《何太太她又娇又作》 作者：小醋 　　文案： 　　言家的二小姐言絮又娇又作，先后被两任未婚夫退婚，成为圈内笑柄。 　　大家都以为她会收敛一点，结果言絮变本加厉，在晚宴上喝得半醉，一手拎着高跟鞋，一手揪住了何憬时的领带，把人按在了墙上壁咚。 　　谁都知道何憬时行事阴狠、睚眦必报，平生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不知分寸。 　　全场屏息等看笑话。 　　言絮：你说，娶不娶我？ 　　何憬时：好。 　　全场震惊：？？？逼婚？ 　　言家的大小姐言玟温柔恬静，是圈内青年才俊们理想的贤内助。 　　据传，何憬时年过三十还未娶，是一直在等着言玟这个白月光。 　　言絮胆敢逼婚，所有人都等着看言絮被当成替身的凄惨下场。 　　没过多久，一个小视频在朋友圈中疯传。 　　人来人往的金城广场前，言絮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何瑾时拖着走。 　　言絮：脚好疼，不想走了。 　　何憬时半跪示意，眼含宠溺：来，我背你。 　　围观者：！！！脸好疼！ 　　后来。 　　言絮：救命，我真的只是顺手一推他就要我负责，这个男人又阴险又小气，我真的不想当何太太！ 　　何憬时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衣袖：亲爱的，晚了。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言絮 ┃ 配角：何憬时，言玟，翟东方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资本顶流苦逼追妻# 　　立意：女性自强自立 第1章 漂亮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一辆红色跑车飞驰而至，停在了云上俱乐部的门前。 　　言絮一边甩上车门，一边把车钥匙扔给门口的侍应生，“十六号包厢怎么走？” 　　侍应生一愣神，差点没接住车钥匙。他在这间高档私人会所服务有一阵子了，见过各式各样的美女，有性感的、有娇俏的，也有优雅的，但要论明媚艳丽的，眼前这位可以排第一位。 　　将近一米七的身高就让人眼前一亮，红色的超短连衣裙下美腿修长白皙，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眼顾盼嫣然，就算昏黄的灯光也掩盖不住璀璨动人的眼波。 　　“十六……十六号包厢直走，到那棵香樟树那里往左拐，上二楼右边第二个房间。” 　　话音未落，言絮的身影已经进了大门。 　　脚下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可她心情非但没有随着这发泄的力度好转，反倒越来越糟糕了。 　　这是一家在安州非常有名的私人会所，背后的老板颇为神秘，据说是为了和几位好友聚会，特意盘下来了两栋民国时期的老建筑，装潢了一番后，一栋对外营业，另一栋就当做自己的私产招待亲朋好友。 　　因为这里格调高雅、安全性强，安州很多富豪、政要和明星都喜欢来这里聚会，言絮以前也跟着朋友来过两次，今天是头一回独自进来找人。 　　进了门是一个很大的庭院，古朴幽深，靠近主楼的地方有几处漂亮的景观茶座，流水、烛火、莲池，有零星几个人坐在那里闲聊喝茶。 　　言絮看也没看，几步就进了主楼，边上有侍应生上来询问，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径自上了楼梯，找到了十六号包厢，一下子就推开了门。 　　厚重的门板被她推得撞在了墙面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里面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住了。 　　房间里的灯光昏暗闪烁，角落里的小乐队演奏着一首爵士乐，光怪陆离的灯光中，里面的男男女女们有的在对舞，有的在喝酒，有的在玩骰子，这一下齐齐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言絮一眼就看到了她的未婚夫徐乔波，左手拿着高脚杯，右手揽着一个女人的肩膀，和一群人挤在一张三人沙发上玩骰子，笑得畅快呢。 　　果然，手机里对她深情款款说“我好想你，真想马上飞回来”的男人，早就出差回来了，和自己的狐朋狗友在俱乐部里嗨皮。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哎呦，乔波，这不是你老婆嘛？怎么，不放心你出来跟过来了？” 　　徐乔波的笑容僵在嘴角，手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太自然地解释：“小絮，你怎么来了？我和朋友聚一聚……” 　　“是啊，我怎么来了？”言絮迈着窈窕的步子走进了包厢，似笑非笑，“我该飞去北州找你才对，毕竟你那么想我，我该给你一个惊喜嘛。” 　　谎言被戳穿，徐乔波有点尴尬：“这……这不是临时计划有变改航班了嘛，你别误会，她就是以前我常和你提起的葛悦月，我们俩打从小一起玩的，还有这几个你也都认识，就是朋友聚聚喝个酒，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放心吧。” 　　言絮扫了一眼徐乔波揽着葛悦月的手，嘲讽地问：“打从小一起玩？那你们俩岂不是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徐乔波的脸挂不住了，手臂僵直着收了回来：“你说话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我们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又没干什么坏事，谁这么无聊还向你打小报告？” 　　旁边的朋友一看不对，连忙帮忙打圆场，揽住了葛悦月的肩膀：“是啊，大家都是朋友，熟得都没啥忌讳的，咱们几个玩疯了还一起亲过嘴呢，看我们俩也这么大大咧咧的，真没啥。言絮，来，给个面子，坐下来一起喝一杯，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过去了。” 　　的确，言絮早就知道徐乔波有这么一帮狐朋狗友，也知道他们以前玩得很疯，但徐乔波自从追求她以后，信誓旦旦地把很多坏习惯都戒了，平常对她体贴周到，她万万没想到，两人才订婚不到两个月，徐乔波就故态复萌，不仅撒谎骗她，还和这个葛悦月亲密成这样。 　　葛悦月的大名她也听到过，徐乔波的初中同学，和另外三个朋友一起从初中开始就是拜把子的兄弟姐妹，徐乔波和她谈恋爱的这半年，葛悦月一直在国外公干，所以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面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这要说两个人没猫腻，谁信？ 　　打从小认识的异性朋友，感情最容易变质，徐乔波这都订婚了还不知道避讳着点，怕不是她的头上已经是青青草原了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两人没猫腻，她也没法接受这样的亲密关系。 　　“我为什么要给面子？”言絮冷笑了一声，“徐乔波你给我过面子了吗？骗我在出差，还和人勾三搭四的，当我是傻子吗？” 　　徐乔波沉下脸来：“言絮，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冲？要吵咱们回家吵去。” 　　“好了，乔波你少说一句，怎么我们之间聚会你都不和你未婚妻说实话？这下我可真不好意思了，”葛悦月站了起来，一脸的歉然，“小絮是吧？我们从小就这样，没分寸惯了，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们就注意点，乔波这人有点大男子主义，骗你可能是因为不想麻烦，没恶意的。平常我……我们几个都让着他的，你也多担待一点，你是他的未婚妻，以后要靠你多关心她了。” 　　言絮乐了。 　　她这才看清楚葛悦月的长相，五官长得挺普通，但胜在气质很好，长发披肩、妆容得体，话里话外都在展示自己和徐乔波不同寻常的关系，用自己的体贴温柔来对比言絮的咄咄逼人。 　　这几句话一出，她算是彻底明白，今天这是碰到绿茶婊了。 　　“葛悦月是吧？”言絮慢悠悠地走到他们面前，从茶几上拿了一瓶开了口的啤酒，“你知道你的好朋友徐乔波订婚了吧？” 　　葛悦月愕然：“知道啊，他特意打电话告诉我了，说你非常漂亮非常温柔，他很喜欢你。” 　　“我就不懂你们好朋友的逻辑了，既然你知道他有未婚妻了，怎么还和他搂肩搭背、喝酒嬉闹？你们俩说得这事理所当然一样，那有本事别关起门来在包厢里亲热，去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抱一抱啊？问问大街上每一个普通人，能接受自己的未婚夫和别的女人这么亲密吗？”言絮冷冷地看向徐乔波，“你说呢？” 　　“不是这么一回事。” 　　“乔波你赶紧和言絮道个歉，回去吧。” 　　“乔波，你的女人嘴皮子很厉害啊，平常没少受罪吧。” 　　…… 　　旁边的朋友有的劝和，有的煽风点火，葛悦月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强自挤出了一丝笑容，柔声劝说：“乔波，算了，别生气，以后咱们几个都注意点，你赶紧回去哄哄你未婚妻吧，我们这里你不用担心，大家都知道的。” 　　徐乔波这下脸真的挂不住了：“你看，我不想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会烦，以前别人说你爱作小心眼，我还不信……算了，不想和你炒，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俩好好……” 　　“扑”的一声，一股啤酒从言絮手里的瓶子里涌出，喷在了徐乔波的脸上，瞬间，他的头发上、衣服上全是啤酒和白沫，顺着发梢往下滴着。 　　“你……言絮你疯了吗！”徐乔波狼狈地抹着脸。 　　“徐乔波，你给我听好了，”言絮傲然把酒瓶往桌上一拍，“这就是你骗我的代价，渣男，别想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咱们俩完蛋了！至于你，葛悦月，你这种绿茶，留着给别的男人教训，我打你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 　　包厢里的人全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拿着纸巾和桌布替徐乔波擦脸，几个人气冲冲地上来和言絮理论，还有人在旁边看热闹起哄。 　　言絮心里也有点打鼓，包厢里都是徐乔波的人，而她孤身一人，要是真有冲突要吃亏的，还是先溜为妙。 　　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正要脚底抹油，身后忽然有人鼓起掌来，清脆的击掌声伴随着一句低沉醇厚的喝彩，在一片混乱中特别清晰：“漂亮。” 　　言絮倏地转头一看，只见门口站着几个侍应生，应该是听到动静来维持秩序的，而侍应生们的中间鹤立鸡群地站着一个男人，身高约莫有一米八七上下，身形隽挺、眉目疏朗，温雅且矜傲的气质和这靡醉的包厢氛围格格不入。 　　看起来有点眼熟，可她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人叫什么。 　　闹哄哄的包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个原本捋着袖子想要吓唬言絮的人一下子没了声息，就连徐乔波也停下了擦脸的动作，狼狈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让徐乔波这帮富家子弟这么忌惮？ 　　脑中灵光一现，言絮忽然想起一个名字来。 　　何憬时，何尔集团的创始人，被誉为新一代商界顶流的资本玩家。 　　别看“何憬时”这个名字听起来斯文雅致，但实际上此人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手段凌厉狠辣、眼光独到狠准，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文化人转型为资本玩家，财富呈几何倍数增长，在安州商圈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言絮曾远远地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言絮的父亲言鸿志特别欣赏他，说他锋芒内敛、气度不凡，未来前程不可限量，话里话外都盼着言絮的姐姐言玟能和他擦出点火花。 　　今天好巧不巧，怎么就在这么尴尬的场合碰上这位言鸿志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了呢？ 　　仓促之间，她本能地朝着何憬时假笑了一声，脱口而出：“谢谢，这戏好看吧？不白看，收费的，别忘了给我打钱。” 第2章 小姑娘 　　话一出口，言絮就立刻后悔了。 　　她打小就被外婆、外公宠大，是个典型的安州女孩，平常娇滴滴的，一碰到事情却从来不肯吃亏，嘴皮子也利索，回嘴起来能把人气死。 　　她爸妈也很疼她，但平常没少教育，让她要学学姐姐言玟的温柔恬静，要不然以后在恋爱、婚姻上要吃大亏。 　　当然，她全当耳边风，没放在心上过。 　　可今天这个何憬时不一样，要是因为她这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了何憬时对言家、对姐姐的看法，那她要被言鸿志骂死了。 　　“开玩笑的，”她赶紧改口，“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其实我平常不是这样的，今天气急了，现在想想这么冲动挺不应该的。” 　　“是吗？”何憬时单手插兜，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是啊，”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啤酒好贵的，还是用小麦酿造的，我这样用来泼渣男是浪费粮食浪费金钱，应该用水泼的，失策了，下次一定改。” 　　这下旁边的侍应生都压不住嘴角了。 　　借着说笑，言絮朝何憬时颔首致意，旋即疾步出了包厢。外面的走廊上已经有人听到动静，从包厢里探出头来看热闹，她目不斜视，一路下了楼梯，把那一片混乱彻底丢在了身后。 　　站在庭院里，深秋夜空中传来一阵阵清新的木樨花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刚才一直憋在心底的愤怒在这一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心酸。 　　才不过八个月，一场充满了粉红泡泡的浪漫恋爱故事就以BE收场，想当初徐乔波的追求不可谓不真诚、不用心，结果保质期居然也短得可笑。 　　“你还好吧？”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言絮的眼圈一红，却硬生生地逼回了眼底的热意，只是声音还有点瓮声瓮气的：“你跟着我干吗？” 　　“你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找一大帮子人理论，也不怕危险？好歹也找两个朋友一起，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何憬时无奈地摇了摇头。 　　言絮心里也有一点后怕，但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当然不能示弱，傲然抬了抬下巴：“他们还敢对我动手吗？” 　　“有些男人坏起来可没有什么底线，”何憬时笑了，“算了，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懂，我送你回家吧。” 　　“我已经二十四了，哪里还是小姑娘？”言絮有点不开心，“谢谢你啦，不过我开车过来的，不用麻烦了。” 　　她伸手去包里摸车钥匙，车钥匙没摸到，手指尖却被硌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一只她曾经非常喜欢的拼豆玩偶挂件，一个个2.6mm小豆密密麻麻地拼成了一只可爱的小鹿，外面还用特制的透明塑料盒包了起来，足见制作者的心意。 　　据说这只小鹿是徐乔波花了近半个月时间亲手拼出来的，一个金融男能这么用心花心思哄她开心，她当时就被感动到了，觉得此人可嫁，没想到订婚还不到两个月，徐乔波就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她越想越生气，抓起玩偶小鹿就朝着墙角扔了过去，“啪”的一声，玩偶鹿残了，豆豆散落了一地。 　　“对不起，把你们这里弄脏了。麻烦清洁阿姨帮我打扫一下，这些都扔垃圾桶里吧。”她从包里抽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塞进了门童的手里，又从盘子里拿了自己的车钥匙，转身去开车了。 　　跑车发出嚣张的轰鸣声，小巧的车身在停车场里灵活地左挪右闪，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何憬时注视着言絮消失的方向静默了片刻，几步走到了那个残缺的拼豆玩偶面前，蹲下，拿起几个散落的零部件摩挲了片刻。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还说不是小姑娘？居然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回到家里，言絮狠狠地泡了一个澡，精油、浴盐都用上了，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这才感觉身上被渣男沾上的晦气驱散得差不多了。 　　隔壁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言絮靠在窗户上欣赏了一会儿，等琴声差不多了，她才走出了房间，“姐，这首歌很好听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客厅里，言玟一曲终了，收了小提琴，嗔了她一眼：“就知道拍马屁，这两天去哪里野了，总算知道回家了？” 　　这几天言絮和几个好友约了在一个新开的游乐场玩，今天她是偶尔从一个圈内玩乐群里知道徐乔波的消息，临时杀回来的。 　　“你呀，成天就知道往外跑，还不赶紧收收心，都快嫁人了。”沙发上，项芳雅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吃点水果。” 　　言絮跑过去在项芳雅身旁坐了下来，撒娇着抱住了老妈的胳膊晃了晃：“妈，我不嫁人，姐都还没定呢，我急什么，先替姐急吧。” 　　言玟放下小提琴，扑过去拧了一把言絮的后腰。 　　姐妹俩笑闹成一团。 　　言鸿志从书房里出来了，嘴角带着笑容：“下周四在丽珵大酒店有个年会，小玟你好好打扮一下，到时候和我一起出席。” 　　言絮假意哼了一声：“为什么要姐姐去不让我去？” 　　言鸿志颇为得意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正色道：“小絮你别闹，事关你姐姐的终身大事，小玟，这次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还要瞅准机会在年会里露上一手。” 　　言玟的眉头微蹙，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言絮脑子一转，顿时回过味来：“爸，不会是那个……何憬时也会去吧？” 　　“对，老秦和他在拍卖会上打过交道，这次请了他，”言鸿志点了点头，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刚才我听老秦说了，何憬时应该对你姐很有好感，有几次聊天的时候都问起我们家的事情，还夸了你姐好几句，说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小玟，你们俩以前是校友，现在又重新有了联系，这个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住，别太矜持，知道吗？” 　　言玟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轻嗯了一声。 　　言鸿志意犹未尽，又开始夸奖起何憬时来了：“小玟，你要相信爸的眼光。这个年轻人真的不错，年纪轻轻就有了这么大的商业版图，听说去年他投资的一个影视项目足足挣了十来个亿，我们这些做实业的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比不上他轻轻松松谈个项目，唉，要是我有这么一个……” 　　项芳雅咳嗽了起来。 　　言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言鸿志有个毛病，一直想有个儿子，结果努力了二十来年得了两个女儿。平常在人前被调侃的时候，他都义正辞严地表示“两个女儿才好，两件贴心的小棉袄”，可回到家里总免不了和老婆嗟叹两声，“要是有个儿子就好了。” 　　以前言絮听到这感慨的时候还有回嘴怼两句，后来也疲了，不想搭理老爸这毛病了。 　　抛开这一点，言鸿志总体上还算得上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他早年白手起家，从一个食品小作坊开始奋斗，现在拥有了一家上市集团公司，旗下拥有多个全国闻名的饮料、零食品牌，是圈内赫赫有名的食品大鳄。 　　功成名就之后，他并没有膨胀，也没有变心，在忙碌的工作之余依然兼顾家庭，对老婆和女儿照顾有加，一家人的生活幸福美满，家里唯一大的摩擦就言鸿志有点大家长作风，严肃古板，喜欢说一不二，碰上言絮的叛逆任性，两人时不时地吵上一架，全靠项芳雅和言玟在中间调停做和事佬。 　　“爸，何憬时是还不错，”言絮不服气地道，“但你也不至于成天夸到天上去吧？我姐也不错啊，长得漂亮，会拉小提琴，插花、茶艺……这些水平都是一流的，追求的人都沿着黄罗江排长队了，你别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好不好？” 　　言玟去捂她的嘴：“小絮，你别这样夸大其词了，我们俩站在一起，明明你比我漂亮好不好？我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个小提琴，要是当初你的钢琴不扔掉，你还比我厉害了呢。” 　　言鸿志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 　　的确，他这两个女儿都很优秀，大女儿温柔优雅，小女儿明艳活泼。相比之下，因为言玟从小是他们带大的，而言絮一直被寄养在丈人家里，十几岁才接到身边带，所以他们对言玟的要求严格了一点，对言絮则娇惯了一点。 　　久而久之，言絮被他们宠得又娇又作，脾气不太好，我行我素惯了；但言玟就不一样了，从小就听话，无论是学习、才艺还是工作都很合他的心意，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所以，对这个大女儿的另一半，他报了很大的期望。 　　“有自信是好的，但也不能过于自信，”他瞪了一眼言絮，严肃地教育，“小玟是很好，但这个何憬时太优秀了，听说他身边追着跑的女人不少，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爸，这知道的你是在找女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打仗呢。”言絮忍不住吐槽。 　　“和打仗也没差多少了，”言鸿志感慨着道，“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你们俩太太平平地找个好婆家嫁出去，你的另一半是定了，你姐这不定下来，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别人笑话了我半辈子，你们俩可要给我争口气，我要是有两个好女婿，不比别人一个纨绔儿子强？” 　　言絮听着头疼，言鸿志期待的两个好女婿，一个还八字没一撇，一个已经又一次黄了。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自己的糟心事，说了只怕全家人今晚都不用睡了，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一家人坐在一起又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快十点了，这才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床头柜上传来手机的震动声，言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一直落在卧室里没带出去，上面已经有了好几条徐乔波的来电和微信消息。 　　[好了，骗你是我错了，我这不是怕你生气才不想和你说的嘛。] 　　[还在生气吗？都让你啤酒浇头了，该消气了吧？] 　　[今天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家里你怎么作都没事，在外面总不能让我丢脸吧？] 　　[接电话，别再耍小姐脾气了，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呢。你要是不喜欢葛悦月，我以后尽量少接触，这下总行了吧。] 　　…… 　　言絮气得乐了。 　　原来徐乔波还以为她在耍脾气吵架呢。 　　怕她生气才骗她，这种逻辑不通的话怎么也说得出口？ 　　这种有绿茶婊在身边的男人，自己又是个立身不正的，她为什么要迁就姑息？等着以后被小三被绿吗？她可不想以后为了渣男和绿茶婊掉眼泪。 　　在键盘上来来回回打了几段字，又删减了好一会儿，她咬着牙按下了发送键。 　　[我说话算话，完蛋了就是完蛋了，以后不想看到你了，你的东西我快递给你，别再来骚扰我。] 　　通讯录、微信通通拉黑，世界总算清净了。 　　躺在床上，言絮正要打开ipad刷刷综艺调剂一下心情，门被推开了，言玟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掩上门定定地看着她。 　　言絮心里咯噔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言玟这眼神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慌乱、紧张中仿佛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跳动着。 　　言絮狐疑地问：“姐，你怎么了？” 　　言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双掌合十，小声恳求：“小絮，我想出去一趟，不能让爸知道，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第3章 倚老卖老 　　言鸿志很疼两个女儿，在感情上、金钱上向来不吝付出，但管得也很严，尤其是在青春期的时候，深怕早恋影响女儿，很早就定下了外出必须报备并不得超过十一点的家规。 　　言絮胆子大，经常偷摸着出去，项芳雅和言玟拗不过，不得不替她打掩护，几个平常一起玩大的小伙伴也机灵得很，对言鸿志“坑蒙拐骗”一条龙服务，鲜少有穿帮的时候。 　　但言玟就不一样了，从小就是个乖乖女，撒个小谎都会脸红，就算现在已经成年了，也对言鸿志几乎言听计从，从来不会行差踏错。 　　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言玟居然深更半夜要偷偷溜出家门。 　　姐姐有事，做妹妹的当然要帮忙，言絮也没刨根问底，想了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让言玟出门，自己则躲在言玟的房间里装言玟。 　　听到动静，项芳雅从卧室里探出头来了：“大晚上的，小絮你还要去哪？” 　　和言絮猜的一样，爸妈只会觉得她又要出去high了，压根儿不会想到言玟身上去。 　　“陆心怡找我有点事，我去去就回，你们别惦记我了，赶紧睡吧。”言絮一边在门口大声回答，一边把言玟推出了门外。 　　“就知道去外面疯，早点回来，小玟你帮妈妈看着点你妹妹。”项芳雅打着哈欠重新回屋去了。 　　“好的。”言玟跟着应了一声，声音微微颤抖。 　　屏息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言鸿志果然没有出来，言玟给了言絮一个感激的眼神，飞一样地跑了。 　　言絮想想有点不放心，给言玟发了两条消息，让她千万小心点。 　　言玟回复很快就过来了：放心吧，有朋友等着我，不会有事的。 　　言絮总算心定了，为了避免爸妈的突然袭击，她拿着自己的手机和ipad钻进了言玟的被窝里，一边刷综艺一边等言玟。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微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个好友请求，发过来的页面上简单地写着一个名字：何憬时。 　　言絮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何憬时加她微信干什么？难道是真的对她姐有意思，通过她来和言玟搭上关系？那也不至于吧，何憬时这身份想要追言玟套还用得着这么曲线救国？ 　　她随手点了通过，发了一个问号过去。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何憬时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满地的拼豆玩偶残骸中有一个珍珠耳坠掺杂在其中：小姑娘，你的耳坠掉了，什么时候还给你？ 　　言絮气死了。 　　她比言玟小两岁，言玟和何憬时是校友，一个大一时一个大四，满打满算她和何憬时也就相差六岁，怎么这人一口一个小姑娘的？ 　　哼，倚老卖老，小心越卖越老。 　　云絮：[呵呵.jpg]不用还了。 　　何憬时：嗯？我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了吗？ 　　言絮吐了吐舌头。 　　她本来想用这个表情包暗暗地损一下何憬时，没想到何憬时居然知道。 　　云絮：你别多心哈，我就是笑一下，没有其他附带的网络含义。 　　何憬时：你也别多心哈，我认识你爸和你姐，别把我当坏人。 　　云絮：我知道，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何憬时嘛，我姐和我爸经常在我面前夸你，我的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何憬时：那就好，耳坠我给你留着，哪天有机会碰面了给你。 　　云絮：[鞠躬感谢.jpg] 　　谈话告一段落，对面不再发消息过来了。言絮舒了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这样中规中矩的聊天了，隔着网络她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带来的压力，还好，言鸿志是盘算着让言玟和何憬时谈恋爱，不是她，要不然她可受不了。 　　又刷了一会儿综艺，眼看着快十二点了，言絮终于撑不住了，眼皮直打架，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她嘟囔着翻了个身：“姐，你回来啦，到底干什么去了……搞得这么神秘……” 　　身体被抱住了，凉意袭来。 　　“小絮。”言玟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里有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激动。 　　言絮睁不开眼：“快睡吧，都几点了。” 　　“小絮，”言玟抱着她不肯放，好半天才轻声道，“我谈恋爱了。” 　　言絮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晴好，一大早，阳光就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昨晚言絮几乎整夜没睡，先是钻在被窝里和言玟说悄悄话，后来又回到自己房间里失眠了几个小时，一直熬到凌晨才眯了一会儿眼。 　　一看手机，才刚到九点，她却再也睡不着了，脑子很疲惫，精神却十分亢奋。 　　起床吧，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门缝里已经传来了包子的香味，言絮的肚子咕咕叫了，洗漱完毕到了餐厅，她四下一看：“妈，姐，爸呢？” 　　“公司里有点事，他一早就出去了，”项芳雅随口道，“快吃吧，就你最懒，昨晚疯到几点回家的？” 　　言絮和言玟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眼底下淡淡的黑眼圈，心照不宣地笑了。 　　“不到十二点吧。”言絮胡扯了个时间，飞快地吃起早餐来了。 　　她对早餐很挑剔，一周之内不喜欢有重复的，还喜欢中西早餐混在一起吃，包子要灌汤的，馄饨不爱吃肉，牛奶要三四十度温热的……小时候家里的几个佣人经常记不住，言絮就借机不吃早餐，后来有一次犯胃病疼得进了医院，项芳雅这才知道原因。 　　打从这时候开始，项芳雅就亲手做早餐了。 　　言絮拿着勺子熟练地舀起盘子里单面煎流心蛋黄，滴上一滴酱油，搅拌匀了，放进嘴里让味蕾充分感受了一下美味，这才心满意足地咽了下去：“妈，你煎蛋的水平越来越高了。” 　　“是你的嘴越来越刁了。”项芳雅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妈，你今天心情怎么样？”言絮一边吃一边打量着她，“我姐要和你说件事，你别生气啊。” 　　“你姐能有什么事，不会是你又搞鬼拉你姐来说好话吧？”项芳雅狐疑地问。 　　言絮嘿嘿一笑。 　　项芳雅说的没错，以前她要是犯了错，经常会拉言玟一起顶罪，毕竟言玟是个乖乖女，言鸿志一看她火气就会被浇熄一半，落在言絮身上的惩罚也能直接抵消一半。 　　但这次可不一样，总算轮到她帮言玟一起承担言鸿志的雷霆大怒了。 　　昨晚言玟深夜归来，终于和她说了心里话，几个月前言玟认识了一个刚毕业的男大学生在酒吧驻唱，特别帅、特别野，歌也唱得特别好听。男大学生对她一见钟情，一直在追求她，言玟拒绝了好多次，却没抵得过他的热情，昨晚终于彻底沦陷了。 　　“怎么办，小絮，爸会气死的，他一直想让我和何憬时好，可何憬时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可骨子里却很狠，听说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把人逼得都跳楼了，我一看到他就心慌。” 　　“俞湛周比我小三岁，对我真的很好，也很有才气，写了好几首歌给我，今天晚上我拉的小提琴曲就是他写的，他一定会功成名就的，只是需要时间。” 　　“我不想听爸的安排和何憬时交往，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 　　言絮听言玟讲了一晚上她的男朋友，最后得出结论，这位名叫俞湛周的男生，品行端正、洁身自好、热情浪漫，几乎堪称完美，唯二的缺点就是比言玟小、比言家穷，言鸿志同意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想要努力一下，一步步慢慢来，你一定要帮我啊！”言玟在她耳根说悄悄话，语声中带着甜蜜。 　　言絮没有想到，爱情的力量这么大，乖乖女言玟不仅背着言鸿志谈恋爱，还要反抗言鸿志的大家长作风了。 　　作为妹妹，她当然要无条件地支持姐姐。 　　两人商量了一晚，准备一步一步来，先和项芳雅表示一下不想和何憬时交往的意思，把老妈先拉到她们的阵营来，然后再和言鸿志摊牌。 　　现在言鸿志不在，正好是说服项芳雅的大好时机。 　　言絮清了清喉咙，正要帮言玟引出话题，项芳雅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项芳雅正在往面包上涂草莓酱，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言鸿志，示意言絮：“帮妈妈接一下。” 　　言絮立刻接通了手机，点开了免提键。 　　“爸，大周末的怎么还去公司啊，记得回来了给我带杯——” 　　“言絮！” 　　言鸿志震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言絮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你干什么啊？”项芳雅埋怨，“吓死人了。” 　　“你……你还护着她！迟早要被你们俩给气死！”言鸿志气得声音都抖了，“你和徐乔波闹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又被徐家退婚了，这一年里被退了两次婚，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第4章 竹马和天降 　　一个小时后，言家人齐聚在客厅里，气氛凝重。 　　言鸿志阴沉着脸在客厅里踱步，言玟一脸担心，项芳雅的眼睛红红的，可能刚刚躲在卧室里伤心了。 　　倒是当事人言絮，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就这样，我们俩完蛋了。妈，你别难过，这种男人没什么好留恋的，早点发现他的真面目正好，以后结婚了才麻烦呢，太贱了，明明昨晚还在跟我赔礼道歉，今天就倒打一耙。” 　　“你这孩子……”项芳雅难过地道，“你是女孩子啊，名声对你太重要了，现在他们家抢先倒打一耙，把过错都推到你身上，别人听了都会觉得你脾气不好，要是迷信一点就更糟糕了。” 　　言絮满不在乎地道：“那有什么啊，要真喜欢我的人又不会在意这种东西，在意了就不是真的喜欢我，再说了，我还不想结婚呢，在家里陪着你们不是挺好的？” 　　项芳雅捂住了她的嘴：“呸呸呸，不许胡说八道，妈还等着把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呢，以后生个漂亮宝宝妈帮你带。” 　　“妈，你别着急啊，我还是个宝宝呢，”言絮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妈，你先带我，我这个宝宝今天想吃你做的松叶蟹宝。” 　　项芳雅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你呀，真是个馋猫。松叶蟹那还得去——” 　　“芳雅！”言鸿志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又惯着她了，这么大的事，是她撒撒娇就能混过去的吗？再不好好管着她，她就真的要成别人的笑柄了！” 　　项芳雅赶紧推了言絮一把，轻声提醒：“快，和你爸认个错。” 　　言絮没有说话，直起身来，慢慢地挺直了后背。 　　这是倔脾气犯了。 　　项芳雅心里暗暗叫苦，只好又拉了拉言鸿志的手，示意他别上火。 　　“我问你，你和徐乔波闹翻，就为了昨晚那件事？”言鸿志压了压火，“还有没有其他事？” 　　“没有。”言絮闷声道。 　　言鸿志一脸的不可思议：“不就是他和朋友出去玩得稍微过火了点，又不是出轨什么的原则性问题，你用得着闹成这样吗？还泼人家一身酒，知道外面怎么在传的吗？说你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小泼妇！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那难道你让我忍气吞声吗？”言絮反驳，“我可当不了你眼里的那种淑女，被欺负了只会回家掉眼泪。” 　　“男人就是要面子，你要闹也得两个人关起门来闹，再说了，后来他不也给你发消息赔礼道歉了，你借坡下驴不就好了，至于要闹得分手退婚吗？” 　　“爸，你说什么啊，他这一次骗我被我抓了，以前指不定早就骗了我不知道多少回了，”言絮生气地道，“还有，你说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喝酒赌博这正常，那爸你会这样做吗？” 　　言鸿志噎了一下，几秒之后才回过神来：“徐乔波还年轻，可能和朋友玩太疯了一时没了分寸，男人都是要慢慢□□的，哪有一开始就十全十美的？” 　　“我干吗要费心去□□他？自己给自己添堵吗？”言絮反唇相讥，“爸，我在你这里都没这么委屈，你让我在徐乔波面前委曲求全，他配吗？” 　　言鸿志怒不可遏：“你还死不认错，他配不配也是你当初自己选的！我看你就是被宠坏了，天天因为一点小事作来作去，上次和东方也是这样，不就是他在公司里给那个女的安排了一个职位，你就要死要活要分手，现在好了，徐乔波还不如翟东方呢，你挑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差，我看你最后能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来堵人家的嘴！” 　　“鸿志！”项芳雅焦急地叫了一声。 　　言絮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和言鸿志脸对着脸。 　　言玟慌得扑了上去，拼命把言絮往后拉：“小絮，别吵了，还是想想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爸，你别骂小絮了，她刚和徐乔波分手，心里一定很难过……” 　　言絮一把抓起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扭头就走。 　　深秋的安州街头，梧桐树光秃秃的，只剩下零星的几片叶子在枝头瑟瑟发抖。 　　从小区出来，言絮一路漫无目的地晃悠着，不一会儿就信步到了新塘江畔。大周末的，江边人很多，靠江的堤坝上有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在拍照，女生摆着pose，男生拿着手机。 　　“记得要把我的脚也拍进去，别老是把我的腿给截断了。” 　　“哎哎哎，你怎么又从上往下拍啊，把我人拍矮了！” 　　…… 　　男生被指挥得团团转，最后终于拍了几张，忙不迭地拿过去让女生挑选，两人凑在一起在手机屏幕上指指点点了片刻，男生忽然俯身在女生的发梢上亲了一下。 　　女生慌张地四下看了看，见没有熟人，这才嗔了男生一眼，抿着唇羞涩地笑了。 　　言絮站在树下定定地看了片刻，一阵酸涩涌上心头。 　　要不是言鸿志口不择言提起翟东方，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男人了。曾几何时，她和翟东方也和这对高中生一样，有过青涩美好的甜蜜时光。 　　言、翟两家是世交，很早以前言鸿志的公司还是小作坊的时候，翟家也只是经营着一家小酒楼，两家住在同一个小区里，翟东方和她上同一个初中、高中，到了大学同校不同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高考过后，翟东方正式向她表白，两人成了恋人，两家人也因为知根知底乐见其成，大四的时候两人就正式订了婚，约好了过两年就结婚。 　　翟东方比她大了一岁，也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平常有点少爷脾气，不过对她一直很包容，谈恋爱的这几年，两人一起旅游、一起参加社团、一起规划未来，一起笑过哭过吵架过，只是最后也败在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说来好笑，这个女人，深究起来还是她带到翟东方身边的。 　　她上大学那一年，学校里搞了个名叫“另一个你”的慈善活动，收集了边远山区一些考上大学却无力承担学费的女生名单，开展了一对一的贫困帮扶。她很同情这些女生，就拉着翟东方一起参加了。 　　这项慈善活动组织得很好也很有意义，捐助后学校会定期向捐助者公布被捐者的学习情况，每年还会组织一次汇报联谊活动，表现优异的被捐助者会来汇报这一年来自己在学习生活上的成果，统一向捐助者表示感谢。 　　言絮捐完钱转头就把这事忘了，后来帮扶的那两个都顺利毕了业，学校转交了她们特意写来的感谢信，表示会将她的善意延续下去，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为社会做出贡献。 　　收到这两封信，言絮才记起这件事，当时她特别开心，拿去在翟东方面前炫耀，结果无意中得知翟东方捐助的那一个已经成了他的秘书。 　　那个女生在大三的时候就想方设法知道了翟东方的信息，以“感谢”的名义经常和翟家来往，翟东方和姐姐和妈妈都很喜欢她，应她的要求让她进了公司某个部门实习，好巧不巧，翟东方毕业继承家业时，第一个职位就是在这个部门当经理，一来二去，女生升职后就成了翟东方的秘书。 　　言絮知道后整个人都懵了。 　　一来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女生居然心术这么不正，利用被捐助的身份钻营，为自己牟取了不当的利益；二来，以她同为女性的直觉，这个女生应该对翟东方另有所图；最重要的是，她不能接受翟东方居然把这件事瞒了她一年。 　　可翟东方却认为，这一切只是巧合，女生努力为自己的生存寻求更好的工作机会并没有什么错，而且女生很优秀，和公司是双向选择的结果，他也并不是有意要瞒着言絮，而是不觉得有什么说的必要。 　　两人大吵了一架，言絮坚持让翟东方把人调走，翟东方却觉得她无理取闹。 　　这一吵，两人冷战了一个多星期，以前好脾气的翟东方忽然好像换了一个人，非但一步都不肯退，还好像憋了一股子劲似的，一定要让她认错求和，还把以前的旧账都翻了出来。 　　以前她爱耍小脾气是可爱，现在则是太作。 　　以前她睡到日上三竿是小懒猫，现在是太懒。 　　以前她管东管西甘之若饴，现在是干涉自由、干涉公司业务。 　　…… 　　后来她才知道，翟东方他妈妈早就看不惯她了，觉得她脾气差、性子娇，儿子又什么都听她的，怕以后结了婚儿子被她牵着鼻子走，就和他姐盘算好了借这次吵架好好压压她的威风，反正两人有婚约在，怎么也跳不出翟家的五指山。 　　最后的结果就是越闹越僵，两人都憋着一口气，一直闹到了婚约解除，一拍两散。 　　退婚后，言絮消沉了一段时间，去国外散心了几个月，回国的途中认识了徐乔波，这才开始了第二段感情。 　　所以，什么爱不爱的，都是骗人的瞎话。 　　翟东方和徐乔波，一个竹马，一个天降，一个日久生情，一个一见钟情，一个从高中算起八年长跑，一个闪电恋爱后订婚八个月，结局全都一样，一地鸡毛。 　　甩了甩头，把那点情情爱爱的糟心事甩在脑后，言絮紧走几步，到了前面一家流动的零食店前。 　　零食店是用铁皮屋搭建而成的，外面涂满了可爱的彩绘，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冰糖葫芦，看起来十分诱人。 　　她有点嘴馋，挑了几个漂亮的冰糖草莓捧着吃了起来。 　　外面的冰糖很甜，里面草莓却因为没到季节有点酸，言絮一口咬下去酸得皱起了鼻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一张眼熟的蓝白条手帕出现在她面前，“怎么每次看到你都在掉金豆豆？” 　　言絮抬头一看，何憬时站在她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 　　“怎么又是你？”言絮脱口而出。 　　和昨晚在灯光下有点神秘的男人相比，今天的何憬时穿着浅黄色的羊绒外套，围着一条格子围巾，在深秋的萧瑟寒冷中仿佛一抹温暖的色彩，让人心生暖意。 　　很难想象，眼前这人就是让人忌惮不已的商界顶流。 　　“远远地看着像你，我就过来了，”何憬时在兜里摸了摸，遗憾地道，“换了件衣服，耳环没带在身边。” 　　言絮有点心虚。 　　这男人对她这么殷勤，应该就是想追求言玟，昨天她还乐见其成，可现在不一样了，言玟有了心上人，她还帮着出谋划策让父母接受言玟的男朋友，何憬时的心思注定是要落空了。 　　这要是何憬时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何憬时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可骨子里却很狠，听说他以前做生意的时候把人逼得都跳楼了……” 　　言玟昨晚的话在她耳边掠过。 　　“耳环……真不用还了，”言絮磕磕绊绊地道，“你丢了吧，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再——”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慌忙拿起来，看也没看屏幕一眼，一下子接通“喂”了一声。 　　“小絮。” 　　言絮愣了一下，狐疑地把手机拿到面前看了看。 　　屏幕显示是“翟东方”三个字。 　　她的脑袋“嗡”的一声，瞬息之间，浑身上下，连汗毛都处在了警戒的状态：“什么事？” 　　听筒里沉默了片刻：“我听说你……你又退婚了？” 　　居然连翟东方都知道了。 　　言、翟两家虽然那会儿闹得不愉快，但两家这么久的交情在，言鸿志和翟东方的爸爸关系又一直很好，所以后来退婚是友好协商解决的，两家人也没老死不相往来。 　　言絮此刻很后悔，当初为了显示自己的洒脱和不在乎，没有把翟东方拉黑，这下好了，让翟东方有了亲自打电话来嘲笑她的机会，说不定此刻翟东方的妈妈和姐姐也凑在手机听筒边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她又羞又恼，迅速组织着反击的语言：“退婚又有什么稀罕的？男人不好就是要自然淘汰。喜欢我的多了去了，现在我身边就有人要追我，高大英俊多金，比你们俩都好上一百倍。你可别关注你前前未婚妻的动态了，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话音刚落，她猛然清醒过来，一看身旁站着的何憬时，顿时呆若木鸡。 　　打肿脸充胖子，忘了身边真的有男人在，这下要被何憬时笑掉大牙了！ 　　“我……”她急出一身汗来，“你别误……” 　　何憬时挑了挑眉，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了手机，彬彬有礼地问：“言絮的前前未婚夫，你好。” 　　“小絮，你又来了，我是关心……”翟东方无奈的声音猛地扬起了声调，“你是谁！” 　　“言絮现任追求者之一，”何憬时一派从容淡然，“我们正在新罗江边散步，天气很好，她还吃了一盒草莓冰糖葫芦，你的关心看起来很多余。” 第5章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 　　言絮戳了一颗冰糖葫芦送进嘴里，里面的草莓依然很酸，但她已经无暇去感受了，只是机械地咀嚼着，想要化解此刻她无地自容的尴尬。 　　翟东方已经气得把电话挂了，她没有在前前未婚夫面前丢脸，但是，现在她很希望地上有个坑让她钻进去。 　　“酸吗？”何憬时嘴角挂着笑，“换一个山楂的尝尝吧，现在山楂甜。” 　　“不不，不用了，”言絮豁出去了，直面自己刚才的乌龙，“对不起啊何先生，我刚才就是顺口编了个男人气气我那个以前的未婚夫，完全没有说你要追求我的意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何憬时神情自若，“我也是举手之劳罢了，谁让我昨晚看了一场好戏呢？虽然你没让我付看戏钱，但总要意思一下，不能占了你小姑娘的便宜。” 　　言絮更窘了，连他叫“小姑娘”也顾不上计较了，双掌合十：“拜托，你把昨晚的事忘了吧，最好能从你脑子里扣掉。” 　　“为什么？”何憬时笑了，“昨天我可一点都没说谎，你拿啤酒泼你未婚夫的样子即飒又美，很解气。” 　　言絮叹了一口气。 　　解气是解气，可是现在被徐乔波反将了一军，弄得满城风雨的，还和言鸿志大吵了一架，感觉好像不太合算。 　　算了，不想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不要为了这种渣男毁了好心情。 　　“不提这些事情了，谢谢你刚才帮我圆谎，”她客气地道，“你去忙吧，不耽误你时间了。” 　　她后退了一步，朝何憬时优雅地摆了摆手。 　　“等一下。”何憬时点了点自己的右嘴角，朝她示意。 　　言絮用手一摸，几粒冰糖渣子从嘴角掉了下来。 　　天哪，刚才她就这样顶着一嘴冰糖渣子和何憬时说话，太丢人了！ 　　她气急败坏地抢过何憬时的手帕把整张嘴都抹了一遍：“都怪这草莓糖葫芦太大太酸了，我明明吃得很小心……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总之今天谢谢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手上的草莓被拿走了。 　　何憬时朝着店员示意，重新要过来了一盒山楂：“对，都是草莓的错，吃这个甜的吧，换个心情。” 　　山楂的确很甜，连带着冰糖的脆，一口咬下去沙沙作响，幸福感满满。 　　擦了擦嘴，言絮看向何憬时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感慨。 　　真是谣言害死人啊。 　　言玟把何憬时说得洪水猛兽似的，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啊，这人言谈斯文温和，笑容亲切和煦，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半点铜臭气息，哪里像是逼得人跳楼的资本家了？ 　　可惜了，言玟和他没缘分。 　　在江边逛了一圈，言絮觉得自己已经心平气和了，这才打开了微信。页面上已经有好多红色提醒了，点开来一看，项芳雅又着急又心疼，连发了好几条语音过来，让她不要任性赶紧回家。 　　她暂时不想回去和言鸿志再发生冲突，回了一条语音过去，“妈，我在外面散心，明天我再回来。” 　　项芳雅的语音秒回，“什么明天再回来，不许这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晚上就回来，乖。” 　　言絮赌气没回。 　　没一会儿，言玟打电话过来了，轻声细语地问：“你在哪里啊？别和爸生气了，他也不是故意提起那个人的。” 　　“我知道，”言絮闷声道，“我也不光是为翟东方生气，你和爸说，我惹出的事情我自己会收拾干净，明天我就去找徐乔波对质去，说说清楚到底是谁不要谁，要是这样还不行，让爸就别认我这个女儿了，省得给他丢脸。” 　　“你这不是气话吗？”言玟无奈地道，“你一个人可别去找徐乔波，到时候吃亏就糟了，要不叫上你哥一起……” 　　“别，找谁帮忙也不能找言钧飞！”言絮恼火地叫了起来，“他家巴不得我们俩丢脸呢，天天在爸妈面前得瑟他是言家唯一的香火，那点小心思我看能看不出来？放心，我能搞定。” 　　“好吧，”言玟稍稍放心了一点，又担心地问，“那明天邱慧儿生日，你还去吗？” 　　言絮愣了一下。 　　糟了，居然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言鸿志年轻的时候交际很广，有一帮关系处得挺好的朋友，互相扶持、互通有无，各自发展得都很不错，成了安州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成家立业之后，这帮朋友们之间也没断了来往，逢年过节经常聚会，比事业、比老婆、比儿女，这好面子的习惯也是由此而起。 　　邱慧儿就是其中一位朋友的女儿，她家拥有安州乃至国内最大的美容连锁集团，其中一个高档品牌深受名媛和富豪的拥趸，这些年的发展和言鸿志并驾齐驱，颇有几分你争我赶的架势。 　　邱慧儿和言絮同年，初中开始就在同一所学校，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两家乃至圈内对比的参照物。 　　论容貌，邱慧儿只能算是中上，言絮明显压了她一头；论才艺，邱慧儿练过跳舞、学过古筝，言絮则喜欢钢琴，还是校网球队的成员，两人不相伯仲；论学业，言絮贪玩不肯用功，成绩忽上忽下，最后高考考了个211，邱慧儿高中时悬梁刺股却还是离理想的九八五一步之遥，一气之下去了国外，上了一所QS排名前一百的名校，压了言絮一头。 　　两人都是一个朋友圈子的，小时候关系还不错，但长大以后言絮和她气场不合，渐渐很少交集。 　　高中时邱慧儿喜欢一个男生，但那个男生是校网球队的，和言絮交好并拒绝了邱慧儿。这事以后，邱慧儿在同学背后暗示是言絮故意抢她的男朋友，言絮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找到她当面吵了一架，闹翻了。 　　两家家长知道了这件事后，特意把她们俩叫在一起劝和，还很费劲地组织了一次几个家庭的旅游，邱慧儿表现得十分大度乖巧，在父母面前表示会和言絮冰释前嫌，以后还是好朋友，但背后却一直把言絮视为假想敌，各种阴阳怪气，最好笑的就是邱慧儿去国外读书就是为了在学校上能压言絮一头，结果国外读书十分辛苦，她差点半路退学，原本四年的学制花了六年才拿到了学位证书，今年刚刚毕业回国。 　　当然，这些是和邱慧儿一起去留学的一个朋友偷偷告诉她的，明面上邱慧儿还是励志的千金大小姐，在外面边求学边考察，为以后接管家业做准备。 　　明天是邱慧儿的生日，这也是她回国后第一次在朋友圈里正式亮相，据说请了很多安州市的名人参加，以邱慧儿的为人，要是言絮不去的话，明天就会有各种版本的最新流言等着她，“被两次退婚后言絮在家以泪洗面”、“太丢脸了所以不敢出来露脸了吧”、“言絮这人啊，男人一天两天还新鲜，真要当老婆了可受不了”…… 　　“去，当然要去，”她磨了磨牙，“不仅要去，还要漂漂亮亮地艳压全场，气死她。” 　　“那你赶紧回来，我们好好商量一下怎么艳压。”言玟趁机劝说。 　　言絮哼了一声：“不想回，你出来一起逛街吧，我需要花钱败败火。” 　　买买买真的是解压发泄的利器，姐妹俩在金城广场逛了一下午，言絮从头到脚置办了一套最新款的C-colplus小礼服，搭配了同品牌的C字logo珍珠项链，又配了个满钻马衔扣腋下包，花了好几万，心情终于愉悦了起来。 　　回到家里，项芳雅都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她拎着大包小包叫了一声“妈”，正要快速进自己房间呢，言鸿志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刚好和她对了个正着。 　　“知道回来了？”言鸿志板着脸道，“说了你两句就跑出去，脾气越来越大了。” 　　“遗传呗。”言絮也板着脸回了一句。 　　身后项芳雅和言玟都笑出声来，言鸿志的脸也绷不住了。 　　“好了老言，她这副倔脾气不就和你一个样儿，”项芳雅赶紧过来打圆场，“婚退了就退了，小絮还年轻，咱们以后慢慢找，肯定能找个比徐乔波更好的。” 　　“算了吧，她能太太平平嫁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言鸿志瞪了言絮一眼，又看向言玟，“小玟，你可别学她，好好地把心思放在何憬时身上，懂吗？” 　　言玟迟疑了一下，顺从地点了点头。 　　言鸿志稍稍满意了一点，坐到沙发上看他的军事节目去了。 　　言絮戳了戳言玟，压低声音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和爸坦白？” 　　言玟小声道：“我还哪敢啊？过阵子再说吧。” 　　虽然言絮并不赞成言玟的拖延策略，但一想到老爸遭受连环暴击的后果，还是聪明地不发表反对意见了。毕竟言玟和她不太一样，从小就是言鸿志最骄傲最乖巧的女儿，什么都是拔尖的，如果言玟执意要和那个在酒吧驻唱的男孩在一起，这对言家、对言鸿志来说，简直就是十级地震。 　　既然言玟要瞒，那她做妹妹的就帮着瞒吧。 　　第二天下午，两人特意做了个造型，折腾了一下午，这才赶往位于新塘江边的丽珵大酒店，邱慧儿的生日酒会就在这里的顶层私人会所举行。 　　一出电梯，入目就是华丽的红毯和鲜花拱门，会所入口处是一整面花墙，用各种白色、浅蓝的花拼出了一只白天鹅的形状，中间还有发光的星座图，和邱慧儿的生日响应，无论是意义还是审美都十分独特。 　　难得，邱慧儿居然放弃了浮夸风，选择了这么意蕴悠远又精美雅致的花墙。 　　言絮忍不住纳闷。 　　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地到场了，无论老的少的，一个个都衣冠楚楚、衣香鬓影，而言絮和言玟两人一对姐妹花，一个红、一个白，一个明艳妩媚，一个清丽娇柔，顿时成了众人侧目的焦点。 　　“邱慧儿呢？”言玟往前面看了看。 　　“找她干吗？”言絮纳闷地问。 　　“她生日，总要去打声招呼的。”言玟解释。 　　“放心吧，”言絮笃定地笑了笑，“用不着我们找她，她第一时间就会来找我的。”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欸，言絮、言玟，你们来啦，好久不见。” 　　这声音嗲得太过做作，言絮一听就听出来了，回头一看，果不其然，邱慧儿迈着窈窕的步伐款款而来，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亮片鱼尾裙，蓬松微卷的头发上戴着一个缀满了钻石的发冠，化了一个时下正流行的在逃迪士尼公主妆，十分抢眼。 　　“慧儿，今天你好漂亮啊，”言玟递上了礼物，“生日快乐。” 　　“谢谢，”邱慧儿矜持地笑了笑，一脸的关切地看向言絮，“言絮，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今天心情好点了没？退婚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咱们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以后说不定有更好的缘分呢。” 　　这几句话邱慧儿微微提高了声调，尤其是“退婚”两个字，还咬了重音，旁边一些宾客不乏熟面孔，都齐刷刷地朝着言絮看了过来，眼里露出同情之色。 　　很好，果然不出所料。 　　“你看我有半点心情不好的样子吗？男人嘛，就是浮云，不用在意。”言絮慢条斯理地捋了捋头发，“哦对了，恭喜你啊，终于学成归国了，真不容易，前阵子我还一直纳闷，M国那边本科的学制难道改成六年了，怎么一直不见你回来？害得我想找你去打个球都找不到人。” 　　不就是互相伤害吗？来啊，谁怕谁啊。 第6章 狐假虎威 　　一瞬间，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邱慧儿的确本科读了六年，但对外一直宣称是在M国深造、考察，别人也不会去深究，就算知道也装糊涂，谁会特意和她过不去揭她老底。 　　没想到言絮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邱慧儿进退两难，否认吧，言絮说的是事实，到时候要是较起真来更丢人；不否认吧，她营造出来的海龟学霸人设就翻车了。 　　她咬了咬后槽牙，挤出了一丝笑容：“这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前阵子打球还不方便，过了今天咱们随时约。” 　　“你球技现在怎么样了？”言絮笑容可掬，“以前咱们俩一对打你就只有捡球的份，现在一定精进了不少，咱们俩打个有来有回的，这才有意思。” 　　“以后打一场就知道对方的底细了，”邱慧儿定了定神，恢复了刚才那种矜持、得体的笑，“不好意思，那边还有朋友在等我过去，你们俩自便啊，有什么需要别跟我客气。” 　　“行，你忙，咱们俩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言絮一语双关地道。 　　邱慧儿踩着高跟鞋走了，言玟半喜半忧，轻声道：“你这样当面拆她台，她要记恨你的。” 　　“别担心啦，反正我不拆台她也没安好心，”言絮轻哼了一声，“针锋相对反倒让她忌惮，不敢当面蹦跶。” 　　“你呀，”言玟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解地问，“你们俩小时候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长大了成这样了？” 　　这问言絮，言絮也不知道。 　　可能人长大了就会有各种需求、各种诱惑，两个人走着走着，就在岔道口分道扬镳了。 　　宾客到的差不多了，有司仪来请大家落座。言絮和言玟的位置在主桌的斜后方，同桌有不少是认识的熟面孔，家里的长辈多少都有点交情，没说几句就熟络了起来，天南海北地聊着天。 　　“这次邱慧儿厉害了啊，排场搞得真大。” 　　“听说安州商会的裘副会长也来了，看，就是那个发福的中年大叔。” 　　“裘副会长不算什么吧，何憬时也被她请来了才是厉害呢。” 　　一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言絮立刻来了精神：“他也来？我怎么没瞧见人啊？” 　　“是啊，不会是邱慧儿吹牛吧？何憬时很难请得动的，上次祁董过大寿他也只是送了一份厚礼，这种小小的生日宴会他怎么会来露脸？” 　　“听说本来没打算来，昨天晚上才最后定下来的，不是邱慧儿用了什么办法把他说动了。” 　　…… 　　话题从好久不见的寒暄跳到了何憬时的身上，同桌的这帮人大多数都是刚刚毕业没多久接手家族产业的富二代，和已经开拓了一片天地的何憬时距离有点遥远，各种道听途说的八卦不少，有仰慕的，也有敬畏的，但言絮听着都觉得有点割裂。 　　她见到的何憬时，明明也就是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怎么在这帮人嘴里就神乎其神了？ 　　没过多久，大门口一阵骚动，言絮一看，十来个人如同众星捧月一样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中间的那位身姿颀长隽挺，眉宇间温雅矜淡，正是他们聊了半天的主角何憬时。 　　邱慧儿和她父母陪在何憬时的身边，笑容灿烂，经过言絮身旁的时候，邱慧儿有意无意地瞥了她一眼，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言絮醉了。 　　这就叫狐假虎威吧？难道邱慧儿觉得能和何憬时交际，就比她高了一个层级吗？ 　　“也没比我们大几岁吧，人家怎么就这么牛气？” 　　“美女们，你们还有机会，听说他现在还是单身。” 　　“别想了，听说何憬时心里有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没女朋友啊。” 　　这下全桌人的好奇心都被这句话吊了起来。 　　“真的假的？” 　　“那一定是大学里认识的，言玟，你和他一个学校的吧？学长学妹的，有没有一手八卦信息，说来听听。” 　　“听说何憬时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作天作地的，喜欢温柔体贴的小女人，欸，应该就是言玟这种类型的。” 　　“言玟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谁会不喜欢她啊，我一女的也喜欢。” 　　言玟被调侃得不好意思了，连连否认：“你们别乱说，没有的事，何学长可神秘了，大学里我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更别提什么八卦了，我们谁都不敢瞎传的。” 　　“对，别瞎传了，”有人悄声提醒，“我怎么觉得何憬时一直在朝我们这里看啊？不会听到我们在八卦他吧？” 　　大家立刻正襟危坐，招呼道：“别八了别八了，好好吃饭，要不然被他盯上，能把你家里的公司能搞到破产。” 　　言絮“噗嗤”乐了，回头一看，刚好和何憬时对撞了视线。 　　偷窥被抓包了，她有点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招呼，只好仓促地挤出了一丝笑容。 　　言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紧张地拽了一下言絮，朝着何憬时歉然一笑。 　　何憬时也笑了，举起酒杯，朝她们俩示意。 　　言玟只好跟着隔空碰杯，意思着抿了一口酒，这才转过身来，压低声音道：“小絮，你别招惹他，没看见大家都怕他吗？” 　　言絮嘟囔着，“谁惹他了，而且，我觉得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啊。” 　　言玟正要再和言絮说说何憬时曾经的“光辉”事迹，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了片刻，轻嗯了两声，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言絮凑了过去：“谁啊？什么悄悄话不让我也听听？” 　　“别闹，”言玟偷偷掐了一下她的腰，又软语道，“我出去一下，等会儿要是晚了的话，你等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不好，”言絮假意拒绝，“先得让我看看这位帅哥到底长得什么模样，有没有资格来约我姐出去。” 　　言玟只好点开了手机里的照片，拉到最下面点开了一个私密相册，“看吧看吧。” 　　一入眼，就是一个男生在滑滑板的矫健身影。他的身形高高跃起，几滴汗珠从发梢滑落，阳光刚好照在他的额头和发梢，光影变化间，脸部的轮廓深邃，俊朗的五官、灿烂的笑容极具冲击力，阳光、活力、青春……扑面而来。 　　太帅了，怪不得向来保守、胆小的言玟会为了他悄悄开始反抗言鸿志。 　　言絮向来对这种运动型的帅哥没有抵抗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姐，真帅啊！” 　　言玟被夸得有点羞涩，却又忍不住想要分享，划开了下一张：“你看，他在舞台上的时候。” 　　这一张更富有冲击力，舞台上灯光闪耀，男人背着吉他拿着话筒正在尽情嗨唱，脖子微微后仰拉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喉结微微凸起，性感而神秘。 　　言絮忽然觉得有点不妙，这样的男人不会很花心吧？言玟虽然比她大，但感情经历却几近空白，不会被这个俞湛周的花言巧语蒙骗吧？ 　　“姐，他靠不靠谱啊？”她忍不住提醒，“这么年轻又在酒吧驻唱会不会没有定性？” 　　言玟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出神：“你放心吧，其实他挺成熟的，相比之下，倒是我像朵温室里的花，没有经过风雨。” 　　趁着司仪在走宴会流程，言玟悄悄离了席。 　　台上的司仪在一大段的煽情之后，今天的主角以一曲悠扬的古筝曲惊艳登场，一扫刚才西方公主风的甜美可爱，身穿旗袍，性感成熟。 　　一曲终了，底下掌声四起。 　　紧接着，邱慧儿在台上致辞，感谢父母的生养，感谢亲朋好友的捧场，辞藻华丽、情深意切。 　　言絮忍不住撇了撇嘴，她不明白，这种好像表演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夸张的感情交流，不会觉得肉麻和虚假吗？ 　　没一会儿，生日蛋糕和巧克力喷泉推了出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商界元老登台，对邱慧儿表达了前辈们的祝福和期许，何憬时坐的主桌几乎空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他看起来并没有丝毫不适，气定神闲地端着酒杯，仿佛这满厅的人群和热闹的会场都只是簇拥在他脚下的鲜花而已，他才是这个宴会的主人。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各种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酒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不少。 　　这种场合，社交必不可少，言絮的酒量一般，轮番被敬酒和敬人之后，脸颊微微泛红，她刚要叫服务生拿罐饮料过来，又有几个人到了他们桌前，领头的一个穿着一身米白色呢子套裙，长相清秀，气质端庄。 　　“谢谢大家来我们会所参加生日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童白露，”她微笑着向大家示意，“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多来光顾，一定为大家提供最好的个性化、定制化服务。” 　　原来是这家私人会所的负责人过来联络感情的。 　　抛开和邱慧儿的龃龉不说，这次的生日宴办得还的确挺有特色的，会场布置浪漫迷人，菜品的设计个性鲜明，服务更是周到，其中一道主菜“上品蟹王”更是派了专人在每张餐桌旁现场煮蟹，以求第一时间奉上大闸蟹的鲜美。 　　大家都捧场地恭维了两句，言絮也跟着站了起来，正要意思一下喝一口结束这场社交，邱慧儿过来了，笑吟吟地道：“哎呦，可真是巧了，白露，你这就高升啦？东方当年可真是慧眼识珠，这家会所现在还真被你经营得风生水起，太厉害了。” 　　言絮的手捏紧了酒杯，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想起来了，这个童白露就是她第一任未婚夫翟东方资助的女大学生，她和翟东方婚约告破的导火线。 第7章 没见过女人壁咚男人吗…… 　　第一次的退婚离现在已经快一年了，很多细节在言絮刻意的遗忘下已经有点模糊了，然而，此刻童白露这个名字和脑中的记忆连接上之后，很多场景忽然就冒了出来。 　　翟东方皱着眉头地指责，“言絮，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你不知道你一个念头就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努力吗？她很可怜的，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和她计较什么？” 　　翟东方一脸失望地看着她，“你就为了这种小事要和我分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到了后来，翟东方的妈妈和姐姐找她，名义上是劝和，实际上却字字诛心，“小絮啊，女孩子还是不要太强势了，总不能还没结婚就干涉另一半的工作吧？唉，还是小玟好，说起话来都温温柔柔的，我们本来还以为你们两姐妹就算性格脾气不太一样也不会相差太远，没想到啊……” 　　她就不明白了，她让翟东方和一个对他有企图的女人避嫌，让童白露换个工作、不要利用慈善活动来满足自己个人的私欲，怎么就成了任性、成了心里没有翟东方了？ 　　她更不明白了，翟东方的妈妈既然喜欢言玟这样的，当初怎么就不早说呢？为什么要等两人订婚这么多年才嫌弃她呢？ 　　这么多年的感情断了，说不伤心是假的，但言絮并不后悔。 　　以翟东方和家人这样的思维，就算结婚了两人也要吵翻，还不如早断早抽身。 　　这一年，她刻意屏蔽了翟家的消息，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碰上了童白露。 　　心念一转，言絮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邱慧儿是在这里挖了坑等着她，故意选在这家由童白露管理的私人会所，故意让童白露过来敬酒，还不是想要借机羞辱她、看她笑话吗？ 　　“原来是你啊，”言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从秘书到经理，恭喜再一次高升，未来前程不可限量啊。” 　　童白露怔了一下，脸色微微泛白：“你是……言絮？” 　　“你这样直呼其名不合适吧？”言絮慢条斯理地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毕竟我是贵宾，你是服务的提供方，尊称一声是最起码的礼貌。” 　　“言小姐，你好，”童白露立刻改了称呼，“我这个人比较糊涂，以前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今天我向你赔罪。” 　　她从旁边人的手中拿过了红酒瓶，拿出三个酒杯一一满上了，面不改色地一口气喝完，举着空酒杯，挑衅地看向言絮：“言小姐，你这下满意了吗？” 　　言絮摇了摇头：“不太满意。” 　　童白露的脸色变了。 　　邱慧儿笑吟吟地做和事佬：“言絮，我一直惦记着你和徐乔波的纷争，倒是忘了你和东方的事了，怪我，早知道就不选这里了，算了算了，给我点面子……” 　　“给你面子干吗？”言絮斜睨了她一眼。 　　这下邱慧儿的脸色也变了。 　　“童经理，我之所以不满意，是因为我们俩今天才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压根儿不记得你有得罪过我的地方，谈什么赔礼道歉呢？邱慧儿是今天的大寿星，又是我从小的好伙伴，哪里用得着她用自己的面子来替你说和，面子这东西多宝贵啊，用一次少一次，到最后脸都没了怎么办呢？”言絮慢悠悠地道，“慧儿，你说对吧？” 　　她这话字字如刀，明面上替童白露和邱慧儿说话，实际上却把两边都奚落了一遍，暗示童白露根本不值得她记住，也嘲讽邱慧儿这个假朋友故意得了便宜还卖乖，脸都不要了。 　　邱慧儿气得手都抖了。 　　这个言絮，一如既往得刁钻骄纵，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可说的话又滴水不漏，让人拿不到什么明面上的错处。 　　“小絮你可真会说话，”她挤出一丝假笑，“既然童经理没得罪你，那她可亏大了，这么爽气把这三杯酒先喝了。” 　　言絮二话不说，拎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三杯酒，一口气全干了。 　　最后一口喝得有点急，酒洒了一点在裙子上，她拿起餐巾来擦了一下，红色的酒渍在裙子上微微晕开，幸好，裙子也是红色的，不太明显。 　　“我这人向来喜欢公平，不喜欢占人便宜，”她看向童白露，“童经理，最后还是劝你一句，多走光明大道，捷径虽快，但容易走偏。” 　　童白露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离开时脚下被平坦的地毯绊了一下，可见她内心的狼狈。邱慧儿搞了这么大阵仗，没讨到什么好处，说了两句场面话之后，悻然和看热闹的一起散去，同桌的人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夸了言絮的酒量几句，继续喝酒吃菜了。 　　言絮坐在位置上，感觉人有点轻飘飘的，刚才这三杯红酒有点超出了她的酒量，她是憋了一口气才干完的。 　　以她对邱慧儿的了解，今天的生日宴会选在这家会所里举行，八成就是早知道童白露是负责人，专门安排了这个答谢的环节，想看到她为了以前的事情失态。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失了常态，绝不能在邱慧儿和童白露面前丢人。 　　她给言玟发了条消息，然后强撑着站了起来，和同桌的打了声招呼，快步往门外走去。 　　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了，门口转角处有个较为隐蔽的休息区，里面设有沙发和茶饮，可以为会所的顾客提供一个额外的临时休憩场所。 　　那里比较僻静，她可以稍稍醒醒酒，然后催言玟赶紧回来带她离开。 　　刚到休息区入口，里面就有声音飘近了耳朵里。 　　“言絮，不就是言家那个老二吗？” 　　“对，就是她，被她爸妈惯得无法无天，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这不，都被退婚退了两回了，要我是她啊，哪里还有脸出来应酬，自己买块豆腐撞撞死算了。” 　　“真的假的？” 　　“真的，第一回 是被翟家退的，翟家那位说了，这媳妇她可伺候不起，还没结婚就要爬她头上来了。” 　　“那第二回 呢？” 　　“更丢人了，徐乔波知道吗？就是做金融产品投资的老徐那个大儿子，被她用酒泼了，人家当即就退婚了，这哪受得了啊。” 　　“我的天啊。” 　　“不至于吧？为的什么事泼他酒来着？” 　　“谁知道，再怎么也不能泼未婚夫一脸酒啊。” 　　“这姑娘漂亮是漂亮，但脾气得好好收收，以后还嫁得出去吗？” 　　…… 　　浑身的血液在加速流动，脑袋一下子好像炸了似的，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嗡鸣声。 　　言絮往前冲了两步，又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汹涌而来的酒意让大脑发出的指令和动作完全错位。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齐齐朝她看来，震惊、尴尬、嘲笑……各种表情仿佛在言絮面前放大了数倍。 　　她晃了晃头，嗤笑了起来：“在……在嘴碎什么……大……大……大妈……们！” 　　“你——”这帮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谁说的……谁说我……嫁不……不出去？”言絮歪着脑袋沉思了片刻，继续想要往里走，可脚下的高跟鞋踩上去忽高忽低的，阻碍了她的步伐。 　　她心头火起，一脚蹬了高跟鞋，“哐啷”两声，两只鞋子往后翻了个跟斗，撞上大门后又落在了地上。 　　这下走路终于顺畅了，但这高跟鞋是今年的新款，要一万多呢，可不能不要，她俯身捡起鞋子拎在手上，气势汹汹地在原地打了个转。 　　前面有人影在晃动，她看不太清楚，顺手一抓，正好抓住了一个人的领带。 　　四周传来了一阵抽气声。 　　这不能怪她，她本来只是想抓人手臂的，只是没控制好，抓歪了而已。 　　她正要松手道歉，被醉意驾驭了的身体不受控制，脚下一个踉跄，她不得不揪紧了手里领带往前冲了几步，正好把那人按在了墙壁上， 　　抽气声再次传来。 　　大惊小怪，不就是壁咚吗？没见过女人壁咚男人吗？ 　　“好笑……笑死了！有的是人……想娶……娶我！”言絮愤愤然絮叨着，仰起脸来看着那个被他薅住衣服的男人，“你说……我漂不漂亮？你娶不娶我？娶不娶吧！” 　　休息室八卦嘴碎的、外面跟过来看热闹的……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娶。” 　　醇厚的男声吐出了一个字，简单、沉稳。 　　言絮瞬间心安了，挑衅地朝着里面的“大妈们”抬了抬下巴，松开了拽着领带的手，自己给自己击掌拍了两下以表庆祝。 　　“看看……瞧瞧！没有见识的……大妈……”她一边鄙夷，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之字形到了房间里，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第8章 是手误啊，大哥！ 　　喉咙里好像着了一把火似的，又热又干；脑袋好像有重物压着似的，怎么也动不了，太阳穴这里疼得好像要炸开了。 　　言絮奋力挣扎，终于冲破了重压，睁开眼喃喃地道：“渴……” 　　“你可总算醒了，”言玟担忧的声音传来，“怎么样？还好吗？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啊？刚才都快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言絮揉了揉太阳穴，总算清醒了过来。一看天花板，正是她熟悉的吊顶，她居然已经从生日宴瞬移到了自己家的卧室了。 　　记忆还停留在休息室里和“大妈们”的对峙中，她困惑地问：“姐，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几点了？” 　　“都十一点了，”言玟欲言又止，递过来一杯水，这才一脸凝重地问，“你知道你刚才干什么了吗？” 　　言絮被她的语气吓了一条，边喝水边努力回忆：“有人在背后嚼我舌根，我说她们是大妈，这算是骂人吗？爸不会让我去道歉吧？” 　　“你再想想。”言玟提醒。 　　“我的鞋，”言絮立刻坐了起来，“没被我丢掉吧？一万多呢，要丢了我要心疼死了。” 　　言玟被她气乐了：“你还心疼你那鞋，放心吧，被人捡回来了，还特意给你包了起来，另外让酒店给你拿了双拖鞋穿回家的。” 　　“谁这么好心啊，得谢谢他。”言絮松了一口气，往后一靠，笑着问，“姐，你干嘛，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 　　言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你刚刚喝醉了，抓着何憬时的领带把他脖子掐住了。” 　　言絮懵了几秒，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 　　“你把他按在了墙壁上壁咚。” 　　“你还问他娶不娶你。” 　　“你让他给你倒水，还把水洒了他一身。” 　　“你非得唱歌给他听，唱了一首《你到底爱不爱我》，唱得特别大声，还逼着他说好听。” 　　“你躺在沙发上睡觉，让他给你赶蚊子，没蚊子也要赶，说是讨厌大妈在你耳朵旁边嗡嗡嘤嘤的。” 　　…… 　　言絮呆若木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说的这个人不可能是何憬时吧？他哪有这功夫看我发酒疯啊，你什么时候来的？会不会是弄错了？” 　　“是何憬时亲手把你交给我的，”言玟无情地戳破了她的期待，“这些事都是参加宴会的朋友告诉我的，最后赶蚊子那事倒是没人说，是坐在车上的时候你自己一直催我赶蚊子，夸我刚才赶得好，现在偷懒了要打屁股。” 　　言絮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发出了一声悲鸣。 　　“怎么办……姐……救命！我怎么能这么丢人，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明明我以前酒量三杯不会醉的啊，一定是今天这红酒有问题，是假货！邱慧儿你这是故意坑我啊，我跟你不共戴天！” 　　“嘘。”言玟把食指竖在嘴边悄声道，“爸妈还不知道这事呢，不过迟早是要知道的，你想想该怎么办吧。” 　　“你说何憬时会不会想杀了我？”言絮绝望地问，“他守着我干吗？不会让我自生自灭吗？” 　　“算了，你别想了，”言玟安慰道，“好好睡一觉，然后明天找机会和他道个歉，他总不至于会找你一个女孩子的麻烦，最好在爸知道这件事之前，要不然爸可能会气疯了。” 　　这一个晚上，言絮翻来覆去到了半夜，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醉酒后的生理反应加上心理上的压力，让她的脑子亢奋异常，后来不得不用数羊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也不得安生，被狮子在沙漠、草原上追逐了几天几夜，最后狮子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的时候，那张脸居然长得和何憬时一模一样。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得疲惫，以至于言絮醒过来的时候连床都不想赖了，飞一样地爬了起来。 　　早餐的氛围其乐融融，言鸿志和项芳雅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个在看财经新闻，一个聊着家长里短的小八卦。 　　言絮一边吃，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手指在微信的界面上来回翻动着，时不时地调出何憬时的对话框和朋友圈，想从中嗅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朋友圈最新还是一个月前的，发了一个无人机摆尾的拍摄技术视频，乍眼一看好像是个拍摄视频爱好者。 　　这好像没啥共同语言可以作为开场白。 　　言絮斟酌了片刻，在对话框里来来回回打字。 　　【嗨，不好意思，昨天麻烦你了。】 　　这道歉有点太随意了，好像两个人很熟似的，删掉重来。 　　【对不起！昨天我喝醉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如果给你带来困扰，鞠躬道歉！】 　　这样说的话会不会太硬邦邦了？毕竟昨晚麻烦了他两个多小时，口吻需要软一点，加上点emoji俏皮一点，再删掉重来。 　　【昨晚的事情太谢谢你了[可爱捧脸]我喝醉了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事情吧[笑哭]太不好意思了[羞涩脸红]】 　　啊啊啊啊这样是不是太绿茶了！怎么好意思发出去！ 　　…… 　　言絮删删改改，写了四五条都不满意，只好啃着手指编辑了一条直白简约幽默风的。 　　【昨晚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我不】 　　“言絮，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吃饭怎么还玩手机？”言鸿志不满的声音传来。 　　言絮的手一抖，没写完的微信被点了发送键，直接发了出去，“你要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这句开玩笑的话，后面的没打出来变成“你要我不”了。 　　言絮吓得出了一声冷汗，赶紧去找撤回键，还没等她找到呢，对面忽然显示正在键入信息。 　　【当然要。】 　　言絮懵了，何憬时居然看到了这条她要撤回的消息，居然在线秒回。 　　是手误啊，大哥！ 　　她急忙弥补。 　　言絮：你要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言絮：刚刚手滑打错了。 　　何憬时：那行，今天我在外地出差，周一我们俩见一面吧，商量一下昨晚的事情。 　　何憬时：中午十二点半，约在蜜之羽见，可以吧。 　　这两条消息字面上带着商量的语气词，但语气却好像陈述句似的，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周一的见面。 　　言絮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好像对方挖了一个坑，她一不留神就踩在坑里了。这位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商界大佬，总不能真的就等着让她报答吧？难道何憬时有什么有求于她的事情？ 　　“小絮。”言玟戳了她一下，小声提醒，“爸在和你说话呢。” 　　“哦哦哦，我知道了，不玩。”言絮只好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心不在焉地抓着三明治啃了起来。 　　言鸿志和项芳雅对望了一眼，言鸿志轻咳了几声问：“小絮，这两天我和你妈想了一下，觉得你找男朋友还是要知根知底的更好，最起码不会像徐乔波那样背后□□一刀。” 　　“怎么忽然说这个？”言絮警惕了起来，“你们要给我相亲啊？要相亲你们自己去，我可烦死不认识的两个人在一起大眼瞪小眼了。” 　　“不是相亲，”言鸿志的话锋一转，“东方有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打过，被我骂回去了。”言絮狐疑地看着他们，“你们背着我在算计什么吗？”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人家好心来关心你，你怎么骂人？”言鸿志生气地道，“东方这孩子前两天就特意打电话来问候我们俩，我听他的口气，应该是想和你重归于好，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女人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翟家不可能会让她进门的，你当时就是太性急了，好好磨——” 　　“爸，”言絮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根本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会和翟东方分手，不管他会不会和童白露在一起现在都和我没关系了，我不可能会吃回头草，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小絮，”项芳雅柔声道，“你别把话说得那么死，好不好？你要是现在和徐乔波和和美美的，我们肯定不会提这事，可现在你们俩的婚约黄了，东方显然对你余情未了，你翟叔叔他们也暗示过，心底里还是中意你的。当然，这些我们都可以忽略不提，最要紧的还是你自己的心意。你摸着心口说，你真的对东方没爱了吗？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真的已经全部割舍了吗？为什么不给你们俩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撞击了一下，有一丝细密的疼痛在心底泛起。 　　闭上眼，言絮深吸了一口气，语声淡然：“妈，不需要。从解除婚约那一刻开始，我和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不可能更改了，这种掺了杂质的爱，我不稀罕，我不需要。” 　　这一整天，家里气氛都很沉闷。 　　言鸿志板着一张脸，看也不看言絮一眼；项芳雅隔一会儿就叹一口气，看向言絮的目光中满含担忧。 　　下午言絮终于忍不住了，跑出去和好友陆心怡去健身房打球，言玟趁机也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当然，言玟对健身打球没兴趣，跟着言絮出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出了小区大门往外走了两条街，言絮就看到了有个人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下，戴着墨镜、双手抱胸，一副酷酷拽拽的模样。 　　“就是他吗，俞湛周？”言絮小声问。 　　言玟有点羞涩地点了点头。 　　一见言玟，俞湛周立刻跑了过来，解下了自己的围巾包在了言玟的脖子上，又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天冷，你怎么也不多穿点？” 　　言玟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别闹，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言絮。” 　　俞湛周这才注意到言絮，歉然伸出手去：“你好，我是俞湛周，早就听玟玟说过你，说你是她最爱的妹妹。” 　　“那她有没有说过，我是个最彪悍的妹妹？”言絮朝他做了个鬼脸，“你要是敢欺负她，我可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俞湛周哈哈大笑了起来：“明白，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追上她的，一定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 　　言絮仔细端详了这位未来的姐夫几眼。 　　近距离看到的脸庞，比手机里的照片更富有冲击性，五官轮廓更为鲜明，就连皮肤也十分细腻光滑，没有普通男人那种油腻粗糙。 　　言絮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不少，翟东方和徐乔波就是其中之二，但这两人的五官和俞湛周比起来还是逊色一点，唯一能和他相提并论的，可能也就是何憬时了。俞湛周在年轻和阳光上稍胜一筹，而何憬时在成熟魅力和气场上略占上风。 　　“行，那就看你表现了。”她笑着道。 　　姐妹俩道了别，言玟和俞湛周手拉着手，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小电瓶车旁，俞湛周先替言玟戴好了头盔，然后两人一起上了车。 　　言絮猛地回过神来，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姐！你别……” 　　言玟回过头来，朝她无声地竖了竖食指。 　　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言絮往前追了两步，不放心地叮嘱：“小心点，电瓶车……不能开得太快！” 　　“放心吧，我是老手了，十年驾龄。”俞湛周朝她自信地比了个ok的手势，戴上了头盔，没一会儿小电驴就一溜烟地不见了。 　　“打车也比小电驴强啊，电瓶车不能带人的啊大哥！”言絮忍不住对着空气吐槽。 　　吐槽也没用，言玟看起来对此并不在意，也很在乎男友的自尊心，要不然她早就自己开车带着俞湛周去玩了。 　　言絮也懒得开车，打了一辆的士去了“我心飞扬”健身中心，好友陆心怡就在那里等着她。 　　这是安州市最大最全的健身中心，坐落在金城广场的北楼，占地面积有数千平方米，包括了一个四季恒温的标准游泳池，因为就在市中心，附近的都市白领都喜欢下班在这里泡上几个小时，喝喝咖啡健健身，偶尔还会有一段艳遇。 　　陆心怡是言絮大学室友，两人家境相当、兴趣相投，感情也一直很好，毕业后一起在金城广场附近投资了一间书吧。 　　两个千金大小姐并不在意书吧的盈亏，只是为好友们的吃喝玩乐提供个舒适的场所，幸好，请的一个店长颇有经营头脑，把书吧经营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网红打卡点，现在每月还能盈利点小钱。 　　打完一局壁球，两人坐在旁边休息。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财经新闻，世界财富论坛在北州市举行，各行各业的顶尖精英齐聚北州，展望未来世界财富格局。 　　新闻听起来很高大上，言絮不由得瞟了两眼，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跃入了眼帘。 　　“欸，那不是何憬时吗？”陆心怡饶有兴趣地指着屏幕，“这人真是太厉害了，我哥前几天刚接了一个科技公司上市的case，3D医疗打印技术的，他是大股东之一，据说他出手投资的肯定是块巨大的肥肉，啥时候我们能跟着一起喝汤就好了。” 　　“真看不出来，他看着很斯文，怎么个厉害法？”言絮好奇地问。 　　陆心怡来了劲，兴致勃勃地向闺蜜分享自己的八卦：“知道数字货币不？据说这玩意儿刚出来的时候何憬时就投资了，一美元能买几百几千个吧，现在你猜多少一个？” 　　言絮哪里知道，她对金融一窍不通，就连理财买的都是银行推荐的那种，“一千块？” 　　陆心怡摆了摆手指：“too young too simple.” 　　“一万？”言絮咬着牙往上加了十倍。 　　“前阵子最高到过六万。” 　　言絮倒抽了一口凉气，还没回过神呢，陆心怡补充了一句，“美金。” 　　言絮直接晕了。 　　“好多人玩数字货币玩到跳楼，他就有这个本事赚得盆满钵盈，”陆心怡感慨道，“反正他是啥有钱就投资啥，去年春节那部破了票房纪录的电影你还记得吧？” 　　“知道，”言絮来了精神，“《吞噬日》，科幻电影，我们俩不也去看了吗？” 　　“他投的。据说当时因为投资太大，没人看好这个项目，拍的时候预算又严重超支，原本主投的公司都破产了，制片人找到他这里，他拍板继续，扔进去几个亿回报几十亿，”陆心怡掰着手指算，“这钱滚钱好像滚雪球一样，太可怕了。” 　　“等一下，我怎么以前在论坛吃瓜，说是《吞噬日》主投的公司特别阴毒，看中这个项目逼着前公司退出，前公司不肯退，他们就断了前公司的现金流搞得人家破产了……”言絮猛然想起这个八卦来，不由得一个激灵，“难道就是何憬时？” 　　那会儿《吞噬日》和另外几个电影竞争春节档，各种舆论大战令人叹为观止，她常去的娱乐论坛几乎被那几部电影的八卦给占满了。《吞噬日》当时从主演到幕后都被黑得体无完肤，真假参半的八卦让人难以分辨，论坛里的投票都显示《吞噬日》扑街扑定了，结果后来票房逆势一路上扬，夺得了春节档冠军并破了科幻类影史记录，位居历史总票房第三。 　　“这事倒是一直在圈子里传，也不知道真假，”陆心怡压低了声音，神秘地道，“所以很多人都说，千万别和他对着干，要不然连皮带骨都被他吃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言絮心跳加速。 　　对着何憬时踢高跟鞋、洒了他一身的水、大冬天让他赶子虚乌有的蚊子……她昨晚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在何憬时的雷点上蹦迪吧？ 　　明天和何憬时的碰面，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何憬时不会憋足了劲要收拾她吧？ 　　…… 　　手机铃声猛地响了起来，言絮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才放下心来。 　　是言鸿志打来的。 　　看来因为翟东方带来的家庭危机暂时解除，言鸿志打算和她和解了。 　　她高兴地接通了电话：“爸——” 　　“言玟在哪里？”言鸿志劈头盖脸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们俩个是要存心把我气死吗？马上给我回来！” 　　言絮懵了：“爸，出什么事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她上了安州电瓶车大整治行动的新闻联播，和一个男人一起骑着电瓶车被拍到了，”言鸿志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的脸都被你们俩丢光了！” 第9章 始乱终弃 　　言家整个人仰马翻。 　　言鸿志出门去找言玟了，项芳雅一个人在家血压升高差点晕倒，言絮联系不上言玟，一边往家里赶，一边拼命给言玟发微信。 　　到家一看，还好，项芳雅吃了药血压降下来了，躺在床上休息，就是情绪十分低落，一直拉着她的手掉眼泪，反反复复地追问：“小絮，你别瞒着妈，小玟她到底和谁在一起？女孩子不能有一步走错的，她的性子软、脾气好，一不留神就被人骗了，你是她的亲妹妹，不能害她啊！” 　　言絮被项芳雅哭得心烦意乱：“妈，不就是姐谈个恋爱吗？你们怎么好像天塌下来似的，她真的很喜欢那个男的，我从来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你们就不能平常心吗？” 　　“不能！”项芳雅的脸都白了，“我们如珠似宝地疼了她二十多年，不是让她和一个男人一起骑在电瓶车上过日子的！她向来听话，一定是那个男人把她骗了才会这么瞒着我们偷偷谈恋爱。” 　　言絮没法沟通，也不能再刺激她，只好闷声坐在床边等消息。 　　九点多的时候，言鸿志和言玟一起回来了，言玟眼里含着泪，脸上还残留着几道红痕，言絮一看顿时炸了：“姐，谁打你了？” 　　“我打的，怎么了？”言鸿志森然道。 　　“爸你怎么这样！”言絮气急败坏，“你这就是法西斯，我瞧不起你！” 　　项芳雅从里面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摸了摸她脸颊上的红痕，又是心疼又是伤心，一把抱住言玟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就是对你们俩太纵容了，以至于闹到现在这样的境地。”言鸿志冷冷地道，“小玟，你看看你妈，再想想你爸，我们俩辛辛苦苦奋斗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了现在的财富和地位，为的是让全家人都有体面幸福的生活，不是让你自甘堕落去被一个酒吧唱歌的小男孩骗的。要是你再敢见那个男人，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这辈子都不要叫我们爸妈了。” 　　言絮把项芳雅哄回了卧室，又陪着言玟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言玟的情绪还算稳定，好像早就对这个结局有所预知。 　　“刚才在酒吧里爸太着急了才打了我，没事，不疼。”她反过来安慰言絮。 　　“那你打算怎么办？”言絮担忧地问。 　　言玟沉默了半晌，轻声道：“熬吧，我不想放弃他，也不想让爸妈难过，所以，就熬吧，看最后我和他熬得起还是爸妈熬得起。” 　　还能理智地分析问题，说明情况还不是最糟，言絮稍稍放心了一点。 　　从言玟的房间里出来，外面客厅里的灯已经暗了，她去厨房倒了杯水，正要回房间，不经意地一转头，看到阳台上有个红点在闪。 　　蹑手蹑脚地过去一看，言鸿志正坐在摇椅上抽烟，红点明灭，青烟袅袅，一股浅浅的尼古丁味道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地上扔着好几个烟头。 　　言鸿志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以前他工作太拼了因为肝病住过院，医生让他戒烟戒酒。 　　这一瞬间，言絮觉得好像大家都有点可怜。 　　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过去，第二天，全家人坐在餐桌前，都眼底下泛着青黑，原本融洽亲密的早餐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僵硬。 　　吃完早餐，项芳雅又把言玟拉进房间呆了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红肿着。 　　这一团乱麻也只有当事人自己能理清楚了，言絮眼不见为净，以往她周一赖床到中午才会去自己的书吧晃悠，今天不到十点就出门了。 　　鹿言书吧位于区里的一个临江LOFT商业区，这个商业区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两年前由区政府牵头重新招商，引入了一些现代时尚概念的商铺和工作室，渐渐有了一定的名气，鹿言书吧就是其中的一家。 　　书吧以书为主，兼营各种健康的概念小点心，店长虞心海深谙营销之道，加上言絮和陆心怡在装修风格上的巧思，吸引了不少都市白领和学生，在周一早上这样的冷门时间也有好几个顾客坐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闲聊。 　　“小絮早。” 　　“呦，小絮你今天好漂亮，super爱豆的笑容都没有你的甜。” 　　一见言絮进来，店长虞心海和几个店员纷纷和她打招呼、开玩笑，窗边坐着的顾客也笑着朝他们看了过来，氛围温馨。 　　大家说说笑笑了几句，言絮在二楼找了个位置，打开了手提电脑。 　　虽然她和陆心怡很懒散，但书吧的财务和经营状况还是在过问的，点开后台，虞心海已经把报表都上传了，截止到上个月，书吧的会员数已经达到了九千，盈利也在稳定增加，在各大APP休闲娱乐类的推荐和榜单上也时不时地能看到书吧的身影。 　　言絮还挺开心的。 　　大学她学的就是商业，毕业后曾经拿到过一份很不错的offer，但言鸿志怕她在外面受委屈，直接在公司给她挂了个名，让她专心等着做翟太太。 　　其实，言鸿志是打心眼里就觉得女孩子不适合从商，言玟那是没办法，公司总要有人继承，言玟作为长女，不得不挑起这个重任。 　　“笃笃”两声，楼梯的扶手被敲了两下，言絮抬头一看，虞心海拎着个骑手过来了，骑手手里捧着一大捧粉玫瑰和一个礼盒：“你好，是言小姐吗？有人同城急送给你的礼物，麻烦你在卡片上面签个字。” 　　言絮愣了一下，打开礼盒一看，是一款胸针，蓝色的珐蓝蝴蝶在银色白金的衬托下优雅而神秘，中间两颗钻石熠熠生辉，非常漂亮。 　　“你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我早就记在心里了。” 　　“以后我要是做错事了，我就抓一只蝴蝶送给你，你就不许再和我生气了。” 　　…… 　　曾经的甜言蜜语忽然在耳边响起，夹杂着女孩清脆甜美的笑声。 　　言絮有片刻的失神。 　　卡片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翟东方的，字如其人，潇洒帅气。 　　“小絮，一起吃个饭吧，中午我在望江阁定了位置，我们好好聊聊，十二点半，不见不散。” 　　言絮面无表情地看了片刻，刷刷地在卡片上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小哥，这个给你交差，另外，麻烦你再跑一趟单子，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给原来的主人。” 　　把事情处理完毕，很快，二楼又剩下了言絮一个人。 　　原本宁静的心绪有些烦躁了起来，她转了个圈，看向窗外。 　　安州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天空被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看起来有点压抑，只有偶尔飘过一片又一片的白云，才为这天空妆点了几分活力和希望。 　　这就是生活吧，再苦闷也会有新的希望的。 　　言絮振作了一下，又皱着眉头想了想，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被她忽略了。 　　望江阁……午饭……十二点半…… 　　她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不是何憬时约她吃午饭的时间吗？她把这位大佬彻底给忘了！ 　　蜜之羽是家时尚的私房菜馆，以网红特色菜肴和甜品斩获了一大堆女性的喜爱，成了很多小女生打卡的地方。它坐落在老城区的一条老街上，从言絮这里过去需要横跨新塘江大桥，正常开车需要半个小时，桥上一堵的话就没底了。 　　言絮和几个闺蜜都很喜欢这里，在古旧的弄堂小巷里，在满庭院的绿树下，泡上一壶花茶，点上几个爱吃的小菜，听听音乐聊聊天，她们能消磨好几个小时。 　　但何憬时会定在这里吃午饭，有点出乎言絮的意料。 　　这样一个商界大佬，怎么看都不应该对这种女生们喜欢的浪漫小屋感兴趣。 　　紧赶慢赶，到蜜之羽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了，言絮心里暗暗叫苦原本就怀疑是鸿门宴，现在她心里更没底了。 　　推开木制的篱笆小门，言絮一眼就看到了何憬时。 　　虽然已经入冬，庭院里还是郁郁葱葱的绿色，低矮的小灌木一簇一簇的，几株睡莲隐藏在小水缸中，微风吹过，莲叶轻轻漂浮，何憬时就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这一片葱茏中，面前的桌子上煮着一壶蜜之羽特制的花茶。 　　这场景，就好像庭院外萧瑟的冬景被他的气场压制了似的，不敢入侵这小小的庭院半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言絮快步走了过去，一股暖意袭来。 　　她这才发现，餐桌四边的四个角落里隐藏了古朴的取暖立柱，吹出来的暖风好像一个无形的暖棚，把餐桌这一块地方笼罩了起来，既不破坏氛围又能抵抗寒意，就是代价高了一点。 　　就是不知道何憬时搞这样的阵仗干什么，大冷天的，跑到里面去吃饭不就好了。 　　“没事，美女有迟到的权利，”何憬时站了起来，很绅士地替她拉开了座椅，“我点了几个菜，你看看有需要加的吗？” 　　这对选择困难症人非常友好，言絮出来吃饭，最讨厌点菜这个环节了，再一看，预点的菜都很合胃口，她很高兴，决定主动活跃一下气氛：“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被你猜到了。”何憬时一本正经地道。 　　言絮笑了起来：“你可真逗。” 　　有了这么一个轻松的开头，这顿午餐吃得很愉悦，何憬时和言絮听到的传言大相径庭，言谈举止绅士文雅，没有身为大佬的傲慢，谈吐既不过分亲密油腻，也没有惜字如金，分寸感很好，以至于言絮深深地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和别人口中的何憬时并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最后的甜品上来了，午餐接近尾声，言絮原本紧绷的神经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切入了今天的正题：“还没谢谢你呢，昨晚我很失礼，多亏了你照顾我。” 　　“不客气，照顾未婚妻是应该的。”何憬时微笑着道。 　　言絮呆住了，几秒之后，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未婚妻？” 　　“对啊，你昨天向我求婚，我答应了，不就是未婚妻吗？”何憬时一脸的理所当然。 　　逻辑上好像没有问题。 　　“等一下，”言絮气急败坏，“那是我喝醉了乱说的。” 　　“那时候还没醉，”何憬时沉下脸来，“周围那么多人都看见听见了，你要不承认，不就是对我始乱终弃吗？” 　　和煦温暖的春天瞬间冰冻，言絮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问：“那……那你想要怎么样？” 　　“今天我找你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何憬时正色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么吃完饭我们就去民政局，你觉得怎么样？” 第10章 怎么演戏还演全套的 　　言絮一度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何憬时这口气，好像他说的不是领证这种人生大事，而是饭后散步这种稀松平常的话题。 　　“领证？”她呆滞地重复着，“你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没有，”何憬时的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彬彬有礼地问，“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你现在面临的困境吗？” 　　“你……你说。”言絮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退婚两次，你姐交了个你爸不认可的男朋友，这对于你爸来说，算是三暴击，实话说吧，你家人现在的压力很大；听说你的前前未婚夫在试图和你复合，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吃回头草，但家里的压力你能不能顶得住，也是个问题。就算你顶得住，那个男人时不时在你眼前晃悠，你也很难受，对不对？” 　　“和我结婚，你和你家人所有的烦恼，都可以一扫而空。” 　　分析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尤其是最后一句，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 　　可能也就是何憬时有说这句话的资本吧。 　　言絮有点混乱，努力想要找出何憬时逻辑中的破绽：“你说的可能没错，但我和你才认识了几天就要去结婚，这也太儿戏了吧？我们根本没有感情基础……” 　　“你和翟东方认识了多久？”何憬时反问。 　　言絮语塞。 　　“你和他们俩的感情基础充足吧？海誓山盟、卿卿我我，结果呢？”何憬时继续追问。 　　“那是意外！”言絮本能地反驳。 　　何憬时笑了：“所以，既然都有意外，为什么不冲动一下，和我越过恋爱的环节，直接进入婚姻去试一试呢？你放心，我们俩结婚以后，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以后真的有了喜欢的男人，我也可以放你自由，其他的要求，你只管提，我会尽我所能满足你。” 　　言絮更混乱了，何憬时这是图什么？“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何憬时一脸的神秘：“你猜？” 　　言絮天马行空地猜测：“是不是你家里人逼你结婚，你需要一个挡箭牌？” 　　何憬时不置可否：“可能吧。” 　　“哪有可能吧这种回答？你好好和我说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许骗我，”言絮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专注地注视着何憬时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一点端倪来。 　　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窝深邃，眼睑的双眼皮由里及外呈小扇形，墨色的瞳仁仿佛寒潭，深不见底；又仿佛磁石，吸引着人不自觉地探究其中蕴含的一切。 　　言絮猛地回过神来，赶紧避开了视线。 　　“因为我爱你啊。”何憬时的嘴角微微上扬，轻描淡写地吐出几个字来。 　　言絮怔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你真能开玩笑……我要被你笑死了……” 　　何憬时不由得莞尔：“这么开心啊？那我以后多说几次逗你笑。” 　　“不用，不用，”言絮连连摆手，“我可无福消受。” 　　“好了，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敢不敢现在就和我一起去领证呢？”何憬时凝视着她，“还是说，你没有我这种胆魄，还需要慎重考虑？” 　　坐在民政局大厅的椅子上，手中拽着刚刚领的号，言絮依然如坠云雾一般混乱，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不得不说，何憬时是个非常厉害的谈判高手，三言两语就抓住了她的要害，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再差又能怎样？ 　　认认真真的两次恋爱、订婚都失败了，为什么不来一场冒险呢？ 　　更何况，何憬时又高又帅又多金，比她有钱有势，还答应了这么多条件，她怎么看也不会吃亏，何憬时都不怕，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领证的程序进行得很顺利，就是进行到最后一关卡壳了。 　　“自愿结婚的吗？”办事员一手拿着小本本去压印章了，忽然想起来这个流程还没走，赶紧问了一句。 　　“自……自……啊？”言絮的舌头打结，求援地看向何憬时。 　　“自愿。”何憬时镇定地接过了话茬，手一伸，揽住了她的肩膀。 　　办事员有点狐疑地左右打量了他们几眼：“姑娘，你是不是自愿的，照实说，胆子大点，不用怕。” 　　“自……自愿的……”言絮终于结结巴巴地把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办事员把手里的证件一放，让他们等着，自行跑到里面的办公室去了，没过一会儿，有个领导模样的人和她一起出来，把言絮单独请到了办公室，把婚姻自主的法律和她宣讲了一番，反复鼓励她不要害怕，把真实情况说出来。 　　言絮急得出了一身的汗，终于正视了自己要结婚领证的事实：“老师，不好意思，我刚刚只是喉咙一时哑说不出话来，真的是自愿的，我是安州人，大学毕业有正经工作，没有被强迫结婚。” 　　…… 　　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言絮一眼就看见了手插着兜在大厅踱步的何憬时，她尴尬至极，但又不得不摆出一副亲热的姿态，主动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好了，老师去压印章了。” 　　何憬时没说话，低头看了她片刻，忽然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要被你吓死了。” 　　这动作透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言絮想躲又没躲开，鼻尖一紧，些微潮湿的感觉袭来。 　　到底是她的鼻尖冒汗，还是何憬时的手指出汗，她也弄不清楚了。 　　这样一耽搁，拿到证的时候民政局已经快下班了。 　　言絮看了看时间，拒绝了何憬时去吃饭庆祝的提议：“算了吧，我没和家里说过，我妈肯定已经准备好饭菜了。” 　　何憬时也没强求，拉开车门示意：“那上我的车吧。” 　　“不用了，我的车就停在蜜之羽，走过去几步路就可以了，过几天我们再约。”言絮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她急需消化一下今天这过山车一样的剧情，也不知道现在该怎样和何憬时相处，这个男人，现在和她有着最亲密的法律关系，却完全是最生疏的存在。 　　“再约？”何憬时挑了挑眉，“我不应该和你一起回家见一下咱们爸妈吗？” 　　言絮语塞，脸颊忍不住微微燥热了起来。 　　这男人的脸皮也太厚了吧？怎么能这么轻易、这么自然就把“咱们爸妈”这几个字就说出口了？ 　　“你……我……这不是太快了嘛，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和我爸妈说，然后你再上门可以吧？”她有点心虚地解释。 　　“好吧，希望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何憬时也不着急，走到她面前，彬彬有礼地请求，“何太太，可以给你的先生一个告别吻吗？” 　　脸上的燥热有加深的趋势，言絮有点不服气了。 　　从小到大，她有过不少亲密的、不亲密的男性朋友，很多时候她都可以处在主导的地位，可在何憬时面前，从一开始两个人的初识到现在的闪婚，好像她的气势都被从头至尾地压制着。 　　“为什么要我给你？”她挑衅地仰起脸来，下意识地反驳，“就不能你给我吗？” 　　脸上被啄了一下，柔软的唇瓣带来了温热的触感，在冰凉的脸颊上慢慢蔓延。 　　“乐意之至。”何憬时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梢，戏谑地问，“要不要再多给你几个？” 　　言絮这才恍然大悟，她亲何憬时和何憬时亲她，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啊！ 　　她强自镇定，快速转身：“你……你老是诈我，不想理你了！” 　　回到蜜之羽上了自己的车，没了何憬时带来的压力，言絮怦怦乱跳的心脏这才渐渐恢复了常态。 　　接踵而来的，是各种发愁。 　　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该怎么和爸妈提这件事情？他们会有什么反应，是暴跳如雷，还是喜出望外？ 　　如果爸妈能接受的话，言玟这边的压力是不是会变得小一点？ 　　何憬时承诺的那些事情不会出尔反尔吧？这突如其来的婚姻，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 　　脑子乱哄哄的，空调暖气闷热，言絮有点头疼，索性开了车窗。 　　冰冷的寒风吹了进来，拍打在燥热的脸颊上，驱散了车厢中的温暖，也驱散了脑中的杂念。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就离婚，社会主义法治社会，还怕何憬时这样一个资本家吗！他要是不同意，到时候就分他一半家产，看他心疼不心疼！ 　　脑中顿时一片清明，言絮的担心一扫而空，哼起小曲踩下了油门。 　　回到家里，项芳雅和言玟已经在了，言鸿志今天有个应酬，不回来吃饭。 　　言絮踢掉了高跟鞋，跑过去抱住项芳雅的脖子，夸张地隔空亲吻了一下：“妈妈，你的宝贝女儿回来了，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啊？” 　　原本有点沉闷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她注入了新鲜的活力。 　　项芳雅嘴角露出了笑容，假意嫌弃地扒拉着她的手：“都这么大了，还腻成这样。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言絮松开手，又跑到言玟身旁：“亲爱的姐姐，快笑一下，天塌下来有我顶着，谁让我比你高三公分呢？” 　　言玟盯着她看了片刻，猝然抱住了她，把脸埋在言絮的肩膀上，轻声道：“好。” 　　两边都安抚好了，言絮正要去厨房帮忙，门铃响了。 　　拉开门，一束粉蓝绣球花出现在她眼前：“言絮言小姐吗？同城快递的花和卡片，请签收。” 　　言絮火了：“不要不要，你赶紧给我退回……”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绣球花上有张用透明纸袋包起来的卡片，卡片上挂着一对眼熟的珍珠耳环，下面用彩铅画了一个蓝色小心。 　　不是她以为的翟东方，是她新鲜出炉的老公何憬时。 　　好家伙，不就是领了个证吗，怎么演戏还演全套的？压力好大！ 第11章 算你狠 　　绣球花被言絮修剪了一番，一簇簇的小花瓣仿佛一朵朵粉蓝色的云絮，有种绵软的烂漫感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误打误撞，何憬时这花刚好就挑在了言絮的心头好上。 　　言絮把花插在了客厅的花瓶里，满心希望项芳雅或者言鸿志来问问这花是谁送的，那她就可以顺其自然地引出何憬时，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领证的事情交代了。 　　然而，一直等到言鸿志回家，这两人都没问。 　　项芳雅倒是看到了，还帮忙弄了个喷壶洒水在花瓣上，说是可以保持花瓣的娇嫩度；言鸿志回家来以后心事重重，也不知道公司碰到什么难题了，连话都没多说两句，更别提是花了。 　　一连三天，言絮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倒是言玟和言鸿志沉默的对抗升级了，周三晚上，言鸿志让言絮第二天陪他去参加企业家年会，言玟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眼泪在眼眶里凝聚。 　　言絮想了起来，这不就是上周言鸿志说的何憬时可能会参加的那个年会吗？言鸿志还让言玟好好表现，最好能和何憬时擦出火花。 　　眼看着言鸿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言絮立刻接过了话茬：“爸，我去吧，让我也去见见世面，我今晚就去熟背公司法劳动法、上市公司财报指南、本年度十大财经新闻，保证不给你丢人。” 　　言鸿志沉默了片刻，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也行吧，你翟叔叔也会在，到时候和你说话可不许耍小性子。” 　　言絮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还有，”言鸿志看向言玟，语声冷淡，“我看你心情很差，工作也难免要受影响，不如放个长假调整一下。明天我让钧飞来接替你董秘的职务。” 　　“老言！” 　　“爸！” 　　项芳雅和言絮惊愕地叫了起来。 　　“我已经决定了，”言鸿志揉了揉太阳穴，“钧飞这几年进步非常快，我看可以好好培养。有些时候人不得不信命，我这辈子没儿子也就算了，没想到连两个合心意的半子都难上加难。” 　　“好，”言玟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来，“我明天就和钧飞交接。” 　　言絮明白，这是言鸿志在逼言玟赶紧做出决定。 　　言玟的性格绵软，爱好艺术，原本并不适合进入商业领域工作，但因为言鸿志的坚持，也因为公司的需求，她大学就选择了商业和金融专业，毕业后又紧接着进入了喜开怀集团，在基层历练了两年之后，成了言鸿志的助手。 　　按照言鸿志以前的设想，言玟行事谨小慎微，守成尚可、开拓不足，再加上公司里和他一起创业的元老众多，未来如果他退休，喜开怀想要在商界生存下来仅凭言玟一个人是不够的，所以他一直想要替言玟找一个完美的另一半，一来给自己长点脸，二来也好帮衬言玟和公司，替言玟立威。 　　现在这样，就是言鸿志不会妥协的表态。 　　这一刻，言絮有点后悔自己太懒散了，毕业后光顾着吃喝玩乐，压根儿没想过进公司工作。 　　她大伯家原本就天天得意自己的儿子是言家唯一的香火，这下还不得得意忘形了？ 　　“爸，”她不服气地道，“凭什么让言钧飞来？他成天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的，我不喜欢他。” 　　“叫哥哥，”言鸿志教育道，“他比你大了好几岁呢，没礼貌。” 　　“他才没礼貌呢，一点儿都没哥哥的样子，成天就知道笑话我们。”言絮哼了一声。 　　“那怎么办？你来？”言鸿志反问。 　　“我……”言絮卡壳了一下。 　　“算了吧，你也不是这块料，”言鸿志一脸失望，“女孩子真的不适合从商，太感情用事，还是钧飞合适。” 　　原本言鸿志就特别疼爱言钧飞，现在这言下之意，好像要把这侄子当成继承人培养了。 　　言絮气得说不出话来，抓起一个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泄愤。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的眼睛一瞟，也顾不得再和言鸿志理论了，赶紧把手机揣进了兜里，做贼一样地溜进了卧室。 　　微信是何憬时发过来的一条语音信息，言絮把门关好，反复确认了一边音量已经调到最低，这才点了开来。 　　“何太太，今天是我们新婚的第三天，我还没有收到什么好消息。你这样冷落你的新婚丈夫，我觉得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呢？” 　　言絮反复看了两眼，确认是何憬时发过来的。 　　她深深的怀疑自己加了个假的何憬时，传说中手段狠辣的商界顶流、见面时温雅矜淡的斯文熟男，怎么会用这种委屈的口吻说话？ 　　不过这事是她理亏，原本她想着领证回来的当天就和爸妈讲的，结果没说成，这两天下来，每次她想说的时候总有意外出来，就好像刚才，全家人吃完饭坐在一起的时候气氛还算好，可偏偏就闹出个酒会的事情。 　　这拖着拖着，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她没有了领证当天的冲动和孤勇，最好能再拖一拖。 　　她回了一个表情包，避重就轻：[小猫撒娇.jpg] 　　何憬时却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几乎秒回，“何太太，那我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登门拜访咱爸咱妈了？” 　　避无可避，言絮只好硬着头皮回复：这是大事情，你又是个大人物，我要选个黄道吉日才行，你再等等吧。 　　何憬时：那我可太荣幸了，能让你这么重视。 　　何憬时：选好日子了吗？ 　　言絮：还没有，要慎重一点嘛，反正也不是很着急，对吧？ 　　这条发出去之后，何憬时好一会儿没有回复。 　　言絮绞尽脑汁转移话题：对了，明天那个企业家年会的酒会你会去吗？ 　　何憬时：怎么了？下午我有个电视会议，可能不会有空过去。 　　言絮松了一口气。 　　虽然答应言鸿志明天陪他过去，但一想到要和何憬时碰面，她还是有点心虚的，最好何憬时不去。 　　言絮：那种酒会没啥意思，你工作这么辛苦，还不如早点回家看电视呢。 　　何憬时：何太太这是在关心我吗？ 　　言絮：对哦对哦。 　　言絮：[可爱捧脸.jpg] 　　何憬时：那我懂了。 　　言絮：早点休息吧，做个好梦。 　　言絮：[爱心发射.jpg] 　　总算把这位先生应付过去了，当晚，言絮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思进入了梦乡。第二天，她去鹿言书吧晃悠了一圈，下午就提前去烫了个卷发，挑了一套比较干练的职业套装换上，搭配了几样精致的小首饰。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洁不失妩媚，明艳不失大方，很有一种商界名媛的气质，言絮很满意。 　　年会设在丽珵大酒店的二楼宴会厅，一开始是一个比较轻松的交流研讨会，研讨完之后就是西式自助餐，届时会有文艺表演节目助兴。 　　言鸿志和言絮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到场了大半宾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闲聊着。 　　这里汇聚了安州市商圈的大半头部人物，几乎都是西装革履的男士，以中年人居多，言鸿志领着言絮上前一一打招呼，言絮规规矩矩的，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好像计算好了似的，十分标准化：“齐伯伯好……王叔叔好……郑总好。” 　　这些企业家几乎都是中年发福加上地中海发型，乍眼一看长得都差不多，幸好言絮的记性不错，记了个囫囵吞枣，没出什么差错。 　　“老言，今天怎么你大女儿没来，换老二了？” 　　“呦，言董，这是你家老二啊，长得可真漂亮，厉害。” 　　…… 　　一圈下来，言鸿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纳闷地问：“你王叔叔他们的眼神怎么有点不太对？夸你厉害听起来怪怪的，你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言絮大喊冤枉，“我这几天再听话没有了。” 　　言鸿志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走到旁边去探听情况去了。 　　言絮等在旁边吃了两块小点心，忽然想起来，周日邱慧儿生日宴喝醉酒的时候那位王叔叔的老婆好像也在，这帮人最能传八卦了，不会是整个会场的人都知道她的糗事了吧？ 　　正要找个上洗手间的理由脚底抹油先溜为妙，言鸿志脸色铁青地回来了：“你……你真是太给我长脸了……居然在何憬时面前这么放肆……” 　　“他们又编排我什么坏话了？”言絮赔笑道，“其实都是误会，我那天真的是喝醉了，随手一抓，根本不知道被我抓到的人是何憬时。” 　　“你还给我嘴硬！”言鸿志气得手抖，“走，给我向何憬时赔礼道歉去。” 　　“爸，爸你别急嘛，我已经向他道过歉了，”言絮立刻服软，“他今天不会来的，以后我们找机会……” 　　“爸。” 　　一个醇厚的声音在父女俩身后响起，在略有些嘈杂的大厅中十分清晰。 　　两人下意识地转头一看，只见何憬时站在不远处朝他们微笑，只见他一身米白色休闲西装，身形颀长挺拔，在一众中年企业家中显得鹤立鸡群。 　　这个“爸”字在言絮耳边炸了开来，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她只觉得眼冒金星，整个好像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言鸿志左右看了看，没发现身边有像何憬时父亲的人，便热情地上前一步招呼：“何总，好久不见，令尊今天也来了？” 　　何憬时笑着道：“爸，你太客气了，我一直想来家里登门拜访，可小絮总是拦着不让我来，今天遇见你和小絮正好。” 　　整个大厅里几乎大半的人都在附近，有些是奔着何憬时想来套近乎的，有些则是知道言絮的事情准备来看好戏的，这下全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言鸿志的腿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言絮慌忙扶住了他。 　　“爸……”言鸿志僵着脖子，不敢置信地看向女儿，“他这是……在叫我？” 　　言絮的心头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何憬时，算你狠！ 第12章 针尖对麦芒 　　企业家年度交流研讨会很快就在轻松欢快的气氛中开始了，先是由商会会长做了年度的总结致辞，再由政府高层官员表达了支持和期许，然后各行业的代表上台发言，畅言在本年度获得的成就和随之而来的一些困惑。 　　有几个企业家的发言还挺风趣的，底下时不时地爆出一阵阵的笑声和掌声。 　　言絮却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找到个机会原地消失，可偏偏四周都是想看她好戏的人，她就算硬着头皮也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现在她相信何憬时这人手段狠辣、阴险腹黑了，明明昨天说自己不会来，今天居然直接空降在言鸿志面前叫“爸”，这措手不及的，让人连个预案都没准备，存心想看她的热闹吗？ 　　言絮越想越恼火，忍不住盯着前面的那个背影磨牙。 　　言鸿志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最初的暴击过去之后，他还是有点迷茫，神游太空般地听到一半，他压低声音示意言絮：“掐我一下。” 　　言絮没听懂：“干吗啊？” 　　“掐我一下。”言鸿志重复。 　　言絮只好狠狠地掐了掐他的胳膊，言鸿志一个激灵，终于彻底清醒了，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言絮，过了好久，这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把这些发言都熬过去了，紧接着是半个小时的分组研讨，言鸿志和言絮刚刚坐下，何憬时就走了过来，示意和言絮身边的人换个位置。 　　“你干嘛？”言絮又羞又恼，很想把他轰走。Pao pao 　　“我来听听企业家前辈们对于未来企业发展的一些看法，希望能为实业发展略尽我的一点绵薄心意。”何憬时正色道。 　　“对对对，何总快请坐。” 　　“是啊，现在做实业太难了，何总有这种想法真是太好了。” 　　…… 　　边上的老总们纷纷附和了起来。 　　言鸿志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狐狸，早就已经恢复了正常，一见这架势，他咳嗽了两声，警告地看了言絮一眼。 　　言絮悻然断了念想。 　　研讨会上，老总们的发言都很热烈，言絮原本还心不在焉的，听着听着就入了神。 　　这些年做实业的都不太容易，生产成本逐年上涨，人工费用更是居高不下，再加上各种国内外形势的影响，很多企业的现金流都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往往辛辛苦苦一整年，年末一盘点，盈利还没有明星拍一部戏的片酬。 　　“那大家一起把产品价格提高不就行了？”言絮忍不住插话。 　　“哪有你说的这么容易？”旁边一位老总乐了，“你提价，别的工厂就趁机降价，把你的客户都抢走，到时候就被架在油锅上，上不去下不来，一个不好就破产了。老言，你说呢？” 　　“是啊，很多事情你明知道该这样做，可却做不到，”言鸿志感慨道，“我女儿不太懂这些，让各位见笑了。” 　　言絮有点不太服气，可一下子又找不出这些老总们逻辑中的破绽。 　　“其实小絮的观点也不能说是错误，所以，问题的关键就是，你的产品是不是独一无二的，能否轻易被对手们复制、替代，”何憬时的指尖在桌上轻敲着，慢悠悠地开口，“新产品的研发是企业的生命线，这是做实业必须要第一位考虑的，只要有眼光有魄力，价格就可以由你做主。” 　　“对对对，何总一席话，茅塞顿开啊。” 　　“企业的研发费用，的确应该在年度预算中占有一席之地。” 　　…… 　　老总们再次纷纷附和。 　　言絮舒了一口气，何憬时把她心里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要害的想法说了出来。 　　紧接着，大家又讨论起新产品的研发、贷款的紧缩等等企业面临的实际困境，言絮这下学聪明了，认真听少发言，听着听着，她的目光渐渐地落在何憬时的脸上。 　　在一众上了年纪的企业家中间，何憬时的颜值和气质毫无疑问是鹤立鸡群的，但让她意外的是，做投资的何憬时对实业面临困境的剖析居然也很深刻，尤其是他讲起话来那种运筹帷幄般的淡定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就会顺着他的思路思考。 　　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侧颜真的很好看，鼻子和下颌的轮廓就不用说了，凌厉深邃，就连唇上的人中也长且深，勾勒出了小小的弧度，让唇形也跟着立体了起来。 　　手上一暖，言絮猛地醒过神来。 　　何憬时正目视前方听对面的老总讲话，一脸的专注，只是他的手却悄悄从椅子扶手下越界，握住了言絮的指尖，慢慢在她的指腹摩挲着，划着圈圈。 　　言絮忍不住用指甲回掐了一下何憬时的指腹，迅速地抽回了自己手指。 　　何憬时转过头来，朝她笑了笑。 　　不知怎么的，指尖上的热意忽然就蔓延到了言絮的脸上。 　　研讨会总算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比较轻松自由的自助晚餐了。言絮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刚出了宴会厅呢，身后就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跟了过来，不一会儿就和她并肩而行。 　　言絮假笑了两声，质问道：“何先生，你不是说了不来开会吗？” 　　“何太太，本来我是不想来的，但一想到我太太这么关心我，我就有了加班工作的动力，特意提前结束会议过来参加年会了，”何憬时正色道，“万万没想到你和爸都在，真是太巧了。” 　　这表情和语气都一本正经的，言絮一时分不清他在说谎还是真的巧合，狐疑地问：“真的？那你劈头就对着我爸喊爸干吗？不是说好了再等一等吗？” 　　“那我叫什么？”何憬时反问。 　　“言叔叔、言董、言先生……”言絮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啥都行。” 　　“这不是太不尊重咱爸了吗？当面碰上却装着和他没有关系，要是以后他知道了，会生气的，”何憬时严肃地道，“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尊敬长辈的行为。” 　　“你……算了算了，现在叫都叫了，再吵也没用。”言絮颓废地叹了一口气，“我爸那里我还得好好解释一下，等会儿我们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有进一步动态了我再和你说。” 　　“行，”何憬时神情自若，“我听你的。” 　　总算暂时达成协议，言絮上完洗手间，振作了一下精神，快步回了宴会厅。 　　自助餐会已经准备好了，言鸿志和几个老朋友坐在一起聊得正欢。 　　以言鸿志好面子的性格，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追问何憬时的事情，言絮很放心地去食品区拿菜了。 　　今天的菜品非常丰盛，龙虾、牛排、红酒应有尽有，这酒会让她受了不少惊吓，得好好吃个够本，言絮看着爱吃的一样拿了一份，坐在言鸿志身旁大快朵颐了起来。 　　“老言，你闺女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也没请我们喝喜酒啊？”对面的朋友试探着问。 　　言鸿志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很开明的，年轻人的事情，由她们自己去折腾，不过仪式总归是要有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到场。” 　　“当然当然，看不出啊，小絮，”那人感慨着道，“你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没想到居然和何憬时在一起了，厉害。” 　　这句“厉害”和刚进会场前的那句“厉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才是含沙射影地嘲讽，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在夸奖，可能在他们眼里，言絮能找到何憬时这样的另一半，真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既有手段又有运气。 　　“还没办手续啊？”旁边另一人插话，开玩笑地道，“那小絮你可得抓紧点，这何憬时可不比别人，要是到时候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打断了大家的闲聊。 　　“小絮，言叔叔。” 　　这声音十分耳熟，言絮正切着牛排呢，手一抖，差点没割到手指，抬头一看，居然真的是翟东方。 　　说起来她和翟东方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项芳雅说，翟东方现在一心一意地发展他家的餐饮集团，这一年来公司的业务拓展很快，也开始尝试投资其他的领域，经商既有父亲审慎的风格，又不乏开拓创新的猛劲，为此，他在言鸿志这帮老朋友的眼里是个非常优秀的可造之材。 　　今天一看，的确，今天的翟东方已经彻底褪去了初入商场的青涩，一身黑色西装成熟稳重，和以前阳光运动的模样大相径庭，人也清瘦了一点，想必是工作得很辛苦。 　　“东方，你来了，”言鸿志的表情有点僵硬，不着痕迹地指引，“你爸在那边。” 　　“我知道，”翟东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不好意思，言叔叔，我找小絮有点事情。” 　　言鸿志尴尬极了，今天他带言絮过来，当然心里存了小九九。这几天言絮退婚的事情一出，他颜面扫地，正好翟东方的父亲提出来想再次撮合一下翟东方和言絮，他自然而然乐见其成。 　　今天这样的场合四个人坐在一起吃吃聊聊，再加上从前青梅竹马的情意在，复合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现在他不知道言絮和何憬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敢轻举妄动了。 　　论亲疏，他当然是站在翟东方一边，而且，刚刚那朋友的未尽之言正是他的担忧，这一声“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万一要是何憬时再像言絮的前两任一样，来个第三次退婚，他以后真的要在朋友这里抬不起头来了。 　　左右为难之后，他只好硬着头皮问：“小絮，既然这样，要不你们俩好好聊聊？” 　　不知怎的，言絮有一点心虚，忍不住往外瞟了两眼，还好，没发现何憬时的人影。虽然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但这前前任未婚夫过来纠缠，被何憬时看到了总不太好，最好能赶紧把人打发走。 　　“不了，”她摇摇头，“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你快去找你爸吧。” 　　翟东方有点着急：“那天抢你电话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何憬时？你别冲动，别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答应他的追求，我刚刚听说了，他居然叫言叔叔爸，他以为他是谁……” 　　何憬时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我没有以为自己是谁，我是言絮法定的另一半，她老公。” 　　言絮头皮一阵发麻。 　　好家伙，前前任和现任撞上了，针尖对麦芒，这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吧？ 第13章 争风吃醋 　　也不知道是不是言絮的错觉，大厅里明显安静了几秒。 　　如果说刚才那一声“爸”是突如其来的地震，那么现在一句“法定的另一半”堪比海啸，所有人脸上勉强维持的镇定面具都快要崩裂了。 　　这意味着刚才的称呼不是何憬时的客套，也不是言絮为了撑场面求来的援兵，更不是两人谈恋爱情热时的肆无忌惮，而是何憬时真的和言絮领证结婚了，在言絮被上一任退婚的一个星期之后。 　　再想保持距离是不可能的了，言絮掐着自己的大腿站了起来。 　　老公就老公，谁怕谁啊？演戏她也会，反正她又不吃亏。 　　“憬时，我正想去找你呢，”她嗲嗲地道，“爸和叔叔们聊天，我一个人光顾着吃了，这下热量摄入过度，明天要胖一圈了。” 　　何憬时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眼神在她小西装的腰围处量了一下，语声温柔：“你胖了瘦了我都喜欢。”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言絮自叹弗如，她的功力还不够深厚，娇嗲的表情有一点点僵，可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往下接：“这话真动听，那我就敞开了吃了。” 　　何憬时把手里的盘子递了过去：“刚烤好的焦糖布丁，我排队等了好一会儿才抢到的，你尝尝。” 　　不出意外，言絮在在场为数不多的女士眼中看到了惊羡之色。 　　眼角的余光一撇，翟东方居然还没有被气走，言絮嘴角的笑容都快僵了，不得不接过布丁说了声“谢谢”。 　　“对了，还没请教这位是……”何憬时彬彬有礼地看向翟东方，“小絮，你不替我介绍一下吗？” 　　翟东方还没有从那声“法定的另一半”中回过神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小絮，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这么冲动、这么轻率地就把自己的一辈子交给这个人了吧？” 　　言絮有点头疼。 　　前前未婚夫、现任老公齐聚，针锋相对，再加上这么多看热闹的商界人士，这一不小心明天财经新闻的头版头条可能就是“新欢旧爱争风吃醋，食品大亨之女为何能脚踏两条船？” 　　她不知道翟东方还在执拗什么，明明她和徐乔波订婚的时候也没见翟东方怎么样，这次怎么就跑过来发疯了？在这种场合，翟东方要是失态的话，只会让彼此都成为别人的笑柄。 　　“有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质疑呢？”她反问。 　　翟东方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我只是替言叔叔着急……” 　　言絮心一横，索性主动挽住了何憬时的手臂，一脸的笑意盈盈：“谢谢你了，就算我爸暂时对我老公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老公也会努力让我爸接受他的。你来得晚了，一定很饿了吧？快去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别让你妈和你姐心疼了。” 　　可能是最后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实在太过浓厚，翟东方终于不再执着于要和言絮单独聊聊，转身走了。 　　何憬时自然而然地在言絮身旁坐了下来，和言鸿志他们聊了起来。 　　言絮有点心不在焉，借着拿食物的间隙往会场里四下看了看，没看到翟东方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倒是餐会快结束的时候，翟爸爸到了他们这一桌来打了声招呼。 　　翟爸爸以前对言絮很好，当时闹退婚的时候也劝阻过翟妈妈，后来两家没成，他私底下还找了言絮，说是依然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以后大家不要有芥蒂。 　　言絮一直很尊敬他，一见到他立刻收了在翟东方面前的伶牙俐齿，很乖巧地叫了一声“翟叔叔”。 　　翟爸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些感慨地道：“小絮真的长大了，以前就这么一丁点儿大，叔叔一个手就能举得老高，现在居然就结婚了，等叔叔给你补个大红包。” 　　“谢谢翟叔叔。”言絮笑着道。 　　“是东方没福气，”翟爸爸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和言鸿志打了声招呼：“那我先走了，咱们以后再约。” 　　前面这一句话，翟爸爸说得很轻，除了言絮，应该没有人听到。 　　看着翟爸爸的背影，言絮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青梅竹马加上八年的爱情长跑，最终没有走到最后，谁看了不会惋惜呢？ 　　手机震动了几下，她拿起来瞟了一眼，是翟东方发过来的。 　　【小絮，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你没有结婚对不对？我和童白露真的什么都没有，现在我让她离职行不行？】 　　【我答应你，以后我都不和你较真了，你回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言絮定定地看着这两条消息，良久，手指一滑，退出了微信。 　　自助餐会结束，言鸿志和言絮不是同一辆车来的，各自分开回家，言絮的车来的时候给了酒店的门童，她走到酒店大门口等着门童把她的车开上来。 　　天气寒冷，她压了压脖子上的围巾，来回踱了两步。 　　一股烟味钻进了鼻子里，她不经意地转头一看，翟东方正斜靠在大门外的香樟树下，一簇红点在他的指尖明灭。夜色中，他的轮廓被路灯晕上了一层浅黄色的光影，神秘且忧郁。 　　言絮有一瞬间的恍惚。 　　翟东方的生活方式十分健康，喜欢运动，鲜少有吸烟、熬夜这样的行为，高中的时候他就是市里自行车运动的爱好者，两人定情之夜，是翟东方带着她夜骑到了市区里最有名的风景点东湖湖畔，用仙女棒的火光打动了她的心。 　　那晚翟东方点燃的仙女棒，和现在他指尖的红点何其相似，只可惜，曾经的浪漫爱意最终还是屈从于现实，再也回不去了。 　　翟东方一见到她，眼中一喜，赶紧灭了手里的烟，正要过去，“滴滴”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响起，一辆黑色的桥车停在了言絮的面前，何憬时从里面探出头来，示意言絮上车。 　　言絮猛地回过神来：“不用了，我有车……” 　　“我让他们给你开回家去了，”何憬时一副绅士的模样，“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送我的太太回咱爸妈家呢？” 　　言絮被他一口一个的“爸妈”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再看翟东方这不罢休的样子，也就不再迟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从翟东方的面前开了过去，后视镜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闪而过。 　　轻柔的音乐声响了起来，是一首不知名的国外歌曲，低柔的女声浅吟清唱着，让空气中充盈着一种缠绵的气息。 　　“需要手帕吗？”何憬时瞟了她一眼。 　　言絮闭上眼，平稳了一下情绪：“我好好的，用手帕干吗？” 　　“是吗？”何憬时的嘴角似笑非笑。 　　“那当然，”言絮定了定神，“对了，上次的手帕还没还给你呢。” 　　“你留着吧。”何憬时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淡淡地回了一句。 　　“对了，你怎么还用手帕？脏了就得洗，太不方便了吧。”言絮有点好奇。 　　“因为……我以前的皮肤很敏感，一不留神就会过敏，所以不能用普通的餐巾纸，现在用习惯了就不改了。”何憬时解释。 　　“真是巧了，我也是敏感肌呢，”言絮兴致勃勃地回忆着，“我小时候经常嘴巴这里过敏，一发就发一脸，丑得要死。我姥姥都烦死了，说我这么娇贵，太难养了。” 　　何憬时笑了起来：“那现在呢？” 　　“好多了，过了青春期莫名其妙地就好多了，”言絮指了指自己的脸，“看，昨天我偷吃了一点芒果，这里也没发。” 　　前面的红灯亮了，何憬时踩下了刹车，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 　　映入眼帘的肌肤白里透粉，细腻柔嫩得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娇艳的红唇微翕着，仿佛初绽的鲜花邀人采撷。 　　何憬时心神微微一荡。 　　可惜，红灯转瞬即逝，后面的喇叭声立刻催促了起来，他只好遗憾地踩下了油门。 　　酒店离言絮家很近，开车也就二十来分钟，一眨眼就到了。言絮和保安打了声招呼，汽车直接开进了地下车库，停在了门厅入口处。 　　还没等言絮解开安全带，何憬时就探身过来，帮她按了按钮。 　　两人靠得很近，一股浅浅的柑橘清香袭来，很好闻。 　　干净清爽的男人总是能轻易让人拥有好感，言絮在心里原谅了今晚何憬时突兀的公开：“谢谢。” 　　“不客气，可以奖励我一个晚安吻吗？”何憬时凝视着她。 　　“当然可以。”言絮凑过去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正要退开，脖颈被何憬时扣住了，炽热的呼吸顿时将她笼罩，滚烫的唇落在她的唇瓣上，仿佛要将其中的甘美品尝殆尽。 　　言絮一阵晕眩，被动地感受着这来自男性的热情，嘴角有细微的刺痛袭来，还没等她感觉到真正的疼痛，何憬时就松开了她的唇。 　　“对不起，”何憬时低声道歉，“我有点心急了。” 　　言絮这才回过神来。 　　其实说何憬时心急，也是有点冤枉，两人已经是合法夫妻了，她也不是毫无经验的小姑娘，这样亲一下不算逾矩，更何况是她同意了晚安吻，怎么也不能怪何憬时。 　　“好吧，原谅你了。”她故作大度地道。 　　“都怪今天这顿晚餐太酸了，”何憬时的眸色深沉，“晚安，做个好梦。” 第14章 一人十万，不赊欠哦 　　目送着何憬时的车离开了车库，言絮忍不住纳闷，“这顿晚餐太酸了”是什么意思？是何憬时拌沙拉的时候多倒了油醋汁，还是吃螃蟹的时候酱料里醋放多了？明明她自己拿的菜都没有酸味啊。 　　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今天她几乎一整天都在忙这个年会的事情，也不知道言玟过得怎么样，和言钧飞的交接顺不顺利。 　　身为公司高层，这样直接被言鸿志把职务直接交给堂弟，言玟虽然表现得很淡然，但心里一定会内伤的，她得赶紧回家替言玟解解闷。 　　言絮紧走了几步，到了电梯口，等电梯的空挡，她拿出手机正要和言玟开几句玩笑，微信里接连跳出来了几条消息，家族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聊得热火朝天。 　　大伯母：@言玟小玟啊，想通了吧，听大伯母一句劝，你一定要听爸妈的话，别犯傻。 　　大伯母：女孩子就是没有男孩子省心，一不留神就要犯大错。 　　大伯母：我当时看到你在新闻里还以为是个长得像的，幸好钧飞眼尖，一眼就认出你来了。这要是我们没和你爸妈说，还不得出大事了？@项芳雅你们俩也太粗心了，平常也不能太忙于工作，女孩子这个年龄一定要多关心她，要不然就被那种小瘪三趁虚而入了。 　　言絮心头的火噌的一声蹿了起来。 　　言玟的事情，居然就是大伯母一家去告的密，现在居然还在家族群里直接暗戳戳嘲笑他们一家人。 　　他们家的倒霉事就少不了这家人的掺和！ 　　言鸿志家里一共有三兄弟，年纪轻的时候家里穷，老大比他们年长很多，早早地就辍学养家，支撑起了两个弟弟的生活，一直供他们上了大学。 　　后来言鸿志功成名就，成了企业老总，小弟也很有出息，成了一个搞科研的老师，两兄弟都没有忘记大哥的好，一直对大哥一家十分敬重。 　　听项芳雅说，以前大伯和大伯母一家还是很不错的，言玟出生时项芳雅没什么经验，大伯母还特意跑来医院帮了两天忙，后来也很喜欢言玟，常夸她长得漂亮，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公主。 　　事情的转折点，应该就是大伯母的儿子言钧飞出生以后。 　　言家老家那边十分重男轻女，大伯家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最后年近四十的时候才生下了言钧飞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这下大伯母得意得不行，话里话外都在催促言鸿志赶紧再生一个儿子，还各种到处去求了各种秘方秘药、求神拜佛，想让项芳雅生个儿子。 　　结果，二胎生下来还是女孩。 　　项芳雅和言鸿志一直对言絮生下来以后的事情很避讳，但言絮小时候陆陆续续从外婆他们嘴里知道，当时因为大伯母斩钉截铁她是个男孩，以至于她出生后言鸿志心里落差太大，十分失望，再加上大伯母一家的挑唆，和项芳雅的夫妻关系一度有点紧张。 　　在她刚满周岁的时候，大伯母一家就又开始怂恿项芳雅怀三胎，后来言絮会被送到外婆家长大，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之一。 　　努力了十多年之后，项芳雅被查出来身体不好没法再有孕了，言鸿志才断了生儿子的念头。 　　这些年，大伯一家的心思就没断过，一开始撺掇言鸿志去做试管、代孕，后来言钧飞长大了，大伯母自诩他是言家唯一的香火，隐隐有让儿子继承言鸿志公司的野心，明里暗里总是贬低言玟姐妹俩，以衬托言钧飞的聪明才智、重情守信。 　　这一次抓到言玟偷偷和人谈恋爱，可能背地里大牙都要笑掉了。 　　言絮：[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jpg] 　　言絮：我看看是谁在搞重男轻女、嫌贫爱富啊？ 　　群里一下子静默了。 　　言钧飞：@言絮说话别那么冲，我妈也是为了姐好，姐条件这么好，当然要找个门当户对的。 　　大伯母：是啊，小玟和你不一样，你闹出这么多事情来，我们做长辈的没有来说你，小姑娘家要自己多珍惜自己的名声，不要总是咋咋乎乎的。 　　言絮：有一丢丢好笑，我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言钧飞：的确没啥事，不就是退了两次婚嘛，害得咱们家人被别人笑话了也没啥，都是小意思啦。对不起，我和我妈不该多管闲事的，@大伯母妈你看你闲的，言絮和二叔、二婶、姐都不一样，你别惹。 　　言絮火冒三丈。 　　这母子俩简直就是绿茶，一唱一和的还倒打一耙上了。她和言钧飞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她讨厌言钧飞那种“普通却自信”的大男子主义，动不动就端着“言家唯一香火”的架子；言钧飞讨厌她富家千金得理不饶人的做派，今天言钧飞简直就是“趁你病要你命”，落井下石来了。 　　言絮：那还是没有你高考考不上去复读，大学被前女友爸爸追着打断腿来得刺激的。 　　言絮：哎呦对不起，我不该旧事重提的，人记性好就是没办法，@言钧飞 @大伯母，你们不会和我一个妹妹和小辈计较的吧？ 　　群里又静默了片刻。 　　大伯母：当然不会计较啦，钧飞是男孩子，肚量大，不会像女孩子一样小心眼的。 　　大伯母：我现在就是担心，小絮你以后可怎么办哟。 　　言钧飞：妈，你这又要瞎操心了，小絮那是什么人啊，必定是能给二叔找来个乘龙快婿的，这一个个天之骄子都在门外排着队等着娶小絮呢。 　　大伯母：[哈哈大笑.jpg] 　　大伯母：我们都等着享小絮的福呢。 　　言钧飞：这样吧，哪天小絮要是找到个和翟东方一样好的老公，我就免费给群里所有人组织一趟豪华出国游，Dubai，七星级超豪华酒店，替小絮开心一下。 　　言钧飞：要是小絮找不到，我要求也不高，你给我妈鞍前马后照顾一个星期。我妈本来就是你长辈，二叔都对我妈很尊敬，你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嘛，对吧？ 　　言玟：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的事情别扯到我妹妹头上来。 　　项芳雅：嫂子，怎么好好地就和小辈计较起来了，小絮性子直，你别怪她。 　　…… 　　原本装消失的亲戚们这下也跟着冒了出来，纷纷说和，热闹极了。 　　言絮：不好意思，刚刚去查了一下费用。 　　言絮：Dubai七日游七星级饭店大概十万块一个人，我们群里二十来个人，两百万，你说话算话吗？ 　　大伯母一家家境中上，言钧飞在言鸿志的公司上班刚满两年，言鸿志打定主意要好好培养这个侄子，让他从基层干起，现在的年薪应该也就十几万。 　　这两百万真的拿出来，可能要倾家荡产了。 　　言钧飞：当然说话算话，只要你一年内达到要求，我要是不拿出这个钱来，我就是王八羔子。 　　言絮：成交。 　　打下这两个字后，言絮点开了群的主页，添加群成员、选择何憬时一气呵成，几秒种后，何憬时出现在了家族群的列表里。 　　和何憬时在微信里把赌局简略讲了一下，言絮发了群消息。 　　言絮：介绍一下，@何憬时这是我先生。 　　言絮：哦对了，@言钧飞你可能不知道他是谁，没关系，孤陋寡闻也是理解的。快去查查资料，然后把两百万准备好。 　　言絮：一人十万，不赊欠哦。 第15章 小王八羔子 　　再次静默了几分钟后，群里炸了，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一眨眼言絮就收到了十多个艾特，红色的消息提醒数字更是迅速增加。 　　言絮懒得再看，反正何憬时现在正在开车没办法发消息，就让群里先炸锅一下，到时候让他自己来面对这一帮如狼似虎的亲戚。 　　坐着电梯上了楼，一进门，项芳雅和言玟都在，都捧着手机一脸呆滞的模样。 　　“小絮，你疯了吗？”言玟被关门声震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紧张地道，“你把何憬时拉进群里干吗？手误吗？赶紧趁他没发现把他踢出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好端端的和他们家斗什么气！”项芳雅也急了，“骗人的事情又成不了真，言钧飞精明着呢，到时候输了真的去鞍前马后伺候你大伯母啊？还不得给她埋汰死！” 　　言絮无语了。 　　这一个个的，都是算准了她会输吗？ 　　她踢开了脚下的鞋子，几步就扑进了沙发里，撒娇着往项芳雅身上蹭：“妈，我都累死了，高跟鞋穿得我脚疼，还有，我真的结婚了，和那个何憬时，爸都知道了。” 　　项芳雅和言玟全都傻眼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言鸿志也回来了，全家人坐在了沙发旁，开了个家庭会议。 　　言鸿志坐在三人沙发的正中间，手上拿着言絮从抽屉角落里拿出来的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翻看着，言絮和言玟挤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互相用眼神对着话。 　　你牛。 　　一般般啦。 　　这下咱爸不用瞎点我和何憬时的鸳鸯谱了。 　　谢谢我吧。 　　说真的，你不怕他吗？ 　　放心，我搞得定。 　　…… 　　言鸿志长吁了一口气，打断了姐妹俩的精神交流：“好了，你们俩别挤眉弄眼的。小絮，所以，你真的已经和他领了证，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何家的家长你见了吗？他什么时候来我们这里？什么时候办酒？在哪里举行婚礼？” 　　言絮愣了一下，心虚地道：“这……我不知道啊。婚礼……我觉得就不用了吧？两个人像个木偶似的在台上被扯来扯去的，多俗啊。” 　　言鸿志瞬间严肃了起来：“那怎么行？光领证不办婚礼说出去都让人觉得偷偷摸摸的，而且，何憬时被你逼得结了婚，办了正式婚礼总能让他有点顾忌，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顺，到时候他给你来点阴的，吃亏的还是你女孩子……” 　　“等一下，”言絮越听越不对，“爸，谁跟你说是我逼他结婚的？明明是他逼我结婚的好不好？” 　　“他为啥逼你？”项芳雅慌了起来，眼神止不住地往她的肚子那里看，“难道是你……” 　　“没有！你们别乱想！”言絮恍然大悟，急得差点没跳起来，“我咋知道他为啥找我结婚，要不你们去问他，反正事实就是他拖着我去领证的，我想了想，爸老是夸他，我听得耳朵都生出老茧来了，可姐不喜欢他，我琢磨着不如就我和他结婚呗，反正左想右想都是我合算。”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挖苦，“爸，你看你成天说我们俩给你丢脸，今天这算是给你长脸了吧？你开心了不？” 　　言鸿志被她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恼火地道：“你就不能给我正常点的长脸吗？风风光光地嫁出去，恩恩爱爱地过日子，这样我才开心。现在倒好，你这样多来两次，我的心脏病都要被你折腾出来了。” 　　“好了好了，别说她了，”项芳雅赶紧打圆场，“小絮，既然都这样了，你可得好好过日子，千万别任性，那个何憬时这么厉害，怎么你一让他结婚他就答应结了？哎呦，我怎么难么担心呢，他不会是在利用你吧？利用完了就……” 　　她住了口，忧郁地和言鸿志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怎么一个个都不信啊！言絮真无语了：“妈，我都说了是他非要我结婚的，他这么一个大人物能利用我什么啊，就算他到时候要和我离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现在谁能打包票结了婚就一定白头偕老？连青梅竹马恋爱八年的男人都说散就散了。我和何憬时合则聚、不合则分，快乐当下……” 　　她观点输出得正来劲呢，言玟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快，你看群里。” 　　“怎么了？是不是何憬时说话了？”言絮点开一看，果然，何憬时出现了，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头像占据了群聊天对话框的大半。 　　[各位亲朋你们好，我是何憬时，刚刚和小絮结了婚。] 　　[@言钧飞你太客气了，为了我和小絮的喜事发这么大一笔礼金，谢谢你的两百万。] 　　[第一次进群比较仓促，我就发点红包热闹一下吧，谢谢各位亲朋这么多年来对小絮的照顾，以后小絮就交给我了。] 　　几乎和最后一条消息同步，红包一个个地跳了出来。 　　还没等言絮去点呢，群里的亲戚一拥而上开始瓜分红包，与此同时，红包封面的口令自动弹了出来，满屏幕都是喜庆的祝福，“祝何憬时和言絮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言玟轻呼了起来：“我的天，何憬时他连发了九个，这应该有快二十万了。” 　　项芳雅和言鸿志也惊呆了。 　　他们俩是从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又谨守财不外露的古训，从不会公开这样炫富。没想到何憬时一进群，就为了言絮给亲戚们来了个下马威。 　　这真金白银的红包发出去，就算这帮亲戚不知道何憬时的大名，也该明白他和翟东方到底谁比较厉害了。 　　言絮虽然有点心疼，但一想到可以让言钧飞破产，顿时痛快了起来，幸灾乐祸地搓了搓手：“好了，咱们等着Dubai七日豪华游了，爸，这事不怪我了吧？你那宝贝侄子硬要凑上来送人头，这两百万他是逃不了了。” 　　言鸿志瞪了她一眼：“他是你哥，你和他计较什么？都是当何太太的人了，还这么小心眼。” 　　言玟在旁边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言絮气死了：“爸，你又偏帮言钧飞！” 　　话音刚落，群里大伯母说话了。 　　大伯母：哎呦，欢迎家庭新成员@何憬时 　　大伯母：@言钧飞你这个小王八羔子，就知道满嘴跑火车。 　　大伯母：赶紧和妹妹、妹夫道歉。 　　言钧飞：@言絮 @何憬时不好意思，刚才开个玩笑，我和小絮那是谁跟谁啊，她打小就是我妈看大的。 　　言絮：呦，弄错了吧，我是外婆看大的。 　　言絮：那你这意思是Dubai七日豪华游你取消了，自愿认领叫王八羔子了？ 　　大伯母和言钧飞没吱声，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项芳雅和言鸿志出来和何憬时打了招呼，几个亲戚跟着关切地问了两句，把这“王八羔子”的话题岔了开去。 　　不过也无所谓，这次言钧飞算是吃了大亏了，这张两百万和王八羔子的赌局截图被言絮保存在了相册里永久收藏，以后言钧飞再吹嘘自己是言家唯一的香火，言絮就能把这张图甩在他的脸上，怼得他抬不起头来，总算也报了言玟职位被抢的一箭之仇。 　　何憬时立了大功，言絮喜滋滋地点开头像，准备向何憬时道谢。 　　还没等她打字呢，何憬时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何憬时：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言絮：好，很好，特别好。 　　言絮：就是乱发红包有点心疼，你发一个就好了，发九个干嘛鸭！ 　　何憬时：长长久久。 　　言絮看着这四个字想笑，何憬时居然也会相信这种谐音的寓意，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言絮：那九十九个更吉利，你要不要再补九十个？ 　　何憬时：可以啊，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言絮：打住！钱多的没地方花了，直接划我账里就好了。 　　何憬时：那把卡号给我一下。 　　言絮：…… 　　言絮：谢谢了。 　　何憬时：既然今天我表现得不错，我是不是可以向你提个要求？ 　　言絮：可以啊，你说。 　　何憬时：我现在在你家门口，可以帮我开一下门吗？ 　　言絮整个人都呆住了。 　　几秒钟后，她飞快地往门口跑去，中途被茶几绊了一跤，一只拖鞋踢飞了。 　　“干什么呢，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的，”言鸿志忍不住教育，“还说何憬时时逼你结的婚，这说出去谁信啊，真不知道何憬时怎么就……” 　　门开了，何憬时神采奕奕地站在门口，左右各拎了两个大大的礼品袋：“爸，妈，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的确是我硬拽着小絮去领证的，小絮哪里都很好，我深怕她被别人抢走了，所以才先斩后奏。这件事是我做得唐突了，希望你们谅解。” 第16章 [1更]谁在背后害我…… 　　何憬时显然是有备而来, 送给言家人的礼品奢华且有格调，一看就是费了心思。 　　两位女士是一套价值不菲的珠宝，言鸿志则是一件古董, 给言絮的聘礼是一套写了她名字的大平层婚房, 市中心的高档小区, 估价就要近九位数。 　　言鸿志对何憬时周到的礼数基本满意, 这些天因为两个女儿忧心不已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起来。 　　“我父母最近几年一直在北州爷爷家里，所以这次没能一起过来, 等什么时候他们回到安州，我再和爸妈约，”何憬时井井有条地把欠下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这话听起来好像何家人也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什么玄机，言鸿志心里狐疑，暗示道：“那你父母这边……没什么障碍吗？” 　　“当然不会有，”何憬时神情自若, “我独立出来已经有十多年了，我爸妈从来不会干涉我的生活, 就算退一万步讲, 彼此之间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也有能力让小絮免受干扰，这一点请爸妈放心。” 　　有何憬时这么一句话在，言鸿志彻底放心了。 　　以何憬时现在的身份地位、能力魄力，就算他父母不同意也不可能会影响他的决定。 　　“那你们以后住哪里？不会要跟你父母去北州吧？”项芳雅一听有点着急，这要是言絮跟着去了北州, 她可舍不得。 　　“不会，”何憬时解释，“我妈家里是在安州的, 他们俩两边住，今年是因为我爷爷身体不太好才一直没回来。以后我和小絮就住在那套婚房里，离这里也就一两站地铁的距离，不开车来回都很方便的。” 　　这可想得太周到了，项芳雅心花怒放，越看这个小女婿越顺眼：“这可太好了。那你们俩婚礼的日子定了吗？准备在哪里办？” 　　“不要！”言絮脱口而出。 　　言鸿志和项芳雅齐齐瞪了言絮一眼。 　　言絮头疼死了，她冲动去民政局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得这么多，总觉得领完证就算是结婚了，现在忽然冒出来这么多事情，这可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以前她就不喜欢这种俗套的仪式，现在如果要和何憬时这个实际认识才一个星期的举行婚礼，在台上表演深情款款、山盟海誓，她真的做不到。 　　“我不想办婚礼，”她无视父母的暗示，坚决反对，“这种仪式又累又俗气，喝酒敬酒的一不留神还得吵起来，吃力不讨好。” 　　言鸿志眉头一皱：“又累不到你，你就出个人，啥事都不用……” 　　“爸，妈，婚礼这件事，要么我们还是尊重一下小絮的想法，毕竟她是女主角，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仪式再豪华、再盛大都没有意义，”何憬时笑着道，“不如这样，我安排一下和小絮的旅行结婚，边旅行边办个简洁的仪式，要是以后小絮改变主意了，我们再来筹备正式的婚礼，你看怎么样？” 　　言鸿志在心里盘算了片刻，接受了这个办法：“行。” 　　言絮真有点无语。 　　她爸这看人下菜碟地毛病也真是绝了，她不想要婚礼就不行，何憬时说了就同意，这到底谁是她爸亲生的啊？ 　　不过算了，总算免去大庭广众之下做提线木偶的苦差，喜事一桩，给何憬时记一功吧。 　　时间不早了，何憬时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言絮送到门口，刚要和他道别，言鸿志轻咳了一声，示意言絮再往外送送。 　　“我们再留小絮住几天，”项芳雅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也置办点你们新家用的东西，到时候一起送过去。” 　　“妈……”言絮撒娇，“你干嘛啊，要把我赶出去吗？” 　　“当然不是，”何憬时笑着纠正，“是你有了第二个家。” 　　“憬时说得对，你这孩子真不会说话，好好学着点。”项芳雅喜滋滋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去去，快送送憬时。” 　　言絮被父母俩轰出了家门。 　　一出门电梯厅，一股寒意袭来，言絮不由得打了下哆嗦，赶紧裹紧了羽绒外套，没话找话：“你说安州怎么冬天就这么阴冷？冬天要是能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就好了。” 　　话音刚落，身上便一暖，何憬时侧身搂住了她。 　　言絮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何憬时的手臂很长，裹住了她娇小的肩膀，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严冬的寒意好像一下子被驱逐了，她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人形暖袋，不用白不用嘛。 　　“那我们去T过，”何憬时建议，“找个印度洋上的小岛度假，随时随地都可以沐浴在阳光下。” 　　“真的要去旅行结婚啊？年底这么忙，你走得开吗？”言絮迟疑了片刻，委婉地道，“其实我爸妈那里没事的，我忽悠忽悠就过去了，他们拿我没办法。” 　　何憬时没说话。 　　言絮心里微微打鼓，正要再找些合适的理由，身上一股巧劲袭来，她失去了平衡，连着后退两步，后背抵在了路边的一颗老槐树干上。 　　“你干嘛啊……”她失声轻呼。 　　何憬时的双手环绕着她，两个人脸对着脸，炙热的呼吸在彼此的肌肤上萦绕，微微的战栗袭来。 　　这个姿势太亲密，言絮有点不太适应，不太自然地避开了何憬时的视线。 　　“小絮，”何憬时低低地问，“你是不想去度蜜月，还是不想和我去度蜜月？女孩子不应该都很期待这一天吗？” 　　“你别瞎想啊，”言絮矢口否认，“我真的是替你考虑，你要想去，我明天就可以陪你去。” 　　“那就好，我会安排好的，”何憬时凝视着她，严肃地道，“小絮，你现在是何太太，是我法定的妻子，答应我，尝试开始适应你的新身份，好吗？” 　　认识一个星期以来，何憬时在言絮面前一直和煦温文，就算今天突兀地公开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压迫感，可此时此刻这沉肃的眼神，仿佛和以前印象中的何憬时判若两人， 　　言絮一下子被震慑住了。 　　仔细想一下，何憬时的话也没错，两人领证结婚太突然，她下意识地抗拒自己的新身份，也抗拒着和何憬时相关的一切。 　　而何憬时却非常努力地做好了一个老公能做的事情，相比之下，是她失职了。 　　既然选择了结婚，她应该做出改变，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何憬时的尊重。 　　“好吧，”她抿了抿唇，郑重地道，“我明天开始努力适应。” 　　何憬时嘴角微微扬起：“真的？” 　　“当然，我说话算话，”言絮不满地道，“不过你不许这么凶巴巴的，胆小的人都要被你吓死了，也幸亏我胆子大，答应做你的老婆。” 　　言絮的小表情很多，不满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杏眼一眯，鼻子山根处会微微皱起，原本明艳的五官顿时平添了几分可爱。 　　何憬时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鼻尖和她的鼻尖相抵，微微蹭了蹭：“好的，谢谢你肯收留我这个没人要的男人。” 　　言絮的脸红了，这话听起来吹捧得实在太过头了，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啊。 　　“还有，”何憬时的鼻尖下滑，滑过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我一个人在我们家里住着，空虚寂寞冷，你什么时候来陪我？” 　　低语声在敏感的耳垂旁微微震动着，脸颊和脸颊相贴，轻轻摩挲……这动作仿佛比亲吻还要来得暧昧，虽然外面几乎没有行人了，但言絮还是羞耻得脚尖抓地。 　　“别闹……我妈不是都说了嘛……晚几天……”她慌忙阻止，“好好好，下个星期可以吧？” 　　何憬时贴着她的脸没有松开，嘴唇贪恋地在她耳畔流连。 　　“下个星期一！不能再早了，”言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威严起来，“我双休日好好陪陪我妈和我姐，你说过了，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情的。” 　　“好。”何憬时干净利落地回了她一个字，“成交。” 　　言絮觉得自己又上当了。明明她原本打算的是慢慢来，非得拖个十天半个月才开始考虑新家的事情，现在倒好，被何憬时一板脸，这个时间变成两天了。 　　算了，早去晚去都是要去的，也不要计较这几天的时间了。 　　当晚，言玟跑到了她的房间里，姐妹俩钻在一个被窝享受着言絮仅剩三个晚上的单身夜晚。 　　其实言絮真的挺担心这个姐姐的，第一次谈恋爱就遇到了hard模式，先是姐弟恋挑战世俗的婚恋观，又是贫富相差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再加上言鸿志这大家长的作风，言玟能不能走到最后、会不会受到伤害都是未知数。 　　言玟却很乐观：“没事的，前两天我们俩偷偷见面了，他说他也不会放弃的，现在一边等我一边奋斗。爸妈这里我慢慢磨，只要他的事业有了起色，爸一定会放弃对他的成见的。” 　　“那他现在的事业是什么？”言絮好奇地问。 　　“他给娱乐公司写歌，现在没名气，只能做抢手，写出去的歌只能卖没多少钱，”言玟叹了一口气，“唱歌出道的话也很困难，只能慢慢来。” 　　“他真打算走娱乐圈这一条路吗？这太艰难了，而且诱惑太大，姐，你不劝劝他放弃娱乐圈走别的路吗？”言絮忍不住问，“如果走别的路，我们说不定可以帮帮忙。” 　　言玟沉默了半晌，轻声道：“小絮，你还记得吗？高三的时候，我是想考音乐学院的。” 　　言絮当然记得。 　　当时言玟小提琴拉得很好，在市里得了奖，老师非常热情地推荐她去考北州音乐学院，甚至建议她出国深造，但是言鸿志没有同意，坚持让言玟报考了商科。 　　言玟也没有辜负言鸿志的期望，最后考入了安州大学工商管理系，这是工商管理专业的TOP三，收到通知书的时候，言鸿志狠狠地长了脸，大摆酒席宴请了亲朋好友。 　　言絮一开始也没觉得什么，直到有一个晚上，她看到言玟坐在黑暗中摸着小提琴在默默流泪，才知道言玟是不情愿的。 　　“小絮，我知道放弃梦想的痛苦，”言玟轻声道，“所以我不希望他也走我这条路，我想试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言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如果俞湛周能够在歌手这条路上功成名就，身处那样绚丽多姿的娱乐圈，他的身旁还能有言玟的位置吗？艺人这种身份，言鸿志确定会满意吗？ 　　但现在讲这些肯定没用，言玟正处在热恋期，就好像一个皮球，外力越大她内心的反抗越强，只能顺其自然了。 　　一整个双休日，言絮都被项芳雅和言玟拉着采购新婚用品，周日的时候还一起拎着大包小包去了她的新家。小区是位于东湖西侧的归林玺园，著名的古建筑归林斋就和它隔湖相对，据说这里灵气汇聚、风水上佳，是全国顶尖富豪都青睐的绝佳居住地。 　　新房约莫三百来平，装修风格很符合言絮的喜好，整体是优雅华贵的欧式宫廷风，客厅很大，大得有点空旷，言絮都能在里面开个小型舞会了。 　　再到里面一看，两套主卧都有自己的更衣室和书房，其中一套稍小一点，色调简洁明快，显然是为言絮特意准备的。 　　言絮原本因为即将到来的同处一室压力倍增，一看到这间卧室，顿时松了一口气。 　　何憬时还挺贴心的嘛。 　　从新房出来已经黄昏了，母女三人在金城广场吃了顿便饭这才打道回府。到了小区门口，言絮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小絮！” 　　言絮回头一看，居然是消失了一个多星期的徐乔波。 　　她纳闷地问：“你来干吗？” 　　徐乔波气急败坏：“他们说你和何憬时结婚了？不可能吧？到底是谁传出来我们家退婚了？我压根儿没想退婚！” 　　言絮气乐了：“你在搞什么花样？星期六我一早起来就被退婚刷屏了，人人都在嘲笑我是个小泼妇没人要，我想着我们俩也不能算是仇人吧，就算没结成婚你至于这样背后捅我刀子吗？现在倒好，你说你没想退婚？那这一个星期你在干吗？” 　　“我真没有，”徐乔波的脸色灰败，“我临时出差调研去了，周六一早走的，没人和我说这事。小絮，那天我是有点生气，你太不给我面子了，可我真没有想和你退婚，就想着晾你一个星期也好，到时候再来哄你你就不会太生气了。现在……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的声音顿了顿，最后愤怒地嘶吼了起来，“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我！” 第17章 [2更]唇被温柔地吻住…… 　　坐在咖啡馆里, 暖气驱走了凛冽的寒风，徐乔波终于从几近崩溃的状态中恢复了一点。 　　他是中午回到安州的，一回来就听到了徐家退婚和言絮结婚的消息,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别人的恶作剧, 回家后又看到了言絮退回来的首饰礼金, 这才疯狂地四处找言絮亲口问个明白。 　　言家人都把他拉黑了, 言鸿志在公司，他去找的时候被保安轰了出来, 不得已，他只能等在言家的大门口守株待兔。 　　“一定是公司里那个副总，他和我爸不和，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所以故意第二天调我去调研……”他喃喃自语着。 　　“你冷静一点，副总坑你这个干吗？又不能让他升职加薪。”言絮头疼死了，她原本以为徐乔波在无理取闹, 可现在一看，徐乔波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好像是真的不知道退婚这事。 　　“哪还有谁？”徐乔波不死心地道, “让我知道是谁, 我饶不了他！” 　　言絮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道：“徐乔波，你看着我，周五那晚我就和你说过，我们俩完蛋了, 所以，就算没有周六的谣言，我们俩这婚也结不成了。我只是当时有点伤心, 你们家把所有错都怪在我一个人头上，还传得沸沸扬扬，让我家里人很难堪，不过现在都过去了。我周六就把订婚的首饰和礼金都退了回去，你爸妈当时也没有什么反应，想必是乐见其成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也不用再责怪别人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徐乔波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悲凉之色：“小絮，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言絮怔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还追问这个问题干什么？我不爱你怎么会答应和你订婚？你看你到现在都还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我真的无法接受你和你的朋友玩得这么开放，还用了欺骗我的方式，既然我们彼此对感情的观点不同，勉强走下去会更痛苦，不如早点分开去寻找更适合的另一半。” 　　徐乔波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是想拥有一份毫无杂质的爱情，那个人必须要全心全意地爱你。可是我们是社会人，事业、友情、人际应酬……各种需求都要面面俱到，我承认那天我是有点喝高了，可我真的只是把葛悦月当成好朋友，没把她当女人看，你怎么就不信呢？” 　　“我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言絮已经没有了那天的愤怒，也已经没有了和徐乔波辩论的心情，语声淡然，“就算是我对爱情要求高吧，希望你以后能找到一个全心包容你的女人。” 　　徐乔波忿忿地问：“那你为什么要和何憬时结婚？你以为他会全心全意爱你吗？他这种人，花花肠子比我只会多不会少，到时候你有得哭了。” 　　“你还不明白吗？因为我不爱他，所以我不会对他苛刻，他要是像你这样，我连伤心可能都不会有，”言絮静静地看着他，“女人对一个男人有所要求，只是因为心里存有爱和期待罢了。” 　　空气静默了很久，久到好像时间静止了似的，唯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着，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服务生端着他们俩的咖啡上来了。 　　徐乔波终于回过神来，拿起那杯espresso一饮而尽。 　　苦涩的味道从嘴唇一直延续到心底，木已成舟，言絮已经是别人的新娘了。 　　可能从那天对言絮说下谎话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注定好了结局吧。 　　“行……那我祝你……”他艰涩地挤出一句话来，“幸福美满。” 　　“谢谢，”言絮忍不住提醒，“还有，听我一句劝，离你那帮幸灾乐祸的狐朋狗友远一点，如果退婚的事情不是你故意放出去的，你那些朋友的嫌疑最大，最少也推波助澜了。” 　　“好，我会查到底的。”徐乔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那个背影萧索而悲伤，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咖啡散发出诱人的清香，言絮心不在焉地拿起勺子轻轻搅拌着，不锈钢小勺和骨质瓷杯碰撞着，时不时地发出“叮”的脆响。 　　她的脑中忽然掠过了两人刚认识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海边的黄昏，她刚玩好降落伞，坐在沙滩上休息，海边风浪乍起，几个男生不退反进，驾驭者滑板在风浪中穿梭，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的男生技术特别娴熟，几次冲进风浪里，在言絮为了他捏了一把汗后又安然无恙地一跃而出，仿佛一条蛟龙，自在潇洒。 　　她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久，一直等到肚子都“咕咕”叫了才恍然惊醒，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嗨，喜欢冲浪吗？” 　　“很过瘾的，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教你。” 　　她一抬头，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笑脸，连同白得晃眼的一排白牙。 　　就这样，两人认识了。徐乔波精通吃喝玩乐，言絮也喜欢运动旅游，两人在某些方面很契合，言絮又正好处在失恋退婚的低潮期，在徐乔波的追求下么多久就陷入热恋，有了一段十分快乐的时光。 　　如果论感情，相恋八个月的徐乔波的确比不上翟东方，当时和徐乔波在一起，也有和翟东方示威的成分在，但订婚后言絮开始真心规划有他的未来，期待着和他结婚的那一天。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会以这样一地鸡毛的可笑结局收场。 　　手机震动了一下，把言絮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何憬时发过来的。 　　何憬时：今天夜色好美。 　　言絮往窗外一瞥，黑沉沉的天空中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到，哪有什么美的踪影？ 　　言絮：美吗？ 　　何憬时：家里有了你的气息，所以连带着夜色也变美了。 　　言絮无语了，这人的嘴巴是在蜜罐里泡过了吗，怎么甜言蜜语张嘴就来？说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女朋友，谁能信啊？ 　　言絮：我还有这功能？ 　　何憬时：当然有，现在我的心情很美丽，如果明天能顺利等来我的太太，那一定会更美丽。 　　绕来绕去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言絮没好气地发了条语音过去，“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话算话。” 　　周一，言絮在鹿言书吧接受了陆心怡和虞心海他们的联合声讨，被敲出了一大笔竹杠为隐瞒结婚请客。虞心海还十分贴心地在本周所有的菜品上都加上了一对被箭横穿的爱心裱花以示庆祝。 　　快六点的时候，言絮和店员们道别，开车去了自己的新家。 　　刚刚走出电梯厅，跃入眼帘的便是大门上贴着的两个大大的喜字，昨天来的时候还没有，也不知道何憬时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按了密码推开门去，站在玄关，言絮怔了一下。 　　原本有点空旷的客厅里放了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琴盖支起，金色的琴弦若隐若现，在黄昏的阳光中跳动着光芒；白色的纱帘在微风中飞舞，时不时地飘到钢琴的黑白按键上，仿佛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着情人的身体。 　　言絮屏住呼吸，不自觉地走到了钢琴旁，轻轻地按下了按键。 　　琴弦震动着，“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仿佛珠落玉盘，比记忆中的还要好听。 　　脑中忽然闪过一些画面，她的眼底微微湿润。 　　小时候她一直被养在外婆家，鲜少能见家人一面，那会儿言玟的小提琴已经拉得很好听了，她特别羡慕，觉得是不是因为姐姐会拉小提琴所以才能一直和爸妈住在一起，所以，她动了个小脑筋，吵着也要和姐姐一样学拉小提琴。 　　外婆受不了小提琴初学者那种拉锯一样的声音，哄着她学了钢琴。 　　学钢琴也很辛苦，她这么一个成天乱跑乱玩的小皮猴，愣是每天坚持坐在琴凳上练一个多小时，从幼儿园大班开始，一直坚持到了初二。 　　初二那年，言鸿志和项芳雅原本答应要把言絮接回家住了，可刚好公司开发了一个新项目，项芳雅同时又怀孕了，她回家的计划再次搁浅；紧接着，她要参加一个钢琴比赛，可倒霉的是，前一个星期她整个人过敏了，严重影响了她的状态，比赛名额被比她差的一个同学拿走。 　　她大哭了一场，从此再也没有再碰过钢琴。 　　长大以后，偶尔夜深人静时再回过头来想想，她其实有点后悔，当初为了一时之气放弃了坚持学了八年的乐器。虽然一开始学的时候目的不纯，但到了后来她已经彻底喜欢上了弹钢琴这件事，每天枯燥的练习时间成了享受，美妙的钢琴曲不仅给她带来了音乐的魅力，也给她带来了好多朋友，是她童年生活中非常珍贵的回忆。 　　“喜欢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乎就在同时，身体被抱住了，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下颚在她的发梢轻轻摩挲着，带来一种暧昧的、亲昵的气息。 　　以前那种迫不及待想要逃开的感觉，不知不觉地就消失了，她好像已经适应了何憬时的气息，不自觉地往后靠了靠，轻声道：“喜欢……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弹钢琴？” 　　她有点困惑，放弃钢琴后，很长一段时间，这两个字成了她的忌讳，外婆和家人都鲜少在她面前提起，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就连徐乔波也不例外。 　　“神仙半夜托梦给我的，”何憬时开玩笑道，“我随便一买，没想到你真的喜欢。” 　　言絮不信，不过，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何憬时的这份心意，还有她重新拥有一架钢琴的喜悦。 　　她转过身来，环住了何憬时的脖子，身体微微后仰，定定地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那双妩媚的眼尾微微上扬，略带栗色的瞳仁中仿佛阳光下的琥珀，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温度和依恋。 　　何憬时被看得心神微微一荡，语声低哑地警告：“你这样看着我，我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可不能怪我。” 　　言絮抿嘴一笑，踮起脚尖来，飞快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这件礼物。” 　　何憬时怔了一下，正要俯身亲下去，有人从餐厅探出头来：“何先生、何太太，可以吃饭了。” 　　言絮闹了个大红脸。 　　她还以为家里没人呢，没想到餐厅和厨房这里居然有四个人在，都是从另一部客梯里直接进来的，专门做清洁和餐饮服务。 　　何憬时请了酒店餐饮部的员工安排了今晚的晚餐，另外还有一位是专门负责这个新家家务的佣人田姨。 　　穿着燕尾服的waiter推着小餐车到了餐桌旁，彬彬有礼地拿起了冰镇的酒瓶，为他们俩各倒了一杯红酒。 　　何憬时举起杯来，嫣红的液体在水晶灯下折射出迷人的光芒，酒的清香扑鼻而至。 　　“新婚快乐，何太太。”他凝视着言絮，柔声道。 　　酒杯相撞，清脆的声音悦耳得仿佛仙音萦绕。 　　气氛很好，好得让人醺然欲醉，何憬时很懂得恰到好处地聊天，聊的都是言絮接的上话茬的，女生们喜欢的娱乐圈新闻、时下时髦的零食和玩乐、网络上冒出来的新鲜梗……即不会冷场也没有过分热络，一切都是刚刚好的尺度。 　　吃完饭，何憬时拉着她来到了客厅，钢琴自动放起了一首不知名的古老英文情歌，琴键一下下地跳动着，优美的音符流淌在带着酒意的空气中。 　　何憬时抱住了言絮，两人合着音乐轻轻摇摆着。 　　“这是什么歌……我好像没有听到过……”言絮靠在他的肩头，喃喃低语着。 　　此时窗外月光皎洁，透过落地玻璃窗轻洒在大理石地面上，优雅而神秘；餐厅的门关着，昏黄的灯光从玻璃门里透了出来，偶尔有锅碗的碰撞声响起，世俗且温馨。 　　两种不同的氛围一左一右，冲击着言絮的感官，让她一时不知道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seven lonely days》，是一首美国乡村音乐，曲调稍稍调慢修改了一点变成了钢琴曲，”温热的吐息在她耳畔萦绕，“seven lonely days make one lonely week.* 好听吗？” 　　“好听……” 　　“以前我不敢听这首歌，怕越听越孤单，现在就不一样了，有你在再也不孤单。” 　　“是吗……唔……” 　　唇被温柔地吻住了，这一次，再也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言絮仿佛坠入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中，渐渐沉沦。 第18章 [3更]不事生产的米虫…… 　　早晨第一缕曙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言絮蜷缩在被子里，眼睫颤了颤。 　　被窝很温暖，她贪恋地蹭了蹭, 又迷糊了好一会儿, 这才美美地伸个懒腰睁开了眼。 　　入目而来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 她呆滞了几秒, 这才清醒过来：这不是她睡了十多年的闺房，而是她和何憬时的新家。 　　脑中迷迷糊糊地掠过些什么, 她猛地坐了起来，紧张地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 　　睡衣是她穿惯了的一套小熊□□，身体也没有半点不适。 　　白色的钢琴、浪漫的音乐、摇摆的贴面舞、缠绵的热吻……记忆在热吻后只剩下些破碎的片段，她当时可能是半醉了，所以和何憬时一边亲吻一边跳舞，跳着跳着就睡着了。 　　脸上烫得能热烧饼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这样都能睡着。 　　还好，何憬时很君子, 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做一些难以描述的事情。 　　一看时间快十点了, 言絮光着脚跳下了床, 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往外看，还没看出个所以然呢，一阵轻咳声响起：“醒了？” 　　她尴尬地拉开了门，只见何憬时刚刚从主卧出来，米色呢子大衣挺括, 在腰部的剪裁微微修身，衬得他的身姿越发挺拔隽秀。 　　“你……还没上班啊……”她呐呐地问。 　　“想等你的早安吻，”何憬时笑着道, “还以为等不到了，没想到运气还不错。” 　　“天天亲来亲去的……没过几天你就腻了……”言絮嘟囔着，主动走过去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 　　何憬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捏了捏她的鼻子：“嘀嘀咕咕什么呢？早餐田姨已经准备好了，有什么事找她就好，当然，你要是愿意打电话来骚扰我，我很乐意奉陪。” 　　“知道了知道了，”言絮推了推他，“快走吧，都十点了，你这老总太散漫了。” 　　“没办法，谁让我昨晚失眠了呢，”何憬时正色道，“平常我都是朝九晚六的敬业人设。” 　　言絮心里一喜。 　　何憬时为她做了这么多，这下总算轮到她展示一下她的贤惠了，失眠她最有发言权了，项芳雅就老失眠，尝试过无数种东西方疗法和各种土方秘方。 　　“好好的怎么就失眠了？”她热络地道，“等会儿我给你去买个睡眠喷雾，我还有个秘方，专治失眠的，等会儿我就给你去网上买药材。” 　　何憬时笑了，高大的身体微微俯压了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这些没用，我失眠是因为那张床太大了，一个人睡有点冷清，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何太太，什么时候能让我享受真正的新婚之夜呢？” 　　言絮歪了歪头，佯做认真思考状：“这个嘛……看你表现吧。” 　　不得不承认，温水煮青蛙是有效果的，在和何憬时多次亲密接触后，短短几天时间，言絮已经不抗拒何憬时的身体接触了，对他偶尔的玩笑话也不再敏感脸红，应对如常。 　　田姨做的早饭很不错，中西结合，豆花、煎蛋和三明治，唯一的不足就是煎蛋是全熟的，不是言絮喜欢的流心蛋。 　　早晨的时间就在悠闲中度过，言絮泡了一壶茶，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晒着太阳看着小说，眼睛累了就坐在琴凳上，慢慢回忆着从前学过的技巧，让僵硬的手指活络起来，再在网上淘了一大堆喜欢的琴书，准备有空了就练一练。 　　做不成小时候向往的钢琴家，自娱自乐总还是可以的。 　　吃完中饭，言絮去了鹿言书吧。 　　这两天虞心海在研究新饮料，拜托两位老板一起帮忙过来品鉴，做最后的筛选。 　　LOFT商业区的停车场离鹿言书吧有点距离，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需要穿过好几个工作室组成的街区。天气好的话，在这些街区中散步是个很让人享受的事情，沿路的几栋建筑外墙都很有特色，有的是大片的壁绘，有的是金属和玻璃的拼接，时不时地可以看到有游客在里面打卡拍照。 　　右前方的一家广告工作室刚刚装修好，言絮也是第一次见到它拆掉围栏的模样，忍不住停下脚步，准备拍张照片给陆心怡他们去瞧一瞧。 　　刚拿出手机，前面一个打卡的人转过脸来，刚好和她对了个正着。 　　居然是童白露。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言絮率先回过神来，收了手机大步往前走去。她实在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任何交集，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倒霉。 　　“言絮，你等一下！”童白露忽然叫了起来。 　　言絮充耳不闻。 　　童白露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冷笑了一声：“你跑那么快干吗？是心虚了吗？” 　　言絮停下脚步，困惑地看着她：“你这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我为什么要看到你心虚？” 　　童白露定定地看着她，眼圈渐渐地红了。 　　言絮这才发现，和上次在生日宴上那个意气风发的会所经理相比，今天的童白露清瘦了很多，虽然化了妆，但眼底的青灰色还是透了出来，一副没有休息好的疲惫模样。 　　“东方他……他让我离职……”她喃喃地低语着，看向言絮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东方已经和你退婚一年了，你也已经嫁给了何憬时，他的条件比东方好了不知道几倍，你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占着东方呢？” 　　言絮气乐了：“你在信口雌黄些什么？翟东方和你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俩的事情别拉扯上我，我可不想再倒霉一次了。” 　　“我也不想扯上你啊，扯上你能有什么好事！”童白露上前了一步，有点神经质地笑了笑，“我在他身边默默地陪了他两年，为他的公司没日没夜地打拼，就是为了能证明自己比你强比你好，可明明你现在都已经结婚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接受我？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可他反倒要我离职……当年明明你逼着他让我走他都没让我走……为什么……” 　　言絮瞬间明白了过来。 　　年会上何憬时公开了两个人的关系，童白露不知道也从哪里听说了，估计觉得自己终于熬到头了，憋不住和翟东方表白，结果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翟东方非但没有接受她，反倒要求她离职。 　　想当初言絮和翟东方吵架的时候，其中一个很大的争论焦点就是“童白露是否对翟东方有企图”。言絮认为有，翟东方却认为是她小心眼、无中生有，认为童白露只是个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可怜女孩，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努力生活罢了，不仅不是心机，而且还很励志。 　　童白露告白的那一刻，想必翟东方的脸都被打肿了吧。如果翟东方的确没有对童白露有其他心思的话，那一刻必定会成为他对一年前退婚事件后悔的顶峰。 　　“你不会懂的，”言絮怜悯地看着童白露，“你有野心有手段，但你不懂翟东方，所以，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和翟东方在一起了，赶紧收拾包袱走人吧，别把自己弄得太难堪了。” 　　童白露的脸色变了：“我不懂那你懂了？你和他好了这么多年，结果还不是作天作地地把婚约作没了？你别以为他拒绝我了就是对你念念不忘，男人都是贱骨头，只不过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这种心理在作祟罢了。” 　　“我需要这样以为吗？”言絮轻笑了一声，“我的选择很多，现在也已经结婚。只有你，心里眼里只有一个男人，用尽手段想跻身上流社会当阔太太，结果弄了半天鸡飞蛋打一场空，现在只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谎言来欺骗自己，可怜又可悲。” 　　她不想再和这个女人纠缠了，转身大步往前走去。 　　“可怜可悲……”童白露喃喃地重复着，忽然在她身后大叫了起来，“我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可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只是投了个好胎罢了！没有你爸妈你就是个不事生产的米虫，比我还不如！就算我用了点手段那又怎么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就是要努力成为人上人！” 　　言絮的脚下一顿，转头笑了笑：“看来你真的半点都没有悔意，那就继续吧，早晚有一天你会翻更大的跟头。” 　　很快，鹿言书吧就到了。 　　熟悉的风格、熟悉的脸庞让人觉得安心，虞心海隔大老远就朝她比了个心，门边的长木椅上，有个脸熟的老顾客向她招呼：“呦，今天运气不错，碰上咱们的美女老板了。” 　　言絮认得他，是个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品牌穿搭博主，网名叫“搭搭π”，经常喜欢跑书吧来拍vlog，顺带也在网络上宣传一下书吧，和店员们的关系很好。 　　“昨天刷博看到你的cocoplus被种草了。” 　　“哇，谢谢美女，真是受宠若惊。” 　　…… 　　一圈招呼下来，言絮被童白露搞得有点浮躁的心绪渐渐宁静了下来。 　　陆心怡已经在楼上等她了，两个人在靠北的地毯上盘腿坐了下来，中间是一个巨大的老树木根做的茶几，窗户外是一株寒梅，此时几朵白梅在树枝绽放，悠悠的冷香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来，十分惬意。 　　没一会儿，虞心海捧着托盘上来了，下个月预开发的新品饮料一共有四种，他一一给两位老板斟上了：“尝尝，提点意见。” 　　每季预开发新品这是鹿言书吧开业以来的老传统了，书吧以书籍阅读为主，饮品和烘焙点心为辅，一直意图在车水马龙的快餐世界中营造一种优雅从容健康的生活方式。 　　虞心海的理念和两位老板十分吻合，每次的新品研发都会从色香形味上动脑筋，并在品名和呈现方式上辅以各种文青的小巧思，很受欢迎。 　　讨论了一会儿，三个人定下了两款新品，虞心海记下要改进的反馈之后，向老板汇报工作：“这阵子我收到了好多会员的意见，希望我们能开发外送服务，书和点心、饮料、简餐都可以，呼声真的好大，你们俩要不要考虑一下？” 　　鹿言书吧是会员制的，从一开始面向的就是城市中高端收入人群，倡导让会员们“把视线从电脑和手机中解放出来”的健康理念。 　　如果书吧能从线下发展到线上，将为他们提供很多方便，但相应的，投入的资金和精力必定要翻倍增加。 　　言絮心不在焉地翻了翻手边的书，没有回答。 　　陆心怡懒懒地道：“懒得弄，我们这食材用得好，书籍成本也高，这外送的价格低不了，挣不到几个钱，到时候反倒累死。欸，你知道吗？昨天我们那里有个三十来岁的基金经理死了，脑梗，好可怜，孩子才上幼儿园。” 　　言絮吓了一跳：“三十岁脑梗？” 　　虞心海一脸心有戚戚焉：“现在这种病越来越年轻化了，前几天我一个朋友，是个网络作家，半夜心脏病发作送医院抢救去了，说是平常一直坐着对着电脑，还天天吃外卖，血都粘稠了，心血管堵塞。” 　　“越来越年轻化……那是因为健康的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在年轻人中特别容易被忽视……这要是不重视的话这种悲剧会越来越多……”言絮一边用手指轻敲着桌面，一边沉思着，“我们是不是可以做点什么？” 　　“难道你真的想拓展鹿言书吧的业务？”陆心怡纳闷地看着她，“你以前不是最怕麻烦吗？” 　　“我觉得真是个机会，可以让书吧从最初精神层面的健康理念拓展成健□□活，发展简餐业务，”言絮的眼睛亮了起来，“现在普通的外卖几乎都是不健康的，无论是食用油还是烹饪方式，都成为现代年轻人的健康杀手。我们面向的消费群体亟需营养、新鲜、健康的食材，但却没有时间去折腾这些，书吧可以用每日搭配好的健康食疗简餐加上外送的服务方式，让我们倡导的健□□活理念更多更好地走进年轻人这个群体，这是一件于人于己于社会都有好处的事情，我们何乐而不为呢？” 　　“小絮这想法真的可以，”虞心海也跃跃欲试，“你们俩把握大方向，零碎的杂事我来，只要人员给我请够就可以了。” 　　陆心怡懵了片刻，狐疑地问：“你今天有点不正常，受了什么刺激了？这书吧咱们不就是开着玩玩的，真弄大了麻烦事一大堆，你吃得消吗？” 　　言絮嫣然一笑：“对，受了一点小刺激，有人说我是米虫，只是投胎投得好，我很期待把米虫这两个字彻底扔到这个人的脸上。” 第19章 笑得这么荡漾 　　其实言絮很早就有拓展鹿言书吧的想法了, 这阵子经常看书吧的财务报表和经营状况，就是在研究这个可能性。 　　但和陆心怡担心的一样，她也怕自己是三分钟热度, 到时候投入资金和精力搞得兴师动众, 三板斧之后没了激情, 反倒把现在安逸愉快的书吧氛围给搞丢了, 所以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今天童白露的一句“米虫”和虞心海的建议，只是最后叠加的契机。 　　刚才和陆心怡他们的探讨, 让她找到了一个有意义的切入口，此刻她脑中有了许许多多新鲜的想法，迫不及待地想要让这些想法在她手中变为事实。 　　比如，言絮的外公是个很有名的中医，曾经在市郊的某家二甲中医院就职，他熟读医书，对各种食疗古方了若指掌, 平常弄堂里的左邻右舍都很喜欢找他调理身体。 　　外公最为得意的食疗成就就是外婆，外婆因为饮食习惯不好, 中年的时候就有了高血压, 经常头晕耳鸣, 外公在给她吃药的同时用食物调理，这么多年下来血压一直稳定在一个固定值上，没有什么心脑血管的后遗症。 　　言絮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了很多关于食疗的古方，如果这些古方和现代西方的健康饮食相结合, 应该可以成为书吧简餐业务的一个有效方向。 　　当然，这只是言絮灵光一现的初步构想，可行性不错, 但到底能否实施，还需要仔细的调研和探讨。 　　三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一个下午，意犹未尽，就连陆心怡也从一开始的犹疑不决变为兴趣十足，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担心：“我是没什么关系，单身狗一个，自己能做自己的主，可小絮你现在已经结婚了，还是得问问何憬时的意见，毕竟何憬时这样的人可能不想要他的太太过于注重事业而忽略家庭。这样吧，你回去和何憬时商量一下再做决定，怎么样？” 　　陆心怡的话音刚落，言絮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何憬时发过来的语音通话请求。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陆心怡朝她暧昧地眨了眨眼：“呦，热线电话来了，有点新婚热恋的感觉了。” 　　“几百年都没人给我打电话了，”虞心海感慨道，“我都忘了煲电话粥是什么滋味，是不是也该去谈个恋爱了。” 　　“去去，一个电话哪来这么多戏。”言絮瞪了他们俩一眼，接通了语音。 　　“怎么不回我消息？”何憬时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吗？”言絮把通话页面缩小了一看，果然，对话框里有张风景照和一条文字消息，“我刚才和朋友在讨论事情，没留意。” 　　“那你快往窗外看一眼，今天的黄昏是粉色的。”何憬时催促道。 　　言絮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结果是让她欣赏窗外的风景，她有点无语，只好走到窗户边往西边看去，果然，天色渐晚，淡蓝色的天空中透出了一层浅浅的粉色，好像少女脸颊上自然的绯色，很美很温馨。 　　心情一下子跟着这美景变得舒畅了起来。 　　这样隔着网络和何憬时欣赏同一片天空，感觉有点奇妙，就好像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有了温柔的羁绊，两个人的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真好看，”言絮来了兴致，忍不住想要炫耀一下，“我这里肯定比你的要好看，边上没有高楼大厦，再往前就是江边的天空，等会儿我也拍一张给你看看。” 　　“好。”何憬时又问，“你在鹿言书吧这里？” 　　言絮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有个书吧？” 　　“这是秘密吗？”何憬时反问，“很多人都知道吧。” 　　言絮一想也是，何憬时应该就是在普通的社交场合听到了一嘴，今天顺便就联想到了。他知道了也好，正好顺便问问他对书吧经营的看法。 　　“那你觉得我这书吧怎么样？”言絮试探着问。 　　“很适合你，”何憬时笑着道，“很多浪漫的小女生都会有这么一个梦想吧，在一个书香古韵的地方享受无尽的藏书和阳光，没有生活的压力和烦恼，可以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尽情徜徉。” 　　言絮再次惊讶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有这么一个梦想？” 　　“因为你就是个浪漫的小姑娘啊。”何憬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好吧，”言絮也懒得追根究底了，“我们几个刚刚就在讨论，想把书吧好好经营起来，可能会扩展一下健□□活模式的业务，初步方向定在健康简餐，你觉得有市场吗？” 　　何憬时思考了片刻：“你需要我用什么身份回答？老公还是投资商？” 　　“那你分两个部分作答吧。”话一出口，言絮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搞得这么复杂，这是期末考试最后的论述题吗？ 　　“健□□活模式这几个字一听就是市场热点、未来趋势，如果我是投资商，必定会为这个项目加分，当然，最后是否愿意投资，还得看具体的企划，”何憬时慢条斯理地道，“如果作为你的老公，那当然就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去天上摘星星摘月亮我也陪着你拍手叫好。” 　　言絮轻吁了一口气，刚才莫名捏紧的手掌松开了 　　虽然她不认为她的书吧扩展计划需要征得何憬时的同意，但要是何憬时真不同意的话还是很让人头疼的，毕竟两人刚结婚没几天，一吵架就好像有种“出师不利”的不吉利感。 　　现在何憬时的回答很好，和从前翟东方、徐乔波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翟东方就不用说了，一订婚，翟妈妈那里老底子规矩一套一套的，话里话外都希望言絮安心做个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翟东方自己也不希望言絮出去工作，当然，他的话说得比较动听，是怕言絮在外面被人欺负受苦，和言鸿志一个说辞；徐乔波则是看不起她的书吧，说是这种投入和收益比根本不值得她花任何精力，赶紧把书吧关了，这些钱还不如投资基金，行情好的话一年可以翻一倍。 　　可现在何憬时不仅对她的想法加以鼓励和支持，还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就好像这间小小的书吧是何憬时手上价值几亿的投资项目一样。 　　“你可不许说谎，”她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就带了几分娇嗔，“到时候我忙起来可不许给我甩脸子。” 　　“你忙起来我来帮你打下手，你别嫌弃我笨手笨脚的，行不行？” 　　“可不敢这样大材小用，我爸知道了会来揍我的。” 　　“那你有什么健康计划，我的员工先每人来一份捧捧场。” 　　“不不不，你可不许来瞎掺和。你不知道，今天有人骂我是米虫了，要是你一帮忙，我就从靠爸妈的米虫变成靠老公了。” 　　何憬时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谁在你面前乱说话了？” 　　言絮怔了一下，她不想提自己的糟心事，更不想让何憬时再听到和翟东方有关的事情，便含糊着道：“没谁，一个不相干的人。” 　　何憬时沉默了片刻，忽然语声变得森冷了起来：“童白露？” 　　言絮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何憬时轻笑了起来，就好像刚才那森冷的声音只是言絮的错觉，“别听她胡说八道，人的出生无法选择，这个世界没有极致公平。在我看来，就算你是米虫，也比童白露这样靠心机害人上位的害虫强百倍千倍。” 　　挂了电话，何憬时靠在椅背上，看向远处的落日黄昏。 　　这是三十八层的高度，进三百平方的办公室一大半都被落地玻璃窗包围，视野通透，大半条新罗江的美景尽收眼底。 　　隔间而望，他的妻子就在江对面的那座LOFT商业区内，虽然看不到，但他可以想象得出言絮妩媚的双眼、微翘的鼻尖，还有果冻一样的甜美双唇。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荡漾了？你中途中止了我们的投资会议，就是为了和你那个小妻子一起打电话看晚霞？”一个声音在边上响起。 　　何憬时不用回头也听得出来，进来的是他的好友兼合伙人宋西瑭。 　　他气定神闲地把手机收进兜里：“怎么，不可以？” 　　“可以可以，你是老大你说了算，”宋西瑭嘿嘿一笑，“我只是想问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带你的小妻子出来给我们看看？我们真的很好奇，到底她有什么魅力让你这样魂牵梦萦了这么多年？” 　　何憬时笑了笑：“还不是时候。” 　　“都成了你老婆了怎么还不行？”宋西瑭不死心，“朋友聚会出来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很稀松平常嘛。” 　　何憬时想了一下：“等我们度完蜜月吧，到时候看看她心情怎么样。” 　　宋西瑭“啧啧”两声，连连摇头：“难以想象，这就是我们投资界令人闻风丧胆的何憬时，一定是灵魂交换了吧，把我的资本杀手还给我！” 　　何憬时不再和他废话：“走，继续开会。” 　　今天的投资会议主要是关于一家新能源公司的，这家公司的主业原本是服装纺织，在原本的资本积累之后需要转型，先后涉足了房地产、矿物资源等行业，最后搞起了新能源。 　　因为前期转型的误区，他们消耗掉了不少现金流，现在新能源的技术研发已经到了国际最新水平，但急需资金将技术量产占领市场。 　　这项投资标的近十亿，会议重新开始后，临时出了一点小岔子，双方在股份和控制权上有了点分歧，一时没办法很快解决，何憬时不得不给言絮发了条消息，告诉她晚饭赶不回来吃了。 　　言絮倒是很快回复了过来，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包，又回了一条文字消息：嗯嗯没问题，好好加班，认真赚钱。 　　想象着言絮发消息时的表情，何憬时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接下来的谈判进行得还算顺利，何憬时在控制权上稍稍让了一点步，毕竟这家新能源公司潜力无限，也就是因为资金周转暂时有点困难才出让了很多权利，合作成功的话，未来十年他投入的资金将会以几何倍数增长。 　　谈判结束后，公司CEO陶总握着何憬时的手，连连表示感谢，并幽默地问：“刚才何总是收到了谁的消息才心情这么好的？我可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财神爷。”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们何太太喽。”宋西瑭在旁边取笑道。 　　何憬时也不掩饰：“怎么，你嫉妒吗？没有太太的单身狗当然体会不到我们有妇之夫的快乐。” 　　…… 　　送走了陶总，何憬时也和宋西瑭在地下车库分道扬镳。拉开车门，何憬时忽然想起了什么，示意宋西瑭：“还记得童白露吗？” 　　宋西瑭把这个名字在脑中过了一圈，这才想了起来：“记得，不就是那个贫困生吗？” 　　“她去骚扰言絮了，”何憬时面无表情地道，“既然如此，就让她自食恶果吧。” 　　夜晚的安州，依旧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以往这个时候，何憬时可能会约个三五好友去健身房打个球，或者去江边拍拍夜景聊作消遣，可现在，他很想插上双翅飞回家里。 　　车流移动得有些缓慢，他的心情有些浮躁，忍不住拿起手机看了看。 　　言絮没有发来催促的消息。 　　想想也是，现在言絮还是把他当成陌生人，说不定还盼着他加班晚点回去呢。 　　这样一想难免让人有点泄气，何憬时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趁着红灯的时候刷了一下朋友圈。 　　言絮的朋友圈第一个跳了出来。 　　[重新捡回老技能，开心。][小视频：SEVEN LONELY DAYS] 　　点开一看，是一段《seven lonely days》的主旋律，言絮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指甲被她修剪得整整齐齐，上面有一层浅粉色的光泽，让人很想捉住亲上一口。 　　何憬时的心也跟着指尖飞舞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们俩昨晚跳舞的钢琴曲吗？言絮在朋友圈里发这首曲子，是不是在暗示一个人有点孤单，让他赶紧回家？ 　　脚下的油门顿时踩得有劲了起来。 　　回到家里推门而入，客厅灯亮着，言絮却不在。 　　房间里开着地暖，暖烘烘的好像阳春三月，何憬时脱了外套，正要往里走，里面的门开了，言絮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像是刚刚洗完澡，光着脚，头发松垮垮地在头顶扎了个丸子头，红色的吊带睡衣勾勒出她妙曼的曲线。 　　何憬时的喉咙一紧，想说的话顿时卡住了。 第20章 你再敢放肆试试 　　言絮这一个晚上过得十分惬意, 田姨的饭菜烧得很好吃，很有以前姥姥家老底子安州菜的味道，她吃了满满一碗饭, 不得不下去小区里散步消食了一会儿。 　　回到家里, 她和爸妈、言玟煲了电话粥, 又兴致勃勃地把晚上练的钢琴曲录了一遍, 剪辑成小视频发在朋友圈里，收获了一大堆的点赞, 好多人来问这首曲子的名字。 　　紧接着，她舒舒服服地在大浴缸泡了个精油澡，把自己搞得香喷喷的，正要吹头发的时候，忽然发现手机拉在客厅里了。 　　这年头，手机离开几分钟，人就好像丢了魂似的, 言絮立刻随手捞了一件更衣室里的睡裙，匆匆拉开门, 迎头就和何憬时撞了个正着。 　　此时此刻, 她才发现刚刚随手穿的睡裙是项芳雅新替她选的, 品质上乘、款式热辣，尤其是前胸和下摆处的蕾丝花边，将她浴后白里透粉的肌肤半遮半掩着，更添几许诱人的气息。 　　再逃回卧室就有点太刻意了，言絮定了定神, 硬着头皮佯做轻快地往前走去：“回来啦？快去泡个澡放松一下，我去……” 　　眼看着就要和何憬时擦肩而过，她心里暗喜, 正要加快脚步，手臂被拽住了，一股大力袭来，她踉跄了几步，后背被抵在了墙壁上，何憬时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将她整个人笼罩。 　　脸颊和脸颊之间轻轻摩挲，微凉的触感让滚烫的肌肤稍稍降温，却又带来了一阵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言絮的呼吸有些紊乱了起来：“别闹……我要睡了……不不……不是……我要拿手机……” 　　何憬时在她耳畔低喃：“手机重要……还是我重要？” 　　滚烫的气息组成了一张细细密密的网，仿佛想要腐蚀言絮的意识，甜腻的话不受控制，想从喉咙里脱口而出，却又在最后关头被残存的意识卡住了。 　　许是她沉默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何憬时吻住了她的耳垂，轻轻戏弄着。言絮浑身一颤，不由得轻呼了一声，识时务地服软：“你……你重要好了吧？” 　　何憬时满意地轻笑了一声，却又还是不满足，贪恋地嗅着她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好香，是什么香水吗？” 　　“没用香水，”言絮赶紧否认，“可能是精油的香味吧，我泡澡的时候滴了几滴薰衣草，可以助眠，你要吗？我帮你在洗澡水里放一点。” 　　她正要顺理成章地推开何憬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何憬时横抱了起来，她慌乱地拽住了何憬时的前襟，原本绵软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 　　何憬时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脚下一顿，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往里走去。 　　把言絮放在了床上，他半跪在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言絮被他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忍不住往里缩了缩，呐呐地问：“怎么了……” 　　“怕了？”何憬时似笑非笑。 　　“没有的事。”输人不输阵，言絮努力装着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是不自觉捏紧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心底的秘密。 　　何憬时哂然一笑，把被子拉过来替她盖上：“放心吧，我说了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那就说到做到。穿那么少别感冒了，手机我替你拿过来。” 　　看着他的身影出了房间，言絮心中一阵五味陈杂。 　　片刻之后，何憬时去而复返，把手机递给言絮，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晚安。” 　　这一晚的梦里飘满了若有似无的柑橘清香，比甜橙的要淡，还混合了一点天竺葵的气息，引诱着言絮在梦里不停地追寻。 　　第二天早晨醒来，言絮躺在床上回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何憬时身上那股香味吗？昨晚亲了她半天不够，还要这么霸道地跑来霸占她的梦境。 　　精神抖擞地起了床，还不到九点，何憬时正在餐厅用早餐，一看她进来，调侃着问：“怎么，今天这么早起来，我们的言老板准备大展宏图了吗？” 　　“对，”言絮神气地应道，“以后你乖乖当好贤内助，有福给你一起享。” 　　话一出口，她自己也忍不住破功笑了起来。 　　“那么，请何太太指示一下，下周出发去T国度蜜月，可以吗？”何憬时把准备好的资料推了过来，“看看，行程安排。” 　　言絮一看，是个旅游顾问的奢钻旅游计划，一共七天六晚，正好涵盖了圣诞和元旦两个假期。 　　她这里是没什么问题，现在书吧的扩展还在初步设想阶段，各种想法都还需要完善，正式开始肯定要等到春节以后。 　　“可以，不过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没事吗？”她好奇地问，“我爸总抽不出时间来度假，偶尔出去玩两天能接几十个电话来请示工作的，后来我妈都懒得和他一起出去玩了。” 　　“可能是公司经营模式不同吧，”何憬时笑着道，“他有实体工厂需要操心，下辖的员工数千，是劳动密集型企业，我是用钱生钱的，操心的事情就交给你爸这样的实干家。” 　　这话一听就很奸诈，但的确是没有办法的现状。干传统实业的，如果不跟紧时代的潮流，再努力也比不上新兴行业，所以言絮偶尔也听言鸿志在讲，想分出一部分精力和资金来转型，但目前看来还是收效甚微。 　　这一个星期，言絮就在书吧中忙忙碌碌地度过，查阅了各种现代医学论文和古籍，探讨可行的健康餐食配方。 　　现代人最为困扰的就是心脑血管疾病极其并发症、后遗症，而这些疾病和饮食习惯息息相关，重盐、高糖、多油、爱□□米精面，这些国人的餐饮习惯让心脑血管疾病的受众越来越年轻化、普遍化。 　　这就意味着一定要改变国人热油高温爆炒的烹饪习惯，还要选用更为健康的食用油，减少精米精面的摄入。 　　很多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可现实中却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折腾健康食谱，鹿言书吧拓展业务的第一步，就是要为会员提供书籍上门和健康简餐外送服务。 　　“鹿言书吧的招牌下面加个简餐，突出鹿言这个品牌，”言絮在图纸上画着圈圈，“小程序上的简介一定要强调，我们的简餐选用的是橄榄油、双低芥酸油等健康油品，以蒸为主，守护心脑血管的健康。” 　　“看来我家里也得少用点普通的食用油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虞心海看着言絮提供的一堆医学数据，有点感慨。 　　“还有，我觉得可以开一个优质碳水简餐系列，鹰嘴豆、杂豆包、玉米粒、青稞米、三色藜麦等等，对三高的调理成效很好，我这里有几个食疗菜谱，是我外公在我外婆身上实践过的，另外几个是从古代医书上抄下来的食疗方子，心海，你可以开始尝试做做看，争取做到又健康又美味，取代晚餐的低级碳水。” 　　“好，”虞心海拿着资料翻阅了几下，“这个交给我，到时候菜品出来了请你们试吃。” 　　“还有，每日摄入的果蔬种类和数量也可以计算好，作为配套，我们面对的会员许多都工作繁忙，没有时间去超市精挑细选，我们可以替他们做这些事。” 　　…… 　　陆心怡双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看着言絮。 　　“你这样看着我干吗？”言絮百忙之中抽空瞟了她一眼，纳闷地问。 　　“小絮，我发现好像变得越来越有魅力了，”陆心怡一脸的深思，“刚才你说话的时候，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 　　言絮被她逗乐了：“闪闪发光的电灯泡吗？” 　　“那么老土的怎么配得上你，”陆心怡一本正经地道，“肯定得是最新款的LED发光灯。” 　　“行了吧，别拍马屁了，我先弄出了这么多，接下来要看你们俩的了，”言絮合上电脑，愉快地道，“明天我就出发去晒太阳了，安州的冬天，拜拜！” 　　“没良心，扔下我就走了，”陆心怡做伤心状，“你得补偿我，现在请我吃点好吃的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今天言絮和何憬时都有事，所以说好了各自在外面吃饭，然后再回家收拾行李，现在时间还早，倒是来得及吃个甜品解解馋的。“走，我请你去金城广场吃抹茶布丁，我跟你说，有一家的抹茶布丁绝了。”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兴冲冲地往外走去，刚下了楼，门口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不能进来！” 　　“我……我找人……” 　　“小妹妹，他真的找人，找你们老板。” 　　“那你们也要在外面等着，我问过店长才能让你们进去！” 　　…… 　　言絮和陆心怡对视了一眼，疾步到了门外，只见有个醉汉被人拉拽着，拼了命地要朝里冲进来。 　　陆心怡倒抽了一口凉气，失声叫道：“翟东方！你怎么喝成这样？” 　　一听到这声音，翟东方立刻停住了动作，屏息捕捉着声音的来源，终于把目光聚焦在了言絮身上。 　　半晌，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努力挺直着后背：“没……没喝醉……小絮……我真的只喝了一……一点点……” 　　旁边拉着他的朋友和言絮他们也认识，苦笑着道：“言絮，我真是拦不住，他今天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酒一瓶瓶地往肚子里灌，灌完了就说要来找你，你赶紧劝劝他吧。” 　　言絮冷漠地看了翟东方一眼，拉着陆心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手臂被拉住了，翟东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小絮你别不理我……我错了……我现在才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翟东方，”言絮恼了，“别丢人现眼了好不好？你喝没喝醉和我没关系，要发疯回家发去吧。” 　　“我不！”翟东方梗着脖子，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要回家……都怪我妈和我姐……你才不理我了……还有那个童……童白露……她就是个骗子……她根本不是贫困生……她骗了所有人……她存心想要拆散我们的……小絮，我错了，我怎么就这么蠢，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言絮定在原地，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你说什么？童白露不是贫困生？” 　　“对！”翟东方狂笑了起来，“我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不够格参加那个慈善捐助，在高中的时候就伪造资料混了进来，你说的没错，她从一开始就心术不正，我居然还一直很同情她，觉得她很可怜很励志，原来都是假的！我还居然为了她和你吵架，把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葬送了……” 　　他的眼里满是红血丝，也不知道是醉酒还是红了眼眶，最后那几句话满含着痛苦和悔恨，他的声音都在发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再痛悔又有什么用呢？ 　　言絮轻吁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当初是她认定童白露心术不正，但所有人都觉得她小题大做，现在她所担心的都得到了证实。 　　她应该觉得解气的，可一想到这一年多来她忍受的痛苦和非议，她又觉得鼻子发酸，解气不起来。 　　“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让我确定我以前做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别的你也不用再多说了，现在赶紧去醒醒酒，”她按捺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冷静地道，“我还有事，你松手。” 　　“我不……”翟东方执拗地拽着她，手指仿佛铁钳一样，“小絮……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很爱你……这一年多我过得很痛苦……真的……我天天都在想你……一听说你和徐乔波退婚了……我都高兴得发疯了……我们重新再来过好不好……” 　　言絮充耳不闻，使劲用力，想把胳膊从翟东方的手里拉出来。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情了……”翟东方不肯松手，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着，“这么……我们以前明明很快乐的……这么多年……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东方，你这样就没意思了，”陆心怡慌忙上前去拉，“快松开，别闹笑话。” 　　翟东方的朋友也跟着上前帮忙，可喝醉了的翟东方力气很大，脚下又站立不稳，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撞在言絮身上了。 　　一声闷响，翟东方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言絮惊魂未定，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翟东方，”何憬时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冷冷地响起，“你再敢放肆试试。” 第21章 心疼了？ 　　嘈杂的声音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言絮的脑中空白了几秒。她没想到何憬时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何憬时居然会动手，这个看起来斯文的男人出手还挺狠的, 翟东方的鼻子流出血来, 沾了一手。 　　“你怎么动手打人啊？他喝醉了你知不知道？” 　　“快, 快去拿毛巾。” 　　…… 　　服务生手忙脚乱地拿来了毛巾, 虞心海听到动静，也拿着医药包跑出来了, 翟东方的朋友朝着何憬时怒目而视，要不是陆心怡拉着，可能就要扑上来混战了。 　　“他是成年人了，”何憬时的眼神森然，“该知道自己这样喝醉酒对着一个有夫之妇撒泼的后果，怎么，当初那样无情地伤害了小絮, 现在还想让她背上什么不好的污名吗？” 　　翟东方推开了身旁的人，顶着一脸鼻血有些骇人地朝着他冲了两步, 言絮慌忙挡在了何憬时的面前：“翟东方, 你要干什么！” 　　翟东方茫然看着她, 忽然柔声问：“小絮，你是不是弄错了……你怎么帮他不帮我……我是东方啊……我们以前和别人吵架的时候你都站在我这一边的……” 　　“都过去了，”言絮淡淡地道，“人要学会向前看，我现在当然帮着我老公。” 　　“他不是！他不是个好人, 你别信他！”翟东方恶狠狠地叫了起来，“要不是他横插一脚，说不定我们俩早就和好了！他一定动了什么手脚……” 　　“翟东方你清醒一点吧！”言絮火了, 厉声道，“你根本一点悔意都没有，到现在还在怪来怪去，怪你妈、怪你姐、怪童白露，现在还怪何憬时了，他认得你是谁啊？所有的一切，最该怪的就是你自己，别再给自己找什么理由了！” 　　一场闹剧终于结束，翟东方好像被抽了筋的蛟龙，没有了张牙舞爪的神气，被朋友拖着走了。 　　言絮也没有心情再去吃甜品了，和陆心怡他们打了声招呼，跟着何憬时一起上了车。 　　车里的气氛有点沉闷，言絮心神不宁地坐在副驾驶上，脑子里乱哄哄的。可能是刚才翟东方流鼻血的模样有点吓人，她左思右想还是给言玟发了条消息，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让她关注一下翟东方的情况。 　　言玟和翟东方是同一级的，有很多共同认识的朋友，处理起来会方便一点。 　　没一会儿言玟就回了一条消息过来，让她安心去度假，翟东方这里她会安顿好的。 　　言絮这才放下心来，毕竟两家的关系现在依然不错，翟爸爸也对她很好，要是翟东方出了什么事，她没法向翟爸爸交代。 　　转头一看，何憬时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手挺厉害的啊，”言絮半开玩笑地道，“翟东方以前可是运动健将，你一拳就把他打懵了。” 　　“心疼了？”何憬时目不斜视，淡淡地问。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酸溜溜的，言絮侧过身去，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笑意盈盈：“生气了？” 　　何憬时想了一下，坦诚地道：“有一点。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喝成这样，还跑到你面前来撒野，我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总该有点羞耻心，自己错得这么离谱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他应该从此再也羞于见你才对，是我大意了。” 　　言絮心里“咯噔”了一下。 　　何憬时的眼神有点阴沉，说话的语气也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有种森冷的感觉，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从前听到的关于何憬时逼人“跳楼”、“破产”的传闻来。 　　这翟东方不会被何憬时惦记上了，也落得这种下场吧？ 　　她慌忙解释：“今天这是意外，翟东方平常还是很正常的，而且我和他也压根没什么了，以后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路人关系，你别乱来啊。” 　　何憬时瞟了她一眼，忽然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转过身来和言絮脸对着脸，他正色问：“你是不是听了我什么不好的传闻？” 　　言絮支支吾吾地道：“也没什么啦……就是说你很厉害……把人打压得抬不起头来这种的……” 　　“我知道的传言有两个，一个就是我逼得人跳楼了，一个是我把人整破产了抢了《吞噬日》这个项目来投资，”何憬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听信了哪个？” 　　言絮的脸有点燥热：“没有啦，我没信。” 　　“还真有人跳楼了，不过不是我逼的，那人和我一起炒数字货币，我看涨，他看空，结果我赚了很多，他不信邪，一直开空单，把全部家当都赔了进去，最后跳楼了。”何憬时轻描淡写地道。 　　Pao pao 　　言絮咋舌：“那怎么怪到你头上来了？” 　　“以讹传讹吧，多的是看你暴富了就心里不平衡的人。还有《吞噬日》那个更是离谱，是那个投资方先破产，项目都要搁置了找到我这里来求我帮忙，结果传来传去就变成我为了抢项目搞得人破产了。”何憬时凝视着她，“这些我都懒得去澄清，但我不想让你对我有什么误会，所以还是要和你解释一下。” 　　“我就说嘛，你看起来挺和气的啊，怎么可能这么不讲理，”言絮原本也是对这些谣传将信将疑，这下彻底舒了一口气，“谣言真的害死人。” 　　“不过，”何憬时的话锋一转，“我的确也不算是什么好人，资本场上都是看不见的血腥，我要是菩萨心肠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位，别人对我下手想搞垮我结果被我反将一军破产清算的有好几例，恨我怕我的人也很多。” 　　言絮倒抽了一口凉气，呐呐地道：“那……你不会对翟东方怎么样吧？” 　　何憬时捋了捋她的发梢，轻描淡写地道：“刚才有一点手痒，不过你不喜欢的话，那就算了。” 　　言絮有点不信，翟家好歹也在餐饮行业耕耘了这么多年，旗下高中端品牌生意都很红火，就算翟东方没什么经验会上何憬时的套，翟爸爸可不会轻易掉进坑里，怎么何憬时说得好像很轻松似的。 　　不过她聪明地不和何憬时探讨这个问题，以免激起男人那种莫名的好胜心。 　　拉着何憬时的手晃了晃，她撒娇着：“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刚刚没有心疼他，我是担心翟叔叔，他一直以来都对我很好，我不想让他难过。” 　　何憬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捏了捏她的鼻子轻笑了起来：“好。” 　　无形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何憬时和言絮一起登上了飞往T国的航班。 　　航程不到五个小时，坐的是头等舱，言絮在飞机上吃吃喝喝了一会儿，又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已经看到下面蔚蓝的大海了。 　　下了飞机，一阵热浪袭来，和阴冷的安州简直天差地别，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一个中等个子的本地华裔小伙，名叫小裘。 　　小裘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皮肤已经和当地人一样晒成了古铜色，笑起来一口白牙，一见面就送上了当地的花环和特饮，十分热情周到。 　　驱车大概一个小时，度假村就到了。 　　这是一片建在悬崖边的东南亚小别墅，整个度假村被郁郁葱葱的森林围绕，三面环山，一面向海，原始的图腾、精美的雕刻、异国风情的建筑……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艺术气息，令人流连忘返。 　　为言絮他们准备的是度假村视线最好的一栋独栋别墅，它孤零零地伫立在靠海的悬崖边上，整面玻璃墙面向大海，可以看到日出和日落；出门就是一个用火山石砌成的私享无边泳池，从泳池沿着石阶往下走，可以到达度假村的私家海滩。 　　推开别墅的门，言絮惊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无数红玫瑰在床前堆成了一颗巨大的爱心，上面写着一行白色的字，“祝何憬时先生和言絮小姐新婚快乐。” 　　言絮有一点点感动。以前翟东方和徐乔波也为她做过很多浪漫的事情，但那都是在谈恋爱的时候，订婚后就自动褪去了浪漫的色彩，进入了日常模式，现在何憬时和她已经结婚了，还能想出这样的花样来哄她开心，应该是男性中的佼佼者了。 　　“谢谢，我很开心。”她甜蜜地道谢。 　　何憬时递过来一个遥控器：“不客气，何太太，现在要麻烦你按一下这里。” 　　言絮不明所以：“干什么？” 　　“按一下就知道了。”何憬时笑着道。 　　言絮屏住呼吸，按下了按钮。 　　“咔哒”一声，屋顶徐徐打开了，有什么东西从上面垂落而下，正好掉在她的面前。 　　耀眼的光芒闪烁了一下，言絮晃了一下眼才看清了，草藤的尾部吊了一枚钻戒，硕大的钻石璀璨动人，铂金的戒托上雕刻着缠绕的花枝，华贵、绚丽。 　　何憬时摘下钻戒，徐徐地把它套入言絮的无名指上，低声道：“小絮，我知道我们开始得太突然了，你一下子很难适应何太太这个身份。不过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把我以前欠你的那些步骤都补上。” 　　看着眼前专注的脸庞，言絮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样用心的安排，就好像她真的被眼前这个人珍而重之地爱着一样。 　　定了定神，她暗笑自己太傻太天真。 　　可能吗？才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是真的爱她？竹马和天降的爱情都轻而易举地褪了色，她居然还要相信爱情，岂不是太可笑了？ 　　踮起脚尖，她在何憬时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甜甜地笑了：“谢谢你的惊喜，我很开心，走，我们先去享受阳光和大海吧。” 　　下午三四点的日头不太晒，正是海上活动的好时间。 　　言絮拉着何憬时换上了泳衣，去沙滩游泳。私家沙滩上人不多，十分静谧，边上的游玩项目倒是很齐全，降落伞、香蕉船、摩托艇什么的都有，何憬时陪着她游了一会儿泳就上去了，坐在沙滩椅上休息。 　　言絮兴致勃勃地把项目都试了一遍，最后玩起了滑板冲浪。这项运动还是徐乔波教她的，多日不玩有点生疏了，最后一下没掌控好平衡，她从滑板上翻了下来，喝了好几口海水。 　　等她从海水里探出头来，何憬时已经飞一样地冲到海水里来了，白着一张脸把她抱上了岸：“怎么样？有没有事？哪里不舒服？” 　　旁边陪着的私人教练也吓得脸都白了，不过不是被言絮吓的，而是让何憬时这紧张的模样吓坏了，据说这是度假村的顶级贵宾，万一一个照顾不好他是要被开除的。 　　“何先生，我一直在旁边盯着的，何太太很有运动天赋，偶尔失败一次有助于她提高冲浪技术，所以我才没有急着过去，对不起，是我的失误，下次我一定注意。”他连声解释。 　　言絮拽了拽何憬时的衣袖，小声道：“我没事，你别把人吓坏了。” 　　何憬时的脸色稍缓，示意旁边的服务生拿过来一瓶混合果汁：“喝一点润润口，海水太咸了对喉咙不好。” 　　言絮喝了几口，觉得自己完全恢复了正常，又蠢蠢欲动想下海了。 　　“你陪我一起去嘛，别偷懒，”她晃了晃何憬时的胳膊，“一起去开摩托艇好不好？我一个人好没意思。” 　　何憬时沉默了片刻，歉然道：“对不起，我以前膝盖受过伤，医生让我不要长时间接触冷水，尤其是海水，所以没法陪你一起玩。” 　　言絮愣了一下，一丝愧疚袭上心头，她就光顾着自己疯玩，居然没关心过何憬时有什么禁忌，怪不得刚才何憬时游了一会就上来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还拉着你去游泳，还不如找个别的风景点去逛逛呢。”她有点气急，蹲下来看何憬时的膝盖，“哪里受过伤？还会疼吗？” 　　“早就不疼了，平常正常的运动都没问题，就是偶尔下雨天会抽痛一下，”何憬时哂然一笑，“你自己去玩吧，别管我。”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我以前每年都要去海岛度假几次，这种项目都玩腻了，”言絮在他旁边的沙滩上坐了下来，手掌轻轻地盖在他的膝盖上，“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微凉的膝盖上一阵暖意袭来，从膝盖处缓缓蔓延，一直到了胸口；言絮仿佛一只小猫似的蜷缩着，飞扬的发丝被海风吹得微微凌乱，在他的腿上轻拂，痒痒的，痒到了他的心里。 　　何憬时忍不住抬起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言絮的头发。 　　时近黄昏，一轮红日渐渐西斜，将天际线染成了红色。 　　海风轻拂、浪涛声声，几只海鸟时不时地掠过海面，为这海边落日点缀上了几分活力。 　　“别摸我头发了，看，被你摸掉了一根。”言絮嘟囔了一句。 　　头顶的动作停住了。 　　“嗯……摸着倒也挺舒服的，给头皮按摩，对吧？”言絮又改变了主意。 　　何憬时的嘴角微扬：“那好，要用几分力道？” 　　言絮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双在资本场里无往而不利的手，每天有上亿的资金从指尖流过，现在在她的头顶帮她按摩，还要让她挑三拣四的。“你看着办吧。” 　　指腹徐徐移动，时而插入发梢梳理她的头发，时而揉捏着她头顶的穴道，她舒服地偏了偏头，也不忘投桃报李，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揉着何憬时的膝盖。 　　远处的酒吧前，有个乐队在演奏着不知名的歌曲，悠扬的旋律顺着海风传了过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言絮的脑子里仿佛掠过了些什么，等她想去捕捉却又消失不见。 　　不知怎么，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好像曾经在记忆中出现过。 第22章 柳下惠 　　贴身管家的到来, 打破了这份静谧，今天的晚餐准备好了，他来请两位主角过去享用。 　　晚餐是度假村特意安排的沙滩烛光海鲜大餐。 　　细软的白沙上, 一圈蜡烛点成了一颗心形, 烛火摇曳中, 白色的纱幔轻扬, 将氛围点缀得如梦似幻。 　　大螃蟹、牡蛎、龙虾……都被装在一个大铁锅中，随着厨师现场点燃的火焰, 阵阵香气袭来，让人垂涎欲滴。言絮吃了一个大螃蟹和小半个龙虾，又品尝了T国特色的点心，最后连打了两个饱嗝，这才遗憾地放弃了剩下的美食。 　　饭后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皎洁的月光从头顶洒落，身边伴随着浪花轻卷拍岸的絮语……那种醺然欲醉的气氛, 一直持续到了别墅里。 　　看着那张快到三米的大床，言絮在心里做好了准备。 　　不管两个人的结婚有多突兀, 但她可以感受到何憬时对待这段婚姻的真诚, 她也应该摒弃顾虑、敞开心胸, 用心去经营这段婚姻，履行一个妻子的责任和义务。 　　不就是一层膜吗？并不代表什么。虽然两人之间不是爱情，但法定的夫妻关系比爱情更加稳固、可靠，而且何憬时又帅又温柔，目前看来几乎没什么缺点, 来一场鱼水之欢又有什么好抗拒的呢？ 　　泡完澡出来，何憬时也已经洗完澡了，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看手提电脑, 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难题，他的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了？”言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好奇地瞟了一眼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已读邮件，邮件发送人姓宋。 　　“《吞噬日2》出了一点小麻烦，”何憬时解释，“音乐总监因为吸毒被抓了。” 　　《吞噬日》去年春节档大爆之后，狂揽了四十多亿的票房，在各大电影评分榜单上名列前茅，自然而然，它的续集也是万人期待。言絮平常也会刷论坛，有瓜主爆料，这部续集的投资已经超过了第一部 ，将近十个亿，各类配置都是顶级的。据传，再过两个月，《吞噬日2》就要在今年春节档上映，它能否延续第一部的辉煌、能否持续打破票房纪录，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现在音乐总监出了事，还是吸毒这种红线，很难不被同档期的电影拿来做攻击、抹黑的目标。 　　“那怎么办？”言絮紧张地问。 　　何憬时凝视着她，忽然笑了：“担心我？” 　　言絮无语了，这种时候何憬时还有闲心惦记这个，不应该赶紧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件事情吗？实在不行结束度假赶紧回去坐镇。 　　“我担心有用吗？有用的话我使劲担心。”她没好气地道。 　　“有用，”何憬时愉悦地道，“你担心我说明在意我，你在意我我就开心，一开心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说正经的呢，”言絮想掐他，“投资几个亿你当儿戏吗？” 　　“九亿多，这事一出，估计要破十亿了，”何憬时话锋一转，“不过，随便多少钱都不能来打扰我们俩的蜜月，让他们去操心吧。” 　　他合上了手提电脑，一把把言絮拉进了怀里，吻住了她。 　　这个吻很热烈、很缠绵，何憬时身上不再是惯有的柑橘清香了，而是度假村里沐浴露的玫瑰香气，带着一丝玫瑰的浪漫和神秘，侵蚀着言絮的嗅觉。言絮被亲得手脚发软，不得不攀住了何憬时的脖颈…… 　　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身体腾空而起，不一会儿便被温柔地放在了床上。 　　言絮的眼神迷离，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晚安，”何憬时眼里还残存着热吻时的激情，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而是拉过被子帮她盖上了，“明天见。” 　　言絮猛地清醒了过来，愕然问：“你去哪里？” 　　“我去隔壁啊，我定的是套房，”何憬时亲了亲她的额头，“睡吧，明天还有活动呢。” 　　言絮有点困惑。 　　今天一整天的氛围都很好，无论是从天而降的钻戒，还是沙滩上的烛火，处处都是浪漫旖旎的氛围，就连刚才两个人的热吻也恰到好处，只要何憬时顺水推舟地和她同床共枕，接下来的性.爱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如果说上一次她还没有准备好，这一次她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肢体语言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抗拒，何憬时为什么会忽然刹车了呢？ 　　难道她今天不够性感妩媚？不至于啊，今天她穿的这件睡衣就是上次的吊带真丝裙，洗完澡出来站在镜子面前，白皙的肌肤被明艳的红色映衬着，姣好的身材玲珑有致，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满意。 　　难道说……何憬时有什么隐疾？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不应该，两人拥抱亲吻的时候她明显可以感受到何憬时身体里涌动的激情，不像是没有反应啊！ 　　言絮在大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赌气地把被子往头上一盖。 　　不想了，让何憬时做他的柳下惠吧，看他能憋几天。 　　接下来几天的活动，导游小裘安排得很丰富，有原始森林的丛林飞跃和漂流，有去自然部落的探秘，还有各种寺庙的求神拜佛。白天玩得累了，晚上就在沙滩边上走走，管家会安排好水果、茶品和烛火，在悬崖边上给他们支起帐篷，享受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惬意时光。 　　但是，在两人亲吻得难舍难分时，何憬时总能找到他残存的自制力，用最绅士的姿态和她说晚安。 　　这样几晚下来，言絮深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没有对男性的吸引力了。 　　很快，蜜月假期就过半了，这天早上没安排活动，言絮美美地睡了个懒觉，醒来后整栋别墅静悄悄的，何憬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洗漱完毕也没见人回来，忍不住给何憬时发了条消息：你在哪里？ 　　几分钟后，何憬时回了过来：开门。 　　都天天见面了，还要搞得这么神秘。 　　言絮在心里嘀咕着，光着脚下了床。 　　拉开门一看，何憬时穿着一身白色燕尾服彬彬有礼地出现在她的眼前，阳光透过树梢化作光影跳跃在何憬时的脸庞上，将他脸部的轮廓渲染得越发深邃迷人，就好像从西方童话世界中走出来的白马王子一样。 　　这视觉冲击有点强烈，言絮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狐疑地问：“大热天的，你这是……” 　　“何太太，”何憬时一本正经地问，“忽然很想看看你穿婚纱的样子，不知道你是否能满足我的小小心愿呢？” 　　几乎每个女孩都有一个婚纱梦，幻想过自己穿着婚纱翩然起舞的样子，言絮也不例外。 　　说也好笑，前两次订婚的时候，她早早地就开始挑选自己婚礼要穿的婚纱，选了好几个满意的款式，结果最后全都做了无用功；这一次闪婚，她压根已经把婚纱这回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何憬时却这么郑重其事地把她年少时的梦幻捧在了她的面前。 　　何憬时替她挑的婚纱很漂亮，整条裙子的上身都被白色的绣花所覆盖，合体的剪裁将她的腰肢衬托得不盈一握；后背则是心形的镂空，用绣花和珍珠点缀着，半遮半掩地露出了言絮漂亮的蝴蝶骨和纤美的后腰；婚纱的下摆蓬松而柔软，仿佛将言絮簇拥在一片白色的花的海洋中，美不胜收。 　　两人一起手牵着手到了沙滩上，迎着阳光奔跑、嬉笑着，随行的摄影团队不停地按下快门，为他们定格了这快乐的瞬间。 　　玩得累了，言絮拎着裙摆正要找地方歇一会儿呢，何憬时却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前面有好东西，再坚持一会儿。” 　　“什么啊？”言絮懒得动了，索性整个人往后倒去，把身体的重量都挂在了他的手腕上，“不说我就不走了，又这么神神秘秘的。” 　　“就快到了，”何憬时哄她，“再坚持两分钟，往前拐个弯就到了，要不我抱你？” 　　摄影师、助手都在后面跟着呢，眼看着何憬时作势弯腰真的要来抱了，要是被拍进照片、摄像里那可就丢人死了，言絮立刻甩开他的手，拎着裙摆飞快地往前跑去：“谁要你抱啊，我精神着呢，看你都追不到我。” 　　蓬蓬的婚纱裙摆在她身后一荡一荡的，让人提心吊胆，何憬时紧追了过去，担心地叫了起来：“你慢点，别踩到裙子摔了！” 　　“才不会呢……哎呦……” 　　话音刚落，言絮就踩到了裙摆，踉跄了几步，刚好被何憬时抱了个满怀。 　　“还跑不跑了？”何憬时捏了捏她的鼻子。 　　言絮不干了，气哼哼地控诉：“怎么都喜欢捏我鼻子？捏塌了怎么办？都怪你要抱我，你不抱我我就不会跑了。” 　　“好好好，不抱了，咱们好好走路。”何憬时重新牵住了她的手。 　　这里已经出了度假村的私家沙滩了，拐过去是个小小的村落，村里的建筑物古老传统，门口都摆放着T国传统的佛龛和雕刻，唯有一个小山坡上的房子和这些建筑物格格不入，尖顶白墙，好像是个教堂的模样。 　　走到教堂前，有个神父模样的人正等着他们。 　　这个时候言絮终于明白了，原来何憬时是想带她来这里举行个婚礼的小仪式。 　　“你还真要弄啊？我还以为你是哄哄我爸的呢。”言絮无语了。 　　“你爸昨晚打电话来说是今天在安州办了酒席，让我们把婚礼的小仪式发过去在酒席上播放一下，我想了想，这个心愿也不过分，还是满足一下爸，你觉得呢？”何憬时解释。 　　“我爸这是干吗啊，非得要这么折腾一下。”言絮头疼极了。 　　“其实也能理解，”何憬时劝说道，“他们这一辈的就讲究个名正言顺，不办酒席就好像没结婚似的，到时候你爸要被人在背后嚼舌头的，他这好面子的怎么受得了？反正这里就我们两个，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以你不别扭为先。” 　　“这难道还能随着我胡来吗？”言絮瞪了他一眼，越想越不对，“你是不是早就和我爸合谋好了把我骗过来？老实说，不许骗我。” 　　还说要尊重她的意见呢，怎么就不和她好好商量，非得这样把她哄过来？ 　　言絮有点生气了。 　　何憬时十分坦然：“不是合谋，是正中下怀。” 　　“什么意思？”言絮狐疑地问。 　　“就算爸不提这个要求，我也早就计划好了带你来这里，”何憬时凝视着她，“小絮，我想要和你有个正式的见证，让神灵听见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 第23章 楚楚可怜 　　不得不承认, 何憬时说话真的有一套。 　　这样深情款款的话，哪个女人谁听了能不动容？就算是假的，也让人沉醉。 　　刚才冒上来的气恼不知不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言絮不再抗拒, 跟着何憬时进了小教堂。 　　别看这小教堂不起眼, 居然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是T国被殖民期间由一位西方的传教士所建。这里的国民都是信奉本土佛教的，西式教派在这里生存艰难, 但这位传教士也没放弃，一代一代地传到了现在这位神父的手中。 　　现在这位神父已经几乎和本地的村民融为一体了，对于传教也不执着，偶尔替回乡的新派年轻人主持个婚礼，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西式的婚礼仪式十分简单，摄影团队和村子里的村长和几位村民被邀请做了见证，神父站在两个人的面前, 庄严地问出了那句在电视剧中耳熟能详的句子。 　　\"Do you take YanXu for you lawful wedded wife？Will you love， honor, comfort, and cherish her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saking all others， keeping only unto her for as long as you both shall live？\"*[注] 　　何憬时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轮到言絮的时候，中间有了几秒的空白。 　　何憬时定定地看着她，仿如寒潭的瞳仁深不见底，好像蕴藏着千言万语。 　　言絮嫣然一笑：“sure, I do， I will.” 　　最起码，目前为止她对这桩突如其来的婚姻很满意, 夫妻两人之间的爱，不一定要局限于爱情，也可以是亲情和友情，她愿意和何憬时一起努力经营这段法定的婚姻，彼此扶持，只要何憬时不背叛，她也会对婚姻忠诚。 　　这应该不算是对神明撒谎吧？ 　　完美的小仪式在鲜花和掌声中结束了，回到度假村的别墅里，言絮踢掉高跟鞋，换下了婚纱，有了一种终于摆脱束缚的解脱感。 　　婚纱美则美矣，但穿着太累了，要时刻保持体态才能把它最美的那一面穿出来。 　　下午暂时没什么安排，何憬时和摄影团队在房间里处理着今天拍摄的视频，安州那边的婚宴是在晚上六点左右开始，他们要在这之前把小视频剪辑完，发送给言鸿志。 　　虽然摄影团队早就已经提前设计好了小视频的剪辑方案，但工作量还是很大，何憬时陪在旁边，时不时地提点意见，做最后的把关。 　　言絮无所事事，靠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刷论坛。 　　不知不觉的，天色暗了下来，何憬时这边的视频也剪辑好了，让言絮过去看了一遍。视频剪辑得很唯美，湛蓝的大海、莹白的沙滩、古朴神秘的村落，一对璧人在沙滩上嬉戏，甜蜜的感觉自然而然地从屏幕上流泻了出来。看着看着，言絮都忍不住有了一丝小小的怀疑，这个笑得一脸甜美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为什么眉梢眼角都是幸福的气息？ 　　“剪得很好，”她由衷地道，“发给我爸吧，你又要给他长脸了。” 　　“你满意就好。”何憬时把视频上传后发了链接给言鸿志，伸手把言絮从沙发上拉了起来，“走，我们去吃……” 　　他的声音顿住了，惊愕地问：“你的脸怎么了？” 　　言絮后知后觉地一摸，顿时吓了一跳，刚才吃东西的时候嘴唇那里痒痒的，她也没当回事，现在一摸，从嘴唇到脸颊都糙糙的，一阵痒意传来。 　　她慌了神，飞一样地跑到浴室的镜子前一看，嘴唇那一圈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红斑。 　　在这美好的蜜月假期，她皮肤过敏了。 　　言絮打从娘胎里出来出来就很难伺候，一开始是新生儿黄疸过高在医院里住了快半个月，一两岁的时候老是得湿疹，外婆抱着她到处求医。再大一点困扰他们的就是过敏了，也不知道是体质问题还是免疫力低下，言絮的过敏源总是神出鬼没，一会儿是柳絮，一会儿是食物，一会儿是阳光，一不留神就发了一脸。 　　最严重第一次，言絮从脸到肚子都布满了红疹，密密麻麻的，痒得要命，外婆当时都被吓坏了，连夜送她去了医院。 　　这种情况断断续续，看了好多医生都没有什么好效果，时好时坏，一直持续到过了青春期才显著好转，现在算起来已经有七八年没犯了。 　　这次过敏来势汹汹，没一会儿，半边脸上也有了隐隐的疹块，看起来有点可怕。 　　言絮拿着镜子，欲哭无泪：“我也没干啥啊？不能是太阳晒多了吧？我以前晒多了也没事，而且还隔两个小时涂一次防晒的……” 　　何憬时瞧了一眼桌上的芒果皮：“芒果吃多了吧？昨天不让你吃，你还和我生气。” 　　“你乱讲，我哪有生气？”言絮连声呼冤，“是这里的芒果太好吃了，又甜又水，我一不留神就多吃了两个。” 　　“后来偷偷背着我又吃了两个对不对？”何憬时板着脸问。 　　“你怎么知道的？”言絮轻呼了起来，“你出去了我才吃的，吃完就收拾好了。” 　　“在垃圾桶里看到的，”何憬时忍不住想笑，“这下好了，以后再也不用吃了。” 　　“你还笑！”言絮委屈极了，“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 　　“好好好，我错了，”何憬时立刻认错，“放心，应该没什么大事，等会儿让医生过来看看。” 　　听何憬时的语气十分肯定，好像对过敏有很充足的经验似的，言絮将信将疑。 　　没一会儿，医生还没来，言鸿志他们的视频通话请求倒是过来了，那边的时间刚好婚宴结束，不仅全家人都在，连外婆和外公都从休养的南方海岛回到了安州，挤在镜头前看他们从小到大的宝贝。 　　言絮特意调暗了灯光，偏着脸，以免让他们看到脸上的红印子担心，何憬时也充当了吸引目光的角色，时不时地把镜头转到他的方向。 　　“小囡啊，快让外婆看看你。”外婆都快把脸凑到镜头上了，她年纪大了，眼睛有白内障，视力很不好，项芳雅一直想让她去动手术，可她胆子小，一直拖着没去。 　　言絮已经有大半年没看到外婆了，今天外婆在安州，她却只能生着病在遥远的T国和外婆视频通话，不由得鼻子一酸，差点没哭出来：“外婆，我想你了。” 　　“噯呦我的小囡怎么还是这么娇滴滴的，都已经嫁了人了，以后说不定马上就要当妈妈了，还动不动就要掉金豆子，”外婆忍不住取笑，“外婆也想你，等开春外婆就回来了。” 　　因为外婆有高血压的毛病，所以这些年一到冬天，外公都会陪外婆去南方过冬。 　　言絮吸了吸鼻子，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能让外婆看出什么异常，要不然他们一担心说不定就不回南方去休养身体了。 　　“就算我成了外婆，也是外婆的小囡，”她撒娇着，“也还要外婆抱抱。”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外婆笑得合不拢嘴了，“我的外孙女婿呢？刚才看到你们拍的录像了，很漂亮。” 　　何憬时立刻出现在了镜头里：“外婆，我在。” 　　外婆对着镜头仔细看了看，赞不绝口：“叫何憬时是吧？长得好俊哦，好像哪个明星来着？哎呦看我这老糊涂了，怎么都想不起来是哪个，反正看着眼熟。” 　　…… 　　这一顿唠嗑，一眨眼就过去了半个小时，外面响起了门铃声，何憬时示意医生到了，言絮这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医生是度假村从附近的镇上请来的，看了看症状之后，配了点抗过敏的药内服，让他们用了以后观察一个晚上，再看看明天要不要去市里的大医院。 　　洗了个澡出来，何憬时还在卧室里，等着观察她的过敏情况，言絮烦死了，捂着脸不让他看：“不要，很晚了，我自己会观察的，你赶紧去你的房间睡觉吧。” 　　刚才从浴室出来她照了一眼镜子，洗澡时虽然没有碰到脸，可被浴室的热气一蒸腾，脸上的红疹更可怕了，微微凸起，丑得好像猴子屁股似的，现在她只想自己一个人藏起来，别让何憬时再看到她的脸。 　　何憬时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到里面去了。 　　言絮知道自己有点情绪化了，可能是小时候被过敏困扰过太多次了，让她心里有很大的阴影，也可能是在这异国他乡的夜晚生了病，心里莫名的难过被放大化了。 　　偌大的房间静悄悄的，偶尔窗外传来不知名的虫鸣声，床头昏黄的灯光把她一个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越发孤寂了。 　　小时候过敏的时候，外婆总会过来和她一起睡，一边给她涂药水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半夜里还会抓着她的手盯着她不许乱挠，深怕她破相。 　　眼里酸酸的，有什么液体好像在争先恐后地想从眼底冒出来，她想外婆了。 　　一块手帕出现在她的眼前：“怎么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没人安慰倒还好，言絮还能忍着泪，可以一听何憬时这无奈的声音，她的眼泪扑簌簌地就掉了下来。 　　一把抓过手帕在眼睛上擦了擦，她哽咽着道：“你不是走了吗？还过来干嘛！我都这么丑了，你别看我了。” 　　“丑吗？”何憬时掰过了她的脸，仔细地打量了几眼，“我觉得很可爱啊，脸红红的，像根胡萝卜。” 　　“像白萝卜一样肿，像胡萝卜一样红，这也能叫可爱？”言絮一边抽泣一边反驳，她越想越伤心，“我的脸会不会烂掉啊？会留疤吗？以后要是一直是这么丑八怪一样的怎么——” 　　最后一个字被炙热的唇封住了，何憬时吻住了她。 　　“怎么会？一点也不像丑八怪……”温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耳边低喃着，“就算好不了也很可爱，我特别喜欢，真的……” 　　这个吻前所未有得温柔，何憬时耐心地摩挲着她的唇瓣，时而在唇珠流连，时而在嘴角戏弄……渐渐的，他不满足于这样轻浅的碰触，开始攻城掠地，追逐那最柔软的所在…… 　　呼吸渐渐紊乱，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热情，失去了平衡，两人一起倒在了大床上。 　　何憬时勉强捡回了仅有的神智，有点狼狈地想要起来：“等一下……我出去一下……” 　　言絮没有松手，她的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好半天才舔了舔唇，轻拽了一下何憬时的睡衣：“不要……我……一个人有点怕……” 　　何憬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言絮居然会发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恳求，在这个地点这个节点，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小絮你……”他努力压抑着自己，想要从言絮的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言絮斜睨着他，那双杏眼水汪汪的，妩媚且迷离；唇瓣被润泽过了，嫣红剔透，比玫瑰花还要娇嫩；睡衣已经半褪，迷人的天鹅颈连接着锁骨，肌肤白里透着粉，细腻柔润。 　　“是不是男人啊……”小声的嘀咕传来。 　　这要是再忍得住可真不是男人了，何憬时的眸色一沉，俯身压了上去，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质疑。 第24章 给你来一打生蚝吧 　　言絮是被一阵鸟鸣声从睡梦中唤醒的。 　　和往常一样, 她美美地伸了个懒腰，眼睛却还没有睁开，抱着被子蹭了蹭, 想要享受这将醒未醒时分的快乐。 　　只是今天的被子有点硬, 还有点起伏, 残余的温度也比往常要来得高。 　　她诧异地摸了半天, 猛然脑中闪过了些什么，睁开眼睛一看, 何憬时手支着半边脑袋，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昨晚的片段开始在脑中回放，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强作镇定地道：“早……早上好。” 　　何憬时的脸骤然在她眼前放大，两人鼻尖贴着鼻尖，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了肌肤上。 　　“你……你干嘛呀……”言絮的声音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娇嗔。 　　“不太好，”何憬时一本正经地道, “我想你了。” 　　言絮懵了一下。她就在身边，何憬时想她干吗？ 　　正要追问呢, 两个人身体相触, 言絮猛然清醒了过来, 顿时面红耳赤，逃一样地从床上爬了下来，看也不敢看何憬时：“我……我睡得腰酸背痛……我肚子饿了，要起床了！” 　　脚一沾到地，腿发软打了个趔趄, 她扶了一下床才站稳了。 　　“你别乱跑，”何憬时跟着坐了起来，“今天好好休息, 我让管家给你准备了燕窝汤补一补。” 　　被子从何憬时身上滑落，男性倒三角的宽肩窄腰映入眼帘，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昨晚旖旎的画面争先恐后地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言絮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能总是在何憬时面前落了下风，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画面，以前时尚杂志里这样的美男多了去了，身材也一个个都顶呱呱的，不比何憬时差。她对着那些美男都能面不改色、评头论足，对何憬时当然也可以。 　　“别光给我准备啊，那你也得补一补，”言絮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给你来一打生蚝吧。” 　　何憬时忍俊不禁：“真的吗？晚上要是流鼻血了你可得负责。” 　　“没问题，”言絮满口答应，一想又觉得不对，这是不是在暗示晚上也要有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她顿时结巴了起来，“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乱想啊！不和你讲了，我去洗漱！” 　　最终她还是不敌老神在在的何憬时，落荒而逃去了洗手间。 　　照了照镜子，脸上的红疹稍稍退了一点，比昨晚洗完澡时又红又肿的样子看起来好多了，就是颗粒状的感觉还很明显，完全消退下去估计还要两天。 　　言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忽然觉得有点玄妙。 　　前几天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状态很好，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不说是个绝代佳人吧，总也称得上是个性感的美女，可是何憬时却好像柳下惠似的，能忍住和她分房而睡；可昨晚她那个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丑得没眼看，何憬时却偏偏说她可爱，还毫无顾忌地亲了上来。 　　这从常理上说不通啊。 　　难道，何憬时是真的爱她？ 　　怎么可能！ 　　两个人以前充其量也只见过一两面，从来没有深入了解过，以何憬时的阅历、见识、财富，怎么可能忽然爱上她了呢？ 　　言絮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过敏，假期剩余的几天，两个人把外出的行程取消了，优哉游哉地在度假村里过起了休闲的日子。 　　除了吃抗过敏药，医生还特意送来了药水，需要每天定时在红疹处擦拭三次。看得出来，何憬时是真的没有被这些红疹影响，把擦药水的活承包了，比言絮还要积极，定了闹钟乐此不疲，好像特别有成就感似的。 　　何憬时随身携带的手帕也派上了大用场，言絮用了两次后发现这手帕质地特别好、特别软，擦在皮肤上再用力都没有粗糙感，特别适合她这种容易过敏的皮肤，唯一的不方便就是脏了要洗，所以何憬时包里总是放了好几块，一天用完后让佣人统一洗。 　　最后一天，除了耳朵这里还有几块零星的红疹之外，言絮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水嫩模样，毁容的担忧彻底消除了。 　　从热带雨林回到阴冷的安州，虽然没有了度假时的朝夕相处，但言絮和何憬时的相处却渐入佳境。 　　回到安州的当晚，何憬时替言絮擦药为借口，把言絮哄到了主卧的床上，然后以天冷需要两人睡在一起取暖为理由，彻底让言絮在主卧落了脚。 　　年前的这一段时间，两人都很忙，何憬时要参加各种年会，还有《吞噬日2》音乐总监的事情无可挽回，必须要壮士断腕，把所有的音乐全部重做，春节档是上不了了，唯一勉强能和春节档相提并论的就是暑假档。 　　这一改档，工作量非常大，除了各个部门需要沟通协调之外，网络上的声量也要控制好，稍有不慎，这投资近十亿的电影就可能会遭遇票房滑铁卢，何憬时就算再放手，也要抽出心力去过问一二。 　　而言絮也没闲着。鹿言书吧加入简餐业务的前期准备工作有序展开了，各种健康食谱要尝试、确定，新增的员工以及外送工需要招聘联系，新的简介、包装盒、招牌都要重新设计，平台小程序要开始接入、调试……春节后就要全面开始铺开新业务了，时间并不宽裕，需要争分夺秒。 　　忙碌之余，何憬时总会抽出时间来接言絮下班，平常有空闲的话两人就去看看电影、逛逛街，偶尔和家人聚餐，夫妻俩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何憬时和她的喜好相差甚远，两人一个喜静，一个喜动，何憬时喜欢摄影、看话剧这种阳春白雪的艺术，而言絮则喜欢健身、运动、逛街这类的活动，所以平常的闲暇时间黏在一起的时候不算多，但说也奇怪，两个人在陪着对方的活动时，没有那种勉强的感觉，也能很好地沉浸其中。 　　这和言絮的前两任很不一样，翟东方、徐乔和她喜好几乎相同，朋友圈子也有重合，很多时候都是同进同出的，长此以往，对对方的新鲜感就欠缺一点，尤其是男人，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翟东方和徐乔波之所以会和她在最后有了矛盾，可能这也是原因之一；而何憬时和她之间就没有了这种困扰，距离感和亲密感都恰到好处。 　　眼看着快过年了，书吧的生意也清淡了很多，员工们也陆陆续续都放了假，倒是言絮，创业的热情经历了一个多月还没怎么消退，依旧天天去书吧报道。 　　上一次她这么持久地对一件事情保持兴趣，还是在遥远的从前，所有人都觉得她学钢琴是三分钟热度，可她却坚持了七八年。 　　“小絮，休息一下，喝喝这个试试。”一杯茶放在了她的面前。 　　言絮一看，是虞心海。 　　茶是滤过的，透明的小玻璃杯里茶汤清亮，喝上一口，刚入口时微苦，回味却有一点甜，仔细一品，好像还有肉桂和红枣的清香。 　　“这是什么茶？”言絮好奇地问。 　　“就是从你那本资料里看来的美容茶，”虞心海的手上拿了个滤壶，“里面有玫瑰、桂圆、枣肉……据说喝了可以美容养颜、消除郁结，我泡了给你们试试。” 　　“我们都是你的试验品，”言絮笑了，“这茶听起来不错，喝着好的话可以做茶包。” 　　“我就是这么想的，”虞心海喜滋滋地道，“这茶准确地抓住了女生的心理，要是有一点效果的话一定会很受欢迎。” 　　“欸，你不回老家吗？”言絮想了起来，纳闷地问，“明年一开年我们就要忙起来了，你这不回去就又要等一年了。” 　　虞心海摇了摇头：“家里没什么亲人了，回去也没意思，就把鹿言当成我的家了。” 　　言絮觉得自己干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在鹿言书吧刚开始筹备的时候，一眼就挑中了虞心海。 　　虞心海那会儿也是刚刚大学毕业，谈好的工作被放了鸽子，因为没钱交房租，房东勒令他马上搬家，他走投无路四处求职，找的工作却都没人愿意给他预支工资在安州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眼看着要绝望的时候，他在网上看到鹿言书吧的招聘启事。 　　应聘时，言絮和他沟通得很顺畅，很大方地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给他，就这样，虞心海在鹿言一呆就是两年，边摸索边创新，渐渐地让鹿言书吧有了名气。 　　“那看来我要给你涨工资了，”言絮开玩笑道，“你都把鹿言当家了，这家人的工资可比店长要高得多。” 　　“放心吧，等我们的简餐和外送业务开展得好了，我自己会主动要求涨工资的，”虞心海正色道，“我要靠业绩说话，不是靠嘴皮子。” 　　言絮乐了：“你对新业务这么有信心吗？” 　　“那当然，我觉得你的眼光不会有问题，”虞心海凝视着她，想了一下又道，“小絮，那会儿你把一万块钱放在我手上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要跟着你和书吧干一辈子。” 　　言絮没想到，两年前的一万块钱，虞心海记得那么牢。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虞心海当时有多难，大学是勤工俭学加助学贷款完成的，毕业后又接连遭到重创，差一点就流落街头。 　　那一万块，于她来说其实也就是一个奢侈品包包的钱，再加上当时她就是对这个书吧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所以才会找了个看得顺眼、有文青气息却没有工作经验的大学毕业生。 　　没想到现在是彼此成就了。 　　愉快地聊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言絮正要出门，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了起，一看，居然是翟东方的爸爸打来的电话。 　　她纳闷地接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翟叔叔好。” 　　翟爸爸东拉西扯地和她唠了一会儿嗑，言絮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回答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聊了约莫有十几分钟，翟爸爸词穷了，听筒里沉默了下来。 　　“翟叔叔，有什么事吗？”言絮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你尽管说，能帮忙我一定帮忙。” 　　翟爸爸长叹了一声，为难地道：“小絮啊，叔叔没办法，还真得厚着脸皮来求你帮个忙。东方他这阵子有点走火入魔了，和他妈大吵了一架以后从家里搬了出来，上班也没什么心思，总是动不动就不见人影，不知道在忙什么。我有点担心他会不会交上不好的朋友。你看能不能去见东方一面，帮我和他好好聊一聊？” 第25章 [2合1]拈酸吃醋 　　时近新春, 装扮一新的金城广场喜气洋洋，到处都是红色的气球拱门和福字福娃，广场上的人流也比平常多了许多, 到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采购了年货的行人。 　　言絮到了约定的一家日料餐厅门口, 店里生意很好, 门口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叫号。 　　这家日料店算得上是安州日料界的老字号了, 开店近十年来一直在安州的日料排行榜上名列前茅，以前言絮和翟东方很喜欢吃这里的海鲜, 味道新鲜、做法独特，隔三差五地都要邀上几个好友来聚上一餐。 　　接到翟爸爸的电话后，言絮考虑再三，在征求了何憬时的意见后，还是决定和翟东方见上一面。 　　这个决定不光是为了翟爸爸的请求，也为了她自己。 　　两家这样的渊源在，她和翟东方以后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见面, 翟东方这样钻牛角尖，只会对她和何憬时带来困扰, 给别人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早点把事情摊开了说一遍, 彻底断了翟东方对她的念想, 这是最理想的结局。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言絮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给何憬时发了个定位：我到了。 　　没一会儿，何憬时的回复过来了：好的。 　　言絮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半天，一时有点摸不透何憬时心里在想什么。照那天翟东方喝醉酒时何憬时的反应, 他应该对翟东方有很深的成见，但昨天和他提起是否要和翟东方见一面说说清楚的时候，他又没什么过激的表现, 很平和地说了一句“你想见谁就见谁，我没问题。” 　　总不能是在说反话吧？ 　　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到了，言絮只好暂且把何憬时放下，快步进了餐厅。 　　翟东方已经在包厢了，今天的他穿得很是休闲时尚，一件宽松的套头卫衣加羽绒背心，牛仔裤卷成了七分裤，脚下一双黄色麂皮马丁短靴。 　　这是以前言絮最喜欢的风格，只是现在看看有点感慨，物是人非。 　　“我点了你爱吃的几样菜，”翟东方替她倒了杯大麦茶，又把菜单推了过去，“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想吃的。” 　　“不用了，”言絮客气地道，“填饱肚子就好了，我也没什么讲究。” 　　翟东方怔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笑：“你以前最讲究了，烤鳕鱼不要外面那层皮，鹅肝不新鲜的一点都不碰，虾喜欢吃芝士焗的……” 　　“别老回忆以前了，”言絮坦然看着他，“都过去了，你这样对大家都没好处。” 　　翟东方沉默了片刻，振作了一下精神：“咱们先别说这么扫兴的话。先吃饭，对了，我先郑重向你道个歉，那天我受了童白露的刺激，一时喝多了，对你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对不起。” 　　翟东方居然道歉了，这倒是出乎言絮的意料之外。 　　这场见面的开头还不错，言絮有点开心：“没事，你知道错了就好，当时憬时也是一时情急才打了你，你后来鼻子没事吧？” 　　翟东方的眼中闪过一道阴霾，旋即若无其事地道：“没事，说实话，也就是那天我喝醉了，要不然和他打一架可不知道谁输谁赢。” 　　“别胡说了，好端端的打什么架，”言絮不悦地道，“又不是小孩子，要靠谁力气大定个输赢。” 　　“说的也是，”翟东方笑了笑，“听你的，大了就要靠脑子、靠手段。好了，咱们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先吃饭。” 　　菜陆陆续续地端了上来，这家餐厅不愧是安州日料之王，味道一如从前，服务也贴心周到。 　　翟东方只字不提言絮结婚的事情，也不再提何憬时，边吃边聊着朋友间的趣事，还有这阵子自己一个人出去散心的见闻，言絮好几次起了个话头，想和他谈谈公司和家里的事情，都被他岔开了话题。 　　眼看着晚餐快到尾声，言絮有点着急，也不再迂回了，直截了当地问：“翟叔叔说，你这阵子心思都不在公司，经常不见人影，他很担心你。” 　　翟东方的表情僵了一下，生硬地道：“他来找你干吗？” 　　“翟叔叔怎么就不能来找我？”言絮反问，“你都多大了，还让翟叔叔操心。” 　　翟东方有点烦躁，一摸口袋拿出一包烟来，可看了一眼言絮又觉得不对，硬生生地塞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很明白地告诉你，现在我和憬时相处得很好，他对我很包容，我也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时光，”言絮耐下心来道，“你一个大男人，总要拿得起放得下，别拿自己的公司和前途开玩笑。” 　　“那要是我不呢？”翟东方反问。 　　“那我就看不起你，”言絮心里冒火，“没想到我曾经喜欢过的男人会是这么一个经不起挫折、破罐子破摔的孬种！” 　　翟东方的眼神一滞，手里的茶杯紧紧地握住了，凸起的骨节微微泛白。 　　“今天我会找你出来吃饭，一是因为翟叔叔的拜托，”言絮压了压火，“二是想和你说清楚，我已经结婚了，和我的先生恩爱幸福，没有任何出轨外遇的打算，你再怎么颓废、痛苦都无法改变这个结果。你要是听得进去，我们以后见面还能打声招呼；要是再执迷不悟，那我们就只能当个再也不见的陌路人了。” 　　包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翟东方一霎不霎地看着她，眼中仿佛有无数情绪纷至沓来。 　　言絮被这目光看得心浮气躁，顺手拿起茶杯咕嘟嘟地喝了几口：“看来我们没法沟通了，我……” 　　“行。”翟东方忽然开口，原本眼中涌动的情绪在这一刻归于平静，“我听你的。” 　　“啊？”事情急转直下，言絮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家我是搬出来住了，没法再搬回去，但我双休日会回家看他们的，这样的模式我觉得挺好，既有我自己的空间，也能照看他们，不用像以前一样听我妈的洗脑把未婚妻给弄丢了，”翟东方自嘲地笑了笑，“早就该这样了。” 　　“那也行……”言絮呐呐地道，“这样翟叔叔应该能接受。” 　　“这两天过年，公司也没什么大事，年后我会正常上班的，会努力把公司做大做强，毕竟要有财力做自己的后盾，才能去做更多自己喜欢的事情，”翟东方冷静地道，“你放心，我不会颓废，不会让你看不起的。” 　　“真的？”言絮没想到事情会这么轻松地解决了，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还有，从明天开始，我会把你当成普通朋友，不会再对你纠缠不清，但我也不会放弃，我会默默等你，等你能重新接纳我的这一天。”翟东方的眼神有点冷，“坦白说，我不相信那个何憬时是真心爱你的，总有一天他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小絮，你不要对这段感情、这段婚姻太过投入，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你胡说些什么啊？”言絮觉得有点好笑，“别这样自说自话，何憬时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 　　“小絮，这阵子我去了北州，”翟东方淡淡地道，“听到了一些关于何憬时的传言，虽然传言不可尽信，但也是了解你身边人的一种信息。据说他家里对何憬时的另一半要求很高，给他说过一门婚事，两人相处得还不错，现在那个女的还在北州等着他，他家里很喜欢那个女的，对他闪婚很不满意。还有，很多人都知道，何憬时心里有个白月光已经很多年了，我不相信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白月光忘得一干二净，彻底移情到你身上……” 　　言絮霍地站了起来：“翟东方，你真是够了。原来你这阵子不务正业，是去北州调查何憬时了！” 　　“对，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白白被人利用，”翟东方冷笑了一声，“既然他装得对你这么深情，有本事就装上一辈子，要不然我就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行吧，你慢慢揪，”言絮气得发抖，“简直不可理喻。” 　　“小絮，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翟东方咬了咬牙，“实话告诉你，童白露造假贫困生的事情，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可他特意压了下来，一直到前阵子才曝光。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我们俩根本不会弄到没法收拾的地步。我怀疑他是不是和我有仇，特意挖了个坑来害我的，看我被一个女人骗的笑话。” 　　“你有什么证据？”言絮定了定神，反问道。 　　翟东方语塞，好半天才道：“我还在找证据，反正童白露老家高中那边的人告诉我，这事两年前就曝光过了，但被人压了下来，而何憬时的朋友以前曾经捐助过那所高中，总之，这一切的事情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不相信都是巧合。” 　　言絮气乐了。 　　这种捕风捉影的话，谁信谁是傻瓜。她深吸了一口气：“行吧，我高看你了，你慢慢臆想，我不奉陪了。” 　　“小絮，你别生气，我知道了，以后没有证据我不会在你面前说他的坏话，”翟东方定定地看着她，“而且只要你和他结婚一天，我就会尊重你的婚姻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至于最后到底是我看走了眼，还是他阴险狡诈欺骗了你，时间会给我们答案的。” 　　虽然沟通的过程和言絮想像的有出入，但是结果算是差强人意，她对翟爸爸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任务完成，她也没心思再和翟东方继续吃饭闲聊，匆匆吃了两口最后上的主食就准备告辞。 　　翟东方倒也没有强行挽留，马上结了账，亦步亦趋地陪着言絮往外走去。从包厢出来，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能到大厅的卡座和吧台，言絮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和何憬时汇报一下。 　　“小心。”翟东方忽然出声提醒。 　　言絮漏看了一个台阶，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翟东方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责备道：“你看你，还是爱这样走路看手机，小心点。” 　　言絮有点尴尬地扭了扭脚，正要道谢，忽然，她感觉到了一道慑人的目光，扭头一看，有人斜倚在吧台的高凳上定定地看着她，居然是她想要联系的何憬时。 　　“你怎么也在这里？”她有点意外。 　　“看到你的定位我就过来了，”何憬时笑了笑，“怕有什么意外。” 　　翟东方神情自若地地松开了手，一脸的歉然到了他的面前：“何先生，碰上你正好，上次是我喝醉酒失了态，谢谢你当时阻止了我，没有给小絮带来更大的困扰，希望你能谅解我当时的鲁莽。” 　　何憬时怔了一下，猛地警醒了起来。 　　言絮的性格他很了解，那种醉酒撒泼、胡搅蛮缠的翟东方只会增加言絮的恶感，所以他并不担心，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好像已经迅速从痛悔的情绪中走了出来，隐藏起自己的企图，十分具有欺骗性。 　　言絮曾经和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以前的情分摆在这里，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他的陷阱。 　　如果能让言絮从此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就好了。 　　“翟先生你太客气了，”他不动声色地道，“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下不为例就好了。” 　　“肯定不会，”翟东方扯了扯嘴角，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刚才小絮骂了我一顿，我已经彻底清醒了，我会尊重小絮的选择，以后大家都是朋友，不会再让她担心了。” 　　“是吗？”何憬时似笑非笑，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仿佛利刃相接，火星四溅。 　　“你不相信我？”翟东方一脸的诧异，“不信我也该相信小絮吧，以小絮的品性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的，这个请你放心。” 　　“你说笑了，”何憬时走到言絮身旁，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气定神闲地看向翟东方，“今天和你一起吃饭，小絮特意来问了我的意见，要是我不信她，能同意让她来吗？” 　　翟东方的眼神一僵，旋即彬彬有礼地道：“那就好，祝你们俩新婚愉快，小絮，那我先走了，以后我们再联络。” 　　翟东方走得干净利落，言絮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他真的把以前的事情放下得差不多了，刚才在包厢里说的“默默等她”，想必也只是一句挽尊的话，再深的感情也熬不过时间的蹉跎，更何况是一个已经结婚的前未婚妻呢？ 　　“好了，何太太，”何憬时在一旁有些吃味地问，“能把注意力放到你可怜的先生这里来了吗？” 　　言絮有点好笑：“你怎么可怜了？” 　　“看，手指受伤了。”何憬时把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言絮这才发现，何憬时左手食指上包着创可贴。一个大男人拿这么一个小伤口说事，还委屈上了，她有点无语，只好假意安慰：“来，我揉揉，疼不疼？怎么就受伤了？” 　　“等会你就知道了，”何憬时把她拉在身边坐下，“陪我再吃一点，刚才满嘴都是酸溜溜的味道，一点胃口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言絮怀疑何憬时在吃醋。 　　可再一看，他一脸的神情自若，哪有半点拈酸吃醋的小气模样？ 　　这一顿晚餐，战线拉得分外漫长，言絮分别陪着两个男人吃了一餐，算起来花了快三个小时的时间才从这家日料店里出来。 　　回家的路上，言絮还惦记着何憬时手指受伤的事情，追问了好几遍，何憬时一直笑而不语，等到了家里才拉着她到了她的书房里。 　　和她早上离开的时候比，书房里多了一排漂亮的陈列柜，只是柜子外用一块灰色的布遮着，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神神秘秘的干什么……”言絮嘀咕着。 　　“送你的礼物。”何憬时轻描淡写地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言絮愣了一下，“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节日，礼物想送就送了，还要挑什么时间？”何憬时笑了笑，“拉开看看。” 　　“唰”的一声，布帘拉开了。 　　一整面墙的拼豆玩偶出现在言絮的面前，大的足足有半人高，小的却小巧精致，无论大小，都是一个个细小的豆豆拼接起来的，这其中的精力和时间，光凭想象就觉得震撼无比。 　　“你……你什么时候拼的……何憬时……你疯了吗……”言絮的大脑一片空白，喃喃自语着走到墙边，指尖从一个个的玩偶上掠过，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小鹿玩偶上。 　　她想起了两人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她一气之下砸了徐乔波送的小鹿玩偶；而现在被她轻轻摩挲着的这一只，完好无缺，比徐乔波的更精致、更可爱。 　　“你喜欢的东西没有错，以后你看到这只小鹿和这类玩偶，就不会关联上那天不愉快的回忆了，”何憬时从后面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喜欢吗？这一墙玩偶都给你。” 　　胸口仿佛有什么在涌动，就好像春天的种子要破土而出。 　　一低头，言絮看到了那只贴着创可贴的手指。“所以……这都是你自己拼的？你的手指……” 　　“刚才说着玩儿的，最后一件拼的时候有点着急，手指被划了一下，”何憬时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我想着正好，翟东方能装颓废装可怜，我也有现成的武器让你同情我一下。” 　　言絮猝然转过身来，吻住了他的唇。 　　两人的呼吸交缠，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热烈…… 　　窗外依然是凛冽的寒冬，可室内却渐渐春光明媚，仿佛旖旎的春天。 第26章 [2合1]旖旎 　　一连几天, 言絮都还沉浸在这拼豆玩偶墙给她带来的震撼中无法自拔。 　　有阵子她很痴迷这种拼豆玩偶，但她这个人耐心不够，又喜新厌旧, 买了很多最后成功的成品只有寥寥几个, 所以才会把徐乔波亲手做的那个当做宝贝一直放在包里随身带着。 　　退婚风波后, 她的确没有再去看过这种拼豆玩偶一眼, 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一看到就会想到那天的糟心事, 索性眼不见为净。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看到拼豆玩偶，就会想起那天晚上胸口涌动的悸动，还有那根被包了创可贴的手指。 　　其实那晚在日料店里听翟东方说起何憬时的事情时，虽然她告诉自己，不能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话，但心里不是没有怀疑。 　　何憬时和她的婚姻, 目前为止堪称完美，唯一的瑕疵, 就是何憬时的父母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过, 何憬时也几乎没有和她提起过家里的事情, 这和翟东方说的对了起来，可能就是因为何家不满意她这个儿媳，所以不想和她有什么牵扯。 　　而何憬时心底有白月光这件事情，她已经听到第二次了。 　　不过现在，这些芥蒂和怀疑都在这一面拼豆玩偶墙前烟消云散。 　　在把一个个豆子大小的玩具拼成玩偶的时候, 何憬时倾注在里面的，就算不是爱情，也应该饱含了他对这段婚姻的真诚, 既然如此，她应该对何憬时有信心，更应该回报以同样的真心。 　　玩偶很可爱，她特意为几个小的配上了塑料套和挂钩，天天临幸似的挑上一个带出门，陆心怡他们见了都很羡慕，一听说是何憬时亲手做的，那就更嫉妒了，纷纷向言絮取经“哪里能找到这么浪漫的一个好老公？” 　　“随便去大街上抓一个。”言絮和他们开玩笑，然后就是被好友们痛捶一顿。 　　过年的氛围一天比一天浓厚，很快就到了小年夜了，当晚言鸿志叫小夫妻俩去家里吃饭，顺便了解一下过年的安排。 　　言家往年都是年三十去言絮的爷爷奶奶家吃团圆饭，年初一、初二、飞往南岛那边陪外公外婆他们一家，然后初四初五再回来去言家的长辈亲朋处拜年。 　　“今年比较特殊，第一年以你们家的安排为主，毕竟你们平常都住在安州，你爸妈那边还一次都没有去过，我们这心里也过意不去。”言鸿志十分大度地道。 　　言絮心里暗暗发笑。 　　言鸿志说的大度，但心里是什么主意她清楚得很，言玟偷偷告诉她，何家的人一直没有出现，言鸿志心里很不踏实，好几次都想去追问何憬时，但又忍下了。 　　这次肯定是想趁着过年把这块心病了了，所以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是无所谓，现实中媳妇和婆家的关系本来就难处，她乐得何家不来找她，该操心的事情就丢给何憬时去操心好了，反正这法定的夫妻关系是和何憬时，又不是整个何家。 　　“爸，我也正想找你商量呢，”何憬时彬彬有礼地道，“过年我爸妈还是留在北州照顾爷爷，所以想让我们俩也过去，年三十出发，大概去个一周的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言絮一听，有点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那不能去看外婆了怎么办？” 　　言鸿志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外婆年年都陪着过年，偶尔一次不去也碍不了事，多打几个视频电话不就好了？” 　　“是啊，外婆那里没事的，”项芳雅也帮腔，“小絮，你就放心地去吧。” 　　何憬时歉然道：“那等我们北州这边一结束，直接飞去外婆那里好不好？” 　　“不用了，你们安心在北州多住几天，”言鸿志的大家长作风又来了，“开年了你公司也要忙，飞来飞去地耽误事，小絮，你不是小孩子了，要学会多体谅别人，憬时已经够纵容你的了……” 　　“爸。”何憬时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老言，你怎么说着说着又跑偏了。”项芳雅赶紧打圆场。 　　言絮悻然道：“好吧好吧，就去北州，我一直呆在那里做北州人不回来了，看你抓不抓瞎。” 　　吃完饭，两个男人在客厅里看新闻聊天，项芳雅被言絮那句话说得心神不宁，特意把女儿叫到里面，替言鸿志解释了一大堆。 　　言絮这才明白老妈这是真怕她的气话成真，留在北州不回来了，忍不住抱着老妈嘻嘻地笑：“吓你们的啦，我才不要留在那里呢，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项芳雅这才放心了，忍不住嗔怪着道：“你呀，就是被宠坏了，到了那边不许和憬时闹脾气，好好陪陪他爸妈，就算有什么不顺心的也要忍一忍，反正也就没几天功夫，懂吗？” 　　言絮哪能不懂。 　　照何家这个态度，在北州这几天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她做好了忍耐的准备，不为别的，就为了书房里那一墙的拼豆玩偶、为了蜜月时从天而降的钻戒，也为了何憬时和她相处时用的每一分心。 　　年三十中午，言絮和家人告别，跟着何憬时一起飞往北州。 　　飞机上，何憬时和她大致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何家是书香世家，祖上曾经是有名的大儒，到了何憬时爷爷这一辈，家族内英才频出，何憬时的爷爷就是一位很有名的翻译家，家里学术氛围浓厚，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何憬时就被要求熟读四书五经、接触各国语言，是一直被当做文化人、科研人来培养的。 　　“结果我走偏，跑去了他们看不上的投资行业，”何憬时笑了笑，“当时我父母对我有点失望。” 　　在安州商界让人闻风丧胆的何憬时，居然会在家里被父母嫌弃，言絮惊呆了，好半天才问：“那……那现在呢？” 　　“现在他们当然不得不接受了我的职业，”何憬时轻描淡写地道，“不过偶尔还是会遗憾一下，要是到时候在你面前抱怨的话，你也不用和他们争辩，附和两句就好了。” 　　如果说上飞机前言絮还抱着一种无所谓的心态，那听了这番话后，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始了解起公公、婆婆的喜好来。 　　对何憬时这样的儿子都能挑三拣四的，这二老的要求得有多严格啊。 　　下了飞机后，又驱车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位于北州城郊的小区，附近植被茂盛，应该是个小有名气的景点，小区看起来有点年头了，以别墅为主，色调黑灰，透出一股沉稳低调的气息。 　　汽车驶入别墅，在车库停了下来，还没等言絮开门呢，就有佣人把车门拉开了，礼节周到地把他们请进了家门。 　　客厅是中式装修，古朴典雅，中间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一个穿着旗袍挽着发髻，眉宇间和何憬时有六七分相似，五官精致小巧，应该就是何憬时的母亲郑娟；另一位则穿着一套休闲的家居服，何憬时棱角分明的脸型轮廓和高个子应该就是出自这位父亲的遗传了。 　　“爸妈，我回来了，”何憬时恭谨地叫道，“这就是我和你们提过的小絮。” 　　“爸妈好，”言絮一脸乖巧地上前，把何憬时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这么晚才来拜见你们，是我失礼了。” 　　郑娟微微一笑，起身把礼物接过来交给了旁边的佣人：“都是一家人，以后就用不着这么客气了。来，坐下，路上累了吧？喝点刚煲好燕窝羹暖暖身。” 　　一旁的何政铭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又看向儿子，沉默不语。 　　“爸。”何憬时叫了一声。 　　“行吧，”何政铭有点勉强地道，“照理说我是要把你打一顿赶出去的，不过看在小絮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以后要是再做出这种先斩后奏的事情，谁给你求情都没用，也不用叫我爸了。” 　　言絮吓了一跳。 　　何政铭的大家长作风比起言鸿志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好，以后不会了。”何憬时神色不变，自如地接下了话茬。 　　楼梯上响起了拐杖驻地的声音，一个老人被佣人扶着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边走边中气十足地问：“谁？谁要把我的大孙子打出去？我头一个不答应！结婚了就结婚了，我可盼着重孙子很久了，你们两个成天就知道研究那些古董，也不关心一下儿子，搞得他三十了还没结婚，现在他给你们带了个媳妇回来，你们还挑三拣四的，这是要气死我吗？” 　　何政铭和郑娟互望了一眼，有点尴尬地站了起来。 　　何憬时上前搀住了老人家：“爷爷。” 　　家庭地位已经一目了然了，怪不得何憬时会这么有底气，一副运筹帷幄、处变不惊的模样，原来是有底牌在手啊。 　　言絮立刻跑了过去，朝着老人家甜甜地笑了：“爷爷，我是言絮，你叫我小絮好啦，憬时总是和我提起你，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何爷爷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憬时早就和我说过了，他还给我看了你的照片和录影，我就说嘛，怪不得他呆在安州不肯回来了，成天跟我们说是创业，原来根子在你身上，这男大真的不中留啊。” 　　何憬时咳嗽了起来：“爷爷，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孙子的。” 　　…… 　　原本有点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何爷爷今年年初刚刚动过一个脑部大手术，并发症一度很凶险，经过几次会诊才彻底好转，这一年来一直在休养，各种中医西医调养，身体才渐渐有了起色。 　　何爷爷以前是个翻译家，知识渊博，现在虽然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记不清，但底子在那里，依然十分健谈；而言絮开着一间书吧，好歹也和书籍经常打交道，店里的一些名著、古籍也都七七八八地翻阅过，居然和老爷子还能搭得上话。 　　一老一小聊得还挺开心的，言絮还应邀去参观了何爷爷的藏书，正好书吧接下来要发展业务，书籍的扩充也早就已经提上议事日程，老爷子这里的书正好可以给她做个参考。 　　“你开了一间书吧？”老爷子很惊讶，“很难得啊，现在年轻人都玩手机看电脑，很少能耐下心来看看书了。” 　　“是很少，但不是没有，”言絮笑着解释，“我就是想圆一个小时候的梦，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有了起色，可能我们年轻一辈中还是有人不希望被电子产品操控，偶尔能回到书香萦绕的世界放松自己。” 　　“年轻人有这个想法很不错，”何政铭也来了兴趣，“要学会把步子放慢，不要总是想着挣钱，金钱太多了，容易腐蚀人的品性，还是应该多陶冶陶冶情操。” 　　这话听起来好像意有所指，联想到飞机上何憬时说的话，这不是在暗示何憬时不要钻进钻钱眼里吗？ 　　“金钱就是一种没有属性的物质，本身没错，错的是拥有它的人类吧，有些人就算钱再多也不会被腐蚀，有些人因为蝇头小利就迷失了心性。”她忍不住接了一句。 　　何政铭愣了一下。 　　手被握住了，掌心被轻轻摩挲着，她侧脸一看，正好撞见了何憬时带着笑的视线。 　　“我说错话了吗？”她佯做懊恼地问，“对不起，爸，我就是想到憬时了有感而发，其实憬时就是我说的前者，他特别好，从来不为了挣钱而挣钱，特别有原则，他手里的电影都快上映了，音乐总监吸毒被抓，他宁可推迟上映赔钱也要把那人负责的配乐重新做，我都佩服死他了。” 　　这件事情在影视圈里其实真的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因为和何憬时有关，所以言絮在刷论坛的时候有意无意就多关注了一点。 　　《吞噬日》作为一部动作科幻片，当时的主题曲、配乐非常受欢迎，成了电影的标志之一，是电影成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可惜的是，第一部 的音乐总监因为个人私事，没能继续续集的创作，向制片人推荐了现在的这个，结果就出了事。 　　如果何憬时继续采用原来的音乐作品，只要把名字删掉、舆论掌控好，也并不是什么大事，但电影就此有了瑕疵，也会让这位违法者的作品有了滋养的土壤，未来还有可能以此挣钱，甚至成为毒.品犯罪的隐形帮凶。 　　如果不采用原来的音乐作品，那据好事者估算，撤档后原本的宣发费用全部泡汤，重新定档、加急做音乐、改后期等等，所有这些加在一起，电影投资方保守估计将损失超一亿。 　　最糟糕的是，影视圈很看重气运，这样一改档，很容易就把电影的风水给改没了，到时候票房滑铁卢，那损失就不可估量了。 　　但何憬时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件事一出，原本因为音乐总监事件对电影发动抵制的那帮激进网友都服气了，《吞噬日》的爱好者更是把何憬时捧上了天，说他是个有情操有良知的资本家。 　　何政铭和郑娟一脸的困惑，显然，何憬时并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件事情。 　　言絮立刻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蜜月时突然而至的邮件、抉择的艰难和利弊、可能会面对的资本困境、网友的抵制和最终评价……她的声音清脆动听，讲述扣人心弦，跌宕起伏的情节听得大家津津有味。 　　听到最后，何政铭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何憬时的肩膀，赞许道：“这件事情处理得不错，钱乃身外之物，亏了还能赚，但原则不能丢。” 　　大年夜就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进入了尾声，吃完年夜饭，又陪着老人家看了一会儿春晚，大家都困了，各自道了晚安。 　　一整天乖乖女的时间总算结束了，言絮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见长辈们都已经进房间去了，没人再看着他们，她立刻撒起娇来，拉着何憬时的手，整个身体往后倒着，一点力气都不肯用，被何憬时一步一步拖着进了房间。 　　“累死我了……”她小声嘟囔着，“你可得好好补偿我，我在家都从来没有这么夹着尾巴……” 　　房门被关注了，一股巧劲袭来，她的人往后一倒，后背被抵在了门板上。 　　何憬时定定地看着她，眼里仿佛燃烧着夏日的烈焰，下一秒就能把她点燃。 　　“干什么呀？”言絮轻呼了一声，不解地问，“我哪里表现不好吗？” 　　何憬时的唇落了下来，一下一下地、小心翼翼地在她脸颊上轻啄，就好像她是一件稀世珍品似的，想要用尽热情占有，却又怕自己的鲁莽破坏了这份美好。 　　“真的佩服死我了吗？不会是为了哄我爸妈才这么说的吧？”他哑声问，“我在你眼里，真的这么好？” 　　这一连好几个问句，让人怀疑眼前这个不自信的人会不会是何憬时假扮的。 　　“我哄你爸妈干吗啊？当然都是真心话。”言絮斩钉截铁地说着，“当然特别好。” 　　何憬时凝视着她，语声低柔：“我不信，需要你给我点证明。” 　　这还怎么证明？ 　　言絮有点苦恼地思索了片刻，勾住了何憬时的脖子，半侧着脸对着他wink了一下，媚眼如丝：“这样够证明了吗？” 　　何憬时按捺住心中涌动的情绪，摇了摇头。 　　真是得寸进尺。 　　言絮恼了，踮起脚尖，在他喉结上轻咬了一口：“够不够？不够我再咬得狠一点……唔……” 　　唇被封住了，热情再也无法压制，春色的旖旎渐渐绽放。 第27章 打抱不平 　　晚上的何憬时太过热情, 以至于言絮第二天起晚了。 　　其实七八点钟的时候她醒过一回，可何憬时抱着她亲来亲去，她一时没能忍住被这个男人诱惑了, 之后就一觉睡到了十点。 　　从卧室出来的时候, 全家人都已经起床了, 外面阳光很好, 老爷子在院子里打拳晒太阳，何政铭在客厅里看报纸, 郑娟和佣人们已经在餐厅里忙开了，今天大年初一，有很多亲朋好友会来拜年。 　　言絮脸上躁得慌，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何憬时一眼。 　　何憬时却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神情自若地和家里每一个人都打了招呼，然后拉着言絮在餐桌前吃起了早餐。 　　言絮肚子还真饿了，一看桌上有刚出笼的鲜肉包, 也顾不得爱不爱吃了，夹起来就咬了一口。何憬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口滚烫的汤汁爆了出来, 她轻呼了一声, 掩住了唇。 　　“烫到了没有？”何憬时担心地问。 　　言絮忍不住撒娇，指了指嘴角：“烫到了，这里有点疼，红了没有？” 　　何憬时看了两眼，还好, 有一点点红，应该等会儿就会褪：“你不是不爱吃鲜肉包吗？怎么还这么心急。给我吧，我让赵姨在煎流心蛋。” 　　言絮看着喷香的鲜肉包有点挣扎, 小声嘀咕：“我是不喜欢吃肉，可是我喜欢汤汁和外面的皮。” 　　包子被抠了个洞，一整块鲜肉被何憬时从里面夹了出来，空心包子皮被放在了言絮的面前。 　　“就知道你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习惯，下次早点说，就不会被烫一嘴了。”何憬时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言絮正要捏回去，眼角的余光一瞥，不远处，郑娟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眼神有些复杂晦涩。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想起了翟东方的妈妈。 　　那会翟妈妈看她不顺眼的原因之一，就是觉得翟东方太迁就她了，这样下去儿子以后都听老婆的，不把她这个妈妈放在眼里，所以就想趁着两人吵架的时候给她立立威，挑拨来挑拨去，还真把两个人挑拨散了。 　　事后陆心怡曾经教育过她，婆媳关系是比堪比哥德巴赫猜想这类的世界难题，“一定不要在你婆婆面前和你男人太过亲密，要撒娇要亲热都回家去，在婆婆面前要和老公维持距离以保平安。” 　　刚才何憬时对她这副纵容的模样，不会让这位新婆婆又心生芥蒂了吧？ 　　言絮赶紧往外挪了挪，谨慎地和何憬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埋头吃饭不敢说笑了。 　　吃完早餐后，拜年的客人陆陆续续地就到了。何憬时有两个姑姑和一个伯伯，别墅里一下子涌进来了十多个人，冷清的家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过，很明显，何家的过年大聚会和言家、项家有着明显的不同，言絮家里过年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打牌、打麻将的能开好几桌，再加上小朋友满屋子乱跑，能让人脑袋都炸了。 　　而何家的长辈们都围着何爷爷，聊着一些学术的问题，什么今年在哪个期刊上发表了什么论文，什么今年有哪些最新的医疗研究成果……听起来让人肃然起敬；小辈们也都规规矩矩的，几个小朋友还被叫着表演，好像学校的汇报演出。 　　两家各有特色，前者多了些人间烟火气，但家长里短的琐碎繁杂也容易让人厌烦；后者阳春白雪，少了点亲人之间的亲密，但感觉挺舒心平静，没有那种俗世的浮躁。 　　言絮作为家族的新人，自然而然地是今天的焦点，收礼物也收到手软。 　　吃完饭，何憬时被叔叔拉着去何爷爷的书房下棋了，言絮凑热闹跟在旁边看了几眼，看不太懂，正想回房间去休息呢，郑娟在门口朝她示意：“小絮，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区里时不时传来小朋友的嬉闹声，夹杂着摔炮“啪啪”的声音，让这个大年初一显得不是那么冷清。 　　在安州两天了，郑娟夫妻俩对言絮的态度不好不坏，就好像对待一个远方而来的客人一样，礼节周到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也谈不上热情亲切。 　　起先言絮觉得可能是二老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还存有芥蒂，可从这两天她所观察到的来看，这好像是他们家特有的相处模式，有着一种高级知识分子清高矜傲的特有氛围，在感情的表达上十分内敛，就连对何憬时这个儿子，二老也没热情到哪里去，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这和言絮从小的家庭氛围完全不一样。她和言鸿志虽然经常吵架，但撒娇的时候也很多，和项芳雅、外婆那就更不用说了，一口一个昵称，有时候还会亲亲抱抱贴贴脸，不要太亲热。 　　“昨天住得还习惯吗？”郑娟率先开了口，“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可以和赵姨她们说。” 　　言絮一下子想起了昨晚何憬时的放纵，脸上有点烧，强自镇定道：“挺好的，很暖和，我睡得特别香，早上都起晚了。” 　　郑娟点了点头：“的确起得挺晚的，在家也这样吧？” 　　言絮硬着头皮道：“双休日是这样的，不过平常会早一点。今天我本来要早起的，都怪……” 　　她猛然察觉到了不对，赶紧急转弯，“怪……我自己……没起来。” 　　“是憬时不让你起吧？”郑娟凝视着她，有些感慨着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替你包子肉夹出来，还帮你吃掉。” 　　言絮心里暗暗叫苦。 　　郑娟不会是来和她算账来的吧？要是早知道郑娟在门口的话，她闭着眼睛也要把那块肉吃进去。 　　“是我比较挑食，”她急中生智，“他怕你们嫌我浪费才帮我吃了，其实他来之前也很忐忑，深怕你们不接受我，再三叮嘱要我好好在你们面前表现。” 　　郑娟笑了，这一笑，原本她自带的那种清冷感觉稍稍褪去了些，看起来亲切了好多：“别骗我了，他要是会这样就不会不声不响结了婚，还三番四次打电话来，让我们如果有什么火气的话朝他撒，怎么都行，但别在你来的时候给你脸色看。原本就连过年他都不打算带你回来，就是怕你在我们家里受委屈，他爸都快被他气死了。” 　　言絮傻了眼了。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何憬时瞒着她做了这么多吗？ 　　“小絮，实话和你说，你可别生气，”郑娟轻叹了一声，“我们以前心目中的儿媳妇，和你差距有点大。我们总觉得吧，憬时已经做了生意，但骨子里的人文气息不能丢，需要一个书卷味浓一点的女生和他相配。没想到憬时居然会喜欢你这类型的，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被拉去民政局的那一天仿佛就在眼前，可一算时间居然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言絮也有点感慨：“我也没想到会和憬时在一起，可能真的是缘分吧。” 　　“可这两天下来，我忽然觉得他会喜欢上你也不意外，可能就是因为你和我们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郑娟努力想着措辞，“变得比较有烟火气，不再是和我们相处时那种疏疏淡淡的好像隔了一层的样子。” 　　言絮有点忍不住了：“那为什么啊？你们是不是不喜欢他，所以他才和你们不亲？” 　　郑娟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那你们怎么好像总是在嫌弃他，”言絮打抱不平，“一会儿说金钱会腐蚀人的品性，一会儿让他不能丢了文人的气质，还要给他找个书卷气的女孩子和他相配。” 　　郑娟呆住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话一出口，言絮有点后悔。 　　何憬时都说了，如果他父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附和几句就好，用不着辩解，可她怎么就忍不住呢？昨天一次，今天又来一次。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真的要改一改，尤其在长辈面前。 　　“妈，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她想要挽回一下，赔笑着道，“你别不高兴啊。” 　　郑娟这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们可能不经意地就伤了他的心。当初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就读的学校和专业也是顶尖的，我们一直以为他会走科研的路线，没想到他玩了投资，这让我们很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心结一直梗在我们这里，所以有时候难免就带了点情绪，是我们疏忽了。” 　　“其实他很优秀啊，”郑娟没生气，这下言絮不慌了，继续为何憬时打抱不平，“谁能在投资界做到这种顶尖的水平？学术和投资，我觉得没有谁高谁低，殊途同归，都是为社会创造财富，对吧？” 　　郑娟想了想，严肃地道：“那我还是不赞同，学术和科研更能促进社会的进步。” 　　言絮思考了片刻，继续反驳：“好吧，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看，憬时在投资界做到了顶尖的水平，可要是当初去搞了科研，可能现在还只能摸到点皮毛，这样此消彼长，他的选择并没有错，以后他也可以用他的投资来反哺科研，这样不就也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吗？” 　　郑娟被这严谨的逻辑震住了，好半天才道：“你说的有道理。” 　　婆媳俩就“社会的进步”这个大课题争论探讨了一番，终于达成了初步的一致。很神奇的是，要是放在以前，言絮和翟妈妈这样争论一番的话，肯定已经是吵翻天了，可现在和郑娟这样的争论，却并没有伤害到感情，两人的关系还莫名地拉近了不少。 　　在小区里绕了一圈，言絮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何憬时发过来的消息。 　　何憬时：你和妈在一起？你们俩在哪？ 　　何憬时：没什么事吧？我妈说什么你应什么就好了，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的。 　　言絮有点得意地抿着唇，努力想要压下嘴唇的弧度。 　　她和郑娟不但没有吵架，还很和谐地在聊何憬时的小时候呢。 　　“憬时的消息？”郑娟猜测道。 　　言絮点了点头：“他找我们呢。” 　　郑娟笑了：“还找我们，这是找你吧，怕我欺负你。这孩子从小就独立，以前我们忙于工作，高中就把他一个人留在安州，他生病了都从来不来找我们，自己一个人扛，以前觉得这是他懂事，我们还很高兴，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和我们生分了。” 　　“他生什么病？”言絮好奇地问。 　　“就是过敏，脸上发了一堆，我们回家都认不出他了，你要是见了那时候的他，保准跑得远远的，”郑娟开玩笑道，“后来还有一次运动的时候膝盖受伤脱位、关节炎症，找了中医才彻底看好。” 　　“可怜。”言絮同情地道。 　　“你和憬时应该认识很久了吧？”郑娟笑着问，“以前你爸有两个学生特别喜欢他，我们也挺中意的，可他却一直兴趣缺缺，当时我们就猜他心里有人了，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言絮愣住了：“没有，我们才认识几个月。” 　　郑娟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有点尴尬地道：“这……我是瞎猜的，应该没这回事，一见钟情也挺好的。” 　　“妈，小絮，”何憬时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你们在这里，让我好找。” 第28章 “俘虏” 　　何憬时被长辈们叫去下了几盘棋, 又顺带聊了聊这一年公司的情况，这才发现言絮不在书房，被郑娟叫走了。 　　郑娟师从国学大师刘进斐, 现任北州大学汉语言教授, 向来喜欢恬静清雅这一类的女生, 言絮这明丽的长相、娇气活泼的性格在何憬时眼里是珍宝, 但在郑娟这里就不一定了。 　　婆媳关系，向来就是远香近臭, 他深怕两人聊着聊着哪句话不对了心里有了芥蒂，发了两条消息没回音后，就亲自出来找人了。 　　陪着婆媳俩走了一会儿，何憬时有点看不懂了。 　　要说两人相谈甚欢吧，刚才他一出现，两人都好像从尴尬的面对面中摆脱了出来，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要说两人话不投机吧, 怎么言絮没怎么搭理他，反倒挽着郑娟的胳膊一副亲密的模样？而郑娟也居然不反感言絮的亲热, 还说要回去带言絮看她珍藏的几幅明朝书法家的真迹。 　　这对于郑娟来说, 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就算是她最喜欢的得意门生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回到家里，言絮看完了郑娟的珍藏，又被几个妯娌拉去聊天，何憬时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和言絮独处的时间，正要问问她刚才和郑娟聊了些什么呢, 言絮兴冲冲地就拉着他往楼上走：“快带我去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姑姑说你小时候也很皮，天天上蹿下跳, 还掉到湖里差点溺水，好多罪证都有照片。” 　　何憬时只好无奈地带她到了书房。 　　从小到大的相册不多，只有一大一小两本，婴幼儿时候的何憬时很漂亮，唇红齿白的，整个人都胖乎乎的，有一张照片是夏天拍的，言絮数了数，手上一共鼓起了六个藕节，太可爱了。 　　“好胖啊，真想咬一口，”言絮拿着照片和何憬时来回对比，遗憾地道，“怎么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何憬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坚决地把这几页的黑历史都翻了过去：“看，后来就瘦了。” 　　的确，到了八九岁的时候，何憬时明显就抽条了，长得比同龄人高，五官眉眼已经有了以后帅气隽美的雏形。 　　这个时候的何憬时不喜欢拍照，正式的几张都是和长辈的合影，笑都不肯笑，板着脸装酷。剩余的都是各种抓拍，上树摘杨梅、追着大鹅跑、在湖边打水漂……一看就是精力旺盛的皮孩子。 　　等到了十二三岁，那个调皮的何憬时就退出了舞台，他的个子更高了，生活照也越发得少，大部分都是学校里的照片，有集会升旗、有领奖和表演的，还有一些春游和同学的抓拍照、集体照。 　　再大一些照片就更少了，眼看着两本相册翻到末页了，十七八岁后青涩的成年何憬时却还是没有出现，仅剩的几张应该是何憬时最近的，眉眼、神态都一模一样。 　　言絮纳闷地问：“就这些了吗？你高二高三和大学的照片呢？” 　　“那会儿没什么好看的，天天学习，人也很丑，照片可能早就被丢掉了吧？”何憬时顾左右而言他，“走，我们下去，该吃晚饭了。” 　　“骗人，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丢掉，”言絮来了兴致，嘿嘿一笑，欺身压了上去，“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何憬时很配合地倒在了地上：“我不交代会怎么样？” 　　言絮单手撑在他的耳边，一副嚣张的模样：“天凉了，除非你肯……献身，要不然的话……哼哼，天凉王破你总听说……唔……” 　　“言霸总”瞬间被反压在了地板上，几分钟之内就丢盔卸甲，成了“俘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言絮的脸颊绯红、发丝凌乱，一时羞恼，忍不住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怎么又乱来！外面那么多人在呢。” 　　“不是你让我献身的吗？”何憬时替她整了整衣领和发梢，笑着道，“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还不满足？” 　　“我那是演戏。”言絮强词夺理，“你就是乱来。” 　　何憬时满意地亲了亲她的鼻尖：“好，是我错了，等到了没人的时候我再乱来，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演戏更逼真对吗？” 　　“乱讲……”言絮无语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佣人过来叫他们吃饭了，言絮赶紧应了一声，也顾不得再探究了，拉着何憬时一起下了楼，刚才那个话题不了了之。 　　晚餐比中午更热闹，何憬时两个出嫁的姐姐也来拜年了，餐厅里又开了一张圆桌。言絮和何憬时被安排在长辈的那一桌，中午的新鲜劲一过，言絮总算不用被当做目光的焦点了，坐在旁边当个吉祥物，认真地听长辈们聊天。 　　听着听着，她的思绪就飘远了。 　　刚才两个人在书房里胡闹了一通，那个话题被岔开了，可现在静下心来回想，言絮觉得好像疑点重重。 　　怎么就这么凑巧，相册里的照片刚好少了从高中到大学的那段时光，是不是意味着这段时间何憬时刚好和某个人有交集，相片里可能会让她察觉到蛛丝马迹，所以都被何憬时藏起来了？何憬时又为什么对此避而不谈呢？ 　　“你们俩认识很久了吧？当时我们就猜他心里有人。” 　　“很多人都知道，何憬时心里有个白月光已经很多年了。” 　　“听说何憬时心里有人，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多年还没女朋友啊。” 　　……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脑海里回荡着，如果说，前两次听到这件事情，她都一笑而过，可今天从郑娟口中无意中说出的话，比以前多了很多可信度。 　　她的胸口忽然有点闷闷的，不舒服了起来。 　　如果何憬时心里真的曾经有过一个难以忘却的白月光，那么他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呢？又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宠爱她、讨她欢心呢？ 　　难道……何憬时是把她当成了那个白月光的替身？ 　　言絮的脑中灵光一现，猛地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何憬时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转过头来低声问，“怎么不吃菜？” 　　言絮心神不宁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下午吃了零食，没饿过。” 　　“尝尝这个葱烤河鲫鱼，赵姨的拿手好菜，”何憬时示意道。 　　言絮摇了摇头。她打从小就怕吃河鱼，西餐和日料里大部分都是海鱼，没有什么鱼刺，她很喜欢吃，可这本地的河鱼都是鱼刺，就算味道再鲜美她也怕。 　　何憬时笑了笑，把这道菜转到了自己面前，夹起了鱼腹上的一块大肉，又耐心地把大鱼刺都剃掉了，这才把鱼肉放进了她的盘子里，最后还舀了一勺汤汁浇在鱼肉上：“尝尝。” 　　餐桌上的空气仿佛静谧了一秒，数道目光齐齐投射在何憬时的手上，片刻之后又各自散开，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言絮心里百味陈杂，夹起剔好的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鲜美入味，有着葱的清香，又有着鱼的滑嫩，言絮却有些食不知味。 　　这样温柔体贴的何憬时，真的会只是在演戏吗？如果是的话，那他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影帝了。 　　忙碌的大年初一终于接近尾声，把所有的亲朋都送走了以后，时间已经指向九点。虽然言絮这一天什么活都没干，但光是各种社交也很费精力，回到卧室，她泡了个澡。 　　热气蒸腾着，充盈了整间浴室，皮肤上的毛孔都被打开了，身体里的浊气仿佛在这一刻被水蒸气挤了出来。 　　把人沉浸在水中，言絮舒展着身体，放空了自己。 　　“笃笃”两声，把她从冥想中惊醒，一看，浴室的玻璃门外有个人影。 　　“小絮？”何憬时叫了她一声，“你没事吧？小心多泡了会晕。” 　　“我……我马上好了。”言絮不再神游，匆匆洗完澡走了出去。 　　何憬时还等在门口，一看她出来松了一口气：“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舒服嘛。”言絮含糊着道。 　　何憬时掰过她的肩膀，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表情，狐疑地问：“到底怎么了？从吃饭开始你就心神不宁的，难道是想家了？” 　　“哪有？”言絮回过神来，有点好笑，“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吗？两天没见爸妈就想家了？” 　　“那你是有什么心事？”何憬时亲了亲她的鼻尖，“说出来，我来帮你解决。” 　　言絮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得深邃迷人，带着满满的关切，不似作伪。 　　刚才泡澡的时候，她就在想着，要不要直截了当地问一问何憬时，他心底真的有喜欢的女人吗？如果有，那他把她当做什么？ 　　可是，现在她忽然想通了。 　　何必弄得那么一清二楚？她和何憬时的婚姻本来就不是两情相悦，她自己都不爱何憬时，又怎么能要求何憬时对她有全心全意百分百的爱？ 　　如果她问了何憬时这个问题，何憬时回答“没有”，那她根本就没有必要问；如果回答“有”，她要怎么办呢？吵架、离婚还是当做没有这件事？前两种势必弄得一地鸡毛，后一种还不如不知道真相呢。 　　只要她守好自己的心，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白月光与否和她有什么关系？享受当下、难得糊涂就好。 　　张开双臂，她懒洋洋地扣住了何憬时的脖颈，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万能的吗？” 　　“在你这里是。”何憬时正色道。 　　言絮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故意刁难：“那好吧，我想要你亲手从天上摘下的星星。” 　　“有点难度，”何憬时一脸的深思，“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满足你。” 　　言絮轻笑了起来：“被我难倒了吧？不许拿个水盆让我看倒影，也不许画个星星给我，还有……” 　　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横抱了起来，她忍不住轻呼出声，掐了何憬时一把，控诉道，“你犯规！” 　　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床上，何憬时咬着她的耳垂，哑声道：“你就是天上最璀璨的那颗星星，已经被我亲手摘下来了。” 　　…… 　　何憬时的甜言蜜语，总是那么动听。 　　当晚，在一片愉悦的浪潮中，言絮仿佛真的看到了星星。 　　过年的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就到了假期的尾声了。何家天天都有客人来，除了亲朋好友，还有何爷爷和何政铭夫妻俩的学生，家里天天都是各式大餐，言絮吃了睡、睡了吃，一量腰围居然粗了半寸。 　　初五这一天，郑娟拉着言絮一起去逛街，买了一些补品，连带着几份贵重的礼物让言絮第二天带着回安州，他们夫妻俩一开年就有个国际学术研讨活动要参加，一时抽不开身去安州见亲家，让言絮表达一下他们俩的歉意。 　　回到家里，又有客人在了，正和何政铭、何憬时在客厅里聊天，一见郑娟，几个人都站了起来，亲切地叫了一声“师母”。 　　来的客人是三男一女，都是何政铭、郑娟带出来的研究生和博士生，看起来和何憬时也很熟，说说笑笑的没什么距离感。 　　言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觉得坐在最旁边那个名叫程佳莹的女生总是在看她，可等她的视线一转过去，程佳莹就飞一样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几位学生被留着吃了晚饭，七点多了才告辞，郑娟夫妻俩把他们送了出去。 　　言絮舒了一口气，正要和何憬时一起上楼整理行李呢，程佳莹忽然又返了回来，从大门口探出头来，笑意盈盈地问：“何师兄，方便出来一下吗？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何憬时迟疑了一下，看向言絮。 　　言絮有点纳闷，何憬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和别人说话还要征求她的同意吗？ 　　“去吧，”她小声道，“别让人等着。” 　　何憬时出去了，言絮坐在沙发上吃水果，吃了一会儿，何爷爷靠在椅背上朝她眨眼。 　　“怎么了爷爷？”言絮更纳闷了，“眼睛不舒服吗？” 　　何爷爷乐了：“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大大咧咧的？不去盯着点吗？” 　　“盯着？盯什么？” 　　何爷爷指了指外面。 　　言絮立刻品出了一丝异常的信息，蹑手蹑脚地跑到窗户边一看，好家伙，程佳莹正在把一个礼品盒往何憬时的手里递，何憬时没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程佳莹捂着脸哭了。 　　她猛地醒过神来。 　　这位程佳莹不会就是翟东方说的那个曾经和何憬时“谈过”的那个大家闺秀吧？ 第29章 刚出炉的焦糖布丁…… 　　明天就要回安州了, 言絮整了一个晚上的行李，来的时候就一个大箱子，回的时候各种礼物和特产装了满满三个大箱子, 还有一个小箱子专门放贵重的东西, 真是满载而归。 　　何憬时从浴室里出来了, 坐在沙发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言絮整理,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言絮把眼神放到他的身上。 　　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示意自己的存在：“还没整完吗？” 　　“爷爷给了我一个玉镯子，我不敢戴, 又想不好放哪里。”言絮坐在地板上，手托着腮发愁。 　　“放登机箱塞衣服里不就好了。”何憬时随口出了个出主意。 　　“可我要是忘了，回去一拎衣服说不定就把它给摔了。”言絮想象了一下画面，心都疼了起来。 　　何憬时在箱子里翻了翻，把一个礼品盒里的虫草拿了出来，把镯子用手帕包好放进去：“这下好了吧？能把目光放回到你老公身上了吗？” 　　言絮收了那副懒散的姿势，盘腿而坐, 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看向何憬时：“放好了, 说吧, 要我做什么？” 　　何憬时也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盯着她的眼睛仔细看了好一会儿。 　　这双眼睛和平常一样，清亮妩媚，没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也没有什么他想象中带着点醋意的质问。 　　一丝失望从心底泛起。 　　“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他低声问。 　　言絮想了一下，试探着问：“程佳莹？” 　　“她把我叫出去说话, 你不好奇吗？”何憬时凝视着她，“我们俩单独在门口呆了十来分钟，你心里没什么不舒服吗？” 　　“这有什么啊, 你不也让我和翟东方一起吃饭了吗？我哪能这么小气啊。”言絮奇怪了，“难道你还盼着我吃醋和你闹一闹，你就开心了？” 　　何憬时没有说话。 　　言絮无奈：“好吧，你好好给我交代一下，这位程小姐到底是什么身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你们俩说了什么悄悄话？一字一句都给我如实招来。” 　　她迅速进入了吃醋生气的角色，插着腰皱着眉，说到最后还呲了呲牙，摆出了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 　　何憬时哑然失笑：“好了，别演了。其实也没什么，她也是安州人，以前高中和我一个学校，后来考到了我爸妈在的北州大学，再后来就成了我爸的研究生，她在汉语言方面的天赋很好，写过好几篇有价值的论文，我爸妈很喜欢她，又觉得我们俩有这种交集很有缘分，曾经想让我和她在一起。” 　　“那……后来有没有在一起过呢？”言絮好奇地问。 　　“因为某些原因，约会了两次吧，”何憬时想了一下，“后来我就和她说清楚了，今天我没想到她还特意给我准备了一份结婚礼物，说是要祝福我，不收她还伤心了。” 　　他把一个盒子递给了言絮：“你看看怎么处理合适，是放在这里当个挂件呢，还是让我爸帮忙退回去。” 　　言絮打开一看，是一副簪花小楷写就的横幅，选自诗经的《桃夭》和《樛木》，字迹柔美秀丽，题记写着“赠何憬时、言絮新婚大喜”的字样。 　　看来这个程佳莹是真的对何憬时用了心的，这么心酸的时刻，还这么真诚地送上了祝福。 　　这要是退回去，只怕是要大大地伤了她的心。 　　言絮代入想了一下，不由得心疼了起来：“就留在这里吧，写得很好看，寓意也很好，算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反正我们也不常来这里，我觉得没什么关系。” 　　“好。”何憬时应了一声正要起来，言絮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和他脸对着脸，仔细打量着。 　　何憬时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神。 　　言絮往他怀里一钻，撒娇道：“还不开心吗？” 　　“没有。”何憬时矢口否认。 　　言絮小声嘀咕：“你是不是在心里瞎想了？我这么大方当然是因为你和徐乔波他们都不一样，我知道你不会乱来，所以放心得很。” 　　何憬时一时之间五味陈杂。 　　是该为了言絮不在意他而丧气呢，还是该为了言絮对他有信心而开心呢？ 　　兼而有之吧。 　　什么时候言絮会对接近他的女性吃醋耍小脾气了，可能才是言絮对他感情开始变质的开始。 　　是他心急了一点，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不在乎这几天几月了。 　　他就着言絮的姿势抱住了，无奈地问：“真的？” 　　言絮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嘀咕：“当然是真的。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现在成熟稳重了，这不我爸妈老是警告我要大方一点嘛，不能瞎吃醋瞎闹腾，我本来打算睡觉的时候问问你的，哪知道你就跑过来自曝了……别这么小气嘛，不许不开心……” 　　看着言絮这自我吹嘘的模样，何憬时轻笑了起来：“好，听你的，咱们睡觉了慢慢说。” 　　“欸？我没说要睡觉啊，还早呢……”言絮立刻手撑地想起来，不过已经晚了，何憬时一个翻身，把她抱起来，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趁着何憬时还没发力，言絮立刻手脚并用往前爬去，控诉道：“你犯规，仗着力气大欺负我，我告诉爸妈去！” 　　何憬时抓住了她的脚踝，轻而易举地就把她的腰按住了，佯做凶狠地道：“你叫啊，看看爸妈会不会进来。” 　　“别闹……”言絮怕痒，笑着想躲，连声求饶，“快松开，我怕痒……” 　　何憬时这才发现她这个弱点，放在她腰窝上的手指稍稍动了动，言絮顿时笑得一发不可收拾，眼尾都微微泛红了。 　　何憬时心痒难耐，压了上去，亲了亲她的眼角，哑声道：“乖，叫一声好听的，我就不动了。” 　　“憬时……”言絮的眼睛水汪汪的，急促的喘息声还没平息，声音带着一点颤，娇软得好像刚刚出炉的焦糖布丁，“老公……” 　　何憬时再也忍耐不住，低头在她唇上一吻，指尖上移，正要去拉浴袍上的带子，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言絮立刻清醒了几分，推了推何憬时，示意她要起来接手机，何憬时还不甘心，试图忽略那铃声，一边亲一边低低地蛊惑：“别管它……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 　　“我姐的微信视频，”言絮着急了，“你再闹我咬你了！” 　　虽然何憬时很乐意让言絮咬上几口，但还是顺从地松开了他的钳制，享乐不急于一时，他向来不缺耐心。 　　微信视频接通了，言玟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今天言玟应该还在南岛和外婆他们度假，昨天大家还刚刚一起视频过，外婆那里小姨和大舅一家都在，四代同堂热闹极了。 　　“姐，你拉肚子好点了没？”言絮关切地问。昨天视频的时候言玟就出现了一小会儿，说是海鲜吃多闹肚子，回房间休息去了。 　　言玟的脸色还有点苍白，不过眼睛却清亮得很，心情看起来也很好，嘴唇抿着一直笑：“吃了两次克痢痧，现在好多了。你在北州怎么样？没有被人欺负吧？” 　　“当然没有，谁能欺负得了你妹妹啊，”言絮吹嘘道，“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 　　“胡说，”言玟嗔怪着道，“这话可别让何憬时听到了。” 　　何憬时在旁边咳嗽了两声，言玟吓得捂住了嘴，连连给言絮使眼色。 　　言絮推了何憬时一下：“去去，别来打扰我们姐妹俩聊天。” 　　何憬时从背后抱住了她，承认错误：“好，我不说话不咳嗽了，你们俩聊个通宵都没事，我就在旁边听着不说话。” 　　言玟一脸的震惊，好半天才道：“好吧，我信是你欺负别人了。” 　　视频的背景一暗，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传来，有个磁性的男声在唱歌，旋律是言絮没听过的，但很好听。 　　言絮听了几秒，忍不住问：“姐，你在哪里啊？没有和爸妈在一起吗？这是谁在唱歌？” 　　“爸妈他们都陪外公外婆去看电影了，”言玟的嘴角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你猜谁在我身边？” 　　言絮大惊失色：“谁？俞湛周？” 　　大过年的，俞湛周居然真的横跨几千公里从安州赶到了南岛，就因为言玟一条半开玩笑说自己病了的朋友圈。现在，言玟趁着家人都去看电影的空挡，偷偷溜到了隔壁酒店的沙滩酒吧上和俞湛周见面，此刻，俞湛周正在台上为她唱一首自己写的情歌。 　　一曲终了，俞湛周的脸也出现在屏幕上，朝着言絮帅气地招了招手：“嗨，小絮，好久不见。” 　　言絮哭笑不得：“你们俩胆子真大，不怕被我爸抓个现行吗？” 　　“怕，”俞湛周坦诚地道，“可我更怕以后见不到小玟，所以要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言玟倒是有点慌，左右看了看，没看见言鸿志的人影这才松了一口气：“爸不会知道的，这里没人认识我们俩，而且他们的电影还要一个小时才会结束，回来都要九点半了。” 　　言絮沉默了片刻，担心地道：“可是你们俩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她心里很为言玟着急，爱情的确美妙，可是现实却很残酷，过了年言玟就二十七了，再拖上一两年直奔三十，俞湛周却还是男人最好的年华，这份爱情会不会变质呢？ 　　言玟示意了一下，让俞湛周留在位置上，自己则走了几步，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压低声音道：“小絮，我觉得爸妈那里有点松口了。” 　　“真的假的？”言絮又惊又喜，“你怎么看出来的？” 　　“昨天我生病情绪不太好，妈和我聊了好多，”言玟的眼里燃起希冀的光芒，“我求了妈好几次，让她能不能见见俞湛周，就算给一次机会也好，只要见了面，他们就会知道湛周是个可靠的男人，他现在虽然穷，但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妈后来答应我，找机会和爸去商量商量看。” 　　项芳雅在儿女大事上向来是听言鸿志的，她如果松口，那应该是和言鸿志有过沟通，这意味着言鸿志这里也不是铁板一块了。 　　言絮顿时有点激动了起来：“那可太好了，如果爸妈肯见一下俞湛周，到时候我也找机会和爸妈说说，对了，可以让何憬时也帮忙讲些好话，爸不是最欣赏他吗？” 　　“他会管这闲事吗？”言玟迟疑着问。Pao pao 　　“只要俞湛周经得起他的考验，那他肯定会帮忙的。”言絮打包票，“正好，让他帮你侧面了解一下俞湛周。 　　…… 　　姐妹俩叽叽咕咕商量了好一会儿，这才挂断了电话。 　　“你会帮忙的吧？”言絮一挂断电话，就迫不及待地问。 　　何憬时刚才一直在她身后，听了个七七八八：“当然可以，不过我要先去调查一下俞湛周的身份背景和品性，才能为他背书。” 　　“我也是这个意思，我见过俞湛周一面，电话里聊过好几次，对他的印象是挺好的，只要他是真心爱我姐的，我觉得穷点也不是问题，莫欺少年穷，谁知道哪一天人家就发达了呢？”言絮精神抖擞了起来，“只要我爸有点松动就好办了，看我用三寸不烂之舌和我爸大战五百回合。” 　　何憬时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起来：“你还真信你姐的话啊？小絮，不是我扫兴，以我对爸的了解，他是绝不可能同意那个俞湛周的，谁劝都没用，现在妈这样说，十有八九是爸有了其他的谋划，以退为进，在放松你姐的警惕呢。” 第30章 [2合1]脸彻底青了…… 　　何憬时对言鸿志的评价和猜测有几分正确, 言絮不知道，但好不容易事情看起来有了转机，看言玟现在高兴成这样, 她总不能去泼冷水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以后找时间提醒一下言玟了。 　　回到安州后, 何憬时没几天就把俞湛周调查清楚了，他出生在安州的一个普通家庭, 父亲是国企工人，母亲是中学教师，初中时父亲就因为工伤去世，母亲一直没有再婚。在母亲的悉心教养下，俞湛周从小就表现出了很强的音乐天赋，考入了安州音乐学院声乐系，并以优异成绩取得了学士学位。 　　可能是因为心里始终有一个音乐梦想, 俞湛周从高中开始就活跃在舞台上，大学里曾经获过全国大学生音乐节唱歌比赛的一等奖, 毕业后辞去了原本找好的音乐老师的工作, 和几个朋友一起组了乐队, 先是在酒吧驻唱，后来尝试参加选秀，但因为种种原因，第一次选秀走到一半就出局了。 　　“他这条件，单亲、没钱、搞娱乐圈、年龄, 每一个都是在你爸的雷点上蹦迪，我想不出你爸任何软化的理由，”何憬时评价道, “当然，人的品性看起来还挺不错。” 　　言絮也有点泄气，听到何憬时最后一句时，又忍不住燃起了希望：“你怎么知道品性还不错？” 　　“大龄参加选秀，有勇气有自信；海选的时候很出挑，华东地区第一进的，有才华有能力；中途被涮下来是因为他不肯签公司被潜，有原则；到现在还没放弃音乐梦想，有毅力；目前没听说有任何不好的绯闻，和他所处的那个乐队圈子不同，洁身自好。”何憬时分析道，“单就一个男人而言，还是值得钦佩的，但要是男朋友或是老公，并不合适，从你爸的角度来看，你爸也并没有什么大错。” 　　“你也这样认为吗？”言絮有点失望，“要理智，不要爱情。” 　　何憬时摇了摇头：“我当然也会选择爱情，但我不会让自己和心爱的女人陷入这么狼狈的境地，在没有经济基础前谈爱情，那就是镜花水月，这对女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言絮手托着腮发愁，“你这么厉害，赶紧帮忙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无解。”何憬时有点冷漠地道，“我不看好他们俩，俞湛周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你姐，现在弄成这样伤筋动骨的局面，他要负大半的责任。就算现在我能帮他进入娱乐圈大红大紫，他这种有才华的人可能还会觉得我们在侮辱他不愿意接受，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接受了，也会给他们俩的关系埋下隐患，让他觉得在你姐面前抬不起头来，再加上娱乐圈的诱惑这么多，你姐很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最后也是落得个伤心的下场，还不如早点分手，痛过一场也就过去了。” 　　言絮头疼死了，赌气道：“我就知道你和我爸是一类人，都现实得要命。” 　　“好吧，”何憬时无奈地安抚，“我听你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言絮也彻底迷茫了，她想帮言玟的初衷，是希望言玟能够幸福，可照何憬时这样分析，她这样反倒是在害言玟。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算了，还是看我姐怎么决定吧，最起码在我爸那里，你不能跟着反对他们俩在一起。”她叮嘱道。 　　“行。”何憬时爽快地答应了。 　　除了这件事让人烦恼之外，言絮的生活过得忙碌且顺心。 　　开年后，鹿言书吧的简餐和外送业务上线，由于准备充分、客户目标明确，一经推出就大受好评，每日的预定量都稳步上涨。虞心海的营销天分也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几个平台的官方账号都经营得有声有色，KOL推销矩阵也花样频出，把“鹿言书吧，我喜欢的健□□活方式”这一朗朗上口的广告语打响了知名度。 　　当然，有了营销有了关注之后，最重要的是书吧的产品能够留住顾客。书吧推出的简餐即关注健康又兼顾美味，还方便卫生，受到了城市白领的追捧，其中销量最好的一款主食一号套餐，里面包含了杂豆包、美容汤、五色果蔬沙拉等，用杂粮代替精米，用美容汤和杂豆包带来的饱腹感代替大量摄入低质量碳水，再选用五种搭配好的不同颜色的果蔬来进一步降低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发生概率。 　　虞心海给这款套餐起了个很文青的名字，“香格里拉的豆美人”，意喻着对食客的美好祝愿。 　　除了这些新业务外，书吧的老业务也进行了提升，增添了很多新的书籍，包括国外的一些原版书和科研杂志，消遣的小说种类也进行了丰富，另外还加入了健康宣传手册和一些翻印的古籍。 　　所有这些策划，都很得新老会员的青睐，会员数通过口耳相传，短时间内翻了一倍。 　　最为意外的是，他们对健□□活方式的宣传，不知怎么被安州电视台某导演注意到了，特意在一个美食节目里为他们安排了一期现场访问，虞心海和言絮出境。 　　节目在电视台和平台播出后，掀起了一个小小的收视高峰，鹿言书吧的氧气帅哥店长和美女老板走红，书吧的官博一天之内涨了近五万粉，转赞评的数据创了高峰。 　　“小絮，你看，粉丝们都强烈要求你营业，发几张美照给他们看看。”虞心海拿着手机给言絮看评论，兴致勃勃地道。 　　“小絮你可以出道了，”陆心怡喝着美容茶，半开玩笑地道，“这可都是活人的关注，顶得上一个十八线小明星了。” 　　言絮刚刚从前台回来，一脸的傲娇：“要保持神秘感，我是杀手锏，可不能轻易出镜。” 　　“对了，我们的会员还有余位吗？有的话帮我留两个，我朋友要入会。”陆心怡想了起来，“他今天在我们小程序试了两次都没能加入会员，说是会员已满额。” 　　为了保证会员的体验，也为了菜品的质量，会员数大涨之后，鹿言书吧采用了限量会员制，如果满额的话，新会员需要在老会员退会后才能入会并享受外送和简餐服务。 　　前几天的时候，言絮刚刚把一些过期的老会员清退掉，空出了几百个余位，今天居然都已经满额了？ 　　“这么快？”言絮又惊又喜。 　　“对，”虞心海笑着道，“不过我们的分店筹备得很顺利，到时候会员数可以增加一倍，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分店去年年底就在同时筹备，前期的选址、设计都已经妥当，开年后开始装修，已经在扫尾阶段了，为此，言絮和陆心怡又投入了几十万的资金。 　　“分店的要求一定要和总店一致，不能降低任何要求，”言絮叮嘱道，“我们的目标要放得长远点，做成安州市第一健□□活模式品牌。” 　　“明白，”虞心海正色道，“小絮，我的目标比你还要远大一点，向着全国性的品牌进军。” 　　言絮乐了：“好，虞店长，先祝贺你升职虞经理成功，然后为了以后升任虞总经理继续努力。” 　　“我说你们俩自吹自擂没完了，”陆心怡瞪了他们俩一眼，“先把我朋友的会员给我安排上！” 　　“遵命，陆老板，”虞心海打开了后台的权限，“我发你两个邀请码，你让你朋友填进去就可以进入vip通道……” 　　大家说说笑笑的，很快，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眼看着要到饭点了，虞心海兴致勃勃地准备让两位老板品尝下个月的新品套餐，言絮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言鸿志打来的：“小絮，记得来的时候去接一下你妈。” 　　“啊？”言絮愣了一下。 　　“忘了？”言鸿志生气了，“早上还发微信提醒你了，今天我做东，和你几个叔叔阿姨吃饭，我们全家人都要去。憬时倒是和我提前说了，有个会要开会晚点到，你是在干什么大事业，怎么比憬时还要忙吗？” 　　言絮拍了拍脑袋，暗叫一声糟糕。 　　太沉浸在工作里，把这件事全忘了。 　　言鸿志早年开始创业的时候，有一帮好朋友，翟东方、邱慧儿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大家都几乎是白手起家，相互扶持，最后也都有了不俗的成就，早年这一帮人经常聚会，后来事业版图日渐扩大，又有了老婆孩子，就约好了一年至少聚会一次。 　　今年的聚会轮到言家做东，言鸿志就定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包厢，五户人家一共六桌，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闲聊吃饭。 　　言絮飞车赶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长辈们一桌，有娃的和有娃的在一起，年轻未婚的在一起，言絮和何憬时被分在了未婚的这一桌。 　　言絮一看，好家伙，一桌尴尬的面孔，翟东方、邱慧儿都在。 　　“呦，这不是我们的何太太吗？”邱慧儿笑意盈盈地朝她招了招手，“快请坐，和我们聊聊你先生最近在投资什么？有什么好项目一起带带我们啊。” 　　“他的工作我不太关注，”言絮在言玟边上坐了下来，客气地道，“不如等会儿你自己问问他。” 　　“那我哪敢啊，”邱慧儿掩着嘴笑了，“你是他老婆都不敢，没人敢了。” 　　“不至于吧，夫妻间哪有敢不敢的，”旁边有人插话，“小絮你们俩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生分吗？” 　　“闪婚啦，还是小絮自己当众求的婚呢，”邱慧儿笑着道，“说起来我也是他们俩的媒人了，当初小絮在我的生日宴上和何憬时认识的，后来没两天我就听说他们俩结了婚。” 　　言絮有点无语，这邱慧儿怎么还阴阳怪气的，话里话外都要把言絮那天的糗事拿出来笑话一番，什么闪婚、求婚的，就差把“逼婚”两个字说出口了。 　　言玟扯了扯她的手，压低声音问：“何憬时什么时候来啊？来了她就会闭嘴了。” 　　言絮看了看时间，何憬时今天去城郊的科技园参加一个股东大会，可能还要大半个小时才能赶回来。不过，没有何憬时，难道她就对付不了邱慧儿了吗？ 　　“对啊，”她慢条斯理地道，“我可真的得谢谢你了，你这生日宴就是我和憬时的大媒人，全靠你，我才有了这么好的老公，小日子越过越滋润，你可别太羡慕我啊。” 　　邱慧儿嘴角的笑容一僵，放在桌子下的手忍不住掐了掐大腿。 　　何止是羡慕，她都快嫉妒疯了。 　　那天她费尽心思托人找关系，好不容易把何憬时请来撑场面，结果居然便宜了言絮，这件事情一想起来她就能吐血三升，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个力邀何憬时的自己一个耳光。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等着看言絮这桩闪婚的笑话，结果等来等去都没等到，反倒听说何憬时对言絮很不错，她都快要气死了。 　　今天言絮居然还拿这件事情来气她。 　　“你说笑了，我羡慕你干嘛，”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在座的男士们别生气啊，说句实话，男人和婚姻是最不可靠的，一不留神就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了。咱们女人还是得靠自己，新时代女性嘛，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能挺直腰板，你们说呢？” 　　饭桌上的几个年轻女孩频频点头。 　　“对，慧儿姐这话说的挺对，今天微博热搜上还有一个男人出轨的新闻呢。” 　　“慧儿，听说你家的美丽汇要发展医美品牌了，真了不起啊。” 　　…… 　　邱慧儿矜持地笑了笑：“对，我们和我母校合作，创立了新的医疗护肤品牌，这阵子在试营业，生意很不错，你们有空也可以来试试。小絮，你呢，你不会当家庭主妇了吧？” 　　她掩着嘴笑了：“你别在意啊，其实当家庭主妇也是一种福气，我们忙东忙西的，人都要变老了。” 　　言絮笑了笑：“我在搞我的书吧。” 　　“呦，那个小书吧啊，”邱慧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现在书吧还有市场吗？大家不都是上网看小说、刷综艺去了，哪还有人静得下心来看书啊？小絮，你听了可别生气啊，我把你当好朋友才多嘴一句，咱们投资还是要投资朝阳产业的，你爸妈和你老公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扔水里听个响也比这样白花花扔掉的强。” 　　还没等言絮说话呢，旁边一个朋友插话：“书吧的确过时了，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我知道有个就不错，我们办公室好几个就特别喜欢，经常点它家的外送，一个星期总要去个一两次。” 　　邱慧儿轻蔑地笑了笑：“书吧还点外卖，这还叫书吧吗？” 　　“它家的外送服务很特殊，不在外卖平台上，需要是它家会员，每次外送健康简餐时会搭配上一本书，再点的时候会跳出一个关于这本书的一个问题，要是答对了会累积小鹿点，可以抵扣一定金额的费用，我看过我朋友的外送单，特别有意思……” 　　言絮越听这描述越熟悉，这不是在说她的书吧吗？ 　　同桌的朋友们都来了兴趣：“这书吧叫什么名字？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哪天我也点一单试试。” 　　“你想点一单可能还点不了呢，它家会员昨天开始就满了，需要有人退会才能加入，我昨天试了一下不让我点。” 　　“还能这么火爆？” 　　“真的，不信你搜一搜，叫什么鹿什么言……在微博和抖音上都很火，经常有人去打卡的。” 　　言玟轻呼了起来：“小絮，你的书吧不就叫……鹿言书吧吗？” 　　全桌人的视线倏地一下集中到了言絮身上，邱慧儿的表情僵住了。 　　“是啊，”言絮一脸的云淡风轻，“陆是我朋友的姓，言是我的，两人一起投资所以就取了个鹿言书吧的名字，生意还不错吧，有点小名气，筱茗，你要是想入会的话我给你发个邀请码，可以享受vip待遇。” 　　那个叫筱茗的又惊又喜：“原来你就是老板啊，小絮，我可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太厉害了，我们公司好几个人都特别佩服你的巧思，独辟蹊径走了这么一条和别人都不一样的路。” 　　…… 　　这边正热闹着呢，门口有两个人进来了，在包厢里看了一圈，朝着言絮这里走了过来。 　　邱慧儿正如坐针毡呢，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爸，你找我？” 　　“没有，不找你，”邱慧儿的父亲邱文林满面笑容，“小絮，你在了，正好，叔叔有个朋友想要认识你。” 　　言絮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邱叔叔，这位是……” 　　邱文林身边的那位中年人自我介绍：“我是汇和资本的齐振清，老邱的朋友。你就是鹿言书吧的老板言老师吧？今天冒昧过来很不好意思，叨扰到你了。” 　　“齐叔叔你太客气了，”言絮连忙道，“叫我小言就好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最近我了解了一下你的鹿言书吧，觉得非常有潜力，如果以加盟的形式加以推广，会有非常可观的前景，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合作，”齐振清笑着道，“今天恰巧知道你在这里，就特意拜托老邱引见一下。” 　　“小絮，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种经商的天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越来越厉害了，我们要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邱文林一脸的感慨。 　　邱慧儿的脸彻底青了。 第31章 翻滚的醋意 　　因为这是私人聚会的场合, 齐振清也不便多呆，和言絮寒暄了几句，互相递了名片约好下次再详聊, 他就告辞了。 　　在座的几乎都是知根知底的世交好友, 也都很年轻, 有毕了业做朝九晚五打工人的, 有进家族企业继承家业的，但却没有像言絮这样自己出来单干做老板、还干出一点小成就的。为此, 大家都对鹿言书吧很好奇，纷纷询问一些关于书吧的事情，有人钦佩，有人羡慕，有人跟着出谋划策……一时之间，饭桌上的焦点一直持续在了言絮身上。 　　邱慧儿简直如坐针毡，憋了一会儿之后终于又忍不住酸溜溜地开了口：“不就是有人来问要加盟吗？这也没什么吧, 我每天都能收到好几个电话来申请我们美容院的加盟授权。” 　　“是没什么，”言絮笑着道, “和你爸妈的美容集团肯定没法比。” 　　邱慧儿语塞。的确, 一个是父母的, 一个是言絮自己的，刚才她还笑话言絮把爸妈的钱打水漂，这下言絮把这句话扔回到她脸上了。 　　“慧儿，你这就不知道了，齐振清这个人你们可能不知道, 我再了解不过了。”翟东方忽然插话，“他可不是光要加盟授权这么简单，这人在业内十分有名, 包装、推广很有一套，现在最火爆的那个奶茶品牌就是和他合作后他一手推出来的，短短几年全国已经开出了几千家门店，据说现在加盟一家就要几十万，加盟费就收得手软。小絮，如果你有意向要进一步发展书吧的话，这人的确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 　　几千家门店、几十万加盟费，这一算光这笔费用就有几个亿，很多家上市公司几年的利润都没有这个数。 　　言絮吓了一跳，小小的书吧居然引来了这样的大人物，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那我回去和心怡他们商量一下，好好考虑考虑今后的发展规划。” 　　“呦，东方，你还真关心小絮啊，”邱慧儿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不一样的。” 　　“你别胡说了。”翟东方皱了皱眉头，“只是我在这个行业见过很多这样的案例，就告诉小絮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看我这嘴巴，”邱慧儿轻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小絮现在是何太太，一步飞升，和我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了。对了，何憬时呢？他怎么还没来？这也太不给你面子了吧？有钱的男人可要盯得紧……” 　　“他有事，晚点过来。”言絮淡淡地道，“慧儿，我记得你是开美容院的，不是醋厂的，怎么今天身上一直冒那种老陈醋的酸气啊？” 　　旁边有两个朋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剩下的几个也拼命压着嘴角，拼命夹菜吃菜掩饰。 　　“你……”邱慧儿的脸都气白了，“咱们俩家的关系在，我才好心提醒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话音未落，言絮身旁人影一闪，何憬时的声音和煦地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这一桌都是没什么资历的年轻二代，当然不会也不敢对何憬时的迟到有什么意见，纷纷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没事没事，快请坐。” 　　“饿了吧，快坐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 　　何憬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餐桌上的人，最后的目光仿佛鹰隼一般落在邱慧儿的脸上，邱慧儿心头一寒，立刻不吭声了。 　　“没什么事吧？”何憬时在言絮身旁坐了下来，歉然道，“那家公司即将上市，临时冒出一点事情，耽误了一会儿。” 　　言絮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说好七点到的，又晚了十五分钟。” 　　气氛骤然一凝，餐桌上的人装着无意的样子，喝酒的喝酒、夹菜的夹菜，闲聊的闲聊，可实际上那眼角的余光都朝着言絮他们两人瞟了过去，纳闷的、担心的、幸灾乐祸的……什么都有。 　　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是何憬时这样的身份，都已经当场道歉了，言絮还这样当众埋怨，何憬时能给好脸色看？ 　　言絮这脾气真的得好好收一收，要不然迟早还是得出事。 　　言玟在一旁也紧张地扯了扯言絮的衣袖，暗示她别耍小脾气了。 　　“小絮你也真是的，”邱慧儿立刻又嗅到了兴风作浪的机会，“不就迟到几分钟嘛，何总是在忙工作，又不是去外面玩，哪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的，咱们还是应该多体谅……” 　　何憬时瞟了她一眼，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哪位？” 　　邱慧儿愣了一下，尴尬地道：“我是邱慧儿啊，邱文林的女儿，你忘了？上次你来参加过我的生日宴会。” 　　“我不记得了，”何憬时面无表情地道，“对无关紧要的人，我向来不会浪费我的注意力。” 　　邱慧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何憬时转过身去，原本凌厉的眼神顿时仿佛春风吹过，手里仿佛变魔术似的，忽然冒出一朵小小的茉莉花来：“都是我的错，别生气了，看，我拿这个赔罪行不行？” 　　茉莉花含苞待放，散发着浅浅的清香，言絮转嗔为喜：“哪里找来的小玩意儿？” 　　“酒店路边有个老奶奶在卖，我特意停车下来买的。”何憬时把花系到了她的衣服纽扣上，蓝色的毛衣和白色的小花互相映衬，仿佛点睛之笔，让原本有些成熟气息的打扮顿时显得俏皮可爱了起来。 　　“好吧，原谅你了，”言絮喜滋滋地拿起了筷子，把自己碗里留的一块红糖糕夹给了何憬时，“快点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特意给你留的，都快凉了。” 　　何憬时的嘴角有点压不住了，一口就把红糖糕咬掉了一半。 　　红糖糕松软，越咀嚼越有甜味，他一边吃，一边矜持地看了一眼对面的翟东方，招呼道：“大家也吃啊，别拘谨。” 　　几乎被冻住的视线在这一刻解封了，大家从震撼中醒过神来。 　　无论是对邱慧儿的不留情面，还是对言絮的做小伏低，何憬时的一言一行就连傻瓜都看得出来，他疼爱他的妻子，和邱慧儿背后说的“无可奈何”、“被逼婚”、“凑合在一起”完全不符，身为社会人，都知道现在该站在谁这一边。 　　餐桌上重新热闹了起来，所有的话题都围着言絮和何憬时打转，邱慧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彻底被冷落了。 　　热菜陆陆续续地上了十几个，酒过三巡，何憬时这才去长辈那一桌应酬了一圈，收获了无数恭维，唯有那个翟东方的爸爸一直审慎地打量着他，几乎一语不发。 　　他的心里略略烦躁，忍不住往对面言絮所在的那一桌看去，翟东方一扫他刚才在的时候的沉默，变得活跃了起来，现在刚好站起来和别人在玩一个酷似猜拳的游戏，也不知道闹了个什么笑话，全桌人都笑得前仰后合，言絮也笑趴在了桌子上，一个劲儿地拭着眼角。 　　虽然只和言絮相差了六岁，但在这种玩乐上，他和言絮始终还是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运动方面他可以耐心陪着，但剧本杀、密室、酒吧……这些言絮日常喜欢的消遣，他都融入不进去。 　　而翟东方和徐乔波两个人，都是和言絮趣味相投的，相较之下，前者和言絮有着青梅竹马的情意，一直让他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要是能和翟东方老死不相往来往来就好了。 　　原本回去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不太想去参与这幼稚的活动，也担心会在言絮面前泄露自己的情绪，索性转头询问了一下服务生，去了洗手间。 　　其实他心里明白，言絮已经做得很好了。翟东方纠缠不休的时候，她就毫不留情地和翟东方划清了界限，后来应翟爸爸的要求和翟东方见面时，也提前征求了他的意见，甚至连见面的定位都发了过来，足见言絮的坦荡。 　　今天这样的场合，无可避免，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会吃醋。 　　每次看到言絮和翟东方同框的时候，他就会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些画面，登对的俊男靓女青春逼人，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好像夏日的阳光，对视的双眸中有着甜蜜的浓情。 　　翟东方拥有过的，是言絮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他一想起这个就有一种剜心的疼痛，要是这种剧烈的情绪在言絮面前泄露一丝一毫的话，可能会把言絮吓坏了。 　　冰凉的冷水在脸上轻拍，稍稍浇熄了一点胸口翻滚的醋意，何憬时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水珠从发梢滑落，迅速把衣服的前襟濡成了一簇一簇的深色，一阵凉意袭来。 　　他定了定神，抽出口袋里的手帕擦了擦脸。 　　手定住了，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在他的身旁站定，打开水龙头冲洗着手上的污渍。 　　是翟东方。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装的，”翟东方看也没看何憬时一眼，嗤笑了一声，低头耐心地用洗手液在指缝中搓出了泡泡，“能装一辈子吗？” 　　“嫉妒吗？”何憬时慢条斯理地道，“嫉妒也没办法，她现在是我的人了。” 　　翟东方的手一顿，轻笑了起来：“那你有和她在湖边放烟火吗？她有给你折过写着你们俩名字的纸飞机吗？你们俩有半夜偷溜出去手拉手从雪山顶滑下来过吗？你有和她一起在草原上策马飞驰过吗？” 　　何憬时面无表情，只是手帕不自觉地被握紧了，手上的骨节微微泛白。 　　“没有吧？”翟东方嘲弄地笑了笑，“你看，你拥有的我没有，我拥有的你也没有，很公平，就看未来谁能笑到最后吧。” 　　“你和小絮退婚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注定。”何憬时的语声森冷，“别再幻想了。” 　　他把手帕放回兜里，转身往外走去。 　　手碰到把手的那一刻，翟东方的声音压低了，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何憬时，你能骗得了小絮，却骗不了我。童白露的事情明明早就可以曝光的，你却把它压了下去，看着她和我吵架伤心难过，你觉得很开心吗？是，那次是我不对，我错了，我混账，可我一直心里知道，就算小絮和我暂时分开了，最后我们俩还是会在一起的。那个徐乔波本来就是她气气我的，那人成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早晚有一点会爆雷，小絮忍不了他多久。我一直等啊等，你知道我这一年来忍得有多辛苦吗？好不容易忍到徐乔波和她分了手，结果你却横插了一脚，何憬时你太阴险了，你处心积虑破坏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和你有仇吗？” 　　空气有几秒的静默。 　　何憬时转过头来，哂然一笑：“翟东方，你高看你自己了，你连做我的对手都没资格，更别说是仇人了。” 　　回到餐厅，宴席已经差不多快散了。 　　言鸿志和家人在一个个送客，翟东方一家还在大厅里等着，翟爸爸和言絮在说话，翟妈妈和姐姐一家赔笑着，一副想插话却插不进去的尴尬。 　　没一会儿，翟东方也从洗手间出来了，他已经没有刚才的失态，俨然又变回了那个礼貌热忱的世交之子，一一和言鸿志他们道别，跟家人一起离开了宴会厅。 　　回到家里，何憬时冲了个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了酒，还是这水温太高，身体里好像有把火在燃烧似的，以至于一股郁郁之气在胸口冲撞着，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整个人都难受了起来。 　　洗完澡出去，卧室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言絮蜷缩在被子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上了床，手肘撑在言絮的耳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翟东方的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错过的这八年，言絮和翟东方有过多少甜蜜的时光？两人有多少次耳鬓厮磨、喁喁细语？言絮的心里，还有翟东方的位置吗？而他，又被言絮放在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上呢？ 　　人好像就是会越来越贪心的。 　　几个月前，他的目标只是把言絮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渐渐地，他盼着言絮能成为他真正的另一半，而现在，他贪心地不仅想要言絮的身体，还想要她的灵魂。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言絮往他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道：“你干嘛呢……睡了……” 　　心里忽然涌上来一阵冲动，何憬时在言絮的额角轻吻了一下，喃喃地问：“小絮，你爱不爱我？” 第32章 谁不会为财帛动心啊…… 　　话一出口, 何憬时有点后悔。 　　两人相处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要拿来和翟东方的青梅竹马相提并论，是不是奢望了些？这样追根究底, 不是让言絮为难吗？到时候反倒惹得两人心里都不痛快, 何必呢？ 　　“什么……”言絮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别闹……我困死了……” 　　她往外一翻身, 半边脸压在了枕头上，抱着被子继续睡了。 　　何憬时松了一口气, 从背后抱住了言絮，将脸贴在了她的后背上，贪婪地汲取着诱人的体香。 　　“没关系，不用回答我，”他喃喃自语着，“不管你爱不爱我都没关系，只要我们俩能永远在一起就可以了。” 　　第二天周六, 言絮美美地睡了个懒觉才起来，吃完早饭一看, 何憬时在客厅里翻看着一些旅游简介。 　　“我们要去度假吗？”言絮好奇地拿了过来, 几份简介上分别是几个世界知名滑雪度假圣地, J国延绵的粉雪、S国巍峨的雪山…… 　　“对，去滑雪，”何憬时兴致勃勃地道，“我看这粉雪不错，有玻璃小屋, 雪道也比较平缓；要是你喜欢雪山的话也可以去S国，我们定一个山上的度假村，这样晚上也可以……” 　　“等一下, ”言絮连忙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这里都开春了，舒舒服服的，干嘛要去滑雪受冻啊？年底再去不好吗？” 　　何憬时愣了一下：“你不喜欢？” 　　“一般般啦，偶尔去度个假可以，”言絮不知道何憬时怎么忽然冒出这个念头，“现在没什么兴趣。” 　　何憬时有些遗憾地把这几张宣传册放到了一旁，又抽了两张新的出来：“那你看看这个，呼伦贝尔大草原，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我早就想去看一看了。” 　　言絮有点狐疑，昨天还听何憬时说这阵子很忙，除了几项投资合同到了关键性的时间点之外，《吞噬日2》第二次定档在即，主题曲和配乐好像还有瑕疵……总而言之，需要何憬时拍板的事情不少。 　　把几张宣传册来回看了两眼，再一看，剩下那几张没看过的简介上，印着璀璨的烟花照片，应该是国内最有名的游乐园，每晚都会有盛大的烟火晚会和花车游行。 　　言絮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这不是跟以前她和翟东方游玩过的一些项目大同小异吗？ 　　再联想一下昨天和翟东方的会面，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故意道：“你找的这些我怎么一样都不感兴趣？” 　　何憬时拿着资料的手一顿，旋即神情自若地道：“你要是没兴趣，那我找找别的看……” 　　“别找啦，”言絮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掰过他的脸来，嘲笑道，“你又听了什么流言蜚语了？小气死了。我以前和他去过好多地方呢，你一个个地都要覆盖过来吗？要不你把我们家的地板都翘掉重装一下，他还来过我们家呢。” 　　何憬时的心思被戳穿了，有点狼狈地掩饰：“没有的事，我随手找的，就是想消遣一下而已，你不爱去就不去，我无所谓的……” 　　言絮的目光清澈明亮，何憬时的声音顿住了。 　　半晌，他才悻然收回了刚才违心的话：“好吧，我说谎了，昨天我听说了以后是有一点不舒服，不过现在已经好了，他再嚣张也是过去式，我和他计较什么。” 　　他把手里的简介一收，全都塞进了垃圾桶里：“不去了。” 　　“真的不去了吗？”言絮忍着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脸的遗憾，“我倒是有点想去游乐园看烟花，你要是不想去那……” 　　何憬时呆怔了两秒，又惊又喜：“去，当然去，现在就去。” 　　游乐园就在安州郊区，驱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因为临时起意出的门，两人先去了金城广场吃了个中饭，这才慢悠悠地到了目的地。 　　阳春三月的季节，春风不疾不徐、阳光不骄不躁，正是游玩的好时节，游乐园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排得长长的队伍。 　　何憬时买了快捷通道的VIP票，两人闲适地玩了几个热门的项目，最后依偎在小火车上，绕着整个游乐园开了一圈又一圈。 　　吃完晚饭从餐厅出来，城堡的灯光刚好一个个亮起，整个游乐园被点缀得仿佛童话王国一般，神秘而浪漫。 　　童话王国的街道上，都是为了看花车和烟火而提前占位的游客，言絮不想去凑热闹，远离人群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何憬时脱下外套铺在地上，两个人肩靠着肩坐了下来。 　　巨大的烟花一个个在天空绽放，夜幕被照耀得仿佛白昼，璀璨、绚丽。 　　言絮仰着脸，发出一声声的轻呼，闪光的玩偶发箍戴在她的额头上，照亮了她的眉梢眼角，也照亮了她嘴角的笑靥。 　　比烟花更璀璨，比夜色更迷人。 　　昨晚因为翟东方带来的郁郁之气，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盈在心间的满足。 　　何憬时揽紧了言絮的肩膀，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 　　爱不爱的，暂时放在一边，只要他耐心地守候，所有期待的，总有一天会欣然而至。 　　双休日在游乐园和二人世界中很快就过去了，周一，言絮迫不及待地叫上了陆心怡，一起到鹿言书吧和虞心海开了一次“高层会议”。 　　会议的议题主要有两项，一是正式任命虞心海为鹿言的经理，上调工资，并从言絮和陆心怡两人的股份中各取出了百分之五，赠与虞心海百分之十的干股。 　　这件事言絮和陆心怡已经单独商量过好几回，最后达成了一致。 　　虞心海一听都愣住了，连声推辞：“涨工资我可以，但干股不用给，你们别对我太好了，我真的受之有愧。” 　　“见外了吧？”陆心怡笑了起来，“现在你这帅哥经理也是我们书吧的门面了，是时候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我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给你当然就是因为你值得，我们又不是慈善家，”言絮摆出了老板的样子，“那会儿跟我预支工资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谦虚过。” 　　虞心海呆怔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好，那我却之不恭。小絮、心怡，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鹿言书吧当成我自己的家，把它做成一个独特、有生命力的品牌。” 　　“这才对嘛，来，庆祝一下新合伙人的加入。” 　　三个年轻人击掌庆祝，相视一笑。 　　“还有一件事，我们要好好规划一下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是快速扩张，还是夯实基础，”言絮难得严肃了起来，“两种各有利弊，也各有机会，就看我们该怎么选择了。” 　　陆心怡和虞心海两人一脸的问号：“怎么忽然这么说？” 　　言絮把上周末那位齐振清找她的事情说了一下，又把齐振清的背景来历介绍了一遍，最后正色问：“你们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全国铺开搞连锁加盟？” 　　陆心怡眼睛一亮：“真的假的？加盟这么好赚钱吗？” 　　言絮点了点头，她已经上网查过资料，也向几个有经验的前辈咨询过了，现在很多餐饮和礼品行业都是走的这条路子，有一些品牌自己的店面挣不了几个钱，但包装得好就能靠加盟费收割维持运营，更有甚者，有些收了几千万加盟费后倒闭，加盟商的血汗钱都被卷走了，求告无门。 　　虞心海迟疑了一下：“小絮，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踏实，步子迈太大了，会不会……有风险？” 　　“风险和机遇并存嘛，”陆心怡倒是来了兴致，“要是我们自己肯定不会走得这么快，现在有这么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带我们走，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言絮没有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叩，发出“哒哒”的响声。 　　“你有别的想法？”陆心怡催促，“那你快说，别藏着掖着。” 　　“心怡，你还记得我们开这间书吧的初衷是什么？”言絮忽然问。 　　“忽然问这个干吗？”陆心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我们不就是想找个事情做做，顺便实现一下小时候的梦想吗？” 　　“是啊，小时候我就想有一间图书馆，里面有看之不尽的好书，边上堆着享之不尽的美食，我在书海美食中畅游。”言絮感慨道，“没想到做着做着，居然还做出点成就来了。” 　　“那你的意思是……继续梦想，藐视金钱？”陆心怡猜测道。 　　“也不是藐视，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快速扩张就好像空中楼阁，根基不稳很容易倒塌，”言絮沉思了片刻道，“而且，我觉得我们的理念也很难在这样的扩张中得到宣扬，没有了灵魂，做出来的书吧很快就会流于平庸，和普通的餐饮外卖没有区别了，还不如我们自己脚踏实地一家家分店开起来，到时候再考虑加盟的事情。” 　　陆心怡呆了呆，嘲笑道：“行了，鉴定完毕，你是理想主义者，没见过把钱使劲往外推的。” 　　“我觉得理想主义者很好，”虞心海立刻站到了言絮一边，“没有理想主义，就没有鹿言书吧了。” 　　“好啊，虞心海，你这偏心得太明显了，”陆心怡轻哼了一声，“帮她不帮我吗？” 　　“哪有！”虞心海急得叫起屈来，“前几天的红豆牛乳卷我都偷偷留给你了，小絮连个影子都没瞧见，今天我还得再去做一个补给小絮呢。” 　　言絮踹了陆心怡一脚：“差不多得了啊，别吓唬人家老实人。” 　　陆心怡夸张地痛呼了一声，忽然扑过去抱着言絮隔空亲了一口：“行啦，都听你的，咱们是理想主义占领的鹿言书吧，为了推广我们的健□□活理念，什么加盟费、什么扩张，都靠边站吧，咱们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走得踏实心不虚。” 　　三个人在书吧未来的发展方向上达成了一致，言絮这下不再迟疑，和齐振清碰了一面，聊了聊他们几个对书吧的规划，婉拒了他一起扩张的建议。 　　齐振清很意外，作为商人，他看中了鹿言书吧新颖的经营方式和理念，原以为说服这些年轻人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谁不会为财帛动心啊？ 　　没想到居然碰了软钉子。 　　反复劝说未果后，他倒也佩服这几个年轻人的定力，对言絮和书吧的未来表示了期许，并承诺以后如果他们改变了想法，可以第一时间来找他，如果以后想要自己发展加盟店，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找他互相沟通、传授经验。 　　两人愉快地结束了这一次的见面。 　　回到书吧，正好是中午前最忙碌的那一段时间，开放式的厨房操作间里，虞心海和几位师傅紧张而有序地准备着午餐简餐，一楼几个区域也几乎都坐满了。 　　看他们这么忙碌，言絮也来了兴致：“要不要我帮忙？” 　　虞心海扬声道：“这些小事不用你出手，你去楼上休息吧。” 　　“这是嫌弃我吗？”言絮不乐意了，“我读大学的时候也在咖啡店里打过工，还是优秀员工拿过奖金呢。” 　　“好好好，”虞心海无奈地分配任务，“要不你帮我整理一下会员吧？好多老账号已经超过一年没有登录了，可以把他们的位置留给别人。” 　　这活一听就很轻松，言絮上了楼，打开了书吧的电脑。 　　书吧系统软件的后台一直是虞心海在管理的，上面有着书吧这三年来近两万名会员的数据，也有着每日销售的明细，言絮随手点开今天的外送单瞟了一眼，忽然愣了愣神。 　　中午有笔订单的头像，怎么和何憬时的微信头像一模一样？ 　　怕自己弄错，言絮飞快地点开了手机上的微信，找到了何憬时的对话框，反复对比了一下，两个头像的确是同一个。再一看，外送地址是江晏路一千八百八十八号，言絮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正是何尔投资的所在地。 　　言絮有点好笑，何憬时居然偷偷在定书吧的简餐和书籍，还从来没在她面前透露过半点口风，这是想干什么？ 　　她正要给何憬时发消息调戏一下，眼角的余光落在了会员页面的右上角， 　　编码是“00099”，鹿言书吧刚刚开业时最早一批的会员。 　　言絮记得很清楚，书吧一开始没什么生意，她和虞心海、陆心怡三个人绞尽脑汁在几大平台上做推广，后来搞了个抢会员编码的小游戏并抽奖，“66”、“88”、“99”等七八个彩头好的编码是特意在晚上十二点开抢的，当时他们几个还笑称，如果没人抢的话就自己开小号把这几个号码包下来，以营造出生意红火的假象，结果第二天一看，几个号码都被抢光了。 　　那时候何憬时还不认识她，怎么会在两年多前专程等到半夜来抢这个“99”的会员编码呢？ 第33章 惊不惊喜 　　何尔投资位于滨江新区的金融中心, 和鹿言书吧所在的LOFT商业区隔江而望。 　　这座坐落于江晏路一千八百八十八号的大厦是新城区的标志性建筑，里面汇聚了整个安州乃至全国最厉害的金融投资人才，何尔投资包揽了最上面的五层, 并有一个专供电梯方便员工出行。 　　言絮身着鹿言书吧的外送制服, 骑着小电驴到了这座大厦前。 　　在书吧的时候, 她把何憬时的订餐记录从头翻了个遍。何憬时不仅抢了这个意喻久久的会员号, 还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书吧的忠实消费者，消费的频率大约在一周一两次, 出现的时段一般在早上和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好像是特意避开了言絮经常会出现的下午，所以言絮对他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两人结婚后，何憬时就几乎没有在书吧消费过了，只是今年新业务开始后有过外送的记录。 　　何憬时这样做，到底是偶尔碰巧还是有意为之？如果是前者,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在言絮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如果是后者，那又为什么这几年都没有找机会和她认识, 只是默默地关注呢？ 　　言絮想破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索性就亲自上门送餐来问个清楚。 　　这是她第一次来何憬时的公司, 一时有点摸不清东西南北，问了几个路人才找到了这座大厦，又向大厦的安保咨询后才知道这外卖员只能送到各家公司的前台，根本见不到老总本人。 　　这和预想中在何憬时面前突然出现把他吓一大跳的场景相去甚远。 　　前台小姐姐长得很漂亮，肤白貌美, 个子和言絮差不多，这容貌和气质都能去娱乐圈出道了。一见言絮这打扮，小姐姐立刻招呼：“欸, 今天怎么换人送了？听说你们家刚上架了美容茶，效果怎么样？” 　　“我喝了一个月，以前脸上经常零零星星爆痘痘，最近一颗都没有，”言絮摘下帽子给她看自己的脸，“我一朋友也喝了，以前老是痛经，这个月大姨妈在的时候很舒服，没痛过。当然，这个是要看个人的体质了，美容茶只是最粗浅的食物调理，不舒服的话还是要去医院找医生。” 　　小姐姐盯着她看了两眼，惊叹道：“哇，你皮肤真不错呢，你们老板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能招到你这么漂亮的外卖员？” 　　“谢谢，一般般啦，”言絮谦逊地道谢，趁机想开个后门，“你们老总在吗？他今天也定了餐，我给他送到里面去吧。” 　　小姐姐吓了一跳：“不行不行，我们老总连我们都不能随便见到的，你把外卖留在这里，我们会送上去。” 　　“就不能让我去见见世面吗？听说你们公司很厉害，”言絮恳求，“我保证不给你添麻烦。” 　　小姐姐坚决地摇了摇头，人都从接待台里跑出来了，警惕地拦在了她的面前：“不可能，以前有个女人没预约就闯进去了，结果她是来追求我们何总的，害得我们好几个人都丢了工作，你可别害……” 　　“言絮？”一个声音试探着响起。 　　言絮扭头一看，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有人站在电梯口一脸惊愕地看着她。 　　这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个子目测有一米八五上下，身形挺拔，五官俊朗，应该不像个普通人，可她拼命回想也想不出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你是……” 　　“宋副总。”前台小姐姐恭谨地叫道。 　　“我是宋西瑭，”这人笑了起来，“你怎么穿成这样？我一开始都不敢认，找憬时的吧，走，我带你上去。” 　　何憬时很少在言絮面前提起他的公司和朋友，言絮只在何憬时收到《吞噬日2》的邮件时看到过一个邮件发送人的标记，上面写着“宋”，想必那就是这位名叫宋西瑭的宋副总了。 　　跟着宋西瑭到了顶层办公区，言絮忍不住驻足啧啧惊叹了片刻，到底是顶尖投资公司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简洁时尚，一进入就有一种高档的感觉，和言鸿志办公室那种生硬老派的豪华装修完全不同。 　　而何憬时的办公室就更夸张了，足足有三百来平，一览无遗的景观大窗外，新区的景色尽收眼底，北面则可以看到黄罗江，江水浩浩渺渺，视野开阔到了极致，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随之舒畅了起来。 　　言絮忽然想起自己曾和何憬时吹嘘，鹿言书吧的夕阳一定比何憬时看到的要漂亮，现在一想，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宋西瑭一边请她坐下，一边给她泡了一杯咖啡：“你坐一会儿，憬时现在还在开会，应该马上就结束了。” 　　“谢谢，”言絮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怎么认识我的？” 　　宋西瑭笑了：“我哪能不认识你啊，听你的名字都听出老茧来了，憬时一直藏着掖着不肯带你出来给我们看，我们只好多看看你的照片解解馋。” 　　“那下次可以一起玩啊，”言絮大方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消遣？” 　　“我比较喜欢运动，比如射箭、壁球之类的，”宋西瑭兴致勃勃地道，“你呢？” 　　“壁球这个我有发言权，”言絮高兴地道，“我和我朋友技术都不错，可以约，射箭没玩过，不过电视里看过几次，看起来挺酷的，到时候你可以带带我们。” 　　“你也喜欢壁球？”宋西瑭有点意外，“以前憬时的壁球打得很好，高中的时候代表学校出去比赛过，不过后来他膝盖受伤了就不得不放弃了。” 　　言絮愣了一下，何憬时只说他膝盖受过伤，却没提过是因为打壁球受的伤。 　　胸口忽然有点闷了起来，好像她对何憬时的了解都只是浮于表面，一点儿都不了解何憬时的过去。 　　“高中就代表学校出去比赛……高中有壁球的学校很少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更多，“他高中在哪里念的？” 　　“赫艾，你应该知道吧？安州最厉害的私立学校，”宋西瑭忍不住替好友吹嘘，“想当初我也想进，但我妈的考试没过被卡了，我爸最后名单公布了才知道，紧急去找人已经来不及了，堪称最乌龙的事故，要是当初我进了，能和憬时早认识好多年。” 　　赫艾国际学校言絮知道，在安州鼎鼎大名，从幼儿园到高中一贯制，有钱也很难进，入学考除了学生优秀之外，还会对父母进行素质考试，一不留神就在哪个环节被pass掉了。 　　言玟的初中和高中就是在那里念的，没想到何憬时除了和言玟是大学校友外，居然还是中学校友，不过一个在念高二时，另一个才刚上初中。 　　“那你和他在大学认识的？” 　　“对，我是金融专业，他是数学系的，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 　　…… 　　两人正聊得热络呢，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言絮立刻“嘘”了一声，戴好帽子、拉紧了衣服，蹿到了门口。 　　门被推开了，何憬时走了进来，旁边跟着他的秘书和特助。 　　“下季度预算出来了吗？” 　　“已经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陶总那边今天上市，具体情况怎么样？” 　　“股价直线飙升，截止中午收盘涨幅达到百分之五十五。” 　　…… 　　何憬时问着问着，眼角的余光瞟见了言絮，脚步一顿，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何先生，这是你的外卖。”言絮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里面有我们老板为今天这批会员特意定制的……” 　　“小絮，别闹。”何憬时无奈地笑了。 　　言絮一僵，吃惊地抬起头来，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你随便哪个轮廓我都了若指掌，”何憬时好笑地道，“骗不了我。” 　　“讨厌，我要给你惊喜的，”言絮不开心了，“你就不能假装没认出我来吗？” 　　“好好好，重来，”何憬时立刻改正，配合着后退了几步，佯做生气地质问，“你这个送外卖的小妹妹真是胆大，怎么随便跑进我办公室来了？” 　　言絮把帽子一掀，手里的外卖盒往他面前一举：“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小絮，居然是你，太惊喜了，”何憬时接过外卖盒，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让我看看何太太给我准备了什么特意定制的爱心外卖。” 　　宋西瑭、秘书、特助都呆住了，看着他们的老总和太太你来我往演得开心，忍不住无声地用视线询问：这还是何尔投资的何憬时吗？应该是被什么不明生物夺魂附体了吧？ 　　今天的外卖的确是言絮特制的，除了何憬时点的套餐外，她还加了一份自己亲手调制的牛奶饮品，用言絮的话来说，这种待遇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只给何憬时一人做过。 　　何憬时不太相信，很想问问翟东方和徐乔波有没有喝过，但他还是聪明地止住了这个念头。 　　总是提那两个人，好像显得他很小气似的，不能让言絮有了这种印象。 　　书吧的简餐少而精，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言絮不忘身为老板的职责，让何憬时谈谈对这顿简餐的看法，有没有什么改进的意见。 　　“简餐搭配设计得很好，一周的份额都没有重复，很适合有健康需求的忙碌都市白领，”何憬时正色道，“引导阅读的方法也多种多样，看得出来在产品设计上花了一番巧思，就我个人而言，很喜欢这样的形式。就是国人的饮食习惯都是重油重口味的，图个口舌之欲，很多人估计是图一时新鲜才加入会员，要改变他们的习惯，任重道远。” 　　“就因为有健康习惯的人少，才有市场前景，对吧？”言絮倒也不气馁，从另一个角度分析。 　　何憬时很喜欢她的这股子韧劲，赞许道：“对，就和那个卖鞋的典故一样，做生意的人就是要善于发现潜在的商机，现代人生活富足了，必定会投资健康，慢慢宣传，用心做产品，把这些图一时新鲜的人都留住，你就成功了。” 　　“那你算是被书吧留住了吗？”言絮斜睨着他，“编号为00099的骨灰级会员何憬时先生？” 　　何憬时神情自若：“那当然，都编号99了，当然要和书吧长长久久。” 　　狡猾，居然面不改色。 　　言絮腹诽了一句，继续追问：“那你和我说说，为什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有书吧的老会员号呢？也从来没说过你来书吧消费过？” 　　“你不是说我不能帮你吗？”何憬时解释道，“我怕你知道了不高兴，所以就没说。” 　　言絮语塞，她的确说过这句话。 　　“好，这个就放在一边，”她想了一下，迎视着何憬时的目光，正色道：“那你为什么会在书吧开业的时候特意去抢这个有特殊意义的会员号呢？憬时，我愿意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请不要欺骗我，我不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何憬时沉默了片刻，有点为难地道：“我可以不说吗？这件事如果要解释，时间线太漫长了，现在还不到我说的时候。但我保证，这件事绝对没有对你不利的因素在，你就把它当做是一个浪漫的巧合，我偶尔无意发现了你的这间书吧，然后心血来潮抢了会员号，几年以后意外地发现这间书吧的老板是我现在的另一半。” 　　“为什么不能说？”言絮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执着地追问。 　　“不是不能说，是还不到时候说，”何憬时歉然道，“可以让我保留一个我自己的小秘密吗？” 　　何憬时说得很诚恳，再咄咄逼人好像也不太好，更何况这是两个人认识以前的事情，言絮觉得自己好像也没立场逼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勉为其难地问：“好吧，既然你说还不到时候，那你给我一个时间，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这个秘密呢？” 　　何憬时想了一下：“等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可以吗？” 　　结婚一周年距离现在也太远，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吧，言絮不纠结了，和何憬时击了一下掌：“成交！好了，现在来带我参观你的公司吧。” 　　这个任务，何憬时非常乐意完成。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比在爱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商业帝国更让人骄傲的呢？ 　　何尔投资涉猎的投资范围很广，从新能源到元宇宙，基本都是走在科技前沿的产业，唯一的意外应该就是《吞噬日》这部电影了。 　　当时何憬时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有人通过宋西瑭求助上门后对这部电影做了评估，最后拍板投资。 　　现在公司专门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由宋西瑭管理，计划每年投资一到两部电影。 　　“小絮，你喜欢哪个明星？要是追星的话找我，什么签名照、演唱会不在话下。”宋西瑭还不肯放弃看热闹，亦步亦趋跟在他们俩旁边，热情地向言絮介绍他主管的部门。 　　“真的吗？”言絮眼睛一亮，“我喜欢好多呢，夏苡、顾非楠、孟子邺、周乔……” 　　她一口气说出了一大堆的明星名字。 　　除了第一个，剩下的都是男星，何憬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这可真是博爱啊，”宋西瑭开玩笑道，“不过难不倒我，都包在我身上了。” 　　“你怎么今天这么闲？”何憬时板着脸问，“《吞噬日2》的音乐搞定了吗？档期敲定了吗？排片撕得怎么样了？” 　　“我这不是……”宋西瑭还想辩解，可一看何憬时的脸色，他恍然大悟，“行，我去忙了，不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 　　总算把这个扰人的好友给轰走了，也不用担心那个花花娱乐圈来抢走老婆的注意力，何憬时气定神闲地带着言絮，把上下几个部门和分公司都转了一圈，这才回到了办公室。 　　玻璃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天，下起雨来，何憬时担心她骑小电驴有危险，让她在这里休息，等天好了再走。 　　言絮在里面美美地睡了个午觉，起床后又看了会儿外卖单里配送的书，再刷了一会儿微博，眼看着快到晚饭的点了，外面的雨非但没停，反倒越来越大了，天空黑压压的，时不时的还有春雷响起。 　　“坐我的车一起走吧，小电驴明天我让人骑过来。”何憬时看了看时间，“再等我二十分钟。” 　　“好。” 　　言絮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项芳雅打来的。 　　刚一接通，项芳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小絮……你快来……你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爸也被救护车拉进医院了，你快来！” 第34章 杀鸡儆猴 　　言絮和何憬时赶到医院的急诊室, 项芳雅已经在了，哭得眼睛通红，声音都哑了。 　　言玟还在急救室, 言鸿志已经从急救室被拉到观察室了, 要进一步做CT等各项仪器检查, 才能进一步查找病因进行治疗。 　　“到底怎么了啊？你们要急死我。”言絮又惊又怕, 也不敢去惊动言鸿志，只好拉着项芳雅问个明白。 　　“别急, 事情都发生了，让妈慢慢说。”何憬时劝说道。 　　“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项芳雅抹着眼泪，“你姐不是一直和那个小子藕断丝连吗？你爸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件事，我问他他让我不要管，今天你姐可能偷偷去见那小子了，你爸知道了就去找她, 然后就忽然出了事。” 　　自从言玟从海南回来后，的确和俞湛周偷偷见过两次面, 言絮提醒了她两次, 说言鸿志应该不会软化, 让她小心一点，她还倒过来安慰言絮，说已经找到跟言鸿志和解的办法了，而且俞湛周应该过阵子就有好消息。 　　问是什么好消息，她说俞湛周签了保密条款, 谁都不能说，只能等项目结束后才可以公开，否则的话会有巨额赔款。 　　没想到好消息没有等到, 反倒传来了这种噩耗。 　　“那姐的伤势到底怎么样？”言絮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头上划了这么长一道……”项芳雅比划着，断断续续地道，“都是血……把衣服都染红了……” 　　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言絮忽然恐惧得无法呼吸。她那个温柔善良的姐姐，平常看到流浪猫都会特意买来猫粮喂上几口，现在居然孤零零地躺在里面，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爱情是什么？值得言玟这样的付出吗？ 　　何憬时紧紧地搂住了她，低声安慰：“别怕，我已经联系了医院的脑部专家赶过来会诊，肯定不会有事的。” 　　言絮几乎一夜没睡，何憬时原本叫了几个特护守着，想让言絮她们母女俩去休息一下，项芳雅被劝走了，可言絮却不放心，一直陪在言鸿志病床旁。 　　虽然平常总是和言鸿志怼来怼去，看不惯她爸这种大男子、大家长的作风，可现在看言鸿志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惨白着脸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快十二点的时候，言玟终于被护工从ICU推出来了，她的半边头发剃光了，左侧脑袋上缝了十三针，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躺在病床上，惨白的灯光打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看起来毫无生机。 　　冰冷的机器在旁边显示着各种数据，可言絮却依然恐慌，只有紧紧地握着言玟的手腕，感受到脉搏微微的跳动，她才能确认她的姐姐还活着，还在她的身旁。 　　凌晨的曙光终于在煎熬的一分一秒中到来了。 　　言絮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匆匆吃了点早餐，言玟还没有醒，她交代了特护几句，去了言鸿志的病房，早上有专家要会诊。 　　昨晚言玟平安从急救室出来后，何憬时就和她分开了，陪在言鸿志这边，现在他也刚刚吃完早饭，在病房外和几位专家在说话。 　　“我们几个会诊了一下，初步判断你爸的肝部有肿瘤。” 　　言絮一走近，刚好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何憬时慌忙扶住了她：“别怕，还没完全确诊。” 　　“对对，别慌，”说话的那个医生很和蔼，“你们别谈肿瘤色变，肿瘤也分良性和恶性的，需要等具体切片才知道最后结果，放心吧，手术是小手术，一般情况下不会有危险。” 　　“我爸他……以前也得过肝病……”言絮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都哑了。 　　“我们看过病历了，”医生一边翻阅着资料，一边叮嘱，“所以你们就是大意了，这阵子你爸是不是很操心？肝这东西就是富贵病，要注意多保养，最忌劳累，你们做儿女的要多替爸爸分忧才对。” 　　言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言鸿志的确很操心，公司里几乎事事过问，家里这阵子一门心思对付言玟和俞湛周，据说还偷偷跟踪了两次，这是为言玟操碎了心。 　　只可惜，这种“操心”还不如不要，害人害己。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这才告辞了。 　　言絮心神不宁，和何憬时一起进了病房，一看，言鸿志已经从病床上坐起来了，眼神直勾勾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你快躺下。”言絮叫了起来。 　　言鸿志茫然地看了她半晌，苦涩地问：“你姐……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稳定了，”言絮安慰着道，“等醒过来就没什么大事了，你别担心。” 　　“那小子……言鸿志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有没有来过？” 　　言絮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言鸿志瞬间激动了起来，“小玟就是在他那里受了刺激，所以从他家出来的时候恍恍惚惚的，一不留神就从二楼摔了下来，撞到了扶手的铁角上！当时楼下闹出了这么大动静，那小子不可能不知道，结果现在连面都没露，简直就是个垃圾！” 　　“爸，你冷静一点！”言絮慌忙按住了他，“那你当时在哪里？你怎么知道姐去见俞湛周了？” 　　“我就跟着她，他们俩就要散了，就差临门一脚，我怎么能不知道？”言鸿志颓然倒在了床背上，“我……好不容易拆散了他们……怎么结果就弄成了这样子……” 　　言鸿志讲得七零八落的，言絮和何憬时连听带猜，大概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了。 　　言玟和俞湛周两人一直不肯真正分手，言鸿志为此伤透了脑筋。前阵子他假意营造出了有可能松动的假象来放松言玟的警惕，最后暗示，只要俞湛周肯放弃娱乐圈唱歌的梦想，进家里的公司工作，把音乐当成业余爱好，他们就可以尝试接受言玟和俞湛周在一起。 　　但是，背地里言鸿志找了一家娱乐公司，让他们给俞湛周抛出了橄榄枝，让他参加一个时下很火的选秀节目，并承诺只要能过海选，就算不能成功组团出道，也会为他安排音乐资源，让他成为一名创作型歌手。 　　条件很诱惑人，俞湛周当然心动了，为此和言玟发生了争执。 　　后来，言鸿志还干了一件特别缺德的事情，瞒着言玟去找了俞湛周的妈妈，扔出了一百万，让她和她儿子离言玟远一点，彻底断绝关系。 　　结果还真的被何憬时猜中了，言鸿志这几招雷霆手段下来，无论是多么情比金坚，两人之间的裂缝也难以愈合，也被拆散了。 　　言玟和俞湛周提了分手，和言鸿志说最后去见一面把话说清楚，然后就出了这事。 　　言絮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点难过地道：“爸，你这样真过分了。你不知道，姐有多喜欢他，一说他的名字，眼里都会发光，你就算不看好他们也不要用这种手段，这样只会让俞湛周成了姐心里的白月光。” 　　“我这是为她好……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忍心看着她被人骗去吃苦……我怎么知道会这样……”言鸿志原本激动的声音渐渐低落，无力地靠在床上喃喃自语着，“我真的是想着她好……怎么知道会这样……” 　　言絮没有说话，就算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想为了安慰言鸿志而附和他的想法。 　　很多父母总是自以为是地把自己的经验强加给儿女，却从不考虑儿女心底的渴望，就不能在固执己见和放任自流中选取一个折衷的办法，让儿女去尝试一下自己的人生吗？ 　　“爸，你先别操心这事了，”何憬时劝道，“小玟那边目前已经没有危险了，你先把手术动好，至于以后小玟和俞湛周会怎么样，你也别操心了，就让他们顺其自然吧，再强拆，只怕真的要拆得命都没了。” 　　鸿志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手术……要么再等一阵子，公司这几天刚好要发布新品，我还走不开，而且我一住院动手术，对公司的影响太大，要方方面面都做好安排才行，要不然公司的股价又要跌了。” 　　“你胡说什么啊，”言絮生气地道，“公司要紧还是你命要紧？肿瘤早一天切除就早一天安心，总而言之，你不许再操心公司的事情了。” 　　“那谁操心？”言鸿志反问，“你姐还没醒，我要动手术，那公司就只有你哥在了，他才在董事办呆了几个月，能挑大梁吗？要不你去？” 　　“我去就我去，”言絮赌气道，“反正你给我安心呆在医院里，哪儿都不许去。” 　　言氏食品集团总部位于新区和城郊的交界处，言鸿志早年买下了一块地皮，造了这座二十几层的大厦，用作公司运营。 　　公司成立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曾经有过一段迅猛的发展期，言絮记得那会儿她也就刚上小学的年纪，看别的同学都是跟着爸妈回家的，就她是外婆外公带着，闹过两天要爸妈，结果被言鸿志好好教育了一顿。 　　“爸爸忙着公司的事情，要忙着给你挣钱读书、买玩具，忙得都脚不沾地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她当然不听，耍无赖在地上打滚，直着嗓子喊，“那为什么姐姐可以，为什么我的同学也可以，就我不行？你骗人，你是要生小弟弟，所以才不要我了……” 　　最后言鸿志差点把她痛揍一顿，还是外婆把她从言鸿志手里抢救下来的，从此她特别讨厌这个抢走了她爸妈的“破烂公司”，就没来过几次。 　　经过高速扩张的几年之后，言氏食品的发展渐渐平缓，最近这几年各种新型食品公司层出不穷、国外老牌食品公司纷纷抢滩，言氏食品也随之到了一个瓶颈期，市场占有率下滑明显，言鸿志一直想着有所突破，也跟随潮流开发了新产品，准备在这几个月全力营销上市，没想到会在这关键的时候身体出了问题。 　　言絮以前在大学里是学商的，不过这几年下来也差不多还给老师了。幸好，她身边有两位最好的老师，言鸿志把公司的概况粗浅地和她说了一遍，包括财务状况、高层情况、部门构造等；而何憬时更是耐心，除了一些商业常识外，还帮她分析了一下可能会碰到的困难。 　　恶补了一整天，言絮对公司状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也对目前面临的困境有了底，第二天早上九点，她准时出现在了公司楼下。 　　何憬时陪着她一起来的，把车停在路边后，他有点担心地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上去？” 　　言絮摇了摇头。何憬时陪着一起固然能增加威慑力，可是他又不能天天陪着，还不如一开始就自己一个人独立承担。 　　“放心吧，”言絮乐观地安慰，“我只要撑过这个关键期就好了，到时候我姐和我爸随便谁好了就可以来撑场面，你别看我姐温温柔柔的，其实她管理很全面细致，这些新产品的研发就是她和我爸一起搞的。” 　　“那行，有问题的话马上和我联系，”何憬时叮嘱，“如果有人挑衅你的话，记得要杀鸡儆猴，挑一个立立威。胆子大一点，天塌下来有我替你撑着。” 　　这口气好大。 　　不过她喜欢。 　　言絮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好，明白了，谁让我老公是个厉害人物呢？” 　　董事长办公室在顶层，言絮以前来过两次，熟门熟路，刚出电梯，言鸿志的总秘陈玉静就迎了上来：“小言董，你来了，我们都盼着呢。” 　　陈玉静是言鸿志的老部下了，从大学毕业就进入了公司工作，在基层工作了几年后被言鸿志提拔，一路做到了总秘的位置，很值得信任。 　　言絮来以前言鸿志就和她通了电话，所以见到言絮，她一点儿也不意外。 　　这“小言董”的称呼有点喜感，言絮想笑，但马上忍住了。陈玉静叫得也没错，她和言玟成年后言鸿志就赠予了她们俩相应的股份，大学毕业后她虽然没有在公司任职，但也挂了一个董事的名号，可以拿公司的分红。 　　现在这一声正式的称呼可以让她在高层面前直起腰板来。 　　“陈姐，这阵子要麻烦你了，”她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我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需要你多多提点。” 　　“你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陈玉静连忙道，“这边我安排了下午两点开中高层会议，你看可以吗？” 　　“可以。”言絮一边应着，一边往言鸿志的办公室走去。 　　陈玉静有点尴尬，紧走几步，吞吞吐吐地道：“小言董……言董的办公室里……那个……” 　　“我爸办公室怎么——”言絮不明所以，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声音顿时顿住了。 　　一股烟味扑鼻而来，言钧飞手里夹着一根烟，正坐在言鸿志的位置上打着电话眉飞色舞地聊得来劲呢。 第35章 我的补课费很贵的 　　自从那次在群里和言钧飞发生冲突后, 言絮就在元宵和何憬时一起去给爷爷奶奶拜年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当时言钧飞笑脸相迎，可能是怕言絮重提两百万的旧事, 他呆了一会儿就溜走了, 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 　　今天言钧飞这副嚣张自在的模样, 看起来好像迫不及待地要接替言鸿志的位置了。 　　言絮几步就走到了办公桌前, 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他。 　　言钧飞明显地愣了一下，却没有站起来, 又装着旁若无人地讲一会儿电话，最后终于被言絮看得浑身难受，挂了电话站了起来：“咦，小絮你怎么来了？我叔还好吧？这两天太忙了，公司里一堆事，晚上我就过去看他。” 　　“你在我爸这里抽烟干吗？”言絮皱着眉头问，“我爸从来不抽烟, 你更不能给他吸二手烟。” 　　“这不是我叔生病了嘛，我这工作压力大, 就抽了两根, ”言钧飞讪笑道, “哎呀，反正我叔也一时半会回不来，影响不了他。” 　　言絮怎么听怎么都不舒服。 　　这人怎么不盼着点好？她爸要是肿瘤是良性的话，应该一个多星期就能出院了，再休养休养也用不上一两个月, 怎么就变成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我爸目前没什么大事，这几天他委托我过来临时处理一下公司事务，”她淡淡地道, “所以我要在这里办公，这烟你就别在这里抽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回自己办公室去吧。” 　　言钧飞失声叫了起来：“什么？叔叔让你来接管公司？” 　　“怎么了，有意见？”言絮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怎么可能，”言钧飞气急败坏，“你什么都不懂，也从来没有在公司里呆过，怎么可以代替叔叔做出决策？这样不是把公司置于危墙之下吗？我给叔叔打个电话。” 　　他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不用打了，我怕我爸再操心公司的事情影响病情，把他手机没收了交给我妈了，你也别去打扰他，要不然有什么事我可要找你算账，”言絮冷冷地道，“我爸的委托书我会交给董事会，你如果有异议的话，可以向董事会提意见，现在请你先离开吧，不要影响我处理公务。” 　　言钧飞呆怔了半晌，眼神渐渐阴鸷：“行，小絮，你可真厉害。这担子，我就看你有没有这本事挑不挑得起来吧。” 　　言钧飞把自己的手提和文件往腋下一夹，扬长而去，言絮也没心情去研究他此刻的心里状态，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开始工作。 　　陈玉琴委婉地提醒：“言副总是你堂哥吧？他好像就听你爸一个人的，别人这里挺记仇。” 　　言絮笑了笑：“我知道，我爸很顺着他吧？” 　　“是，”陈玉琴有点无奈地道，“言董他什么都好，就是对这个侄子有点溺爱，上次研发部的杨经理和他因为新品研发的事情吵了起来，闹到了董事长这里，后来杨经理被调去分公司了。” 　　言絮吃了一惊，研发部的这位杨经理她以前听言玟提起过，是言玟从别的公司高薪聘请过来主持新品研发的，言辞之间很是赞赏，现在居然被言钧飞排挤走了？ 　　她沉思了片刻，暂时把言钧飞抛在脑后：“陈姐，先不提他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处理？我们先开始工作吧。” 　　言钧飞不在也就一天半，积压的事情不多，言絮审批了几项大额款项的支付，然后和陈玉琴一起去各个部门转了一圈，混个脸熟。 　　下午两点，中高层会议准时开始，连在城郊的几个分厂厂长都到齐了，言钧飞却迟迟未到，言絮没等，直接开始了会议议程。 　　作为一家老牌上市公司，公司的组织结构完整，目前各项运营正常，各部门都汇报完毕之后，言絮做了个简要的自我介绍，也把言鸿志的病情简单介绍了一下，表示会暂代一个月左右的工作，向在座的各位前辈学习。 　　她的言辞大方得体，既没有身为董事长女儿的傲慢，也没有这么年轻就面对高层的局促，发言完毕，几位副总都带头鼓掌表示欢迎。 　　原本为她捏了一把汗的陈玉琴悄悄松了一口气，正要把现阶段最重要的新品发布方案拿出来讨论，办公室的门开了，言钧飞走了进来。 　　“都在啊，我忙到现在，”他旁若无人地走到言絮身旁坐下，“迟到了，不好意思。”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看向言絮的视线里充满了探究和好奇，可能都在心里默默猜测这位刚刚走马上任的代理董事长对这位堂兄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言絮不动声色地地问：“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忙什么？” 　　“上市公司的事情你一个女孩子和你说了你也不懂，”言钧飞嗤笑了一声，“你光顾着视察，不知道我们公司股吧那里谣言都翻天了，再这样下去对公司的股价都有影响，刚才我在公司交互平台上发了个辟谣的公告稳稳人心。” 　　言钧飞暂代着言玟董秘的职位，的确负有向公众公开信息的责任，不过，到底是他真忙还是假意拖延来下言絮的威风，那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言絮也不想公开和他闹不愉快，随口问了一句：“什么谣言？” 　　“股吧里传得沸沸扬扬，董事长得了绝症，毫无经验的女儿即将接掌公司，我当即拟好措辞辟谣了，根本没这些事，董事长还要出来主持下周的新品发布会，让造谣的等着接律师函。”言钧飞挑了挑眉，颇有点自得地道，“怎么样，这个公告掷地有声、有理有据，能震慑住那帮股民吧？” 　　虽然言絮没有经验，但她下意识觉得不对。 　　上市公司董事长的身体状况一般不属于必须向投资者公布的范畴，而且目前为止言鸿志也并未确诊，没有必要公告。股吧这谣言，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找人在股吧里带带节奏就过去了。 　　可现在言钧飞在公众平台这一正式辟谣，就把事情放在了明面上，以后的回应就会很被动。尤其是新品发布会，那会儿言鸿志正好在手术期间，不可能会参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你怎么知道我爸要参加新品发布会？”言絮的声音不知不觉地严厉了起来，“为什么发公告以前不和我商量一下？” 　　“不是你自己说的我叔没什么大事吗？发布会也就是一两个小时，来参加一下又不碍事，”言钧飞恼火地道，“怎么，你是不是最好叔叔撒手不管公司，然后你可以为所欲为吗？”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火药味一下冒了出来。 　　陈玉琴慌忙劝架：“言副总，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我们俩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言钧飞正没地方出气呢，陈玉琴一下子撞到了他的枪口上，“你帮着她，是不是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迫不及待地算计我？” 　　陈玉琴的脸一下子白了。 　　言絮不怒反笑。 　　很好，她本来真不想搭理言钧飞的，可现在，这人是硬要凑上来当“杀鸡儆猴”里的鸡啊。 　　“言钧飞，我认为你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不适合担任董秘这个职位，从现在开始，你暂停工作，等召开董事会后再决定你的去留，”她冷冷地道，“现在你可以收拾一下先回家休息了。” 　　“你说什么？”言钧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停我的工作？你有什么资格？” 　　言絮冷静地从手中的资料夹里抽出一份文件来，在他眼前扬了扬：“这是公司董事长言鸿志先生亲笔写的委托书，委托我暂代他的董事长职务，我有资格决定公司内的人事任命。” 　　“你——” 　　话音刚落，有人急匆匆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小言董、赵副总……” 　　他把办公室的高管挨个叫了过来，一脸的惊慌。 　　赵副总就在言絮的斜对角，眉头一皱：“小裘，什么事这么慌张？” 　　“我们公司的股票尾盘大幅下挫，现在已经快要逼近跌停了！” 　　言絮在言氏集团亮相的第一天，就在这兵荒马乱中过去了。今年的股市行情本来就不太好，大盘一直上上下下在三千五百点左右震荡，言氏集团所在的食品板块更是一片低迷。今天的大盘原本就很乏力，整体跌多涨少，看言氏集团股票的走势，两点左右的走势还算平稳，微跌零点五个百分点，到了两点半后，忽然快速下跌，跌到百分之四的时候三十分钟线稍稍反弹了一下，紧接着又一泻千里，临到收盘封死了跌停。 　　一分析原因，原来是言钧飞那个公告出了以后，股吧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份言鸿志的病例，反捶公告造假，原本这支股票的持有者就因为股价迟迟低迷而不满，这下找到了由头，在股吧破口大骂，硬生生地把这支股票骂上了平台的热榜前三，股价随之应声下跌。 　　再一看，原本气势汹汹的言钧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人影。 　　这边董事办在商量该如何解决这起乌龙事件，那边让言絮更头疼的事情发生了。 　　言鸿志最心心念念的是紧接着要来的新品发布会，会议结束后，她把营销部和研发部都留了下来，准备好好熟悉一下这次的新品，结果发现了很多问题。 　　这次研发的新品饮料一共两个系列十款，目标人群是年轻白领和女性群体，产品特色也是时下流行的健康饮品，但包装和营销方案依然是老一套，尤其是包装，基本就是借鉴一个老牌饮品公司的设计，这新品能不能第一时间打响知名度，存疑。 　　言鸿志年纪大了，思维老派，可负责研发和营销的两个部门经理也就三十出头，怎么就把产品设计成这样？如果言鸿志对此寄予厚望，想要以此来创新盈利、提振士气，十有八.九是要失望的。 　　可现在所有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广告已经拍摄完毕、第一批产品已经下线，如果要全盘推翻重来势必要造成极大的损失，怎么办？ 　　言絮没有想到刚一上任就会碰到这样两难的情况。 　　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已经月上柳梢，一看时间，都已经快九点了。 　　何憬时已经吃完了晚饭，坐在客厅里看财经新闻，她踢掉了皮鞋，把自己抛在了沙发上，萎靡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不顺利？”何憬时把她的脑袋掰到了自己的腿上，用指腹轻轻按摩着，缓解她的疲劳。 　　“搞实业就这么难吗？”言絮烦恼地问，“我今天可以用一地鸡毛这四个字来形容。” 　　何憬时乐了：“当然，赚钱哪有容易的。” 　　言絮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自己。 　　可能是言鸿志从小给她们在物质上一直很优渥，所以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大学毕业后她自己手头上光是每年的压岁钱就积累下了一大笔钱，后来又挂了个公司董事的命，每年也有分红可以拿，在钱这方面真的从来没有短缺过。 　　再后来，她随随便便开的书吧也渐渐开始盈利，因为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又有虞心海这个得力助手，所以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累觉得烦。 　　可现在，这一天的烦恼比她过去几年的烦恼都要多。 　　反思一下，她过去老是动不动和言鸿志顶嘴有点不太应该，为了给她们创造优渥的生活环境，言鸿志付出了不少心力。 　　“好吧，是我想得太简单，有点后悔在爸那里接了这么一个差事了。”言絮叹了一口气。 　　何憬时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我不相信你会后悔，就算现在时间往回倒，我觉得你也还是会揽下这桩差事的。” 　　言絮沉思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何憬时说得很对，她是不可能会因为困难而退缩的，现在言鸿志的病最要紧，她难道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而逃避自己的责任吗？ 　　原来的萎靡一扫而空，她精神抖擞地道： “你太了解我了，好了，不丧气，何总，是时候开始你的商业小课堂教学了，我要申请关于股市的补课。” 　　“请我补课？”何憬时正色道，“我的补课费很贵的。” 　　言絮斜睨了他一眼，手一勾，扣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往下拽：“怎么个贵法？” 　　“先来个吻当定金，我再考虑要怎么开价。”何憬时一脸的矜傲。 　　“好，何总。”言絮微微直起腰来，吻住了他的唇。 　　何憬时的唇瓣微凉，言絮来来回回亲了几下，又咬住唇瓣轻轻撕扯了片刻，却一直不得其法纵横深入，何憬时的呼吸渐渐急促，终于忍耐不住翻身把她压住了。 　　“故意的吗？”他不满地低声质问。 　　“我不会嘛，”言絮撒娇，又舔了舔唇，“你教我……唔……” 　　…… 　　沙发微微晃动，发出了细微的“吱扭”声。 第36章 重大利好 　　何憬时说, 适度的运动能够消除疲乏。 　　他还说，言絮付的定金太贫瘠了，所以他要提前拿到尾款, 才可以正式开启财经课堂。 　　…… 　　只是这运动的时间太长、付的款项又太过巨大, 等一切都归于平静, 言絮躺在床上回过神来, 才明白自己被何憬时带到沟里去了。 　　哪有请教问题还要这样付补课费的？就是想尽办法想和她名正言顺地亲热罢了。 　　“需要上课了吗？”何憬时刚从浴室里出来，披着浴袍, 半裸的肌肤上还有水珠沿着轮廓滑下，勾勒出了他的胸肌。 　　言絮目不转睛地欣赏了一会儿男色，这才把人往被子里一埋，嘟囔着道：“不想上了，好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何憬时上床抱住了她。 　　手下的肌肤滑如凝脂，沐浴乳的香气和女性的馨香混合在一起, 蛊惑着人心。何憬时心神一荡，差点又要把持不住。 　　不过, 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 言归正传：“真的要睡了？不想听听我对言氏股票的预判吗？” 　　言絮差不多闭上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你也知道了今天言氏的股票跌停收盘？” 　　何憬时点了点头：“我一直让人关注着。股吧上有谣言传出来的时候, 我原本想要让人去发几个贴辟辟谣，没想到你们忽然出了公告。小絮，说实话，你们这公告的时机不太好，把事情弄复杂化了, 话也说得太死，很容易就让人抓住把柄。现在的网友都很厉害，数字化时代很多地方隐私保护都做得不到位, 爸的病例这样被扒出来肯定对公司的信誉度有影响。” 　　言絮气死了：“不是我，是言钧飞自作主张发的公告。” 　　何憬时恍然大悟：“是他？那难怪了。爸这种家族企业式的管理构成弊端实在太大了，你那个堂哥明显能力够不上高管，可他还鼎力栽培，迟早是要出事的。” 　　“你不是让我杀鸡儆猴吗？”言絮汇报道，“他在我这里跳得厉害，又出了这么大的错，我把他停职了。” 　　何憬时笑了起来，连声夸奖：“不错不错，干得还挺漂亮的，到时候爸问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言絮头疼地道，“接下来的公告还不知道要怎么发呢，还有明天的股价，你说会止跌回稳吗？” 　　何憬时沉思了片刻：“小絮，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公司股价一旦崩了就有一个从众的心理预期，会触发逃逸盘，这需要时间来修复，以我的推测，最起码会连跌三天，后天能打开跌停就已经是万幸了。” 　　言絮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今天一天跌停，那帮股民就恨不得冲到言氏来抽筋扒皮了，公司的高管们也一个个都愁眉不展，这要是连着跌停三天，会不会公司破产的谣言就尘嚣甚上了？ 　　“你们这公告被捶的造假其实并不严重，严重的是言氏这几年的业务一直没有找到新的突破口，市场上各种新型食品公司对你们这种老牌公司的冲击非常大，再加上最近股市出了两起上市公司财务造假的事件，影响十分恶劣，连带着市场情绪就把你们公司给迁怒了，”何憬时一点一点地分析，“所以，必须要把这个阶段熬过去，等你们公司新品发布会一开，事前事后多宣传宣传，利好一来，股价自然而然就会提升。” 　　言絮一脸的一言难尽。 　　“怎么了？”何憬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这新品……我怕发布了以后不仅不是利好，还是利空啊。”言絮发愁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把新品的情况和何憬时说了一下。 　　何憬时的眉头拧了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地问：“爸难道连这个都是自己在管的吗？新品的定位是年轻人，他不应该交给年轻人负责吗？” 　　“这里的具体细节我今天还没来得及问，等明天再去了解。”言絮都快愁秃了，“你说，我现在是要硬着头皮按照原计划发布新品吗？” 　　何憬时凝视着她，正色问：“抛开所有干扰因素，你心里想做怎么样的决策？” 　　言絮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那当然是暂停新品发布计划，重新策划年轻化的方案，新品要是跟不上潮流，还不如不出。” 　　“行了，”何憬时轻描淡写地道，“那就照你这个方案去做。” 　　“什么？”言絮惊愕地看着他，“这样的话可能要损失几百上千万……” 　　“就算损失一两千万，很多吗？”何憬时挑了挑眉，“比起新品滑铁卢的损失，这点钱不算多。放心，有我在，你尽管大胆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就算是壮士断腕，也比慢慢腐朽强上千百倍。” 　　夜渐渐深了，卧室里漆黑一片，唯有窗帘的缝隙里投射进来的月光照在了被子上，带来了房间里唯一一丝亮光。 　　身旁传来轻浅均匀的呼吸声，言絮却还丝毫没有睡意，脑中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中。想的事情很多，一会儿担心明天的股价，一会儿琢磨新品的事情，该怎么调整把损失降到最低，该用什么样新颖的营销方法宣传破圈……但是，更多占据脑海的，是临睡前何憬时凝视着她的眼神。 　　“放心，有我在。” 　　这句话，何憬时说过很多次了，可昨晚这一句话，却如此鲜明、如此深刻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就算壮士断腕，也比慢慢腐朽强上百倍千倍。” 　　这个世界上，可能没有人会比何憬时更了解她了，更难能可贵的是，何憬时愿意支持别人眼中她的胡闹，更愿意无条件地相信她的判断。 　　她心潮起伏，忍不住侧过身来，看着身边的男人。 　　率先落入眼眸的，是何憬时的鼻子。以前言絮最喜欢的，是何憬时的眼睛，可是此刻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闭着，排列第二的鼻子自然而然就抢了镜。 　　鼻根和鼻峰形成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起伏的山峦；鼻尖的形状很好，仔细看的话，鼻翼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她忍不住学着何憬时的样子，伸手捏了捏鼻尖。 　　熟睡中的何憬时皱了皱眉，翻了个身逃开了她的魔爪。 　　言絮不满地掰过他的身体，趴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许不理我。” 　　何憬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转身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喃喃地道：“乖，别闹了……” 　　言絮这下满意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起床，言絮精神抖擞，昨天被打击了的情绪经过一晚的调整，彻底恢复了正常。到了公司，她飞快地处理了两项简单的事务，打开股票软件一看，果不其然，和何憬时预测的一样，言氏的股价低开六七个点，经过半个小时垂死挣扎的小反弹后，再次一落千丈，直奔跌停。 　　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点吧。 　　言絮和临时取代言钧飞担任董秘职位的下属一起，在交易平台上发了一条公告。 　　公告正式澄清了前一条的错误，表示表述有误，昨天的是对股吧中“绝症”谣言的澄清，董事长身体有恙正在休养，但不是绝症，新品正在紧张筹备，因为一些原因将比原计划推迟，以保证新品的质量和公司产品的创新，希望广大投资者多给予一些鼓励和耐心。 　　公告发出以后，各平台的公司股吧都炸了。 　　前后相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公告内容就彻底变了样，这家上市公司是在玩过家家吗？股民们全在骂，一个个都表示要立刻抛了这家的股票，最好直接跌到低于一块直接退市。 　　当然，也有理智的股民，弱弱地让大家都冷静一点，不要跟风踩上一脚。 　　[看F10里面的各项数据在几千家上市公司里应该算是中等水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毕竟是老牌食品企业了，还是可靠稳妥的。] 　　[这两年股价下跌了不少，现在市盈率和市净率都处于一个正常水平，大家不必再割肉卖出了。] 　　[基本面没有破坏的急跌，是捡便宜的好时机。] 　　[这不是你们说的昨天公告造假吗？人家今天改了你们也不满意，真难伺候。] 　　…… 　　但股民的情绪上来了，怎么会让这些微弱的声音而左右？当天股价再次封死跌停。 　　有了何憬时的预防针，言絮对股价的波动脱敏了，她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股票，一整天都泡在办公室里研究新品的资料。 　　值得庆幸的是，在连番被打击后，她终于发现了这两个系列新品的可取之处：新品的口感非常好，其中气泡水系列采用的配方是研发部以前的杨经理独立研发的，气泡水中的代糖用赤藓糖醇和其他代糖不同比例配置，在口感和健康上有了突破，饮用起来比市面上她喝过的气泡水都要好喝。 　　这说明，新品的研发是成功的，只是在后期出了偏差。 　　陈玉琴告诉她，新品从立项到确定整整用了快两年的时间，一开始是由言玟牵头负责的，言玟在这里花了很多心血，研究了市场上近百种时尚饮品，在研发部数百种口味的调试中最后筛选出了这十款新品。 　　前期工作结束后，言玟忽然停职，她的工作由言钧飞接任，言钧飞的行事作风和言玟完全不同，什么都要管，还特别一言堂，研发部的杨经理是言玟从别的公司挖过来的人才，也特别恃才傲物，和言钧飞吵了两架后就被他排挤走了，营销部的也换了他的心腹，所以，后期的外包装、广告、营销方案都是言钧飞做的主，然后汇报给言鸿志，让言鸿志最后拍板。 　　“我爸拍板的？他真的被我堂哥忽悠瘸了吧，这种方案……”言絮手扶着脑袋，喃喃地吐槽。 　　“这……也不能全怪言董，”陈玉琴忍不住替言鸿志辩解，“他再三和你堂哥叮嘱过的，要适合目标人群的口味，你堂哥太能吹嘘了，非得说年轻人就喜欢这一种的，开会的时候一些下属也不敢多说，说了你堂哥就会给他们穿小鞋。” 　　“行吧，你通知一下，和新品发布相关的部门负责人都上来开会。”言絮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有事情要宣布。” 　　所有的损失她已经预测过了，照现在的形势，新品的口味上乘、符合年轻人的喜好，现在只要更改后期，最坏的打算就是第一批的新品全部报废，总金额应该能控制在四到五百万之间，发布会推迟时间也能控制在一两个月之内，公司应该能够承受得起。 　　半个小时后，陈玉琴急匆匆地来请她去会议室：“小言董，人都到齐了，就是少了营销部的齐经理。” 　　“他怎么了？”言絮随口问了一句。 　　“人事部的说，他昨天就请了探亲假，要一个月不来上班。”陈玉琴强忍着怒意道，“小言董，你堂哥太过分了，这是故意在挑衅你吧？新品发布会迫在眉睫，他一个营销部的经理居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请假，齐经理就是你堂哥一手安插进去营销部的，现在给你来这么一手，逼着你向他求和……” 　　言絮愣了一下，笑了：“很好，人事部批了他的假了吗？” 　　陈玉琴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批，让他找你来批假，他没来过吧？直接今天没来上班。” 　　“真是正好撞到我枪口上了，”言絮笑吟吟地道，“不用去管他，旷工三天，开除处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言絮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震慑了这帮下属，还是言钧飞这人太不得民心，除了一开始言絮宣布推翻原有后期计划、销毁已经生产好的成品时，全场那倒吸一口凉气的惊愕表情之外，这次的会议非常成功。 　　各个部门一起重温了新品研发的初衷和目标人群，对产品外观和营销方案展开了头脑风暴，冒出了很多新鲜有趣的点子，会议连开了两天，到了第二天下午，新方案已经有了初步的轮廓，言絮把工作分配到了各部门，让他们全力以赴，推进新方案的落实。 　　“靠你们了，”她很诚恳地看着这些言氏集团的中层骨干们，“我知道现在公司是多事之秋，但我的初心不变，希望公司能走出一条创新的路来，不要被时代的潮流所淘汰，这样大家才能有好日子过。先提前感谢大家，辛苦了，等新品发布会顺利召开，我一定为大家请功。” 　　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这几百万的损失都不要了，也要做出尽善尽美的新品，这种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如果说，前天言絮的突然空降，大家都当做是看一场热闹的话，而现在，这些人对言絮的观感只剩下了佩服。 　　“小言董，你放心，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是的，以前我们也提过意见，可没人听，久而久之我们也得过且过了，这次只要你给我们撑腰，我们一定好好干。” 　　“对，大家都盼着公司好，小言董，你比你那个堂哥真的好太多了。” 　　…… 　　很快，会议室空了，言絮刚才一直提着的精气神一下子有点崩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 　　这两天一直忙着新品的事情，精神高度紧张，连觉都没有好好睡过，中午也只是吃了两口面包。现在她实在太累了，正要打电话让虞心海给她送点最爱的点心和饮料过来当下午茶呢，陈玉琴急匆匆地进来了。 　　“小言董，”她一脸的激动，“好消息，好消息。” 　　“怎么了？”言絮有气无力地问，“陈姐，你最好保证一定是好消息，我真的没力气再折腾了。” 　　“我们的股票打开跌停板，止跌回升了！”陈玉琴高兴地叫了起来。 　　言絮惊讶了一瞬，何憬时早就和她说过，最起码三天跌铁板，没想到这预言还真的这么准，今天第三个跌停板之后，跌停板打开了。 　　她打开股票软件看了一眼，现在离收盘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言氏集团的股票还是绿的，但K线图在下午两点半左右的时候显示，股价触底回升，震荡攀升，最后仅跌半分之六，中午看见的近百万手的跌停封单全没了。 　　这可真是一件可喜的事情。 　　“小言董！”门口又有人冲了进来，惊喜地叫道。 　　言絮一看，是董事办的新任代理董秘，她无奈地问：“又怎么了？” 　　“举牌公告了，何尔投资旗下的投资公司举牌了我们公司，现在占总股本的百分之五，”董秘激动极了，“重大利好，明天我们公司的股票一定会翻红的！” 第37章 敲山震虎 　　证券法规定, 某一投资者如果集中买入一家上市公司百分之五以上的股票，都需要在平台上进行举牌公告，这买入的股票也将会锁定, 在某一个时间段里不允许交易, 所以, 举牌这件事情是大资金非常谨慎的行为, 轻易不会一举买入到举牌线。 　　但对于上市公司来说，这样的投资者, 必定是看好公司未来的发展的，如果有实力的投资机构或个人愿意举牌，将会对公司构成利好，刺激股价上升。 　　毫无疑问，何尔投资的实力必然是同类机构中的佼佼者，更是投资界的风向标，这样大手笔的资金买入显示这对言氏集团的极度看好。第二天, 和董秘预估的一样，言氏集团的股价在集合竞价阶段就一路飙升, 开盘后就涨了百分之五, 随后在这个基准线上展开震荡。在顶住了大量抛压后, 尾盘股价再次直线上升，涨停收盘。 　　接连一个星期笼罩在言氏集团头上的股价阴影终于拨云见日，露出了曙光；各平台相关的股吧也没了前阵子刷满屏幕的辱骂贴，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炫耀贴和懊悔贴。坚守的在庆幸没有割肉；昨天捡漏的在欢庆这两天近百分之二十的盈利；而最倒霉的就是昨天挂跌停板跑掉的股民，一个个都在哀嚎。 　　言絮没心思看这些笑话, 一门心思沉浸在新品中。几个部门经过几天的通宵，拿出了产品名字、包装设计和广告的新方案，她跟着一起讨论了一个下午。 　　两个系列中的气泡水系列, 研发部报上来三个方案，其中一个很有意思，饮料名字叫改成了“V之乐泡”，宣传语【耶，一看到你，心里就 “咕嘟嘟”冒快乐泡泡】主打快乐，宣传语二【想V吗？喝V之乐泡】主打V字在英文单词中胜利的隐喻，广告方案也把时下在年轻人流行的V字比耶、V式胜利和饮品结合起来，营造出了一种年轻化、活力化的氛围，和气泡水的特点、定位十分吻合。 　　瓶身设计也很新颖，一个大大的“V”字几乎占据了整个版面，非常抢眼，适合碎片化的快速传播。 　　最后，这个方案在三个方案中脱颖而出，被定为最佳方案，言絮和他们讨论了几个不足之处，定稿后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工作了。 　　压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被挪走了一大半，言絮松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了股票软件瞟了两眼。 　　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午饭没吃身体提抗议了。她按了按微微抽痛的胃，拉开抽屉正要找找有没有垫肚子的东西，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陈玉琴在门口笑吟吟地道：“小言董，何总来了。” 　　言絮想了起来，明天言鸿志就要动手术了，两人约好今天下班一起去医院。 　　“还在忙吗？”何憬时几步就到了办公桌前，关切地问。 　　“差不多了，”言絮随手整理着文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手来，转头迎视着他的目光，郑重地道，“谢谢你。”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客气？”何憬时笑了起来。 　　昨天何憬时去了外地，两人没有碰面，股票的事情言絮一直悬在心里，担心何憬时这一次的大手笔砸进去，非但不能阻止股价的颓势，还要把他的钱也埋进去了；没想到市场这么给面子，今天居然已慢慢地升到了涨停。 　　别的人都在感慨何憬时厉害，居然在最低点买进了股票，还一举买到了举牌线，这两天功夫账面就浮盈近千万了；可只有言絮知道，谁也不是神仙，就算何憬时看得再准，这么大的资金量带来的风险也是难以预估的，更何况现在新品的情况还明朗，公司旧产品又中规中矩，没有什么亮点，等未来何憬时能卖出股票的时候是亏是盈，谁都无法预判。 　　这其中沉甸甸的心意，无论是谁，都会心存感激。 　　“股票啊，你这些资金要压上几年了。”言絮有点担心地道。 　　“原来是这个，”何憬时开玩笑道，“这股票买的不亏啊，我现在都成了股吧的股神了。而且，这样一来，我还有了个新身份。” 　　“什么新身份？”言絮纳闷地问。 　　“言氏集团的大股东啊，小言董，你可要好好替我挣钱，”何憬时拍了拍她的肩，一本正经地道，“以后召开股东大会我可不会客气，要对你的工作进行投票打分的。” 　　言絮和陈玉琴都笑了起来。 　　聊得正开心呢，何憬时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绕过办公桌到了言絮的面前，眉头皱了起来，“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没什么，”言絮立刻打起了精神，“就是有一点饿了而已。” 　　陈玉琴立刻回过味来：“中午我给你送过来的那盒饭你没吃？” 　　何憬时的脸色立刻变了。 　　言絮心里大呼不妙，朝陈玉琴使了个眼色，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就往旁边盖，试图掩饰证据。 　　何憬时抢先一步拿到了盒饭，打开看了一眼，沉下脸来：“小絮，你这样我就要反对你来公司当这个代理董事长了。” 　　这样的何憬时威慑力很大，陈玉琴立刻噤声，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言絮，后悔自己刚才嘴快了。 　　言絮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要是何憬时去言鸿志面前表示他的不满，只怕言鸿志立刻就要收回委托书，不让她再来管公司的事情了。 　　小言董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可不行。 　　“干嘛呀，”她晃了晃何憬时的胳膊，撒娇道，“我刚才太忙了忘记吃了，是我的错，以后我一定准时吃饭，不许板着脸。” 　　何憬时没有说话。 　　“我这里有面包，小言董，你赶紧先垫垫肚子，然后和何总一起去吃晚饭。”陈玉琴见机得快，立刻冲到外面拿了一袋面包过来。 　　言絮拿起面包啃了两口，赔笑着道：“好了吧？别生气了，快笑一个。” 　　“何总，这是我的疏忽，”陈玉琴立刻道歉，“是我没有照顾好小言董的健康，从明天开始，我一定盯着小言董每一顿中餐和下午茶，要不，我加你个微信，天天向你汇报一回。” 　　何憬时脸色稍霁，这才淡淡地道：“那麻烦陈姐了，她这个人不知道照顾自己，还要你多多督促她。” 　　言絮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何憬时厉害了啊，一招敲山震虎，明着教育她，暗着提点陈玉琴，这两三下就在她的身边埋下了“密探”。 　　陈玉琴如释重负，拿着盒饭离开了办公室，出去前还贴心地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言絮嗔怪地瞥了何憬时一眼：“你看你，把我的员工都吓坏了。” 　　何憬时拖着她来到了沙发上，正色道：“小絮，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是最重要的，你就是推行健□□活理念的，怎么可以自己胡来？” 　　“好好好，都听你的，”言絮妥协，“我要做个健康宝宝。” 　　何憬时这才满意地扬起了嘴角，手上一使劲，把言絮拉得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我还想和你长长久久呢 ，所以谁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他低声道。 　　一丝暖流从心底划过，言絮依偎在了他的胸膛上。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袭来，让人安心。 　　下班时间很快就到了，两人在附近的广场找了家饭店，点了几个家常菜，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晚饭，这阵子何憬时也很忙，《吞噬日2》在考虑权衡了再三后，决定去国庆档，再加上新项目的调研和审核和医院里的事情，这样下来两人几乎都是晚上睡觉时才碰面，第二天一早就各奔东西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两人驱车去了医院。 　　言鸿志病房的门大开着，里面原本应该在的言鸿志和项芳雅都不见人影，言絮正要给他们打电话呢，项芳雅的电话就过来了，她的声音明显有点激动，却还是努力控制着：“小絮，你快来，你姐醒了！” 　　言絮一阵狂喜。 　　言玟自从那天摔伤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专家们接连会诊了好几次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治疗方法也试了一套又一套，收效甚微，医生判断，“这是因为患者受到了刺激，潜意识不想醒过来，家属需要耐心等待。” 　　这几天言絮忙于公司的事情和言鸿志的手术，探病也是匆匆来匆匆去，打算等闯过这两个关口再想办法，没想到言玟自己醒过来了。 　　“太好了，”她激动地道，“我已经在医院了，马上过来，姐还好吗？爸千万别再刺激她了。” 　　“小絮，”项芳雅吞吞吐吐地道，“她醒是醒了……可是……” 　　“可是怎么了？”言絮急死了，“你倒是快说啊。” 　　“可是她好像把那个俞湛周给忘了。” 　　言玟的病房里，全家人都到齐了，围坐在床边，紧张地盯着言玟看。 　　言玟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就是向来爱美的她有点纠结自己被剃掉的半边头发，时不时地伸手摸一下，担心地问：“小絮，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你的镜子给我看一看。” 　　言絮被何憬时戳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拿出镜子递给言玟，又忍不住问：“姐，你真的……不记得是怎么摔跤的了吗？” 　　“嗯，一想就头疼，”言玟越看镜子里的丑样越伤心，把镜子一盖，无精打采地道，“这件事很重要吗？可不可以不要想了。” 　　“不重要不重要。”项芳雅慌忙道。 　　“对，不重要，不用想了，”言鸿志也立刻帮腔，“你好好养伤。” 　　门开了，何憬时推门而入，他刚才没跟着一起进来，和言絮分开找主治医生去询问情况了：“小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言玟像是被火烫到了似的，抓紧被子往后一缩，惊愕地看着他，呐呐地问：“你……何憬时？你怎么会来这里？” 　　何憬时和言絮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言玟把何憬时和言絮结婚的事情也忘了？ 　　“小絮和憬时结婚了啊，”项芳雅耐心地解释，“你忘了，去年十二月正式结的婚，当时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呢。” 　　“我……我真的忘了……对不起……”言玟呐呐地道，“小絮，恭喜你啊。” 　　“没什么。”言絮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眼眶就红了。 　　比起那个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言玟，现在的言玟能说会笑，眼里没有了阴霾和痛苦，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那个温柔恬静的姐姐回来了。 　　“姐……”她抿了抿嘴，声音微微发颤，“你的病好了，我真的……太开心了。” 　　“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动不动就要哭啊，”言玟一脸的无语，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道，“以后别嫌弃我把脑袋摔笨了就好。” 　　言絮猝然抱紧了她，把脸埋在了她的肩膀上，哽咽着道：“怎么可能呢，永远都不会。” 　　因为刚刚清醒没多久，言玟的精神状态还不是太好，护士没一会儿就进来了，提醒让病人早点休息。 　　言鸿志他们交代了特护几句，离开了病房。 　　几个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回到了楼下言鸿志的病房。 　　何憬时把医生的诊断大概和他们讲了一遍，“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局部性失忆，从理论上来讲，她给了自己心理暗示，加上脑震荡引起的脑部物理损伤，就把一些不愿意记起来的事情选择性遗忘了，这个可能是暂时的，也可能是永久的，如果强行回想的话，她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要通过治疗痊愈的可能性不大，只能等它自己慢慢痊愈。” 　　“那就不要记起来了。”言鸿志脱口而出。 　　“对，这样挺好，”项芳雅也连声附和，“把那个混账小子彻底忘了，她现在看起来比以前开心多了。” 　　“那……那天的真相就没有人知道了……”言絮喃喃地道。她至今仍然不敢相信，那个口口声声深爱言絮的阳光男孩，会这么无情地伤害了言玟，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她很想把俞湛周这个负心汉痛揍一顿，让他向言玟忏悔赔罪。 　　“算了，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局，真相是什么不重要，不要再和那个俞湛周有任何纠葛了，反正他们之前也已经分了手，俞湛周也从来没有来探过病，”言鸿志断然给这件事做了最后的决定，“以后你们谁都不许再在小玟面前提俞湛周这三个字，就当他从来没出现过，幸好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我会都打点好的，总而言之，我们都向前看，过去的，就让它彻底过去吧。” 第38章 我们以前有碰过面吗 　　言玟的醒来, 好像一个美好的预兆，这阵子家里所有的霉运一下子都到了尽头。 　　第二天，言鸿志进行了肝部肿瘤切除手术,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 随后医院对切下来的组织物进行了检测, 最后诊断是良性的, 出院后好好休养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正常生活工作了；言玟的病情也日渐稳定，没两天脑部缝针拆线, 头发也渐渐长出了一层，出院后她索性把右边的也剃成了相同的长度，乍眼一看又酷又帅，完全变了个风格。 　　公司的新产品进展顺利，新的外包装已经开始生产，广告的新策划也已经定稿，马上要进入拍摄阶段。按照这进度, 新品发布会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正常进行。 　　这一次，言絮对新品的销售充满了期待。 　　唯一不太美好的是, 言氏集团的股票在经过那几天的暴跌暴涨之后, 趋于平稳, 四五月份的食品行业没有什么新鲜事，股价随着大盘上上下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股吧的网友这下逮到了话头，时不时的有嘲笑何尔投资的帖子出现, 说“大名鼎鼎的何憬时也有走眼的时候，这种快销食品产业能有什么前途？这点钱投资别的股票说不定一年就能翻番了，放在这里过两年给你阴跌亏掉点, 通货膨胀亏掉点，最后能脱身的时候都没剩下多少了，这下何憬时被老婆和老丈人坑喽。” 　　言絮偶尔去股吧逛逛，总能翻到一两个这样幸灾乐祸的网友。 　　的确，她看看别的股票对比，新能源和芯片之类的这两年就算大盘不好，股票的K线图也十分漂亮，一路上扬，偶有下挫也能很快翻身，是市场的宠儿；再看言氏集团，这一两年的K线图就好像一潭死水，好不容易等那两天被电击似的上下大幅波动了几天，又开始阴跌了。 　　一家公司，没有持续不断创新的产品，必定会逐渐被市场淘汰。 　　希望这次的新产品，能够给言氏集团注入一点新鲜血液吧。 　　在忙碌了大半个月后，言絮终于在周日有了一天的空闲时间，原本她想在家里瘫上一天睡个昏天黑地的，可不到中午何憬时就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干吗啊……我不想动。”言絮闭着眼睛，耍赖抗议。 　　“真的不想动？”何憬时也不使劲了，“那我去回绝宋西瑭，咱们就在家里腻一天吧。” 　　言絮猛地睁开眼来：“宋西瑭？他叫我们干吗？” 　　“他说上次和你约好了要一起打壁球，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就今天，”何憬时还有点不乐意和宋西瑭分享这难得的二人世界呢，“我也不是很想去，正好……” 　　“去去去，”言絮顿时来了精神，“我好久没运动了，正好出去流流汗，等我叫上心怡一起。” 　　这下轮到何憬时不动了，不悦地问：“怎么，我叫你起床你推三阻四的，宋西瑭一叫你出去打球，你怎么就忙不迭地答应了？” 　　“这也要计较啊，太小气了吧！”言絮瞪了他一眼。 　　何憬时往床上一躺，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叫不动老婆，太没面子了。” 　　言絮无语了，想了一下，凑到他耳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宋西瑭去打壁球吗？” 　　“为什么？”何憬时配合地问。 　　“因为，听说你的壁球得过奖，我想看你在球室里的英姿，一定超级超级帅吧，”言絮软语哄道，“所以，宋西瑭就是个幌子，你才是本质。” 　　言絮觉得，自己已经学习了何憬时甜言蜜语的精髓，一眨眼就把刚才还在挑刺的何憬时哄得心花怒放，上扬的嘴角一直维持到了餐厅。 　　她很满意。 　　吃完午饭稍稍休息了片刻，两人一起去了位于金城广场的“我心飞扬”健身中心。 　　约的陆心怡和宋西瑭还没来，他们俩先包了间VIP球室，开始热身。 　　说实话，言絮的壁球只是爱好，从来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就是打个热闹而已，但何憬时明显就是专业水准了，发球都站在规定的框线内，无论是击球、接球的姿势都行云流水，薄薄的运动服在他挥拍、奔跑的姿势中起伏，勾勒出了他紧实且流畅的肌肉线条，让人的脑海忍不住划过一些限制级的画面。 　　言絮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支着下巴，浮想联翩。 　　几声轻咳在上空响起，她恍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何憬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球室里出来了，不满地看着她：“在发什么呆啊？进来一起打两局。” 　　“你打得太好了，我自惭形秽，”言絮真心地道，“哪里还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啊。” 　　“这两天你说话怎么和嘴里抹了蜜似的，”何憬时压了压嘴角的笑意，“进来，我教你。” 　　进了球室，言絮打了几下热了热身，这才开始和何憬时的对战，毫无疑问，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她和何憬时都差了个档次，不过，何憬时存着喂球的心思，每次都把球刚好送到她的面前，比分倒也不是太悬殊。 　　一局的最后一个球刚刚落地，何憬时跑过来纠正她的姿势和手势：“拿拍子的手腕稍微压一压，发力的点要用手臂带动手腕，这样……” 　　何憬时从后面包围住了她，一丝潮湿的汗味夹杂着身体原有的香气袭来，很特别。 　　言絮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记忆的闸门好像开了一道缝隙，有些许微光透了进来。 　　这个场景，好像也在遥远的过去出现过。 　　“小絮？”何憬时诧异地叫了她一声，“在想什么呢？” 　　“何憬时，我们以前有碰过面吗？”言絮脱口而出。 　　何憬时怔了一下，旋即神情自若地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记忆的碎片十分模糊，言絮拼凑来拼凑去，又觉得不对，不由得笑了起来：“是我搞错了，好像很早以前有个大哥哥教过我打壁球，不过我差不多已经都忘光了，就记得好像他也这样纠正过我的姿势。” 　　何憬时不动声色地问：“哪里的大哥哥？” 　　“外婆家的吧……好像是邻居……不对，不是邻居……”言絮拍了拍脑袋，一点点地搜寻着残存的信息，“到底是哪里的呢……我忘了……” 　　何憬时看着她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我想这个干吗？”言絮忽然回过神来，“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那你现在看到他……还能认得出他吗？”何憬时低声问。 　　“怎么可能认得出来，我又不是神仙，”言絮哑然失笑，“我就记得他那会儿满脸都是痘痘，我老是骗他说一点儿都不丑，超级帅，他就听了特别开心，你说，每个人是不是都喜欢听好听的啊？我也是，那会儿我也老是过敏，一过敏弄堂里的小孩都笑话我猴子屁股，我就特别不开心。” 　　“原来你都是骗人的……”何憬时喃喃地道。 　　“什么？”言絮没听清，转过身来仰脸看着他，“那不叫骗人，那叫善意的谎言……那个大哥哥才骗人呢，说是考上大学了回来看我，结果连影子都没见到，我气死了，再也不要记得他了。” 　　何憬时欲言又止。 　　“不提这事了，要不是我们俩一起打球，我压根儿想不起来，”言絮看了看时间，“奇了怪了，心怡怎么还没来？” 　　话音刚落，陆心怡微信消息就过来了，点开一听，听筒里的声音简直要爆炸了。 　　“我的天哪，小絮你敢信吗？我进来就碰上了一个神经病，一直盯着我的胸看，太变态了吧！” 　　言絮吓了一跳，赶紧回了一条，“你在哪里？我们在左边第二个壁球室，要不要我让憬时过来接你？” 　　消息刚发出去，急促的脚步声就响了起来，陆心怡出现在了走廊里，三步一回头，谨慎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吓死我了，”她拍了拍胸，“好好的健身中心怎么混进来这么一个变态，长得还人模狗样的，结果这么猥琐，我要和老板去投诉。” 　　“小絮、憬时，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转角处，宋西瑭急匆匆走了过来，“刚刚去更衣室换了套运动服，今天我要大显身手了……” 　　宋西瑭和陆心怡四目相对，宋西瑭高兴地道：“欸，你怎么在这里？正好——” 　　陆心怡愤怒地叫了起来：“小絮，他就是那个变态！” 　　这个误会很乌龙，陆心怡今天也去更衣室换衣服了，换的是一件时下很流行的品牌长袖T恤，这件T恤有个比较鸡肋的设计，左肩里面有一条长长的带子，比衣长还长。 　　据说这根带子设计的初衷是可以把衣服绑起来收纳的作用，也是设计师为品牌创立的特色，大部分人穿的时候是让它自然垂落在衣服里面的，今天陆心怡穿的时候心血来潮，特意把它拉出来放在前面。 　　宋西瑭觉得这姑娘穿错了衣服了，盯着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姑娘正确的穿法，结果就被误会成变态了。 　　陆心怡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假笑着道：“谢谢宋先生关心，不过以后还是要注意点，控制好自己的视线，我是小絮的朋友，能接受这样的说法，要是别人那就不一定了。” 　　宋西瑭也一肚子火，他长这么大，身边女人来来去去，还从来没有人给他泼过这种脏水：“陆小姐教育得很对，不过我觉得陆小姐也不要太敏感，如果有变态的话，应该不会盯陆小姐的胸，毕竟没有什么聚焦的高点。” 　　平胸是陆心怡对于自己身材最大的痛，这话简直是往陆心怡心里戳刀子。 　　眼看着陆心怡的脸色都变了，言絮和何憬时慌忙一边一个拉开了。 　　“心怡，走，我们单开个壁球室，和他们男人打没意思。” 　　“来来，西塘，我们俩好久没有对战了，赶紧来一局。” 　　…… 　　壁球认真打起来很耗费体力，连打三局之后，言絮和陆心怡都有点喘，收了拍子坐在地上休息。 　　壁球室和壁球室之间都是透明可见的，隔壁何憬时和宋西瑭两个人酣战正浓，一个英姿矫健、一个动作流畅，简直就是一场视觉盛宴。 　　“还生气呢？”言絮试探着问，“宋西瑭应该不是故意的，就是嘴巴的确毒了点。” 　　这一顿球打下来，再多的气也消了，陆心怡宽宏大量地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和他计较，真是白瞎了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她顿了顿，摸了摸胸，不甘心地问：“真的很平吗？你说我要不要去隆个胸？” 　　言絮“噗嗤”乐了：“喂，你是不是傻了？平胸有平胸的好，一手掌控、楚楚可怜。” 　　“骗人的嘴，就会哄我开心，”陆心怡气哼哼地打了她一下，“都怪你，背叛了我们的联盟，这么早就嫁了人，现在我孤苦伶仃一个人，还要被人笑！” 　　两人笑闹了起来。 　　没一会儿，那边的对战也结束了，两人收了球拍走了过来，宋西瑭一脸诚恳地看向陆心怡：“陆小姐，真的对不起，刚才我反省过了，不该对一个女生说话这么刻薄，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宋西瑭这么诚恳，陆心怡也不好再咄咄逼人了：“算了，我也态度不好，大家都有错。” 　　“那我请客做东，一起去喝下午茶吧，就当我为今天的鲁莽赔罪。”宋西瑭彬彬有礼地道。 　　宋西瑭定了金城广场一家餐厅的下午茶，这里的下午茶很有名气，三楼的阳台视线非常开阔，入目便是江边的绿化带，一片葱葱郁郁，两侧的建筑则充斥着西洋风情，在一片钢筋铁骨的现代高楼中十分醒目；再放眼远眺便是宽阔的新罗江，江面上船影点点，偶尔还有不知名的鸟儿飞跃而过，画下一道灵动的弧线。 　　言絮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惬意的时光了，她尝了两块小糕点，又吃了一块冰淇淋，最后还想偷偷叉个芒果粒放进嘴里，被何憬时抓了个正着。 　　“不许吃这个，”何憬时板着脸道，“忘了在T国的时候怎么过敏的吗？” 　　“不就这么一小块吗？”言絮嘟囔着，“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何憬时半点都不肯通融，直接把芒果粒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言絮悻然收回了手。 　　忽然，她的眼神一凝，戳了戳何憬时：“你看，那是谁？” 　　何憬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有一男一女从旁边一家咖啡店里走出来。他没认出来是谁，漫不经心地问：“是谁？” 　　“那个戴渔夫帽的是我姐，边上那个是言钧飞，”言絮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姐怎么和他在一起？” 第39章 旖旎 　　言玟和言钧飞的关系, 比言絮和言钧飞的好。 　　小时候言絮养在外婆家，言玟则在爸妈家里，和大伯母一家走得近, 经常和言钧飞一起玩, 再加上言玟的性格脾气温柔, 就算看不惯言钧飞那股子普信男的劲儿, 也只会在心里腹诽，不会和他在明面上发生冲突。 　　但自从言玟的职位被言钧飞取代后, 言钧飞在家族里越发趾高气扬，让言玟也难以忍受了，平常见了言钧飞都是极力避开的。 　　今天言玟居然和言钧飞一起喝下午茶了，这事怎么都透着一层古怪，言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 　　不会是言钧飞又憋着坏水想算计她或者她姐了吧？可千万别把俞湛周的事情在言玟面前漏出来了。 　　言絮越想越担心，给言玟发了条消息：姐，我看到你和言钧飞在一起, 他找你什么事啊？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没一会儿言玟就回了消息。 　　言玟：没什么事，在路上偶然碰到的, 他闲着没事就请我喝杯茶。 　　言玟：对了, 他说他被你从公司里赶出来了？ 　　言絮气死了, 就知道言钧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赶出来了”，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她有多不能容人呢，怎么就不说说自己在公司里干的那些好事？ 　　打字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言絮发了条语音过去, “姐，你听他胡说，再让他在公司里折腾下去, 我看公司都要被他弄破产了。你研发的新品他给你做成了中老年饮品，还把好多你的手下都排挤走了，我爸出事那两天，他一个公告把我们公司的股价跌停三天，市值跌掉了三成，你说这种人能让他继续留在公司吗？” 　　言玟：晕…… 　　言玟：你说的这些他都没有说，钧飞真的是……我真不知道说他啥好。 　　言絮：我就奇了怪了，他怎么还没去找爸告状，原来是在你这里先埋一下伏笔。 　　言絮：总而言之，他的话，你别信。 　　言玟：那他还说，当初是因为我摔跤生病了才帮忙接替我在公司的职位的，一直盼着我病好了赶紧回去，这话总不能也是骗我的吧？ 　　言絮愣住了。 　　为了把俞湛周彻底从言玟的生活轨迹中抹去，言鸿志特意在家族群里和二十多个亲戚都打了招呼，大伯母和言钧飞这里重点关照了一下，对了口风，最后为了销毁聊天记录，把家族群也彻底解散了再重开。 　　言玟的手机更是用摔坏了做借口，直接格式化了。 　　言钧飞说的，就是言鸿志和他们对好的说辞。 　　那会儿言絮忙于新品，言鸿志和她说的时候她也没细想，可现在从言玟口中说出来，怎么好像是言钧飞临危受命、好心帮忙才接替了言玟的职位？ 　　现在她为了言玟好，还不能说出言钧飞在言鸿志面前告密并趁机落井下石的事情，可真够憋气的。 　　言絮：算是真的吧。 　　言玟：那就好，我还以为他连这个都骗我呢。 　　言玟：说真的，小絮，你比我厉害，那会儿我都拿他没办法，你居然敢停他的职。 　　言玟：那会儿爸就错了，应该培养你做接班人才对，我好好地搞我的音乐就行了。 　　言玟：[笑哭.jpg] 　　言絮：瞎说，姐，你好好养身体，等病好了赶紧回公司来，我都快被烦死了。 　　正聊着，陆心怡在边上叫她一起过来拍照了，言絮赶紧又叮嘱了言玟几句，这才和她道了别。 　　正好夕阳渐渐西下，阳台上的光影很好，这个角度也是网红们打卡的最佳地点，两人一阵折腾，最后还是在何憬时的帮助下拍出了氛围感大片。 　　何憬时的照片拍得很好，有一张照片言絮靠在栏杆上，夕阳透过树梢在她的脸上跳跃，仿佛连光都在偏爱她的轮廓，在镜头中恰好一闪而过，昳丽的五官和明媚的笑容冲击着人的视觉，有种夺人心魄的美。 　　言絮爱不释手，当即编辑了个九宫格发在了朋友圈里，配了文字：美好的下午茶时间。 　　毫无疑问，这些图一发，她立刻收获了一大堆的点赞和夸奖，等她晚上睡觉的时候，点赞创了她发朋友圈历史以来的新高，扫兴的是，最后一条回复是言钧飞发的。 　　[呦，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言玟] 　　言钧飞几乎没有在她的朋友圈点赞评论过，今天莫名其妙出现，语带嘲讽，还特意艾特了言玟，这反常顿时让言絮警惕了起来。 　　显而易见，言钧飞从直接和她对抗的阳招改成了阴招，想要挑拨她和言玟的关系。 　　不过，这种手段注定是徒劳的，要是她们俩能轻易被言钧飞挑拨了，那还叫姐妹吗？ 　　很快，她也没空去操心言钧飞的心思了，新品发布迫在眉睫，她到底能不能在言鸿志面前直起腰板来，就看这一回了。 　　言鸿志休养得差不多了，等他回到公司，要是知道公司的新品非但没有如期发布还亏损了五百万、言钧飞被踢出公司，他非气疯了不可。 　　广告片审核了无数遍，各种长度的TVC和小视频都准备妥当，冠名的综艺也即将开播，网上各大平台的测评、推广都已经安排妥当。 　　营销中有个很重要的一环，是这次她和营销部安排了一个“便利店入侵计划”，支付了稍高于正常的入场费用，要求每个便利店把“V之乐泡”放在进门最显眼的位置，并选取了中心城市一些流量大的便利店“包店装修”，以求迅速占领目标人群的视线、加深品牌记忆。 　　光这一块的营销费用，就大大超过了以前的预算，要是这样还没把新品打出知名度的话，言鸿志可能会扒了她的皮。 　　六月初，言氏食品集团饮品分公司的新品发布如期举行，公司邀请了媒体、品牌老顾客、友商等相关人员参加，从产品的理念到特色，从饮料的口感到主推人群，一一向与会者做了详尽的介绍，正式宣布进军目前饮品份额最大的两大市场——气泡水和奶茶饮料。 　　发布会后，各项营销计划同时启动。 　　所有能做的努力都已经拼尽全力，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她能掌控的了，言絮紧绷了一个多月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原本焦虑的心态也不药而愈。 　　尽人事、听天命，她努力过了，就算失败也不会后悔。 　　上新第一天的网络数据很快就出来了，三大平台旗舰店的销量在两万左右，线下各实体店的实际销量比较滞后，从公司内部的配货数据看，出货数量在三十万瓶左右，具体要等下面的渠道商再次配货才能知道销量情况。 　　据营销部的反馈，新品线上销售第一天数据横向对比属于中上，如果按照这个速度，预估一年后才能填补那五百万的亏损。 　　这个计算结果一出来，难免让人有一点沮丧。 　　周六，V之乐泡冠名的音综节目上线。言絮原本对这一类的综艺不太感兴趣，但因为是冠名商，今天饮品广告会反复播出，更会有参加节目的明星做口播，所以她准时打开了电视机收看。 　　何憬时从书房出来，就看到这么一个抱着抱枕、蜷在沙发里傻笑着的女人。 　　“看什么呢？”他纳闷地问。 　　言絮用手比了个耶的手势，欢快地跟着电视边唱边跳起了手势舞，“耶耶耶，一看到你呀，心里就 “咕嘟嘟”冒快乐泡泡，耶耶耶！” 　　动作很简单，就是摇摇手、晃晃头之类的手指舞，可是言絮跳起来特别可爱，顶着她随手扎就的丸子头，就好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在张牙舞爪。 　　“好听吗？好看吗？”言絮一脸求夸的表情。 　　何憬时克制着自己想要扑上去撸猫的冲动，淡定地表扬：“不错，可以再来两遍。” 　　“关键是，看了以后有没有想买一瓶来喝的冲动？”言絮期待地看着他。 　　“有，”何憬时一本正经地道，“要是你天天跳给我看的话，不光是一瓶，我天天囤个十箱二十箱的。” 　　“讨厌，一听就是假话，”言絮捶了他几拳，“不理你了，我要看帅哥给我们饮料打广告了。” 　　投这个音综的时候，言絮和营销部的做过调研，因为预算不高，所以他们没去找那些大热综艺，而是挖掘了一个定位比较年轻化的新出的上星综艺。 　　这个综艺出品人以前曾经有过一个大爆综艺，但这两年比较低迷；上星的平台收视率在卫视中排中等偏下，但在安州当地很受欢迎；最重要的是，这综艺的流程比较新颖，素人和明星配对飙歌，兼具观赏性和竞争性，如果拍得好的话，有成为黑马的潜质。 　　确定这个音综的时候，因为离开播时间已经比较近了，综艺的冠名商已经定了下来，他们原本也只想做个贴片之类推广，没想到那个冠名商嫌弃节目不是黄金时间临时退出，让他们捡了个漏。 　　今天第一期，出场的帅哥美女好几个，其中有一个素人不仅长得帅、歌唱得好，还会滑板，当场表演了个ollie，引得看台下的小女生一阵阵的尖叫。 　　言絮对这种运动型的阳光帅哥没有抵抗力，看得津津有味，在这个小帅哥拿着饮料口播的时候还激动地拿出手机来录了一段录像，打算发到朋友圈里宣传一下。 　　“一个晚上了，能看看你老公了吗？”何憬时有点幽怨地问。 　　“不能，”言絮随口拒绝，“你又不会跳我们V之乐泡的手势舞给我看，你看小鲜肉，跳得多好看，唱起来声音好好听，你说我现在找他唱我们的主题曲会不会很便宜？” 　　何憬时的脸骤然在她面前放大，言絮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她瞪了何憬时一眼，嗲嗲地撒娇：“干嘛呀？” 　　何憬时凝视着她，深邃的双眸仿佛一片深蓝色的大海，海水渐渐涌了上来，包围着她的身体。 　　“他声音很好听吗？”何憬时双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哑地问，“比我说话还好听吗？” 　　言絮的心神一荡，差点没把持住要摇头。 　　耳朵被咬住了，耳垂落入一个温热的所在，被反复戏弄。 　　言絮倒吸了一口凉气：“别……别闹……我还没看完呢……” 　　“不许看了，”何憬时霸道地道，“你想听口播，你教我，我说给你听，耶耶耶……后面是什么？” 　　“一看到你呀……”言絮的声音有点发颤，努力摄住心神，开课教学。 　　“一看到你呀。”何憬时的唇渐渐下滑，喃喃地问，“还有呢？” 　　“心里就咕嘟嘟……冒……冒快乐泡泡……”言絮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软，几不可闻。 　　何憬时在她脖颈上重重地吮了一下，满意地看着红痕渐渐泛起：“言老师，我太笨了，你不会是在骗我吧？你看到我真的会冒快乐泡泡吗？让我来检查一下……” 　　他边说边压了下去，言絮难以承受两人的重量，无力地倒在了沙发上，呼吸渐渐急促。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满室的旖旎。 　　何憬时心里恼火，不动声色地用手划拉了一下，想把这恼人的手机划得远一点：“大晚上了，肯定没什么事，别理了……” 　　言絮眼角的余光一瞥，立刻清醒了过来：“是我爸。” 　　这老丈人怎么这么会挑时候？ 　　何憬时悻然想着，不得不拿起手机递给了言絮。 　　言絮稳了一下心神，轻咳了两声，觉得自己的声音没问题了，这才接通了电话：“爸，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小絮，这电视上扭来扭去的饮料……是我们公司的？”言鸿志的声音有点抖，“我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糟糕，言鸿志居然也在看这综艺，而且听起来很不满意的样子。 　　言絮脑中警铃大作，硬着头皮道：“是啊，很新潮很可爱吧？” 　　“你把以前的方案全改了？还销毁了生产好的饮品？你还把你哥停职了？你真的越来越出息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敢不跟我商量一下？” 　　言鸿志的声音越来越响，差点震聋言絮的耳朵，她不得不偏了偏头，离远了几寸。 　　手机忽然被拿走了，何憬时淡淡地对着听筒道：“爸，这些事都是我拍板的。” 　　听筒里一下子没了声音。 　　“抱歉，爸，当时为了不影响你的病情，我要求小絮不要告诉你，”何憬时从容地道，“如果你要骂，就骂我吧。” 　　听筒里安静如鸡。 　　言絮把头埋在何憬时的胸膛上，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她深深地忏悔，她真是太不孝了，居然这样笑话自己的亲爸。 第40章 这心思可真毒啊 　　和言絮预估的有点偏差, 这次言鸿志知道这件事情，居然不是言钧飞告的密，而是言鸿志在看电视的时候发现的。 　　这个音综的开始时间在九点半, 今天言鸿志中午睡多了, 晚上看央视的一部年代剧看到了十点多, 睡觉前转台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那款V之乐泡下面有言氏集团的LOGO。 　　他懵了一瞬, 猛地回过味来，给言钧飞打了电话, 才得知他休养的这一个多月里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 　　既然言鸿志不发火了，言絮就把自己做的那些决定一一和言鸿志都说了一遍，言钧飞的几件错事她特意拿出来强调了一下：自作主张发公告导致股价暴跌、在正式会议上当面挑衅她羞辱陈玉琴、伙同营销部齐经理特意在新品发布的关键时刻上眼药……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她把人开除，现在只是停职，已经是她顾念着亲戚的情面手下留情了。 　　说完这些后，言鸿志还是没出声, 只留下一句“行，我知道了, 现在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就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 项芳雅的电话也过来了, 她压低了声音，显然是在外面背着言鸿志偷偷打的：“小絮，我也不知道钧飞和你爸说了些什么，但肯定没忘记告状，也没忘记说你坏话, 你爸现在一个人在书房里转圈圈呢，皱着个眉头、背着手，不知道想着怎么给他宝贝侄子找补呢。” 　　言絮无语了：“他能不能别操心了？这病刚好, 到时候又憋出点事情来。” 　　“对了，”项芳雅又道，“我听说明天他宝贝侄子一家要来我们家吃饭，你明天来不来？” 　　“来，当然来，”言絮精神一振，“明天就面对面地对质清楚，省得爸老是以为我在欺负他宝贝侄子。” 　　挂了电话，言絮把前后的事情琢磨了一下，心里雪亮。 　　言钧飞这次这么能憋，居然忍到了言鸿志问了他才说，以退为进这一招用的还真不错，刚才打给言鸿志的电话肯定又打亲情牌又卖惨，把自己形容成为“为了叔叔的病情忍辱负重”的好侄子。 　　明天他们过来，肯定是憋着坏水，就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要小心提防。 　　第二天，言絮回了爸妈家。 　　自从结婚以来，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周日都是他们回去的日子，这阵子因为病情和公司的事情忙得脚不沾地，一直是公司、医院和自己家三点一线，她已经很久没回爸妈家了。 　　何憬时公司里临时有点事情，要晚点才能过来，他还有点担心言絮和言鸿志会吵起来，再三叮嘱，让言絮先忍一忍，等他过来了再理论。 　　言絮一个人起得晚，到家快十一点了。 　　一进门，言鸿志坐在客厅里，正陪着大伯母和言钧飞说话，项芳雅在厨房里和佣人忙，言玟也躲在房间里没出来。 　　“咦，大伯母你来了，大伯呢？”言絮故意问。大伯平常不参与这母子俩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对言絮和言玟都还不错，但他也很溺爱言鸿志，又管不了大伯母，所以很多事情也只好装聋作哑。 　　“他呀，成天就知道下棋，一整天都不着家。”大伯母忍不住抱怨，“这家要是没我给他撑着，早都散得不成样了。” 　　“我哥是懒散了点，身体也不怎么好，大嫂你多费心。”言鸿志客气地道。 　　“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人，我不照顾他谁照顾啊，”大伯母话锋一转，“说真的，鸿志，咱们老一辈的就是重情义，小一辈的要是都能和我们一样就好了。” 　　言鸿志有点尴尬，瞪了言絮一眼。 　　“小絮啊，人要讲良心，”大伯母继续喋喋不休，“想当初我们钧飞可是很多大公司抢着要的，可鸿志让他来公司帮忙，他二话不说就来了，现在倒好，你爸你姐都没发话，你倒是拿钧飞开刀了？这说得过去吗？” 　　“妈，别说了，我没事，我就是心疼我姐和我叔。”言钧飞一脸的隐忍。 　　言絮气定神闲地看了一会儿他们母子俩的表演，转头问言鸿志：“爸，我记得我们是上市公司吧？怎么人员的去留跑到家里来心疼这个心疼那个？不应该明天周一开个董事会，大家讨论投票来做出决策吗？这种做派倒像是小作坊企业，太掉价了。” 　　“你……你怎么还是这么牙尖嘴利！”大伯母气急败坏，“什么上市公司，再上市也抵不过家里的人情，小孩子家家的，当了一两天的家，这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噗嗤”一声，里面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言絮一看，言玟从房间里走出来了，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头发也已经长成板寸的模样了，那道长长的伤疤隐藏在头发里已经看不见了。 　　“小玟，你笑什么？”大伯母有点不满地问，“我哪里说错了？” 　　言玟压了压嘴角，轻言细语地道：“大伯母，你这两句话每一句都有问题，自己家里说笑没事，可千万别出去说，要不然被股东们听到了，我们的股票明天又要狂跌了。” 　　“妈！”言钧飞也有点羞恼地叫了一声，“你别被小絮带坑里去，上市公司的事情你不懂，别乱说。” 　　大伯母讪讪地往后一靠：“这……哎呦你大伯母没文化瞎说的……” 　　言鸿志轻咳了一声，打起了圆场：“好了，当然不是要在家里决定员工的去留，只是聊聊天而已。” 　　“叔叔，既然是聊天那我就直说了，今天小絮在，你身体也好了，有些话我就憋不住了，想说说清楚，”言钧飞一脸的委屈，“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得罪小絮了，工作上有不同意见很正常，可她不能一言堂吧，当着全会议室这么多人的面就把我停职了，奇了怪了，以前小玟在的时候，我们俩就处得很好，怎么她一来就闹得鸡飞狗跳的，这里面——” 　　“钧飞！”言玟眉头一皱，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你别乱说话了。” 　　言絮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别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玟脾气好不爱计较，可我们旁观者清，可看得一清二楚，”言钧飞冷笑了一声，“你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当我不知道吗？你的目标当然不仅仅是我，这么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排除异己，把奉承你的人一个个提拔起来，把几百万的产品销毁了去重新弄你所谓的新品，不就是为了糊弄公司里的那帮人来立威吗？小玟在公司辛辛苦苦这么多年，我还一直等着她回来，结果倒好，你找个机会就准备上位了，这心思可真毒啊。” 　　言絮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言钧飞憋着的坏水。眼看着她在公司站稳了脚跟，言钧飞找不到打击她的办法，索性在内部烧了一把火，想让她和言玟为了公司的继承权同室操戈。 　　怪不得那天会撞见言钧飞和言玟在一起喝下午茶，怪不得言钧飞那天在朋友圈里讽刺她得意忘形还艾特了言玟，这是早就已经在埋伏笔了吧？ 　　那言玟呢？言玟会不会相信言钧飞的挑拨？那天言玟在微信里夸“你比我厉害”、“应该培养你做接班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是玩笑还是试探？ 　　言絮有一瞬间的心悸。 　　如果言玟也被挑拨了，那她可真是成了笑话了。 　　“钧飞，你怎么还在乱说！你这样不是存心要让我和小絮吵架吗？”言玟又气又恼，飞快地上前几步，拉住了言絮的手，“我那天就和你说了，小絮这性格，比我更适合接爸的班，她有魄力有眼光，如果她想来公司，对我对公司都是好事，我举双手赞成，你再这样说我可真要生气了！” 　　她说话向来轻言慢语，鲜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候，就连握着言絮的手都用劲得微微颤抖了起来，好像深怕言絮一生气跑了。 　　言絮的心里一暖，忽然有点想哭。 　　刚才突如其来的担心一下子烟消云散，真好，言玟没有被言钧飞挑拨，还是她的好姐姐。 　　“小玟，你就是太心软太好说话了，”言钧飞却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以为你退让就会天下太平了吗？以她的脾气，到时候你连在公司立足的地方都没有，看看我就知道了，还有叔叔，你看小絮多聪明啊，知道用公司的钱替自己立威，买了个综艺的冠名权就算推广了，叫两个小鲜肉在那里喊喊口号就能有人来买了？我可打听过了，新品的销售也就普普通通，我不信我们俩通过的旧方案会比她这挖空心思想出的新方案差，更何况还白白扔了几百万，我这心都在疼啊！” 　　言鸿志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起来了。 　　他本来就在心疼那几百万，昨天被何憬时镇住了没发成火，今天被言钧飞这一说，那股火气又开始往上窜了。“好了，别说了，明天你和我一起……” 　　“爸，”言絮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道，“我实话和你说了吧，言钧飞不能再留在公司了，我原本想要给他留一份体面，但他既然这么恶毒，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什么意思？”言钧飞差点没跳起来，“你连叔叔的权都要夺了吗？” 　　言絮没理他，正色道：“爸，姐，其实今天我来之前就想好了，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你们俩能回到公司。爸手术后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姐就是偶尔会头疼，但日常工作应该没问题，我在公司撑了两个月，天天996都快吐了，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小絮！”言玟怔了一下，紧张地道，“你是不是听了钧飞的话乱想？我真的不在意这些，你知道的，我本来就是想学音乐……” 　　“你以为我是在客气吗？”言絮反问，“我知道你以前是想学音乐，可是后来你学了管理，进了公司。这几年来你全心扑在公司上，V之乐泡这个新品气泡水是你一手研发出来的，定位、立项、口感都是顶尖的，只是你离开后被言钧飞弄得彻底偏离了你的方向，如果V之乐泡能有一点成功，那百分之七十的基石都是你打下的，我只是侥幸参与了后期策划占了便宜。” 　　言玟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眼眶微微泛红：“小絮……我……” 　　“我真的不是和你在客气，姐，我好喜欢你刚才说的话，说我有魄力有眼光，”言絮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对，这我承认，我就特别喜欢挑选项目、开发产品时那种得劲的感觉，可要是让我定下心来天天管人、管产品质量、管工厂生产，我非得疯了不可，我早就想好了，以后公司的日常管理你帮着爸一起，我还是去我的书吧自由自在吧，公司就交给你了，你的心思细腻、想问题全面周到，一定能把公司经营好的，以后我的股份分红节节攀升那我就开心了。” 　　言玟听着听着，原本快要感动得掉眼泪了，一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破涕为笑：“喂，何太太，你现在可是何憬时的太太，怎么还惦记着这么一点分红，眼皮子太浅了吧？” 　　“哇，你连我的分红也要觊觎，小心我把你藏的私房钱全都偷了。”言絮去掐她的腰，两姐妹笑闹成一团。 　　言钧飞彻底懵了。 　　这两人是不是傻的？言氏集团几十亿的市值放在哪家兄弟姐妹这里不打破头要主控权？这姐妹俩倒好，你推来我让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公司马上就要破产了呢。 　　他原本想好了，以言絮这强势的态度，又已经当了这个代理董事长，必定是不肯从公司退开的，而言玟这里他稍加挑拨，就算两姐妹不反目，也会在心里留下芥蒂，到时候一共事，矛盾必定越来越多，还怕钻不了空子？ 　　现在倒好，言絮居然无心公司，自己要从公司滚蛋，那他白折腾那么久了，要是言鸿志和言玟在公司的话，他根本就不用慌。 　　两下权衡之后，他立刻放弃了原来的计划，赔笑着道：“欸，是我多心了，小玟脾气软，我怕她吃亏，所以着急了点，既然小絮这么大方，那就没事了……” 　　“我和我姐是没事了，可你有事，还是大事。”言絮冷冷地道，“言钧飞，营销部齐经理你还记得吧？” 　　“你……你要干什么？”言钧飞的脸变了变。 　　“就是那个新品发布会前两天请了探亲假没批旷工的齐经理，有供应商举报他收受回扣，我们报警了。”言絮瞟了他一眼，嘲讽地道，“哥，你猜，他供出谁了？” 　　言鸿志猛地坐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什么？收受回扣？” 　　“小絮你……你胡说，别血口喷……喷人……”言钧飞强自镇定，“叔叔，她这是在诬陷我！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对，爸，”言絮嘲讽地道，“你的宝贝侄子把营销部的人排挤走安插进了他的人，从去年开始就联合收受回扣，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言钧飞，证据我都有了，你不承认也没事，等着警察上门找你吧。” 　　“没有的事！叔叔你信我，言絮她这是铁了心要报复我了，我惹不起她我躲还不行吗！”言钧飞跳了起来，眼神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慌张，“走，妈，我们走……” 　　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言鸿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言钧飞，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来：“滚，你给我滚！都给我滚！” 第41章 爆款 　　言钧飞这事, 是一个星期前开始露出端倪的。他进公司三年，被言鸿志寄予厚望，一直在重要岗位轮岗, 和那位齐经理就是在采购部认识的。 　　两人气味相投, 一来二去就成了关系不错的好友。姓齐的有老板侄子撑腰, 在采购部的时候手脚就有点不干净, 也经常送东西给言钧飞，后来言玟被停职、言钧飞到了董事办,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言钧飞这是有望成为未来接班人，姓齐的胆子就更大了。 　　被言钧飞一手安插进营销部后，姓齐的多次用虚假合同的方式多次收受回扣，金额达到了五十多万，其中百分之四十孝敬给了言钧飞，剩下的六十自己私吞了。金额虽然不大，性质却十分恶劣, 言絮立刻就报了警，现在姓齐的已经进了看守所, 言钧飞这里, 应言絮的要求还暂时保密着。 　　言絮一直在犹豫, 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言鸿志并公开。 　　她知道言鸿志对这个言家唯一的香火寄予厚望，要是知道从小疼爱的侄子居然在背后吃回扣贪钱，这打击可能和言玟那事不分伯仲，到时候又被气病就糟糕了。 　　没想到言钧飞自己找死，还想着挑拨她和言玟以求继续在公司里作威作福, 这颗毒瘤不除，公司就永无宁日。 　　言鸿志气得靠在沙发上直喘气，言玟忙不迭地在旁边轻言安慰。项芳雅听到动静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了, 不明所以；原本说要饭吃好以后才来的何憬时也急匆匆地进了门，言絮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了一遍。 　　“以后谁也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言鸿志怒气冲冲地道。 　　“呦，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反悔，”项芳雅调侃道，“以后可别动不动就言家唯一的香火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香火不香火的。你可给我太平点，别再气出点病来，到时候还不是我们娘儿三个忙前忙后照顾你，哦，还要加上憬时。” 　　“我……我哪知道会这样……”言鸿志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悻然道，“行了，是我看走了眼。” 　　“爸，我说实话哦，”言絮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一次性解决好，“其实言钧飞这事，你也有很大的责任，这几年要不是你无理由地纵容他，他怎么会有胆子跟人合谋做出这种事情来？我们公司的管理模式，你要重新考虑一下了。” 　　言鸿志恼火地道：“我哪有纵容他？我那是……那是培养他，谁让你们俩都是女孩子，娇滴滴的，还不得有个男的帮你们在前面遮风挡雨？” 　　“遮风挡雨？你看他把我姐精心研发的新品弄成这副样子，这不叫遮风挡雨，这叫凄风苦雨，”言絮嘲笑道，“爸，不是我说，那个言钧飞弄的旧策划出去，你备的那几十万瓶饮料最起码压库存一半，还想用它来给公司注入新鲜血液，怎么可能？” 　　“你……”言鸿志气结，“我看你那个新策划也不怎么样，销量也就普通的水平，怎么就质疑起我的眼光来了？” 　　言絮正要把手机里存的资料调出来和老爸辩论呢，言鸿志的手机响了，他压了压火，走到旁边去接电话了。 　　言玟坐到了言絮身旁，指了指言鸿志，又指了指她，压低声音道：“爸一早起来就给公司的几个副总打电话了，在了解你那个V之乐泡的销售情况，你心里有底不？要是没底的话话别说得太满了，留点余地。” 　　言絮还真没底。 　　到今天为止，V之乐泡开售满六天了，截止到周五，网络上的销量中规中矩，线下的数据还没出来，她没法做出判断。 　　“我觉得没问题，”何憬时走了过来，插入了两姐妹的话题，“看，这是我在公司楼下便利店买的。” 　　他从背后拿出一瓶饮料来，斗大的“V”字瞬间映入了两姐妹的眼帘，“一进门就能看到这个，还有电视里在放那个综艺，我都会背了，一看到你呀，我就心里冒快乐泡泡，耶耶耶。” 　　“真的，”言絮又惊又喜地接了过来，“货架上的货多吗？” 　　“多的，一进门的位置上放了两排，”何憬时用手示意着，“我去买的时候有个女生刚好也买了一瓶，说昨天看到电视里有，买瓶尝尝味道。后来我和老板聊了两句，他说买的人很多，进的货快没了，打算明天再去进货。” 　　何憬时自己忙成这样，还不忘特意替她渗入了解市场。一丝暖流从言絮心头淌过，她凝视着何憬时，低声道：“谢谢。” 　　“不客气，”何憬时笑着道，“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爸，赶着回来帮忙，所以没和老板多聊几句，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你一个人也能处理得很好。” 　　言絮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一脸的谦虚：“没有没有，全靠你教导——” 　　“什么？”言鸿志惊愕的声音传来。 　　大家都吓了一跳，齐齐朝着言鸿志看了过去。 　　“什么？”言鸿志机械地重复了两遍这才恢复了正常，但声音里还是难掩压抑不住的激动，“要是这样的话，备货马上要卖空了，要加班加点生产才行……好，大家都辛苦了……我明天就会来公司……老赵，你可别夸她了，她的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好，我替你转告。” 　　手机挂了，言鸿志的脸上带着梦幻，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们面前。 　　“怎么了爸？”言絮心里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兴奋地问，“你和赵副总是在说V之乐泡的事情吗？” 　　“对，”言鸿志一脸的难以置信，“线下出货的三十万瓶都快销售空了，他们接到了多个经销商要求补货的要求，全网日销量昨天一天有近五万，但今天截止到十二点已经有快五万了，小絮、小玟……你们俩可能做出了一款……爆品饮料！” 　　这一次，言鸿志的预判没有出偏差。 　　短短一个星期，这款V之乐泡凭借着朗朗上口的广告语、夺人眼球的包装、强力的营销，席卷了气泡水市场，与此同时，它冠名的音综也以黑马之势从众多综艺中杀出，热度超前、热搜不断，带着V之乐泡一起强势霸占了人们的眼球。 　　营销方案出众，为V之乐泡带来了第一波的热度，但作为一款饮料，持久的销量必须靠的是质量和口感，V之乐泡在网络上的复购率占到了同类产品的第一，用户粘性十足。 　　这一次漂亮的业绩，彻底把言鸿志的脸给打肿了。自此之后，他只字不提“有个男的替你们遮风挡雨”的观点，也不再刚愎自用，开始认真地听取言絮的建议，尝试对公司一些陈旧的制度进行改革，并虚心向言絮请教一些年轻人的喜好，尝试对公司的营销方向做出改变。 　　言絮也早就和营销部的骨干们想好了V之乐泡下一步的营销方案，短视频和短剧必定是未来的潮流趋势，第三波的营销方向将从自媒体和长视频平台转向短视频平台，增加用户的参与度，让主打胜利隐喻的第二套宣传语【想V吗？喝V之乐泡】再次引爆热度。 　　与此同时，言玟也回到了董事办，重新担任董秘和副总的职位，专门负责上市公司相关事务和研发部的工作，也不知道是不是言絮的错觉，经过失恋、脑部撞击、失忆这一系列的意外之后，言玟的性格少了一点绵软，多了一点干练，她的头发也没有再养长，一直维持在了短发的状态。 　　新品骄人的销量大大地刺激了言氏集团的股票，股价一改以前的低迷，在筑底后昂首上扬走出了一个漂亮的曲线，股吧里的网友们对何憬时心服口服，一致认为，“到底是投资界的顶流，连老婆都这么争气，我们自愧不如。” 　　言絮坐在鹿言书吧的露台上，享受着夏风徐徐，听着竹林簌簌，一边喝着美容茶，一边看着股吧里的网友吹彩虹屁。 　　自从言鸿志和言玟回公司后，她就越来越懒散了，去公司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相比言氏集团那种严肃、正式的场合，她还是喜欢鹿言书吧这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在这里，就算她躺着晒太阳也没人会来指责她，虞心海和陆心怡只会替她撑起一把大洋伞，叮嘱她不要被紫外线晒伤了。 　　“你看，这个人好好笑，”她拿起手机给陆心怡看，“他说他跟定何憬时做小马仔了，以后何憬时投资啥他跟啥，然后下面有人回了一句，脸大，除了这一次他老婆的，别的投资风向你看得到吗？” 　　这条评论的下面全是各种+10086的附和，陆心怡也看得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趴在桌上一脸的哀怨：“小絮，说真的，何憬时对你真好，我轻易不嫉妒人，但对你我可真嫉妒了！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到一个像何憬时这么好的老公啊？” 　　“很好吗？”言絮手托着腮，一脸的沉思。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陆心怡悻然道，“你就说吧，你这小狐狸精是用了什么狐媚法子把何憬时迷得神魂颠倒的？快教教我。” 　　“我真的是……” 　　“随手一抓？” 　　陆心怡把下一句话替她说了出来，切了一声：“谁信？” 　　“算了，不信拉倒，”言絮大度地道，“你想要找男朋友，这眼皮子底下不就有一个吗？宋西瑭我就觉得还不错。” 　　这阵子不太忙了，宋西瑭时不时地过来邀约，言絮带着陆心怡一起去过几次，私心底下盼着好友和宋西瑭擦出点火花，这样四个人成双成对，以后玩起来更融洽。 　　“拉倒吧！”陆心怡连连摇头，“我和他八字犯冲，全看在你的面子上忍着。” 　　“他也就是嘴毒了一点，其他还算绅士吧，”言絮试图给宋西瑭说好话，“听说他私生活也很检点，我觉得可以处处看。” 　　“打住，我没这个想法，平胸不配和他说话。”陆心怡悻然道。 　　原来这口气还没顺下来呢。 　　言絮只好放弃了做媒的念头：“好吧，那我今天先走了，你留着和虞心海对对分店的帐。” 　　“今天这么早走干吗？”陆心怡不舍得她，“再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嘛。” 　　“我今天要做一个贤妻良母，想想怎么好好把何憬时迷得神魂颠倒，”言絮给她抛了个媚眼，“走了。” 　　出门上了自己的那辆红跑车，言絮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金城广场。 　　刚才陆心怡说得很对，何憬时的确对她很好，这一阵子她忙于公司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都忽略了何憬时，现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该用心做点什么，来回报何憬时的心意了。 　　逛了几家奢侈品店，言絮挑中了一款皮带和一双鞋子，转念一想，这些物质的东西好像也不能完全表达自己的心意，她转头又去了超市，想买一点半成品材料，亲手做点什么投喂老公，这满满的心意，一定能让何憬时感动的。 　　一边逛，她一边给何憬时发了条微信。 　　言絮：什么时候下班啊？ 　　何憬时：忘了和你说了，今天我有点事，晚饭可能不来吃了。 　　言絮满心的欢喜顿时被戳了个洞。 　　言絮：什么事啊，我想好了今天一起吃饭呢。 　　何憬时：那要么我把事情推了，你等我一会儿。 　　言絮：算了算了，我是个大方的贤妻良母，你忙你的，记得早点回来。 　　何憬时：真的没事？ 　　言絮：真的，我等你回来。 　　没了爱心晚餐，言絮转而看向了烘焙区，兴冲冲地买了一堆材料，准备去做据说最容易入手的小饼干。 　　等她买好东西出来，天已经黑了，她随便找了家饭店吃了点东西，正要回家呢，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是翟东方的。 　　她和翟东方自从过年后那一餐饭之后就没再见过面了，只是偶尔在朋友圈里点赞问候，听说现在翟东方埋头经营饭店，新开了一个走网红创意菜的餐饮品牌，生意很红火。 　　接通电话，她心不在焉地问：“找我有事？” 　　翟东方“嗯”了一声，却久久没有出声，好像在斟酌这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言絮奇怪了：“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你快说，我拎着一大堆东西呢，沉死了。” 　　“小絮，”翟东方终于开口，“我和你说一件事，但先说好了，你别难过。” 　　“这难不难过我还能控制啊？”言絮有点好笑，“说吧，我没那么脆弱。” 　　“我刚才看到何憬时和一个女人一起进云上俱乐部的包厢了。”翟东方沉声道。 第42章 你一定没爱过人吧…… 　　跑车在离云上俱乐部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言絮把车熄了火，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马路斜对面的两栋小洋楼。 　　小洋楼呈L形分布, 有着浓郁的民国风情, 那栋大的她来过几趟, 当然, 最印象深刻的那一趟是在大半年前，她在那里为了徐乔波大闹了一场, 结束了她的第二段恋情。 　　后来有朋友邀约出来玩，如果是云上，她必定是要婉拒或者换地方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是没有能彻底避开，再一次地来到了这里。 　　翟东方告诉她，何憬时进了这里的小楼，和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 言行举止十分亲密，还用手帕给她擦眼泪。 　　她当然不信, 警告翟东方别变着法子中伤何憬时, 翟东方气得挂了电话, 隔了几分钟后，他连着发过来几条消息。 　　[小絮，我是讨厌何憬时，但我行的端坐的正，不会编瞎话骗人, 尤其是骗你。] 　　[还是说你爱他爱到不在意女人不女人的事情了？如果是这样当我没说，你就这样自欺欺人、粉饰太平吧。] 　　又隔了几分钟，他又发过来了两条。 　　[不行, 我还是要说。] 　　[你不能这么双标吧？你不是最崇尚纯粹的感情了吗？对我，一个童白露就让我彻底没了机会；对徐乔波，也是一个女人就撕破了脸，怎么，何憬时这里你就不在乎了吗？] 　　言絮盯着最后一条看了很久，没有回复，退出了微信。 　　双标吗？她并不觉得。 　　这大半年的相处下来，何憬时对她如何，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能感受得到，她相信何憬时不可能会做出这种拈花惹草的事情，翟东方一定是看错了，或者因为角度的问题错位误解了。 　　可不知怎么，她的心里莫名有点酸涩，原本愉快期待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踩着油门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兜了几圈后，手里的方向盘好像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地就开到了这里。 　　要不要进去呢？进去看看也没什么吧，如果是正常的朋友聚会，她也可以一起参加。 　　可万一呢？要是真的和徐乔波那次一样，她该如何面对？ 　　言絮忽然不敢想下去了。 　　这大半年来，在工作上，何憬时是她的良师益友，给了她最有力的支持和帮助；在生活上，何憬时对她温柔体贴、呵护备至，像一个几近完美的情人。她难以想象，何憬时也会欺骗她、做出这种对不起她的事情来。 　　思来想去，言絮给何憬时发了条信息：你在哪里办事？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等了大概十分钟，何憬时的回复来了：在云上，你愿意来吗？不过可能会有点无趣。 　　何憬时的回复很值得琢磨，好像并不是很欢迎的样子，要是放在以前，言絮说想要过来一起玩，他一定很开心。 　　言絮：没事，反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何憬时：那行，你来三零一房间，我交代他们一声。 　　下了车，言絮快步进了云上俱乐部。 　　左侧的小洋楼和右边的那一栋相比更显静谧，管理也更加严格，门口的小哥特意核对了她的名字，这才把她领了门。沿着木制的楼梯缓步上行，饶是她屏气凝神，高跟鞋和木板相撞，也还是发出了“咚咚”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的，仿佛锣鼓敲在她的心上。 　　三零一的门紧闭着，言絮的手放在扶手上，心脏漏跳了一拍。 　　虽然何憬时知道她回来，但一定不会想到她来得这么快，如果包厢里有猫腻，她一定能察觉到蛛丝马迹。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脑中闪过了几个念头，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门忽然开了，一阵悠扬的古琴声伴随着一股轻浅的陈檀香气传入耳膜，室内灯光昏黄幽暗，言絮的眼睛适应了几秒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包厢很大，足足占了两三百平方，朝东的小台子上居然有个年轻的古装女生在弹古琴，边上放着一只古铜青鹤吐着烟，刚才言絮闻到的香气就是燃的檀香散发出来的。 　　古琴女生的对面，则是一排酒酒柜和几把沙发，茶几上摆着几瓶酒和倒好酒的酒杯，中间的三人沙发上，何憬时和另一个女人各坐在两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言絮的耳边有轻微的嗡鸣声响起。 　　这场景，和那天徐乔波的有一点像，比那天更糟糕的是，徐乔波那次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而今天这把三人沙发上只有他们两个；但稍好一点的，是何憬时和这个女人没有搂肩搭背，距离也比较远，不知道是刚才听到动静避嫌的，还是原本就这么生分。 　　“欸，小絮，你怎么来得这么快，来来来，快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言絮这才发现，宋西瑭就站在门边，门就是他拉开的，可能刚好要出去。 　　“小絮。”何憬时一见她立刻站了起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快步到了她面前，“来，正好，女人的心思我不懂，你来陪着一起聊聊。” 　　“呜呜呜……”一阵哭泣声传来，配着那古琴声，愈发显得凄凄惨惨戚戚。 　　“我知道……你们都烦我了……我也不想这样……你们都走吧……我一个人喝酒也没事……”女人一仰脖，干掉了半杯红酒。 　　言絮懵了一下，这哭声是沙发上那个女人发出来的：“你们……这是……” 　　何憬时无奈地道，“你还记得吗？这是我表妹，过年的时候在我家见过，她和老公吵了一架，找我和宋西瑭来散心来了。” 　　吊在半空中的心脏猛地一下落了地，言絮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已经冒出汗来。 　　何憬时的表妹叫俞一雯，和老公是大学同学，倒追老公三年后，两人结婚，前几天刚好是三周年纪念日。 　　可惜，琴瑟和鸣的婚姻毕竟是极少数的，结婚一年后两人就因为各种事情频频吵架，后来她还发现老公心里一直有个青梅竹马的白月光，两人曾经刻骨铭心地相爱过。 　　这个老公是俞一雯坚持要嫁的，她心里憋闷不敢和家里说，只好找何憬时这个略知一二的表哥吐苦水，今天就是她特意从北州飞过来散心的。 　　因为牵涉到俞一雯的隐私，也担心言絮并不喜欢俞一雯这样处理感情的方式，所以何憬时没有叫言絮一起。 　　有了言絮，俞一雯就把那两个男的抛弃了，这一整个晚上，俞一雯拉着言絮翻来覆去地说着自己的伤心旧事。听得出来，俞一雯很爱她老公，可她老公却不太在意她，所作所为比直男还直男，甚至连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成天忙于工作，不知道是故意想要逃开俞一雯，还是真的忙得脚不沾地。 　　“那你离婚不就好了，”言絮不可思议地问，“你还年轻，何必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耗费时间呢？” 　　“你不懂……”俞一雯醉眼迷离，“你一定没爱过人吧……一想到要和他彻底断了联系，我这里就好像……好像用刀子在割一样……我放不了手啊……” 　　坐在旁边和宋西瑭聊天的何憬时不由得脸色变了变，眼角的余光看向言絮。 　　“可能吧……”言絮微微出神。 　　这一折腾一直到了十一点多，俞一雯彻底醉了，何憬时叫来了两个女服务生，架着她去旁边的酒店开了房，和言絮一起把她安顿好了这才回了家。 　　躺在床上的时候，言絮的脑子里还嗡嗡的，翻来覆去都是俞一雯的声音。 　　“我说很无趣吧，”何憬时无奈地道，“她大概隔个几个月就会这么来一次，我都习惯了。以前我还劝她离婚，然后我给她老公点教训，她都是当晚答应得好好的，过两天她老公一打电话过来就乐不颠颠地回去了。” 　　“这么没有尊严吗？”言絮喃喃地问。 　　“爱一个人就会这样没有尊严，”何憬时凝视着她，“满脑子都是她，就算费尽心机也要得到她，一刻见不到她就心里空落落的，不想见她伤心难过的样子，看到她和别人亲密，就会嫉妒得发狂……” 　　“那还是别爱了。”言絮脱口而出。 　　何憬时的眼神一滞，旋即轻描淡写地道：“也是，不早了，睡吧。” 　　关了灯，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两人都有点心不在焉，过了片刻，何憬时才轻吁了一口气，靠了过来，亲了亲她的脖颈。 　　言絮转过身来，贴紧了他的身体，主动回应着他的吻。两人缠绵地热吻了片刻，何憬时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继续，而是把她搂进怀里，低低地道：“今天在外面看了一天的项目，有点累了，你呢？” 　　言絮的呼吸还有点紊乱，一听这话，脑子里的旖念顿时飞走了。调匀了一下呼吸，她平静了下来：“我也有一点，早点休息吧。” 　　房间里瞬间静谧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身边传来了绵长的呼吸声。 　　言絮此刻却毫无睡意，忍了片刻，确定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这才转过身来，看着何憬时在黑暗中的睡颜。 　　耳鬓厮磨了大半年，此刻就算没有光线，她也已经能在脑中描摹出何憬时的五官轮廓。 　　爱情是什么？是一见钟情的天雷勾动地火，还是日久生情的细水长流？她对何憬时，现在到底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刚刚在云上俱乐部外，为什么会有那种憋闷酸涩的心情？明明她知道何憬时值得信任，可在不知道身份前看到俞一雯和何憬时在一起，她又为什么会紧张难过？ 　　难道，这就是吃醋嫉妒吗？ 　　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她有一点恐慌。 　　明明决定闪婚前想得好好的，和何憬时就是搭伙过日子，她要守好自己的心，不再为任何一个男人伤心难过，可才这短短大半年怎么就变了样？ 　　而且，何憬时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爱她吗？如果不爱，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如果爱，那为什么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呢？ 　　深呼吸了两下，言絮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要再去想这些问题了，这样只会让自己陷入纠结。 　　受过两次伤害，她不想再为了一个男人患得患失，而且，今晚俞一雯的样子，有点把她惊吓到了。 　　无论是和翟东方的细水长流，还是和徐乔波的一见钟情，她都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情，分手时虽然伤心难过，但也绝不会为了这种情绪而崩溃妥协。 　　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她可能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如果像俞一雯这样因为爱情而在男人面前狼狈得一败涂地，那她宁可自己永远不要知道这种爱情的滋味。 第43章 [2合1]替身 　　第二天中午, 酒醒后的俞一雯给言絮打了电话，连连道歉，表示自己昨天真的喝醉了, 打扰到了她和何憬时, 并表示要请他们吃完饭以示赔罪。 　　结果晚上等他们俩到了她定的饭店, 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再次致歉，说她老公在北州生病了, 她急着赶回去，这顿晚餐就变成了言絮和何憬时的二人大餐。 　　这在何憬时的意料之中，倒是言絮还无法适应这样快速的变化，瞠目结舌。 　　天气很快就热了起来，夏天来了，饮料销售的高峰期也来到了。随着营销的进一步深入，V之乐泡火爆全国, 大街上到处可见巨大的V字广告牌，两条宣传语已经深入人们的脑海, 就连言絮家里几个幼儿园的小外甥、小侄女都能挥着手来上一段他们的手指舞。 　　自然而然, 饮料的销量节节攀升, 五百万的损失预计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弥补，到了年底就能替公司产生可观的利润了。最高兴的是，经过这一次V之乐泡的胜利，言鸿志从前重男轻女的思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夸起两个女儿来不再像以前一样带着“没有儿子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潜台词。 　　与此同时, 公司的人事和管理制度也开始改革，这些年来僵化、固定的家族管理模式开始逐步向现代化的管理模式推进。 　　言玟的细致全面、言絮的新潮时尚、言鸿志的威望手段加在一起，未来的言氏集团, 必定会稳打稳扎，从而焕发出新的活力。 　　今年的夏天特别热，安州尤甚，一连几天的气温都在四十度上下徘徊。 　　言絮最怕高温，天天躲在空调房间里，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劲来，鹿言书吧线下的销售额明显下降，线上外送则大幅攀升，几个专聘的外送员忙得脚不沾地。 　　鹿言书吧的分店也开张了一个季度，双店相加的会员数已经快要达到五万，接近满额运转。 　　虞心海一边汇报着近期的工作，一边仔细观察着言絮，忽然一下止住了话语，脸上露出了别扭的表情。 　　“怎么了？”言絮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不由得纳闷地问。 　　“你好像胖了一点，但精神不太好，”虞心海小心翼翼地问，“是有什么情况吗？” 　　言絮一下子坐挺了，紧张地摸了摸脸：“哪里胖了？腰还是脸？糟糕，那你还整天投喂我这么多饮料、甜品，我要是胖成个小猪了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陆心怡在旁边“噗嗤”乐出声来：“人家在问你有没有情况了，懂？” 　　言絮猛的一下回过神来，哭笑不得：“没有的事，没有怀孕，我大姨妈前阵子刚来过，何憬时他这几天也不在。” 　　虞心海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都是我乱猜的……我该去准备晚餐了……你们看看后台……新店报上来要采购的审批……” 　　他边说边落荒而逃。 　　陆心怡笑得前仰后合：“虞心海，你怎么这么纯情啊，这可不行，脸皮厚一点，要不然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你就知道欺负他，”言絮也忍不住笑了，“赶紧让他放心吧，我这两年都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好好过我的二人世界，才不要生孩子呢。” 　　“你老公真好，就顺着你，”陆心怡羡慕地道，“我堂姐你知道吧，结婚前和老公说好了暂时不要孩子拼事业，可没到一年婆婆就逼着生孩子了，老公只会和稀泥打哈哈，她现在骑虎难下。” 　　言絮闪了一下神。 　　何憬时对她好，这几乎已经是公认的了，她身边的人都没什么疑义，但不知道怎么的，这阵子她总觉得何憬时对她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这种事情很难用语言表达，只能感受，简单点来说就是何憬时对她的热情好像有了一点消退的迹象，好几次两人情热的时候，何憬时都莫名刹了车。 　　她很纳闷，却又没法问，只好自己安慰自己，可能和何憬时最近很忙有关吧，这几天他就因为要调研一个在大西北的能源项目去出差了，要等到明后天才回来。 　　“别老夸何憬时了，我怕他被你们毒奶了，”她笑着道，“晚上我没事，我们俩去哪里消遣一下？回家一个人没意思。” 　　“去打球？”陆心怡建议。 　　“太热了，不想动，”言絮懒洋洋的，对运动提不起劲来，“休闲一点的项目。” 　　“欸，我想起来了，我们去做美容，”陆心怡兴致勃勃地道，“那个美容师说最近有个新项目对滋润皮肤效果十分明显，正好空调房间里太干了，我们去补补水。” 　　两人在书吧里吃了简餐，兴冲冲地到了陆心怡约的那个美容院。只是言絮进了门一看，接待处的墙壁上挂着一整面墙的介绍，第一个就是邱慧儿，什么“留学M国归来的资深美容专家”，什么“和某某博士倾力合作，将国外最新美容科技回馈国人”，吹得好像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样子。 　　这可真是巧了，居然是邱慧儿家今年新开的那个高档品牌美容院。 　　店长和美容师倒是非常热情，嘘寒问暖的，还送上了一碗银耳羹，周到得让言絮不好意思离开。 　　算了，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碰到邱慧儿的，做就做吧。 　　美容师给她们俩安排了个双人间，熏香、泡脚、精油按摩，各种流程和普通的美容相差无几，唯一科技体现高科技的，大概就是各种仪器导入了，“嗡嗡”的震动声让人昏昏欲睡，言絮的眼皮子打起架来。 　　“真的假的？那也太惨了吧？”一声惊呼从隔壁传来。 　　言絮睡得迷迷糊糊的，顿时被吵醒了，忍不住皱了皱眉。 　　旁边的陆心怡也被吵醒了，压低声音不满地抱怨：“你们这里的隔音有点差。” 　　“不好意思，”美容师轻声道歉，“今天人都排满了，所以安排在了这里，隔壁是我们的VIP室，这里的隔音是后期做的，所以差了点。要不我去看看另外一间的客户好了没有，我帮你们换房间好不好？真是对不起啊。” 　　看了看时间没剩下多久了，言絮正要说算了，隔壁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别看何憬时现在宠得她像个宝贝似的，其实就是个替身，也就是现在看着光鲜，以后有得她苦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邱慧儿。 　　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邱慧儿也一如既往没让言絮失望，她口中八卦闲聊着的中心，居然还是言絮本人。 　　陆心怡一听，顿时坐了起来，言絮连忙示意稍安勿躁，她倒是想听听这女人想要扇什么妖风。 　　“那她是谁的替身啊？我们家儿子以前和何憬时在一个学校的，我倒是听他说过，何憬时以前有喜欢的女人，但问他是谁，他却不知道。”另一个听起来声音稍老一些的女人兴致勃勃地问。 　　“你们猜。”邱慧儿神秘兮兮地道。 　　“他大学同学。” 　　“肯定是青梅竹马。” 　　两个女人纷纷捧场。 　　“都错了，”邱慧儿有点得意地道，“是他老婆的姐姐言玟。” 　　“这不能吧？” 　　“如果是言玟的话，为什么何憬时要娶言絮不娶言玟？言玟又没有男朋友。” 　　“言玟有啊，你们都不知道吧？不过算了，她和男朋友现在已经黄了，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你们千万别往外说，”邱慧儿压低声音道，“你们说言絮她要不要脸？要不是她捷足先登把何憬时抢了，言玟现在就可以和何憬时配成一对了，我看当时结婚结得那么匆忙，八成是因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猫腻，看着吧，以后会有报应的，可惜了言玟……” 　　后面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越来越轻，听不太清了，想也知道，这压低的话语必定更加难听。 　　陆心怡震惊得话都不利索了：“这……这人是谁？这说的都是什么胡言乱语？” 　　言絮定了定神，示意美容师卸掉面膜、涂好护肤霜，这才慢悠悠地换好了衣服，拉开了隔壁的门。 　　邱慧儿和两个年长的女人围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红茶和水果，三个人三颗脑袋凑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聊，八卦得正欢呢。 　　一听到动静，三人齐齐转过头来，脸色顿时变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邱慧儿失声叫了起来。 　　言絮也想问问自己，平常她一两个月都懒得来美容院一趟，怎么今天就来了美容院，还偏偏进了邱慧儿的这一家。 　　不过也好，不来这一趟，她还不知道邱慧儿在外面这样编排她。 　　几步到了茶几前，她顺手抄起茶杯朝着邱慧儿泼了过去。 　　惊呼声传来，邱慧儿呆坐在位置上，茶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发梢流了下来，刘海上还挂着两片茶叶梗子，看起来既狼狈又好笑。 　　“替身？捷足先登抢男人？不可告人的猫腻？邱慧儿，我原来以为你大小是个本科生，接受过完整的教育，就算再贱也讲点道德，可没想到你骨子里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长舌妇，居然这样在后背泼我脏水！”言絮冷冷地道。 　　“你——”邱慧儿这才回过神来，嘶声叫了一声，朝她扑了过来，旁边的人慌忙把她拉住，连声劝说；另一边陆心怡也跑了进来，挡在了言絮的面前。 　　“怎么，你不服气吗？”言絮冷笑了一声，“行，那我打电话把我们的爸妈、我姐、何憬时都叫来，这两位阿姨也别走，留下来做个见证，你敢吗？” 　　刚才一起八卦的女的顿时慌了：“别这样，慧儿，算了算了，别闹大了，多不好看。” 　　另一个女的也赔笑着道：“何太太，你别生气，慧儿也是一时嘴快，我们都没当真的，以后不会了。” 　　邱慧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对质？那我就不奉陪了，不过我警告你，要是再让我听到这种不入流的谣言，我可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可不是受了委屈还要忍气吞声的人，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言絮轻蔑地瞟了她一眼，拉着陆心怡转身就走。 　　眼看着言絮就要走出门外，邱慧儿忽然恨恨地叫了起来：“言絮，行，算你狠，不过你也别得意太早！” 　　言絮的脚步一顿。 　　“你封住我的嘴有什么用？何憬时心里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姐，你只要去问问他的同学就知道了，大学里他别人都没关注，就关注过你姐的音乐剧社，还在论坛里给你姐的音乐剧帖子点过赞，他还和你姐是同一个中学、同一个大学的校友，后来你姐和何憬时重逢后，你爸想的是把你姐和何憬时配对的。结果呢，你抢了你姐的好姻缘，现在趾高气扬成这样，不就是你姐的替身吗？等何憬时不要你了，看你从天上掉下泥坑会有多惨！”邱慧儿歇斯底里地道，“我等着这一天！” 　　VIP室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屏住了呼吸。 　　嫉妒可能真的会让人发狂吧。言絮此刻的心情反倒平静了下来，转过头来看着她，轻笑着道：“那你慢慢等着看，到底是你惨，还是我惨。” 　　出了美容院，陆心怡即自责又生气，一边后悔今天不该带言絮来做美容，一边恼火地给她的美容师发消息要退卡退费，以后再也不要去这家美容院消费了。 　　反倒是言絮还比较平静，再三安慰陆心怡，说她没事，这种流言蜚语她听得多了，没什么了不起。 　　“真没事吗？”陆心怡担心地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何憬时对你这么好，怎么也不可能是把你当替身的吧？” 　　言絮神情自若：“当然啦。要是他敢这样，我立马踹了他离婚，和你一起去找个小鲜肉谈恋爱。” 　　陆心怡如释重负：“说得好，男人这玩意儿吧，不能不看重，也不能看得太重，但何憬时我还是相信他的，不会是个负心薄情的渣男。” 　　“何憬时给了你多少彩虹屁费？你就这么吹捧他？”言絮笑了起来。 　　还会开玩笑，那就没事，陆心怡彻底放下心来：“我的彩虹屁无价好吗！” 　　原本两人计划昨晚美容再去金城广场逛逛，被这么扫兴的事情一打扰，言絮也没了继续心情，看看时间不早了，和陆心怡道别回了家。 　　家里空荡荡的，田姨早就已经回去了，何憬时也要明天才会回来，她一个人在客厅索然无趣，随手弹了几下钢琴，清脆的琴音在偌大的空间中响起更显孤寂，她不得不打开了电视机来增添一点热闹的气息。 　　“想V吗？喝V之乐泡！”熟悉的口播声响起，“今天是V之乐泡我最好听的收官之战，必须要喝一瓶V之乐泡添点好运。” 　　言絮盯着电视里那张熟悉的脸庞看了两秒，像被什么烫到了似的，飞快地换了台。 　　从五月底开始，“我最好听”这个糊音综以一匹黑马之姿在非黄金档杀出重围，成为这个夏天炙手可热的综艺节目，V之乐泡的爆火，和这个综艺的爆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与此同时，参与综艺的素人们一路披荆斩棘，到了最后的复赛阶段也一个个火了，收获了很多粉丝，其中一个更是以骄人的创作才华、无可挑剔的外在条件成了今夏最为火爆的明星，创作的几首歌传遍大街小巷。 　　这个人就是俞湛周。 　　因为综艺赛制的关系，俞湛周是最后一组素人和明星的搭档，在开播后一个月才出现在节目里，言絮本来已经养成了固定收看节目的习惯，那天坐在电视机前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俞湛周的脸出现在眼前，彻底懵了。 　　幸好，言玟自从回到言氏集团后重新管理研发部，这阵子又埋头在搞新品研发，经常工作到很晚，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看这个音综。 　　后来言絮就不看这个节目了，只是偶尔从陆心怡嘴里听到一些近况，俞湛周如何如何厉害、俞湛周的歌如何如何好听…… 　　电视机跳过音综，传来热闹的广告声，让人稍稍安心一点。 　　言絮靠在沙发上，忽然觉得有点孤单，忍不住给何憬时发了条消息：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啊？ 　　何憬时秒回了：怎么，想我了吗？ 　　言絮：嗯，想你了。 　　何憬时：那你闭上眼睛，想象一下我就在你身边。 　　言絮：那又有什么用，你在那么远的地方，我越想越孤单。 　　何憬时：试一下又不要钱，闭上眼睛五分钟，不许睁开。 　　言絮：你好傻，演电视剧吗？ 　　话虽然这么说，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天马星空地想象了起来。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多，邱慧儿的话还是无可避免地在她心头留下了阴影，她迅速摒弃杂念，想着她和何憬时过去的点点滴滴。 　　海岛度假的浪漫、满墙的拼豆玩偶、股价暴跌时的举牌支持…… 　　轻微的“咔哒”夹在繁杂的电视广告中响起，言絮愣了两秒这才睁开眼睛，何憬时的脸庞映入眼帘。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还在大西北吗？”言絮又惊又喜。 　　“我心灵感应到你想我了，就飞一样地提早了一般飞机赶了回来，”何憬时手里捧着一束奇怪的花草，“送你，从大西北带来的花。” 　　言絮飞一样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何憬时。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身旁，温暖的怀抱还是那么有力。 　　怎么可能会是替身呢？这样真切的关爱，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第44章 心头一软 　　何憬时送的是狗尾巴和洋桔梗, 略显粗犷的狗尾巴草和精致小巧的洋桔梗配在一起，视觉上还挺新鲜的。 　　这花被两人忽略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言絮才重新想起了它们的存在, 一看, 狗尾巴草还很正常, 洋桔梗却有点娇气, 已经有点蔫了。 　　小心翼翼地把花草修剪好了插进花瓶里，言絮又细心地在上面撒了点水, 再过一会儿去看，原本垂头丧气的洋桔梗一下子又神气了起来。 　　她喜滋滋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来自大西北的礼物。][打call.jpg] 　　没一会儿，朋友圈里就有了好多点赞和评论，有问谁送的，有夸漂亮的……言絮刷着刷着，忽然眼神一凝。 　　言玟：好漂亮啊，我最喜欢狗尾巴草了。 　　脚步声响起, 何憬时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中午想吃什么？西瑭约我们去射箭，说你很有兴趣学, 要不要去试试？” 　　言絮有些心神不宁, 点了点头又很快摇头：“不了, 今天下午我姐要相亲，我陪她去做个参谋，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我姐说说。” 　　“那要么我和西瑭先去，你要是早结束的话就叫上你姐一起过来，”何憬时建议道, “你姐平常总是家里、公司两点一线，是该多出来走走。” 　　“好。”言絮挤出了一丝笑容。 　　言玟今天相亲的对象是一个海龟硕士，在安州某个重点大学当经济学类的讲师, 今年三十刚刚出头。自从言玟正常上班后，言鸿志和项芳雅就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但言玟却一直兴致不高，一心扑在公司上，对外出应酬没什么兴趣。 　　言鸿志一直觉得自己的女儿人漂亮家世好性格也好，一定不愁嫁，可在婚恋市场了解了几次之后，忽然发现优质男生真的不多。这下他也着急了起来，托了很多人，连着安排了好几场相亲。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前两次介绍人都说得天花乱坠，结果一见都差老远了，言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所以这次她特意拖了言絮来作陪，一来做个参谋，二来如果看不对眼的话，可以直接找借口一起溜。 　　相亲男姓董，叫董川和，今年刚过而立，长得是斯文挂的，戴了一副眼镜，言谈举止都颇有文化人的气度，言絮的第一感觉还不错。 　　听介绍人说，他是因为留学生活太忙碌太紧张，所以一直没找，回来任职后又去交流学习了两年，就耽误下来了。 　　一顿下午茶下来，董川和讲他的留学生活和中西方文化对比，风趣幽默，言玟听得很专注，偶尔插上几句话，言絮就负责在快冷场的时候调剂一下气氛，聊得还挺愉快。 　　显然，董川和对言玟也很满意，喝了一会儿茶后就邀请两人去看电影，言玟婉拒了，说下次再约。 　　董川和表现很得体，没有多做纠缠，就说自己双休日都有空，到时候有部国外的音乐电影上映可以一起看，“我记得你以前学过小提琴，说不定会喜欢这个类型的电影。” 　　言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的？” 　　“介绍人说的，虽然我以前对音乐不太感兴趣，但我会努力了解这个领域的，”董川和很诚恳地道，“希望你不要嫌弃。” 　　和董川和分开后，言玟和言絮一起去逛了街。 　　两姐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闲暇的时光了，也没什么目的性，看到好看的橱窗展示就进去逛逛，试试衣服、拎拎包，剩下的半个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四五点的时候，何憬时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们还来不来一起玩射箭，言玟摇头拒绝了，笑着道：“小絮，今天你就陪陪我吧，和你老公请一天假。” 　　言絮转述了之后，何憬时有点遗憾：“那就下次约吧，我还想让你看看我把宋西瑭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呢。” 　　宋西瑭在手机里哇哇叫：“小絮你可别听他的，今天他一直心神不宁等着你来，被我杀得片甲不留。” 　　言絮笑着调侃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转头一看，言玟正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姐？”言絮有点诧异地问。 　　“小絮，”言玟羡慕地道，“我好羡慕你和憬时啊，你们俩相处得真好。以前我一直以为何憬时是个很……很不好相处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对女生这么温柔体贴、细心周到，我现在觉得特别对不起他……” 　　言絮心悸了一瞬，屏息问：“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那会儿用有色眼镜看人，听信了别人的谣言，说他很坏，手段阴险狠戾，所以虽然他是我的学长，可我一直是避着他的，”言玟笑了起来，“那天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忽然说和他结婚了，我真的还挺怕的，怕他对你不好，幸好是我错了。” 　　言絮轻吁了一口气，紧握的手掌松了开来，手心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我还特别后悔，”言玟有些怅然地回忆，“爸不让我早恋，我就乖乖地一门心思学习，上了大学后爸又让我不要找大学同学谈恋爱，我也很听话，进了公司又成天忙，后来爸又看中了……” 　　她猛地回过味来，有点尴尬地把这句话岔了开去，“总而言之，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谈过恋爱，青梅竹马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没有为爱情疯狂过一把，好像这么多年都白活了一样。” 　　言絮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眼底一阵酸涩。 　　怎么会没有为爱疯狂过？比起她来，言玟才是真正为爱疯狂了一回，这段记忆被凭空抹去，对言玟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还有，当初言鸿志的确是想让言玟和何憬时在一起的，后来言玟讨厌何憬时、爱上了俞湛周，可现在言玟失去了这段记忆，如果邱慧儿说的那些谣言真的在圈子里流传开来，言玟会不会真的以为是妹妹抢走了她的姻缘，会不会因此有了芥蒂？ 　　她定了定神，决定把事情开诚公布地说一下：“姐，那会儿爸想撮合你和何憬时，可你不喜欢，所以我才会和何憬时闪婚的，后来你就生病了。现在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你面前乱说，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起这些事情来，可我绝对没有故意抢……” 　　言玟跳了起来，又气又急：“你也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了吗？小絮，我一个字都没信，你也不要被这些话影响，真的，别说我当时的确不喜欢何憬时了，就算喜欢他我也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和你生分，我们俩可是亲姐妹啊，除了爸妈，这个世界上我们俩是最亲的人。小时候爸妈把你送到外婆家养着，我天天都吵着要把你接回来，可他们总是不听，我特别特别难过，觉得好对不起你……” 　　言絮怔住了，她没想到言玟还惦记着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她特别羡慕言玟能和爸妈住在一起，为此她一度有点嫉妒言玟，初二时被爸妈接回家之后，她刚好到了叛逆期，各种别扭，对言玟和爸妈都爱理不理的，后来言玟对她很好，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她，这才慢慢地把她的心又捂热了。 　　她的姐姐，果然是天下第一软心肠的女生，居然还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她心存愧疚。 　　“姐……”她猝然抱住了言玟，轻声道，“这和你没关系，你好傻，怎么还记得这么久……” 　　言玟没有她高，娇娇小小的，被她正好抱了个正着。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在怪我们了，”言玟把脸搁在了她的肩膀上，轻笑了起来，“不过你小时候可真的很凶呢，老是对我吹胡子瞪眼的，幸好长大了乖了，现在你有了这么好的老公，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就当它耳边风，吹过就散了，别放在心上。” 　　“好。”言絮闷声道。 　　“欸，我也要努力加油了，”言玟开玩笑道，“找个靠谱的男朋友谈恋爱，尝一尝爱情的滋味。” 　　“今天这个董川和我觉得还可以，”言絮建议道，“倒是可以接触一下。” 　　言玟沉默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这类男人挺适合婚姻的，可我没有那种啪的一下来电了的那种感觉，小絮，我都二十七了，还幻想爱情，是不是太傻了？” 　　言絮有点难过。 　　这个被爱情折腾得遍体鳞伤的女人，就算失忆了，也不愿意将就；俞湛周何德何能，能被这样的女人爱着，俞湛周又何其残忍，这样无情地斩断了一个女人的眷念。 　　“不，一点儿也不傻，姐，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最好的女人，一定配得上一场最华丽的爱情，”她下定了决心，“你要是没感觉就没感觉，别勉强自己，也别听爸的，逼着你完成结婚的任务，我们慢慢来，一定会有一个命中注定的男人出现的，到时候让那帮看你笑话的人都后悔死！” 　　吃吃喝喝逛逛，姐妹俩度过了这段时间最休闲的一天，一直快九点了才拎着大包小包各自分道扬镳。 　　回到家里，何憬时还没回来，言絮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就去洗了澡，等她洗完澡出来，何憬时的回复还没来。 　　她有点纳闷，以前她的消息何憬时几乎都是秒回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刚想打个电话过去呢，门铃响了，言絮接通一看，宋西瑭的大头出现在屏幕上：“小絮，我们碰到几个老同学，憬时喝醉了，要不你下来搭把手，这家伙可太沉了。” 　　何憬时的酒量很好，酒桌上敢灌他酒的人也少之又少，言絮从来没见过他失态的模样，今天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喝醉酒了？ 　　言絮也来不及细想，急匆匆地就下了楼。 　　宋西瑭架着何憬时正等在门厅前，嘴里忙不迭地哄着：“小絮马上来了，不用你找……哎，你家在这边，你往树丛里走干嘛？回来！” 　　言絮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准备往灌木丛里踩的何憬时。 　　“小絮你可算来了，”宋西瑭松了一口气，“他今天射箭、喝酒都大失水准，输得一塌糊涂，一不留神就喝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言絮的气息，此刻的何憬时没有了刚才的焦躁，靠在宋西瑭的身上定定地看着言絮。 　　和清醒时那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场完全不一样，喝醉了的何憬时很安分，眼神也好像被酒气浸润了似的，黑漆漆、湿漉漉的，看得言絮心头一软，原本因为醉酒而气恼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走吧，我们回家了，”她软语哄道，“不许闹，我给你吃好吃的。” 　　宋西瑭乐了：“小絮，你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哄吗？” 　　“喝醉酒的人不就是小孩子嘛，”言絮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扶着何憬时的手往里走。 　　“小絮……”何憬时顺从地跟着她，宋西瑭这里的重压顿时减轻了不少，忍不住朝言絮伸了个大拇指。 　　“嗯。”言絮应了一声，“下次不许喝这么多了，我可不想搭理醉鬼。” 　　“好……”何憬时完全没有了平常的霸气，仿佛她的名字特别好听似的，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小絮……” 　　言絮的心越发软了：“好了，别叫了，不骂你了还不行吗？等会儿我给你泡醒酒汤，欸，你走慢点，别撞到墙了！” 　　虽然何憬时此时很听话，但到底是喝醉了酒的，身体不受控制，力气又特别大，两个人拽着还是晃晃悠悠的，差点一头撞在电梯门上。 　　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把何憬时送到了沙发上躺好，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言絮刚要去厨房泡点蜂蜜水，何憬时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大着舌头问：“你说……说我到底丑不丑……” 　　言絮无语了，怎么好端端的问出这种幼稚的话来？ 　　“不丑，帅极了，”她只好顺口吹彩虹屁，“天下第一花美男。” 　　何憬时的表情有点复杂，像是开心的样子，可没过一会儿又皱起了眉头：“你……你又骗我……小絮……那你说……说你到底爱不爱我……” 　　言絮的脸有点烧，忍不住看了宋西瑭一眼。 　　宋西瑭连连摆手：“别看我，我走，我马上就走。不过让我喝口水不过分吧？我这大老远把他扛到这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水就在厨房右手边。”言絮的手被拽着，只好动嘴。 　　宋西瑭去里面接水了，言絮想把手从何憬时的手里抽出来，刚刚一动，何憬时就察觉了她的意图，又用力地握紧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小絮，你别生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故意要瞒着你的……” 　　言絮心里咯噔了一下，试探着问：“你瞒了我什么？” 　　“瞒了……什么……”何憬时喃喃地重复着，头一歪，睡了过去。 　　言絮半跪在地上，手指依然被何憬时虚虚地握着，可那种暖暖的感觉却渐渐变凉。 　　“小絮，我走了，憬时就拜托你了，”宋西瑭喝完了水，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道。 　　言絮心乱如麻，脱口而出：“宋西瑭，你知道吗？何憬时他以前有一个白月光。” 　　宋西瑭愣了一下，狐疑地问：“你知道了什么？” 　　“知道了一部分，”言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过他没细说，我也不好意思多问，你能和我说说这个白月光的事情吗？” 　　“你们夫妻俩真逗，这种事情还要别人说吗，这是什么情趣？”宋西瑭乐了，“我可不敢乱说他的事情，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言絮挤出一丝笑容：“这不是他喝醉了吗？我现在好奇，你透露一点呗。” 　　宋西瑭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行，我透露一点，他的心上人姓言，你明白了吧？” 　　话刚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叮嘱道，“过去的事情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俩现在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憬时这个人其实有点情感洁癖，只要爱上了就不会变，你对他好一点……” 　　宋西瑭接下来在说什么，言絮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各种各样的声音纷至沓来。 　　“他的心上人姓言。” 　　“我最喜欢狗尾巴草了。” 　　“过去的事不重要。” 　　“大学里他别人都没关注，就关注过你姐的音乐剧社，还在论坛里给你姐的音乐剧帖子点过赞。” 　　……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宋西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言絮呆立在原地，用力地把手从何憬时的手里抽了出来，冰凉的寒意从指尖泛起，一直到了心脏。 第45章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何憬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昨晚喝断片的场景中清醒过来。 　　脑袋像被汽车碾过了一样隐隐作痛，他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苦笑。 　　没想到他居然也有喝醉酒的一天。 　　昨晚其实一开始他还是很有节制的, 几个久违见面的老朋友在射箭馆里碰了面, 射箭、聊天、吃饭, 难免就聊到了家庭。 　　有人调侃了一句, 说何憬时的老婆真大度，这么放心老公在外面吃饭应酬, 连个追踪电话都没有。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再加上前两天俞一雯那句扎心的“你没爱过人吧”，何憬时原本这几天就不太好的心情越发郁闷，一时没控制好喝多了混酒，这就醉了。 　　昨晚最后的印象，他就记得自己喝得半醉的时候一定要打电话让言絮过来射箭, 抓着宋西瑭说是不是翟东方把言絮骗走了，怎么连人影都看不到……剩下的就彻底断了片。 　　碰上言絮, 他骄人的自制力好像总会失控, 也不知道昨晚有没有在言絮面前做出什么不合体的举止来, 要是有的话，可太丢人了。 　　他越想越懊恼，转头一看，身旁空空如也，被窝也已经凉了, 向来喜欢睡懒觉的言絮已经起了床。 　　何憬时有点纳闷，匆匆起床洗漱了一下，快步出了卧室。 　　在家里转了一圈, 却没发现言絮的人影，可看看言絮的包和手机都还在客厅，不像是出去了的样子。 　　他转头又找了一圈，这才在书房里发现了被书桌挡住人影的言絮。她双手抱膝坐在最里面角落的地板上，对着对面的拼豆玩偶墙发呆。 　　何憬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越发不安了，不会是昨晚喝醉酒又吐又发酒疯把言絮给惹毛了吧？ 　　“小絮，你坐在这里干吗？”他快步到了言絮的跟前，盘腿坐了下来，歉然道，“对不起，我昨晚没分寸喝多了，是不是烦到你了？以后我一定克制自己，不，不喝酒了，滴酒不沾。” 　　言絮抬起眼来看着他，脸色苍白，眼角微微泛红，好像刚刚哭过的样子。 　　何憬时瞬间急出了一身冷汗：“你怎么了？我昨晚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西瑭怎么回事，喝醉了把我扔酒店不就得了，怎么还送回家来，是不是我手下没分寸把你哪里弄伤了？来，给我看看……” 　　他刚要抱住言絮仔细查看，言絮好像被火烫到了似的，往旁边一让，避开了他的手。 　　何憬时怔了怔，放软了声音哄道：“你别不说话啊，如果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言絮抬起眼来，眼神渐渐在他的脸上聚焦，过了好久，言絮好像下定了决心，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好，那我现在有很多话要问你，你一件件的都要坦白地告诉我，不要骗我，可以吗？” 　　何憬时想了一下，正色道：“好。” 　　这么配合的态度，言絮倒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昨天晚上她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一点点串了起来，躺在床上睁眼到了天亮。 　　其实她和何憬时的婚姻，从一开始就透着古怪。为什么何憬时会和她这个几面之缘的人结婚呢？又为什么会对她这么毫无保留地宠爱呢？如果何憬时心里默默暗恋的是言玟，对她只是移情，那就说得通了。 　　言玟和何憬时曾经在同一所中学，多才多艺、清丽温柔的言玟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吸引了何憬时的目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干年后，两人在大学校园里重逢，何憬时再次情不自禁地被言玟吸引，关注了她加入的音乐剧社，又点赞了她的帖子，想要引起言玟的注意。 　　但是言玟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男生，对这样的暗恋一无所觉，又被流言蜚语所扰，对何憬时敬而远之，导致错失了这段姻缘。 　　再一次在职场重逢后，言鸿志有心要撮合言玟和何憬时，可惜言玟有了男朋友，爱得死去活来，何憬时无奈，只好把满腹爱意转移到了她这个妹妹的身上，把她当做言玟的替身一样宠爱。 　　所以，当时她让何憬时帮言玟和俞湛周的时候，何憬时根本不想帮，还分析得头头是道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这阵子言玟没了男朋友又开始相亲了，何憬时一直心不在焉的情绪不高，昨天还一个劲儿让她把言玟带过去射箭，没去他还借酒浇愁喝醉了……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来招惹她呢？为什么要让她陷入幻想又残忍地用冷水兜头浇下，把她从幻想中叫醒？ 　　“何憬时……”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姐……在中学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何憬时一时不知道言絮这样问的含义是什么，不过，既然答应了要配合，他只好努力回想了片刻：“对，那时候你姐在学校里挺有名的，我看过一眼元旦晚会的演出，你姐拉小提琴，不过我是很后面才知道她是你姐的。” 　　和言絮猜想的一样。 　　到了这种时候，徒劳的自欺欺人仿佛已经毫无意义，可她心里却还依然残存着一丝希望，屏息问：“那……你上大学的时候，是不是关注过我姐的音乐剧社，还点赞了相关的帖子？” 　　何憬时有点困惑：“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谁告诉你的？” 　　梦幻般的海市蜃楼在这一瞬间崩塌，化作了烈日下的气泡；生机勃勃的草原在这一瞬间变成了遍地的荆棘，言絮光着脚，仿佛踩在了玻璃渣上，疼痛从脚尖泛起，一直刺入了心脏。 　　此时此刻的她，需要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在何憬时面前失态。 　　“很好，何憬时，”她一字一顿地道，“既然你喜欢我姐，为什么要这样骗我？骗我很好玩吗？” 　　何憬时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我喜欢……你姐？” 　　“别演戏了！”言絮的眼圈红了，用力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哽咽出声，“何憬时，你这样我就太瞧不起你了，都被揭穿了还要骗我，你心里有个白月光，藏了很多很多年，从高中到大学，从读书到工作一直没有忘记过她，因为没有办法得到她，所以你把我当成她的替身百般宠爱，这个人就是我姐，对不对？”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啊，”何憬时哭笑不得，“根本没有的事，我喜欢的不是你姐，而是……” 　　“你还要骗我……”言絮即伤心又愤怒，“昨天宋西瑭都告诉我了，你心里藏着的那个人姓言！何必呢？你现在不应该高兴才对吗？我姐没男朋友了，她现在对你的看法改观了，觉得你很好，你何必还要在这里蒙骗我呢？” 　　何憬时定定地看着她，原本啼笑皆非的神情一点一点地消失了，眼神渐渐阴鸷：“所以，小絮，你想要做什么？你现在是认定了我爱的是你姐，要把我让给你姐了吗？” 　　言絮有些茫然。 　　是啊，事情真相大白，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从这场虚假的婚姻中退出，成全言玟和何憬时吗？可是，为什么这个念头一起，她的心脏就好像被刀割了一样疼呢？ 　　难道这就是俞一雯口中的爱？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在她发现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虚情假意的时候，让她明白什么叫□□呢？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道，“如果你爱她，她也不讨厌你的话……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乱点的鸳鸯谱，当初我就这么随手一抓……” 　　“言，絮！”何憬时一字一顿地从齿缝中挤出她的名字，脸色铁青，“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品吗？我以为我这些日子以来花的心思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已经捂热了，原来你真的没有心，我只是你身上可有可无的装饰品，不需要了随手一扔就送了人了，很好，既然这样，我也用不着再用热脸来贴你的冷屁股了。” 　　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走到门边时脚被绊了一下，撞在了陈列柜上。 　　陈列柜里的拼豆玩偶摇晃了几下，他怒从心头起，手一划拉，几个玩偶从柜子里一头摔了下来，发出“啪啦啦”几声巨响，碎成了几块。 　　何憬时定定地看着地上这几个断手断脚的玩偶，满脸的震怒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伤心：“小絮，你要把我让给你姐，难道就没有一点舍不得吗？” 　　“这是我舍不舍得……能解决的吗？”言絮涩然问。 　　何憬时没有回答，转头出了书房，没过一会儿，“砰”的一声传来，整栋房子瞬间归于宁静。 　　寂静的空气令人窒息，大脑仿佛被抽空了似的，一片空白；窗外的阳光还是那样得热烈，日头渐渐高起，光影从地板上慢慢褪去，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啪”的一声轻响，有一只鸟撞在了玻璃窗上。 　　言絮惊醒了过来，看着那只鸟掉在窗台上懵了片刻，又飞起来小心翼翼试探了一下玻璃，试了几次终于发现无法飞越，这才掉头又往别处去了。 　　好傻的鸟，第一次撞到的时候就该绕着飞了，怎么还试了这么多回呢？ 　　就好像她，在第一次被翟东方伤害的时候，就应该远离男人，为什么还要在这段原本就不被期待的婚姻中投入感情呢？ 　　无意识地伸出手去，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小鹿玩偶。玩偶的鹿角掉了，脚也断了一条，她拼来拼去想要复原，可是一只鹿角却怎么也找不齐了。 　　“啪嗒”一声，一滴水落在了小鹿上。 　　她茫然盯着水珠看了片刻，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把书房凌乱的地面收拾了一下，她努力振作了一下精神。事已至此，怨天尤人已经毫无意义，她和何憬时也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洒脱一点，可能还能在彼此眼中留下一点好印象吧。 　　只是她不明白，何憬时在伤心愤怒些什么，明明应该是被骗的她伤心愤怒才对。 　　在厨房里找了点饼干随便垫了垫肚子，言絮正准备找几个朋友去发泄一场，一摸口袋，手机不知道被她扔哪里了。 　　手机被打了静音，言絮好不容易才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了，点开一看，手机快没电了，微信里有一条何憬时的未读短信，发送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应该是他刚出门不久发送的。 　　【难道在你的眼里，就只有你姐一个人姓言吗？】 　　她翻来覆去地把这句话读了两遍，没看懂何憬时要表达什么。姓言的当然不止言玟一个，可是，只有言玟才和何憬时暗恋的这个人对的起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呢，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言絮一看，居然是外婆。 　　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觉得没什么异样了，这才接通了电话。 　　“小囡啊，最近在忙什么呢？外婆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想你了。”外婆唠叨着，“这几天天气好热哦，你记得要撑阳伞出门，要不然脸要晒红了，又要过敏。” 　　“嗯，我知道的，”言絮连声答应着，“外婆，我也想你，明天我来看你好不好？” 　　“好好好，”外婆开心了，“那外婆煮你最喜欢的红烧肉给你吃，还要吃什么，外婆去买。” 　　“我要吃青菜豆腐蟹羹，”言絮忍不住撒娇，“我妈老是烧不好吃，羹烧得像汤一样。” 　　“小囡想吃那一定要烧好的，等着，外婆去买最大最肥的螃蟹，”外婆喜滋滋地道，“憬时也来的吧？那得多买几个螃蟹才行。” 　　言絮鼻子一酸，含糊着道：“他……他明天有事……” 　　“对了！”外婆忽然想起了什么，兴冲冲地道，“外婆总算想起来憬时像谁了，不是哪个明星，是那个徐婆婆的外孙，你还记得吗？” 　　言絮懵了一瞬：“谁？” 　　“就是那个老是来找你外公看病的徐婆婆，后来她外孙也来找你外公调理，索性就搬到我们那一片来了，”外婆回忆着，“她那个外孙满脸青春痘加过敏，这皮肤老糟糕了，就一双眼睛很漂亮，和憬时长得一模一样，那会儿你还和他很投缘呢，天天叫他哥哥，还缠着人家教你打球……” 　　记忆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了。 　　言絮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脑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些什么。 　　壁球、过敏、手帕、眼睛……那个久远的少年忽然和何憬时关联上了。 　　难道，她比言玟还要早认识何憬时？ 第46章 患得患失 　　外婆家住在老城区里, 这一片的房子已经很老了，小小的弄堂仿佛乡间的田垄，把一排排老旧的楼房分隔了开来。 　　二三十年前, 这里可以说是安州的中心, 多少人盼着能在这里拥有一个立脚之地, 可现在各种高楼大厦拔地而起, 各种商场、购物中心、高档小区好像雨后春笋一般林立，这里好像彻底被时代的洪流抛弃了, 从繁华归于寂静，只有一些老年人还眷恋着这里的旧时光，不愿意离开。 　　言鸿志和项芳雅很早就想让二老搬到他们那附近去住，一度连房子都看好了，可二老考虑再三后还是喜欢留在老房子里，说是街坊邻居都熟了，进进出出也方便, 大家都约好了一起在这里养老，不想离开。 　　小弄堂很窄, 很多地方都是单行线, 车子进去就容易被堵在里面, 言絮索性把车停在外边的一个停车场里，一路信步走了进去。 　　她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直住到了初一，十四岁后才回到了爸妈家里，这里一砖一瓦都充斥她整个童年和少年的印记。 　　房子都是两三层的排屋, 外立面已经都由政府统一修葺过了，但二三楼的窗户外都还有突兀的晾衣杆横七竖八地往外延伸着，看起来有点凌乱, 那会儿她和一些邻居哥哥姐姐们在小弄堂里跑来跑去踢球，上面时不时地会淋下几滴水来，抬头一看，上面湿漉漉的床单晾着，哗哗地往下滴水。 　　“别跑得那么快，都出汗了，你外公没和你说吗？汗水含盐和碱，停留时间过长也会导致过敏，特别是你这种过敏体质。” 　　“反正都那么丑了，爱过敏就过敏呗。” 　　“别动，我帮你擦一下。” 　　“你这餐巾纸太糙了，擦在脸上有点疼。” 　　“真娇气，好吧，那我下次拿手帕给你擦。” 　　…… 　　言絮走在小弄堂里，耳边仿佛响起曾经的欢声笑语。 　　因为当时太小，时间太过久远，很多事情早就已经忘记了，但外婆居然还记得很多，在电话里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 　　那个男生是跟着外公的病人徐婆婆一起来的，徐婆婆很疼这个外孙，一直叫他“大宝”，这和以前一个知名面霜大宝SOD蜜差不多，言絮调皮，背着大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SOD哥哥”，后来被外公知道了教育了她一顿，勒令她改口，她偏不改，背着外公偷偷叫。 　　再后来，男生会打壁球，言絮看见了很羡慕，缠着他要学，这才嘴甜地改了口，男生就从“SOD哥哥”变成了“球球哥哥”。 　　球球哥哥很高冷，个子瘦瘦高高的，因为长了一脸痘痘看起来有点凶凶的，所以弄堂里的小伙伴们都有点怕他，只有言絮不怕，因为他在外公这里看病。 　　听说球球哥哥的成绩很好，外公和外婆又管不住调皮的言絮，就拜托他有空了辅导言絮的作业，但言絮很不安分，经常上面一本语文书、下面一本漫画书浑水摸鱼，球球哥哥无奈，每次都被迫交换一件东西来让她好好学习。 　　走过一个拐角，前面就是外婆家了。 　　言絮停住了脚步，仔细分辨着这些大同小异的排屋。外婆家前面一排的东头，房子占地比别的要大了一半，应该就是当时那位徐婆婆的住处。 　　思绪渐渐飘远了，零碎的记忆在这同一片空气中渐渐拼凑了起来。 　　“你这篇课文背完，我以后给你买很多很多玩偶。” 　　“可以有一整面墙吗？” 　　“可以。” 　　…… 　　“这张试卷一定要做的，九十分以上奖励你吃棒冰。” 　　“我今天不想吃棒冰。” 　　“那你想吃什么？” 　　“你带我去吃烤螃蟹吧，就是电视里这个，在海边烤螃蟹吃。” 　　“那要暑假了，等我高考完。” 　　…… 　　然而，后来徐婆婆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搬走了，球球哥哥临走前说得好好的，等高考完会来带她出去玩，她盼啊盼啊，结果从春天盼到秋天，球球哥哥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再后来，她就被爸妈接走了，也彻底把这个小时候在身边出现了一年多的大玩伴忘得一干二净。 　　谁让他言而无信的，他既然把她忘了，那她也不要再记得他。 　　现在，何憬时真的会是那个早就被她遗忘的球球哥哥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何憬时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何憬时发给她的最后一条微信，难道是在暗示“姓言的”不是言玟，而是她吗？可是，当时她也就十三四岁，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后来两个人的确没有再见过面，何憬时又怎么会暗恋她的呢？ 　　言絮困惑了。 　　“呦，这不是小絮吗？”迎面而来的老太太停下脚步，和她打招呼。 　　“裘奶奶好！”言絮立刻回了个笑容。 　　裘奶奶拉着她的手，感慨着道：“小絮真的是越长越水灵了，小时候才这么一丁点高，到处窜来窜去，像个小皮猴似的，没想到现在成大美人了。对了，我听说你开了饭店？生意怎么样啊？女人不要把自己搞得太辛苦啊，还是要早点生个娃娃热闹热闹……” 　　言絮哭笑不得，这位裘奶奶是这一片的包打听加热心肠，八卦消息十分灵通，当然，观念还是老底子的那些，动不动就催婚催育，没什么坏心眼，但特别啰嗦。 　　“不急啦，”她开玩笑道，“现在都不流行早生孩子了，裘奶奶，你也要跟上时代潮流。” 　　这次裘奶奶居然没反驳她，颇有感触地连连点头：“也是，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你们年轻人要享受生活，对伐？” 　　“对咯。”言絮笑了起来。 　　聊了两句，言絮正要告辞去外婆家，忽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那套东头的房子：“裘奶奶，这栋房子空了好多年了吧？现在主人是谁啊？” 　　“你这问我就问对人了，”裘奶奶得意地道，“这房子早前卖给一家有钱的外地人了，他们住了两年孩子考上大学就搬走了，后面就一直空着，一年前又卖给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也挺奇怪的，装修搞得阵仗特别大，里面老漂亮了，可就没见人来住，螺丝壳里做道场，真是浪费钞票。” 　　言絮屏住了呼吸：“那年轻人长什么模样？” 　　“不知道，没见过主人家，”裘奶奶摇了摇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哦，我听装修老板打过电话，好像叫他何先生。” 　　裘奶奶走了，言絮定定地站在原地，心脏仿佛擂鼓一样怦怦乱跳了起来。 　　会是何憬时吗？ 　　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了那栋房子面前，试图从门缝往里偷窥出些什么，可惜，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窗户这里也有窗帘拉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到。 　　言絮只好放弃了，快步去了外婆家。 　　外公外婆正等着她来呢，见了面一阵心疼，一会儿说她“瘦了”，不许她学别人老是减肥身上没一点肉；一会儿说她“脸色不好”，等入了秋要多吃点补品补补。 　　“小絮你的眼睛怎么肿肿的？”外公像是发现了什么，盯着她的眼睛看。 　　言絮本来想的是明天来，今天她一夜没睡好加上早上哭过一回，样子有点狼狈，要是让老人家发现了就糟了。现在临时过来，她出门前还特意化了妆，没想到外公眼神这么好，还是发现了。 　　“外公，”她抱着老人家的胳膊撒娇，“你不懂啦，这是最新的眼妆画法，我特意把卧蚕画得肿肿的才好看，你看，上面还有布灵布灵的荧光粉。” 　　外公被这几句专业的话震住了，连连点头：“是挺好看的，小囡怎么弄都好看。” 　　总算把老人家糊弄过去，祖孙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晚饭，言絮又从二老口中回忆起了一些零碎的关于球球哥哥的事情，最后，她试探着问：“那……徐婆婆和球球哥哥他后来有来找过你们吗？” 　　“好像来过一次，”外公回忆了片刻，“不过我和你外婆去南岛避寒了，没见着，留下了点礼物就走了，听说徐婆婆很那会儿已经过世了，是那孩子一个人过来的。” 　　“外公外婆，你们有他们的照片吗？”言絮期待地看着他。 　　“我找找。”外公戴起了老花眼镜，翻出了一本旧相册来。他是多年的老中医，有个习惯，每次把病人治好后都喜欢拍张照片留念。 　　翻了半天，他们总算在相册倒数第三页找到了徐婆婆和球球哥哥。 　　因为安州每年都有潮湿闷热的梅雨季，照片都已经泛黄有了霉斑，但还是能看出最边上的少年的轮廓。和言絮记忆中模糊的印象差不多，球球哥哥高高瘦瘦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额头上还有过敏的红斑，还板着脸一副不情愿拍照的样子。 　　真的很丑，除了身高，乍眼一看和现在的何憬时一点儿都不像。 　　可是，言絮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眼睛。 　　眼窝深邃，眼睑的双眼皮由里及外呈小扇形，墨色的瞳仁仿佛寒潭，深不见底，唯一不同的是，那时的球球哥哥，眼神青涩淡漠，而现在的何憬时，眼神凌厉，一扫过来就让人心尖发颤。 　　“外公，你这张照片归我了，外婆，你真是太厉害了，老当益壮、龙腾虎跃、宝刀未老！”言絮胡乱飚着成语，一把抢过照片，“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我爱你们，mua！” 　　她抛了个飞吻，飞一样地往外跑去。 　　“这孩子，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随她，一张照片嘛，她喜欢就好，奇怪了，憬时怎么会像这个孩子呢？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在哪里了，要是能再见见就好了。” 　　…… 　　外公外婆唠叨的声音还在耳边，言絮已经跑出了门外。 　　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动人的歌声开始在心里欢唱。 　　何憬时居然真的就是球球哥哥，比言玟认识得还要早，何憬时暗恋的人，百分之九十九就是她，她不是言玟的替身。 　　还有比这个更让人快乐的事情吗？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何憬时，想要从这个男人的嘴里得到最后的、肯定的印证。 　　跑车一路疾驰，眼看着快到小区门口了，言絮却放慢了车速，最后在小区对面的马路上停了下来。 　　她忽然有些近乡情怯、患得患失了起来。 　　今天何憬时发火走的，除了那条微信消息之外就没再联络过她，这一整天过去了，气消了吗？会不会还在因为要把他让给言玟的事情生气啊？ 　　言絮挠了挠头，正琢磨着要怎么撒娇、怎么质问呢，车窗玻璃被急促地敲了几下，她转头一看，愣了一下。 　　居然是翟东方和徐乔波。 　　下了车，她纳闷地问：“你们俩怎么搞在一块了？还在我家门口，碰巧吗？” 　　“别瞎说，我能和他搞在一块？”徐乔波嫌弃地道。 　　翟东方的脸色阴沉，往旁边移了半步拉开了和徐乔波的距离：“不是碰巧，我们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言絮莫名其妙，“有事不会打电话吗？” 　　“你手机打不通，”徐乔波恼火地道，“到处找你找不到，只好来这里堵你了，小絮，我说你这是招惹个什么疯子啊？你还记得吗？上次我说有人在背后坑我，把我们俩要退婚的事情传播得到处都是，害得我们俩彻底掰了。” 　　“记得，你查到了？”言絮好奇地问，“是谁？葛悦月还是谁？” 　　“是你老公！”徐乔波气得不打一处来，“他指使葛悦月干的，昨天葛悦月终于和我坦白了，那会是她把退婚的消息散布开的，因为何憬时告诉她，这是让我们俩分开的最好时机，她还让我别再惦记你了，何憬时早就对你志在必得，现在都结了婚了，更不可能会放手，我斗不过他。” 　　言絮怔住了。 　　翟东方冷笑了一声：“小絮，我上次说了你还不信，我就说他是故意的吧，童白露伪造贫困生的事情他压了下去，就是想用她在我身边埋下一颗地雷，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引爆了，彻底把我们俩分开，他可真行啊，阴险狠辣，我们都被他算计了！” 　　这两人说的话每一个字言絮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好像一团浆糊，把人的脑子糊住了。 　　言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疼欲裂。 　　还没等她把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弄清楚呢，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响起，三人齐齐回头一看，一辆车紧贴着言絮的跑车停下了。 　　何憬时下了车，眼神阴鸷、气势骇人，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来。 第47章 [2合1]你到底爱不爱…… 　　其实, 从家里出来开着车在大街上兜了两圈之后，何憬时就后悔了。 　　他在言絮身边蛰伏了这么多年，无数个漫漫长夜都无法触摸到言絮分毫,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 就算这样, 也没有动摇他的半点决心。 　　可是现在耳鬓厮磨了大半年, 他就像游戏里的贪吃蛇，想要的越来越多；再加上那天俞一雯的话刺激到了他, 让他的心绪有些不稳，导致今天就失了态。 　　言絮不爱他，这不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情了，怎么还会为了这个伤心呢？言絮和言玟姐妹情深，就算言絮存了要把他让给言玟的心思也很正常，好好把误会说清楚不就好了，何必发那么大的火？ 　　更何况早上言絮看起来也很伤心, 说明这大半年的婚姻生活在她心里也很有分量，如果以前在言絮的心里他是零分, 那么最起码现在应该有五分了, 也能够和言玟略略抗衡一下, 虽败犹荣，未来有个七八分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这样硬生生地把言絮往外推呢？ 　　左思右想了半天，他给言絮发了一条消息暗示了一下，原本以为言絮看了之后总会有点好奇心, 只要有一句回复，他就能找到台阶下，回去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 　　他和言玟既是中学校友, 又是大学校友，这纯粹是巧合，而当初在大学里会关注言玟，当然就是因为言玟是言絮的姐姐，他想着如果能认识她姐姐，这样和她的距离就近一点，等她高考结束，就可以找机会第一时间追求表白了。 　　没想到言玟对他避之不及，而言絮也在高考结束后迅速和青梅竹马的翟东方谈了恋爱，这让他痛苦不已。 　　他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言絮一个，从来没有过别人。 　　等回应一直等到了下午，言絮的对话框他翻来覆去看了几百遍，一直没有动静，他终于没忍住打了电话过去，然而，手机里只有冷冰冰的机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下他着急了，飞速回到家里，言絮已经人去楼空，再打电话问了项芳雅和言玟，都说没有见过言絮，他满世界乱找，跑去了鹿言书吧和言氏集团，也没有找到言絮的身影。 　　刚才他抱着一线希望，盼着言絮只是赌气离家出走，说不定已经回家了，所以赶回家里来看一看，结果，居然让他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一整天的担忧在这一刻堆积到了顶峰，对眼前两个男人的嫉妒在胸口来回冲撞，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往上涌去，何憬时在言絮面前站定了，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来：“小絮，所以，你把我让给别人，是为了想和他们中的哪一个复合吗？” 　　言絮怔住了，好半天才弄懂了他的意思，又惊又怒：“何憬时，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翟东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眼中闪过一道窃喜。 　　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他厉声道：“何憬时，你别以为你做的坏事没人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手段太卑鄙了，童白露、葛悦月，这都是你给我们俩下的套，你硬生生地拆散了我们，这下终于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了吧？” 　　何憬时森然一笑：“翟东方，你可真是可笑。我拆散了你们？要是你们俩情比金坚，我拆的散吗？是，童白露的事情我的确早就知道了，也是我把她造假的事情压了下来，可要是你能全心全意爱护信任小絮，你们俩会分手吗？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让她离职又怎么样？你妈你姐嫌弃言絮，你挺直腰板帮着媳妇又会怎么样？你们俩会分手，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你大男子主义加上妈宝男才造成的吗？” 　　“你……你……”翟东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这几句话挤兑得哑口无言。 　　“还有你，”何憬时看向徐乔波，冷笑了一声，“是，当天晚上我的确暗示了葛悦月，让她打铁趁热赶紧把小事化大，把你们俩分手退婚的消息散布出去，又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也的确是我找了你们公司的老总，让他当晚就安排你去外地调研了一个星期，可你们俩分手的主因是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不知道和异性相处的边际，又自以为是。自高自大地以为言絮离不开你造成的吗？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你现在又有什么脸面和言絮说三道四的，我没拿枪逼你搂着葛悦月喝交杯酒吧！” 　　徐乔波狼狈地后退了两步：“我……我哪有喝交杯酒……胡说……” 　　“waiter看到的，我朋友是这个俱乐部的老板，”何憬时的眼神冷厉，“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可以一边爱着小絮，一边和别的女人玩得这么open。” 　　“你不懂……我们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在何憬时的逼视下，徐乔波的额头渗出汗来，结结巴巴地辩解着，“我真对她没意思……她表白我也拒绝了！真的，小絮我发誓我没有骗你一个字！” 　　……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言絮头痛欲裂，恼火地道，“你们这样在大街上吵来吵去，很光荣吗？” 　　三个男人对着彼此怒目而视，却不约而同地同时住了口。 　　“何憬时，原来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你真厉害啊，”言絮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就算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并不代表你没做错，你的手段的确卑鄙了一点，不应该向们俩说一句对不起吗？” 　　何憬时的心一沉。 　　这一瞬间，他忽然后悔了。这些他背后使的手段，就算翟东方和徐乔波知道了，只要他死不承认，没人敢来和他当面对质，他怎么就一时冲动都承认了呢？言絮这样从小在百般宠爱中长大的小公主，怎么能接受得了他这样阴损的手段，原本两人就在吵架，这下不是更加雪上加霜了吗？ 　　现在言絮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话语，好像真的要和他决裂了似的。 　　这个念头一起，心口仿佛猝然被利刃扎了一刀，一阵痛意袭来， 　　“小絮……”他涩然叫了一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哦，你是大总裁嘛，人人见了你都怕，这种道歉的话说不出口，算了，”言絮嘲讽地瞥了他一眼，转头不搭理他了，“东方、乔波，这句道歉我替他说了吧，真不好意思，他不应该这样背后捅你们刀子，这些事的确是他不对，改天有机会的话，让他请你们吃饭赔罪。” 　　“小絮，他的事情，要你道什么歉？”翟东方忿然道。 　　徐乔波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苦笑了一声：“欸，行吧，其实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来斤斤计较也没有用，我只是不甘心罢了。既然你都替他道歉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何总，就希望你记着我们这两个前车之鉴，好好对待小絮……” 　　“等一下，”翟东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揭穿何憬时的真面目、让小絮清醒过来吗？你怎么一下子就原谅……” 　　徐乔波拽了他一下，打断了他的话：“你啊，不是天天自诩很聪明吗，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小絮替他道歉这不是明摆着了，老婆替老公向我们道歉，人家是一家的，你再不依不饶的，是想和小絮吵架吗？” 　　“怎么可能……小絮你不是这意思吧？他这么阴险的你还要和他继续？我……我不信……”翟东方还不死心，忿忿地质问着。 　　“行了，别给小絮闹心了……”徐乔波苦口婆心地劝说着，翟东方被他拖着连连后退，不一会儿两人就拐过街角不见了人影。 　　四周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路上偶尔传来汽车呼啸而过的引擎声。 　　事情急转直下，完全出乎何憬时的预料之外，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一脸惊愕地看着言絮。 　　言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大步往小区里走去。 　　何憬时猛然醒过神来，疾追两步，亦步亦趋地跟在言絮的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徐乔波……他说得对吗？” 　　言絮没搭理他，和门口的保安问了一声好，进了小区。 　　“小絮，我今天找了你一天，你手机都没开机，我急得怕你出了什么事，所以刚才说话没分寸了一点，”何憬时终于回过味来，急急地解释，“都是我混账瞎猜疑，你别生气。” 　　言絮愣了一下，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手机黑屏着，和外婆通电话时把手机电都讲没了，又急着出门，用充电宝充电的时候忘记开机了。 　　一打开手机，各种信息蜂拥而至，还没来得及看呢，迎面来了两个邻居，朝着他们俩打招呼：“欸，何太太，何先生，今天一起回来啦？” 　　“是的，”言絮客气地道，“你们俩出去散步啊？” 　　“是啊，今天晚上天气不错，你们俩有空了也下来锻炼锻炼，何先生，我听说你现在在投资新能源，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不好意思，我今天惹我太太生气了，改天再讨论这个可以吗？” 　　何憬时没心情应酬，直接拒绝了。 　　两位邻居这才回过味来，既惊讶又敬佩地看了言絮一眼，忙不迭地告辞了。 　　…… 　　言絮板着脸，一路进了门厅上了电梯。可能是手滑，也可能是密码锁错乱，手指放在上面识别了几遍都没顺利打开，门锁发出了“滴滴”的报警声。 　　何憬时的手指绕过她放在了门锁上，按下了密码，门开了。 　　言絮气死了，都怪她以前老是懒得记密码，天天用指纹开锁。这密码锁不行，关键时刻就来捣乱。 　　目不斜视地进了门，她从客房里拉出了行李箱，走进更衣室抓了一把衣服就要往行李箱里塞，何憬时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小絮，你要干什么？” 　　“你一会儿说我要把你让给我姐，一会儿又说我要和翟东方他们旧情复燃，那我不是正好成全你的想法吗？”言絮冷着脸道。 　　“是我错了，”何憬时立刻道歉，“我不该这样妄自揣度，我刚才是气急了，看到翟东方我就吃醋，一时失了常态，对不起。我也的确对他们俩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的确应该向他们道歉。还有，早上也是我不好，不该向你发火，是我瞒了你好多事情，不怪你瞎想，可是你要相信我，我绝对没有爱过你姐，更不可能把你当成你姐的替身。” 　　认错倒是挺快的。 　　言絮心里解气了一点，把手里的行李箱一丢，转过身来迎视着他的目光：“好，那你告诉我，你爱的人到底是谁？” 　　眼前的双眸澄澈清亮，仿佛雪山融化的第一捧溪水。 　　何憬时凝视了片刻，低低地道：“你。” 　　“我不信，”言絮恨恨地道，“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为什么我那么伤心你还非得和我打哑谜让我猜还有谁姓言？为什么你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你就是那个脸上长满痘痘的球球哥哥？” 　　何憬时的脸色瞬间变了，震惊、尴尬、慌乱纷至沓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言絮轻哼了一声：“我就是知道了。你自己老实交代吧，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事情，这次要是再不坦白，我就……就真的要走了。” 　　这个时候，何憬时就算再想隐瞒也不可能了，更何况经过这一次的惊吓之后，他完全没有了隐瞒的心思。 　　原本他打算在两人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坦白的，按照他的想法，他希望能在这一年里让言絮爱上他，然后两人再一起重温从前年少时的趣事，那样的话，就算他以前的形象并不完美，也不会影响言絮对他的感情。 　　“那你高考完为什么没来看我？”言絮憋不住质问，“你看你，那时候就骗我。” 　　“高考完当天我就想来看你了，”何憬时苦笑了一声，“可那天我太自作聪明，怕你拉着我打壁球，想着几个月没打了就先练一练，结果练到一半膝盖受了伤，几个月都坐在轮椅上。” 　　言絮愕然，好半天才气恼地问：“那几个月以后呢？” 　　“我外婆住院，病了几个月以后过世了，”何憬时黯然道，“那时候家里乱成一团，我没心情再来找你了。等事情过去之后，我再过来你就已经搬回家住了，外公外婆也去了海南，这一耽误，就耽误了两三年。” 　　这可真是什么事都撞到一块儿去了，可能老天爷也要故意给两个人的感情制造点困难吧。 　　言絮想了想，还是困惑不已：“那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那会儿我才十三四岁吧，你能喜欢上一个黄毛丫头？” 　　何憬时其实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死心眼地认准了言絮。 　　归根究底，可能是因为他自幼的家庭都是严肃板正的学术型氛围，一旦碰上了言絮这样跳脱、任性的女孩，就好像布满阴霾的天空中骤然出现了一道阳光，就此入了心、动了情。 　　“黄毛丫头又怎么了？”他反问，“那会儿我就是单纯地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很放松很开心，后来我又见过你很多次，才会越陷越深，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了？”言絮轻呼了起来，“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何憬时没好意思继续在外公外婆这里追问言絮的动向，而是自己想方设法去查了。两年后，也就是言絮上了高一，他就找到了言絮的下落。 　　那会儿何憬时已经在实习创业了，时间自由了很多，跑到言絮所在的高中当了一名校园网维护的实习生。半年的时间里，他目睹了言絮的高中生活。 　　高二的时候，言絮成了校网球队的成员，何憬时看过她的每一场比赛。 　　到了高三，言絮的学习生活日渐紧张，何憬时那会儿已经很有钱了，捐了学校一栋信息教育大楼，还替他们高三挖来了一个数学名师，专门帮言絮提升她最欠缺的数学成绩。 　　“我本来想好了，等你高考结束就正式出现在你面前，慢慢和你谈恋爱，”何憬时懊恼地道，“没想到你高考结束之后，翟东方就把你拐跑了，第二天你们俩手拉手去见你爸妈的时候，我就在你家小区外面。” 　　言絮谈了恋爱，何憬时不想做第三者，一直在旁边默默等待，等着两人分手的那一天，结果两人订了婚。 　　好不容易等到童白露的事情发生，言絮和翟东方的感情破裂，何憬时想着给言絮一两个月恢复心情再追求，结果言絮出去玩了一趟，和徐乔波一见钟情。 　　那会儿，何憬时几乎已经绝望，回家按照父母的要求和程佳莹约会了几次，差点就要按部就班地谈恋爱了，可回家后看着自己相册里的相片，终究还是没能放下这段暗恋，再次回到了安州等待时机。 　　葛悦月那事之后，他吸取教训，再也不等了，各种雷霆手段并用，终于如愿以偿和言絮闪婚并公开。 　　“所以，”言絮听得头都晕了，“你这是蓄谋已久的，我那天喝醉了根本就不是随手一抓抓住了你，而是你跟在我身后，无论我怎么抓，结果都是你，对吗？” 　　“对。”何憬时凝视着她，“我不会再让别的男人有接近你的机会了。” 　　“你……你太阴险太狡诈了！”言絮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何憬时的喉咙干涩，期待和慌乱两种不同的情绪在身体里冲撞。是啊，他就是这么阴险狡诈，为了达到目的把各种对的错的手段都用上了。言絮明白了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之后，到底会怎么选择呢？是像对翟东方、徐乔波一样决然离开，还是尚存着一丝另外的可能？ 　　“所以，”他拢在袖子中的手掌不自觉地紧紧握起，艰涩地挤出一句话来，“小絮，我都和你坦白了，你也能不能和我坦白一件事，你现在到底……爱不爱我？” 第48章 不许动手动脚的 　　言絮有一瞬间的恍惚。 　　虽然何憬时说的那些事情, 她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从这个男人嘴里亲口印证，还是让她仿佛坠入了迷幻中, 整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何憬时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她, 年少时相处的时光被她遗忘了, 却在何憬时的心上打下了烙印、变成了执念。 　　她一直以为她很幸运, 原本已经对感情、对婚姻失去了信心，却因为一次阴差阳错的闪婚, 碰上了何憬时这样温柔体贴、坚实可靠的老公。却原来所有的一切不是幸运，而是何憬时的预谋已久，是他处心积虑地把原本已经是相交线的两个人重新重合在了一起。 　　爱不爱何憬时，其实已经昭然若揭。 　　昨晚误会自己是替身时的伤心、今早何憬时摔门而出时的绝望、下午在小弄堂里一步步回忆起从前时的喜悦……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她早已经在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中不知不觉地动了心。 　　可她才不要告诉何憬时呢，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仅高考后没有如约过来看她，而且重逢后也一直瞒着她, 刚才在外面居然还要误会她要和翟东方他们旧情复燃。 　　言絮上前一步, 仰起脸来和何憬时视线相对。 　　虽然身高被压制了, 可是此时她的气场却十分嚣张，手在何憬时的胸膛上用力一推，何憬时猝不及防，失去平衡往后退了两步，后背被抵在了更衣室的墙壁上。 　　自从和何憬时结婚以来, 很多时候她都处于被动的地位，就算何憬时对她很好，也总有一种何憬时随时随地都运筹帷幄、在气势上轻轻松松就压制住了她的感觉。 　　今天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何先生, ”言絮斜睨着他，一脸的傲然，“我可没答应要和你坦白，咱们先好好算算账。” 　　何憬时垂眸看着她，顺从地道：“好，你说什么都行。” 　　“第一个错，你答应了要来看我就要做到，虽然后来腿受伤了，但也可以坐着轮椅过来，我又不会嫌弃你，”言絮生气地道，“你要是来了，后面不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吗？” 　　“是，是我错了，”一想起这件事，何憬时就悔不当初，年少时想要追求完美，却不知道有时候错过可能会是一辈子，“我当时想着，我已经满脸坑坑洼洼的很丑了，要是再坐着轮椅过来看你，在你心里的形象一定会打好几个折扣，还不如再晚一点，没想到这一晚就晚了这么多年。” 　　言絮心念一动，踮起脚尖来仔细查看他的脸颊。 　　其实两个人已经耳鬓厮磨了这么久，对彼此的皮肤都很了解，何憬时的脸蹭起来滑溜溜的，只有鼻侧有两颗小痣，别的地方连块斑都没有，让人嫉妒。现在凑近了一看，果然，以前的青春痘半点都看不见了，连个印记都没有，怪不得她半点都不能把他和球球哥哥联系起来。 　　“痘痘呢？怎么就一点都没有了？”她不可思议地问，“谁帮你看好了？” 　　“就是外公的那个中医药方，我回家后也没断，一直喝了好几个月，然后青春期过了之后内分泌失调也好了起来，”何憬时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和她脸颊相贴，轻轻摩挲了起来，“不信你摸摸，真的没有了。” 　　言絮心神一荡，旋即回过神来，立刻把他推开了，气恼地道：“不许动手动脚的，还有，第二个错，为什么结婚了都还要瞒着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心话、说过一句你爱我，你是想一直把我蒙在鼓里吗？” 　　“我说过的，是你不信。”何憬时提醒道。 　　“骗人！根本没有……”言絮刚要反驳，忽然脑中掠过了些什么，指责的话戛然而止。 　　她想了起来，在两人去民政局领证前，在蜜之羽，何憬时的确曾经说过。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因为我爱你啊。” 　　…… 　　用漫不经心的玩笑话吐露着真心，何憬时在这里留下了一个大大的伏笔。 　　“你……”言絮气急败坏，“你太狡诈了！” 　　“小絮，”何憬时握住了她的手，眼神温柔，“对不起，是我太苛求完美了。我不希望在你的第一印象里留下我满脸青春痘的丑样，也希望你爱上的是现在的我，所以我暂时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情。那天你问我为什么会有鹿言书吧会员卡，我和你约定了结婚周年的时候告诉你真相，就是希望你能在那天之前真正爱上我，然后我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告诉你以前的一切了。” 　　“所以……书吧的会员卡也是你特意熬夜蹲点抢的？”言絮的心情复杂。 　　“是的，不过我就抢了一张会员卡，别的什么都没做，没有插手你书吧的事情，”何憬时解释，“我相信你能做得好，抢会员卡只是希望能和你多一点联系，可以偶尔在这里坐坐，感受一下你存在的气息，那时候你和翟东方还如漆似胶的，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怕我太嫉妒失去理智，做出什么对翟东方不利的事情来。” 　　“你……”言絮气结，“你最离谱的就是对翟东方和徐乔波做的事情了，就算你要挖他们墙角，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吗？这样背后使阴招，难怪翟东方他一直说你坏话！” 　　“如果我光明正大地追求你，你会搭理我吗？可能会从此对我埋下恶感，到时候就算你们分手了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何憬时苦笑了一声。 　　言絮语塞，半晌才道：“那你刚才也不能死不认错，不好好向人家赔礼道歉还气势汹汹地冤枉我，你还有理了？” 　　“我错了，刚才翟东方和你站在一起，我一下子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了。”何憬时飞快地认错，“我默默地看了你和翟东方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对他有很深的心结。是我不好，太小气了，以后我一定改，你要我怎么赔礼道歉都行。” 　　“谁稀罕你的赔礼道歉？”言絮轻哼了一声，“扔下我就跑了，一整天没搭理我，这是冷暴力，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小絮……”何憬时低低地叫了一声，“你冤枉我，我一出门就给你发微信了，是你不理我，中午我就给你打了电话，可手机关机，然后我四处找了你一天，不信你去问你爸妈你姐，还有书吧、公司都去找了，我都快急疯了……” 　　他扣住了言絮的肩膀，徐徐地靠近，把言絮搂进了怀里，贴在她的耳边轻声絮语。 　　言絮心一软，忍不住解释：“我去了外婆家。手机没开，不是故意躲着你的……” 　　“外婆家……”何憬时轻轻戏弄着她的耳朵，这耳朵凉凉的、软软的，好像会上瘾似的，欲罢不能，“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很多，”言絮有些恍惚，“想起我坐在你腿边的地板上背书，还有你用手帕替我擦汗，还看到了你买下的老房子……” 　　“对，”何憬时不动声色地放弃了耳廓，转而亲吻着耳垂，低喃着，“我原本打算好了，等我们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就告诉你一切，然后我们回到那里，再一点点地把我们的从前记起来。” 　　滚烫的唇瓣终于从耳畔缓缓下移，落在了言絮的唇上。 　　何憬时扣住了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地加深着着这个吻，柔软的唇仿佛初春刚刚绽放的花骨朵，娇嫩且香甜，浅尝辄止已经无法满足身体里的渴求，何憬时探寻着花瓣里的芬芳，追逐着最诱人的甜美…… 　　刺耳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言絮的身体一僵。 　　何憬时暗自恼火，这手机响得也太不是时候了，他放缓了进攻的节奏，慢慢亲吻着言絮的唇珠，想要等这扰人的手机铃声自动停止。 　　可惜，手机没有听到他的心声，执着地响了一遍又一遍。 　　言絮轻唔了两声，终于从热吻中清醒了过来，轻喘着划开了屏幕。 　　“小絮！我的天哪，你总算开机了！”宋西瑭的声音焦灼地从听筒里传了过来，“憬时找了你一天都快急疯了，你跑哪里去了？我昨天说的姓言的就是你啊，不是别人，你可把我坑惨了，憬时他把我痛骂了一顿，我都懵圈了，我哪知道你会联想到别的地方去啊！我太冤了，小絮，你一定要帮我说说话啊，憬时他可爱惨你了，你——” 　　言絮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就被何憬时抢走了。 　　“宋西瑭，我有没有爱惨小絮还需要考证一下，但我知道，你肯定要惨了！”何憬时磨了磨后槽牙。 　　“卧槽，你找到小絮了？”宋西瑭这才回过味来，“我这是打扰了你什么好事了？对不起对不起，当我是个空气，我消失，立刻马上！”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何憬时悻然收了电话，正要继续，忽然一阵大力袭来，言絮用力推了他一把，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何憬时，你总是偷偷色.诱我，太阴险了。不行，这次你做错了这么多事情，我要生气一个……一个星期，你不许动手动脚的，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言絮坚决地搬回了另一个主卧。 　　何憬时不敢再造次，确定言絮睡下了之后恋恋不舍地回了主卧，最后给言絮发了一条微信：晚安，小囡，想你了，希望今晚梦里有你。 　　言絮盯着“小囡”两个字看了很久，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分外香甜，在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她一口一个叫着“大宝”，球球哥哥回她一句“小囡”，两个人你来我往叫了十分钟，最后对视一眼，一个哈哈大笑，一个忍俊不禁。 　　早上醒来的时候，言絮的嘴角还是上扬着的。 　　一连几天，言絮的业余生活都过得很丰富，早上睡个懒觉起床后去书吧上班，现在书吧在物色第三家分店的店址，扩大经营的工作在有条不紊地展开；下班后和陆心怡约约打球、和言玟约约逛街，再多余的时间找朋友看上一场电影。 　　何憬时也不来打扰她，但天天定时给她发好几条微信，除了他惯常的甜言蜜语之外，还每天和她汇报一下自己的行踪。 　　[今天我约了徐乔波吃饭，跟他正式道了歉。] 　　[本来我今天要去翟东方那里和他当面说声对不起的，可想来想去，我怕道歉不成到时候反而吵起来了，就还是给他送个花篮写了张道歉卡，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刚刚我把宋西瑭赶去扫大街了，让他扫个一个星期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 　　最后这条消息，让言絮心神不宁了一个晚上，原本吃完晚饭陆心怡她们要约着一起去酒吧的，这下言絮没有了心情，和她们道了别。 　　回到家里，何憬时今天加班还没回来，言絮洗了个澡。 　　热气蒸腾，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沐浴露的香气淡淡萦绕在鼻尖，和何憬时身上若有似无的气息很接近。 　　洗完澡已经九点多了，躺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刷着手机，刷着刷着，她有点想何憬时了。 　　这几天虽然两人同处一室，但分开两间房间睡觉，平常为了表现她的生气，她对何憬时爱答不理，都已经好久没拿正眼看过自己的老公了。这异常就连田姨都察觉了，私下里问了她两回，最后担忧地表示，“小夫妻俩之间相处大家都不要太作，要大度一点，给对方留有余地留点面子，憬时那里我也劝了，让他多哄哄你，你就顺水推舟和好吧，我看着你们俩急死了。” 　　田姨是一片好心，两边各打了五十大板，言絮随后应了两声算是答应了，但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不就几天没理人嘛，怎么就作了？何憬时做的那些事要是都拿出来说道说道，还不得把他们都吓死，现在就连宋西瑭都被赶去扫大街了。 　　刚才看了微信就觉得有点不妥，现在再这么一细想，言絮更担心了。 　　何憬时不会真的让宋西瑭去扫大街了吧？堂堂这么一个文娱公司的老总扫大街，何憬时这样记仇可不太好，宋西瑭还让她帮忙说好话，她都给忘了，这下怎么办？ 　　要不，明天她找个台阶下，提早结束“生气”，给宋西瑭求个情吧。 　　想着想着，她有点困了，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可能是刚才泡澡的水太热了，可能是空调温度开得太高，也可能是心里记挂着事情的缘故，言絮睡得有点不太安稳，薄被里热烘烘的，没一会儿就被她踢开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有人把被角拽了过来，重新在她身上盖好了。 　　“不要……热……”她半睡半醒地嘟囔着。 　　“要着凉的，听话。”一个低沉的声音哄道，微凉的手指碰触着她的肌肤。 　　言絮贪恋地往凉凉的来处靠了靠，冷热中和，十分舒服；熟悉的香气袭来，让人安心。 　　刚要放任自己陷入梦境，她猛地清醒过来，睁大眼睛一看，背后钻进她被窝偷偷抱住她的，不正是她睡前惦记着的何憬时吗？ 　　“你干什么……”言絮又羞又恼。 　　“小絮，我想你了……”何憬时亲吻着她的蝴蝶骨，那恰到好处的弧度、滑如凝脂的肌肤令人沉醉。这几天能看不能碰，看着言絮的一颦一笑却不能触摸到分毫，心中的渴望已经达到了极限，“你还说我冷暴力你，你这都冷暴力我四天了……” 　　后背的温存令人酥麻，言絮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变软，仿佛一汪春水：“胡说……我哪有暴力你……” 　　“真的没有吗？”何憬时低低地问，唇缓缓上移，从脖颈到耳畔，“那你证明给我看看……” 　　温柔的爱意仿佛潮水般涌来，将言絮彻底包围。 第49章 好大的老师威风哦 　　晨曦微露, 言絮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清醒了两秒之后，昨晚的荒唐一点一滴地在脑海中重现，身体仿佛有了什么化学反应似的, 一点点地烫了起来, 蔓延到了脸颊、四肢, 就连脚趾都羞耻地蜷缩了起来。 　　这大半年的耳鬓厮磨, 何憬时已经掌握了让她欢愉的开关， 　　身旁一动, 言絮转过身来，刚好迎上了何憬时慵懒的双眸。 　　“早，”他低哑地问了一声好，心满意足地在言絮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昨晚睡得好吗？” 　　“不好，你压到我了，”言絮违心地道, “前几天我一个人睡，不知道有多舒服呢。” 　　“真的吗？”何憬时佯做思考的模样, “那看来我要多努力一下, 让你赶紧适应回来才行。” 　　话音刚落, 还没等言絮反应过来，他一个翻身把言絮压住了，吻住了她的唇。 　　热吻袭来，体温再次升高，言絮被亲得意乱神迷, 好不容才捡回了残存的理智，又羞又气地推他：“唔……别闹……” 　　何憬时没动，慢条斯理地威胁道：“那你先说, 适应和我一起睡了吗？” 　　两人肌肤相贴，高大健硕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就把娇小的言絮覆盖了，言絮识时务为俊杰，不敢惹火上身：“适应了适应了，你快下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何憬时恋恋不舍地在她唇瓣轻吮了一下，这才翻身下来，把她搂进了怀里：“说吧，什么事？” 　　“你真把宋西瑭赶去扫大街了吗？”言絮担心地问，“那晚是我自己误会了，他也不知道会这样，他辛辛苦苦把你抬回家来，你不谢谢人家也就算了，总不能冲别人乱撒火。”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何憬时轻哼了一声，“本来只让他扫一天的，现在得让他扫一个星期。” 　　言絮瞪大眼睛看着他，忽然毫无预警地低头在他胸膛上咬了一口。 　　何憬时轻声呼痛，立刻妥协：“好好好，我错了。放心，我哪里会让他去扫大街，他在做公益活动呢，带领全剧组做义工，顺便为《吞噬日2》的上映造势。” 　　在经历一次撤档、一次改档的风波后，《吞噬日2》上周正式定档国庆，现在距离上映大概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各项宣传也已经铺天盖地地展开了，无论在论坛还是自媒体平台都对这部电影保持着极高的关注度，尤其是造成第一次撤档风波的音乐制作情况更是让人猜测不已，音乐制作能否超越第一部 、主题曲由谁演唱等等的讨论尘嚣甚上。 　　但何憬时口中做义工的宣传形式，言絮倒是第一次听说。 　　仔细了解了一下，原来是《吞噬日2》中有一段是主角因为时空翻转穿越到了两百年前的地球，需要积蓄能量穿回去拯救世界，几个主角合力做义工积攒能量时发现了一段和后世有关的惊天秘密。 　　为此，宣发部门配合做了这么一段宣传，把几个大牌明星和剧组成员全拉去做义工了，想必这几天能引爆一拨热度。 　　原来如此，言絮这下放心了。 　　两人在床上甜甜蜜蜜地腻了一会儿，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这才起床吃早饭。 　　一边吃着田姨做的煎饺，言絮一边把手机开了机。刷了一下朋友圈还挺热闹的，翟东方在做悲春伤秋的文青，言玟在秀昨晚的音乐剧票根，宋西瑭发了一条苦逼的扫大街照片，文案有点意思，“今天偶遇了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言絮”…… 　　言絮正纳闷宋西瑭为什么要艾特她呢，滑动的手指一顿，她在陆心怡的朋友圈界面上停了下来。 　　陆心怡：哈哈哈哈哈某顶尖文娱公司这是要倒闭了吗？老总去扫大街了！什么时候替我来擦地板，我出双份的工资可以的！ 　　配图是一张偷拍的宋西瑭扫马路的背影。 　　这两人没加好友，所以肆无忌惮地在朋友圈里互相内涵，言絮“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何憬时凑过来看：“笑什么？” 　　“没什么，”言絮想了想，略带期待地问，“你说会不会有一种爱情叫欢喜冤家？” 　　何憬时摇头：“可能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会有吧，成年人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有喜欢你就欺负你的这种念头？太幼稚了。” 　　“好吧，”言絮被他冷水浇头，顿时放弃了幻想，分别在两位好友的朋友圈下点赞留言。 　　to宋西瑭：美女不需要身材火辣，别那么肤浅。 　　to陆心怡：他过来擦地板的话你还得替他端水递抹布吧，别图便宜上了当。 　　…… 　　没一会儿，那两位还都回复了，言絮一来一回和他们聊得正开心呢，旁边传来几声轻咳，转头一看，何憬时不开心地敲了敲桌子：“吃饭怎么还玩手机？别聊天了，牛奶都凉了，消化不好。” 　　言絮凑过去和他脸对着脸，一副仔细观察的模样。 　　何憬时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起来：“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言絮喝了一口牛奶，嗲嗲地问：“咦，这是球球哥哥附身了吗？以前管我学习，现在管我玩手机，好大的老师威风哦……” 　　挑衅权威、阴阳怪气的下场，就是早饭直接中止了十分钟，嘴唇变得嫣红水润，俨如浸了水的桃花瓣。 　　中午，言絮和何憬时一起回了家。 　　因为前几天何憬时疯狂找了她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这样异常难免让言鸿志察觉出了端倪，他一猜就猜到两人吵架了，第二天一早就打电话过来教育了言絮一顿，让她小脾气收着点，不要到时候把何憬时惹恼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和言鸿志言絮还能怼上两句，可项芳雅也忧心忡忡，盘问了半天两人吵架的原因，就连言玟也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言鸿志当晚都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好了。 　　没办法，这个周末言絮不得不拖着何憬时一起回家来让爸妈安心。 　　这一顿饭吃下来，言鸿志总算放心了，女婿对女儿依然照顾有加，言辞之间极其护短，就连他这个爸爸也不例外，他的担忧简直就是毫无必要。 　　吃完饭，言鸿志拉着何憬时在客厅聊生意场上的事情，言絮和言玟一起跑进房间里说姐妹间的悄悄话。 　　这阵子言玟和那位大学老师董川和开始了约会，昨天的音乐剧就是董川和约她去看的。项芳雅和言鸿志很关心两人的进展，又不好意思多问，怕言玟逆反，让言絮过来打探两人的情况。 　　“还行吧，”言玟浅浅地笑着，“他很细心，怕里面空调冷还替我带了披肩，听完以后还头头是道地和我讲观后感，挺有趣的。” 　　“那还挺有心的，”姐姐的感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曙光，言絮很开心，“下次我们可以一起约着出去玩。” 　　“好，我看他挺喜欢徒步爬山，可以去附近走走，哦对了，”言玟有点担心地问，“前两天你和憬时没事吧？” 　　“我们俩能有什么事，”言絮得意地道，“现在他有小辫子在我手里，我指东他不敢往西。” 　　言玟乐了：“好吧，我现在真的相信是他求着你结婚的了，别太欺负人了，记得要互相体谅、互相尊重，可不能仗着他爱你就无法无天了。” 　　“明白，”言絮也叮嘱道，“姐，你也一定是要真心喜欢那个董川和才可以，别搭理爸，他现在恨不得你马上结婚。” 　　言玟点了点头。 　　正说着呢，门被“咚咚”敲了两下，何憬时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地问：“小玟，可以借一下你的妹妹吗？” 　　言玟慌忙把言絮推了出去：“可以可以，完全可以。” 　　虽然言絮已经结婚了，但她的房间还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就连被子被套项芳雅也一季一换，平常还经常拿出去晒晒。 　　拉着何憬时一起倒在床上，闻着杯子上阳光的清香，言絮彻底放松了下来，发出了惬意的叹息声：“说吧，找我什么事？” 　　何憬时犹豫了一下，正色问：“还记得俞湛周吗？” 　　言絮吓了一跳，飞一样地捂住了他的嘴，又跑过去确认了一下门有没有锁好、窗户有没有关好，这才做贼一样地回到了床上，咬牙切齿地道：“谁能忘得了？这个渣男！居然现在这么火，网友的眼都瞎了。” 　　那个黑马综艺已经结束，可俞湛周的热度却没有下降，几首原创歌曲在各大榜单上独占鳌头，又接了好几个代言，还被邀请参加了几档综艺当嘉宾，知名度迅速提升，也拥有了一大帮歌迷和路人粉。 　　有时候想想真是心酸，当初寂寂无名的时候，是言玟陪着他一起熬，可等他功成名就了，最应该和他一起享受荣耀的女人却已经分道扬镳。 　　“是这样的，你姐当初一出事，我就去查过了，”何憬时轻叹了一声，“当天他去了现在这家娱乐公司签约上综艺，的确不在家里，也不知道你姐摔伤了，倒不是无情无义故意不来探望你姐的。” 　　“就算他不在，他家里也一定发生了什么让我姐不能接受的事情，要不然我姐怎么会失魂落魄地出了事？”言絮气愤地道，“总之他不是好人。” 　　“好，他不是好人，”何憬时凝视着她，严肃地问，“现在我这里有个很好的机会，可以报复他，你要不要？” 　　《吞噬日2》的音乐早在今年四月就已经全部做好，各种相关的主题曲、插曲、BGM也都已经剪辑制作完毕，就等电影上映后发行了，然而上周忽然又曝出了意外。 　　音乐制作公司出了版权上的纠纷，有个词曲原作者跳出来维权，说是这家公司剽窃他的作品，恶意将他这个原作者改成了其他人的名字。 　　这位维权的词曲原作者就是俞湛周。 　　据他说，这部电影的音乐，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呕心沥血历时数月完成的，但因为当时不懂合同，被这家公司骗着签署了一个转让版权的合同，踩了文字陷阱，非但只拿了几千块的酬劳，还把署名权都剥夺了。 　　原本何尔这边的意思是，闹大了对电影上映会有影响，希望两边各退一步和解，音乐制作公司多出点钱买断，俞湛周放弃署名权。那个音乐制作公司答应了，但俞湛周这里却坚决不同意。 　　“他说，这些音乐都是他为了初恋情人做的，当时说好了要署名让恋人为他骄傲的，现在虽然初恋情人不要他了，可他还是想把这些音乐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初恋情人，他不会和解，宁愿打官司也要要回署名权，所以，”何憬时轻描淡写地建议，“所以，如果你想报复的话，我就不搭理他，在他们打官司的时候帮那家公司一把，舆论上造势他没有契约精神，他现在虽然火，但没有根基，他现在签约的那家公司也不可能为了他和我们杠上，很有可能从此星途一落千丈，成为一个昙花一现的普通人。” 第50章 妻管严实锤了 　　这一整天, 言絮都在纠结中度过。 　　不得不承认，何憬时这个建议很诱惑。不管当时的情形如何，言玟是因为俞湛周受伤失忆, 也是因为俞湛周伤心欲绝, 俞湛周现在功成名就, 却从未回来找过言玟, 作为言玟的妹妹，言絮当然会有报复的念头, 让俞湛周从顶峰坠落泥地、所有荣光都化为乌有，这听起来就很解气。 　　可是，何憬时转述的俞湛周的那一段话，却让言絮犹豫了。 　　《吞噬日2》音乐创作项目，应该就是年初言玟从南岛回来后告诉她的那个保密项目，俞湛周还签了保密条款，雄心勃勃地希望凭着这个项目获得认可, 是当时两人对未来的希望。 　　现在那家公司剽窃了原作者的署名和权益，摆明了就是压榨一个小透明的心血, 仗着自己在圈内的地位和权势肆意欺诈作者, 如果她和何憬时帮着那家公司, 那岂不是在助纣为虐，让原本就恶劣的原创音乐市场和原创作者更加举步维艰？ 　　而且，听这话里的意思，俞湛周对言玟依然旧情难忘，希望署名只是想完成自己对初恋的承诺, 听起来当初的分手好像别有隐情。 　　她有权利代替言玟去审判、去惩罚俞湛周吗？ 　　没有。 　　可能现在这样，言玟遗忘了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已经是对俞湛周最诛心的惩罚了, 曾经的言玟，在俞湛周身上寄托了她对音乐的梦想，作为她的妹妹，没有资格去打碎这寄托了希望的伊甸园。 　　挣扎犹豫了半天，最后言絮去听了存在何憬时电脑中的《吞噬日2》原声大碟。 　　在音乐理论方面，言絮算是个门外汉，只有练钢琴时学的一些粗浅的音乐知识，但这张大碟，却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耳朵。 　　一首片头曲大气磅礴，将第一部 最具特色的几段音乐揉入了前奏中，即融合又创新，既能勾起人们对第一部的回忆，又不乏新鲜感；片尾曲则缠绵悱恻，亲情、友情、爱情、人性的残忍和光辉，在音符的跳跃中淋漓尽致地展现。 　　而各种为电影制作的bgm更是特色明显，紧张、刺激、缠绵……能极大限度地调剂起观影者的感官体验，闭上眼睛沉浸在这音乐世界里，言絮仿佛随之踏入了脑海中天马行空的科幻之旅。 　　“曲子……听起来好像还挺不错的。”言絮喃喃地道，她很想违心地批评，却找不到可以批评的点。 　　“你也知道，为了这部电影的音乐，西瑭他们几个费了不少劲，找过几位知名音乐人，做出来的demo都不满意，这一版却让他们非常惊艳，最后达成了合作，没想到又出了这么一个岔子，”何憬时感慨道，“我那会儿就说过，俞湛周是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人，果不其然，如果他能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在电影里署上名字、拿回版权，那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以后不仅仅是一个台前光鲜靓丽的明星，也会是名优秀的音乐制作人。” 　　“这曲子真的是他写的？他真的是被骗了吗？”言絮忍不住再次确认。 　　何憬时点了点头。 　　这一刹那，言絮在心里做了决定。 　　就算俞湛周和她们家有这样那样的纷争，她也做不到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去夺走一个音乐原创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作品署名权。 　　如果言玟恢复记忆的话，也一定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他有没有才华，现在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她轻声道，“但要是他真的是被骗了，我们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情。既然这个项目是我姐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希望，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堂堂正正地在电影音乐制作这里写上他的名字，就算是我姐没有爱错人的证明吧。” 　　何憬时定定地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言絮被他看得不安了起来，“太圣母了吗？” 　　“当然没有，”何憬时笑了，在她脸颊上轻嘬了一口，“我只是在想，我怎么运气这么好，碰到了你这么一只嘴硬心软的小猫咪，看着张牙舞爪凶凶的，实际上却比谁都要心思细腻柔软。” 　　言絮的脸上一热，朝他扑了过去：“说我像猫，那我看你像是狐狸，又小气又阴险。” 　　这手脚并用、气急败坏的样子，不正是一只傲娇的布偶猫吗？何憬时接住了她的“爪子”，“布偶猫”和“狐狸”你来我往地“厮打”了一番，最后抱在一起倒在床上打了个滚，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四目相对了片刻，何憬时温柔地吻住了言絮。 　　何其有幸，他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这个女孩，又执着地默默的追逐了这么多年，最终拥有了言絮。 　　这是这个世界给他最好的馈赠。 　　双休日的时光过得很悠闲，何憬时难得有空，拖言絮一起出门去逛街。 　　言絮一开始还不太乐意，她现在对逛街购物的兴趣不大，一般都是想买什么逛什么，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问题，今天她也没什么想要添置的东西，还不如赖在家里葛优躺呢。 　　“说起来，我们俩结婚这么久了，我都还没给你买过东西，”何憬时忽然语气酸溜溜了起来，“以前我记得你和翟东方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喜欢逛街，有事没事就去金城广场，不是吃甜品就是买衣服……” 　　“打住！”言絮真是纳了闷了，“你不会变态地跟在我们后面偷窥吧？” 　　何憬时自知失语，立刻打补丁：“不是故意跟着的，只是偶尔碰到了而已，有那么一两次是我太想你了，所以跟了一会儿。” 　　言絮哭笑不得：“那我和徐乔波经常去外面玩，你不会也偶尔跟踪过吧？” 　　何憬时慌忙否认：“没有，说实话，你和徐乔波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我备受打击之外，后来我就感觉你们俩长久不了，就看他那帮狐朋狗友的雷什么时候爆了。” 　　“那你就是针对翟东方是不是？”言絮斜睨了他一眼，“不会以前做过很多方案要怎么不动声色地收拾他吧？” 　　何憬时沉默了片刻，终于坦白交代：“是，我特别在意他，小絮，我嫉妒他拥有过你八年的时光，他拥有你的初恋，拥有过很多你的第一次，我的确想过怎么把他家的公司弄得倒闭或者破产，可转念一想，要是他落魄了，以你的性格肯定会对他不离不弃的，所以就放弃了。” 　　“行行行，怕了你了，”言絮赶紧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走，“陪你去逛街，逛到地老天荒，麻烦你别再吃他的醋了。” 　　安州逛街的最佳地点，当然就是金城广场了，广场中心是奢侈品云集的高档品牌区，周边有法式、日式等各种料理，再过去点是步行一条街，有着女孩子们最喜欢的甜品店、饰品店和各种网红打卡点。 　　吃了私房菜馆的午饭、买了大包小包的衣服首饰、尝了花里胡哨的甜品，末了言絮还被拖着去坐了黄罗江的游船，又沿着江边的公园手牵着手逛了一圈，欣赏着江边两岸的美景，一个下午的时间飞一样地过去了。 　　眼看着红日西斜，计划中两人还要去吃一顿帝王蟹大餐才能结束今天的活动，餐厅在广场的另一头，步行过去需要十五分钟，努力精神奕奕了一个下午的言絮终于萎了，把整个人都挂在了何憬时的胳膊上，耍赖道：“我走不动了，你故意欺负我，我和翟东方也没走过这么多路……” 　　“不许再提翟东方，”何憬时忍无可忍，威胁道，“再提他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言絮抿着唇直乐：“我这是在帮你治疗翟东方PTSD症状。堂堂何尔投资的CEO、安州的商界顶流，居然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受不了，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哎！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不许胡来！” 　　眼看着何憬时要抓着她了，她转身就跑。 　　只是此刻已经精疲力尽的她怎么会是何憬时的对手，没几步就被捉拿归案，识时务为俊杰，她立刻软语求饶：“哥哥，球球哥哥，别闹了，在外面，被人家看到了有损你的形象……” 　　眼前的女人发丝凌乱、双颊因为奔跑白里透粉，眼睛水汪汪的，一副可口的模样，再加上那一声绵软的“球球哥哥”，实在让人心痒难耐，何憬时真想立刻把她压在身下，亲到她意乱神迷为止。 　　可惜，广场里人来人往的，的确不能太过放肆，他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别跑了，这样还不更累了？”他无奈地道。 　　“那你还要追我……”言絮抱怨着，重新把身体的重量挂在了他的胳膊上，“你拖着我走吧。” 　　何憬时想了想，背过身去微微弯腰：“上来。” 　　“干吗？”言絮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背你过去。”何憬时示意。 　　言絮愣了一下，高兴地往上一扑，在他脖子上用力地亲了一口：“老公，你真好，第一次有人背我呢。” 　　还有比这句“第一次”更动听的话吗？ 　　没有了。 　　言絮虽然个子挺高，但人瘦，重量也就□□十斤，何憬时背起来毫不费力，唯一让人晃神的，就是言絮的脸一直在他脖颈、耳畔摩挲，痒痒的，一直痒到了心里。 　　“何总……是何总吗？”有人忽然从后面紧跟了几步，试探着问。 　　何憬时转头一看，居然是去年合作投资的那家新能源公司的陶总，他笑着道：“陶总，是我，真巧，怎么就在这里碰上了。” 　　陶总震惊地看着他，又看看言絮：“这……这位是……” 　　“我太太，”何憬时介绍，“言絮。” 　　言絮的脸一红，挣扎着要下来。 　　“别动，别摔着了，”何憬时阻止，对着陶总歉然道，“不好意思，今天我太太陪我逛街累到了，我背着也不方便讲话，咱们要不改日再聚？” 　　“好好好，”陶总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忙，我也没什么事，就看到了……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不说了不说了，回头咱们再聚。” 　　何憬时也不再客气，和他道了别，继续大步往前走去。 　　言絮趴在他的后背，越想越好笑：“喂，你这一世英名要毁了呢，还不赶紧让我下来，堂堂何总居然背着老婆逛街，妻管严实锤了，要被你的同行笑掉大牙了。” 　　“谁敢笑我？”何憬时轻哼了一声。 　　言絮的笑声一顿，也是，谁敢笑他？刚刚那个陶总不也是什么都没说吗？ 　　“好吧，你最厉害，”言絮只好认输，又好奇地问，“那你说，刚才那个陶总吞吞吐吐的，这是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话吗？” 　　“可能是听信了谣传，现在忽然发现被骗了，有点震惊吧。”何憬时轻描淡写地道。 　　言絮琢磨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难道是我姐和你谣传？” 　　“对，那天我听你说了我和你姐的事情就觉得不太对劲，去查了以后发现有人故意在外面传播谣言，”何憬时淡淡地道，“正好，今天陶总看到了，回去多传播传播，这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言絮恍然大悟：“你太狡诈了，原来早有预谋，坦白交代，是不是早就看到陶总了才要背我的？” 　　“当然不是，”何憬时偏过头来亲了亲她的手指，“我想背你，陶总只是一带两便罢了。” 　　…… 　　走过转角，前面就是预定的餐厅了，路边有家店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围了一群人在看热闹，言絮好奇地张望了两眼，赶紧拍了拍何憬时的肩膀：“停一下。” 　　店门前有人听到声音，猛地回过头来，两人视线正好撞了个正着。 　　居然是邱慧儿。 　　只见她的形容憔悴、脸色苍白，而她的身后，正是她今年新开的品牌连锁美容中心总部门店，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往美容中心的大门贴封条。 第51章 . [最新] 正文完结 幸福 　　人来人往的广场里, 从小相识的两个人四目相接，眼中都是猝不及防的惊愕。 　　一个趴在老公的肩头，眉梢眼角都是甜蜜的气息；一个形只影单、疲惫憔悴, 后背是大门紧紧关闭着的美容中心。 　　言、邱两家向来交好, 父辈的实力相当, 平常难免会暗中攀比一下儿女的发展, 去年邱慧儿回国后雄心勃勃，以联合母校生物科技技术力量的名头, 用打造“轻医美”的概念创办了新的美容品牌，一度在年轻一辈中风头无两；而言絮两度被退婚，闪婚后被人等着看笑话，书吧被认为是打发时间消遣的玩物，无论是家里还是公司都是一团乱麻。 　　万万没想到的，一年的时间过去了，两人的境况全然换了个个。 　　“你……你这是故意来看我的笑话的吗？看我这样你满意了对不对？”邱慧儿的双唇颤抖着, 喃喃地质问，又忽然神经质地拔高了声调, “言絮, 我告诉你, 你也用不着得意太久！风水轮流转，哪天你也会倒霉的！” 　　言絮无语了，她不就是来逛个街、吃个饭，谁知道会刚好撞上邱慧儿啊？ 　　不过这种笑话，不看白不看, 邱慧儿在背后造谣她是言玟替身看她笑话的时候，也没见嘴下留过情。 　　“咦，原来你这是倒霉了呀？你不说我还看不出来呢。恭喜你啊, 做人太恶毒，没毒到别人，反倒把自己毒倒了。”言絮慢条斯理地嘲讽着，从何憬时的背上跳了下来。跳下来的时候她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步，何憬时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低声责怪：“小心点，别崴脚了。” 　　两人的互动亲昵且自然，何憬时对言絮的体贴和爱护溢于言表，邱慧儿的眼睛都要滴出血来了，恨恨地道：“何憬时，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她这人凉薄得很，作天作地，翟东方和她青梅竹马好了这么多年，一言不合就被她抛弃了，你想想你能落得什么好？也就是因为你有钱她才对你假以辞色，要不然的话，你也早就被她一脚踹了，真没想到堂堂何尔投资的老总、在商场令人闻风丧胆的何憬时居然也会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真的可笑。” 　　“你这话可提醒我了，”何憬时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得再努力多挣点钱，这才能让小絮不抛弃我。” 　　“你——”邱慧儿差点没呕出一口血来。 　　“还有，希望你以后吸取教训，管好你的嘴巴，”何憬时的眼神渐渐变冷，“要是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小絮的风言风语，那就不只是你的美容中心关门的事情了。” 　　邱慧儿脸上的表情从茫然渐渐变为惊骇：“你……我……你怎么……” 　　“不懂吗？”何憬时冷冷地道，“我不介意再教你几次。” 　　“懂，懂了！”邱慧儿颤声道，“对不起，是我胡说八道，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多嘴了，小絮，我错了，看在我们俩家以前的交情上，你帮我和你老公说说好话……” 　　言絮听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你的美容中心和憬时八竿子打不着，和他说好话有什么用？你但凡把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放一半在你的美容中心上，也不至于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邱慧儿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连后退了几步，看看言絮，又看看面无表情的何憬时，她双唇嗫嚅了几句，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捂着脸跑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言絮皱了皱眉头。 　　贴好封条的工作人员正好要走，她上前问了问，大概就是邱慧儿主打的“轻医美”原本经营范围只是美容，但她急功近利，推广了医疗美容的项目盈利，结果起了纠纷，被人举报到了工商，然后工商彻查，发现了一系列的违规情况，勒令她停业整顿。 　　这一年来邱慧儿已经在市内开了一家总部和七八家分店，这一下损失最起码上千万，如果整改还是不合规，前期的几千万的投资就全部打水漂了。 　　言絮有些狐疑，试探着问：“是你教训她的？” 　　何憬时神情自若：“算不上，我只是顺水推舟一把而已。” 　　前两天言絮误会他暗恋的人是言玟，还说出了他大学里的事情，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让人一查，果不其然，关于他喜欢言玟的谣言尘嚣甚上，好多人都在等着看言絮被替身的热闹，谣言的起源都指向了邱家的这个女儿邱慧儿，再联系以前邱慧儿和言絮的恩怨，幕后指使人是谁不言而喻了。 　　正好，邱慧儿和顾客闹了纠纷，邱慧儿自以为在工商有人，很嚣张地不接受调节，何憬时就顺便恳请工商管理针对美容市场的乱象来一起行业大整顿。 　　“所以，她就成了这次大整顿的典型？”言絮有些好笑地问。 　　“对，谁让她居然散布谣言，让我太太伤心了？”何憬时淡淡地道，“点到为止地教训她一顿，算是给我老丈人面子吧。” 　　言絮算是发现了，何憬时这个人的确厉害，算计人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的，但凡看到一丝漏洞，他就能瞅准了一击即中。 　　“好了，开心的日子不要提她了，”何憬时拉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地朝前走去，“还是想想怎么吃我们的大螃蟹吧。” 　　晚上的帝王蟹是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厨师抓来给言絮看的时候还张牙舞爪、威风凛凛，一眨眼就成了她的盘中餐。 　　芝士焗蟹腿、蟹肉火锅、蟹黄蒸蛋……这一个个菜端上来，言絮大快朵颐，吃得撑了。 　　吃完饭广场的音乐喷泉开了，坐在餐厅外面的茶水吧里正好可以看到全景，两人肩靠着肩，看着广场上璀璨迷人的夜景，听着缠绵悱恻的音乐，这一刻，没有太多的语言，只有偶尔相视一笑的契合。 　　回家的路上，这种浪漫旖旎的感觉还没散去，言絮靠在副驾驶位和门的斜角上，定定地看着何憬时。 　　车厢放的音乐电台里有人在哼唱着一首古老的英文歌，正是他们熟悉的那一首，“seven lonely days make one lonely week*……” 　　何憬时跟随着音乐节拍轻声哼唱着，偶尔转过头来看着言絮笑。 　　“笑什么？”言絮忍不住问。 　　“笑你一直看着我，”何憬时调戏道，“我这么好看吗？” 　　当然好看，眼前这个男人，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之一，另一个就是俞湛周。 　　不过，这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可不能助长他的气焰。 　　言絮轻哼了一声：“才没有呢，这不是车子里只有你这么一个男人，我不看你看谁去？” 　　何憬时踩了一下刹车，汽车靠边停了下来：“好吧，光在车里看没意思，我到你去个好地方看个够。” 　　言絮有点纳闷地往外看了看：“不是说回家了吗？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对，回家，”何憬时替她拉开了车门，“小囡，今天我们回另一个家。” 　　下了车，前面黑漆漆的，言絮适应了一下才看清了，何憬时带她来的地方就是外婆家那一片的老房子。昏暗的路灯一盏又一盏，将原本狭窄漆黑的弄堂点缀地即神秘又温馨；一排排老房子伫立在前方，被月光晕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银光，没有了白天的破旧，反而有了一种复古的艺术感。 　　何憬时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言絮好奇地问：“你带我来这里干吗？哦，我知道了，”她兴奋了起来，“是不是带我来你外婆的那栋老房子？是你买下来的吧？” 　　何憬时点了点头。 　　那会儿外婆去世后，这房子被他舅舅继承了，舅舅不懂他对这里的感情，没过多久就把房子卖给了别人。等他有实力的时候，这里已经辗转了好几个买家，最后一任买家要给孩子读书，说什么也不肯卖房子，一直等到孩子考上了大学这才松口。 　　从买下房子办好证件到重新装修好，他花了大概一年多的时间，最后的软装几乎都是他凭着记忆亲力亲为的。 　　推开门，入目之处便是古老的菱形格拼花地板，中间的布艺沙发上铺着白色的小花布，以前徐婆婆爱干净，几乎每一个家具上面都会铺上这样的小花布。 　　顺着木楼梯往上走去，楼梯虽然狭窄，但扶手都是精雕细刻打磨过的，有一种低调华贵的感觉。 　　二楼有两间卧室，言絮记得，徐婆婆特别疼外孙，把一间大的给外孙住，小的留给了自己，那会儿言絮外婆家比徐婆婆家要小得多，她的卧室是从外公外婆的房间隔出来的一小间，所以她特别羡慕球球哥哥，一下课就往这里跑。 　　推门而入，言絮不由得呆了一下。 　　和记忆中的房间很像，却又大不相同。 　　靠墙一整面的书柜变成了一整面墙的玩偶架，什么玲娜贝儿，什么小猪佩奇，能叫得上名字的网红玩偶都在了，一个个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你说的，想要一整面墙的玩偶，家里那个不算，这个才是我那时候答应你的。”何憬时解释道。 　　言絮抓起一个玩偶在手里揉捏着，又在脸上贴了贴，心满意足：“好吧，算你没有食言。” 　　玩偶架旁就是窗户，窗户和以前一样小小的，有个像榻榻米一样的窗台，可以当书桌用，也可以当座椅。 　　那会儿何憬时放学回家都临近黄昏了，言絮会跑到这里来做作业，窗台上的夕阳照了进来，弄堂里的微风轻拂，而她趴在何憬时的腿边，背一会儿书玩一会儿，惹得何憬时生气了，再乖乖地正襟危坐好好朗读，半天下来，这样的场景要重复好几回。 　　忽然，言絮的眼睛一亮：“相册！” 　　何憬时有点不太自然，迅速地把手按在相册上：“先说好了，不许笑我，看完就把这里的人给忘掉。” 　　言絮恍然大悟：“原来你把高中和大学的照片都藏在这里了，怪不得我在你北州的家里一张都没看到。”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何憬时悻然道，“那会儿真的太丑了……” 　　言絮压根儿没理他，兴致勃勃地翻了起来。 　　相册很小，里面照片也没几张，大多数都是学校里公式化的留影，有壁球比赛的，有升旗仪式的，还有几张数学竞赛时的抓拍照，照片里的何憬时的确不太好看，除了身材高大挺拔之外，也就是脸部轮廓分明、眼神清亮这两点还算是可取之处。 　　何憬时太狡猾了，要是在北州的时候看到这几张照片，她保准能把何憬时和球球哥哥对上一点号，那也就没有后来的误会了。 　　“咦，这里有我。”言絮发现了新大陆。Pao pao 　　照片里她拎着个竹竿在追一只鸡，何憬时则在后面追她，两人一鸡鸡飞狗跳，也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 　　“你忘了？有人送了我外婆一只鸡补身体，我外婆送给了你外公，结果刚在那里推来推去，鸡跑了，你就去追。”何憬时一边回忆，一边嘴角露出了笑容。 　　言絮挠了挠头，她真的没印象了。可能是小时候顽皮的事情太多了，这事情不够有记忆点。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狡黠地一笑，从包里也翻出一张照片来：“你有照片，我也有。” 　　这是在外公那里找到的那张合照，她抢过来以后翻来覆去看了好久，然后藏在了包的内侧，一直忘了拿出来和何憬时分享。 　　何憬时愣了一下，伸手去抢：“你哪来的照片，别看了，我那时候那么丑。” 　　那会儿他几乎不拍照，就算拍的也都是抓拍，大部分都是侧脸、后脑勺，这样的正脸照简直绝无仅有，绝对是他想要抹去的黑历史。 　　言絮敏捷地一扬手，躲开了他，又往他的怀里一钻，撒娇道：“干吗不让我看？再丑也是我的球球哥哥，也是我的老公，也是我爱的人，不许说丑，在我眼里都很帅，就好像你觉得我过敏的脸很可爱一样。” 　　何憬时的手顿住了。 　　良久，他屏息问：“小絮，你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言絮的脸有点红。 　　“听到了，你别想赖，”何憬时一把掰过她的肩膀，目光炯炯有神，“我听到你说爱我了。” 　　“爱了就爱了嘛，也没什么了不起，”言絮轻哼了一声，嘲笑道，“你这么大惊小怪的，一点儿都没见过世……唔……” 　　最后一个字，被何憬时吞进了喉咙里。 　　这一次的吻特别热烈，何憬时仿佛要把她吞吃殆尽似的，她的身体、她的灵魂仿佛被一手掌控，连呼吸都被掠夺。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憬时才松开了他的桎梏，言絮急促地喘息着，双颊酡红。 　　“还笑我吗？”何憬时低喃着。 　　言絮靠在他的怀里，连连摇头。 　　“看，”她忽然发现了新大陆，轻呼了起来，“你看照片的右边。” 　　照片是在外公家的客厅拍的，背景是后面的沙发和博古架，三个人占了照片排版的大部分，但在沙发的后面里，有一个藏着的小脑袋冒了出来，一只小辫子半弯着，黑黑的头发和黑色的椅子融为一体，乍眼一看还真发现不了。 　　这只小脑袋不正是言絮吗？ 　　“所以，命中注定，我们俩就是有着难解的缘分，你注定就是我的人。”何憬时矜持地笑了笑。 　　是啊，这奇妙的缘分，从遥远的从前开始，在这一张照片里定格，在经历十年的分离后，被命运折断的缘分再次被延续，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爱上了对方，开启了美满的婚姻。 　　未来，这缘分也必定会让他们携手前行，成为彼此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存在。 　　言絮依偎在他的怀里，幸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