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之上》作者:苏亦谜   文案:   【女撩男/男追女】   【渣女回头/高岭下凡】   【1】   家族企业陷入资金危机,时之湄被迫回国,准备联姻。   她大小姐脾气,谁都看不上,唯独相中华耀太子爷。   ——苏域。   华耀集团执行总裁,长相俊美,能力超群,就是性格太过高冷。   难撩程度之高,令无数人心碎。   时之湄却不信邪。   对她来说,男人,只有看不上的,没有撩不动的。   “我的名字不太常见,写给你看。”   时之湄示意他伸手,准备在男人掌心里挠痒。   苏域眼皮都懒得抬,抽出记事本,啪地放到两人中间。   “往这儿写。”   时之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难得被人拒绝,回家之后,她跟朋友吐槽。   “这人好没劲,要不是家里要求,我哪能受这种委屈?”   朋友笑着问:“所以你还要继续追求他?”   “这怎么能叫追求?”时之湄纠正,“我明明是在拯救他。”   【2】   身为苏家长子,苏域自小接受精英教育,所有喜好都脱离低级趣味。   唯有一抹艳色萦绕在心头,每个失眠的夜里悄然入梦。   听说他心口朱砂回国,好友忙来打听情况。   苏域淡淡地说:“人还是那样。”   ——漂亮轻浮,虚伪做作,仅有的小聪明全都用来勾引男人。   怎么看都不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朋友奇怪,“人家主动到这个份上,你怎么无动于衷?”   “她以为我还跟之前一样,随便撩撩就会动心。”苏域随手扯松领带,轻嗤,“怎么可能?”   #想太多,人家早就忘记之前撩过你了#   #划船不用桨,翻在水中央#   【故作深情的玩咖大小姐】×【看似清冷的闷骚贵公子】   ※她唇之上,是他难解的渴望※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婚恋 业界精英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之湄,苏域 ┃ 配角:下本开《做戏而已》求预收 ┃ 其它:小苏小苏,从不服输   一句话简介:是他难解的渴望   立意:爱与和平 第1章   她唇   01.   晚宴七点开始。   六点不到,时之湄就打扮妥当,站在镜子前做最后检查。   水蓝色挂脖长裙,腰部两侧收窄,勾勒出女人纤秾合度的身材,宛如童话里刚上岸的小美人鱼。   时之湄满意地笑了下,找人送自己去酒店。   刚走出衣帽间,迎面撞上弟弟时蔚。   时蔚行色匆匆,头也不抬地按着手机。   时之湄伸腿挡在他面前。   时蔚毫无防备,被绊得踉跄两步,回头,瞥见她这身打扮,他忍不住吹起口哨。   “哟,我们妹妹今天打扮得好漂亮哦!”   以前国内的朋友喜欢用迭音喊人,“湄湄”常常走音成四声的“妹妹”,时蔚听到之后也跟着瞎喊。   “没大没小。”时之湄横了他一眼,“叫姐。”   时蔚跟她打哈哈,“差不多啦,姐姐妹妹在英语里都是sister。”   着急出门,时之湄懒得讨价还价,转而问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约了几个朋友一块喝酒。”   “跟你的朋友们打声招呼,说你晚点再过去。”   时蔚:“啊?”   “等会儿我要去参加一个晚宴,家里的司机跟爸走了。”时之湄眨巴眨巴眼,理直气壮地要求,“你得送我过去。”   时蔚:“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点。”   时之湄随手将包丢到他怀里,自顾自地往外走。   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姐,你都回国也快一个月了,能不能下个APP学学怎么用手机打车吗?”时蔚追上她,脸上挂着无奈的神色,“我不是每天都在家的。”   “你也不用每天在家等着。”时之湄顿足,莞尔一笑,“我需要你的时候能赶回来就行。”   时蔚:“……”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给姐姐当起拎包小弟。   走在时之湄身后,才发现她裙摆上缀着碎钻,一闪一闪的,似有群星环绕。   他的姐姐,即使不出门,每天也有精力把自己折腾成花,更何况今晚有宴会。   时蔚联想到时运生前不久提过的联姻,随口问:“姐,你今晚这是相亲晚宴吗?”   听到相亲二字,时之湄紧张起来,“连你都知道了?”   “对呀,爸整天念叨说现在你去联姻才能救时涧,我能不知道吗?”   时之湄闻言,不由地冷笑,“我有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我们妹妹长得这么漂亮,哪个男人看到不被迷得晕头转向啊?”   明明是奉承她的话,时之湄却听得心里发堵。   她打着读书的名义在英国逍遥快活多年,哪成想上个月时运生忽然通知说时涧有危机,让她赶紧回国联姻。   时之湄自由惯了,说什么都不肯为家族企业奉献自我。   时运生见劝不动她,只好使出杀手锏——   ——停掉自己给她的信用卡。   这招果然奏效,不出一周,时之湄便收拾好行李,不情不愿地踏上回国飞机。   车在急速行驶中,两旁的路灯急速后退,拉出道道彩色的光束,窗上朦胧映出她满脸愁容。   她打心眼里抗拒联姻。   可没有没有抗拒的资本,能怎么办呢?   微信提示音截断了时之湄的思绪。   她姨妈隋瑗发来一条语音。   “小湄,这是慈善拍卖会上所有拍品,你看看喜欢哪个?”   她发来拍卖会内部的册子。   时之湄点开,连续翻了几页,终于找到自己先前看中的项链。   是压轴拍品。   这就意味着……价格一定很高。   自己现在没有经济来源,八成拍不起。   时之湄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时蔚偏头看了她一眼,“唉声叹气的。”   等等。   自己被停掉信用卡,可时蔚没有啊。   时之湄灵机一动,开口试探性地问:“时蔚,姐姐对你好不好啊?”   时蔚脸上露出提防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这问题很难回答吗?小的时候爸工作忙,基本都是我在带你,你那会儿可烦人了,整天就知道哭……我才出国几年啊,你全都忘了?”   “姐姐的大恩大德我哪儿敢忘啊,下辈子有机会我一定当牛做马来报答您。”   “下辈子谁还认识你啊,我要你现在就报答。”   时蔚问:“怎、怎么报答?”   时之湄说:“帮我把今天拍卖的钱结了。”   时之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准备拍什么?”   “就一条项链。”   时蔚:“多少钱?”   时之湄:“不贵,也就一两百万吧。”   一两百万买项链还叫不贵?   时蔚愕然,“怎么忽然打起我的主意,我记得老头子给你的额度比我高不少。”   提起这个,时之湄就来气,“爸把我信用卡停了!”   时蔚:“什么?!”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乖乖回来听他安排。”   好狠。   时蔚不禁咋舌。   对他们这种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子弟来说,失去经济来源约等于断手断脚。   时之湄委屈地扁嘴,“时蔚,姐姐现在只能靠你了。”   唇亡齿寒的悲凉感袭上心头,时蔚咬紧后槽牙,故作大方地掏出自己那张卡。   “不就一百万吗?我给你出。”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时之湄换上一张笑脸,开心地接过信用卡。   驶到酒店门口,隔着车窗看到门口站着一位贵妇,身着旗袍,气质优雅。   是她姨妈隋瑗。   时之湄一惊,指挥时蔚在旁边停下,又嘱咐说:“你就别跟着了。”   “为什么啊?”时蔚朝外探头,“我还想看看是什么晚宴呢?”   时之湄挡着不让他看,“这是大人才能去的地方,你赶紧去酒吧玩吧。”   时蔚:“……”   什么叫用完就扔,他这回算是明白了。   -   走到酒店门口,时之湄抬头,甜甜地喊姨妈。   “小湄,好几年不见,漂亮不少。”隋瑗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越长越像你妈妈。”   时之湄笑容不自觉地僵了下。   两人并肩走进酒店,谈笑声、碰杯声、玩闹声逐渐清晰起来。   见到隋董过来,侍立两侧的服务生对视一眼,拉开大厅的门。   五十岁那年,隋瑗创立了自己的慈善基金会,每年举办一次晚宴,对外博名声,对内固人脉。   起初因为慈善这个名号还朴素地办了两场,后面规格一年比一年高。   今晚的主角到场,其他人陆续过来打招呼,拿好奇的眼神打量她旁边的小姑娘,隋瑗跟人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外甥女。   一晚上下来,时之湄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叫了多少声叔叔阿姨。   没过多久,重头戏拍卖会开始。   她随姨妈坐在第一排。   隋瑗基金会门坎设得高,受邀出席晚宴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个个都是年过半百的商界名流。   前面的拍品大多也是他们这个年纪喜欢的古董字画。   熬了大半场,终于等到时之湄最期待的压轴拍品。   追光灯亮起,打在项链上,红宝石吊坠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愈发令她心动。   主持人郑重其事地介绍,“今天压轴的是隋瑗隋董事长珍藏多年的天然红宝石项链,起拍价170万。”   前面几样拍品成交价基本在200万左右,没想到压轴的这条项链起拍就180万。   快要超出她跟时蔚说的最高价。   时之湄在心底打了会儿鼓,理智暂时被喜爱压倒,她跃跃欲试地开口说:“200万。”   隋瑗瞥了她一眼,“喜欢这条项链吗?”   时之湄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可要努力啊。”   这一晚,隋瑗先是亲自出门迎接,又将时之湄带在身边隆重介绍,在场的人看在眼里,自然知道这位外甥女在她心里的份量不低。   考虑小姑娘刚回国不久,这条项链可能会是隋瑗这个长辈的见面礼。   他们象征性地往上抬了几十万便不再出手。   半个小时以后,时之湄勉勉强强加到260万,全场再无一人出价。   主持人开始询价。   “260万一次——”   这时,隋瑗轻轻地咦了一声。   时之湄一心纠结在“怎么让时蔚接受多出来的60万”上,听到姨妈这一声,心思猛地回到拍卖会现场。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轮参与的人明显少了一些,报价也比之前保守。   她不得不考虑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作为主办人,姨妈会不会觉得面上无光?   “260万两次——”   还是没人出价。   时之湄用余光偷偷打量姨妈的表情,感觉隋瑗的情绪也不如之前那几轮高涨。   她们两人多年没有联系,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但姨妈知道自己回国后,还是邀请她来晚宴,热情招待,自己让她当众下不来台,有点……不太好。   可现在没人出价,她总不能自己往上报吧。   就在她忐忑之际,大厅后面响起一道清润的声音。   ——“400万。”   摆脱尴尬处境,时之湄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随众人一起往后看。   大厅按照坐席分为左右两区,中间铺着红毯。   拍卖会开始时关掉了水晶大灯,只开了旁边几排渲染氛围的小灯。   半明半暗的光线勾勒出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形。   他款款而来,不疾不徐地走在红毯上,好像电影后半段赶来救场的男主角。 第2章   她唇   隋瑗看到他,小声嘟哝说:“苏域他还真来了?”   时之湄对来人的身份愈发好奇,“谁呀?”   “哦,你刚回国,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隋瑗压低声音,简短地介绍说,“他叫苏域,苏家太子爷,华耀现任执行总裁,人挺厉害的。”   时之湄哦了一声。   姨妈是国内名列前茅的企业家,能在她私下点评中得到一句“挺厉害的”,这人一定很不简单。   见又有人来,服务生过来,打开吊灯。   灯光如瀑,自男人头顶倾斜流下,瞬间点亮整个大厅。   唔!   时之湄心里滑过一声惊叹。   还挺帅。   在座多是长辈,苏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走到二三排中间,他停下脚步,抬眼看向隋瑗坐的位置。   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旁边坐的时之湄,正巧跟她打量过来的眼神相撞。   四目相对。   苏域很明显地顿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看向时之湄旁边的隋瑗。   “隋姨,有事耽误,真是不好意思。”   “你临时赶过来也不容易。”隋瑗毫不在意地笑笑,“再说也没晚,正好赶上拍卖会。”   服务生过来引他入席。   拍卖会继续进行。   在场众人以为时大小姐会继续抬价,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时之湄:“……”   时涧最鼎盛的时候,自己也没挥霍无度到四百万买一条项链。   何况现在。   她在心里劝自己说算了。   主持人例行询价。   “400万一次——”   “苏域出手向来没数。”隋瑗感觉出她的失落,柔声安慰道,“我家还有一条蓝色的,改天拿给你。”   时之湄露一个笑,“拍卖嘛,重在参与。”   “400万两次——”   本来,参加晚宴的人应该是苏域的妈妈容蕴。   她忽然身体不适,没法出席。   苏域被临时通知过来救场,进门时刚好听到压轴拍品的报价。   ——比去年妈妈那副画还低。   这个价格,隋姨应该会觉得面上无光。   他当机立断,出手直接拉高近一倍,然后等待别人抬价。   那边却没再出声。   苏域举目望去。   女人坐姿优雅,栗色卷发拨到一侧,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珍珠耳环随她动作晃出优雅的弧线。   十年没见,愈发妩媚动人。   “400万三次——”   “成交——”   周围掌声响起。   苏域这才回神,重新将目光移回台上。   -   拍卖结束还有场酒会。   此时,众人簇拥的主角已经换成了苏域。   时之湄独自走到香槟塔旁边拿酒,看着另一边的热闹,自我安慰说正好。   她也怕别人来问为什么不继续抬价。   找不到借口又不想实话说没钱。   在场谁能想到这里有个被自己爸爸要求卖身换流动资金的人呢?   香槟塔一共九层,底下打着灯,流光溢彩,玻璃壁面上依稀映出男人清俊挺拔的身影。   苏域正在应付上前攀谈的人。   他气质雍容,谈吐得宜,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一幅画。   想到这人刚四百万拍了一条项链,时之湄又默默在心里补充——   ——还是世界级名画。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自己能领这种男人回家,时运生应该不会再安排其他相亲对象。   时之湄被这个莫名的念头吓到,冷静一想又觉得可行性很高。   不只可以推掉时运生安排的联姻,还能跟帅哥谈恋爱打发时间。   何乐而不为?   时之湄稍微调整一下心情,捏紧手里的高脚杯,穿过香槟塔,朝苏域走去。   应付完一干人等,苏域终于找到机会,过来跟隋瑗替自己妈妈转达歉意。   “我妈一定要我当面跟隋姨说声抱歉,她今天身体实在不舒服。”   朋友临时爽约,隋瑗不可能没有情绪。   幸好苏域及时赶到,拍出今晚的最高价,给足了她这个主办人面子。   隋瑗便也懒得计较,还关切地询问:“哪里不舒服啊?有没有请医生看看?”   “还是老毛病,胃疼,医生刚才去家里看过了,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那就在家好好休息,你回去转告她,别把今晚的事情放在心上,晚宴明年还有。”   顺利完成任务,苏域又说:“对了,隋姨,我公司还有点事,等会儿可能要先走。”   “你有事就去忙,不用顾及我。”   正说着话,隋瑗余光扫到近处徘徊的时之湄,伸手招呼她。   “小湄,过来。”   时之湄好似刚看到他们,娉婷袅袅地走到两人跟前。   “刚才就想介绍你们两个年轻人认识。”   隋瑗闪开身,让两人面对面站着。   “小湄,苏域我刚才跟你介绍过,苏域,这是我外甥女,叫时之湄,前不久刚回国。”   时之湄抬眼看向苏域,唇边笑容丝丝抽开,“你好呀。”   离得近一些才发现苏域瞳色是很浅的棕色,眉骨偏高,无形中给人一种距离感。   苏域反应有点平淡,“时小姐好。”   酒会临近尾声,不时有人来跟隋瑗辞行。   “你们年轻人慢慢聊,我出去看看。”隋瑗又跟时之湄说,“我刚把你联系方式给了家里的司机,等会儿他送你回家。”   隋瑗年逾半百,忙了一整晚,脸上早有倦色。   时之湄还记得自己拍项链时差点让姨妈下不来台的事,忙体贴她说:“姨妈不用管我,您今天这么辛苦,司机应该先送你回去休息才对。”   隋瑗欣慰地笑笑,“知道你贴心,但这边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一个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   “那也应该让司机在这儿等着。”   时之湄偏头,语气熟稔地问站在她们旁边的男人。   “苏域,你什么时候走啊?”   她打了一记直球,明示想让苏域送自己回家。   苏域瞥了她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   “苏域,你刚才不是还说有事要提前走吗?”   隋瑗不忍看自己外甥女失望,主动出面打圆场。   “你顺便帮隋姨把我外甥女送回家,行吗?”   长辈开口,自然不好拒绝。   尤其在今晚自己妈妈还临时放了人家鸽子情况下。   苏域缓缓地吐出一个“好”。   -   时之湄长得漂亮,家境又好,从来只有男人追她的份儿,她从没有这样主动地跟人示好。   以往的经历让时之湄想当然地认为——   ——只要自己放下姿态,就没有搞不定的男人。   刚才自己已经释放出信号,从晚会大厅到酒店门口,她静等苏域回应,等来的却是沉默。   令人不安的沉默。   不应该啊。   时之湄对自己的外貌向来很有信心,男人见了自己不说是晕头转向吧,肯定不会是无动于衷。   她试探性地落后几步,苏域好似没有觉察到,自顾自地走出酒店大门。   离开酒店灯光,男人西装革履的背影跟夜色逐渐融为一体。   愈发难以捉摸。   时之湄带着疑惑,跟在他身后上了车。   苏域跟司机张叔介绍说:“这是隋瑗隋董的外甥女,姓时,先送她回家。”   “时小姐您好。”张叔问,“您住在哪里啊?”   “我住在风和雅筑。”   话音刚落,苏域偏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张叔从后视镜捕捉到他细微的动作,轻声问:“苏总?”   苏域淡声吩咐说:“先去风和雅筑。”   然后又是沉默。   时之湄咬了下嘴唇,照理说,确定他对自己没有兴趣,两人关系应该止步于此,可偏偏自己现在很需要他当幌子。   也就不介意再主动一次。   时之湄开口,故作好奇地问:“你名字里的yu是玉石的玉吗?”   “是疆域的域。”   “一个土一个或吗?在英国时间太久,我都快不会写字了。”时之湄在手心里比划几下,抬头问他,“你不好奇我的名字怎么写吗?”   苏域抬眸,觑了她一眼。   总算有了点反应。   时之湄得到鼓励,顺势往他坐的那边靠,“那个字不太常见,我写给你看吧。”   她屈起食指,示意他伸手,准备在男人掌心里兴风作浪。   苏域却自顾自地倾身,从中央扶手盒里抽出一个本子,放到两人中间。   “往这儿写。”   书脊硬角跟真皮座椅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他的回应。   张叔听到声响,奇怪地看了眼后视镜。   时之湄没拿本子。   她尴尬地闭了下眼,试图催眠自己忘掉这段不愉快的经历。   忍一忍。   等会儿下了车,又能做回魅力四射、人见人爱的时大小姐。   汽车走走停停,终于开到别墅区门口。   张叔开口打破沉默,“时小姐,进去以后该怎么走?”   “不用进去。”时之湄忙说,“把我放小区门口就行。”   风和雅筑建成年岁久,门禁很松,门卫问了两句便放行。   张叔又问:“时小姐,现在应该往右边拐吗?”   “放在这里就好。”   “时小姐,您别开玩笑了,哪有把人放在半路的道理啊?”   都已经开到这里,也没有继续坚持的必要。   时之湄给他指路,“往左拐,第六幢就是。”   “好的。”   停稳之后,张叔特意下车为她开门。   时之湄跟张叔道了声谢,提裙下车,整个过程中,看都没看苏域一眼。   张叔不由得一怔。   他在苏家迎来送往数十年,早已熟悉他们这个圈子里不成文的社交规矩。   就是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大家面上都要维持一团和气,私人情绪都收在面具之下。   难得碰到一次像时小姐这样外露的人。   对此,更习惯这套规则的苏域却没有多大反应,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花坛里装饰性的LED灯有一半是暗的。   苏域问:“张叔,风和雅筑是哪年建的?”   “具体不太清楚,少说也有二三十年了吧。”   苏域忍不住嘟囔一句,“奇怪。”   张叔没听清,问:“您说什么?”   “没事。”苏域收回目光,吩咐说,“回公司吧。” 第3章   她唇   苏域的迈巴赫刚开出去不远,紧接着,家门口又驶来一辆车。   时之湄回头,挡着车灯耀眼的光,看清了车牌号。   是她爸。   后座车门打开,时运生下来,问:“你这是去哪儿了?”   她妈妈秦丽瑶死后,时运生跟秦家人闹翻,两家随即断绝来往。   其中也包括隋瑗。   考虑到这层关系,时之湄含糊回答说:“去了一个晚宴。”   幸好时运生没有深究,反倒问起,“刚才是谁送你回来的?”   他看到苏域了吗?   时之湄指尖一颤,重新看到希望。   本来,被苏域拒绝以后,她已经放弃计划了。   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主要是她暂时也想不出其他延后联姻的办法。   时之湄开始扯谎,“是苏域啊,刚才宴会结束的时候,他看我落单,提出要送我回来。”   “苏域?主动?送你回来?”时运生显然不信她的说法,“怎么可能?”   时之湄料定他无法找苏域求证,反问:“不然呢,您不会觉得我有能力强迫苏域送我回来吧?”   这倒也是。   时运生此前跟苏域没有任何接触,许多关于他的事情都是听别人说的,其中刚才看到的那个车牌号。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不禁开始怀疑苏总本人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难以接近,亦或是,自己女儿身上有什么独特魅力很对苏域的胃口?   “小湄。”时运生放缓语气,“你是在晚宴上碰到了苏总吗?”   时之湄很注意扯谎的度,苏域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如果被自己形容成舔狗也不合适。   她掺了点真实情况进去。   “我看他长得帅,就主动过去搭讪,聊到后来才知道是苏家的太子爷。”   时运生借口说:“他可不止是苏家太子爷这么简单,当年杨家被外资做空,他年纪轻轻就敢下场给人做背书,胆识过人。”   时之湄听得一知半解,“这么厉害呀。”   好似对牛弹琴一般,时运生微微摇头,“算了,你只要知道时涧遇到的危机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就好。”   时之湄很配合地叹了口气,“可惜咱们家跟他不熟呀。”   时运生缓慢地说:“现在是不熟,以后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什么?”   “爸爸有个想法,就是不知道小湄你愿不愿意配合。”   事情沿着她预想过最顺利的情况发展,时之湄却开心不起来。   她平静地说:“您说吧,我看情况。”   “之前你不是一直嚷嚷着不想联姻吗?”时运生顿了下,“对象换成苏域,你总该愿意了吧?”   时之湄发现自己还是挺了解时运生的。   她跟时蔚不过是他生物意义上的孩子,时涧这个品牌才是时运生亲手拉扯长大的宝宝。   时涧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时运生也跟所有父亲一样疯狂地寻找能救自己宝宝的方法,不惜任何代价。   她就是其中之一。   半晌没听到她回答,时运生开口劝道:“小湄,爸爸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管束,以前家里条件好,我尽心尽力地满足你,这么多年也没要求过你什么,可今时不同往日,时涧现在危在旦夕,你不能再任性了,要给家里做点贡献。”   时之湄笑笑说:“如果对象是苏域的话,我还是很愿意配合的。”   时运生沉声说:“联姻对象是不是苏域还要看你的本事。”   “爸,您就放心吧。”时之湄自信满满地说,“男人,只有我看不上的,没有我撩不到的。”   -   顺利通过考验,时之湄松了口气。   往楼上走的时候,笑容却逐渐消失在唇边。   刚被人当面拒绝,再面对撩苏域这件事,她也没有多少把握。   而且今晚多亏姨妈帮忙,她才有跟苏域接触的机会,以后都不知道两人还有没有机会见面。   回到房间,时之湄给姨妈打电话报平安。   “你也太晚了,人家苏域早半个小时之前就给我来过电话了。”   隋瑗笑呵呵的,听起来不像在生气。   时之湄问:“他都跟您说什么了啊?”   “也没说什么,就说把你平安送到风和雅筑了。”隋瑗顿了顿,奇怪地问,“你们家怎么又搬回老房子了?”   还不是因为她爸爱折腾。   三年前,时运生忽然跟中了邪似的,非要搬回十几年前的老房子住,说风和雅筑有她妈妈秦丽瑶的味道,住在这里,他才能睡个安稳觉。   当时,时之湄还在国外,在电话里听到时蔚转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连她都嗤之以鼻的说法,自然不能跟姨妈讲。   时之湄简略地解释,“听人说老房子风水好。”   “这样啊,难那么快就到了。”   心里似有海潮,起伏涌动。   时之湄抓住时机,向电话那边遗憾地叹息,“我也觉得太快了,路上都没来得及说几句话。”   “哟,听这个语气。”隋瑗忍不住调侃她,“难不成我们小湄真的对苏域有什么……”   时之湄语气更加扭捏,“姨妈。”   “这是不好意思了?”   “姨妈,您别笑话我了。”   “没笑话你。”隋瑗收住笑意,认真地说,“苏域这孩子长得好看,各方面都很优秀,你喜欢上他也正常,不过——”   时之湄紧张地追问:“不过什么?”   “不过苏域脾气古怪,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到现在都不见他交女朋友,他妈妈都拿他没办法。”   时之湄哦了一声。   难怪他对自己的撩拨无动于衷。   心里的尴尬稍微缓解了一点。   时之湄眼睛一转,问:“姨妈,你觉得我跟他合适吗?”   隋瑗忍俊不禁,“要我看你们一个帅一个美,再合适不过。”   “姨妈。”时之湄拖长音跟她撒娇,“您既然觉得合适就帮帮我吧。”   “帮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得仔细容我想想……”隋瑗又问,“对了,你在国外学什么专业来着?”   “Film-making……主要学电影制作,大概相当于国内的导演专业?”   提起学业,时之湄还有点心虚。   她在英国呆了这么多年,却只拿到本科学位,申请过许多研究生学校,可不是念到一半失去兴趣,就是受不了final的强度,都没有读下来。   “导演专业吗?正好有个机会,华耀五十周年要建个新的展厅,内容部分由苏域妈妈负责,她最近正往团队里招人呢,你要是能去,以后跟苏域接触的机会多着呢。”   时之湄心里一喜,忙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具体我也不知道,大后天苏域的妈妈要到我这里喝茶,你也一起过来,到时候在她面前好好表现表现,我也好借机提这件事。”   “谢谢姨妈!”   收线之前,隋瑗又嘱咐说:“这两天公众号会发一篇晚宴相关的推文,你记得看哦。”   -   时蔚玩了个通宵,凌晨才回家补觉。   中午醒来,微信好几条未读消息提醒。   好友分享一篇推文。   【别睡了,快看看最后那个女人是不是你姐?】   时蔚睡眼惺忪地点开链接,按照提示往下拉。   中间捕捉到关键词【压轴项链拍出天价四百万】,他惊得睡意全无。   仔细一看,最终由华耀集团现任总裁苏域拍下。   时蔚长舒一口气。   幸好不是他姐。   等等,昨晚还有苏总吗?   他又翻到上面找主办人,正源集团董事长隋瑗。   姐姐参加的晚宴规格这么高的吗?   走出房间,见姐姐衣帽间开着门,时蔚大喇喇地进去,“妹妹,你昨晚……”   时之湄正在涂唇釉,闻声,回头白了他一眼,“你没长手吗?”   时蔚悻悻地退到外面,重新敲门,“亲爱的姐姐,能允许我进入您的房间吗?”   “不允许。”   时之湄转过身,对镜继续涂唇釉。   时蔚觉得委屈,“昨天你问我要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卡我放外面桌子上了。”时之湄补充说,“我一点都没动。”   “让我来猜猜为什么没动。”时蔚靠在门框上,问,“昨晚你喜欢的项链被别人天价拍走了,对吗?”   “有你什么事啊。”   时之湄毫不客气地抬手,拉衣帽间的门。   时蔚眼疾手快地横在门缝中间,挡着不让她关。   “姐,别不开心啊,像能出四百万拍项链的人全国也没几个。”   时之湄狐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这些细节,她连时运生都没说。   “推文里都有写啊。”   啊,姨妈特意嘱咐过她要看推文。   时之湄打开隋瑗的朋友圈,果然看到她五个小时之前分享过一篇推文。   推文大篇幅介绍昨晚压轴的红宝石项链。   看着看着,昨晚的遗憾再次浮上心头。   时之湄刚滑到一半,想要退出。   “别关啊,你看到最后。”   听到这话,时之湄重新打开推文,将信将疑地拉到结尾。   推文最后是一张现场照片。   酒店大厅灯火辉煌,宾客满座,人影幢幢。   一双容色出众的男女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光影将氛围渲染得特别有故事感,像某部电影的定格画面。   时之湄愣怔片刻,想不起照片捕捉到的瞬间的情形。   自己怎么就跟他对视上了呢。   评论区重点都放在这张图上。   【卧槽最后这张图,脑补十万字豪门小说。】   【这两人是情侣吗?看起来好般配啊。】   【男的不是华耀的太子爷苏域嘛,女的不认识。】   ……   时之湄将评论区翻到底,给所有夸自己漂亮和两人般配的评论通通点上了赞。 第4章   她唇   去见苏域妈妈这天。   时之湄精心打扮妥当,下楼时跟刚起床的时蔚打了个照面。   时蔚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有点事。”   “需要我去送吗?”   “司机等会儿回来接我。”   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时蔚觉得奇怪,“今天怎么忽然良心发现,开始关爱弟弟了?”   “别想太多。”时之湄轻嗤,“我是觉得有你这样的司机,太掉价了。”   时蔚:“……”   -   走进隋家后花园,远远地看见姨妈正和一个贵妇坐在太阳伞下喝茶。   盛夏季节,午后阳光明媚,隐约听到周围阵阵蝉鸣。   隋瑗抿了口花茶,余光瞥见外甥女的身影,招呼说:“小湄,这边。”   “姨妈。”   长辈在前,时之湄敛去眉眼中的张扬,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旁边坐的贵妇。   隋瑗跟她介绍,“这位就是苏域的妈妈,你叫容蕴阿姨。”   时之湄乖巧地跟着喊,“容蕴阿姨好。”   “刚才还听你姨妈说你呢。”午后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容蕴看着她,夸奖说,“本人长得比公众号那张照片还好看。”   时之湄刚落座,闻言,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   保姆上前为她们添茶。   “小湄你来的正好。”   隋瑗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吹了两下。   “快给你容蕴阿姨说说,你这几年在国外都在学什么。”   时之湄轻轻地啊了一声,故作不解地问:“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你容蕴阿姨最近刚接手一个项目,跟你专业有点关系,这两天正为这个头疼呢。”隋瑗看向好友,“具体我也说不清楚,你再给小湄详细介绍一下。”   容蕴不明就里地眨了下眼,“聊这个多扫兴啊。”   “说说呗,搞不好我外甥女真能帮上忙呢。”   时之湄适时开口说:“容蕴阿姨,你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也不算大问题,今年华耀成立五十周年,苏域他爸非要我也参与进来,展厅内容部分,包括整个展厅内外设计和厅内所有展示的图像和视频。”   “一听就很麻烦。”隋瑗问,“苏炎钧怎么安排给你了?”   “炎钧是想着我年轻的时候很擅长这部分,可我现在都二十多年没弄过了,生疏得不行,幸好付家女儿前几年跟人合开了家传媒公司,我准备把内容部分整个打包给她做。”   “付莹吗?她做事的确可以。”隋瑗又奇怪,“你都交出去了这两天还愁什么?”   “交出去只是开始,最后还要由我亲自验收,施工有标准,内容部分全凭一双眼睛看,华耀没在宣传方面下过功夫,临时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验收人员。”   隋瑗侧身,递了个眼神给时之湄,“小湄,你在国外学的不就是这个吗?快来帮帮你容蕴阿姨出出主意。”   终于轮到自己上场。   时之湄精神一振,关切地问:“不知道展厅需要什么类型的内容啊?”   容蕴含糊地回答了几句。   那天听姨妈提过以后,时之湄很认真地提前做了功课,加上本科时对这个专业还比较感兴趣,上课和做作业都比较认真,这么多年过去,专业知识还没怎么忘。   她认真地给容蕴说了一些可行性建议。   容蕴有些意外,“想不到小湄这么专业啊。”   时之湄笑了下,嘴上谦虚说哪有。   “我就说我外甥女能帮上忙吧。”隋瑗适时提议说,“依我看,你不用再费心找别人,就让小湄过去帮你算了。”   到了最关键时候,时之湄抬眼,紧张而期待地看着容蕴。   容蕴面露犹豫,“哪能麻烦小湄……”   这是拒绝的意思?   时之湄心顿时凉了半截。   “怎么能叫麻烦呢。”隋瑗脸上笑意浅淡,“小湄刚回国不久,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去华耀帮忙也能锻炼一下的能力。”   好友三番四次推荐自己的外甥女,容蕴不好再拒绝。   她端起杯子抿了口茶,笑吟吟地说:“小湄愿意过来帮我的忙就好。”   还得靠姨妈。   时之湄松了口气,跟着笑了起来,“能帮容蕴阿姨和华耀做事是我的荣幸。”   两人随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又坐了一会儿,容蕴告起身说家里还有点事。   时之湄跟姨妈一起将容蕴阿姨送到别墅门口。   往回走时,她主动开口表达谢意,“今天多亏姨妈帮忙。”   “喜欢就努力争取,这个习惯挺好的。”隋瑗忍不住感叹,“要是隋廷也能这样该多好。”   隋廷是隋瑗的儿子,比她小两岁,跟时蔚一样大,也是个不爱操心的少爷个性。   时之湄认真地说:“如果我是隋廷,也会长成他现在这样。”   有隋瑗这样的妈妈还需要自己争取什么呢?   坐等她将全世界摆到自己眼前就好啦。   “对了。”隋瑗又说,“你容蕴阿姨刚才没跟你说,其实她早就将项目交给苏域,去了华耀以后你要跟他共事,苏域在工作上不讲情面的,之后能不能留下还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时之湄点头说:“我会好好表现的。”   隋瑗接着嘱咐道:“苏域年纪轻轻就能运作华耀那么大的公司,能力很强,你过去也能跟着学学。”   时之湄对他工作能力如何毫无概念,只是像高中每个学期开始那样痛下保证,“您放心,去了以后我一定跟着苏域好好学习,好好表现。”   -   当晚。   苏域处理完工作,八点多才到家。   容蕴在家等了他一个晚上,听到汽车入库的声音,赶紧下楼。   “哎呦,你可回来了。”   “妈?”   苏域看到她,有些意外。   接手公司以后,他工作特别忙,又经常出差应酬,回家的时间不太规律。   时间一长,苏炎钧和容蕴很少等他回来吃饭,也不再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短暂的惊讶过后,苏域立刻猜出缘由,“碰到什么问题了吗?”   “我今天下午去找你隋瑗阿姨喝茶,中间她外甥女来了,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说到展厅项目,你隋瑗阿姨想让她外甥女加入,她难得开一次口,我哪儿好意思拒绝啊……”   苏域抿了下唇,无奈地说:“展厅项目现在的人已经够多了。”   面对向来省心的长子,容蕴难得觉得歉疚。   最开始,展厅项目确实按照苏炎钧的意思,由她亲手运作。   容蕴闲散多年,心里没有底,请了一大堆亲朋好友来项目帮忙。   等到摊子铺开才发现局面已经复杂到自己控制不住,没办法,只能回头找儿子救场。   苏域做事靠谱,但整个项目现在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他推进的时候自然也是困难重重。   结果这还没过两天,她又提出让一个朋友的外甥女加入。   代入想想,容蕴都觉得自己过分。   可是……   “我已经答应了,而且你隋瑗阿姨的外甥女跟付莹她们不太一样,她在国外读的艺术专业,长得很漂亮,但能力估计是一般般。”   苏域忍不住提醒,“妈,您在国外不也读的艺术专业吗?”   “所以我很了解她的真实水平啊,八成是帮不上什么忙,肯定也不会给你添乱,就是给你隋瑗阿姨一个面子,就让她去吧,你在晚宴那天也见过,人长得特别漂亮,当花瓶在公司里摆着也赏心悦目。”   苏域被她这个说法逗笑,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   看到转机,容蕴立刻说:“就这么定了!”   苏域收敛了笑意,问:“今天怎么聊到展厅项目了?”   “我回来想想也觉得奇怪,隋瑗跟她妹夫闹翻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来往,怎么忽然跟我推荐她外甥女了?”   “隋瑗阿姨主动推荐的吗?”   “对呀。”容蕴借机重申,“我都把项目全权交给你了,肯定不能再给你添麻烦啊,隋瑗刚提的时候我还拒绝过,谁知道她竟然那么坚持。”   苏域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目光闪烁不定。   “主要还是为了给你隋姨面子,也不用特意照顾她外甥女,过两天我约她出来,你们吃顿饭,了解了解情况,能用上就用,用不上也别勉强,就说给了机会但是能力不行,你隋姨也挑不出错。”   “不用那么麻烦。”苏域想了想,安排说,“过几天不是要开项目会,直接通知她来公司开会就行。”   “啊?不用私下见一面吗?”   “没必要。”   看来他是真的不太想用隋瑗的外甥女。   容蕴也不好勉强,答应说:“这样也行。”   -   以苏域对时之湄的了解,自己在晚宴那天的冷淡态度,足以让她打消念头。   结果非但没有放弃,还通过其他手段接近自己。   她肯定有其他目的。   回到房间。   苏域拨通自己特助彭业的电话,吩咐说:“找一下时涧这两年公开的财报。”   一个没怎么听说过的公司。   彭业迅速打开浏览器搜索结果,然后跟他确认,“是时涧高端连锁餐厅的财报吗?”   “对。”   挂了电话,王鹏宇立刻着手去查。   半个小时之内,一份内容详细,标记重点的文件出现在苏域的邮箱里。   苏域打开,随手翻了两页,心中的猜测立刻得到证实。   果然是家里出了问题。   难怪忽然这么积极。 第5章   她唇   容蕴:【小湄,我最近身体不好,项目全权交给苏域了。】   容蕴:【这是他助理的电话,后续工作你直接联系他就好。】   容蕴:【过两天展厅项目要开汇报会,到时候还得麻烦你帮忙过去看看。】   关于这一部分,姨妈已经提前跟自己打过招呼。   时之湄利落地敲出“好的”回过去,又关心地问起容蕴的身体情况。   汇报会前晚,她莫名其妙地梦到了苏域。   他一身西装革履,体面又英俊,而自己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单薄的吊带裙。   光脚踩在男人的皮鞋上,为了保持平衡,她不得不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上,像一株缠绕大树生长的藤蔓。   苏域抬眼瞥她,浅棕色的瞳孔里洇出凉意。   “只要是个男人你都可以这样?”   ……   时之湄蓦然醒转,喉咙里卡着一句“神经病”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原来自己是被吵醒的,不是被吓醒的。   心脏因梦里的场景而剧烈跳动,时之湄烦躁地接起语音通话。   “能换算时差看一下现在几点了吗?”   打语音电话的是她在英国的好友。   魏真向来冒失,经她一提才发现是凌晨三点。   “啊?我还以为是下午,刚考完试太激动看岔了。”   “有事吗?没有我继续睡了。”   “别啊,我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时之湄实话实说,“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行。”   “你们家的问题还没解决啊?”   她当时走得匆忙,魏真都没来得及细问,只知道她家出事了。   “还没。”   “有解决办法吗?”   “我哪儿知道啊。”   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魏真忍不住吐槽,“说得好像跟你没关系一样。”   时之湄不以为然,“本来跟我就没什么关系。”   时运生没能力,将时涧作到破产边缘,现在却来逼她卖身救父?   真是好笑!   “没关系你干嘛还要回国?”魏真十分遗憾,“附近开了家酒吧,本来还准备考试完让你陪我去看看有没有帅哥呢。”   说起帅哥,时之湄心念微动,问:“你碰到感兴趣的都怎么撩啊?”   “多看两眼,要是对我也感兴趣会主动过来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   时之湄忽然有些口渴,怕明天水肿,拿过床头搁的杯子,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水。   “你主动撩人,结果碰到钉子,但是你又不能放弃,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魏真吃惊,“你被人拒绝了吗?”   “当、当然不是。”时之湄矢口否认,“我闲着没事胡思乱想呢……”   “没事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你这种漂亮又有钱的大小姐,怎么可能碰钉子啊。”   时之湄默默地叹了口气,   以前她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碰上苏域,才知道世界上还真有榆木疙瘩。   魏真嗅到八卦的味道,打听道:“你在国内找男朋友了吗?”   怕她猜到自己被人拒绝的事情,时之湄硬着头皮承认,“对呀。”   “你动作好快啊。”魏真瞬间来了兴趣,“还是会讲情话的帅哥吗?”   时之湄:“……”   帅倒是挺帅的,但……   苏域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根本无法想象说情话的样子。   时之湄之前找男友的标准特别固定——   ——人帅,嘴甜,活好,事少。   贸然改变喜好,就算好友再迟钝也会觉得不对劲。   她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对,他嘴特别甜。”   -   时之湄事先联系过苏域的助理彭业。   到华耀集团以后,彭业特意下楼来接待她。   华耀集团员工很多,大厦一楼人来人往。   时之湄身穿修身的包臀连衣服,粉色的裙摆晕染出层次,外搭一件小香风开衫。   走在清汤寡水的职业装中间,特别打眼。   引得路过的人频频侧首。   对于这些,时之湄早已习惯到视如不见。   彭业先带她去人事部签雇佣合同,上面标了她在这个项目里能拿到的劳动报酬。   时之湄在心底默默地换算成之前常用的英镑。   大概只够自己买一个包。   如果是两三个月前,她是看不上这点钱的。   过了一段时间没有信用卡刷的贫穷日子以后,再看,竟然觉得还不错。   不管怎样,有钱买包还是很让人开心的。   签完合同,彭业带她上楼,言简意赅地介绍情况。   “目前,这次展厅项目各个承包方都已经到齐,苏总有事,要晚到一会儿。”   走到会议室门口,他随后帮她打开门,“您请。”   时之湄点头,走进会议室。   里面的人停下聊天,转头看向门口。   彭业介绍说:“这是展厅项目新成员,时之湄时小姐。”   连个title都没有吗?   虽然没有过工作经验,但她也能感觉出不对劲。   还没搞清楚状况,她只能按下疑惑的情绪,落落大方地说:“很高兴能跟各位共事。”   众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汇报会的主持人也是苏域的助理,叫王鹏宇。   他出门接了个电话,回来通知说:“苏总还在路上,为了不耽误大家时间,我们先进行内容部分。”   时之湄一怔。   内容部分他都不看的吗?   展厅项目大大小小分成四个部分,内容部分由一个叫付灵的女生负责。   她打开PPT,展示完图文,然后打开视频,播放小样。   时之湄看到一半觉得不对劲,低头翻看桌子上的方案。   在座多是外行,只会看个热闹。   视频播放完毕,大家面面厮觑,都等对方开口。   重任最后落在今天主持会议的王鹏宇身上,他清清嗓子,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出样片,大家辛苦。”   按照以往的经验,作为主持人的王鹏宇一般只做总结性发言。   今天只要他开口,今天这版就算通过。   “这是应该的。”付灵嘴上谦虚说,“我们团队追求完美,大家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提的。”   时之湄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提问:“为什么小样跟竞标方案差别这么大?”   没想到真有人提出质疑,付灵怔了下,回答说:“关于这点我们之前已经打过招呼,根据实际情况和项目工期,我们对许多最终效果不好和建模时间过长的部分做了调整。”   问答这会儿功夫,时之湄又认真翻了下方案,愈发奇怪。   “一分四十秒到五十秒那里,是最终效果不好还是建模时间过长啊?”   付灵抿了下唇说:“都有。”   “我个人感觉这个还蛮好做的,而且效果比你现在呈现的要好很多。”   经她一提,大家也注意到了方案和小样之间的差别,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来。   眼见着场面开始失控。   付灵不自觉地提高音量,“这只是小样,最后效果肯定比竞标方案上好,工作不能凭个人感觉,您说对吗?时小姐。”   话里带了点挑衅的味道。   “大家稍微安静一下。”   主持人王鹏宇刚站起来,目光忽然飘向会议室外面。   “苏总?”   小型会议室装的是玻璃幕墙,四面透明,光可鉴人。   苏域不知何时站到门口,隔着若有似无的屏障,莫名给人一种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感觉。   看到他来,众人纷纷起身。   王鹏宇快步过去开门,彭业则走到这边帮他提前拉开会议室最中间的椅子。   会议桌呈U形,华耀集团坐在内侧,众创gg坐在外侧。   时之湄坐的位置比较靠外,是苏域必经的位置。   她撩了下头发,下意识地坐直身体。   结果苏域却没来,在外面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彭业随即将椅子推回原处。   椅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有了上次的不愉快经历,时之湄难免多想——   ——他这是为了出入方便,还是……不想经过自己呢?   王鹏宇跟着挪到他旁边的座位,压低声音总结刚才的情况。   苏域听着,微微颔首。   付灵站在台上,握着鼠标询问苏域,“需要再放一遍吗?”   “不用。”苏域吩咐说,“继续往下进行。”   王鹏宇立刻会意,吩咐说:“时间关系,内容部分先到这里,付经理辛苦,我们继续往下进行。”   这什么意思?   时之湄心里不由地开始打鼓。   他是觉得没有讨论下去的必要吗?   接下来是展厅整体设计和施工部分。   这是她知识盲区。   百无聊赖间,时之湄托腮,开始打量起坐在自己斜对面的男人。   苏域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衣,气质稳重,连扣子都严谨地扣到最上面。   相比于轻松随性的晚宴,他更适合这样规矩的场合。   时之湄思绪跳脱,忽然想到自己昨晚莫名其妙的梦。   又觉得他这个样子跟梦里没差多少,落在她眼里多少都带了点装的味道。   手上现在有台相机就好了,她一定要将镜头怼到他眼前,拍他滚动的喉结,拍他挺拔的鼻梁,拍他寡冷的眉目……   逼他不适地皱眉,逼他无奈地躲避……   再过分点,还要逼他难耐地低喘……   时之湄瞬间被自己恶趣味的想象逗乐。   听完全部的汇报,苏域提了两句方向性的意见,话锋一转,又说起内容部分。   “从明天开始,团队新来的美术指导时之湄会去众创gg,跟你们一起解决目前存在的问题。”   时之湄:? 第6章   她唇   听到这话,付灵眉头先是一皱,随后却笑了,眼里满是嘲弄。   其他人则是不解。   苏域无视表情各异的众人,利落起身,“各位辛苦。”   主持人王鹏宇说了句散会,然后匆匆收拾文件,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会议室。   众人纷纷跟着站起来,目送着他们离开。   唯有时之湄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头问坐在她身边的彭业。   “你们之前有派人去众创gg解决问题吗?”   彭业回答得很委婉,“除了开会,我们平时一般都在在线交流。”   所以这是专门针对自己的咯?   时之湄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跟苏域接触的机会,自然不甘心就此失去。   她问:“苏域去哪里了?”   彭业猜出她的意图,劝道:“时小姐,苏总做出的决定肯定没法改,您最好还是选择接受……”   时之湄没理他,径自走出会议室,叫住路过的员工。   “请问,这边总裁办公室在几楼?”   “十二楼。”   “好的,谢谢。”   电梯里,素面幕墙光可鉴人。   时之湄习惯性地对镜整理裙子和发型,忽然想起这是要去见苏域,十分无语地放下了手。   再用心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秘书处设在十二楼入口的位置。   见有陌生人来,秘书徐梦颖迎上前,问:“女士,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跟苏总刚开完项目会,有些事情想找他当面商量。”   “请问您贵姓?”   “我姓时。”   “好的。”徐梦颖引她去会客区那边坐,“您在这儿稍等,我去确认一下。”   她赌对了!   苏域确实在办公室。   时之湄坐下,笑意盈盈地接过另一个秘书递过来的茶杯。   不一会儿,徐梦颖回来,“时小姐,苏总请您过去。”   他的办公室以黑白两色为主,装修风格简单干净。   墙上挂的是千里江山图,宏伟壮丽,绵延万里,苏域的办公桌就在这幅画前面,无形中衬得他好似古代指点江山的帝王。   时之湄换上亲昵的语气,跟他打招呼,“刚才在会上就想说了,好久不见。”   苏域抬眼,问:“有什么事需要商量?”   一句话堵住所有跟工作无关的闲聊。   时之湄只能老老实实地开始谈正事,“我听说之前华耀这边从来没有安排人去众创gg,忽然安排我去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时之湄忽然语塞。   苏域:“调你过去的原因我在会上已经说过了,还有什么问题?”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这些问题我在在线应该也能沟通解决的。”   “跟我说话不要用‘应该’这种词。”苏域说这话时语气里不带任何感情,宛若一个冷冰冰的机器,正在审视她,“是或者不是?能还是不能?”   时之湄咬了下唇。   自己在他面前好像浑身都是破绽,站着都有点发虚。   终于知道为什么所有人见到他都是一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这个男人确实可怕。   “我劝你还是过去看看,重点还是要解决问题。”   苏域忽然放缓了语气,声音却还是沉沉的,特别有分量。   “或者你还有其他选择我也尊重。”   “……”   言下之意就是要么接受安排去众创gg,要么直接退出展厅项目?   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时之湄闷闷地开口:“好的,我去解决问题。”   “辛苦。”苏域又说,“平时工作相关的你找彭业就好。”   -   时之湄刚离开不久,苏域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容蕴问:“隋瑗外甥女今天去了吗?”   苏域嗯了一声,“刚走不久。”   “你觉得她怎么样啊?”   “妈,隋姨晚宴那天我们俩见过。”   “哦对,晚宴那天她也在。”容蕴追问,“所以你对她印象到底怎么样啊?”   苏域客观点评,“专业可以,能不能留在项目上还要看她自己的表现。”   “我问的不是这个。”容蕴有点无奈,挑明说,“她长得那么漂亮,你就没有一点其他的想法吗?”   说话间,苏域走到窗边。   十二楼高空向下俯瞰,众生皆如蝼蚁。   女人的倩影却依旧打眼。   时之湄走路时腰肢轻摆,摇曳生姿,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彭业跟在后面,托着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车。   很难想象,都过去这么多年,她竟然一点都没变。   还是他当年在学校小树林碰到的模样。   ——漂亮轻浮,虚伪做作,仅有的一点小聪明全都用来撩男人。   记忆中的人总是经过层层美化的,身上带着一层不真实的滤镜。   现在,她从回忆里走出来,站在自己面前时,苏域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惦记多年。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时之湄已经不值得现在的自己浪费时间和精力。   苏域收回目光,沉声说:“我不喜欢这种类型。”   “我也觉得她个性过分冒尖,跟你不太合适,架不住你隋姨一再要求。”容蕴又叮嘱说,“这个小……小……”   她忽然记不起隋瑗外甥女的名字。   苏域接口说,“小湄。”   “哦对,叫小湄,她好像对你有意思,你要是不喜欢平时就注意点,隋瑗在中间,牵扯多了处理起来很麻烦。”   苏域言简意赅地说:“我调她去众创了。”   见面第一天就把人调走。   容蕴咋舌,还是自己儿子狠。   “调走也好,对了,付莹过两天回来,我准备请她到家里吃顿饭,你记得回来一起。”   -   还没踏进自家大门,远远地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腥味。   时之湄捂住口鼻,看到几个工人师傅打扮的人拿着锄头在花园里忙活。   时蔚背着手站在旁边监工。   时之湄走到他旁边,问:“这是在做什么?”   工人师傅一锄头下去,泥土四溅。   时蔚担心蹭到她裙摆上,拉着她后退两步。   “老头子好不容易找到咱家之前花园里的玫瑰品种,准备挖了现在种的,全部换成新的。”   “不是说公司危在旦夕了吗?”时之湄诧异,“爸现在还有精力折腾花园?”   “还不是因为想咱妈了,爸最近经常念叨说以前到了夏天,花园里全是蝴蝶,妈妈最喜欢呆在这里,去年一搬回来他就说花园这个样子,妈妈见到会不开心,今年干脆全部换回当年的品种……”   “不要说了。”时之湄听不下去,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知道了。”   时蔚眨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   “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回房间了。”   时之湄转身要走,却被时蔚一把拉住。   “妹妹,最近你干什么呢,怎么三天两头往外面跑?”   她回过头,问:“爸没跟你说?”   “他光跟我说要在花园里看着施工。”时蔚疑惑,“出什么事了吗?”   时之湄:“爸想让我跟苏域联姻。”   时蔚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爸想的是华耀太子爷苏域吗?”   “……对。”   “不是,爸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异想天开呢。”   时之湄眼神凉凉地扫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说你不行的意思。”时蔚立刻举手做投降状,“主要是苏域这个人出了名的难搞,平时只出席正式活动,连女伴都不带,让人无从下手。   之前我有朋友的妹妹喜欢过他一阵,结果忙活好几个月愣是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最后只能放弃。”   “放弃得对。”时之湄想到今天的情形,忍不住为自己叹气,“说上话也白搭。”   时蔚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继而恍然,“哎呀,差点忘了,我姐现在是能跟苏域出现在同一个晚宴上的人,当然不缺搭讪机会。”   时之湄连续碰了两次钉子,有些病急乱投医,抓着他问:“时蔚,你觉得苏域喜欢什么样的?”   时蔚诚实地摇头,“我哪儿知道这个?”   时之湄失望地松开手,“我还以为男人会很了解男人呢。”   “你能了解所有女人吗?”时蔚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姐,你观察一下,看看苏域有没有缺少或者得不到的东西,你给他补上就行了。”   时之湄想了下,说:“我感觉他缺点挫折。”   时蔚忍俊不禁,“那你就给他点挫折。”   时之湄扁了下嘴,没好气地说:“就知道你没用。”   “哎怎么说话呢。”时蔚又给她支招说,“要不你去短视频app上看看,我记得上面天天有人分享撩汉心得。”   回到房间。   时之湄根据时蔚推荐,下了时下比较火的几个短视频APP,开始搜索怎么撩汉。   结果可谓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每天在微信上找他聊天,等他习惯以后在断掉联系。   有人说上来就表白,让他每天胡思乱想,完成自我攻略。   有人说不能过早地表明心意,男人一旦知道你喜欢他就不会认真。   有人说要经常拿一些小问题去麻烦他,让他觉得自己很厉害。   ……   时之湄:“……”   才发现自己连苏域的私人联系方式都没有。   这还怎么玩?   她头疼欲裂地扑到床上,痛苦地打滚哀号——   ——“怎么会有苏域这样讨厌的人呀。” 第7章   她唇   思来想去,只有拿小问题麻烦他这一招可以试试。   时之湄没有苏域的联系方式,要找他只能通过中间的彭业。   无形中好像在两人中间竖起一道屏障。   时之湄打电话给彭业,说项目遇到了点问题想找苏总商量。   彭业一听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您碰到了什么问题吗?”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需要跟他确认一下。”   “问题不大的话,您找我也是一样的。”   “项目上的事情还是找苏总本人比较好吧。”   “我是苏总的助理,协助他处理日常工作是我的本分。”   时之湄:“……”   这哪儿是屏障,简直就是铜墙铁壁。   可她实在找不到其他联系苏域的途径,只好跟彭业求助。   “彭助,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我确实对你们苏总有点意思,想趁这个机会多跟他接触一下,你觉得我用什么方法联系他比较合适?”   彭业:……   还是跟我绕绕弯子吧。   有意接近苏域的彭业见过太多,像她这样不加掩饰表露心意的还是头一回碰到。   搞得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过去。   斟酌片刻,彭业无奈地提醒,“时小姐,我个人建议您还是先把工作弄好,然后再谈其他。”   时之湄困惑,“工作?”   “您不太了解苏总,工作上他要求很严格,最不喜欢手底下的人耍花招,不管您真正目的是什么,都要先让苏总看到您的工作能力和价值才行。”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不管是隋瑗、时运生还是时蔚,提起苏域,都会着重说他事业有成,能力出众。   难道自己真的应该从这方面入手?   时之湄打听,“你觉得怎么才能达到他的要求?”   “工作上苏总只看结果,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看到您做出来的成果,那天开会时您不是提了很多问题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赶在下次开会的时候解决掉。”   这时,徐梦颖敲门进来,见他在打电话,就用口型告诉他,苏总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去分公司开会。   彭业一边应付电话那头不停追问的时小姐,一边检查档案袋里有没有落下的文件。   “我也只知道这么多,还有其他的问题您自己掂量着来。”   说着,他匆忙走出办公室的门,抬头跟苏总打了个照面。   苏域视线落在他肩头夹的手机上。   彭业心里一紧,对那头说,“不好意思,时小姐,我这边还有事,其他问题我们下次再聊。”   时之湄吗?   苏域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下。   怎么能聊这么久……   挂了电话,彭业敏锐地感觉出气氛不对,解释道:“苏总,时小姐刚才打电话过来,问了一些项目上的问题,我忙着为她解答,没注意看时间。”   苏域神色平静地嗯了一声。   -   时之湄联系众创gg负责对接的工作人员,想要针对汇报会上的问题商量解决方案。   在线沟通效率低,她约好时间去众创gg开会详谈。   到了众创gg,负责接待她的却不是上台汇报的项目经理付灵。   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见到她时,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时小姐好,我叫方昭威,是众创gg的项目经理。”   “你好。”时之湄疑惑,“你们项目的负责人还经常换吗?”   “没有,内容部分还是付灵负责。”方昭威解释说,“她这两天在旧办公楼赶进度,我正好手上没事,就来这边帮她开会处理其他事情。”   “我感觉还是直接跟她谈比较好。”   “那天一起开会的不止有付灵,其他人也了解情况,您跟我们谈也是一样的。”   时之湄将信将疑地跟着他走进会议室,见在座确实有眼熟的,只能按下心头的疑惑,开始讨论问题。   明明大家都在认真地商讨自己那天在汇报会上提出的每一点问题,明明大家都在努力想有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明明到了会议末尾,大家脸上都浮现出一种尽了全力以后的疲惫和苦恼。   时之湄却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会议室里面关着灯,结束时走出门,正午阳光猛地刺入眼中。   时之湄不适地眯了下眼。   在她心头萦绕了一上午的奇怪感愈发强烈。   “时小姐辛苦了。”方昭威走到她旁边,问,“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   时之湄没什么吃午饭的胃口,问:“我们下午还要开会吗?”   “这要看时小姐有没有时间,我们可以下午开,也可以挪到别的时间。”   距离下次开项目会也没几天了,现在还没商量出解决方案,拿什么给苏域看呢?   时之湄勉强行打起精神,说:“还是下午继续开吧。”   “好的,我这就通知他们。”   中午,时之湄跟方昭威去他们食堂随便吃了两口,接着回会议室。   下午几乎是上午开会的复刻版,大家各抒己见,议论纷纷。   每个解决方案提出来,后面都有无数条反对意见等着,聊到天黑,依然毫无进展。   晚上。   时之湄卸完妆便一头栽倒在床上,脑袋嗡嗡作响。   认真搞工作也太难了吧!   照目前这个进度,别说所有问题,到最后能解决一个都算不错。   要怎么办呢?   脑子里模模糊糊地想起彭业曾经提过苏域对手下人的要求。   ——工作上苏总只看结果……   自己是不是也能用这个方法,要求众创直接拿出结果来呢?   时之湄够到自己的手机,给彭业打电话,问清楚苏域平时是怎么要求他们的,接着又打给方昭威。   “方经理,我刚跟华耀那边的负责人聊了一下吗,他说这个进度不行啊。”   方昭威说话斯斯文文的,“散会以后我们也内部讨论了一下,感觉效率确实太低了,但目前的问题都是在汇报会提出来的,我们两边总要达成一致才能继续往下推进。”   “可华耀那边催得紧,我也没办法。”时之湄模仿着印象里苏域的语气,沉着声音给对方施压,“这样吧,这几天你们内部开会讨论一下,周一上午给我几个具体的方案,我发给华耀负责人确认。”   方昭威沉吟半晌,回答说好。   -   苏域的方法果然有效。   周一上午,完整的新方案准时出现在她邮箱里。   时之湄打开。   方案详细分析了利弊,最后又说展厅开馆时间已经定好,在保证项目完成的前提下无法兼顾所有,建议作出取舍。   时之湄在心里估算了下,不到一个月,时间确实有点紧。   但也不是一点可能都没有,何况他们还是团队协作。   她借口华耀那边不满意,将方案打了回去。   翌日,众创又发来一份新方案。   时之湄点进去,发现这封是公邮转发别人的,原发件人叫FL。   是付灵吗?   这次内容也破天荒地做出改变,从她提过诸多问题中挑了最简单的两个做了针对性的修改方案。   原来真正说的算的人还是付灵。   这点改变幅度对时之湄来说还远远不够,一天一点的进度也很耽误时间。   她跟方昭威约了时间再去众创开会,特意嘱咐他一定要叫上付灵。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在汇报会。   时之湄当时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苏域身上,自然分不出心留意台上站的人。   依稀记得她好像反驳过自己几句。   汇报会时面对华耀的人和苏域,付灵已经收敛不少,这次只有时之湄一人,没有多少威慑力,她没了顾忌,显露出本性。   不管时之湄怎么说,付灵都咬定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出的最大改变,其他的免谈。   众创的人自然唯付经理马首是瞻。   时之湄感觉自己好像拳拳打在棉花上,很快也放弃了努力。   散会后。   她乘电梯下楼,夏日烈阳穿过半透的玻璃幕墙照在身上,时之湄习惯性地拿出自己的太阳伞。   刚才心里盛着工作,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知觉,这会儿要走出大门却莫名感觉身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时之湄摸了摸耳朵,这边耳垂空荡荡的。   竟然掉了一只耳环。   她慢慢往前回忆。   开会之前去洗手间的时候好像还在……   应该是落在会议室了吧?   时之湄返回楼上。   前台不知道会议已经结束,还以为她是继续回来开会的,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搬来新办公楼的员工比较少,临近中午,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讨论订外卖的事,也没注意到有人经过。   时之湄走到会议室门口,刚抬起手要推门,隐隐听到里面传出闲聊声。   “你可千万别把那个妖女当成是正经甲方,人家真正目标是要钓华耀太子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在苏域哥哥面前表现自己的机会,就可劲折腾我们这些人。”   闻言,时之湄脚步一收。   方昭威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的?”   “你是没看到汇报会那天,一开始放视频的时候,她头都懒得抬,苏域哥哥一来,人家立刻换了副嘴脸,开始鸡蛋里面挑骨头,说我们哪里哪里做的不好。”付灵撇了下嘴,复又笑起来,“结果被苏总一眼识破,当场将她调走。”   方昭威不解,“为什么要调走啊?”   “还能因为什么。”付灵轻笑,“就是看不上她呗。” 第8章   她唇   方昭威有点难以相信,“她长这么漂亮,苏总竟然就没有一点想法?”   “你当苏总跟你一样肤浅吗?”付灵奚落他,“才见两面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竟然反过来帮她折腾你同事。”   方昭威尴尬地轻咳,“哪儿有,这不是华耀那边催得紧吗?”   “你觉得华耀的人真有空搭理她吗?”付灵轻嗤,“现在除了一心表现的时之湄,有人在乎内容部分做的怎么样吗?”   方昭威问:“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样?”   “就坚持不改呗,她有本事就闹到华耀那边,到时候看看苏域哥哥是选能做项目的我,还是毫无用处的她。”   “不说别的,单看你姐的面子,苏总都不能选她。”   ……   大概听明白了原委。   时之湄撩了下长发,推开会议室的门,施施然地走了进去。   她鞋跟很细,走路时会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众创gg技术人员占大多数,平时很少有人化妆,更别提穿高跟鞋。   门开后紧跟的这串声音,传到会议室闲聊的二人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付灵脸上瞬间风云变色,转头见来人真是她,讲话都开始磕巴。   “你、你不是走了吗?”   “掉了一只耳环,回来找找。”时之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游移,“怎么?怕我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吗?”   背后议论是非被当事人听到,付灵也没了刚才的气焰,心虚地低下头。   方昭威起身走到时之湄刚才坐的位置,仔细寻找,终于在椅子夹层发现了一只珍珠耳环。   “时小姐,找到了。”   方昭威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用纸巾擦干净后,双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讨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时之湄从他掌心拎起自己的项链,然后抬手,毫不留情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脏成这样,扔了算了。”   方昭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   到家。   手机上有许多方昭威的未接电话提醒。   可能因为她这么长时间都没接,后面又跟了一条短信。   【时小姐您好,我是方昭威,今天真的很对不起,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确实错了,我已经向公司递交辞呈,您不要再生气了。】   时之湄我素我素惯了,不太在乎别人如何背后如何议论自己。   今天的事情确实让她窝火,但发泄完了以后也就没往心里去。   现在看到方昭威说要辞职,时之湄不免一怔。   也没到非要辞职不可的地步吧?   手机屏幕再次跳到来电页面,时之湄想了想,还是按下接听。   “时小姐。”方昭威没想到她还愿意接自己的电话,忙说,“今天真的对不起。”   “方经理,我没有要你辞职的意思。”   “我知道时小姐人好,辞职是我自己思考之后作出的决定,跟您没有关系。”   时之湄哑然。   这跟人好有什么关系,她只是觉得比起付灵,还是方昭威更好交流。   终于卸下重任,方昭威现在一身轻松,反过来去劝她,“时小姐,展厅项目水很深的,您在上面也是浪费时间。”   “这又怎么说?”   “付灵她是众创付莹的堂妹,平时公司上下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而且华耀这次只给您任务,却没给相应的权力,您本来就很难做了,现在又给付灵有过节,以后肯定难上加难。”   确实。   时之湄也感觉到了,项目里根本没几人听自己的。   她几乎完全没有话语权。   “主要付总跟苏总关系很不一般,付灵敢这么做,很难说没有他的授意。”   时之湄总觉得付莹的名字耳熟,好奇地问:“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说起公司高层的八卦,方昭威不自觉地压低声音,“付总跟苏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就是看在付总的面子上,华耀才把这么好做的项目外包给众创。”   “这样啊。”   时之湄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听姨妈跟容蕴阿姨聊起过这个人。   没想到她竟然是苏域的青梅竹马?   苏域这么冷漠的人竟然还有青梅竹马?!   方昭威说这么多本意是想劝时之湄放弃华耀项目,最好顺便也能放弃苏域,   见她始终反应平淡,他不禁开始着急,“时小姐,我说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劝您及时止损。”   这能算什么损失?   只能在家等时运生安排联姻才可怕吧。   给华耀做项目好歹还能赚一个包呢。   这笔账时之湄还是能算清楚的。   不过事态后续发展跟方昭威料想的差不多。   自从那天意外被时之湄知道真相以后,付灵连装都懒得装了,对她所有的修改要求通通视而不见。   时之湄只好再去求助彭业。   不过她挑的时间不太好,彭业正要陪同苏总开一场非常重要的会,前期准备琐碎且复杂,焦头烂额之际,偏偏又接到了时小姐的电话。   上次跟她打电话差点耽误正事惹来苏总不满的事情犹在眼前。   彭业跟她说话时口气有些不耐,“时小姐,项目的艺术指导是您不是我,我是苏总的助理,不是您的助理。”   时之湄皱起眉头,反问:“彭助,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业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往日冷静亲和的口吻。   “我的意思是时小姐,一些小的问题您自己看着解决吧,不用再问了。”   时之湄:“……”   这都不让问,意思是要她自生自灭吗?   第一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放弃的想法。   奇怪的是,同一时间,她骨子里不服输的那股倔劲也被激发出来。   所有人都在等她放弃,时之湄却想证明自己可以。   -   汇报会定在周五。   流程还跟上次一样。   不过这次苏总全程在场,参会人员一改之前的懒散模样,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轮到内容部分,仍旧是付灵上台汇报。   她露出得体的微笑,介绍说:“这是我们这段时间按照要求修改的版本。”   视频越往后放,台下看的人脸上疑惑神色越浓。   作为上次问题最多的内容部分,改动却不大啊。   今天主持会议的还是王鹏宇。   上次开会调时小姐去众创主要是解决她自己提出来的问题,今天看来竟然没有完成。   作为最了解苏总行事风格的助理,王鹏宇暗暗为她捏了把汗。   众人各怀心思的时候,时之湄心里也在打鼓。   视频播放完毕。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王鹏宇还是按照流程给时之湄一个申诉的机会。   “时小姐,内容部分这段时间都是您在跟内容部分,能说一下吗?”   时之湄实话实说,“这个版本我并不满意,之前提过很多次要修改,都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这个意思是要把锅推到众创那边。   王鹏宇皱了下眉头。   付灵早有预料,淡定地反驳说:“问题太多太杂,目前时间太短,我们已经根据实际情况努力作出调整,可始终都没有拿到一个可行的答复。”   话里明着没说时之湄一句不是,却又暗搓搓地控诉是她拖着不给答复。   时之湄平生最讨厌别人跟自己玩阴的。   她蹭地站起身,上台,用眼神示意付灵让开。   时之湄脚踩高跟鞋朝自己走来这一幕太过熟悉,付灵本能地想起自己背后说坏话被她听到的事情,心虚之下,只能讷讷地闪身让开。   此前开会,还没有人没得到允许就是擅自行动。   王鹏宇一惊,也跟着上台,刚要问怎么回事,手里就被时之湄塞了一个U盘。   她说:“王助,你帮我插到计算机上吧。”   王鹏宇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苏总,见他微微颔首,才说:“……好的。”   时之湄这才开口,跟大家解释。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众创的方经理和付经理沟通,但他们给的答复都是时间紧,来不及修改,我只好针对一分五十秒,自己另外做了一版,大家对比着看看效果吧。”   最近几天,她挨个联系之前的同学,问他们有没有空帮自己做个场景。   远程联机,紧赶慢赶,最后也只能渲出很粗糙的两三秒画面。   打开,几乎瞬间就结束,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纷纷发出疑惑的声音。   时之湄只好又放了一遍。   王鹏宇这下也犯了难,斟酌片刻之后只能请示领导。   “苏总,您看呢?”   等待苏总发话的间隙,台下众人各自在心里也站好了队。   时小姐看着盛气凌人,平日工作上应该也不太好相处,上次就是因为性格过于张扬而被苏总调走,这次竟然还没改。   大家几乎都是冷眼看苏总发落的心态。   秘书估摸他们要谈很久,贴心地打开了灯。   会议室里静悄悄,落针可闻。   这是时之湄第一次处在等人审判的位置。   她努力让自己放松,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   U盘剩下的部分在她手里,坚硬的棱角硌得有点难受,也让时之湄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特别紧张。   经过这么久努力,她是希望得到肯定的,但又不确定掌握最终裁定权的苏域能不能看到自己的努力。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这时,苏域理了下腕表,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希望大家记住,时之湄是展厅内容部分的艺术指导。”   众创的员工懵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慢慢爬上心头。   付灵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灯悬在他头顶,冷白色光照下来,衬得苏域好似高高在上的审判者。   冷静,严肃,毫不留情。   ——“展厅内容部分一切以她为准。”   短短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似有千钧重,沉沉地砸在众人心上。   时之湄紧绷的心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心情第一次被某个人的某句话轻易拨动,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9章   她唇   两边形式在这场会议中彻底逆转。   散会后。   付莹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表情灰败,脸上再也不见往日的嚣张气焰。   华耀员工默不作声地跟在苏总身后离开。   众创来的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出去的时候还特意过去跟时之湄热情寒暄。   态度跟之前的截然不同。   时之湄最后独自走出会议室,王鹏宇在门口等她。   “时小姐,您等会儿有空吗?苏总请您去一趟十二楼。”   上次自己还需要自己打听着才能找到苏域,这么快就轮到他主动过来请。   时之湄得意地勾唇,“去见苏总的空还是有的。”   再上十二楼,感觉也跟上次大不一样。   徐梦颖微笑着跟时之湄打过招呼,侧身打开总裁办的门。   “时小姐,您里面请——”   见时之湄过来,苏域合上活页夹,下巴微抬,示意她去另一边。   时之湄意识还没从刚才的场景中抽离,听到他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乖乖地随他去沙发那边坐。   徐梦颖进来为两人摆上精致的茶点。   茶是刚沏好的,热气氤氲而上,隔着这层若有似无的水雾,男人向来倨傲疏离的眉眼都透出几分温柔。   喝了口茶,时之湄放松了下来,问:“你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域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她,言简意赅地说:“谈合作。”   时之湄接到手里。   是一份项目正式聘用的合同。   她觉得奇怪,“之前不是签过一份差不多的吗?”   “先看,看完再说。”   时之湄翻开合同,一页一页地往后看。   前面是自己需要履行的义务,这部分跟上一份没有什么区别,后面华耀公司能够提供的支持却多了许多,末页又追加了合同的报酬。   出去上份合同的固定报酬,这次又追加给她整个项目的百分之十。   时之湄默默地估算了一下,大概能有六位数。   这可不只是一两个包。   时运生停掉信用卡后,缺钱的焦虑一直萦绕她心头。   知道自己即将有这么大一笔钱到账,时之湄眼睛慢慢地亮起来,半是惊喜半是困惑地问:“你为什么要跟我签新的合同啊?”   “你的能力拿之前的报酬不合适。”   时之湄没听懂,追问:“哪里不合适啊?”   苏域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   掌权者当得久了,身边围绕的几乎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慢慢地,在工作上,他习惯了只发布任务和指令。   剩下的为什么需要和怎么做,底下的人会自己琢磨出来。   很明显,时之湄并不是这种人。   苏域有点无奈,还是给她做了解释:“本来只要求你在旁边指导他们就好,没想过你还会自己上手。”   所以额外的部分是因为她自己上手做了吗?   时之湄想了想,又问:“你今天开会也是因为这个才帮我的?”   “那不叫帮。”苏域纠正她说,“我不能让认真做事的人受委屈。”   时之湄怔了下。   刚才在台上做展示时,每次抬头,她看到的都是不解和嘲弄的冷眼,心里已经预判到事情走向,对结果不抱任何希望。   能得到苏域的支持实属意料之外,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看出了自己才是认真做事的那个人。   苏域靠坐在时之湄对面的沙发上,姿态端正又随意。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宏伟壮丽的千里江山图在他身后仿佛渺小得微不足道。   时之湄眨了下眼睛。   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都湮灭在他的一句话中,心里逐渐被得到肯定以后的喜悦填满。   苏域这时开口说:“我已经让彭业联系众创那边,这两天会换新的项目助理。”   付灵被换掉以后,以后项目会好做很多。   时之湄彻底放下心,拿笔签合同。   难得跟他独处时气氛这么融洽,她合上笔帽,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时之湄问他:“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她眼尾微微上挑,笑起来跟小狐狸似的,狡黠又勾人。   苏域眼神微敛,“你说。”   “我们俩加个微信吧,以后工作上如果有什么问题,也能随时交流。”   时之湄努力让自己语气听上去自然一些,免得泄露其他小心思。   “以前你没有足够的权利,才会出问题,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苏域顿了顿,又说,“至于其他,彭业比我更了解,有事你联系他就好。”   时之湄:“……”   又被拒绝了。   不过这次她已经有了迅速调整好心态的能力,留在华耀办完其他手续才离开。   时之湄从办公室走后,苏域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处理工作。   手机铃声响起。   苏域刚按下接听键,好友靳开瑞八卦兮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哟,苏总,听说最近走桃花运了?”   “你还有闲工夫管这个?”苏域平静地继续翻阅文件,“看来还是工作少,改天见到靳叔要跟他提一下。”   “别别别,我最近忙坏了,刚闲下来就看到隋董在朋友圈分享了一篇推文。”靳开瑞顿了顿,“里面有一张你跟美女……”   苏域忍不住打断他,“那是角度问题。”   “在我面前还装,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类型吗?”   苏域正在翻页的手倏然停住,问:“谁跟你说的?”   “还用别人跟我说?你高中不就喜欢过这样一个女生吗?大学时候还自学美术画人家……”   -   “你猜刚才谁来找我了?”   魏真人在酒吧,她捂着话筒说话,背景声音依旧嘈杂。   时之湄无端觉得吵闹,心里更加烦躁,“你前男友?”   “错,是你前男友,他专门来这个酒吧找我,打听你去哪里了。”   回国才不过两个月,现在要时之湄回忆之前的男友,竟然需要花很长的时间。   她懒得费劲,兴趣缺缺地问:“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你回国了,他一脸难以相信,还说你回国肯定会带上他的。”   “想太多了吧。”   “也不怪人家多想,你之前确实跟人家说过有机会带他回国玩。”   “我逗他玩呢。”时之湄打了个哈欠,“没想到他还挺单纯,这么容易当真。”   她分手在决定回国之前不久,说起来,魏真还有点好奇。   “你回国的时候走得太急了,我都没来得及问,你到底为什么分手啊?”   “没什么,就腻了。”   时之湄前男友是英裔法国人,叫Louise,不管是脸蛋身材还是性格脾气,都完美符合她的要求。   尤其是他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各种情话都能信手拈来。   时之湄刚开始还挺受用,可时间久了,没等他开口,她都感觉腻味。   时大小姐的爱像一阵风。   ——来得快,走得更快。   对此,魏真早已见怪不怪。   “你们在一起也快两个月了吧,腻了也正常,再说了,也别看Louise装得好像多舍不得你似的,我感觉他就是想回到你身边继续过前有保姆后有司机,花钱不眨眼的神仙日子。”   提起以前的生活,时之湄都忍不住感慨说:“确实是神仙日子。”   别说前男友,就连她自己都在怀念在国外那段逍遥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   感觉出她不想多聊,魏真迅速切换到新的话题。   “哎对了,你和新男友最近怎么样啊?”   时之湄一怔,而后反应过来,上回通话自己骗她说交了新男友。   当时自己不知深浅,感觉假以时日肯定能拿下苏域,目前看来还挺悬的。   好在魏真人在英国,不会知道好友在国内沦落成这样。   时之湄卸下心理负担,顺口扯谎说:“挺好的呀。”   难得她说起男友满口是好,魏真瞬间来了兴趣,“快详细说说,新男友是哪种类型的好啊?”   哪里好呢?   时之湄下意识地蹙起眉头。   苏域都当面拒绝自己两次了,当然是哪里都不好。   认真想想,除了一张好皮囊,他跟自己挑选男友的标准也是南辕北辙。   当然,这些都是不能跟魏真说的。   其他的呢?   时之湄刚到家不久,新签的合同还没来得及收入抽屉,此刻就放在手边。   她摸着封面,渐渐松开眉头,“他这个人挺厉害的。”   “特别厉害?”魏真重复一遍,了然地笑起来,“在床上吗?”   时之湄:“……?”   时之湄:“怎么扯到这上面了?我是说他工作方面很厉害。”   “啊?”魏真难以相信,“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男人……工作方面厉不厉害了?”   经她提醒,时之湄才发现自己以往不太看重这个方面。   交过这么多任男友,仔细回想,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嘴甜帅哥。   俊脸之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她甚至都记不起他们读的什么专业,从事哪种工作。   但苏域不一样。   脑海中自动回放今天开会时的情境。   所有参会的人各怀心思,暗流涌动又剑拔弩张,苏域岿然不动地端坐在会议室中央,当着众人的面,掷地有声地宣布“一切以她为准”。   那是一种权利和能力的双重肯定,现在回想起来,心脏还会微微地跟着颤动。   她记不太清当时会议室有没有开灯,但是那个瞬间,苏域的身影落在她眼里确确实实是带着光的。   回过神来,时之湄轻声说:“就是忽然发现事业有成的男人也很有魅力啊。” 第10章   她唇   很快,众创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她说,新换的项目经理已经开始接受工作。   非常出乎意料,竟然是付莹。   时之湄不禁咋舌,这个项目现在竟然换成副总级别的人来带吗?   两人加上了微信。   付莹为自己堂妹付灵先前在工作上失职的事跟她道歉。   时之湄:【你堂妹是你堂妹,你是你,她做的事跟没关系。】   付莹:【本来展厅项目定的是我来带,因为我平时工作忙,才交给灵灵代管,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竟然是这样……   时之湄有点无语,问:“付总现在有时间吗?”   付莹:【我现在把其他工作都推了,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个项目上。】   时之湄:【那就好。】   这一页就算翻了过去。   付莹接着往下介绍项目最新进展。   付莹:【前天汇报会结束以后,我们内部连夜开了个会,针对时小姐之前提出来的问题,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方案,我给您看了一下。】   时之湄点开她发过来的文件。   虽然不是很完整,但还是比较清晰地列出了问题和解决方案,更难的是每一项旁边都标注了当前进度。   这样看来,付莹还算靠谱。   付莹:【我们本来打算弄得差不多再请您过来看,不知道您这边是什么安排?】   时之湄:【方便的话我这两天想去制作部门看一下。】   付莹给她发了制作部门的地址,说最近整个部门都在加班赶进度,自己也是全天都在,随时欢迎她来。   总算拿出乙方的态度,时之湄决定去探探虚实。   制作部门还没来得及搬,仍留在旧的写字楼上办公,比起前几回去的CBD大厦,这里显得狭小又拥挤。   进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她不适地皱了下眉。   付莹站在电梯口等她。   她们堂姐妹长得一点都不像,付莹气质温柔,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微笑,说话也轻声细气的。   想起之前听方昭威说她跟苏域是青梅竹马……   时之湄忍不住猜测,难道这才是苏域喜欢的类型?   进了办公室,时之湄在制作部门员工周围打转,查看当前进度,其中有一部分人去过第二次项目会,见到她来都规规矩矩地打招呼。   是她以前从来都不曾感受过的尊敬与礼貌。   时之湄绽出笑颜,冲他们微微点头。   这时,有员工过来跟付莹反映说她那边缺了一份资料。   付莹仔细问过内容以后才想起来,“哦对,这份数据要去华耀数据室找,这几天一直忙我差点忘了这茬。”   说着就要安排人去华耀。   一听有机会去华耀,时之湄立刻来了精神,毛遂自荐说:“你们手上都有工作,要不还是我去拿吧?”   付莹怔了下,像是听到很难理解的话一般,婉拒说:“哪能让时小姐做这种事,我安排别人去就行。”   时之湄却坚持说:“我去就行。”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里面藏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   付莹犹豫过后,只能答应她说:“那就麻烦时小姐了。”   随即埋头打电话安排接送的司机。   时之湄随手拎上自己的包,非常利落地转身就走。   女人腰肢纤细,走路时有节奏地微微轻晃,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风情。   她的背影在视线中远去,随开合的电梯门消失不见。   办公室这边,噼里啪啦地键盘声渐渐地弱了下去。   突兀地响起一道八卦的声音——   ——“她该不会是想去找苏总吧?”   其他人立刻加入讨论。   “还不明显吗?”   “啧啧,这也太殷勤了。”   “怪不得灵灵她说……”   付莹送完时之湄回到办公室,听到窃窃私语,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柔声斥道:“干活呢,瞎说什么。”   大家才想起现在换了付总带项目,讪讪地闭上了嘴。   -   有机会可以去华耀是一回事,能不能见到苏域则是另一回事。   时之湄坐在车后座上,被夏天无孔不入的阳光晃得心烦。   往中间挪了半寸,她摸出手机,给彭业打电话。   那边接得很快,可能是信号不太好,彭业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带着点回音——   ——“时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感觉出里面夹杂的紧张情绪,时之湄噗嗤一声笑了,“放心,这次不是找你解决问题的,你现在在哪儿呢?”   她此前领教过彭业打太极的能力,知道直接问苏域,他会顾左右而言他,干脆换种问法,反正他这个助理十有八九也是跟着苏总跑的。   彭业觉察出她的意图,谨慎地回答说:“我陪苏总在外面开会。”   “这样啊。”时之湄特别失望,又不肯死心,“你们什么时候回公司啊?”   “时小姐,您有事直接吩咐就行。”   “我一会儿要去华耀公司数据室找份文件,原本打算正好过去看看彭助的。”   彭业下意识地瞟向车内后视镜,“我一会儿打个电话帮您跟前台打声招呼,您到了以后可以直接去数据室拿。”   “好的嘛。”   这样看来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公司。   自己难得找到机会来一趟华耀,苏域却刚好没在,可能真的是没缘分。   时之湄惋惜地叹了口气,跟那边说:“打扰彭助了,拜拜。”   最后的迭词被她拖出一个弯,带着勾人的味道。   听得彭业心里莫名慌张。   今天苏总的司机出门办事,临时征用彭业的车。   接电话时他的手机蓝牙自动连接车内音响,这通电话苏总听得一清二楚。   彭业用余光偷偷打量苏总脸上的表情。   苏域正偏头看向窗外,手里上上下下地整理腕表,俊美的脸上未见异色。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彭业正要松口气,却听苏总冷不丁地开口问:“你们两个平时经常打电话?”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彭业忙撇清道:“没有没有,几次通话都是关于工作的。”   “也是。”   苏域想,她跟谁说话都这个语气。   彭业惴惴不安的。   苏总向来不喜欢将私人感情带入工作中,虽说公司没有明文规定禁止办公室里恋情,但他身边的总助、秘书等工作人员还是投其所好,从来不跟工作场合的人有任何超越同事的感情。   彭业左思右想,感觉应该是时小姐的无语让苏总误会自己跟她交往过密。   冤枉啊!   他哪有这个本事?   可苏总没有表态,彭业也不好摆在明面上解释。   正好自己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怠慢过时小姐,这样一来还能买个顺水人情。   “时小姐经常在电话里说起您呢,上次因为付经理不配合工作,她还打电话问平时苏总是怎么要求底下人的,然后用这个法子去要求付经理他们。”   彭业出口之前在腹中打过草稿,这番话一来是向苏总表示自己跟时小姐平时聊得是工作,二来要恭维苏总平时御下有方,三来还暗搓搓地在他面前帮时小姐赚印象分。   可谓一箭三雕。   “哦?”苏域有些意外,“她倒是会学。”   他们正要去E市另一个地方开会,途中经过华耀公司门前。   余光瞥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苏域偏头朝窗外看去。   果然是她。   时之湄就像盛夏正午的阳光,张扬得刺眼,叫人不太舒服的同时又无法忽视。   苏域垂下眼睫,问:“下午一起开会的都有谁?”   “张董,林总,哦对了,广莅的杨总刚定下也要去。”   “杨总啊,我那里有份签好的合同要给他,你带了吗?”   “我整理文件的时候不知道杨总也去,所以……”彭业降下车速,“苏总,您稍等,我这就回去拿。”   “你也不知道在哪儿,还是我去拿。”苏域刚下车,见彭业也跟着下来,他摆了下手,“你在车上等着就行。”   华耀门口有一条短阶,苏域拾级而上,越靠近目的地越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要回公司。   不过在那个时刻,整个人宛如中蛊,等他清醒过来,已经站在资料室门口。   资料室玻璃是透明的,他抬眼,就看到了时之湄。   她正在跟看管数据室的人描述自己需要什么文件。   展厅装修期间,集团全部的资料都集中在负一层空置的办公室里。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中央空调却照常开,室内温度特别低。   看管的工作人员都穿着长袖长裤。   时之湄没有准备,身上只有一条单薄的无袖连衣裙,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被冷气吹得微微泛红,她本就偏瘦,被冻得只能抱着自己的胳膊取暖,看着特别……让人心疼。   苏域收回目光,在他们发现自己之前,转身朝总裁专属电梯走去。   刚到十二楼,徐梦颖便迎了出来,“苏总,您回来了?”   “回来拿一份文件。”   在自家秘书略带不解的眼神中,苏域走进办公室,随手取出一个活页夹。   看都没看,就往外走。   徐梦颖仍站在门口,随时等他吩咐。   苏域走了两步,忽然折返,吩咐说:“数据室那里你帮忙照顾一下。”   徐梦颖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试探性地问:“有谁在资料室吗?”   “你去了就知道了。”苏域又嘱咐道,“对了,不要提我。” 第11章   她唇   华耀档案室里数据太多,负责看管的人平日懒散惯了,找起来动作慢吞吞的。   时之湄被冻得瑟瑟发抖,刚找个冷气弱点的地方等,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徐梦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面前,“时小姐还记得我吗?”   “怎么会忘呢。”时之湄问,“你怎么来了?”   徐梦颖将手里拎的毛毯和水杯递给她,笑吟吟地说:“刚知道您今天来这边拿数据,我怕您冻着就过来看看。”   “谢谢。”   毛毯比较大,能盖住她大半个身子。   总算没有那么冷了,时之湄舒服地松了口气,心思逐渐活络起来。   她向徐梦颖打听道:“苏总在公司吗?”   “苏总外出开会呢。”   “好吧。”   时之湄终于死心,等数据室的人将数据找出来,便要回众创公司。   临行前,她上十二楼归还毛毯。   徐梦颖一边听电话,一边跟面前来找她的人用口型解释工作,感觉又有人来,她抬首,习惯性露出礼貌的微笑,请人稍等片刻。   忙得抽不开身。   时之湄本以为徐梦颖是闲来无事跟前台聊天时才知道自己在数据室,可是看她这个忙碌程度,根本不可能有心情关注工作之外的事情。   只可能是受人之托。   时之湄不太了解华耀秘书处和总裁办的运作机制,凭自己感觉猜想是彭业。   毕竟她来之前也就跟他说过。   彭业这人还挺贴心。   时之湄想。   如果有机会要跟他说声谢谢。   -   身为众创的副总,付莹做起事来比付灵靠谱得多。   不管时之湄去不去众创公司,她每晚都会将项目这一天的进度和第二天的安排汇总成表发给她看。   时间一长,时之湄逐渐放下心来。   不再每天跑去众创监督工作,她终于有空去隋家陪姨妈喝茶。   “看看,喜不喜欢?”   隋瑗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盒递给她。   时之湄打开,只见一条蓝宝石项链静静地躺在丝绒布上,她忍不住哇了一声。   之前隋瑗随口说过要送她一条拍卖会同款的项链,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蓝宝石吊坠表面触感微凉,时之湄爱不释手地问:“姨妈真舍得啊?”   “哪能舍不得,当年这条项链买回来是准备送你妈妈的,现在给你也一样。”   时之湄不由地一怔,又不想扫姨妈的兴,只能干巴巴地附和说:“妈妈也喜欢项链啊。”   “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去珠宝展拍卖会,如果能拍到自己喜欢的项链,她能高兴好几天呢。”   提及往事,隋瑗目光里藏着淡淡的哀伤。   在过去二十多年里,对时之湄来说,妈妈更像是一个符号。   虽然经常被时运生提及,但形象却很单薄。   ——时运生因抑郁而自杀的妻子,时之湄不怎么负责任的妈妈。   “她也很喜欢项链”这种细节无形中给这个单薄的符号注入一点灵魂,妈妈这个词忽然有了人的气息。   时之湄心里一颤,随之而来的更多是不知所措。   隋瑗觉察出她微妙的情绪变化,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随即转移话题。   “对了,都忘了问你最近跟苏域进展如何。”   “进展……倒还行吧。”   时之湄记得隋瑗别把精力都放在感情上的叮嘱,又分享一些工作上新的发现。   “苏域处理事情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方法,而且不管事情有多复杂,他总是一眼能看穿本质,蛮厉害的。”   隋瑗十分欣慰地笑笑,“真难得,我上次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   耳畔响起一阵脚步声。   隋瑗见到来人,展颜一笑,朝时之湄坐的位置抬抬下巴,“来的正好,看看,像不像你家瑶瑶?”   时之湄带着狐疑,转头看过去。   来人年纪跟隋瑗相仿,都是五十多岁的模样。   他目光触及到时之湄的脸,狠狠地愣住,“这位是?”   “她就是瑶瑶的女儿小湄啊。”隋瑗又跟时之湄介绍,“小湄,这位呢是我的表弟,也是你妈妈的表哥,你应该叫舅舅。”   时之湄懵懵地跟着叫舅舅。   冯珣喃喃自语般地叫:“小湄?小湄……”   隋瑗:“小湄,你这个舅舅以前住在国外,最近几年才回国定居,难得今天有机会见面。”   舅舅看自己的眼神中透着古怪。   时之湄不适地嗯了一声。   冯珣回过神,忽然发问:“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来没去看过你的妈妈?”   没想到舅舅开口问的是这个,时之湄忙找借口说:“我之前在国外读书没怎么回来,最近一直忙华耀集团的项目。”   “连过去看一眼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吗?”   问题一出,本就尴尬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你二十多岁那会儿也忙得看不见人。”隋瑗斜了他一眼,柔声安抚时之湄说,“但是小湄,妈妈的事情别光记在心里,有空就去看看。”   提到妈妈相关的话题,时之湄心里本就堵得慌。   加上舅舅对自己敌意过于明显,她呆不下去,用华耀项目催得紧当借口辞行。   隋瑗派司机送她去众创。   时之湄刚走,隋瑗表情一转,开始批评自家表弟。   “你这是什么态度,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冯珣同样心存不满,“这么多年,她连自己的妈都没去看过,我这个当舅舅的还不能问了?”   “你也不能一味地全怪她。秦丽瑶走的时候她才两岁,能记得什么啊,依她爸的德行,估计也不会跟她说一句好话。”   “姐,你这么清楚,为什么还要跟她来往啊?”   “再怎么说她都是瑶瑶唯一的女儿,这两年我越想越觉得咱们妹妹命苦,老公那样也就算了,女儿长大了连想她都不想,太可怜了。”   冯珣顿了顿,哑声说:“她还有我们。”   “快别说了。”隋瑗轻声叹息,“我最近经常反思,当年我们会不会逼得太紧了,要是能多帮帮秦丽瑶,也许她不会做出那种选择。”   冯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劝慰说:“姐,这跟你没关系,都怪时运生。”   -   快到办公楼,时之湄瞥见不远处有家咖啡店,想到前段时间大家加班加点地赶项目,每次过来办公室都是哈欠连天的,便让司机停在这里。   制作部门在的写字楼比较旧,四周一圈居民楼。   这个点路上人少,时之湄拎着打包好的咖啡,游荡在万家灯火之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不由地想起今天的对话。   ——没事多去看看妈妈?   ——她才不愿意呢。   他们应该不会知道她接受自己没有妈妈这个事实有多艰难。   小时候,其他小朋友受了委屈可以扑进妈妈怀里哭,而她回家找爸爸,时运生只会冷漠地反问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伤心?   那种羡慕中夹杂着怨恨的情绪,即使过去多年,时之湄都记得清清楚楚。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渴望母爱,恨意也跟着消失,却仍不理解妈妈当初为什么要自杀。   是,时运生出轨跟别人生孩子确实恶心,但是她为什么不想想自己还有个女儿。   而且娘家人势力这么强,离婚肯定也能过得好好的。   怎么想都没有必要走上绝路吧?   秦丽瑶却选择抛下自己女儿自杀。   行吧,她没什么好说的。   时之湄停下脚步。   她的影子被路灯拉长,孤独地横在路中央。   一股难言的酸涩情绪涌上心头。   时之湄特别难受,企图用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仔细想想,自己现在也就两件要紧的事,一个是展厅项目,另一个就是联姻。   两个都跟苏域有关。   而她上次见到苏域竟然是两个周之前的项目会。   主要是因为她没有苏域的联系方式,联系还要通过中间的彭业,太不方便。   可又没办法。   时之湄长叹一声,掏出手机,拨通了彭业的电话号码。   彭业:“时小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话还没说完,时之湄忽然想到一件事,“哦对,我还真有事,也不知道徐秘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去华耀的那天多谢彭助,不然我可能会冻死在数据室。”   “徐秘?资料室?”   彭业听得有点懵,刚要继续问是怎么回事,忽然瞥见坐在旁边的苏总摇了下头。   助理的本能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跟听筒那边说:“时小姐客气。”   彭业还在继续应付时之湄的旁敲侧击。   苏域不愿再听,但今天电磁波好像故意跟他作对一样,将两人交谈的内容送入他耳中。   清晰又烦人。   苏域松了下领带。   那天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看到时之湄在自家公司受冻,找人给她送毯子也在情理之中,不让徐梦颖说是自己的做的,也是不想跟时之湄有进一步的牵扯。   她当成别人做的不是正好吗?   为什么自己还会觉得生气呢?   彭业收了线,车内一切如昔,他默不作声地用余光偷偷打量苏域。   路边的霓虹灯男人清俊的脸上透出斑斓的光,让他的表情愈发琢磨不定。   在他身边多年培养出来的职业嗅觉却在提醒彭业——   ——苏总现在有点不开心 第12章   她唇   拎着十几人份的咖啡走到写字楼,时之湄累得手都酸了。   众创办公室加班的人看到她来,纷纷起身迎接。   “哎呀,时小姐,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今晚没事就过来看看。”时之湄拎着咖啡放到桌子上,示意他们过来拿,“大家最近辛苦啦。”   “哇,时小姐好好啊。”   众人在计算机前坐了一晚上,都是腰酸背疼,疲惫不堪,听说有福利,都围到桌子旁,你一杯我一杯地开始分咖啡。   时之湄巡视一圈,没看到付莹,随口问:“你们付总没来吗?”   “刚才还在这儿呢,可能有事出去了吧。”那人回答完,又嘱咐旁边拿咖啡的同事说,“你们别光顾着自己,记得给付总留一杯。”   然后递了一杯给时之湄,“时小姐喝了吗?”   时之湄摆摆手,随便拉了把椅子坐下,目光在大家疲惫的脸上转了一圈,问:“你们最近一直加班吗?”   “对呀,这不是快开项目汇报会了吗?天天加班。”   “好辛苦啊。”   “付总说上次汇报会弄成那样,特别丢人,这次必须拿出最好的。”   “这样吗?”   时之湄模样出挑,打扮精致而时尚,身上职场味道很淡。   如今,她在项目里话语权最高,却不是众创公司的管理者,没有管他们的权利。   所以大家跟时之湄聊天的时候都很放松。   甚至还能半真半假地抱怨项目任务太重,最近加班太过辛苦。   有人举手提问:“时小姐,下次汇报会哪天开啊?”   时之湄回答说:“我也不知道呢。”   “咦,这个不是项目上的人跟苏总约日期吗?”   “我都是等苏域秘书通知的。”   “奇怪,灵灵之前跟我们都说她给苏总发个微信就可以定日期。”   刚说完,方欣就被旁边同事碰了下。   她好像刚意识到自己失言,吐了下舌头,心里却为逮到机会可以揭穿付灵的谎话而暗暗得意。   时之湄不由得一滞,“是吗?”   付灵竟然有苏域的微信吗?   想想自己只能通过彭业才能联系上他。   心像忽然被人捏了一下,有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浮了上来。   当初被苏域拒绝加微信,也没这种感觉。   她的反应有点出乎方欣的意料,她不肯就此罢休,撺掇说:“时小姐,要不你去问问苏总,我们现在可都指望你了。”   时之湄压下心头的情绪,实话实说,“指望我也没用啊。”   他们正聊到兴头,说起话来没有顾忌太多。   有八卦者大着胆子开她的玩笑,“时小姐,怎么都到今天了,你跟苏总看起来还是不太熟啊?”   时之湄怔了下,转念想想他们知道也很正常。   付灵那张嘴,怕是早就在背后跟他们八卦过好几轮,这些人跟自己非亲非故,她倒也不是很在意他们暗地里怎么想自己。   时之湄耸了下肩,大大方方地承认说:“还在努力呢。”   她摆出的坦荡的姿态,反而让他们的调侃和玩味都显得特别没意思。   带头八卦的人讪讪地说:“时小姐别担心,早晚的事情。”   喝着咖啡的员工也开始善意地鼓励她。   “咱们时小姐漂亮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如果有肯定也是那个人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苏总肯定是有眼光的人啦。”   “你跟苏总郎才女貌,谁看了都说配。”   ……   众人的夸奖冲淡了心里刚产生的那点难受。   时之湄慢慢地笑了起来。   有人引申说:“其实苏总长得也很帅啊,跟时小姐站在一起特别养眼。”   “开了这么多次会我还没怎么好好打量过苏总。”旁边人接过话茬,“每次他在,不知道为什么,我都有点害怕,从来不敢抬头看他。”   “其实我也有点,主要是苏总气场比较强,看到他大气都不敢出。”   ……   付莹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看到副总,众人立刻噤声,各自回工位干活。   热火朝天的聊天氛围瞬间消失不见。   时之湄转头,很自然地跟她打招呼,“你回来了?”   付莹嗯了一声,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咖啡。   热气透过双层牛皮纸触碰到掌心,莫名让她紧张起来。   付莹很想学着他们刚才聊天的语气,说两句俏皮话,可脑子慢吞吞地转了一圈,最后开口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公式化。   “这么晚了还过来监督工作?时小姐太费心了。”   “主要还是靠你。”时之湄看了眼时间,拎着包站起来,“你们继续加油,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我送时小姐回去吧。”   今天家里的司机不在,付莹自己开车。   路上,她反反复复地回想办公室外面听到的话。   心里好像裂开一道缝,然后逐渐被羡慕填满。   大方承认自己单方面的爱意,坦然面对其他人的调侃和评价……   这些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时之湄却能轻轻松松地做到。   她佩服又羡慕。   这种情绪在心底沉淀,逐渐转化成一种冲动,促使她有所行动。   付莹轻咳一声,挑起话头,“你们刚才在办公室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时之湄眨了下眼,有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吗?”   “你没有苏域的微信吗?”话一出口,付莹懊恼怎么听上去跟挑衅似的,赶紧补充说,“我可以帮你要。”   “啊?”时之湄愕然,“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我感觉你挺适合苏域的,作为朋友就想在中间帮帮忙。”   付莹悲哀地发现,比起袒露真言,自己更擅长说一些虚伪的场面话。   各种话术信手拈来,流畅到都不需要打草稿。   她妹妹觉得苏域肯定看不上自己,而她却认为他们两人很合适?   时之湄来了兴趣,“能告诉我理由吗?”   付莹握紧方向盘,试图给自己更多的勇气和盘托出。   “苏域高中时候喜欢过你这种类型的女生。”   时之湄震惊,“啊?!”   “真的。”付莹顿了下,“不过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不要往外说。”   “我肯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主要说了也不会有人信。   要不是了解付莹为人不会信口开河,连时之湄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他喜欢过同类型的女生,为什么对自己冷漠成这样呢?   害羞?矫情?   近乡情怯?以退为进?   或者是那个女生打击过苏域,导致他现在看到同类型的就心生厌恶?   本以为苏域只是单纯的为人冷漠,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个中缘由竟然这么复杂。   时之湄啧啧两声。   苏域心,海底针。   看不见,摸不着,更猜不透。   但又挺有意思的。   回到家不久,微信便收到了付莹两条新消息。   【我跟苏域说了,他同意了,上面是微信号,你可以加了。】   时之湄:【这么快?】   时之湄:【你怎么跟他说的?】   付莹:【我就说我最近手上事情多,没法及时汇报项目进度,换成你来弄。】   时之湄:【就这么简单?】   付莹:【对呀。】   时之湄特别无语。   她现在不想加苏域的微信了,想直接冲到他面前质问之前为什么拒绝自己。   同样拿工作当理由要私人联系方式,为什么别人能轻松加到微信,换成她,就难如登天?   时之湄忍不住跟付莹打听:【他之前是不是被我这个类型的女生甩了啊?】   付莹:【?】   付莹:【为什么这样想?】   时之湄:【可他对我真的好冷酷啊。】   付莹安慰她:【他一直都这样。】   时之湄:【不不不,他对别人不是这样的。】   这种特殊对待,每一次都让她想起付灵之前的话——   ——就是看不上她呗。   时之湄收住情绪,给付莹发微信道谢:   【谢谢你啦~】   【[么么哒]】   付莹看着屏幕上不断循环的卖萌表情包,久久无法回神。   喜欢苏域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放弃的时候定然是天崩地裂,无人生还。   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个夏日的夜晚,一次冲动的对话,一次随意的帮助。   跟此前任何一天没有任何不同。   翌日醒来,世界照常运转,一切照旧。   伤心之余又觉得轻松。   -   本来因为生气,时之湄不太想加他微信。   卸完妆以后也恢复了力气,想到付莹是拿工作当借口的,自己不能撂挑子。   时之湄拿起手机,给他发了好友申请。   苏域到家通常比较晚。   父母早已歇下,管家、保姆一干人等也去忙各自的事情。   他独自一人面对寂静无声的别墅。   今晚无风,中央空调嗡嗡地运转,向外制造冷气,从客厅穿堂而过。   心里揣着事。   苏域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果然有新的好友申请。   头像是时之湄的自拍照片。   附加信息只有两个字。   ——【是我】。   看着图上女人张扬的眉眼,苏域勾勾唇,点下通过。   下拉菜单里跳出新消息提醒。   苏域:【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系统自带的开场白从他这里发出来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感。   但时之湄现在没有笑的心情。   她心里堵着气,发消息的语气也是公事公办的:【苏总,下周要开汇报会,不知道您哪天有空?】   苏域怔了下,敲出【确认日期可以找王鹏宇】,又逐个删掉。   他要来日程表,亲自确定好日期,回复:【下周三可以。】   时之湄:【好的。】   她的冷淡和生疏表现得过于明显。   苏域在聊天页面上停留许久,这种不适好像初秋的小雨,淅淅沥沥,落在心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疑惑。 第13章   她唇   时之湄将开会的时间转达给付莹。   次日,付莹过来说想请她帮一个忙。   付莹:【我是真忙不过来了,最近要处理公司日常工作,又要控件目进度。】   付莹:【周三开会那天小湄你能帮我上台做汇报吗?】   念在她刚刚帮自己弄到苏域的联系方式,时之湄欣然答应,接下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这部分工作。   上台发言需要提前写稿,付莹调了自己的秘书配合她。   时之湄将项目这段时间的成果认真汇总好发给付莹的秘书。   稿子很快便写好发过来。   时之湄匆匆扫过,感觉太过正式,又按自己平时的说话习惯改了一遍。   周三上午。   汇报会进行到内容部分。   时之湄起身,落落大方地上台,笑着说:“今天由我来给大家汇报内容部分的工作。”   内容部分争论因她而起,由她来做最终汇报,再合适不过。   跟前面千篇一律中规中矩背稿的项目经理不同,时之湄融入了个人风格。   她遣词风趣,言笑晏晏,引得众人频频发笑。   会议气氛一改往日的沉闷压抑,变得愉悦轻松起来。   王鹏宇跟着笑完,又担心不妥,偷偷打量苏总的反应。   苏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台上做汇报的人。   作为资历最老的助理,王鹏宇自以为是工作中最会揣度苏总心思的人,却在时之湄相关事情上屡屡失手,现在更是连苏总的表情都看不懂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之湄做完汇报。   王鹏宇没猜出老板心思,自然也不好贸然开口评价。   一片沉默中,苏域开了口,“加入项目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出这么多改变实属难得,辛苦。”   苏总难得在汇报会上点评一次。   话音刚落,王鹏宇率先鼓掌,大家纷纷应和,掌声随即连成了一片。   苏域肯定的话语混合着众人的掌声传入耳中,一下一下敲打着她的心,时之湄不由地颤了下,有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产生,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四散开来,最后整个身体都跟着雀跃起来。   时之湄想。   这应该就叫成就感。   这样奇妙的感觉一直持续到散会。   苏域依旧是第一个走出会议室的人。   时之湄也随众人起身,目送苏域出门。   隔着玻璃幕墙,她看到门外有人熟络地凑过来跟他打招呼。   苏域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放松表情。   这人应该是他的朋友吧?   趁他们还没走远,时之湄推开门走了出去。   没想到跟苏域打招呼的人立刻注意到她,“我就说刚才路过看着有点眼熟,还真是你啊。”   时之湄奇怪,“你是?”   “你不会忘了吧?”那人没好气地提醒说,“杨程奕,你的高中同学。”   有这么巧吗?   时之湄绞尽脑汁地回忆,隐约有点了印象,“是你啊。”   杨程奕调侃她说:“老同学,你这人越长越漂亮,记性却越来越不怎么样了。”   苏域自顾自地往总裁专属电梯的方向走。   闲聊的两人逐渐落后。   时之湄为自己开解说:“毕业都快十年了,不记得也很正常。”   “我可都记得你呢。”   “我现在也想起来了呀。”   他说话吊儿郎当的,时之湄也放松下来,跟他回忆往昔。   “我记得你高中时候跟一个人关系特别好,那个人初中跟我还是一个班的呢,叫什么来着……”   杨程奕笑容收住,“啊?”   走到前面的苏域听到这话,忽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时之湄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叫容忱。”   “好像是。”杨程奕又问,“你今天怎么会在这里?”   “有个项目在这儿开会。”   “原来是帮苏域做事呢。”杨程奕扬声喊道,“苏总,今晚有没有空啊?”   苏域转身,正好站在两人中间。   他稍加思索,婉拒说:“今晚恐怕不行,我还有个应酬。”   “哦,这样啊。”杨程奕有点遗憾,“本来我还想请你跟我老同学吃顿饭一起聊聊呢。”   只要涉及自己,他肯定会拒绝。   时之湄又开始窝火,主动说:“我今晚有空啊。”   她积极得出乎杨程奕的意料,“你的意思是今晚咱俩单独吃吗?”   时之湄莞尔,“不可以吗?”   “可以。”杨程奕哑然失笑,“跟美女吃饭是我的荣幸。”   苏域目光一紧,转身,大步走上自己的专属电梯。   -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清吧。   进了包间,杨程奕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问她:“介意吗?”   时之湄想也不想,回答说:“介意。”   杨程奕点头,将烟盒收回口袋,“我记得你高中毕业就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三四个月前吧。”   “怎么跑去苏域那里了?”   时之湄握着酒杯,犹豫了一阵,决定实话实说,“我想追他。”   杨程奕差点被呛到,偏头,上下打量她,“老同学你够可以的啊……”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让时之湄觉得奇怪,“怎么了吗?”   “没。”杨程奕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口气,“感觉苏域不像是你会喜欢的类型。”   之前确实不是。   但现在她又不太确定。   时之湄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杨程奕恍然,“今天答应跟我出来喝酒也是为了苏域?”   “不是。”时之湄刚回答完又自我否定,“不对,也想问点事情。”   杨程奕看出她的纠结,“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也没有,就是感觉自己的希望太渺茫了,在考虑要不要放弃。”   杨程奕抬手,给她添了一杯酒,“看在你是我老同学的份上,我得劝你一句,不要在苏域身上浪费时间。”   “为什么说是浪费时间?”   “这么多年,我见过太过立志要在苏域这里磨出结果,最后一无所获的人。”   虽然感觉失望,但真要放弃的话,时之湄又有点不舍。   想起付莹鼓励自己的话,她又问:“你知道他之前交的女朋友都是什么类型吗?”   杨程奕喝了一口酒,目光深沉地说:“问题就出在这儿。”   时之湄没听明白,“什么?”   “苏域他没交过女朋友。”   “啊?!”时之湄不太相信,“他高中时候应该交过的啊。”   “苏域那种好学生,怎么可能早恋呢。”杨程语气笃定,“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过女朋友。”   “可……可是他今年都二十八了。”   杨程奕搁下酒杯,神色认真地解释说:“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会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看你是我老同学,我才劝你不要浪费时间。”   “……”   今晚获得的信息大大超出时之湄的认知。   时蔚之前也提过苏域洁身自好,平时出席活动连女伴都不带,但她只当他比较看重个人隐私,不想沦为无关人等的谈资。   尤其是在付莹透露给她,说苏域高中时候就喜欢过她这个类型的女生。   时之湄以己度人,自然而然地以为他跟自己一样,都是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不过当时年纪小,没有实质性发展,才只说成是喜欢。   难不成只是暗恋吗?   她原以为自己只是需要收服一个难搞的男人,搞了半天,其实是在开荒?   这个任务也太艰巨了吧!   时之湄本能地心生怯意。   -   这一晚的应酬。   苏域无数次的提醒自己要专心,不要想别的,却控制不住地低头看腕表。   七点半。   他们两个不知道去哪里吃饭,会不会喝酒……   八点十三。   能喝多少,有没有再叫一个人,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可千万别喝醉了……   八点四十一。   她今天为什么突然对杨程奕态度那么好,难道是有其他原因……   九点五分。   哦对,时涧亏空的那部分钱,杨家看起来也能堵上,她怕不是转变目标了……   九点八分。   如果是真的,她应该不会再来纠缠自己……   九点十分。   照理说,自己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   烦躁和焦虑逐渐爬满了整颗心脏。   苏域起身,身边陪客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来。   他谎称是去洗手间,匆匆走出包间,从通讯簿中找出杨程奕的联系方式。   今天时之湄提了容忱,于情于理,自己问一问情况也很正常。   苏域刚要拨出去,转念一想,又打给另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一个少女稚嫩天真的声音。   “苏域哥哥?”   “若若,你哥在家吗?”   “没有呢,他说今晚有应酬。”   他跟时之湄算哪门子应酬?   苏域接着说:“若若,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要他现在立刻回家。”   “啊?出什么事了吗?”   “我有事要找他。”   “哦哦哦好的。”   收了线,苏域握着手机等回音。   以往他都是下通知的那个人,事情第一次不在掌控之中,苏域才发现被动等待的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每分每秒都能冒出一万种不好的猜测,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若若打回电话,带来的却是坏消息。   “我哥好像在忙,没接电话。” 第14章   她唇   喝完酒,杨程奕送时之湄回家。   路过花园,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响,旁边的花丛毫无征兆地晃了两下。   时之湄酒顿时醒了大半,停下脚步,问:“谁?”   花丛后面转出一个人,“是我。”   时之湄松了口气,“爸,您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干嘛呢?”   “睡不着,起来给花浇浇水。”时运生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叶灰尘,随口问,“你这是去哪儿,怎么一身酒气?”   “跟高中同学吃了顿饭。”   时运生不悦地皱起眉头,“直到今天,你跟苏域一点实质性进展都没有,怎么还有心情出去吃饭?”   “爸,时蔚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你都不管,我就出去喝一天酒,也不过分吧?”   一时情绪上头,话刚说出口,时之湄就后悔了。   现在不是跟时运生闹矛盾的时候。   时运生更火了,“你跟时蔚能一样?他从小废到大,我早就懒得管他,但是小湄,你现在可是咱家唯一的希望。”   “……”   时之湄很想说求你也把我当废物吧,不要再用什么家族未来绑架我了。   但她现在还不能。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点头说:“我知道了。”   时运生忽然想起她高中是在博雅上的,又问:“你跟哪个高中同学一起吃饭?”   “杨程奕。”时之湄失去耐心,回答完接着说,“爸,我累了,要回房间休息,您也早点睡。”   时运生没打算放过她,跟在她身后问:“你跟苏域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时之湄今晚喝了不少,酒精让大脑反应变慢,谎话都编得慢吞吞。   “挺顺利的啊,苏域不是请我过去帮忙做项目嘛,这段时间接触下来,感觉他也很满意……”   时运生不以为然地轻嗤,“这就能叫顺利?”   时之湄也被他问烦了,反问:“不然应该叫什么?”   “你啊,给苏域当了这么久的苦力,都分不清现实了。”时运生不以为然地嗤笑道,“光是欣赏有什么用?”   “这也要慢慢来啊。”   “男人的感情很肤浅也很直接,第一面对你不是男女之情,后来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时之湄刚被杨程奕的一番话搅乱心神,现在听他这样说,心里愈发烦躁。   “那您来告诉我怎么做有用吧。”   “你既然搞不定苏域,那就抓紧时间换人。”   没想到时运生直接要求她放弃苏域换别人。   时之湄怔住,稍微冷静了些才问:“您之前不是说,没有几家能提供时涧那么大现金流的吗?”   “确实没几家。”时运生顿了顿,“不过眼前有一家你能争取的。”   暗示得太过明显。   时之湄毫不费劲就能猜到,“您说的不会是杨程奕吧?”   时运生点头,“杨程奕行事比苏域随性,你们两个又是高中同学,你再下点功夫,希望还是很大的。”   “……”   这话说得她好像时涧里的一道菜,碰到差不多的客人就推荐,这家没点赶紧换下一家。   多试几次,总会成功。   时运生是商人,习惯做交易与买卖。   哪怕这次充当商品角色的是他的亲生女儿。   此前,时之湄不管有多失望,心里还当他是爸爸。   直到这一刻,她才悲哀地认识到,早在时运生逼自己联姻的时候,自己在他心里就变成一个筹码,一件产品,甚至一次机会。   他好可怕。   时之湄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找借口说自己今晚头疼,等明天酒醒再商量,然后匆忙回了自己房间。   洗完澡,躺到床上。   她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有点庆幸自己因为一时冲动,当场反驳时运生的提议。   因为仔细想想,联姻对象换成杨程奕,对她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跟难以接近的苏域不同,杨程奕对待男女关系显然随意得多。   高中那会儿身边女友就一个接一个地换。   起初时之湄还觉得他渣,后来她也变成这样,才领悟男女关系确实……也没必要认真。   合则来,腻则散。   两不相欠。   以时之湄对杨程奕的了解,她毫不怀疑,两人只要再熟悉一点,杨程奕肯定会答应配合自己演戏给时运生看。   哎呀,这样一想,自己刚才应该立刻答应的。   可是……   即使考虑清楚一切,时之湄忽然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仍旧无法接受临时换成别人。   啊?   这下,连她都无法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坚持。   为什么?   这么明显的快捷方式为什么不愿意走啊?   难道——   时之湄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   ——自己是舍不得苏域吗?   他孤傲冷淡又无趣,还三番四次拒绝她当面示好,不解风情到了极点。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主要是按照目前的情况,两人关系很难在短时间内再进一步。   到底是要抄近路还是要按照计划继续纠缠苏域呢?   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杨程奕回到家,一楼毫无意外地又亮着灯。   走进客厅,他家小姑娘窝在沙发里,身上裹着一条毯子,睡得浑天黑地。   自己看到未接来电以后,明明已经回电话说还要一会儿才能回家,怎么还在等。   杨程奕有点无奈,揉了两下她的头发,“不是跟你说以后我有应酬,你就自己回房间睡吗?”   蒋心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伸手摸索着找自己的手机。   “我还要给苏域哥哥打电话。”   杨程奕轻声哄她,“好了,赶紧回房间睡,苏域那边我来处理。”   蒋心若很听话,趿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往楼上走。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杨程奕才点上烟,从通讯簿中找出苏域的电话,拨了过去。   “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啊?”   “你这么晚才到家吗?”   “晚吗?”杨程奕看了眼手机时间,“才刚十二点。”   苏域又问:“你们今晚在哪里吃的饭?”   莫名有种被人查岗的感觉。   杨程奕觉得荒谬,“苏域你现在这是在干嘛?大半夜不睡觉专门打电话关心我的动向?”   “我就想问你跟时之湄今晚都聊了什么?”   “我们两个聊了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了企图,苏域捏了捏鼻梁,试图找补,“没提容忱吧?”   “不是吧,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杨程奕觉得好笑,“你想知道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啊,事后问有什么意义吗?”   苏域:“……”   最开始拒绝一起吃饭是不想给她机会纠缠自己,现在紧张是担心她彻底放弃自己。   两种矛盾的心态左右互搏,互相拉扯。   导致他行为失常。   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只能扯容忱当幌子。   他也知道这个借口不是很高明,但眼下也没有更合情合理的了。   今晚的苏域处处透着古怪,杨程奕心里隐约有了猜测,刻意回答说:“其实也没说什么,我跟她本来也不是很熟,又有十年没联系了。”   苏域讶异,“我以为你们高中时候关系会不错。”   “她刚上高中那会儿是我们班的女神,人特别高冷,平时只跟自己小圈子里的人玩,很少关心其他的人,我们俩高中都没说过几句话。”   是吗?   自己当年遇到的她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之湄大胆轻浮,两句话不到就开始撩他。   很难想象时之湄还有高冷不爱搭理人的时候。   苏域垂眸。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打住,可他终究没敌过心底的好奇,追问:“后来呢?”   刚产生的猜测在对话里得到了印证,杨程奕摁灭了烟,笑起来,“我说苏域,你真正关心的究竟是你弟弟还是我老同学啊?”   -   睡前,时之湄收到杨程奕的微信。   杨程奕:【老同学,今晚我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杨程奕:【别轻易放弃苏域,你还是很有希望的。】   时之湄瞬间来了精神,直接回了个语音通话过去。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就……苏域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   时之湄好奇,“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通话内容要保密,但我可以透露一点,苏域对你还是很不一样的。”   “真的吗?”时之湄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你再跟我详细说说。”   答应苏域不往外说,杨程奕只能点到即止。   “天机不可泄露。”   他在时之湄心里本来就不怎么靠谱。   前脚刚跟她说完的话后脚就能轻易推翻,理由还含糊其辞。   时之湄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真实性。   但这通电话还是成功地调起了她的好奇心,挂了电话,时之湄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都没睡着。   索性下了床,走到窗边。   她才发现今晚是有月亮的。   明月高悬于半空,皎洁明亮又清冷疏离,顺着往下看,世间万物好像都被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纱,这是一种低调的温柔。   时之湄莫名觉得很像苏域。   刚移栽过来的玫瑰花在细心照看下已经开了大半,她的房间正对着花园,打开窗,馥郁的香气漫上来,冲淡她胸腔里憋闷和不愉。   既然自己对他还有兴趣,要不暂时就别换人了。   再试一段时间。 第15章   她唇   “苏总,宣传部已经照您的吩咐在发布会上增加了内容部分环节,需要我现在去通知付总着手准备吗?”   “不用。”苏域又吩咐说,“你找法务拟一份关于有关发布会内容的补充协议,然后再请时小姐过来一趟。”   “……好的。”   这是要让时小姐上台吗?   王鹏宇忍不住在心底犯嘀咕。   ——时小姐她跟发布会那样正式的场合……不太搭吧?   时之湄接到通知,迫不及待地找时蔚送自己去华耀集团。   这是汇报会结束以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时之湄牢牢地盯着他。   试图在苏域脸上找出杨程奕口中“很不一样”的地方。   很可惜,并没有。   男人依旧是那副可望而不可即的姿容,眉眼疏离,浅棕色的瞳孔淡漠一片。   所以自己的希望到底在哪里呢?   时之湄失神地想。   苏域被她看得浑身不适,轻咳一声,说:“华耀展厅发布会上,内容部分需要一个人上台,我想让你去。”   时之湄回神,有点奇怪地问:“这不应该是付莹的工作吗?”   苏域定定地看着她,“我觉得你更合适。”   时之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语气也跟着软了下去,“为、为什么啊?”   “因为你的努力和坚持,内容部分才能做成现在这样,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为了筹建的展厅,华耀前前后后忙活了快一年,发布会更是提前半个月给国内外各大媒体发了邀请函,重视程度不言而喻。   饶是时之湄这样自信的人,心里也难免打鼓。   “可我没有发布会上台的经验。”   “上次汇报会你做得就很好。”苏域鼓励她说,“凡事都有第一次,不妨给自己一个机会。”   时之湄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舍不得放弃他。   她几乎是在周围人惊艳的目光中长大,对身材和相貌相关的夸奖早已听到麻木。   苏域是为数不多能欣赏她能力的人。   因他肯定而产生的愉悦感和成就感觉是独一份的,之前在其他任何人那里都没有得到过。   尤其是在当下,连她爸都只把她看作是自己翻身的筹码。   这样的欣赏和肯定更加难能可贵。   确实不能轻易放过。   时之湄慢慢笑起来,“好呀,我听你的。”   苏域避开她稍显炙热的视线,继续往下说:“发布会不属于你本来的工作范畴,我这边可以给你加两个点的提成,你还有其他要求可以再商量。”   “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吗?”   苏域眯起眼睛,“你想要什么?”   时运生催得这么紧,确实也不能像之前跟苏域循序渐进地慢慢发展。   时之湄手托下巴,看着他,带着孤注一掷的味道,启唇:“我想当你女朋友。”   她语气轻佻,却在他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苏域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问:“还有呢?”   时之湄没听明白,“还有什么?”   “知道我不会答应还提,你心里应该准备了Plan B。”   时之湄不肯轻易服输,坚持说:“我只想当你女朋友。”   苏域想也不想,直接拒绝说:“我女朋友不适合上台汇报。”   时之湄本来也没指望他会答应,提这个要求不过是想试探一下。   苏域当真不为所动,她又有点不满,接着提了另外一个大胆的要求。   ——“我想要我姨妈的那条红宝石项链。”   苏域怔了下,反问她,“你知道展厅项目总价多少吗?”   “知道啊。”   “整个项目都没有五百万,你觉得我会答应。”   “……”   时之湄也没期待他会答应。   其实要那条项链的性质跟做他女朋友差不多。   经过隋瑗公众号一番宣传,大家基本都知道他拍下了一条很稀有的红宝石项链。   不管以后出现在哪个女人脖子上,都会引来无数猜测。   正这么想着,却听他说:“不过既然你开了口,我会酌情考虑。”   时之湄:??   时之湄:!!!   苏域稍加思索,提议说:“这样,先给你加两个点,如果发布会上表现得好,我们再谈其他部分。”   刚才险些被惊喜冲昏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时之湄怀疑地看着他,用在短视频APP学到的词问他:“这是给我画饼吗?”   “要不要答应在你。”   希望再渺茫也比没有强。   时之湄答应说好。   苏域打内部电话找王鹏宇,简单说了合同条件。   王鹏宇立刻送了一份补充协议过来。   时之湄签好名按完手印,她忽然倾身,凑到苏域跟前。   过分亲密距离内,能清晰地感受对方的气息,味道,甚至体温。   男人独特的气息萦绕在她鼻间,若有似无。   特别像自己买过的某款香水。   是哪一款呢?   时之湄没想起来。   苏域却不适地蹙起眉头。   时之湄噗嗤一声笑开,目光移到他旁边的纸巾盒上,“帮我拿张纸巾,谢谢。”   苏域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时之湄没接,捻着纸巾一角,蹭掉指腹上沾的印泥。   用完的纸巾被留在苏域手里。   雪白的纸面上一抹红色,艳丽得刺眼。   苏域垂眸盯着看了半天,听到开门声,才抬手扔进垃圾桶。   -   回到家,时之湄快步上楼,推开衣帽间的门。   从英国带回来的行李箱都堆在角落里。   她搬出来,逐个打开,摊开在地上仔细翻找。   终于找到记忆中的那瓶香水。   这还是自己当时买来准备当礼物送给当时的男友,提醒他说话不要太油。   结果还没等到他过生日,时之湄已经腻得只想分手。   按下喷头,眼前出现一层细腻的水雾。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   雪松做前调,后调是琥珀木。   清冽、淡雅、沉稳。   闻了一会儿,连心情都变好了。   时之湄坐到计算机前,开始写展厅汇报稿。   苏域将徐梦颖指派给她,配合一起写发言稿。   徐梦颖工作效率很高,但这次稿子比较重要,两人前后忙活七八天才敲定。   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发给苏域,让他看看自己有多努力。   刚打开微信,就看到徐梦颖最新发来的消息。   徐梦颖:【苏总昨晚看过也说不错呢。】   时之湄:……   她绞尽脑汁,想出另一个办法——   ——拍个讲话视频发给他呗,比文字版更适合调情。   时之湄打定主意,出门找时蔚帮自己拍视频。   时蔚凌晨才睡,这会儿被人吵醒,满脸烦躁地坐起来,“干嘛忽然要拍视频啊?”   “发给苏域看的。”时之湄抓住被子的一角,威胁说,“起不起?。”   “咱家的保姆、管家甚至是司机都是长着手的。”时蔚痛苦地哀嚎,“为什么非要找我。”   “他们哪儿比得上你啊。”   时蔚认命地起床,调整角度的时候又觉得奇怪。   “爸不是准备换其他联姻对象吗?你怎么还对苏域这么上心啊?”   时之湄心里一紧,“爸又跟你说什么了?”   时蔚:“就说你跟苏域没成,准备物色其他联姻对象。”   “别听他瞎说。”时之湄抿了下唇,“我肯定能把苏域追到手。”   时蔚轻笑着问:“就靠这个视频?”   “你废话好多哦。”时之湄命令道,“赶紧起来,好好找角度,把我拍得漂漂亮亮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给时之湄拍视频堪称全天下最累的差事。   时之湄从拍摄角度挑剔到美颜效果,稍有不满意就要重来,时蔚陪她从上午折腾到晚上,终于拍出一条时之湄说凑合能看的。   尽管视频没有拍出自己万分之一的美貌。   但为了跟苏域调情,时之湄还是发了过去。   苏域:【整体不错,就是有点拖音。】   时之湄:【?】   面对视频里这么漂亮的自己,居然还能注意到说话发音的问题。   这种人还有救吗?   苏域:【没发现吗?】   苏域:【你每句话最后一个字都会往后拖。】   苏域:【像在撒娇。】   时之湄看着屏幕上的“撒娇”二字,慢慢地笑起来。   时之湄:【你觉得我在跟你撒娇吗?】   苏域:【我在谈正事。】   时之湄:【我说的也是正事呀。】   时之湄:【[害羞]】   苏域:【意见我已经提完了,自己回头看。】   时之湄轻哼一声。   自己找他目的可不止是听意见的。   时之湄:【我哪儿能看出来,你最近有空吗?】   苏域:【别打其他注意,自己回去琢磨。】   时蔚拍完视频,累得瘫坐在她房间里   看着姐姐捧着手机,一会儿得意,一会儿蹙眉的样子,他问:“是跟苏域聊天吗?”   时之湄专心回复消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啧啧。”时蔚冷眼旁观,忍不住调侃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刚陷入爱情的女高中生。”   “有吗?”   时之湄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时之湄的衣帽间里别的不多,小镜子倒是随处可见。   时蔚随手捞过一把,伸到她面前。   “你自己看看。”   镜中人表情微怔,眼角眉梢之中藏着深深的笑意,似娇似嗔。   “爸都要求换人了,你还不肯放弃。”时蔚猜测,“是真的喜欢上苏域了吧?” 第16章   她唇   “爸都要求换人了,你还不肯放弃。”时蔚猜测,“是真的喜欢上苏域了吧?”   时之湄眨了下眼睛,坦然承认,“对呀,我现在确实很喜欢他。”   “加油。”时蔚真诚地鼓励她道,“我感觉你希望很大。”   时之湄打开视频,认认真真地重新看了一遍。   发现自己确实喜欢拖音。   以前只当是每个人不同的说话习惯,经他提醒再看,确实有点奇怪。   她没怎么参加过正式场合,只能在视频网站搜相关视频。   时之湄输入苏域的名字,搜出了一大堆。   虽然大多数是沉闷无聊的正式发言,播放量却出乎意料得高。   随便打开一个,竟然还是纯英文发言。   他开口是标准的英音,时之湄明明记得他上的是美国的学校。   男人置身礼堂之中,长身玉立,从从容容地面对台下数千人。   好像古时候运筹于帷幄之中的帝王,举手投足都带着安定军心的力量,在晦暗不明的战场上为他们指明方向。   会场内鸦雀无声,弹幕却热闹非凡。   【啊啊啊啊我死了,这人也太帅了!】   【悄悄地说,苏总还是单身呢。】   【好的,我直接嗨老公。】   【哇这种看起来高冷不可侵犯的男人,特别想扯着他的领带坐上去……】   【前面的都穿条裤子吧。】   ……   看了一会儿弹幕,时之湄简直都要不认识“老公”这两个字。   她勾了下唇,决定加入弹幕一起YY苏域。   【都醒醒,这明明是我老公。】   玩了好半天,时之湄才想起自己看视频的初衷。   关掉弹幕专心往下看。   苏域尾音收得干净利落,对比之下,自己确实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时之湄抓过抱枕,按进怀里搓揉。   她也好想象苏域这样,自如地出席各种各样的场合,接受众人或艳羡或敬佩的目光。   时之湄看完视频,立刻打电话给隋瑗,问她有没有空帮自己纠正拖音问题。   “这话说得可太见外了,不过你怎么忽然想要纠正自己的发音。”   “华耀展厅发布会我要上台发言,但是现在我拖音的毛病有点明显。”   隋瑗有点讶异,“展厅项目正式的发布会吗?”   时之湄点头说:“对呀。”   “奇怪。”隋瑗嘟囔完又问,“是苏域定的吗?”   “对。”   时之湄理解姨妈此刻的意外,苏域找她之前,连时之湄自己都觉得,这种正式的场合应该找付莹。   更何况众创属于乙方,有义务配合所有的宣传工作。   苏域却选择额外出资让自己上。   越想越觉得,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必须好好珍惜。   “我第一次上台,心里没什么底,也不知道能找谁帮忙。”   “我认识传媒大学的一个教授,这样,你哪天有空来我们家,我找她给你指导一下。”   时之湄喜出望外,“谢谢姨妈。”   之后一段时间,她隔三差五就往隋瑗家跑。   几次下来,拖音的毛病很快得到改善。   不过频繁的外出很快引起时运生的注意。   这天,时之湄像平常一样,听到司机驱车离开的声音才往楼下走。   没想到时运生竟然没走,就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怕被他抓到又要跟自己谈放弃苏域的事情。   时之湄收住脚步,准备悄悄回房。   “站住。”时运生语气不善,“长出息了,现在都躲着不肯见我了?”   时之湄磨磨蹭蹭地走下楼,故作无辜,“啊?没有呀,可能是最近太忙了。”   时运生问:“这几天你都在忙什么?”   “准备华耀展厅项目上台发言。”   “啊?”时运生难以相信,“华耀里面那么多能人,会选你上台发言?”   同样是怀疑,她却感觉时运生语气里比隋瑗多了点轻视的味道。   时之湄抿了下唇,“您要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苏域。”   “好,就当是真的,那你这几天去找隋瑗又是要做什么?”   “……”   时之湄一怔。   刚回国时她没有车也不会用国内打车APP,又担心隋瑗看到时蔚会生气,所以每次去隋家都让家里的司机送。   时运生一直都没说过什么,时之湄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跟姨妈来往是得到他默许的。   没想到他会用这个做文章。   时之湄斟酌着回答,“华耀发布会比较正式,我上台经验不足,姨妈特意帮我找了个教授帮忙指导。”   “你主动找的她?”时运生声音徒然拔高,“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他们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隋瑗,以前特别喜欢挑唆我跟你妈的关系,你现在竟然跟这种人来往。”   可能是最近确实太忙,时之湄连跟时运生好声好气周旋的耐心都没有了。   她无奈地说:“爸,你现实一点好吗?就咱家现在的水平,我不跟姨妈来往的话,怎么能拿到这么多华耀的资源呢?”   姨妈这个亲昵的称呼让时运生眉头皱得更紧。   “现在准备换联姻对象,你赶紧跟她断了联系。”   时之湄严重怀疑就是因为要换联姻对象,时运生觉得隋瑗已经没有用了,才过来跟自己提这种要求的。   她想也不想,直接表示,“我不换联姻对象。”   时运生诧异,“你觉得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希望嫁进苏家吗?”   时之湄坚持,“那我也不换。”   “为了隋瑗,你现在都敢顶撞你爸了?”见她还是不肯松口,时运生顿时怒不可遏,“行,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能弄出个什么东西!”   大门咣地一声合上。   身边的玻璃都跟着微微颤动。   时之湄无力地后退两倍,背脊抵在墙上。   秋老虎一过,天气接着转凉,寒意透过钢筋水泥慢慢侵入身体。   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时蔚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踮脚眺望远处。   确认时运生已经离开后,他松了口气,对着楼下的时之湄竖起大拇指,“我的姐姐现在可太了不起啊,面对老头子都丝毫不慌啊。”   “慌什么?”时之湄不屑地扯了下唇角,“对我,爸现在也没有招数了,总不能把我赶出家门吧?”   再说,就算时运生真要将她赶出家门,时之湄现在也不怕。   光是华耀项目金也够她独自出去生活一段时间。   “啧啧,加入华耀以后,你现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不过——”回想两人的对话,时蔚又觉得奇怪,“——正源隋董什么时候成咱们姨妈了?”   时之湄心里一慌,面上却镇定地纠正说:“是我姨妈,跟你没有关系。”   “姨妈还能顺便认的吗?”   时蔚这种单纯让她的心从半空落回原处。   时之湄没好气地说:“要你管。”   她按原计划去隋家练习,回家的路上,又收到姨妈的微信。   隋瑗:【小湄,明天你容蕴阿姨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   隋瑗:【你不要跑空了。】   时之湄心念微动,问:【苏域在不在啊?】   隋瑗:【你说呢?】   隋瑗:【[偷笑]】   时之湄:【[撒娇]姨妈~】   时之湄:【可以带我一个吗?】   隋瑗:【早就知道你肯定吵着要去。】   隋瑗:【我啊,早就跟你容蕴阿姨打好招呼了。】   隋瑗:【明天你在家等着,上午我去接你。】   时之湄:【啊啊啊啊我爱姨妈。】   想到明天又可以跟苏域见面。   时之湄握着手机,心里满是期待和喜悦。   -   次日上午,隋瑗派车到风和雅筑接她一起去苏家。   时之湄隐隐感觉到这将是自己和苏域关系进展中非常难得的一次机会。   可是要怎么把握呢?   自己跟容蕴阿姨只见过一次,之前一心表现,也没留心她的喜好。   时之湄开口跟姨妈打听,“容蕴阿姨有什么喜欢或者讨厌的东西吗?”   “打听这个做什么?”隋瑗打趣,“想在未来的婆婆面前好好表现?”   “姨妈你就会笑我。”时之湄咬了下唇,解释说,“我觉得应该给容蕴阿姨留下一个好印象。”   隋瑗慢慢地收起笑容,正色道:“记住,你是我外甥女,以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看人脸色的,”   时之湄怔了下,心底有股暖流缓慢地淌过。   她由衷地感慨说:“当您外甥女可真幸福。”   隋瑗又问:“怎么?最近跟苏域进展不太顺利?”   时之湄嗯了一声,实话实说,“工作上倒还行,可是其他方面,我总感觉他对我不冷不热的。”   “苏域他就是这个性子,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慢慢来,也不急在这一时。”   时之湄默默地叹了口气。   作为隋瑗外甥女,她确实可以慢慢来,可是作为时运生的女儿却不行。   到了苏家门口,恰好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苏域。   他规规矩矩地跟长辈打招呼,“隋姨。”   “好巧啊。”隋瑗轻笑,“我们俩刚才还在说你呢。”   苏域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站的时之湄。   正对上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考虑到要见长辈,时之湄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简单大方的衣裙,妆容也很清淡,又稍稍加重了下腮红。   所以她现在只是微微颔首,落在身边人眼里,就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第17章   她唇   考虑到要见长辈,时之湄今天特意穿了一身简洁大方的衣裙,妆容也很清淡,又稍稍加重了下腮红。   所以她现在只是微微颔首,落在身边人眼里,就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   他收敛目光,说:“隋姨,我妈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   话音刚落,容蕴娉婷袅袅地出来迎接她们。   “我忙了一上午,可把你们等来了。”   时之湄礼貌地喊容蕴阿姨。   “哟,小湄。”容蕴跟她寒暄,“好久不见又漂亮了。”   隋瑗忽然开口,“我外甥女最近天天为你们展厅发布会忙活,你今天可要好好招待。”   自从将内容部分全权交给苏域处理,容蕴便安心地当自己的甩手掌柜。   不再过问任何事情,自然也不知道展厅发布会临时给加了内容部分的汇报环节。   容蕴怔了下,暂时按下心头的疑惑,笑着说:“那是自然。”   餐厅里准备了慢慢一大桌子菜。   隋瑗自然要坐主位。   容蕴拉着时之湄的手,要她坐到自己旁边。   “我昨晚特意问了隋瑗你喜欢吃什么,她说你口味偏清淡,我让厨师做了开水白菜,还有一些其他的菜,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要是有其他更喜欢吃的尽管说,我再让他们现做。”   “谢谢容蕴阿姨。”时之湄脸上挂着微笑,“太麻烦了。”   餐桌两边失衡,苏域下意识地往隋瑗左手的位置走。   隋瑗却摆手说:“苏域,你一个人吃饭多孤单啊,也到这边坐吧。”   苏域点头说好。   这顿饭跟时之湄事先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吃饭的时候静悄悄的,连碗筷相碰的声音都很少。   容蕴抬头,注意到时之湄很少举筷,关切地问:“小湄,饭菜不合口味吗?”   “不是,我本身吃的就少。”   “女孩子不要光想着保持身材,多吃一点,你现在太瘦了。”   苏域跟她坐在同一侧,听到这话,目光掠过女人的腰肢。   时之湄今天的裙子样式偏保守,两侧收得没有平时夸张,但还是能看出底下不盈一握的细腰。   他忍不住在心里附和——   ——确实太瘦。   时之湄勉强塞了两口,实在吃不下,长辈还没吃完,又不好直接搁筷子,于是,她轻声询问:“洗手间在哪里?”   “洗手间在二楼,你上去之后往左边转,中间穿过一个长廊,再往右转。”   容蕴说完也觉得麻烦,挥手想找保姆带她去。   隋瑗忽然出声说:“苏域方便带小湄去一趟吗?”   容蕴收回手,点头说:“哦对,可以让苏域带小湄过去。”   还是姨妈贴心。   时之湄强忍笑意,眨眨眼,期待地看向苏域。   苏域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说:“好。”   苏家装修偏中式,以简单的灰白为主色调,沉稳又阔气,楼梯旁装着壁龛,里面陈列着各类珍稀古玩和珠宝首饰。   时之湄一一看过去,不由得想起姨妈那条红宝石项链。   她轻声问前面带路的苏域,“先前说过表现好送我项链的事,你没忘吧?”   苏域反问:“你都准备好了?”   “你没听我姨妈刚才说的吗?我最近一直在准备展厅发布会的事情。”时之湄强调自己的努力,“你说我拖音,我就拜托姨妈找传媒大学教授当面纠正。”   苏域脸上浮起一丝笑,“有费用的话过来找我报销。”   姨妈从始至终都没跟她提费用的事,她自然也不能跟苏域要。   时之湄扬眉,“这点小意思啦,我就等最后那个大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二楼。   面前是迷宫一样的长廊,两侧墙壁上错落有致地挂着油画。   时之湄偏头打量。   每幅画落款都是容蕴。   早前听姨妈说过,容蕴阿姨法国古典美术专业出身,年轻时还独立开过画展。   现在一看,构图和色彩确实都比较讲究。   她眼尖底地发现里面有一幅画的是苏域。   画上的他不过十几岁,还是干净清瘦的少年模样。   少年正独自在书房下围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跟自己博弈。   画里窗是开着的,风缓缓地鼓起窗纱,他面容清俊,气质好似隐匿在山谷中的一汪清泉。   含蓄、安静、沉稳、内敛、悄无声息地泽被一方。   时之湄看了两眼,注意力很快被旁边一幅画吸引过去。   两三岁大的孩子,正扁着嘴瘫坐在地上,身前是一盘打翻的颜料,他脸上也被蹭的花花绿绿。   感觉好像一只小猫咪,闯完祸以后只要露出无辜的表情就能躲过所有的谴责。   时之湄叫住走在前面的男人,指着那副画,有些难以相信,“你小时候这么可爱的吗?”   苏域瞟到那幅画,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而后跟她说:“不是我。”   奇怪。   苏家内部的长廊除了他之外应该不会挂其他的孩子啊。   揣着这样的疑惑,时之湄仔细打量了这幅画,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名字——   ——容忱。   咦?   这不是自己那个跟杨程奕关系特别好的高中同学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线索在脑中串成线。   容忱……   容蕴……   自己那天在办公室外面提到容忱时,苏域突然看过来的眼神……   还有杨程奕说他跟苏域家里人比较熟……   似被一道惊雷劈过。   时之湄醒悟过来,追上去问:“容忱是你亲弟弟对吗?”   苏域侧身,余光扫到墙上挂的那幅画,瞬间了然,继而严肃地嘱咐她,“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好。   痛快得出人意料。   苏域长眉微挑,“不问原因?”   时之湄抬眸看他,“不用问啊,你说什么我都听。”   一脸没有主见、全心全意依赖自己的天真模样。   苏域淡淡地别开眼,“记住不要往外说就好。”   从洗手间出来,返回餐厅时需要再次经过苏家的画廊。   知道真相后,再看他们兄弟二人的画,时之湄品出许多微妙的内容。   苏域那那幅单拎出来看非常不错,容蕴阿姨画的时候是用足了心的。   但跟容忱的放在一起,差距还是能比较出来的。   不管是色彩丰富度,还是画面趣味性,苏域这幅都中规中矩,不如另一幅出彩。   时之湄大胆猜测——   ——比起苏域,容蕴阿姨应该更喜欢跟自己姓的小儿子容忱。   不应该啊。   容蕴阿姨身体不好,与之相关的,不管是慈善晚宴,还是展厅项目,都是苏域接的。   长子都这么体贴,她却偏心更小的那个?   时之湄抿抿唇,单方面跟苏域产生共情。   毕竟她爸也是这样。   明明时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花天酒地,时运生却不远万里逼自己回国联姻。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这时,容蕴出现在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这么久没回去,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刚才路过这里,看到墙上挂的是容蕴阿姨的画,就停下来欣赏。”时之湄献上夸赞,“之前听我姨妈说容蕴阿姨画画可厉害了,之前还开过画展,今天一看,果然不一般。”   “哪有。”容蕴笑起来,嘴上又谦虚说,“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画的,还不太好,这两天忘记让人换几张新的。”   隋瑗这会儿也跟着走上来,抬头打量墙上挂的画。   “容忱这幅什么时候画的?我之前都没见过。”   容蕴啊了一声,好似刚想起墙上挂着这幅画,解释说:“好早之前画的了。”   “容忱那个时候才一两岁吧,还挺可爱。”   “对呀。”容蕴淡淡地抱怨说,“哪像现在,整天都见不到人。”   “还不都是你跟苏炎钧惯的,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呢。”   时之湄不自觉地侧眸观察苏域的反应。   他好似一个局外人,子然独立,半张脸隐在长廊投下的阴影中,难以分辨情绪。   这一刻,时之湄打心眼里替苏域鸣不平。   冲动似涨潮的海水,一下子溢满心间。   时之湄迈开步子,走向苏域那幅画。   她这个举动很快引起别人的注意。   隋瑗笑着问:“小湄这是看上哪副画了吗?”   时之湄驻足在苏域的画前,温柔却坚定地表示,“我最最最喜欢这一幅。”   她连用好几个“最”,似要在话里放入十二万分的真诚,黑白分明的眼底波光粼粼,暗藏碎星无数。   苏家人性格大都偏内敛,平日来往的也多是含蓄克制的人。   不管心里有多喜欢,面上永远只露两分。   面对这样不加掩饰的表白,容蕴反倒有点不知所措,干笑着问:“为什么喜欢这一张啊?”   时之湄想了想,说:“因为我觉得这才是您最好的作品。”   她站在画前,从苏域的视角看,好似融进了画里,变成其中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好像是现在的时之湄穿越时光,陪伴当时那个被要求事事都要做到最好的自己。   以往所有经历在心底铸成一把明镜,帮他明辨是非,看穿真伪。   但是此时此刻,苏域却连潜意识都不想动用。   只想闭上眼睛,相信她那张鬼话连篇的嘴里,偶尔也会冒出一两句发自内心的话。   最好还是在当下。 第18章   她唇   作为下午唯一一个需要工作的人,吃过午饭,苏域便独自回房休息。   容蕴又留隋瑗和时之湄喝了会儿茶,最后亲自将她们上车。   回来时正好跟出门上班的儿子打了个照面。   容蕴随口感慨,“这个小湄可太招摇了,难怪你之前说不喜欢她。”   苏域没接话茬,抬腕看了眼手表,“妈,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了。”   “哦对了。”容蕴忽然想起来问,“内容部分不是都审核完成了吗?还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吗?”   苏域如实回答,“发布会增加了内容部分的环节,我请她上台汇报。”   “为什么让她汇报内容部分?”容蕴惊诧,“付莹最近没空吗?”   苏域言简意赅地解释,“时之湄更合适。”   “哪里合适了?她这个人的气质跟发布会差太大了。”容蕴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日期,自顾自地说,“好在离发布会还有一段时间,应该来得及换人。”   又来了。   苏域抿了下唇,对容蕴这种按自己心情随便插手项目安排的做法感到无奈。   “妈,展厅项目现在是我在运作。”   容蕴悻悻地放下手机,语气也不似刚才那般理直气壮。   “那也不能乱来啊。”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以后的决定。”   “……”   儿子毕竟是过来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容蕴纵有意见也不好当面置喙。   这时,家里的保姆张姨过来找她确认,“太太,容忱的画摘下来以后放你画室吗?”   容蕴:“对,麻烦了。”   苏域往外走的脚步一收,回过身问:“妈,你什么时候把容忱的画挂出来了?”   “前几天我翻出这幅画觉得不错,想着最近也不会有人来咱们家,你隋瑗阿姨又不是外人,挂两天也没事,哪想到她临时说要带外甥女来。”容蕴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占理,又从其他地方找补,“今天小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应该没看到容忱那幅画和名字,而且她刚从国外回来,平时估计不会关注国内娱乐圈……”   “她跟容忱高中同班,怎么注意不到画上的名字呢。”   “啊?!那要赶紧找机会嘱咐她不要往外说。”   在妈妈殷切注视下,苏域习以为常地点头,“知道了,这事还是由我来。”   坐上车。   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心绪罕见地起伏不定。   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切,最后只剩时之湄声音在耳边回荡。   ——我最最最喜欢这一幅……   ——我觉得这才是您最好的作品……   再简单不过的两句话,而且极大可能就是用来骗人的,却彻底搅乱了他的心。   苏域心烦意乱地看向窗外。   路边几个工人师傅正忙着换最新的gg牌,画面朴素,标题设计得极为醒目,一眼就能看到——   ——给你毫无理由的偏爱。   苏域感觉自己头更疼了。   他收回目光,顺手捏了两下鼻梁。   张叔从车内后视镜捕捉到他的动作,关切地问:“苏总,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苏域语气平淡地抱怨,“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张叔感觉车内气氛太过沉闷,随手打开了广播,调到某个读书的频道。   初秋的午后,主持人正在朗诵诗歌。   “我越是逃离   却越是靠近你   我越是背过脸   却越是看见你   我是一座孤岛   处在相思之水中[1]   ……”   好像在听自己宿命的箴言,苏域无声地扯了下唇角。   -   回到家之后。   时之湄又拿出稿子开始练习,最近读过太多遍,导致她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点烦腻。   可想到万一发布会上表现不佳,时运生肯定要笑她上不了台面。   时之湄咬紧牙关,从头重新开始读。   期间收到徐梦颖发来的发布会记者名单,发现上面有不少国外的媒体。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几乎同一时间。   苏域收到来自苏炎钧的询问。   “听说你让隋瑗外甥女上台汇报?”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跟他说的。   苏域沉声说:“我感觉她比较合适。”   “你确定合适吗?”苏炎钧狐疑,“可我怎么听说她性格过于随性张扬,还有,面对这样正式的场合,感觉还是付莹比较有经验。”   “付莹确实更有经验,但她上的话跟其他环节差别不大。”苏域认真阐述自己的理由,“我更想看到新增加的部分拿出新意,而且内容部分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样子,时之湄在中间起了关键作用。”   “苏域,你要考虑发布会整体风格。”   “时之湄的稿子和讲话视频我都看过了,感觉不会跳脱整体风格。”   苏炎钧听妻子说完,本以为只是无关紧要的环节,顺她的意思换个人就行。   没想到儿子竟然这样坚持,苏炎钧觉得奇怪,“当初你妈塞她进项目的时候,你不是还对人家特别不满意吗?怎么忽然这么看重她了?”   “我对事不对人。”苏域语气坦荡,“谁更适合我就给谁机会。”   “行,既然你坚持自己的选择,我就等着看结果。”苏炎钧语气徒然严肃起来,“作为展厅项目第一次面世发布会,我不希望有其他不和谐的声音。”   苏域十分笃定地说:“爸,您放心好了。”   冥冥之中好似有感应,他刚挂苏炎钧的电话,转头发现微信冒出好几条新消息。   全都来自这通电话的主角。   时之湄:【[发布会稿子英文版]】   时之湄:【我看到发布会邀请蛮多外国媒体,感觉再准备一个英文版比较好。】   时之湄:【徐秘说英文方面她不太擅长,你有空帮我看一下?】   神奇。   他都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坚持产生怀疑,时之湄却恰到好处地送上一颗定心丸。   苏域目光微敛,点开文件。   难得有耐心帮人一一标出需要改正的地方并提出建议。   苏域:【[发布会稿子英文版修改建议]】   苏域:【好好准备。】   苏域:【不要让项链一直留在我这里。】 第19章   她唇【三更合一】   发布会当天,国内外各大媒体齐聚华耀新展厅。   流程跟华耀此前举办的发布会类似,都是每个环节派代表上台阐述自己负责的部分。   风格正式且规矩,内容专业却无趣。   记者们打起精神,寻找能点缀稿子的亮点。   有经验老道的已经翻出之前写过的,准备稍微改改时间地点和内容抢先往外发。   所以,当时之湄走上台,众人都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在她之前,台上多是稳重耐看的类型。   但时之湄不一样。   她美得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刃,出鞘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   生平第一次独自面对这样大的场面,时之湄紧张到手心冒汗。   从台上往下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庞都是严肃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都带有审视的味道,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大脑几近空白,幸好这段时间的练习已经形成本能反应。   时之湄熟练地扬起微笑,开口侃侃而谈。   然后,她看到了苏域。   他依然是那个疏离的清贵模样,端坐于人群之中,又好似超脱人群之外。   奇怪的是——   ——明明他看过来的眼神也偏冷偏淡,却令她心头一暖。   可能因为这个机会本身就是他给的。   也可能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陪自己看稿改稿。   更可能因为他松口说表现好就将项链送给自己。   只要他在那里,时之湄就能得到莫大的鼓舞。   紧绷的身体一寸寸放松下来。   她试着将自己想象成那个视频里的苏域,慢慢地开始享受这种场合。   享受所有人投来的注视目光。   自信地调动他人的情绪,自如地控制会场的气氛。   她运用中英双语,不时穿插当下流行的梗,引得众人笑声连连。   这样轻松的氛围中,有记者大胆地将相机凑到她跟前。   时之湄在镜头里瞥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明媚,艳丽,张扬,自信,娴熟。   只一眼,她就能确定,姨妈那条是自己的了。   最近这段时间,苏域被动地看了许多时之湄发来的视频,大概能通过操作表情判断她的情绪。   见她逐渐从最开始的紧张状态中抽离。   苏域也跟着松了口气,用余光打量旁边坐的苏炎钧。   苏炎钧皱紧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看向台上的眼神也不似刚才那般凛冽。   苏域的心彻底落回原处。   回答完记者提问,时之湄准备下台。   随手撩了下头发,不经意地触及苏域看向这边的眼神。   她正在兴头上,伸手摸摸自己脖子,提醒他不要忘记之前的承诺。   好像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暗号。   苏域看清她的动作,勾唇笑了一下。   付家姐妹今天也在受邀的嘉宾席之列。   来之前,付灵还是不能接受选时之湄上台的事情,再三跟堂姐确认。   “姐,是不是因为你最近忙得没有空呀?不然这种场合怎么可能轮到她啊。”   “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优点。”付莹好声好气地劝道, “灵灵你不要总是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时之湄挺厉害的。”   付灵不以为然地撇嘴, “你就会这么说。”   付灵是华耀那边要求换的。   为了保全堂妹的颜面,付莹在公司内部解释说是因为付灵身体不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所以这段日子,付灵不得不赋闲在家,整日无所事事,却不愿意自我反省。   思来想去,只能反手将锅扣到时之湄头上。   都是她多嘴,不然展厅项目已经到收尾阶段,自己也能放心大胆地将其纳入履历。   哪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只有这样想,付灵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但如今,置身于发布会现场。   付灵亲眼目睹时之湄是如何言笑晏晏地压住这么大的场子,也不得不心生佩服。   她好像确实有点东西。   -   为了庆祝白天发布会圆满结束,晚上华耀安排了一场酒会。   受邀出席的除了今天参加发布会的记者,还有苏家世交好友,以及国内外各大企业高管。   高朋满座,宾客云集。   作为今天发布会上最亮眼的存在,时之湄刚出现在会客厅,就有无数人凑上前搭讪。   时之湄耐着性子应承,目光却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   试图在其中找到苏域的身影。   眼前突然暗了下来。   时之湄抬头。   男人拦在她身前,微笑着做自我介绍, “时小姐你好,我是张明科。”   时之湄只顾往前走,很敷衍地回: “你好。”   “你怎么看起来好像不认识我一样。”张明科奇怪地问, “时叔叔没跟你提过我吗?他还说过两天要安排我们见面呢。”   时之湄脚步一顿,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他不会是时运生安排的相亲对象吧?   “听说你也参与了华耀展厅项目,我就过来看看,你本人比照片还漂亮。”   “是吗?谢谢啊。”   “我看也不用时叔叔安排,有缘自会见到。”张明科试探性地朝她靠近, “待会儿我们换个地方单独喝一杯?”   “不好意思,这边结束以后我还有其他安排。”   作为发布会的参与者,不好让受邀过来的宾客下不来台。   时之湄后退了两步,思考用什么借口脱身比较合适。   张明科却不依不饶, “改天也行,就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时之湄: “……”   付灵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欣赏完她隐忍不发的模样才走上前。   “哎你怎么在这儿啊?刚才苏域哥哥有事都没找到你。”   “啊?我这就过去。”   时之湄如蒙大赦,转头,十分抱歉地跟张明科解释。   “苏总找我有事,我们改天有机会再聊。”   张明科朝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别有深意地说: “我在改天等你。”   是她以前熟悉的撩人套路,时之湄却听得头皮一麻。   离开张明科视线范围,她松了口气,转头跟付灵说: “谢啦。”   有段时间没见,付灵开口依旧毫不客气。   “我也没有在帮你。”   时之湄莞尔一笑, “接不接受是你的问题,反正我已经说过了。”   付灵被她噎得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轻哼, “依我看那个人也不错,你还是不要妄想苏域哥哥,赶紧接受现实吧。”   时之湄刚要反唇相讥说关你何事。   付灵突然脸色一变,目光飘到她身后,怯生生地叫: “苏总。”   时之湄循声回头。   酒店大厅内灯光闪耀,清晰地照出男人清俊疏离的面庞。   时之湄眼睛都亮了,轻声埋怨说: “我刚才一直在找你。”   苏域礼貌性地冲付灵点头打招呼,然后问她, “有什么事吗?”   时之湄眸中水光潋滟,盈盈地朝他看去, “当然是找苏总要项链呀。”   苏域垂眸,很低地笑了一声, “就这么肯定自己能拿到?”   他们两人说话好像在打哑谜。   站了片刻,付灵就觉得自己多余,默默地去找堂姐。   时之湄警惕地蹙眉, “你该不会是想赖掉我的项链吧?”   她现在样子像考试完索要奖励的小孩。   苏域语气不自觉地转柔, “过两天约个时间去公司取。”   “今晚行吗?”时之湄说, “这边结束以后我跟你去公司取。”   苏域委婉地解释说: “今晚我还有其他事情。”   时之湄却坚持说: “可我今晚就想要。”   “这样吧,明天或者后天我派人送到你家里。”   “……”   他已经松口做了很大的让步,可对时之湄来说,还远远不够。   这时,几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结伴过来找苏域,无形中将他们两人隔开。   时之湄独自溜到香槟塔周围拿酒,顺便再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张明科的出现,将她的计划彻底打乱。   时运生都开始安排相亲对象了,自己如果再不行动,怕是会被他直接弄去联姻。   到这一步,之前那种间接误会肯定不行。   必须要让时运生亲眼看到自己跟苏域亲密相处才行。   拿完酒,意外看到一个熟人。   杨程奕还是那个风流浪荡的模样,闲闲地跟身边人调笑, “咱俩同学一场,按规矩见面要喝三杯的。”   女人锤了下他的胸口,娇嗔说讨厌。   杨程奕余光瞥见时之湄的身影,跟人说了两句,转而走向她。   “哟,这不是今天出尽风头的时大小姐吗?”   时之湄举高手里的酒杯,用刚听到的话揶揄他, “同学见面要喝三杯?”   “老同学是要喝。”杨程奕挑眉,伸手扣住她的酒杯, “但朋友妻不用。”   “我现在算哪门子的朋友妻啊?”   时之湄挥开他的手,仰头,一饮而尽。   杨程奕担忧地提醒, “悠着点,别喝醉了。”   时之湄顿了下。   自己今天是苏域请来的,喝醉的话,他会不会送自己回家呢?   就是不知道他酒会结束以后要去做什么。   她打听道: “你知道苏域今晚还有什么事吗?”   “知道是知道。”杨程奕讳莫如深, “但我不方便说。”   时之湄福至心灵般地问: “是不是跟你我的老同学容忱有关?”   听到这话,杨程奕眯起眼睛, “你知道多少?”   时之湄不太习惯这种仿佛地下接头的聊天方式。   连自己都能猜出原因,杨程奕跟容忱和苏域都这么熟,肯定早就清楚。   于是,她打开天窗说亮话——   —— “我知道容忱是苏域的亲弟弟。”   “苏域跟你说的?”   “我自己猜出来的,苏域让我不要往外说。”   “你倒是聪明。”杨程奕也不再避讳,大大方方告诉她, “容忱他出道了,现在正当红呢,走到哪儿都有记者和粉丝跟着,苏家本来就不想让外人知道,每次容忱回E市都安排人去机场接。”   时之湄讶异, “安排苏域去吗?”   “没安排啊,不过苏域这人操心的命,总觉得交给别人不放心,就自己去。”杨程奕翻出他跟容忱的聊天记录看了一眼, “酒会十点左右正式结束,容忱十一点半落地,苏域这个点卡得还挺好。”   明知道自己妈妈偏心,还这么体贴弟弟。   苏域人也太好了。   时之湄有点替他不值。   酒店到机场最快也要一个小时,确实没什么时间取项链。   他从机场回来也快半夜了,应该没有精力伺候自己。   但她还是想赌一把,想看看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分量。   时之湄捏紧手里的高脚杯,问杨程奕, “苏域接他弟弟的时候都需要做什么呀?”   “什么都不用做,这么多年,机场那边也有了经验,苏域过去就是图个心安。”   “这样的话——”时之湄眼睛一转, “——多带一个人过去也没事吧?”   杨程奕皱起眉头, “你想做什么?”   时之湄但笑不语,眼睛弯成一对狡黠的月牙。   连着喝了好几杯酒,身上隐隐开始发热。   估摸着时机差不多成熟,她返回去找苏域。   -   苏炎钧和容蕴年事已高,参加完发布会已是疲惫不堪。   所以他们只在酒会刚开始时露过一次面,剩下迎来送往的工作都交给苏域。   刚应付完一波宾客,苏域转身,怀中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身影。   苏域下意识地扶住她, “怎么醉成这样?”   时之湄脸颊微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 “你不准走……不准……不准离开我……”   大庭广众拉拉扯扯不太象话。   苏域拉着她走到角落里。   灯光昏昧,时之湄双眼迷离,不停地往他怀里蹭。   饶是隔着层层衣料,苏域都能感觉出女人身体有多么柔软。   他忽然烦躁起来,架着肩膀迫使她抬头, “清醒一点,看看这是在哪里?”   时之湄眼神幽怨起来,娇嗔道: “坏人……讨厌……”   “小……湄?”   就在这时,张明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关切地看着苏域怀中的时之湄。   “苏总您好,我叫张明科,跟时小姐家里是故交,她怎么醉成这样?”   这样亲昵的称谓从他嘴里说出,时之湄不适地颤了下。   如果不是正在装醉,她都想当面质疑他——   ——我们俩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叫小名的地步吧?   苏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地说: “喝得多了点。”   “这可怎么办,前几天时叔叔还嘱咐我以后多多照顾她。”说到这里,张明科很自然地跟苏域提议, “正好我在这儿也没事,可以送小湄回家,顺便还能找时叔叔聊会儿天。”   时之湄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苏域图省事让张明科送自己回家,她简直都不敢往下想。   就在时之湄忐忑不安之际,架在肩膀上的手忽然下滑,改为揽住她的胳膊。   然后她听到苏域熟悉的,低沉的声音——   —— “时小姐是华耀邀请来的,自然也应该由这边安排着送回家。”   时之湄:!   九死一生峰回路转,好不容易才达成自己最初的目标。   她不敢继续造次,生怕被苏域发现自己是装的,然后功亏一篑。   下定了决心,苏域半揽半抱着她往外走。   出了大厅,他又给杨程奕打电话, “我需要出去办点事,这边你帮我照看着,有情况随时找我。”   初秋时节,夜里起了风。   苏域挂了电话,残留在鼻间的酒店香水味被夜晚的凉水吹散。   只剩怀中女人独特的馨香,掺杂了酒精的味道。   让人一下子跌入迷幻中。   辨不清置身何处,今夕又是何年。   张叔在驾驶室候着,见苏总过来,怀里抱着意识不清的时小姐,他觉得奇怪, “出什么事了吗?”   “她喝醉了。”苏域砰地合上车门, “去趟风和雅筑。”   张叔忍不住提醒, “可是今晚容忱回来。”   “来得及。”苏域抬腕看了眼手表, “离酒会结束还有一个多小时,还能回酒店说个结束词。”   张叔安下心来,等红绿灯的当口,他找出一杯矿泉水,拧开后又合上,递给后座。   “时小姐应该需要喝点水吧?”   苏域想了下,伸手接过矿泉水瓶。   慢悠悠地拧开瓶盖,同时偏头打量时之湄。   应该是因为达成了目的,上车后她一直都很乖,不再纠缠胡闹,闭着眼,安安静静地靠坐在后座上。   苏域觉得好笑。   她不知道,这样更容易暴露吗?   最开始,他就看出醉是装的,目的就是要自己送她回家。   苏域本打算直接戳穿,结果半路杀出一个张明科。   这人应该是时家新找的联姻对象。   时间紧迫,自己这边久攻不下,时家想换条路也是人之常情。   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意味着解脱,不用继续纠结和挣扎。   可苏域扪心自问,更多的情绪却是愤懑与不舍。   即使知道时之湄嘴里的爱意虚假,即使清楚时之湄带着其他目的,即使明白时之湄没有定性,他……依然舍不得她。   苏域将水倒在瓶盖上,送到她嘴边。   手不小心碰到她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让他一怔。   苏域垂眸,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嘴唇上。   女人的唇形饱满,沾着水渍,色泽红得像是熟透的浆果,带着诱惑的味道,让人特别想咬一口,品尝内里果肉是不是跟表面看到的一样甘甜。   她好似一个烫手的珍宝。   麻烦又……甜蜜。   -   张叔这样的老司机,来过一次,路线就能烂熟于心。   开到时家门口,他下车,打开后座门,准备搭把手帮苏总一起扶时大小姐进去。   苏域却摆手说: “不用。”   张叔一愣, “啊?”   苏域手搭在她的肩上,轻声说: “我自己来。”   时蔚难得今天没出去玩,刚洗完澡准备回房间打游戏,忽然听到楼下有人按门铃。   “别按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密码,回头再把爸吵醒……”   时蔚埋怨着走到楼下,打开门,眼前出现的场景却让他愣在原地。   “苏,苏总?我,我姐她这是……”   苏域淡淡地解释, “她喝多了。”   时蔚下意识地闪身让他走进去。   苏域在玄关处顿住。   时蔚忙说: “不用换鞋,您直接进去就行。”   苏域往前走了两步,回头问: “你姐的房间在二楼?”   时蔚愣愣地点头, “对,粉色那间。”   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间,他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往楼上走,嘴里念叨, “老头子别睡了,苏总来咱们家了!”   拐到楼上。   毫不费力地找到那扇粉色的门,苏域站定,思忖片刻,抬手打开房门。   一个陌生的,神秘的,旖旎的世界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女人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从鼻腔一直向下,渗透到心底。   明明滴酒未沾,苏域却觉得自己也醉了,昏昏沉沉地踏进眼前这个泛着粉色的空间。   -   时运生这两年睡眠质量很差,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敲门声吵醒。   他压抑的火气蹭地冒上来, “敲什么敲,就你长了手?看看现在几点了?!”   “爸。”时蔚解释道, “苏域来咱们家了。”   沉默两秒,门自然打开。   时运生一脸不敢相信,问: “你说什么?”   “我姐今晚喝醉了,苏域刚才送她回来,这会儿正在房间照顾她呢。”   “怎么不早说?”时运生瞥见他身上的打扮,又批评道, “你身上穿的这都是什么,在苏总面前哪像个样子?”   时蔚:……   他可太难了。   时运生刚穿上西装,去洗手间看了眼又觉得过于正式,换了一身体面的居家装,反复检查确定没有问题,才往女儿房间走。   房门是开着的。   想到要见的是苏域,时运生在门口顿了顿,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苏域正坐在床沿,俯身探看躺在床上的时之湄。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照在他雪白的衬衫上,熨出温柔的暖意。   “苏总,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小湄——”   时运生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苏域食指抵在唇上的动作打断。   他下巴微抬,提醒时运生床上还有人在休息。   今天之前,时运生对苏域的印象仅限于一个年轻有为,手腕强硬的集团接班人,没想到他私下竟然还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   尤其是对象还是自己的女儿。   时运生脸上浮起微笑,放轻声音说: “我们小湄今天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苏域垂眸看了眼时之湄, “小湄这段时间也辛苦了,项目好不容易圆满结束,多喝两杯也是人之常情。”   “听说发布会今天特别成功,等会儿下楼我也陪苏总喝两杯。”   “改天吧,我等会儿还有事。”苏域随即站直身体,向时运生告辞, “时间不早了,伯父您也早点休息。”   “今天照顾不周,请您多见谅。”   床头灯熄灭后,房间终归黑暗。   不久,房门也合上了。   两人寒暄谈话的声音逐渐飘远。   时之湄长舒一口气,睁开累到发酸的眼皮,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回想刚才靠在苏域怀里,她还是有种恍惚感。   苏域好像清楚她心里所有想法一样,都不用她额外费心引导,他独自在时运生演完这一场独角戏。   真是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门锁忽然响了一声。   时之湄重新闭上眼。   “姐?”   时蔚轻轻地唤了声,没听到回应,便蹑手蹑脚地走到她床边。   确定他是一个人,时之湄懒得继续伪装,刷地睁开眼。   时蔚被吓得后退两步,有些惊魂未定, “你没睡啊?”   “嘘,小声点。”时之湄压低声音吩咐说, “赶紧把门关上。”   时蔚关完门又顺手帮她打开床头灯。   时之湄被笼在一团昏黄的光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爸呢?”   “出门送苏总去了。”时蔚将手里的杯子递了过去, “走之前还特意叮嘱我过来给你送杯能解酒的水。”   “他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那还用说,肯定是开心不得了啊。”   时之湄点了下头, “那就好。”   时蔚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她, “你刚才竟然是在装醉。”   “没看出来吧?”时之湄得意地挑眉, “说明我演技还是不错的。”   时蔚忍不住说实话, “主要是苏总亲自送你回来,谁能怀疑你是装的啊。”   说得也是。   想到某种可能,时之湄不自觉地攥紧手里的杯子。   猝不及防被刚烧开不久的水烫一下了。   时之湄清醒了点,抬起头问他, “你说苏域有没有看出我是装醉?”   “肯定没有啊。”时蔚思维非常直线, “不然他干嘛要送你回来啊。”   时之湄有点无语, “难道不能是因为他对我有意思吗?”   时蔚不解, “苏总能亲自送你回来,不就说明苏总对你有意思吗?”   杯中热气升腾,在眼前晕出一阵潮意。   时之湄不适地眨了下眼睛,认真跟他分析, “他没看出我装醉送我回来是对我有点意思,如果他看出我装醉还送我回来就是对我很有意思。”   时蔚一懵, “这……区别很大吗?”   时之湄抿了口水润嗓子, “当然。”   “姐,咱至于纠结这点区别吗?趁花园里的玫瑰还没谢,我下去给你摘一朵,你可以摘花瓣数他到底是对你有点意思还是很有意思。”   “哎呀你懂什么!”   不知不觉喝了小半杯水,时之湄突然感觉嘴里味道怪怪的。   她皱眉举高杯子,问: “你给我喝的这是什么?”   “蜂蜜水啊。”时蔚补充说, “我每次喝醉都要来一杯,喝完以后特别舒服。”   “甜死了,你不知道我戒糖吗?”   “拜托,你都快喝完了才觉得甜吗?”   咦。   怀疑自己的味觉有问题,时之湄又喝了一口。   温热的蜂蜜水顺食道流到四肢百骸,不到一会儿,全身都暖。   “竟然……”时之湄抿了下唇, “……还挺好喝的。”   “本来就很好喝。”时蔚语重心长地说, “生活里还是需要一点甜的。”   -   几乎同一时间,苏域赶到E市国际机场。   事先早就上下打点好,容忱落地以后在粉丝记者的长枪短炮之下凭空消失。   来到熟悉的酒店。   他刷着手机走进总统套房,抬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开了一天发布会,晚上还要来机场接我,苏总太辛苦了。”容忱扬了下手机,跟他聊刚刷到的新闻, “咱家什么时候招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员工啊?”   苏域知道他说的是时之湄,淡声纠正, “不是公司的员工。”   容忱又好奇, “那是什么?”   苏域瞥他, “你需要知道这么详细吗?”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这是什么反应。”   容忱眼神奇怪地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伸手摸向他衬衫领口。   苏域反射性地挥开容忱的手。   “别动。”   容忱往外扯出一根长头,栗色卷曲,带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一看就是女人的。   容忱表情瞬间古怪起来。   “苏域,你今晚到底去干什么了?”   -   翌日,国内外各大媒体陆续发稿,里面不约而同地将发布会亮点放在内容部分,都用了大量的笔墨着重描写时之湄当天的表现。   有记者称赞说她的言谈举止让人耳目一新。   还有记者分析说她这次汇报的内容部分由众创传媒提供,看来华耀要收购众创的传闻是真的。   更有记者拔高说时之湄出现在发布会上标志着华耀正式进入苏域时代,从今天起,这个老牌商业帝国即将揭开神秘的面纱,走下神坛,正式进军大众领域。   时之湄微信之前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多的消息。   打开APP的瞬间她还有点怔忪。   反应过来以后下意识地在其中翻找看有没有苏域发来的。   很可惜。   没有。   其他大多是针对她昨天表现的夸赞。   时之湄化了一会儿,指间停在苏域助理王鹏宇头像上。   因为他发的是: 【时小姐哪天有空,苏总让我给您送点东西。】   这是要给自己送项链吗?   她兴奋地翻身坐起,不假思索地敲下【现在,立刻,马上】   发出去前一秒,又冷静下来。   这条项链已经是自己的了,拿到手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巧妙地让时运生知道苏域送自己一条天价项链。   时之湄又开始思考什么时候送过来才能发挥这条项链最大的价值。   房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时之湄应了一声。   “您醒了啊。”管家轻声说, “先生在餐厅等您下去吃饭。”   奇怪。   他们家平时都各吃各的。   怎么今天时运生忽然要等她一起吃呢。   不过这倒是给她提供了时间。   时之湄立刻回王鹏宇: 【现在就有空。】   王鹏宇回: 【好的,我大概四十分钟左右以后到您那边。】   时之湄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慢吞吞地给自己化完全妆以后,她才下楼。   没想到时蔚也在。   时之湄带着疑惑坐到时运生左手边的位置上。   时运生清了清嗓子,说: “今天之所以想让大家聚在一起吃这顿早饭,主要是庆祝小湄圆满完成了展厅项目。”   时之湄觉得很好笑。   前几天讽刺自己瞎折腾是他的,这么快就转过头来给自己庆功。   讲话没得到女儿呼应,时运生略觉尴尬,顿了片刻才招手让保姆重新上菜。   从昨天到今天,他同样也经历了一番剧变。   自打时涧陷入危机,从前他那帮伙伴朋友就跟人间蒸发一样,统统消失。   时运生想找都找不到。   直到昨晚,沉寂数月的微信才陆续收到新消息。   几乎全都是来打听时之湄的,问到最后还不忘夸他会养女儿。   时隔数月,时运生总算找回一点成就感。   接下来,等时之湄顺利嫁入苏家,他就能彻底扬眉吐气。   时运生打量时之湄半晌,再看自己右手边的时蔚,怎么都觉得不顺眼。   “一天天地只顾自己,没看到你姐盘子里只有一片面包吗?”   莫名挨了批评,时蔚悻悻地搁下筷子,起身要去厨房帮时之湄拿粥。   “我不喝粥。”时之湄叫着时蔚,回头又跟时运生说, “爸,您记性也太差了,我早餐一直都吃这些。”   “爸就是看你吃得太少,担心你的身体。”   时之湄喝了口牛奶,神态自若地说: “多了我也吃不下。”   这时,外面门铃响。   管家过来说: “外面有人自称是苏域苏总的助理,要见时小姐。”   时运生忙说: “请他进来。”   管家引着王鹏宇走进来。   “王助,吃早餐了吗?”   怕他开口说漏嘴,时之湄抢先起身寒暄。   “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谢谢时小姐,我已经吃过了。”王鹏宇转头跟时运生和时蔚打过招呼,然后用双手递上礼盒, “这是苏总让我送过来的。”   时之湄缓缓抽开礼盒缠绕的丝带,打开。   红宝石项链静静地躺在绒布上,离开晚宴强烈的灯光,愈发瑰丽通透。   她忍不住哇了一声,绽出甜腻的笑容。   “回头帮我转告你们苏总,我很喜欢他准备的这个惊喜。”   王鹏宇完成苏总交代的任务,便离开了时家。   时蔚终于憋不住大呼小叫, “哇靠,这是慈善那天拍出天价的项链吗?”   时之湄: “对呀。”   “卧槽,几百万的项链说送就送,苏总好大手笔。”   时运生探头看了一眼,也被惊到, “小湄,你跟苏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时之湄羞涩地笑了下, “都这样了,还需要我多说点什么吗?”   “不愧是我的女儿,有出息。”心头一块大石头缓缓落地,时运生借机敲打儿子, “都多大人了,整天除了吃就是玩,看看你姐,爱情事业一样都没耽误。”   时之湄则自顾自地敲出一条消息发给王鹏宇。   【刚才那句话不用转达了,只跟他说声谢谢就好。】   收到肯定的回复后,她重新抬头,跟时运生说: “爸,您今天上午还出门吗?我想借您的司机一用。”   “就让他先送你吧。”时运生随口问, “你这是要去找苏域吗?”   时之湄笑了下, “我要去找姨妈。”   时蔚想起上次两人提到姨妈时的场景,不禁颤了下。   时运生果然脸色一变, “你要去找隋瑗?”   “对呀。”时之湄理直气壮地说, “展厅项目是姨妈推荐我去的,发布会也是姨妈请老师帮我辅导,我肯定要当面跟她道谢啊。”   她话里讽刺味道过于明显,让时运生心头瞬间烧起熊熊烈火。   但考虑到女儿是家里最大的希望,而且以后说不定还有需要隋瑗帮忙的地方。   时运生只能强行压制火气,点头说: “确实应该去道声谢。”   难得看到老爸吃瘪。   时蔚忙不迭地低下头,压抑着笑。   郁结在心头一个多月的恶气在此刻除尽。   时之湄心情大好,回到楼上,打开礼盒,捧出项链戴上。   红宝石项链色泽艳丽,压住她过于张扬妩媚的五官,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柔下来,难得还有点楚楚可怜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找角度拍了张照片,精心修完以后发给苏域。   时之湄: 【[害羞]】   时之湄: 【刚收到,好不好看呀?】   ————————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是我第一次一下子更新三章,需要一丢丢鼓励【我自己滚开】   推荐我汀的《热吻予你》,同样也是女主装作倒追男主的亚子   昔日众星捧月的娇气大小姐姜虞,一夜间沦落为名媛圈的最大笑柄——   订婚典礼前一晚,目睹未婚夫和好闺蜜在酒店厮混。   一夜醉酒后,她又莫名其妙和不认识的男人不明不白。   第二天醒来,姜虞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如果从二十层跳下去,到底是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   不行不行,就算死,也要选择一个精致的死法。   然而当她得知那个野男人是未婚夫的小叔叔,傅氏集团那位高高在上,凉薄淡漠的未来继承人,傅庭礼。   姜虞: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   傅嘉远一直不喜欢家里强行安排的那个未婚妻,姜虞。   傲慢骄纵,浅薄无知,空有一张好看的脸蛋。   不像他的白月光,知书达理,漂亮温柔。   后来。   和他私奔的白月光嫌他没了家里做靠山,转头把他甩了。   知名珠宝品牌Amapola的主设计师首度亮相,姜虞一身火红色低胸长裙出席,惊艳全场。   他突然觉得,自己那个未婚妻,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   傅嘉远厚着脸皮去找姜虞求原谅。   开门的却是那个虽只大他一岁,但要敬三分的小叔叔,傅庭礼。   男人面无表情,俊朗的脸上印着一抹嫣红。   他慢条斯理地扣着衬衫纽扣,语气透着三分冷漠七分不耐: “找你小婶婶做什么?”   傅嘉远:?   #我觉得小婶婶这个称呼有点难听,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   作天作地小妖精x高冷闷骚大佬   【大概是个女主励志走虐渣苏爽流剧情结果不小心走成了甜宠剧情的故事】 第20章   她唇   时之湄今天美得耀眼。   刚进门,隋瑗就注意到她脖子上的红宝石项链,惊讶地问: “这不是在苏域那里吗?”   时之湄手摸上项链, “苏域之前说过,发布会成功就送我的。”   “我们小湄厉害呢,这么贵的项链,都能让苏域转手送你。”提到展厅发布会,隋瑗又称赞她说, “不过想想我外甥女那天的表现,别说一条项链,就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也值得。”   时之湄有点不好意思,嘴上谦虚说: “那天大家表现得都很好啊。”   “我就在现场,没见哪个有我外甥女表现好啊。”   虽说有客套的成分,但能得到姨妈这个正源集团董事长的肯定,时之湄还是特别开心的。   微信忽然响了一下,她收到了苏域的消息。   他没对照片做任何评价,而是问: 【你在家里?】   时之湄不明所以又抱着期待地回: 【在姨妈这里。】   苏域: 【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   苏域: 【我有事想找你谈。】   时之湄心中一喜,忙回: 【我今天下午就没事。】   又怕他提出去公司谈,她赶紧又说: 【我们一起喝个咖啡?】   “小湄——”   刚发出消息听到姨妈的呼唤,时之湄按灭屏幕,循着声音找到隋瑗的房间。   “给你。”隋瑗递给她两个长条形的盒子, “都是你妈以前留在我们家的,正好你也喜欢项链,就拿回去戴吧。”   闻言,时之湄唇边笑容不由得一僵。   妈妈留下来的东西,应该叫遗物吧?   想到这层,手里的盒子忽然沉重起来,她差点没拿住。   隋瑗觉察出她的异样,温声问: “小湄,你是不是一直在怪你妈妈?”   “怎么会?”   时之湄撩了下头发,想以此掩饰自己过于僵硬的表情和反应。   “其实我能看出来。”隋瑗温柔地注视着她, “今天就咱们两个人,你跟姨妈实话实说。”   说实话是要承担后果的,何况面前这个人还是她妈妈的表姐。   时之湄却又不愿欺瞒姨妈。   她垂眸思忖片刻,轻轻地点了下头。   “这也很正常。”隋瑗无奈地叹了口气, “哪有人能接受自己二十多年没有妈妈呢,她还是那样走的……”   时之湄本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现在听姨妈这样说,热意不可抑制地涌上眼眶。   她眨了两下眼,企图逼退这股陌生的潮意。   “可是作为她姐姐,我不希望她的女儿怪她。”   时之湄别开眼,有些抗拒姨妈接下来要的话。   隋瑗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妈妈人特别好,我虽然是她的姐姐,但从小到大反而是她为我考虑得多一些,在我心里,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善良的女孩子。”   时之湄打心眼里觉得讽刺。   就是这个漂亮善良喜欢替别人考虑的女孩子,最后选择抛弃只有两岁的自己走上绝路。   ——不怪妈妈,难道要她自我反省吗?   “算了,一时半会儿要你接受这些也不合适。”隋瑗柔声劝她, “小湄,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就当是给姨妈的面子,有空的话,去看看你妈妈,可以吗?”   喉咙似被堵住,连吐息都变得不太顺畅。   时之湄胸脯起伏了下,然后轻轻说好。   手机提示音响起。   苏域发来一个咖啡厅地址,约下午两点半见。   心中郁结的情绪被这条消息冲淡,时之湄回: 【好的呀。】   吃过午饭,隋瑗又拉着她喝下午茶。   时之湄心里忐忑,所幸姨妈没有再跟她提妈妈。   被隋家司机送到咖啡馆时,她看了眼手机时间。   2:20   早了十分钟。   她仿若失忆,忽然记不清自己之前跟男人约会都几点到。   应该不会提前到。   如果他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在等他,会不会有种吃定自己的感觉呢?   想到这里,时之湄又觉得这个担心实在没有必要。   她在苏域面前一直都很殷勤,这种感觉他要是有的话,早就该有了。   可能因为他那晚一反常态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也可能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自己在非工作场合见面。   她私信希望能有不一样的地方。   下一秒,隔着落地窗,她看到苏域的身影,正安坐在咖啡馆里。   心里那堆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消失不见。   好似看到一处可供栖息的绿洲,时之湄快步朝咖啡馆走去。   开门伴随清脆的铃声。   叮——   时之湄脱下风衣随手交给服务生,露出里面穿的裙装。   深秋天凉,她还跟夏天打扮得一样妩媚动人。   苏域视线顺着往下滑,掠过她半镂空的腰际,最后停在纤细的小腿上。   他下意识地问你不冷吗,稍稍反应一下又觉得这话太过亲昵。   度过危机之后,苏域习惯性地退回自己熟悉的安全地带。   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时之湄落座后,故意低头翻看咖啡厅的菜单。   服务生为她端上柠檬水,侍立一旁等两人点单。   时之湄抬头,眼波流转地问对面的男人, “你喝什么呀?”   苏域回答, “最基础的黑咖啡就好。”   “你平时也只喝黑咖啡吗?”   “我不太喝咖啡。”   “那你都喝什么呀?”   “茶。”   “好的,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喝咖啡。”时之湄很自然地接下一句, “改天我陪你喝茶。”   苏域未置可否,等两杯咖啡端上来,隔着若有似无的薄雾,他开口说: “今天约你出来是有正事。”   以她对苏域的解,赴约之前也能隐约猜到大概率是因为工作。   但听他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免不了有点失望。   时之湄问: “什么正事啊?”   “想请你加入华耀宣传部。”   时之湄一怔,反射性地想追问原因又觉得没必要。   ——他能找上自己肯定也是因为合适。   顿了片刻,她开口问: “这次需要我做什么呢?”   “需要你进宣传部,慢慢改变现状。”   “宣传部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苏域适时打住,反问她, “先说有没有兴趣。”   “……”   当然有,而且特别强烈。   前两天她只是辅助华耀完成项目,顺带在发布会上露了个脸,生活就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如果加入华耀集团,定能更上一层楼。   时之湄却不急着答应,只是笑笑说: “苏总开价合适我就有兴趣。”   “有兴趣就好。”苏域简单介绍内部情况, “宣传部现在是一个副总在管,我不是很满意,又腾不出手,想找个信得过的人慢慢取代他。”   自己现在已经被他划入信得过的范围里吗?   时之湄喝了口咖啡,好奇地问: “怎么才能让你满意呢?”   “关于这一点,等你解宣传部现状之后,我们可以一起探讨。”   言下之意就是他可以帮忙。   时之湄彻底安心,笑吟吟地问: “苏域这次准备出什么价呢?”   苏域靠在椅背上,姿态十分大方, “我尊重你的意思。”   第一次拿到开价的权利,时之湄认真思索。   时运生已经笃信两人正在热恋,她无需再费心尽力逼苏域当她男友,再说提了苏域也不会答应。   最想要的红宝石项链也已经到手。   剩下的,就只有钱了。   “我这人不贪心。”时之湄用轻笑掩饰底气的不足, “你们高管平均年薪多少,我就拿多少。”   苏域眯了下眼,提醒她, “华耀最年轻的高管也在公司工作了十几年。”   虽说提出这样的价格只是试探,但听他毫不犹豫地拒绝,时之湄依然不爽。   “我是要承担你不满意的高管工作,难道还不值一个高管年薪吗?”   苏域慢悠悠地噙了口咖啡, “其实我之前的计划是收购众创,然后让付莹进宣传部。”   他这是什么意思?   嫌自己要价太高,准备换回付莹吗?   时之湄心一紧,身子跟着往前倾,想要收回自己刚提出的条件。   将她这番动作收入眼底,苏域忽然话锋一转。   “后来综合考虑了下,你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价格可以按照你说的来。”   心情宛如枯木逢春。   原以为毫无希望,却意外地焕发出新的生机。   时之湄慢慢地笑起来, “谢苏总赏识,我们合作愉快。”   咖啡馆不知何时开始放小提琴曲,旋律婉转悠扬,好像在跳一支轻快的舞。   落日熔金,夕暮透过落地窗温柔地照在两人身上。   置身于这样的氛围中,只谈工作,未免太过可惜。   她想要营造一点约会的氛围。   “哦对了,忘记跟你说声谢谢。”时之湄抬手抚弄着项链, “我今天收到的时候特别开心。”   苏域这才将目光投向她脖颈间。   红宝石吊坠形似吊坠,盈盈若水,衬得她肌肤雪白细腻,滴落在胸口,危险地往内里的沟壑延伸。   苏域有点不自在地别开眼,沉声提醒, “记得不要戴去工作场合。”   “……”   时之湄也能理解他的顾虑。   苏域出天价拍项链的事情被姨妈弄得满城皆知,也是因为这个,时之湄当初还以为他不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拿到项链,她在开心的同时,对他也多了一份感激,本来就没打算带到工作场合给他添麻烦。   但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些不爽。   -   到家不久。   她接到了来自英国的语音通话。   “那家酒吧我刚去了,感觉不错,有个酒特别好喝,就是陪我去的人不识货,哎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两个再去喝。”   “最近应该不行。”   时之湄心头那点不快还在翻涌,说话的语气也很冷淡。   魏真听出异样,问: “你怎么了吗?”   “没什么?”时之湄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 “就是碰到一个讨厌的男人。”   “我还以为什么呢。”魏真嘻嘻哈哈地说, “换个讨人喜欢的不就行了。”   时之湄本能地想说不。   她在苏域身上耗费这么多精力,还没睡到呢,怎么能轻易换人呢?   时之湄撇了下嘴,别扭地说: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这样反常的态度让魏真一下子联想到, “不会还是上次那个吧?”   时之湄: “……”   时之湄: “对。”   “我的天,都多久了。”魏真再次吃惊, “你现在这么长情吗?”   时之湄替自己开解, “主要也没碰到更好的呀。”   “你上次不是还说他有魅力吗?怎么忽然变成讨厌了呢?”   “就……他对我忽冷忽热的。”   这也是时之湄不爽的主要原因。   明明装醉那天已经看到希望,结果今天一见面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之前的状态。   谁能受得了。   魏真啧啧称奇, “你回趟国竟然能碰上这种高手。”   没谈过恋爱也能叫高手吗?   时之湄走投无路般地问: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啊。”魏真随口建议说, “要不然就这样,他冷落你的时候,你也冷落他。” 第21章   她唇   收到账户变动的短信提醒。   时之湄随意扫了一眼,怔住,又用指头比着数了一遍确定自己没看错。   她严重怀疑华耀的人错将项目款打到自己这里。   随后就接到了徐梦颖的电话说明。   “时小姐,苏总昨天刚为您申请预支今年年薪,应该到账了,您核对下。”   预支?   时之湄讶异。   苏域答应得不是很痛快,原以为他不想给自己那么高的年薪,没想到竟然还早一年提前预支。   跟徐梦颖定下周一正式入职之后,打开银行APP。   不得不说,账户余额看起来就是比信用卡额度有安全感。   捉襟见肘的日子总算彻底熬到头。   时之湄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是个聊天的好话题。   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想给苏域发微信,忽然想起刚决定要冷落他一段时间。   聊天页面显示,两人最后一次对话还是咖啡馆约谈的那天。   之后,自己没给他发微信,而他也没主动找自己聊。   关系在无形中僵住了。   就像以后一场拉锯战,比的就是谁先沉不住气。   时之湄轻哼。   现在没有了联姻压力,她的时间非常充裕,可以陪他慢慢耗。   -   新的一周开始,时之湄去华耀集团报到。   办完手续,她被带到二楼会议室。   人事介绍说每周一公司主管级别及以上和子公司负责人都要开例会总结上周工作。   时之湄问: “我今天不需要吧?”   “宣传部暂时由陈副总代管,苏总吩咐过,您这个月只需要解情况就行。”   “好的。”   说话间,两人走到会议室门口。   因为要办入职手续,她到得稍晚一些,正碰上姗姗来迟的苏域。   他灰蓝色衬衫像夜色下的大海,暗纹掀起阵阵波浪,拍打着她的心绪,起伏不定。   认真算起来,两人不过几天没见,时之湄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人事屏息敛气,规规矩矩地向他打招呼, “苏总。”   时之湄也收回打量他的目光,跟着叫苏总。   闻声,苏域脚步一收,难得主动跟她寒暄, “今天正式入职吗?”   时间是跟他秘书约的,苏域肯定知道的。   还这么问肯定是没话找话。   时之湄压制住心头的得意,故作平静地回了个嗯。   态度冷淡得出人意料。   苏域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   例会上,暂时代管宣传部的副总陈伟良宣布宣传部有一位主管加入。   —— “就是在展厅项目中表现出色的时之湄时小姐。”   时之湄笑意盈盈起身, “很高兴能跟各位共事。”   在场众人私下早有耳闻,掌声稀稀拉拉地想起,很快连成一片。   各部门和子公司依次总结上周工作,宣传部的工作由陈伟良汇报。   时之湄听得很认真。   陈伟良总结起工作详略得当,蛮有条理的。   不知道苏域为什么对他不满意。   会议结束。   苏域回到总裁办公室。   秘书整理好新一周的文件,剩下是他的之前没来得及看的,还有看过没来得及签的。   分门别类地堆在办公桌上。   五十周年所有项目都圆满成功,其中展厅部分广受好评,华耀集团一时风头无两。   乘着这股东风,集团内部一个棘手的项目也顺利收尾。   置身于鲜花掌声之中,春风得意马蹄疾,本来应该开心的。   他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苏域打起精神,随手拿过最上面的文件。   看着看着,所有的字渐渐糊成一团,上面浮现出时之湄的侧脸。   今天会上,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往自己这边看。   一眼都没有。   回想以前开会的场景,时之湄眼睛总是围着自己转。   专注得好似只能看到他一个,其他人不过是陪衬。   置身于她目光注视下时,心里满是烦躁。   但她目光彻底移开,他因此产生的情绪却更为复杂。   不安,后悔,疑惑,混杂在一起,让他难以专心工作。   苏域搁下手中的文件,打开微信,越过一片道贺的消息,停在时之湄的头像上。   整整五天。   她没有给自己发过任何消息。   这段时间里,苏域仔细思考过。   可能是她用的一种手段,倒逼自己主动?   也可能是自己从未给过响应,她看不到希望决定放弃?   还有一种可能则是……现在自己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利用价值?   送醉酒的她回家那天,苏域隐隐感觉不对劲。   时之湄能使出这一招骗她爸,说明她压根要通过联姻救时涧。   所以在他帮时之湄摆脱其联姻对象的同时,是不是也让自己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以上种种,不管是哪个原因,都令他心绪难平。   苏域在对话框里敲出几个字,又逐一删掉。   比起微信,他平时更习惯用电话交流,快捷高效,所以时之湄每天用不同的话题给他发消息那会儿,苏域也没多少耐心打字聊天。   导致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合适。   这时,徐梦颖敲门进来,跟他说明情况。   “后天晚上盛泰的陆总要参加他们公司新一批应届生的入职宴,我看您这周也没有时间,就跟陆总秘书定在下周三晚上,您看可以吗?”   “好。”捕捉到关键词,苏域忽然问, “我们公司有入职宴的传统吗?”   “有的,不过是各个部门单独办。”   他点头表示知道。   重新打开微信,一条消息删删改改好几次终于发了出去。   【今晚有时间吗?】   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时之湄勾了下唇,故作不解地回: 【啊?】   苏域只好再一次组织语言。   【一起吃个饭,欢迎入职,顺便跟你聊下宣传部现在的情况。】   又是工作?   时之湄心顿时凉了半截。   恰在这时,宣传部有个叫孙晓云的员工敲门进来,问: “时总监,您今天下班以后有没有其他安排?”   时之湄疑惑, “有什么事吗?”   “按照部门传统,有新人入职,大家都要一起聚餐,陈总想定今天晚上,问您有没有其他安排?”   “没有。”时之湄笑笑, “就按陈总说的来。”   她重新举起手机,敲回复。   【真是不巧,部门刚说好晚上一起聚餐。】   苏域: 【好,我知道了。】   华耀每个月有团建福利,额度按照职位分为好几个档,今天副总和主管都在,订的餐厅也比平时高出好几个档次。   大家今天的兴致也特别高,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新来的上司。   “发布会那天我过去维持秩序嘛,时主管上台的时候,我周围一片惊呼。”   “时主管好厉害啊,中英双语谈笑风生,而且还能回答记者问题。”   “我得请教一下怎么不怯场,行政上次拉我去高校做招聘宣讲我都紧张得不行。”   “见了时总监,才知道‘美貌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时之湄没有架子,笑眯眯地跟它们开玩笑, “你们还是适当都提一下吧。”   众人立刻笑作一团。   陈伟良处理完工作才赶过来,大家共同举杯庆祝时主管的到来。   散席后,大家三两成群,交换各自住址,寻找有没有顺路的同伴。   有开车过来的同事报出自己的方向,方便大家蹭车回家。   时之湄拿起手机,准备找时蔚过来接自己。   孙晓云注意到她的动作,问: “时主管今天喝酒了,准备怎么回家啊?”   “找人过来接。”   “那不是还要等一会儿。”孙晓云热情地说, “正好咱们顺路,我送您回去吧?”   这样确实方便得多,时之湄点头说: “那就谢谢啦。”   上车后,孙晓云跟她确认, “时主管,您现在住在风和雅筑,对吗?”   时之湄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您别乱想。”孙晓云解释道, “我前几天看的公众号推文上说的。”   推文还会说自己的地址吗?   时之湄困惑, “什么公众号?”   “春日私语你知道吗?一个特别有名的情感大V,她公众号发的。”   时之湄搜到春日私语,找到她说的推文。   刚看题目,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他拥有上亿身家,却执意回到十几年前的旧房子,背后真相令人动容……   内文从华耀展厅发布会那个表现亮眼的女生入手开始叙述,而后将时间拨到三十年前,写她父母的爱情故事。   一对门当户对的富家男女通过宴会相识,女人年轻漂亮的容貌给男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慢慢地接近她,两人迅速坠入爱河,最终步入婚姻殿堂。   十分标准的王子公主剧情。   春日私语不愧为国内知名情感博主,文笔唯美而含蓄。   如果男女主不叫时运生和秦丽瑶,时之湄应该也会有被甜到的感觉。   她不禁好奇,这要怎么解释妈妈的自杀呢。   时之湄忍着恶心,继续往下看。   对于秦丽瑶的死,后文只是简单地以产后抑郁一笔带过。   重点落在妻子去世这二十多年,时运生是怎么生活的。   【因为爱她,他独自抚养一双儿女长大,因为爱她,他支撑起两家人共同的事业,因为爱她,他搬回郊区老房居住,只因那是他们曾经的爱巢,那里有她存在过的痕迹。】   【爱一个人十年是童话,怀念一个人十年则是神话。】   【她在时,他是童话,她去后,他变成了神话。】   时之湄一脸冷漠地直接拉到底。   推文结尾标注,本文根据时运生本人亲口叙述撰写成文。   无形中为这个唯美的故事增加了可信度,看得人扼腕叹息。   如果自己是看文章的读者,应该会感动哭吧。   可惜她是时运生和秦丽瑶的女儿,一个被她爸蒙骗多年,直到高中才了解真相的局内人。   ————————   唉   今天来推我们微言小姐姐的文《相亲你就乖一点》   一(3)班新来的转学生人狠话不多,开学第一周就把前大佬干趴下的牛人,没人敢轻易招惹。   除了平时沉默寡言的同班同学尹萌。   众人看着她小跟班似的催着大佬交作业,背单词,纷纷猜测齐荣多久会爆炸。   没成想,大佬本人没炸,学校论坛先炸了——在有人亲眼看见他们俩同进一个家门后。   ——   借住到尹家第一天,齐荣看着乖巧软萌的小姑娘,冷声告诫:别跟着我,别烦我,离我远点。   尹萌乖乖巧巧应声。   后来,校内篮球赛。   齐荣掀起衣摆擦完汗,抬头就看见了小姑娘,正站在篮球场一侧,仰着脑袋给学长递水。   杏眸浅笑,温软可人。   晚上回到家,   齐荣把人抵在厨房的角落里,眸色低沉,声音微凉:早恋啊,问过我了吗?   ——   混不吝X天然呆   青梅竹马X白首偕老   软萌小可爱设计师X人狠话不多军人   感谢:   爱吃橘子的小七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1-06-14 17:03:05   读者“doris”,灌溉营养液+3 2021-06-13 02:00:38 第22章   她唇   这篇推文发出去不过几个小时,阅读量已经突破10万+。   评论区许多人表示看哭,说这种好男人世间罕见,更多人表示有机会一定去时涧尝尝。   时之湄好奇地问: “春日私语每篇推文阅读量都这么高吗?”   “对呀,她推文至少十万加。”孙晓云瞟了眼推文目前的数据,笃定地说, “这篇阅读量最后肯定能破百万。”   时之湄若有所思地点头。   推文提到过,时运生特意用《诗经》中的句子给女儿起名,来表达对秦丽瑶的爱慕。   吃过这么多年瓜,第一次遇到主角近在眼前的情况。   孙晓云压制不住兴奋,打听道, “时总监,您父母的感情真像推文说的这么好吗?”   “我也不知道。”时之湄实话实说, “我妈走的时候我太小了。”   孙晓云才想起还有这茬,忙跟她道歉。   时之湄也不是很在意, “没什么,你不用往心里去。”   推文通篇都在吹嘘时运生的神情,妻女在其中都有点工具人的味道,看过就忘也很正常。   不想回家面对时运生。   时之湄让孙晓云停在小区门口,磨磨蹭蹭,走走停停,还是来到了家门口。   想着这个点时运生应该已经睡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没想到时运生非但没睡,还专门在客厅里等她。   “今晚又去哪儿玩了?”   他难得语气温和,听着就跟真的关心女儿一样。   可惜时之湄刚被那篇吹嘘深情的推文恶心过,现在看他也有种说不出的反胃。   “没玩。”她态度有点冷淡, “是公司那边有事。”   时运生皱起眉头,打量她的表情, “怎么?跟苏总吵架了?”   “没有。”   “别怪爸多嘴,苏总跟你之前的男朋友都不一样,收收大小姐脾气。”   时之湄被他说得烦躁起来, “我们没有吵架。”   她忽然醒悟,为什么时运生忽然找情感博主买推文营销他和时涧。   归根结底还是不放心自己,想做两手准备。   也挺好。   毕竟她没打算卖身救时涧。   上楼,跟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时蔚打了个照面。   他鬼鬼祟祟地看了眼楼下,用口型问她, “爸怎么还没睡?”   时之湄心情差到极点,看时蔚都不太顺眼。   她不想理会,绕过他径直走回房间。   留时蔚一个人在原地。   他挠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了姐姐。   -   次日醒来。   小腹微微发酸,又隐隐作疼。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时之湄走到洗手间一看,果不其然,她来例假了。   时涧上班比华耀早两个小时。   这个点,时运生一般早已离家去公司,时蔚刚到家不久,还在房间补觉。   时之湄吃完早餐,用APP打车去上班。   早高峰,路上特别堵。   司机询问过她的意思以后,换了另一条路。   窗外风景越看越熟悉。   时之湄疑惑地辨认半天,才发现这是去往时涧的路。   不同于以往的冷清,时涧今天可谓门庭若市,不少情侣排队在门口拍照打卡,隐约还看到几个人架着摄像机拍门头。   网约车司机不了解客人的家世背景,见她一直盯着窗外,便开口闲聊说: “这些都是看了春日私语那篇过来的。”   时之湄因他口气里的熟稔而惊讶, “您也看了吗?”   “肯定的啊,这两天朋友圈都在转。”司机撇了下嘴, “我本来也想抽空过来尝尝,结果上网一查,好家伙,人均四五千,这谁能吃得起?”   时之湄点头附和, “确实挺贵的。”   连住别墅区的人都这么说,那确实是贵。   司机瞟了眼窗外,轻哼, “别看现在门口围了这么多人,其实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拍完照都走了,没几个吃得起。”   时运生真的很矛盾。   一面借助知名博主获取大众流量,一面又端着高端餐厅的逼格不肯降价。   时之湄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怕是神仙难救。   信号灯由红转绿,汽车缓慢开动。   后视镜映出一对情侣。   男生在时涧门口单膝跪地,双手送上玫瑰花,女生一脸娇羞地捂嘴。   路边众人纷纷鼓掌起哄,大叫: “嫁给他——嫁给他啊——嫁给他——”   气球和彩带四散开来,慢慢地飘向空中。   浪漫得好似在拍电视剧。   时之湄却不合时宜地想到昨晚的推文。   妈妈当年嫁给爸爸的时候,也就这么大吧?   -   可能是受心情影响,这次经期,时之湄浑身都不舒服。   不是腰酸就是背疼,还有总是隐隐作疼的小腹。   强忍着不适处理完工作,时之湄下楼,准备到便利店买杯热牛奶。   走出电梯,就看到苏域回公司。   他身后跟着秘书助理以及其他部门的主管,浩浩荡荡一行人朝电梯走来。   苏域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时之湄权当没看到,站定后,礼貌而疏离地叫苏总。   苏域眼神转黯,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在时之湄越过他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小腹忽然抽了一下,她疼得几乎直不起腰。   面前伸来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苏域问: “这是怎么了?”   他身上带着熟悉的清冽气息,干净又好闻。   时之湄想起佯装醉酒那晚,苏域是抱着送自己回家的。   他宽大坚实的怀抱似能给她带来无限的希望。   受经期激素影响,时之湄现在特别想埋进这个怀抱里,让他陪自己一起承担所有的烦恼和苦痛。   抬眸,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苏域身后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   时之湄倏地回到现实。   哦对,冷落倒逼的计划还没成功呢。   时之湄从他手中抽回胳膊,十分客套地说: “我没事,谢谢苏总。”   苏域不由地拧起眉头,但也知道大庭广众下不好继续拉拉扯扯。   回头,向身后跟着自己一起停下的众人说: “你们先回去。”   大家得到吩咐,赶着走进电梯轿厢。   时之湄压制住自己上扬的唇角,故作冷淡, “苏总,我真没事。”   苏域反问: “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时之湄实话实说, “去便利店买牛奶。”   苏域侧下身, “走吧。”   时之湄没懂, “啊?”   “不是要去便利店买牛奶吗?”苏域补充说, “我陪你,免得一会儿又出什么事。”   她能出什么事?   刚才也不过是一时没站直而已。   时之湄不想拆穿,任由他陪自己一起进了便利店。   店员说保温箱里没有无脂的,她十分勉强地接受低脂牛奶。   苏域瞥了她一眼, “在减肥?”   时之湄结完账,将牛奶拿在手里, “只是习惯。”   小腹的不适让她没有闲聊的兴致,只想快点回办公室喝牛奶。   苏域拉住了她,指指便利店空着的靠窗吧台,提议, “喝完再上去。”   时之湄狐疑, “华耀有规定办公室里不能喝牛奶吗?”   苏域轻咳一声,解释说, “怕你回去的路上不舒服。”   就走几步路再外加坐一个电梯,能有多不舒服?   他……是想多跟自己呆一会儿吧?   心底的甜意就像火山岩浆,咕嘟咕嘟地冒泡。   捏着热牛奶的手下意识地收紧,她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   没等她开口,苏域自顾自地跟店员买了一包纸巾,垫在高脚凳上。   正好她也有事情想跟他说。   时之湄落座,拆开牛奶包装,喝了一小口。   他清贵的气质跟便利店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有员工要过来买东西,隔着落地窗看到苏总,惊得不敢往前,在门口站了半晌,选择转去别家。   这一幕被时之湄收入眼里,她觉得特别好笑。   上午的阳光带着暖意,洒遍周身。   和热牛奶一起缓解了小腹的不适感。   时之湄舒服地眯起眼睛,开口跟他聊工作。   “你请我来是准备彻底改变宣传部的现状,对吗?”   苏域问: “有想法吗?”   “这两天,我大概看了一下,目前宣传部投放渠道大多集中在传统媒体,就报纸杂志那些,太落后了,这几年各种新媒体发展得特别快,一条公众号推文就能让人去实地打卡。”   “你准备拓展新媒体渠道?”   “不止,宣传部这么大,完全可以搭建自己的新媒体矩阵。”时之湄见他表情没有多大变化,有点心急, “快说你感兴趣。”   这一声又变回之前那个娇蛮任性的时大小姐。   苏域闷笑了下, “我确实感兴趣,你最近试着写个方案送过来。”   “好的。”   不知不觉,热牛奶已经见底。   时之湄蹭下高脚凳,跟他道别, “苏总,我要回去了。”   苏域眼神闪烁不定,嘴唇嗡合了下,问: “感觉好点了吗?”   “已经好多了。”时之湄微笑着说, “谢苏总关心。”   -   时间好像有魔法。   之前她想尽办法跟他调情,他用工作堵回去,现在他想要关心她,她却认真地谈工作。   时之湄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点,这段时间困扰他的焦躁瞬间平息不少。   心里又隐隐开始担心。   苏域思索片刻,打内线将徐梦颖叫进来。   “肚子疼的话一般都是因为什么?”   在楼下亲眼目睹过苏总有多关心时主管。   回到楼上,徐梦颖立刻问过自己医生朋友,现在果然排上了用场。   她答道: “疼得没有很厉害的话,应该是慢性胃炎,或者是生理期……”   “徐秘费点心,看看怎么照顾一下,不要担心费用什么的问题。”   这次任务,苏总罕见地言辞模糊而隐晦。   徐梦颖却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不过……   她迟疑了下,谨慎地跟他确认细节, “要求还是跟档案室那次一样吗?”   吩咐她送毛毯给档案室挨冻的时之湄时,他只有一个要求——   ——不要跟时之湄提到他。   这次要不要她知道呢?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布好陷阱只等他按捺不住自投罗网呢?   苏域沉吟了下,说: “还是一样。”   回到工位上,徐梦颖以苏总有急事为由,将手头上着急的工作分给同事。   “什么事啊?”同事好奇, “比这个表都急?”   徐梦颖随口敷衍说: “唉,这次真的十万火急。”   毕业之时,在职场沉浮过年的亲戚曾暗暗透露过自己平步青云的秘诀。   “工作上,帮领导办好一百件公事,不如办好一件私事。”   这么多年她一直似懂非懂。   主要苏域这种领导,公私分明,从不会在工作中带入个人感情。   在他身边做了五年秘书,徐梦颖经常觉得自己服务的是一台工作机器。   直到时小姐到来,她才窥见男人完美表象下那个普通真实一角。   徐梦颖打车到最近的药店,根据种种猜测买好药,又去附近的便利店,以最快的速度购入几样生理期需要的东西,拜托店员打包好。   考虑到保密性,她特意选在接近中午饭点的时候过去。   公司中午不需要打卡,宣传部平时工作又比较少。   这个时间,大家已经相约到楼下餐厅吃饭。   徐梦颖将买来的东西分成两个袋子,分别挂在左右胳膊上,然后端着托盘敲响宣传部主管办公室的门。   “时主管在忙吗?”   时之湄惊讶地起身, “徐秘这是?”   “上午看你不舒服,正好今天没什么事,就去买了几样东西送过来。”   徐梦颖搁下托盘。   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生姜红茶。   确实是自己需要的。   时之湄却之不恭,端起杯子,由衷地说: “谢谢徐秘。”   徐梦颖立刻会意,取下右手挂的袋子递过去, “还有这些。”   “怎么买了这么多?”时之湄低头看了一眼,有点被吓到,忙说, “一共花了多少钱啊?我给你转账。”   “不用了,主管级别每个月都有相应的福利,等会儿我去找财务走报销流程就好。”徐梦颖扬了扬另一只手上拎的袋子, “正好我看财务部主管今天好像胃不太舒服,顺路过去把胃药送给她。”   “这样吗?”时之湄若有所思地点头, “不管怎么样,今天还是要谢谢徐秘。”   “时总监太客气了。”   徐梦颖离开以后,时之湄将袋子里装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摆在办公桌上。   暖宫腰带,安睡裤,布洛芬……   所有能想到的可以缓解生理痛的东西应有尽有。   近乎占据了半张桌子。   时之湄不禁陷入了沉思。   工作了一段时间,再看待事物也不像之前那样简单。   身为总裁身边比较重要的秘书,徐梦颖平时工作繁重,光是处理苏域日常的事物都忙得快要抽不开身,时之湄不认为她还有闲心照顾各个部门的主管。   何况这不属于她工作范畴,没必要这样用心。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苏域授意她做的。   ————————   由于我还没写完,明天的更新还是挪到晚上哈   送红包的最后一天,记得留言哦   感谢:   正宗大肥猪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6-15 00:13:02 第23章   她唇   集团内部人多嘴杂,时之湄准备搭建新媒体矩阵的事情很快传到陈伟良耳朵里。   他早就能猜到。   苏总忽然插手部门事务,空降一位主管过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陈伟良现在手里只剩宣传部,如果连最后这点掌控力都失去,怕会被彻底架空。   他大半辈子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坐稳高管的位子,自然不愿在最后失去权利。   何况,他还准备用自己剩下的影响力为女儿铺路。   思量至此,陈伟良拨通昔日老上司的电话。   “苏董,最近忙吗?我前两天出差带回几盒上好的茶叶,您哪天有空我顺路送过去……今天就有啊,好好好,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过去。”   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给儿子之后,苏炎钧过上了退休生活。   权利交接顺利完成,先前萦绕在他周围的人无缝衔接到儿子身边。   苏炎钧也知道这是人之常情。   但占据名利场中心数十载,再看如今门庭冷落车马稀的场景,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好在陈伟良这个昔日下属还惦记着他,有事没事就过来看看。   苏炎钧倍感欣慰。   陈伟良能力平庸,胜在对他忠心不二,多年来无论公司内部怎么变动,他都始终坚定地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见到陈伟良,苏炎钧照常跟他闲话家常。   “最近公司不忙吗?怎么还有空来看我?”   “最近是不忙。”陈伟良将手里拎的礼盒送过去,又说, “不过过两天要开始忙了。”   苏炎钧嗅出不对劲, “宣传部有什么变化吗?”   “苏总找了个新主管过来,听说准备搞新媒体矩阵。”   苏炎钧没听清,皱眉问: “什么阵?”   “矩阵,通俗点说,就是在很多平台上开咱们公司的相关账号。”陈伟良叹了口气, “您听不懂很正常,我也是知道宣传部主管有意向做这件事以后,查了很多数据才稍微懂了一点。”   苏炎钧问: “怎么忽然要做这个?”   “说是新媒体影响力比较大。”   陈伟良拿出手机,点开时下最红的短视频APP。   劲爆刺激的音乐瞬间响彻耳际,中间夹杂了混乱的喊麦和特效音,震得耳膜隐隐作疼。   苏炎钧看得脸色都变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这两天看得我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越来越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苏炎钧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盯着屏幕。   在他固有的认知里,这群男女简直可以堪称丑态百出。   不行。   华耀绝对不能出现在这样的平台上。   -   晚上,苏域到家。   一楼意外灯火通明,苏炎钧正坐在客厅沙发,见他进门,问: “最近在忙什么呢?”   苏域心里觉得奇怪,说了最近集团重点推进的几个项目。   “不止吧,我怎么听说宣传部最近要搞新媒体矩阵?”   不用想也知道爸爸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苏域谨慎地回答, “目前还只是一个想法。”   “你的还是宣传部主管的?”   “她提的,我听了以后觉得可以试试。”   “现在部门主管有想法可以直接跟你说了吗?”苏炎钧刚问完接着想起陈伟良的话,狐疑, “你找了谁做宣传部主管?”   “时之湄。”   苏炎钧不懂他为什么要重用时之湄。   展厅发布会上苏域力排众议非要她上去的时候,苏炎钧就很不理解。   只是后来媒体反馈很好,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没想到苏域竟然请她加入华耀宣传部,两人还要商量着做什么新媒体矩阵。   苏炎钧质问他: “你请她加入华耀这件事怎么没跟我商量?”   苏域也很意外,温声提醒, “爸,您之前只是说公司高管变动需要提前跟您商量。”   苏炎钧看他, “所以你就用她当主管?”   言下之意是说他故意绕开苏炎钧用人。   无端被恶意揣测,苏域眉心拧起,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跟爸爸解释, “时之湄在展厅项目里表现突出,我请她来是想改变宣传部疲软现状。”   苏炎钧目光一凛, “你这是觉得我留给你的人不好吗?”   “……”   苏域彻底无言。   他无法违心说陈伟良好。   儿子的沉默令苏炎钧心里生出一种无法掌控全局的心慌。   卸去职务这两年,他经常有这种感觉,但基本都是因为公司事务。   这次的诱因却是他最放心,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为了培养苏域,苏炎钧可谓煞费苦心。   从他出生开始,苏炎钧就制定最详尽的计划,投入所有的精力,誓要将长子培养成最优秀的接班人。   苏域从没有辜负他的期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众人艳羡的存在。   目前这些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可想到儿子现在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公司乃至家族的未来。   苏炎钧焦躁不安,武断地说: “我不管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时之湄和这个新媒体方案肯定不适合华耀宣传部,赶紧另换别人。”   “我请人过来不到一个月又赶人走?”苏域薄唇抿成一条线, “爸,您觉得这合适吗?”   苏炎钧的要求无异于让苏域自打脸。   真要这么做,以后他在华耀说话再无分量可言。   何况,苏域也不想再满足父亲提出的不合理要求。   苏炎钧当初将权利交给他的同时又设置了许多限制,比如要动公司高管之前必须跟他商量,比如他在任时签的项目必须走完。   所以,苏域在接管公司的第一年几乎变成苏炎钧的代理人。   弄完之后有自己的想法,做起来又发现处处掣肘。   下面的人看着苏域这一年的工作,自然而然地将他当成还没拿到实权的太子爷。   要做核心决策的时候还是去找苏炎钧。   苏域花了很多时间,好不容易才将公司彻底掌握在手里,转过身又要面对父亲不时发出的无理要求。   他真的累了。   权力中心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苏炎钧不愿离开。   苏域已经站了上去,自然不可能永远当傀儡。   只是没想到两人积攒多年的矛盾会因时之湄引爆。   转念想想又觉得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全世界也只有她能毫无顾忌地在他妈面前说出“我觉得这才是您最好的作品”这种话。   苏域回忆当天的场景,依然觉得有暖流滑过心底深处。   慢慢驱散刚才跟父亲对峙产生的不适和内疚。   徜徉在暖意里,他重新开始面对自己的内心。   不受控制地关注她,承担不了任何她离开的可能,不想让她跟其他男人有牵扯……   跟十年前的短暂迷恋相比,毫无疑问,现在就是喜欢。   一直以来,他不肯放下骄傲和顾忌,无非是因为解时之湄的秉性,觉得她不过只是玩玩。   但如果两人再次渐行渐远,他怕是更加难以接受。   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前路瞬间开阔起来。   苏域勾了勾唇,随手取出一张画纸,平铺在桌子上。   -   对于他的改变,时之湄毫无知觉。   次日,她照常去楼下咖啡馆买咖啡提神,正巧跟开完会回公司的苏域打了个照面。   时之湄反射性地站直身体,打招呼的态度依旧冷淡, “苏总。”   跟之前去分公司开会不同,这次苏域只带了助理,还是她的熟人——   ——彭业。   很长时间没见,时之湄有点意外,侧身找到一个不被苏域遮挡的角度,冲他招手。   “彭助好。”   苏域眼神目光一沉。   敏锐地察觉出气氛异样,彭业紧张起来, “时,时小姐好。”   苏域看到她手上的咖啡杯在往外冒热气,轻声问: “还是不舒服吗?”   “已经没事了。”时之湄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谢谢苏总关心。”   苏域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又问: “之前提过的方案开始做了吗?”   时之湄答道: “上午刚开始。”   难得员工电梯比总裁专属电梯早到一步。   叮——   轿厢门开。   里面的员工鱼贯而出,见到苏域在外面等电梯,纷纷开口打招呼。   打断了两人谈话。   时之湄趁乱走上电梯。   厅门合上,阻断他看向这边的视线。   时之湄抬起眼,镜面板上,笑容正在自己唇边丝丝抽开。   回到办公室。   苏域坐下,头疼地按着眉心。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演得有多假吗?   态度转变得那么迅速,还特别明显,生怕他看不出她在冷落他。   让他难受的是——   ——自己都知道是假的,心里却很认真地在介意。   苏域冷静了下,接着拿起手机,开始查例假一般都来多少天。   结果众说纷纭。   接近中午,徐梦颖敲门进来请示, “苏总,今天还需要我去找时主管吗?”   “需要。”苏域补充说, “一周都需要。”   “好的,苏总。”   接到任务,徐梦颖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等下——”苏域沉吟着说, “这次可以让她知道。”   “……好的,我知道了。”   “还有——”   今天她面对自己和彭业态度对比过于强烈。   苏域几乎快要失去原则,连同之前的坚持也在这一刻失去意义。   “别忘了资料室那次。”   说完之后,他莫名恍惚了下。   记不清当时为什么中途回公司,应该就是为了看她吧,事后却还要自欺欺人地说只是不忍心看人挨冻。   类似这样的谎话想的多了。   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   -   接近午餐时间再见徐梦颖。   时之湄展出微笑,习以为常地说: “谢谢徐秘,放在桌子上就好。”   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数据。   徐梦颖搁下袋子,又斟酌了下才开口问: “时主管就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时之湄重新抬头,故作懵懂地反问, “这不是给部门主管的福利吗?”   “您真的信这个说辞吗?”   “徐秘说的话我怎么能不信呢?”   徐梦颖讷讷地站了会儿,忽然凑向她坐的位置,像在分享秘密一样。   “时主管你别怪我多嘴,其实我不太忍心看别人的好意没有被接受到的。”   时之湄忍着笑意,抱臂看她表演。   “其实这些都是苏总吩咐我送过来的,他特意嘱咐我不要告诉您,可我又觉得如果不说,您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徐梦颖顿了顿,又补充道, “您还记得之前有一次您来华耀数据室找东西,我去给您送毯子吗?也是苏总的意思。”   想不到那次也是他。   毕竟在她印象里,当时的苏域连私人联系方式都不肯给,她想跟他说句话都要通过中间的彭业。   能在苏域身边留下的人个个都不简单。   时之湄不信徐梦颖能控制不住私人感情,做出超过工作范围的事情。   她能告诉自己肯定是得到苏域吩咐的。   他忽然翻这种陈年旧账,是被自己跟彭业打招呼的态度刺激到了吗?   这招也太好用吧!   得意和开心瞬间占据时之湄的心房,相互挤压着生出蜜意。   昨天还嫌太甜的姜汁红糖水,今天喝得干干净净。   徐梦颖刚回十二楼又被苏总叫到办公室。   苏域问: “都跟她说了?”   “对。”徐梦颖回答, “都按照您说得告诉时主管了。”   “她什么反应?”   “时主管听了以后有点吃惊。”   苏域跟她确认细节, “听到什么以后觉得吃惊?”   徐梦颖认真回忆, “听到数据室以后有点吃惊。”   “我知道了。”苏域平静地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徐秘。”   时之湄情绪比较外露,应该不存在徐秘看不出来的可能。   她之所以对现在授意送东西的事情无动于衷,应该是早就猜出来了。   苏域下意识地捞过手机。   打开微信,却空空如也,没有收到任何新消息。   ————————   踩在17号的尾巴我来辽 第24章   她唇   晚上。   时之湄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魏真,跟她分享自己这段时间的试验成果。   考虑到之前已经跟魏真撒谎说他们在一起了。   时之湄稍微加工一下了,说成是自己主动冷落男友,他为了哄自己,不惜拿出默默关心自己很久的事情。   “不至于开心成这样吧?”   魏真非常不理解她现在的状态。   “你回国以后忽然变得好奇怪啊。”   其实连时之湄自己都想不太明白。   以前交的男友个个甜言蜜语,百依百顺,她还经常觉得不满意。   苏域现在不过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时之湄的心情却好似在沙漠中寻觅到绿洲。   被魏真点醒,时之湄稍稍从兴奋中抽离,思考背后的原因。   可能是因为在这之前她独自穿行过黄沙万里,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也可能是因为寻到的这片绿洲水草丰茂,能够给她别处无法比拟的滋养。   思量至此,时之湄解释说: “主要是这次的他比较特别。”   听她提过这么多次,魏真不免也开始好奇, “他到底哪里特别啊,能让我们时大小姐这样上心?”   “……我不知道怎么给你说。”   “你什么时候有空回来一趟吧,让你男朋友陪你,我们也能顺便开开眼界。”   “我也不知道呢,最近还挺忙的。”   “你都忙什么呢?”魏真不解, “不用管家里的事情,这么长时间就交了一个男友,还不准备换。”   “啊,忘记跟你说了,我在他公司当主管呢。”   两人平时聊天内容大多围绕着男男女女,吃喝玩乐,时之湄自然也没有习惯跟魏真分享工作上的事情。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魏真震惊地叫起来, “连时大小姐都出去工作了。”   她们这一圈人家境虽有差别,但几乎都是不需要奋斗的类型,躺在父母留的成长基金里就可以安度余生。   工作对这些人来说,是个太陌生又太遥远的词汇。   “就……闲着没事找事干。”   时之湄知道,就算自己认真说了,她肯定也没办法理解。   敷衍了一句,不经意地瞥见上次从姨妈家里拿回来的东西还堆在柜子上,便随手做整理。   魏真瞬间明白, “所以你上次才会说,事业有成的男人也挺有魅力,啧啧啧,原来是这么回事。”   “是的呀,我——”   话说到一半,时之湄忽然顿住,怔怔地盯着手里的盒子。   里面装的是妈妈生前戴过的项链。   从姨妈家里拿回来的。   临走时,她本来打算假装忘记这条项链的存在,没想到隋瑗发现后又送了出来。   时之湄咬唇犹豫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深深地吸了口气,掀开礼盒盖子。   是一条玫瑰金项链,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中偏粉,吊坠是用钻石组成的圆弧,熠熠闪光,似女孩微笑时上扬的唇角。   时之湄也很喜欢收藏各式各样的项链。   所以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出买下它的人怀揣着怎样少女的浪漫和绮思。   所以,这颗少女心究竟为什么要选择走向绝路呢?   时之湄罕见地失眠了。   辗转到半夜,她又翻出春日私语发的推文,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   加上隋瑗的描述,勉强拼凑出秦丽瑶的前半生。   家境优渥但父母却意外离世,性格善良,跟其他的亲戚关系也不错,二十岁刚出头就嫁给热烈追求自己的男人。   相较于自己,其实已经算顺风顺水。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接受不了丈夫背叛在外面有了私生子的事实?   这种带有疑惑的共情,萦绕在心头。   让她几乎一整晚都没睡好。   第二天醒来,脑袋昏昏沉沉的。   考虑到这种状态去公司也做不了事。   时之湄请了假,将搜集数据和查找数据这种基础工作安排给相应的人。   可这种时候,呆在有时运生和时蔚的家里更让她难受。   又想不出能去哪里。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隋瑗的请求——   ——有空的话去看看你妈妈……   -   秦丽瑶葬在半山公墓。   时之湄长这么大第一次过来,爬到一半就累得气喘吁吁。   初冬时节,公墓周围十分荒凉,杂草丛生,人烟稀少。   她不由地心生退意。   但想想都走到这儿了……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接着往上爬。   她按照隋瑗的描述在墓园找到位置,意外地看到有人正站在墓碑旁边清扫灰尘。   这位是?   时之湄带着迟疑,慢慢靠近。   那人回头,正好跟她打了个照面。   “我的妈呀!”他大惊失色,吓得连退两步。   时之湄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那人拍拍胸脯,缓了好一阵才开口, “请问您是?”   时之湄冲墓碑的方向抬抬下巴,说: “我是她的女儿。”   “我说怎么长得一模一样。”那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带着歉意解释道, “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秦小姐有个女儿,反应太大,吓到您了吗?”   “没事。”时之湄疑惑, “请问您是?”   “我姓吕,您叫我老吕就行,冯总雇我来给秦小姐扫墓。”   冯总?   应该是姨妈那天介绍过的舅舅吧?   时之湄又问: “多久来一次啊?”   “每天都来,冯先生说这位秦小姐爱美爱干净,又特别怕孤独,让我每天过来打扫一下。”   时之湄特别吃惊, “每天都来吗?”   “对,每天都来。”老吕话里带着几份骄傲自得的味道, “算算竟然也有二十多年了。”   难怪舅舅知道自己从没来过。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女儿确实过于冷漠。   时之湄给他鞠了个躬,有由衷地道谢, “这么多年辛苦您了。”   “不辛苦的。”老吕忙摆手说: “我住旁边那个村里,走路过来才一个小时。”   “那也应该跟您说声谢谢。”   时之湄忽然想到另一个人,打听道, “这么多年都有谁来看她啊?”   老吕回答: “开始的时候人还挺多的,最近这几年只有冯先生的姐姐偶尔过来。”   时之湄又觉得奇怪, “冯先生自己不来吗?”   “冯先生说他忙,没空过来。”老吕贴心地问, “您也是因为忙吧。”   时之湄尴尬地附和说: “对,我也忙。”   “我一直以为这位秦小姐婚都没结就走了,还觉得可怜,现在知道还有个女儿,秦小姐也算有后了。”   时之湄还是觉得难以相信, “您没见过我爸吗?”   “没,没有啊?”老吕见她表情有异,立即找补说, “也可能是没碰到吧。”   二十多年都没碰到过一次?   怎么可能?   妈妈的表哥都知道雇人每天过来扫墓,时运生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还借着怀念秦丽瑶的名义搬家折腾花园,给时涧和自己做营销。   纵使早就知道她爸寡情薄幸,时之湄还是不免心凉。   老吕默默收拾好清扫的工具,跟她辞行, “我家里还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母女了。”   “您慢走。”   时之湄走到墓碑前,弯腰将手里的花束放在墓碑前。   抬头,正好能平视上面的照片。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姨妈非要自己来的真正用意。   看着这张跟自己年龄相近,容貌相似的脸,再想想她的生命已经永远定格在这里。   心里纵是有天大的怨气,都能瞬间消散。   剩下的只有惋惜。   “离开二十多年,还有亲人记挂着你,怕你孤单,当初为什么非要犯傻呢?”   寒风刮过,将她的话吹远,剩下的,只有手足无措的沉默。   秦丽瑶离世时,时之湄才两岁,没有留下半点关于妈妈的记忆。   此后二十四年里,时运生倒是经常提起,不过翻来覆去都是讲自己有多想她有多爱她。   仅有的一点关于她本人的事情,还是姨妈说的。   导致时之湄昨晚不管多么努力,都只能描绘出来的人像都是单薄模糊的。   她现在站在亲生母亲的墓前,说的话做的事如同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时之湄没在墓园留太久。   彻夜未眠的难受和压在心头的难过交织在一起。   她太阳穴突突地疼。   走出公墓,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嗨,老同学。”   时之湄回头一看,是杨程奕。   “有段时间没见了。”他左右打量了一下,温声问, “一个人?”   这不是很明显吗?   时之湄奇怪地点头说对。   “这是来看谁?”   “我妈。”   “好巧,我爸也住这儿。”看出她心情不好,杨程奕开玩笑说, “没想到咱俩的爸妈也是同学。”   感受到他的好意,时之湄勉强勾了下唇角,却笑不出来。   “若若,过来。”杨程奕回身,向后面招手, “带你认识一个漂亮姐姐。”   时之湄这才注意到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小女孩。   十五六岁左右,身形瘦弱,脸色苍白,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特别招人疼。   “这是我远房表妹,叫若若。”杨程奕介绍完,又跟女孩说, “若若,你叫湄湄姐。”   若若乖乖地跟着叫: “湄湄姐姐。”   难怪他刚才会问自己是不是一个人。   平时再浪荡不羁的人,来墓地吊唁的时候都要再找个人陪。   独来独往让自己看起来愈发另类。   时之湄的心情瞬间差到极点。   这时,口袋里装的手机震动起来。   时之湄无心顾及。   手机短暂地安静了片刻,然后又开始震动。   连走在她身边的杨程奕都听到了声响, “可能有什么急事?”   时之湄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没想到竟然是苏域打来的。   她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清朗温润的声音,带着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   “听说今天你请假了,出什么事了吗?”   ————————   作话不能空着! 第25章   她唇   时之湄现在没有聊天的心情,不用刻意伪装,声线原本就透着凉意。   “有点私事。”   她明显是不想说。   以苏域处事习惯,应该就此打住。   这样既不会冒犯到别人,也不会引来误会。   但这次,他却不想这样。   苏域继而问道: “事情很棘手吗?”   时之湄说: “也还好。”   气氛再次冷下去。   看出时之湄心情不好,杨程奕放缓脚步,陪着她走了会儿。   不放心地回头一瞥,看到的却是若若正两层两层往下跳。   “蒋心若!”杨程奕吓得心跳都停了一瞬, “好好走路,不准胡闹。”   很少听到杨程奕用这样严肃的口吻说话,时之湄转头,奇怪地打量着他们。   若若不情不愿地走到杨程奕身边, “可我走累了啊。”   “才走了几步就累了?”杨程奕趁机教育她说, “你看这个姐姐,穿这么高的鞋爬上爬下都没喊累。”   若若扁了扁嘴, “可是我就是累了嘛。”   电话那端彻底没了声音。   可能苏域也不习惯这样尴尬的聊天氛围,随意寒暄两句便收了线。   时之湄拍了下杨程奕,小声问: “怎么了呀?”   杨程奕露出无奈的表情,给她打预防针, “老同学,等会儿你不要惊讶。”   时之湄更加疑惑。   只见杨程奕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台阶,走到小女孩跟前,然后蹲下了身。   若若熟练地爬上他的背。   时之湄看得目瞪口呆。   杨程奕背着若若逐渐走到她前面。   两个人斗嘴的声音不时飘到耳朵里,时之湄感觉双腿好像灌了铅,步伐越来越沉重。   昨晚彻夜未眠,紧接着就来公墓看妈妈。   她是真的累了。   最后无力地蹲下//身,看着前面两个身影相依相伴,时之湄心里滑过一声自嘲。   ——看,只有你是一个人。   -   没走多久,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杨程奕背着蒋心若腾不出手, “若若,帮我看一下。”   蒋心若弯腰从他西装口袋里摸出手机,说: “是苏域哥哥打来的。”   杨程奕然地笑了下, “快接。”   蒋心若按下接听键,帮他举到耳侧。   苏域问: “时之湄在你身边吗?”   闻言,杨程奕才发现时之湄没有跟过来。   他想了想,回答, “没有啊。”   苏域直接拆穿, “我刚才听到你的声音了。”   杨程奕嬉笑着说: “都听到了你干嘛还要问呢?”   “你们现在在哪儿呢?”   “半山公墓,我来看我爸,正好碰到她来看妈妈。”   听他说话丝毫没有避讳身边人的意思。   苏域再次确认, “时之湄还在你旁边吗?”   “我刚说了没有啊。”杨程奕跟他解释, “刚才光顾着背若若走了,一转眼不知道她就不见了。”   苏域声线紧张起来, “她一个人走了吗?”   “半山公墓就这一个出口,肯定还在上面。”杨程奕猜测, “今天她看起来心情挺差的,可能又回去看妈妈了?等我把若若背下去,再上来看看。”   苏域想也没想,说: “还是我去吧。”   “啊?”   “我这就过去。”   “苏域,你变化也太快了吧。”杨程奕觉得好笑, “之前什么都不让我跟她说,上次忽然要亲自送她回家,现在又准备主动出击了?”   苏域微微叹息, “再不变就真的来不及了。”   蒋心若竖起耳朵听了半天,等杨程奕挂了电话,迫不及待地打听道: “苏域哥哥是在追刚才的姐姐吗?”   “对呀。”杨程奕又说, “也不对,准确来说他俩应该是……互相追?”   蒋心若没懂, “什么叫互相追?”   “前段时间那个姐姐追你苏域哥哥,这段时间苏域哥哥又反过来追她。”杨程奕啧一声, “两人拿这个当情趣呢。”   蒋心若笑起来, “那可太好了。”   杨程奕对她的开心感到不解, “什么太好了?”   “那个姐姐跟苏域哥哥看着就很般配啊。”蒋心若大眼睛滴溜溜地转, “一个漂亮一个帅。”   -   苏域匆忙赶来,跟杨程奕简单道过谢后,便往山上走。   刚到半山腰,就看到了时之湄。   她半蹲着,垂眸怔怔地看着灰色的地面,眼神都是空的。   脸上是迷茫,纠结,困惑混合成的复杂表情,唯独没有悲伤。   很不正常,但苏域却能理解。   容蕴年轻时就跟隋瑗交好,对他们那一大家子事都了如指掌。   这些经常被她当成奇人异事,在饭桌上跟家人分享。   苏炎钧向来不关心别人家的私事。   容忱小孩脾气,听过以后转头就忘。   唯有苏域。   表面看起来漠不关心,却暗暗地将其中跟时之湄相关的部分默默拣出来,记在心底。   所以他知道她妈妈在她两岁的时候选择自杀,也知道导致这一切的重要原因是她爸出轨,还知道时蔚是她爸的私生子,却被领回家当她妈的孩子养。   -   思绪不知飘荡了多久,回过神来已是暮色四合。   时之湄心里莫名不想往下走。   主要是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下山以后只能回家。   比起回家面对时运生和时蔚,她宁愿呆在原地做一叶漂泊的孤舟。   可是夜路难走,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时之湄深吸口气,准备起身下山。   结果刚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似从天而降。   苏域拾级而上,缓慢而坚定地朝她走来。   不过几步阶梯,硬是被他走出一种翻山越岭,奔赴而来的感觉。   时之湄心脏跟着他的步伐微微颤动,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   “我听杨程奕说你在这边,就想着过来看看。”   话刚说出口,苏域就后悔了。   之前不想引起误会,跟她解释原因时往往习惯把自己摘出来。   导致现在明明是自己主动的,说出来却好像是杨程奕叫他过来一样。   “这样啊。”   蹲了太久,时之湄起身的时候趔趄一下了。   苏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问: “腿麻了吗?”   时之湄嗯了一声。   腿上的麻劲还没过,她站不太住,只能软软地往他身上靠。   苏域想起杨程奕是背着若若下去的。   他轻咳一声,有点不自然地提议, “介意我背你吗?”   时之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啊?”   忽然这样说确实冒昧,苏域继续阐释理由。   “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走,我背你下去还能省点时间。”   时之湄盯着他, “你究竟是想省点时间,还是想占我便宜啊?”   苏域: “……”   苏域: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之湄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背过。   回想刚才看到的场景,心里还有点跃跃欲试。   “开个玩笑。”时之湄噗嗤一声笑了, “我又没说不答应。”   从她对自己的态度转冷以后,他的生活好似到了雨季,整日看到的都是阴恻恻的天空。   现在终于见到了一点阳光。   苏域侧眸打量了一下。   她今天身上穿的大衣款式比较短,里面配的依旧还是短裙。   他伸手扯松领带,紧接着又去解自己的西装扣子。   时之湄站在原地,困惑地眨了下眼。   苏域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 “系在腰上。”   原来是担心她走光啊。   时之湄暗叹一声:好体贴啊。   她依言照做,紧张而期待地等他下一步动作。   苏域往下走了一级,然后缓缓蹲下身。   这种震撼不亚于万丈高楼在她眼前坍塌。   昔日积雪都压不弯,好似会永远挺直的青松如今却为自己折腰。   时之湄本能地后退,想拉起他说不用了,却又不想错过万年难遇的机会。   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她往前走。   等意识回笼,自己已经爬到苏域的背上。   他缓慢站直身体,时之湄的心也跟着被吊到半空中。   颤颤巍巍的。   她真的好瘦。   平时打扮得前凸后翘,实际却只有薄薄的一片,背起来也感受不到多少重量。   惹人怜爱和疼惜。   苏域不由地收紧手臂。   他平时应该有健身的习惯,身材精瘦,臂膀积蓄着力量。   腿被这样圈着,时之湄必须环住苏域的脖子才能保持平衡。   这样的姿势好像整个人都托付给他一样。   她特别不习惯。   可能只有若若那样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才能喜欢这样的依赖。   时之湄微微扭动身体。   不同于装醉那晚,这次两人知道彼此是清醒的。   一切身体接触都被放大。   女人的发丝时不时地撩脖颈处,弄起阵阵细密的痒意。   苏域喘息都变重了, “别动。”   后背负重压低了他的声音,让本来简单的提醒听上去如同警告一般。   正好时之湄也忍不住了,趁机提出, “我现在腿不麻了,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吧。”   没想到却被他一口回绝, “不行。”   时之湄忿然: “为什么啊?”   苏域定定地说: “我不想放。”   听到这话,心好似被人从空中拽下半寸。   依然是不上不下的。   时之湄嘀咕, “刚才还说不想占我便宜的。”   “这样就叫占便宜?”   “对,你就是在占我便宜。”   “行吧,你说是就是。”   苏域无奈地抿唇,双手往上颠了两下,将她背高了些。   “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   不知道有没有心理作用。   感觉竟然真的跟刚才完全不一样。   苏域干净而温柔的气息从四周慢慢侵袭到鼻腔,连初冬的寒意都驱散了些。   时之湄的眼眶都跟着热起来。   僵直的背脊慢慢地舒展,放松下来。   他的温柔和体贴就好似大海中的码头,供她这叶扁舟停泊休憩。   时之湄低头,将脸贴到苏域后背上。   夜幕降临,台阶两侧的路灯逐次点亮。   时之湄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也是相互依偎着交迭在一起的。   ————————   妹妹:呵 第26章   她唇   在宣传部员工的协助下,新媒体方案很快完成。   按照流程,时之湄交给分管宣传部的陈伟良。   陈伟良看过后,提了几个比较细节的意见。   时之湄以最快的速度修改完成,重新交过去。   “就这样吧,等周一例会上拿到苏总他们看看。”陈伟良又说, “还有,方案通过之后,保险起见,所有账号发的东西都要让我过目。”   时之湄怔了下,点头说好。   她前脚刚走,陈伟良后脚接着给苏炎钧打电话汇报情况。   “对,苏总还是要坚持推进新媒体矩阵,刚才时之湄把方案送过来了,不过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以后发东西要先给我看,不知道她听不听我的……”   说这话时,陈伟良语气无奈的,但心里却暗暗得意。   现在等于是提前打了预防针,如果新媒体项目以后做得好,能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如果做不好,也可以甩锅给时之湄。   进可攻,退可守。   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回到自己办公室,时之湄将这个消息告诉苏域。   他的回复很简短: 【好,我知道了。】   看似毫无影响   时之湄放心不下: 【可是……都要陈副总过目的话,跟之前也没什么两样。】   苏域: 【目前只能这样。】   苏域: 【他毕竟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也没法拒绝。】   其实最近时之湄时常陷入两难境地。   比如刚才。   按理说,时之湄是苏域请来的架空陈伟良的,只需要听他一个人的意思。   但她现在的职位又归陈伟良管。   很多时候既要在陈伟良面前说得过去,又不能跟苏域的期待背道而驰。   可太难了。   还好苏域能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   时之湄心里暖洋洋的,给他回表情包: 【[谢大佬谅解]】   苏域: 【但也不能只听他的。】   苏域: 【你这段时间熟悉一下流程,等实际成熟就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时之湄: 【能行吗?】   苏域: 【不行也得行。】   苏域: 【别忘了你背后是我。】   时之湄将这两句话反复看了好几遍,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发现苏域身上有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在他身边无需居安思危,更不必瞻前顾后。   这种安心让时之湄重新积蓄力量,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   周一例会。   宣传部依旧是陈伟良负责总结上周工作。   会上没有时之湄的事情。   其他部门发言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走神,打量坐在会议室中央的男人。   苏域听得很专心,随手拿笔在本子上记关键词。   时之湄才注意到他的手很好看。   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握笔时因为要用力,手背上青筋微微隆起,随血液流动有规律的收缩舒张。   她的呼吸莫名急促起来。   这时,苏域捞过自己的手机,按了几下。   时之湄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微信提示有新的消息。   他竟然在给自己发微信?   时之湄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察觉,才拿起手机看消息。   苏域: 【专心点。】   时之湄毫不客气地揭穿他: 【你不也在分心?】   发完,她继续偷瞄。   苏域面上岿然不动,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上位者姿态。   如果没有收到微信消息,她估计也会觉得他是拿手机处理工作上的事。   苏域: 【我是因为谁?】   时之湄故意装傻: 【我哪儿知道。】   苏域: 【这话收收眼神再说。】   时之湄也学他板起脸,怼回去: 【你露在外面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从在半山公墓被他背下山那天开始,两人关系恢复之前状态。   不过主动的人换成苏域。   她乐得轻松,逐渐找回以前的恋爱状态——   ——不紧不慢,不拒不迎。   苏域微微抬眼。   时之湄的职级在整个会议室里属于比较低的,坐的比较远,他们中间隔着不少人。   时之湄迎上他的目光,挑衅地扬了下眉,一副“你奈我何”的得意表情。   他细微的动作也很快引来其他人的注意,正在进行发言的人顿住,迟疑地问: “苏总,有哪里不对吗?”   苏域收回目光,轻咳一声, “没事,接着往下说。”   -   新媒体方案在会上通过之后,时之湄开始着手推进。   与此同时,两人暧昧气氛愈浓,苏域连下周出差都要跟她说。   时之湄: 【啊?】   时之湄: 【大老板出差跟我们普通员工没什么关系吧?】   顶上“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又消失,反复几次以后,她收到了回复。   苏域: 【你确定跟你没关系?】   时之湄故意装傻: 【什么意思啊?】   苏域: 【意思就是我希望你知道。】   时之湄勾唇笑起来: 【好的嘛,那你要注意安全,一路平安哦。】   苏域: 【你也要注意。】   时之湄: 【我要注意什么?】   苏域: 【我也不知道。】   苏域: 【就是不太放心。】   似有甜意在舌尖蔓延开。   时之湄笑盈盈地回: 【放心好啦,我又不会跑。】   事实证明,苏域的担心不无道理。   他出差当晚,华耀高管徐向东的妻子发了一条微博,声泪俱下地控诉他践踏感情和婚姻,瞒着妻子在外面跟多人保持不正当关系。   最近娱乐圈没有大事,所有平台都平静无波。   这条微博宛如一块巨石,投下去的瞬间激起千层浪。   时之湄最近刚养成上微博的习惯,但基本都在上班时间。   这个消息还是孙晓云发微信告诉她的。   看完以后,时之湄脸色都变了,立刻打电话联系陈伟良。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陈伟良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事不归我们管,公关部知道以后会处理的。”   “可是这件事现在热度很高,后续可能会波及到公司,我们刚开了账号,跟公关部打一下配合会更好。”   “时主管可真是拿着主管的工资操着苏总的心。”陈伟良顿了顿,又说, “如果处理不好,你能承担后续责任吗?”   时之湄愤然地挂了电话。   却还是放心不下,洗漱完回到房间,又打开了微博。   华耀公关部还没出来回应,微博网友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扒徐向东。   徐向东跟他妻子是同学,两人在大学相识相恋,毕业没多久便结婚。   婚后,徐向东把重心放在工作上,工资水涨船高,妻子自然而然地辞职,做起全职太太。   有了孩子以后,两个人感情日渐淡薄。   随后几年,徐向东在外面花天酒地,接受采访时却喜欢讲自己的妻子和家庭。   剧情过于熟悉   时之湄看得手脚冰凉,逼着自己关掉屏幕缩进被子里睡觉。   次日上班。   远远地看到华耀大厦楼下围了一大群记者,他们肩抗长枪短炮,手拿话筒,上前堵着进出的人问对徐总出轨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保安倾巢出动,才勉强维持住现场秩序。   时之湄躲过记者进了大厦,听到身后的人压低声音跟同事抱怨。   “好烦啊,公司能不能出条规定,以后所有高管老婆都不准用微博。”   “你怎么不让公司规定所有高管都不准出轨呢?”   “讲道理,徐总也不是第一年出轨了,以前可没影响过咱们上班。”   “出轨很多年了吗?那徐总老婆怎么现在才闹?”   “还不是因为小三生了孩子,徐总夫人一看以后有人要分财产才急了。”   “你觉得公司会怎么处理徐总?”   “还能怎么处理?咱们公司又不靠吃瓜网友活……”   八楼办公区域气氛也很微妙。   时之湄只身穿过表情各异的众人,来到自己办公室。   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微博。   华耀公关部买热搜说已经在解情况。   解释姗姗来迟,又不痛不痒。   评论里的吃瓜群众纷纷表示这敷衍得也太明显了吧。   时之湄点进一个人的微博,发现事情已经波及了华耀所有高层。   首当其中的便是苏域和苏炎钧父子。   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能让这种员工坐到高层,说明公司上下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域私生活比较干净,他们就从身边人下手,说跟他跟杨程奕关系那么好,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都是装出来的。   时之湄看不下去。   刚要关掉微博,忽然瞟到有人贴出苏炎钧早年接受采访的节目截图。   【苏炎钧说自己儿子刚出生,但是我根据百度百科算了一下,苏域当时都两岁了,大家品品。PS:我这不算造谣吧,这可是苏董您自己说的哦。】   时之湄一惊。   如果放着不管,任由事态发展下去,恐怕会扒到容忱。   她是苏域请来改变现状的,本身就背负了一部分期待和信任。   如果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都不能发挥出作用,某种意义上讲,也算一种失职。   时之湄立刻在公司开发的内部软件里找到公关部主管,给她发消息表示官方账号都在自己手里,可以配合做响应。   公关部主管彭博然表示太好了,接着发来一篇稿子。   时之湄打开看了看。   里面针对苏域和苏炎钧身上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进行澄清,最后又说已经搜集证据准备状告造谣生事的人。   时之湄感觉不对劲: 【这篇发出去会把苏董和苏总送到风口浪尖上吧。】   彭博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联系过陆总,他不想出来解释。】   彭博然: 【我们如果看着他们造谣没有动作的话,以后问起来更不好交代。】   彭博然: 【其实也不算大事,对公司业务基本没有影响的。】   时之湄: 【那也不能这样,你把苏总和苏董的部分都删掉。】   时之湄: 【重新写一篇关于陆总的,我再往外发。】   彭博然: 【时主管,你能做这个主吗?】   大家都知道事情棘手,不想承担责任。   时之湄深吸口气,敲下回复: 【我能,你按照我说的来。】   ————————   作话不能空着 第27章   她唇   不知道谁喊了句“徐总在楼下跟记者们吵起来”。   大家终于按捺不住,纷纷扔下手里的工作,呼拉拉地凑到窗边往下看。   徐向东身边跟了三个穿制服的保镖,依然被记者团团围在楼下。   他一脸不耐烦,不断挥开凑到眼前的话筒和镜头。   集团业务不涉及民用日常方面,公众舆论几乎毫无影响。   大家也多抱着冷眼旁观看热闹的心态。   “徐总为什么要来?”   “工程部今天好像有项目会。”   “那也可以推迟到其他时间吧?”   “徐总可能觉得因为这种事推迟他会很没面子吧?”   “现在就很有面子吗?”   ……   时之湄敏锐地判断出这是个机会。   自己完全可以下楼当着记者们的面,逼徐向东现场做回应。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代表华耀的态度,而且还能给后续处理留足空间——   ——如果后续闹到无法收拾,自己职级不高,公司还能快速做切割。   思量清楚,时之湄叫来孙晓云。   “等会儿公关部主管会发澄清,你打开看一下,确定里面的内容不涉及苏总和苏董再往外发。”   孙晓云怔怔地点头,又问: “陈总知道吗?”   “如果陈总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要求做的,让他来找我。”   走出大门,时之湄远远地听到徐向东说: “我的家事为什么要跟你们交代?”   语气理直气壮。   时之湄不能自已地联想到她爸。   时运生也是这样,说一套做一套,虚伪又自私。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住情绪才上前,语气平静地开口: “徐总,事已至此,承认自己做错很难吗?”   预感到有好戏上场,记者们纷纷调转镜头和话筒,对准时之湄。   徐向东闻声,不由地皱起眉头, “你怎么来了,这跟你们宣传部没有关系吧?”   “因为您,大家今天正常上班都受影响了,您不准备响应一下吗?”   时之湄跟往常一样,穿着七公分的高跟鞋,站的位置又高,记者们都簇拥到她身边,看起来像在审判他。   徐向东心里本就窝着火,听她这样说,瞬间怒不可遏。   “时主管,麻烦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想自己应该站在哪一边。”   “徐总,麻烦您也看看现在的形势,承担一下自己的责任,好吗?”   “为了养家,我辛苦工作二十多年,努力给家人最好的生活,我还需要承担什么责任?至于你——”徐向东语气鄙夷“不过是靠自己姨妈的关系才当上的主管,我可是辛辛苦苦从基层一直打拼上来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质问我?”   跟他说话时,时之湄有点恍惚。   总感觉面前站是的时运生。   每到讲道理的时候,就开始倚老卖老,摆年龄和资历。   怎么能这么像呢?   “不要转移话题。”时之湄终于忍无可忍, “徐总辛苦工作,坐到今天的位置真的是因为要养家吗?不见得吧?还有,养家是义务不是恩赐,因为您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所以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蒙骗,欺负,甚至伤害他们吗?”   这段话在她心里憋了很多年,说出口的时候语气难免激动。   周围记者听得群情激愤,纷纷出声附和。   徐向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感觉好像被人揭穿了面具,自己所有的虚伪,胆怯和自私都无所遁形,前面所有长枪短炮都犹如秃鹫一般,啃噬他最后的尊严。   这是身居高位的他最难以忍受的。   徐向东瞬间恼羞成怒,冲着时之湄扬起手,企图用最粗暴的方式重新掌握话语权, “闭嘴,你这个婊——”   他挥掌的时候带起一阵风。   时之湄反应过来要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害怕地闭上眼。   忽然。   风停了。   时之湄睁开眼。   苏域宛如从天而降,站在两人中间,稳稳地截住徐向东挥过来的手。   周围全是惊呼声。   苏域松开他手腕的同时用力推了一把。   徐向东猝不及防地往后退了几步,握住手腕,愣愣地叫苏总。   是苏域……   他来了……   时之湄慢慢地回过神。   刚才,委屈和愤懑的情绪让她涨得好似一个气球,随时准备爆炸,苏域的出现让她慢慢放松下来,回到正常形态。   余光瞥见王鹏宇跑过来,苏域拉上她的手, “我们走。”   苏域出现的那刻起,时之湄脑中紧绷的弦一松,反应速度都跟着变慢。   愣愣地任他牵着,穿过嘈杂的人群。   注意到她脚上穿的是高跟鞋,苏域又去搂她的腰,带着往外走。   俊男美女,相依相偎。   画面太过唯美。   记者们都顾不上痛打落水的徐向东,举起相机想跟上去拍。   却被冲过来的保安拦住。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刚赶过来的王鹏宇连忙开始维持现场秩序。   “各位记者朋友,关于副总徐向东的处理还需要经过董事会表决……”   苏域的怀抱好像一个天然屏障,置身其中,所有兵荒马乱都被隔绝在身后。   只剩安心和温暖。   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地往前走,莫名有种在私奔的感觉。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前路好似能延伸到天涯海角。   最后的终点却是他的迈巴赫。   时之湄跟张叔打过招呼,慢慢地回到现实。   考虑到刚才在华耀大厦门口闹得太过难堪,理应跟苏总解释。   “我知道这件事本来不应该由我出面,可早晨看到言论波及你和苏叔叔,他们还放出苏叔叔早年的言论,我感觉再这样下去难保不会扒到容忱,而且由我出面,将视线重新引回徐总身上,虽然看着不太体面,但是可以发泄掉公众的情绪,公司后面处理起来也有空间。”   时之湄竭力维持平静,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若无其事。   苏域侧身,问: “你呢?”   “我?”时之湄迟钝地眨了下眼, “怎么忽然问我?”   苏域目光温柔得好似冬日暖阳,一眼照进心底。   “你的情绪怎么发泄呢?”   坚强的外壳因他一句话裂开,泪水外渗,霎时汇成溪流。   时之湄下意识捂住脸。   她不想露出狼狈的模样。   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她不断回到人生最崩溃的时刻。   那一年她才十六岁,远没有现在的坚强。   时运生营造的假象太过完美,时之湄也傻傻地认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自己以后要按照这个标准找男友。   那么,拥有这样完美男人的妈妈为什么自杀呢?   一定是她狠心矫情又不知好歹。   所以,得知时蔚不是妈妈生的时候,仿若晴天霹雳。   这意味着妈妈离世之前时运生已经出轨多年,妈妈去世以后还他把私生子正当光明地接到家里养,骗自己说那是亲弟弟。   一瞬间,整个世界在时之湄眼里都变得魔幻起来。   哪怕过了十年,她还是想不明白她爸怎么能虚伪成这样——   ——嘴上说着深情怀念,身体却在行背叛之实呢?   而且都已经选择了背叛,为什么不坦诚一点,还要蒙骗自己的女儿呢?   就因为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吗?   情绪在心头积压多年,发泄的时刻,她呜咽着泣不成声。   朦朦胧胧地感觉有人将自己抱在怀里。   时之湄本能地挡住脸。   苏域问: “怎么了这是?”   时之湄哭得口齿不清,从手指缝隙里蹦出一个字—— “丑”。   “你跟这个词有关系吗?”   苏域无奈地抿唇,稍稍用力直接掰开她的手。   四目相接。   时之湄眼里满是慌张无措。   今天的妆是不防水的,刚才哭得那么厉害,现在肯定糊成一团,难看死了。   时之湄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出现在别人面前,挣扎着说: “你这个骗子,放开……唔……”   剩下的话直接被他吞掉。   时之湄震惊地睁大眼睛。   苏域的吻不带任何技巧,连吮···吸都没有,只是辗转,厮磨,落在她被眼泪浸湿的唇上,好似一种无声的安抚。   效果立竿见影。   时之湄都忘了哭,被他松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怔忪的。   “现在信了吧。”第一次做这种事,苏域不自在地轻咳, “你现在也很漂亮。”   这下,她不只眼热,脸也跟着发烫。   情绪沉淀在心底,又复杂了些。   震惊,无措,纠结……跟刚才的难过混杂在一起。   眼泪再次汹涌而下。   时之湄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 “你这个坏蛋……”   苏域又心疼又好笑,拍着她的背,轻声哄道: “对,都是我不好……”   不知道哭了多久,时之湄才慢慢收住眼泪,难受地清清嗓子。   一瓶矿泉水从驾驶室递到她跟前。   时之湄想起张叔也在车里,羞赧地说: “谢谢张叔,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累了?”苏域问, “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去哪儿都行。”   时之湄疲惫地靠在他怀里,润完嗓子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懒得做任何思考。   “反正我不要回家。”   考虑到以她现在的状态今晚估计也不想回家,苏域吩咐张叔, “去LN酒店。”   听到酒店二字,时之湄反射性地拒绝, “可我没有心情。”   “想什么呢你。”苏域认真跟她解释, “这家酒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我在里面也有股份,他给我留了一个房间,你在那里休息多久都行。”   时之湄不禁好奇, “你平时都带谁过去啊?”   苏域没好气地解释, “你是唯一一个。”   他连sex-partner都没有吗?   时之湄疑惑, “那样的话……你朋友为什么要给你在酒店留个房间?”   苏域声音低得好似叹息。   “因为我也有不想回家休息的时候。”   ————————   妈耶,这段好难写,昨天欠的更新只能明天补了 第28章   她唇   到了酒店门口,时之湄才明白LN是“La nuit”的缩写。   法语中黑夜的意思。   时之湄坚持不能用现在的样子出去见人,幸好苏域车里有为容忱准备的口罩和帽子。   她胡乱罩到脸上,然后才下车。   进了酒店,视线瞬间暗了下来,入目皆是怪诞夸张的设计。   如果不是苏域事先介绍,很难将这种风格的酒店跟他联系到一起。   时之湄此时却没有参观的心情,低头跟在苏域身后匆忙进了总统套房。   然后直奔洗手间。   酒店里的镜子是带灯的。   将她狼狈的面容原原本本地照出来。   晕开的眼线,斑驳的粉底,残缺的口红……   时之湄崩溃地捂住脸。   不知道苏域刚才怎么下得去嘴,亲完竟然还能违心地夸自己漂亮。   没有卸妆产品,时之湄只能凑合用酒店提供的洗面奶。   洗干净后,她抬眼,对上镜中的自己。   平心而论,素颜的她也很美。   但时之湄已经习惯自己妆后完美无瑕的精致模样,再看镜中的人。   难免觉得肤色有点不太均匀啊,怎么能有黑眼圈呢,唇色暗淡显得没有精气神。   洗手间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   苏域问: “还没好吗?”   “啊?再等一下。”   时之湄只恨自己不会魔法,不能立刻变出一套化妆品。   好想打开门后,让他看到真正漂亮的自己。   可惜不行。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开始给自己做思想工作。   自己的妆晕成那样,他都能下得去嘴,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更没问题。   想想以前去见他的时候哪次不是精心打扮,但苏域都没有反应。   可能本身审美奇葩。   时之湄破罐子破摔地打开门。   苏域侧身看过来。   电光火石间,心底忽然冒出一股冲动。   时之湄三步并做两步地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   苏域毫无防备,整个人往后仰。   好在身后的沙发够软,两人栽到上面也只是微微地震了一下。   苏域下意识地扣住她的腰,哭笑不得, “怎么还不想让我看?”   时之湄压在他身上,手捂着他的眼睛,蛮不讲理地回答: “对,就是不给你看。”   说话间,苏域的气息流窜在耳际,慢慢地擦出热意。   时之湄微微抬起身来躲开。   她的捂法很霸道,双手交迭地遮住他小半张脸。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他露出的唇上。   刚才他吻过来的时候,时之湄陷在震惊的情绪中,都没来得及好好感受。   此时此刻,两人脸对着脸,她似乎能感受到他唇瓣的柔软。   时之湄低头,鬼使神差地凑了上去。   她是带着技巧闯进来的,辗转深入,追逐嬉戏。   跟刚才相比,苏域似被打通任督二脉,反过来纠缠,宽大的掌心在她背后游移,经行之地,激起阵阵酥···痒。   这次他们全身心地集中在这个吻上,以至于结束时都有点气喘。   苏域闷笑, “不让我看是想偷偷做这个?”   “我是正大光明的好吗?”时之湄又替自己辩解, “而且这个是补给你的。”   苏域疑惑地重复, “补给我的?”   “刚才的吻是咸的。”他的睫毛刷在掌心上,时之湄痒得笑起来, “这个是甜的。”   “甜的吗?”苏域抿了下唇,故作不解, “我怎么没尝出来?”   这样简单的伎俩自然是被她一眼识破。   “你是不是想说再来一次好好尝尝?”时之湄怪叫起来, “苏域你学坏了。”   苏域低低地笑, “也不看是谁教的。”   “是你本身就坏,光想着占我便宜。”时之湄不依不饶地控诉, “刚才我都哭成那样了,你还占我便宜。”   苏域听着褒奖和赞誉长大,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多负面词汇。   “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吗?”   “开玩笑你都听不出来吗?”   想起在车上那个混着泪水的吻,时之湄心潮起伏不定。   “刚才你为什么忽然亲我啊?”   苏域回忆了一下,诚实地说: “我也不知道。”   “不行。”时之湄不太满意, “编也要编一个出来。”   “那个吻肯定是善意的。”苏域尝试给她复原当时的心情, “说实话,回来之前我没有想到你能主动站出来直接面对徐向东,你不只聪明而且还很勇敢,但是看到你哭,我又觉得心疼,那个瞬间,我脑子里就只有吻你一个念头。”   时之湄默不作声地听着,眼圈又开始发红。   “小湄,我很喜欢你,不想再跟你错过。”苏域语气认真而郑重, “你愿意当我女朋友吗?”   仿佛有无数烟花在身边炸开。   时之湄受惊一般倒在他胸口的位置,听着苏域强有力的心跳声。   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句话卸去,她的手渐渐从他眼皮上滑开。   苏域顺势亲吻她的掌心,问: “愿意吗?”   “哪有你这样的?”时之湄吸吸鼻子, “先在大家面前宣布,然后才来问我愿不愿意。”   苏域垂眸看向自己胸口的位置,执拗地问: “所以你愿意吗?”   时之湄心脏猛地一跳,反射性地想挡住自己的脸,无奈手腕被他擒住。   她不得不跟他对视。   苏域浅棕色的眼睛好似晶莹的琥珀,封存着她当下的模样。   时之湄仔细地辨认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在他眼里,自己真的是勇敢,聪明,漂亮的。   信心随着暖流,重新盈满心间。   时之湄坚定说: “我是愿意的。”   苏域忽然翻身而起,将她压在身下。   天地好像缩成沙发大小,两人在自己这方小天地里肆意纠缠,愉悦到甚至连今夕何夕也一并忘记。   但俗世却没有忘记他们。   身体紧贴,时之湄也能感觉到苏域手机在震动,提醒道: “电话。”   苏域瞟了眼来电显示,反射性地坐直身体。   时之湄挪开一点,贴心给他留出空间。   这通电话时间很短,苏域嗯了几声便收线,然后丢开手机,重新将她圈进怀里。   “我得回公司处理后续。”   他今天提前回来是为了处理徐向东的事,不能在酒店耽搁太久。   时之湄很明事理, “你快去吧,正好我也能休息一会儿。”   苏域挑眉, “没有舍不得?”   “当然没有。”说完时之湄发现自己还是挺不舍的, “哎,我出面以后,剩下的事情应该比较好办吧。”   “是呀,所以——”   苏域的唇又覆了上来。   “——还能再亲一会儿。”   ————————   工作使我变瘦   欠更+1,等我周末看看能不能多写点 第29章   她唇   张叔给苏域送来一件新衬衣。   时之湄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这件被自己的妆容和眼泪弄得不成样子。   苏域去总套里面的衣帽间换衣服。   出来时,听她不好意思地说: “那件留在这儿吧,我给你洗。”   语气真诚得好像要亲手洗一样。   苏域勾勾唇,将换下来衬衣递到她手里, “酒店有洗衣服务,你交给前台就好。”   “好的嘛。”   时之湄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门口。   刚要关门,忽然瞟到对面墙上有一副涂鸦。   这层只有一个总套,周围服务生比较少,她放下心,走过去仔细打量。   涂鸦画得有点抽象,远看好像胡乱泼洒的墨水,离得近了才发现画的是女人的背影。   还是一个红裙摇曳,婀娜多姿的美人。   这家酒店整体装潢跟苏域本人相差太大,应该是他朋友的审美。   为什么给他留的房间对面画着一个女人的背影?   难不成他朋友也知道他本质闷骚?   时之湄目光扫到墙角的一行小字   —— “La nuit, tous les chats sont gris。”   一句法国谚语,她碰巧听过。   翻译成中文大概是“到了晚上,连猫咪都是灰色的”。   原来酒店的名字是这么来的。   好似窥见冰山一角,底下还藏着波澜壮阔,波谲云诡的世界。   时之湄扪心自问,是好奇的。   同时她提醒又自己,到这里就好。   进入别人的世界是要付出感情和精力的。   时之湄返回房间,给时运生打电话说自己在苏域的酒店里,今晚不回去了。   不出所料,他非常开心,嘱咐她要好好把握机会。   苏域的旧衬衫搁在沙发上。   时之湄拿到手里,刚换下不久,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无形中给了她一点力量。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好。   挂了电话,忽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里没有化妆品,她明天上班怎么办?   回家拿吗?   太麻烦了,而且还要见到时运生和时蔚,跟直接回家住没有任何区别。   哎,要不让苏域买了送过来吧。   正好让他这个新晋男友发挥一下作用。   时之湄打定主意,拿手机给他发微信。   -   会是涉密的。   所有参会人员关机后交给总裁秘书,散会后再由他们分发还给各位高管。   以往,苏域清楚联系自己的多是工作,心里也不着急,通常都贴心吩咐秘书最后给自己。   可今天不同。   他总感觉时之湄会给自己发消息。   或者说,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发个消息给她。   徐梦颖刚进门,就看到苏域冲她挥手。   她会意,立刻将他的手机递过去。   开机,果然看到了新消息。   有关系比较好的高管忍不住打趣, “苏总,这是看到什么重要的消息?”   都当着记者前面公开了,在公司内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苏域勾了下唇,大方承认, “女朋友发的。”   众人闻言,拍手笑了起来。   有大胆不怕事的人直接问什么时候能喝到苏总和时主管的喜酒。   融洽的交谈声冲淡了会议室严肃的气氛。   苏域点开微信。   时之湄: 【给你一个表现机会。】   时之湄: 【等会儿弄完帮我买一套化妆品送过来吧。】   时之湄: 【眼影,眼线,口红,粉底液,睫毛膏,腮红,高光都要有。】   时之湄: 【哦对,别忘了还有化妆刷和睫毛夹。】   过了五分钟。   时之湄: 【收到了吗?】   时之湄: 【难不成在开会?】   时之湄: 【是收手机的那种会吗?】   又过了几分钟。   时之湄: 【开完会要给我回复哦。】   时之湄: 【今天刚发生这种事,我明天要美美的去上班。】   ……   下面还有几条碎碎念。   苏域来不及看看,立刻敲回复: 【刚拿到手机,等下我马上买了给你送过去。】   那边很快发来新消息: 【就知道你看到肯定会回的!】   时之湄: 【等你哦】   男人独自出现在美妆专柜旁边多少有些打眼,何况是苏域这种气质超群的。   柜姐热情地招呼他,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柜台里满是花里胡哨,形态各异的化妆品。   苏域瞟了一眼,低头给时之湄发消息: 【你平时都用什么牌子?】   等了半晌也不见回复。   不知道她是没看到还是在列清单。   苏域收起手机,问柜姐: “你们这里有眼影,眼线,口红,粉底液……”   “当然有啊。”柜姐听出他语气里的生疏,轻笑着问, “请问您是买给妈妈?妹妹?还是女朋友啊?”   苏域不禁一怔, “有什么区别吗?”   “不同年龄段用的产品都不一样呢。”   他唇角扬起的瞬间连声音都变得特别温柔——   —— “给女朋友。”   “这样啊。”柜姐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底妆部分我推荐我们家经典款,十二个小时不脱妆,您女朋友是油皮还是干皮,或者敏感皮啊?”   化妆品花样繁多,单是名字就能轻易把人绕晕。   “稍等。”   苏域打开手机,浏览器搜索化妆步骤。   浏览完,脑中大概能理出化一次妆需要哪些产品。   他抬眸看向柜姐, “给我拿几瓶粉底液看看。”   柜姐心脏一跳,红着脸说好。   苏域将粉底液挨个涂在手背上,凭自己色感判断出跟时之湄肤色相近的色号。   又用选好的粉底液将手背涂满,接着试腮红,试眼影,试口红……   柜姐看得目瞪口呆。   “您真是我见过最有耐心的男朋友。”她艳羡地感慨说, “能当您女朋友可真幸福。”   苏域做事效率高,没用多久就挑好所需全部化妆品。   “就这些,你帮忙拆掉包装,再装起来。”   导购一怔,跟他确认, “全部拆掉吗?”   “对,全部拆掉。”   “好的。”柜姐拿化妆棉挤了点卸妆水递给苏域, “您擦一下吧。”   男人的手被他分成一块一块很小的区域,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每一种颜色,混色则在其他地方。   看起来特别像美术生的调色盘。   柜姐好奇地问: “您是美术专业的吧?”   美术,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苏域压低声音回答说: “学过一点。”   微信提示音在这时响起。   时之湄发来一个长长的化妆品清单,后面还附带两条语音。   时之湄: 【检查好几遍,确定没有落下的,可累死我了。】   时之湄: 【你照着这个列表买就行。】   苏域:……   -   听到敲门声。   时之湄心里一喜,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开门,热情地送上一个拥抱, “男朋友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啊。”   苏域两只手都被化妆包占据,只能用胳膊松松地环住她,问: “是想我还是想你的化妆品?”   “都一样啦。”时之湄伸手接过其中一只, “哎呀,好沉啊,我的化妆品这么多吗?”   苏域重新将化妆包拿到手里,走进房间,放到桌子上。   因为明天早晨就要用,时之湄想立刻打开化妆包检查一下他有没有买全。   苏域有点无语,稍稍用力地将她拽进自己怀里。   “化妆品你还有一个晚上时间看,现在能不能好好陪陪你男朋友?”   怎么还有跟化妆品吃醋的?   时之湄扑哧一声笑了,心里甜丝丝的。   他好喜欢自己啊,自己也好喜欢他啊。   这样的认知在男女之间被坚定之后,理所当然地转变成一种渴望。   考虑到他之前没有感情经历,时之湄主动暗示道: “你今晚留下的话,我们也会有一整晚的时间呢。”   世间恐怕没几个男人能抵挡来自女友的诱惑。   苏域喉结上下滚动,险些开口答应说好。   然而理智却提醒他说不能,至少今晚还不可以。   他轻咳一声,认真地解释, “我等会儿要回去跟我爸说明今天的情况。”   其实时之湄也能理解。   但是难得主动求欢,却被这样拒绝,面上多少有点过不去。   她赌气地推开他, “赶紧走,正好眼不见为净。”   苏域不肯放手,反而打横抱起她。   时之湄惊呼一声,反射性地环住他的脖子。   苏域走到卧室,将她放到床上,哄道: “我等你睡了再走。”   “我现在又不困。”   眉眼含倦的人明明是他。   时之湄忽然想起他今天上午就到公司,算算时间,他是坐的凌晨的飞机。   “你这两天没睡几个小时吧?”   苏域含糊地说: “还是睡的。”   “你才应该睡觉。”时之湄心疼地命令道, “你现在回家,交代完情况以后立刻睡觉。”   “没事,也不差这一会儿。”   时之湄忽然抬起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整个过程好像清风拂面,快得让人来不及作出反应。   耳边传来她柔声叮咛, “乖,赶紧回去睡觉,路上小心……”   苏域低下头,重新跟她唇齿相依,语气危险得在失控临界点徘徊。   “怎么办?这样我更不想走了。”   “快走吧。”   时之湄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笑着将他推开。   “再不走我怕你走不了。”   苏域用最后一点理智强迫自己抽离。   走上电梯,镜面倒影出他的身影。   熟悉的西装笔挺,熟悉的轩昂眉宇,熟悉的精英气质。   唯有漾在唇畔那抹笑容,陌生至极。   ————————   我知道我有罪   最近正是一个项目的节点,所以忙到飞起,前段时间每天上班其实都提心吊胆的,生怕加班太晚没时间码字,其实蛮影响自己的生活状态,但是三天两头停更其实也影响大家看文的节奏   所以我在想以后就固定周末更新,从下周开始我尽量平时多写一点,然后周末一起更行吗QAQ 第30章   她唇【双更合一】   时之湄拿起他带来的化妆包,才发现上面贴了标签。   其中一个标着时之湄挑,剩下另一个则标着……苏域挑?   时之湄:?   他闲着没事给自己挑化妆品做什么?   怀着好奇,她打开他挑的那只化妆包。   好嘛,宝蓝色的眼影。   时之湄很无语,合上拉链,又去看自己挑的那个。   确定里面装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产品。   她才放下心来。   次日早晨,时之湄化妆时发现里面化妆品通通都没有外包装。   想来应该是苏域请店员拆掉的。   还挺贴心。   省掉拆包装的时间,撸妆速度都快了不少。   苏域来的时候,她又变成平时那个明艳动人的时大小姐。   上车后。   时之湄侧眸,紧盯着苏域,企图在他眼睛里找出类似于惊艳的神色。   可惜并没有。   苏域回看,轻声问: “吃早餐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闲着没事问这个做什么?   时之湄不明所以地答: “喝了一杯牛奶。”   苏域有点好笑, “你这叫吃饭?”   “不然呢?”时之湄解释, “主要多了我也吃不下啊。”   苏域伸手圈住她不盈一握的细腰,动作好像在丈量围度。   “难怪这么瘦。”   “这叫身材好。”时之湄纠正完,按捺不住主动问, “我今天漂亮吗?”   苏域想也不想, “漂亮啊。”   时之湄却不满地蹙眉, “你今天看到我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吗?”   “也还好。”明白她这样问的原因,苏域又补上一句, “其实昨天也很漂亮的。”   时之湄啧一声, “男人的嘴。”   苏域语气真挚, “是真的。”   “不行。”时之湄开始胡搅蛮缠, “你必须说今天的我最漂亮最可爱最迷人。”   苏域轻笑着捏住她的下巴,倾身上前打量, “我得仔细看看到底有多漂亮。”   他的气息似带着热意的薄雾。   喷洒在脸上,时之湄反射性地闭了下眼睛。   猜出他要做什么,她轻声提醒, “不准太用力,口红晕了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   到了公司,时之湄发觉大家看她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敬畏,紧张,胆怯……   混杂了些许探究和好奇,无形中拉开一条鸿沟。   时之湄不太习惯。   本来,她虽名为主管,但身上的领导味道却很淡,部门工作强度也不高,平时经常碰到一起说说笑笑。   现在,他们看到自己就跟看到苏域一样。   时之湄无奈地叹气。   谁让苏域平时不太接地气呢。   身为他的女朋友,被架高也很正常。   上午十点,总裁办秘书徐梦颖照例敲门端来茶点。   “你等一下……”   苏域出声叫住她,又觉得哪里不妥。   低头,打开手机微信,找出容忱。   苏域: 【你平时都吃什么零食啊?】   难得在一分钟内收到他的回复。   容忱: 【?】   容忱: 【最怕哥哥忽然地关心。jpg】   容忱: 【你想干什么?】   苏域: 【少废话,快点说。】   容忱: 【我能吃什么零食,不就低卡无糖的那几种。】   容忱报出几样低卡低脂零食,苏域一一记下,接着吩咐秘书徐梦颖出去买。   微信又进来新消息。   容忱: 【需要我把地址发给你吗?】   苏域: 【?】   容忱: 【你不是要带零食给我吃的吗?】   苏域: 【……下次吧。】   容忱: 【???】   又过了一会儿。   容忱似乎反应过来: 【你不会是买给女朋友的吧?】   昨天许多记者都发了现场视频,瞬间冲上热搜第一。   不过这次的词条却跟丑闻主角徐向东无关。   换成【苏域女朋友】。   他高大帅气,身影出现在视频中宛若救世主降临,他女朋友上一秒还在独自面对恶语相向,下一秒看到他秒变委屈,被他保护着离开现场。   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被截图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什么偶像剧情节啊。】   【终于看到男帅女美的配置,好好磕。】   【唉又一个好男人成了别人家的了。】   ……   之前隋瑗公众号的图片也被人挖了出来,又给网友们脑补豪门情侣增加了素材。   当晚,容忱就在朋友圈看到合作过的制片人分享出来问有没有人手上有这种本子。   底下还有人评论: 【莫名感觉很适合容忱来演。】   制片人回: 【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确实跟容忱有点点像。】   容忱好奇地打开。   好嘛,竟然是他亲哥。   -   徐梦颖打车去附近最大的超市,照着清单买好,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   这次没有再避讳,直接送去时之湄办公室。   她的出现果然引来八楼一干人等的注意。   时之湄看到她送来的零食,忍不住皱眉, “这都是给我的?”   徐梦颖点头, “苏总怕饿着您,特地让我买的。”   时之湄勉强挤出微笑, “麻烦徐秘。”   她从来不碰零食这种东西,休息区堆积如山的零食在时之湄眼里仿若烫手山芋。   哎有了。   她起身,领着袋子走出办公室。   眼见主管朝办公区这边走,员工们纷纷收回目光,坐直身体。   时之湄翻过袋子,将零食一股脑地倒在空着的办公桌上。   离得最近的孙晓云出声问: “时主管,这是什么啊?”   时之湄一本正经地回答说: “这是苏总特意给咱们部门的福利。”   “哪里是给我们的。”孙晓云忍不住打趣, “分明是给时主管的吧。”   “都一样啦,我不吃这些,大家当茶点分一分吧。”   宣传部的员工试探性地往这边探头。   “哎哟,这个牌子我前几天刚看过gg,主打无糖低脂,就是价格太高,我看了看还是没舍得下手。”孙晓云啧啧称奇, “苏总真是贴心,时主管帮我们跟苏总说声谢谢。”   “我转达的多没诚意啊。”时之湄抿唇笑道, “下次见到苏总自己说。”   等她回到办公室,众人才凑过来拿,开心地薅着资本主义的羊毛。   一个又一个微信小群也亮了起来。   【怪不得我中午好像看到徐秘往咱们这里走,敢情来送东西的。】   【好恰,在老板娘的部门就是幸福。】   【哎,你们觉得时主管这样的能当上老板娘吗?】   【看这个情况,苏总应该是认真的。】   【对呀,我之前一直觉得苏总特别高冷,没想到谈恋爱的时候也挺暖的。】   【人长得还帅,开始羡慕时主管了。】   【再帅也是大老板,我每次看到苏总都发憷。】   ……   说来也巧。   某位宣传部员工准备去楼下食堂吃饭时,迎面撞见从专属电梯下来的苏总。   他想起时总监的嘱咐,鼓足勇气,扬声说: “谢谢苏总。”   苏域礼貌性地点头,视线顺势下移,发现这人手上拿的竟然是——   ——自己买给时之湄的零食。   -   徐向东出轨事件导致华耀高层发生不小的变动。   苏域开完会,按照惯例回家请示苏炎钧。   “回来得正好,”   没等他开口,苏炎钧抢先拿出一副象棋。   “陪爸爸下个棋。”   学围棋可以开发智力,所以在苏域很小的时候,苏炎钧就开始教他下棋。   没想到一晃眼过去了二十多年。   传统围棋,以白为尊。   苏域习惯性地将白棋递给爸爸,拿着黑棋等他走第一步。   苏炎钧却摆手说: “我看现在年轻人玩的时候都是黑棋先走,还是你来吧。”   苏域也没像往常那般谦让,抬手,稳稳地落下第一子。   苏炎钧一怔,然后欣慰地笑了一下。   此前,苏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锋芒,恭敬孝顺优秀听话。   活得好似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模板。   完美到苏炎钧都忘了他早就具备与权力中心相匹配的实力和手腕。   可成年以后的雄狮不会甘心于蛰伏在父亲脚下,当别人口中的太子爷。   一旦看到机会,他肯定会开疆拓土,大杀四方。   棋盘如战场,白子最后被杀到只剩最后一口气。   苏域捻着黑棋,问: “爸,还要再来一盘吗?”   “不了。”苏炎钧轻轻摇头, “爸爸老了,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了。”   苏域起身帮他倒茶, “我今天提前回来是想跟你确认一下目前高层变动的情况。”   “以后公司里的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   苏炎钧吹散茶水升腾上来的雾气,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不用再来问我。”   -   下午六点,时之湄准时下班。   坐电梯到总裁专属的负二层,苏域在车上等她。   刚上车,时之湄就听到苏域问, “饿吗?”   “不饿。”   苏域伸手将她擒到自己怀里,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都不饿?”   “今天光听别人夸我男朋友就听饱了啊。”时之湄嬉笑着说, “下班看到我男朋友更是撑得不行。”   “所以就拿我送的东西出当好人?”苏域拧了下她的脸,有点无奈, “等会儿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哎我是真不想吃。”   “早饭不想吃,零食不想吃,晚饭也不想吃。”   苏域感觉自己活得像是一位操碎心的家长。   面对毫不领情的孩子还要耐心询问她的真实想法。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想看着你。”时之湄眼神坦荡而直白, “就这样看着你我就饱了。”   明知她是在用花言巧语骗人,苏域却还是被取悦到。   他勾了下唇, “周末看不到的话你准备拿什么充饥?”   时之湄一怔, “什么周末看不到了啊?”   “周末我要出差。”   “怎么又出差?这次要去哪里啊?”   “英国。”   闻言,时之湄眼睛刷地亮了,问: “你出差可以多带一个人吗?”   苏域笑了一下, “怎么不直接要求我带上你?”   时之湄狐疑, “直接要求你会答应吗?”   “要考虑一下。”   “这要考虑什么啊,我去的话还可以给你暖床哎……”   苏域忍不住出声打断, “我是去工作的。”   “我又不会影响你工作。”时之湄娇声撒娇, “我在英国生活那么多年,要是碰到什么意外情况,还可以帮你,多好啊。”   苏域毫不客气地戳穿, “是你想过去玩吧?”   见撒娇无用,时之湄又板起脸,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带我一起去?”   “带你去可以,但是有些事情要提前说好。”苏域顿了顿, “在英国不准乱跑,去其他地方之前要跟我打招呼,见朋友之前也要跟我说一声,要听我的话。”   时之湄不由地蹙起眉头, “这么麻烦的吗?”   “跟我一起出差就是这么麻烦。”   “……”   难得有机会回去看看,还能跟他一起,时之湄不想错过。   何况去的还是熟悉的地方,到了以后怎么样,还不是要听她的。   时之湄甜甜地说: “那我也愿意跟你一起。”   她将这个消息发给魏真。   回到酒店后又给时运生打电话说自己要陪苏域出差,这两天回去收拾行李。   时运生说话还是老一套,叮嘱她看到机会合适就跟苏域提结婚。   时之湄随口敷衍过去,收线之后又接到魏真的语音电话。   “宝贝,你终于要回来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这是陪人出差,最多只能呆。”   “谁这么大面子让你陪啊?”魏真刚问完立刻想到, “搞事业的新男友?”   “对,就是他。”   “所以他也会来?”魏真更加兴奋, “正好让我看看你新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你津津有味地谈了快半年。”   她们之前带新交的男友到姐妹面前,接受点评打趣。   时之湄莫名不想苏域面对那样的情境,反射性地拒绝, “估计不行,人家很忙的。”   “不会连陪你玩的时间都没有吧?”   “很难说哦。”   “这种男友,要来何用啊……”   刚说到一半,那头忽然沉默下去。   过了半晌,她才重新开口: “哎我刚才看到你前男友了。”   时之湄不解, “看到我前男友紧张什么?”   “别提了,你在国内不知道, Louise有段时间疯狂找你,有次看到我用中文跟人讲电话,直接过来问我是不是你,跟有病一样。”魏真提醒, “你回来别声张,免得他再去找你。”   第一次碰到这样执拗的前男友,时之湄也有点头疼, “他好闲啊,就不能找点正事做吗?”   “哎你这个语气,现在搞了事业型男人就看不起清纯男大学生了吗?”   “我可没有哦。”   时之湄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要论清纯,世界上怕是没几个比得上苏域。   身为女友,还能在这种事上碰软钉子,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   都一起出差了,这次能睡到……吧?   时之湄特意挑了时运生不在家的时候回去收拾行李。   其实也不用收拾,大部分还是自己从英国拿回来的样子。   行李箱都没怎么动过。   仔细想想,连她本人身上也没有多少国内生活的痕迹。   ——用着英国的手机号,没装多少国内的app,也没交几个新朋友。   好像准备随时离开。   -   飞机落地。   回到熟悉的城,时之湄深吸口气,感觉内心深处的自己又活了过来。   整个人都在蠢蠢欲动,想喝酒,想泡吧,想嗨一整晚。   但苏域在侧,她只能暂时压抑住自己的兴奋,乖乖地跟他去酒店办入住。   王鹏宇办好入住后,分出两张总套的房卡递过来。   苏域将其中一张给她, “这是你的房间。”   时之湄怔了下, “我们分开住?”   苏域点头, “对。”   时之湄奇怪地睁大眼睛,提醒, “我现在是你女朋友哎。”   苏域脸上浮出笑意, “这么想跟我一起住啊?”   “才没有,正好我也想自己住。”   时之湄动作飞快地夺过他手里的房卡。   王鹏宇这才找到机会走近说合作公司晚上要设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然后如数家珍般地报出今晚参加的人的职级。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时之湄不太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正经场合中。   她趁机提议说: “我就不去了吧,宣传部主管在那儿好像也不合适啊。”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苏域看了她一眼, “你今晚有安排?”   没想到被他看出来,时之湄笑得有点心虚, “去跟我之前的朋友吃个饭。”   苏域问她们准备去哪里。   时之湄报出她们之前常去的酒吧。   “准备去喝酒?”   “对呀。”   苏域嘴唇嗡动了下,说: “让司机在外面等你,如果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他。”   这让时之湄瞬间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   她赶紧说: “不用,我之前去过很多次,没什么事的。”   苏域依然坚持, “还是让他去吧,你来回也方便。”   时之湄毫不相让, “你去应酬更需要司机啊。”   “可以让合作公司另派。”苏域微微倾身,无形中带了点压制的味道, “记得你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时之湄顿了顿,悻悻地答应说好。   阔别数月,再次聚首。   好友们叽叽喳喳地向她发问。   “你们家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   “这次回来以后就不走了吧?”   “能呆几天啊?”   “你什么时候走?”   ……   时之湄一一作答。   “敢情这次就是过来玩两天啊?”谭菁菁遗憾地问, “以后你还有回来常住的打算吗?”   时之湄想了下,十分肯定地说: “肯定要回来的。”   她刚成年就出国留学,在这里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闲适惬意的生活。   如果不是时运生,时之湄压根不会考虑回国,在E市这段时间也没找到归属感。   所以她觉得,等有合适的时机,还是要出国,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生活。   “那就好。”   谭菁菁放下心来,主动开启大家都感兴趣的另一个话题。   “听说你在国内交男朋友了。”   时之湄转头瞪了眼魏真。   “哎别这么看我。”魏真笑着摆手, “你说得有点晚,他们早几个月前就知道了。”   换言之就是在她嘱咐之前,大家已经八卦过好几轮了。   谭菁菁换到时之湄旁边坐, “什么情况?你还想瞒着我们不成?”   “想瞒着我们也很正常。”魏真插话, “这位可是咱们小湄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深情在这里是用来讽刺人的话。   大家受不了这个说法,夸张地怪叫起来。   “都给我闭嘴。”时之湄挑起眼睛瞪她们, “都照照镜子看看你们现在的表情,还不懂我为什么要瞒着你们?”   谭菁菁眨巴眨巴眼,一脸真诚地说: “可我真想见见,听真真说你们谈了快半年哎。”   “主要到现在没腻哎,小湄这是第一次吧。”   “越说我越好奇,快来给我们看看吧。”   “听说还是事业型男人,快来给我们开开眼界。”   时之湄被她们吵得头疼,扶着额头解释, “他不习惯这种场合。”   “你管它呢,我们习惯就好,赶紧叫出来,满足一下我们的好奇心。”   “哎呀呀你们看她小气的表情,都不让我们看了。”   “我严重怀疑,今天回来的真的是小湄吗?”   “……”   时之湄第一次在姐妹聚会中感觉浑身不不舒服。   最后还是苏域的电话将她暂时解救出来。   他说: “我这边结束了,在酒吧外面等你。”   时之湄紧张地站直, “你怎么来了?”   “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苏域问, “你还在酒吧吗?”   “我在。”时之湄怕他进来找自己,忙说, “我这就出去。”   她接电话时没走出多远。   谭菁菁伸长脖子听到这里,忽然扬声问: “是你男朋友来了吗?”   时之湄紧张地走远了些。   酒吧里正在放摇滚,一下一下震着耳膜,惹来阵阵不适。   “还,还没。”   听筒里传来苏域温润的声音,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中犹如涓涓细流,滋养她无措的心。   “你那边要是没结束,不用特意为我先走。”   时之湄下意识地握紧手机。   “我这边也没什么重要的事,随时都能走。”   挂了电话,她默默地折返回座位上拿自己的包。   谭菁菁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包带, “小湄,你这次回来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这还不够意思啊?”   时之湄利落地解开卡扣,将包带甩给她。   “这个赏你了。”   “哎——”   时之湄拿着包快步走出酒吧。   伦敦初冬气温比E市低不少。   冷风迎面袭来,将身上的暖意悉数吹散。   捕捉到她的身影,苏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议论声,时之湄不用回头就猜到是谭菁菁她们。   她快走两步,扑进苏域怀里。   “你怎么下来了?赶紧回去。”   苏域搂住她的腰,抬眼看向她的身后, “不需要我过去跟你朋友们打招呼吗?”   “不需要。”时之湄催促道, “赶紧上车,不用管她们。”   苏域依言拥着她坐回车里,问: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细想起来,心里还有点委屈。   时之湄闷闷地说: “还不都是因为你。”   不光是谭菁菁魏真她们,连时之湄自己都觉得反常。   以前她也是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份子。   有时自己的男友受不了调侃,她反倒觉得人家性格不够大方。   现在,对象换成苏域。   时之湄本能地不想带他到这样的场合,接受这些轻浮的审视和打趣。   苏域问: “怎么说?”   时之湄总结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感想, “感觉跟你谈恋爱好亏哦。”   追了这么长时间,到手以后却不能睡,还要被朋友调侃打趣。   奇怪的是,都这样了,她暂时还没有分手的想法。   苏域又问: “觉得自己亏在哪里?”   时之湄回答: “只能看不能碰。”   “就这么想……”   有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苏域顿了下,换了个隐晦的词。   “跟我住在一起?”   时之湄挑眉,直白地戳穿, “难道你不想睡我吗?”   ————————   苏域:? 第31章   她唇   时之湄十分直白地戳穿, “难道你就不想睡我吗?”   “想。”苏域坦言,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之湄有点懵, “这种事还分时候?”   “放心。”苏域扣紧她的腰肢,低声安抚道, “人早晚都是你的。”   时之湄微微挣扎, “可我等不及了。”   苏域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这边请的司机是英国当地人,不认识他们,也听不懂中文。   不用像平时那样有所顾忌。   苏域握着她的肩膀,倾身,跟她分享自己迷乱炙热的呼吸。   时之湄今晚喝了酒,随着两人的纠缠亲吻,酒水逐渐浓缩成糖浆。   苏域哑着嗓子问: “今晚喝了多少?”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昔日好友相聚,结果却闹得不是很开心。   时之湄觉得遗憾, “也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是多少?”   “七八九十杯吧?记不太清了。”   苏域挑眉, “这叫没喝多少?”   “这确实是没喝多少呀。”时之湄觉得奇怪, “你出去应酬的时候没喝过这么多吗?”   苏域回答: “我不喝酒。”   “啊?”时之湄讶异, “应酬可以不喝酒吗?”   苏域面沉似水, “我都是不喝的。”   想想也是,大多应酬场合都是别人讨好他。   身为上位者,苏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情做选择。   “你为什么不喝酒啊?”时之湄猜测, “因为酒精过敏?”   苏域摇了下头,解释说: “我不喜欢失控的感觉。”   时之湄不禁好奇, “可一直保持清醒不会累吗?”   苏域难得有一剎失语,随即反应过来, “会,但已经习惯了。”   时之湄眨巴了下眼, “怎么听起来有点可怜呢。”   苏域淡淡地笑,抚摸着她的长发,问: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   “不知道呢。”   时之湄本来打算这两天跟魏真她们混在一起玩,可又不想继续被她们拷问。   苏域适时发出邀请, “那就陪我去开会?”   时之湄啧啧两声, “这还是我认识的苏总吗?怎么连开会都需要人陪了呢?”   苏域贴近她的颈侧,用极低的气声解释, “不想放你一个人在酒店。”   时之湄犹豫了下,最后答应说: “那好吧。”   他们的房间在酒店的同一层,是两个总统套房。   苏域将时之湄送到她的房间门口, “今晚早点睡,我明天过来叫你起床吃早饭。”   他的手像鱼一样缓慢游离腰际。   时之湄下意识地截住,还是不太相信, “你真不进来?”   苏域微微失笑,笑着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晚安。”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他这样的男人……   时之湄摸了下他嘴唇碰触过的位置。   跟女朋友出行订两个房间就算了,面对女友三番两次邀请也毫无反应,到了女友门口也只是亲了一下……   难不成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两下。   时之湄拿出手机,看到好几条微信未读消息。   魏真: 【哎,我听菁菁说你新男友来头不一般哎。】   魏真: 【还是什么华耀集团的太子爷。】   跟早年移民到国外的魏真不同,谭菁菁她们家在国内还有产业,知道苏域也很正常。   时之湄垂眸敲回复: 【对。】   魏真: 【哇哦!】   魏真: 【我们小湄竟然也会找这种身家背景的男友。】   魏真: 【难怪舍不得给我们看。】   今晚自己坚持不肯带苏域见她们,是因为他的身家背景吗?   时之湄不太坚定地反驳: 【我感觉不是哎。】   魏真自顾自地往下说: 【你男朋友这样的人确实不太适合来酒吧。】   时之湄觉得好笑: 【你就看了人家一眼,就知道不适合?】   魏真: 【气质这种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好吗?】   魏真: 【菁菁没说之前我就觉得他跟你之前的男朋友都不一样。】   时之湄好奇: 【哪里不一样?】   魏真: 【你之前的男友看着都挺简单的。】   魏真: 【这位太子爷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时之湄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附和她。   魏真: 【哎,跟这样的人谈恋爱是不是感觉特不一样?】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回: 【是的!】   刚认识那会儿,苏域就经常颠覆她的认知。   恋爱之后,明明关系更近了一步,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比如他讨厌失控一直滴酒不沾,比如他明明已经有了欲望却坚持说还不是时候……   时之湄不满地嘟囔, “闷骚怪。”   -   上午十点的会。   苏域早晨八点半准时给她打电话。   本身就有时差,昨晚又喝了酒,时之湄一直到凌晨才睡着。   被叫醒后烦躁地抓抓头发, “这么早的吗?”   苏域温声说: “今天你就别去了,等会儿吃完早餐接着睡。”   时之湄含混不清地问: “你昨晚睡得好吗?”   苏域实话实说, “没怎么睡。”   “但你今天还要开会。”时之湄打了个哈欠, “好可怜哦。”   接手华耀以后,苏域早已习惯一个人当几个人用的工作节奏。   被人用心疼的语气说可怜还是第一次。   苏域低低地笑了声, “赶紧出来吃早餐。”   “等会儿吧,我还没化妆。”   “吃个早餐而已,为什么要化妆?”   感觉经历情绪崩溃那天以后,再说自己不习惯素颜见他有点矫情。   时之湄只好提议, “因为想送你去公司开会呀。”   早餐送到总套里的餐厅吃。   时之湄跟往常一样,只喝了半杯牛奶。   苏域慢条斯理地吃完,跟过来问: “就吃这么点?”   “多了我真吃不下。”时之湄打开小镜子检查自己今天的妆容,顺嘴问, “漂亮吗?”   刚打完高光,连笑容都熠熠生辉。   苏域捏住她的下巴,轻声问: “漂亮就不用吃东西吗?”   “就是因为不吃东西才能有这么漂亮。”   时之湄不满他的反应,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镜子。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   吃完饭,时之湄随他上车去合作公司。   司机刚起步,路旁忽然窜出一个人,他急忙踩下剎车。   后座上的时之湄没防备,身体惯性前倾,撞到前排座位。   她吃痛地吸了口气。   苏域也晃了一下,搂住她,问: “撞到哪儿了吗?”   “没事。”   时之湄疑惑地抬眼,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张着双臂拦在车前。   心不由地一紧。   来人正是她的前男友, Louise。   他绕到驾驶室那侧,敲着车窗用英语说: “我想跟后座的人谈谈。”   司机转身,用眼神询问他们的意思。   时之湄忙说: “不要理他。”   声音却不能自抑地发虚。   苏域抬眼看着窗外的人,脸上看不出情绪。   怕有误会,时之湄赶紧解释, “这是我前男友,但我们早就就已经分手了。”   “他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想。”苏域转身问她, “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他浅棕的眼眸好似一汪清泉,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   现在拒绝,反倒显得她做贼心虚。   在现男友面前跟前男友对质,时之湄尴尬到头皮发麻。   她深吸一口气,降下车窗,寒声问: “你要说什么?”   Louise转到她那边, “Baby我好想你啊。”   “有话直说,不要来这一套。”   “当初你话都没说两句就不见了,我找了你好久,昨晚听同学们说你回来了,天还没亮就来这里等你……”   时之湄耐心告罄,转头跟苏域说: “你也听到了,根本没什么好谈的,我们走吧,别耽误你开会。”   她切换中文跟旁边的男人交流,感觉好像被他们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知道中国人大多都会英语, Louise接着换了法语。   “Baby,他是你现男友吗?你不是说会永远爱我吗?”   时之湄也跟他用法语交流, “你多大啊?那种话也能当真?”   “我都是当真的。”   “那你不应该来找我,应该去跟初恋爱到永远。”   法语给了时之湄安全感,让她不再顾及身边的苏域,有话直说。   “还有,分手不是离婚,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就能生效。”   “我们两个已经分手,我找新男朋友不是很正常,你有什么资格过问呢?”   “你现在这样很难看,把时间和精力节省下来,用在下一任身上, ok?”   Louise还要再说, “可是Baby……”   “是在太闲就去找点正事做。”时之湄上下打量着他, “你现在穿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最后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毫不留情地刺穿Louise的自尊。   将他钉在原地,半晌都没回过神。   时之湄吩咐司机开车。   汽车发动。   Louise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缩成慢慢模糊的黑点。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当初跟Louise恋爱的时候顺便学了法语,不然今天都没办法收场。   关上车窗,空气好像凝滞一般,闷得人透不过气。   时之湄暗暗地观察苏域的表情。   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时之湄心有不安,主动握住苏域的手,再次解释, “我早在回国之前就跟他分手了,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来找我。”   ————————   我回来了,但是我真的要睡了,明天再见 第32章   她唇   “我知道。”   苏域抬起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整个包进掌心里。   无声地安抚她。   时之湄眼睛缓慢地转一周,想开口打破沉默却不知该说什么。   下车之前。   苏域抱了抱她, “别多想,赶紧回酒店补觉。”   司机掉头朝反方向开。   时之湄的眼神却还是放在车窗外的人身上。   苏域今天仍旧一身西装革履,衣收进西装裤中,黑白分明得刺眼。   -   开完上午的会。   苏域进入为他准备的休息室,一言不发地拿起杯子喝水。   王鹏宇敲门进来, “苏总,保安说外面有位先生想见您。”   “有说是什么样的吗?”   “我刚才过去看一下了,应该是当地的人。”   苏域心里大概有了猜测,思忖片刻说: “让他过来吧。”   休息室的门再次打开。   进来的果然是时之湄的前男友, Louise。   苏域抬眼,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即使戴着有色眼镜,都不能否认Louise长得非常出挑。   时之湄找男友的标准这么多年都没变过,就是帅。   放在人群里都能第一眼看到的那种。   想到这里,苏域不禁开始怀疑。   难道自己吸引她的也是长相和身材这些肤浅的东西吗?   Louise过来时需要经过中间的办公区域。   看着纤尘不染的工作环境,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有身穿正装的员工不时跟他擦肩而过……   Louise穿行其间,感觉自己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进了休息室,难免心生怯意。   还是苏域主动开口, “有事吗?”   Louise深吸一口气, “我过来是想让你知道你现任女友的真实样子。”   很有气势的一句话被他用局促的口吻说出来,带了些心虚的意味。   “不需要。”苏域语气十分平静, “我都知道。”   Louise紧紧地盯着苏域,想在这张俊脸上找到破绽,然而却没有。   他好似一汪深潭,清冽幽深,看不到底,连流动都是平缓的,肉眼不可见。   “你知道什么?”   Louise恶劣地伸手,想搅浑这片潭水。   “别看她现在对你好,每天都跟你讲情话,但时间一长她就会腻……”   “你发短信等不到回复,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好不容易见到也只有一句我们已经分手……”   “够了。”苏域实在听不下去“你说的这些我十年前就知道。”   Louise彻彻底底地愣住。   不管说什么,苏域都是镇定自若的平静模样,反倒是他自己越来越激动。   “你看不起我现在的样子,对吗?” Louise咬牙切齿, “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苏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打电话给王鹏宇。   “找人送这位先生离开。”   下午还要开会,合作公司中午在附近餐厅设宴招待他们。   王鹏宇能感觉出今天苏总兴致不是很高。   加上刚才找司机送人时多问了两句,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出其中的原因。   回去的车上,王鹏宇汇报国内工作时都特别注意自己的语气。   苏域捏了捏鼻梁,言简意赅地说: “知道了。”   沉默下来以后,车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王鹏宇浑身不自在,只好低头看微信新消息。   司机一个急剎,他不小心手滑点开女友刚发过来的语音消息。   “这个剧太离谱,老公的前女友找上门,这个女主角怕影响老公的心情,竟然瞒着她老公出面劝退前女友,太贱了吧,你以后如果敢……”   王鹏宇手忙脚乱地按下暂停,背后冷汗连连。   “苏总,不好意思,我刚才手滑了一下。”   苏域抿了下唇,面色阴沉得好似山雨欲来时的云, “没事。”   -   回到酒店,时之湄却困意全无,中间酒店送来午餐,她也没吃两口。   回到床上,辗转了半晌,难以心安。   时之湄拿过手机,给魏真发微信诉说今天发生的事情。   魏真也被惊到: 【Louise去找你了?还当着太子爷的面?】   时之湄: 【对。】   时之湄: 【幸好他中间换了法语,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魏真: 【太子爷看到你前男友过来有什么反应吗?】   时之湄仔细回想,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时之湄又补充: 【但我总感觉他好像在生气。】   魏真: 【生气却没表现出来吗?】   时之湄: 【好像是。】   魏真: 【这样不是挺好?】   时之湄: 【哪里好了?】   魏真: 【省心啊,一个人默默地消化情绪,不用你解释更不用你哄。】   魏真: 【简直完美男友。】   这么说倒也是。   苏域非但没有表现出不愉快,还反过来安抚她的情绪。   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呀。   为什么还会心虚到困意全无呢?   时之湄抬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心里也是一片茫然。   她向来不太关心男朋友的想法。   只要当面表现得温柔体贴,在一起时能哄她开心就好。   至于私下怎么想,时之湄懒得理会,也没有探究的心思。   现在这样的情绪对她来说,有些陌生。   啊……   好烦……   时之湄拉高被子,盖过头顶,将自己藏匿在黑暗中,实在憋不住忍不住翻身坐起。   看看时间,算着下午的会差不多开完了,便给他发微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发出去以后,她百无聊赖地开始数时间。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   整整过去十分钟,都没等到回复。   时之湄心烦意乱地将手机扔到一边。   刚放下,微信提示音就响起来,她连忙捞回手里。   苏域: 【有点事没处理完,大概还要半个小时。】   苏域: 【你刚睡醒?】   时之湄借机卖惨: 【我都没睡。】   苏域: 【别乱想。】   苏域: 【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她现在哪儿还有心情睡觉。   时之湄立刻下床,坐到镜子前仔细补妆。   苏域开完会回酒店,刚走到自己房间,就看到盛装打扮的时之湄在门口在等他。   “你终于回来了。”   时之湄亲昵地挽上他的胳膊。   “我在这里等了好长时间。”   他提前说过自己回来的时间,算算她平时置办成这样需要的时间,其实根本没有等多久。   这是时之湄常用的调情方法——   ——将两分的付出夸张地渲染成八分说给他听。   放在之前,苏域只会觉得好笑。   但刚跟Louise碰过面,今天听过的话都在脑中交迭回响。   ——别看她现在对你好,每天都跟你讲情话……   ——你多大啊,那种话也能当真……   ——但是时间一长她就会腻……   ——你现在这样很难看……   ——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这个样子……   苏域心头不禁泛起薄薄的凉意。   他远没有在Louise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不在意。   觉察出他情绪有异。   走进房间,时之湄主动埋进苏域的怀里,抬起头看着他问: “你在生我的气吗?”   苏域摇了下头说: “没有。”   时之湄拿感情当游戏,玩腻了立刻抽身,转向下一个,洒脱又无情。   这一点自己十年前就知道,之前因为顾虑这个方面也纠结了很长时间。   但他还是选择了接受,成为她的新男友。   现在又在生哪门子气呢?   时之湄主动打破沉默,娇声哄他, “恋爱是为了开心,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开心的事情上,好吗?”   这一刻,她明艳动人的笑容在苏域眼里多少带上残忍的味道。   他沉声反问: “你觉得现在这样我能开心吗?”   时之湄昨晚因为时差而失眠,送他去上班后担忧了一下午,解释到现在耐心差不多要告罄了,口气也变了, “那你来说到底要怎么样?”   她的态度仿佛他再多问一句就要分手。   苏域彻底失语。   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想分手便只能接受。   内心深处最无能为力的部分没办法跟时之湄分享,说了她也不会在意。   可独占欲却压抑不住从心底爬出来,撕扯着他的理智和冷静。   苏域抬手,将时之湄扯进怀里。   埋首在她脖颈处,寻找可供自己发泄和排解的地方。   男人吐息带着侵略的味道,喷薄在锁骨周围。   时之湄敏感地颤了颤。   就在这时,苏域忽然开口,问的却是——   —— “要做吗?”   话题跳脱程度之高,连时之湄都没跟上, “啊?”   苏域暗地里准备了许久,本来打算忙完这一阵,回国以后再找个气氛合适的地方,让两人关系再进一步。   可他现在却一分钟都等不下去。   强烈的不安感让他需要通过一些庸俗的形式来确认自己已经拥有了她。   相比于苏域的复杂和矛盾,时之湄的心情则显得简单许多。   像在拆一件期待很久的礼物。   她心里满是兴奋。   抽去礼盒最外层的丝带,一层一层剥开包装,在裙子和西装摩擦出的窸窣声中,温度正节节攀升。   两人辗转来到卧室。   女人的嬉笑声跟男人的喘息声谱出一首交响乐。   听得人醉意朦胧,分辨不清今夕何夕,置身何地。   箭搭在弦上,时之湄神智清明过来,含糊提醒, “套套……”   苏域顿住,托抱起她,一起走进洗手间。   他顺手花洒打开,热水兜头浇下,瞬间冲垮她用精致妆容堆砌出来的面具。   时之湄慌乱无措地抬起头。   毫无防备。   这才是他想要的模样。   苏域倾身吻上来。   雾气不断升腾,逐渐模糊浴室玻璃门。   -   对苏域来说,今晚像在做一个构想多年的重点项目。   前期认真筹划准备良久,虽然开始的契机是因为自己失控,但好在每一分钟都足够惊心动魄,妙不可言,最后在酣畅淋漓中收尾。   时之湄再次被苏域从洗手间抱出来时,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躺在床铺上,能明显感受旁边的位置下陷。   时之湄的意识瞬间清醒——   ——她不太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时之湄强打起精神,叫声细如蚊吶, “苏域……”   不同于平时的明媚张扬,素颜的她看起来特别懵懂又无辜,像刚破壳的雏鸟。   苏域眼里不自觉地带上笑意, “怎么了吗?”   时之湄嘴唇嗡合了下。   她本来打算像以前那样劝他去其他房间睡,但转念想起这里是苏域的房间。   不好赶人家走。   要不然就让他送自己回房间睡?   而且她现在累到没有力气说太长的话,而且提了要求以后,还要跟他解释自己的生活习惯。   算了,暂时凑合一晚上吧。   时之湄破罐子破摔地合上眼。   ————————   我来更新了【超怂超小声】 第33章   她唇   夜半时分。   时之湄悠悠醒转,朦胧间忽然意识到自己躺在男人的臂弯里。   不适感让她脖子僵了一下。   男人熟悉的清新气息此时带了点霸道的意味,萦绕在周围,不断侵占她的感官。   时之湄不太喜欢办完正事后还腻黏在一起,本能地朝外翻身。   搁在腰上的手倏然收紧,下一秒,她被男人重新拖进怀里。   苏域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低沉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特别性感。   “醒了?”   时之湄嗯了一声,问: “现在几点啊?”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哑的。   苏域按亮壁灯,放开她去拿搁在床头的腕表看时间, “十二点十分。”   离开他的怀抱,时之湄下意识松了口气。   苏域披上浴袍,到外厅倒了杯水,回来喂给她喝。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影影幢幢,仿若只身梦中。   他浴袍带子系得很松,随动作逐渐散开,一点一点露出壁垒分明的腹肌。   口里含着温水,时之湄慢慢咽下,却感觉喉咙又开始发干。   读出她眼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渴求。   苏域搁下杯子,凑身吻过来。   “苏总。”时之湄喘息不定,故作好心地提醒, “明天你还有个会要开呢,哎不对,是今天。”   “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   苏域压下来,动作好似在铺一张白纸,捏着她的双手固定住两角,而后探索下面起伏的褶皱。   先前,为了获得更好的体验。时之湄彻底舒展开,摊在他面前。   无私地将自己的密码悉数奉上。   苏域悟性特别高,稍稍一点就能领会其中的奥妙。   时之湄的欣慰慢慢变成了期待。   最初的生涩褪去之后,苏域逐渐暴露出猎手本性。   盛开的花束,根茎陷在热意中,慢慢渗出水来。   炙烤到难以忍受时,时之湄缩身,企图逃离。   苏域从背后覆上来,像控住一只挣扎的蝴蝶。   “这么快就不行了?”   气息游走于耳畔,擦出细密的痒意。   时之湄嘴硬地替自己辩驳道: “我是担心苏总明天会耽误正事。”   苏域一刻都没有停,语气笃定地说: “明天看看谁会耽误正事。”   事实证明,时之湄的担心确实是多余的。   苏域不止醒了,还将她一并从床上薅起来吃早餐。   被抱到洗手间,隔着浴袍和他找来的坐垫,还是被盥洗台大理石台面冰一下了。   时之湄清醒过来,揉着眼睛,含糊不清地拒绝, “我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话音刚落,一把牙刷塞进嘴里,堵住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之湄蹙眉,乜了他一眼。   苏域单手捏着牙刷柄,轻柔地上下挪动,哄道: “多少吃一点,对身体好。”   时之湄吐掉嘴里的泡沫,有些好笑地反问: “你昨晚那样考虑过身体吗?”   苏域轻咳一声,脸上微微浮出不自在的尴尬神情。   时之湄心情瞬间转好,很配合地任他摆弄。   苏域特别有耐心,洗漱完又抱着她来到总套的餐厅里,喂着吃了一点早餐,然后才将她重新送回卧室的床上。   陷进柔软温暖的床铺里,困意逐渐席卷全身。   时之湄声音含混地跟他道别, “拜拜。”   苏域已经朝外走了,听到这个声音又忍不住折返回来。   他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睡吧,中午我就回来。”   时之湄断断续续地睡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才彻底醒来。   她抿了抿唇,嘴巴里满是漱口水清新的薄荷味。   考虑到时之湄还要继续睡,苏域喂早餐还不忘给她漱口。   好细心哦。   苏域的照顾总是比她自己本身的需求还要多。   清新的味道随时间在口腔里慢慢转淡,时之湄不能自抑地开始想他。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门锁开合的声音。   时之湄披上浴袍。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做了太多次,还是因为今天睡了太长时间,站起来时腿不可避免得发软。   时之湄毫无防备地跌坐回床上。   房间门口传来一声闷笑。   时之湄抬起头。   苏域刚进卧室,扶着房门,打量着她稍显狼狈的模样, “躺了一天还站不住?”   “你怎么好意思笑。”时之湄恼怒地抬手,轻锤他胳膊, “还不都是你……”   苏域按着肩膀让她倚在床头的抱枕上,而后蹲下///身帮她揉捏小腿。   他刚开完会,穿着深灰色的西装三件套,领带打得一丝不茍。   这身打扮更适合拿着红酒站在落地窗前俯瞰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   现在却在这里为自己揉腿。   笑意慢慢挤弯了她的眼睛。   时之湄好奇地问: “你白天晚上连轴转,不会累吗?”   “还好。”   苏域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昨晚的画面在脑海闪回,时之湄不自觉地绷紧了脚尖。   他的手似一根粗藤,沿着她的脚踝渐渐往上攀爬。   揉捏到酸疼的小腿,时之湄吃痛地吸气, “疼疼疼,你轻点捏……”   苏域被她夸张的反应逗笑,低声评价道, “你每天穿那么高的鞋,体力竟然差成这样。”   “要你多嘴。”   时之湄伸直腿作势要踢他。   这时,服务生敲门进来给他们送午餐。   苏域慢慢地松开手,起身要去洗手间, “赶紧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等会儿还要坐飞机回国。”   这么快就要回国啊?   时之湄心里难免有点遗憾。   统共才来两天,其中还有一天泡在床上,都没来得及回熟悉的地方逛。   只能等下次了。   服务生敲门进来,送她昨天穿的裙子。   时之湄正在吃午餐,放下刀叉,转头问苏域, “你早晨送过去的吗?”   苏域点头,手上切牛排的动作没停。   时之湄不想重复昨天的打扮,跟他商量, “等会儿你帮我回房间拿一条新的裙子过来,好不好呀?”   苏域未置一词,将自己面前切好的牛排调换到她面前。   时之湄很给面子地重新拿起叉子。   苏域站起身,放心离开。   走到这层的另一个总套门口,输入她给的密码,进了房间。   打开衣橱的门,女人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   只是来两天,她带的衣裙竟然多到能挂满整个衣橱。   苏域左右拨弄衣架,指间滑过缤纷的色彩,脑海中自动联想出穿在她身上的样子。   目光逡巡一圈,最终停在明艳张扬的酒红色上。   时之湄感觉自己等了大半个世纪才看到他回来,瞄到他手里拿的裙子,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原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啊。”   -   苏域没有再问Louise的事情,这一页勉强算是揭过。   时之湄不禁松了口气。   果然,男女之间大部分矛盾都能用肉///体纠缠解决。   回去的飞机上,她睡得天昏地暗,落地后还有点迷迷瞪瞪的。   被苏域牵着坐上车,然后她听到他问: “去哪里?”   时之湄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回答: “LN酒店啊。”   “还是不准备回家?”   时之湄点了点头。   “酒店人来人往的,总归不太适合长期居住。”   时之湄瞬间清醒过来, “你这是在劝我回家吧?”   “当然不是。”苏域侧眸,认真发出邀请, “你要不要去我那里住?”   “什么叫你那里?”   “我在外面有一套房子,之前偶尔过去住两天。”   哦,他这是想跟自己同居?   对有了亲密关系的情侣来说,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对象换成苏域,时之湄却不太想答应。   以前交的那些男友,都是住在她的房子里,时之湄可以理直气壮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按照自己的心情任意发配他们。   时移世易,位置调换。   时之湄本能地不想让自己也置身于任人摆布的处境中。   只是住在他名下的酒店倒还好,如果搬到他家,就是真正的寄人篱下了。   手指不自觉地去绞身前的裙子。   时之湄这才发现,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拒绝苏域已经有些困难。   红酒色的裙角在膝盖处擦来擦去,似她左右摇摆的心。   苏域看在眼里,体贴地说: “不想就算了,不用为难。”   相比于自己,他的情绪藏得很深,让人摸不太透。   时之湄握住苏域的手,轻哄, “再过一段时间吧,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苏域另一只手伸过来捏她的脸, “你准备好随时可以跟我说。”   “苏域你真好。”   时之湄爱惜地按着他那只手不让他抽离,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   苏域顺势改捏为摸,却盖不住翻滚的情绪,最后他干脆捧着她的脸,倾身吻过来。   到了酒店,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   苏域这两天既要倒时差工作,忙完还要回酒店陪她,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又是刚从国外出差归来,怎么说都应该先回家。   时之湄送他到酒店门口。   回总套时,眼睛瞄到对面墙壁上的画,脚步不由得一顿。   墙上女人的红裙妖娆,在酒店怪诞的装修环境中,依然打眼。   时之湄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差不多同色的裙子,一种无法言说的奇怪感涌上心头。   ————————   我来了! 第34章   她唇【一更】   翌日清早,昨天那种酸胀感转移到了腹部。   时之湄翻出卫生巾,去洗手间换上。   梳完妆后,她来到餐厅,在苏域对面落座,笑眯眯地通知说: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苏域掀了掀眼皮, “什么?”   时之湄托腮紧盯着他, “我来例假了。”   如她所料,苏域闻言果然蹙起了眉头,不过他关注的却是, “上次不是月初吗?”   时之湄没想到他还挺懂,解释说: “我一直都不太规律。”   苏域又问: “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我在英国检查过,激素的问题,没什么事。”   医生说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时之湄也就没放在心上。   本来想看刚开荤的苏域听到又要吃素的消息会有什么反应,谁料话题又转回到自己身上。   她兴味索然地端起杯子喝牛奶。   服务生走到时之湄身边,小心翼翼地展开手里的衬衫,说: “时小姐,我们这几天用了很多种方法,只能处理成这样,如果用更强的洗剂,怕会损伤布料本身。”   一小块淡褐色的痕迹,要不是服务生特意指出,她都不会注意。   苏域肯定不能穿带污渍的衬衫。   “放在这里就好。”时之湄微笑着道谢, “麻烦你们了。”   服务生重新将衬衫迭好,整整齐齐地安放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时之湄眨巴了下眼, “怎么办,因为我,你少了一件衬衫。”   语气好像真的很内疚似的。   “能怎么办?”苏域端起咖啡, “麻烦你待会儿帮我处理掉。”   吃完早餐。   时之湄拎着衬衫走到垃圾桶旁边,刚要松手,心里又有点不舍。   她收回手,用指甲刮了下衬衫领口一点淡褐色的污渍。   都忘了自己当时用的哪一样化妆品,竟然能坚挺到今天。   人生为数不多的狼狈时候,现在回想起来,时之湄心里却没有难堪的感觉。   也许是他吻过来的那一刻太过惊心动魄,给她的记忆蒙上一层薄纱,温柔的触感仍能保存至今。   还是别扔了,留着当作纪念。   时之湄将衬衫重新迭好,放进柜子里。   -   周一上午。   华耀集团所有人都在OA上收到了最新的人事变动。   徐向东和陈伟良双双辞职,替换上来的都是苏域重用的人。   同一时间,时之湄也接到了新的任务——宣传部和将要收购的众创gg的合并工作。   需要处理的事情突然变多,时之湄下班时间逐渐向苏域靠拢。   白天两人很少有碰面的机会。   新鲜期一过,公司员工也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八卦也都隐匿在私下的小群里。   不管忙到多晚,苏域每天都会送她回到酒店房间再离开,时之湄借机跟他请教近期碰到的难题。   偶尔,苏域也会在酒店留宿一晚。   时之湄仍不习惯这种睡法,正好生理期还没过,她总是不怀好心地撩起苏域的欲念,然后火速盖上被子,无情地将他一个人丢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   苏域将她重新拖进怀里,以吻封缄,带有惩罚的味道,时之湄快要窒息,很没骨气地嘤嘤求饶,他才肯放过她。   这天,回到酒店房间。   苏域拉住她,神色认真地问: “你还没结束吗?”   时之湄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的生理期的事情。   她唇角挑起暧昧的弧度,眼神也变得意味深长, “苏总终于忍不住了?”   苏域抿了下唇, “你自己算算,已经多少天了。”   不算不知道,这一算,连时之湄自己都吓了一跳。   已经第十天了,却丝毫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苏域接着说: “正常不都是一个周之内吗?”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正常。”   不过她对生理期一直不太上心,都忘了之前有没有这样长的时候。   时之湄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明天请个假,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关乎自己的健康,时之湄也不敢怠慢,次日一早,她便跟苏域去医院做检查。   他们去是的私立中心医院。   看着检查报告上“双侧卵巢呈多囊样改变”几个字,时之湄忧心忡忡地请教医生, “这个严重吗?”   “时小姐不用担心,小问题,对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医生忽然抬头,看了眼她旁边站的苏域,不自觉地放轻声音。   “就是要孩子可能会有点麻烦。”   “没事。”时之湄松了口气, “我不想要孩子。”   “就算不要孩子,时小姐也要注意身体,多吃点,适当做点运动,您现在太瘦了。”医生转过头,对着计算机屏幕,咔咔地敲击键盘, “这样,我开点止血药,等下次来例假记得过来检查一下体内激素情况。”   再次确认对身体影响不大之后,时之湄彻底放心,连连点头说好。   苏域看出她的敷衍,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问: “卢医生,胖一点比较好吗?”   “不好意思啊苏总,我刚才没说清楚,不是非要长胖的意思,只是时小姐这样的身材一看就是平时吃得少,这样对身体也不好。”   苏域垂眸,掠过时之湄在毛衣和长裙中间若隐若现的细腰,点头说: “确实。”   怕以后会被他管,时之湄拉住他的衣角,企图阻止他继续往下追问。   “注意营养均衡,什么都要吃,尤其要多吃肉蛋奶蔬菜水果等,另外还要早睡早起,保持心情愉快,可以适当做点运动,生理期特别注意保暖不要受冻……”   苏域一一记下,临走前又要了份食谱。   从诊室出来,他打开微信,发给酒店管理,吩咐他们以后照这个给总套送餐。   收起手机,苏域抬首,见时之湄随意披上大衣就要往外走,没好气地叫住她。   时之湄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他。   苏域迈着长腿,两步走到她面前,低头帮她扣好大衣的扣子。   时之湄今天穿的毛衣比较短,收腰设计,下配花色艳丽的长裙,一截细腰随着走动时隐时现,引人遐想。   已经十一月底,她还是一身完全不怕冷的打扮。   苏域忍不住轻哼, “早上就看这身衣服不顺眼。”   时之湄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早晨没说?”   苏域反问: “我说了你会听吗?”   肯定……不会啊。   他明面上没有干涉过她的穿衣打扮。   时之湄本以为他不太在乎这方面,没想到只是强忍着没发作,给她留足个人空间。   心好似浸泡在温泉中,四面八方都是流动的暖意。   时之湄暂时忘却自己的原则,信口开河, “以后我会……”   苏域挑了下眉,等她下半句。   时之湄艰难地补充完, “尽量听的。”   苏域显然是不太信的,借机提出, “等生理期结束,我请个私人教练,你每天抽空适当运动一会儿?”   “……”   时之湄面露难色。   “你认真的吗?”   苏域挑唇, “需要我重复你刚才说的话吗?”   “……”   时之湄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本性所致,她不喜欢需费力的事情,更讨厌出汗后身上黏黏腻腻的感觉。   “可以慢慢来。”苏域没放弃,用诱哄的口吻跟她商量, “用完先试一试。”   苏域为她考虑这么多,连提要求都是基于她自身,她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能不识好歹。   时之湄拖着长音,应声说: “好——”   他手里拎着盛药的袋子。   时之湄好奇自己每天要吃多少药,便伸手去拿。   苏域不肯放手, “还是放我这里吧,我来每天提醒你吃。”   这样也好。   心事又解决了一桩。   时之湄没收手,开开心心地去牵他空着的另一只手。   苏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握回去,跟她十指相扣。   往后几天,不止LN酒店的厨房,连华耀总裁办公室都按照这份食谱做。   偶尔时之湄因为项目需要在众创gg呆一整天,苏域也会记得派秘书送过去。   比起之前谈过的恋爱,跟苏域这段算聚少离多,却给了时之湄一种滋养身心的幸福感。   但过于健康规律的饮食又让她不得不担心起自己的体重。   回到酒店。   时之湄脱掉大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奔去卧室称体重。   苏域在外面喊她吃饭。   “我不想吃晚饭。”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转身埋进被子里,拒绝面对现实。   苏域推门进来,轻声问: “怎么了?”   时之湄抬头,闷闷不乐地说: “我才吃了两天晚饭,就胖了一斤半。”   苏域坐在床沿,手搭上她的腰,随意揉捏。   “你现在这个样子,至少要胖十斤看起来才正常。”   时之湄打掉他的手,呵一声, “我真胖十斤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苏域顺势去摸她的发顶, “你胖二十斤我也会这么说的。”   “太假了吧。”时之湄躲开他的手,忍不住轻嗤, “我要是不长这样,你还会喜欢我吗?”   苏域蹙起眉头, “怎么忽然扯到这个上面了?”   出口以后,连时之湄自己都愣了一下。   因为这个问题隐含的更深层意思是她自我感觉除了脸和身材,其他地方都不会得到别人的喜欢。   不应该这样想的啊。   时之湄抿唇,忽然丧失了语言能力。   “如果我说喜欢你信吗?”   苏域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清澈见底。   时之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心头漫上来的却不是开心,而是茫然无措。   她迅速掩饰掉异样的情绪,倾身上前,亲了下他的嘴唇,娇声称赞, “苏域你好好哦。”   苏域拉她起床, “好啦,快点下去吃东西。”   吃过晚饭,服务生进来收碗筷。   时之湄回卧室卸妆。   苏域跟在她身后进来,在床边躺椅上落座,摆弄起手机。   时之湄捏着化妆棉,透过梳妆镜观察他。   他双腿交迭,坐姿随意而优雅,低头摆弄着手机。   应该是在处理公事,表情认真中带了点严肃的味道。   躺椅旁边开着落地灯,光在他鼻梁处投下一小块浅灰色的阴影。   时之湄有些痴迷地盯着看了很久。   觉察到她的视线,苏域抬头,跟镜中的她对视。   手里的化妆棉好似变成棉花糖,轻轻一捏就会挤出糖浆。   时之湄心痒难耐,走过去跨坐在他的腿上。   “这么晚了,要不要留下一起睡?”   苏域顺势扣住她的腰,慢条斯理地问: “又想让我一晚上不睡觉?”   想到自己前段时间那些折磨人的行径,时之湄扑哧一声笑了,故意朝他耳朵吹气。   “我例假今天结束了,随便你怎么睡都可以。”   呼吸乱了一瞬。   理智随即回笼,苏域认真地说: “今晚不行,生理期来了这么久,你的身体需要休息。”   时之湄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有点不以为然。   她的手缠着他的脖子不放,继续撩拨, “如果说,是我忍不住了呢?”   苏域深深地看着她, “真的?”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点头, “是真的。”   苏域没再犹豫,抱她进了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将彼此身上与白天相关的痕迹通通涤荡干净。   而后又一路纠缠回卧室。   意浓之时,苏域忽然起身,拿起床头搁的杯子漱了下口。   猜到他接下来的动作,时之湄吓到绷紧身体, “别,我还没准……”   惊叫声取代了后面的话。   热意蒸腾出的水汽让视线变得晦暗难明,时之湄蜷着脚趾,在床单上勾出凌乱的线条。   苏域危险地逼近,仔细品尝她的惊慌,她的紧张,她的失控……   待风平浪静之后,苏域起身,慢悠悠地倒了杯水,踱步走回床边。   时之湄还陷在刚才那场暴风雨里,看到他清爽从容地站在床边,难免有些羞愤。   无法忍受他略带戏谑的眼神。   她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又抓了一个枕头扔他, “讨厌。”   枕头被苏域稳稳地接在手里。   他将嘴里含的水吐回杯中,长腿一伸,重新跨回床上重新拥住她。   “没够吗?”   “可我要的不是这种够啊。”   时之湄双眸带着水汽,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够了就行。”苏域低头亲她的眼睛,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自己好歹还够了,可他……   时之湄往下瞟了眼, “你这样可以吗?”   在她关切的眼神中,苏域的表情出现了裂痕。   但下一秒,他的手伸过来,覆住她的眼睛。   “好了,赶紧睡。”   两人贴得太近,那股持续灼烧的热气她也能一并感受到。   基于互帮互助的心理,时之湄勾住他的睡裤,主动请缨, “我帮你吧。”   “不用。”苏域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他哑着嗓子说, “让我抱抱就好。”   感受着他的温柔和疼惜,时之湄埋进他怀里,吸着鼻子说: “你怎么这么好啊。”   苏域将她抱得更紧,哄道: “信不信你睡着以后我会更好。”   时之湄睡意全无。   感动冒着酸气,在心底凝结成团,蔓延到喉腔,融化开来,味道却是苦涩的。   她特别想回报他一下,来排解下这种陌生又难受的感觉。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叫他, “苏域。”   “嗯?”   “你们家的房间还给我留着吗?”   浓稠的夜色中,她期待的眼神好似天空中闪烁不定的星星。   苏域笑着吻上去, “一直都在等你住进去。”   -   关于同居这件事,时之湄想得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的行李从酒店搬到他家里,换个地方住而已。   苏域却提出要亲自去她家一趟。   “啊?”   时之湄正蹲在床尾收拾行李箱,听到这话倏地站起来。   “去我家做什么啊?”   语气里带有警觉的味道。   苏域也跟着起身, “拐走你之前总要给你家里一个交代。”   “不用,我爸早就知道我都跟你住在一起。”   “你毕竟是女孩子,现在这样总归是不太好。”苏域神色认真地解释, “之前一直有事耽误,现在有机会我想跟时叔叔当面表明态度,好让他放心。”   “太正式了吧?我以前都……”   刚要搬出自己以往的经历,突然想起不久前两人刚因为前男友吵了一架,时之湄抿了下唇,重新组织措辞。   “我知道你是想对我好,可刚开始就这么认真的话,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苏域从背后拥住她, “这只是我为人处世的习惯,没有要你怎么样的意思。”   “……”   她担心的不是苏域,而是时运生。   见到苏域以后,时运生肯定会明里暗里提联姻的事情。   肯定会影响两人目前的关系。   苏域收紧手臂,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怀抱。   “不要想得太严肃太复杂,就是陪你回去拿行李,顺便聊一会儿天。”   时之湄仍陷在纠结的漩涡中,摇摆不定, “可是……”   苏域用温柔的眼神安抚她, “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他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感觉,仿佛可以托付任何事情。   反过来想想,现在带苏域回去也能顺便给时运生打一剂强心针,让他相信自己真能嫁给苏域,彻底放弃其他念头。   当然,上述一切都建立在苏域站在她这边的情况下。   可现在苏域都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依仗的只有他口中的分寸。   要不要相信他呢?   经历漫长的摇摆,时之湄无奈地松口说: “那好吧。”   感受着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苏域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哄道: “别紧张,就是随便见一面。”   好似一场拉锯战。   虽说松手是自己决定的,可看到绳子从指尖划走,代表胜利的指示标记落入对方阵营,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空了一瞬。   时之湄不放心地叮嘱, “我爸这人喜欢信口开河,他说话你放在心上。”   ————————   我终于考完啦!   晚上还有一更 第35章   她唇【二更】   次日刚好是周末。   时之湄带苏域回了趟风和雅筑。   司机还是张叔,驶进小区的瞬间,初见的记忆不可避免地浮现在眼前。   时之湄冷眼看着身边坐的男人, “还记得你之前有多过分吗?”   苏域状似不解, “很过分吗?”   “你还好意思问。”   他无辜的表情让时之湄气不打一处来。   “我可是第一次那么主动,结果你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   “犹豫还是有的,没让你发现而已。”苏域眼睛里隐隐似有光芒闪动, “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晚了。”   时之湄毫不留情地拍掉他伸过来的手。   “早就没有当初那种感觉了。”   她没用多少力,反被他顺势握住。   苏域掰开她的手,摊平,食指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勾勒描摹。   掌心皮肤敏感,他的每个动作都牵动着皮下丰富的末梢神经,激起一阵又一阵痒意。   连头皮都跟着发麻。   时之湄不自觉地咬唇,将注意力放在他写的字上。   苏域写的是——   ——喜欢你。   时之湄心脏瞬间宛如小鹿乱撞,砰砰地跳起来。   苏域沉声问: “现在有感觉了吗?”   “没有。”时之湄嘴硬, “都不知道你写的是什么。”   苏域慢悠悠收回手,打趣式地问: “不知道还笑这么开心?”   时之湄终于绷不住,钻进他怀里一通乱锤, “你现在怎么这么会啊。”   “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苏域说话的气息带着热意,不时擦过耳际,时之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忆里的他冷漠疏离,连一点余光都不肯分给自己,而在现实中,他早已学会多种调情手段。   奇妙的是这种变化还是因为自己发生的。   时之湄弯唇,摊开他的手,认真写下回应:   我也是。   跟苏域恋爱经常有种一头扎进蜜罐的感觉,沉浸其中,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他。   其他所有事物都被隔绝在两人的小世界之外。   直到走进家门,瞥见在客厅等他们的时运生,意识才落回现实中。   时之湄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   时运生出来迎接,嘴唇嗡合了下,最后开口还是叫的苏总。   不管怎么说,时运生都是她爸。   看他在自己恋人面前恭敬成这样,时之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时叔叔不用客气,叫我苏域就好。”   苏域很有礼貌地等时运生坐下以后,才落位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时之湄习惯性地挨着他坐。   苏域下巴微抬,示意她坐去对面。   时之湄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的意思换了座位。   刚坐下就感觉浑身别扭。   长这么大,她很少跟爸爸靠得这么近,背脊都因不适而挺直。   时运生将两人这番互动收入眼中,神情中透出几分意外。   苏域理了下腕表,声线清润干净, “时叔叔,作为晚辈,按理说早就应该上门拜访,前段时间一直有事,正好借着今天陪小湄过来收拾行李的机会,过来向您说明心意。”   “苏……”时运生一顿,将称谓吞回肚子里,又说, “跟华耀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苏域轻轻地摇头, “现在对我来说,这才是大事。”   时运生不禁怔住。   “小湄是个优秀的女孩,能跟她交往我很开心。”   苏域视线平移,滑到他旁边坐着的时之湄身上,眼睛里漾着温柔的涟漪。   时运生以往见到的苏总都是上位者的模样。   行为礼貌,言辞客套,却能不动声色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现在他放低姿态,努力淡化身份标签,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希望得到恋人家长许可的普通男人。   足见他对女儿的珍惜。   时运生一时语塞,又说: “难得你能这么想。”   过来之前,时之湄设想过无数种可能,甚至做好需要自己收拾残局的心理准备。   如今面对最好的情况,却感觉手足无措。   她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好似是在解纠缠在心头的复杂情绪。   可努力半天,还是一团乱麻。   时运生转头,瞟了眼默然垂首的女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湄的妈妈走得早,我这些年工作又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好好照顾她,我这个爸爸当得不称职,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时之湄内心剧烈颤动,很想当场戳穿说你何止是不称职。   嗓子却好像被积压的委屈情绪塞住,眼眶泛红。   他的反省勾出记忆中许多温情脉脉的片段。   保姆有事请假,时运生笨拙地给她扎辫子;她哭闹不停的时候,时运生都会皱着眉头用再哭就不漂亮了哄她;每次她跟时蔚发生矛盾,时运生都会不问缘由批评时蔚说姐姐这么漂亮,不准惹她生气……   只是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好似飓风过境,卷走了她心底所有的温暖。   但此时此刻,时之湄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父爱的。   苏域沉声保证说: “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   谈话结束,时之湄上楼收拾行李。   刚经历一场剧变,回归平静以后心里空落落的。   苏域缓步踱进她的房间,观察着四周的布置。   屋里精致可爱的小物件随处可见,有照完放在床头的镜子,有取出面膜以后没有推回原处的置物盒,还有随便摆放在桌子上的香熏和花瓶……   乍看觉得乱,呆一会儿能体会到其中浓郁的生活气息。   苏域随手挪动桌上成套的玩偶摆件,将他们转到同一个方向。   时之湄瞥见他的动作,扬眉问: “你有洁癖?”   “也不算。”苏域解释, “从小被家里要求房间里必须保持整洁,时间一长就养成了习惯。”   时之湄哦了一声, “在你们家当保姆好辛苦啊。”   苏域摇了下头, “小时候房间基本都是我自己打扫的。”   “哇那你好厉害哦。”时之湄眼睛转了转, “你来我的房间,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捕捉到她贼兮兮的眼神,苏域反问,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真的不太适合住太整洁的房间,你估计也看不惯我乱摆乱放。”时之湄状似理智地分析完,顺势提议, “搬到你们家以后,我们分开住吧。”   后半句她在心里憋了很久。   时之湄不习惯跟人同床共枕,偏偏苏域很喜欢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睡。   那是一个特别霸道的姿势。   好像她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白天分离只是迫于现实,晚上必须牢牢地贴合在一起,才算完整。   不光如此,甚至时之湄每次企图假借翻身的动作抽身,不出半秒,就会被苏域重新箍进怀里。   时之湄想要独立的睡眠空间,但又不能直接开口跟他提。   毕竟在这段恋情里,苏域明显是用足了心的,时之湄也不太好意思伤他感情。   拖到今天,总算等来了合适的机会。   苏域一眼看穿她弯弯绕绕的心思, “你是不想跟我睡吧?”   “哪有。”时之湄心虚地笑, “我是怕生活习惯相差太大会影响我们的感情。”   苏域唇边笑容转淡, “我应该只是偶尔留宿几天,大多数晚上还是要回家睡的。”   时之湄闻言,眼睛都亮了, “真的吗?”   苏域不动声色地蹙了下眉。   时之湄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忙找补说: “多留几天嘛,我答应搬过去就是想多见你。”   苏域无奈地勾了下唇, “你最好真是这样想。”   陪他出国前,她已经将自己最看重的衣物首饰全部都打包带走,剩下的没多久就整理完毕。   时之湄叫他, “收拾完了,我们走吧。”   苏域揉了揉穿衣镜上夹着的猫耳朵,应了一声。   张叔上来搬行李,三人走到门外,刚好跟回家的时蔚打了个照面。   时蔚吓了一跳,打招呼的语气都有点发飘, “苏总。”   苏域朝他微笑, “好久不见。”   “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吗?”时之湄不满地冷哼, “没看到我?”   “哪能啊。”   时蔚快步走到她身边,同时注意到了他们身边的行李箱。   “姐,你又要去哪里出差吗?”   苏域默不作声地上了车,留出空间给他们姐弟谈话。   “爸没跟你说吗?”时之湄顺便通知他, “我要搬到苏域那里。”   时蔚啊了一声,追问: “以后还会回来住吗?”   时之湄摇了下头。   她心里早就已经计划好,以后等到有合适的机会,要再去伦敦生活。   时蔚遗憾地叹气, “姐,你刚回来没住两个月又要走啊?”   “干嘛这样?”   时之湄不太习惯这样恋恋不舍的离别氛围。   “之前那么多年我都不在家啊。”   “我跟咱爸比我大学时跟舍友还生疏,一天下来都说不了两句话,只有你回来的时候,这个家才象样。”   -   颐和国际坐落在E市寸土寸金的中心地段,推开窗能眺望城中蜿蜒穿过的清江。   两人刚进门,从厨房里拐出一个人,热情地冲他们打招呼。   “苏先生,时小姐,你们回来了。”   苏域介绍说: “这是周妈,以后就由她帮忙做饭和收拾家里的卫生。”   时之湄向周妈问了声好。   “厨房客厅茶室健身房都在楼下,二楼是客厅衣帽间盥洗室。”   时之湄随苏域上了二楼。   主卧的布局跟她家特别像,左右分别连着衣帽间和阳台,不过面积大了一倍。   熟悉感让她瞬间放松下来。   时之湄眼尖地注意到连接处漆色比周围的都要新。   脑中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她停下脚步,跟他确认, “这是后来打通的吗?”   苏域有些意外,嗯了一声。   “是专门为我改的吗?”   “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时之湄奇怪, “万一我没发现的话,你的心意不是浪费了吗?”   苏域轻描淡写地说: “你住得习惯就不算浪费。”   时之湄被这个答案震住,缓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住两天就想走,还有以后如果……”   忽然意识到自己将要说什么,连忙打住。   ——好险。   ——差点就把“以后我们分手要怎么办”说出口。   苏域能猜到她没说出口的部分,诚实回答, “有考虑过,但还是觉得这样比较好。”   时之湄的心被他这句话捣碎,揉成毫无形状的软泥。   她交过的男友对她都很好,但还没有人像苏域这样纯粹。   只是默默付出,都没考虑过她会不会发现。   相比之前,自己还没来就暗示不想跟他住在同一个房间,还挺……挺残忍的。   舌尖好似含着柠檬片,酸涩的味道从喉咙下渗到心间。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问: “你的东西放在哪里啊?”   苏域回答, “对面的次卧。”   时之湄转身,朝对面房间走去。   苏域抱臂,饶有兴致地等着看她下一步动作。   时之湄打开次卧的衣柜,将里面挂的衬衫西装一股脑地抱进怀里,回到主卧,再一件一件挂进衣帽间的橱里。   苏域走过来提醒,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好几箱裙子?”   时之湄想了下,跟他商量, “要不然这样,衣帽间我占多一点,床你占多一点。”   苏域垂眸看她, “你确定吗?”   “确定啊。”时之湄笑容熠熠地向他发出邀请, “以后我们住一个房间吧。”   苏域喉咙滚了滚,牵住她的手说: “好。”   收拾完主卧,苏域带她下楼录密码。   这边是密码和指纹双锁。   时之湄刚录完指纹,就听苏域问: “你的生日是哪天?”   “12月26号。”想到此时已经接近十二月,时之湄接着补充, “我不过生日的。”   幸好苏域没有追问原因。   他设置完毕,抬起头跟她说: “记一下密码, 1—2—0—4—2—3—2—6.”   时之湄在心里默念一遍,恍然, “你生日是4月23号啊。”   “对。”苏域又说, “我是过生日的。”   “知道了。”时之湄踮脚,嬉笑着去寻他的唇, “会给你准备生日礼物的。”   苏域的手扣在她腰肢上,缓慢游移, “我等着。”   现在才11月。   时之湄心里大概估算了一下,想给他过生日的话,他们还要在一起至少五个月。   ——太久了吧   周妈端着茶点刚走出厨房,瞥见站在门口拥吻的两人,笑着退了回去。   次日。   时之湄大清早被苏域叫醒,迷迷糊糊地想起临睡前他曾提到要上私教课。   她揪着被子,撒娇, “我起不来。”   苏域搂着她坐起来,像在哄不肯上学的小孩子。   “今天就上一节,时间特别快,很快就结束了。”   时之湄也跟所有闹情绪的小孩子一样,越有人哄,脾气越大。   “可我还是不想去。”   苏域很有耐心地继续劝说: “正好我也要过去跑步,你就当是去陪我。”   时之湄弯唇,故作勉强地答应, “那好吧。”   下床以后,她习惯性地坐到梳妆镜前。   苏域从衣橱里帮她找出运动服,转头瞥见她又在镜子前鼓捣自己,奇怪地问: “怎么上私教课还要化妆?”   时之湄回答得理所当然, “不化妆没法见人啊。”   自从发生亲密关系,她逐渐适应用素颜面对苏域,但要去见外人,时之湄还维持着之前的习惯。   苏域说: “化着妆做运动很难受的。”   时之湄刚取完粉底液,还没来得及上脸,闻言不由得停下动作。   想到运动时汗水跟底妆混杂,估计会更难看。   她不禁开始犹豫, “要不我素颜去?”   苏域笑了下,催促道: “快点走吧。”   时之湄扁扁嘴,拿化妆棉擦掉手背上的粉底液。   要不是他非要自己早起上私教课,现在哪用这样?   想到这里,时之湄冲他抬起胳膊,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怎么?”苏域觉得好笑, “现在连衣服都要我帮你穿?”   时之湄半真半假地抱怨, “睡得太晚,身上都没劲。”   确实是他的责任。   苏域接下这个任务。   他给时之湄请的私教是女生。   打招呼时,时之湄特意留意了下她的脸,确认对方也是素颜,瞬间安下心来。   很快,她就开始暗自庆幸今天听了苏域的话,没有化妆。   第一天上是的基础的热身动作。   时之湄平时没有运动习惯,不到十分钟就累得气喘吁吁。   本能地想要喊停。   余光瞥见运动室另一角,苏域正在跑步机上健步如飞地跑,不服输的劲又冒了出来。   时之湄咬牙坚持,结束时全身大汗淋漓。   私教帮她按摩拉伸完,又跟苏域打了声招呼,而后才离开。   时之湄好似被抽走了骨头,软绵绵地趴在木质地板上。   跑步机还在运转。   苏域气息平稳,表情惬意好似闲庭信步。   时之湄看得有点失神。   不知道坚持了多少年,才能这样轻松。   其实光看身材也能猜到,他之前肯定有运动的习惯,穿衣显瘦,脱衣有料,更不要说体力,耐力和爆发力这些她领教过无数次的东西。   觉察到时之湄的注视,苏域忽然侧头,跟她四目相对。   时之湄眼里涌现出笑意。   苏域按下“STOP”键,逐渐改成慢走,缓冲片刻停下来,接着转身,径直走向她。   “说好的时间比我多一倍。”时之湄奇怪, “怎么现在就停了?”   苏域伸手捞她起来, “被你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怎么跑得下去?”   时之湄装傻, “我什么眼神啊?”   “想要我过来吻你的眼神。”   苏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稍稍倾身,鼻息顺势绞缠。   时之湄嘴硬否认, “哪有。”   他刚运动完,额头上挂着汗珠,在初冬晨曦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时之湄余光扫到,还以为是夜晚没来得及带走的星星。   被苏域抱进怀里,她紧张地勾住他的脖子, “我是不是重了特别多?”   ————————   明天也是两更 第36章   她唇【一更】   因为苏域的监督,她饮食逐渐达到医生建议的正常水平,体重也跟着水涨船高。   最近一段时间,时之湄每次站上体脂称,都会昏厥。   苏域装模作样地掂了下手中的分量, “没感觉出来。”   时之湄噗嗤一声笑了,轻锤他的胸口, “坏人,就会哄我。”   回到二楼。   苏域将她安置在主卧浴室,又说: “我去外面那间洗。”   嘴上这么说着,他并没有着急离开,视线牢牢地牵住她。   两人的视线好似有了形状,在密闭的空间中擦出热意。   时之湄知道他在试探自己。   她眼波流传,伸手扯住他的衣角,红色指甲在深灰色外套上显得愈发艳丽动人。   “留下来一起洗吧。”   两人在浴室磨蹭好半天才出来吃早餐,差点耽误上班。   这晚,按计划苏域要回苏家住。   下班后,他先将时之湄送到颐和国际。   在电梯里,时之湄收到魏真的消息。   【你还跟太子爷谈着吗?】   出了轿厢,时之湄给她回: 【对呀。】   魏真: 【天!】   魏真: 【感觉你们谈了有一个世纪。】   魏真: 【你这次好有耐心啊。】   行至门口。   时之湄突发奇想,没有直接用指纹开锁,而是一个一个敲出密码。   两人生日组成的密码形式在无形中给她一种归属感。   感觉住的不是苏域的房子,而是他们两个的家。   咔的一声,房门朝内打开。   暖气热腾腾地冒出来,瞬间驱散冬日的寒意。   脱掉大衣,交由周妈打理。   时之湄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里,给魏真敲回复: 【主要是他对我太好了。】   魏真: 【他对你好所以你也要对他好?】   魏真: 【听起来太有良心了,都不像你了。】   面对她的调侃,时之湄毫不相让: 【我对有良心的人一直都这样。】   点下发送后,她按灭屏幕,站起身。   昨晚光顾着跟苏域调情,都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套房子。   时之湄一间一间地转,楼下除了常规房间和她早晨用过的运动室,还有间小型的会议室。   因为她要来住,大多数房间都是刚打扫过的,开着房门迎接新主人。   只有主卧旁边的旁边那个房间是关着的。   时之湄拧动门把,竟然还上了锁。   她扬声把周妈叫上来,好奇地问: “这个房间怎么锁了啊?”   周妈回答: “我也不知道。”   “不是你锁的嘛?”   “我来的时候它就是锁着的,苏先生说这间不用打扫。”   时之湄哦了一声。   之前男友搬来她家住的时候,她会提前划好活动范围,其他地方是她的私人领地,连看一眼都不行。   苏域这样的性格肯定不会摆到台面上说,提前将重要物品锁起来也正常。   可是……   也许是因为确定关系后,苏域对她一直都是百依百顺,予取予求。忽然发觉他家里也有空间谢绝自己进入,心里难免有点失落。   尤其还能代入以前的自己。   忽然从要求别人变成被别人要求,位置互换,由此产生的落差感让她更为难受。   时之湄退回主卧。   手机消息中心里还保留着魏真几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那你还打算回来吗?】   时之湄解锁屏幕,毫不犹豫地回复: 【肯定要回去的。】   -   苏域在外留宿的频率越来越多。   从一周两三天逐渐变成一天四五天。   苏炎钧揉了揉眉心。   再放任下去,怕是要变成六七天了。   下楼时,容蕴倚在厨房门口,轻声细气地嘱咐保姆。   “赶紧炖上那个汤,再晚就没那么好喝了,哎对了,记得撇油,容忱那张嘴是越来越挑了,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他整个人都快瘦没了……”   苏炎钧出声问道: “今晚容忱回来吗?”   容蕴闻声回头, “他去机场接容忱,肯定也要回来。”   “他跟你打过招呼了?”   “一直都是这样,不用打招呼吧。”   苏炎钧招手,示意她来自己身边, “你不觉得苏域最近有点奇怪?”   “哪里不对劲啊。”容蕴蹙眉回忆, “最近都没见到他的人。”   “问题就出在这儿。”苏炎钧没好气地点破, “他现在连家都不回了。”   容蕴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他跟隋瑗外甥女谈着,喜欢往外面跑也很正常。”   苏炎钧抿唇,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正常,但苏域不行。”   “你啊,对苏域太苛刻了。”容蕴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找补, “哎我不该说这话。”   苏炎钧顺势提议, “已经开了头,等会儿你再给苏域打个电话。”   容蕴疑惑, “好端端的打什么电话?”   “提醒提醒他。”苏炎钧微微叹息, “他这个恋爱谈得越来越不象话了,隋瑗外甥女还在公司呢,他一点没考虑过影响。”   容蕴瞬间然, “你想让我去当这个坏人?”   苏炎钧表情不太自然。   完全放权给苏域后,他非但没有过上想象中轻松惬意的生活,反而陷入巨大的空虚中。   但经过了上次的失败,苏炎钧不太好再直接出面。   当了三十年夫妻,容蕴自然清楚老公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她提醒, “当初备孕的时候咱们就说好了,一人管一个,不干涉对方教育的。”   “可是谈恋爱这种事,还是你这个当妈的说比较合适。”   “可我这个当妈的没觉得他谈的这个恋爱哪里有问题,还是你这个当爸的说吧。”   苏炎钧换了个语气跟她商量, “要不这样,等容忱到家,我也替你当回恶人,去跟容忱说退出娱乐圈的事情,行不行?”   容蕴斟酌片刻,勉强接受这个条件, “这还差不多。”   -   所谓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时之湄悲哀地发现自己被苏域养出了吃晚饭的习惯。   今天他没在,自己也准时坐在餐桌上。   正拿着筷子计算每道菜热量的时候,忽然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   抬头看到苏域,时之湄讶异, “你今天不是回家吗?”   “等会儿要去机场接容忱,算算时间还早,就过来看看你。”   苏域走到桌边,十分欣慰地摸摸她的发顶。   “本来还在担心你不吃晚饭,没想到竟然这么乖。”   心里还有怨气,时之湄侧头躲开。   余光瞥见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东西,她好奇地问, “你拿的什么啊?”   “路上看到的小玩意。”   苏域拆开包装袋,是一个毛茸茸的猫耳饰品。   他上楼,走进衣帽间,将它挂在穿衣镜上。   啊?   时之湄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家穿衣镜上也有一个差不多这样的猫耳朵。   他观察得好仔细哦。   时之湄声音瞬间软下来,好似裹着糖心。   “你不怕我把你这儿弄成我家那样?”   “弄成你家那样也挺好的。”   “我以为你更喜欢整齐,一丝不茍的那种房间。”   “也不是喜欢,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苏域坦言, “在那种环境呆久了会有压力。”   虽然没有相同经历,但跟同居以后,时之湄也能感受到他身上不自觉散发出来的压抑。   骤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两人对话。   苏域瞟了眼来电显示,走出衣帽间接了起来, “妈,出什么事了吗?”   容蕴上来就问: “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   “还记得今天要做什么吗?”   苏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除了接容忱,还有其他事情吗?”   容蕴凉凉地哦了一声, “你还记得啊。”   苏域不由得皱眉, “妈,您有话直说。”   “没什么,就是担心你这段时间心玩野了,连自己要做的事情都忘了。”   “……”   容蕴读出他藏在沉默后面的不愉,无奈老公在旁边,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苏域,很多话你爸不方便说,我没有立场现在也不得不出面来说,从小到大,什么事情应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你都很清楚,你爸把华耀全权交给了你,现在你的一举一动关系着整个公司的未来,更不能感情用事啊。”   灯高悬在房顶,洒下一室清冷的光。   苏域眼神一点点黯下去, “您放心,我都知道。”   -   衣帽间里。   时之湄随手揉弄着猫耳朵,猝不及防地对上穿衣镜中的自己。   她今天一回家就把妆卸了,后续只上了护肤品。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自己素颜的模样。   虽然没有妆后的明艳妩媚,但却舒适自然。   也很不错。   这么想着,时之湄看到镜中的女生慢慢牵起唇角。   一抹熟悉的修长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苏域握着手机走到她身后,一言不发地垂首,埋进女人脖颈中。   想借此排解掉心中的烦闷和失落。   兢兢业业地做了二十八年完美儿子,苏域慢慢发现,自己的用心和努力在大多时候都不会得到父母的体谅和感谢。   还会变成枷锁,反过来困住他。   苏域经常觉得身心俱疲。   他气息带着热意,熨在颈侧。   时之湄觉察出苏域的心情低落,抬手,尝试触摸他的发丝。   “谁打来的啊?”   苏域浅浅地吸气,答道: “我妈。”   时之湄问: “容蕴阿姨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苏域从后面扣紧她的腰,低喃, “让我再抱一会儿。”   时之湄隐约有了猜测, “跟我有关?”   “别瞎想。”苏域直起身, “我妈提醒我不要忘了去机场接容忱。”   时之湄想到杨程奕跟自己说过的话,觉得奇怪。   “你都安排妥当了,偶尔一次不是亲自去也没关系吧?”   苏域轻轻摇头, “自己选择开始却没有坚持下去,这在我爸眼里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这么严格吗?”时之湄非常疑惑, “那他们怎么肯放容忱进娱乐圈啊?”   苏域轻描淡写地解释, “家里对我和容忱的要求不一样。”   “这也太不公平吧。”   时之湄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时运生也很喜欢搞这种差别对待。   时蔚可以拿着信用卡每天吃喝玩乐,而她却被要求卖身救时涧。   苏域随手理了理腕表, “时间不早了,我该出发去机场了。”   时之湄想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   “你今晚回家睡吗?”   苏域揉了下她的长发,故作随意地说: “对呀,今晚终于不用被我管着了,但是别睡太晚。”   时之湄悻悻地吐了下舌头。   自己许多小心思苏域心里都很清楚,但他还是依然坚持对自己好。   就像父母偏心弟弟,他也不会抱怨,一个人在背后默默消化掉负面情绪。   苏域换完鞋,独自站在玄关处。   周身萦绕着一种若有似无的落寞和黯然。   时之湄心脏好似一下子被人捏紧。   她忍不住出声问: “你一个人可以吗?”   苏域回身,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因他产生的那种难受感却并没有随之消失。   时之湄鼓起勇气提议, “要不我陪你去机场吧?”   苏域有些意外, “你确定?”   心里那股冲动劲还没过,时之湄毫不犹豫地点头。   苏域提醒说: “我现在就要走。”   言外之意就是没有时间等她化妆。   时之湄挣扎片刻以后说: “我换个衣服就来。”   她换下家居服,在他惊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临出门前,苏域又忍不住跟她确认, “你真的要陪我去?”   其实刚才回衣帽间以后她就已经开始后悔,但又不想看到苏域再次失望的表情。   时之湄咬了下唇, “说陪你就要陪你。”   上车以后,她开始坐立难安。   想起容忱是当下最红的明星,肯定打扮得光鲜亮丽。   第一次素颜出门,就要去见明星。   时之湄扬声问: “张叔,车上有没有帽子和口罩啊?”   “好像有。”张叔答道, “等会儿我找找。”   苏域侧眸看她, “要帽子和口罩做什么?”   时之湄不愿露怯,转移话题般地问: “容忱现在是不是长得特别帅啊?”   苏域语气平淡地回答, “也还好吧。”   时之湄明显不信,嘟囔说: “肯定很帅。”   苏域打开许久未上的微博,敲出容忱的名字,后面跟着诸如“壁纸”, “神颜”等词条。   他一一跳过,最后点开素颜词条。   连续看了几条,感觉跟妆后差别不大。   退出来时发现素颜后面还有一个黑图的词条。   苏域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他保存下来重新打开,然后将手机递给时之湄, “他长这样。”   时之湄瞟了一眼,诧异地笑出声。   “你这个当哥哥的,就不能存点好看的图吗?”   苏域理直气壮, “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谈笑间,时之湄紧张情绪缓解不少。   到了酒店门口。   张叔停下车,躬身打开储物盒翻找帽子和口罩。   苏域侧眸看她, “你确定要把自己藏起来吗?”   时之湄毫不犹豫地点头。   苏域深深地看着她, “你不化妆的样子也很漂亮,容忱能看到也是他的荣幸。”   从小到大,时之湄在外貌方面收获过许多赞叹。   但奇怪的是,诸如此类的肯定给她带来了许多焦虑。   化妆品越买越多,越来越不能忍受自己脸上的瑕疵,哪怕只有一点。   她不能避免地陷入死循环中。   时之湄眼眶逐渐泛红, “真的吗?”   苏域点头, “真的。”   他的眼睛好似无价的宝石,清澈见底,朦朦胧胧地映出她的模样。   时之湄打开车窗,让新鲜的氧气注入胸腔。   张叔找到帽子和口罩,拿眼神询问苏域的意思。   苏域下巴微抬,点了点旁边坐的时之湄。   张叔接着递到她面前。   “麻烦张叔。”时之湄摇了下头,笑着说, “不过我暂时不用啦。”   两人牵着手下车,并肩走进茫茫夜色中。   上了电梯轿厢,时之湄习惯性地对镜面拨弄额前的碎发。   苏域抬眼跟镜中的她对视, “你见我之前会这么准备吗?”   聊到这个话题,时之湄脑中浮现出许多不愉快的回忆。   她哼哼唧唧地说: “想得倒挺好,你还记得自己以前有多过分吗?”   苏域眼中透出茫然, “哪一次?”   “很多次。”时之湄控诉道, “有次我画了特别好看的妆去开会,结果你看都不看,张口就是把我调去别的地方。”   “粉色。”苏域冷不丁地开口, “粉色的裙子,白色的上衣,戴着珍珠耳环。”   慢慢意识到他描述是自己的当天的打扮。   时之湄眼睛因惊讶而睁大, “你竟然都记着?”   电梯门开。   苏域勾了下唇,默不作声地朝外走。   时之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外走, “我还以为你当时特别讨厌我呢。”   “怎么可能。”苏域脚步一顿,认真地表示, “我一直都很喜欢你。”   “少来哄我。”时之湄忍不住轻嗤出声, “喜欢我你当时还那样?”   苏域眼神闪烁不定, “那个时候我还在跟自己较劲。”   时之湄正要继续追问,苏域已经输入密码,打开总统套房的门。   离开了镜头的容忱打扮得比她想象中简单。   他灰色连帽衫,蓝色牛仔裤,打扮得像个大学生,此时正毫无形象地窝在沙发里打盹。   听到开门声,容忱睡眼朦胧地睁开眼。   “苏域,你竟然也有迟到的一……”   瞟到时之湄,容忱脸上浮出玩味的神色。   “哦,怪不得啊。”   “时之湄。”苏域神态自若地介绍, “我女朋友。”   容忱特别自来熟, “嫂子好,我叫容忱,之前听杨程奕说,咱们高中还是一个班的呢。”   他的目光落在时之湄脸上。   想到自己现在是素颜,时之湄又开始紧张,局促地回应, “你好呀。”   容忱没多想,只当她个性腼腆怕生。   出酒店时,走在前面的苏域忽然回身,用口型提醒容忱, “夸她漂亮。”   容忱领悟过来,立刻上前找时之湄寒暄。   “哎,我终于想起你高中长什么样,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漂亮不少啊。”   ——太假了。   苏域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一声冷哼。   他不信容忱还记得自己高中同学什么样。   时之湄被容忱突然而来的夸赞弄懵, “真的吗?”   “真的呀。”   作为时下最红的小生,容忱这点演技还是有的,他大眼睛里有真诚在闪烁。   “我还能骗你不成。”   时之湄抿开唇角,语气里带着欢欣, “谢谢。”   苏域冷眼旁观,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37章   她唇【二更】   容忱在娱乐圈混迹多年,擅长插科打诨,三言两语便逗得时之湄连连发笑。   苏域冷眼旁观。   纵有不快,但想到这是自己要求的,也只能压制下去。   他走到一边,给容蕴打电话报平安。   收线回来,他们二人竟然还在兴致勃勃地聊。   苏域面色又沉一些,行至车旁,他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上副驾。”   话是对容忱说的。   容忱瞥了苏域一眼,低头笑笑,转身打开副驾驶的门。   时之湄则跟苏域上了后座。   容忱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 “你在国外生活了快十年,今年怎么又回来了?”   时之湄含糊回答, “出了点事……”   “是家里的事吗?”   “算是吧。”   闲聊间,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时之湄抬首,借着路旁飞速闪过的霓虹灯,看到他眼里堆积的不悦。   她翘起唇角,碍于容忱在侧不好明说,时之湄举高手机给他发微信。   单用左手敲字有些吃力,她想要抽回右手,苏域却越握越紧。   短短四个字的微信,时之湄费了一段时间才发出去: 【你在吃醋。】   是肯定句。   苏域空的是右手,回复速度明显比她快: 【知道还笑?】   时之湄愈发控制不住,笑意逐渐在脸上扩散: 【因为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苏域从未想过自己会跟“可爱”这样的词扯上关系。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点出: 【你之前不是说只想谈开心的恋爱吗?】   时之湄怔忪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偶遇Louise以后的对话。   同样是面对苏域吃醋,自己这两次给出的反应却截然相反。   时之湄也跟着陷入疑惑。   可能因为自己跟容忱真的没有牵扯吧。   无需解释,只要专心享受他的在乎就好。   不过上次已经糊弄过关,现在肯定不能再给自己找麻烦。   时之湄故意装傻不接茬: 【忽然发现你生气的时候更帅。】   苏域拿开手机,直接侧过身来问她: “是吗?”   夜色在他瞳孔中投下浓重的阴影,让苏域看起来像只蛰伏的兽,暗暗酝酿情绪,隐忍不发。   时之湄有点打怵。   她凑上前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安抚他。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域怔了下。   等回过神来,周身缠绕的怒意逐渐散去。   又来了……   每次自己将问题摊开,摆到两人面前,她都会这样遮掩过去。   可看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   苏域在心底无声地叹息。   还不是每次都吃她这套。   裤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是容忱发来的微信消息。   【注意点影响好吗?】   【为你大半夜还在工作的弟弟考虑考虑吧!】   苏域勾了勾唇,旁若无人地扣紧她的手。   -   中途经过颐和国际,时之湄下车。   心里某个部分好似被她一并带走,苏域背脊慢慢挺直。   离家越近,压抑的感觉更加明显。   可能这段时间在时之湄身边生活得过于轻松舒适,身体不自觉地开始排斥充满规矩和要求的环境。   这时,容忱接了一个电话。   “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不用为了等我熬到这么晚,我又不是明天接着走。”   转头问过张叔,容忱对电话那头说。   “行吧,我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到。”   打电话来的人,苏域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容蕴。   容忱回来,今晚家里应该灯火通明。   可是却没有一盏是为他亮的。   驶进别墅区,汽车缓慢降速。   容忱又接到了容蕴的电话。   “别急,这就到了,十分钟,不对,是五分钟。”   苏域闭了下眼。   驶进苏家后花园之前,他忽然开口, “在这里停。”   张叔按他的吩咐踩下剎车。   苏域扬声对容忱说: “我今晚不回家了。”   “大半夜的,你能去哪儿……”容忱刚问完立刻想到, “你该不会是要回去找你女朋友吧?”   苏域道: “你帮我跟爸妈说一声。”   容忱挂上暧昧的笑容,调侃道: “有这么难舍难分的吗?”   苏域毫不客气地回击: “说了你也不懂。”   单身的容忱:……   对苏家来说,容忱回来是每月家里的头等大事。   半夜三更,别墅里依旧灯火通明。   容忱刚进家门,就看到妈妈容蕴急急地迎了出来。   “你可算回来了,让我看看。”   容蕴平时作息规律,等到现在已经困得不行。   她撑着眼皮打量多日未见的小儿子,心疼地叹息, “怎么搞得啊,才一个月没回来,又瘦了好多。”   容忱随口应付, “拍戏呢,不瘦能行吗?”   “说了多少次,身体最重要。”容蕴催促道, “还好我让保姆给你熬了汤,你洗洗手赶紧来餐厅喝。”   容忱摆手, “不了不了,我还没杀青呢。”   交谈间,外面响起一阵汽车行驶发出的轰鸣声。   在静谧的夜晚,听起来有点刺耳。   容蕴这才注意到少了个人,便问: “你哥呢?”   容忱答道: “去找他女朋友了。”   苏炎均刚从楼上走下来,听到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说苏域她去哪儿了?”   容忱被他爸的这个表情吓到,重复, “去找他女朋友了。”   苏炎均皱起眉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   容忱有些莫名其妙, “爸,我哥在热恋期想去找他女朋友,也没什么不对吧。”   苏炎均呵斥, “你懂什么。”   容蕴给儿子使了个眼色,上前柔声安抚苏炎均。   “苏域最近确实不懂事,等他回来你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   回到颐和国际时,时之湄早已睡下。   整个屋子陷在黑暗里,静得落针可闻。   知道现在去主卧可能会吵醒她,但苏域却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   ——想见她,想抱她,想要确定她的存在。   苏域在外面洗漱完,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他留了一道门缝,让走廊上壁灯的光透进来。   苏域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起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时之湄似有感应,左右翻动身体,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苏域立刻停下动作,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时之湄动作突然变大。   苏域本以为她被自己吵醒,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说明。   时之湄一个转身,钻进他怀里,像找到自己巢穴的小动物,安心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不知过了多久。   苏域试探性地抬起身,在微弱的光线里仔细观察她的脸。   时之湄闭着眼睛,睡得毫无知觉。   刚才的动作是她身体本能的反应。   意识到这点,心底瞬间倾泻出许多酸涩柔软的情绪。   苏域轻轻地抱紧了她。   像此前无数夜晚一样,两人相拥而眠,结合成为密不可分的整体。   次日清晨。   时之湄悠悠醒转,鼻腔先一步捕捉到男人熟悉的清新气息。   不对啊,苏域昨晚不是回家了吗?   她下意识地翻身,触碰到男人坚实的胸膛。   时之湄彻底醒转,睁开眼果然看到了苏域。   “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表情有点懵,苏域摸摸她的发顶, “不想在家里住,就回这边了。”   时之湄注意到他用是的“回”,好像这里才是他平时要回的家,仅有的一点起床气瞬间消散。   她明知故问: “你可以去次卧啊,干嘛非要过来挤我?”   “我挤你?”苏域用胳膊撑高身体,淡声说, “明明是你睡着睡着自己钻进我怀里。”   时之湄诧异地重复, “我主动钻进你怀里?”   苏域微笑着点头。   时之湄却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   苏域抬手,将她揉进怀里, “下次我一定要拍视频留证。”   洗漱完,周妈上来通知他们说私教到了。   时之湄在衣帽间里换衣服,隔着门含糊不清地说: “我知道了。”   时之湄打开门,走出去。   苏域仍保持着她进去之前的姿势,长腿交迭地静坐在沙发上,宛如一尊雕塑。   他垂首,专注地用手机处理事情。   看起来没有任何要陪她一起去的意思。   他这是在生自己不相信的气吗?   太小气了吧!   心里这么想,时之湄还是坐到沙发扶臂上,搂住他的脖子。   苏域抬眼,视线从屏幕转移到她脸上, “怎么了吗?”   时之湄撒娇, “陪我去上课啊。”   苏域微微翘起唇角,嘴上却说: “你一个人也能去上课啊。”   “可我习惯让你陪着啊。”时之湄蹭了蹭他, “而且我还有东西想给你看。”   苏域扬了扬眉, “希望不是在骗我。”   “肯定不是。”时之湄伸手拉他, “走啦走啦。”   上完课。   时之湄轻手轻脚地走到落地镜前,掀起瑜伽服下摆,打了个结。   确认过腹部线条,她扬声喊, “苏域苏域,你赶紧过来。”   苏域已经暗暗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会儿,闻言踱步到她身后。   时之湄牵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腹部上。   那里已经隐约有了马甲线的形状。   “来,摸一摸。”   镜子里,女人眼睛期待地睁大,像出成绩后等待家长表扬的小学生。   苏域自上而下,缓慢抚摸,似在浏览一份成绩单。   他脸上浮出欣慰的神色,客观点评道: “短短时间能练成这样,挺厉害的。”   时之湄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主要还是谢谢你。”   苏域垂眸,眼里闪着温柔的光芒,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姿势很像……”   时之湄用了一点才反应过来,心里反倒有点无措。   她扬起手来拍他, “苏域你越来越坏了。”   回到主卧。   手机上多出好几个未接电话提示,全部来自容忱。   苏域走到外面回拨过去。   容忱用惊讶的语气问: “你该不会是刚醒吧?”   “想什么呢,刚才在楼下跑步,没看手机。”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现在已经被爱情腐蚀到会睡懒觉了。”   “你用的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词。”苏域紧接着问, “你找我有事吗?”   “瞧你这话说的,我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没事我挂了。”   “别别别,真有正事。”容忱只好切入正题, “爸昨晚听说你没回来特别生气。”   苏域平静地说: “我能猜到。”   早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已经预想道所有可能的后果。   其中,苏炎均的反应肯定是最大的。   “你这两天还是抽空回来看看吧。”   容忱现在回想起来,仍觉惊讶。   “我印象里第一次看爸脸色差成这样。”   早在备孕之时,苏炎钧和容蕴就明确了分工。   一个负责苏域,一个负责容忱,互不干涉对方的教育。   苏炎钧总结自己的成长经验,决定沿用老一辈的挫折教育。   毕竟只有压着,才能让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戒骄戒躁,稳坐金字塔尖。   容蕴行事随性,放任容忱自由成长。   所以从小到大,容忱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即使大学上到一半,忽然休学进娱乐圈拍戏,苏炎钧都没有过多表示。   不像他。   稍稍偏离既定的轨道,都要接受苏炎钧的批评。   时之湄正坐在镜子前化妆,余光瞥见苏域走进来。   他周身似有一块真空,连带房间里的气压也随之变低。   时之湄心绪被他牵动,搁下眼线笔,问: “刚刚是在跟容忱打电话吗?”   苏域掀起眼皮看向镜中的她, “为什么猜是他?”   时之湄糊弄玄虚, “女人的直觉。”   其实刚醒没多久,她就感觉出不对劲。   苏域做事一板一眼,定好的计划轻易不会改变,昨天临时来自己这边,肯定出了什么事。   联想到容蕴阿姨的偏心,时之湄大概能猜到答案。   苏域话里有话, “不是老同学的直觉吗?”   听出他话里夹带的酸味,时之湄促狭地调侃, “哇你的醋劲好大,竟然能从昨晚一直吃到现在。”   苏域反问: “你才知道?”   时之湄眼睛转了转, “可容忱不是因为你的要求才来找我聊天吗?”   苏域没想到她能猜中,好奇地问: “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跟容忱高中三年没说过几句话,他根本不可能记得我。”时之湄在镜中跟他四目相对,认真地说, “而且也只有你能留意到我的小情绪。”   苏域唇边笑容浅淡, “你能明白就好。”   时之湄的心被他这句话戳中,软成一团。   他总是这样,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付出,从没考虑对方能不能知道,更没有想过有没有回报。   长这么大,时之湄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   想到过去二十多年,他的家人都能享受到这种好,还习以为常到反过来要求他。   时之湄有些心疼。   她敛起笑容,半真半假地说: “其实我也有点吃容忱的醋。”   苏域面露疑惑色。   “我有点嫉妒他。”时之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艳羡, “竟然能有一个对他这么好的哥哥。”   苏域眼底泛起柔波, “我对你更好。”   时之湄却摇头, “不一样的。”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感觉好像回到小时候。   放学走出校门,别的小朋友纷纷扑进妈妈怀里,而她只能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无限拉长。   苏域深深地看她,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当你的哥哥。”   他的目光似能穿透身体,直达她的心底。   时之湄心脏重重地颤了下。   她立刻稳住心神,接住他的话茬, “好呀,既然容忱不懂得珍惜,以后哥哥就归我了。”   时之湄说这话时神采飞扬的,像在比赛中赢得糖果的小学生。   被她这种情绪感染,苏域弯唇,戏谑地叫: “妹妹。”   这个称呼时之湄以前没少听别人叫,甚至连时蔚都经常拿来开玩笑,她以为自己早已免疫。   但如今从苏域嘴里吐出来,无形中带上他独有的宠溺和认真。   毫无防备,时之湄心脏倏地跃升到半空。   落回地面后,她隐隐地感觉到失落,故意装傻, “啊?我刚才没听清,你能再叫一次吗?”   “快迟到了,晚上吧。”苏域唇角慢展, “而且也该换你叫了。”   “苏域,你从哪儿学的啊,”时之湄挥动娇拳作势要锤他, “太坏了。”   -   处理完上午的工作,苏域准备中午回趟家,跟苏炎均好好谈谈。   决定以后,苏域心不在焉地理着腕表,缓步踱到窗边俯视城市景色。   ——还能怎么谈呢?   多年积累下来,他们父子两人之间早已矛盾重重,上次好不容易才在工作上达成了共识,哪成想又轮到了生活。   一而再,再而三。   他都觉得心烦。   深冬时节,天空泛着苍凉的灰白色,钢筋水泥筑成的建筑物愈发棱角分明。   来往路人行色匆匆,整座城市寂静无声。   这时,一抹鲜亮的酒红色跃入他的视线。   ————————   我们下周见! 第38章   她唇【一更】   这时,一抹鲜亮的酒红色跃入他的视线。   苏域目光微顿,而后缓慢柔和下来。   这件毛衣是他早晨从衣橱里挑出来给她的。   羊绒手感极好,时之湄刚换上,他便将她扯进怀里,好好地感受了一把。   时之湄嬉笑着往旁边躲, “你好喜欢酒红色哦。”   四个多小时前刚发生的事情,回想起来,连情绪都是鲜活的。   心头的悸动又开始翻涌,苏域难以自控,立刻乘电梯下楼。   一楼的员工看到大老板过来,纷纷停下问好。   苏域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他刻意忽略众人各异的眼神,放缓脚步,不声不响地走到时之湄身后。   员工们见状,赶紧低头,藏住脸上八卦的笑容。   时之湄正在墙角打电话。   她单手握着从对面街角买回来的咖啡,语气是罕见的甜美乖巧。   “知道啦,我已经很努力了,但这种事情哪有女孩子主动提的,对吧?再给我一点时间。”   苏域抱臂,站姿似伫立在街边的雪松,等她发现。   收了线,时之湄转身,猝不及防地撞到后面的男人。   她惊得连退两步,抬头见是他,不由得一懵, “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域说: “过来看看你。”   时之湄用没好气的语气掩饰自己的担忧, “有什么好看的,我们每天要见好多面哎。”   苏域长眉微挑, “每天见也没听你用这种语气说话。”   看来他没听到对话的内容。   时之湄暗暗地松了口气,理直气壮地回: “跟我爸打电话呢。”   苏域淡淡地哦了一声。   时之湄换上刚刚打电话的语气,甜蜜兮兮地埋怨, “苏总的醋劲真是越来越大了。”   “你不就喜欢看我这样吗?”   说着,苏域手抬起又垂下,在身侧握成拳。   他应该是习惯性地想抱自己,不过碍于周围人多眼杂只能作罢。   猜到这一层,时之湄忽然也好想被他抱啊。   她顺势提议, “中午一起吃饭?”   “晚上吧。”苏域解释, “等会儿我要回趟家。”   同居的男女最不缺的就是相处时间,中午不行就改晚上,今天不行就改明天。   只是……   有点担心他回苏家又会碰到不开心的事。   时之湄朝电梯的方向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 “哎,如果事情棘手,你可以稍微应付一下。”   苏域重复, “应付一下?”   想到他做事认真,估计没做过这种事。   时之湄贴心地递上小抄, “可以拿我当你的挡箭牌,容蕴阿姨他们总不能找我确认吧?”   她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似在分享独家应试技巧。   苏域问: “你觉得这招很好用?”   “当然。”时之湄振振有词, “说几句好听的话,让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思及以往,苏域不禁轻哂, “你确定很好?”   “你要是觉得没用就算了。”时之湄不忿地扁嘴, “当我没说过。”   苏域顿了下,语气诚恳地说: “回头我试试。”   跟她聊天的感觉很像午觉,即使只有短暂的十几二十分钟,也能给剩下的时间注入活力。   苏域打电话给张叔,让他来大厦门口接自己回苏家。   有容忱在,午餐的氛围还算融洽。   苏炎钧却沉着一张脸,全程都没说话。   没吃几口,他将筷子重重地搁到桌子上,对苏域说: “来趟书房。”   闻言,容忱顿住,反射性地看向苏域。   自幼时起,他就知道爸爸喊哥哥去书房不是诘问就是责骂,反正每次都不是好事。   容忱心里愈发奇怪——   ——苏域不就是一晚上没回家,至于这样吗?   苏域镇定自若地起身,理了理腕表,跟在苏炎均身后走上楼梯。   “妈,我不理解。”容忱小声嘀咕, “爸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对苏域啊?”   “不理解就对了,也就你妈妈我通情达理,不怎么管你。”容蕴抿唇, “要你是哥哥,落在你爸手里,也一样的。”   容忱吐了下舌头, “当哥哥可真倒霉。”   家里默认书房独属于男主人,装修也按他的喜好来。   大面积的黑色核桃木让房间整体色调偏暗,似乌云密布的阴天,压得人喘不过气。   进了书房,苏炎钧沉声质问: “昨晚怎么没跟容忱一起回来?”   苏域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如果照实说,等待他的肯定是上纲上线的批评和永无止境的质问。   放在之前,苏域会觉得承受这些是自己的本分。   可最近这段时间,远离高压环境以后,忍耐力也跟着降低。   苏域本能地心生反感。   不得不承认,时之湄传授的技巧虽不治本,但却能避免矛盾升级,让眼前的场面圆过去。   苏域垂眸,像是隔空接过时之湄递来的小抄。   “小湄那边突然出了点事,我回去看看。”   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找理由。   苏炎钧一怔,而后拧起眉头审视着他,眼神是岁月淬炼出来的锋利。   “你最近一直在外面住也是因为这个?”   苏域坦然地迎上父亲的目光, “爸,我第一次谈恋爱,希望自己能做个好男友,小湄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住,我不太放心,想多陪陪她。”   这套说辞看似有理有据,但苏域却很清楚,单凭三言两语,根本说服不了苏炎钧。   其实苏域也没指望苏炎钧能相信自己的解释。   跟时之湄几次拉扯下来,他逐渐参透糊弄别人的要义。   并不一定要对方相信自己,只要自己足够重要,对方权衡之后也会不忍心戳穿。   所以,苏域此举也是在赌。   他想知道在苏炎钧心里,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少分量。   书房陷入死寂一般的静谧。   苏炎钧眉头皱紧,看向苏域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你真是这么想的?”   苏域点头。   思量片刻,苏炎钧开口提醒道, “恋爱是要好好谈,但你也不能忘记正事。”   这局,是他赌赢了。   苏域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低声称是。   “还有——”苏炎钧依旧不放心,叮嘱说, “时之湄作为你的女朋友,在公司肯定会有非议,这方面的影响你也不能不考虑。”   苏域正色道: “爸,您放心,我向来公事公办。”   “可是瓜田李下也不是办法,你真想跟时之湄走下去的话,得趁早想想办法。”   “小湄的能力您是能看到的,公司现阶段也需要她这样的人,以后怎么安排,我也在考虑。”   苏炎钧悬起的心稍稍落回原位, “你早有打算就好。”   回到公司,苏域目标明确地去了八楼。   宣传部员工本来一年都见不了苏总几面,时主管入职以后,频率蹭蹭地往上涨。   饶是如此,男人优越的身影出现,还是瞬间吸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苏总是来找谁的。   “苏总。”孙晓云鼓起勇气站起来打破沉默, “时主管今天下午去众创了。”   苏域点头, “好,我知道了。”   走回电梯轿厢,苏域的手在内旋面板上游移不定。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十二楼处理工作,可是……   跟所有第一次打破行为习惯的人一样,苏域迫切地想找同伴分享自己的心情。   他非常想见时之湄。   最终,苏域没拗过心底的渴望,按下负二层。   -   时之湄脚尖触地,带动人体工学椅子下面的轮子,哗的一声滑到付灵工位旁边。   付灵吓了一跳,忙关上微信聊天窗口,打开需要她补充数据的PPT。   时之湄却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付灵心情浮躁起来,偏头说: “您换个地方坐行吗,搞得好像在监督我一样。”   “我就是在监督你啊。”   时之湄但单手支颐,没好气地提醒。   “流程卡在你这儿很久了。”   “做PPT也是需要时间的。”付灵嘟囔, “你在这儿盯着也一样。”   时之湄舒展身体,闲闲地往后靠到椅背上, “反正我也没事干。”   付灵重新将目光移回计算机屏幕,做了一会儿又开始走神,偷偷用余光打量时之湄。   自从知道苏域跟时之湄在一起的消息,她就陷入巨大的震惊中。   直到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付灵固有的认知里,苏域这种顶级优质男性,伴侣应该是同类型的女性,比如她堂姐。   怎么都不应该是时之湄这样空有一张脸的。   付灵忍不住开口打听, “哎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追到了苏总啊?”   时之湄摆弄着手机,头也不抬地敷衍道: “你猜。”   “不想说就算了。”   付灵酸溜溜地想,靠主动倒贴来的,确实也没有能分享的。   付莹走到这边,压低声音对时之湄说: “你来会议室一趟。”   时之湄抬头,用眼神无声地询问什么事。   付莹弯唇微笑, “你进去就知道了。”   时之湄起身,酒红色毛衣下摆随动作展开,压住裙面。   付灵跟着伸长脖子,好奇地看向会议室。   时之湄倏地回头, “赶紧弄,我一会儿回来要检查的。”   付灵似上学时被抓到玩手机的学生,立刻坐直。   等时之湄的身影彻底消失。   付灵又重新探出身子,小声问付莹, “姐,到底是什么事啊?”   “问那么多干嘛。”付莹收起笑容, “专心做你的事。”   时之湄打开会议室的门,接着被人一把擒到怀里。   熟悉的气息席卷周身,瞬间扫清午后的困倦。   时之湄惊喜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呀?”   众创公司的会议室是封闭式样的,不用顾及外面。   关上门,苏域将她抵在门后,低低地说: “忽然有点想你。”   时之湄扑哧一声笑了, “你该不会每天想我八百遍吧?”   “何止。”苏域垂首,紧紧地盯着她, “这样不好吗?”   他眼神灼热逼人,似有形的绳索,牢牢锁住她。   时之湄脸上温度一点一点升高。   在以往的恋爱中,她多数时间并不需要对方,同样地,对方也不怎么需要她。   大家随心所欲,合则来,不合则分。   这种时时刻刻都需要彼此的感情,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时之湄嗅出危险的味道,避开他的视线,像动物凭本能绕开可能是陷阱的花丛。   “这样很耽误工作哎,苏总。”   苏域眼底的光芒开始闪烁,唇角还是保持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你现在这么重视工作了吗?”   “那还用说。”时之湄强调, “最近降温,我还天天往众创跑呢。”   “最近太忙忘了说,给你配的司机这两天到岗。”   苏域收回手,顺手理了下腕表,脸色又恢复到平日波澜不惊的状态。   “我先回公司处理事情。”   时之湄心里又有些不舍。   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娇声问: “你生气了吗?”   “别瞎想。”苏域顺势搂住她的腰, “只是打算早点处理完工作回家陪你。”   时之湄笑着说: “我当真了,今晚下班以后我在停车场掐表等你。”   考虑到影响,时之湄先行离开会议室,稍等片刻苏域再走。   瞥见时之湄出来,付灵眼疾手快地端起水杯去茶水间。   等会议室的门再次开启,她才快步走出去。   正巧跟苏域打了个照面。   付灵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讷讷地喊苏总。   苏域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付莹从一旁走过来,小声问他, “需要我派人送你吗?”   “不用,等会儿记得送她回去就行。”苏域偏头,由衷地说: “今天麻烦了。”   “这话说得太客气了。”   将苏域送到电梯口,付莹折返回办公区域。   付灵还站在原地,跟堂姐确认, “苏域哥哥他是过来找时之湄吗?”   付莹回答, “是的。”   付灵置若罔闻,继续追问: “他好像特别喜欢时之湄?”   “灵灵,你能不能少把精力用在这些八卦上面?”   “姐,你跟苏域哥哥认识那么多年,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他会看上时之湄吗?”   付莹想都没想, “摘下你的偏见,时之湄她很优秀啊。”   付灵的反应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优秀?”   “你应该看过华耀高管出事那天的视频。”   “对呀,就是苏域哥哥忽然出现英雄救美,这也看不出她优秀啊。”   付莹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堂妹。   她比付灵大三岁,从小到大,一直尽力照顾她。   付灵从小到大一直活在堂姐的荫蔽下,可谓顺风顺水,渐渐地,养成了现在这个无忧无虑但头脑简单的性格。   付莹反问: “如果把你放在时之湄的位置上,你敢出去当着所有记者的面跟人对峙吗?”   付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反正换成我,我是不敢的。”付莹顿了顿, “但是时之湄敢。”   付灵低下头,继续保持沉默。   “能看到别人优秀的地方,是自己变优秀的前提。”付莹深深地叹气, “众创并入华耀以后,你别去宣传部了,跟我到子公司再锻炼两年吧。”   -   时间如流水般,匆匆而过。   时之湄每天运动带来的不只是日益明显的马甲线,还有身上点点滴滴的变化。   她穿高跟鞋不再走两步就气喘吁吁,开完一整天会也不再昏昏欲睡,底下员工送来的文件不管有多长都能一口气处理完。   时之湄彻底爱上了运动。   与此同时,她也习惯了每晚在苏域怀中入睡。   睡前跟他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是时之湄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她很需要苏域,也享受苏域对她的需要。   谈过这么多段恋爱,也只有这次,能让时之湄感觉自己的身心都受到了滋养。   进入十二月,日子一天天逼近她的生日。   时之湄又开始烦躁。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会变成一个难以理喻的怪物。   跟她交往的男友似在渡劫,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分手告终。   次数多了,连时之湄自己都忍不住反思。   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呢?   为什么总是嫌弃他们做得不够呢?   如今试卷传到了苏域这里。   时之湄不由得扪心自问。   如果他也交不出自己满意的答卷,要分手吗?   跟这个念头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内心复杂难舍的情绪。   时之湄不得不承认,苏域是不同的。   她尝试给自己打预防针。   之前是自己主动说不过生日的,就算苏域一点表示都没有也很正常。   ————————   晚上九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39章   她唇【二更】   幸好圣诞节在国内不属于法定节假日,华耀这种老牌企业也没有庆祝的传统。   时之湄暂时忘掉这个特殊的日子,将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   直到中午收到了姨妈发来的微信消息。   隋瑗: 【小湄,今天下班有事吗?】   时之湄最开始没多想: 【没什么事。】   隋瑗: 【那就来姨妈这里一趟。】   隋瑗: 【看看我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每年好像都是这样。   时之湄叹了口气,敲出回复消息: 【好的,谢谢姨妈。】   消息发出以后怎么看都觉得生硬,她又在后面跟了一个[期待]的表情。   怔忪片刻。   时之湄转而打开跟苏域的聊天窗口, 【下班后我要去姨妈那儿一趟,晚点回去。】   过了半晌,收到他的回复,简短的两个字——   ——【好的。】   时之湄盯着这两个字,思绪愈发纷杂。   他好像真的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   自己当初告诉他自己不过生日的时候,不就想要这个结果吗?   现在又在难受什么呢?   心里又在期待什么呢?   浑浑噩噩地挨到下班点。   隋瑗不知道苏域给她请了司机,仍旧派人过来接。   时之湄思忖片刻,决定提前放自家司机下班。   隋瑗准备了她最喜欢的项链当生日礼物。   晶莹剔透的粉紫色,梦幻又少女。   “我刚拿到图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可惜拍卖会那天我还有事,只好托别人飞去国外拍。”   时之湄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发自内心地说: “谢谢姨妈。”   最近她忙于工作,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   隋瑗上下打量着说: “感觉我外甥女又漂亮不少啊。”   “有吗?”时之湄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最近胖了五六斤,今天早晨都没来得及好好化妆。”   “但我感觉你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很多。”   隋瑗随手拿来一面小镜子递给她。   自打那晚素颜陪苏域去见容忱,时之湄慢慢放松对精致的坚持,妆容变得越来越淡。   从眼线开始,慢慢地减掉高光,阴影,遮瑕……   最近她经常打完底妆涂上口红就出门。   午休时间也没有再补,到了这个点,按理说脸上的妆差不多都掉光了。   但她的脸依旧闪闪发光。   隋瑗调侃, “这是爱情的魔力吗?”   时之湄唇角跟着上扬, “这应该是苏域的魔力。”   语气中带着热恋中特有的甜蜜。   “好啦。”隋瑗然地笑起来, “苏域今晚肯定给你准备了惊喜,我就不耽误你们年轻人了。”   好似气球被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攒出来的耐心尽数泄光。   时之湄抿唇, “没有啦,我不怎么过生日的。”   隋瑗一顿,立即猜出缘由, “是因为你妈妈?”   时之湄默默地低下头。   隋瑗眼中流露出心疼, “小湄,不管怎么样,生日都是要过的。”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喃喃着说: “现在这种情况,我要怎么过生日啊?”   “别人怎么过你就怎么过。”   “……”   “小湄,以前应该没人跟你说,你妈最后一年也是提前好多天给你张罗过生日,我当时在国外待产,她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反复确认我能不能回来。”提及往事,隋瑗喉头哽住,咳嗽两声才能继续往下说, “如果你因为她不过生日,她知道会更难受的。”   -   圣诞节的晚上异常热闹。   回去的路上开始下雪,隋家司机送她回去的时候,被来往车流堵在半路。   汽车走走停停,给她本就烦躁的心又添了一把火。   时之湄吩咐, “在这儿停吧。”   司机面露难色, “隋董千叮咛万嘱咐让我送您到门口。”   时之湄: “这里也没有多远,我想下车透透气。”   司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解开了车锁。   时之湄下车,只身走入漫天风雪中。   道路两旁挂满了装饰品,来往的人中有着急回家的,有准备赴约的,也有独自出门找乐子的。   大多数人都有明确目的。   只有时之湄不一样。   她只是单纯不想回家。   跟苏域同居千好万好,只有一点,就是没有个人空间。   以前在这一天,时之湄可以将男友赶出去,独自在家发泄情绪。   但现在不行。   这样的时候,她不免怀念独居的日子。   冒着风雪绕着颐和国际转了半圈。   时之湄走到手脚冰凉,最后不得不回家。   上电梯前,她在原地跺了跺脚,抖落站在身上的雪粒,刷指纹打开了门。   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心里堵得连胃口都没有,时之湄扯谎说: “周妈,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晚饭不用盛我的。”   厨房里走出来的人却不是周妈。   时之湄视线下移,触及苏域身上套的碎花围裙,不由得一愣。   “你这是?”   他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衬衣,上面描着暗纹,似深夜的海面,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时之湄白天在公司还听到别人悄声议论苏总今天这身好帅。   如今跟烟火气浓的围裙一起,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苏域随手摘掉围裙,若无其事地将手里的碗搁到桌子上, “我煮了面,还是尝一下吧。”   “你煮的?”时之湄又问, “周妈呢?”   苏域捋了捋腕表,答道: “我让她提前下班了。”   大概猜到这是在给自己过生日。   以前时之湄面对这种情形都很烦躁。   但比起那些只会送奢侈品的男友,苏域好歹是用了心的。   时之湄也愿意将自己仅剩不多的耐心再分一些给他。   她勉强扬起笑容,拉开椅子坐进去。   苏域摘掉围裙,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时之湄在这样温柔的注视中慢慢放松下来。   她拿起筷子,翻动了下,忽然发现碗里只有一根面条。   啊,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长寿面。   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时之湄难免觉得新奇, “这是周妈做的吗?”   苏域再次强调, “今天周妈放假。”   “你做的啊。”时之湄下意识地哇了一声, “怎么做出来的啊?”   “先弄一团面,然后揉成正常面条的粗细就好。”   虽然他说得很轻巧,但家里是做餐饮行业的,时之湄小时候去过时涧后厨,知道要做成这个样子需要耗费许多时间和精力。   苏域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为了给自己庆祝生日,亲自下厨,从揉面开始做,还是很感人的。   时之湄郑重地将面碗拉到自己面前。   热气升腾到脸上,在眼睫上凝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找到面条的一端,塞进嘴里。   怕会咬断,时之湄吃得很慢。   苏域体贴地提醒, “吃不完就算了。”   “没事。”时之湄含着面条,口齿不清地说, “我能吃完。”   她食量小,吃到一半就饱了,却坚持将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归途路上的寒意仿佛都融化在这碗面汤里。   胃里撑得难受,心情却好了起来。   时之湄抬起眼睛, “你为了我特意学的做饭吗?”   苏域反问: “我说是的话,你会感动吗?”   时之湄点头。   苏域选择如实相告, “做饭我之前就会,不过长寿面是现学的。”   时之湄惊讶, “你之前竟然会做饭?”   “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学会的。”   “啊?”   时之湄愈发奇怪。   毕竟连时运生都能在国外给她请司机和保姆,苏家更不可能让他自力更生。   苏域顿了下,回答, “中间有一年我自己去别的国家,又不想告诉我爸妈,只好自己养活自己,就是那个时候学会了做饭。”   “你是去做什么啊?还要瞒着容蕴阿姨他们?”   “……”   觉察出他的犹豫,时之湄微微蹙起眉头,略有不满, “不想跟我说?”   “没有。”苏域解释, “一段挺无聊的过往,说起来还挺无聊的。”   印象中他很少说自己的过往。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说: “不会啊,我蛮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我就说。”   苏域语气里满是宠溺和纵容。   时之湄心里开始发痒,忍不住抬手打断, “我去拿酒,我们边喝边说。”   取出酒,给两人面前的高脚杯倒上。   时之湄才想起苏域是不喝酒的。   她问: “你能喝吗?”   苏域垂眸看向杯中的酒液, “我可以陪你喝。”   “你酒量怎么样?”时之湄将酒杯举到面前,露出一双促狭的笑眼, “该不会一杯就倒吧?”   苏域实话实说, “之前没喝过,我也不太清楚。”   “算了算了。”时之湄忙伸出手扣在他的酒杯上, “你还是别喝了。”   苏域掀起眼皮, “不要我陪你喝?”   她拿酒的时候随手关了顶灯,只剩落地灯昏黄的光线,照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气氛舒适。   时之湄不太想再说诸如“看你喝醉我也难受”这种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嬉笑着道出真实缘由, “怕你真的喝醉了,没人陪我说话。”   苏域忽然倾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这个吻来得很突然,时之湄眨了眨眼,表情有点懵。   苏域笑了下, “觉得你刚才特别可爱。”   “哪里可爱?”   “坦诚得可爱。”   “真的吗?”时之湄想了想,顺势提议, “今晚我们都坦诚一点吧,只说实话,不想说或者不方便说就不说,但不能说假话搪塞。”   苏域颔首说好。   “从你开始,说说那年你去另一个国家做什么呀?”   “我去学了画画。”   时之湄惊讶地瞪圆眼睛, “你还会画画?”   苏域淡淡一笑, “看不出来?”   “确实很难想象。”时之湄觉得困惑, “而且容蕴阿姨本身就是画家啊,你为什么要瞒着她?”   “因为家里不允许我做这个,我也不想让他们对我的爱好指指点点。”   “为什么不允许啊?”   苏域言简意赅地回答, “因为我是长子,要家里的产业。”   “这也太不公平吧。”时之湄有点愤然, “容忱都能进娱乐圈哎,你学个画画还要偷偷摸摸的。”   她的反应出于本能,真实而自然,感染力特别强。   苏域压抑多年的情绪得以发泄出来。   他忍不住抬手抱住她, “猜猜我后来为什么会放弃?”   时之湄狐疑, “不会又跟容忱有关吧?”   “挺会猜。”苏域跟她复盘自己当年的心路历程, “本来我打算画出一点成绩,再回家跟爸妈坦白,看能不能换容忱接管华耀,突然有一天,我妈打电话跟我说容忱要出道去演戏,我才意识到我的梦想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实现了。”   苏域语气平静得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时之湄拿不稳酒杯, “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啊?”   苏域自上而下地抚摸时之湄一头卷曲的长发,安抚她的同时仿佛也在安慰当年的自己。   沉默片刻。   时之湄忽然想到, “你之前跟别人说过吗?”   “没有,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意识到其中的分量,时之湄不免好奇, “这么信任我的吗?”   苏域郑重作答, “跟你说完,心里会舒服很多。”   “这么神奇吗?”   “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时之湄垂首,喝了口酒,还是没有压下胸腔内不断翻涌的潮水。   今晚苏域的体贴和真诚在无形中消解了她最坚固的心防。   时之湄有些跃跃欲试。   她咽下嘴里的酒,下定决心, “我也有一件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的事。”   雪越下越大,大风拍打着玻璃窗微微作响。   苏域抱着她坐到飘窗上。   “我不愿意过生日,是……是因为……”时之湄咬了咬牙, “因为明天是我妈妈的祭日。”   苏域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收紧手臂,想给她一点力量。   “你也觉得我很伤心,对吗?”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将在姨妈面前没说的话一口气倒了出来。   “其实没有,她走的时候我才两岁,根本不记事,她对我来说跟陌生人差不多。”   苏域在她耳侧叹息, “这也很正常。”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我应该爱她,应该伤心,我爸甚至觉得我不应该过生日,小时候我特别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生日宴,能邀请到家里一起庆祝,小时候我特别奇怪,为什么别的小朋友能办生日宴,邀请朋友一起庆祝,我就去找我爸,说我也要过那样的过生日,我也想收礼物切蛋糕接受别人的祝福,结果却挨了一顿骂。”   时之湄生平第一次挨骂。   直到今天,她还能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我爸说我没良心,生日的第二天就是妈妈的祭日,我怎么好意思开心庆祝。”   苏域眉头越蹙越紧, “你当时多大?”   时之湄说: “也就五六岁吧。”   苏域觉得荒唐, “跟小孩子说这些?”   时之湄心中的委屈似汽水开瓶,呲地一声冒上了来。   “对吧,我根本就没错,可是却挨了一顿骂,从那时起,我就在心里恨上我妈了。”   苏域伸手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   “我恨她丢下我一个人,我恨她让我不能过生日。”   讲到这里,时之湄彻底崩溃,哽咽着泣不成声。   “她生前好像很爱我,所有人都觉得我也应该爱她,可是我恨她。”   苏域轻拍她的后背,耐心得像在哄哭闹不止的小孩子。   窗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两人的影子。   身材优越的男女交迭,像一双小动物,彼此依偎着度过寒冬。   时之湄靠苏域胸口的位置,耳边是男人坚定有力的心跳,窗外呼啸的风声好似远隔千里。   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时之湄才慢慢收住眼泪。   苏域松开抱她的手,说: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   他胸前的衬衣被她眼泪洇出好大一块区域。   时之湄咬唇看他, “你要去哪里?”   苏域微微一笑, “拿你的生日礼物。”   “生日礼物?”时之湄问, “那碗面长寿面不就是吗?”   “一碗面就满足了?”   苏域伸手按着她坐回原处。   “听话,我马上回来。”   时之湄目光亦步亦趋地追随他上了二楼,表情无措得像刚学会飞行就要独自觅食的雏鸟。   一阵门锁开合的声音传来,夹杂着钥匙撞击门板发出的叮铃声。   他进是的那个上锁的杂货间吗?   没等时之湄确认,苏域拎着一幅巨大的画框走下来。   时之湄讶异, “这是你画的吗?”   苏域点头, “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时之湄满怀期待地拆开外面覆盖的白色包装膜,画的全貌立刻呈现在眼前。   最中心的位置画着一个女人。   下方则被熙攘的人群占据,他们接头接耳,神情各异地谈论事情。   女人背对着人潮,单手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长梯尽头等待她的是一个万丈霞光渲染出来的美丽世界。   时之湄有点怔忪, “你这画是的我吗?”   “对呀。”苏域轻笑着问, “画得不像吗?”   时之湄的视线重新移回画上。   女人红裙曳地,脊背挺直,好似一束盛开的玫瑰,艳丽而孤傲。   她踩着所有人的目光,无视一切偏见歧视和流言蜚语,踽踽独行。   这确实是她。   是被逼回国联姻的她,是展厅项目坚持改稿的她,也是独自在记者面前跟徐向东的她……   “这么多年,你靠着自己能走到这里,很不容易。”苏域适时开口, “在这个过程中,你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体系,没必要因为其他人怀疑自己,你的判断就是最适合自己的。”   时之湄眼眶一热。   苏域是懂她的。   他懂她的迷茫和纠结,也懂她的怀疑和崩溃。   好难得。   时之湄感觉好似传说中波长52hz的鲸鱼,孤独地在大海游行数年,如今终于听到同频的回应。   她勾住苏域的脖子吻了上去。   凛冬时节,世间万物大多进入休眠期。   他们却在这个夜晚肆意生长,互相交换体温,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彼此分享顶端酿出的蜜汁。   雪下了一整晚。   ————————   明天见 第40章   她唇【一更】   次日。   时之湄醒来时还在苏域怀里。   昨天断断续续喝了一晚上,加上情绪起伏过大,又哭又笑,现在浑身都隐隐做疼。   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蹭着苏域的胸口问: “现在几点了呀?”   “十二点。”   时之湄一惊,生物钟让她下意识地抬起身, “上班迟到了,还有私教课……”   苏域笑了下,将她按回床上, “给你请好假,私教也推掉了。”   时之湄安心地躺回去,撒娇般地跟他诉说身体的不适, “我的头好疼呀。”   苏域伸手帮她按太阳穴。   时之湄舒服地闭上眼,轻声问: “你怎么也没去公司啊?”   “这不是要照顾你嘛。”   苏域按了一会儿,起身去楼下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   时之湄喝完,迫不及待地窝回他怀里。   昨晚的记忆慢慢涌了上来,她忍不住感慨, “原来过生日的感觉这么好啊。”   苏域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承诺, “以后每年都给你这么过。”   “真的吗?”心里空缺的那一部分瞬间被期待填满,满足带来的兴奋让时之湄想也没想就说, “明年我也这样给你过生日。”   苏域挑眉, “认真的?”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点头, “当然。”   “好啊。”苏域勾唇, “那我等着。”   躺到周妈过来做饭,两人下楼吃了顿午餐,又回床上睡一会儿。   苏域下午要回公司处理事情。   时之湄已经休息得差不多,想起自己也有工作没处理完,便要求跟他一起去。   她坐在梳妆台,简单地上了个底妆,随手将姨妈送的项链挂到摆台上。   盯着看一会儿,感觉这条项链更配自己今天这身衣服。   又取出来戴上。   苏域从旁边的衣帽间出来,注意到她的动作,问: “这是隋姨昨天送你的生日礼物?”   时之湄嗯了一声。   苏域又问: “我拍的那条呢?都没见你戴过。”   回忆往事,时之湄没好气地轻哼, “当初是你嘱咐我不要戴出去的,好吗?”   苏域也跟着想了起来。   他蹭了下眉毛,一脸尴尬地解释, “当时情况特殊,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你在一起……”   时之湄阴阳怪气地打断, “哎呀还是我不够优秀,让苏总犹豫不决。”   苏域无奈地抿了下唇,然后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贴在她耳侧柔声叫妹妹。   昨晚喝到最后,时之湄缠着苏域要他给自己做哥哥,要比容忱还好的待遇。   为了哄她,苏域喊了一晚上的妹妹。   清醒状态下听,时之湄耳廓开始发烫, “坏死了你,想不出说辞就用这招。”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   苏域给她整理好自己被弄乱的衣裙,郑重地给出解释。   “很长时间里,我一直都是跟我自己较劲,以前说过很多想要撇清自己的话,你不要受这些影响,项链想戴去哪里就戴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时之湄也跟他说实话, “那条项链太华丽了,一直没找到能戴出去的场合。”   苏域试探性地提出, “周末我们家要办新年宴会,你要不要戴那条项链过去?”   “你们家的宴会啊……”时之湄有些犹豫, “等我姨妈慈善宴会差不多吗?”   苏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放心,除了我爸妈,隋姨这些长辈,还会邀请许多小辈,像杨程奕,付莹他们你也都认识。”   时之湄心里还是不大情愿, “我再想想吧。”   跟众创的合并工作已经进入尾声,不用再往那边跑,晚上终于能按时下班。   苏域今晚有应酬。   时之湄一个人先行回家。   他们平时工作都忙,分开回家也是常事。   但今天时之湄坐在回去的车上却觉得心神不宁。   走到半路,包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时运生。   这个日子打来,想都不用想,肯定跟她妈有关。   时之湄接通, “爸。”   听筒里传来时运生的质问, “小湄,都这么多天了也不见你有回信。”   时之湄随口敷衍, “最近工作忙,我一直没有时间。”   “你最近有跟苏域谈结婚的事情吗?”   “啊?”   时之湄没想到他要问的竟然是这件事。   时运生以为她忘了,语气不满地说: “你前段时间不是还保证再跟他提吗?”   “爸。”时之湄终于忍无可忍, “您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时运生顿了下,说: “我当然记得。”   “这个日子说这些您觉得合适吗?”   “谈什么合适?今天是你妈妈的忌日,你有去看她吗?”   时之湄冷笑, “我是没去,您今天去了吗?”   时运生没料到她会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已经撕破脸,时之湄索性一口将压抑已久的情绪都发泄出去。   “昨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但是你这个当爸的呢,心里只有你自己和时涧,可真行。”   时运生彻底愣住, “你……”   时之湄不想再听他说话,直接挂了电话,又将他的号码拖进黑名单。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早在十年前,她就看透了时运生的虚伪和自私。   他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什么她不能过生日都是因为妈妈,什么要一碗水端平,时蔚也不能过生日。   真正原因不过是他忙于工作,分不出精力给孩子。   幸好,时之湄现在已经强大到不用再惧怕他的威胁。   回到颐和国际。   周妈迎上来,接过时之湄脱下来的大衣,顺便通知。   “今天我按苏总吩咐找人过来把画挂到衣帽间了,您上去看看,不合适的话我明天再找人过来调整。”   时之湄点头, “好的。”   画挂在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一进衣帽间就能看到。   时之湄站在门口,下意识地挺直背脊,站成画上的姿态。   昨夜客厅开的暖光,照在红裙上微微偏橘。   衣帽间灯光偏冷,时之湄才发现其实是酒红色。   苏域真的好喜欢酒红色啊。   时之湄看得微微失神,忽然感觉当下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啊,她想起来了。   LN酒店给苏域留的总统套房对面也有一幅类似的涂鸦。   不过涂鸦的风格偏抽象。   但同样有一个穿酒红色裙子的女人,画的还都是背影。   时之湄越想越觉得心惊。   怀疑就像一串鞭炮,接连引爆,噼里啪啦地响。   时之湄瞬间被炸懵。   -   苏域很晚才回来。   家里是暗的,他以为时之湄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上楼,走到一半却发现她正坐在楼梯上。   “怎么在这儿坐着?”苏域伸手要拉她站起来, “不冷吗?”   时之湄微微侧身,给他看臀下的坐垫。   苏域顺势坐到她旁边,问: “心情不好?”   时之湄嗯了一声。   苏域放柔了声音, “发生什么事情了?”   时之湄想了想,避重就轻说: “在电话里跟我爸吵了一架。”   “因为你妈妈的事?”   主要还是因为他,但时之湄又不能说,只好扯谎, “我爸说我不记得我妈祭日。”   刚说完,她心里滑过一声自嘲——   ——坦诚果然只是昨晚的限定。   苏域开导她, “你自己知道你记得就好。”   时之湄点点头, “然后我把他拉黑了。”   苏域微讶, “还可以拉黑?”   “当然。”时之湄理直气壮地说, “不拉黑他怎么知道我也会生气呢。”   苏域抬腕看了眼手表, “还有点时间,需要去半山公墓看一下吗?”   “不了吧。”时之湄闷闷地说, “其实我之前去过一次。”   苏域接口说: “我知道。”   “哦对,当时你还过去找我来着。”时之湄顿了顿,又说, “主要我一点都不了解我妈,连她喜欢项链都是今年姨妈告诉我的,上次我站在那里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每次聊到妈妈,脸上都会露出茫然的神色,像迷失方向的小孩,站在十字路口,不知该往哪里走。   苏域看得心里隐隐做疼,抬手搂住她。   时之湄靠在他肩上,感觉好似雏鸟回到自己的巢穴,特别安心。   眼睛瞄到卧室的边角,忽然想起衣帽间墙上挂的那幅画,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时之湄有冲动直接问他,可这一切都是猜测,太过捕风捉影,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苏域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情绪。   他瞟了眼来电显示,当着她的面接了起来。   酒店负责人打电话过来确认新年晚宴的细节。   苏域听完,干脆打开免提,让时之湄一起参与抉择。   “问我干什么?”时之湄疑惑, “我都没决定要去呢。”   苏域垂眸, “你去不的话,我能看你喜欢的东西也一样的。”   语气里委屈的意味太过明显。   时之湄狐疑地眯眼, “你这是故意让我心软,然后答应你对吗?”   苏域笑了笑, “还是要看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你的面子我肯定要给的。”时之湄心里乱糟糟的, “主要还有长辈在,你让我再想想。”   苏域揉了揉, “没事,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时之湄十分勉强地朝他弯了弯唇角。   -   前前后后忙活两个多月,众创收购案终于圆满完成。   作为核心领导层,付莹顺利加入华耀,担任子公司的副总。   这天,她来华耀办手续,见完苏域又特意来八楼跟时之湄打招呼。   时之湄正在办公室听孙晓云汇报工作,见付莹进来,表情意外地起身。   孙晓云很有眼力见,改口说: “剩下的我整理成文档,下午发给您。”   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向付莹问好。   付莹笑容里带了点歉疚,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工作。”   孙晓云忙说: “我本来也要结束了。”   时之湄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有点惊讶地跟付莹说: “我还以为你跟苏域会多聊一会儿呢。”   “他现在是我老板,说话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   “苏域这个老板做的,以后怕是没什么朋友了。”   谈笑间,时之湄福至心灵地想起她跟自己透露过的事情,便提议道: “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顿了下,又俏皮地补充, “不带苏域的那种。”   付莹笑着回答说: “好呀。”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   餐厅里有小提琴手,弦乐优雅得好似情人在耳畔低语。   时之湄怀揣着心事,没吃两口就搁下刀叉,抬眼看向对面坐的付莹。   “我记得你之前说苏域高中喜欢过我这个类型的女生……”   付莹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时之湄扬唇浅笑, “就是有点好奇,那个女生喜欢穿酒红色的裙子吗?”   “都怪我多嘴。”付莹露出歉疚的神色, “当时我跟你说这件事是想鼓励你,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要误会。”   她的反应让时之湄有点懵,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付莹思忖片刻,认真地开导她说: “高中的事少说也有十年了,苏域应该都不记得那个女生长什么样了,你没必要耿耿于怀。”   时之湄笑着打哈哈, “我随便闲聊啦。”   看付莹这个样子,就算知道也不会跟她说实话。   时之湄只能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可苏域的朋友中,她就认识付莹这一个。   过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旁敲侧击, “你去过LN酒店吗?”   付莹摇了下头, “听说过但是没有去过。”   时之湄觉得疑惑, “苏域没有跟你们分享他的装修理念之类的吗?”   付莹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样的, “LN酒店不是开瑞的产业吗?”   时之湄瞬间想起苏域提过LN酒店是他跟朋友合开的。   苏域的朋友,听付莹的语气跟她应该也很熟。   时之湄脑中瞬间有了猜测, “就是这个人跟你说苏域高中喜欢过我这个类型的女生吧?”   付莹脸色都变了, “刚才不是谈过这件事了吗?”   “可我还是好奇啊。”时之湄试探性地提出, “能介绍我跟他认识一下吗?”   付莹面露难色, “这两年开瑞被他爸发配到非洲开拓市场,我也联系不上他。”   时之湄这才发现,付莹温柔完美的外表下,是强烈的戒备和自保。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有点无奈, “莹莹,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来找你的主要原因是我不认识苏域其他的朋友,又不好直接问他。”   付莹犹豫半晌,低声说: “我最近确实联系不上开瑞,但他这两天应该会回国。”   时之湄推测, “他也会参加苏家的新年晚宴吗?”   “对呀。”付莹问, “你那天也会去吧。”   时之湄想了想,点头说: “对。”   苏域到了一年中最忙的时候。   对外应酬陡然增多,公司和家里的会议和庆典都需要他亲自决策。   经常半夜才到家。   时之湄的作息也随之调整。   她已经习惯等他洗漱完,上床抱自己睡。   这晚睡前。   时之湄眼睛转了转,明知故问, “新年晚宴还能再加我一个吗?”   “当然。”苏域垂眸看她, “跟付莹吃了顿饭就决定要去?”   时之湄在他平静的语气里品出一丝醋味,笑了起来, “主要我感觉你肯定会磨到我答应去晚宴为止。”   苏域沉默不言。   时之湄凑到他眼前,紧盯着问: “你确实有这个打算吧?”   苏域反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之前你非要去见我爸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   时之湄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跟他分享自己的判断。   “你这人看着温柔没有脾气,其实骨子里还是很强势的,只要你想就一定要做到。”   接手华耀以后,萦绕在苏域耳边的只剩赞美和夸奖。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对自己的客观评价。   苏域恍惚了下,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   念及姨妈也要去苏家新年晚宴,时之湄便将自己也要去的消息提前告诉隋瑗。   隋瑗: 【你打算跟苏域一起去吗?】   时之湄想着苏域那天应该会很忙,没空回来接自己,便问: 【姨妈有空吗?】   隋瑗开心地说: 【那你陪我一起去吧。】   新年晚宴当天。   时之湄坐在化妆镜前,竟然还有点紧张。   可能是第一次见男友的父母和朋友,心里难免怀揣着希冀和紧张。   越看越觉得台子上摆的化妆品都不太合适。   她打开化妆台下面的抽屉,翻动,没想到找出了苏域之前帮她挑的那只化妆包。   当时感觉蓝色的眼影太过大胆,现在知道苏域学过美术……   时之湄思考半晌,又觉得可以试试。   没想到最后出来的效果很神奇。   时之湄长相本身就很艳丽,用跳脱的颜色反倒能压住她眉眼中的妖冶,让她优越的五官凸显出来,眼波流转别有一番风情。   哇,苏域好有品味啊。   正好姨妈打电话过来说自己已经到了颐和国际。   时之湄取出红宝石项链戴上,然后出门。   上了车。   隋瑗抬眼,目光落在她脖颈间,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你有跟苏域结婚的打算吗?”   时之湄瞬间怔住, “啊?”   隋瑗笑了下, “没事,我就是问问。”   时之湄不假思索地摇头说没有。   虽然她很喜欢苏域,两个人同居这么久也很愉快,但结婚……她真的没有想过。   这意味着余生要跟同一个男人捆绑在一起,以后就算厌了腻了也不能随便换。   光是想想,时之湄都觉得可怕。   隋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提醒她, “那就不要太过张扬。”   时之湄意会,取下红宝石项链,放进手包里。   ————————   还有一更 第41章   她唇【二更】   容蕴提前到酒店门口等她们。   跟隋瑗打过招呼,她热络地牵起时之湄的手, “小湄,最近都不见你来家里玩。”   在这段时间里,时之湄得知了许多苏家的事情。   但见了面,她还是无法将那些跟优雅温柔的容蕴阿姨联系到一起。   隋瑗忽然接口道: “她啊,现在忙得连我们家都没空来。”   “最近工作这么辛苦吗?”容蕴佯怒, “苏域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等会儿我要好好批评批评他。”   时之湄忍不住辩解, “我没觉得辛苦啊。”   隋瑗噗嗤一声笑了,偏头跟容蕴说: “听到没有,他们俩现在是一起的,咱们就别插手了。”   谈笑间,三人走进酒店主厅。   时之湄一下子捕捉到苏域的身影。   他今天很罕见地穿了件暗蓝色的西装,身姿挺拔,整个人看上去像童话书里住在城堡里的王子,穿梭在衣香鬓影中,依然是最出挑的存在。   似有感应,苏域回头,跟她四目相对。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苏域发现她用是自己的之前挑的化妆品。   当初他在柜台试的时候,已经在脑中勾勒出大概的形态。   可想象终究是静态的,当时之湄这样站到他的面前,所有色彩都似拥有了生命,变成玫瑰,变成妖姬,变成最诱人的花朵。   苏域毫不犹豫地朝她走来。   时之湄含笑盯着他看, “还有人要跟你说话呢,怎么来我这边啊?”   大庭广众,苏域克制着动作,垂首靠近她的颈侧, “我也有话要跟你说。”   时之湄也跟着压低声音, “你想说什么?”   苏域低语, “今天很漂亮。”   时之湄抓住他话里的漏洞, “我平时不漂亮吗?”   苏域重新组织措辞, “今天漂亮得很不一样。”   时之湄甜丝丝地笑起来。   两人相恋的事情早已在圈子里传开。   路过的人看见他们凑到一起,跟身边好友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很快,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们这边。   恋人自带屏障,无视周围的暗流涌动。   苏炎均看不下去,扬声喊: “苏域——”   苏域站直身体,应了一声。   时之湄促狭地眯了眯眼, “还不快去。”   苏域想了下,回身拉上她, “你跟我一起。”   时之湄不由得一惊, “我去干什……”   苏域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强行将她拖到苏炎均面前。   “爸,这是我女友小湄,”他给两边做介绍, “小湄,这是我爸。”   时之湄还是第一次见他爸。   他们父子眉眼特别像,不过苏炎钧气质中有岁月沉淀出来的威严感,让人望而生畏。   时之湄的笑容不自觉地乖巧起来, “苏叔叔好。”   “小湄。”苏炎钧说, “第一次过来要玩得开心。”   “好的,苏叔叔。”   时之湄被他看得浑身紧张,想到苏域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她不禁心生同情。   这时,付莹来到他们附近。   她刚到不久,按照礼仪过来问候苏炎钧,见时之湄正跟他说话,便在周围等。   苏炎钧余光瞥见,主动开口: “莹莹来了。”   “苏叔叔,”付莹露出抱歉的笑容, “临时有工作要处理,来得晚了点。”   “你爸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苏炎钧关切地问, “怎么样,来华耀还习惯吗?”   “第一次来这么大的集团工作,压力还是挺大的,我在努力适应。”   “慢慢来,你这么年轻,肯定没问题的。”   比起付莹,苏炎均跟自己说话时语气冷淡得显而易见。   虽然时之湄不太在意苏炎均,但这样强烈对比还是让她心里不适。   旁边忽然伸来一只手握住她。   时之湄讶异地抬起眼。   苏域不太喜欢在公众场合做亲昵的举动,现在这样,是怕她不开心吧。   时之湄冲他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苏炎均将两人互动收入眼底,神情愈发复杂。   客套完,付莹又说: “苏叔叔,我朋友还在那边等着,我先过去了。”   苏炎均颔首, “你们和开瑞他们现在天南海北的,好不容易见一面,赶紧过去吧。”   今晚她还要见付莹跟苏域的那位朋友,正好在这边呆着也别扭。   时之湄立刻抽出自己的手,挽上付莹的胳膊, “带我一块去吧。”   苏域掌心一空,眼神也跟着黯下来。   不过现在离开也好。   趁着这个空档,苏域开口,语气认真而郑重, “爸,小湄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啊。”苏炎钧微微仰头看他, “怎么了吗?”   苏域斟酌着说辞, “您的态度能不能稍微热络一点?”   “现在都开始反过来教训我了?”苏炎钧冷笑, “我对你女朋友还要怎么热络?你怎么不回去让她对我热络一点呢?”   “……”   “苏域,有些话我之前一直忍着没说,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时之湄当女友,莹莹她多好多适合你啊。”   苏域无力又无奈。   对于他身上超出掌控和安排的部分,苏炎均向来只会毫不留情地奚落和嘲弄。   哪怕是他真心喜欢的事和人。   走开一段距离。   时之湄松了口气,转头问付莹, “你和苏域的那位朋友今天来了吗?”   “嗯,他来了。”付莹犹豫了下,朝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招手, “开瑞,这边。”   靳开瑞走过来,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时之湄身上。   “让我猜猜,这位就是苏域的女朋友吧。”   时之湄笑意盈盈地朝他伸出手, “你好,我叫时之湄。”   “久仰大名。”靳开瑞握了下她的手,开始做自我介绍, “靳开瑞,苏域的朋友。”   短暂寒暄后。   时之湄直接进入正题, “不知道莹莹有没有跟你提过,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靳开瑞瞟了付莹一眼后,跟时之湄说: “你问吧。”   “听说苏域高中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   “我得解释一下,我没有见过那个女生,所有的信息都是我瞎总结的。”   “在你的总结里我们属于一个类型?”   “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你不要紧张。”时之湄弯唇浅笑, “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他。”   “苏域这人看着深不可测,在感情上还是很单纯的。”靳开瑞神色认真, “他就在十几年前喜欢过一个女生,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你没必要计较这些。”   时之湄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嘴好严。   付莹来之前肯定跟他通过气,自己今天应该也问不出什么。   靳开瑞伺机将话题岔到自己在非洲发生的趣事上。   三言两语,逗得时之湄和付莹笑声连连。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在聊什么?”   时之湄回身看他时还带着笑, “聊你啊。”   哇哦!   靳开瑞跟付莹对视,眼中均是佩服。   难怪她能拿下苏域。   苏域顺势站到时之湄身侧,抬眸看向靳开瑞, “聊我什么?”   “我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你平时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靳开瑞配合地开腔, “可人家就是想了解关于你的一切。”   时之湄点头附和, “对的。”   苏域眼神愈发晦暗不明, “以后想了解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   时之湄顺着他往下说: “那你怕是要从出生开始讲。”   ……   付莹松开攥紧的手,背脊也逐渐放松下来。   她暗暗地拉了下靳开瑞的衣角,叫他赶紧走。   视线触及到她的脖颈,苏域一顿,问: “今天没戴那条红宝石项链?”   “本来是戴着的。”   犹豫过后,时之湄决定实话实说。   “但又感觉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   “……”   父母和长辈都在的场合,戴一条几乎人尽皆知的项链出席。   这意味着什么,他当真不知道吗?   “想戴就戴,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   苏域打了个响指,示意侍者过来,然后请他帮忙去休息室拿时之湄的手包。   时之湄讶异, “你怎么知道我放在手包里?”   “你今天除了手包没带其他东西过来。”   也是。   预感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时之湄心里隐隐冒出点兴奋的情绪。   没过多久,侍者端着托盘回来。   得到时之湄的允许,苏域打开她的手包,取出项链,抬眸,眼神温柔而坚定。   时之湄随手将长发拨到身体的一侧。   苏域站到她身后,捏着项链两端,绕过时之湄的脖子。   姿势好像在拥抱她。   围观人群发出暧昧的笑声。   苏域抬眼,跟苏炎钧震惊失望的眼神在空中相交。   下一秒,他垂下眼睫,认真地为时之湄合上项链卡扣。   华丽的灯光倾斜下来,似在空中洒了一把金粉,掉落在这对璧人的手指,眼睫,发间。   细碎的光芒在两人身旁跳跃,璀璨闪亮。   唯美得像电影画面。   围观的人群纷纷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这个举动对苏域而言是难得的叛逆,对苏炎钧而言是无声的挑衅,而对时之湄而言则是甜蜜的梦圆。   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目光。   里面掺杂了许多情绪,有羡慕,有惊艳,有喜悦,有嫉妒,也有思量……   这才是她想要的晚宴啊!   考虑项链背后的含义和未来结不结婚太累。   此时此刻,时之湄不想理会这些,专注享受当下。   同样心潮激荡的还有苏域。   他凑近时之湄,问: “要不要走?”   “啊?”时之湄疑惑, “你可以走吗?”   按理说,他应该留在这里,送走最后一波客人才能离开。   苏域今年却不愿再这样熬时间。   “想走就走,没什么不可以。”   苏域牵起时之湄的手,快步朝外走。   剧情仿佛瞬间快进到了逃婚——   ——男女主角携手离开,留下不明所以的宾客和震惊愤怒的家长。   走进电梯轿厢。   苏域开口向她解释, “付莹是我爸朋友的女儿,更熟一点,你不要多想。”   太久没穿八九公分的高跟鞋。   刚才穿行在宴会厅里,时之湄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只剩他们两人,倦意慢慢从脚底爬上来。   她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上苏域的肩, “放心啦,我没那么敏感。”   苏域松松地圈住她的腰, “我看你压根就不在意。”   “是吗?”时之湄眨巴眨巴眼,作无辜状态, “没有吧。”   苏域侧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电梯到达顶楼,叮的一声,厢门向两侧滑开。   总统套房门口有服务生在等他们。   “今晚不用在这儿……”刚说到这里,苏域忽然想到, “等下还要麻烦你们买些卸妆和护肤品送过来,挂房账就好。”   时之湄自顾自地刷卡进房门,十分放心地将这些都交付给他。   交代完需要的品牌,苏域回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他抿了下唇,快步走到时之湄身后,倏地伸出手将她扛到自己肩上。   时之湄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放到卧室大床上。   苏域直起身,慢条斯理地开始解领带。   从时之湄现在的角度看苏域,压迫感极强。   他眼中似有火焰燃烧,眼见着就要蔓延到她这边。   时之湄本能地向后挪动,声音发虚, “干嘛,怪吓人的……”   苏域勾勾唇,倾身, “还有更吓人的。”   话音未落,时之湄眼前忽然黑了下来。   苏域竟然用领带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都是从哪儿学的?   时之湄本能地抬手往下扯, “你,你要干什么?”   苏域制住她的手,然后将领带在时之湄而后打了个死结。   心底蹿起的邪火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燃烧殆尽。   在这种强烈的刺激下,他想做许多以往只能存在于脑海中的事情。   苏域摸到她的礼裙的拉链,捏着一点点往下褪。   “抛下我跟莹莹走?一起去找开瑞玩?”   拉链下滑发出窸窣声,牵动她头皮阵阵发麻。   时之湄颤声提醒, “他们两个都是你的朋友哎。”   “那也不行。”苏域强势地逼近,从背后抵住她, “你只能看我一个人。”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他的唇贴近自己的耳际,说话时呵出的气喷薄在而后敏感的肌肤上。   时之湄战栗起来, “你不讲理!”   “说你以后只看我一个人。”苏域恶劣地用上了手指, “说你以后只对我一个人笑。”   浑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都在他掌控之中。   时之湄瞬间溃不成军,只好低声求饶, “好好好,我以后只看你,只对你笑。”   激情的海浪逐渐褪去。   他们好似被冲到岸上的鱼,相拥着共享赖以生存的水分。   这时,门铃突兀地响了两声。   时之湄含糊不清地问: “谁啊?”   “应该是服务生过来送你今晚要用的东西。”   苏域赤身下床,随手扯了件浴袍披在身上。   取回护肤品,他接着抱时之湄去卫生间卸妆洗漱。   苏域垂眸,仔细打量她的脸,再次夸赞, “你今天的妆好漂亮。”   “最后还不是被你弄花了。”时之湄轻哼, “变态。”   苏域笑了下,打湿手里的化妆棉,敷到她眼睛上。   他帮时之湄卸过好多次妆,流程早已烂熟于心,手法和力道都恰到好处。   卸完眼妆。   时之湄懒懒地抬起眼眸。   面前这个男人已经变回平时温柔体贴的模样,跟床上威胁利诱她的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时之湄啧啧感慨, “我才发现你床上床下竟然是两副面孔。”   苏域淡笑, “有吗?”   他的面庞在氤氲的水汽中稍显模糊,仿佛镜花水月,叫人捉摸不透。   时之湄怀疑地打量着他, “你刚才……那些都是跟谁学的啊?”   苏域平静地回答: “我所有的经验不都是从你那里学的?”   “瞎说。”时之湄不禁蹙眉, “我可没教你用领带蒙人眼睛啊。”   苏域微微失笑,凑上前含住她的唇瓣。   “好学生都会提前预习。”   -   对他过去的好奇并没有因靳开瑞的搪塞而停止。   目前确实找不到线索,加上年初的工作也多,时之湄只能暂时将其抛诸脑后。   但每次路过衣帽间,疑惑又会悄悄地爬上心头。   像发现清水里有一点墨汁,就算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也无法对这一缕突兀的黑色视而不见。   这天下班后,两人照常一起吃晚饭。   苏域不经意地提及自己要给靳开瑞饯行,表示下个周二不用等他回来吃饭。   闻言,时之湄伸筷的动作不由得一顿, “这么快就走啊?”   苏域抬眼,打量着她问: “怎么你舍不得?”   “哪有。”时之湄若无其事地夹起眼前摆的那道菜,放进碗里, “就是随口一说。”   可如果靳开瑞这样离开,她再上哪儿去找知情人啊?   不行。   她要制造机会再问一次。   时之湄从付莹那边下手,借口说自己落了东西在LN酒店,想让靳开瑞帮忙找一下。   付莹警惕性很高: 【之前听你说苏域也是酒店的合伙人。】   付莹提出疑问: 【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呢?】   时之湄接着扯谎: 【我落是的苏域送的礼物。】   时之湄: 【过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显得不是很上心,我不太想让他知道。】   付莹思索着: 【好像确实不太好。】   时之湄趁热打铁: 【莹莹,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现在我已经过了那股好奇劲了。】   时之湄又说: 【你看我这段时间都没去找你,也没找靳开瑞,对不对?】   付莹想了下: 【好像是这样。】   时之湄继续撒娇: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苏域送的礼物,你就帮帮我嘛。】   付莹败下阵来: 【好吧,我帮你联系一下开瑞。】   时之湄顿时喜出望外: 【谢谢莹莹!】   不一会儿,付莹就将靳开瑞的微信号推了过来。   时之湄迅速加上靳开瑞微信。   刚好苏域今晚有应酬,两人约好见面时间。   到了下班时间,时之湄叫司机送自己去LN酒店。   ————————   下周见 第42章   她唇【一更】   为了圆自己来之前扯的谎,时之湄装模作样地在总统套房找了一圈。   “我到底放哪儿?”   靳开瑞跟在她身后走进卧室, “这两天我让阿姨打扫了好几遍,都说没看到项链。”   绕到大床另一侧,时之湄蹲下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确定这里是靳开瑞的视线盲区,她偷偷地掏出项链塞到里面,然后惊呼, “在这里啊!”   “竟然真的在。”靳开瑞笑了笑,又说, “找到就好。”   他送时之湄往外走。   踏出房间的门,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对面的壁画上。   时之湄抬手指了下, “这幅画是苏域的吗?”   靳开瑞讶异, “你连他会画画的事都知道?”   “对呀。”时之湄点头, “他告诉我的。”   “苏域能跟你说这个,就表示他现在特别信任你。”靳开瑞有些不理解, “你干嘛还要计较他的过去呢?”   时之湄坚持, “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靳开瑞无奈地叹气, “你想问什么,直接说吧。”   “苏域画的是他高中时候喜欢的女生吧?”   “……”   靳开瑞服了。   虽然能猜到时之湄此行别有用意,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执着成这样。   看来只能透露点东西,打消她的疑虑。   可说什么比较好呢?   碰了两次面,都不见时之湄身上有酒红色的元素,唯一的项链还是苏域戴上去的。   她应该不喜欢酒红色。   说这个没问题吧。   “具体我也不清楚。”靳开瑞解释道, “主要是从他学画画开始,画的最多的就是穿酒红色裙子的女生,然后我就猜这是他以前喜欢过女生的样子,其实都是我瞎想的。”   “确实。”   想到他送给自己的画,笑容慢慢从时之湄脸上褪去。   “女生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   见她脸色不对,靳开瑞忙找补说: “这么看来一点都不像,你也不喜欢酒红色吧。”   时之湄嗯了一声。   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片段。   刚恋爱时,他去自己房间拎了一件酒红色裙子,自己选择困难症发作找他帮忙,他每次都会选酒红色的那件,甚至送给自己的画上,他心目中的自己也穿着酒红色长裙……   越想越觉得心惊。   他是在自己身上找到了那个女孩的影子吗?还是想把自己改造成她的样子呢?   靳开瑞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   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他只能想办法转移话题, “其实不光这幅画,整个酒店都是苏域设计的,包括酒店名字,你知道为什么叫LN酒店吗?”   时之湄没注意听,抬头,有点茫然地看着他。   “你看壁画左下角,有一句话。”靳开瑞给她讲解, “是一句法国谚语,具体的意思苏域说过,我给忘了,反正酒店名就是从这里来的。”   时之湄霎时如遭雷击, “苏域他,他还会法语吗?”   “对呀,他是去法国学的画画。”靳开瑞奇怪, “怎么,他没跟你说吗?”   苏域竟然会法语。   像发生故障,滴的一声,时之湄的大脑瞬间变成毫无意义的空白。   那自己那天跟Louise说的话,他岂不是全都能听懂?   她当时心里还很得意,自以为做得滴水不漏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滑稽可笑。   -   时之湄的反应让靳开瑞心里难安,他找付莹商量能不能将那天的事告诉苏域。   付莹刚听个开头就说不行。   “苏域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跟我有关系。”   “猜到也没什么吧,他总不会联想到你喜欢过他。”   付莹顿了顿,固执地坚持, “那也不行。”   靳开瑞十分不解, “莹莹,你到底担心什么?”   付莹咬唇, “如果被他们知道,肯定会认为我是个喜欢在背后搬弄是非的人。”   “怎么会呢。”   “开瑞你就当帮我的忙,别跟苏域说,好吗?”   靳开瑞犹豫起来, “主要是时之湄那天的反应挺奇怪的,我怕苏域一直不知道,之后会有麻烦。”   “你那天跟小湄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她问苏域喜欢的那个女生什么样,我说的是跟她不一样的地方,后来又聊起苏域大学时候的事情,都是苏域跟她说过的。”   “应该不会有事吧。”付莹也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在说服自己, “他俩感情那么好,都见过爸妈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订婚。”   靳开瑞想想也是, “那我听你的,先不跟苏域说。”   苏域很快察觉到时之湄的异常。   工作久了以后,她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能明显感觉出时之湄态度的冷淡和敷衍。   最近他们的相处时光都被毫无意义的甜言蜜语填满,真诚的交流彻底消失不见。   她是腻了吗?   苏域想。   下班后,苏域绕路去了趟珠宝店,取了早前订好的戒指。   坐回车上。   苏域攥着戒盒,在心底默默打起腹稿。   到了家,他目光在客厅里逡巡一圈。   周妈接过他脱下来的大衣,贴心地交代说: “时小姐刚吃完饭,回卧室休息了。”   苏域嗯了一声。   上了二楼,他不由得放轻脚步,走进卧室。   时之湄坐在梳妆台前盯着桌上的卸妆产品发呆。   意识慢慢回笼,她抓起化妆棉,不经意地触及一道探究的目光。   时之湄下意识地站起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苏域又问, “刚刚在想什么?”   时之湄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在想你啊。”   苏域垂眸深深地盯着她看,似要看进她的心底。   时之湄别开眼,嗓音愈发甜腻, “干嘛呀,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苏域伸进裤兜里,默默地捏紧了戒盒。   好奇怪。   明明他出席过大大小小无数场合,面对成千上万人都能镇定自若,却在此时此刻,紧张到不知该怎么开口。   没法当面说,只能考虑换个方式。   次日,苏域找秘书给他准备一支录音笔。   下午需要处理的工作不是很多,总裁办门口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苏域缓步踱到窗边,俯视一会儿楼下的车流,他清了清嗓子,开口, “小湄,我们在一起也有三个月了,不知道你是不是……”   不行,语气太卑微了。   重来!   苏域删掉之前的记录,深吸一口气, “小湄,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这也不对,听起来像在诘问。   重来!   ……   从下午折腾到晚上,断断续续录无数遍,才得到一个差强人意的版本。   接下来,就是怎么把录音笔给她。   直接给的话太奇怪了,感觉还不如当面说。   思来想去,苏域最后决定趁时之湄不注意偷偷塞到她包里。   这晚,时之湄睡熟以后,苏域轻手轻脚地走进衣帽间。   然后又犯了难。   因为在时之湄眼里,包包就是一个装饰品,她会根据自己当天的穿搭来挑选合适的背,几乎每天都不重样。   衣柜里整整齐齐码了五排的包,让苏域一时无从下手。   可是衣服配饰这些她也是每天都要换的。   这时,卧室隐约传来时之湄的呓语。   没有时间再给他纠结,苏域凭印象找出她最常背的那个包,将女戒和录音笔胡乱往里一塞,转身就要走。   可想到录音内容,他又折返回来。   最后,苏域找到包最里面的夹层,郑重地放了进去。   -   “姐,大事不好了!”   隋瑗正在做按摩,闭着眼懒懒地问: “出什么事了?”   冯珣的语气宛若火烧眉毛一般, “今天上午时涧开了招股大会。”   “这有什么好慌的。”隋瑗不以为然, “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这次真不一样,时运生在会上透露时家将会和苏家联姻,劝大家不要抛手里的股份,对未来有信心。”   隋瑗倏地睁开眼, “你说什么?”   “苏家的新年晚宴那天的照片流出不少,在场的股东都表示要跟时涧共渡难关,股价今天已经开始回升了。”冯珣质问, “姐你那天不是也去了吗?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苏域给他女儿戴项链呢?”   “我当时哪能预想到现在的情况。”   隋瑗捂着额头坐起来,脑袋嗡嗡作响。   本以为时涧沦落至此,时运生铁定无法翻身。   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放弃,反而利用自己的女儿打起了翻身仗。   “你说,小湄她知道吗?”   “这还用问?”冯珣特别无语, “她不知道的话,这事有可能成功吗?”   确实。   隋瑗慢慢开始回忆过往。   当初是她主动过来联系自己说想来慈善晚宴,也是她主动表示喜欢苏域拜托自己创造机会……   冯珣不禁痛心疾首, “姐,你聪明一辈子,老了却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转。”   他过于笃定的语气反倒让隋瑗冷静了下来。   她迟疑着辩驳: “我总觉得小湄不太像那种人。”   “怎么不像?她可是时运生的女儿。”   “你别忘了,她也是你们家瑶瑶的女儿。”   “不要提瑶瑶。”冯珣像被踩到尾巴,瞬间激动起来, “她顶着瑶瑶的脸,行事作风却像时运生,姐,你不觉得很恶心……”   “够了。”隋瑗出声打断他, “每次遇到秦丽瑶的事,你就跟失智一样。”   “姐,我不像你,瑶瑶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死的时候我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畜生,现在看他又要翻身,你告诉我怎么淡定呢?”   “不淡定能怎么办,和你一起生气吗?然后呢?事情要怎么解决?”   几个问题砸过去,冯珣瞬间安静。   “这么大的人了,遇到事情只会生气。”隋瑗命令道, “自己冷静冷静,等我去问问时之湄。”   -   那天跟靳开瑞聊完以后,时之湄便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虽然记不清自己那天跟Louise具体说过什么,但肯定不是好话。   对待前男友,她向来不留情面,之前也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哪里不对。   可是——   ——怎么能让苏域看到呢?   他第一次谈恋爱,特别用心地对待这份感情,平时工作这么忙,都能时刻体贴照顾她。   就算是罪恶滔天的人,也希望能在自己珍视的人面前留下美好的印象,而她在毫无知觉的时候,已经将自己最恶劣的一面暴露给了苏域。   崩溃过后,时之湄又有些不解。   苏域早就知道这些,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跟自己恋爱呢?   合并了众创gg以后,宣传部慢慢恢复了以往的状态。   每天都是重复的工作内容。   时之湄更加提不起劲,明明都是简单的事务性工作,她却要磨蹭到不得不做的时候才开始。   这给了她充足的时间胡思乱想。   ——难道因为自己很像他高中喜欢过的那个女生?   时之湄开始钻牛角尖。   ——所以他接受和包容恶劣的自己,可能只是为了圆高中时候的遗憾。   一切仿佛都能说通。   时之湄忽然有冲动,想去苏域面前质问他是不是真的。   可下一秒,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为什么喜欢重要吗?   时之湄在以往的恋爱中从来不会关心这个问题,最开始付莹透露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觉得看到希望。   但是心里的愤怒和伤心却又是真实存在,无法忽略的。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时之湄接起来, “喂,姨妈。”   隋瑗直接下了通知, “小湄,今天下班以后来我家一趟。”   时之湄觉察出她语气异常,问: “出了什么事吗?”   隋瑗声音中罕见地带了点寒意, “来了你就知道了。”   时之湄心里开始打鼓。   但还是第一时间打开聊天窗口,跟苏域说晚上要去姨妈家。   信息发出去,她盯着对话框,不由地怔忪起来。   自己什么时候养成的跟男友提前报备自己要去哪里的习惯?   以前男友打电话问她在哪里的时候,时之湄还会嫌烦。   仔细想想,跟苏域恋爱后,自己改变的又何止这个。   以前的时之湄有些自我,不怎么关心男友。   只要人帅嘴甜活好就行,至于其他,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偶尔男友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她还会觉得这人话太多。   对象换成苏域,时之湄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想要了解有关于他的一切,甚至是他十年前在高中时暗恋过的女生,好奇他喜欢自己的深层原因,不惜大费周章地找他朋友问。   时之湄悲哀地发现,这段恋情让她越来越不像自己。   到下班点,她坐上去往隋家的车。   进了门,相熟的保姆走出来帮她脱下大衣, “时小姐,隋董在楼上等您。”   时之湄感觉气氛有点诡异,小声地问: “你知道隋董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吗?”   保姆摇了下头,又透露说: “不过隋董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时之湄哦了一声。   上了二楼。   隋瑗裹着披肩坐在沙发上,失神地眺望夕暮。   时之湄轻轻地叫姨妈。   隋瑗转过头来看她,眼底布满了血丝, “小湄,你来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只剩天边一点残红。   可能是她身后的背景太过凄凉,明明才几天没见,时之湄却在这个瞬间感觉姨妈老了很多。   她忐忑不安地问: “姨妈,您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有些事情想问你,小湄,如果你还当我是姨妈,就说实话。”   “您说吧。”   隋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 “小湄,你真的喜欢苏域吗?”   时之湄心里一沉。   看来姨妈已经知道自己最开始接近苏域的目的。   她迟疑着点了下头。   “喜欢他是你自己的意思……”隋瑗刻意地停顿了一下, “还是因为你爸呢?”   时之湄只能和盘托出, “姨妈,对不起,当初我说我在晚宴上对苏域一见钟情是假的,事实是我爸让我接近他的。”   “你竟然为了时运生来骗我?”隋瑗怒极反笑, “小湄,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   “我确实骗了您,但并不是为了我爸,而是为了我自己。”时之湄迅速组织措辞解释, “当初我爸停掉我的信用卡,逼我回国联姻,我拒绝不了又想不出其他办法,刚好那天晚宴碰到苏域,就打算利用他华耀太子爷的身份,让我爸暂时将其他联姻安排推后。”   隋瑗眼神缓和了些, “是这样的吗?”   “对。”时之湄急忙表示, “我就是不想听我爸的,才来找您。”   隋瑗又说: “现在时运生接着你和苏域的事情,暂时保住了时涧。”   时之湄懵了下, “什么?”   隋瑗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听到这个消息,你也不是很开心,对吗?”   “心情有点复杂。”时之湄跟她实话实说, “说不上不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隋瑗奇怪, “不过时运生毕竟是你爸,你对他感情竟然这么复杂?”   时之湄咬了下唇, “原因您应该也知道。”   隋瑗反应片刻,眼里微微透出讶异, “你都知道了?”   “对。”时之湄深吸一口气,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曾经击垮她的真相, “时蔚不是妈妈生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中时候有一次需要证件,我爸不在家,我去他房间里找,结果不小心翻出了亲子鉴定书。”   “看到的时候特别崩溃,对吗?”隋瑗长叹, “你妈当初面对的情况比你过分百倍千倍。”   时之湄惊讶地瞪大眼睛, “您的意思是我妈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时蔚的存在吗?”   “何止知道,她还被时运生逼着认他当自己的孩子呢。”回忆往昔,隋瑗头疼地闭上了眼, “我可怜的妹妹,当时刚流了产,身体都还没恢复。”   喉咙似被堵住,时之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本以为出轨已经很过分了,没想到时运生竟然敢这样对她妈妈。   时之湄喃喃着问: “怎么会这样?”   “也怪我舅舅,把秦丽瑶教得太善良太心软,被你爸爸三言两语轻易打动,执意要嫁给他,那个时候秦丽瑶已经从她爸那里继承了国内最大的餐饮品牌瑶记,她爸离世之前还给她已经请好代理人,她本来什么都不需要做,就能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辈子,结果她为了支持时运生的事业,把瑶记的供应链给了时涧,瑶记慢慢做不下去了,时涧反而越做越大。”   “你们……”时之湄语气艰涩地问: “……都没有劝一下她吗?”   “劝过,可秦丽瑶根本就不听,结婚以后她就很少联系我们,每次有什么事情我跟冯珣都是最后两个知道的,那段时间我在国外生孩子,哪里顾得上国内这些事情。”   原来妈妈跟自己一样,也是独自面对这件事,所有难以置信,彷徨无助,自我怀疑等等的情绪,她都经历过,而且还是自己当初的千倍百倍。   难怪最后会走上绝路。   时之湄心似被揪紧,一阵又一阵的疼。   “小湄。”   时之湄闻声抬头,眼神迷茫又悲痛。   隋瑗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你恨你爸吗?”   这个词让时之湄如遭雷击, “我……”   “他逼你妈走上绝路,骗你认私生子当亲弟弟。”隋瑗痛心疾首, “这样你都不恨吗?”   时之湄胸脯剧烈地起伏一下了, “我恨。”   这两个字好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干涩却坚定。   是的。   在时之湄内心深处是有恨的。   她恨时运生出轨害妈妈走上绝路。   她恨时运生让她把时蔚当亲弟弟。   她恨时运生拿自己当傻子骗。   她恨时运生逼着自己回国卖身救父。   她恨时运生害她独自面对这一切。   ……   “恨就好,秦丽瑶还有个好女儿。”隋瑗欣慰地翘起唇角, “接下来,我们来想想怎么彻底搞垮时涧。”   时之湄愣愣地问: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前几天在苏家新年晚宴上,苏域不是亲手给你戴了项链嘛,时运生大做文章,说时家要跟苏家结为姻亲,时涧是有未来的。”   “会有人信吗?”   “怎么不会?时运生靠这个已经成功地跟债务人达成协议,阻止股东抛售股份,如果能融到钱,时涧怕是真的要被盘活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时之湄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我现在就可以跟苏域分手。”   ————————   九点还有一更 第43章   她唇【二更】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时之湄想也不想,直接脱口而出。   “我现在就可以跟苏域分手。”   这下,愣住的人换成了隋瑗。   她反过来劝道: “倒也不至于分手,我们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时之湄却坚持说: “还是分手比较好。”   隋瑗疑惑, “你跟苏域发生了什么吗?”   “没什么。”时之湄故意装得满不在乎, “就是腻了,而且我更习惯英国的生活,一直想找机会回去。”   分手的想法在她心里盘桓已久,但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思索都以再等等看而告终。   隋瑗没要求她分手,但她却需要这件事来推着自己作出决定。   总算能下定决心分手。   离开纠结的漩涡,时之湄不禁松了口气。   以往恋爱时,她都是稍微烦腻就说分手,这次痛苦挣扎这么久,也算对得起苏域对自己的用心和体贴。   而且现在华耀宣传部已经搭好新媒体矩阵,日常运行良好,她留下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确实到了该说分手的时候。   时之湄想。   -   自从在时之湄包里放了录音笔和戒指盒,苏域的心便跟着悬到半空中。   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苏域没有干涉,只是默默地等她发现。   这一天,时之湄终于背起那只包。   苏域却没有预想中的开心。   就像不战而降的将军,不管先前多么渴望和平,缴械的时候心里还是会被懊恼和后悔填满。   下了车。   时之湄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   好似忽然被打乱节奏。她手忙脚乱地给姨妈打电话,确认落在隋家才微微松了口气。   冬天的衣服口袋很多,重要的东西都随身带,不需要拿包。   时之湄这样安慰着自己恢复镇定。   走到门口,她刷完指纹,猛地想起他特意将房门密码设置成两人生日的情形,心下一软。   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慢慢浮现在眼前。   他督促自己每天早起运动,他哄着自己按时吃饭,他默默为自己准备生日惊喜……   以后应该很难找到苏域这样的男友。   咔嚓一声,大门打开。   瞥见苏域的身影,心底不舍的情绪犹如惊涛骇浪,奔涌而来,瞬间席卷了她的理智。   时之湄鞋都来不及脱,捧着他的脸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苏域怔了下。   印象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主动,是录音起的作用吗?   想到这是自己将最卑微的部分剖开给她看才换来的,他的心情一时分不清是喜是悲。   稍稍分开一点,时之湄喘息着开口, “我……”   怕会听到关于录音内容的评价。   苏域倏地收紧搂在她腰上的手,用唇舌堵住时之湄没说出口的话。   两人的身体顺势贴合在一起。   仿佛回到刚开始恋爱的日子,欲念和得失交织,他们互不相让,使尽浑身解数挖掘藏在彼此身体深处的热焰。   被放到浴缸中,感受到倦意正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身体。   时之湄挣扎着坐起来,连带浴缸里的水哗啦作响。   “怎么了?”   苏域还未完全从刚才的激情中抽离,俯身凑过来要吻她。   “水温不合适?”   时之湄偏头躲开了他。   她咬了下唇,有点艰难地开口说: “苏域,我们分手吧。”   苏域愣住, “你说什么?”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重复, “我们分手吧。”   其实决定跟她恋爱之时,苏域就预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最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最后的期限能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掉落下来,某一瞬间,苏域仿佛能听到剑刃穿透心脏的声音。   最讽刺的是他露出最卑微最真诚的一面祈求她留下,本来还抱着打动时之湄的希望,没想到她接着提出分手。   苏域彻底死心。   他开口,声音干涩而沙哑, “好。”   在说之前,时之湄已经准备好了理由,没想到苏域问都不问,直接选择了答应。   难过的情绪瞬间蔓延到心头。   晚上,苏域睡在次卧。   离开他的怀抱,时之湄几乎彻夜未眠,辗转反侧时,她无数次地产生去敲次卧门的冲动,然后又自己强硬压制下去。   心里拉锯一整晚,到了凌晨时分,时之湄才疲倦地阖上眼。   外面忽然传来开关门的声音。   很轻,却让她立刻醒转。   苏域要出门吗?   这么早他要去哪里?   等等,现在这些都跟自己无关。   时之湄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反应太过奇怪,时之湄甚至担心自己反悔,天一亮,她便请周妈过来帮她收拾行李。   “怎么忽然要收拾行李?”周妈关切地问, “您今天出差吗?”   时之湄语气平静地解释, “我跟苏总分手了,现在要搬走。”   周妈惊讶地啊了一声。   毕竟昨晚她亲眼看着两人就黏黏糊糊地上二楼,怎么隔了一天就分手了呢?   周妈忍不住问: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我们已经决定好了。”时之湄扬唇笑了下, “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   周妈也不好多说,只能照吩咐打包收拾行李。   住进来不过短短数月,屋子里到处都是她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时之湄怔怔地看着熟悉的橱柜一点点空出来,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怅然。   周妈正在收拾衣帽间,将女士衣裙从衣橱里拿出来迭整齐。   瞥见两条裙子中间夹了一件男士衬衣,周妈抽出来,放回橱子里。   “那件衬衣不用放回去了。”时之湄忙阻止说, “一起打包吧。”   周妈动作一顿,有些奇怪, “这是苏总的吧?”   “他不要了,现在是我的。”   时之湄蹲下身,将苏域送的东西从整理好的箱子里挑出来。   花了大半天时间才整理完。   期间一直不见苏域回来,时之湄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声再见,然后上了隋家派来的车。   见了面,隋瑗打量着她的脸色,关切地询问, “你还好吗?”   “还好。”时之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收拾行李好累啊。”   隋瑗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赶紧上楼休息吧。”   “我不累。”时之湄又问,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我爸呢?”   “你对这件事竟然这么上心。”隋瑗欣慰地笑笑, “我今天刚得到消息,下个周末时运生准备在时涧宴请E市知名的几位知名的投资人,到时候你过去,当面宣布你跟苏域已经分手就可以了。”   这个周末吗?   算算也没剩几天。   时之湄迫切地想结束国内的一切,去国外,做回以前那个随性洒脱,无忧无虑的自己。   一上班,她便在OA上提交了离职申请单。   没有人找她谈话,也没有人过来挽留。   审批很快通过。   时之湄下拉窗体到末尾处,看着最后一个审批人的名字,久久无法回神。   好奇怪。   分手以后,苏域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姿态绝然得好像提出分手的人是他一样。   分手和离职的过程都很顺利,自己应该开心才对。   时之湄心烦意乱地关上OA。   管那么多做什么?   -   到了时运生宴请投资人的周末。   中午十二点半。   时之湄被载到时涧总店。   估摸着这个时间点里面的人已经到齐,她推门下车,娉婷袅袅地走进店里。   成年以后,时之湄也没来过时涧,但大堂经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时,时大小姐?”   时之湄随手撩了下微卷的长发,问: “我爸呢?”   “时董在一号包间招待贵宾。”   “他临时叫我过来一起吃。”   大堂经理不疑有他,忙安排服务生加座,然后亲自将时之湄领到一号包间门口,又恭敬为她打开门。   包厢里坐着几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此时都齐刷刷地朝门口看。   见到她,时运生笑容凝在脸上, “你怎么来了?”   旁边似有导演喊“Action”。   时之湄抬手捂住脸,哽咽着说: “爸,怎么办,我跟苏域分手了……”   在场其他人闻言不禁蹙起眉头,跟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时运生咬牙忍着火气,故作轻松地笑道: “你啊,总是这样闹,等会儿苏域到家里哄你回去,看你还分不分。”   姜还是老的辣。   三言两语便能将分手化解成小情侣日常闹别扭。   时之湄也不甘示弱,哭得更加卖力, “我没有闹,这段时间我都见不到苏域的人,只好从他家里搬出来。”   时运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缓了一会儿才强装淡定说: “肯定有误会,你先回家休息,等会儿我找苏域了解一下情况。”   目的基本达成,时之湄见好就收,听话地离开了包厢。   回到车上,她扯了两张纸巾,擦掉做戏的眼泪,闭目养神。   司机从后视镜打量着,忍不住问: “时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倦意, “这两天没睡好,太累了。”   同一时间。   坐在包厢里的时运生心里却只有愤怒。   原本席上这几家已经确定投资,只差走流程,就因为时之湄中间跳出来搅局,他们纷纷借口说临时有事,需要先走。   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再次绝望。   时运生几乎失去理智,抬手,将摆在面前的碗筷挥落到地上。   噼里啪啦的响声回荡在包厢里。   服务生探头查看里面的情况。   正在气头上的时运生怒吼, “滚,都给我滚。”   服务生吓得后退两步,摔倒在地。   他身后忽然响起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不疾不徐,优雅又动听。   服务生抬眼,看到一袭墨绿色旗袍越过自己,进了包厢。   “哟,这不是一大把年纪还想咸鱼翻身的时董吗?”   “隋瑗?”时运生咬牙切齿地说, “原来是你在背后捣鬼。”   隋瑗微笑, “讲道理,最开始让小湄过来找我的人明明是你。”   “……”   “想利用我当踏脚石,然后跟苏家联姻,你想得倒挺好,可惜你不会做人,连小湄都恨你。”   “她恨我?”时运生觉得荒唐, “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有什么资格恨我?”   隋瑗掷地有声地说:, “你害她两岁就没了妈妈,你骗她认私生子当亲弟弟,你还逼她为你的事业牺牲,她难道不应该恨你吗?”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时运生不禁冷笑, “原来只是要求她为这个家做点贡献都能委屈成这样,真是没有良心。”   隋瑗感慨道: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样自私自利,当初我妹妹真是瞎了眼才会选择跟你结婚。”   “你这个姐姐,永远把你妹妹当傻子,当初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真正爱她的人,秦丽瑶不嫁给我才是瞎了眼。”   “你胡说,就算我舅舅舅妈离世,她还有姐姐,有哥哥,有姨妈,有姨夫,什么时候你成唯一一个了?”   “你们爱她?”时运生讽刺地笑了, “你回去问问你表弟,秦丽瑶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对她做过什么,秦丽瑶生完孩子,他忽然决定回国发展又是为了什么?”   隋瑗一懵, “你说冯珣?”   “连这些都不知道,你还敢说你爱她?”   “那也好过你羞辱她,逼她走上绝路。”   “我并没有逼她。”说这话时,时运生神情中透出柔意, “她不适合做我的妻子,我就放她走,让她以后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可她离不开我,我也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留下。”   -   时之湄跟苏域分手的事情很快在圈内传开。   听到这个消息,付莹彻底慌了,上班时间就去办公室找时之湄确认。   苏域将付莹调到总公司,接替时之湄担任宣传部主管。   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时之湄一直在跟付莹做交接。   见付莹过来,时之湄自然自然地以为是要聊工作。   “年底那段时间工作很多,我刚整理完一半。”时之湄抄起桌上的文件递到她面前, “你先看一下,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付莹接过文件,忐忑不安地开口, “我听说你跟苏域……”   差不多的问题,时之湄最近已经听过无数次,以至于现在刚提起开头,她便借口说: “对,我们已经分手了。”   付莹咬着唇,一脸的不敢相信, “你们的感情不是很好吗?”   “那只是你的感觉。”时之湄有些不耐, “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好。”   “都怪我。”付莹似在喃喃自语, “我现在就去找苏域,告诉他所有的一切,让他把当年的事情跟你解释清楚。”   ————————   明天见 第44章   她唇【一更】   “都怪我。”   付莹忽然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时之湄上前,抓住门把手, “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苏域,告诉他所有的一切,让他把当年的事情跟你解释清楚。”   “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付莹情绪逐渐失控。   她开始细数自己犯过的错误, “当初我不该自作聪明,告诉你苏域高中喜欢过别的女生,让你产生误会,之后更不应该拦着开瑞……”   时之湄出声打断, “你觉得没有这些,我跟苏域就会永远在一起吗?”   “但你们不能因为这个分手。”付莹吐露真言, “现在这个情况,我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苏域。”   “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时之湄顿了顿,又说, “他自己都没有再争取一下,怎么能怪到你呢?”   话一出口。   她才恍然惊觉,自己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提出分手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苏域能毫无障碍地切换回以前的生活状态,而自己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然后胡思乱想。   ——难道他早就想分手,但是不想做这个恶人,一直等着她提?   ——苏域该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个女生的替身,发现没有那么像就不喜欢了?   ——之前所有的关心,体贴,温柔和真诚都是假的吗?   付莹仍旧一脸内疚, “可是……”   “你不要有点关系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恋爱分手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跟别人没有关系。”时之湄无声地叹气, “我跟苏域这个情况,就算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会因为别的事情分手。”   回国的时候,预计短时间内没有机会再出去,时之湄将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上飞机。   虽然来回都有司机帮忙搬运接送,但还是很麻烦。   这次出国,她打算只带一些重要物品。   隋瑗走进她的房间,看到收好的行李箱,有点惊讶, “就带这些?”   时之湄点头, “剩下的就拜托姨妈了。”   隋瑗又问: “需要我给你寄过去吗?”   时之湄想了下,回答: “不用吧,剩下的不太很重要,到了英国再买也很方便。”   “也行,等有需要的时候你再跟我说。”   隋瑗抬手,捏了捏眉心,灯光洒下来,照出她的疲态。   时之湄有点奇怪。   按理说,成功搅黄时涧的投资,姨妈应该开心才对,但那天以后她却肉眼可见的颓下去。   离开的那天,隋瑗送时之湄去机场。   途中路过博闻中学。   隋瑗竖起耳朵,专心辨认了一阵,开口说: “又不是毕业,怎么在放送别啊?”   时之湄没注意听, “啊?”   “你们高中毕业的那天,学校没有放送别吗?”隋瑗解释说, “我们上学的时候都放是的这个。”   时之湄茫然地摇头, “我都忘了。”   她在高中意外得知时蔚不是弟弟。   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时运生和时蔚,每天放学对她来说变成一种折磨。   时之湄不由得想到出国读高中。   从小到大,时运生都不怎么管她和时蔚,所以时之湄理所当然地认为,他肯定会答应。   没想到时运生听完,想都不想,一口回绝说不行。   “你想出国也得等大学,十八岁之前,你想都不要想。”   所有的理论,争论,甚至吵闹都无法改变他强硬的态度。   时之湄只能数着日子等成年。   高中毕业典礼对她来说是自由和解脱的起点。   时之湄心里没有一丝关于离别的愁绪和不舍,只有即将出国开启新生活的开心和期待。   但到了现在,车离机场越来越近。   她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在一点点被搬走。   远处的学校里隐隐飘出合唱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1]   -   三个月后。   难得有空聚到一起,魏真端着酒杯,感慨道: “你这次回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时之湄垂眸看着自己的酒杯, “是吗?”   魏真慢悠悠地开始细数, “看看你现在,早睡早起,一日三餐,工作健身,想约你出来喝个酒竟然还要提前几天打招呼。”   时之湄顿了顿,茫然地摇了下头, “我也不知道。”   除了刚到英国通宵跟朋友们玩了几天,倒完时差以后,时之湄慢慢恢复了国内的状态。   她拿到一家老牌企业中层管理的offer。   得益于在华耀工作时积攒下来的经验,度过最开始的适应期,做起事来也能得心应手。   时之湄现在每天早起,请私教到家里来健身,按时吃晚饭,非必要的应酬和聚会能推就推。   几乎和在国内时一模一样。   想想自己出国的初衷是过回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生活,她又觉得好笑。   “你说说你,又不缺钱,干嘛非要找工作呢?”魏真不理解, “跟我们一起吃喝玩乐不好吗?”   “其实工作也很快乐的。”   “啊?工作那么辛苦,那能有快乐啊?”   时之湄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魏真不在此山中,很难体会到攀登的乐趣。   虽说进一步有一步的辛苦,但同时也会产生相应的成就感,而且越靠近山顶,这种感觉是成倍增加的,特别容易上瘾。   魏真托腮,说出自己的猜测, “感觉你受了之前那个事业型男人影响……”   嘴里的酒液微微发苦。   时之湄抿唇咽下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约我出来不是要聊你的新男友吗,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你信息落后太多了吧,最近我都打算分手了。”魏真不满地蹙眉, “上次叫你出来看人,结果你又说工作忙没空。”   “你现在节奏太快了吧,我才一次没去,你已经准备分手了。”   “明明是因为之前那么多次叫你都不来,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叫你的习惯了好吗?”   时之湄一下子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说: “也是。”   魏真举起酒杯,向她发出邀请, “下周菁菁她们要搞个大一点聚会,很多人都要带朋友,我准备趁机找一个新男友,你要不要来呀?”   时之湄思忖了下,还是说: “我不一定有空。”   “别跟我说又是因为工作?”魏真好奇, “你回来以后一直没找男友吧?真的不想来一个吗?”   时之湄: “……”   魏真: “我都怀疑回来的不是真正的小湄,而是一个跟小湄长得很像的人。”   沉默片刻,时之湄试着推心置腹, “怎么办,我好像对男人失去了兴趣。”   魏真:?   这种感觉像玩游戏。   打完最后的boss,顺利通关以后,没有耐心再从新手村重新开始玩。   以前还是交往一段时间才会腻,现在光是想想恋爱要走的套路,时之湄就觉得厌烦。   告别魏真,回到家里。   换好鞋,虚无感扑面而来。   时之湄疲倦地抬起眼,恍然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颐和国际。   直到目光触及迎上来的保姆,才回神,将自己脱下的大衣交给她。   初到伦敦时,她转了好几个房子都不满意,但来到这里,只看了一眼,她就决定要组。   这个房子的格局像极了颐和国际。   租下来后,时之湄又将这里慢慢布置成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其实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这里离熟悉的区域很远,上班和参加聚会都不方便,但住在这里,却莫名让她安心。   时之湄离开以后,付莹正式接手华耀宣传部。   付莹经常拿工作上的难题过来请教时之湄,节假日会给她寄一些国内的礼物,有时也会跟她分享生活中发生的趣事。   两人断断续续地保持联系。   一次,付莹不经意间提起苏域。   时之湄好似忽然被针扎了一下,过了许久才回复: 【莹莹,以后还是尽量不要提他吧。】   付莹立刻跟她道歉,并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提。   冷静下来,时之湄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明明是和平分手,干嘛搞得跟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可能是生理期将至。   都怪激素,让她变得敏感又脆弱。   如果要问时之湄出国以后,生活中有什么事值得开心?   一定是生理期变正常了。   从确诊开始算,前后花了大半年的时间,为此她还改变了生活习惯,终于调理好了。   她开心地拿起手机,翻了一圈,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分享喜悦的人。   魏真她们连自己的卵巢多囊的事情都不知道,就算高兴多半也是带着敷衍的。   更别说其他同事和朋友。   时之湄不能避免地想到苏域。   当初他陪自己看医生时表现得比自己还紧张,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没分手之前,他一定特别开心。   时之湄无声地叹了口气。   算了。   能调理正常就好。   有没有人替她开心不是很重要。   -   跟时之湄分手当天,苏域便搬回了苏家。   由于没做解释,苏炎均和容蕴只当他跟时之湄吵架了。   苏炎均本来准备趁机劝苏域分手,没想到这时传出两人分手的消息,还是时之湄亲自说的。   不久前,苏域刚在自家晚宴当着众人的面亲手给时之湄戴上项链。   这个行为等于宣布她就是苏家未来的儿媳妇,结果没过几天,时之湄公开说两人已经分手。   无形中就给别人一种苏域被时之湄甩了的感觉。   当然,以他对儿子的解,基本可以确定事实也是如此。   苏炎钧顿感颜面扫地。   他们家餐桌气氛在那一天降至冰点。   苏域看上去好似没受到影响,神色平静如常。   苏炎均火气却越烧越旺,燃至顶点,他啪地将筷子摔到桌上。   旁边的容蕴吓得浑身一颤,拍着胸口问: “这是要做什么?”   苏炎均质问道: “苏域,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苏域镇定自若地说: “我跟小湄已经分手了。”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们在一起了吗?”苏炎均冷笑, “从小到大,我对你高标准严要求,好不容易教得人人称好,结果就因为你非要跟隋瑗她外甥女谈恋爱,现在好了,你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我看再过几年,你也跟容忱一样进娱乐圈演戏吧。”   “少说两句吧。”容蕴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劝道, “他刚分手,心里也很难受。”   苏炎均却不以为然, “我看还不够,要让他更难受,才能牢牢记住这次的教训。”   苏域始终一言不发。   他面容平静得好似高山积雪,不管是风刀霜剑,还是万物复苏,他兀自岿然不动。   说不过苏炎均,容蕴悻悻地住嘴。   “还有你。”苏炎均火气未消,转而说起妻子, “以后注意别跟隋瑗走得太近,要不是她平时没有管教,她的外甥女也不至于连你儿子的面子都不给。”   容蕴敷衍地附和道: “知道了。”   不过令苏炎均欣慰的是,这段时间苏域又做回以前那个恪守本分,听话懂事的完美儿子。   恰逢春回大地,   苏炎均将家里和公司的事情交托给他,然后空出时间和精力跟容蕴外出旅游。   跟时之湄分手后,苏域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他好似上紧发条的机器,日夜不停地连轴转,不过短短三个月,辅助他处理工作的核心团队几乎扩充了一倍。   偶尔容忱回E市他还要亲自去机场接。   这天,容忱落地已经是凌晨。   在后座补了一路觉,下车以后,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快步追上哥哥, “苏域,听说你最近很忙啊。”   苏域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走到别墅门口,光线骤然变亮。   容忱不经意地偏头瞟了一眼,瞬间惊到, “苏域,你怎么了?”   苏域面露疑色。   容忱打开相机,调成自拍模式递到他眼前, “看看你的脸色,比每天熬大夜拍戏的我还差。”   苏域随口敷衍, “最近工作太忙。”   容忱狐疑, “看你这个情况,华耀快倒闭了吗?”   苏域: “……”   苏域: “你就不能盼着家里点好?”   容忱没好气地反问: “既然还没到这个地步,你这么拼是为了什么呢?”   苏域沉默片刻,诚实地回答,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自己不能停下。”   只有一刻不停,彻底变成工作机器,他才能暂时忘却已经跟时之湄分手的现实。   过往二十多年的生命里,苏域都是天子骄子般的存在。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只要自己想要,整个世界尽在掌握。   跟时之湄分手这件事,都不用听其他人的评价,单是付出所有却落得满盘皆输这点,由此生出的挫败感就足以将他淹没。   容忱收起吊儿郎当的做派,神色认真地劝道: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注意身体啊。”   苏域淡淡地嗯了声。   不提还好,容忱说完,第二天苏域就病倒了。   容忱摸摸他的额头,赶紧让保姆请医生,自己则从医药箱里找出体温计给他量体温。   39.7°。   容忱一惊,毕竟在他印象里,苏域没怎么生过病。   苏域难受地扯了下睡衣领口,嘴里喃喃地叫: “妹妹,妹妹……”   容忱:?   该不会是烧胡涂吧?   他提高音量,纠正说: “你只有一个弟弟。”   苏域依旧反复念叨着“妹妹”。   “别想了。”容忱有些无语, “爸妈这个年纪不可能再生了。”   幸而医生及时赶到,检查过后说只是疲劳过度加上着了凉,没有大碍。   苏域服下药,沉沉地睡了过去。   容忱这才松了口气,靠在房间门框上,心里满是庆幸。   幸好自己临走之前问了一句苏域醒没醒,要不然爸妈都不在家,保姆又不敢擅自进他的房间,苏域还不知道烧到什么时候。   不过刚才他叫的是什么?   妹妹?   容忱脑中灵光一闪。   苏域的前女友,自己和杨程奕的老同学叫什么名字来着?   时?   时之?   时之湄!   容忱心底滑过一声叹息。   而后他拨通杨程奕的电话,问: “你跟苏域前女友还有联系吗?”   ————————   [1]引自李叔同填词歌曲《送别》   晚点还有一更 第45章   她唇【二更】   四月初。   时之湄意外在英国见到了容忱。   他还是卫衣牛仔搭牛仔外套,打扮得很像普通大学生。   见到她,容忱拉下口罩,说了句“好久不见”,然后迅速拉回原处。   时之湄愣愣地回: “好久不见。”   早先杨程奕忽然过来问她现在的住处时,时之湄已经感觉到他别有目的。   怀揣着期待,她将详细地址告诉了杨程奕。   没想到来找她的人是容忱。   “有空吗?”容忱问, “找个咖啡馆聊聊?”   时之湄想了下,说: “好。”   两人就近找了个咖啡馆。   点完单,容忱试探性地摘掉口罩,发现周围没人注意,便放心地将鸭舌帽也一并取下。   他长舒一口气, “幸好我只是红遍大江南北,还没有打开海外市场。”   时之湄有些好笑, “不应该用‘可惜’吗?”   “如果你每次出门都跟做贼似的,你就知道能有个地方能不用戴帽子和口罩有多么幸福。”容忱彻底放松下来,从怀里摸出烟, “介意吗?”   “当然。”时之湄见他没有收的意思,一把抢到自己手里,直接切入正题, “你大老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容忱抿唇,忽然有些难以启齿。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即使是亲兄弟,掺和进来也有点多管闲事的味道。   要不是看出苏域隐藏起来的心碎和不舍,他也不愿意趟这个浑水。   外面忽然飘起了雨。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问: “是关于苏域的吗?”   得到鼓励,容忱说: “其实苏域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你。”   时之湄心尖一颤,问: “然后呢?”   “月底是苏域的生日。”容忱鼓起勇气,提出请求,可不可以拜托你抽出一两天的时间,回国帮苏域庆祝生日呢?”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是。”   时之湄然, “你瞒着苏域过来找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对吗?”   容忱: “……对。”   “对不起。”时之湄回绝,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可是……”容忱狠了狠心, “苏域前段时间病倒了,意识模糊的时候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时之湄惊讶地抬起眼。   见她表情略有松动,容忱趁热打铁, “还记得之前你陪苏域去机场接我那天吗?也是苏域提醒我要夸你好看……”   往事随他讲述慢慢涌上心头。   很多温情脉脉的片段在当时不过只是日常生活,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刻骨铭心。   时之湄勉强维持理智, “可我还是没办法答应,对不起,容忱,你有你的打算,我也有我的。”   容忱神色瞬间黯淡下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今天过来多有打扰。”   时之湄将烟盒重新推到容忱面前。   无声地提醒他应该离开了。   雨越下越大,打在咖啡馆的玻璃窗上,沙沙作响。   容忱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说: “我还记得那天苏域把我送到家门口,忽然又回去找你,长这么大,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开心……”   时之湄忍不住出声打断, “够了。”   容忱却不依不饶地继续往下说: “苏域在我们面前都是不茍言笑的,我爸对他的要求特别高,他习惯紧绷,假装自己不需要娱乐,不需要放松,我很少看到他开心的样子,所以曾经我以为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   离开时雨还没有停。   容忱将卫衣帽子往头上一罩,大喇喇地走了出去。   上了出租车,他给杨程奕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好像惹到咱们老同学了。”   “啊?”杨程奕讶异, “你说什么了吗?”   “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她苏域之前对她有多用心。”   “他俩都分手好几个月了,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没有意义,可我不想看苏域一个人痛苦。”容忱顿了下, “我要让她永远记得苏域。”   容忱走后,时之湄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反复回想刚才听到的话。   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   心好似裂开一道缝,有风灌进来,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扫刮。   时之湄逼迫自己停下。   明明已经在国外开启新生活,不该再陷进国内那篇温柔的泥沼中。   分手以后,一切从头。   这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吗?   现在又在做什么?   时之湄定下心神,撑开伞,只身走进雨中。   -   强迫无用,时之湄每天安排工作,目光还是本能地落在23号上。   随着日期临近,她变得越来越烦躁。   怕控制不住自己,时之湄提前一天问魏真她们23号有没有什么安排。   魏真: “没有。”   时之湄有些失望, “这样啊。”   魏真问: “你那天有什么事吗?”   “没有。”时之湄想了想,又说, “就是想喝酒了。”   “想喝酒还不简单。”魏真懒洋洋地说, “马上给你安排。”   魏真安排的酒吧在她们住所附近,离时之湄上班的地方远,加上路不好走,她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过马路时,忽然被人拦住去路。   借着月光和路灯,时之湄认出来人——   ——Louise。   “好久不见,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没想到还真是你。” Louise上下打量着她, “你竟然又回来了?”   看到Louise,时之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要不是他忽然冲出来拦车,自己不至于口出恶言,苏域也就不会看到自己最恶劣的一面。   时之湄现在懒得理他,绕过Louise径直往酒吧走去。   “让我猜猜。” Louise紧跟上来, “你回来之前一定跟那个人提了分手。”   时之湄转身,不耐烦地看着他, “这管你什么事?”   “被我猜中了。” Louise得意地笑了起来, “亏我当初还特意过去提醒他,那个人竟然不领情,说他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结果落得跟我一样的下场,真是活该。”   时之湄瞬间好似被雷击中,, “你说什么?”   “我已经说完了。” Louise扬唇笑了下,转身走向自己的伙伴, “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时之湄追过去,问: “你去找过苏域?”   Louise沉默不答。   时之湄换了一种问法, “你需要多少钱?”   Louise想了想,报出一个数字。   时之湄拿出手机给他转过去。   Louise这才松口, “那天我们见面以后,我单独去找了他一次。”   “你跟他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无非是你当初对我怎么怎么好,之后又对我怎么怎么坏,让他引以为戒。”   时之湄忍住瞪他的冲动,问: “他有什么反应吗?”   “他没有反应,还说我这样诋毁前任很不对,然后他说他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Louise忍不住轻嗤, “特别好笑的一个人。”   时之湄呵斥, “不准你这么说他。”   Louise悻悻地闭嘴。   转身重新走向酒吧,短短一段路,时之湄回忆起许多细节。   苏域开完会回酒店找她,问她是怎么回事,自己用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不开心的事情上当借口,企图搪塞过去,苏域表达不同意见,自己还发了脾气。   越想越觉得不合理,他刚在背后给自己收拾完烂摊子,想要一个解释,等来的却是搪塞和生气。   任谁都会产生分手的想法吧?   但苏域却对自己越来越好,究竟为了什么呢?   瞥见时之湄的身影,谭菁菁跟身边人停下交谈,朝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   “哟,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吧,竟然能跟时大小姐在工作日喝上一杯。”   时之湄坐下,面无表情地问: “酒呢?”   谭菁菁跟魏真交换了个眼神,拿起酒瓶将她面前的杯子倒满, “行,今晚您敞开了喝。”   时之湄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台上换了人,新来的歌手一上来就撕扯着衣服唱摇滚,瞬间点燃了整个场子。   音乐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时之湄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头也不抬,一杯接一杯喝。   谭菁菁拍了下魏真,小声问: “她最近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魏真撇撇嘴, “她回国以后一直都怪怪的。”   谭菁菁点头附和, “也是。”   时之湄下班后直接来了酒吧,没有吃晚饭,酒喝得又急。   几杯下肚,胃里像火烧一般难受。   她支撑不住,捂着嘴跑向洗手间。   吐了个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平复下去,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洗手台旁,掬了把凉水拍打自己的脸。   瞬间清醒过来。   酒精加速了血液循环,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时之湄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晚上十点半。   在心里粗略地算了下时差,国内还没到23号,还来得及。   转了个身的功夫,她又意识到即使马上就能飞,也要十几个小时才能到。   不一定能赶上。   就算赶上了回去干什么呢?   给苏域过生日吗?   去的话要用什么身份呢?   好似瞬间被抽走所有力气,时之湄缓慢蹲下///身。   刚才好不容易用酒精压下去的苦涩情绪慢慢从喉咙爬上来。   她之前跟苏域承诺过两次要给他过生日。   虽然第一次说是为了哄他开心,但第二次是发自内心的。   当时她刚过完生日,被苏域感动得不行,自然而然地想要回报他。   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自己都没有兑现过。   忽然响起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外面传来魏真关切的声音, “小湄,你在里面吗?”   时之湄深吸一口气,说: “我在。”   “你还好吧?”   “我没事。”   时之湄打开门锁让她进来。   “怎么蹲在地上啊?”魏真大惊,伸手要扶她起来, “头晕吗?哪里不舒服?”   时之湄抬起头,神情茫然地问: “真真,我是不是很坏啊?”   “啊?”   “我很坏吧。”   魏真以为她喝多了,捧起她的脸。开玩笑般地哄着, “我们小湄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时之湄摇头,哽咽着反省自己, “我嘴里没有真话,只会说好听的哄人,却没有一次算数。”   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她,魏真愣在原地,只能干巴巴地劝说: “小湄,你别这样……”   魏真手足无措的表情让时之湄清醒了些。   自己真是喝多了。   竟然会跟魏真诉苦。   她们只是偶尔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平日见面看到的都是彼此光鲜亮丽的模样,哪里知道怎么安慰呢?   时之湄稳稳心神,噗嗤一声笑开, “怎么样?吓到了吧?”   “哇靠你现在演技见长啊。”魏真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 “赶紧收拾好出来喝酒。”   “我不喝了。”   时之湄重新站到,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裙子。   “明天还要上班呢。”   “也是,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魏真又问, “我帮你叫个车?”   时之湄说: “不用,司机在外面等我。”   魏真仍坚持将时之湄送到酒店门口,看着她坐上车,才安心回到卡座上继续喝酒。   时之湄回家后却彻底失眠了。   其实分手以后,她的睡眠质量便直线下滑,每天都辗转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但这一晚,到了凌晨四点,她仍旧睡意全无。   明明累得不行,但闭上眼,脑海里总是自动播放那些她难以舍弃的过去。   可现在有什么意义呢?   容忱说的那些好,她早就知道,而Louise说的那些,她刚刚才知道。   但本质上没有区别。   都已经过去。   这样想着,时之湄却烦躁到几乎要崩溃。   她翻身坐起,走进衣帽间里,在衣橱底层翻出苏域的衬衣。   幸好出国时犹豫好半天,还是带上了。   当时她就知道有朝一日,肯定能派上用场。   时之湄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展平,然后躺了上去。   感觉好似回到苏域的怀里,空荡荡的身体被一点点填满。   曾经,她在这个怀抱里,不需要维持光鲜,不需要掩饰情绪,更不需要隐藏狼狈。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现在,时之湄只能躺在被自己弄脏的衬衣上,找回了点安心感。   她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   时之湄本以为睡在苏域衬衣上只是权宜之计。   没想到自此以后,却一发不可收拾。   她每晚只有躺在苏域的衬衣上,才能安然入眠。   不知不觉间,时之湄连常用香水都换成跟苏域身上味道很像的那款。   心里终于不再整天纠结得难受。   往后的日子似流水,悄无声息地滑过。   当大雪覆盖了整条街,路边的店纷纷开始装扮自己的圣诞树,时之湄知道,一年中最难过的节日要来了。   但今年她不再像以往那样难受。   可能因为去年生日过得太温暖了,同样地,这也导致她难以忍受孤独。   就像吃过糖的孩子咽不下太过苦涩的药。   尤其这个特殊的节日,外面满世界都在欢庆,自己却要一个人在家里,面对空荡荡的房子。   时之湄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她今年还想吃长寿面,还想收用心的礼物,还想被人抱在怀里谈心。   但时之湄也清楚。   除了苏域,不会再有人这样用心为她准备。   思来想去,只能去找谭菁菁她们。   十二月初,时之湄便跟魏真打招呼说今年圣诞聚会自己也要去。   魏真惊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时之湄转移话题, “你们往年都怎么庆祝啊?”   “其实跟平时也差不多,就是一起装扮圣诞树,然后喝喝酒玩玩游戏。”魏真贼兮兮地笑起来, “不过每年都有很多人带朋友过来,基本都是帅哥哦。”   时之湄问: “你又要换男朋友了吗?”   “我还不一定呢,主要是你。”   “我?”   “你回来都快一年了,一直都没有再交新男友。”魏真狐疑,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时之湄: “……”   其实她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孤独感越来越强烈。   时之湄之前一直在用工作转移注意力,可大半年过去,工作流程已经烂熟于心,每天的工作趋于日常和平淡。   生活逐渐变成一潭死水。   回家时,沉默多日的微信忽然跳出新消息。   付莹: 【小湄,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付莹: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她这个语气让时之湄自然而然地产生联想: 【不会是宣传部的事吧?】   付莹: 【不是不是。】   付莹: 【我都接手大半年了,要是还拿宣传部的事找你也太没用了吧。】   时之湄: 【那是?】   付莹期期艾艾地回复: 【是感情方面的。】   时之湄讶异: 【哇哦,我们莹莹恋爱了吗?】   付莹更加不好意思: 【还没有,就是最近遇到了一个人。】   时之湄: 【你喜欢他?】   付莹: 【有一点点。】   时之湄接着问: 【他对你呢?】   付莹: 【我不确定。】   付莹: 【所以想来问问你。】   时之湄: 【你说。】   付莹: 【我们两个在业务上有些接触,他要了我联系方式,有的时候会约我出来吃饭。】   时之湄: 【都这样了,还不能确定吗?】   付莹: 【但他对别人好像也这样,而且每次来找我都是因为工作。】   付莹: 【我担心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时之湄: 【先不管他怎么样,你是喜欢他没错吧?】   付莹: 【……对。】   时之湄: 【那你在接触的过程中,让他喜欢上你不就完了?】   付莹: 【还可以这样吗?】   付莹: 【万一他接触下来发现不喜欢我怎么办?】   时之湄不由得一愣: 【你怎么会这样想?】   付莹: 【可我就是会有这样的担心。】   时之湄: 【你长得这么漂亮,性格也不错,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付莹: 【真的吗?】   时之湄顺势鼓励她: 【不要担心,喜欢就往前冲好吗?】   时之湄: 【等你的好消息哟。】   付莹: 【好的!】   付莹: 【谢谢你,小湄。】   时之湄放下手机,心里不免有点怅然。   她鼓励付莹迈出脚步,自己却困在过去的泥沼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   时之湄想。   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圣诞节当天,谭菁菁她们照例包下酒店一层作为聚会的地方。   作为今年的主办人,魏真开场的时候特意提到时之湄。   “来来来,我们一起欢迎今年终于想通加入我们的时大小姐。”   在场所有人笑着朝她举杯。   觥筹交错中,杯盏相碰发出的清脆声响和众人的欢笑声混合成一种美妙的音乐。   时之湄置身其间,却感觉自己的灵魂好似飘到半空。   看着底下的男男女女,像在看另一个世界的人。   孤独的感觉忽然又深了一层。   她借口喝多了,避开人群去角落休息。   忽然,身边的沙发陷了下去。   时之湄挣开朦胧的醉眼,对上一双浅棕色的眼眸。   酒过半巡,她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反射性地叫: “苏域?”   男人没听懂,用英语问她: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时之湄回过神,挣扎着坐直身体, “刚想问你的名字。”   “Aldrich。”男人抬手扶了她一把,关切地问,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时之湄抬眼,迅速地打量了他一下。   是个帅哥。   优越的眉骨和浅色的瞳孔都让她不能避免地联想到一个人。   一个她今天非常需要的人。   时之湄重新打起精神,慢悠悠地说: “因为找不到同伴呀。”   Aldrich顺势靠近,姿势好似跟她秘语, “请问我今晚能有当你同伴的荣幸吗?”   时之湄正要偏头躲开他撩拨的气息,心里忽然窜出一个念头,她鬼使神差地问: “你会煮面吗?”   Aldrich一怔,问: “意大利面?”   时之湄反射性地想说不行,可话到嘴边又改成也行吧。   意大利面也是面,吃起来应该差不了太多。   打定主意,她冲他勾了勾手, “现在要不要跟我走?”   Aldrich疑惑, “去哪里?”   时之湄深深地吸气,回答, “去可以煮面吃的地方。”   思索过后,她将Aldrich带回自己住的地方。   Aldrich收到暗示,上了电梯,他抬起手,试探性地在她腰间游走。   许久未被男人陌生的气息侵袭,时之湄不适地躲了一下。   Aldrich顺势从她毛衣下摆摸了进去。   他惊喜地夸赞, “你竟然还有马甲线。”   拥有的时间长了,时之湄平时已经不会特别注意自己的马甲线。   刚发现的时候,她还会拉着苏域的手,半是炫耀半是邀功地让他摸摸看。   往日的记忆让她更加混乱。   正好电梯升到顶,轿厢门从中缓慢打开。   映入眼帘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恍惚间,时之湄以为自己又在做梦,惊喜地走上前, “苏域。”   ————————   下周见 第46章   她唇   恍惚间,时之湄以为自己又在做梦,惊喜地走上前, “苏域。”   苏域死死地盯着Aldrich放在她腰际的手,目光幽暗,似在酝酿一场风暴。   时之湄莫名有种出轨被抓的心虚感。   出于本能,她一把推开了Aldrich。   苏域随即抬手,将她擒到自己身前。   Aldrich拉住时之湄,却被男人阴鸷的眼神吓住,再看时之湄,她脸上没有半点抗拒的意思, Aldrich只能松开手,不情不愿地离开。   苏域身上淡淡的烟味提醒时之湄,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   思绪混乱,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后退两步,隔开一段距离后问: “你来做什么?”   苏域言简意赅地说: “开门,我们进去聊。”   如今他说话的语气,周身散发的气息让时之湄感到陌生,她避开苏域迫人的目光,婉拒道: “就在这里说吧。”   苏域十分强势地将她推到门口, “开门。”   “你现在也太不讲理了。”时之湄抬眸,触及熟悉的眉目,心不由得一软,眼睫跟着垂了下去。   两人无声地对峙了许久。   最后是时之湄率先败下阵来。   她今晚喝了太多,折腾了这么久,现在站都站不稳,只能刷指纹开锁。   门打开的瞬间,时之湄就后悔了。   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苏域已经越过她走了进去。   他环顾四周,再看她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讽刺的味道, “这是什么意思?”   时之湄干巴巴地解释, “我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之前也跟你说过,我更习惯住这种格局的房子……”   苏域没听她说完,径直上了二楼,直奔软装最多的卧室。   时之湄一惊,忙追过去, “停下,不准进我的卧室。”   苏域拐进主卧,目光落在床上。   他的衬衣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整个房间都陷入难堪的沉默中。   苏域回身,寒声问: “这又要怎么解释?”   时之湄紧张到浑身发颤,无奈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说辞。   苏域步步紧逼, “为什么要把我的衬衣铺在床上?”   时之湄不断后退,直到腘窝抵上床沿,再无退路。   苏域走到她的面前,突破安全距离以后,隐隐地在她身上嗅到自己的味道。   自然界中,动物用气味标记自己的领地,此时此刻,眼前的一切包括时之湄身上的味道都在暗示他——她就是你的。   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苏域厉声质问: “你跟别人上床的时候也铺着我的衬衣吗?”   时之湄瞬间涨红了脸,反驳道: “我没有。”   苏域接着问: “那个时候你心里想的是我还是他们?”   “闭嘴。”时之湄忍无可忍, “这跟你没有关系,我们早就已经……”   脑中似有一根弦忽然崩断,这个瞬间,苏域做了分手时想做却没有做的事——以吻封缄,堵住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诀别。   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她所有的理智都被烧成了浆糊。   时之湄呜咽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苏域俯身过来,继续吻她。   接下来的一切好似水到渠成。   都是久旷之身,纠缠起来难免有些失控。   眼前的眉目是熟悉的,可他身上的烟味和强势的手段却在提醒着时之湄,他早已不是去年陪自己过生日的那个苏域。   时之湄有些崩溃,开始用指甲和牙齿发泄自己的情绪。   苏域嘶一声,拿起自己的领带束缚住她的动作。   自巅峰落下的瞬间,时之湄闭上眼,眼角无声地渗出泪水。   苏域凑过来,温柔而缠绵地吻着她的眼角,似在品尝她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云收雨散。   苏域下床,回头看了时之湄一眼,最后还是独自进了洗手间。   洗漱完毕走出来,时之湄已经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苏域放轻脚步,绕到她面前。   即使脸上带着残妆,依旧能看出眼下的那片乌青。   她这段时间一直没睡好吗?   心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疼。   时之湄一个人睡觉时习惯蜷缩成团,有点像胎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   联系到她的身世,苏域每次看到,都会轻柔地将时之湄拢到怀里,尽力给她创造跟母体相似的温暖环境。   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苏域移开目光,开始穿衣服。   只是先前他身上穿的衬衣在刚才被她扯坏。   苏域犹豫了下,最后拣起她铺在床上的那件穿上,然后朝厨房走去。   -   次日,时之湄醒来,意识尚不清醒。   但周身的不适提醒她,脑海中那些凌乱的记忆不是梦。   苏域真的来了。   还看到了自己来不及掩藏的狼狈和留恋。   懊恼中,时之湄哀嚎一声,重新倒回床上。   宿醉和贪欢的双重加持,身体好似拆散重组,头突突地疼。   休息片刻,时之湄爬起来洗漱。   难受归难受,但好不容易睡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上了楼,时之湄瞟到餐桌上的面,不由的一呆。   原来苏域昨晚是来给自己过生日的吗?   自己没有遵守承诺,而他连自己随口提过的愿望都记得清清楚楚,即使分了手还不远万里地过来为自己实现。   时之湄闭了闭眼,泪水簌簌而落。   不知道放了多久,面早已凉透,坨成一团。   时之湄仍旧像去年一样,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下午有场会需要苏域亲自出席。   快到中午,王鹏宇还没联系上苏总,整个上午,他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午餐时,他刚出办公室,迎面撞见风尘仆仆归来的苏域。   “苏总。”王鹏宇激动到声音微微发颤, “您终于来了。”   苏域问: “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鹏宇回答时瞟到他的脖颈,不由得一顿,用目光提醒他, “苏总,您这边……”   苏域不用摸也知道肯定是时之湄抓出来的伤痕。   王鹏宇提议, “要不然改成电话会议?”   苏域想了下说: “不用。”   开会时,所有高管都低着头,看似专注会议内容,但眼神都暗搓搓地瞄向他的颈侧。   这些苏域都能感觉到。   心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其实苏域一直就不太在意别人如何评价自己,只不过苏炎钧很看重,所以即使辛苦,他也要努力维系完美的形象。   可现在他太累了,分不出精力理会其他的人和事。   会开了将近两个小时。   苏域坐到车上,太阳穴突突地跳。   汽车开动,他忽然开口, “去颐和国际。”   跟时之湄分手以后,苏域再也没有来过。   如今接受了时之湄离开自己的现实,再也没有什么无法面对。   时隔一年,再度输入他们两人生日组成的密码,开门。   出现在眼前是的满室空寂。   尤其昨天刚去过时之湄现在住的地方,两相对比,更显冷清。   走进卧室,苏域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身上的衣服。   衬衫褪去之后,露出来的是血痕斑斑的后背。   苏域打开花洒,开到最大,滚烫的热水冲刷着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却抵消不了心底不断蔓延上来的疲倦和失望。   时隔数年,他再次怀疑时之湄值不值得自己喜欢。   -   在地上看到苏域找过来时穿的衬衣,时之湄才确定自己铺在床上那件被他穿走了。   时之湄有些惊讶。   主要那件衬衫上有洗不掉的化妆品污渍,虽然社交距离看不出来,但苏域向来注重个人形象,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直接让自己扔掉。   担心自己又会失眠,时之湄洗了他扔在地上的那件。   可洗了好几遍,还是能嗅出上面淡淡的烟味。   时之湄烦躁地扔回洗衣机里。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啊?   没想到后面几天,她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   睡眠质量提高,连带精神状态都跟着变好不少。   周三晚上,魏真约时之湄出去喝酒。   见面时,魏真左右打量, “才几天没见,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时之湄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叫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魏真不禁产生联想, “圣诞节那天你带了Clara的朋友回家,难道是小帅哥起了作用?”   时之湄抿了下唇, “那晚我不是跟Clara的朋友……”   “啊?”   “我前男友来找我了。”   “那个搞事业的太子爷?”魏真惊诧地看着她, “你放着新的不用,回头用旧的?”   时之湄蹙了下眉, “你形容得好奇怪啊。”   “是你奇怪好吗?”魏真说, “你跟太子爷恋爱以后就变得很奇怪,这次回来也一直怪怪的。”   时之湄: “……”   “那他大老远过来找你干什么?”   “给我庆祝生日。”   魏真立刻发现重点, “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过生日吗?”   时之湄解释道: “但他会给我过。”   魏真然, “你交过这么多朋友,就他能影响你吧?”   时之湄点了下头, “他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之前的男朋友对我好是那种特别公式化的,他们那些招数可以给我用,也可以给其他女生用,但他不是,我能感受到他的用心。”   魏真端起酒杯,有点不解地问: “差别也不是很大吧?”   “……”   时之湄忽然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然以往经常聚在一起聊彼此的男友,但大多都是品头论足的吐槽。   魏真理解不了也很正常。   沉默片刻,魏真又问: “你现在准备跟他重新在一起吗?”   “我还没想好。”时之湄抿了下唇, “但应该不会。”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   时之湄已经习惯了快餐性质的恋爱模式,跟这个谈腻了以后就分手,换下一个。   在她的思维习惯里,不管跟谁在一起,总会腻的。   所以,跟前男友复合从来都不在时之湄的考虑范围之内。   更何况,苏域高中时喜欢的女生像一根刺,稳稳地扎在她心头,直到现在都没消失。   ————————   大家月饼节快落 第47章   她唇   周五下班。   时之湄随大家一道走出办公楼,有同事不经意提到她这个周状态很好,时之湄眨了眨眼, “有吗?”   谈笑间,她抬眸,意外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苏域。   脚步不由地一收。   苏域走到时之湄面前,十分自然地伸手去接她的包。   同事们纷纷露出然的笑容,原来是因为爱情。   时之湄不想当众扫他面子,只能暗暗捏紧自己的包。   苏域没有松手,他目光幽暗,似悬崖峭壁,深不可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她的司机贴心地将车开到这边。   “苏域。”时之湄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很感谢你上周过来给我过生日,可是……”   苏域打断, “你确定要在路边说?”   时之湄: “……”   犹豫了一下,包立刻落入对方手中。   “走吧。”苏域反客为主,自顾自地走向她的车, “到你那边再说。”   可能是苏域身上的压迫感太强,上了车,司机紧张地打量着他,眼神流露出些许担忧。   “没事,他是我的……”时之湄瞟了苏域一眼, “……朋友。”   闻言,苏域目光黯了下。   走到门口,时之湄纠结再三,最后还是回过身,心平气和地跟他摊牌, “苏域,我们都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语气低到近乎哀求。   “你要怎么忘掉过去?”苏域反问, “躺在我的衬衣上吗?”   时之湄立刻恼怒, “我要怎么忘记是我自己的事情。”   苏域欺近,时之湄后背抵到门上。   他的气息顺势喷洒在颈侧,她出于本能地偏头躲开。   苏域垂眸,手越过她的腰侧去按门上的密码锁。   时之湄猛然想起自己设的密码跟颐和国际一模一样,可要阻止已经太晚。   咔的一声,门开了。   苏域轻嗤一声, “就这样还想忘记我?”   后背忽然悬空,时之湄猝不及防地向后倾。   苏域搂住她的腰。   进门后,两人双双跌到沙发上。   闻声,保姆刚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又默不作声地退了回去。   苏域的手是烫的,三两下搅乱了时之湄的呼吸。   时之湄咬牙切齿, “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我上床吧?”   苏域顿了下, “你也可以这么想。”   人明明是熟悉的,带来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腾空至最顶端,时之湄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   苏域低笑,轻柔地吻着她的眼角。   时之湄瞪他, “看到我哭,你是不是很开心吗?”   苏域说: “也有点心疼。”   时之湄狠狠地骂道: “变态。”   “信不信——”苏域帮她换了个姿势, “——还有更变态的。”   一切都在夜半时分落幕。   时之湄累得顾不上洗漱,倒头睡了过去。   醒来时,又不见苏域。   时之湄拥着被子坐起来,空气里还残留着男欢女爱的味道,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   周一上班,她有男朋友这个消息几乎传遍了整个公司。   同事们来办公室找她时,都会送上祝福。   由于近期没有找男友的打算,时之湄没有解释,大大方方地道谢。   笑容却在对方转身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生活好似陷入泥沼。   不止是感情,连工作也日趋无聊。   很像她分手之前在华耀时的状态,高层安排下来的工作内容不再变化,枯燥乏味得让她感觉每天上班都像浪费生命。   时之湄自然而然地冒出辞职的念头。   可仅有的两段工作经历都是这个结果,她严重怀疑哪里出了问题。   工作上的事情肯定不能问身边的好友,时之湄想了想,在微信上咨询付莹和杨程奕。   很快便收到付莹的回复: 【工作就是这样,大部分时间都很无聊。】   时之湄: 【这样的吗?】   时之湄: 【那为什么还要工作啊?】   付莹想了想,回答: 【我是因为家长的期待吧。】   时之湄疑惑: 【你们家的情况也不需要你工作赚钱吧?】   付莹: 【但他们需要我优秀。】   付莹: 【在他们的期待里,上学的时候我必须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毕业以后我也应该事业有成。】   时之湄客观评价: 【那你从小到大都挺累的吧。】   付莹: 【……是。】   付莹: 【不过都习惯了。】   付莹: 【而且我身边的朋友大部分也都是这样的。】   时之湄在心底补充一句——   ——比如说苏域。   接着又看到杨程奕的回复。   他问: 【薪资怎么样?】   时之湄实话实说: 【挺高的。】   杨程奕: 【能赚钱就行,其他的别想太多。】   时之湄: 【好吧。】   问了一圈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时之湄锁上屏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域已经连着两个周都来这边找自己。   时之湄暗暗猜测,这个周应该也能见到他吧。   原本古水无波的声音因为一点期待微微泛起涟漪。   周五下班,时之湄早早完成手里的工作,提前走出办公楼,四下张望,却不见苏域的身影。   心里逐渐被失望填满。   打开家门,时之湄敏感地嗅出一丝烟味。   抬眼,果然在沙发上看到了苏域。   他正在用笔记本计算机处理工作,手边还摆着咖啡,热气腾腾的,俨然把这里当成了颐和国际。   时之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故意扬声责问保姆, “你怎么能随便放陌生人进家里呢?”   保姆从厨房出来,有些奇怪, “不是您让他来的吗?”   “我没有啊?”   “可他都知道密码。”   时之湄: “……”   哦对,自己忘记换密码了。   她深深地吸气,走到茶几面前,语气冷硬地说: “我没有请你来,你这是私闯民宅。”   苏域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你可以报警。”   时之湄: “……”   发完邮件,苏域顺手合上计算机, “不想看到我的话,我这就走。”   “哎。”时之湄按住笔记本计算机,胸口起伏不定,她十分委屈地控诉, “你现在就会欺负我。”   “讲点道理。”苏域目光极有穿透力,似能直接看到她心底, “明明是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我没有。”时之湄本能地反驳,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   时之湄也说不出来。   心绪似乱麻,密密麻麻地缠成团,找不到喘息的空间,可仿佛能预想到解开后,会得到一个自己接受不的答案,时之湄只能放任它们这样乱着。   “别说废话了。”时之湄动手解毛衣裙纽扣, “不就是想做吗?我们直接开始吧。”   苏域眼中掠过一丝玩味, “现在不说我欺负你了?”   时之湄将裙子扔到地上,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回答, “我只想在床上被你欺负。”   得到允许,苏域愈发肆无忌惮,时之湄无数次挣扎着想要逃离,都被他扣住脚踝拖回原处。   ……   又一次独自醒来,时之湄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忽然不确定刚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梦。   恐慌的情绪在心里越扩越大。   时之湄赤脚下楼,刚走到楼梯间,就在沙发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苏域闻声抬眼,目光下移到她的脚上, “怎么不穿鞋?”   时之湄讷讷地解释, “做噩梦了。”   苏域强行将目光移回屏幕上,语气冷淡地说: “没事了,接着回去睡吧。”   时之湄心里清楚,等下次醒来,苏域肯定走了。   她说什么都不想再经历刚才的慌乱。   半晌没见时之湄动。   苏域再次抬首,问: “还有什么问题吗?”   时之湄讷讷地说: “我害怕,一个人睡不着。”   苏域神情透出些许不耐, “所以你想怎么样?”   时之湄眼睛慢吞吞地转了一圈,鼓起勇气问: “你能陪我睡吗?”   “不行。”苏域想也不想便拒绝, “我这儿还有工作。”   时之湄眼神黯了下去,但她不愿轻易放弃,小声提出: “那我可以靠着你睡吗?”   苏域微讶, “你的意思是要睡在沙发上吗?”   时之湄点了下头。   苏域想了想,拖着计算机往旁边挪了挪,空出左侧的位置。   “也只能这样了。”   “好的。”   时之湄回房间穿好拖鞋,抱着枕头和被子下楼,在沙发上铺好后躺了上去。   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偷偷打量苏域。   以时之湄对苏域的解,他应该会在中间出声阻止,主动提议陪自己到床上睡。   没想到他全程专注于工作,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时之湄心里特别失望。   不过还好她家沙发够大,睡起来也不会难受。   时之湄躺好,仰头打量着苏域。   苏域正专注地盯着计算机屏幕。   分开快一年,他看起来瘦了不少,下颌线愈发清晰。   从时之湄的视角看过去,好似一柄利刃,伤人于无形。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上下打架。   旁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下来。   苏域这才垂下眼睫,肆无忌惮地看着时之湄。   她眉头微蹙,手攥着他的衣角,睡觉了也没有松开,特别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苏域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比时之湄都知道她想要什么,但越是知道就越是不能给她——   ——因为苏域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以前,他想要她的爱;现在,他更想要她离不开自己。   所以即使再忙再累,苏域也能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漂洋过海地来找时之湄。   还要狠下心折腾她折磨她。   像在织一张网,捕捉随时都要飞走的蝴蝶。   令苏域没想到的是,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享受大于心疼。   他津津有味地看她皱眉,看她落泪,看她求饶。   可能被时之湄说对了,连他自己不知道的内心深处,确实藏着一个变态。   处理完工作,苏域疲倦地靠在沙发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睡梦中的时之湄嗯了一声,将他衣角捏得更紧。   这是担心自己不声不响地离开吗?   苏域勾了下唇,安抚性地揉揉她卷曲的长发,而后俯身躺在沙发上搂住她。   将醒未醒之际,时之湄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自己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中,恍惚间还以为仍在颐和国际。   睁开眼,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   想不到他还愿意抱着自己睡,时之湄特别开心。   抬眸打量近在咫尺的男人,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还是抑制不住想要吻他。   时之湄试探性地上前,怕弄醒他,刚贴上他的唇就撤了回来。   一触即离。   屏着呼吸观察半天,没见苏域有任何反应。   他这两天来回飞肯定特别累。   时之湄又有点懊恼——   ——早知道刚才多亲一会儿了。   带着遗憾,她鼓起勇气再度凑近,吻上苏域的唇。   原本紧闭的眼睛倏地挣开。   时之湄瞬间慌了,本能地想要缩回远处。   后面忽然伸来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苏域加深了这个吻。   辗转探入。   两人鼻息间的氧气急速消耗。   快要窒息的时刻,时之湄听到他低笑了一声。   “这可是你自找的。”   结束以后,苏域轻车熟路地上楼清理自己。   时之湄缓过来后,也去了主卧的洗手间。   洗完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正好看到穿戴整齐的苏域往外走。   沙发上的温存好似意外得到的奖励,时之湄被惊喜冲昏头脑,暂时忘却自己的坚持。   她忙说: “你等我一下。”   在苏域不解的目光注视下,时之湄回房间匆忙套上浴袍,跟他一起下楼。   眼见着快要到门口,她犹豫着开口: “下个周你还来吗?”   表情几近哀求。   苏域稍稍别开眼, “不一定。”   “啊?”   时之湄的失望溢于言表。   跨出门后,苏域又回身说: “例假期不要想太多。”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时之湄暗暗揣度了好几天。   分手之前那两个月,她经期虽然不太准,但也有个大概区间,当时苏域对时之湄的身体比她自己都上心,会记得也很正常。   不过……   他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因为自己来例假,没法上床,所以他就不来了吗?   他现在拿自己当什么?   解决性需求的工具吗?   火气涌上心头,时之湄放文件的动作都变重了些。   不来就不来。   以他现在的床技,不来的话自己还乐得轻松呢。   时之湄不停地给自己暗示,但日子一天天临近,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悬到半空中。   不知结局是向上飞翔,还是往下坠落。   周五晚上。   时之湄在公司大楼门口看了一圈,没找到他的身影。走到家门口,她顿了一会儿才打开门。   没有烟味。   时之湄怀疑是自己太过紧张,又深吸一口气,结果还是没闻到。   按捺不住,她扬声问保姆, “那位先生没来吗?”   “哪位先生啊?”   “就上次来的那位。”   保姆困惑, “您不是不准我放他进来吗?”   “你又把他赶走了吗?”时之湄有些崩溃, “我那是故意气他呢,你没看到我连密码都没改,你怎么能赶他走呢?”   保姆被她现在的样子吓到, “我……”   “故意气我?”   熟悉的声音从二楼传下来,轻飘飘的没有重量,却把时之湄钉在原地。   苏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   这个瞬间,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时之湄转身,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   苏域眼疾手快地将她擒到自己怀里。   “你这个人讨厌死了。”时之湄克制不住情绪,挥拳锤他的胸口, “我最讨厌你了。”   “讨厌我还想见我?”苏域低头去看她的眼睛,接着逼问, “见不到我还跟别人发这么大脾气?”   被他这么一说,时之湄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又挣脱不了,干脆做鸵鸟,把他的怀抱当沙坑埋了进去。   保姆笑着端上准备好的两人份晚餐。   “好了。”苏域拍了下她的后背, “该吃饭了。”   在餐厅落座,时之湄逐渐恢复冷静。   回想刚才仍觉得难堪。   自己竟然被他联合保姆给耍了?   时之湄转念一想。   苏域肯来说明他还在乎自己,不去就……   她一直没动筷子,苏域不由得抬首问: “还在不好意思?”   “我没有。”时之湄眼波流转,盈盈似一汪秋水, “就是不想吃饭。”   这个套路他再熟悉不过,苏域抿了下唇,公式化地推进流程, “那你想怎么样?”   时之湄托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我想吃你。”   苏域微微失笑,带了点嘲弄的味道, “你现在要怎么吃?”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时之湄故意扯谎, “我这个周没来例假。”   苏域脸色一变, “只有这个月还是之前都不正常?”   意料之中的关切让时之湄心里发酸,她垂眸,继续圆谎, “只有这个月。”   苏域语气平静地问: “是心情不好吗?”   时之湄重重地嗯了一声。   苏域忍不住冷笑, “前几个月跟别人在一起心情特别好吗?”   没想到他会产生这种联想,时之湄怔了下,犹豫再三,决定跟他解释清楚, “我没有跟别人在一起,快一年了都没有,那天我害怕自己一个人过生日才……”   “然后正好被我碰到了?”   “对呀!”   他才不信。   不过现在苏域没有耐心掰扯这个问题,他将她扯进怀里, “我这就给你补上一年的量。”   时之湄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隔着毛衣,她按住他做乱的手。   苏域蹙眉,用目光质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时之湄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刚才我骗你的。”   苏域瞬间反应过来,手上使劲,引来阵阵娇喘。   “来例假了还敢撩?”他寒声问, “我要是来真的你准备怎么吃?”   时之湄语气有点委屈, “可以用手啊。”   苏域目光落在她开合的红唇上,暧昧地暗示, “再想想。”   ————————   估计本周完结啦 第48章   她唇   “小湄,这两天抽空回国一趟吧。”隋瑗努力压制语气中的悲痛, “你舅舅去世了。”   “啊?”时之湄一呆, “怎么会……好突然啊。”   隋瑗又说: “冯珣留了一部分的遗产给你,这次回来你顺便把手续办了。”   “啊?!”   时之湄更加吃惊。   她跟冯珣只有一面之缘,当时他还质问过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去看妈妈。   怎么还会给自己留遗产呢?   “你舅舅没结婚也没孩子,父母亲人都离世了,早就不剩多少。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表妹的女儿。”   “好吧,明天上班我就提交请假流程。”   订好机票,算算下时差是国内周五那天到。   时之湄立刻打开微信,想跟苏域说周五那天不用再过来了。   消息发出去前一刻,她犹豫了下,又逐字删掉。   事先通知多没意思啊。   不如学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颐和国际,吓他一跳。   回国的航程长达十几个小时。   很久没坐过这么长时间飞机,时之湄累得腰酸背疼。   想想苏域每个周要经历两次,她不禁怀疑这人是铁打的。   下了飞机。   春日午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的。   给了时之湄一种回家的感觉。   隋家的车早已候在机场,坐上去的瞬间,她不由得一怔。   不过一年没见,隋瑗却好像老了十几岁,脸上也没了当初慈善晚宴时的光彩。   时之湄心里发酸, “姨妈,您节哀……”   “不用安慰我。”隋瑗抬起憔悴的面容,沉声说, “你还年轻没有体会,到了我这个年纪,本来拥有的就已经够少了,还在不断失去,我没有兄弟姐妹,现在连冯珣都走了,我该怎么节哀呢?”   时之湄抿了下唇,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幸好这时微信提示音响了起来,她忙拿起手机看消息。   付莹: 【小湄,不好意思,大清早就打扰你。】   付莹: 【我还是感觉我跟他不太合适,在考虑要不要放弃。】   时之湄: 【?】   时之湄: 【你们都还没开始谈,你怎么感觉出来的?】   付莹: 【就因为上次跟他私下吃了顿饭。】   时之湄: 【??】   时之湄: 【你上次吃饭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付莹: 【当时很开心。】   付莹: 【可这两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付莹: 【从约我开始的整个过程,他都特别娴熟自然,以前应该有过很多次。】   时之湄: 【???】   时之湄: 【竟然也有点道理。】   时之湄: 【可是他能让你开心不就完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付莹: 【我怕万一以后他再背叛我,或者有前女友过来纠缠……】   时之湄忍不住提醒: 【你们认识这么久才第一次私下吃饭哎,你想的会不会太远。】   付莹: 【就是因为刚开始,才能及时止损,等在一起就晚了。】   逻辑十分缜密,连时之湄都差点被说服。   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时之湄发出拷问: 【现在因为单方面的怀疑,就要放弃啊?】   付莹: 【……】   付莹: 【好像确实不太应该。】   她有些茫然: 【但我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些。】   时之湄忽然明白为什么付莹一直没有恋爱。   她想了想,问: 【你在公司吗?】   时之湄: 【我现在在国内,我们可以见面聊。】   付莹又惊又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之湄: 【刚刚。】   付莹: 【刚下飞机啊,你不需要休息吗?】   本来是需要的。   但现在隋瑗周围气氛太过压抑,她呆不住,需要去其他地方透透气。   时之湄: 【我没事的。】   付莹: 【我在广莅这边谈合作,签个字就结束了。】   时之湄: 【好,我这就过去找你。】   发完消息,她跟姨妈说国内的朋友有事,自己需要过去看看。   “难得回来一趟,确实应该见见朋友。”隋瑗又问, “几点结束?我派司机去接你。”   时之湄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 “姨妈,今晚我可能就不去你们家住了。”   隋瑗目光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你这个朋友是男的吗?”   时之湄不想让姨妈误会,忙解释说: “是女生。”   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说: “今晚我打算去颐和国际。”   隋瑗讶异, “你跟苏域复合吗?”   “还没有,但是……”   她也没法概括两人现在的关系。   “但——”隋瑗接过话茬, “——谁都离不开谁,对吗?”   时之湄轻轻地嗯了一声。   “也很正常,当初你分得太急了。”隋瑗劝道, “现在又有一次机会,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好。”   -   时之湄跟付莹约在广莅楼下的茶餐厅。   见面还没聊两句,背后传来一道玩世不恭的声音。   “哟,我该不会是眼花了吧?”   时之湄循声回头,果然看到了杨程奕。   离开太久,她都忘了广莅集团现在是他在掌事。   时之湄莞尔一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杨程奕刚结束应酬,身后跟着一大堆人,他上下打量着时之湄。   “又变漂亮了,我刚才都没敢认。”   时之湄皮笑肉不笑的, “杨总还是这么会说话哦。”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啊?”   “今天刚回来。”   杨程奕哦了一声,又问: “回来呆多久啊?”   时之湄实话实说, “还不确定。”   “行,这段时间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好的呀。”   上了自己的车,杨程奕马不停蹄地打电话给容忱。   “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我拍戏呢。”容忱语气不耐, “没空陪你玩猜谜游戏。”   “你这人……算了,我刚才在公司楼下碰到了咱们的老同学。”   “你说谁?”   “咱们的老同学,时之湄。”   容忱不由得一顿, “她回国了?”   “今天刚回来的。”许久没听到声响,杨程奕以为信号出了问题, “喂?能听到吗?”   “能。”容忱此时已经陷入了纠结, “我正考虑要不要告诉苏域。”   “时之湄现在跟苏域没什么关系吧,还有必要告诉他吗?”   “我感觉苏域应该会想知道的。”   “真的假的?”杨程奕不太相信, “知道以后能做什么?当初他可是被甩的那个,现在总不至于主动往上贴吧?”   “你是没看到他发烧的样子。”   容忱忍不住叹了口气,跟杨程奕聊完,他犹豫半晌,决定告诉苏域。   这时,助理敲门进来提醒他下场戏快要开始。   容忱摆了摆手表示自己这里还有点事,等人走远了,他才拨通苏域的电话。   “喂,苏总,忙什么呢。”   苏域语气冷淡, “有话直说。”   容忱不满地撇了下嘴, “刚才杨程奕在广莅楼下看到了时之湄。”   闻言,苏域皱起眉头, “你说什么?”   果然……   他就知道苏域肯定会有反应。   容忱继续补充细节, “她今天刚回国,去广莅找付莹,正好让杨程奕碰到了。”   握笔的手逐渐收紧,周围的皮肤微微泛起白色。   理智提醒苏域,时之湄之所以没有告诉自己,肯定另有安排,今晚去颐和国际大概率会见到她。   但苏域还是生气。   他压根不想要惊喜,只想做时之湄最重要的那个人。   而不是像现在,连远在在地的容忱都知道她回国,唯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像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   走进电梯轿厢,周遭安静下来。   时之湄脑海中回荡着刚刚付莹说的话。刚才诉说的话。   “很无语对吧?我也这样觉得,可又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可能是从小到大我爸妈经常跟我说做事务必三思而后行,谁谁谁因为犯了一点错,最后万劫不复,导致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先考虑后果,有任何一点风险都不行。”   时之湄实在无法理解——   ——恋爱不就是荷尔蒙上来那么一小段时间,还要想这么多也太反人性了吧!   她不由得联想到苏域。   苏家和付家关系这么好,他接受的教育应该跟付莹一样。   难怪当初说什么都不肯接受自己。   时之湄又觉得奇怪。   跟付莹喜欢的人相比,自己的危险系数好像更高一点,苏域最后竟然能反过来追自己?   走到门口。   时之湄试探性地将手指放在传感器上。   虽然知道苏域不太可能删掉自己的信息,可听到门开启的声音,她还是特别开心。   想了想,又关上了门。   时之湄将他们两人的生日输进入,门再次打开。   一切如昔。   这让她感到安心。   进了门,屋内的陈设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如今上面覆着薄薄的灰。   这意味着,分开的一年里,苏域没怎么来过这里。   而自己却在英国复制了一个差不多的房子。   时之湄笑容僵在了脸上,心情都变得有些微妙。   过去很长时间里,她都觉得在这段感情里苏域陷得更深。   但分手时,他丝毫没有挽留,还先她一步离开,此后一年都没有再来两人同居的地方……   这些都让她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   难道苏域不是真的喜欢她?   走到衣帽间,时之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送给自己的画上。   可能是周围衣橱空空如也的缘故,女人身上的红裙愈发刺眼,肌肤莹白如雪,看起来就像锋利的刀刃,一点一点扎进心脏。   时之湄疼得闭了下眼。   内心深处一直不太愿意承认这件事。   她这么自信骄傲的人,不要说当别人的替身,时之湄都觉得世界上没人能代替得了自己。   重逢之后,时之湄刻意忽略着这个问题,但苏域反复无常的态度却总能让她产生相关联想。   这时,楼下的门忽然开了。   时之湄匆忙下楼。   触及的却是一道平静的目光。   没有意外,没有惊讶,更没有喜悦。   静得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时之湄心彻底凉透。   “我来看看当初走的时候有没有落下东西。”她抢先开口解释完,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这就走。”   就在时之湄要越过他的时候。   苏域伸出手拉住她,语气无奈, “跟我说句真心话就这么难吗?”   要她怎么说?   说过来是为了找他吗?   时之湄有些委屈,倔强地坚持, “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苏域偏头瞥她, “你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目光似能直接看到她的心底。   时之湄别开了眼, “我刚才已经说了。”   “行。”苏域缓慢地松开手,问, “需要张叔送你吗?”   “不需要。”时之湄转头朝外走, “我姨妈会派司机过来。”   -   临时折腾这么一出,到隋家时已经十点多。   见到姨妈,时之湄特别抱歉, “这么晚了又来麻烦您。”   “没事,本来明天也要过去接你。”隋瑗关切地问, “跟苏域吵架了?”   时之湄闷闷地嗯了一声。   满腹委屈,她本想跟姨妈倾诉,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姨妈跟容蕴阿姨关系这么好,要是节外生枝,影响到苏域就不好了。   隋瑗劝道, “尽量不要吵架,跟不在乎的没必要,在乎的又实在伤感情。”   壁灯昏暗的光照在她脸上,所有的疲惫和憔悴都一览无遗。   时之湄反过来劝隋瑗, “姨妈,您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正说着话,二楼走下来一个人。   “妈,怎么还不睡啊?”   “没看我正跟你表姐说话呢,还不快叫人。”隋瑗转头跟时之湄介绍说, “小湄,这就是你表弟隋廷。”   隋廷是隋瑗的儿子。   他整个人高高壮壮的,笑起来特别阳光, “表姐。”   “你好呀。”   跟隋廷打过招呼,时之湄心里却莫名想到了跟他同龄的时蔚。   猛地发觉离开这一年里,时蔚都没联系过自己。   回到房间,时之湄立刻打给时蔚。   结果连着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出什么事了吗?   时之湄握着手机,不免又有点担心。   次日,天刚朦朦亮。   时之湄跟隋瑗去火葬场,同行的还有隋廷。   人生中第一次面对这种场景,深刻体会什么叫人死如灯灭。   不管生前是什么身价地位,拥有多少资本产业,来到这里,片刻之间都会化成一抔黄土,永远地彻底消失在世界上。   尤其上次见冯珣时,他还是好好的。   隋瑗恸哭起来。   时之湄感觉自己的灵魂逐渐失去重量。   轻飘飘地飞越二十多年的岁月,来到秦丽瑶的葬礼。   直到隋瑗叫她的名字,时之湄才回神。   隋瑗刚收住眼泪,眼眶还是红的,她一脸关切, “小湄,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时之湄定了定心神,忍不住问, “姨妈,我妈当年也是这样的吗?”   隋瑗愣了下, “我不记得了。”   时之湄面露不解。   隋瑗深深地叹气, “那一整年我都过得特别恍惚,总是感觉秦丽瑶还在,只是忙着照顾你没空跟我联系,后来有一天,我忽然反应过来,瑶瑶走了,我以后没有妹妹了。”   时之湄心脏似被人捏住,凌迟一般缓慢收紧,听到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努力控制不让眼泪掉下来,快步走到角落整理情绪。   可能之前这种时候总是习惯在苏域怀抱里汲取温暖和力量。   这一年里,每次伤心,时之湄都会想到苏域。   葬礼结束后,隋廷便要飞回美国。   去机场的路上。   隋瑗靠在后座上,捏着鼻梁疲惫地说: “希望这是我操持的最后一场葬礼,我的就交给你了。”   隋廷不由得皱起眉头, “别说这种让人难受的话好吗?”   “这个不让提那个听了难受。”隋瑗不悦, “我现在跟你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妈,你又来。”   隋廷中间接了个电话,不耐烦地嗯了几声,接着挂了。   “桑喻打来的?”隋瑗斜觑着他, “你又跟人家吵架了?”   隋廷轻哼, “这次可不是我的原因,是她先惹我的。”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隋瑗抿唇笑笑, “她怎么惹你了,气成这样?”   时之湄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跟后座隔了一个世界。   山上温度低,她呆了半天便冻得四肢发僵。   现在明明裹着毯子,身上却更加难受。   隋廷想了想,又说: “算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现在我都还在生气。”   “也很正常,你爱她在乎她,才会斤斤计较。”隋瑗开导他说, “爱会放大一个人身上的优点,同样也会放大她的缺点。”   时之湄顿时如遭雷击,   送走隋廷之后。   回程时,隋瑗问她, “你哪天走啊?”   时之湄回答, “订的大后天的机票。”   “也就这两天了。”隋瑗抬眼,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她, “小湄,在英国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啊?”   “还好吧。”   “有没有想过回国?”   “啊?”   “正源这边负责对外事务的高管下个月退休,公司现在没有合适的,要不你过来试试?”   这意味着自己回国就加入正源集团的高管行列吗?   时之湄心动了一瞬,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姨妈,我还要再想想。”   下午。   她独自去了半山公墓。   墓碑上的秦丽瑶美丽如昔。   看的时间久了,会产生一种她也在注视自己的错觉。   压抑的情绪慢慢涌上心头,时之湄试探性地开口: “……妈……妈妈……”   叫出声的瞬间,眼泪好似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可惜永远都得不到响应。   时之湄紧盯着照片上秦丽瑶微微上扬的唇角,当作是无声的回应,哽咽着往下说。   “我也好想象隋廷那样,有妈妈可以说心事。”   “妈妈,我认识了一个人,可跟他恋爱以后,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我变得敏感脆弱又容易生气,我经常忍不住自我怀疑,还喜欢胡思乱想。”   “难道这就是爱吗?妈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时之湄在半山公墓里一直呆到太阳落山。   可能是哭得太久,上车以后,她的头开始发晕。   汽车开动。   时之湄思忖半晌,吩咐说: “还是送我去颐和国际吧。”   -   回到熟悉的地方,时之湄洗了个热水澡,彻底放松了下来。   半夜醒来,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越来越难受。   时之湄支持不住,摸出手机打给苏域。   那边很快接通, “喂,有什么事吗?”   时之湄嗫喏着问: “你现在在哪里啊?”   苏域语气平淡地回答, “在家里。”   “我在颐和国际。”   “然后呢?”   时之湄翻了个身,现在肌肤跟床单摩擦都让她觉得疼, “我好难受啊。”   苏域顿了顿,问: “需要我把家庭医生的电话号码给你吗?”   这下时之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的忙音,苏域彻底清醒过来。   他视线上移,看了眼时间。   凌晨一点。   在时之湄眼里,自己应该24小时为她待命。   苏域锁掉手机,准备继续睡。   但闭上眼,耳边就是时之湄委屈兮兮的声音,跟他说我好难受。   要命。   苏域叹了口气,无奈地起身换衣服。   这么晚不好打扰张叔,他独自驱车赶到颐和国际。   在次卧换好睡衣,轻手轻脚地走进主卧。   灯光朦胧,苏域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被子,心缓缓地落了地。   忽然想明白这一年里数次路过颐和国际却不肯进来的原因。   他在逃避。   不愿面对她抛弃自己离开的事实。   苏域轻轻地掀开被子,过高的温度让他皱起眉头。   尝试着触摸时之湄的身体,竟然是烫的。   ——她发烧了。   苏域一惊,忙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回过身来看她,眼神无奈又心疼, “你怎么能是真的难受呢?”   幸好他今晚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时之湄被烧得意识模糊,难受地蜷了蜷身体,含糊不清地叫妈妈。   模样好似找不到家的孩子。   苏域将她圈到怀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时之湄母亲早逝,父亲只顾追名逐利,她长这么大,她几乎没有得到过多少爱,哪里知道怎么爱人呢?   自己又在跟她计较什么呢?   家庭医生匆忙赶到,检查过后确定只是受凉,只留下了退烧药。   苏域倒了杯温水,过来喂她吃药。   时之湄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呓语。   凑得近了,苏域才听清她现在叫是的: “苏域,苏域……”   这两声短促轻飘却重似万钧,将他的心瞬间捣碎。   此时此刻,苏域恨不得变成一味药,治疗她的病痛。   好不容易喂她服下药,苏域接了盆热水为她物理降温。   热毛巾刚碰到额头,她难受地皱起眉头,伸手往下扯, “好凉。”   “毛巾是热的。”苏域柔声哄她, “乖,你现在太烫了,需要降温。”   后半夜,时之湄身上开始冒汗。   苏域褪去她的睡裙,动作温柔得好似照顾出生的婴孩。   时之湄意识稍微清醒,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地描述自己现在有多难受。   苏域心疼得不行,一边吻她一边安抚着她。   好不容易才把时之湄哄睡。   天边都已经泛起暖黄色,苏域松了口气,抱着她睡了过去。   时之湄醒来时,感觉自己浑身是汗,无力到抬不起手。   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而且身上还没穿衣服。   她不适地动了动。   怀抱的主人慢慢醒转,熬了一整夜,他的嗓子有点哑, “醒了?感觉怎么样?”   时之湄拉高被子遮住自己的胸口,小声回答, “好多了。”   苏域看着她揪着被子的手,勾了勾唇角,随即下床给她倒了杯水, “润润喉咙。”   时之湄要伸手接过,苏域却握着不放。   他说: “我喂你。”   时之湄奇怪地蹙眉, “我可以自己喝。”   苏域坚持, “那也要喂。”   时之湄犹豫了下,最终松开了手。   水经由苏域的手流入她的身体,她要不要喝,喝多少,怎么喝全部都在掌控之中,他的控制欲瞬间得到了极大满足。   经过昨晚,苏域更加确信,自己确实有点变态。   时之湄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狐疑地问: “你在水里下毒了吗?”   “你昨晚喝的水都是我喂的。”苏域轻嗤, “要下毒不用等到现在。”   “昨晚辛苦你啦。”时之湄单手揪住被子,空出另一只手来抱他。   苏域连人带被一并拥入怀中,垂首,啄吻着她的脖颈。   时之湄颤了颤,忍不住侧身要躲, “别亲了,身上都是汗。”   “都是汗才好。”苏域贴近她耳后里面的区域, “说明已经好了。”   ————————   我来了 第49章   她唇   恍惚间,她感觉之前的苏域又回来了。   他身上依旧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无需言语,就能消解她所有的负面情绪。   时之湄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吻里。   交缠中,抓着被子的手不自觉地松开,被子接着滑了下去。   眼见就要失控,还是苏域恢复理智,及时抽离。   如今他的温柔稍纵即逝。   怀揣着遗憾,时之湄重新遮住胸口,奇怪地问: “我的睡裙呢?”   “被汗打湿没法穿了。”苏域又提醒道, “没看连被子和床单都换了一套新的吗?”   自己竟然出了这么多汗吗?   难怪身上黏黏腻腻的。   时之湄有点受不了,坐起来, “我要去洗澡。”   “先去吃饭。”   “不行,太难受了,我现在就要洗。”   “别闹。”苏域按着肩膀将她重新压回床上, “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晕倒在浴室里吗?”   时之湄嘴硬, “我可以自己洗的。”   “是吗?”苏域垂眸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怀疑。   时之湄悻悻地撇嘴, “但我现在没有胃口,不想吃饭。”   苏域软下声调,哄道: “就当是陪我吃。”   “好吧。”时之湄勉强答应,理直气壮地支使他, “你给我拿件衣服过来。”   苏域翻了翻她的行李箱,又折回来问: “你这次回来只带了一条睡裙吗?”   “对,你随便拿一件过来就行。”   “其他的衣服都太紧了,你病刚好,穿着很难受的。”   “那也要穿啊。”时之湄一脸提防地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什么都不穿陪你吃吧?”   苏域: “……”   苏域: “现在的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吗?”   时之湄轻哼, “不然你以为呢?”   苏域抿了下唇,转身就走。   “哎——”时之湄还以为他生气了,下意识地出声,想叫住他。   苏域进了衣帽间,出来时手里拎着自己的衬衣, “穿这个吧。”   时之湄想了想,穿他的衬衣确实比自己带的那些裙子舒服,便答应说好。   苏域坐在床沿上,凑过来要帮她穿。   时之湄下意识地缩身, “我自己可以的。”   苏域坚持说: “还是我来。”   视线在半空中胶着,似在进行一场拉锯战。   时之湄愣了下,忽然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要拒绝——   就让他换呗,自己还乐得轻松。   她随即松开了手。   苏域双手环绕到她身后,为时之湄披上衬衣。   熟悉的怀抱近在咫尺,这个瞬间,她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诉说着思念和渴望。   时之湄抵挡不住,稍稍前倾,靠上他的胸膛。   苏域顺势将她揉进怀里。   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拥抱着,耳边只剩彼此一高一低的呼吸声。   “好啦,该下去吃饭了。”   苏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然后打横抱起时之湄下楼。   将她安置在餐椅上后,他转身从厨房里端出三菜一汤。   现在家里没有保姆,这些菜只有可能是……   时之湄抬眼看他, “这些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苏域点头,递给她一双筷子, “尝尝。”   刚退了烧,时之湄手上没什么劲,还能清晰地想起昨晚所有难受的症状。   忽然感觉眼前这一切都很难得。   分分合合这么长时间,自己还能得到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虽然没什么胃口,时之湄还是勉强吃了些青菜。   苏域问: “味道怎么样?”   时之湄咬着筷子,反问: “你要听实话吗?”   苏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说吧。”   “现在我嘴里没什么味道。”时之湄实话实说, “真的吃不下东西。”   苏域抬手舀了一碗汤,放到她面前, “那就喝点东西。”   鸡汤表面的浮油撇得很干净,看起来清澈见底。   喝完以后,胃里热了起来,时之湄感觉身上慢慢恢复了力气。   她抬眼问他: “现在我可以去洗澡了吧。”   苏域失笑, “当然。”   洗完澡走出浴室,时之湄感觉刚才的衬衫沾了汗,不肯再穿。   苏域又拿了一件新的给她。   然后将新换下来的衬衫和昨晚的睡裙床单被罩一起拎到楼下的洗衣间。   怀揣着好奇,时之湄跟了上去,见他亲自上手摆弄洗衣间,有点吃惊, “你该不会要自己洗吧?”   苏域头也不抬地回答, “对。”   时之湄瞬间联想到他之前说的话, “你瞒着容蕴阿姨偷偷学画画的那年,都是自己洗衣服吗?”   苏域点头, “做饭,洗衣服,整理房间都要自己来。”   “好辛苦啊,你竟然能坚持一年?”   “当时反而没觉得辛苦,过得特别轻松,不像现在,每天面对的都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多好啊,说明苏总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多厉害啊。”   瞥见他打开洗衣机盖子,要将衣服一股脑全倒进去,时之湄忙伸手阻止。   “我的睡裙要手洗。”   苏域回身看她, “现在没有保姆给你洗的。”   时之湄接着表示, “我可以自己洗。”   苏域把她的睡裙扯出来。   时之湄又提醒, “你的衬衣也要手洗吧。”   “没有那么讲究。”苏域随手扔进洗衣机里。   时之湄担忧地蹙眉, “万一洗坏了呢?”   苏域眼里染上点笑意, “正好给你带回去铺着睡。”   时之湄: “……”   她恼羞成怒,抬手拍了他一下。   苏域就势握住她的手,将时之湄扯进自己的怀里。   他的呼吸带着温度,擦过她的耳侧,惹来阵阵痒意。   苏域问: “那个时候是不是特别想我?”   这句话似在她心里撕开一道口子,流出来的片段都是关于孤独,失眠和思念的。   可能是刚生过病,时之湄现在特别脆弱,苏域的怀抱还跟记忆中一样温暖坚实,鼓励着她再次交托自我。   时之湄终于忍不住吐露心声, “苏域,我好想你,我几乎每天都睡不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只……只能想出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苏域揉着她卷曲的长发,有点艰难地问: “跟……别人在一起也睡不着?”   “……”   时之湄就知道苏域不相信她之前的解释。   想想也很正常。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也不信自己能单身一年。   “没有别人,只有你。”   这一刻时之湄感觉自己好像故事里放羊的孩子,不断重复企图让别人相信狼真的来了。   “我知道我现在说话没有可信度,但……是真的。”   苏域顿了顿,手掌下移,抚摸着她的背脊, “我信。”   闻言,时之湄眼眶微微泛红, “真的吗?”   “之前确实不信。”苏域深深地看着她, “但现在我信了。”   重新获得信任,时之湄开心地环住他的脖子, “我再也不骗你了。”   苏域黯声问: “然后呢?”   时之湄没懂他的意思, “什么?”   苏域按着她的腰,暗暗给她施压, “除了想我和不在骗我,没有其他的想说的吗?”   他的气息在身前流窜,时之湄下意识想要逃离,但身后同样在他的掌控中,她根本逃不开。   “我……”   苏域开始引导她,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   “可……”时之湄心绪被扰乱,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万一只是重蹈覆辙……”   苏域直接打断她, “我只要你一句话。”   时之湄彻底败下阵。   她深深吸气,说: “苏域,我们复合吧。”   终于听到这句话。   笑容在苏域唇畔漾开。   他松开挟在时之湄腰后的手,温柔地搂住她,答应说: “好。”   苏域将时之湄抱到沙发上休息,然后又转身回到洗衣间。   时之湄缓了片刻,好奇地走过去,没想到苏域正在手洗自己换下来的睡裙。   他垂着首,镜子里映出来的面容沉静而专注,好像在处理重要的工作。   时之湄的眼睛微微睁大, “你这是……”   苏域抬眸,视线跟她在镜中交汇, “你不会真想自己动手洗吧?”   “我刚才说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   “好啦,你刚退烧没多久,还是回床上好好休息。”   -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转眼间,就到了到了必须回去上班的日子。   苏域送她去机场。   时之湄一步三回头,特别舍不得,刚走没多远,又折返回来扑进他的怀抱里。   机场人来人往。   苏域没有顾及周围的眼光,抱着她安抚道: “过两天我就去看你了。”   时之湄只能乖乖地点头, “我等你哦。”   回到伦敦的家里,感觉好像开学前一天,即使再不愿意也要面对堆积如山的暑假作业。   这一刻,时之湄动了回国的念头。   现在她的工作和生活都像一潭死水,再怎么努力都不会有任何波澜,是时候做出改变。   只是……   时之湄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受姨妈的邀请。   周五晚上。   时之湄打开门,瞥见苏域的身影,连鞋子都顾不上换,径直走过去抱住他。   “呜我好想你啊。”   苏域揉了揉她的卷发,温声问: “有多想?”   时之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 “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回国生活。”   苏域掀了掀眼皮, “就因为想我?”   权衡过后,时之湄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也不全是。”   苏域反倒笑了下,关切地问: “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吗?”   “倒也不至于,就是太无聊了,我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特别像个机器,这边好像都是这样的,对比一下还是国内发展快机会多。”   “你现在有合适的机会吗?”   “上次回国,我姨妈说正源集团有个高管要退休,想要我补上这个缺。”   “你答应了吗?”   “没有,我跟姨妈说再考虑考虑。”   苏域观察着她的表情,问: “你觉得这个机会不太适合自己吗?”   “但具体哪里不合适我也不太好说。”   “正源这种规模的公司,跟华耀一样,有非常多的规章制度,工作流程繁琐复杂,个人在其中很难得到发挥。”   时之湄不由得好奇, “你也会有发挥不出来的感觉吗?”   苏域点头, “我也一样。”   “所以你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去,对吗?”   “对,去正源的话,刚开始你可能会觉得新鲜,但等熟悉以后,你又要面临和现在一样的问题,到时还要考虑跟隋姨的关系。”   时之湄又开始迷茫, “但不去正源的话,我现在又没有其他方法……”   苏域神色认真地问: “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当老板?”   “啊?”   “你有想法有执行力,又有打破现有的规定建立新秩序的能力,目前去哪里都很难得到发挥,不如试试自己做。”   时之湄被他说得蠢蠢欲动,但又不免有点犹豫, “你的意思是我要去创业吗?”   “倒也不用。”苏域扬了扬眉, “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什么?”   “接手时涧。”   眼前的迷雾经他点拨,逐渐散去,前路瞬间清晰起来。   时之湄更加笃定——   ——苏域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不可替代的。   只有苏域能站在她的角度,认真分析,按照他的经验给出最适合她的建议。   时之湄又问: “时涧的资金链到底有多大缺口啊?”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还有我呢。”   “应该不用,我现在有钱了。”   苏域好奇, “哪里发的财?”   “我舅舅留了一部分的遗产给我。”   时之湄去书房找出自己快签断手的遗产清单给他。   “这么多?”越往下翻,苏域越觉得奇怪, “你确定自己只分到一部分?”   “对呀,姨妈说的。”   “可能是我预估得太保守了吧。”   时之湄问: “你说这些能堵得上时涧的缺口吗?”   “放心吧。”苏域合上活页夹,交还给她, “肯定能。”   确定了目标,时之湄周一上班,立刻着手办离职手续。   谭菁菁她们知道后,特意办了一个小型的送别宴。   魏真呵笑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给太子爷复合的。”   “早就知道你还不拦着?”谭菁菁白了她一眼, “现在好了,我们时大小姐要为爱回国当良家妇女了。”   “干嘛说我啊?”魏真觉得莫名其妙, “你拦一个试试?人家能听得进去吗?”   时之湄听出她们话里的讽刺,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到这种时候还跟我藏着掖着?”   “也没什么好说的,”谭菁菁悠悠地喝了口酒, “就是不太明白,小湄,跟我们一起吃喝玩乐不开心吗?”   “开心啊。”   “那为什么还要走?”   时之湄思索了下,认真回答, “跟他在一起不止开心,还特别安心。”   谭菁菁不理解, “啊?”   时之湄试着组织语言向她们形容, “就是我相信他,知道他永远都会为我考虑对我好,在他身边我可以把烦恼忧愁困难一股脑地丢给他,不用精致不用漂亮甚至不用伪装也不用坚强。”   魏真跟谭菁菁对视一眼,评价说: “听这个形容怎么有点像我爸妈?”   “敢情你是给自己找了个爸啊?”谭菁菁没好气地问: “他平时不会管着你吗?”   时之湄实话实说: “会的。”   “那你还回国?”谭菁菁讶异, “现在要是让我回家住两天,我真的会憋疯。”   因为在过去二十多年,她一直都是没有家的。   时之湄在心里默默地想。   长这么大,苏域是第一个让她有家的感觉的人,   -   回国接手以后,时之湄发现时涧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复杂。   别的不说,光是清点财产和负债就是一项大工程。   她几乎每天都要忙到半夜。   苏域每晚都会过来。   他没有半点架子,随便找了个空着的工位坐下。   一边用手机处理自己的工作,一边等时之湄。   这天,正赶上集体加班赶进度。   苏域一来,整个办公区域氛围瞬间紧张起来。   大家正襟危坐,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互相交换眼神。   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们选年纪最大的姜薇做代表,请苏总去时之湄办公室。   苏域摆摆手, “没事,我在这儿就行。”   再三斟酌过后,姜薇去总经理办公室找时之湄。   “时总,要不要请苏总进来啊?”   时之湄想也不想便拒绝说: “不行,他在这儿我无法专心做事。”   姜薇: “……”   姜薇: “可苏总坐在办公区域,也对大家产生了一定的压力。”   “啊?”时之湄不解, “你们又是因为什么啊?”   “苏总这样的大领导,身上的气场太强了,他往那儿一坐,都不用说话,就让人特别紧张。”   时之湄点了下头表示理解。   苏域平时不笑的时候确实有点吓人,华耀的员工也是个个都怕他。   “可会议室待会儿还要用,总不能让他去杂货间吧?”   姜薇立刻提议, “可以让苏总去那边的儿童活动室。”   时之湄皱了皱鼻子, “他这么大了去儿童活动室?”   “名字叫儿童活动室,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型的会议室,之前一直没怎么用起来,后来干脆改成儿童活动室,家里有孩子的假期可以带过来看着写写作业什么的。”   “还挺方便的。”时之湄又问, “是我爸弄的吗?”   时之湄问: “我爸弄的吗?”   姜薇知道他们父女关系不好,介绍的时候没敢提时运生,如今听她主动提及,便回答道: “对,这还是您出生那年苏董提出要弄的。”   时之湄怔了下。   没想到时运生还有推己及人的一面。   不过在知道真相之前,自己也觉得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时之湄收回思绪,走出办公室,将苏域请到儿童活动室。   活动室里坐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拿着蜡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   碰到不会画的,男孩苦恼了半晌,跳下椅子,走过来扯了扯苏域的衣角。   “叔叔,你会画女孩子吗?”   苏域想了想,接着回答说: “我会。”   “太好了。”   男孩开心地将未开封的零食和未完成的画纸推到他面前。   “叔叔,你帮我画吧,这些我分你一半。”   苏域接过画笔,又说: “不用。”   画着画着,他又觉得好笑。   自己用心学了多年美术,没料到最大的用途竟然是帮幼儿园小朋友画作业。   孩子的妈妈忙完工作,过来叫孩子回家。   知道苏域帮自家孩子画画,诚惶诚恐地说: “苏总,孩子不懂事,怎么能麻烦您呢。”   苏域淡淡地说: “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呢?”孩子妈一时却也想不出会爆的方法,只好低头教育孩子, “还不快跟叔叔说谢谢。”   “谢谢叔叔。”男孩特别关心他, “叔叔,我要跟妈妈回家了,有人来接你吗?”   苏域抬眼,正好瞥见出现在儿童活动室门口的时之湄。   他展颜笑了起来, “有的。”   闻言,时之湄走到他面前, “苏域小朋友,我来接你回家啦。”   “时总。”孩子妈妈见到她,一脸抱歉地说, “孩子不懂事,今天竟然让苏总给他做作业。”   “反正苏总闲着也是闲着。”时之湄饶有兴趣地问, “画的什么啊?”   男孩将画递到她的眼前。   瞥见熟悉的酒红色裙子,时之湄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怎么又来?   正式复合以后,她给自己做过一番心理建设。   说起过去,自己比他的更多更乱,苏域都没有过多追问,自己怎么好再斤斤计较呢?   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但他的过去偶尔会冒出来,扎时之湄一下。   提醒着她——   ——苏域心里有个你永远进不去的角落。   -   时之湄百忙之中抽空去了趟时家。   家里只剩时运生一个人。   为了拯救时间,此前他已经卖了一栋别墅,如今连现在住的这套也抵押给了银行,后来连请保姆和管家都没有的钱都没有,昔日种满了玫瑰的花园早已荒废,屋里破败不堪。   时之湄穿行其间,心里满是酸楚。   见到她的身影,时运生气得将手里的茶杯摔出去, “你还好意思回来?”   时之湄侧身躲开,茶杯碎片溅到身上。   看来是下了狠手。   她皱了下眉, “您至于这样吗?”   “我这辈子的心血都被你毁了,你说至不至于?”时运生提起来还是咬牙切齿, “枉我好吃好喝把你养大,结果却养出了个白眼狼。”   “爸。”   时之湄开口,连她都被自己平静的语气吓到。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当然想过,我错就错在不该生你养你,哦对,还有时蔚。”时运生更加激动, “你好歹还是秦丽瑶生的,他一个小三的孩子,知道真相以后竟然一点都不感激我。”   时之湄瞳孔一缩, “你把真相告诉了时蔚?”   “对呀,他早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时运生冷哼, “不然整天还以为我对他不好。”   她过来时还带着期待,结果却再度失望。   时之湄忽然被一股无力感抓住。   “爸,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和时蔚当你的孩子呢?”   “怎么没有?”时运生理直气壮地说, “我辛苦赚钱养大你们,结果呢,你们回报了我什么?时蔚一丁点忙都帮不上也就罢了,你还给我搞破坏。”   时之湄不想继续掰扯下去,直接通知他说: “您放心,作为回报,我也会给您养老送终。”   时运生一顿, “你说什么?”   “这套房子我盘回来了,这两天会请保姆过来,你老一个人在这里安享晚年吧。”   仅有的耐心告罄,时之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别墅。   上车以后,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   苏域一言不发地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时之湄在他怀里汲取了点力气,闷闷地说: “时蔚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很担心他?”   “……有点。”   苏域宽慰道: “放心吧,他是成年人,不会有事的。”   这些年来,过往一直压在心头,沉重得让她感觉呼吸困难。   时之湄思索片刻,决定拉上他一同分担, “其实时蔚不是我的弟弟。”   苏域沉默地收紧抱她的手。   “这件事我高中时候才知道的,已经跟时蔚当了十几年姐弟,忽然告诉我他不是我妈妈生的,我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愚弄了,后来出国主要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和我爸。”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苏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某天告诉他容忱不是爸爸或者妈妈亲生的,他都想象不出自己会有什么反应。   他又问: “但在你心里,还是把他当弟弟的,对吗?”   时之湄犹豫着点头,有点迷茫地说: “可我总感觉不应该这样。”   “你对他的感情建立在前面十几年日常相处上的,这个是做不了假的,其他的不是你们的两个能左右的。”   “也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找他谈一下。”   “交给我。”苏域揉了揉她卷曲的长发, “你现在事情多,还是把精力放在工作上。”   “好。”   事情交给他,时之湄特别放心。   安心地靠上他的肩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埋进他怀里,上下仔细地嗅吸。   苏域被她略显突然的举动逗笑, “你在模仿小狗吗?”   “你才小狗呢。”时之湄抬首, “你戒烟了呀?”   苏域轻轻地嗯了一声。   时之湄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   “不喜欢烟味?”   “……对。”   苏域问: “为什么没有跟我提?”   “因为……”时之湄说起来还有点内疚, “你是分手以后才开始抽烟的吧?”   “你没必要因为这个而自责。”苏域解释, “我们家管得严,过去我想抽烟找不到理由,在分手这个当口,我爸他们看不惯也不好说什么。”   “你现在怎么又戒了?”   “因为我发现你很讨厌烟味。”   时之湄疑惑,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你每次接吻的时候眉头都皱着眉头,自己没发现吗?”   苏域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高,原本清润的声音里染上点哑意。   “比起抽烟,我还是更喜欢亲你。”   ————————   后天就要完结辣!! 第50章   她唇【正文完】   苏域没有搬回颐和国际,依旧每晚回苏家。   所以在苏炎钧的眼里,除了加班时间越来越长,自家儿子一切如常。   他是在流言蜚语中得知两人复合的消息。   起初苏炎钧还不相信,回家以后跟容蕴吐槽说: “真是荒唐,隋瑗外甥女刚回国就有人造谣她跟苏域复合了。”   容蕴闻言,没忍住回了一嘴, “哪里荒唐了?”   苏炎钧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眉心慢慢拧起, “该不会是真的吧?”   容忱没有正面回答, “还是等苏域自己跟你说吧。”   “苏域跟你说了?”   “没有。”   “哦对,这种事隋瑗她外甥女应该不会瞒着她。”   “你还是去问苏域吧。”   “合着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苏炎钧瞬间怒不可遏, “苏域他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反应。”容蕴实在受不了, “你让苏域怎么开这个口呢?”   “那也不能瞒着我!”   “你冷静一点!”   苏炎钧质问: “这事如果换成容忱,你能冷静吗?”   容蕴脸色微变, “你这是什么意思?”   自知失言,苏炎钧心虚地别开眼, “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苏域跟容忱一样,都是我的儿子。”容蕴特别委屈, “就因为我们之前有过约定,我这个当妈的都不能为儿子说句话吗?”   “能能能。”苏炎钧顿时头疼欲裂, “你觉得我反应大?行,那就由你去通知苏域,让他赶紧回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接到容蕴电话时,苏域正要进会议室。   早就预想到会有这种时候,他十分冷静地说: “妈,今天公司还有事,我大概晚上八点回去。”   “你爸刚才发了很大的火,我好不容易才劝住。”容蕴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妈,归根到底这是个人的感情问题,不能因为我爸生气,我就要抛下手上的事情回家。”苏域语气十分笃定, “没事,您就这样跟我爸说。”   挂了电话,容蕴带着忐忑转述了苏域的话。   本来还担心会火烧浇油,没想到苏炎钧听完后却陷入了沉默,然后一言不发地去了书房。   下班以后,苏域照常去了时涧。   跟时之湄解释说自己这就要回苏家,不能在这里等她。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时之湄问: “出什么事情了吗?”   苏域淡淡地说: “没什么,别瞎想。”   “你确定没什么?”   “当然。”   “要不这样。”时之湄还是不放心, “不管多晚,你今晚睡前给我打一个电话。”   苏域疑惑, “睡前打什么电话?”   时之湄理直气壮地说: “哄我睡觉啊。”   苏域: “……”   苏域: “好。”   今晚的苏家特别安静。   保姆打扫卫生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声响惹男主人生气。   苏域到家。   容蕴小声跟他说: “你爸今晚连饭都没吃,现在正在书房等你呢。”   苏域点头表示知道,随后上二楼,敲响书房的门, “爸,我回来了。”   “进来吧。”   苏炎钧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   苏域推门而入,很久没来这间书房,他打眼一看还以为自己穿越时空来到早年华耀总裁办公室。   小时候他经常被苏炎钧带去那里写作业,抬眼就能看到爸爸坐在办公桌后运筹帷幄的样子。   “解释解释吧。”   苏炎钧依旧办公椅上,熟悉的姿势,但风采却不复当年。   苏域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随即开口坦白, “我跟时之湄重新在一起了。”   苏炎钧又问: “复合是你提的还是她提的?”   苏域如实回答, “形式上是她,但在行动上是我。”   “胡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发现自己忘不了她,就选择重新在一起。”   “你到底忘不了什么?”   “……”   苏域也很难说清楚。   其实就在前不久,他都在考虑要不要彻底放弃。   时之湄生日那天,在她床上看到自己衬衫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时之湄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早已爱上了自己。   这是苏域以前最想要的东西。   好像课本里天天幻想山那边有海的孩子。   不同的是翻过高山的那一刻,苏域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海的。   只不过这片海的样子和他想象中的差距太大。   心里满是失望。   原来她的爱如此浅薄,得到了也就这样。   回到E市后,苏域曾认真考虑过跟她一刀两断,再无联系。   很快,他便发现不行。   即使她无情又残忍,她的爱浅薄又无力,他也没办法舍弃。   “她到底有什么好?”苏炎钧十分不理解, “就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人却没有半点规矩,任性妄为,办事丝毫不顾及别人,听说还亲自下场搅黄了自己家的产业。”   “爸,你有没有想过。”苏域忍不住打断他, “能被吸引,说明本质上我也是这样的人。”   苏炎钧皱起眉头,有些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爸,您觉得现在的我是我想成为的自己吗?”   在苏炎钧教育下,苏域从小恪守规矩,克制欲求,终于不负众望地成长为所有人心目中优秀继承人的范本。   可离完美的标准越近,他就越感受不到快乐。   苏域能懂苏炎钧为什么讨厌时之湄,因为最开始,他自己也一样。   但时之湄就像一面镜子,能照出他内心最深处的自我。   苏域逐渐发现原来真正的自己贪欲,霸道,自私,甚至还有点变态……   苏炎钧震惊到失去语言。   就像耗尽毕生心血雕琢出自认为完美作品的工匠,换了个方向,却看到雕塑的背面密密麻麻全是裂痕。   这个剎那,心里只剩绝望。   坦白完一切的苏域同样不好受。   拉开书房的门,意外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容蕴。   “妈。”苏域讶异,扶着她到二楼的沙发上坐下, “你这是怎么了?”   “苏域,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都没有注意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容蕴哽咽着说, “放心,你喜欢小湄就跟她在一起,谁也不能把你们分开,妈妈支持你们。”   苏域眼角微微泛红, “妈,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您不用太过内疚。”   容蕴连忙表示, “以后容忱的事情你也别管了,他都这么大了,以后要学着自己安排自己的事。”   “您是我妈,容忱是我弟弟,这点永远不会变。”苏域宽慰她, “其他的话您听听就好,不要往心里去。”   回到房间,心绪始终难以平静。   苏域叫来张叔,送自己去颐和国际。   开门前,他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   放轻动作刷指纹锁开门,意外在一楼沙发上看到时之湄。   苏域讶异, “怎么还不睡?”   “等你的电话啊。”时之湄站起身,到玄关这边抱他。   以前的时之湄承诺等他不过是嘴上说说,实际上还按她本身的作息来,现在却能熬到现在只为等他一个电话。   苏域能感受她越来越浓的爱意。   他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开心,反倒有些心疼。   苏域搂住时之湄的腰肢, “为什么不在床上等?”   “怕自己等着等着再睡着。”   “就不怕我忘了?”   “你不会的。”时之湄又问, “你怎么现在又过来了?”   苏域打横抱起她走向楼上的卧室, “过来哄你睡觉。”   躺到柔软的床铺上,时之湄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今晚回家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涉及到她,苏域不太想说, “没什么,还是老一套。”   时之湄失望地鼓了下腮帮子, “你之前都会跟我说的。”   不只是家庭问题,苏域还会跟她说瞒着家里偷跑去学美术的事情。   复合以后,他对自己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络了。   当初她不过后退了一步,哪成想要再回原本的位置,却这么难。   “就因为说过所以才不想再说一遍。”苏域解释, “就像走路,第一次我需要你陪着才能走完,第二次我自己走也没问题。”   时之湄听完这个比如反倒有点不安, “这表示你以后不需要我了吗?”   “人生还长,以后我们可以再一起去新的地方。”苏域探过来轻轻地啄吻着她, “但是今晚很短,再过几个小时又要起来上班,赶紧睡吧时总。”   时之湄试探性地问: “你明晚还来不来啊?”   她眼里闪烁着期待,似在夜风中摇曳不定的烛光。   “放心吧。”苏域笑着吻上她的眼睛, “以后我每晚都会哄你睡觉。”   -   “我找到时蔚了。”   苏域说完,发来一个地址。   时之湄点开,竟然在千里之外的G市。   “时蔚去那里做什么?”   “他在……”苏域顿了下, “直播带货。”   “啊?!”   “还是彭业刷短视频的时候看到的。”苏域又说, “时蔚做得还不错,你不用担心他的生活问题。”   时之湄稍稍放下心。   本来打算立刻去G市,无奈时涧进入关键时期,她实在抽不开身。   每天到公司,办公桌上都会摆着最新的数据。   然后时之湄才发现,决策难做往往不是因为一无所知,而是信息太多太杂。   时之湄按了按太阳穴,疲惫地后仰,靠到椅背上。   这时,方玲敲门进来送文件, “时总,我找到了先前瑶记的数据。”   “瑶记?”   时之湄忽然记起之前姨妈跟自己提过。   “哦对,时涧现在用的供应链就是瑶记的,对吗?”   “不只是供应链,您现在看到的老员工基本都是瑶记过来的。”   “哇,瑶记以前是不是很厉害啊?”   “对呀。”周薇说起来,眼里闪烁着骄傲的光, “往上数三十年, E市谁家没来瑶记吃过饭啊。”   时之湄脑中冒出一个想法,随即又自我否定。   “不行,当年吃过的人现在应该都老了,不会经常在外面吃饭吧。”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停下考虑。   时运生深耕了时涧这么多年,现在提起来,别人还只会想到天价菜和老板深情,确实没有再做下去的必要了。   时之湄开始翻阅瑶记相关的资料。   看到品牌是创始人为了纪念自己的女儿出生创立的,感觉好像生吞了一块黄连,苦涩的味道瞬间溢满胸腔。   反正换个品牌重新开始孵化也需要时间慢慢来,不如趁这段时间营销一下瑶记,看看有没有起死回生的希望。   定下了方向,她找了业内着名的营销公司,加班加点做了一套方案——   ——从童年记忆中的餐厅开始,一步一步将话题引导到瑶记上。   最初,时之湄没有抱很大的期待。   三十多年过去,最后一批尝过的人都已经老了,就算有记忆也不会上网参与讨论。   没想到话题竟然红了。   时之湄点进去,意外看到了许多年轻人。   他们纷纷表示瑶记这个名字好耳熟,以前经常听家长说,量大实惠,好吃不贵, 24小时营业,当时没有便利店,家长为了赚钱四处奔波的时候,全靠瑶记才能吃上一口热饭。   话题里充满了温情的记忆。   时之湄惊讶的同时不免又有点疑惑。   秦丽瑶从父母辈手里继承这么优秀的餐饮品牌,最后怎么转手随时运生折腾?   来不及多做惋惜,时之湄立刻着手,将时涧下属一家门店改成瑶记,由当初的老员工负责监督,力求和原来一模一样。   做完决策,执行层面的工作交给下面的人。   时之湄总算有时间去G市找时蔚。   苏域陪她一起去,下了飞机,华耀在G市的分公司派车接送。   汽车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G市着名的城中村外面。   时之湄打量着外面的环境,不由得皱起眉头, “不是说他做得不错吗?”   苏域也有点惊讶, “我刚让开瑞找他谈过合作,酬劳应该不低。”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时之湄打开车门下去。   苏域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换双平底鞋。”   城中村里路面崎岖。   时之湄今天依旧穿着七公分的细高跟,站都站不稳。   但她还是不想换, “不行,穿平底鞋没有气势。”   “你又不是去讨债的,气势不用这么强。”   苏域随即下车打开后备厢,司机也跟着过来帮忙拿出行李箱,苏域找出平底鞋,亲自蹲下///身为时之湄换上。   司机是分公司派来的,哪见过这种场面,惊讶地瞪大眼睛。   苏域没有陪时之湄上楼,把空间留给他们姐弟。   老旧的房子没有电梯。   上楼梯的时候,时之湄无比庆幸自己换了平底鞋,但G市气温高,她爬到三楼,额头微微冒汗。   时之湄按照提供的门牌号找到时蔚的住所,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个女声, “谁呀?”   难道找错了?   时之湄看了眼字条,没错呀。   带着疑惑,她提高了音量, “请问你知道314……”   啪的一声,面前的门开了。   时蔚站在门口,惊慌失地看着她, “你……您……怎么……”   心底滑过一声叹息,时之湄强打起精神,像往常一般瞪他。   “你什么你,连姐都不会叫吗?”   时蔚怔住,目光闪烁着叫: “姐。”   “没见我这里有包吗?”时之湄不满地轻哼, “这么长时间不见,还是这么没有眼力见。”   时蔚回神,接过她的包,同时闪身请时之湄进门。   房子狭小而逼仄,客厅摆个巨大的货架,各式各样的包装盒从货架一直堆到地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茶几勉强收拾出一块空着的地方,上面摆着两盒拆开的泡面。   时之湄顿时又有点心疼, “你就吃这个?”   时蔚尴尬地挠了挠头, “这不是刚起嘛,随便对付一顿。”   时之湄毫不留情地揭穿, “其实你每天都这么吃吧?”   时蔚沉默下来。   “不行,你不能过这样的生活。”   时之湄原本打算过来跟时蔚谈谈以后的事情,但看到眼前的情境,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你现在马上收拾东西,跟我回E市。”   “姐,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就因为当年的事情?”   “我室友在里面,我们出去说。”   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时蔚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   “姐,对不起,但我回不去了。”   “那件事其实我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后来还能接着跟你当姐弟,就是觉得你也是无辜的,父母辈的事情我们都左右不了。”   “姐,谢谢你还当我是你弟弟。”时蔚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姐,你永远都是我的姐姐,但我没法过自己心里那道坎,这些年我都在享受着不属于我的东西,现在也应该学着独立了。”   “独立也没有必要这样啊,时蔚,我现在接手了时涧,正是缺人的时候,你回来帮我好不好?”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给你添乱已经很好了,哪能帮得上忙,姐,你就让我自己闯一闯,等我有能力了再回去帮你。”   劝说无果,时之湄只能尊重他的意思。   交换了现在的联系方式,时蔚送时之湄下楼。   “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苏域跟我说的。”   时蔚吃惊, “你跟苏总复合了?”   “对呀。”时之湄眯了眯眼, “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没敌过心里的好奇,时蔚打听, “姐,是你提的复合吗?”   “……对。”时之湄不禁奇怪, “你是怎么猜到的?”   “这让我怎么说?”   “少废话,有什么说什么。”   “主要当时姐姐你主动出来宣布你们已经分手,蛮多流言蜚语说是你玩够了,把苏总甩了,苏总平时多骄傲的人啊,应该不会主动低头。”   跟苏域分手以后,时之湄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赶紧解决了时运生的问题,然后出国,远离这些纷争。   丝毫没有考虑过分手的事情闹大以后也会对苏域产生负面影响。   自己拍拍屁股出了国,留苏域一个人在国内收拾残局。   尤其家里人对他要求还很严格。   时之湄都不敢想象这一年他是怎么过的。   上了车,她立刻扑进苏域的怀里。   “怎么了?”苏域轻声问, “跟时蔚说了什么?”   时之湄打消问他这一年怎么过的念头。   忽然意识到如果苏域比自己过得好,她会难受,如果苏域比自己过得还差,她会更难受。   这应该就是爱吧。   嗓子被泪意堵住,时之湄开口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哭腔。   “苏域,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苏域手掌抚摸着她的后背,点头说: “好。”   -   接通电话的瞬间,听筒那边传来一声长叹。   “被我猜中了,他们果然复合了。”   “时之湄和苏域?”杨程奕有点难以相信, “谁提的啊?”   容忱没好气地说, “当初我亲自去英国请咱们老同学回国给苏域过生日,她都没同意,这事还有悬念吗?”   杨程奕不由得皱起眉头,艰难组织语言, “咱们苏总是不是有点……”   “苏域这已经不是有点了。”容忱替他补充完整, “而是非常没出息。”   杨程奕越想越觉得有趣, “你说苏域他是怎么想的?”   “按我爸的说法是受了蛊惑。”容忱又说, “但我觉得苏域肯定是清醒的。”   “但清醒的时候这样就太吓人了。”   “……我哥还有救吗?”   杨程奕沉默半晌,说: “有空的时候,你多劝劝吧,兴许还来得及。”   “我觉得没救了。”容忱叹息, “这件事搞不好还得从咱们老同学下手。”   杨程奕心里警铃大作, “你不会又要掺和他们两个人的事吧?”   “除了我还有谁能开这个口啊?”容忱特别头疼, “幸好苏域只谈了一个,不然我成什么人了。”   容忱立刻找经纪人要自己最近的行程安排。   他现在正当红,平时天南海北拍戏代言出席活动,满满当当的。   幸好下个周就要回E市拍杂志。   容忱眼睛一亮, “后面的gg可以压缩成一天拍完吗?”   “一天拍完也太累了吧。”   “累点就累点吧。”   地点换成国内,就要顾及自己明星的身份。   尤其在自媒体时代,人人都可以爆料。   容忱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地躲着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时之湄现在的办公地点。   来到会客区,时之湄都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容……”   容忱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进去说话。”   时之湄将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锁上门,转过身问: “你怎么来了?”   容忱摘下口罩,反过来问她, “听说你跟苏域复合了?”   这个问法让时之湄怔了下, “他没有跟你说吗?”   “没有,还是我妈告诉我的。”容忱刻意停顿了下,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因为这事,苏域跟我爸吵了一架。”   是他半夜来颐和国际那晚吗?   时之湄呼吸不由得一紧。   容忱自顾自地往下说: “我爸对苏域的要求高到离谱,但这么多年,苏域都默默承受,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直到……跟你在一起。”   时之湄大概能猜到, “你爸应该不太喜欢我?”   “苏域之前肯定没有跟你说过,他当初是盯着家里的压力跟你在一起的,后来分手闹得满城风雨,其实相当于是在打他的脸,我爸还说这是因为他当初没有听自己的话,活该这样。”   时之湄想象不出这一年,苏域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能飞十几个小时去英国给自己过生日?   心在这个剎那变成一颗柠檬,被用力积压,慢慢渗出酸涩的汁液。   “今天我特意过来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心存内疚然后离开苏域,那天苏域在家里也说了他爱你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容忱言辞恳切, “作为弟弟,我很了解苏域的性格,我想你应该跟我一样,也不希望苏域独自承受这些吧?”   心情被彻底打乱。   容忱离开以后,办公室就剩时之湄一个人。   她勉强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工作。   但眼前的文字却逐渐模糊成黑团,变成乌云,笼罩在她头顶。   时之湄放下文件,闭了闭眼。   心底的内疚就像潮水,翻涌着涨上来,瞬间将她淹没。   以往的恋爱中,时之湄眼里仿佛只能看到自己,只要自己的情感需求得到满足,至于男朋友怎么样,她才不关心呢。   万万没想到,这种恋爱模式形成的惯性会伤害到苏域。   时之湄特别崩溃,明明自己已经爱上苏域,也做了很多努力,为什么还会伤害到他?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想不到的漏洞呢?为什么还是苏域独自承受所有呢?   难道……自己真的没有爱人的能力吗?   跟这样的自己相爱,对苏域来说,也是一种灾难吧?   -   晚上。   苏域回到颐和国际,新请的保姆迎上来接他的大衣,顺便跟他说: “时小姐今天好像不太舒服,一回来就去卧室,连晚饭都没吃。”   苏域闻言,不由得拧起眉心。   上楼,卧室漆黑一片。   苏域问: “怎么不开灯?”   “别。”时之湄忽然出声, “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苏域顿了下,而后收回手来, “你说。”   黑暗里,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无形中减轻了时之湄的压力,还给了她一点安全感。   “我……”时之湄鼓起勇气,尝试着开口, “去年四月,容忱去英国找过我,他说你还想着我,希望我能回国给你过生日,但……被我直接拒绝了。”   沉默片刻,苏域问: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当时我想的是都已经分手了,而且还是我提的,如果我主动回去给你过生日也太掉价了吧。”说到这里,时之湄眼眶都红了,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你是期待我的,对吗?”   苏域避而不答, “都过去了。”   “又来了,不能每次都是你迁就我。”时之湄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开始抽泣, “即使没有人请,你都会去英国给我过生日,但我就不行,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承诺说出去也不会兑现,最可怕的是……当时我应该已经爱上你了。”   她数次哽咽,哭得几乎要背过气。   “对,我爱上你了,但是苏域,我的爱真的好没有力量啊,我爱你还是会伤害到你,我爱你还是会把一切搞砸,我爱你还是让你自己承担一切,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之湄已经爱上自己这件事,苏域早就知道。   但从她口里说出来,依然能带给他直击灵魂的震撼。   尤其是时之湄说爱他时的语气。   无措,茫然又害怕,像在迎战一个实力碾压自己的对手。   苏域曾设想过她发现爱上自己以后吐露心意的场景,大概应该是甜蜜的,没料到意识到爱这件事竟然让她惶恐成这样。   之前,他看到时之湄为自己难受,心里在微微发疼的同时还会感觉到爽。   所以才用各种方法折腾她,刺激她。   但此时此刻,苏域感觉自己整颗心都被她哭碎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觉得我喜欢你什么?”   时之湄怔了下,哽咽着摇头。   “长得漂亮?”苏域反问, “还是睡起来舒服?”   说这话时,他已经走到附近。   时之湄恼怒地伸出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   “你也知道不是。”苏域握住她的手,顺势将时之湄揽进怀里, “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贬低成这样?”   窝进他的怀里,熟悉的温度慢慢侵入四肢百骸。   时之湄刚刚收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   “因为你太好了,会让我觉得自己不够好……”她狠了狠心,索性将心底最深处的卑微和恐惧一并说出口, “只是因为我很像你高中时喜欢过的女生才被你喜欢,其实我跟她压根就不是一种人,我……我怕你以后会失望。”   苏域捕捉到重点, “我高中喜欢过的女生?”   “对。”时之湄吸了吸鼻子,说, “我都知道了。”   “谁告诉你我高中喜欢过什么女生?”苏域沉下脸, “开瑞?莹莹?还是容忱?”   他现在的样子莫名让时之湄觉得胆怯,她扯谎说: “我自己猜的。”   苏域起身,自顾自地按开了灯。   所有的光线一起涌入视线,时之湄不适地闭了下眼。   再次睁开,苏域已经站到她面前。   他薄唇抿成一条线, “知道我高中喜欢的是谁吗?”   时之湄摇了下头。   苏域重新牵起她的手, “你跟我来。”   时之湄反倒胆怯起来,她往后缩了缩, “我可以选择不知道吗?”   “不行,你必须知道。”   将她拉到衣帽间,苏域打开放包的柜子,逡巡一周,伸手将记忆里的包拿出来。   他拉开拉链,在时之湄疑惑的目光中,拿出戒指盒和录音笔。   时之湄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很久之前。”苏域忍不住轻哼,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看到。”   “主要你也没告诉我啊。”时之湄疑惑, “而且我每天都换着包背,你应该知道呀。”   “行吧,是我的错。”   苏域故作随意地将录音笔递给她。   “听听吧。”   时之湄忐忑不安地握着录音笔,感觉苏域也比刚才紧张了一点。   她咬着唇按开。   清润有磁性的男声从里面倾泻而出,在这样的情形下,听起来熟悉又陌生。   “小湄,因为当面没办法开口,目前只能用这种方式跟你说,有件事你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时之湄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睛瞟向站在身前的人。   苏域依旧板着脸,但神情中微微浮出一点羞涩。   “——我从十年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惊诧中,时之湄难以置信地叫出声, “啊?!”   苏域无奈地看着她, “你果然是这个反应。”   “不是,这怎么……为什么……”时之湄好不容易才组织出语言, “等等,十年前我们认识吗?”   苏域淡淡地解答, “我认识你,你不认识我。”   “我都不认识你,你怎么还能喜欢上我啊?”时之湄狐疑地蹙眉, “你该不会是为了哄我开心现编的吧?”   苏域失去解释的耐心,找出钥匙,打开房子里唯一上锁的那扇门,推她进去。   “你自己看。”   里面满满挂着画。   看清楚以后,时之湄彻底愣在原地。   不同于他送自己当生日礼物的那幅,这里大部分画的大部分都是正面。   每一幅上面都有她。   或穿着高中校服,或穿着职业套装,或穿着晚礼服。   或巧笑倩兮,或怒目圆瞪,或崩溃哭泣。   都是她。   每幅画右下角标着时间,五年前的,有七年前的,还有九年前的。   直到这一刻,时之湄才勉强接受苏域的白月光是自己这个事实。   情绪还是陷在巨大的震惊中,时之湄迷茫地问: “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   “最开始我也很疑惑。”苏域跟她剖析自己, “我家的教育方式你也知道,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自己未来的伴侣也应该是个守规知礼,懂得克制自我的欲望,习惯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每个都是自己的反义词。   时之湄愈发好奇, “然后呢?”   苏域坦言,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还挺看不惯你这种人的。”   “我高中的时候长得很漂亮哎。”时之湄有点不满, “看一眼就喜欢十年是有点夸张,倒也不至于第一眼就讨厌吧?”   苏域没好气地反问: “你知道你当时在做什么吗?”   “在做什么呀?”   “躲在小树林里跟你当时的男朋友……”   时之湄心虚地打断, “别说了,我知道了。”   苏域手从身后穿过来,掌住她的腰,不自觉地用力, “这下记起来了?”   时之湄被他的动作弄得声音发颤, “没,没有。”   “因为做过太多次吗?”   “……”   时之湄试图转移话题。   “你因为这个喜欢上我?太奇怪了吧。”   “主要还是因为你又过来撩我。”   “……这,这么刺激的吗?我都不记得了。”   苏域轻嗤一声。   时之湄猜测, “但是按你的性格应该会拒绝我的。”   “我确实拒绝了。”   “……你拒绝了还能喜欢我十年?”时之湄越想越觉得奇怪, “而且后来我又去撩你,你怎么还是拒绝啊?”   苏域思量片刻,决定坦诚, “我又觉得真实的你跟我想象中的有差距。”   虽然他的心思九曲十八弯,但时之湄却懂了。   “其实这十年里,说是喜欢,但其实你只把我当成灵感的缪斯。”   苏域点头承认, “是这样的。”   就像过去几千年里,无数专业学者怀揣着好奇,探究蒙娜莉萨的原型,可如果真有一天,真正的蒙娜莉萨占到他们面前,他们也许会认为她的眼神不够灵动,笑容不够神秘。   “所以你知道了吧,我也是有性格缺陷的。”苏域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我永远也没办法直接剖出自己的缺点给别人看,但是你就可以,你勇敢坦诚,做事无所畏惧……”   时之湄怔住,以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可以算作是优点。   苏域这番话给了她另一种角度重新审视和认识自己。   忽然觉得难得。   时之湄暗暗地下定决心,抬起手,里面有刚才跟录音笔放在一起的戒盒。   以前她将其视为圈套,认为只要戴上就会失去自由。   而现在,时之湄却主动提出, “你帮我戴上吧。”   苏域抬眼,认真地看着她: “你确定?”   时之湄坚定地点头, “戴吧。”   苏域打开戒盒。   戒指样式华丽,顶上镶嵌着九克拉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戴上以后,苏域俯身,十分郑重地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印下一吻。   时之湄顺势捧起他的脸,吻了吻他。   像在进行某种正式的仪式,只是少了一半。   时之湄接着问: “男款戒指吗?”   苏域表情平静地回答, “一年前被我扔掉了。”   闻言,时之湄眼眶接着红了。   “骗你的。”苏域笑了下, “在衣橱旁边的抽屉里。”   时之湄含着眼泪瞪他, “我发现每次我哭你都特别开心,变态。”   “也是真的会心疼。”苏域用嘴唇为她拭去眼角渗出的泪。   知道他喜欢的就是自己以后,感觉整个人好像忽然升到空中,走的每一步都想踩在云朵里,软绵绵的没有真实感。   时之湄到衣帽间找出男戒,为他戴上。   牵起手,相似的两枚戒指碰到一起,像在对方身上印上独属于自己印记,代表他们走进彼此的世界,从今往后,携手面对往后的时光。   心里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安心感。   时之湄呜咽着感慨, “苏域,我好爱你啊。”   苏域垂首,深深地吻她, “我也好爱你。”   -   周末,苏域抽空回了趟苏家。   见到儿子的身影,苏炎钧端杯的动作一顿,忍不住轻哼, “你还记得回家。”   苏域自顾自地坐到旁边的位置上, “最近实在太忙。”   “你又在忙什么?”   “还是那些事,您应该也知道。”   苏炎钧状似不经意提及, “昨天路过小花园,在路边看到了瑶记的gg,我记得这好像是你女朋友家里的餐饮品牌来着?”   “对,当年是她姥爷为她妈妈创立的品牌。”苏域垂眸笑了下, “小湄知道以后决定重新做起来。”   “从头开始需要很大的魄力。”   “嗯,她在华耀的时候就挺有魄力的,徐向东出轨那事您还记得吗?那么多记者在公司楼下,只有她一个人赶出来对峙。”   说这话时,苏域眼里有光芒闪烁。   苏炎钧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噙了口茶,过了半晌才说: “你好像很欣赏她。”   “是。”   “对男人来说,喜欢或者爱上一个女人是很容易的事。难的是碰到打心眼里欣赏和敬佩的。”   苏域赞同地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苏炎钧偏头看他, “她爱你吗?”   苏域不假思索地回答, “爱。”   “这么肯定?”苏炎钧反倒有点不解, “上次可是她主动抛弃你的啊?”   “但没有这一出的话,我也不会相信,即使我没有非常优秀,也会有人爱。”   苏炎钧高压教育让苏域觉得所有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只有变得优秀,才能获得爱意。   刚开始跟时之湄恋爱也带着这种思维习惯的。   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时之湄,努力做一个优秀的男朋友,但换来的确实分手的结局。   后来,两人再次纠缠在一起。   失望之中,他放下了对自己的要求,暴露出本性,没想到却能得到时之湄的包容,理解和爱意。   在这样的爱里,苏域得到了放松。   “改天带小湄到家里来玩吧。”苏炎钧起身, “之前人太多,我跟她都没说过几句话。”   对他爸来说,这已经是松口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苏域扬唇,说: “好的。”   E市春意渐浓,柳絮纷飞的时节里,最后一家时涧也更名为了瑶记。   夕阳照在换下来的门牌上,仿佛在炙烤着时运生最后一点心血。   时之湄在门口无声地站了许久。   直到苏域出现在身后,她转身发出邀请, “最近有时间陪我去半山公墓吗?”   正式出发前,苏域吩咐张叔, “先去最近的商场一趟。”   时之湄不解地看他, “你要买什么东西吗?”   苏域言简意赅地回答, “买项链。”   时之湄瞬间恍然。   自己很久以前跟苏域提过妈妈生前喜欢项链,没想到他还记得。   心里特别感动。   时之湄主动去拉他的手。   两人左手都戴着戒指,每次牵手都会被硌到,但她莫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是专属于他们两人的密码。   时之湄提议, “我们每年都要一起去买项链,一起去看妈妈,好吗?”   “好。”   苏域握住她的手,凑到自己唇边,印下一吻。   买的时候特意加价让店员给链条做了延长,刚好绕墓碑一圈。   时之湄不停地左右调整,让吊坠刚好垂在照片上秦丽瑶的脖颈处。   她站起身,缓慢地退到苏域身边,拉起他的手,说得时候还有点害羞, “妈妈,这是我男朋友。”   “阿姨,我叫苏域。”苏域接口道, “谢谢您带小湄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   时之湄听着听着,眼眶又开始发热。   跟苏域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柔软,也越来越脆弱,经常被生活中的一点小事触动。   说完,苏域便默默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女。   时之湄也确实有很多话想对妈妈说。   “妈妈,你知道吗?我又把瑶记做了起来。”   “这段时间我查了好多数据,发现姥爷姥姥他们也好爱你啊。”   “之前会羡慕你,有这么多人爱,现在我知道了,有能力爱人同样也很幸福。”   “苏域让我慢慢学会怎么爱人,以后我也来爱你好了。”   “妈妈,下辈子我们正式认识一下,好吗?”   临走之前,时之湄擦去脸上的泪水,跟墓碑摆手说再见。   “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苏域等在不远处,见她过来,柔声问: “累吗?”   时之湄眼睛转了转,露出狡黠的光, “刚才还没感觉,你一说还真有点累。”   苏域无奈地看她,然后解开扣子,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   时之湄轻车熟路地缠在腰上,接着爬上他的后背。   苏域放缓了脚步,走得特别稳,下坡时也只有轻微的颠动感。   力度和频率都像婴儿的摇篮。   时之湄彻底放松下来,又开始打听, “你当年发现自己喜欢我以后,为什么没有来追我啊?”   这段时间,她总是冒出这种问题,每次语气里都有遗憾。   苏域笑了下, “想早点跟我在一起吗?”   “对呀。”时之湄又说, “主要我高中时候也不是很难追,你努努力嘛,然后就……”   苏域忍不住接口说: “然后就成为了你前男友之一。”   “……也,也不一定啊,你对自己有点信心嘛。”   “这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时之湄不情不愿地承认, “好吧,我当年确实没什么定性。”   “我才不要当之一。”苏域坚定地说, “要当就当唯一。”   时之湄环住他的脖子,用甜腻的语气安抚道: “你就是我的唯一啊。”   -   新一年高中同学聚会由杨程奕主办,他提前半月就开始做时之湄的工作。   时之湄刚开始是拒绝的, “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去了就认识了。”杨程奕劝道, “你现在回E市定居,又要创业,多认识点人总是没错的。”   时之湄想想也是。   聚餐地点定在学校内部的酒店里。   时之湄第一次过来,又是最近的红人,自然而然地成为大家话题的中心。   昔日的同学们怀着好奇,若有若无地打听她为什么不继续做高端餐饮,为什么离开以后又回来,以及……跟华耀的苏总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之湄但笑不语,用左手理了理头发。   大家眼睛不约而同地被指尖的钻石闪了一下。   “啊,原来是好事将近。”   “说不定过两个月就能喝喜酒了。”   “恭喜恭喜,结婚的时候一定邀请我们啊。”   ……   酒过半巡,时之湄接到了苏域的电话,说就在他们学校附近,问要不要来接她。   正好应酬累了,时之湄拿起包跟众人辞行。   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是苏总过来了吧。”   提及苏域,时之湄声音都不自觉地甜蜜起来, “对呀。”   走出酒店的门,接着看到了苏域。   时之湄快步走下台阶,直接投入他的怀里。   苏域搂住她的腰,柔声问: “喝了多少?”   “也没有很多。”时之湄蹭蹭他的胸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好不容易出来,结果还是聊了一晚上的你。”   “聊我什么?”   “听大家说苏总好厉害,羡慕我找了个好男友。”   苏域笑了下, “你应该跟说,苏总更羡慕他们高中时就能跟你呆在同一间教室。”   时间还早,两人在校园里散步醒酒。   E市的春天,连吹在脸上的风都变得温柔。   苏域转头问她, “好不好奇我当年在哪里碰到的你?”   联想到当年的情形,时之湄有点心虚, “还是不要去了。”   “走啦,过去看看你还有没有印象。”   苏域硬拉着将她带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   这里没有路灯,到了晚上,整片树林都陷入了黑暗,头顶的月光成了唯一的光源。   如果是夏天,树木茂盛,进去以后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时之湄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对他这样的大帅哥没有一点印象。   回头,发现苏域正失神地盯着自己的背影看。   “嘿。”时之湄走到他身边, “想什么呢?”   “在回忆当年的情形。”苏域忽然伸出手,将她压到旁边一棵树上, “当年你就靠在这里跟我说话。”   这样的姿势让他的气息落在她身前,在黑暗中带着危险的味道。   时之湄狐疑地问: “你真的拒绝我了吗?我怎么感觉你没安好心呢?”   苏域凑近她的耳际,低语, “其实你当年跟我说话的时候,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全是要不要吻你。”   时之湄呼吸不由得一滞, “你这人表面一本正经的,肚子里全是坏水。”   苏域轻笑,继续往她耳朵吹气, “你这样的也只有坏人能收服。”   时之湄被噎了一下,轻咬朱唇,反过来诱惑他, “所以你现在要不要吻我?”   【完】   ————————   时隔多年【不是】终于写完这本了   下本开《全世界都让你来爱我》,文案在下面,戳专栏可预收   进专栏的时候顺便点个作者收藏吧嘤嘤嘤   【全世界都在磕我和我老公的cp,除了我自己】   【过期西皮/现役夫妻】   【欢喜冤家/先婚后爱】   【1】   曾经的顶流爱豆江盏在淡圈三年之后,终于拿到新的工作。   一档新节目,叫《整装待发的姐姐》。   采访预录当天。   同场女星有人炫富,有人晒娃,还有人秀恩爱。   新换的经纪人催促她说: “你不是也结婚了吗?赶紧聊聊。”   江盏回忆这几年的婚姻生活,觉得自己只配卖惨。   “告别舞台的这几年,我每天都自己呆在家里,朋友说这叫丧偶式婚姻……”   节目正式录制前,导师临时换成昔日影帝盛屹。   消息一出,观众们纷纷捧起手里的瓜。   【2】   要知道,盛屹刚出道时曾跟江盏参加过一档恋爱综艺。   正当观众们磕的上头之际,两人忽然前后宣布退出节目,原因不明。   后来两人一个结婚淡圈,一个巅峰转行,双双消失在公众视线中。   这对CP也就成了众多粉丝心中的意难平。   节目录制现场,所有目光集中在这对男女身上。   盛屹看着江盏预录的采访,慢慢沉下了脸。   节目播出后,评论瞬间炸开了锅。   CP粉:啊啊啊他肯定是心疼了,后悔当年没有跟她表明心意导致现在错过!   男主粉:呸呸呸我哥明明是替人尴尬,没想到昔日顶流现在竟然需要卖惨炒作。   女主粉:呵呵呵请问关盛某什么事?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戏精怎么还是喜欢倒贴我姐姐。   众人没想到的是,那天后台的火药味比网上还浓。   “丧偶式婚姻?”盛屹眉头紧皱, “我才几天没回家,你就演上人鬼情未了?”   江盏: “……”   江盏: “老公,我说着玩的。   #给我西皮搬来民政局,发现他们早就去过#   #听说他们还要再去?不行我不同意#   【过气顶流爱豆】×【退圈鬼才导演】   【作天作地】×【一本正经】   【娇生惯养】×【颠沛流离】 第51章   番外   即使过了快半个世纪,隋瑗再回忆起十五岁之前的秦丽瑶,依旧非常羡慕。   她舅舅和舅妈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十几年来求医访药,做过无数次试管手术,天天吃药都不管用,就在他们夫妻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秦丽瑶来了。   老来得女,舅舅和舅妈将她视作上天赐予的礼物,家里从上到下也都疼爱得不行。   隋瑗童年听大人说过最多的话就是——你让着点妹妹。   寒暑假去姥姥家,所有的零食都都要让瑶瑶先尝,所有的玩具都要让瑶瑶先挑,所有买来的裙子都让瑶瑶先试,甚至连聚餐座位都要先安排瑶瑶的。   还要怎么让呢?   隋瑗感觉自己小时候跟秦丽瑶在一起,并不是在让,更多的是在忍。   实际在心里暗暗怀着不满。   明明在自己家里可以独享的东西,来到这里就要跟别人共享,甚至经常还要用秦丽瑶剩下的。   凭什么啊?   隋瑗决定不再忍让,稍有看不过眼的地方,便会当她的面指出来。   秦丽瑶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经常一说就哭。   但又不肯服输,一边擦眼泪一边据理力争。   冯珣年龄在他们两个中间,小时候也负责在这对表姐妹之间充当和事佬。   后来,姨妈全家移民海外,带走了冯珣,假期需要呆在姥姥家的人只剩她和秦丽瑶。   姐妹两人的矛盾升级。   几乎到了见面就吵的地步。   家长们头疼得不行,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岔开往老人家送,不让她们见面。   长到十几岁,两人的关系却莫名其妙地变好了。   隋瑗也说不清楚具体是因为什么。   好像命运的洪流推着人往前走,到了某个节点,原本站在对立面,吵得天翻地覆的两人,忽然站到一起,在即将到来的青春期面前,成了亲密无间的队友。   她们开始拥有不能告诉大人的悄悄话。   再去姥姥家,秦丽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姐姐在哪里。   明明各自安排了房间,她们却偏偏都要挤到对方床上睡,在其他人都睡去的深夜,分享跟青春有关的小秘密。   大多跟自己班里某个男同学有关。   秦丽瑶会展示自己收到的小纸条,请教姐姐应该该怎么处理。   隋瑗也放下平时高傲的姿态,坦诚地说自己脾气不好,长得也一般般,担心暗恋的男生不会喜欢自己。   “怎么会呢?姐姐你这么好,他瞎了才会不喜欢你。”   说这话时,秦丽瑶表情特别真诚,眼里细碎的光芒闪动,好似夜空中的星星。   这一刻,隋瑗不禁在心里感慨——   ——这个妹妹果然是上天馈赠的礼物。   更神奇的是明明她的舅舅,舅妈都是普通长相,秦丽瑶却生得极美。   分开看五官跟父母长得一样,但组合起来却能化平庸为神奇。   可十五岁这年,一直庇护秦丽瑶的神好像睡着了。   隋瑗眼睁睁地看着表妹的命运过山车般地急转直下。   舅舅和舅妈从外地回家的途中忽然遭遇车祸,双双不治身亡。   一夜之间,秦丽瑶成了孤儿。   姥姥姥爷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撕心裂肺。   秦丽瑶呆呆地跟着他们左右挪动,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隋瑗心疼地上前抱了抱她。   秦丽瑶转过头来看她,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   她才十五岁,还没有成年,家里两个老人年纪太大。   商量过后,决定让隋瑗的父母当秦丽瑶的法定监护人。   秦丽瑶正式住进自己家里。   这次,隋瑗是心甘情愿地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跟她分享。   秦丽瑶却局促地说谢谢姐姐,我不用。   隋瑗的妈妈总会柔声开导她说: “瑶瑶,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别跟我们这么客气。”   秦丽瑶十分懂事地点头说我知道。   隋瑗妈妈见状,也只能背过身暗暗垂泪, “瑶瑶还是个孩子,怎么碰上这样的事啊?”   隋瑗擦干眼泪,反过来安慰妈妈, “瑶瑶只有我们了,以后我们要对瑶瑶好。”   碰上这样的大事,秦丽瑶在家休息了三个月才重新回去上学。   结果还没上完第一节课,她就从学校消失了。   隋瑗跟爸爸妈妈从白天不停地找到晚上,最后在秦家别墅里找到了她。   秦丽瑶哭到崩溃,嘴里不停地念叨我要找我爸爸妈妈。   隋瑗这才知道,过去这三个月里,秦丽瑶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父母死亡的事实。   回到熟悉的环境里,在同学们怜悯同情的目光中,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爸爸妈妈了。   隋瑗爸妈给秦丽瑶办了转学,可秦家的变故在E市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丽瑶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神。   那段时间,她精神状态差得不行。   经常吃着吃着饭就开始哭,半夜被噩梦惊醒拼命般地去敲隋瑗的房门。   带她去看精神科也无济于事。   不能再这样下去。   家族内部开了几次会,最后决定让秦丽瑶去国外上高中。   正好姨妈家在美国,顺便也能照顾上她。   隋瑗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个决定,将秦丽瑶推向了深渊。   刚到那里,秦丽瑶状态确实有所好转,打电话时也会跟隋瑗聊起生活中发生的趣事。   但隋瑗却敏感地察觉到,秦丽瑶偶尔会提到“我爸妈”这样的字眼。   不经意的一下,匆匆闪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   隋瑗十分担心,害怕秦丽瑶的好转是因为身在国外,可以自我欺骗说父母仍在。   她只能打电话给冯珣,叮嘱他好好抽空多陪陪秦丽瑶。   冯珣说: “姐,你不用这么担心。”   “听说姨妈和姨夫经常在纽约不回家,你让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我这个学期课很少,最近天天在家陪着瑶瑶,你就放心吧。”   隋瑗闻言,瞬间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彼时她刚进正源集团,上午刚开完会便接到了时之湄的越洋电话。   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却是一个干涩嘶哑的声音。   “姐姐。”   明明是盛夏时节,隋瑗却打了个寒颤。   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瑶瑶,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感觉自己好久没联系你了,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姐姐。”   隋瑗能听出她故作轻松的语调,继续追问, “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真的没事。”秦丽瑶接着转移话题, “姐姐,听说姑父准备把正源集团正式交给你,管这么大公司,难不难啊?”   “当然难了。”   隋瑗思量片刻,选择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试探她的口风。   “等你毕业以后回来自己管管瑶记,就知道我现在有多难了。”   秦丽瑶有些迷茫, “我能管瑶记吗?”   “当然能。”隋瑗鼓励她, “舅舅就是为了你创立的瑶记啊,你回来管正好。”   听筒那边,秦丽瑶似陷入了回忆中, “对哦,爸爸为了我特意创立了瑶记。”   隋瑗挥挥手,让跟在自己左右的秘书先走,然后柔声跟她说: “不管怎么样,舅舅舅妈都是爱你的。”   “对,他们都好爱我。”秦丽瑶似被刺痛,哽咽起来, “可我配不上这样的爱。”   隋瑗被惊到, “瑶瑶,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那边忽然收了线,电话里只剩一串忙音。   隋瑗急忙打给冯珣。   “瑶瑶什么时候给你打过电话?”冯珣奇怪, “她一直跟我在一起呢?”   “就在刚才,你快看看她怎么回事。”   “好的。”挂电话前,冯珣嘟囔了一句, “难怪在浴室这么久没出来。”   隋瑗怔了下,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可走到办公室附近就看到好几个等着给她汇报工作的高管,几乎是无缝切换回工作中。   等忙完再拿起手机,发现冯珣三个小时前给她发消息说已经把瑶瑶哄睡了。   隋瑗算算时差,美国那边都凌晨了,只能暂时作罢。   秦丽瑶的情况在她忙碌的日子里逐渐恶化,甚至到无法正常进行学业的地步。   去了好几个高中,最后都以退学告终。   隋瑗毫无办法,只能在电话里温柔又无奈地问: “瑶瑶,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沉默片刻,听筒那头传来压抑的低泣声。   “姐姐,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你让我回国好不好?”   “你想回国随时就可以啊。”隋瑗觉得奇怪, “怎么能说是我让你回来呢?”   秦丽瑶却坚持说: “姐姐,你一定要让我回去。”   顾及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隋瑗没有继续抠字眼,直接答应说好。   冯珣知道以后却说: “不行,姨妈姨夫年纪大了,姐姐你现在又这么忙,瑶瑶回国以后都没人照顾,我怎么能放心。”   隋瑗想想也是,但毕竟已经答应了, “瑶瑶自己说要回来的。”   “什么?”   “她没跟你说吗?”   冯珣顿了顿,解释道, “她现在一天一个样,我都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是真的。”   思索过后,隋瑗说: “反正在那边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好转,还是让她回国吧。”   就这样,十九岁的秦丽瑶回到了国内。   去机场接她的时候,隋瑗都快认不出来了。   三四年没见,秦丽瑶瘦了好多,身上已经看不出当年那个备受宠爱的娇蛮大小姐痕迹。   整个人像用琉璃做的,美丽精致而易碎。   她现在好像有点怕人,目光触及自己又移开了。   隋瑗心里滑过一声叹息,上前接过她的行李, “瑶瑶,欢迎回家。”   秦丽瑶这才露出微笑, “姐姐,我好想你。”   正如冯珣所料,接管正源以后的隋瑗每天都很忙,几乎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照顾秦丽瑶。   不过好在回国以后,她的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至少愿意出门找以前的朋友玩。   时间一长,渐渐地也会接受邀请去一些拍卖晚宴玩。   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秦丽瑶认识了时运生。   隋瑗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但并不影响她反对他们在一起。   因为秦丽瑶刚满二十岁,就吵着要跟他结婚。   姐妹两人爆发了成年以后第一次争吵。   “你才多大就要结婚啊?”   “我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为什么不能结婚?”   此时的隋瑗已经掌权多年,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了点压制的味道。   “秦丽瑶,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你能想象自己结婚以后究竟要面对什么吗?你们才认识几个月啊,你真的了解过他这个人吗?”   秦丽瑶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不想知道,我只想嫁给他。”   远在美国的冯珣知道以后,言辞更加激烈。   “不行,瑶瑶绝对不能嫁给他。”   最后秦丽瑶哭着跪在隋瑗面前,哀求说: “姐姐,你就让我嫁给他吧,我好不容易才走出来,我真的好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啊。”   “你给我起来。”隋瑗闭上眼,有些痛心疾首地说, “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值得吗?”   秦丽瑶忙不迭地点头, “值得,他值得的。”   隋瑗心软了。   毕竟恋爱以后,秦丽瑶精神状态确实好转了不少。   也许这个人确实来救她的呢?   隋瑗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说: “别哭了,以后要过得幸福,这样才能证明他是值得的。”   秦丽瑶重重地点头。   婚礼办得匆忙而简单,请了几个朋友吃饭,女方这边的家人一个都没有请。   过了很久,隋瑗才知道他们办了婚礼。   她特别不理解,抛下手中的工作去时家质问秦丽瑶。   “瑶瑶,这些年我们家对你不好吗?还是你对我们有什么意见不好意思说出来?”   “没有,你和姑姑姑父一直对我很好。”   “那你连婚礼都不请我们?”   秦丽瑶眼圈一红,立刻开始掉泪, “我怕你们不开心嘛。”   话虽这么说,但她在婚后却跟隋家断了联系。   偶尔隋瑗想起来给秦丽瑶打电话,却发现是空号,最后还要通过时运生才能联系上她。   秦丽瑶有些惊讶, “我群发了短信,姐姐你没收到吗?”   隋瑗没好气地拆穿, “我看你是不想跟我们联系吧?”   “怎么会呢?”   秦丽瑶极力否认,却也掩盖不了她们疏远的事实。   此后关于她的事情,隋瑗几乎都是从别人哪里知道的。   包括她忽然插手,将瑶记供应链给时涧的事情。   隋瑗第一反应是她疯了, “当初舅舅就是担心你有事,才安排了专门的代理人管理公司,保证他离开以后你也能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你现在是要做什么呢?”   秦丽瑶振振有词地说: “这是以后的发展趋势,瑶记确实也应该该转型了。”   “这话是时运生跟你说的吧?”   “谁跟我说的不重要,但事实摆在这里,经济发展了,大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姐姐,你现在还会点几十块钱的菜,肯定不会了吧,你觉得还会有人需要瑶记几块钱一份的午餐吗?”   隋瑗特别无语, “我看你就是铁了心要给你老公输血,不用说这么多。”   “因为我想让他开心嘛。”秦丽瑶又说, “只有他开心,我才能开心。”   隋瑗气得直接收线,不想跟她多说一句话。   没过几年,秦丽瑶怀孕,顺利生下一个女孩。   隋瑗去医院看她的时候,秦丽瑶特别开心地说: “姐姐,我又有家了,这个家里也是也有爸爸妈妈和女儿。”   已经记不清多少年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   隋瑗心里酸涩到说不出话。   再怎么样,主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隋瑗试着放下对时运生的偏见,接受他这个妹夫。   秦丽瑶很快又怀上了孕。   隋瑗也在同一年有了隋廷。   孕期反应太大,她在国内事情太多。   最危险的三个月过去,隋瑗便将公司的事情交给丈夫,独自去国外待产。   期间,她经常跟秦丽瑶打电话问孩子相关的事情。   时隔多年,姐妹两人重新有了共同话题。   生活逐步往好的方向发展,没想到短短一年的时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秦丽瑶发现时运生出轨,受不了打击流了产。   没想到时运生却变本加厉,要她认第三者刚生的儿子当自己的孩子。   这些都是秦丽瑶的朋友告诉隋瑗的。   秦丽瑶本人却一个字都没说。   隋瑗又气又急, “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崩溃之中的秦丽瑶却只会哭, “我没有办法,姐姐,我没有办法。”   “这都能答应,你……”隋瑗深吸一口气,命令道, “跟他离婚,你带着小湄重新开始。”   秦丽瑶哭声一顿,非常坚决地说: “我不能离婚。”   “都这样了你还不离?”   “姐姐,你不知道,我真的不能离婚。”   月份太大,隋瑗都不方便走动,更不要说回去了解现在的情况。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告诉冯珣,让他回国帮帮秦丽瑶。   冯珣却说秦丽瑶不肯见他。   隋瑗头疼欲裂, “她八成是怕你也劝她离婚。”   冯珣语气有些激动, “但她不能跟时运生这个畜生继续在一起。”   “瑶瑶不肯离的话我们说什么也没用。”隋瑗长叹一声, “等我生完孩子,回国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进入十二月。   秦丽瑶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问能不能过来给小湄过生日。   隋瑗刚生完孩子,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我现在就是想也回不去啊,等过两天你姐夫回国的时候,我让她给小湄带生日礼物。”   秦丽瑶哦了一声,沉默半晌忽然哭了起来, “姐姐,我这个妈妈当的好失败啊。”   隋瑗有些不解, “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连给小湄过生日都弄不好,我不配当一个妈妈。”   “你就是她的妈妈,哪有配不配的啊?”   “不一样,如果是别人,肯定有能力保护好小湄,肯定能让她过得更好。”   “秦丽瑶,你冷静一点。”隋瑗语气严肃, “既然觉得不好你想办法啊,我和冯珣天天都在想着怎么帮你,而你自己呢?除哭哭啼啼,自怨自艾,你还做过什么吗?”   闻言,秦丽瑶逐渐收住眼泪, “好的,我知道了。”   隋瑗没想到最后她想出来的办法竟然这样决绝。   秦丽瑶去世的前几年。   隋瑗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秦丽瑶最后会选择走上绝路。   直到后来,她也经历了丈夫出轨。   尤其祝兆言的出轨对象远不如自己。   伤害不止是信任崩塌这么简单,连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评价体系都产生了怀疑。   明知会降低自己的格调,但她忍不住将自己和对方摆在一起,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个过程中,隋瑗向来坚固的自信心逐渐产生裂痕。   连她这样骄傲的人都会这样,何况是秦丽瑶呢?   隋瑗想,自己会对祝兆言下狠手,很大程度是将这两笔账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另一笔账二十多年以后才算清。   时运生坚称毁掉秦丽瑶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冯珣。   带着疑惑,隋瑗找冯珣问怎么回事。   冯珣皱起眉头, “别听他胡说。”   在时运生的要求下,他们三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时运生见到冯珣,扬手就要扇他。   冯珣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你有病?”   “我二十多年前就想打了,一直没找到机会。”时运生看向隋瑗,语气嘲讽, “他不敢说,就由我来告诉你,在美国那四年里,他都对秦丽瑶做了什么?”   “闭嘴。”冯珣厉声打算, “我和瑶瑶是真心相爱的。”   隋瑗震惊地张大眼睛, “你说什么?!”   “还没听清楚吗?”时运生戳破真相, “他强迫……”   冯珣急忙跟她解释道: “最开始的时候瑶瑶确实不同意,但是后来,她真的爱上我了。”   时运生冷哼, “秦丽瑶当时除了跟你虚与委蛇还有其他选择吗?”   隋瑗感觉自己眼前一花,所有的事物都开始扭曲,变得荒诞起来。   但过去的所有却开始合理起来。   难怪后来联系瑶瑶,冯珣总是在。   难怪瑶瑶会说自己配不上爸爸妈妈的爱。   难怪瑶瑶回国需要跟自己保证。   难怪瑶瑶结婚的时候不请自己娘家的人。   难怪瑶瑶最后说什么都不肯见冯珣。   “不对不对。”冯珣拼命地摇头, “瑶瑶是爱我的,我们是相爱的。”   隋瑗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冯珣被打懵了,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她, “姐姐。”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瑶瑶最后有多崩溃你看不到吗?”   混乱中,隋瑗敏感地发觉到情况异常。   她转头看向时运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运生面无表情地回答, “秦丽瑶自己跟我说的。”   “她一定是非常信任才会跟你说这些。”隋瑗问, “后来她坚持要嫁给你,也是因为你能接受这个吧?”   时运生嗯了一声。   联想到秦丽瑶最后那段日子的极度自我否定。   隋瑗目光凌冽地盯着他, “你们后来吵架的时候你肯定用这些攻击过她,对吗?”   时运生没吭声,心虚地别开眼。   “冯珣这个畜生确实毁了秦丽瑶,但她那个时候还会找各种方法自救。”隋瑗咬牙切齿地说, “真正把她推下深渊的人是你,时运生。”   时运生开始为自己辩驳, “你说出轨吗?秦丽瑶都原谅了,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吗?”   “我没有立场。”隋瑗缓缓摇头, “你自己种下的因,结果也由你自己来尝吧。”   时运生脸色突变。   好在秦丽瑶有个好女儿。   瑶记重新出现在E市街头时。   隋瑗忽然想起时之湄生日那天,自己忽然接到了秦丽瑶的电话。   当时国内是凌晨,她问: “怎么还不睡?”   “做了个梦,然后就睡不着了。”   “噩梦吗?”   “不是。”秦丽瑶语气里难得带上了笑意, “我梦到了小时候在姥姥家做作业,咱们两个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偷偷溜出去买糖,你还记得那个糖是什么牌子的吗?”   “不记得了。”   “我也是,好像也不是很贵,但是特别甜。”   “是啊。”   “姐姐,我好想回到小时候啊。”   ————————   国庆浪够的我开始更番外了   话说前两天精修一下了,增加了将近一万字,应该都是甜的细节,买的不用再花钱就可以直接回去复习   本来打算直接写秦丽瑶视角的,结果刀得我都有点受不了,连夜换成隋瑗视角,剩下的自己脑补吧。   最后点播一首《别怪她好吗》给我们瑶瑶   别怪她好么她所爱的   英雄永不会现身   却想象中奉尽了完美眼神 第52章   番外   收到国外名校的offer,回学校办完手续,高中生活就结束了。   走出办公楼,苏域忽然有些怅然。   能预想到自己未来肯定是出国留学,毕业回国,然后接管家族企业。   按部就班,一眼就能望到头。   苏域打电话给校门外的司机,让他再等一会儿,自己则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   转着转着走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树林。   这里默认是校内小情侣“幽会”的地方。   博闻的学生未来基本都是要出国的,学校没有升学压力,对于这种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有每年风头最近的那几天会严格处罚。   高中三年,苏域都没怎么来过这里。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树林周围却悄悄的。   算算还有两三个月高考,正是每年检查最严格的日子。   走进小树林,意外撞见有一对少男少女正纠缠得难舍难分。   苏域有些惊讶。   因为如果被抓到意味着全校通报,意味着停课三个月……   在他家里,不管哪一样,都跟世界末日差不多。   苏域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过这样肆意妄为的时候。   心里一下子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眼前的小情侣却不像他想象中那般洒脱。   男生余光瞥见有人,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出来人穿的不是校服,还以为是派来他们学校检查的老师,惊恐之下也顾不上其他,慌不择路地往旁边跑。   将少女一个人抛在原地。   场面有些尴尬。   苏域转了个身,想让出空间给她平复情绪。   少女不紧不慢地理好身上穿的校服,轻嗤道: “懦夫。”   没有半点伤心。   苏域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交汇的瞬间,黑暗中仿若有微光闪现。   感觉出他不是老师,少女饶有兴致地打听, “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   苏域顿时无语,加快脚步往外走。   “哎,你是听不到吗?”少女嬉笑着追上来, “还是不会说话?”   苏域脚步一顿,寒声说: “这不关你的事吧。”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呢?”少女振振有词, “你帮我认清渣男,我得好好谢谢你啊。”   苏域抿唇,硬邦邦地说: “不用。”   少女缓下脚步,逐渐落到了他的身后。   苏域心里倏地一空,他没忍住,侧身想要回头看。   捕捉到他细微的动作,少女扬声做自我介绍, “我叫时之湄,是高一六班的。”   竟然是容忱的同班同学?   苏域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地走掉。   当晚,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梦里覆在她唇之上的人变成了苏域自己。   可能是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长,少女忍不住推了推他,想要互动喘息。   他却霸道地收紧楼在她腰上的手,继续掠夺唇舌间稀薄的氧气。   苏域半夜惊醒。   在黑暗的房间里,躁动的身体迟迟不肯恢复冷静。   此前,他接触到的女生基本都是付莹那个类型——   ——知书达理,温柔文静,规矩安分。   但时之湄不一样,她肆无忌惮,大胆妄为,嚣张无畏。   她出现得毫无道理,好似小兽挥爪,直接在他霁月光风的表象撕开一道裂口。   露出的内里是阴暗潮湿的。   苏域下床,去浴室处理自己已然情动的身体。   然后睁眼到天明。   他开始后悔在小树林里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现在想见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听到旁边容忱房门开合发出的声音,苏域也跟着起床,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   “早。”容忱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都不用上学了还起这么早啊?”   苏域嗯了一声。   手在身侧慢慢握成了拳。   他努力压制着冲动,生怕自己忍不住开口跟容忱打听关于时之湄的事情。   苏炎钧和容蕴都还没起。   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吃早餐。   容忱喝了两口粥,放下勺子,问坐在自己对面的哥哥。   “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   “那你一个劲盯着我看什么呢?”   苏域: “……”   苏域: “就咱们两个人,我不看你还能看谁呢?”   容忱心里还是怪怪。   他随便拿了一个三明治,站起身说: “我上学去了。”   苏域接着说: “等等。”   容忱狐疑地回头, “看吧,我就说你肯定有事。”   苏域心里又开始打鼓。   如果直接问关于时之湄的事情,肯定会被容忱猜到心思。   可是……   纠结片刻,他打听道: “你们班在哪个位置来着?”   容忱更加疑惑, “你问这个干什么?”   苏域接着想出理由, “过两天有点事要回学校一趟,顺便过去看看你。”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看我?”容忱一脸提防地看着他, “我每天在学校都过得很好,不用你过去看。”   苏域: “……”   苏域: “我是觉得在家里太无聊了。”   联想到他即将要出国读书,容忱又觉得合理, “也是,毕竟以后咱们两个没法天天见,你舍不得我也很正常。”   苏域:?   想好了借口,苏域次日又去了一趟博闻中学。   按照容忱实现说的位置,目标明确地找到高一(6)班。   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感觉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咚   咚咚。   咚咚咚。   没等他走上去,熟悉的笑声飘了过来,清脆得好似一串叮当作响的银铃。   苏域抬眸,一眼就看到了时之湄。   晚上的小树林太黑,对话时间太短,几乎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   这两日,苏域也想象过她具体的样子。   但见到她的那一刻,事先的所有想象都烟消云散。   时之湄就应该是眼前看到的这样。   明艳大方漂亮,笑起来能让周围所有景色都变得模糊,成为她的陪衬。   跟她聊天的男生微微挪开视线,恰好看到了苏域。   他忽然抬手,给她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似在无声地宣示主权。   时之湄却没拒绝,站在原地任他照顾。   苏域的笑容僵在唇边。   “不是吧,苏域你还真来找我了?”   耳边响起容忱的声音,苏域才回过神来,随口敷衍道: “现在看到你,我就放心了。”   “啊?”容忱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你这就要走。”   苏域淡淡地嗯了一声。   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放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最初的冲动过去,苏域能够以客观视角看待这个搅乱自己的心神的少女。   那晚她刚被男友抛下,就有闲情逸致过来撩自己,现在也能无缝切换下一任。   恋爱对她来说可能只是玩玩而已,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确实不是一路人。   苏域收回目光,有些黯然地想。   ————————   留言我都有看,但是……真的不知道咋回复   因为这篇文我重写了蛮多次,所以连载过程中没有反馈,我就闷着头写   而且我写文有个毛病就是很喜欢含着写,很多细节我也不确定大家有没有get到。   我一直感觉苏域这个心理状态不是很难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