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李教授又补充：“严格来讲，我也说不准。海星生活在海里，它们的生长阶段有幼虫期，或许存在某种我不知道的海蛇会捕食它们。但成体期的海星，至今为止，我还没有见过有什么蛇对它们感兴趣。”

　　海星的幼虫不长现在这样，羽腕幼虫时期的海星，看上去又小又柔弱。

　　李教授说：“海星在幼虫期的天敌比较多，成体状态天敌就大大减少了。所以，我们考虑海星的防治方法时，也会在它们的幼虫期着手处理，制定清除策略。”

　　风羿问：“也就是说，蛇与成体期的海星，不存在捕食关系？”

　　李教授思索片刻，道：“蛇吃不吃成体期的海星，我们可以从蛇的进食角度分析。毒性先不谈，成体的海星身体扁平，又有棘，钙质骨板的韧性也不强，对体型不大的蛇来说，有吞食难度。而从能量转化这个角度来看，就算有蛇能吞，一只海星能为它们提供的能量也不多。

　　“还有，我对蛇研究有限，但是也听说过，蛇有判断猎物头尾的能力，吞食物的时候，会从头部开始。我想象不出蛇吞海星怎么下口，能找到头吗？”

　　李教授看向风羿，“所以，综合这些，我推测，应该没有蛇会蠢到去吃它。”

　　风羿点头，心中琢磨：

　　蛇与海星之间没有捕食关系，不算海星的天敌。

　　但那些海星怕我，怕到群体远远避开的程度。

　　由此可得——

　　我跟蛇没关系！

　　跟陆上、海里的蛇，都没关系！

　　所以，那些海星怕的只是我本人。

　　风羿的想法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说道，“我看到……有人抓海星的时候，海星自己断了一条腕。”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做的那些事！

　　最近捞海星的船那么多，人来人往，问就是“我偶然看见的”。

　　李教授也没怀疑。

　　“你说的这种，属于海星的自切行为，是捕食关系中常见的一种机体反应。断了的腕之后还会再长出来。”李教授说。

　　“您的意思是，它，感受到捕食者带来的威胁，所以才自己切断了一条腕？类似壁虎断尾那种，牺牲局部保全整体的求生方式？”风羿问。

　　“差不多。不过如果在海中，除了捕食者，它们感受到外界环境带来的压迫时，也会出现这种行为，比如水温升高，环境污染，寄生虫或微生物感染，等等那些让它们机体受损的情况出现，就会有自切行为。”

　　“这样啊。”

　　风羿想着，那只在他手中自切的海星，究竟是“刻在DNA里的畏惧”，还是别的原因？

　　是偶然，还是必然？

　　要验证也不难。

　　再抓几只。

第二百零九章 工具人

　　就算要抓海星验证，也要等下次潜水，在海水里去试。

　　已经被捞上岸的那些，谁知道它们还受过什么别的刺激？干扰因素太多，还是将目标放到野外那些海星上，也能避开其他人的注意。

　　“对这次的海星爆发，您是什么看法？”风羿问。

　　李教授重重长叹一声，那股忧国忧民的气质越发明显。

　　“已经爆发，就很难制止了。捕捞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但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而且，此次的严重性超出大家的预计。”

　　“没有其他更安全高效的解决办法？”风羿好奇。

　　李教授摇摇头，“海星爆发并不是太罕见，气候异常期之前就出现过多次，气候异常期那20年更不必多说，之后，一直到现在，隔个几年十几年也会出现一次。海星爆发只是海洋问题其中之一。虽说已经多方面着手治理，人工鱼苗放流，资源保护区设立，养殖规模也控制了，但，依旧有很多问题不能解决。

　　“大海，气候，它们的能量太大了，以人类现在的技术，只能循序渐进。

　　“海星爆发的原因，大家看法都差不多，依然是那些，幼虫时期的天敌少了，它们数量也就多了，这一次，气候的小波动，波动方向还可能是利于它们的。”

　　稍稍停顿，李教授又说，“我的看法是，尽量减轻这次的损失，然后将时间和资源，更多的放在解决它们的繁殖和幼虫上面。出问题的最大可能就是这个环节。几十年前的过度捕捞鱼群，再到气候异常期的那20年，不管是陆地上还是海洋里，消失了太多生物。有种群衰退，也有群体崛起，此消彼长，想要回归和谐与平衡，太难了。海底森林计划知道吗？”

　　风羿一愣，“知道。”

　　在联保局和几个专家聊天群混了这么久，有些信息还是知道的。

　　海底森林计划，是气候异常期之后启动的，一项关于海洋生态的大计划，从北到南，涉及范围广，参与人数多。砸进去不少钱了。简单来说，就是人为修复、重建已经破坏的海洋生态环境。

　　这个计划里，各个沿海旅游景点的酒店、度假村老板们格外关注，风羿也听人聊起过。

　　但是……

　　“这次海星爆发对海底森林计划，影响不大吧？”风羿问。

　　李教授面带忧愁：“生态问题，某一个环节出错，就可能会让一个大团队几十年的心血，在数天或数十天之内功亏一篑。现在看似影响最大的是那些养殖户，但接下来会怎么发展，还没确定，数据在紧急收集中，观测站的人员已经连续加班好多天了。”

　　“您不必太担心，气候方面，应该还好，只是小波动，还在可控范围。”风羿安慰。他也确实没感觉到有什么剧烈的气候变化。

　　但李教授不认为自己太过悲观，“这种事谁说得准呢，小波动……什么才算‘小’？看看南边的水龙卷出现得有多突然！阵势有多大！在那之前，谁会预测到三月初近海就能出现那种级别的龙卷风呢，鱼都被吸上天了！”

　　风羿：“……”

　　你说这个我就没法接了。

　　沉默以对。

　　回宿舍区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昂，可能是今天新收到的数据没令人满意。

　　风羿也不好表现得太积极，想要快步回去吃饭的步伐，硬生生慢了下来，与其他人同行。

　　在食堂吃完饭，其他人要么回去休息，要么聚成小团讨论事情。

　　风羿没在宿舍里呆着，又和小甲出去逛夜市。

　　今天消耗太多，在食堂吃的那点食物根本满足不了他的胃。

　　小甲负责打掩护。

　　晚上出去觅食，风羿就戴了个帽子，配个厚重的框架眼镜，换上没什么特色的休闲服。没穿宿舍里那套带反光条的，黑夜里太惹眼。

　　觅食过程中，风羿听了小甲今天的行程。

　　风羿跟着专家组出去，小甲可没法跟着，但也没有一直宅在宿舍里。

　　小甲出去租了游艇，他有证有钱，风羿在外面出任务时，他就开着游艇出海玩，还认识了几个钓鱼的小团体，约着明天出海钓鱼。

　　“那些人怎么样？”风羿问。

　　“性情大多比较豪爽，聊起来什么都说，但是钓鱼方面……”小甲顿了顿。

　　“他们怎么？？”

　　“人菜瘾大。”

　　“懂了。那你明天还去钓鱼吗？”

　　“去！来时让小丙做了一点饵料，想试试。”小甲说。

　　“祝你好运！”

　　小甲自己一个人出门也不全是玩乐，一天时间，他差不多了解到墨城海岸附近各功能区域的分布。

　　哪一片游客多，哪一片管理更松，养殖场位于哪个方向，都有了解。

　　这些信息未必能用得上，但是他已经习惯性地，到一个地方摸清楚这些信息。

　　这次跟着老板出来的就他一个，尽量收集更多的信息，万一老板用得上呢？

　　只要用得上，他奖金就来了！

　　风羿没想出去钓鱼，换了几个餐厅饭馆吃饱了之后，又打包夜宵回去，烤排骨、烤海鲜什么的都带点儿。

　　回宿舍区时，风羿从北门进，又看到了守门的大黑狗。

　　岗亭里的人不认识，风羿也没过去搭话，只是摸了把狗头。

　　大黑狗正盯着院墙上闯入的一只猫，被摸狗头才回望过来，眼神无辜。

　　它记得风羿的气味，岗亭里的人又没出声，所以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

　　闻到风羿身上的烤肉味，还摇了摇尾巴。

　　风羿本想扔一块烤排骨给它，味重的食物不适合它吃，但用水涮涮一小块应该也没什么事。

　　视线一扫，看到了旁边“禁止投喂”的提示牌。

　　算了。

　　“继续馋着吧。”

　　望着那双无辜又充满渴望的狗眼，风羿又摸了把狗头，跑了。

　　不用分析数据，不用写工作报告，又没有太多忧愁，风羿很放松地睡下。

　　次日，继续跟团。

　　适应了团队的节奏，轻松得很，其实也不需要风羿做太多，也就潜水时出把力气。

　　前一天风羿的工作态度也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大家对他观感尚好。

　　对工作不了解没关系，多做多看多学习，这方面风羿做得不错。

　　就是一不留神他跑远了。

　　还是不够稳重啊。

　　负责人记得风羿跑远的事情，打算今天还是跟风羿多嘱咐几句。

　　你无法知道现在的年轻人，旺盛的精力会发泄在哪些事情上。

　　但也不能太严厉，得顾及年轻人的薄脸皮。

　　这么想着，负责人朝潜水员那边走过去，缓和面色，表情都做好了，准备找风羿说话。

　　视线一看，只剩下两名正准备下水的潜水员。

　　人呢？！

　　“风羿呢？”负责人问。

　　“已经下去了，您找他有事？”一名潜水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