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继承博物馆》 作者:春溪笛晓   文案:   吴普开局继承一座年久失修的博物馆,情况如下:   展馆破破烂烂   藏品破破烂烂   位置偏僻,客源稀少,周围连个公交站都没有   吴普:“…………”   面对一群等着看他笑话的(刚认识的)堂兄弟姐妹,吴普只能扒拉出自己扔到一边很多年的金手指系统,亲切友好地询问:咱以前说好的新手大礼包还算数吗?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 爽文   主角:吴普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咸鱼馆长坑人日常。   立意:传承传统文化和历史文化。 第1章   吴家是个十分普通的双职工家庭,吴爸是退伍兵转行的老刑警,吴妈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吴普从小受到父母的熏陶,上树掏鸟窝从来不虚,忽悠起人来一套又一套。   正应了那句老话,好的不学坏的学!   学得还老快。   正值吴普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吴普从学校回了家,每天叼着根冰棍,穿着凉快的背心和大裤衩,和吴爸一起四仰八叉地坐在院子里耍手机。   吴爸一个干了大半辈子刑侦活的老刑警,去年因为受伤的缘故转了文职。   他不甘心在单位里混日子,就让儿子抽空教他把许多年轻人才玩得来的新鲜玩意都给他整明白了,准备自己再抽空报个班,争取调到信息技术部门去,这样他又能够跟进各种案子了。   现在甭管干啥事,信息技术都得跟上。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多少年都不过时的至理名言!   这不,吴普暑假从学校回来,吴爸就让吴普带他玩儿一款新出的射击游戏,让他好好过把瘾。   他就不信了,他现实里枪法这么准,怎么可能玩不转射击游戏!   于是爷俩一人叼着一根老冰棍,四仰八叉地躺在躺椅上组队一通突突突,扫射所有魑魅魍魉。   吴爸把自己的老冰棍啃完了,一局游戏也顺利打完。   他坐起来隔空把雪糕棍扔进垃圾桶,没忍住和吴普感慨起来:“你这不是挺有天赋的吗?怎么就跑去学什么历史专业了?你当初就该报警校继承我的衣钵!”   吴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背心和裤衩,慢悠悠地说道:“我这不是继承了吗?”   吴爸:“………”   吴爸仰躺回躺椅上,唉声叹气地说:“学历史能干什么?就算读到硕士、读到博士,出来顶了天还不是只能和你妈一样当个老师?就你这样的,估计想进学校教书育人都进不去,你说你选这专业不是耽误人吗?”   吴普摇着头:“感兴趣就学了,哪谈得上什么耽误不耽误?您这话涉及专业歧视和职业歧视,作为公职人员可不该这么说,回头让妈给您扫扫盲。”   吴爸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吴妈陈秀芳边往里走边批评:“哎我说你们爷俩啊,门还敞着就坐没坐相地躺在那儿,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有两尊大爷是吧?”   吴普说道:“这里凉快,妈你也来歇歇,我的位置让你。放心吧,饭煮着了,汤也熬得差不多了,肉也腌着了,就等着你回来再下锅炒,不用你忙活。”   陈秀芳被吴普哄得眉开眼笑,又横了吴爸一眼,说道:“你看看你,以前工作忙就算了,转了文职也没见你做顿饭给我吃吃。还是儿子回来了,我回到家才能吃上口热乎的。”   吴爸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么热的天,吃什么热乎的?我虽然转了文职,但我这不是报了班要学新东西吗?还是一样忙。”   吴普聪明地没掺和父母之间的小吵小闹,转身去厨房熟练地炒了两荤一素,配上熬好的汤,不算特别丰盛,但一家三口吃着正好。   最要紧的是吴普做饭厉害,普普通通的食材也能做出让人食指大动的味道来。   这大概得益于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忙,吴普一般都是自己解决一日三餐,久而久之就摸索出不少门道来。   他从小聪明,学什么都快,也乐于去摸索和学习,要不是自家院子位置有限,他连种菜技能都能发展出来!   要知道他十一二岁那会儿还曾为了买一台游戏机,潜心研究名贵花卉的种植秘诀,顺利搞出好几株珍稀名花!   尝到甜头后吴普就悄悄把自家院子变成名花培养基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父母眼皮底下实现了财富自由。   直到有一天他爸百忙之中发现家里多了点价值不菲又没什么用处的玩意,这件事才东窗事发!   要不是他成绩稳如泰山,始终蹲在年级第一的位置上俯视众学渣,说不准他的小金库就要被没收了。   唉,他爹当时那妒忌的嘴脸真难看,不愧是永久失去财富自由的已婚男人!   一家人上桌吃饭,在美味的作用下气氛非常融洽,三个人都在埋头苦吃。   到吃过饭后,父子俩又躺到院子里纳凉。   这时一个穿着短袖唐装、拿着把泼墨折扇的老头儿边摇着扇子边迈步走了进来,开口就八卦:“老吴,刚才骆首富家全国悬赏找人,提供线索给一百万,成功找到人直接给一千万,网上都传疯了。”   吴爸奇道:“找什么人?”   老头儿把折扇往自己衣兜里一插,打开手机给吴爸看刚出的悬赏通告:“你看,就这个。”   吴普没和他们凑热闹,而是自己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还真是个天价悬赏。   首富家不愧是首富家,出手就是一千万!   悬赏放出一张照片,说这是他们家走失多年的弟弟,他们只有小时候的照片,不过弟弟从小长得像舅舅,长大了说不定也像,所以特意放出舅舅的照片作为参考。   老头儿是他们的邻居,好奇心特别重,江湖人称包打听。   他过来就是想问问吴爸有没有内幕消息,见吴爸根本不知晓这件事,他只能摇着头嘟囔:“没想到你什么都不知道啊。”说完又去别家串门去了。   吴爸皱着眉打开自己的手机,搜出那份震惊全网的悬赏通告,一瞬不瞬地盯着上头那张照片。   吴普顿时来了兴趣:“怎么?爸你有价值一千万的宝贵线索?”   吴爸抬眼看了看吴普,一脸的欲言又止。   “真有?”吴普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扯就扯中了。   吴爸说:“有,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普眉头一跳,又把那张寻人启事看了一遍,摇着头说道:“您想钱想疯了吧,我的年龄又对不上。”   吴普不是吴爸亲生的,这一点他从小就知道。   他出生没多久就遇到地震,他父母都没救回来,只有被他们护在怀里的他活下来了。   当时吴爸正好参与了救援,据说他亲爸被挖出来时还有一口气,热泪盈眶地把他托付给了吴爸。   吴爸夫妻俩一直生不出孩子,当天吴爸打电话和陈秀芳一商量,决定把吴普给收养了。   等吴普长大一点,吴爸夫妻俩就把他的身世和他讲了。   他的父母是孤儿院长大的,两个人都无父无母没有家人,他们从小好到大,一直都很努力地活着。   那一年,他们有了期盼已久的孩子,也搬进了新房子,终于有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家。   可惜老天不长眼,一场地震让他们夫妻俩命丧黄泉,只留下个还没断奶的孩子。   吴爸和吴妈都觉得吴普应该记住他的亲生父母,好好地把他们的份也活回本。   现在提及自己的身世,吴普一点芥蒂都没有,还给他爸算了算,说这寻人启事上的首富之子少说也得四十多岁了。   何况他和上面的照片一点都不像。   吴爸说:“你是不像,你像你亲妈。”   吴普看向吴爸,等着他往下说。   吴爸说:“可你亲爸像,你亲爸真的像。”   吴爸记性好,而且办案多年,尤其擅长分辨人脸,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记得吴普亲生爸妈的长相。   吴爸说道:“不信的话,你去翻翻那口铁箱子,里头还有他们的结婚照,你一比对就知道了。”   那口铁箱子是放吴普亲生父母遗物的地方,当时吴爸回现场收拾了很久,才把有意义的东西都翻找出来保存好。   吴普和吴爸对视一眼,一起进屋去开箱。   陈秀芳正在批卷子,见父子俩一起进屋来了,脸色还非常慎重,不由问:“你俩怎么了?”   “有件挺要紧的事要确定一下,妈你也来看看。”吴普招呼道。   陈秀芳一个学期得教百来个学生,记人本领也很了不起,每个学生她都能喊出姓名就不用说了,连每个学生哪些知识点没掌握她都能倒背如流!   在人脸识别这方面,陈秀芳也算是行家。   陈秀芳见父子俩古古怪怪的,也跟着他们往里走。   见他们打开那口铁箱子,陈秀芳眉头突突直跳。   很快地,两张照片被摆到了一起。   吴普什么都好,就是有个和吴爸夫妻俩截然相反的毛病:他脸盲。   认人是不可能认人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认人的。   可现在两张照片摆在一起,别说脸盲了,就算是眼瞎的也能看出他们有多像。   吴普一阵沉默。   外甥像舅,居然是真的?!   吴普转头看看吴爸,又转头看看陈秀芳,问道:“你们是怎么个想法?”   “既然他们出天价找你亲爸,肯定是惦记他的,你还是该去看看。”吴爸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陈秀芳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在那翻看那张寻人启事。   听了吴爸的话,陈秀芳皱着眉说道:“这么多年都没找,现在突然这么高调地发布寻人启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听说有钱人内斗起来连人命都能不当一回事。”   吴爸抓了半辈子坏人,最听不得这样的话:“怕他个鸟,有钱人犯法一样会被抓!”   陈秀芳不吭声了。   吴爸拍拍吴普的肩膀,直接做了决定:“儿子,你别听你妈危言耸听,先去接触一下看看是怎么一回事。那要真是门亲戚,以后可以走动走动;弄错了也无所谓,反正本来就不认得。”   吴普点点头,熟门熟路地找了张大额优惠券预定了一张打折机票,准备第二天就揣上身份证飞首都去。 第2章   吴普秉承着来都来了不能白来的原则,顺便约了首都两处花卉种植基地的日常指导。   这是他在学校闲着没事找的兼职,只需要有空时过去转悠一圈给点意见就有钱拿,典型的事少钱多好工作。   即便得知自己有可能是骆首富家流落在外的孙子,吴普心里也没多大感觉。   陈秀芳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养在身边的儿孙都打破头,你一流落在外的毛头小子回去了能占着什么好处?   反正就和吴爸说的那样,只当是替亲爸走一趟,要是值得往来的就往来走动,不值得往来就算了。”   首富家钱再多那也是别人赚的,人不想给你你再想要也没用。   吴普插着兜走出机场,想了想骆家老宅的位置,斥巨资打了辆车前往目的地。   “这地方我们进不去啊。”司机先和吴普讲了讲情况,“人家这位置是不许外来车辆开进去的。”   吴普说:“没关系,您在门口把我放下就行了。”   “好勒。”司机爽快应下,一边闲叨一边把吴普送到目的地。   吴普下了车,掏出手机找出个号码打了过去:“荣伯,我有件事想拜托您,不知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没一会,就有人开着车出来接吴普进去,驶向一座老式别墅。   别墅花园内,一位老者正坐在那儿看着花木繁茂的园圃。   那都是他老伴生前栽下的。   有次这些花木差点枯死,老者到处找人救急,就经人推荐找上了吴普。   本来看吴普年纪小他还不大相信,等吴普救活了其中一株他才放心地把园圃交给他。   荣伯感慨:“没想到你还可能和老骆有关系。”   荣伯全名林鼎荣,开创了鼎鼎有名的鼎荣集团。   可他痛失爱妻以后就直接宣布退休,直接把鼎荣集团留给了儿子,自己每天守着夫妻俩一手设计的别墅回忆往昔。   寻常人找他他压根不搭理,也就吴普这个“救花恩人”还能让他见一面。   毕竟以后这些花木要是有个什么问题还得再找吴普。   吴普光荣地成为了少有的让荣伯颇为关心的后辈。   吴普说:“还不一定,就是我爸当初查过孤儿院的记录,时间和年龄对得上,长相也对上了,才让我过来看看。我左思右想,住在这边的人我就认得您一个,所以想让您帮我牵个线。”   荣伯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给老骆打个电话说一声就成了。”   他又给吴普讲了讲骆家的情况,骆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准备立遗嘱把手头的东西分配分配,底下的儿孙正积极地表着孝心。   骆老爷子有七个儿女,其中前三个是第一任妻子生的,中间一个是第二任妻子生的,后三个是第三任妻子生的。   如果吴普真的和骆家有关系的话,那他的祖母应该是骆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   她当初以为自己的儿子被人蓄意杀害,毅然和骆老爷子离了婚,后来也跟别人再婚了。   最近才有当初那个杀人犯的同伙落网,说当初那孩子只是被扔了。   他们虽然真的杀过人,但看着那么个奶娃娃还真下不了手,下火车站后瞧见附近有个孤儿院,索性就掐了那孩子一把,将哇哇大哭的小孩扔到孤儿院门口。   剩下的就看这小孩命够不够大了。   至于当初主犯落网为什么直接说杀了那孩子,其实是因为他们拿了一大笔钱说要弄死那孩子,就算自己被枪毙也不能吐露事实。   要不然他们自己得死,家里人也花不上钱。   反正他们过去干的那些事足够他们被枪毙十次八次了,虱子多了不愁,只管认下就是了。   那个年代的犯罪分子猖獗得很,家家户户都还藏着猎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买凶的人也不是别人,是骆老爷子的弟弟,他喜欢吴普的祖母,也就是骆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   见心上人宁愿嫁给再婚的骆老爷子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他就想办法买凶弄死她的儿子,看看他们夫妻俩还能不能好下去!   这就真的有点丧心病狂。   再怎么因爱生恨也不至于要杀人。   偏偏他还真把刚结婚不到两年的夫妻拆散了。   这一茬已经是陈年旧案了,知道的人并不多。   要不是最近落网那个共犯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说出了事实,谁都不知道骆家排行第四的孩子可能还活着。   骆老爷子也是想要找回儿子好好补偿他,这才有了大手笔的天价悬赏。   吴普听着这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不得不感慨他妈说得真准,这有钱人间的爱恨情仇还真能闹出人命。   要是他是个亲情至上的傻白甜,满心期待地跑去认亲,说不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吴普知道荣伯说这些是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所以点着头笑道:“我就是想瞅瞅能不能自己领个一千万,领不着也没事。”   荣伯笑了起来,拿起手机给骆老爷子打电话。   骆老爷子听荣伯说起吴普的存在,立刻让人过来接人。   荣伯说:“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就不过去了。”   吴普谢过荣伯,上了骆家派来的车。   荣伯拿起花剪在园圃间边散步边随意地修剪花木,心里想着老骆家也不知还会闹出什么热闹来。   比起他们家捉襟见肘的三代单传,老骆家人丁倒是兴旺得很。   只可惜人多了想法也多了,你觉得不公平我也觉得不公平,你觉得该这样我觉得该那样,往后肯定少不了让老骆头疼的时候!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另一边,吴普到了骆家,很快见着了骆老爷子。   和传言中的老迈不堪不同,骆老爷子瞧着精神矍铄,一双锐利的眼睛不见丝毫浑浊,可见是个十分精明的老人。   “您好。”吴普不卑不亢地主动问好。   骆老爷子接到林鼎荣的电话时就察觉吴普不是一般小孩,见吴普这态度更明白他不是一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这小子态度平和无比,丝毫没有乍然认回一门富豪亲戚的欣喜。   他甚至还通过林鼎荣的那通电话摆出一个事实:你老骆家虽然有钱,但我也不是接触不到你们这个圈子的人。   虽然一切都还没有定论,骆老爷子却觉得吴普肯定是他的孙子无疑。   这臭脾气和他多像啊,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骆老爷子哈哈笑道:“既然来了就在首都多待几天,等查出结果后我有点事情要和你们说。在首都有住的地方吗?”   吴普说道:“有,我假期也能回学校。”   他又和骆老爷子说起自己接下来几天有别的事要办,希望骆老爷子能避开他和别人提前约好的时段。   骆老爷子:“…………”   这小子真就是顺便来认个亲的了!   想到平时想方设法往自己面前凑的儿孙们,骆老爷子只觉得有这么个孙子还挺新鲜。   他点头说道:“行,我记下了。这边不好打车,我让司机送你回学校去。”   吴普想想自己打车过来花的钱,欣然接受了骆老爷子的安排。   接下来几天都风平浪静得很,骆家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吴普压根不着急,挨个把自己预定的活儿干完,就开始泡图书馆里看书去。   暑期的图书馆空空荡荡,只有苦哈哈的考研党还留在学校苦苦奋斗。   吴普不用备考,他已经保研了,导师也混到熟得不能再熟了。   可各朝各代的史料实在太多太多,远一些的时代比如秦汉还能把有限的资料通读一遍,往后的时代想要全面了解可就困难无比了,难得有空可得抓紧时间多读几本补补课,省得以后挨导师骂。   吴普读研选的方向是考古学及博物馆学,一来是自己感兴趣,二来是他有个被他晾了很久的金手指系统。   这个金手指是他高二那年出现的,自称是什么古地球文化传承系统,立下豪言说要让他打造世界一流博物馆,将璀璨美丽的人类历史呈现到所有人面前。   对此,吴普只想说: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我没有钱。   国内林林总总数千间博物馆,能达到盈利水平的屈指可数,他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普通小孩连租用场地的钱都掏不出来,谈什么打造世界一流博物馆?   何况有些东西也不是有钱就弄得来的。   吴普准备边读书边攒钱,再结识些人脉,以后跑手续搞藏品拉投资都方便。   大城市不好混,搞个山头圈片地自己开发就成了,估计也就砸个几十万的事儿。   寒碜是寒碜了点,可博物馆反正是开起来了,发展空间他也留了(那么大一片山头),剩下的就看系统靠不靠谱了。   要是系统是个没啥用的花架子,这地方也能拿来给他爸妈当个养老休闲的地方,问题不大!   吴普是个做事很有计划的人,他连地方都物色好了,正积极攒启动资金以及给自己拿个对口的文凭。   可计划还是赶不上变化。   在这个风和日丽的周末,骆老爷子派司机过来接吴普去骆家老宅。   到了地方以后人还挺齐。   有三个叔伯、三个姑姑,以及一屋子的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   “这就是阿哲留下的孩子,吴普。”骆老爷子简单地介绍了一句,看向自己其他孙子孙女,“你们手头早就拿到一些家里的产业,我不能亏待阿哲的儿子,所以我准备把清阳博物馆转给吴普,你们没有意见吧?”   吴普的亲爸本名骆哲。   对于骆老爷子这个决定,不少人还是有意见的,只是没人敢说。   那博物馆年久失修,根本不对外开放,纯粹是当初骆老爷子为了追求吴普祖母给建的。   后来夫妻俩离婚了,博物馆自然也无声无息地闭馆了。   时至今日,那博物馆重新开起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起色,但那片地可太值钱了!   当然,光地皮顶了天也就十亿二十亿。   要是吴普敢直接卖地换钱的话,那别的财产他就别想再分到一分一厘。   而想要把博物馆这种盈利可能性极小的产业盘活,做出什么亮眼的好成绩,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这清阳博物馆好啊,直接就把吴普排除出竞争者行列!   很多人都迅速想通其中关节,笑呵呵地说道:“没有,我们没意见,就是怕堂弟(堂哥)会觉得委屈。”   吴普:“…………”   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胡说!   你们有钱人的委屈,我完全可以承受!   空有金手指却连启动资金都凑不齐的苦,你们根本不会懂! 第3章   白送一座博物馆,那可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   吴普内心波动很大,面上却很平静,唯有看向骆老爷子的眼神多了几分亲切,总算有那么一点看亲人的感觉了。   唉,他其实不是很想给人当孙子,但是这爷爷给的实在太多了。   骆老爷子:“…………”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刚认回来的孙子投来的敬慕眼神并没有感到很高兴。   这小子看财神爷估摸着也是这眼神,顶虔诚顶敬爱的。   骆老爷子让人把清阳博物馆的相关资料拿给吴普看。   清阳博物馆背靠清阳山,上山可以眺望小清江,看看日月升落的美景。   那是个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博物馆的产权甚至包括了那座山,不过一直没开发,周围的村民还是可以随意上山遛弯。   可惜这地方位置有点偏,没有任何公共交通设施,开车回市区估计得一个多小时,往来非常不方便。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清阳博物馆的最大特点:大。   这不巧了吗?世界一流博物馆,一听就得很大!   至于其他基础设施,吴普草草看了几眼就掠过。   都已经年久失修几十年不对外开放了,想让它建筑有多完好、设备有多先进,那不是做梦吗?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有地皮就完事,其他困难都是可以慢慢克服的。   根据吴普非常靠谱的记忆力,他的金手指系统表示建馆后有个新手大礼包可以领取来着,没准会有什么好东西!   吴普合上资料,问骆老爷子:“您真的要把它给我吗?”   骆老爷子道:“当初就是送给你祖母的,你祖母还了回来,现在留给你正好。”   骆老爷子又让人给吴普讲了讲骆家关于孙辈的安排,他手头的产业很多,现在陆续拿出些小头给孙辈练手,就是想看看孙辈的能耐。   每个季度总公司都会派人过去审查对应产业的运营情况,表现出色的可以获得一笔奖励资金,亏损的也会有一定的补贴。   两种情况都有钱,但聪明人都知道两种情况绝对不一样:每次季度考核的结果都会影响骆家以后的财产分配。   骆老爷子只想把大头分给真正有本事的儿孙。   吴普听得有些咋舌,家大业大就是好,有这么多产业可以给孙子孙女们耍着玩。   骆老爷子道:“我考虑到你的专业,才把博物馆留给你。你要是想改选别的现在还可以换,等博物馆转到你名下后就不能换了。”   吴普毫不犹豫地说:“不用换。”想到自己有个外挂傍身,对其他人可能不太公平,他又提了个让其他人侧目的要求,“我可以不参加这个季度考核吗?”   骆老爷子眉头微扬,一双利目扫向吴普。   吴普说道:“我有些自己的渠道,可能不太方便接受审查,我可以不要奖励也不要补贴。”   骆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可以,随你高兴。”   熟悉骆老爷子的人都知道,他这么说话一般就是不太高兴了。   吴普和骆老爷子不熟,一点都不在乎骆老爷子冷冷淡淡的语气,闻言点头说道:“那我就剩下一个问题了。”   骆老爷子睨着他:“你说。”   吴普说道:“我自己找回来的,寻人启事上允诺的一千万还算不算数?”   吴普特别强调“自己”两个字,暗示得明明白白。   骆老爷子腮帮子抖了抖。   “老陈,给他打一千万。”骆老爷子咬牙说完这么一句,冷哼一声起身走了。   其他人见骆老爷子拂袖而去,看向吴普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怎么说呢,一开始得知有个凭空冒出来的堂弟(堂哥),大伙都挺紧张的。   本来他们堂兄弟姐妹之间的竞争就激烈得很,突然多出一个不知根底的竞争者,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匹黑马?   现在看到吴普直接把骆老爷子气走,他们应该松一口气才是,可是……怎么感觉有一点点爽?   多少年了,他们没一个人敢和老爷子硬刚,只能循规蹈矩地按照家里安排好的路去走。想想要是把老爷子气得咬牙切齿的人是自己,那不得爽飞了!   可惜,爽那么一把的代价太大了,孙子还是该有孙子的样子!   吴普给老陈报上自己的银行卡号,又跟着老陈去签了一堆博物馆相关的文件。   等吴普忙活完往外走,就看到一群堂兄弟姐妹还在那儿等着他。   吴普挑眉。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不我们去聚聚?”年纪最大的堂姐骆薇向吴普发出邀请,她今年已经三十岁,看起来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强人。   骆老爷子不算太重男轻女,所以孙女也参与孙辈间的竞争。   吴普本来想拒绝,转念想到去博物馆那么远打车一定很费钱,立刻笑着邀请道:“听说清阳博物馆那边风景挺好,不如打包点食物过去野餐。听说这博物馆还是爷爷亲手设计的,你们去看过吗?”   骆薇等人摇头,他们出生时清阳博物馆都闭馆那么多年了,谁没事会跑那么远去看个破地方。   吴普亮了亮刚拿到手的钥匙:“那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骆薇等人就是想和吴普相处相处,了解一下这个刚冒出来的堂兄弟兼竞争对手,听他这么邀请自然一口答应。   吴普说:“我没开车,有人可以载上我吗?”   最后吴普顺利坐上了前往清阳博物馆的顺风车。   骆薇看着吴普一派自然地系上安全带,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她们这堂弟招呼大家一起去清阳博物馆,不会是想蹭车吧?   吴普察觉骆薇探究的目光,转头毫不闪避地和她对视,眼神仿佛在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我什么都没干啊”。   骆薇:“…………”   应该是错觉。   她这堂弟好歹也是个校草级别的小帅哥,不至于绕这么大的圈子蹭他们车!   吴普可不知道骆薇的心理活动,他发挥出从的哥那边学来的侃大山技能,和骆薇胡侃瞎侃一路,看似从天下大事到人生理想都聊了一遍,仔细一想全是废话。   在看到清阳博物馆大门的那一刻,骆薇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吴普没事人一样下了车,看向那紧闭的博物馆大门,在心里呼叫沉睡已久的金手指系统:“醒醒,别睡了,咱说好的新手大礼包还算数吗?”   金手指系统冷淡地对吴普说道:“抱歉,并未检测到宿主名下拥有任何类别的博物馆。”   转让手续一时半会搞不定,目前吴普名下确实没有博物馆。   吴普听到这个答复也没有太失望,他掏出钥匙上前推开门,只见进门后是个宽阔的广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估计可以容纳上万人。   还真够大的。   骆家一群富三代都不是混吃等死的纨绔,精力都算不错,开了一个多小时车也没累着。   食物他们另外找人送,一时半会还没到,众人就在博物馆里随意地转悠起来。   主体建筑是仿古建筑,用的建筑材料都是顶尖的,哪怕只是偶尔派人过来收拾打理也让它们维持得挺好。   只可惜没有人常驻的地方看上去总有那么点荒败不堪。   屋檐下甚至长出长长的芒草。   吴普觉得这比自己想象中要好太多了。   等看到后头那园林式的居住小院后他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别说主体建筑了,就这园林小院搁在别处那都是千万起步!   吴普逛即将属于自己的地盘逛得兴致勃勃,骆薇这些陪客就不太感兴趣了。   跟着吴普转悠一圈后,二堂哥骆启说:“餐车到了,我们去吃个饭吧。”   吴普知道自己为了蹭车把人忽悠过来参观有点不地道,一脸乖巧地跟着堂哥骆启出馆。   到了门口吴普才知道骆启说的餐车是什么意思——   还真就是一辆带着厨房的车。   在他们往外走的这段时间里,餐车工作人员已经把桌椅摆在博物馆外的空地上,周围青山秀水风景宜人。   厨师们在忙碌地准备着食材,他们想吃什么都可以现点现做。   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吗?   吴普替骆薇拉开椅子,才在骆薇旁边落座。   骆薇介绍道:“你二堂哥就是做餐饮的,他那边还可以定做景区餐车、甜品车,以后这边有什么需求可以和他联系。”   骆启点点头,拿出手机和吴普互加联系方式。   一个加了,其他人自然也顺势加上。   吴普的好友列表一下子扩大了不少。   吴普对这些人虽没有那种一看到就觉得很亲切的感觉,但也不至于厌恶和不喜,挨个给他们备注了姓名和身份。   多个朋友多条路,以后说不定还是潜在客户!   骆启专业搞餐饮的,手底下的好厨师不少,这顿饭吴普吃得还挺满足。   虽然他舌头灵,吃着觉得有点小缺陷,不过既然是免费蹭的饭,他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骆启却按照惯例把厨师喊了出来,让尝遍了各种美食的堂兄弟姐妹给厨师提提意见。难得人这么齐,不利用一下可惜了!   吴普见骆启和厨师态度都很认真,其他人也都各抒己见,顿时来了兴趣,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一圈人都说完了,就剩下吴普一个。   骆启想到吴普流落在外,可能没尝过什么好东西,不由有些懊恼。   这点评环节是不是对刚被骆家认回来的堂弟不太友好?   骆启正想着要怎么把话题带过,就见吴普已经就着自己面前剩下的半道菜和厨师交流起来。   从食材讲到刀工。   从刀工讲到火候。   从火候讲到摆盘。   表面发言: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实际意思:都不咋地。   骆启:“…………”   不是,吴普这小子张口就来胡吹乱侃就算了,你个做菜的还在那频频点头是怎么回事?   真就一个敢说一个敢听了! 第4章   吴普搭骆薇顺风车回学校。   “你对美食很有研究?”骆薇好奇地问。   吴普摇头:“也不算,就是舌头比较灵。”   吴普顺嘴给骆薇讲了讲自己的兼职之一,美食评论家。   不过一般人不敢邀请他去干这活儿,因为他嘴刁,评价起来能说得厨师怀疑人生、食客直接避雷,久而久之就只有一些老熟人会请他过去尝新菜了。   骆薇觉得这个堂弟挺有意思。她难得地劝了一句:“你今天不该惹爷爷生气。”   吴普奇道:“爷爷他生气了?”他明明都是合理地提出问题以及提出请求,要是不想答应就直接不答应,老爷子用不着生气吧?   骆薇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爷爷习惯了我们对他毕恭毕敬,你不听他的安排他肯定会生气。”   “我没有不听他的安排,我可听话了。”吴普振振有词,“他让我接收博物馆,我一口答应了;我问他能不能不参与季度考核,他自己说可以;至于那一千万悬赏奖励,我也是为他好来着,他公开发布悬赏,闹得人尽皆知,那不得履行承诺?他真要不履行,那可是违法的,别说我是他亲孙子了,就算我不是他亲孙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被人非议!”   骆薇:“………………”   这小子说起话来怎么给人一种“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又非常气人”的感觉?   幸亏他没在老爷子面前这么说,要不然爷孙刚相认就该上演一场惨烈的殴打了。   吴普别过骆薇,插着兜溜达回宿舍,就看到舍友张正豪顶着熊猫眼出现在眼前。   大四课少,宿舍经常是空的,更何况现在还是暑假期间。   吴普好奇地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校了?”   张正豪一脸的生无可恋:“能怎么了,我弟每天半夜鬼哭狼嚎,我大半个月没睡好了,就想回学校蹭几天。”   舍友张正豪是首都本地人,本来是家中独子,什么都不愁,花起钱来大手大脚,专业也是闭起眼瞎报,就等着找个铁饭碗混吃等死。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他妈意外怀孕,今年年初给他生了个弟弟。   现在张正豪愁啊,总感觉自己要是一毕业就被逐出家门,说不准连房租都付不起!   吴普对张正豪的遭遇非常同情。他邀请:“我马上要接手一座博物馆,到时你要是被赶出家门了可以去我那边住,别嫌弃那边太偏远就成了。”   张正豪跳了起来:“你真要自己弄个博物馆?”   大家都这么熟了,张正豪自然知道吴普的未来规划。说实话,他很不看好这事儿,因为博物馆本身就要求是非营利性的,意味着赚来的钱得投入到博物馆的建设和维护中去,不能和其他营利性机构一样分给投资人。   这种情况下,投资就真的是在做慈善了,所以很多博物馆要是拿不到政府补贴根本活不下去。   “你考虑清楚啊,真开个博物馆说不准是个无底洞。”张正豪和吴普关系铁,忍不住开口劝了起来。   吴普说:“我心里有数,何况这博物馆我不用投什么钱。”   他把自己这些天的离奇遭遇给张正豪讲了讲,听得张正豪目瞪口呆。   “那可是骆家啊,你真的是骆首富的孙子?”张正豪一点都不困了,站起来在宿舍里转悠来转悠去,一颗心都快沸腾了,“你怎么这么淡定?换成我的话,早就豪车买起来,游艇订起来,呼朋唤友嗨个痛快!”   吴普说道:“别想了,我没钱。”他虽然拿了一千万,但那钱他有别的用处,没打算拿来挥霍。   张正豪见吴普不像说谎,顿时唉声叹气起来:“我听人说越富越抠,看来是真的。给你一个破博物馆,你以后说不准还得倒贴钱进去,你这认亲认亏了啊!”   吴普说:“我本来就准备弄一个,有人白送给我难道不是好事?”   张正豪知道吴普是个有主意的人,点点头不再多劝。他说道:“行,等你博物馆开起来要是缺人了,可以找我过去帮忙,我这勉强也算专业对口。”   吴普知道张正豪是担心自己一个人撑不下去,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什么。   接下来吴普联系了吴爸,告诉吴爸他准备和当年收养他父母那个孤儿院的老院长对接,用那一千万当慈善资金帮助孤儿院里的孩子。   当初他生父被人扔到孤儿院门口后大病一场,多亏了孤儿院的院长的悉心照料才能活下来,可以说院长对他亲生父母都恩同再造。   要不是后来出了意外,他们应该会一直反哺孤儿院。   如今院长已经老了,吴普上次去看望她的时候她头发全白了,却还是一直记挂着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导致无人抚养的孩子。   吴家是双职工家庭,吴爸夫妻俩工作了大半辈子,存款买上两套房都不愁。   听了吴普的打算,吴爸说道:“就这么办,做人得有良心。既然是白得的一千万,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家里又不缺这个钱。”   吴普听着吴爸霸气的发言,不由乐道:“爸你户头上有过一百万吗?”   吴爸怒了:“你什么意思?想我去年立了大功,奖金就是一百万!虽然只在我户头停了三天就被你妈转走了,但你们年轻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吴普连声表示失敬:“是我小看您了!”   “骆家人怎么样?没遇到什么糟心事吧?”讨论完一千万的归属,吴爸转了话题。   吴普想了想自己白捡来的博物馆,还有白蹭的车以及白蹭的饭,对骆家人给予极高的评价:“我跟您讲,骆家人全都又大方又热情,个个都是好人啊!”   吴爸:“…………”   算了,听他儿子这语气不像是会吃亏的,随他折腾去吧。   父子俩结束了对话,吴普就直接打电话和老院长联系,敲定了一千万的归属和具体用途。   老院长得知吴普拿定了主意要把这一千万捐给孤儿院,感慨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和你爸妈一模一样。”   吴普把一千万解决了,又开始每天和张正豪去校外搭伙吃饭,两个人点两个菜,续饭不用钱,又好吃又能省!   张正豪一脸复杂地感慨:“本来还以为你成了骆首富亲孙子会不一样,没想到你还是老样子。”   吴普说:“你也不想想他老人家有几个孙子,我这么个半路认回来的去凑什么热闹。”   骆首富娶过三任老婆,生了七个儿女,第三代人就更多了,骆家闹出来的大小新闻一直让看客们津津乐道。   这次骆首富高调找儿子,更是有不少人下场分析,表示骆首富对全部儿孙都不满意,想找回自己和最爱的女人生下的儿子。   豪门这种充满金钱气息的瓜,谁会不喜欢吃!   也就张正豪和吴普关系铁,才忍着没有到处嚷嚷。   听吴普提及骆家时态度平平淡淡,张正豪忍不住脑补了一通豪门狗血戏码,以至于连最后一块糖醋排骨都不和吴普抢了。   吴普虽然不知道张正豪那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但还是欣然享用了盘子里的最后一口美味。   接下来几天,吴普基本是泡在图书馆度过,直到有一天早上他一觉醒来,听到了一声悦耳的提示音:“检测到宿主名下出现一座人文科普类博物馆,请问是否立刻绑定为未来发展目标?”   吴普一下子清醒了。   吴普没急着回答,起来洗脸刷牙,正琢磨着要不要吃个早饭,就接到了老陈的电话,说是博物馆的各项手续都办妥,产权证明之类的已经拿回来了,问他是自己过来取还是让司机送到学校。   吴普觉得骆家的司机应该是靠谱的,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老陈沉默了一瞬,挂了电话。   吴普一边去校外吃早餐一边等司机把文件送来。   不想吴普豆浆喝到一半,手机振动了一下,提示有新消息。   吴普扫了一眼,目光瞬间顿住。   这条信息他几天前收到过一模一样的。   结果是他卡里多了一千万。   现在问题来了,那天的一千万是他讨要的悬赏奖金,眼前这多出来的一千万是哪来的大额不明财产?   吴普打开消息仔细一看,一模一样的格式,一模一样的来源,全都不带变的。   吴普给老陈回拨了电话:“陈叔,那一千万你是不是打重复了?”   老陈深吸一口气,说道:“是老爷子让打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意思是让吴普打电话问骆老爷子。   吴普说:“那您能给我个老爷子的号码吗?我问问怎么回事。”   老陈:“…………”   这小子是一点都没把老爷子看在眼里!   老陈给吴普报了个号码。   吴普挂了电话就给骆老爷子拨过去。   “爷爷,您怎么又给我打了一千万?”吴普开门见山地问。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我不想让别人说我认回来的孙子穷得去吃路边摊。”   “您这话就不对了,吃路边摊怎么呢,别人粤省的富豪还自己开路边摊,哪有那么多穷讲究。”吴普辩驳道。   骆老爷子道:“给你你就收着,就那点钱还烫着你手了不成?”   骆老爷子今天腾出手来想给孤儿院那边捐点钱,才知道吴普把刚到手的一千万直接划拉过去了。   这小子的养父母一个是刑警,一个是老师,倒是把他养得根正苗红。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孙子,没认回来也就算了,认回来后他不可能再让他过苦日子。   骆老爷子说道:“你看看你,连辆能开出去的车都没有,传出去像样吗?”   既然骆老爷子非要给,吴普也没有坚决不收的道理,他笑着说道:“那好,我一会就去买辆车,以后常去看您。” 第5章   吴普很讲诚信,说买车就买车,有个博物馆在手,车牌比普通人好拿。   他招呼张正豪出来一起去看车,准备一次买两,毕竟首都车牌限行得厉害,有时候得换着开。   两人一起去找导师老童。   老童今年五十三岁,处于有点需要染发又不怎么想染发的尴尬阶段,每天顶着一头黑白交杂的头发到学校上课。   听说吴普把清阳博物馆弄到手了,还来找自己牵线买车,老童立刻心领神会:“刚好今年有个地方博物馆经费不够,预定的车不要了,我给小王打个电话,你可以过去看看。不过那车可不便宜,你真的要买?”   对自己的爱徒,老童还是很上心的,怕他刚开始往博物馆里投钱把自己那点钱给砸没了。   张正豪藏着吴普的大秘密好几天,这会儿已经憋不住了。他抢答起来:“童老师您不用担心,他现在有钱了,您是不知道,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爷爷,可有钱了!要不您猜猜是谁?”   老童看了眼张正豪,对这个学生也有点印象。   具体印象为“整天和我关门弟子走在一起的普通学生”。   见张正豪还要自己猜,老童略一思索,把“清阳博物馆”和“可有钱了”两个信息摆在一起,再联想到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天价悬赏,他抬眼看向吴普:“你是骆家的孙子?”   这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吴普没打算瞒着谁,点头承认了。   老童“哦”地应了一声,让吴普自己联系小王去。   老童还让吴普把清阳博物馆拾掇好了再和他说一声,他到时候会过去看看,现在他就先不去了。   老童反应这么平淡,以至于张正豪跟着吴普往外走时还有些不得劲。   “我说你们师徒俩怎么都是一个脾气?”张正豪嘀咕,“这么大的事,就值一个‘哦’吗?”   吴普笑着说:“老师就是这个脾气,要不然哪能沉下心来搞学术研究。”   这年头专家不值钱,随便学几年都能出去开讲座、赚外快,整体氛围浮躁得很。   老童就是那种什么都不管、只专心致意沉浸在自己的研究方向里的稀缺存在,这也是吴普选择他当导师的原因。   有老童牵线,吴普很快找到那位王师兄,也就是老童口里的“小王”。   王师兄已经快四十岁,见了吴普很是感慨:“我刚跟着童老师的时候,也和你这么大一点。”   他读的也是文博方向,本身又对汽车感兴趣,所以被派出来跟长风集团研究一款文物专用运输车。   这款文物专用运输车是在长风九号商用车的基础上改造而来,驾驶舱防御功能极佳,既可以抵挡手\枪、冲\锋\枪,也可以阻挡尖镐、铁锤等普通袭击;后面的文物货舱则是着重加强防盗功能和温控功能,保证文物可以安全运送到目的地。   要是实在没文物可运,平时拿来运点海鲜和水果也不错,就是按价格来说有点奢侈。   本身长风九号商用车就靠极其出色的性能和外观卖到了一百多万,改造后增加了那么多针对性增强功能,所以它的定价达到了两百万。   张正豪得知吴普要买运输车时有些失望,看到车时眼睛就睁大了,再一听价格,眼睛直接睁圆了。   虽说长风集团的出品很值得信赖,但是一出手就是四百万还是让人肉疼啊!   张正豪幽幽地看向吴普,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说你没有钱”。   吴普也是刚到手的钱,都还没捂热呢。   既然骆老爷子给得痛快,他也不至于抠抠搜搜舍不得花。   这钱是必须花的,要是文物在运输过程里出了问题那才是难以挽回的损失。   吴普痛快地和王师兄签了合同,给车子上了个临时牌照,和张正豪一人一台直接开着走。   张正豪跟在吴普后头把车往郊外开,没想到自己头一次上手百万以上的车子竟是文物运输车。   感觉好怪!   等咱再开开看!   张正豪体验了一路,一点都不觉得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有多枯燥。   等看到清阳博物馆古朴的大门,张正豪不由感慨:“这大门是比照着故宫的规模修的吗?搁古代你这是逾制,一准要被砍头!”   吴普下车手动把朱漆大门推开,又和张正豪一起把车往里开,最后把停听在主体建筑旁边的空地上。   张正豪说道:“这么久没开放了,建筑还维持得挺不错,当时建起来肯定花了不少钱。”他伸手拍了拍廊下的木柱,边听着那沉沉的响声边感慨,“老四你看,材料简直下了血本啊,这么大的金丝楠木现在很难弄到了吧。还有底下这个柱础石,用的居然是十二生肖!”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张正豪名字豪放,观察力却很强,他一眼就从许多细节看出清阳博物馆建得有多用心。   吴普跟着张正豪蹲下,伸手摸了摸柱础石上的龙头。   柱础石是古建筑常见的石构件,就是安放在柱子底下的基石,用处极大,花样也多,发展到明清时期民间柱础石的花样能有成百上千种,囊括传统纹理、神话传说、话本故事、儒家经典、佛教八宝等等题材,可以说是民间艺术的小小缩影。   眼前这批柱础石选的就是十二生肖题材,每个生肖之间还夹杂着十二种花纹,代表的应该是十二花神。   哪怕已经知道故事的结局,吴普还是觉得当初他祖父和他祖母之间应该确实曾经热烈地相恋过。   毕竟有钱的人可能不少,能花这么多心思的人却不多,很多人想花心思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可惜爱情就算能开花结果,两个人也不一定能白头偕老。   吴普只是稍微那么一感慨,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他边和张正豪往里逛,边呼叫被他晾在一边的系统,表示他决定把清阳博物馆绑定为未来发展目标。   系统就是系统,被晾久了也没有小脾气,迅速帮他搞好绑定并表示新手大礼包已经发放。   吴普打开新手大礼包一看,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清阳博物馆全境大地图,上面灰扑扑一片,满满的全是“未开发区域”。   新手大礼包的第一样大礼是他可以选一个区域进行免费开发,由于博物馆等级过低,目前可开发的功能性展区只有一类:古物溯源区。   溯源区指的是对文物进行溯源,可以通过文物上遗留的各种信息还原它的制作和流通过程。   可以说只要将文物放进对应的展位,就能够复原它的制作方法以及它曾被什么人使用或收藏!   吴普作为博物馆馆长,可以对这些溯源片段进行定向剪辑,选择性地向观众呈现溯源片段。   吴普心情有点激动。   如果说文物外流让人惋惜的话,那技艺的失传就让人心痛了:哪怕国家大力支持传统手工艺的复兴,很多东西还是渐渐失传了。   几百上千年前能做出来的东西,几百上千年后却做不出来,谁听了能不难受?   这个溯源区,必须得立刻开发出来啊!   吴普毫不犹豫地把一号馆划拉成溯源区,这才看向新手大礼包的第二样大礼。   这就牛逼了,居然是个抽卡系统,可以抽取不同的人物卡来增添博物馆的特色。   卡的类别很丰富,稀有的是帝王卡、名士卡、武将卡、仕女卡等等,普通的有工匠、农民、跑堂、衙役、宫女、冰人等等,由于抽到稀有卡的机会很小,所以开局会赠送一张稀有卡,具体抽到哪张稀有卡就看吴普的运气了。   需要注意的是,抽到的卡一旦进行召唤,真人就会出现在现实之中,注意要到没人的地方再召唤卡中人物,免得出现当众大变活人的意外情况。   吴普看了眼张正豪,顿时明白系统在提醒什么——   这卡暂时不能抽。   新手大礼包剩下最后一样。   最后的大礼就比较普通了:直播用的无人机。   主要负责为吴普积攒科普值。   直播间为观众科普各种知识都可以获得一定的科普值。   这些科普值用途主要有三个:一,用来提升博物馆等级;二,开发更多功能性展区;三,抽卡。   博物馆等级并不消耗科普值,只要科普值累积达到具体数值就可以升级;开发新展区和抽卡都会消耗科普值,所以要是抽卡抽上头,有可能会影响到新展区的开发进度!   吴普可以自己开直播,也可以等溯源区开发完毕后直接直播古物溯源画面,无人机将多角度展示溯源过程!   当然,也可以不通过直播,只通过游客们现实参观来获得科普值。   可惜按照清阳博物馆眼下的情况来看,想要靠游客参观获得科普值估计得等吴普下辈子才能升级!   吴普不怕看镜头,一点都不在意搞搞直播。   见张正豪一边看一边念念有词,吴普拍拍张正豪的肩膀,说道:“我想搞个直播预热预热,一会你介意上镜不?就跟刚才一样,你看到什么觉得值得瞎掰两句的就跟我瞎掰两句,对观众来说也算是科普点文博知识了。”   张正豪一口答应:“没问题,怎么直播,跟那些小网红一样举着个直播杆到处走吗?”   吴普信口胡扯:“现在直播手段先进多了,谁还用自拍杆?我们先到附近吃个饭,我顺便找个直播平台谈谈推广合作,谈好我就叫人送个无人机过来,直接用无人机跟着我们直播。”   张正豪不疑有他,听说无人机直播后顿时摩拳擦掌地说道:“那我可要好好表现!老四你放心吧,侃大山我最在行,直播起来绝对不会冷场。” 第6章   一顿饭的功夫,吴普和直播平台谈好了合作,对方答应给个小推广试试水。   对于没签约的新人来说,这样的小推广是极其难得的,主要还是因为去年吴普代表系里和直播平台合作了一次校园活动,正好推了当时正接受考核的对接人一把,对方决定还他个人情。   “要是你有签约想法,记得第一个跟我说。”对接人和吴普核对完账号,还特别叮嘱了吴普一句。   对接人很看好吴普这个年轻人,他脑子活泛得很,做事还很靠谱,一点都不像没出学校的学生。只是吴普没打算往直播这行发展,他才放弃把吴普挖到自家平台来!   没想到才过了一年,事情就峰回路转,吴普突然代表一个关停已久的博物馆来和他讨个方便。   这种小推广本来就该给有潜力的新人,他把吴普安排上去也不算徇私,也就打个招呼的事。   “谢了,现在这边还在筹措阶段,等正式开馆我们会考虑正式合作推广的。”吴普笑着应下。   等吴普结束了对话,张正豪摸着吃得滚圆的肚子感慨:“以前我不知道你这赚钱头脑哪来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强大的首富基因。”   吴普没理他,慢悠悠捧起农家茶喝了两口。   他们就在旁边的清阳村找了个农家乐吃饭,做饭没什么技巧,胜在食材新鲜,鸡鸭鹅都能现宰,青菜也都从菜园子里现摘。   茶叶是自家炒的,滋味清苦,和外头买的茶叶大不相同。不过老板炒茶的本领不差,泡出来的茶茶色清亮,多品两口还有一丝丝回甘。   关键是价格极其便宜,只要十块钱一斤。   要知道现在卖茶的人精明得很,几百上千一斤的茶买不起对吧,那我100块卖你100g,听起来是不是就便宜多了?所以说,十块钱就能论斤买茶叶,绝对是老板看他顺眼只收他个打包钱!   吴普走的时候特地和老板买了两斤,好歹是当馆长的人了,客人来了总得泡壶茶糊弄糊弄。   出了农家乐,张正豪才忍不住吐槽:“我说你好歹一出手就是四百万,好意思买十块钱一斤的茶叶待客?”   吴普笑眯眯:“好意思。”   张正豪噎住。   两人信步走回清阳博物馆,张正豪就看见一台无人机从车子旁朝他们飞了过来,外观时尚大方,看起来就很贵。   张正豪惊叹:“哟,这就是你预定的无人机吗?送货方式有点别致啊!”   吴普笑道:“对,一个朋友研发的新机型,还没往外卖。”他让无人机飞到自己跟前来,仔细研究起了上面的各个构造。   张正豪在旁边绕着无人机打转。他看吴普玩过无人机,不过总感觉这台无人机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吴普让张正豪打开直播间看看情况。   他们新开的直播间就叫“清阳博物馆”,张正豪点进去一看,哟,除了他意外居然还有一个人。他激动地转头和吴普分享:“看,直播间来人了!”   吴普看了眼,抬眼往无人机方向喊了声:“赵哥,我们这边好了。”   那边打出个ok,给吴普安排推荐位去了。   张正豪这才知道那唯一一个观众居然是直播平台的对接人赵哥,人特意过来看看情况。   害他白激动了!   既然没人,张正豪也就没再关注直播间,继续早上的参观。   吴普也没怎么关注直播,两个人时不时停下来讨论几句,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各个展馆粗略转了一圈。   博物馆里的藏品都用专门的储物箱运到骆家的私人仓库里存着,目前展馆里空荡荡的,也就张正豪能从建筑里挖出不少骆老爷子当初费心做的仿古设计。   事实上这时候直播平台给的推广已经成功引流,一批观众看到清阳博物馆这个陌生的直播间后好奇地点进来看,看着看着就出不去了。   主要是吧,吴普和张正豪都肩宽腿长,五官周正,还气质迥异。   张正豪一看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看到什么东西都一乍一惊地介绍个没完;吴普话少一点,但每次开口都给人一种一语中的的感觉。   两人一路介绍过去,让人恍然发觉原来古建筑有这么多门道。哪怕只是仿古建筑,清阳博物馆也仿得格外认真!   最重要的是,吴普脸长得好,哪怕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光是在那慢悠悠地走就让人忍不住继续多看一会!   随着推荐发力,直播间人数陆续增加。由于是个新直播间,弹幕比较冷清,只偶尔有几个人发言——   “户外直播?”   “两个小哥哥不和观众互动的吗?”   “这个角度,是无人机直播?”   “右边的主播好帅,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名字!”   “这什么景点,以前没见过啊!”   “没意思,走了走了。”   “看多了唱歌跳舞,感觉这个还挺有意思的啊。”   直播间里的观众来来去去,最后留下没走的人数固定在三千左右,大部分估计都是看脸留下来的。   对于新直播间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吴普抽空看了眼科普值,居然涨了近一万,应该是他刚才和张正豪讨论古建筑结构的时候刷了几波。他正准备带张正豪去住的地方瞅瞅,就听到一声喵叫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来。   张正豪如临大敌:“有猫?”   张正豪人高马大,但是怕猫,看到就浑身发毛的那种。   吴普无法理解张正豪的恐惧,他还挺喜欢猫的。不过每个人喜好的东西和害怕的东西都不一样,吴普不会强迫张正豪克服恐惧陪他一起撸猫。   “你去里面歇歇,我过去看看。”吴普说道。   这段时间他已经找人把自己准备入住的园子拾掇好,屋顶补好了,门窗修过了,野草拔光了,空园圃收拾出来了,就等着他这个馆长入住。   张正豪说:“你小心点,别被野猫挠了。”他说完就飞快跑进园子里去,生怕跑慢了那毛茸茸的猫儿就跑出来吓他。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张正豪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疯狂讨论起来——   “不会吧,不会有人怕猫吧?”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为什么要害怕小猫咪!”   “小哥哥快过去看看,我要看猫猫,不知是什么样的猫猫!”   “压一朵烟花,黑猫!!”   “那我压白猫!!”   “我压大橘!!”   “黑狸花!!”   “黄狸花!!”   “三花三花!!!”   张正豪不在,吴普掏出手机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   见直播间里空前热闹,吴普抽空插播了博物馆的广告:“清阳博物馆正在进行翻修,翻修结束后会对外开放,到时欢迎在首都的朋友过来参观。我是清阳博物馆刚走马上任的馆长,在博物馆对外开放前会通过直播间不定式地向大家展现博物馆的展品和它们背后涉及的工艺和故事,喜欢的可以先关注一下这个直播间。”   “小哥哥是馆长???好年轻啊!!!”   “无恶意,主播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没毕业就能当馆长?”   “我去查了查,清阳博物馆是私人博物馆,私人博物馆有钱有闲就能开。”   “有钱有闲,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别转移话题,我要看猫猫!!!”   “关注了关注了,我猫猫呢?”   吴普笑了笑,没再和观众互动。   他走进凉亭里头,才发现是只母猫躲在椅子底下喂猫崽,花色还挺齐全,黑的、白的、花的、橘的,五个奶呼呼的小猫咪挤在母猫肚子底下喝奶,全都没有巴掌大,瞧着可怜巴巴的。   无人机无声无息地飞近,给了这窝猫咪大大的特写,弹幕上顿时绽开一朵又一朵烟花,看起来热闹极了,全都是在兑现刚才压毛色的赌注。   母猫是只三花猫,看起来有点疲倦,估计是刚生产没几天。   它一边喂着自己的五只猫崽子一边眯着眼舔自己的爪子,直至察觉吴普和无人机的靠近后才猛地睁大眼,警惕地看向吴普。   那群懵懵懂懂的小猫崽察觉猫妈妈的反应,也停下吃奶的动作齐刷刷看向吴普,发出十分微弱且参差不齐的猫叫声。   吴普走近对三花猫说道:“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三花猫定定地看了吴普一会,才朝他喵喵两下。   吴普说道:“你安心带着崽子们在这里住下,回头我给你捎点猫粮过来。”   三花猫又喵喵两下,也不知到底听懂了吴普的话没。   吴普知道带崽的母猫警戒心都比较强,没有贸然上去撸猫,溜达进园子慰问拥有稀有属性(怕猫)的张正豪。   没想到才刚踏入院门,吴普就看到张正豪蹲在一张石桌上,瑟瑟发抖地和一只蹲在地上的黑猫对峙。   吴普:“…………”   黑猫察觉吴普的到来,转过身用一双漂亮的金瞳打量着吴普。   直播间瞬间又热闹起来——   “好帅的黑猫!!!”   “猫爸爸,一定是猫爸爸!!!”   “哈哈哈哈哈哈馆长的朋友好怂,这是躲猫躲到桌上去了吗?”   “笑死,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怕猫!”   “可是猫连屋顶都能上去,桌子算什么?”   “黑猫:喵的智障!”   张正豪看见吴普带着无人机一起进来,脸上充满了绝望。   他刚才不呼救就是怕自己丢脸丢到直播间去,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张正豪疯狂朝吴普比手势和做口型:关掉直播!关掉直播!   黑猫似乎察觉了他的动作,转头朝他龇牙喵了一声。   张正豪僵住,不敢再动弹。   瑟瑟发抖.jpg 第7章   吴普体贴地让无人机倒回院门外直播那窝小猫崽,顺便上前把张正豪从黑猫的凝视里解救出来。   博物馆平时基本没人,黑猫不怎么和人打交道。   它看到吴普这么个庞然大物朝自己走过来,瞧着还明显不怎么害怕自己,衡量过敌我差距之后就转身跑了。   张正豪从石桌上跳下来,心有余悸地坐到一边的石椅上平复过激的心跳。   吴普宽慰:“你不招惹它们,它们一般也不会招惹你。”   张正豪说:“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去姥姥家住过一段时间,结果有个邻居狂犬病没了,太可怕了,简直是童年阴影,从那以后我就对猫猫狗狗特别害怕。”   狂犬病以前又叫恐水症,因为它发病时一般有恐水症状,喝不下水、见不得水,甚至连听到水流的声音都会出现严重的咽喉痉挛。   总之,这病的发病过程极其痛苦,而且致死率高达百分之百。   但凡亲眼见过狂犬病患者发病的人,就没有不留下心理阴影的!   这也是被猫狗抓咬后必须第一时间去打狂犬疫苗的原因,一旦那个“万一”真的出现了,那就是无法挽回的悲剧。   吴普听了张正豪的话,倒是想到博物馆这些猫都没打疫苗。   他得找机会和它们混熟了,回头找机会把它们哄去打了疫苗再放回来,不然回头它们伤了人就不好了。   吴普说道:“我先送你回学校去,等我把它们逮去打了疫苗你再过来玩。”   “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张正豪虽然怕猫,但也担心吴普这边没人帮忙。   “又没对外开放,能有什么事。”吴普说,“正好我回学校收拾收拾,再买点食材和日用品回来,接下来我就住这儿了。”   张正豪知道吴普不是会和他们的客气的人,听吴普这么说也就没再多提留下的事。他说道:“有事打电话喊我一声。”   吴普点头,正准备关掉直播间回市区去,打开手机看了眼,却发现直播间人数居然涨到了五千,一群爱猫人士正在围观那窝小猫崽玩耍。   闲着没事挂机云养猫的也就算了,还有给猫刷打赏让馆长给猫买肉吃的是怎么回事?   吴普和系统商量了一下,把无人机留在博物馆这边继续直播,自己送张正豪回学校。   既然园子已经收拾好了,吴普回宿舍收拾收拾,又转悠去买了一堆要用到的东西回博物馆。   回去的路上,吴普顺便绕路到小清江码头弄了两鱼箱大大小小的活鱼,直接运回园子里的活水曲池里放生。   黑猫闻到鱼腥味,趴在屋顶上看了半天,趁吴普没注意一跃而下,直接叼走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蹲到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吴普早就注意到黑猫的存在,没在意它的偷吃行为,当着它的面就把鱼哗啦啦地倒进曲池里。   都是刚被渔民捞上来的野生河鱼,适应性很强,最初的慌乱过去后就开始到处东游西晃,看起来悠哉得很。   黑猫吃完鱼,开始趴到曲池边观望,那锐利的金瞳吓得鱼群麻溜散开。   很快地,直播间里的观众就看到那只帅气黑猫叼着条活鱼入镜。   它先是警惕地看了悬在不远处的无人机一眼,等三花猫朝它喵了一声,它才迈着步子走过去,把嘴里那条还不停甩尾的活鱼啪叽一声摔在三花猫面前。   本来有些沉寂的直播间看到黑猫叼着鱼出现,顿时又热闹起来——   “刚刚黑猫看我们那一眼真凶!!”   “是错觉吗?三花喊它一声,它就不看我们了!!!”   “这是猫爸爸给猫妈妈送鱼吗?磕到了磕到了,猫猫爱情故事。”   “这送鱼的姿势好霸道总裁!!”   “霸道警长爱上我!!!”   “警长这名字不错,我们以后就叫它警长吧。”   “看看我男朋友,算了算了,人不如猫,人不如猫。”   画面里,黑猫正蹲坐在一边看着三花猫吃鱼。   几只小猫崽还只能喝奶,不过它们鼻子天生很灵,见三花猫吃得津津有味,也凑过去嗅来嗅去,喵喵喵喵地发出软趴趴的叫声,显然是馋得厉害又无从下嘴。   一家七口看起来和谐无比。   吴普看了眼直播间的人气,觉得这个开局已经很不错,就以天色不早为由唤回无人机,结束了今天的直播。   赵哥似乎一直关注着清阳博物馆的情况,吴普一关直播就找了过来:“今天的直播效果很不错啊。”   吴普笑道:“误打误撞吸引了一批爱猫观众而已。”   赵哥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何况你和你同学直播讲解时人气也不差,观众留存率很高。”   他让吴普以后多开直播维持人气,以后他好给他申请别的推荐位。   吴普谢过赵哥,琢磨着给自己做点什么菜吃。   清阳博物馆地处偏远,水电倒是通的,天然气却是用不了,只有煤气和土灶头。   吴普对土灶头更感兴趣,从冰箱里取出块还算新鲜的五花肉解冻,准备给自己炖一锅红烧肉。   园子里的厨房建得古色古香,连土灶都设了大大小小的锅口,数下来足足有二十多种,可以搭配着不同大小的锅具使用,一看就是古代大户人家的配置。   吴普把自己带来的砂锅挨个锅口试了试,最终选定最适合的位置开始生火。   古代猪肉属于“贱肉”,主要是那会儿猪肉肉质不好,养殖方法还有点脏——   不少汉魏时期的陪葬陶器都表明古代猪圈建在厕所底下,人在上面拉,猪在下面吃,仔细想想可不就是难以下咽?   所以古时候但凡有点地位的人,都不乐意吃猪肉,都爱吃羊肉、鹿肉之类的。   当然,异类也是有的,比如苏轼就曾赋诗一首描述自己炖猪肉的过程:净洗铛,少著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候足时它自美。   不过从诗里那句“黄州好猪肉,贱价如泥土”可以知道,当时苏轼正在黄州。   要了解黄州这地方的特别之处,又得提到苏轼另一首写来自嘲的诗“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黄州、惠州、儋州都是苏轼遭贬谪后去的地方,而且一个比一个离汴京这个政治中心远。   刚被贬到黄州的苏轼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平日里没少接受朋友救济,自然没法大鱼大肉,只好把目光转向很多人不乐意吃的贱价猪肉。   那会儿苏轼应当没有后世五花八门的调料,只能慢火把猪肉炖到酥烂入味。   也亏得他是个喜欢苦中作乐的人,才让后世多了一道名菜:东坡肉。   吴普把调料准备好,又把五花肉切成均等大小、肥瘦相间的方块,挨个放入砂锅里头慢火开炖。   米饭也下锅用柴火煮熟。   木柴还是他去和农家乐老板买的,有车就是这么为所欲为。   老板人好得很,还送他一把刚摘下来的翠葱。   吴普准备一会做好红烧肉,送一点去给老板尝尝,村子和博物馆离得不是特别远,四舍五入他们也算是邻居了。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维持好邻里关系不是坏事。   吴普把柴火摆弄好,确定火候正适合,才开始研究自己刚绑定发展对象的系统。   名称:清阳博物馆(已绑定)   馆长:吴普(已绑定)   等级:1级(注:默默无闻的普通博物馆,连个游客都没有,亟需加快开发进度。)   地图:暂无已开发区域。   累计科普值:12607/10,000,000(注:距离升级为2级博物馆还差9,987,393。)   剩余科普值:12607   吴普切换到开发页面,上面显示施工队明天正式进驻待开发的1号展馆,明日起对应场地将会用绿幕覆盖进行封闭式施工。   这种施工方式外人根本没法进去观摩,想偷师未来科技更是痴心妄想!   吴普叹气。   看来这小破系统警惕心还挺强的。   慢慢来,不着急,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得很。   系统忍不住出言警告:“宿主不可拆解从系统获取的任何仪器,否则相关仪器将会启动自毁程序,仪器自毁造成的一切损失宿主自负。”   吴普义正辞严地说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拿了好处还要恩将仇报的家伙吗?别瞎担心,我怎么可能拆解你给的仪器呢,要是装不回去我岂不是亏大了?作为以冷静理智著称的人工智能,你不应该胡思乱想。”   系统:“…………”   总觉得宿主的话不是很可靠。   吴普切换到抽卡界面。   里面有无数卡片在浮空排列,整齐又有序。   他拥有的抽卡次数是1次,可以随意抽取一张卡牌,出来什么人看运气。   需要注意的是,就算有卡在手也不一定能用:对方可能出现分身乏术、卧病在床等等忙碌状态。   只有在“无所事事”“忙里偷闲”这类合适被召唤出来的状态,才能把人找过来玩耍。   越是稀有的卡面,召唤限制就越多。   相较之下,非稀有卡召唤出来的人反而可以雇佣来当常驻员工来用。   毕竟大部分普通人做的都是重复的、能轻易被人替代的工作,他们消失的时间再久对他们所在的时代都没太大的影响。   就算稀有卡限制多多,吴普还是很有些心动,想马上试试这个大变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抽到始皇,始皇就真的会来到他面前?   吴普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毫不犹豫地用掉了新手大礼包赠送的抽卡机会。   系统没搞什么花里胡哨的特效,只有一张金光闪闪的稀有卡出现在吴普抽卡界面的卡牌栏里。   接着那张稀有卡缓缓朝吴普翻转过来。 第8章   吴普屏住呼吸,定睛看去,只见卡牌上画着个坐在监牢里的人。   监牢外满是柏树。   据传北宋御史台种满柏树,所以御史台又叫“柏台”。后来众人发现乌鸦爱在柏树上栖息,“柏台”又衍生成“乌台”。   这么多信息联系在一起,吴普一下子猜出这是什么场景:乌台诗案!   抽出来的是乌台诗案期间的苏轼啊!   吴普鼻子嗅了嗅,还能嗅到自己正在炖的东坡肉的味道。   他觉得来得也太应景了。   乌台诗案尘埃落定后,苏轼就要被贬去黄州了。   去黄州就要自己跑东坡开几亩地自耕自足,从此自称东坡居士。   东坡居士开始潜心研究猪肉的吃法,边炖猪肉边苦中作乐写《猪肉颂》。   苏轼这人自嘲自己“一肚子不合时宜”,一生之中确实做过很多“不合时宜”的选择。   比如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新党搞变法搞到如火如荼的阶段他站出来泼冷水表示新法坏处很多,等到以司马光为代表的旧党杀回来后他又开始为变法派说话表示新法不是一无是处。   约等于双方干架干到白热化阶段他跑到中间说“别打了别打了”,结果自然是左边揍他一拳右边踹他一脚,惨得不得了。   这就是他的后半生变成“黄州惠州儋州”的原因。   乌台诗案这个时期的苏轼就很倒霉,他写过的诗文全被人扒拉出来,被一群人用放大镜搜罗他大逆不道的证据,其搜证过程堪比现代阅读理解出题老师的脑回路:作者都不晓得自己有这个意思。   就很倒霉。   且不论苏轼跌宕起伏的一生,光凭《水调歌头》《念奴娇》这些千古佳作,就足以让苏轼拥有耀眼的文豪光环。   一抽就抽出这么一位大文豪,吴普心情很激动,连忙看了眼苏轼的状态:身陷牢狱,无所事事。   坐牢可不就是没事可干,只能等各方人士在外面为他扯皮吗?   按照系统的介绍,被召唤过来的人会把这边的一切当成梦境,且醒来后就会把这边发生的事忘掉,只有在下次“入梦”后才会想起来。   一般来说,做多少次“梦”都不会影响原来的历史轨迹,所以可以放心使用召唤功能。   想想苏轼在乌台诗案受到的精神和身体双重折磨,吴普想也没想就选择召唤。   “这是何处?”一把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让吴普赶忙切掉系统界面,看向刚才问话的人。   明清时期有好事者编段子,说苏轼和他那个嫁给秦观的小妹互损,苏轼说他妹“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意思是他妹颧骨高;他妹说苏轼“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意思是苏轼脸长。   可惜后来有专家考证,历史上苏轼并没有一个嫁给秦观的妹妹。   吴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发现苏轼脸不算很长,倒是因为坐了挺久的牢,瞧着胡子拉碴,确实有点落魄。   不过大文豪就是大文豪,再怎么落魄都有几分落拓不羁的味道。   吴普忍着激动给苏轼介绍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因为苏轼没法把这边的记忆带回去,他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避忌:“先生,这是千年后的华夏国,晚辈知道您被人诬陷下狱,特地邀请您过来做客。”   “千年后?”苏轼吃了一惊,正要再问点什么,鼻子忽然动了动,闻到一股非常诱人的香味。他出口的话立刻变了,“什么东西这么香?像是在炖肉,偏又有酒香,好香醇的酒啊。”   吴普知道东坡肉快好了,想着美食决不能辜负,也没和苏轼再多聊,而是转去灶头那边把砂锅揭开。   这下肉香更是飘满整个厨房。   吴普直接把砂锅端到旁边的方桌上,又去揭米饭的盖子。   这下米香味又飘了出来。   苏轼少年得志,也曾有过意气风发的时候,辗转各地赴任时尝过不少好东西。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米饭香味勾起满肚馋虫。   苏轼察觉吴普对自己很友善,忍不住揉着肚子埋怨道:“进了御史台的监房以后,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得每天被他们逼问‘你这句诗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我有那么多意思!”   吴普给苏轼盛了一碗白米饭。   米饭白得像雪,细看又颗粒分明、晶莹漂亮。柴火烧出来的饭不会太硬也不会太软,闻着就香喷喷的,叫人食指大动。   当然,更香的是那盘东坡肉。   苏轼从没见过这种别致的做法,他仔细端详半晌,只觉它红得透亮,瞧着跟一块块红玛瑙似的。他问道:“这是什么肉?”   “猪肉。”吴普贴心给苏轼介绍,“你们那时候的人不爱吃猪肉,不过有位东坡居士倒是分外偏爱猪肉,还写诗把他炖猪肉的过程记录下来,后世在这首诗的基础下衍生出更复杂的做法,并且把这种做法叫‘东坡肉’。”   吴普现场给苏轼念了首《猪肉颂》,还和苏轼说起这人还发明“羊蝎子”这种吃法——也是因为当时没钱,所以买没多少肉的羊脊骨回去煮着吃,喜滋滋地和他弟写信说这样吃羊肉才格外有滋味!   后来这人被流放到岭南,他还能调侃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你瞅瞅这家伙,被流放到岭南这种鬼地方还写诗表示“这里的果子真啊真好吃”,你说气不气人?气得皇帝又把他贬到海南岛去了。   海南岛就是儋州那一带。   苏轼越听眼睛越亮:“这位东坡居士倒是个妙人。”   吴普连连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他邀请苏轼一起尝尝他炖的东坡肉,说:“先生您来得倒巧,这还是我在这边第一次开灶。就是本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吃,只做了一个菜,也不知合不合您胃口。”   苏轼听吴普洋洋洒洒讲了那么多东坡居士的趣事,觉得吴普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笑着说道:“我闻着这味儿就觉得挺对我胃口,你我相遇就是有缘,你也不必先生先生地叫我,就和子由他们一样喊我子瞻吧。”   他又问吴普的字是什么,一般亲近点的人都互喊对方的字。   换了别人可能答不上来,但吴普还真有字。   是他小时候学书法时书法老师给起的。   吴普说道:“我姓吴,单名一字普,字则同。”   两人交换了名字,默契地没再多聊,开始瓜分起砂锅里的东坡肉来。   本来吴普是准备留一点拿去答谢农家乐老板,现在有苏轼在,两个人连酱汁都分完了。   没办法,苏轼吃得香,吴普看着也觉得馋,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一碗饭,吃得肚皮滚圆。   吴普见苏轼也在揉肚子,拉着苏轼到外面溜达着散步去。   对于现代人来说很难得的园林景致,对苏轼来说却并不稀奇,他三十多岁时正是最风光的年纪,任地大多是杭州这样的江南富贵乡,见过的好园子不知凡几。   两人沿着曲池信步闲行,苏轼看了眼曲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忍不住说:“你这鱼不像是养来赏玩的。”   吴普笑眯眯:“养来钓猫的。猫就是狸奴,你应该也见过不少。”   苏轼来了兴趣:“猫也能钓?”   吴普说:“它们现在对我还有戒心,我直接给它们吃的它们可能不会接受。我先给它们弄点活鱼、撒点猫粮,慢慢它们把我当朋友了,打疫苗喂驱虫药之类的事也可以准备起来。”   苏轼听到新名词,立刻化身好奇宝宝,问起什么是疫苗以及为什么要口服驱虫药。   难道肚子里还长虫不成?   吴普给苏轼解释了一番,想到宋朝人似乎爱吃生鱼片生肉片,也不知道古代寄生虫问题严不严重。   吴普询问苏轼的意见:“生鱼生肉里面可能有寄生虫,不仅猫有可能感染,人也有可能,子瞻你要不要也吃点驱虫药?我们这边的驱虫丸做得跟糖果似的,温和不伤身!”   苏轼听到吴普说寄生虫还可能长在人肚子里,想想就有点头皮发麻,立刻说道:“那我吃点试试看。”   两人说定了,吴普就给下单买了些常用药,把驱虫药也混在里头。   现在快递下乡做得很到位,即使清阳村这边有点偏,快递还是能送过来的,就是得自己去村里拿。   人家是拉着一车快递直接送村口快递点去的。   苏轼对吴普的手机很感兴趣,得知手机里下单就可以买到东西,他感慨道:“真是方便快捷。”   吴普让苏轼挑几身衣服换着穿,左右他这牢得从八月坐到十二月,出狱的日子还早得很,无所事事的状态会持续很久。   与其回去牢里闷坐,不如在这边多待几天,享受享受现代生活!   吴普先让苏轼挑了两身平平无奇的道袍当便服替换,又问他要不要试试现代装,并给他看了几款常见服饰,从T恤短裤到西装革履一应俱全。   苏轼对衣着不太讲究,戳着吴普的手机屏幕随便点了几套看着顺眼的,表示买几套试试看就可以了。   吴普兜里有钱,一口气全下了单。   他瞅着苏轼胡子拉碴的脸,又询问苏轼要不要修修胡子,他有全新没开封的剃须刀可以借给他用。   苏轼对新鲜东西都挺感兴趣,立刻要去试试看。   吴普就找出剃须刀给苏轼演示用法。   苏轼对着镜子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以这不修边幅的模样和吴普吃饭聊天。   可见吴小友真的只看重他的才华!   要不然早把他当乞丐给撵出去了。   苏轼先学着吴普的样子修起了胡子。   结果因为电动剃须刀和刮胡膏太好用,他滋滋滋地把脸上的胡子都剃光了。   苏轼看着自己清晰映在镜子里的“庐山真面目”,顿时懊悔不已。   他都多少年没看见过自己没胡子的脸了?   真是怎么看怎么不习惯!   嘴上没有毛,明显不可靠!   下巴光溜溜,很没安全感!   可惜剃都剃了,想粘上去都粘不了。   吴普见苏轼一脸懊恼,知道苏轼肯定是手快才把胡子全剃完了。他忍着笑教苏轼用卫浴装置,顺便找了套干净衣服让苏轼换下囚服。   苏轼一向豁达得很,很快就接受了自己失手造就的没胡子造型,高高兴兴地关上浴室门洗头搓澡去。   坐牢连饭都吃不好,就更别说洗澡了。   不照镜子还好,一照镜子他总感觉身上有味道! 第9章   苏轼把自己洗刷干净,拿着吹风机研究了半天,才着手吹干自己湿乎乎的长发。   头发太长,吹干很慢,苏轼的目光在周围四处逡巡,打量着这个外表依然古色古香、内里却完全不一样的浴室。   看着那一面面或磨砂或透明或把人照得清清楚楚的玻璃,苏轼知道吴普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一千年后。   吹出来的热风让他清晰地感觉这不是个梦。   苏轼与佛道两教的友人都往来密切,受他们的影响也不小,每回酒到酣处总觉得自己能凭虚御风逍遥天外。   只不过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从狱中来到的“天外”会是这个模样。   苏轼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把头发吹干,他走到外面发现天已经黑了,夜风吹来,有着夏夜独有的清凉。   他仰头看着散布在天幕上的星子,辨认着自己能认出来的引路星,即使历经千年变化也并不是特别大。   “子瞻。”吴普穿过走廊,给苏轼抱来一套床上用品,“今天刚搬过来,客房也没怎么收拾,这套备用的被褥你先用着。”   苏轼接过吴普抱来的床上用品,只觉那枕头又轻又好。   他想到自己下狱是因为上书陈明新法的不足之处,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王相公牵头弄的新法,最后成功了吗?”   他对王安石还是挺佩服的,只是看不惯一些“新党”的行径,更看不惯新法显露出来的那些弊端罢了。   即便知道王安石已经罢相回了江宁,如今新法由官家亲自主持、代表着官家的脸面,他还是要把自己看见的和自己考虑到的说出来。   既然吴普所在的时代是一千年后,那吴普应该知道新法的结果才是。   苏轼转头看着吴普,哪怕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他身上还是有着掩不住的文青气质,从眼神到语气都透着一股子藏不住的忧国忧民的味道。   那个时代的文人从开始读书起,就听夫子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给他们讲起朝中诸贤的出众表现。   讲谁谁谁是少年天才十几岁便入朝为官,讲谁谁谁出身贫寒却有了大成就。   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们读书习文就是为了出将入相,为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何况苏轼还是那种典型的“管你是谁不服就刚”的横脾气。   苏轼第一次下基层当干部的时候,遇上个和他不太对付的上司,直接就当起了刺头。   具体体现到有一回上司修了个观景用的高台,招呼大伙一起过去乐呵乐呵。   得知苏轼文采过人,上司特意让苏轼写篇文章纪念一下,准备刻成碑流传到后世。   苏轼心想,好啊,是你要我动手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苏轼大笔一挥写了篇《凌虚台记》,大意如下:“秦汉隋唐那些比你这个牛逼一百倍的建筑,过个几百年还不是全都塌得彻彻底底,你修的这个凌虚台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所以说,人活在这世上还是要多干实事少搞面子工程。”   苏轼上司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这位上司最后还是把这篇《凌虚台记》刻到了石碑上。   苏轼一路走过来,遇到的大多是这种即使意见不同、三观不合,却都能称之为坦荡君子的上司或同僚,以至于他被诬陷下狱时心情是惶恐和惊慌的。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   可现在有机会询问吴普这个“后辈”关于过去的事,他最想问的还是自己坚持的事是否正确。   吴普对上苏轼略带紧张的双眼,顿了顿,才说道:“要不了几年,司马光就会从洛阳起复,到那时旧党会直接废除所有新法,赶走新党起用旧党。”   “废除所有新法?”苏轼一下子激动起来,觉得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新法虽然有诸多弊端,但也并非全都是恶法,百姓才刚适应过来,又把全部新法都废除,最后遭罪的还不是地方上的百姓?”   吴普点头。   所以后来折腾来折腾去,靖康之耻就来了。   靖康之耻那段耻辱,也就发生在苏轼撒手人寰的十几年后,苏轼甚至活到了宋徽宗那个时期,离得可以说是非常近了。   要是他寿数再长些,说不准都能看到二帝被俘了。   至于后来朝他舍弃中原、苟安江南,那就更不用说了,随便读几首南宋词都能读出锥心刺骨的“北望中原”四个大字。   吴普见苏轼情绪激动,决定给他讲讲后续让他冷静冷静。   吴普从新旧党争讲到靖康之耻,从靖康之耻讲到王师北上,从王师北上讲到十二道金牌和“莫须有”的罪名。   于是苏轼……   苏轼彻底安静了。   吴普见苏轼木头一样站在廊下,有些不忍心地说:“天色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吧。”   苏轼抱着被褥入内,先把褥子铺好,又把被子放下,将柔软舒适的枕头摆好。   他已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牢房,本来终于可以睡到床应该很高兴才是,偏偏吴普那些话却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打转。   没想到他们儿孙这一代人直接丢了中原,丢了骨气,丢了那么多他们理应珍而重之的东西。   他们把朝廷迁到了杭州那边。   苏轼在杭州当过好几年官,很清楚那是个多好的地方。   那边山好水好美人也多,是个温柔乡富贵堆,难怪很多人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   苏轼枯坐半宿,才终于抵不过席卷而来的困倦,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沉沉睡去。   吴普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苏轼那边没动静,也没在意,溜达去厨房准备做个手抓饼应付一顿。   他舌头虽然刁,吃东西却不算挑剔,很多时候都是管饱就成,所以从不嫌弃手抓饼这种半成品食物。   苏轼是被手抓饼的香味吸引着醒过来的,他鼻子先动了动,接着睁开了眼睛。   苏轼原以为自己这会儿应该食不下咽才是,没想到肚子很诚实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扎起长发闻香觅食去。   吴普见苏轼顶着对黑眼圈过来,知道肯定是自己昨天讲的靖康之耻让苏轼辗转难眠。   “手抓饼,吃吗?”吴普煎手抓饼没用土灶,直接用的煤气灶配不粘锅。   苏轼点头。   吴普边把面饼下锅边询问苏轼的意见:“我一会准备开直播,你愿意入镜吗?”   他给苏轼讲了讲直播的意思,就是他们在镜头前做自己的事,全国各地的人都能通过直播间观看。   苏轼还是头一回听说这种新鲜事物。   他旺盛的好奇心很快打败了昨晚的沮丧,跃跃欲试地说道:“可以吗?这么多人看到我,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吴普说道:“不会,我就说你是我请来的临时演员,现在很多这种拍法,你就算穿上龙袍也没有人觉得你真是皇帝。”   他有系统在手,每个召唤来的人都有配套的身份证明,一般来说是不会有问题的。   就算是他爸这样的老刑警亲自来查,他也……他也可以悄悄把苏轼塞回牢里去!   人都不在了,想套话都没处套,万无一失!   苏轼想多了解了解这边的情况,答应下来:“可以,那我要做什么?”   吴普说:“就和昨天一样,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和观众互动。”他边给手抓饼翻面边和苏轼商量,“我们可以把主题定为‘苏轼现代游’,你直接演你自己就好,不用怕说漏嘴,一切都是剧本!”   苏轼表示没意见。   吴普笑眯眯地把无人机开了进来,顺便把直播间标题改了,开始新一天的直播。   今天没有推广,又才七点多,直播间里观众并不多,只有几十个早起的人看到标题的“苏轼”两个字后点进来瞅两眼。   等瞧见吴普把新鲜出锅的手抓饼分装起来,一派自然地给旁边的苏轼塞了一个,有人忍不住发起了弹幕:“今天直播开得真早,我是进来看标题的,这个长发中年文青就是苏东坡吗?”   有人起了头,其他人也开始在评论区讨论起来——   “这头发看起来又长又多,是发套还是真的啊?”   “造型看起来真不走心,怎么说也不能穿T恤短裤吧!”   “只有我注意到这个厨房好大吗?旁边还有土灶,少说也整了十几二十个锅口!”   “厨房大有什么用,馆长只给人做手抓饼吃,太抠了太抠了,给我们苏大吃货吃点好的吧!!”   苏轼不知道自己在后世还有吃货这种人设,也没感觉吴普准备的早餐有什么不好,他本来就是什么都想尝尝看的性格,吃着感觉这手抓饼还挺香。   培根煎得香喷喷,鸡扒肉质细嫩,沙拉酱和甜辣酱更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   反正苏轼每吃一口都挺有新鲜感。   两个人把手抓饼解决完,吴普才抽空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看到有人让介绍介绍苏轼的情况。   他让无人机转向苏轼,问苏轼愿不愿意自我介绍一下。   苏轼好奇地打量着飞近的无人机,在心里琢磨着这能飞的铁疙瘩是不是墨家的机关术。   得知有千年后的后辈想要和他交流交流,苏轼自然大大方方地开口介绍起自己的情况,无非就是姓名、籍贯以及近况。   苏轼说的是北宋官话,一般人可能得对应着字幕才能听得明白。   吴普在旁边兼职当字幕翻译,直接把苏轼的话在直播间里翻译出来。   吴普之所以能和苏轼交流得这么顺畅,自然不是因为他是个精通各朝各代官话的语言天才。   纯粹是因为苏轼是他召唤来的。   估计就算他召唤出的是头恐龙,他也能听懂恐龙在讲啥。   可惜这是人文博物馆,不是自然博物馆,恐龙肯定是召唤不出来的了!   吴普这边翻译得轻松自如,直播间里的观众却有些懵逼——   不是,这个演员讲的是哪个地方的方言吗?为什么她们听不太懂他在讲什么?   只是一个粉丝数没破万的小直播间而已,请的演员不至于能流畅还原北宋官话吧?! 第10章   苏轼给观众打了个招呼,就问吴普无人机是什么玩意。   吴普给他讲解了一下原理,苏轼听不太懂,但大受震撼。   得知从过去的油灯蜡烛到现在家家户户普及电灯电器其实只花了不到一百年,苏轼更是久久不能言语。   要知道从他们自认为的鼎盛时期到靖康之难,也只过了不到一百年而已。   短短百年过去,世界居然能有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这是身在其中的人很难想象也很难理解的。   两个人边走在空荡荡的园圃里边聊着近现代历史,一个用的是现代口音,一个用的是北宋官话。   有系统这个外挂作为沟通的桥梁,吴普和苏轼聊起来没什么障碍,观众们听起来却十分奇妙——   “馆长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翻译呢,翻译呢,馆长别只顾着聊天啊!!”   “好奇怪啊,我听着听着,连蒙带猜地也能听懂了。”   “我觉得刚才那句话的口音和我们这边的方言有点像。”   “我也觉得有点像我的家乡话!”   “我不一样,我从小只会说普通话,但听着听着也顺耳起来了!”   “语言本来就是文化的传承和延续,我们的文化又没断绝过,语言当然也是一脉相承的啊。就算南方北方西边东边有区别,慢慢讲慢慢听,总能听出许多同根同源的东西。”   “那是,我的一个湘省同学讲起话来跟连珠炮似的,贼快,我听得一脸懵逼。可她要是慢慢和我讲,就算是讲湘省话我也听得明白。”   “等会,这只是演员啊,大家不要入戏太深,弄得真的是在搞古今对话一样。”   “演员不演员的不重要,馆长的讲解真是深入浅出,我听完都感觉心里有了个近代史纲!”   随着太阳高高升起,上班族鱼贯出门,开始进入漫长而乏味的地铁公交通勤时段。   他们带着耳机,或听歌或看短视频打发时间,有人收到直播间开播的消息后就点了进去。   直播间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见评论区气氛良好,还有自认为已经能听懂苏轼讲话的人在义务充当翻译,不少新来的都觉得有趣,顿时都留下来不走了。   不少人都想看看自己是不是也能听懂这直播间里的“北宋官话”。   姚桃桃就是其中之一。   姚桃桃是个初一生,爷爷是语言学教授,一家人即使是暑假期间也维持着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这天她早早起来,给自己盛好粥,悄悄挪过餐桌上的熊猫筷枕充当手机支架,准备边吃早餐边看直播。   昨天她关注了一个新直播间,是个她没听说过的博物馆,但是里面有七只猫猫,不是一只,不是两只,而是足足七只!   刚才她就收到那个直播间开播的消息,自然想要进去吸吸猫。   姚桃桃坐下后暗搓搓点开了直播间。   姚爸爸瞥见女儿的动作忍不住教训:“吃饭还玩手机,你是越大越不像样了!”   姚桃桃说:“我不玩,就是看看,最近不是有研究说‘能够一心多用的人更容易成功’,我这是在开发大脑呢!”   姚爸爸气结,正要再骂,就瞧见自家老爹端着粥出来了。他立刻说道:“爸你来得正好,你好好说说她,以前每天一到家就抱着手机不放,现在放假更是连吃早饭都要看什么直播。”   姚教授放下粥,没立刻教训孙女,而是笑呵呵地问:“桃桃,你看的什么直播?来,给爷爷也看看。”   姚桃桃闻言高高兴兴地把音量调大一些,把手机转向在自己旁边落座的姚教授:“爷爷你看,这是个正准备重新开馆的旧博物馆,馆长可年轻了,还有七只猫!”她边介绍边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有些失望地说,“今天馆长不去看猫,好像请了个小演员来演东坡先生。”   姚教授听着孙女噼里啪啦一通介绍,本来还没理解是怎么回事,就听到直播间里传出吴普和苏轼的交谈。   吴普两人的对话已经从近现代的发展历程转到了吴普打算怎么利用这些空园圃。   吴普好奇地问起苏轼他们那会儿都种些什么花。   没经历“黄州惠州儋州”的苏轼还是很有雅兴的,挨个给吴普介绍起自己的园子和别人的园子。   宋人爱花,城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花,要不然每到花开时节别人都以赏花为由搞交际,你家连个花骨朵都找不到,那可就太不合群了。   他们不仅种花,还爱簪花,喜事簪,乐事簪,聚会也簪。   有些隆重的场合还规定文武百官必须簪花才能进去,台谏的人会像纪律委员一样杵在那里挨个检查,查到谁没戴花就喷你御前失仪!   据说韩琦在扬州当一把手时养出一株连开四朵“金缠腰”的芍药,高兴之余算着花开的日子邀来的三位客人赴宴,席上兴高采烈地剪下四朵“金缠腰”和客人们一起簪上。   后来这四个人都官至宰相。   这便是传说中的“四相簪花”,四相之中有韩琦、王珪以及大名鼎鼎的王安石。   还有一个人却是不太确定,有人说是陈升之,有人说是吕公著。   第四个人之所以会有争议,是因为本来韩琦看好的第四个人突然生病不能来,韩琦就准备从过往扬州的朝廷官员里逮一个宰相苗子来赴宴。   最后韩琦到底逮到谁,史书里也没正儿八经记载过,只有当时的人记录奇闻异事时随手记了一笔。   吴普问起苏轼知不知晓那神秘的第四个人到底是谁。   苏轼却是没听过此事,他斟酌着说出自己的猜测:“应该是陈相公吧。陈相公熙宁年间确实当过宰相,只是后来他与王相公政见不合,称病不上朝,后来便罢相归乡去了。王相公当时会举荐他为相,想来以前是有过交集的。”   熙宁变法期间朝廷里几乎是王安石说了算,他肯定不会把不了解的人举荐上去。   提到熙宁变法,苏轼神色又有几分沉郁。   吴普笑道:“我回头试着种一株‘金缠腰’出来让你也簪一簪。”   苏轼叹气:“不用了。”   昨天吴普已经告诉他,对于还在狱中的他而言这就是一场梦,他回去后也不会记得在这边发生的一切。   那一切早已成为过往烟云,他就算在这边簪了“金缠腰”也没法改变什么。   还不如趁着坐牢没啥事干,多了解了解千百年后的华夏。   既然提到了芍药,苏轼又给吴普讲起自己在密州那几年的见闻。   密州的芍药也开得很好,当地人喜欢以花供佛,每到四月各个佛寺就会举办盛大的佛会。他在密州那年的佛会办得尤其盛大,百姓们林林总总献了七千多朵。   苏轼最欣赏其中一种白芍药,觉得它当属全场最美,就是名字太俗,于是他当场给它起了个新名字:玉盘盂。   一听有艳压全场的好花,吴普顿时来了兴致,暗搓搓怂恿苏轼:“白芍药也有很多种,要不你把那玉盘盂给画下来,回头我照着画去找找有没有对应品种能买来种,要不然我这园子光秃秃的太难看了。”   苏轼说道:“可以,你这可有笔墨纸砚?”   吴普马上领着苏轼去找文房四宝。   两人一路上没再闲聊,直播间的观众也终于消化完他们刚才的对话,开始热情地讨论起来——   “谢谢诸位字幕君,我看着看着也能听懂了。”   “为什么他明明穿着T恤短裤,我却感觉他真的是东坡先生呜呜呜呜。”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乞丐穿龙袍也不像太子,大佬穿着T恤趿拉双拖鞋也还是大佬!”   “我怎么觉得玉盘盂也没有很雅哈哈哈,李白不是说‘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这起名水平等同于小时候的李白吧!!”   “会请李白吗?会请杜甫吗?馆长让他们见一面吧,老杜老想李白了!”   “这是要去画画吗?这演员哪请的啊,不仅口音这么特别,还会画国画?”   姚家饭桌上。   姚教授正专心看着这场特别的直播,粥都忘了喝。   见吴普两人进屋找文房四宝去了,姚教授才认认真真地翻看起评论区的讨论。   有人在努力翻译苏轼说的话以及分享《四相簪花》《玉盘盂》原文,整体氛围很不错。   就是有些评论看不太懂。   比如什么“李杜kswl”“大苏yyds”“阿伟死了”。   年轻人流行语的难懂程度足以难倒一位语言学教授。   姚教授看了一圈,又忍不住回想着苏轼和吴普的对话。   他搞了大半辈子的语言学,连去外面下馆子都会格外留意别人说话的语气、神态以及对话内容。   刚才他一直盯着苏轼看,发现苏轼平时应该就时常用这种方言和其他人对话。   苏轼和吴普说话时神色自然而放松,语气和语调也没有背稿子或者刻意训练的痕迹,完全就是闲话家常的状态。   可他听不出苏轼用的这种方言到底是哪个地方常用的。   姚桃桃见姚教授皱着眉盯着直播间看,不由问:“爷爷,有什么不对吗?”   姚教授说道:“没什么不对,就是觉得这种方言有点特别。”   他让孙女把直播间分享给他,他要转发到老朋友的群让他们也来听听这到底是哪里的方言。   这事儿不弄清楚总觉得浑身不舒坦!   就算大伙都认不出来也没事,大不了大伙一起不舒坦。   好朋友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姚教授正忙活着,就听孙女喊:“爷爷,这个东坡先生要开始画画了!”   姚教授也就没管老友们的回应,凑过去和孙女一起继续看直播。   姚爸爸见爷孙俩凑在一起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拿这一老一小没办法,只得无奈地出门上班去,来个眼不看为干净。   另一边,吴普已经积极地帮苏轼准备好笔墨纸砚,摩拳擦掌想要收藏苏轼真迹。   要知道前几年一幅不知真假的苏轼真迹,拍出了足足四个亿的天价!   当然,钱不钱的不重要,他主要是想看看苏轼现场作画! 第11章   吴普很想知道苏轼这次要用什么画法,忍不住旁敲侧击起来:“子瞻你需要用颜料吗?我这里也有不少国画颜料。”   苏轼摇头:“黑白两色足矣。”   吴普见苏轼面带思索,似是在回忆“玉盘盂”的模样,也就不再打扰他。   苏轼试了试新笔和新墨,感觉还算顺手,开始在画上勾画起来。   无人机将镜头调整到最佳角度,直播间里所有人都能看到苏轼落笔的姿态。   苏轼天性洒脱,写起书法来就有种潇洒不羁的味道,画画时给人的感觉同样是挥洒自如。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个苏轼。   他不疾不徐地在画纸上勾画着芍药花的轮廓,不到一刻钟,那重重叠叠的花、交相掩映的叶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芍药是草本植物,枝叶自然比不过作为木本植物的牡丹,所以曾被人拉出来对比说“庭前芍药妖无格”。   可苏轼勾勒出来的芍药却是丰丽闲雅,即便只有黑白两色,依然看得出苏轼当初所夸赞的“姿格绝异”。   苏轼笔下几乎没停顿过,将“玉盘盂”画完前后只花了不到一小时,可谓是一气呵成。   见苏轼收了笔,吴普不自觉吁出一口气。   他这才发现自己看到紧张之处,居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画固然没有一笔一划仔仔细细地勾勒出那株“玉盘盂”的每一个细节,可要是当真有一盆“玉盘盂”摆到了吴普面前,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芍药“花中名相”的风姿简直跃然纸上。   这大概也是苏轼当初一眼相中它的原因,它的雪白皎洁、丰丽秀美,正好暗合文人的许多追求。   苏轼画的是它的神、画的是它的骨!   苏轼所在的两宋时期是院体画高速发展的繁荣期。   所谓的院体画类似于现代的学院派,宋徽宗更是直接把天下绘画人才都网罗进画院里去,甚至将画学纳入科举,画得好同样可以入朝为官!   所以这个时期培养出了一批极其出色的院体画专家:他们注重写生,力求客观具体地描绘出事物的原貌。   不管风格是富贵大气还是清雅脱俗,都能把花鸟的所有细节栩栩如生地展现在画纸上。   但苏轼不是学院派。   他是“士人画”的推崇者,不爱用细笔勾勒,更喜爱水墨写意画法。   苏轼流传下来的几幅真迹都是墨竹、枯木、怪石等等。   苏轼本人还直接表达过对学院派的不赞同,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   意思是“画画只一味追求画得像,这见识和三岁小孩有什么区别”。   苏轼认为画画应该像王维那样达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诗画一体境界!   当时与苏轼一见面便要谈诗文论书画的亲朋好友有文同、黄庭坚、米芾等等,全都是在当时和在后世都挺有名气的存在。   苏轼和这些朋友们纷纷创作起了颇具文人特质的“士人画”,在画坛和文人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潮,直接带火了本来冷冷清清的文人画派。   吴普小时候学过书法,接触过不少书画圈子的人,对绘画方面的知识也算有所涉猎。   可书里的东西了解得再多,也比不过现场看苏轼亲自展示一次。   吴普按捺住心里的小激动,得寸进尺地继续怂恿:“要不子瞻你把诗也题上去?要是你不记得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诗搜出来你对着写。”   苏轼见画上光秃秃的,也觉得需要题点字上去。   不过,他怎么感觉吴普像极了以前那些向他求字画的家伙?   苏轼深深地看了吴普一眼,说道:“不用,我记得。”   他又拿起了笔,把《玉盘盂》题了上去。   苏轼习惯枕腕书写,手边没有合用的臂搁,他便直接将左手垫在右腕之下作为依托。   比起稀少的作画次数,题字对苏轼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下笔比刚才更为轻松肆意。   时隔数年,他竟是轻轻松松把整首《玉盘盂》一字不差地写了出来,连序文都不曾错漏半个字。   吴普又一次屏住呼吸,一直到紧张地等到苏轼把笔放下,才在一旁边等着墨迹阴干边和苏轼闲聊起来:“我听人说你父亲有次和王安石王相公聊起儿子,王相公说他儿子特别聪明,读书看一遍就记住了,你父亲当场回了王相公一句‘谁家儿子读两遍’!子瞻,这事儿是真的吗?”   刚才苏轼写起几年前的诗文来根本都不带想的,吴普很怀疑他是不是拥有传说中的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技能。   苏轼无奈说道:“没有的事,我有些书也是要读几遍的。”   吴普也不失望,再接再厉向苏轼核实另一件让许多人津津乐道的事:当年参加科举时你是不是乱编典故了?   苏轼没想到都过了一千年,自己当年干的虎事还被人记着呢。他说道:“当时我也是没法子,编完后一时想不到更适合的了,只好直接誊写上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普笑眯眯:“现在很多人写作文时也喜欢编名人名言,可能是一想到和你干了同样的事就感觉倍儿亲切,所以讨论这事儿的人特别多!回头我给你买本你的传记,你可以自己瞅瞅,里头什么都有写。”   苏轼哽住。   买自己的传记来看,怎么感觉有点怪?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一会,墨迹也干透了。   吴普让无人机将这幅《玉盘盂》的全貌给直播间的观众展示了一遍,才询问苏轼的意见:“一会我带着这画去找人装裱起来,回头就挂在我们博物馆里头,子瞻你看怎么样?”   苏轼说道:“可以。”   吴普点头:“那我们一会就进市区去,我这边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等到了市区正好顺便约个老朋友给你做好吃的。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苏轼对美食很感兴趣,闻言两眼一亮:“我没什么忌口的,全都可以吃。”   “博物馆还是有点大了,车停得远不太方便,可以买两辆自行车备用。”吴普积极邀请,“回来后我教你骑自行车,这个很好上手,保证你一学就会。”   苏轼连连点头。   今天已经直播了一早上,吴普正准备看一眼直播间的情况就关掉,结果就是看了那么一眼,顿时就惊了一下:直播间的粉丝什么时候涨到十万了?这涨粉速度是坐火箭了吗?   吴普看了看评论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平台一哥过来“查房”了!   这种查房一般是大主播给小主播带流量,实现“先富带后富,共奔富裕路”的双赢局面。   这位平台一哥是个游戏主播,本专业学的正好是美术。   本来他都准备好毕业后进军游戏行业当个苦哈哈的游戏画师,结果一不小心在主播界闯出了大名堂,赚的钱都够他自己搞游戏去了。   平台一哥现在不缺钱,所以现在直播起来随意得很,不时会点开一些小主播的房间进去提携提携新人。   刚才他过来查房时正好碰上苏轼在画画,顿时就走不动路了,硬是带着一群跟过来看热闹的粉丝们开始看苏轼作画题字,看到兴起处还顺手砸了一堆大额打赏。   大额打赏会在平台所有直播间里飘出宝箱让观众们去抢,又吸引来一大批人!   这一系列操作直接让博物馆直播间粉丝数破了十万。   吴普现在同样不缺钱,但别人的好意还是要感激的。   他向还没离开的平台一哥道了谢,又认认真真和其他观众道了别,说是要带苏轼去市区看看,市区很多地方不适合开无人机,所以今天的直播暂时先到这了。   要是他们回来得早,也许还可以直播苏轼学自行车,留下一些值得存下来反复欣赏的珍贵影像!   苏轼:“………………”   总觉得吴小友这话有点不怀好意。   吴普下播下得很干脆,直播间很快变成黑屏。   吴普非常谨慎小心地把画收起来,和苏轼一起走路去开车。   苏轼早上已经从吴普听说过近现代交通工具的重大变革,见到比无人机大无数倍的铁疙瘩也没太震惊。   他坐到车里后倒是一直盯着吴普抓着的方向盘看,很有些跃跃欲试的冲动。   吴普见状说道:“现在博物馆没人来,回来后我可以教你在广场上开开,不过你不能上路,上路得有驾照,你一时半会肯定考不来。”   苏轼这情况根本不适合考驾照:一来他和其他人语言不通,二来他笔试不好过,三来他最好还是不要碰这种需要和国家机关打交道的事。   苏轼没想到这时代驾车还要考证,只得望车兴叹。   等开出大路,看到的车型多了,苏轼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开始问吴普那些大大小小的车有什么区别。   吴普一边解答着苏轼的问题一边往市区开,一路上倒是不至于太无聊。   相比吴普和苏轼的轻松悠闲,他们早上的直播正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开始往外传播。   有人是看完直播跑去和人讨论,有人是直接把录屏内容发布到其他平台去。   比如姚教授那个平均年龄六十岁的老友群,就在认真探讨着苏轼在直播里用的到底是哪里的方言。   说句托大的话,他们这个群也算是国内语言学的半壁江山,没想到居然没一个人能听出个究竟来!   可就像是那些小年轻讨论的那样,这样一种陌生的方言,听着听着竟能听出几分亲切感来。   真是奇了怪了!   如果说苏轼那一口北宋官话只是让一小部分人惊诧和疑惑,那么众人剪辑出来的作画过程则是火出圈了。   没办法,苏轼提笔作画题字时的画面实在太有感觉了!   那神色、那动作、那姿仪,瞧着活脱脱就是苏轼本人!   那画和那字瞧着也很像那么一回事!   这位“东坡先生”真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演员吗?   在这个虚假和欺骗常见到几乎所有人习以为常的时代,有真本事的人往往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好感来。   那位热心的平台一哥更是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直接开夸——   “馆长和这位‘东坡先生’实在太用心了,大家可以仔细看看这位‘东坡先生’用笔的姿势。”   “他是用三指单钩执笔,而且还是枕腕书写,这样写出来字有‘左秀右枯’的特点——这一特点在苏东坡的传世之作里面多有体现,黄庭坚也曾经针对这一点调侃说苏东坡的字是‘石压癞蛤蟆’!”   “看这样的直播真是一种享受,你要是足够了解苏东坡的话肯定可以从各种细节发现很多有趣的彩蛋,建议有兴趣的人都关注一下这个直播间@清阳博物馆。” 第12章   平台一哥第一时间让团队把苏轼的作画过程截取出来,通过全屏巧妙的剪辑大大缩短了苏轼作画的用时,有意识地突出其中的关键细节。   前后接近两小时的作画和题字过程,最后浓缩成了短短的五分钟。   就是这短短的三分钟配上平台一哥的夸赞,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刚冒头的小小直播间。   他夸得真情实意,又特意配上精心剪辑出来的苏轼作画视频,不少人看都没看就直接转发支持。   等转完后倒回去把视频看完,不少人由衷地再一次转发并配上两个字:卧槽!!!   明明服化道一点都不还原,明明没特意营造出什么氛围,他们却感觉眼前这个束着长发的人就是那位洒脱不羁的东坡先生。   画面里,他们先是笑谈完北宋时期的芍药趣闻,接着就转到了苏轼执笔作画的场景。   随着那株“玉盘盂”在苏轼笔下成型,当初那立在南禅寺前看花的东坡居士仿佛也来到所有人眼前。   在那个时期他写出了“十年生死两茫茫”,写出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也写出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发妻早逝、兄弟分离、仕途不顺,让他胸腔中满溢着痛苦与挣扎,于是在那成千上万朵争奇斗艳的芍药花间,他一眼就看见了那株洁白如雪的白芍药。   它长于故丞相荒败的别业周围,用着低贱如泥的俚俗之名,无人欣赏它的皎洁美好,无人理解到它的清高孤傲。   所以他决定给它起一个新名字,叫玉盘盂。   据传过去的人会将名臣大将的功绩书于竹帛、镂于金石、刻于盘盂,以此传于后世子孙。   盘盂乃是纪功之器。   这时候的苏轼,仍然是会问“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的苏轼。   他仍然有着满腔“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的壮志。   苏轼放下了笔。   画纸上的花活了。   镜头里的东坡先生也活了。   没过多久,这个视频的转发评论马上就奔着破万去了——   “啊啊啊啊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有点想哭!!”   “以前说什么国画追求神韵,我根本听不明白,现在突然就懂了,东坡先生画的不止是花吧!!”   “新来的,没赶上早上的直播,有没有录播可以看?”   “关注了关注了,这个直播间一般什么时候开播?”   相比网友们单纯的惊叹和震撼,内行人看到这个视频的反应更加激动。   要知道平台一哥在学校也是小有名气的人,好友圈子涵盖本校同届师生往届师生以及后来的师弟师妹。   他本身就是学美术的,视频一发布出去就引来不少圈内人关注。   有些相熟的就直接来找他要录播看原版了,他们想仔细观摩完整的作画过程。   现代社会不管是工具还是技巧都有着突飞猛进的发展,想要仿制古画并不困难,难的是真正抓住画里那种独特的感觉、独有的韵味。   更难的是把它融入到自己的创作里去,让它焕发出全新的生命力,进而将它一代接一代地传延下去!   在身形非常瘦(坐牢吃不好)、黑眼圈还很重(昨晚没睡好)的落魄中年男人(苏轼)身上,他们看到了那种感觉!   苏轼的传世之作里面并没有这幅《玉盘盂》,可这人画出来的《玉盘盂》却让人感觉它就是苏轼的作品。   太不容易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少人都忍不住一头扎了进去,准备认认真真观摩和体会苏轼的作画过程。   另一边的吴普已经把苏轼载到市区。   他先去找人帮自己装裱苏轼的画。   以前他常帮老师跑腿,认得的人也多,没一会就找到一家老店把画给了出去。   对方打开画一看,立刻被吸引住了。他和吴普感慨道:“好画,好画啊,要不是墨迹这么新,我都快以为是古董了,现在很少人能画出这样的感觉来了。”   吴普笑了起来:“所以这不是来求您亲自出手吗?让别人来装裱我可不放心。”   苏轼在旁边听着吴普和那年迈的装裱师傅对话。   这还是他在这边第一次接触到吴普以外的人。   他发现对方说的话不太好懂。   再抬眼看向周围挂出来的字画,只觉许多字都是异体字,瞧着缺斤少两。   不过这些字认真去辨认的话,还是能认得出来是由哪个字演变而来。   吴普给他看过英文俄文之类的,那才真是有看没有懂。   可见大宋虽然没了,华夏文明却从未断绝。   吴普挥别装裱师傅,去给苏轼弄了台手机。   “今天你画画时有人打赏了不少钱,够你花很久。”吴普不想苏轼在这边渡假放松的时候有心理负担,和苏轼讲了今天的直播收入。   苏轼没想到直播还有这么多花样,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也体验了一把靠卖艺养家糊口的生活。”   吴普没有提什么“你接下来还得去黄州体验开荒东坡自耕自足的生活”,笑眯眯地邀苏轼去川菜馆尝尝鲜。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川省人,苏轼应该喜欢吃川菜才是。   苏轼听说川菜还成了四大菜系之一,自然是兴致盎然地跟着吴普走进川菜馆。   “吴小友,你来了。”   吴普领着苏轼到雅间坐定,一位体型微胖、年过半百的中年厨师就亲自过来了。   他两鬓微霜,发丝一丝不苟地藏在厨师帽底下。   见了吴普,中年厨师显然非常高兴。他瞧见吴普还带着个苏轼这么个生面孔过来,不免和苏轼说起他和吴普这个忘年交的交情。   过去他的开水白菜怎么做都不对味,多亏了吴普帮他尝出了问题所采,才让他敢在店里上这道菜。   苏轼听不太懂中年厨师讲话,不过他记得吴普的话:听不懂的时候微笑就对了。   两边交流得还算顺畅。   等中年厨师去厨房忙活了,吴普才给苏轼介绍起开水白菜是什么菜。   别看开水白菜听起来俗,做起来还挺讲究,用的是将熟未熟的白菜嫩芯和熬制数小时的清冽鸡汤。   上桌时只见一朵花苞立在盘中,等浇上清亮鲜甜的鲜汤,花苞便徐徐盛放,宛如美丽的莲花盛开在盘中。   可以说是又好看又好吃。   苏轼听到“好看”时没什么感觉,听到“好吃”时耳朵才动了动,开始期待起即将上桌的开水白菜。   没办法,论吃喝的花样,宋朝人本来玩得已经够多了,平时喝个茶都带拉花的。   区区一个会开花的白菜芯子,还不能让苏轼另眼相待。   吴普本来就是想让苏轼尝尝美食,也没想过用现代菜式镇住苏轼。   他是提前预约好说要带朋友过来吃饭,所以他们点的菜上桌很快。   第一道就是开水白菜。   苏轼看着嫩黄的莲花在黑色瓷盘里缓缓绽开,总算觉出了几分雅致来。   他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面前的开水白菜动了手。   白菜芯子本身嫩脆爽口,“开花”时瞬间被清亮澄澈的上汤浸透,一口咬下去满口鲜香,恨不能直接把整朵“莲花”直接吞了。   见苏轼眼也不眨地和自己一样迅速“辣手摧花”,吴普让人把其他菜也端上桌,先招呼苏轼把不辣的菜尝一遍,免得后面被辣得尝不出味道来。   苏轼最关注的是一道东坡肘子。   苏轼好奇地问:“这也是那东坡居士想出来的菜式?”   吴普这才想起自己一开始拿东坡居士忽悠苏轼来着。他一脸深高莫测地说道:“对啊,这也是东坡居士想出来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苏轼尝了一口,只觉这东坡肘子肥而不腻、酱香浓郁。他赞叹道:“若是能认识这位东坡居士,我一定与他结为知己好友。”   吴普连连点头,颇为赞同苏轼的话:“谁会不想和东坡居士当朋友呢?世界上没有这样的人!”他又给苏轼介绍起剩下的辣菜,让他先从回锅肉开始尝尝辣椒的滋味,要是能接受再挑战其他菜。   苏轼表示辛辣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儿,要知道他们蜀中做菜有三宝:茱萸、花椒、生姜。   都是辛辣够味的大宝贝!   想想他们的蜀姜可是连曹操都念念不忘的好东西。   据传曹操有次和神棍左慈聚会钓到鲈鱼,遗憾吃生鱼片没蜀中的好姜做蘸料。左慈一听,笑着说道:“这有何难?”他当场使了一个缩地术去蜀地买了姜,又回到宴会场地和曹操继续吃生鱼片去。   瞧瞧,他们蜀姜多受欢迎!   世上难道有比他们蜀姜更辣的东西?   没有,不存在的!   苏轼这么信誓旦旦地想着。   事实上,苏轼吃过青椒炒的回锅肉后感觉也是“不过如此”——直到他把筷子伸向水煮牛肉,眼泪鼻涕才齐刷刷被辣了出来。   吴普贴心地在旁边给苏轼递纸巾,顺便让人给他上杯鲜奶止辣。   苏轼是个什么都敢吃的人,等嘴里火烧似的辣意散了大半,又觉得很爽很痛快。   他再次朝水煮牛肉伸出了筷子。   他们那会儿耕牛是用来耕地的,平时不允许私自宰杀,想买牛肉可不容易,他这么爱吃的人都没多少机会吃个尽兴。   当然,这次他听从吴普的劝告撇开牛肉上的辣椒才送入口中,有效避免了再一次涕泪齐飙的窘况。   一顿饭吃下来,苏轼吃得满身大汗,只觉把闷在狱中大半个月的郁气都散完了。   他和吴普探讨起来:“这辣椒可真不错,怎么我们那会儿居然没人拿来做菜?”   吴普解释道:“辣椒一开始叫番椒,是漂洋过海传过来的,你们那会儿还没有,像玉米、土豆、花生这些都是海上贸易真正发展起来后传进华夏。要是你有时间看《三国演义》的话,就会发现里面的士兵居然有玉米吃,这玉米可真是早到了一千多年!”   苏轼顿时来了兴致,朝吴普发出疑问三连:玉米好吃吗?土豆好吃吗?花生好吃吗?   吴普:“………………”   吴普带着苏轼去搞大采购,除了本来定好的购物清单外,又增加了一堆苏轼好奇的新鲜食材和各种各样的零食饮料。   回去的路上,苏轼才开始研究自己新到手的手机。   手机可以直接调成繁体模式,字苏轼全都看得懂,他没让吴普手把手地教,而是自己按照新机指引摸索着玩了起来。   吴普开车期间时不时看苏轼一眼,只能感慨苏轼不愧是被流放去海南岛都能吃生蚝吃得不亦乐乎的神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可真强!   这不,才走到半路他已经学会外放《但愿人长久》了。   吴普:“……………” 第13章   车停下时,吴普就看到苏轼在旁边幽幽地看着自己。   吴普边解开安全带边镇定自若地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苏轼给吴普念自己的百科:“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敢情吴普给他讲的东坡居士奇闻异事,那都是他自己的后半生经历。   苏轼的感觉吧,先是有点复杂,接着就是觉得吴普这小子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上经常不做人。   吴普面不改色地说道:“误会,都是误会,当时我就是想开个玩笑,后面想解释清楚也没找着机会。”   “你有点像我的一个和尚朋友。”苏轼幽幽地说。   吴普来了兴致:“是哪个和尚?”   苏轼这人在北宋文坛就是的当红巨星,才刚出道就被欧阳修说“未来文坛属于他这样的年轻人”,后来连太后皇帝之类的都喜欢读他的诗词。   到了南宋和元明清更是有不少人假托苏轼的名字来大搞创作,写了一堆《东坡问答录》《物类相感志》之类的书籍大卖特卖!   吴普也读过几本,里头有许多明显不是苏轼手笔的低俗段子,具体苏轼有哪些和尚朋友他还真拿不准。   要说比较出名的,那还真的有,元朝时就有人创作了元剧《佛印烧猪待子瞻》,直接把苏轼和佛印的往来搬上戏台。   等到明清时期,众人又在这基础上把苏轼和其他佛道朋友的事迹糅合到佛印身上,创作了一系列衍生作品,于是后世流传着不少苏轼和佛印的互损段子。   提到苏轼和猪的缘分,那就得想到黄州!   既然《佛印烧猪待子瞻》这出戏里头都有猪出场了,估计苏轼和佛印应该是在黄州那边才交上朋友。   果然,苏轼给吴普讲了另一个名字:“道潜。”   吴普好奇地追问:“你们认识很久了?”   苏轼和道潜感情很好,想也不想就给吴普介绍道:“我们在杭州就相识了,后来他来徐州找我玩儿,还随我一同去湖州赴任,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他少有地叹了口气,“那会儿我们一路登临揽胜快活得很,没想到一转眼我就被关进牢里了。”   苏轼又给吴普讲了讲道潜的性格。   道潜这人看起来与世无争,不怎么爱搭理人,可和他混熟了以后就知道那都是他面对外人时的表面态度而已。   实际上这家伙藏着一肚子戏谑,专爱讥讽戏弄相熟的朋友,挑起刺来让人想打他一顿。   苏轼这么一说,吴普就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了。   道潜知道苏轼被贬去黄州,还特意去黄州陪苏轼玩儿了一段时间;等到苏轼晚年被贬去海南岛,他还曾想过要渡海去陪苏轼吃生蚝。   这人在苏轼春风得意的时候不怎么登门,每逢苏轼被贬谪的时候却总会给苏轼写信写诗甚至亲自过去看望,可以说是个非常难得的朋友了。   苏轼为人真诚坦率,又爱玩爱聊,交朋友从来不看出身,达官贵人认识不少,三教九流也认识不少,走到哪都能呼朋唤友相聚吹牛。   这样一个人,能碰上不少把他视为挚友的人着实再正常不过!   吴普给苏轼讲起道潜还想去海南岛找他玩儿的事。   苏轼感慨道:“不枉我与他一见如故。”   两人边闲聊边下车,分工合作把东西往园子里搬。   苏轼跟着吴普一起扛着东西往里走,和吴普先聊起来:“这么大的地方,得雇点人手来帮忙吧?要不然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吴普说道:“那是自然的,等一号馆装修得差不多,我就发布招聘启事。”他往左右瞅了瞅,笑眯眯地安排起来,“隔壁正好两个空院子可以拿来当员工宿舍。”   两个人哼哧哼哧把一车东西搬完,吴普才把剩下的两辆自行车扛下车,征求苏轼意见:“你要先来学学自行车吗?回头用自行车把博物馆走熟了,我再叫你开我们的运输车。”   苏轼自然是一口应下。   “介意我把无人机开出来吗?”   “不介意。”苏轼非常爽快。   吴普麻溜地把直播间标题改成“点击就看苏轼学自行车”,准备拍摄苏轼学骑自行车的珍贵影像。   吴普把两辆自行车检查了一遍,确认都能正常上路,才招呼苏轼一人推着一辆往广场那边走去。   他们一来一回,又是吃饭又是采购,这会儿日头都挪到西边去了,洒落的阳光也染上了淡淡的金黄。   两人为了出门换了身休闲的运动装,苏轼把头发也束了起来。   作为一个能从蜀中走到开封去参加科举的人,苏轼身体倍儿棒,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身材瞧着可比许多大腹便便的秃头啤酒肚中年人强多了。   他一边推着车往前走一边和吴普闲聊:“古时有‘木牛流马’,你们这莫不是‘铁马’?”   吴普给苏轼讲起各个构造的用途和原理,好叫苏轼明白怎么蹬腿怎么刹车。   只要上车后能掌握好平衡,基本上需要做的就是这两件事了。   经过一个白天的发酵,清阳博物馆这个直播间已经在网上火了一把,涌入了不少新粉。   瞧见吴普开播,还挂了个“点击就看苏轼学自行车”的标题,观众们立刻涌了进来。   没想到一进来就听了一耳朵的自行车构造,什么传动式机械,什么主动齿轮,什么被动齿轮,什么变速器,什么杠杆原理……   很不错,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苏轼却是听得非常认真,他本身就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更别提还是这种他以前绝对接触不到的事物。   两人信步闲行,走到广场时天边出现了绚丽的晚霞,红彤彤的一片,红到深处还染成了紫,瞧着好看极了。   吴普上车给苏轼示范。   苏轼一看,还挺简单。   真就是上去一蹬腿,两个轮子就推着人往前走。   苏轼本身就会骑马,见状信心满满地说道:“看起来不太难。”   吴普骑了回来,下车让苏轼坐上去试试看脚能不能够到地面。   每个人的身高腿长都不一样,他得帮苏轼把车座调到最适合的高度。   苏轼依言骑了上去。   吴普发现车座偏高了点,帮苏轼调试了一番,就让苏轼试着往前骑。   苏轼左脚踩踏板,右腿一蹬,顺利离地。   到底是第一次骑,自行车的行进轨迹难免歪出点蛇行的味道来。   不过博物馆前的大广场又宽敞又空阔,连个人影都没有,苏轼就算横着骑也没事。   所以苏轼很快就迎着夕阳越骑越远,愣是骑出点放纵肆意的感觉来了。   吴普眼瞅着苏轼马上就要跑没影,也跨坐上自己那辆自行车追了上去。   本来直播间里还在赌苏轼摔不摔,瞅见苏轼三两下就顺利上手,立刻不赌了——   “我还想看苏东坡艰难学骑车,结果他咻地一下就消失了!”   “哈哈哈哈刚才赌会摔跤的是不是忘了《江城子·密州出猎》?”   “???怎么回事?我明明高考完十年了,一有人报这个词牌名我就开始背‘老夫聊发少年狂’!”   “动了,DNA动了,我也已经开始背了!”   “对对对,我也想起了这个,‘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那可是打猎啊,那肯定少不了骑马射箭!”   “对啊,古人都会骑马,骑个自行车有什么难的。古代读书人可是要走远路的,骑行十天半个月很正常!”   即便没什么意外发生,也没安排什么特别表演,直播间里的观众还是越来越多。   无人机不远不近地缀在吴普和苏轼身后,跟着他们一起在广场上绕了两圈。   苏轼注意到一号馆被绿油油的东西围挡起来了,好奇地骑了过去,问吴普:“这绿油油的玩意是什么?”   吴普介绍道:“这是建筑防护网,里面是正在改建的一号馆,回头改建好就可以对外开放了。里头有个挺大的观影厅,过几天你可以进去看自己感兴趣的影视作品,用手机看太伤眼。”   苏轼高兴了:“好。”   吴普见苏轼已经骑得很稳当,询问苏轼要不要和自己一起骑车去村里取快递。   苏轼欣然同意。   两个人骑车到附近的村子,也就花了不到十分钟。   最近几年农村发展得很快,清阳村这边也得了不少补助,纷纷响应号召回来建起了新楼房。   这些年路修好了,快递也下乡了,村里的日子比之以前可谓是日新月异。   不过对村里的老人来说变化不算特别大,到了清凉的夏天傍晚他们还是爱聚在村口的晒谷坪里面打牌聊天。   吴普搬过来没几天,与清阳村的人不太熟,只上次和张正豪过来吃过次饭。他下了车和打牌的村民打招呼,问他们快递点在哪里。   见是两个生面孔,村民们先是给他们指了路,又问他们从哪来的。   吴普笑答:“清阳博物馆那边过来的,要不了多久就该对外开放了,到时大家可以过来看看。”   “那地方终于要开了啊。”有人感慨,“建起来这么多年了,只每个月有辆车过来转一圈,我们这些本地人都不晓得里头是什么样的。”   两边闲聊了一会,吴普才知道骆老爷子这些年一直没少帮扶清阳村的后辈,所以村民们平时都自发地帮忙维护清阳博物馆。   去年有几个网红跑过来想翻墙进去拍摄里面的情况,就是在附近干活的村民拦下的。   得知吴普是骆老爷子的孙子,就有在旁边看打牌的人热情地领吴普两人去拿快递。   没等吴普和苏轼拿好快递走人,村支书就闻讯找来了。   他拉着吴普交换联系方式,表示要是博物馆那边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他。   博物馆真的能开起来,对他们村子来说是件大好事!   到时候过来玩的游客会多起来,他们的机会也会多起来!   村支书知道年轻人都爱网购,自然积极地表达自己淳朴无比的善意:“你们以后不用特意跑来拿快递了,博物馆的快递一定送货上门!”   吴普笑着道过谢,婉拒了村支书留饭的提议,说他们正在直播,一会还有安排。   村支书惊讶:“直播?没看你们带那个杆子啊!”   吴普指了指在不远处跟拍的无人机。   相比村支书的后知后觉,附近的小孩早就发现了这个新鲜事物,纷纷围拢在周围近距离观察无人机。   吴普见小孩子们眼底满满的都是好奇,当场让无人机给他们搞了个小小的飞行表演,引得一群小孩哇哇直叫。   眼睁睁看着画面开始不断翻转晃动的直播间观众:“………………”   馆长你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 第14章   吴普当然没忘在直播。   不过他开直播是为了攒科普值,并不是为了赚钱或者爆红,自然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于是在苏轼表示他也想玩玩的时候,吴普又热心地教苏轼控制着又飞了一遍。   直播间观众:开始记仇.jpg   爱上一个没有良心的直播间,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们只能接着看了!   别说,看久了就觉得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像极了第一视角玩儿飞行表演!   苏轼玩够了,就跟吴普一起在小孩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骑车载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快递往回走。   两人绕回晒谷坪边上时,太阳已经沉到山腰。   打牌的人都纷纷散场回家吃饭,家家户户都飘着饭香。   路过村头那家农家乐,吴普一眼就瞧见正在院子里烧秸秆的老板。   他长腿一伸,在苏轼的侧目下用脚刹车。   吴普笑眯眯地朝老板打招呼:“梁叔,你这是在做什么吃的?”   “烧壳子,你没吃过吧?”梁老板笑着给吴普介绍,“这是我家乡的做法,也不知道这次做出来味道怎么样,快烤好了,要不要吃了再回去?”   吴普看向苏轼:“要不要尝尝看?”   苏轼一听是自己没吃过的东西,立刻兴致勃勃地说:“能尝尝自然最好。”   两人把自行车靠边停在门口,进去打了小桶井水洗手,坐到边上等梁老板把烧壳子从火堆里拿出来。   得知吴普两人在直播,梁老板就给吴普两人讲起他过去的故事。   他原本是个牧民的儿子,后来读了书,就离开了家乡。   他去过许多地方,遇到过许多人,没想到对妻子一见钟情,就在首都定居了。   后来儿女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索性就跟着妻子回村子里开个农家乐,没事捣腾点吃吃喝喝的玩意。   去年妻子病没了,儿子说要接他去市区住,他不想去。   这里的一花一木都是他们夫妻俩布置出来的,说不准他一走,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就枯死了。   梁老板看着火堆叹气:“人啊,就应该趁着自己还算年轻、身体还算健康,多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你看看,我们年轻时总想着结婚就要买房,买了房又想着要给孩子好的教育,一眨眼大半辈子过去了,我也没机会带她回草原上看看。”   吴普认真聆听。   梁老板用手里的长铁钳撩了撩火堆,语气越发怅然:“等到我们终于闲下来可以到处走,她却不在了。”   见梁老板明显有些思念故去的妻子,吴普含笑转开了话题:“以前牧民常吃这个吗?”   梁老板点头,洋洋洒洒地给吴普介绍起来:“我小时候吃的烧壳子可不是用秸秆烧的,我们那会儿烧的是马粪和羊粪。   “你们这些城里娃可能很难想象,在草原上牲畜的粪便风干后全是很好的燃料,烧着一点都不臭,还有淡淡的草香味。”   “牛粪和羊粪最好烧,一点就着,马粪比较松散,晒干后就不成型了,我们每次都等攒成堆了再拿来做烧壳子。”   不仅吴普这个城里娃开了眼界,苏轼这个古代娃也开了眼界,没想到烧粪也能烧出经验来。   北宋疆域比南宋稍微大一点,但也只是大那么一点而已,牛马这些牲畜同样没有大规模养殖的条件。   苏轼只见过辖下小孩捡牛粪去堆肥的,没见识过牛粪羊粪多到可以代替燃料的草原游牧生活。   听了吴普给他转述的“烧粪学问”,苏轼由衷感慨:“世间之大,造物之奇,人穷尽一生也没法探寻完。”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天在这期间彻底黑了。   橘黄色的灯光取代夕阳照亮了宽敞的庭院。   梁老板把鏊子从火堆里取了出来,热情地招呼吴普和苏轼:“好了,可以吃了,刚出锅时最好吃,你们来趁热尝尝。”   鏊子的盖一打开,浓浓的焦香味就飘了出来。   烧壳子被烤得两面金黄,掰开一看,里头洁白松软。   一口咬下去,苏轼先是尝到外皮的脆香,接着就是好吃管饱的面芯子。   香豆粉和胡麻油在这种最原始的烹饪方式之下,闷烧成了别样的美味。   苏轼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吃!”   梁老板见他们喜欢,自然招呼他们多吃点。   三个人把鏊子里的烧壳子瓜分完了,吴普和苏轼才从梁老板处离开。   回去的路上无人机飞在前头给他们当照明灯,贴心地照亮他们回博物馆的路。   不愧是新手大礼包出的宝贝,性能稳定,电池持久,操作方便,功能还特别多!   吴普很是遗憾地多瞅了无人机两眼。   系统察觉吴普没想什么好事,忍不住再一次警告:【系统发放的仪器一旦被拆解将会启动自毁程序,宿主请勿尝试。】   【这个你已经提醒过了,我们之间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信任吗?】吴普痛心疾首地谴责。   【叮,宿主要求检测信任值……】   【正在检测中……】   【叮,检测结束,系统与宿主之间信任值为0。】   吴普:“…………”   他怀疑这个系统产生了自我意识,并且有证据!   不管怎么样,吴普总算把目光从无人机上收回。   有无人机在前面开路,两人顺利回到博物馆。   “吃饱了没?”吴普边把车停到一边边询问。   “没。”苏轼如实回答。   作为一个名留青史的吃货,只吃刚才那点烧壳子是不可能吃饱的。   何况他还惦记着下午和吴普去扫荡的那堆食材。   吴普和他商量过接下来的直播安排:玩食材辨认游戏顺便把它们吃掉。   苏轼对此非常期待。   一来是想了解到底有哪些食材辛辛苦苦漂洋过海来到他们餐桌上。   二来自然是不辜负它们深深的爱意、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尝尝他们的味道!   这是一个吃货应尽的本分!   两人又一次来到厨房,吴普清空桌子把白天买回来的蔬菜水果摆到桌子上。   吴普的审美很不错,分明只是十分随意地把袋口敞开拿到桌上,那一袋袋蔬菜水果在无人机镜头里却呈现出极佳的色彩搭配效果。   瞧着像极了一幅色泽艳丽的油画。   苏轼站在桌前也觉得这幅“画”很好看,看起来让人……更想吃了。   吴普领着苏轼来到主食区,笑眯眯地让苏轼在里头找出玉米。   他顺便给苏轼介绍了一番玉米的来历,说这种作物约莫在明朝中叶传入华夏,并且在明朝末年已经遍布全国十来个省份。   玉米的特点是耐旱耐寒、成熟快产量高,且储存起来非常方便。   它颜色丰富,最常见的是白玉米和黄玉米。   一般来说白玉米香糯,黄玉米爽甜,各有特色,都很好吃。   苏轼看着一堆或脱了壳或还很新鲜的五谷杂粮,有点迷茫。   好在他既然是个吃货,自然不会五谷不分,先排除掉他已经认识的大麦小麦水稻小米高粱,剩下的可以当主食的东西不多了。   他的目光很快被几根新鲜的玉米棒子吸引住了。   苏轼拿起来剥开一看,果然瞧见上头齐齐整整排列着的玉米粒。   这玉米新鲜得很,没煮熟没晒干,明显刚掰下来不久,水分非常充足。   苏轼手痒地从上头抠出颗玉米粒送进嘴里,只觉生吃也鲜甜得很!   “一定是这个!”苏轼笃定地表示自己猜出来了。   吴普表示他猜对了,拿了几根玉米放进锅里煮,剩下的则是留着榨汁。   他继续让苏轼辨认甘薯、土豆,顺势把它们传入中国的过程和时间点都介绍了一遍,才转向各种各样的水果蔬菜。   两人把目前市面上能买到的蔬菜水果都认完了,吴普才带着苏轼玩榨汁机。   这么多的蔬菜水果,一会可以拿来榨蔬菜汁水果汁喝,喝不完的还用来能做冰淇淋。   苏轼闻言兴致更高,兴高采烈地捋起袖子和吴普一起忙活起来。   两个人分工合作地忙活起来。   与此同时,吴爸吴妈正在家中享受难得的假期。   吴妈暑假本来要回学校给准高三生补课,结果最近接到通知说有家长举报学校占用暑假,她也被迫放假了。   吴妈拿出眼镜,边看着直播间边和吴爸讨论:“这又是儿子什么时候交的朋友?”   吴爸已经蹲直播间两天了,给吴妈介绍起来:“听说是个演员,花钱请来造势的。现在时代不一样了,既要会脚踏实地办事,也要会宣传自己,你闷头做事不吭声,那只能勤勤恳恳当一辈子的老黄牛。”他还给吴妈举了个例子,“我们宣传口那小伙子就是因为把网上这一套玩得很溜才被特招进来的。”   吴妈和学生接触得多,本身就不是那种和时代脱节的人。   她刚才看不少人都在讨论吴普科普的内容,觉得这个模式还挺不错。   吴妈说:“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回头我问问他能不能让这个演员把课本上的东坡词唱一唱,以后我上课拿来当教学视频。”   吴爸摇头:“那不知要不要加钱。我看这博物馆大是大,可里头很多地方都破破烂烂的,接下来花钱的地方多得很,也不晓得他手头的钱能支撑多久。”   吴妈一想也对,说道:“那我一会先问问儿子,实在不行就算了。”   另一边,吴普和苏轼先是试着捣鼓榨汁机和冰淇淋机(除了苏轼很想把辣椒和苦瓜混在一起榨汁之外都很顺利),接着就开始吃吃喝喝喝喝吃吃。   最后觉得没有肉还是吃不饱,又随意地片了些薄薄的肉片架起烧烤架烤了吃,直接把科普直播间变成了吃货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们简直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们吃吃喝喝兼闲聊的氛围轻松愉快,她们上了一天班回来挂在直播间里感觉很放松。   恨的是这都大晚上了,他们还在那吃烤肉吃冰淇淋,这是人干的事吗?   考虑过喝水都会胖的易胖体质人士的感受吗?   真是太过分了!   呜呜呜好饿,好想吃香喷喷的烤肉好想吃奶香味十足的冰淇淋。   等摆上桌的东西被吃得七七八八,吴普似乎才想起自己还在直播。   吴普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发现白天平台一哥的推荐还在持续发酵。   直播间的粉丝数已经涨到了二十万,目前在线人数也有好几万。   对于一个刚开没几天的直播间来说,这样的人气是很不可思议的。   吴普也没想到他们吃吃喝喝期间还有这么多人在看。   他在直播间里敲出“下播了”三个字,就毫不犹豫地把直播间关了刷碗去。   没等吴普忙活完,吴妈就打电话来问苏轼的事。   “您刚才在看直播?”吴普边刷碗边和吴妈闲扯。   “在看,你现在还挺火,我和你爸出去散个步,都有不少老朋友拦下我们说在网上看到你和那位‘东坡先生’了。”吴妈说道。   吴普笑了起来。   这就是老城区的特点,左邻右里都熟悉得很,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条街。   吴妈也没绕弯子,直说是看了半天直播感觉这种寓教于乐的模式挺好,想问问吴普能不能让苏轼会不会唱《念奴娇·赤壁怀古》和《水调歌头》。   吴普想了想,苏轼这会儿还没写“大江东去”来着,让人现在唱有点为难人了。   吴普也很好奇苏轼会不会唱,于是挂了吴妈的电话后就问陪着自己刷盘子的苏轼:“听说你们那会儿对着词牌名填出来的词,都是可以直接唱的,你会唱《水调歌头》吗?”   苏轼说道:“会,就是和你们那首《但愿人长久》不太一样。”   说实话,看着一千多年后还有这么多人喜欢自己的词,苏轼心里挺高兴的。   他还准备去拜读一下和自己合称“苏辛”和豪放派词人都写了什么。   也不知辛弃疾写的词对不对自己胃口。   “要不我给你弄个古琴或者琵琶,到时你用你们的唱法给唱唱看。”吴普给苏轼讲了讲自家老妈的想法,说是想拿来当教学素材,以后说不准能让千千万万学子都听听看。   苏轼说道:“我倒是没问题,就怕我唱了他们也听不懂。”   吴普笑道:“听不懂也没关系,就图个感觉。人一旦对某样东西产生兴趣,他们就会自发地去了解相关的东西,比逼着学生为了成绩去死记硬背强多了。”   苏轼答应下来:“那你找把琴吧,我琴弹得还可以。”   两人商定了弹唱的事,吴普就开始托人找合用的古琴。   怎么说都是苏东坡自弹自唱的珍贵画面,可不能草率!   吴普问了一圈,还真问到一把颇为适合弹《水调歌头》的琴。   只不过那琴的主人不打算卖琴,只愿意借给自己认可的人。   想要借琴,得先入琴主人的眼。   吴普询问苏轼的意见:“正好约好过两天去取画,要不我们预约一下去百琴堂玩玩,看看能不能借到百琴堂那把‘奔雷’?”   百琴堂是一位爱琴人士一手建起来的,里头仿制了近百架古代名琴,也有许多改良的新琴。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百琴堂主人手头那把“奔雷”。   据传这把琴声音清透而有古韵,可惜四十年来仅有三个人能把它借出来弹奏,而那三个人如今都称得上是当世名家!   苏轼最爱热闹,他觉得这种需要过五关斩六将的玩法非常有趣,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我就更感兴趣了。”   既然苏轼自己乐意,吴普也就和百琴堂那边约好两天后过去接受“奔雷”挑战。   这事儿成不成都随意,苏轼又不是接受不了失败的人。   定好两天后的行程,吴普没再特意安排接下来两天的直播内容。   大伙还得工作,他不能天天扔王炸,有张有弛才是最好的节奏。   两人各自回房,吴普才开始查看今天积攒下来的科普值。   这些科普值是观众每次获得新知识、产生“学到了”的想法时都能产生的。   也就是说就算逮着一个人猛刷,也能源源不断地刷出来。   昨天吴普那么一点少得可怜的粉丝,也弄到了一万科普值,今天直播了那么久收获自然更大。   估计今天科普内容多,科普值总数居然直接给他值刷到了一百万出头。   正好可以来个十连抽。   吴普看到距离升级还差九百万科普值,开发新区域还遥遥无期,决定先抽一发再说。   切入抽卡界面。   代表着苏轼的卡目前摆在“召唤中”那一栏。   这一栏一共有三个稀有卡槽,也就是说他目前最多可以同时召唤三张稀有卡,还不够凑一桌麻将。   后面还有“+”号,表示可以增加卡槽数,就是代价比较高昂,一个卡槽一千万科普值。   下一排倒是有十个普通卡槽,代表他可以召唤十个普通人过来,而且想增加普通卡槽只需要十万科普值。   普通卡和稀有卡不一样。   他们基本是来打工的,一般只能干自己老本行,很难像苏轼这样接受并学习新鲜事物。   他们无法离开博物馆范围。   吴普对着这些委婉的措辞琢磨了一会,明白了:普通卡指的是招人来打\黑工,甚至还有可能是童工。   这些人离不开博物馆,只能勤勤恳恳帮忙干活。   【给工钱不?】吴普和系统交流起来。   【给的。】系统言简意赅地回答。   吴普知道系统手里一堆黑科技,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说谎,也就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吴普继续讨价还价——   【十连抽有保底稀有卡吗?】   【没有的。】   【你看我家底就一百万科普值,抽完就清空了,可以说是倾家荡产来赌命了,难道不该给点保障?你这个抽卡设定不太科学啊,很难激励人玩十连抽!】   【普通卡卡池有可能出现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物,十连抽将会增大其掉落几率,敬请期待。】   【怎么个特殊法?举个例子?】   【比如卡上带有“庖丁解牛”字样,该人物可以表演宰牛艺术。】   【庖丁解牛难道不是虚构的吗?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庄子还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怎么不抽只鲲出来?】   【宿主可在人文博物馆满级后发展自然博物馆。】   吴普震惊了。   难道还真有鲲?   这世界观不太对吧?   真要有“不知几千里也”的大鱼突然冒出来,那不秒变异兽入侵现场?   【并不会有超自然生物出现,能使出来的特殊技能也只是人类本身能达到的高度。】系统认真纠正吴普的脑补。   吴普放下心来。   他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种舒舒服服的愉快生活,一点都不想呼吁全球人类团结起来打怪兽。   世界和平万岁!   既然已经把十连抽规则了解得差不多了,吴普也就没再犹豫,直接选择花光手头的科普值。   很快地,他的卡牌栏多出了十张普通卡。   吴普注意到其中一张泛着淡青色的光芒。   他第一时间把这张卡翻了过来。   人物姓名:韩娥。   特殊技能:余音绕梁。   人物介绍:她出生在春秋时期,经过齐国时路费耗尽,选择卖唱换取食物。当时满城的人都来听她唱歌,无论男女老少都听得如痴如醉。她长哭则万人同泣,欢唱则万人皆喜,歌声往往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这是一位春秋时期的流浪\女歌手!   吴普瞅了瞅卡面,还是个大美人。   大半夜的,吴普没有立刻把人召唤过来,而是继续看剩下的九张卡。   比起拥有特殊技能的人物,这些普通卡就真的很普通了。   他们的名字一看就是随便起的,大抵都是张三李四王五之流,很符合古代底层小人物的身份。   吴普先翻出的四个未成年。   两个小书童,两个小绣娘。   两个书童是南宋时期的,估计和苏轼能说上话。   两个小绣娘是明朝来的,介绍就是“普通绣娘,刚刚入门”。   吴普把剩下五张牌一口气翻完,翻到的分别是货郎、木匠以及三个农民。   三个农民还是一家三口,夫妻俩带着个小女娃。   这十个人的状态有七个是“极其困窘,需要工作”,剩下三个农民的名字却直接红了。   状态赫然是“饥寒交迫,命悬一线”。   吴普眉头一跳。   按照苏轼的情况来看,这个状态很可能是对方的实时状态。   要是没抽到就算了,既然都抽出来了,他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饿死。   吴普转到旁边的空院子,选了间空房把命悬一线的三口之家召唤出来。   骨瘦如柴的一家三口很快出现在吴普面前。   他们脸色蜡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起来状态非常糟糕,仿佛马上就要活活饿死。   根据卡面提示,他们是唐朝衢州人。   按照时间节点来推算,他们可能正经历着白居易那首《轻肥》所描述的“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   据说那一年江南干旱严重,连灾情最轻的衢州都出现骇人听闻的“人食人”惨况。   这诗估计用了夸张手法,但这一家三口却确确实实是饿狠了。   吴普见三人虚弱地蜷缩在床上,立刻起身给他们一人冲泡一杯葡萄糖,挨个给他们喂了进去。   三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见吴普竟用那通透漂亮的玻璃杯给自己喂甜滋滋的糖水,他们诚惶诚恐地说道:“多谢恩公相救!”   吴普说:“不用谢,你们先休息休息,我给你们熬点粥,一会你们再吃点。”   三人自是感激涕零,只觉自己仿佛到了仙境,眼前的恩公就是神仙。   吴普把剩下七张牌先放进卡袋里,准备先把这一家三口安顿好再说。 第15章   吴普到厨房给三个人熬了锅粥,思考着普通卡的设定。   这些人对于时局变化无关轻重,可以雇佣过来博物馆干活,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一辈子待在博物馆,就算不回去也没关系。   如果他们一心想要回去,也可以拿着约定好的酬劳回家,对他们而言就是找到过一份不错的工作、拿到了能够缓解目前困窘状态的薪酬。   目前是卡槽只有十个,就算全都想留下来博物馆都还安排得过来,可要是再来点说不准就要开发后山了。   吴普把粥熬好,给一家三口送了过去。   男人名叫徐大,在家排行老大,和后头几个兄弟不是一个娘生的。   亲娘死后徐大他爹就娶了后娘,他很快被排挤出去自己靠着家中最差的几亩田养活自己了。   后来徐大娶了媳妇,有了孩子,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徐大媳妇叫元娘,和徐大一样是家中大姑娘的意思。   元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是个孤儿,性情泼辣,做事利索;生的女儿叫小囡,一听就知道是民间常见的小名。   无论怎么看都是很普通的一家人,他们勤勤恳恳地耕作了二十几年,家中有两间草屋以及几亩薄田。   本来日子过得也算和美,结果遇到了灾年,父母还拿孝道压他们,把他们家的存粮和御寒衣物全抢了去。   一家三口饿得把后山都掘地三尺,也找不到更多能吃的东西了。   他们又冻又饿,挤在一起烧起最后一堆火,准备暖和暖和身体,一家人舒舒服服地到黄泉底下团聚去。   没想到只是一合眼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恩公家里。   恩公一定是神仙吧。   在看到一锅香喷喷、白莹莹的热粥端上桌,徐大一家心里又冒出这么个念头来。   这样好的大米,他们别说吃了,简直连见都没见过。   他们从小就在地里刨食,面对最多的就是脚下的田地,连到城里进个店铺都很局促,生怕店家嫌弃自己兜里没钱。   他们哪里吃得起这种白米!   等到吴普把备用的被褥抱过来,徐大一家更是诚惶诚恐。   连年仅六岁、瘦骨嶙峋的徐小囡都小心翼翼地问:“给我们的吗?我们真的可以睡这么好的床、盖这么好的被子吗?”   这枕头和被子好轻好软,是她从来没摸到过的。   她忍不住悄悄伸手多摸了两下。   吴普看着她虽然有点枯黄但还是梳得很好看的头发,知道他们是那种即便日子再糟糕也希望能好好过下去的人。   这院子本来就是准备给工作人员住的,没有独立厨卫,只有大厨房和大澡堂,热水也得自己烧,条件比较一般。   吴普给三人介绍了一番,表示他们可以先签一个月的合同,等合同期满再选择要不要续签。   要是他们不想续签,可以拿着一个月的工钱回家去。   要是他们继续续签,那就继续留在这里工作,但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只有这座博物馆。   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对许多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事,对徐大夫妻俩来说却不是。   他们本来就常年和自己那几亩田地绑在一起,换个地方生活对他们而言没什么不同,更何况还是过这种神仙一样的生活。   “恩公若不嫌弃,我们愿意与恩公签死契。”徐大立刻说道。   与其回去饿死,还不如留下报答恩公。   吴普笑着说道:“我们这边不承认死契这种东西,就算签了也没有法律效力。”他取出系统早就准备好的三份合同让徐大三人看清楚再签。   徐大本来想说自己不识字,可拿到吴普递过来的合同却发现他们居然能看懂!   连徐小囡都看明白了。   三人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吴普把三人的合同收回系统里去,又找以前合作过的商家预定了三十套“入学必备套装”。   所谓的“入学必备套装”是面向大学新生的,包括枕头、席子、床单、被子、蚊帐、热水壶等等基础生活用品。   吴普搬过来时买的备用被褥都用掉了,接下来再有客人或者员工过来总不能直接让他们睡光板床。   以前他负责接新生时积极帮学弟学妹争取拿到这个价格十分优惠的“入学必备套装”,过后也没有删掉老板的联系方式。   这就是多个朋友多条路!   吴普和老板约定好加点钱找人送货到博物馆,这才安心睡觉去。   第二天一早,吴普又把两个书童召唤出来,沟通过后和他们签了一个月的劳务合同。   两个书童是两兄弟,由寡母养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   他们本来就在给人当书童,结果主家嫌弃他们不够机敏,把他们赶了出来。   为了赖掉他们的工钱,主家甚至还诬赖他们偷东西!   他们想到家中的困苦,根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   可那悭吝的主家败坏了他们名声,县里没有人愿意再找他们当书童了。   他们又伤心又难过,一想到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在等着他们养活,他们就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普一听就知道这兄弟俩是要回家去的,安排让他们跟着苏轼沾点文豪气息,说不准以后可以考个功名。   苏轼的书童,那可是很了不得的。   据传苏轼曾有两个很牛逼的书童:一个是大名鼎鼎的高球,写得一手好文章;一个是一代真人林灵素,曾极力劝皇帝灭佛锄奸。   由此可见,这是一份很有前途的工作!   苏轼昨晚很想玩手机到夜深,无奈他前一晚没睡好,昨晚困得沾床就困,最终只得搁下手机睡了个饱觉。   天才刚亮,苏轼就醒来了,他觉得自己精神抖擞,状态着实再好不过。   他翻身下床去洗漱了一番,打开房门一瞅,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半大小子,约莫才十一二岁的模样。   “你们是谁?怎么在这里站着?”苏轼好奇地问。   两个书童如实回答:“主家让我们接下来伺候先生。”   苏轼听着他们的口音,笑着说道:“你们是杭州一带的人吧,听着怪亲切的,我也在那边住过几年。”   两个书童连连点头。   苏轼领着两个书童去找吴普。   吴普把两小子的来历给苏轼讲了讲。   得知他俩是南宋人,苏轼就不着痕迹地问起他们对“苏辛”的看法,问问他们是喜欢东坡呢还是喜欢稼轩。   成功收获一波彩虹屁。   吴普在旁边听得嘴角抽了抽。   苏轼这性格也是没谁了,居然还有点小自恋。   吴普和苏轼商量过后,让无人机跟拍苏轼为“奔雷”挑战做准备的过程。   实在不行,就去拍猫。   吴普把直播间的基本操作教给苏轼,总算腾出空来安排徐大他们。   相逢就是有缘,既然人都抽出来了,索性就全部召唤过来给他们提供一份工作。   反正他现在不怎么差钱。   徐大他们倒是好安排,让他们打理园圃就好。   货郎、木工、绣娘却是一时半会没什么活干,可以先让他们适应适应这边的生活,等过几天一号馆改造完毕再把她们安排进去进修或者干活。   还有韩娥。   吴普安排好其他人把韩娥召唤出来,才发现难怪相关记载里为什么说她一唱悲歌就让人跟着伤心欲绝,追着让她再唱首欢快的歌才缓过劲来。   这姑娘长得着实好看,别说如泣如诉地悲歌一曲了,就是轻轻一蹙眉都能牵动人心。   春秋战国时期那种乱世,她这样一个小姑娘孤苦伶仃出门,途中甚至要卖唱换路费,想来一定是有很想去的地方或者很想见的人吧?   吴普给韩娥说了这边的情况,询问她要不要签一个月的合同赚点路费。   吴普还以为韩娥这样的特殊人才会提点特别要求,没想到她也二话不说就把合同签了。   一通忙活下来,吴普预定的三十套“入学必备套装”都送过来了。他组织众人帮忙把它们搬进临时仓库里去,又让韩娥几人一人拿一套回去,自己先熟悉熟悉环境。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吃饭问题也需要解决,元娘倒是能做饭,只是粮油菜肉得找人送过来。   吴普直接打电话和村支书商量,看看清阳村有没有人能每天供应新鲜食材。   村支书一听吴普的需求,立刻笑着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村里最不缺的就是蔬菜,肉也每天都有人来卖,我让他们顺便去你们那边走一趟就是了。到时你看得上就买,看不上就让他们走,千万别惯着他们,免得他们欺负你不懂行短斤缺两或者以次充好。”   吴普谢过村支书,总算可以歇口气。   想到苏轼今天一个人挑大梁,也不知道直播间现在是什么情况,吴普拿出手机打开直播间看了眼。   这一看,目光就凝住了。   画面里,苏轼正抱着把吉他在那里学着弹,旁边还有个人在连麦给他教学。   吴普:?????   在他安排员工这一早上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轼哪来的吉他?!   吴普翻了翻评论区,才知道这人是直播平台有名的“吉他大王”。   吉他大王名字很霸气,实际上只是个初中生,家里有点小钱。   因为父母常年不在家,吉他大王闲着没事就上网直播弹唱,偶尔还写歌吐槽吐槽生活里遇到的糟心事。   他写的歌歌词很没营养但代入感很强,大多是什么“作业好多写不完怎么办啊”“今天才周一什么时候才到周五”“外卖还没来我快要饿死了”。   也不知是不是天赋太高,就这种歌词他也能搞出很牛逼的曲子,听得人忍不住边抖腿边跟着唱,愣是让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中二”少年火了。   吉他大王少年成名,而且有钱有闲,直播起来非常随意。   这不,今天他听说有个很火的新直播间就过来瞧瞧情况。   等发现苏轼在直播写古曲谱,而且写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吉他大王顿时就来了兴趣,私信问苏轼要不要和他连麦互动。   他可以教苏轼弹吉他!   苏轼没玩过吉他这种乐器,对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可惜博物馆这边没有吉他。   吉他大王当即表示马上让司机开车送过来。   清阳博物馆的地址不是秘密,苏轼很快收到新结识的小友的消息,说是赠他的新乐器到了。   小书童屁颠屁颠跑去博物馆门口把它抱回来给苏轼。   作为经常交到各种朋友并获得朋友馈赠的北宋文坛巨星,苏轼并不觉得这种发展有什么不对,摸索着和对方连麦学吉他去了。   吴普:“…………”   吴普只能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一千年后人缘还是这么好,也是没谁了! 第16章   吴普没去打扰苏轼,转道去厨房做奶糕和香酥小黄鱼。   三花猫看起来很健康,奶水应该挺充足,不过吴普觉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给它们做点零嘴也不错。   当猫猫也有偶尔吃点零嘴解解馋的权利!   吴普才刚把香酥小黄鱼做好,黑猫就跑到窗边探头探脑。   吴普取了个猫碗给它盛了两条。   黑猫三两口把热乎乎的香酥小黄鱼给吞了,爽是挺爽,就是后知后觉发现烫到舌头了,在那疯狂吐舌。   吴普乐了,说道:“看来要晾一晾再给你老婆吃。”他把香酥小黄鱼和奶糕准备好,溜达去亭子那边看三花猫母子六猫。   黑猫不远不近地缀在吴普身后,跟个护送吴普的黑猫禁卫似的。   吴普把香酥小黄鱼端给三花猫,又把奶糕分给五只小奶猫。   香酥小黄鱼的香味实在太霸道,小奶猫吧唧着奶糕,眼睛还一个劲地往它们亲妈的猫碗里瞟,小模样儿可怜巴巴,瞧着怪可爱的。   可惜三花猫不是只心软猫猫,它一口一条小黄鱼吃得老香,并没有匀给自家崽子们的想法。   这位新手猫妈还时不时朝着蠢蠢欲动的崽子们喵上两声作为警告,大概是在说“回头你们喝奶就能尝到味道了”。   小奶猫只能继续吧唧吧唧吃奶糕。   吴普投喂完七只猫猫,也不急着走,直接赖在亭子拿出手机看苏轼的学吉他进展。   古代的君子六艺就是“礼、乐、射、御、书、数”,孔子就算辗转各国也时不时抱着把琴弹几首曲子以曲明志。   后来的读书人更是把这一习惯发扬光大,甚至给它赋予了许多超越音乐范畴的意义。   他们乐意自己弹,也乐意听人弹。   或是山水之间自弹自乐,或是好友相聚长歌一曲,或是酒宴酣处丝竹齐奏载歌载舞。   文人和音律至少紧密相连了两千多年。   即使跨越千年,苏轼还是那个苏轼。   他依然喜欢交朋友,依然喜欢尝试各种新鲜事物。   苏轼和对面的小男生虽然交流起来有那么一点语言障碍,但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用手比划能比划明白的就直接比划,实在不行还能打字沟通。   苏轼本身底子不错,只这么你来我往地教了大半小时,居然已经能弹上一两段了。   学习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反馈的,苏轼一看自己能成调了,顿时学得更来劲,那上手速度连对面的吉他大王都震惊不已。   吉他大王教得更认真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轼的学习过程太有感染力,评论区不少人表示自己拿出刚买的吉他跟着学,居然也能弹出简单的调子来!   到后面那些很久不弹吉他的人,也忍不住拿出了自己的吉他。   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加入,后来居然发展到几十近百个。   他们遍布全国各地,有的是学生,有的刚失业,有的曾做过音乐梦。   他们隔着屏幕和苏轼两人弹起了一样的调子,相同的旋律在不同的地方齐齐响起,仿佛在无形之中汇成了声势浩大的合奏。   很多人一起做同一件事,莫名就让人觉得很快乐。   不少后面进来的观众都觉得这个直播间的画风非常奇特。   别的直播间要么劲歌热舞,要么激情开黑,要么剑走偏锋玩各种花样,这个直播间却是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认真!   偏偏这直播间的观众还特别入戏,愣是营造出一股子全员参与的热闹劲!   整个直播间有种“你要是不学点什么就没法和其他人一块玩儿”的奇妙氛围。   呔,好怪!   居然有点不想走。   吴普见苏轼明显沉浸于交朋友学技能的快乐之中,也就由着他自由发挥去了。   接下来两天,每个人都在适应新生活。   货郎和木匠每天负责把食材和木柴扛到大厨房,顺便轮流上屋顶逐片逐片检修瓦片。   元娘负责烧火做饭,小囡跟在徐大屁股后面帮忙拔草。   两个小绣娘在认真学画刺绣图样。   韩娥则是跑到没人的地方练歌。   偶尔货郎两人扛着东西路过听了一耳朵,都有点恍恍惚惚,脚步跟要飘起来似的。   冷冷清清的博物馆忽然就热闹起来了。   转眼到了去百琴堂的日子,吴普一大早醒来,去敲苏轼房门,问苏轼准备好了没。   苏轼有两个书童跟着,现在连头发都有人帮忙挽了。他今天穿上了舒适的道袍,看起来很有点东坡味道了。   宋朝从皇帝到士大夫时不时把道袍当便服穿。   一来他们大多崇道敬佛,人到中年就爱追求点“遗世独立”“仙风道骨”的出尘气度。   二来是道袍宽敞舒适,穿脱起来都很方便,选个轻薄透气好料子的话夏天还贼凉快。   当然,吴普给苏轼买这个原因是道袍好买,从古到今形制都没怎么变化。   苏轼穿着就很习惯。   “还挺合身。”吴普瞅见苏轼的新造型,客观地给出评价。   本来苏轼就自带文豪气质,现在造型一跟上,自然更是跟画上走出来似的,乍一看让人不由得心生恍惚:这真的是本人吧?   苏轼见吴普一脸欣赏地看着自己,顺嘴问道:“你要不要也换一身?”   吴普连连摇头:“要没你在旁边我穿了也就穿了,有你在我才不自取其辱。”   衣服最要紧的是合适,否则就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怎么看怎么滑稽。   吴普很有自知之明。   吴普和苏轼简单地吃了顿早饭,开车往市区出发。   百琴堂是由一座二进四合院改造而成的,光是这店面的地理位置就足以彰显它的底蕴。   车子不好往里开,吴普在周围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好,和苏轼一起信步往里走。   路上不少人好奇地往吴普和苏轼身上瞟。   两人都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信步来到百琴堂外。   工作人员含笑把他们请进门。   吴普打开背包,询问工作人员能不能开直播。   工作人员笑着回答:“可以,没有问题。”   近年来国乐有复兴的苗头,百琴堂平时也迎来不少年轻面孔,来店里拍照或者直播的人也有。   只要不损伤店里的琴,百琴堂这边并不在意客人在店里拍摄。   而且她们百琴堂的奔雷挑战是推荐制,一般人想挑战也挑战不了。   外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么把它吹得天花乱坠,要么酸溜溜地说她们故弄玄虚。   借这次机会让大伙了解一下真正的奔雷挑战也不错。   吴普得到工作人员的首肯,麻溜把包里的无人机开了出来。   镜头对准苏轼,连接进直播间。   吴普和苏轼平时都是想起来了就开播,播够了就下播,每天直播的时间飘忽不定。   粉丝们突然收到清阳直播间开播的提醒,又惊又喜地点了进去。   结果一点进去就受到暴击。   苏轼今天正式用古装亮相。   本来大伙看着看着T恤短裤都看顺眼了,骤然看到苏轼今天的打扮才惊觉“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一点没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馆长回去后把别的衣服统统藏起来吧,我要天天看东坡先生这样穿!”   “这是哪里啊?我看着不像博物馆。”   “看今天的直播标题,‘奔雷挑战’,这里是百琴堂吧。这个我正好听说过,百琴堂有把好琴叫奔雷,四十年来都不卖只借,而且只有通过了百琴堂主人的考验才能把它借到手。”   “对对对,我也听说过,据说前两年有个非常有名的音乐天才想去借,还没借到手就通稿满天飞,吹得跟拿了含金量巨高的业内大奖似的。结果人跟本不借给他,他们工作室只好悄悄把通稿给删了!”   “听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又长见识了。”   “啊啊啊好像有点印象,东坡先生能借到奔雷吗?我开始担心了。”   直播间的观众只是随意地在弹幕上闲聊,结果这些话却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清阳直播间火得太快了,不仅在短短几天内人气暴涨,还迅速和两个名声极好的大主播交上朋友。   这让不少人眼红不已。   看到吴普两人还来到这么个很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地方直播,有些人心里更是羡慕妒忌恨。   等瞧见有人在弹幕里介绍奔雷挑战,他们眼珠子一转,想到一个好主意: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既然连业界一致认可的音乐天才都没法通过这个挑战,难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落魄演员真能让百琴堂主人另眼相待?   现代社会有多少人又能写又能画而且琴还弹得贼啦好的?   难道他真就是苏东坡本人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要可着劲吹,吹得仿佛这个“东坡先生”天上有地下无!   等会这个“东坡先生”失败了,乐子可就大了!   这些人说干就干。   先搜出百琴堂那个奔雷挑战的介绍对着瞎吹一通。   再找出当初那些参加过奔雷挑战并失败的人明踩暗踩一通。   最后表示这些人都是垃圾他们“东坡先生”才是最牛逼的。   一群人有组织有预谋地披着“东坡铁粉”的皮去拉踩了一圈,成功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尤其是那些靠流量为生的营销号和时刻关心自家偶像的粉丝。   随着各方人士纷纷下场,清阳博物馆迅速被推到风口浪尖。   不少人甚至摸到直播间准备看看苏轼两人这次怎么收场。   相比场外的风起云涌、热闹非凡,百琴堂内的气氛却出奇地静谧。   吴普和苏轼穿过古色古香的抄手游廊,来到了改造成琴室的正房。   正房里头有扇古色古香的紫檀仕女屏风,上头画着手持各种乐器的妙龄女子,从用料、雕工和画工都可以看出这屏风价值不菲。   屏风前摆着一架七弦琴,是最常见的仲尼式,琴身通体乌黑,线条简朴大气,颇具古风。   苏轼被引到琴前落座。   这琴明显是把好琴,苏轼见猎心喜,不等主人发话就先抬手试了试音。   音色也叫他很满意。   就算借不到百琴堂传说中的镇店之宝奔雷,这把琴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左右他不是正儿八经的乐师,对琴的要求不算太高,答应来参加奔雷挑战也只是觉得好玩而已。   苏轼转头看向吴普,眼神里的意思是“我好了,你快帮我问问是怎么个挑战法”。   吴普尽职尽责地继续给苏轼当起了沟通桥梁。   奔雷挑战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没有外面传言的那么玄乎,真就是以琴会友。   第一关就是“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的典故大伙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俞伯牙弹琴时想着高山,钟子期听了就说:“善哉!峨峨兮若泰山!”   俞伯牙弹琴时想着流水,钟子期听了就说:“善哉!洋洋兮若江河!”   不管俞伯牙想表达什么,钟子期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所以这一关的规则是百琴堂的人弹一段曲调表达某种意象或者情绪,苏轼回上一段曲调说明自己听到了什么。   只有来回三次都过关了,才算通过第一关。   这就很考验临场发挥了。   吴普把“高山流水”这一关的规则告诉苏轼,让苏轼准备好了就说一声。   苏轼立刻信心满满地说:“我准备好了。”   吴普:“…………”   吴普把苏轼的话转告给立在一边的工作人员。   很快地,一阵悠扬的琴音从屏风后倾泻而出。 第17章   琴的声音比较小,连弹奏者都需要静息凝神来演奏,吴普等听众自然是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屋里弥漫着一种难言的静谧。   观众隔着屏幕都觉得里头肯定连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清清楚楚。   无人机的收音功能出奇地好,那悠扬的琴曲慢慢飘入所有人耳中,让原本乱糟糟的直播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那琴音空灵幽静,仿佛一片片雪花徐徐飘落,天地间只剩那苍苍茫茫的白雪。   当你忍不住伸手想接住一片雪花的时候,琴声骤然停了,天地一瞬间变得阒然无声。   苏轼回过神来,忍不住拊掌赞道:“好曲!”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不必吴普转述旁人也能听明白。   工作人员朝苏轼做了个请字手势。   苏轼会意。   他手抚琴弦,身姿不由坐得笔挺,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随意与不羁,多了几分认真。   刚才那一曲空灵旷远,仿佛在描绘一幅幽远的雪景,景中无人,琴声之中却有人。   这人独立天地之间,孤寂而又彷徨,仿佛不管往哪走都是白茫茫一片,既无立足之地,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苏轼弹了起来。   他的曲调饱满圆润,起初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细看之下却会发现白雪之中有一枝梅花探了出来。它枝头的花骨朵一朵接一朵地绽放,盛开的花瓣比雪还白,依稀有阵阵幽香扑鼻而来。   他弹的是一首《定风波》。   这些天他夜里读了不少诗文,有自己的,也有旁人的,他觉得这首《定风波》恰好能回应曲中的迷茫: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首《定风波》是他写的,可他目前还没有写。   苏轼从后人的记载里读了“此心安处是吾乡”背后的故事——   好友王巩受他的乌台诗案牵连被流放岭南,歌姬柔奴毅然随着王巩一起去。后来好友归来后他们再聚首,他好奇地问柔奴:“岭南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吧?”柔奴却笑着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他听了只觉不仅自己幸运地交到了王巩这样的好友,王巩更是幸运地有这样一位聪慧通透的解语花陪伴左右。   于是他写下了这么一首《定风波》。   苏轼从“笑时犹带岭梅香”弹到“此心安处是吾乡”便收了手。   外行人自然听不出曲中的诸多变化,可所有人能感觉两段曲子仿佛在一唱一和。   有种奇异的契合感。   至于苏轼两人弹的是什么曲子、用的是什么指法,外行人就听不出来了。   反正要是可以用感觉来评分的话,正在看直播的人都感觉苏轼肯定是接上了!   果然,里面传来一声“可以”。   吴普耳朵灵敏,一下子听出那是把略带沧桑的女声,对方年纪应当不小。   琴声再一次从屏风后响起。   这次的琴声厚重而深远,仿佛一座座高山拔地而起,前方道阻且长。   可人不能因为山高路远就止步不前,所以琴声越发地雄浑有力,似乎有着不跨山过岭不罢休的决心。   琴声戛然而止。   苏轼这次略作思量,和了一首《满江红》。   这是他读的颇为酣畅的一首词,毕竟知晓了靖康之难后再读这首诗,他这个经历过大宋鼎盛时期的北宋人很难不心潮澎湃。   古曲谱用的是减字谱,它有一个特点是不标记曲子的节奏。   同样一首曲子,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理解,弹出来的曲调也可能有着截然不同的韵味。   苏轼弹的《满江红》就弹出了洪浑雄壮之感,激昂处仿佛当真能把那险隘重重的崇山峻岭统统踏破!   不管是屋里的人还是直播间里的观众,这一刻都莫名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什么高山,什么险峰,根本就不算事儿!等着吧,我马上就要把它踩在脚下!只要是我想去的地方,那就一定能到达!   这是古琴能弹出来的感觉吗?   吴普只想到欧阳修评价苏轼的那一句“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出一头地”。   文字能够做到令人“不觉汗出,快哉快哉”吗?   很多人钻研了一辈子,也不过写出几句酸诗几句酸文,读来一股子无趣的酸腐味。   可有的人写的文章就是能给人一种畅快非凡的感觉。   苏轼弹起琴来也一样,他的琴音和他的书法、他的文章一样,也许他的技巧不是最好的,也许其中处处透着打破了世俗标准的“不羁”,可就是让人觉得酣畅淋漓,一如欧阳修所说的“不觉汗出,快哉快哉”。   几乎是苏轼弹完《满江红》的同时,那挡在正厅之中的屏风突然被人挪开了。   一位鹤发老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她年近七旬,满面风霜,一双手却还稳稳当当,不见一丝丝不该有的颤动。   即使已经长出皱纹,那依然是一双很适合弹琴的手。   这位肯定就是百琴堂主人了。   苏轼奇道:“不是还有一轮吗?”   “不用了。”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就算再来十轮,你应当也没问题。”   苏轼谦道:“我接触的曲谱比较多,总有能对上的。”   这是大实话。   基本常见的词牌苏轼都能弹上一段,诸多名曲更是烂熟于心。   主要是他们读书人就那么点爱好,平时聚在一起大多是聊聊诗文听听曲,可不就是比现代人接触的曲谱多得多吗?   百琴堂主人摇着头说道:“这一关根本不可能难倒你。”   古琴有三种音色,泛音、散音、按音,分别象征着天、地、人,她第一轮偏向于表现“天”,第二轮偏重于表现“地”,苏轼不仅轻轻松松听出她曲中之意,还直接来了个破而后立,“天”和“地”经他那么一弹仿佛瞬间开阔了。   技巧好的人好找,有这种胸襟、这种气概的人不好找。   苏轼也不是非要把三轮都比完不可,他好奇地询问:“那第二关是什么?”   百琴堂主人笑道:“第二关是‘八仙过海’。”   这却是个苏轼不知道的典故。   苏轼看向吴普,让吴普给解释解释。   后世那“八仙过海”的传说故事主要成形于元明时期,苏轼这个北宋土著不知道很正常。   吴普给他简明扼要地给他讲解了一番,说这一关就是让他们“各显神通”的意思,直白点说就是“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展示一下你借琴去做啥”。   这是一道主观题,发挥空间很大,但想拿高分不容易,因为你不知道自己的脑回路和阅卷官的脑回路一不一样。   苏轼却一点都不紧张,他的关注点甚至歪得挺厉害:“曹国舅竟是‘八仙’之一,那我岂不是也算是见过神仙的人了?”   原来按照后世的说法,八仙之中的最后一位竟是曹皇后之弟曹佾。   苏轼还真见过这位吊车尾“八仙”。   吴普无奈地把话题拉回来:“你准备弹什么?”   苏轼说道:“我觉得这琴就挺好的,也不一定要借那奔雷。不如我就用这琴弹唱一曲《水调歌头》好了。”   吴普知道苏轼性情洒脱,做事从来只凭喜好,既然他都说想用这把琴弹了,吴普自然不会逼着他挑战到底。   吴普表示无条件支持他的决定:“那好,你弹吧,我一会直接录下来给我妈就成了。”   两人商量好了,吴普就将苏轼的意思转述给百琴堂主人。   百琴堂主人一怔。   吴普想到自己还是托关系才约到这次奔雷挑战。   现在他们都劳动她老人家出面了,居然想半途而废,着实不太好意思。   吴普语气里多了几分歉意:“我这朋友他脾气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弟弟为此不知伤了多少脑筋。”   苏轼和弟弟苏辙感情很好,苏轼每到一地都会给苏辙书信往来,时不时还写首诗或者写首词。   兄弟俩即使分隔两地,也时常隔空唱和。   所以苏辙是很忙的,一边要勤勤恳恳做官干活,一边要想方设法捞哥哥。   有时从新党手里捞,有时从旧党手里捞。   有时忙昏了头,还要被苏轼写信花上百字描述他新发现的美食并表示“这东西你肯定吃不到吧”。   比如他吃羊蝎子时就写信和苏辙说这种吃法贼好吃,就是家里的狗很不高兴。   因为连骨缝里的肉都被他剔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给他们留。   苏辙收到信那是又心疼又无奈,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吴普觉得每一只热爱撒欢的二哈背后,都有个无可奈何的牵绳人。   真是辛苦苏辙了!   百琴堂主人却不觉得苏轼的想法有什么不妥。她笑着说道:“不要紧,既然是以琴会友,自然是这位小友觉得够了就够了。”   两人交流完毕,吴普就让无人机找准拍摄角度,对苏轼比了个“可以开始了”的手势。   比起刚才的正襟危坐,苏轼这会儿已经和他面前的琴混熟了,整个人看起来悠然自在。   他十分随意地起了调,一首古意盎然、早已没人会弹的《水调歌头》就开始了。   那是三年前的中秋,他还在密州当太守,底下的人都很给他面子,陪着他痛痛快快喝到酩酊大醉。   酒到酣处,他忽然想起了几年没见的弟弟,于是叫人取来笔墨,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地写出了这首《水调歌头》。   他们兄弟两人虽然聚少离多,但也都算长寿。   他活到了六十多岁,弟弟更是活到七十多岁。   有些事他自己做不了,弟弟也帮他去实现了。   所以他没什么不满意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18章   明清以前的文人大多都有“能歌善舞”的特性,据传《诗经》三百篇,孔子篇篇都能唱。   到了唐朝,君臣之间也是有事没事就载歌载舞,平时相处起来十分融洽。   到了宋朝,文人矜持了许多。   琴是肯定会学的,但曲儿不是谁都爱唱,顶多也就是私底下填几首词玩玩。   这些文人里头又有两个特例,一个是柳永,一个是苏轼。   柳永是当时大伙都嫌他俗,不爱带他玩,蹉跎大半生都没出头,郁闷之余只能“浅酌低唱”。   苏轼的特别却在于他的“不走寻常路”,时代相近的李清照直接评价他是“以诗为词”“不谐音律”。   词这玩意,本来大伙都是闲暇之余对着词牌填词玩儿,只图个乐子,没谁把它当做一种正经创作。   结果苏轼偏不这样干,别人都在以诗言志,他却来了个以词言志,这可不就是剑走偏锋吗?   所以说苏轼这一辈子,最常干的事就是打破常规,走别人不爱走的路。   苏轼自己填词填得畅快,自然是不觉得自己的词不谐音律,因此他弹起来一脸自然,唱起来也一脸自然。   至于北宋时期的《水调歌头》到底是不是这样唱的,那就见仁见智了。   毕竟那会儿的曲谱就是告诉你三样东西——   一、这个音是三音里的哪种。   二、这个音用的是什么指法。   三、这个音用的是哪一根弦。   至于你弹得是快是慢,是婉转还是激昂,全看你的个人理解和个人水平。   一曲终了,苏轼弹得畅快,吴普也听得畅快,只觉真没白费他们大费周章跑这一趟。   这时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陆续回过神来。   “呜呜呜太棒了吧!!”   “这是我不花钱能听的吗?”   “馆长是从哪挖来的神人啊!”   “我知道是假的,但我想当成真的!!”   当然,也有很多是为找碴来的家伙蹲守在直播间。   本来他们也被苏轼的表现给震住了,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他们顿时开始带起了节奏——   “唱的是什么啊?根本听不懂!”   “随便拉个人来唱个不知所谓的曲子,就敢说是东坡先生,东坡先生他同意了吗?”   “笑死人了,还说什么这把琴就很好,我看是知道自己通不过挑战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还有不少跑来围观的营销号见苏轼不准备继续挑战了,立刻把事情掐头去尾地归纳总结一番,发出去表示这位短短几天功夫就在网上火起来的“东坡先生”纯粹是徒有虚名。   早前网上关于奔雷挑战的那波讨论才刚发酵开。   奔雷挑战的结果出得太快,不少人都还没来得及去看直播。   瞧见一堆人在#奔雷挑战#这个话题底下冷嘲热讽,很多人自然也被带偏了,觉得就是个不出名的小演员打着苏东坡的旗号炒作。   倒是一些专业人士后知后觉地得知有人直播奔雷挑战,摸索着找到了清阳直播间。   等他们进去以后,就在观众列表里看到不少老熟人。   他们之所以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这些老熟人,是因为上个月这直播平台刚举办过一次音乐盛典。   当时直播平台邀请他们过来露个脸点评几句。   最后还热情地给他们的号统统加了个特别订制的紫色标志,方便他们登陆平台时能被后辈们认出来,热情地喊他们一声“老师”。   现在列表里一溜紫标。   不值钱,真的不值钱。   后面来的人觉得这些老朋友太不讲义气了,有人直播奔雷挑战这种事,这些人怎么可以偷偷地来看?   动动手指发个链接碍着他们看直播了吗?   就这样,一堆紫标在清阳直播间里热闹会师,甚至还酝酿着一场秋后算账声讨老友不讲义气的小风暴。   比起上回语言学教授们无声无息的直播间“团建”,这次音乐圈的集体活动要显眼很多。   这个奔雷挑战在业内很受关注。   百琴堂主人家中世世代代都是做琴的,她父亲是三代单传,生下她后却因为意外不能再生育。   她父亲想到家中的手艺传男不传女,就给她找了个童养夫,准备好好培养起来把他们家的手艺传承下去。   结果对方学成手艺后直接跑了。   她父亲心灰意冷之下才把手艺教给她,教完就重病离世。   百琴堂主人办完父亲的葬礼,着手招收学徒,男女不限,学会了就可以出师,还可以把手艺教给别人。   她觉得让更多人学会家传手艺,才能真正把它传延下去。   于是她那“童养夫”还没来得及赚到大钱呢,就发现他辛辛苦苦偷学来的制琴手艺已经遍地开花。   许多买得起琴的人听说了他偷师的事,都不乐意找他做琴。   毕竟爱琴之人大多有点道德洁癖。   百琴堂主人没再关心过自己那位童养夫,她也遇到了自己的丈夫,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日子。   两人都爱琴,每天都凑一起研究琴谱、研究怎么把琴做得更好。   没想到那童养夫怀恨在心,拿着把刀找上门要杀害她。   她的丈夫为了救她而死。   当时他们刚合力做出最满意的一把琴。   就是现在的奔雷。   有故事的东西,总是更容易让人记住。   百琴堂主人本就是个天赋极佳的人,自那以后她再没有做过任何新琴,琴技却日益精湛,不少人甚至会不远千里来向她讨教。   哪怕不是来看奔雷挑战,来听她弹上两段也值了!   毕竟她可是从来不愿意公开演出的。   古琴这东西,也并不适合单独演出。   一排紫标账号安安静静地在观众列表排排站,都安静地聆听苏轼两人的演奏。   等《水调歌头》结束后瞧见直播间里头充斥着乱七八糟的讨论,手握紫标账号的专业人士不由皱了皱眉。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们上回来当过评委,对直播平台的操作还算熟悉,直接开始刷礼物清场。   反正这些礼物都是平台上次塞到他们账号里的,又不花钱。   很快地,屏幕上被一连串的打赏占据,完全没有带节奏的余地。   那些带节奏的人本来还想说吴普自己砸打赏买热度,等看清楚那一个个紫标账号后瞬间傻了。   不是说清阳直播间都没和直播平台签约吗?   怎么这么多官方认证过的紫标账号来撑场?   这不对劲!   吴普和苏轼并不知道有这么多专业人士跑来围观了全程或者半程。   他们也不关心直播间里的风风雨雨。   苏轼和百琴堂主人交流了一番,和百琴堂主人交换了曲谱。   苏轼在交谈过程中得知奔雷的来历,很有些唏嘘。   百琴堂主人却突然问:“苏先生觉得刚才那把琴如何?”   苏轼赞道:“那把琴极好,我一上手就很喜欢。”   百琴堂主人笑道:“那我将它赠与苏先生吧。”   吴普这个临时翻译听了百琴堂主人这话,只能感慨苏轼真是老少通吃。   瞧瞧,前两天才有个小孩给他送吉他,这会儿又有这么一位老艺术家给他送琴!   吴普把百琴堂主人的话转述给苏轼听。   苏轼对长者十分敬重,闻言说道:“倘若您当真愿意相赠,轼就却之不恭了。往后轼一定好好爱护它,就算不能带在身边也必定把它托付给吴小友帮忙收好。”   百琴堂主人知道吴普有个私人博物馆,别说是不到百年的琴了,就算是真正的古琴也能维护好。   她笑着说道:“那一会苏先生就把琴带走吧。”   苏轼再次诚挚道谢,又问:“我看琴身不曾刻有琴名,不知它可有名字?”   百琴堂主人叹着气说:“我们本来准备把它叫‘奔雷’。”   许多来借琴的人上手后虽觉得这琴很好,却没有多少人愿意“屈就”。   每个人都想着还有更好的,仅仅把它当做通过奔雷挑战的工具。   自然也不会真正用心体会它的妙处。   所以能通过挑战的人非常少。   他们认不出“奔雷”。   苏轼一怔,接着不由得抚掌大笑:“妙哉,妙哉!”   奔雷分明已经来到面前,那一个个来挑战的人却根本认不得,这可真是太妙了!   苏轼既得了奔雷,又结识了一位精擅琴道的忘年交,自是高高兴兴地抱着琴和吴普一块离开。   一出百琴堂,吴普就关掉直播,把无人机收回背包内。   “你们这边有趣的人可真多。”苏轼忍不住和吴普感慨。   吴普笑着说:“哪都不缺有趣的人,你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有趣?”   苏轼一想也是,无趣的人他根本不愿意结交。   他坐牢这么久,外头的朋友们一定很为他着急。   苏轼少有地叹了口气,询问道:“我什么时候该回去?”   吴普说道:“等那边有真正需要你去应对的事发生,你兴许就该回去了。”   他们这边只有苏轼处于“无所事事”状态时才能把人召唤过来,等那边碰上事后苏轼估计就不能待在这边吃喝玩乐了。   苏轼抱着手里的奔雷琴,对吴普说:“我要是回去了,这琴可就拜托给你了。”   吴普点头。   两人边聊边走到停车的地方,两人一琴上车到装裱师傅那边取画去。   取完画吴普还得去骆氏仓库那边取一批文物回博物馆。   这次市区之行安排得非常充实!   这边吴普正带着苏轼跑下一个行程,网上却已经因为奔雷挑战的反转炸开了——   “那把琴居然就是奔雷?!”   “刚才不是很多人嘲笑人家没通过奔雷挑战吗?哈哈哈哈哈哈脸被打肿了吧?”   “看完全程直播,莫名觉得心潮澎湃。”   “对,这个奔雷挑战好有感觉的啊!”   “听完奔雷的来历,莫名有点难过,人渣枪毙一百次都不解恨。”   随着各种剪辑发布出来,粉丝们仿佛终于找到了组织,跑进去热烈地讨论起来,直接让#奔雷挑战#这个话题火遍全网。   那些下场搅过混水、带过节奏的营销号,要么悄悄把前头的发言删了,要么若无其事地跟进后续发展。   至于那些对清阳直播间羡慕妒忌恨、试图让苏轼捧得高摔得狠的家伙,这会儿自然是直接哑火了。   早知这人真这么牛逼,他们绝对不会干这种蠢事!   这下好了,现在不少人跑来他们前面发的那些捧杀言论底下狂吹苏轼!   这些人还夸他们真是有眼光,居然早早发现这样的瑰宝!   杀人诛心!   这是杀人诛心啊! 第19章   吴普两人先去取画。   苏轼很好奇后世的装裱工艺,凑过去一看,发现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整体十分复古。   吴普拿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   装裱师傅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脸上不见半点心虚。   吴普把画递给苏轼,让他瞅瞅这画是不是他自己画的。   苏轼有点迷茫,难道这人开店做生意,还会干换画的事不成?   吴普就给他解释了一番,说这小老头儿以前就搞文物修复工作,仿画能力一流,现在退休了没事干,时不时接点装裱活,就爱看看有什么画值得大费周章找上他。   “说起来,他先祖你后来还认得。”   吴普给苏轼介绍了一番,说装裱师傅人姓米,先祖据传是米芾,再过几年苏轼去了黄州,米芾就会去拜访他了。   此后二十余年,两人都有往来,苏轼还说“恨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尽”。   能让苏轼说出“元章,你还有啥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这种话,可见米芾这人也是一朵奇葩。   后世流传着许多关于米芾的传说故事,也证明了这一点。   比如米芾有次很想买一幅画,怎么讨价还价都买不来,就退一步说“那你借我几天”。   结果到了约定好的那天,画的主人过来取画,米芾把自己仿的那幅给了对方。   画的主人当时没看出问题来,隔天才觉出不对上门要回真画。   米芾哈哈大笑,非常高兴自己的画能以假乱真。   宋朝是书画作伪的巅峰时期,米芾自己写了本《画史》,还在写现在卖画的人只要画马就署名为曹霸、韩干、韦严,画牛就署名为韩滉、戴蒿。   由此可见当时的人有多喜欢打着名家的名头卖画!   苏轼和米芾关系一直很不错。   苏轼晚年回京时路过米芾任地,米芾热情邀请苏轼过去吃饭,结果苏轼到了他家后才发现备的酒席非常特别:长席上一边摆了珍馐美馔,一边摆了笔墨纸砚。   纸更是备了足足三百份。   苏轼大笑就坐。   两人一边吃喝一边以书会友,每喝一轮酒就一起提笔疾书,一顿饭吃下来看看写出来的作品,竟觉得比平时要好上许多。   他们相互交换了彼此觉得写得最好的作品,尽兴而散。   若非两人志趣相投,绝不会有这种别开生面的酒宴。   吴普把这些事挑拣着给苏轼讲了。   苏轼虽了解过后来的事,却没有吴普知道得这么仔细。他朗笑说道:“你这么一说,我都迫不及待想回去会会元章了。”   苏轼很喜欢一千年后的生活,可他没想过一直留在这里,他还是想要回去的,回去经历那些他该经历的事,回去结交那些他即将要结交的朋友。   他读过自己后来写的文章,且很喜欢那些文章。   即使回去后面临的是显而易见的艰苦困境,他也依然想要完整地经历完自己的一生。   要是到那时候还能来到这边,他自然是乐于过来的。   吴普知道苏轼的想法,笑了笑,与他说起这边的规矩:遇到特别感兴趣的作品,装裱师傅会仿作一幅拿出来给客人,如果客人能看出真假,那他不收装裱钱;如果客人看不出来,那他要收双倍的价钱。   他们这幅画不涉及什么仿古工艺,仿起来不难,几天功夫足够了。   好在他把本人带来了!   苏轼拿着画细看了一会,笑着说道:“这画是假的。”   换成一般人,画完了也就画完了,自己可能都记不清是怎么画的。   苏轼不一样,他记性好得很,即使装裱师傅仿得再逼真,有些画师本人作画期间才知道的小细节还是仿不来的。   苏轼给吴普和装裱师傅指出几处运笔的差异。   一口气画出来的画和对着原画精心仿作的画,仔细比对起来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的。   装裱师傅笑了起来,收回了那幅仿画,把真画取了出来,对吴普说道:“这次就不收你钱了。”   吴普一乐,展开画让苏轼把真画也检查一遍。   装裱师傅瞪他。   这是在怀疑他的诚信?   这次拿出来的确实是真画。   两人取了画离开,前去骆氏取批藏品回去充实一号馆。   早几十年古玩还是很好买的,不少人根本不识货,随便给点钱就能让人开车把家里的老物件拖走。还有些人直接把古董拿来当咸菜缸子,这都是很常见的事。   骆老爷子当时搜集了不少古玩字画。   按照博物馆经营规定,博物馆的藏品一般不能少于三百件,所以即使这些年博物馆闭馆了,骆家这些藏品依然记在博物馆名下。   有些是可以估价的,有的却是没法估价的。   吴普提前和陈叔那边打过招呼,说是今天要过来取些藏品回去,所以他把车开进骆氏时也没人拦着。   吴普照着保安的指引把车开往仓库那边。   文物对储存条件要求比较高,骆氏这边专门给它开了几个仓库,连断电预案都准备得很充足,有独立电源可以应急。   还有专家组定时还给它们做“体检”。   吴普自己把运输车开来了,一下车却发现仓库外也停着两辆眼熟的车。   他看看自己的运输车,再看看文物仓库外的运输车。   不能说极其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陈叔亲自过来了,见吴普目光落在那两辆运输车上,笑呵呵地说道:“这是仓库这边刚买的车。”   吴普笑了起来。   估摸着是骆老爷子看他买了两辆专业的文物运输车,觉得自己也不能输,也找门路弄了两辆。   这小老头儿年纪不小,性格倒像个小孩儿似的。   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爷爷在这边吗?”   吴普想到自己还说要多去看看骆老爷子,结果手头的事情太多,路途又远,他买车后都没去过骆家老宅。   陈叔说道:“在的,你要见老爷子的话我这就和老爷子说一声。”   吴普笑道:“那你帮我问问老爷子有没有时间吧,我先去看看藏品,瞧瞧这次适合带走什么。”   陈叔点头,让人拿出藏品目录给吴普看,自己给骆老爷子打电话去了。   骆老爷子早就知道吴普今天会过来了,听说吴普要见自己,很是矜持地开口:“让他先等会,我开个会再见他。”   陈叔挂了电话就去把骆老爷子的意思转告给吴普。   吴普没意见,他拉着苏轼看起了藏品目录,瞧瞧有哪些是适合放进一号馆去的。   一号馆要是改造完毕,它的特殊功能就是“溯源”,可以展示出它的制造工艺和它的流通过程。   比如一个精雕细琢的玉杯,可以用全息成像技术展现它是怎么被“琢玉成器”的,上面精美绝伦的图案又是怎么雕琢而成。   也可以呈现出它被摆在什么样的店里售卖,有什么人曾来看过它。   还可以展示它被买回去后被什么样的人拿起来把玩过,又在什么样的场合被拿出来供人畅饮。   相当于能够重构出古代人的生产、生活画面。   吴普还没使用过这个功能,所以也不清楚这个功能具体效果如何。   既然能展示生产工艺,那就挑选些有独特工艺的藏品吧。   展馆里的藏品不是固定的,这批展示完了还能换一批,吴普挑选起来并不纠结,和苏轼一起翻着图册挑拣,看着顺眼的就选上。   一号馆约莫只有三十个展位,他们却兴致勃勃地从头挑到尾,顺便把下一轮的展品都给挑上了。   看完藏品目录,两个人又比照着目录在仓库里溜达起来,对着历朝历代的老物件讨论得起劲,时间不知不觉间过了快两小时。   陈叔那边接到了骆老爷子的电话:“那小子呢?”   陈叔看了眼凑在那数一幅画上有几个乾隆印的吴普和苏轼,默然了一瞬才说道:“他们还在看画。”   骆老爷子:“…………”   他也就想晾晾这小子,怎么这小子还流连忘返了?   陈叔挂了电话,走过去和吴普说该吃饭了,老爷子让他一起去吃饭。   吴普这才把目光从画上收了回来。   苏轼还在那痛心疾首:“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好好的一幅古画,盖满了乾隆的印章,瞧着意趣全无!   吴普笑道:“古往今来爱煞风景的人都不少,米芾就说起他买到过一幅蜀人李昇的山水画,卖画的商人嫌弃李昇名气不够大,涂掉他落款里的‘昇’字改成‘思训’,硬生生当成他爹李思训的作品来卖。”   可见不是谁都会真心爱惜到手的真迹。   只不过乾隆是皇帝,祸害范围更广而已!   乾隆这人一辈子收藏了一千八百多枚印章,平时闲着没事赏玩书画就爱往上面盖戳,以此表达自己对它们的欣赏之意。   有些他格外喜爱的画,印章占据的面积简直比画本身都多!   吴普邀苏轼一起去跟骆老爷子吃顿饭。   苏轼自然没意见。   吴普把要带走的藏品列好清单,让仓库这边做好转移准备,这才领着苏轼见骆老爷子去。   骆老爷子见了吴普,本来想冷哼一声。   等瞧见吴普还带了朋友过来,他又把到了嘴边的冷哼咽了回去。   吴普主动给骆老爷子介绍,说苏轼姓苏,是他的朋友。   骆老爷子知道苏轼,他私底下看了会吴普搞的那什么直播,只觉年轻人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   不过博物馆都给出去了,骆老爷子并不打算对吴普指手画脚。   人老了,口味大多清淡得很,骆老爷子领着两人去吃淮扬菜。   苏轼和吴普都不是拘谨的人,两人到了饭桌上都很是自在,上一道菜就凑一起讨论几句。   苏轼对淮扬菜的感觉是,甜,比他们那会儿甜多的。   倒不是甜到齁的感觉,而是甜味渗透到方方面面,乍一吃不会有太大感觉,仔细品尝就会察觉几乎每道菜都会掺点糖。   现代的糖显然比古代要便宜多了,用起来一点都不心疼。   苏轼把自己的感慨和吴普讲了。   吴普笑道:“制糖工艺和产量都上来了,自然就便宜了。”   宋朝时也有各种各样的糖,蜀地更是有不少有名的蔗糖产地。   苏轼自己就特地写诗夸过蜀中老友家乡的糖说“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   和他玩得很好的黄庭坚也收到过蜀中朋友送来的糖霜,直夸“远寄蔗霜知有味,胜于崔子水晶盐”。   只不过那时候的糖霜是稀罕物,几乎是当做艺术品来生产,上品糖霜或层层堆叠如假山状、或攀枝错节如团枝状,瞧着就跟一幅幅画作似的,很适合作为逢年过节的送礼佳品。   到了宣和年间,蜀中的遂宁一地还曾因为糖霜格外有名,每年被朝廷额外索要数千斤糖霜当贡品。   遂宁那边做糖霜的人被层层盘剥,没过几年就宣告破产,没有人敢再干这一行。   当地糖霜产业也就逐渐败落。   苏轼听吴普说起宣和年间的变故,叹着气说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横祸。”   吴普点头:“当时让百姓受罪的可不止花石纲,要不是各地百姓已经被压榨到民不聊生的程度,金人打过来时朝廷绝不会溃败得那么快。”   宋徽宗生活奢靡无度,底下的官员也多爱贪腐,那时候连小小的糖霜都能被逼得家破人亡,更别提别的好东西了。   《水浒传》就是用这个背景衍生出来的故事。   苏轼听得叹惋不已。   唐时杜牧就在《阿房宫赋》里感慨“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结果果然被说中了,到了他们这一代依然还是没有人引以为戒,以至于上至皇亲贵胄下至无辜百姓都遭受了靖康之难的惨痛屈辱。   两人聊得兴起,期间也不忘把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转到骆老爷子面前,让骆老爷子也尝尝他们一致认可的美味,免得骆老爷子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一顿饭吃得还算尽兴。 第20章   “你祖父看起来好像不大高兴。”苏轼坐在副驾座上,边熟练地系上安全带边和吴普说起自己的发现。   “没有的事,他就是那样的。”   吴普信誓旦旦地表示是苏轼多心了。   “他老人家这身份、这地位的人什么人没见过啊,我们要是和别人一样绕着他转,巴巴地想要讨好他,说不准还不如像现在这样对他爱答不理。”   何况吴普不是那种人,苏轼更不是那种人。   他们不图骆老爷子什么,只当他是寻常长辈对待就好。   骆老爷子对孙子孙女的安排跟养蛊似的,他要是表现出争一争的兴趣,兴许就会成为被骆老爷子放进鱼群里的鲶鱼,负责刺激骆薇他们积极表现。   吴普没兴趣。   吴普还给苏轼举了个例子:“你看他那臭脸,像不像你们那边的王安石?有史料记载,你蹲大牢时王安石从江宁上书给你求情,说‘安有盛世而杀才士乎’,你们的皇帝才不甘不愿地把你放出来。”   苏轼微讶。   接着又点头。   “这确实是王相公会做的事。”   君子和而不同,即使政见不同,王安石也绝不会置他于死地。   吴普继续说道:“你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感动,特地绕道去江宁那边拜访光荣退休的王安石。王安石很欣赏你这个后辈,见你对仕途有些失望,热情地对你说‘要不你搬来江宁和我当邻居吧’。”吴普笑眯眯地看着苏轼,“你觉得你会怎么回答?”   苏轼:“…………”   苏轼想想那个场景,想想王安石那比茅坑石头更臭更硬的脾气,不由打了个激灵。   代入感太强,已经在难受了。   苏轼小心猜测:“我连夜收拾东西到任地赴任去了?”   吴普说道:“差不多,反正你肯定不答应。”他和苏轼说起自己的想法,“我也一样,我不想从他那里索要更多东西,所以时不时气气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人有所求的时候,才会处处被拘束。   苏轼说道:“这样也挺好。”吴普明显是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自己过得很舒服的人。   两人开车回到博物馆,就看到一号馆外围的防护网已经拆光了。   从外面看,一号馆的变化并不大,只不过从里到外都收拾得簇新簇新的,再不是原来那荒败破落的凄凉模样了。   吴普领着苏轼往里溜达,入内往左边是休息区、影音区和办公区。   休息区是供游客歇脚,放置有外形很古色古香的饮料销售机。   影音区有开阔的放映室,像个小电影厅。   办公区配备了当前时代最先进的电脑,吴普走过去看了看,有点想搬一台回去自己用。   这可比他自己的电脑要贵多了。   不过三个区用的都还是能花钱买到的科技产品,除了贵得令人咋舌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更让吴普关注的是,这个展馆有着先进的防盗系统和全息投影系统。   全自动防盗系统让吴普不必担心里面的展品和黑科技被偷走。   全息投影系统比较特别。   系统改造时给每个展品配备一个小房间。   当产品放到固定展位时,玩家走进房间就能看到吴普选定的播放片段。   这种播放并不是单纯的播放,而是可以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游客除了无法触摸到那些东西以外,想凑多近就凑多近。   甚至还能和画面中那些几可乱真的人合影。   比如画面中两个人在下棋,你可以假装坐到旁边的蒲团上当观棋的人。   除了没法和画面中的人交流互动以外,一切都跟真的没差别。   吴普正准备去取个藏品进来研究研究这个全息投影系统如何操作,两个书童就闻讯而来。   他们积极地询问苏轼和吴普有什么事要交待给他们做。   吴普想了想,说道:“你们去把其他人也喊过来吧。”   两个书童麻溜跑去喊人。   吴普领着苏轼去放映室,给他们找了个繁体字幕的《华夏通史》纪录片,投放在大屏幕上让他们看看后世书写的历代历史。   其他人齐齐过来了,连苏轼在内十一个人排排坐,专心致意地看起了真人讲解的“史书”。   比起已经拥有手机的苏轼,韩娥等人都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新鲜事物,即便是有点枯燥的纪录片她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吴普安排好苏轼等人,这才安心地跑去研究全息投影系统。   全息投影系统已经载入到吴普的工作电脑里。   他把工作电脑搬到第一个展位内打开操作系统,又去车上取出第一样藏品。   那是个十分精致的玉盒,通体被打磨得十分光滑,表面有灵动的双鱼纹饰。   盒身有可开合的子母扣,顶部还有可活动的玉环。   比较特别的是,它的盒盖有两处不起眼的修补痕迹。   目前许多展出的、买卖的文物都是出土物,说白了就是从墓里挖出来的,属于陪葬品范畴。   这种使用痕迹是很难得的。   墓主人为什么要把一个修补过的东西带进墓里?   肯定是因为墓主人格外喜爱它,又或者它对墓主人有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不管是哪一种,应该都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吴普之所以想把它拿出来展出就是这个原因。   要不然这个玉盒涉及的工艺并不复杂,不至于放到第一批来展出。   吴普对玉盒背后藏着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吴普把玉盒放到展位上,盖上防护罩,调出全息投影系统的控制页面。   灯光之下,玉盒泛着动人的光泽,里头的双鱼纹饰仿佛会游动似的。   吴普选择启动一号展位的全息投影,眼前很快出现一片静谧的夜空。   夜空之下,滚烫的熔岩在舔舐着白云石大理岩。   两边经历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相逢,最终凝聚成了质地温润洁白的玉石。   玉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被人发现,它安安静静地沉睡在深深的岩层之中,摒却杂质,把自己打磨得越发莹润动人。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少万年,它被一双手惊喜不已地捧起。   大大小小的工具在它身上轮流雕琢,终于把它变成玉盒的模样。   “完成了吗?”年轻美丽的妇人笑着问忙碌了半天的丈夫。   丈夫本身就是个雕工,他靠自己的双手养活了一大家子。   他们新婚燕尔,正是情深意浓的时候,雕工亲自寻摸了一块好玉,准备雕一个玉盒送给妻子。   妻子跟着他太苦了,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马上就好了,就是这子母扣开合有点小问题,还得再好好打磨打磨。”雕工憨憨地说道。   后来兵荒马乱,妇人也被一个将军强掳了去,夫妻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曾相见。   她一直郁郁寡欢,将军喜她颜色正好,叫人寻摸些好东西送她。   其中便有那玉盒。   妇人看着玉盒潸然泪下,小心地收了起来,后来不小心摔坏了也舍不得扔,修修补补一直带着身边。   最后还把它带进了棺材。   在那个战乱频起的年代里,根本没有什么破镜重圆,更没有什么皆大欢喜。   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的只是难以释怀的痛苦和遗憾。   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有可能被掠夺。   你的性命更是无足轻重。   这是一个很完整的故事,吴普甚至找不到自己能改动的东西。   吴普看了看时长,一个小时,不算太长,就不删减了吧。   他直接选择在一号展位投放。   相信在了解过这个故事后,游客会对这玉盒的工艺以及它的时代背景有一定的了解。   甚至还能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毕竟美丽和遗憾都很容易让人印象深刻。   接下来吴普把剩下的展品挨个放到展位上,一心多用地用二倍速把剩下二十九份溯源影像浏览了一遍。   他把超时的以及不宜外放的部分挑拣出来飞快剪辑掉,分别将它们投放到对应的展厅。   忙活完这一切,吴普眼都花了。   他合上工作电脑,带着它去不同的展位转悠了一圈,浏览那一段段极其真实的全息影像。   一级博物馆能开启的溯源区都这么牛逼,以后升级了岂不是连全息交互功能都能实现?   难怪系统要反复提醒这些仪器有自毁程序。   要没有自毁程序的话,他迟早会忍不住把它们拆了研究!   系统:【……】   吴普把无人机开了出来,让无人机进入一号展位,今天给直播间的观众们直播玉盒的故事。   吴普还顺手把直播间标题改了——   “点击就看绝美爱情:玉盒生死恋!”   起初观众们都是疑惑的,她们反复看了几遍直播间名字,是清阳直播间没错。今天怎么会变成这种画风?   感觉怪怪的。   而且“生死恋”三个字,怎么看都不像绝美爱情啊?   众人怀揣着满心疑问点了进去,才发现说是“玉盒生死恋”,真就是从一块玉开始讲起!   她们看完开头,居然知道玉具体是怎么形成的了!   “这是纪录片吗?拍得真不错!”   “这特效太好了吧,岩浆和岩层都好逼真啊!”   “我学地质学的,我震惊了,没想到会在一个博物馆的直播间里看到这么清晰的玉石形成过程。有没有人录屏了啊?求一份,我发给我老师看看去!!”   随着越来越多人收到开播提醒,涌入直播间的观众更多了,无人机正好拍到雕工做玉盒的片段。   这种手工活大家都爱看,何况画面上的工具原始得很,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看着雕工专心致意地处理着手中的玉料,所有人都感觉自己和雕工一样进入了忘我境界,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等到雕工妻子出场,一群人又热烈地讨论起来——   “这姑娘好美!”   “这是哪个明星啊?太漂亮了吧,气质绝了。”   “对啊,这么朴素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都让人想买同款!”   “我要是有这么好看的老婆,我也想把最好的东西统统给她!”   “他们对视起来好甜啊,明明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可就是感觉配一脸!”   “我信标题了,馆长果然没骗人,真的是绝美爱情!” 第21章   玉盒背后的故事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过分简单,可是每一处细节都很真实,沉浸感特别强。   要是搁在真正的编剧手里,估计后续要要么是女主角和将军爱深恨重抵死缠绵,要么是女主角和丈夫破镜重圆执手偕老。   可这并不是艺术加工过的故事,那位将军并不年轻、并不俊美。   他年过半百,相貌凶悍,性情残暴,没什么文化,更没几分柔情。   他对待那位美貌的女子,仅仅是见猎心喜,仿佛对待一样自己看中的物件,想起来了就拿起来把玩,想不起来就放到一边。   若非实在喜她美色过人,甚至都不会把烧杀抢掠得来的好东西匀给她。   这样的关系,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那个时代的残酷和无情,并不会觉得这是一场强取豪夺的绝美爱情。   就连女子自己,也只能在朝不保夕的痛苦日子里怀念着少年时与丈夫结发为夫妻的甜蜜美好。   一别之后,她从来不曾和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往,更没有再呼唤过丈夫的名字。   可是每次她独坐窗前拿出那小巧玉盒的时候,旁观者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思念。   每一次她打开玉盒的时候,子母扣那略微迟滞的开合都会让人想起当初她们夫妻俩坐在家中的场景——   木桌上摆满了雕琢用的工具,地上散落着许多细碎的玉屑,新婚的夫妻俩坐在那十分随意地笑着交谈。   那时候妻子问:“完成了吗?”   丈夫憨笑着说:“马上就好了,就是这子母扣开合有点问题,还得再打磨打磨。”   当时每个人都觉得那只是很寻常的场景,谁都没想到竟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因为细节铺得很满,所以这么个关于一个女子半生的简短故事讲了足足一小时。   那些被标题骗进直播间看绝美爱情的人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开始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啊啊馆长杀我!”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每一次她遇到伤心事的时候都一个人拿出玉盒来看,她一定很难过吧。”   “她肯定是在想,要是没有打仗,现在他们夫妻俩说不定已经儿女双全。也许她不会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不会有招人羡妒的身份地位,但是他们很幸福很美满。”   “别说了别说了,我现在闭上眼睛都是那子母扣慢慢打开的画面。”   “玉盒被夺走的时候血滴在上面也很虐,看起来简直像在流泪,啊啊啊不能想了,越想越难过。”   “要不了几天就是七夕了啊,馆长为什么要放这种故事,还不如撒狗粮虐狗呜呜呜呜。”   “馆长不是人,馆长没有心!”   “我算是发现了,馆长真是蔫儿坏,下次我一定不会再上当受骗。”   “下次一定这个词有点不祥,馆长不会给每个藏品都搞一个这种故事吧?”   “不可能,那得多少钱啊?你看看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电影成本都喊十亿八亿,每个藏品都搞得是世界首富吧?”   吴普本来就没有心,他愉快地开好直播后就没再管了。   有无人机代替自己直播,吴普一派轻松地溜达去看看苏轼他们在干嘛。   结果发现苏轼正在给其他人解说纪录片。   这堆古人凑在一起一闲聊,才发现不仅吴普和苏轼之间能听懂彼此说的话,苏轼和韩娥她们也能顺利交流。   韩娥她们不识字,自然看不懂繁体字幕,所以苏轼热心地给她们当起了解说员。   其他人都围拢在苏轼身边听讲,只有韩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充分体现出她那荧光绿卡面的特殊性。   不过看她耳朵专注地竖起,应该也是有在听苏轼讲解的。   吴普没打扰她们学习历史,又溜达去撸了会猫。   经过几天的送温暖,三花猫和小猫崽们对吴普都挺亲近了,小猫崽们更是翻肚皮给撸,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们的黑爹。   黑爹一脸孤傲地坐在栏杆上,用它那金色的竖瞳幽幽地盯着吴普,隐隐透出一股子“我看你要撸我老婆和我崽子到几时”的愤怒。   吴普可不管黑爹的怒火,撸猫撸到系统提醒说“玉盒生死恋”已经播完才停手。   他点进直播间一看,里面全是在声讨他不干人事的弹幕,看着群情汹涌,十分吓人。   吴普收回撸猫的手信步走回一号馆,招呼出无人机带人参观改造完毕的一号馆,顺便介绍这项突破性的全息投影技术。   “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为我提供的新技术,这些技术想要真正投入到市场还得很长一段时间,”吴普一本正经地说着大实话,“它已经决定将我们博物馆定为定点合作机构投放一批新设备,有兴趣的可以过来体验体验。”   刚才还沉浸在剧情里的直播间观众看着吴普走进刚才那个展位,再一次播放起《玉盒生死恋》,才猛地发现刚才无人机直播的画面居然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吴普甚至能和熔岩近距离合影!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投影?   现在已经有不少VR眼镜面世,戴上眼镜后可以给人沉浸式的游戏体验。   但是由于技术还不成熟,所以VR眼镜带来的沉浸感还是很低的。   市面上那些vr眼镜要么佩戴起来不舒服,要么画面清晰度不够,反正距离真正让大伙晚上全息游戏还差很大一步。   吴普展示的这个全息投影技术却真实得不像话,要不是他这会儿入了镜,大伙都不知道刚才她们看到的“纪录片”居然是无人机直拍的效果!   随着吴普在熔岩前走动,有些刚才没入镜的画面也呈现在观众们眼前。   这是真正的全景画面。   连脚下踩着的岩层都很真实,隔着屏幕都让人觉得热得厉害,生怕吴普被周围的岩浆给吞没了。   吴普本人倒是很自在,悠哉悠哉地在岩层中间溜达着,还和观众们介绍:“由于设备数量有限,所以我们展馆目前只有三十个这样的展位。不过我们每个展位的时长都有一小时左右,过来一趟对于对历史文化和传统工艺感兴趣的人来说应该也不虚此行。”   “为什么我闻到了凡尔赛的味道。”   “这样的展位,我们只!有!三十个!”   “真的有三十个吗?每个展位都是这种水平?”   “什么时候开始售票?我钱准备好了,千万不要替我省钱!”   吴普感受到观众的热情,笑着说道:“因为空间有限,展位前人太多了容易影响观赏体验,所以到时会严格控制每天的进馆人数,所以大家记得提前做好出行规划。”   吴普又带着无人机去给观众看了看休息区和影音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苏轼等人,说他们会暂驻博物馆,如若偶遇请不要过分打扰他们,把他们当普通人对待就好。   韩娥抬头看了眼飞在吴普身后的无人机。   无人机捕捉到了她的脸。   韩娥很快又收回目光。   吴普想起没提前和韩娥她们打招呼,和直播间的观众说了句“开放时间会在直播间通知”后就下播了。   观众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鸿一瞥里,只觉吴普这直播间美人超标了。   怎么一个两个古典美人都跑到直播间来了!   吴普上前对韩娥说道:“抱歉,刚才我在直播,可能把你拍进去了。”他又给韩娥解释了一下直播是什么。   “不要紧。”韩娥表示自己没关系。   她不是很了解这个时代,所以多余的话不说,多余的事不做,一直都在观察。   她也在观察吴普,吴普看向她的目光没有探究、没有贪婪,仿佛她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儿,并没有出众的容貌和出色的歌喉。   吴普对待苏轼他们也是一个态度。   吴普说过,她们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回去或留下。   既然她们可以从这里离开,那么是否被人看见或者被人讨论也就无所谓了。   吴普见韩娥确实不在意,也就没再多说。   一号馆既然已经可以开放,吴普也就紧锣密鼓地筹备开馆事宜。   他和村支书以及梁老板那边商量了一番,让村子那边准备好迎接游客的到来,方便游客吃个饭睡个觉之类的。   虽然来的人不一定会很多,但也不能给人一种这边连个歇脚地方都没有的差劲体验。   村支书早就关注清阳直播间了,对吴普这个年轻人非常看好,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们这边什么都不多,就是空房子多,改造成临时民宿妥妥的。”   没办法,农村嘛,就算建起了宽敞漂亮的自建房,很多年轻人也不愿意回来村里待着。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接待一下游客赚点钱花也不错。   她们这些老头老太太除了地里长的河里捞的,一年到头都没什么收入,全靠子女孝敬。   有时她们还会因为看病花钱惹得子女夫妻不和,心里总不那么得劲。   能自己攒点钱多好!   吴普和村支书这边商量妥了,才和系统商量着花科普值改造整个博物馆的安防系统,方便把控博物馆的安全。   像安检机器、售票机器这些附带品,自然也算入到改造范围内,直接由系统负责安排。   毕竟这是系统的老本行,对它来说只是多跑几行代码的事,方便快捷!   要是让吴普自己来搞,一堆小事能烦死人。   系统:【……】   系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吴普很惊讶:【这点工作量对你来说就超负荷运转了?】   系统回应:【倒也不是。】   吴普语重心长地给它分析起来:【要是有人进来搞破坏把仪器给弄坏了,那我们的升级进度肯定会受到影响。我让你改造下安防系统一点都不过分吧?】   系统:【不过分。】   吴普:【辛苦了。】   吴普大方地把手头的科普值统统划拉给系统,一点都没带心疼的。   系统默默接收了科普值。   可没等它开始干活,吴普又补了句:【既然你都要去选机器了,不如顺便帮我发个招聘启事吧,目前博物馆事情还不多,先招两个司机,两个售票员,两个安检员,两个保洁,两个厨师,再来两个保安。具体的岗位要求和薪酬福利直接找其他博物馆的招聘启事比对着整合一份就好,这点小事你应该会吧?】   系统:【…………】   它确定了,这个宿主铁定是传说中的周扒皮。   系统消失了。   吴普调戏完系统,心情非常愉快。   他想到刚才观众们说过几天是七夕,才想起这还是个古代挺重要的节日。   除却淳朴的牛郎织女传说故事以外,这个日子还有女儿乞巧的风俗,所以又叫乞巧节。   他准备问问苏轼这些土著,他们的乞巧节是怎么过的,要不要找些村里的小娃娃过来搞个七夕活动好好热闹热闹。 第22章   提到七夕,每个人都会想起牛郎和织女。   牛郎织女的故事自民国起就演化成了牛郎偷衣服骗娶仙女。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里,牛郎织女都是劳动人民的美好想象。   据传织女乃是天帝女儿,纺织技巧极其高妙,能织出传说中轻盈美丽的云锦天衣。   织女的聪慧和勤劳让天帝十分欣慰,特意将她许给了同样勤恳劳作的牛郎,想的本来是“男耕女织”的和谐美满。   结果织女嫁给牛郎后,两人迅速堕入爱河,耽误了耕织。   天帝勃然大怒,把她们分隔在河汉两侧,只能一年一重逢,这才有了后来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无论是南北朝时期的《殷芸小说》这部华夏历史上第一本以“小说”命名的小说集,还是明末小说家冯梦龙写的《醒世恒言》,都有提及这个故事。   其中并没有提及偷看洗澡、抱走衣服之类的情节。   相反,故事里的牛郎是个因为勤勉劳作而被岳父相中的有为青年。   直到清代至民国时期国内掀起一股股狂热的创作热潮,古时各种传说故事也被扒拉出来随意妆点,将古今中外各种桥段糅合其中,才有了后来广为人知的《牛郎织女传》。   实际上牛郎织女原本的故事体现的是华夏古代小农经济的基础:男耕女织。   古时候淳朴的劳动人民仰看天穹,看到牛郎星与织女星隔着银河遥遥相望,自然而然地开始编起了故事。   他们编的故事虽然有天帝这样的存在,却也没有脱离他们日常生活离不开的两件事:耕织。   即便是天帝女儿,耽于情爱、懈怠偷懒,那也是要受到惩罚,从此与爱人分隔两地、一年一会。   这样的故事,显然更适合口口相传、教诲女儿。   于是后来七月七日就成了乞巧节。   乞巧节当天,小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在长辈的期许目光下对着月亮穿针引线,能穿过去,就代表“得巧”;穿不过的,就代表“不得巧”。   乞巧过后,众人就在摆满瓜果甜糕、果脯肉脯的庭院之中欢快畅谈、共度佳节。   还有诸如祭拜双星、蜘蛛网丝、丢巧针、丢巧芽、贮巧水之类的活动。   巧的是,吴普今天还真在一件藏品上看到了相关的影像资料。   那也是个盒子,不过是个小巧的素面金盒,正好是古时乞巧用的。   吴普最初选上它,同样是因为它有比较明显的使用痕迹。   这个素面金盒工艺同样不复杂,古代早就从真正意义上把金银玩出花来,做这个素面金盒的工序更是简单至极。   比较特别的是它跟着一个小姑娘度过了好几个个七夕。   每年小姑娘都会和同伴们一起放一只小小的蜘蛛到金盒里,等着第二天起来看看蜘蛛织的网是否圆正。   一般来说蜘蛛网丝若是圆正,那也算是“得巧”。   小姑娘的运气不怎么好,许多年都不曾得巧。   直到小姑娘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年,她早上起来一看,瞧见素面金盒里终于有了圆正无比的蛛网,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姑娘偎在母亲怀中,开开心心地说道:“阿娘,阿娘,我好高兴。”   当天小姑娘就病没了,下葬的时候带着她今年终于让她长了一次脸的素面小金盒。   古时医疗条件下,一个小小的病都有可能让孩子夭折,能顺顺当当长到婚嫁年龄的人也许只占兄弟姐妹中的一半。   这样一个小姑娘,她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没来得及读什么书,没来得及交什么朋友,更没和谁山盟海誓过。   她是一个没有故事的人,她没来得及留下自己的故事就走了,像许许多多或出身贫寒或出身富贵的小姑娘一样。   这些影像留下的,也只是她短暂一生中的几个短暂的七夕夜晚。   吴普沉默了一瞬。   最终决定重新安排了一下接下来几天的直播内容,决定把这个素面金盒的故事留到七夕放。   催泪不催泪不重要,主要是正好碰上七夕!   这多应景!   吴普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感觉它活蹦乱跳,很不错。   既然想让留守在村里的老弱妇孺七夕过来热闹热闹,吴普就准备在广场上复原一些乞巧仪式让人玩儿。   午饭期间,吴普就和韩娥她们商量起来。   这里头最擅长乞巧的,就要数两个小绣娘了。   她们挨个给吴普数要准备的东西,还给吴普讲起乞巧节当日街上能看到的节日特色,看看能不能给吴普灵感。   最近几天她们学了不少新图样,还想试试看能不能绣出来,所以顺便请求吴普给她们买点刺绣用的东西。   她们总不能连一件绣品都拿不出来就拿着工钱离开。   吴普认真记下需要准备的东西,又问韩娥到时候能不能唱首开场曲。   最好是学首大伙能听懂的。   他还没听过韩娥开腔,心里也好奇得很。   吴普道:“你要是觉得时间太紧来不及学也没关系,随便唱一首你擅长的就行了。”   韩娥是签了合同要拿工钱的,闻言想了想,问道:“馆长你觉得学什么好?”   吴普给韩娥找了首《迢迢牵牛星》。   这是古诗十九首里面的一首,写进九年义务教育课本的那种。   韩娥就着吴普的手机听了几个版本,点头说道:“可以,我试试看,唱出来可能和这些不一样。”   苏轼坐在旁边,一边吃吃喝喝,一边用“你怎么不问问我”的眼神瞅着吴普。   他这人天生闲不下来,眼看别人都有事干,自己被晾在一边,有种被排挤了的感觉。   吴普一看苏轼那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说道:“这可是属于女孩儿的乞巧节,没你什么事吧?”   苏轼说道:“我可是会唱《鹊桥仙》的,就少游写的那首‘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些天苏轼把亲朋好友写的词挨个欣赏了一遍,其中写节日的词里头他最喜欢的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和秦观的《鹊桥仙》。   “要是上元节你再把我唤来,我说不准还可以唱《青玉案》。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是让人拍案叫绝!”苏轼颇为感慨地补充道。   吴普瞅了眼苏轼的黑眼圈,可算知道他每晚捧着手机熬夜都在干什么了。   这厮估计把宋词名作统统超前点播抢先看了。   吴普说:“那成,到时候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唱上一曲。”   苏轼没有意见。   其他人也各自领了自己可以做的活儿。   吴普负责做活动策划,既然是要带留守儿童玩,他稍一琢磨,决定再加点科技元素。   光是祭拜双星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来个夏夜观星!   吴普说干就干,打电话给自己另一个室友,问他能不能搞点设备过来。   设备都来了,人自然最好也过来一趟。   吴普这个舍友姓周,叫周鞅。   周鞅不是历史系的,他是天文系的,由于开学时天文系那边的宿舍分完了,只剩他一根独苗苗。   系里一商量,把周鞅给安插到他们历史系这边来了。   能多个不同专业的舍友,大学生活会更有趣一些。   周鞅也是个早早保了研的学霸,家里很有钱,从初中起就参加各种“追星”夏令营,到高中就开始自己组织野外观星了。   周鞅这个“追星”可比追明星要费钱得多,投入几乎是无上限的。   吴普也是见多了舍友的挥金如土,才能在骆老爷子面前表现得轻松自如。   周鞅听了吴普的请求,没多余的废话,直接应了下来:“好。”   吴普熟悉周鞅的性格,听到这个“好”字就没再多说。   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好”字包含了“没问题交给我我会带着人和设备过去全程跟进包教包会童叟无欺”的含义。   两人结束了对话,吴普一顿饭也吃完了。   苏轼好奇地问:“你让人带什么观星设备过来?”   吴普给苏轼简单地讲解了一下天文望远镜这类仪器。   人类自古以来就喜欢仰望星空。   现在科技发达了,自然会用更加先进的手段观测天上的星星。   吴普顺嘴给苏轼介绍了几个天文纪录片,让苏轼有空可以看看。   当然,说完后吴普忍不住多叮嘱一句:“晚上别看手机看到太晚。”   “你怎么知道我看到很晚?”苏轼说出自己的疑问。   吴普一脸深沉地看着他:“你的黑眼圈告诉我的。”   苏轼:“…………”   吴普把事情都安排完了,系统也表示大门、围墙以及生活区的安防系统改造工作以及准备好了,明天即将开始为期三天的改造。   吴普对系统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又问系统:【简历筛选出来了吗?有没有适合的应聘者?】   系统:【…………】   系统:【宿主并没有让我负责筛选。】   吴普语气十分诚恳地说道:【我现在说了。】   系统再度消失。   吴普笑眯眯地忙别的事去。   结果没过多久,系统又回来了,说是科普值突然暴增。   吴普微讶,看了眼系统列的数据,奇道:【二次传播也能获得科普值?】   他找到了峰值最高的点。   那是有一群业界大佬齐刷刷分享了苏轼唱的《水调歌头》,还情真意切地写了乐评分析。   接着又有一群语言学大佬转发分析说经过他们反复推敲,这是复原的北宋官话。   这在苏轼的口语上体现得并不明显,但《水调歌头》更偏向书面语,所以他们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而且他们一致认为,苏轼平时说的“方言”应当同样是在复原北宋官话。   以前也有人试着复原古汉语,可是听起来总不那么流畅,运用起来远不像苏轼这样轻松自如。   希望这样的好作品越多越好!   这两个圈子本来没什么交集,现在双方却在同一个话题底下会合。   这本来就够稀奇了,结果他们的学生、同僚、好友又呼拉拉地扩散了一圈,其中不乏颇有影响力的成功人士!   这一系列操作自然直接把苏轼唱的《水调歌头》推火了。   这也就导致吴普手头的科普值突然暴涨。   系统肯定了吴普的推测:【可以,只要观众从中得到启示就能增加科普值。】   吴普觉得自己可以原谅系统那些天价功能了。   二次传播也能获得科普值,那不是躺着等它涨就行了吗?   别的不说,今天刚直播出去的《玉盒生死恋》以及它涉及的全息投影技术肯定也在酝酿着一场热度风暴。   系统提醒吴普:【现有科普值已破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第23章   虽然有点怀疑系统在骗氪,吴普还是大方地来了个十连抽。   主要是现在短视频浏览量动不动破百万,要是抽出个苏轼这样的牛逼卡,说不准还能加快升级进度。   三个稀有卡槽始终只有苏轼一张卡,看着多寂寞。   多抽几轮,说不准就凑齐三张稀有卡了!   吴普现在已经有抽卡经验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十连抽给抽了出来。   吴普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一张紫光闪闪的卡上。   稀有卡!   吴普眉头动了动,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他谨慎地翻过卡面,看到个对于许多人来说可能有点陌生的名字:宇文恺。   宇文恺出生在长安城,父亲和兄长都是上马打仗的好手,轮到他却不爱舞刀弄枪,反而特别爱看书。   后来他成了大建筑家。   宇文恺先给隋文帝杨坚修了宗庙,得到了隋文帝这位甲方极大的认可,杨坚对他委以重任,交给他一个超级工程:修大兴城。   这个大兴城,就是后来唐朝接手发展成国际化大都会的长安城。   当时为了方便长安城的运输,他甚至还设计了广通渠,这可以说是后世提及的“隋唐大运河”的挖掘开端。   到隋炀帝上位,宇文恺又拿到第二个超级工程:修洛阳城。   可以说,他是隋唐时期两个著名大都会背后的男人!   这个卡是实用型的。   这可是一位极其擅长古建筑建设的总设计师。   吴普看了眼卡面,卡面上的人正拿着一份图纸拧眉叹息,隔着卡面都能看出他正忧心忡忡。   吴普见宇文恺还算空闲,转道去待客的花厅把宇文恺召唤出来。   “这是何处?”宇文恺手握图卷,有些惊疑不定地左右张望。   吴普已经接待过苏轼,接待起宇文恺来自然驾轻就熟。   两边简单地相互介绍过后,宇文恺便冷静下来。   他素来只爱读书,各种杂书他都读,且尤其爱钻研众人不屑一顾的“奇技淫巧”。   一直以来宇文恺对别的事都不甚关心,即使遭遇穿梭时空这种离奇的事他也没太纠结。   吴普问道:“我观先生愁眉紧锁,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宇文恺叹息:“当初宇文家遭灭顶之灾,我兄长因为追随陛下有功幸免于难,我沾了兄长的光才被豁免;现在我兄长偏又起兵造反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宇文恺这么一说,吴普就把时间线拉好了,这会儿宇文恺还没有当上长安城总设计师来着。   估摸着得是他兄长的造反案尘埃落定后,宇文恺才会重新被起用。   这段时间宇文恺估计挺闲的。   吴普便把宇文恺承包过的两个大工程给他本人讲了,表示至少在修好这么两个大城之前他肯定都还活蹦乱跳。   只不过宇文恺的兄长估计是凉了。   那种时候造反,能活下来才奇怪。   宇文恺得知这一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他从小只爱研究土木营造之事,既不擅长行兵打仗,也不擅长朝堂谋算,反倒是接连避了两次杀身之祸。   吴普见宇文恺有些怅然,一个电话把苏轼喊了过来,让苏轼和宇文恺聊聊。   苏轼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手机,听吴普说来了个新人,有点好奇地跑了过来。   两边一会合,苏轼得知宇文恺过来时的时间线,也很是同情了一番。   宇文恺这处境简直和他弟苏辙差不多,自己哥哥关大牢里生死未卜,自己在外头啥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顶多只能上书求求情。   不同的是宇文恺的哥哥明确是要谋反,他纯粹是嘴贱说了几句大实话就被人逮住把柄扔牢里去了。   苏轼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给宇文恺开了罐可乐,安慰起这个从年纪上也只能给自己当弟弟的“前辈”来:“不管怎么说,好歹你没事。”   宇文恺谢过苏轼,接过冰冰凉凉的可乐,灵敏地感觉到里头那褐色的液体正滋滋滋地冒着泡泡。   苏轼给吴普也扔了一罐,三人相对而坐,喝着很不健康的碳酸饮料闲聊起来。   有苏轼这么个热爱交友的社交达人在,宇文恺很快压下了心里的烦忧。   他一没有门路,二没有权位,什么忙都帮不上,能捡回自己的性命已是万幸,根本没法奢望更多。   三个人很快熟悉起来。   宇文恺长得高大,性格却是个谦谦君子,脾气十分温吞,仿佛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吴普知道宇文恺设计能力一溜,便邀他一起去逛逛博物馆,顺便给点意见看看七夕当天可以怎么布置广场。   宇文恺不仅会搞大工程,欢庆场所的设计水平也是一流。   要知道宇文恺设计过一个叫“大帐”的巨大帐篷,可以容纳上千个客人。   据说即使一千位客人都带上自己的亲卫来赴宴,帐中依然能大摆宴席、奏乐跳舞,可见这个“大帐”确实很大!   后来他不满足于搞活动帐篷,还搞了个可以移动的宫殿,叫“观风行殿”。   这玩意儿不仅带轮子可以推着走,还可以迅速拆分、迅速组装,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房车”。   甚至比现代的房车要奢豪得多:观风行殿内可以容纳数百人。   所以说,宇文恺既搞得了大工程,又搞得了新花样,高超的业务水平简直让杨坚和杨广父子俩都对他欲罢不能。   即使现在的宇文恺才二十出头,吴普相信他多少还是能给点意见的。   宇文恺看过那宽阔的广场后微笑着说道:“七夕倒是不难,广场这么大,可以搭一座乞巧楼,费不了多少功夫。有了乞巧楼,别的东西都绕着它安排就好。”   吴普顺着杆子往上爬:“我们没人会搭乞巧楼,不知安乐兄知不知道怎么搭?”   安乐是宇文恺的字。   宇文恺略一思忖,点头说道:“会。”   他本是鲜卑族人,不过生在长安长在长安,好奇心又特别重,也曾特意趁着七夕去那些讲究的人家看过乞巧楼的构造。   “我可以将图纸画出来,不过你们这边不知有没有人手和要用到的东西。”宇文恺补充道。   吴普说道:“没事,一般来说肯定能找着替代材料。就算本来没有,给点钱估计也能连夜生产出来。”   宇文恺笑道:“那就没问题了。”   吴普和苏轼都挺好奇隋唐时期的图纸怎么个画法,跟着宇文恺往回走,接着就一左一右地围在桌边看宇文恺动手。   宇文恺:“…………”   被两道灼灼的目光盯着,总感觉压力有点大。   吴普这厮还得寸进尺:“你介意我开个直播吗?”   苏轼就热心地在旁边给宇文恺解释什么是直播,俨然一副自己是个“现代通”的模样。   宇文恺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说:“不介意。”   这下子变成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宇文恺看。   第三双眼睛背后还连接着千千万万双眼睛。   很怪。   就很怪。   好在宇文恺向来捣鼓建筑图纸,他摸了摸上好的画纸,又拿起笔试了试墨,很快进入状态。   早在杨坚还没有建立隋朝之前,宇文恺就曾在他手底下干活,干的也是这些个土木工程。   在杨坚这位老上司的热心栽培之下,宇文恺已经接触过一些小工程。   即使只有二十出头,他也深谙和工匠们打交道的窍门——   图纸能简单就不要复杂。   说话能大声就不要小声。   宇文恺提笔在纸上画出乞巧楼的图样。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开播,陆陆续续点了进来。   这一进来,就瞧见个新来的大帅哥。   吴普自己是个脸盲,一般来说他看人就是人,分不出多大差别。   但观众们眼没瞎,一下子被宇文恺吸引了目光。   宇文恺现在才二十出头,正是一生之中最英俊的时期。   他还有鲜卑人血统。   鲜卑人曾经被蔑称为“白虏”,原因就在于他们的皮肤偏白。   人一白,五官再周正些,配上肩宽腿长的身材可不就帅起来了吗?   清阳直播间播出的全是原生态画面,用的还是高清镜头,基本上人长什么出现在直播间就什么样,这样一个原汁原味不含杂质的纯天然帅哥,怎么能不让人多看两眼?   众人看了眼直播间,上面写着“宇文恺手绘乞巧楼图纸”。   很简单直白的主题。   看着画面中宇文恺在专注地绘制图纸,观众们在弹幕里聊起了天——   “宇文恺是谁?没听说过啊!”   “不懂就问,馆长的直播间里人均书法国画高手吗?”   “我也想知道馆长上哪挖来这么多牛逼的人,别的不说,光是这脸这身材都可以直接出道了吧?”   “搜索回来了,宇文恺是个大建筑师,隋唐时期的长安城和洛阳城都是他负责建起来的。”   “我也查完回来了,他给杨坚建了长安城,给杨广建了洛阳城,最后李二捡了现成。”   “牛逼,一个字,牛逼。”   “李二捡了现成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名好笑。”   “李二捡现成的地方不要太多,光是就洛阳的粮仓和隋唐大运河后来都是唐朝在用了。一直到他儿子李治刚上位时都还穷得响叮当,长安的粮食经常不够吃,后来他和武皇夫妻俩不就经常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去洛阳蹭饭,算上官员家眷、随行护卫、后勤人员,每次去都是呼啦啦十来万人往那边跑,借着洛阳的大粮仓度过粮荒。”   “皇帝带头组队躲粮荒,听起来可真不容易哈哈哈哈哈!”   “突然无法直视李二这一家子了。”   “大佬多讲点,我还想继续听。”   “只有我关心这个乞巧楼是不是给七夕准备的吗?馆长是不是准备搞七夕活动啊?”   “对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七夕就开馆吧。” 第24章   宇文恺画得专注,吴普和苏轼也看得专注。   等宇文恺开始绘制各个部位的局部图,吴普才抽空看了眼直播间。   开馆呼声非常大。   吴普和系统核对了一下各项改造的完工时间,在直播间发布了一则开馆预告——   “三天后开启线上预约服务,七夕当天凭借预约时使用的身份证号入场,每次预约进出次数不限,期间可以外出觅食再回来继续观看。由于每个展位同一时段仅能容纳十个人,所以请在购票时大致挑选好自己每个时段想要进入的展位,防止因为扎堆排队带来不愉快的参观体验。”   这则消息瞬间引爆了本来就在热烈讨论的直播间。   吴普没再关心这些事,继续和苏轼一起围观宇文恺绘制图纸。   宇文恺的画法和现代画法自然不一样,吴普看着觉得很新鲜。   他们察觉宇文恺心理素质奇高,顿时就憋不住话了,不时你一句我一句地提问。   宇文恺是个好脾气的,只要不影响他落笔,他都会抽空回上两句。   观众们很快就发现,宇文恺的口音和苏轼又有不小的差别。   虽然同样听不太懂,但大伙现在都已经淡定了。   除了馆长牛逼、大佬牛逼之外,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三个不同风格的帅哥在那里认真地说表演,再大的困难她们都会努力克服!   京市,姚桃桃正在开开心心地看直播。   听到宇文恺开口后,姚桃桃立刻跳起来跑去找她爷爷姚教授,准备和爷爷分享直播间出现的新鲜口音。   结果她跑到她爷爷书房后才发现,她爷爷已经戴上老花镜、拿着本小本本在那边看边记。   “爷爷!”姚桃桃跑到姚教授身边坐下,好奇地看他记下来的笔记。   看不太明白。   姚教授写完一句笔记,才看向自家孙女:“怎么过来了?”   “就是看直播看到这个宇文恺,才过来找您说一声,没想到你已经在看了。”姚桃桃高兴地说,“爷爷,要不我们七夕去那个博物馆看看吧?刚才那个馆长说三天后可以线上抢票了!”   姚教授笑呵呵地说道:“可以,要是抢得到票我们就去。”   姚桃桃说:“七夕不是情人节嘛,应该很少人会去博物馆吧,我们一定可以抢到票的!可惜馆长没说怎么抢,我到时候一定蹲在直播间等着放票。”   清阳博物馆七夕开馆的消息很快在不同的圈子里传开,目前还不知道吴普放多少张票,但是大多数人都对拿到票很有信心——   七夕情人节,首先筛掉了一批情侣。   博物馆位于首都,又筛掉一批不方便来首都的人。   博物馆位于远郊,往返市区得一个多小时,没有任何公共交通工具可以直达,又筛掉了一批没法解决交通问题的人。   剩下的不就是那么一小撮吗?   所以,票肯定是很容易抢到的,根本不用担心。   她们要考虑的是当天休不休假、方不方便开车。   也有些想得比较明白的,比如吉他大王。   他看到开馆的消息后直接找上苏轼:“我怕抢不到票,可以给我一张内部票吗?到时候我现场教你弹吉他啊!”   苏轼收到吉他大王消息时,宇文恺正好把乞巧楼图纸画完。   苏轼的手机里没几个好友,看到吉他大王找了个过来,他立刻问吴普:“内部票是什么意思?”   苏轼顺便把吉他大王的消息给吴普看。   吴普说道:“我们没有实体门票,网上预约就可以入场。你可以让他把身份证号发给你,我回头录入一下他就可以过来刷身份证进出了。”   系统虽然觉得身份证这玩意儿有那么一点落后,但还是入乡随俗地把它编到了博物馆的售票系统里头。   苏轼点头,把吴普的话发了过去,很快收获吉他大王的本名和身份证号。   王小麟。   倒是和他的“大王”名号不太相称。   吴普收到苏轼转发过来的信息,笑着说:“他莫不是有个哥哥叫王小麒。”   苏轼又再一次飞快地手写输入,把吴普的疑问发了过去。   王小麟回:“你怎么知道?不过我哥没有小字,只叫王麒。”   苏轼乐了:“很好猜,麒麟麒麟啊,听起来你父母肯定望子成龙。”   王小麟大吐苦水:“别提了,他们也就指望我哥了,我就是个意外,起命都给我加个‘小’,走出去别人都问我和王小波什么关系。”   王小麟显然很活泼,拉着苏轼吐槽起他父母的偏心眼。   苏轼自己的儿子比王小麟大多了,听着听着不由有些感慨风气的变迁,搁在他们那会儿没谁敢公开数落自己的父母。   不过这王家父母确实有些过了,都是自家孩子,怎么偏心偏到明面上了呢?   这多不合适!   苏轼立刻和王小麟一起声讨王家父母,并表示自己现在虽然有三儿子,但是从不偏心。   一般来说他都是哪个儿子在跟前就逗逗哪个儿子,公平公正,从不偏颇!   王小麟:“…………”   看不出来,他这位忘年交居然是三个孩子的爸爸!   而且“哪个儿子在跟前就逗逗哪个儿子”什么的,听起来有被安慰到。   “算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到时候我带上吉他去找你。”王小麟和苏轼约好到时见个面,并表示自己想要摸摸奔雷,蹭蹭上面的大艺术家气息。   苏轼爽快地答应下来。   吴普在旁边看着苏轼熟门熟路地约人见面,不得不感慨北宋读书人的交际能力。   他们这些人在京城就大搞雅集,在外地就相约登高望远,走到哪聚到哪,有事没事都凑一起谈诗论画、听歌赏曲。   大胆点的还会指点江山、针砭时弊。   连司马光这么个被苏轼骂作“司马牛”的顽固分子,在洛阳时也一边编《资治通鉴》一边打入“洛阳耆老会”。   司马光是里头年纪最小的,还不能称为“耆老”,算是被破格吸纳进去,所以他积极地负责拟定聚会章程以及组织大伙聚会。   那洛阳耆老会可是很了不得的,里头全是富弼、文彦博这样的退休老干部,不少都是从宰相位置上退下来的。   牛逼不牛逼不知道,反正司马光混进洛阳耆老会没几年,就被推举为旧党代表杀回朝堂,准备将新党杀个片甲不留。   可见交朋友(结党)这种事,是北宋文人的基本技能!   可惜,苏轼新党旧党都不靠,两边有事没事都爱踹他两脚,他也就一路被踹到了海南岛。   吴普很是叹息了一会,决定以后多多把苏轼喊过来度个假放松放松。   有了图纸,还得找人来干活,毕竟宇文恺可是大家族出身,让他画画图纸就算了,总不能连动手的事都让人家干。   就算宇文恺真的会,吴普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他还是要脸的。   乞巧楼的主要材料和是竹子和锦绣。   锦绣,顾名思义就是漂亮的丝织品。   先用竹子搭出大致形状,再妆点上鲜艳好看布料,乞巧楼就算成型了。   古代入夜后都是点灯或者点蜡烛,现代没必要那么麻烦,就算要做灯笼,也可以在里头装电子灯,安全性可以大大提升!   吴普把图纸收好,关了直播,顺便把剩下九张普通卡也翻了过来。   也许是古代种地的人多,这次居然有五张是农户,且都显示忙碌中,估计是正处于农忙时节。   剩下四张都是丫鬟小厮之类的,吴普瞧着没有特别需要帮助的,也就没再把人召唤过来。   毕竟目前没有可用的卡槽了,还是留点科普值等真正需要的时候再用吧。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   接下来两天,吴普维持着每天给观众直播一段“藏品背后的故事”。   这些故事大多不是什么王侯将相的宏大背景,而是一个个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直播间里的评价有好有不好,吴普都没有在意。   他把直播的事安排给系统,自己带着宇文恺去后山登临望远,顺便暗搓搓地暗示宇文恺:你看这后山啊,又大又空!山脚空荡荡、山腰空荡荡、山顶也空荡荡,是不是可以建点什么?   宇文恺:“…………”   宇文恺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每天被吴普和苏轼带着吃好的喝好的,心中总有那么一点白吃白喝的惭愧。   既然吴普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宇文恺只好说道:“我给你规划规划。”   吴普大喜过望,每天带着一边带着宇文恺到后山勘察地形、一边和系统讨价还价试图让系统以后照着图纸开发后山。   系统:【…………】   惨,真惨。   它真惨,宇文恺也真惨。   宇文恺对待自己的专业很认真,亲自把后山走了一遍,做到对地形地势心中有数,才表示自己可以动工了。   吴普得寸进尺:“可以直播你绘制图纸的过程吗?”   建筑学的事吴普不懂,但他觉得留下宇文恺的绘图影像总会有用处。   宇文恺对此并不在意,自是一口答应。   于是宇文恺就在无人机的陪伴下勤勤恳恳地为博物馆绘制图纸,准备建设一些住宿用的客舍和赏景用的亭台楼阁。   吴普对此非常期待。   这可不是什么仿古建筑了,这是由宇文恺这位长安城总设计师亲自设计的古建筑啊!   吴普摩拳擦掌地等着宇文恺出图。   苏轼瞧见他那副嘴脸,忍不住私底下批判他:“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吴普义正辞严地说:“没有的事,让安乐兄做他擅长且喜欢的事,怎么能说是过分?”他打开购物车给苏轼看里头十分昂贵的繁体竖版建筑专业书,“你看,我已经给安乐兄选好了这么多礼物,还给他准备了工作电脑。等他以后统统研读完毕,说不定都能出CAD施工图了!”   苏轼:“…………”   好的,他知道了,这家伙还准备让宇文恺给他出CAD施工图。 第25章   苏轼不知道CAD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好不好学,但他可以肯定吴普这家伙没安好心。   苏轼为宇文恺默哀片刻,又想到自己过来后也是紧锣密鼓地被吴普安排下去了。   这些天他又是画画又是唱曲,有时候连直播间都交给他,吴普倒是优哉游哉地在那撸猫种花。   “你怎地不叫我写几篇诗词文章?”苏轼有点纳闷。   苏轼自觉他最拿得出手的还是一手好文章。   多少人拿到他的文章后读得欲罢不能!   吴普说道:“诗词歌赋这东西不比别的玩意,努努力就可以挤出来,不都说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吗?”   苏轼来了兴趣:“这话说得不错,谁讲的?”   吴普说道:“陆游讲的,就那个‘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放翁。”   苏轼奇道:“这也是他的诗?我喜欢他那句‘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孤鸿照影来’。”   苏轼也读过陆游几首有名的诗,读到“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些佳句也蛮感慨。   不过读着读着他就被陆游年轻时的故事吸引了。   这首《沈园》是陆游写在前妻唐婉去世四十年后的诗。   陆游和唐婉夫妻俩是表兄妹,彼此感情很深,却因为母亲反对被迫分离。   四十年前他们和离后已经各自嫁娶,偏又在沈园重新偶遇。   陆游心绪翻涌之下,控制不住地在墙上题了一首《钗头凤》。   唐婉读过这首词后没多久就伤心离世。   四十年后陆游故地重游,想着眼前的春水曾映照过她的身影,黯然写下两首《沈园》。   这个故事并不美好,可也许就是因为它的不幸和遗憾,才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苏轼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他感慨了一下陆游那段坎坷的婚姻,又和吴普调侃起来:“陆放翁要是能来这边一趟,你可能就不能自己逗弄那几只猫了。”   吴普一听就懂,这是在说陆游除了爱国之外的另一个心头好:猫。   陆游晚年写了两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一首写的是“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另一首写的却是“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由此可见他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直窝在毛毡上烤着火撸猫,撸到睡着后再在睡梦中忧国忧民。   想想那画面、想想那状态,莫名就觉得有些欣慰。   撸猫绝对是人生乐事,不接受反驳!   吴普笑眯眯:“他要是能过来了,我倒是可以把猫匀给他撸撸。”   上一轮才刚抽出个宇文恺,吴普觉得一时半会不可能再来稀有卡了。   何况抽卡的随机性很大,就算来也不可能那么巧正好就抽到陆游。   既然博物馆要开馆了,吴普就和两只大猫商量了一番,把它们一家七口哄进笼子里去,带它们去打疫苗兼检查身体顺便再采购点新鲜食材回来。   苏轼得知是要带猫去找兽医就没了兴趣,决定留在博物馆里练琴兼学吉他。   吴普开着车去了市区,找了个宠物医院给七只猫猫做体检。   小猫崽们还小,还不适合打疫苗,吴普先让兽医给黑猫夫妻俩扎了针。   接着才是给它们做常规检查。   吴普耐心地等在一边,顺便把宠物医院的猫猫狗狗挨个薅了一遍。   与此同时,骆老爷子正在打一通越洋电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她说一声。”骆老爷子绷着一张脸,看着落地窗里自己不太好看的脸色。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和这老东西一直不怎么对付。   当初他弟弟干出谋杀他们儿子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前妻精神一度崩溃,他们的婚姻自然继续不下去了。   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骆老爷子本来也决定体体面面地放手,多给前妻些补偿让她物质无忧。   结果这家伙二话不说就趁虚而入把人娶走,还火速带着人移居国外。   这么多年过去了,骆老爷子自己也有了新的婚姻,自然做不出争风吃醋的事。   他只是看不惯这家伙防贼似的态度罢了。   骆老爷子说:“老霍,你要是不和她说,等她自己发现了,后果你自负,可别怪我没和你说。”   那边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找机会和她说。”   骆老爷子这才挂断电话。   国外一处古堡内,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放下手机。   他姓霍,早年跟着家里出了国,没来得及和心上人表白。   本来他想过两年再回去展开追求也不迟,结果居然被骆老爷子捷足先登了!   后来得知骆家那堆破事,他二话不说回国陪伴心上人,终于打动了她,说服她跟自己一起远渡重洋离开那个伤心地。   没想到现在突然杀回个孙子来。   霍老先生犹豫了很久,才推开妻子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他的妻子正在伏案写稿,整理自己在海外搜集到的文物资料。   “忆之,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霍老爷子走进屋,神色郑重地开口。   许奶奶名叫许忆之,出身书香门第,从小爱读书。   再长大一些,她得知许多文物不是被毁就是流落国外,心里非常痛惜,从此醉心收集文物资料。   许奶奶嫁到骆家是意外,是前夫的真诚打动了她。   可自从儿子被人蓄意杀害,她就没法再和丈夫过下去了。   她一踏入那个家、一看到前夫,情绪就会失控。   她搬回了娘家,和前夫离了婚。   又过了几年,她才慢慢走出来,跟着现在的丈夫出了国,重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之中。   她用新的婚姻和忙碌的工作忘却过去的伤痛。   那并不是多么美好的记忆,所以许奶奶这几十年来一直强迫自己将它遗忘。   见到丈夫神色慎重,许奶奶放下手里的笔,问道:“出什么事了?”   霍老先生握住许奶奶的手,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和你说,你不要太激动,要不然你的心脏可能受不了。”   许奶奶心头一跳,点点头说:“你讲吧。”   霍老先生说道:“骆家找回了你的孙子。”   许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她消化完丈夫的话,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说什么?”许奶奶不敢置信地反握住丈夫的手追问,“你说我的孙子?”   霍老先生拉着许奶奶的手坐下,把骆老爷子转述的情况给许奶奶讲了。   当年那个主犯的一连串罪名都被落实了,肯定要被枪毙。   主犯想着多认一项也没什么,好歹家里可以拿到钱。   所以他咬死说自己把孩子扔水里弄死了,长江那么长,谁知道那么小的尸体飘到哪里去了?   从出事到抓获罪犯都过去那么久了,说不准已经直接飘进海里去了。   根本就找不着。   那会儿一来是监控和追踪手段都不发达,二来是谁都没想到会有人把故意杀人罪往自己身上揽,所以所有人都当那个孩子已经没了。   没想到他没死,还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可惜老天不长眼,眼看他们就要幸福美满了,硬是又把他们的命收了回去。   好在他们还留下个孩子。   听说那个姓骆的已经把清阳博物馆转到他名下了。   一想到这件事,霍老先生心里就憋闷得很。   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这清阳博物馆就是骆老爷子送给他妻子的定情信物。   现在那老东西把这么一份产业转给那孩子,真是叫人不痛快!   若是换在平时,许奶奶肯定会照顾丈夫的情绪,但是现在她根本没办法想那么多。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还有个孙子的事。   和骆老爷子的爷孙满堂不同,她和丈夫没有再要孩子。   她实在没办法再怀胎十月生下另一个孩子。   有时候看见别家的小孩,她都会想起自己那还在襁褓中就被人杀害的孩子。   没想到她的孩子还活着。   他活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哪里?”许奶奶抓紧丈夫的手追问,声音仿佛紧绷着的弦,透着浓浓的慌乱与紧张。   霍老先生赶忙取出药给许奶奶喂了一颗,边拍着她的背安抚边说道:“他姓吴,叫吴普,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长大,养父是刑警,养母是高中老师,他们把那孩子教得很好。现在那孩子在首都,一来是在那边读书,二来是准备接手清阳博物馆。”   提到清阳博物馆,他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不让它听起来显得那么酸。   许奶奶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静静听着丈夫讲述关于吴普的事,得知吴普还在网上直播,又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许奶奶到底不年轻了,玩起社交平台和直播平台来不怎么熟练。   还是霍老先生看不过去帮她搜了出来,许奶奶才开始看起有吴普出境的剪辑内容。   有时候血缘就是那么奇妙,明明两个人根本没见过面,她看见画面上那年轻人时却觉得非常亲切。   甚至不用丈夫介绍就分辨出哪一个是自己的孙子。   许奶奶一直看到夜深,才在丈夫的劝说下合眼睡觉。   第二天许奶奶一大早就醒了。   “我想回国。”   许奶奶开口说道。   霍老先生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我马上申请个航线用私人飞机飞回去。”   许奶奶握住丈夫的手,说道:“这些年多亏有你在。”   霍老先生把她揽入怀中:“是我当时回去晚了,要不然你根本不用遭这么多年的罪。”   每每想到当初的事,他都后悔不已。   那老东西为妻子做的事他也能做,只恨那老东西动作太快!   想到那老东西一出手就把整个博物馆转给吴普,霍老先生紧握住许奶奶的手掌说道:“我们顺便把这些年拍卖回来的藏品带回国,就当是给那孩子的见面礼。” 第26章   航线这东西不是一申请就有,家中的藏品也要小心收拾,还得再耽搁一两天。   霍老先生和许奶奶商量了一番,两人敲定了回程的时间,就在七夕前一天。   霍老先生这才和骆老爷子通了电话,与骆老爷子说起他们夫妻俩要回国的事。   骆老爷子沉默了一瞬,才说道:“你们那边可能不方便安排,到时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可以。”都几十年过去了,两边心里哪怕有那么一点疙瘩,霍老先生也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较劲。   骆老爷子说:“我会提前和那小子讲讲这事。”   挂了电话,骆老爷子就给吴普打了过去。   吴普刚撸了一圈别人家的猫猫狗狗,乍然接到骆老爷子的来电还有点讶异。   骆老爷子简明扼要地把许奶奶的情况给吴普讲了。   许奶奶心脏有点毛病,丧子之后更为严重,平时得小心照料着。   所以哪怕骆老爷子在国内找人找得非常高调,也没敢和许奶奶提及半句。   这也是眼瞅着吴普是个挺靠谱的小子,他才联系老对头让那家伙转告许奶奶。   由身边的人来说,总是比隔着电话讲要好。   这些事早前骆老爷子也和吴普提到过,主要是让吴普别直接去打扰许奶奶。   现在许奶奶自己要回国,骆老爷子自然是直接告知吴普。   “我知道了。”吴普应了下来。   “态度好点。”骆老爷子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别把你拿我面前那态度对你奶奶。”   吴普听骆老爷子这么说,倒是对自家奶奶好奇起来。   想来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才叫骆老爷子过了这么多年都没忘怀。   听说一起过来的还有自己的继爷爷,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吴普不是没有好奇心的人,不过他上网搜索过有关自己奶奶的事,结果一无所获。   她的过往和她的学术成果有人在传,个人信息却是被封锁得严严实实,谁都无法窥探到她现在在哪、情况如何。   不过,马上就能见到了。   吴普想到不久前读到的那些学术成果,觉得自己应该能和许奶奶挺聊得来。   吴普收拾好心情,又打了个电话给准导师老童,问老童要不要和他一起去博物馆。   老童这几天经常被老朋友找,都是在问吴普那个博物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问能不能给他们弄点内部票的。   老童一概拒绝,表示自己也没去看过。   接到吴普的电话,老童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在市区,就顺便接上我吧。”   吴普一口答应,开着车去家属大院那边接老童。   老童居然拖着个行李箱。   吴普还没来得及惊讶,师母就追了出来,给老童多背了个行李袋。   见到吴普,师母拉着他的手叮嘱:“则同啊,老童可就交给你了。”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知道吴普起过字,都爱喊他的字,觉得更加亲切。   吴普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他虽然没有把开馆的事告诉老童,老童还是有关注到他的直播间,这是准备和他一起住到博物馆去了。   说不准他的研究生课程会直接在博物馆上。   吴普想了想那场景。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可是自己地盘,住着多舒服!   吴普载着老童回到博物馆门口,就瞧见一辆车停在那儿,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走下车,似乎准备给谁打电话。   吴普认出是自己舍友周鞅,打开车门走了过去,喊道:“老大,你过来了?”   “嗯。”周鞅把手机揣回兜里,看了眼独属于远郊的蔚蓝天空,难得地夸了一句,“这边应该挺适合观星。”   对周鞅这个天文爱好者来说,这是他对一个地方的最高赞赏了。   老童也走下车来。   “童老师。”周鞅礼貌地喊人。   老童点点头,他对周鞅也有点印象,大致印象是“我关门弟子的有钱舍友”。   吴普笑着说道:“别杵在门口聊了,我们进去吧。”   经过三天的施工,正门已经改造成迎客的地方,吴普上车领着周鞅的车绕到工作人员车辆进出通道,开了门往里开,很快把车停在了广场边上。   广场中宇文恺正在手把手教人搭乞巧楼,正在干活的人有外面请来的师傅以及徐大等人。   徐大几人和宇文恺是可以相互交流的,有些需要沟通的活都由他们来办,剩下的活就交给外来师傅。   苏轼大概是弹琴弹腻了,也溜达出来看热闹,站在那里对着图纸帮宇文恺掌眼。   见吴普回来了,苏轼好奇地看向他带回来的老童和周鞅。   吴普简单地给他们相互介绍,说老童是他老师、周鞅是他同窗。   轮到苏轼,吴普就说这批人入戏都很深,对外全部自称“苏轼”“宇文恺”,他们也不怎么会用普通话,都用自己那套方言交流。   周鞅点点头,没有多问。   老童也不是纠结这些事的人,他好奇地看向正在搭建的乞巧楼。   苏轼在旁边和吴普感慨:“女儿家这个乞巧楼就是街上的彩楼,弄起来一点不难,要不是安乐兄不让我帮忙,我也能搭把手!”   吴普笑了起来,苏轼这人还真是活力旺盛,什么都想掺一脚,根本闲不下来。   宋人爱在酒楼客店前结彩楼,大多以竹子为主体搭成精巧漂亮的竹棚,棚顶大多如山峦起伏,通身还缠缚着彩色锦帛、装饰着花里胡哨的锦绣旌旆,看上去非常惹眼。   《清明上河图》上画出的彩楼就种类繁多,很有些争妍斗艳的味道,比如其中最大的一座彩楼甚至悬挂着许多栩栩如生的天鹅状宫灯,瞧着很有京师大酒店的特色。   可见当时餐饮业竞争有多激烈,只挂个招牌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开酒楼的了。   当时的权贵人家每到七夕、中秋,都有在家中搭彩楼招呼亲朋好友来过节的习惯,七夕的乞巧楼其实就是彩楼的一种。   吴普和苏轼聊了几句,就先去把老童和周鞅带来的东西卸下来。   两个书童得知老童是吴普老师,积极地过来帮老童拖行李,边拖还边好奇地多看几眼行李箱底下碌碌转动的轮子,觉得现代人奇思妙想真多,连放行李的箱子都给弄几个轮子。   老童想看人搭彩楼不想去看住处,吴普也没勉强。   他让书童帮忙把行李拖过去,又去看周鞅带来的设备。   周鞅知道吴普这边还没招到多少人,自己带了人手过来。   这些观星设备都挺贵,吴普让人把它们搬进安防最好的一号馆,准备七夕当晚再叫人搬出来让游客们体验体验观星的乐趣。   当然,他还和周鞅要了台天文望远镜放到他们住的园子里,今晚就教苏轼他们仰望星空。   勤劳干活的人当然有被开小灶的特权。   周鞅没什么意见,把大部分设备入库后就跟着吴普回了居住区,着手调试被吴普选中的那台天文望远镜。   吴普没有打扰周鞅,他回到车上把猫猫们放出来,顺便把从宠物医院买回来的猫窝给猫崽子们安排好,让它们把家搬到住宅区。   黑猫蹲到曲水池边看着里头游来游去的鱼,瞧着对吴普这个安排没有太大的抵触。   吴普又是安排人又是安排猫的,忙忙碌碌老半天可算是忙活完了。   等他绕回去广场那边,才发现高高的彩楼已经搭得差不多,众人缚彩的缚彩、挂灯的挂灯,看起来很是忙碌。   吴普左看右看,没瞧见苏轼和老童,不由走过去询问宇文恺知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子瞻兄领着他去参观一号馆了。”宇文恺说道。   吴普一阵默然,他们两个不该有点语言障碍吗?   吴普进馆一看,就发现两人已经进了展区。   估摸着是一起看文物溯源影像去了。   吴普没进去找人,而是转到休息区扫码买了瓶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休息。   当这个馆长可真不容易,他还是开挂的!   没开挂不得累死。   吴普喝水喝到一半,就收到系统提醒说售票系统可以开放了。   考虑到七夕当晚还要让清阳村的人过来玩玩,吴普看了看系统给出的两千四百张票,大手一挥直接砍成三百。   系统:【宿主请不要消极怠工。】   吴普有理有据地反驳:【年轻人不要总想着一步登天,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一口气把人全放进来固然增加了客流量,但人一多起来,场地难免会拥挤不堪,游客哪里机会慢慢游览、用心揣摩?三百个人认认真真看一天,未必比两千多人匆匆浏览一圈获得的科普值少。】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道理,但又感觉他是在胡说八道。   系统不吱声了。   这是无人机那边的直播已经告一段落。   吴普把无人机唤了出来。   直播间里的观众刚看完一段文物故事,整个直播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怅然,弹幕都安静了不少。   直至无人机飞出展位来到休息区,弹幕才再一次热闹起来——   “靠近一点,快靠近一点,馆长这个侧颜有点帅,快让我们看清楚点!”   “馆长整天待在帅哥堆里,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他也是个帅哥。”   “刚才馆长喝水的那一幕我已经眼疾手快地截下来了,马上换壁纸。”   “求分享,我也要换!”   当然,只有一小部分弹幕在讨论吴普本人,更多人回过神来就开始讨论刚播完的内容。   吴普掏出手机看了看直播间的情况,发现人还不少,于是顺手把购票链接发了上去。   “今天放出七夕当天的三百张门票,有兴趣的人可以点进直播间链接预约。”   “如果当天不能来请及时取消,将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   “凡是预约当天不进馆又不取消预约的,满三次将永久失去清阳博物馆所有服务的预约资格。” 第27章   直播间静了一下。   接下来就是一涌而入,开始填写个人资料。   填完个人资料还要选择三十个展位的进入时段。   这期间稍有犹豫就会看到“该时段已经被选完”的提示。   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等许多人闭着眼睛把所有选项一股脑儿填完,再选择确定预约,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当天预约已满”。   直播间观众:?????   那么远、那么冷门一博物馆,票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全没了?   据说这次七夕开馆,只开放一个场馆啊,怎么抢票的人这么多?   等她们倒回去看吴普发出来的公告,赫然发现这次居然只放了三百张票!   直播间里顿时群情激奋起来——   “三百张???”   “馆长你是不是看不起首都人口?”   “馆长你知道首都有两千多万人吗?两千多万人只给三百张票,你觉得合适吗?”   “抗议,抗议,强烈抗议,我单身二十年的手速都抢不到票,这不科学!”   “有抢到票的人吗?我刚才好像没付款,不会是到场才要付款吧?”   “我也没看到付款页面,@吴馆长,门票多少钱啊?”   吴普见票一下子被秒完了,更觉得自己的决定非常英明。   要是两千多张票全卖出去,车来了都不知道该停到哪去。   见所有人强烈要求加票,吴普解释:“目前对外开放的只有一号馆,可容纳的客流量不多。而且清阳博物馆周围基础设施有限,交通也不怎么方便,所以暂时不适合放太多票。”   接着吴普又回答了众人的疑问:“清阳博物馆不收门票钱,预约成功就能进馆,所以没有付费页面。”   本来大伙都对票数不太满意,这会儿听到吴普说不收钱,又开始担心起来:“怎么不收钱啊?收点吧,咱有钱!要不然到时候又闭馆了,我们找谁哭去?”   “不要怕,我估计还能再撑几年,等没钱了我再去化缘。”吴普轻轻松松地说。   门票这东西卖不了几个钱,吴普一开始就没指着用这个赚钱。   他半路见到个首富爷爷,还有个牛逼外挂在手,再拿赚钱当目标也没什么意思。   吴普关了直播,愉快地邀两边的亲朋好友共进晚餐。   入夜后,苏轼和宇文恺就好奇地围在周鞅身边,准备通过这个神秘的仪器好好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   周鞅向来话少,见月亮爬上了天穹,又把仪器调试了一番,招呼苏轼两人上前观看。   这对苏轼他们来说是十分新奇的体验。   遥远的月亮仿佛一下子来到他们眼前。   “可惜不是圆月。”苏轼感慨道。   等到月圆的时候,设备估计不在了,他自己也不知还在不在。   没法一窥月亮的全貌,终归还是有点遗憾。   吴普见苏轼两人有些失落,转头问周鞅:“天文望远镜多少钱?”   周鞅介绍道:“几千到几十万都有,更贵的没有上限。”   吴普摸着仪器小心询问:“那这个是‘没有上限’吗?”   “这个只要几十万。”周鞅如实回答。   吴普:“…………”   好家伙,真是好一个“只要”!   我常常因为太穷而和你们有钱人格格不入。   知道了价格,吴普绝口不提自己也买一个放在博物馆里,只把苏轼他们的遗憾讲给周鞅听。   “月亮入门级的望远镜都能看。”周鞅耐心解释,“其实七夕正适合看月亮,这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晨昏交界线把月亮分割成明暗两半,交界线附近的月球陨石坑清晰可见,再新的新手都能轻松观察清楚。”   吴普听得大点其头,现学现卖地去忽悠苏轼他们。   苏轼听了专业人士的解说,立刻就不遗憾了,高兴不已地赏玩着被剥去神秘面纱的月球。   周鞅又教他们看几个有名的行星和宇宙深处的星云。   苏轼看得赞叹不已。   等看到火星时,宇文恺忍不住追问:“《诗三百》里的‘七月流火’,里面说的可是这个‘火星’?”   吴普给宇文恺充当翻译,把问题转达给周鞅。   周鞅说道:“那个应该是‘大火星’,以前可以用它的位置来区分季节。根据记载,每年农历六月它都会出现在正南方,过了六月就会逐渐西沉,所以说是‘七月流火’。”   周鞅回到望远镜前调试好角度,方便宇文恺他们观察真正的“七月流火”。   远在还没有这些先进仪器的时代,人们就已经在探索宇宙。   吴普跟着苏轼几人一起围着仰望星空到夜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匆匆跟他们一起吃过饭又回了一号馆的老童至今没回来。   吴普叮嘱苏轼他们早点睡,赶忙去一号馆找人。   老童正拿着本笔记本,在认真地记录着各个画面出现的物品和风土人情。   “老师,很晚了,您该睡觉了。”吴普上去要拉着老童往外走。   “快了,等我看完这一遍,这个展位我就记录完了。”老童看起来精神奕奕,仿佛直接通宵都不会累。   吴普无奈,只能陪在旁边等着老童记录完。   老童意犹未尽地看着影像消失后出现在眼前的藏品。   吴普给老童出损主意:“等您明年收了研究生,直接布置作业让他们一天记录一个不就得了?您只要好好欣赏就成了,不用这样劳心劳力。”   老童看了吴普一眼,意思是“你马上就是我的研究生了”。   吴普笑眯眯:“我记性好,记录起来很快的。”   老童没再多说,收起笔记本跟着吴普往回走。   接下来两天吴普面试了几拨人,正式雇佣了一批博物馆员工。   这批员工主要负责对外事宜,住处安排在方便走员工通道的东院。   其中有几个是清阳村被家里喊回来的年轻人,他们选择回家住,多领一笔博物馆发的住房补贴。   村支书热情地带着村民们过来帮忙清整博物馆周围的空地,腾出位置来给游客们当停车场。   就算条件不是特别好,至少得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让人来了还想来!   吴普感激地和他们说起七夕节的安排,有些觉得他们这边这么远可能不会有人来,立刻拍着胸脯表示到时候一定拖家带口地来捧场,绝对不叫吴普白准备!   吴普笑着说:“到时候每家给带个瓜,可以一家人一起学着雕瓜花,选的瓜最好肉厚一点,不要太大,西瓜、南瓜、冬瓜、甜瓜、木瓜都可以。”   村支书表示自己马上就通知下去。   博物馆里的广场已经布置好,广场两边挂好了旌旗与灯笼,彩楼也妆点得十分引人注目,一看就会是深受游客喜爱的拍照点。   灯笼全是纯手工制作,由苏轼他们负责回忆样式,木匠领着其他人的动手做出来。   几天下来他们做了少说也有几百个灯笼,配上吴普网购回来的电子蜡烛,过个七夕足够了。   散场时还能让游客们猜个灯谜,摘下灯笼带回家。   可惜时间有限,只能做出最普通的灯笼样式,做不了复杂的宫灯。   要是从现在筹备到中秋,倒是可以把中秋灯会办得热热闹闹。   吴普听了木匠的遗憾,马上想到该怎么安排他们了,二话不说给他们下了订单:中秋灯会就交给你们了!   苏轼:“…………”   苏轼觉得吧,最好不要在吴普面前瞎感慨。   一切准备就绪,吴普总算是从忙碌状态中解放出来。   可吴普还没来得及好好歇会,又接到了骆老爷子的电话。   骆老爷子说:“你奶奶今晚就要到机场了,你去给她接机吧,让你们博物馆的司机把两台运输车开过去。你奶奶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批她在海外拍卖回来的藏品。”   提到这个,骆老爷子就有点来气。   因为那姓霍的家伙在电话里嘲讽他舍不得给孙子好东西,都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金盒玉盒!   他手头难道没有好东西吗?   也就吴普这小子没和他要,他才没有给。   现在弄得好像他给不起似的!   骆老爷子忍不住诋毁老对头:“那个姓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可别被他蒙骗了去。”   吴普笑了:“好。”   挂了电话,吴普把博物馆的事托付给周鞅和苏轼,开车去机场接人。   一路上,吴普顺便给吴爸吴妈打了个电话,和他们说起自己马上要见到亲生奶奶的事。   吴爸吴妈知晓了当年丧子之痛对许奶奶的打击,叮嘱道:“你要好好接待她老人家,别让她伤心。”   吴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突然多了一大串亲戚,吴普也在思索和谐的相处之道。   不过总得见过了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对方。   从骆老爷子电话里的只言片语来看,他亲奶奶再嫁的人怕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想来他奶奶不仅人好,长得也一定很好。   吴普想想自己生父的帅气结婚照,觉得亲爹肯定随的娘。   可惜他也是随的他娘,他奶奶见了他也许不会有太亲切的感觉。   吴普琢磨了一会,又开始骚扰系统:【作为人工智能,你应该会开车吧?】   系统:【…………】   系统:【目前华夏法律不允许真正意义上的无人驾驶上路,司机长时间不握方向盘将会扣6分,罚款200。】   吴普由衷赞叹:【学法知法懂法,新时代好系统。】   系统:【…………】   系统闭麦,不想搭理吴普。   世界上怎么会有吴普这样的宿主啊!   吴普领着司机把车开到机场,和骆老爷子安排在机场的对接人一联系,顺利把车开进去接人和藏品。   吴普把车停好,就看到有位身子笔挺的老者牵着一位女士走下飞机。   哪怕已经六十出头,那位女士看起来仍有一种令人一眼心动的气质。   她眉眼有种十分典雅的古典美,这种美丽不会因为岁月侵蚀而褪色,反倒逐渐地沉淀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沉静又内敛。   只远远地望过去,就能想象出当年她是怎么样的美人。   难怪她的前半生的遭遇那么地坎坷。   她绝不是那种徘徊在几个男人之间的多情人,可男人这种生物总是野心勃勃,看到美丽的人、美好的事物就想要据为己有。   如果得不到,他们甚至会想要毁掉。   想来当初那个雇凶杀死自己侄儿的骆家小叔子,想来就是这种自作多情又丧心病狂的人。   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看起来倒是个气度不凡的老者,看得出年轻时肯定也长得很帅。   吴普停步看着正在下飞机的夫妻俩。   许奶奶从舷梯上下来,也止住了脚步。   吴普想了想,迈步走上前,有些迟疑地开口喊人:“奶奶?”   许奶奶听着这声错过了许多年的叫唤,望着吴普年轻而富有朝气的脸庞倏然落下泪来。 第28章   机场到底是公众场合,吴普把人领到几辆车前,对许奶奶说道:“因为爷爷说需要运输文物,我开文物运输车过来的,不过爷爷有安排别的车,您看您想坐什么车?”   许奶奶说道:“我和你坐一起。”   霍老先生脸色不大好看,有点后悔把国内的事交给那姓骆的安排。   吴普那辆车看起来倒是还行,就是后头得装文物,前面只有副驾座空着,只能做一个人。   这小子真不会做人!   吴普说道:“爷爷给你们安排了酒店,不过我住在博物馆那边,往来可能不太方便。您看您要不要也住到博物馆那边去?”   “好。”许奶奶完全是吴普说什么是什么。   霍老先生看着吴普的眼神很不友善,可在许奶奶询问般看过来时,他又瞬间变脸,一派慈爱地对吴普说道:“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吴普注意到霍老先生的神色变化,大致摸清了这位继爷爷是什么性情。他笑眯眯地说:“自家人的事,怎么能算麻烦?”   霍老先生脸皮抽了抽。   许奶奶哪里看得出丈夫和孙子之间的明刀暗枪,只觉吴普这话说得在理,欢欣地点头:“对,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她下意识地抓紧吴普的手,生怕眼前的小孩儿是她的幻觉,一眨眼就会消失不见。   吴普见霍老先生脸色乌漆嘛黑,没再逗着他玩。他看着被人小心翼翼搬下飞机的文物运输箱被搬上车,转头问道:“这些东西是要捐赠到我们博物馆吗?”   “对,这是我们送给你的见面礼。”霍老先生点头,并且着重强调“我们”两个字。   许奶奶买文物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留下珍贵的研究资料,并且用更好的条件保护好它们。   她本来就想着找机会把它们送回国内。   既然博物馆被自己孙子接手,许奶奶当然是优先把它们转送给孙子。   霍老先生询问:“听说你们博物馆的藏品大多还是放在骆氏总部那边,这些藏品也是先送到那边的仓库里去吗?”   要是这些藏品出了差错,许奶奶肯定会很伤心,所以霍老先生的态度还是很慎重的。   吴普笑道:“其实我们博物馆的仓库也修好了,可以直接送到博物馆那边去造册登记。”   这批东西早到几天,吴普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要知道清阳博物馆那边太偏僻,又没什么安保措施,大批文物放到那边别说护养了,连会不会被盗都是问题。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博物馆的安防系统已经改造完毕,表面看没什么特别之处,实际上只要不是遭遇空袭之类的,博物馆基本都能抵御。   其实现在一号馆底下的文物仓库就加固得跟防空洞似的,一般空袭也炸不坏它。   可以说它除了没有军队守卫之外,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博物馆了。   何况就算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有系统来给他通风报信。   所以吴普现在有信心接手大批藏品。   之所以没去骆氏总部把藏品全运过来,那不是觉得那太不要脸了吗?   许奶奶拍板定案:“那就直接去博物馆那边。”   霍老先生听了祖孙二人的对话,脸色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能不去骆氏那边,自然是不去最好。   两个人都各自成家这么多年了,再见面有什么意思?   不如不见!   吴普径直领着许奶奶夫妻俩和尾随在后的小车队浩浩荡荡地前往博物馆。   多亏当初这个园子是想着要大要敞亮去的,客房林林总总能有几十间,要不然里头已经先后住了苏轼他们四个人,根本就不够住!   吴普把人安顿好,又去安顿藏品。   许奶奶还不想睡,跟着吴普一起去了一号馆的地下仓库,看着训练有素的随行人员把藏品一箱接一箱地往里搬。   许奶奶观察着地下仓库。   这个地下仓库目前虽然空空荡荡,各项设施却十分齐备,藏品刚入库就能在控制台上显示出位置所在,可以说智能无比。   许奶奶不由和吴普感慨:“这里的设备挺不错。”   吴普讲起了大实话:“都是我的一个朋友无偿捐助的,它手头有许多先进技术。”   许奶奶说道:“这样的朋友很珍贵,你要好好珍惜。”   吴普连连点头:“它一向是表面冷酷,心肠火热。每次我想做什么,它嘴里说不行,实际上总是热心帮我实现。”   表面冷酷心肠火热的系统:【……】   吴普领着许奶奶看完藏品入库,就劝许奶奶早点睡。   明天博物馆开馆,又有七夕活动,今晚得好好休息,明天才有从早玩到晚的劲头。   许奶奶现在很听得进吴普的话,随着吴普回居住区睡觉去了。   吴普这边舒舒服服地进入梦乡,骆老爷子那边却是状似无意地在骆氏总部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才接到消息说人和藏品都被吴普直接接去博物馆了。   骆老爷子一阵默然。   他倒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人都回来了,不看上一眼总觉得不是滋味。   没想到吴普这小子这么不上道,居然直接把人带回博物馆去了!   想到吴普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骆老爷子心里总觉得这个孙子不是那么简单。   要知道吴普认回骆家还不到一个月,吴普到底哪里请来那么多奇人异事、又是怎么弄出那么多点题的全息影像?   那样超前的全息投影技术,骆氏自己手头都没有。   别人都说他们骆家藏得真深,甚至连儿孙里头都有人跑来旁敲侧推问是不是他私底下送了吴普技术。   只有骆老爷子知道,他也不知道吴普嘴里那个给他提供技术支持的朋友到底是谁。   即便心里疑虑重重,骆老爷子还是巧妙使用忽悠大法,在所有人面前不承认也不否认,算是帮吴普这个孙子挡下了不少窥探的目光。   目前两边还不算特别亲近,谁都不可能开诚布公。   相信以后吴普如果遇到需要向他求援的难题,应该就会向他透露一部分实情。   这事儿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   看看这臭小子,开馆都不请他这个亲爷爷过去看看,简直不像话!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对老陈说道:“走了,回去了。”   老陈笑着跟在骆老爷子离开。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老爷子对待儿孙的态度越发冷峻,有时候十分地不近人情,家里的小辈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   现在认回了吴普,老爷子虽然老是被惹得气闷不已,整个人却活泛了不少。   骆老爷子那点别别扭扭的心思,吴普自然是不知晓的。   第二日天还没亮,吴普就早早起来锻炼。   等他回来时,许奶奶正坐在曲水池边撸猫,她膝上抱着一只,脚边蹲着两只,还有几只在她前面的空地上跳来抱去地玩耍,看起来热闹得很。   霍老先生在边上一脸警惕地看着那几只猫,生怕它们暴起抓挠许奶奶。   吴普一看就觉得自己爱撸猫的基因可能是许奶奶遗传过来的。   “奶奶你们怎么起这么早?”吴普一边说着一边往兜里一摸,摸出几颗猫粮逗猫玩,成功把三花猫吸引到自己身边来。   “人老了就觉少,到点就睡不着了。”许奶奶笑着答完,又问吴普:“这几只猫都是你养的?”   吴普摇头:“不是,是把博物馆当家的一家七口,我过来后想办法把它们喂熟了,才将它们引过来这边养。”   祖孙俩一起撸了会猫,感觉又亲近了许多。   吴普招呼他们去吃早餐。   才这么几天的功夫,元娘她们已经掌握了现代食材的料理方法。   一开始她们还舍不得用白面,后来知道这边白面便宜得很,她们才大胆地动手揉面擀面。   比起在外面满大街的速食面条,元娘她们手工擀出来的面条可就劲道多了,随便做点浇头都能让吴普痛痛快快地吃上两大碗。   再加上新请来的两个厨师坐镇,吴普现在已经不用进厨房了。   一顿早饭吃完,博物馆也马上要开馆。   吴普没准备搞什么开馆仪式,所以也没想着通知亲朋好友过来热场子。   结果一大早张正豪就过来了,还带着一群还在首都的同学,个个都穿着同款T恤不说,还从系里顺了些志愿者袖章,瞧着贼拉整齐。   吴普过去开门时捶了张正豪一拳,责备道:“你们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张正豪说:“提前说哪有惊喜。你也真是的,开馆都不喊我们过来帮忙,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吴普笑着把他们从员工通道往里面引:“放的票不多,开馆也没什么事,把你们喊过来说不准工作人员都比游客多了。都吃了吗?”   “吃了。”张正豪说,“没事干正好,就当我们拿免费票来参观了。”   其他人也表示自己就是蹭票来的。   吴普知道他们是好意来帮忙,正要领他们去一号馆熟悉熟悉环境,又接到骆薇的电话,说她们买了花篮庆贺博物馆开馆,二堂哥骆启还派了一辆餐车和一辆甜品车过来当贺礼,现在马上就要到了,让他出去看看怎么安排。   吴普和骆薇她们还不算熟。   听到骆薇她们特意买了花篮送来,吴普有些意外。他谢道:“让你们破费了。”   吴普让张正豪先把人带去一号馆,他得去门口一趟。   吴普边往外走边打电话给送了两辆移动餐车过来的二堂哥骆启道谢。   骆启笑道:“人只借你一天,食材也只准备了一天的份,以后你得自己请人了。”   “那是自然,我脸皮还没那么厚,连人也给留下。”吴普笑眯眯地和骆启聊了一路,走到门口才发现不仅有堂兄弟姐妹们送的花篮,还有许多亲朋好友陆续派人千里迢迢送了些许心意过来,瞧着跟连成了一道花墙似的。   也许是不想给吴普添乱,很多负责来送开业花篮的人都是放下就跑,根本不给吴普反应的时间。   吴普都不知道自己认识这么多人。   眼瞅着是没法一一道谢了,吴普只能把两辆餐车安排到广场上,分别给餐车上的厨师和帮厨都给塞了个开馆红包。   数额不大,图个吉利。   许奶奶知道吴普今天会很忙,虽然没去打扰他,却还是忍不住让人出去打听外面的情况。   得知门口的热闹,霍老先生说道:“看不出来,这小子人脉还挺广。”   虽说花篮不值什么钱,可一般交情没到那份上也不会特意派人掐着点送来。   看上头的署名,除了骆家那些小辈之外竟还有许多各行各业的成功人物,比如鼎荣集团的董事长。   这种层次的人一般学生想接触都接触不到的,更别提让对方主动送花篮过来祝贺开业了。   许奶奶笑着说道:“他是个为人赤诚的孩子,别人自然也对他真心以待。”   霍老先生想到刚见面时那小子有意无意地让他憋闷了几回,总觉得吴普算不上“为人赤诚”。   那小子鬼精鬼精的! 第29章   王小麟成功拿到苏轼给的内部票,一大早就背着吉他让司机把他送去清阳博物馆。   这天早上难得家里人都在。   见王小麟早早要出门,王父王母皱起眉头,不赞同地说道:“放假也别一天到晚只想着玩,你看看你哥,他跟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参加竞赛了,哪像你整天抱着把吉他瞎弹!”   哥哥王麒也抬起头看他一眼,目光里同样有着不赞同:“就算要出门也该吃过早餐再去。”   王小麟说:“听你们说话就听饱了,不吃了。”   王父王母气结。   王小麟郁闷了一路,等下车发现路上车子不好进,就让司机先回去,晚上再来接自己。   司机也觉得稀奇,这么远的地方居然早早停了这么多车,看来这个博物馆还挺吸引人。   王小麟挥别司机,想着一路走过去挺无聊,索性打开手机登陆吉他大王的号开了直播。   王小麟粉丝不少,看见开播麻溜点进来。   “今天我和东坡先生约了见面。”王小麟和粉丝交流起来,“我本来觉得自己今天起挺早了,没想到到了附近的村口车就开不动了,所以我决定下车走路过去。”   王小麟把镜头转向前方还算平坦宽敞的道路,让大伙看看前面人来车往的热闹情景。   有些人是打车过来的,人下了车,车就开走了。   前面不好转弯,所以清阳村这个路口就成了上下车的点。   王小麟一边和粉丝瞎扯一边往前走,没走多远就看到几个同样开着直播的同行在前面驻足,似乎在给粉丝拍某个花篮上的祝贺语。   “大王也去,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粉丝们立刻怂恿王小麟过去凑热闹。   王小麟走过去,人和镜头一起看向那个引起不少人关注的花篮。   花篮都是专业人士搞的,无非是几种象征着红红火火的花,这个也不例外。   比较引人注目的是上头别着的贺卡底下有落款,那落款赫然写着“林鼎荣”。   “同名同姓吗?”王小麟好奇地给粉丝们介绍了一番,说这林鼎荣是鼎荣集团的始创人,财富榜上紧挨着骆家那位老爷子,两家都是财富榜常青树,不时相互超车。   粉丝们总算明白刚才为什么那么多人围着这个花篮猛拍了,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这位吴馆长到底什么来头啊,林董亲自给他送开业花篮!”   “对啊,这么年轻就当博物馆馆长,本身就很不可思议,没听说过哪家特别出名的姓吴的啊。”   “我去别的直播间调查了一下,大王你快往前走,去核实一下前面是不是有一溜骆氏年轻代送的花篮!”   王小麟看见直播间里的讨论,快步往前接着看其他花篮,果然看到上头有许多署名是姓骆的。   “看来传言是真的啊。”王小麟感慨,“前几天我听说骆家老爷子认回了流落在外的孙子,这博物馆又一直是骆氏名下的,所以大伙都说他直接把博物馆给了他认回来的亲孙子。”   “这剧情牛逼了,一下子转场到豪门走丢的真少爷!”   “我也听到过这个消息,前段时间的寻人悬赏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难怪馆长不仅只放三百张票,还不收门票钱,原来是背靠首富好乘凉!”   博物馆还没正式开门,王小麟就挨个把花篮上的贺卡给直播间的粉丝们亮了各相。   既然已经扒出吴普的离奇身世,大伙再看那些署名就不那么震惊了,只觉得这些人估摸着都是冲着首富来的。   有钱人和有钱人做朋友,不怎么稀奇!   王小麟在外头转悠到博物馆开馆,才老老实实排队进场。   博物馆虽说不用换纸质票,但游客们通过安检后还是拿到一张奇异的签条,设计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上面写着“近日宜尽情游玩”“近日宜勤加锻炼”之类的随机句子。   第一位游客拿到这个签条时向工作人员追问这是什么,工作人员微笑着回答:“这是安检系统随机抽取出来的签文,馆长考虑到很多人喜欢收集纸质票特意提供的参观赠品。”   游客说道:“图案挺好看的,多来几次是不是可以集齐所有签?”   工作人员点头:“每次都是随机印发,有一定的机会集齐。”   王小麟对这种集卡活动很感兴趣,探头好奇地瞅前头的人都拿到什么图样。   等终于轮到自己,王小麟迫不及待地拿到自己的签文一看,发现上面赫然写着“近日宜检查身体”。   王小麟都惊了,怎么还有这样的签文?   说起来他确实挺久没体检了,上回他父母和他哥去体检忘了捎上他,检查到一半才想起打电话喊他过去。   王小麟直接没去。   “我这算不算稀有卡?”王小麟乐滋滋地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说道:“你这应该是第一张。”   话才刚落音,后面的老哥就在那惊讶地说:“‘近日宜检查身体’,怎么还有这样的签?能不能换一张啊?”   王小麟转头和那老哥搭话:“别换了,咱这是稀有卡,进去这么多人就我们这两张,换了下回可能就抽不出来了。”   “我这卡是不是也挺稀有的,‘近日宜睡个好觉’?”一妹子加入讨论,给他们分享自己的刚拿到手的卡,“说起来我确实失眠大半个月了,就是感觉自己快猝死了才出来散散心,看看能不能改善改善睡眠。”   王小麟向来很热心,对妹子说:“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ASMR主播,听着可以助眠。还有,上次我看到套助眠操,你也试试看有没有效。”   两个人直接加了好友,王小麟刷刷刷地给妹子搜了一堆链接发过去。   不少人都通过相互看签文搭上话,三百多个游客陆陆续续进场,其中大部分都是“宜尽情游玩”,王小麟他们手里的真就成稀有卡了。   王小麟发消息给苏轼,问苏轼在哪里。   苏轼闻讯出来见他的忘年交小友,算是体验了一回现代人说的“网友见面”。   王小麟开直播用的也是原镜头,背上还背着把大大的吉他,苏轼一下子把人认了出来。   “王小友!”苏轼热情地喊了一声。   王小麟顺利和苏轼会合,两人语言上还是有一定的沟通障碍,见了面也是在手机上打字交流。   憋得有点话痨的王小麟还挺难受。   苏轼的出现却是引起了不少人侧目,很快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想要和他合影。   毕竟今天是身穿道袍的古装版东坡先生,不合个影着实可惜了!   苏轼对这样的要求来者不拒,有时还捎带上王小麟一起拍,留下了不少有趣的照片。   游客们在广场上对着彩楼猛拍了一通自拍或合影,才进入一号馆按顺序参观自己预约好的展位。   放的票不多,秩序挺好,张正豪他们这些志愿者都没什么事干,真就跟着游客们一起去体验全新的全息投影技术去了。   直播间里看到的画面终归隔着一重,亲自走进展厅才发现现场看到那些真实无比的画面有多震撼。   每个人进去后就没再出来。   许奶奶她们都进去待了很久。   要不是该吃午饭了,许奶奶怕是还不愿意从里面出来。   苏轼把王小麟带去居住区蹭饭。   吴普对这个才刚认识就给苏轼送了把吉他、甚至还手把手教会苏轼弹的小孩儿印象深刻。   现实里见到真人,比直播间里还要小一点。   大概是才初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吴普让王小麟不用客气,当自己家就成了。   一桌子人坐下吃吃喝喝,吴普不时还给许奶奶介绍自己觉得好吃的菜,谁都没拘束。   聊着聊着,王小麟想到自己进馆时抽到的那张签纸,不由掏出来问吴普:“吴馆长,你们这边怎么会有‘近日宜检查身体’这种签文?”   吴普挑了挑眉。   这个就要从系统安排的安检仪器开始。   系统搞改装都是现实购买的设备和系统出品的设备混着安装,整体都是看起来很普通实际上有点超前的配置。   比如这个安检仪器吧,看起来就跟外面的安检门差不多。   但是它有个非常超前的功能:监测游客的健康状况。   也就是说你要是有个什么毛病,从这个安检门走过去就能扫描出来。   这个功能本来是防止有人带病入场造成馆内传染,可它这种从安检门走过去就能出结果的效率有点惊人,吴普觉得最好还是别直接给人打印扫描报告。   这玩意儿拆又不能拆、挪又不能挪,原理都套不出来,批量生产就更别指望了,吴普索性改用签文的方式提醒提醒游客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反正真正到了要去医院的程度,还是得在医院做一系列专业的检查给医生当治疗依据。   听到王小麟说自己的结果是“宜检查身体”,吴普神色有些严肃地打量了王小麟好一会儿。   外行人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普认真告诫王小麟:“你回去以后得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王小麟见吴普不像在说笑,不由问道:“为什么?”   吴普说:“现在很多安检门都有测量体温的功能,我们这边的安检门要更先进一些,能扫描出游客基本的健康状态。要是它给的结果是要去检查身体,说明你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得去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王小麟不敢置信:“不是吧?过安检顶多也就三五秒,这就能扫描出问题来?”   “是有点不可思议。”吴普说,“所以我这不是没对外宣传吗?只用签文给大伙提个醒。这仪器也是第一次投入使用,我也不确定准不准确,要是你近半年没体检过,正好可以去验证一下。”   王小麟点点头。   不过来都来了,他还是想先玩个尽兴再说。   王小麟很给吴普面子:“那我约个明天的体检。”   吴普笑着招呼:“那你中午多吃点,明天要体检的话晚上就不能多吃了。”   与此同时,外面的游客也终于饥肠辘辘地走出一号馆,聚拢在移动餐车周围下单买午饭。   三百多人错峰吃喝,两辆餐车倒也还应付得来。   有人一边吃饭一边跑到网上反馈这次博物馆之旅,大多都是带上图一顿猛夸。   还有人跑回直播间表示不来可惜。   没抢到票的人怒了。   是她们不想去吗?   是馆长他不做人!   馆长根本不给她们去的机会!   馆长不给她们现场参观的机会就算了,居然还在直播间里放了一个关于七夕的片子!   那片子一开始趣味盎然。   不仅讲了金子是怎么形成的,还讲了很多有趣的七夕风俗,她们跟着片子过了几个古色古香、原汁原味的七夕。   更重要的是,片子里那个小姑娘主角超可爱超懂事的。   每次看到她因为蛛网不圆伤心得眼眶红红,她们都想把小姑娘抱起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是!   馆长他不做人啊!   他又又又又安排了一个悲剧结尾!   小姑娘第一次等到了圆圆的蛛网,病却没能好起来!   才刚被小姑娘笑得心都快化掉的观众们,看到结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30章   对于别人的谴责声,吴普是一概不听的,他从小到大没少挨骂。   比如练书法,他那会儿是觉得“写几个字就能比赛赚钱好容易”。   吴普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古人不都说“仓廪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他们家一直都只是普通家庭,偏偏他自己的爱好又贼多,可不得先搞定物质基础再想别的!   就是他书法老师听了他的真实想法差点没气死,还是他鞍前马后哄了很久才慢慢消的气。   至于他整天搞东搞西成绩却遥遥领先、气得同学要么视他为一生之敌要么躲着偷偷哭的次数,那更是多不胜数。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总不能故意考不好回家找打,那是受虐狂才会干的傻事吧?   好好学习,那是为了更好地搞东搞西!   吴普感觉自己对人还是很友好的,要是遇到真正的天才,那才是方方面面都让人明白什么叫碾压。   比如吴普以前一个同学就是这样,人看书是真的一遍就会,从小学起就参加各种竞赛,乐器什么的也抬手就来,堪称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现在核心期刊都上不知道多少篇了!   吃过饭后,吴普总算是腾出空来陪着许奶奶去逛展厅。   王小麒觉得博物馆很有趣,但还是对奔雷更感兴趣,屁颠屁颠跟着苏轼去摸了把奔雷,才去看宇文恺画图。   宇文恺不像苏轼,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他以前就爱闭门读书绘图,现在也一样,就算外面诱惑再多,他也更喜欢琢磨怎么开发博物馆的后山一带。   见苏轼两人过来了,宇文恺停笔要招呼他们,苏轼立刻说:“不用搭理我们,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宇文恺想了想,点点头,继续绘制图纸,丝毫不关心外面的热闹喧哗。   王小麟看着看着,心里也莫名平静下来。   有人骂他“一点屁事都要写成歌哗众取宠”,他其实也知道自己的歌挺没营养,可他这个年纪能看到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事了。   他在现实里和家里人相处得不怎么样,上网就特别喜欢分享生活里那“一点屁事”。   说实话,要不是玩上了吉他和直播,他都不知道自己闲着是不是拿着钱跑出去和人通宵唱K飙车打游戏,甚至跑去碰那些大家都知道不该碰的东西。   他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我们去弹吉他吧。”王小麟凑近和苏轼说话,同时手里比了个弹吉他的动作。   有研究表明,人类在面对面交流过程中文字的作用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十,剩下的基本由语调和肢体语言补足。   苏轼看着王小麟连说带比划,一下子会意,跟王小麟面对面学吉他去。   转眼到了夜里,直播间里的片子早就播完了,无人机飞到广场上等候夜幕降临。   夜色渐深,张正豪这些志愿者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们挨个把灯笼上别的电子蜡烛摁亮,让整个广场笼罩在温暖的橘黄灯光之中。   乞巧楼中央的灯尤其明亮,作为主要光源照亮了广场前的空地。   志愿者里头有主持过学校晚会的妹子,主动请缨拿起话筒报流程。   这次过来参观的游客除了实在有急事的,基本都留下来等活动开始。   姚桃桃和她爷爷一直蹲在直播间,幸运地抢到了两张票。   她们爷孙俩蹭另一个幸运抢到票的学校讲师的车过来玩,听说晚上还有活动自然都不愿意走,打定主意要留到活动结束再回家。   到了夜里七点,清阳村的村民们就陆续入场。   他们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录入,还没拿到身份证的小孩也可以报户口本上的身份证号过安检,这是一上户口就有的。   比较让游客们好奇的是,这些村民基本每家人都带了一两个瓜过来。   瓜的种类各不相同,看得出来都是精挑细选过的,个个都长得圆润漂亮。   他们也是头一次到清阳博物馆里面来,一入内都左右张望,觉得里头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小孩子们自然第一时间被挂满彩缎和灯笼的乞巧楼吸引住目光,挣开父母或者爷爷奶奶的手齐齐往乞巧楼方向奔去,嘴里发出“哇哇哇哇”的惊呼声。   平时遇到大吵大闹的熊孩子,大伙都会觉得很烦人。   可这会儿看到这些小孩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眼前的乞巧楼,眼底映满璀璨的灯光,谁都生不出厌烦的感觉来。   反而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仰起头看着灿耀夺目的乞巧楼。   仿佛跨越漫长时空看到当初家家户户相聚庭院、拜月乞巧的场景。   大户人家会结起高高的乞巧楼、挂起大大的灯笼,邀上相熟的亲朋好友,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小辈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再满含期许地看着女孩儿们遥拜双星、穿针斗巧。   小门小户也不甘落后,即便家中弄不起乞巧楼,她们也会让家里人齐聚一堂做一样的事。   针线谁家没有?星星月亮谁家看不见?   人都到齐了,志愿者就指引着家长带着小孩子坐下来,在小绣娘她们的演示之下学着雕瓜花。   乞巧要的是“巧”,所以能展示出姑娘家手巧的事情都会拿出来比拼一下,雕瓜花就是其中之一。   两个小绣娘本就是吃巧手饭的,从小也没少拿这个练手。   镜头之下,她们一左一右地坐在那儿演示,动作看起来很整齐,雕出来的花样各不相同,但都是些容易上手的吉祥图样。   现在很多小孩动手能力不强,往往削个水果都让人提心吊胆,像她们这样从小就被送去学刺绣并被告知以后要以此谋生的人少之又少。   看着她们娴熟的动作,观众们既觉得赏心悦目,又有点好奇:她们家长怎么放心让她们学这个?   到了清阳村的孩子们,学起来就没那么顺利了。   年纪小的基本是父母或者爷爷奶奶替他们动手。   年纪大点的倒是能自己拿刻刀了,但技巧一时半会很难掌握,所以雕出来的瓜花只堪堪能看出形状,根本没法和两个小绣娘的成品比。   但是小孩子们都玩得很高兴,游客们也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两个小绣娘演示完也没闲着,接着雕起了难度更高的图样,什么鹊桥相会、嫦娥奔月,在她们手底下都轻轻松松成型,引得不少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要是没兴趣当观众,可以去亲自去体验下棋、投壶、做灯笼、拜双星、穿针斗巧等等项目,全都是感兴趣就能到摊位前动手的。   实在不行,还能继续泡在一号馆参观白天没来得及看的展位。   一时间整个博物馆热闹非凡,游客们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拍照,或捋起袖子参加七夕活动,或独自欣赏每件展品背后的故事,每个人都非常珍惜这一次难得的参观机会。   毕竟也不知道下次要什么时候才能抢到票。   自由活动时间持续了约莫一小时,主持人就宣布今天的表演节目要开始了。   王小麟先友情出场帮忙暖场,自弹自唱嗨歌一曲《睡觉睡到自然醒》,唱出了不知多少人的简单梦想:每天睡满八小时。   有学得快的都快跟着唱了。   接着大家最熟悉的苏轼也上来了,他被王小麟带动了情绪,跑上去唱了首秦观的《鹊桥仙》。   弹幕里有人开始考证《鹊桥仙》的写作时间,一拨人表示苏轼不可能知道这首词,一拨人则表示“好听就完事”。   确实很好听。   四十多岁的人,声音里总是比十四岁的半大少年多几分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深沉,更能唱得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豁然。   这和《水调歌头》又是不同的感觉。   不少人当场表示循环曲目又多一首!   最后上场的就是韩娥了。   韩娥一开始不是很习惯用现代设备,不过练习了几天也适应过来了。   她开腔的那一瞬间,空灵清透的嗓音击中了所有人的耳膜,更击中了所有人的心。   听她唱到“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恨不能替歌中的织女擦掉眼泪。   等到最后那句“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被唱出来,所有人满心怅然之余又发现这首古诗实在太短太短了,怎么加起来才八句?!   她们可以听八十句!!!   哪怕现场和直播间“再来一首”的呼声再高,韩娥还是唱完就退场回了居住区,俨然像是个下班时间一到就马上走人的社畜。   只留给听众们无限的惆怅和失落。   接下来就是周鞅带着几个专业人士教孩子和游客们找牛郎星和织女星。   一系列丰富多样的七夕活动体验完了,游客们都后悔没带上自家孩子或者亲戚家孩子一起来!   早知道很多活动亲子优先的话,她们肯定得来个“无中生子”。   由于博物馆离市区太远,七夕活动只进行到九点。   小孩子玩得开心,临走时还一人得了一个灯笼,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跟着大人回家去。   游客们却是意犹未尽,恨不能住在博物馆不走。   要不是怕进黑名单,他们真想耍赖!   吴普关直播间前放出了未来几天的票,方便游客安排参观时间。   今天跟着直播间云游了一天的观众们这次有经验了,二话不说冲进去开抢。   吴普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放票的事,开始挨个送客。   张正豪负责组织志愿者回校,务必一个都不落下,开开心心出来,平平安安回去。   吴普再次向志愿者们道谢,表示下次再找个人少点的时间带他们好好逛逛博物馆。   送完张正豪,吴普又陪苏轼送王小麟离开,充当他们之间的义务翻译。   王小麟背着吉他和苏轼话别:“等我去体检完要是没什么事,再过来找你玩儿。要是真有什么事,我就治好再来找你玩!”   苏轼说道:“行,不过到时候我不一定在。”   王小麟说:“没事,那就网上联系!”   苏轼点点头,没与这位忘年交说自己到时候可能不能上网这种扫兴话。   苏轼笑道:“好好保重身体,小小年纪的,别比我还孱弱,上山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下回你再过来我要是还在这里,我就带你去爬后山,我们到山顶弹吉他去。”   吴普把苏轼的话转述给王小麟。   王小麟高兴地答应下来:“好,一言为定!”   他才不会菜到爬不动山呢!   吴普和苏轼一起把王小麟送走,总算可以闲下来了。   想想今天一整天的繁忙,吴普只能庆幸博物馆不是每天都搞活动。   平时只要自己别没事找事,博物馆的生活节奏还是很徐缓很轻松的。   吴普和苏轼一起踏着月色往回走,算算时间,发现苏轼过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他问苏轼:“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快要回去了?”   这几天苏轼已经有意无意地提起过几次“到时候我不一定在”。   苏轼说道:“是有点,这几天睡醒后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   吴普知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笑着说道:“那今晚我陪你喝两杯,让你尝尝这边的好酒。”   古时的读书人就没有不好酒的,那时候的酒精浓度不高,所以一个两个写诗时都写得豪气干云,听起来酒量奇高。   实际上喝的大多是米酒和果酒这些酿造酒,酒精浓度高的蒸馏酒非常少,估摸着度数基本在十度以下。   可不就是能喝到通宵达旦才“酒意微醺”。   也不知苏轼真实酒量到底好不好。   苏轼不知道吴普在心里怀疑他的酒量,听到吴普喝两杯的提议后两眼一亮:“那敢情好,我们这就去喝!”   吴普笑道:“我酒量不太行,一会我们叫上宇文恺一起,说不准他会好一些。”   苏轼连连点头,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明显是迫不及待要大醉一场了。   可乐雪碧喝着虽然新鲜,但酒才是成年人的心头好! 第31章   吴普和苏轼相邀,宇文恺自是一口应下。   两人到曲水池边坐定,吴普领着两个书童去取酒。   吴普本人不爱喝酒,顶多只是做菜时放上一点。今天骆启他们给送来不少好酒,正好拿出来投喂苏轼。   吴普捧着酒回来,就见苏轼和宇文恺坐在月下闲聊,看起来很有那么一点名士风流的味道。   他走近一看,就见到苏轼竟是在教宇文恺玩手机。   吴普:“…………”   苏轼见吴普回来,笑着说道:“想来我马上要回去了,手机就让安乐兄帮忙保管好了。”他还叮嘱宇文恺,“要是那位王小友找我,你就跟他说我下次回来再联系他。”   吴普对这个安排没意见。   虽说系统表示已经给苏轼他们整了合法身份,但反复办新卡还是有点麻烦,宇文恺又没表现出苏轼那样的好奇心,所以吴普也没给宇文恺准备这个。   他们愿意偶尔凑合着共用当然最好。   苏轼托付完自己的手机,注意力立刻被吴普带来的酒吸引了。   骆启他们不知晓吴普喜欢什么酒,所以各种酒都有送一两瓶,还都是难得的好酒。   吴普从度数浅的给苏轼他们倒起,苏轼他们喝着觉得滋味好极了,却是没觉得比以前的酒烈多少。   结果等吴普慢慢开始给他们喝浓度高的酒,他们舌头很快就大了起来,压根没有喝醉酒后诗兴大发的情况发生。   看来得是李白来了,才能酒后诗百篇!   苏轼丝毫没察觉吴普的失望,他烈酒喝上头了,抱来把吉他对宇文恺说道:“有人说隋唐歌舞是一绝,我给你弹一曲,你跳给我看看。”   宇文恺许是也喝多了,竟一口答应下来。   人喝醉了,手和脚步都是不稳的,于是苏轼弹的调子不成调,宇文恺踩的舞步不成舞,弹唱的、踏舞的瞧着都十分滑稽。   要是认真看认真听的话,眼睛耳朵都挺受罪。   吴普还是很有良心的,没把苏轼两人狂性大发、载歌载舞的画面拍下来。   有些东西,还是独自欣赏就好!   吴普也喝了点酒,和两书童一起把两个醉鬼安顿好,自己也早早睡下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吴普收到系统的提示,说苏轼的召唤已经结束,已经在醉梦中回到北宋。   他还是第一次把人送走,打开苏轼那张卡一看,发现里头依然是乌台诗案的状态,只不过已经从“无所事事”变成“分身乏术”。   估摸着是乌台诗案期间苏辙他们有了动作,苏轼要回去写点诗抒发抒发自己的痛苦和挣扎了。   吴普把卡收了起来,去看看宇文恺的情况。   宇文恺酒品还挺好,醉倒后睡得很沉,没吐得到处都是,也没说什么梦话。   吴普没再多留,溜达出去调出售票页面看了眼,发现票都被预约光了,麻溜给昨天正式上岗的员工拉了个群,发了个红包让她们接下来好好干,有什么事情再找他处理。   忙活完正事,吴普总算是腾出空来陪许奶奶她们了。   赶巧许奶奶的喜好和他专业一致,吴普直接跟着许奶奶泡博物馆。   到了博物馆闭馆的时段,吴普才把一号馆清场,取出许奶奶带回来的文物接收溯源影像。   比较让吴普在意的是其中一个珊瑚笔架。   这笔架是传世的宋朝文物。   一开始珊瑚笔架被个文人入手,这文人瞧着还是个宋朝官员,格外喜欢这个珊瑚笔架,一直摆在自己案头赏玩,甚至还吟诗一首,表示它真是“柔条钻火树,丽景夺星旄”。   他家里的晚辈见他尤其喜爱这件宝贝,想出个损主意:每次缺钱就找机会偷偷把珊瑚笔架给藏了起来,逼得他出十千文在家里“悬赏”。   也不知这人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反正这些晚辈每次都能顺利拿到钱。   吴普看完这一段,就想起来了。   这人应该叫钱惟演,是欧阳修的某任上司,甚至还对他有知遇之恩。   所以欧阳修晚年写《归田录》回忆往事、记录生平遇到的一些趣闻,便把一些关于钱惟演的趣事记了进去。   里头就有关于钱惟演这件“珊瑚笔格”的记载。   只不过钱惟演这人名声不太好,谁得势就依附谁,偶尔还要回踩依附过的人两脚,同时代的寇准直接说他是“佞人也”。   吴普继续往下看。   钱惟演还是混得挺好的,他孙子娶了宋仁宗的公主。   靖康之难后,这位公主侥幸没被掳走,跟着宋高宗一起南迁,但是生活变得有些拮据。   于是他们夫妻俩把钱惟演心爱的珊瑚笔架卖给了一位赵家宗亲:热爱收集珊瑚藏品的濮王后代赵仲湜。   自家人买卖起来自然就没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   大伙都穷,也就是赵仲湜和皇帝关系好,大部分家当本身又在南边,这才有钱可以挥霍。   公主刚南迁时没什么钱,没怎么犹豫就把珊瑚笔架卖给了这位侄子。   赵仲湜十分喜爱这件珊瑚笔架,珍藏了很久,不时拿出来把玩。   本来吴普捋关系捋得有点发愁,结果又看到有天赵仲湜又把珊瑚笔架给了自己儿子。   这儿子排行不前不后,平时没多大存在感,但这次他竟挑中个再嫁的孤女当续弦。   赵仲湜想着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得喊过来问问话的。   父子俩坐下一交谈,吴普才知道这人是谁——   这人是赵士程!   他就是《钗头凤》故事里的第三个人:陆游前妻的再嫁对象。   赵士程和陆游是表亲。   陆游姨母嫁到了钱家,正好是赵士程那位姨祖母公主的儿媳。   两边自然也算是连亲带故,见了面能称兄道弟的那种。   赵士程和陆游平日里经常往来。   他从陆游口中知晓他们和离的原因,心中十分惋惜。   正好他已丧妻,左右都是要续弦的,便准备向唐家提亲迎娶唐氏。   陆游和唐氏离异的原因也着实令人唏嘘。   陆游前两年去临安应试,结果他年少气盛,在应试文章里针砭时弊、痛斥奸佞误国,和主和派大唱反调,触怒了当时的丞相秦桧。   最后自然是落第归家。   陆母这时候做主替他娶了妻。   她妻子唐氏乃是南陵令唐意之女,父母亡故后唐氏无亲无故,只能前来山阴投奔姑母。   也就是陆游母亲。   唐氏与陆游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一直非常好。   这次陆游因为触怒秦桧而科举失意,陆母本想让他先成家再立业。   结果有次陆母听到夫妻二人一起讨论朝廷诸事,言语间皆是对秦桧等人的口诛笔伐。   原来唐氏虽是女子,却聪敏多思。   她和陆游一样对秦桧等主和派非常不喜,不仅不劝着陆游低头,还时常与他一起展望朝廷何时能收复失地。   这种主张在当时很难走科举路子杀出重围。   陆母从此对唐氏越发不喜,觉得这样下去即使陆游再去应试也没办法出头。   后来许多大大小小的事凑到一起,陆母就决定拆了这桩自己一手促成的婚事。   当时的读书人讲究以孝治天下,有“百善孝为先”之说。   比如苏轼的乌台诗案其实就和“孝”字有关。   当时有个“新党”李定被人扒出生母死了他没服孝,差点把官给丢了。   李定声称,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他生母。   他生母仇氏也是个厉害人物。   据说她先嫁了个人,生下了和尚佛印,苏轼后来的好朋友(之一)。   接着仇氏辗转成了李家的妾室,生下李定后又被赶走。   最后仇氏离开李家到了郜家,又生下个叫做郜六的女儿。郜六后来艺名蔡奴,成了有名的“粉头”,也就是当时的名伎。   所以说仇氏一生生了三个同母异父的孩子,三个都在正史或野史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亲妈的经历这么丰富多彩,李定可不就是能咬死说自己不知晓仇氏就是自己生母吗?   这么多年过去,李定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已经无从探究。   关键就在于苏轼正好在这时候写了首诗歌颂另一个孝子。   苏轼什么人啊,当时的文坛扛把子,新作一出来连皇帝和太后都要追读的。   新诗一写出来,可不就是引发一大片议论?   旧党纷纷拿着苏轼这诗对着李定指指点点: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   李定一听,好你个苏轼,你我一无怨二无仇,你居然这样对我!   李定当下就把这仇记下了。   后来新党要合伙搞苏轼,他麻溜掏钱买了苏轼文集、发挥自己的解读才华卖力地找罪证,差点快把苏轼摁死在乌台大狱里!   所以说,“孝道”在当时可以作为攻讦政敌的武器,想要当官的话绝对不能落下个不孝的把柄。   要不然你文采再出众、你办事能力再强,也没有出头之日。   陆游是个满腔报国之心的人,从懂事起就决心要走仕途,并为此辛勤读书。   这种情况下,陆母要让他和离,他即便再伤心也只能和唐氏分开。   唐氏也伤心,但她同样想要陆游出仕为官,实现北定中原的抱负。   她与陆游含泪分别。   赵士程觉得唐氏这女子与他见过的其他姑娘都不一样,便提出想要娶她为妻。   赵仲湜听儿子说完事情原委,知他是真心想娶唐氏为妻,应允了这桩婚事,顺手把珊瑚笔架赐给他当续弦贺礼。   赵士程如愿把唐氏娶回了家。   两人成了夫妻后没再提及过陆游,只时常并坐案前教导儿女或者读书习字。   转眼又过了几年,他们夫妻俩坐在珊瑚笔架前再一次聊到了这个名字。   那是沈园重逢后的事了。   赵士程把陆游这些年的境遇讲给了唐氏听。   自从岳飞含冤而死,秦桧在朝中更是一手遮天。   陆游十分痛恨此人,自然越发发愤读书。   前两年陆游又参加了一次科举。   这次陆游锁厅试的名次很好,碾压了秦桧儿子一头,直接得了第一名。   结果到了第二年礼部试,秦桧直接把他给黜落了。   所以沈园再见时,陆游看起来十分失意。   唐氏看着眼前的珊瑚笔架,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当初就因为和陆游议论朝政、痛斥奸佞而让陆游母亲不喜。   没想到他们和离各自嫁娶这么多年,陆游竟又一次因为秦桧而仕途不顺。   这怎么能让人不叹息。   再后来,唐氏病故,赵士程把珊瑚笔架收了起来。   从此再也没有出现与他们有关的画面。   珊瑚笔架一看就是值钱的东西,后来又辗转被不少人接手,甚至还流落海外。   直至近几年才由许奶奶夫妻俩高价拍了下来带回国内。   吴普看完了其中蕴藏的一个个故事,都已经到后半夜了。   他揉揉眉心,把整段故事修修剪剪,剪辑到只剩下珊瑚形成以及宋朝部分。   学术界里头其实一直在争论《钗头凤》到底是不是陆游所写,甚至质疑到底有没有唐婉其人。   这个藏在珊瑚笔格里的故事并没有提及《钗头凤》之事,却从另一个角度展现了唐婉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她的前夫到数十年后都还曾写诗怀念她,她的第二任丈夫在她病故后更是不曾再续娶,可见她应该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女子。   她有着不输于男子的才华与胸怀,能够与她的两任丈夫谈论朝堂大事,绝非只是一段悲剧婚姻里的凄惨下堂妇。   只可惜生为女子,她连留下姓名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几句诗文和野史上留下一抹模糊的剪影。   吴普觉得这段故事可以找机会放出去。   他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回去睡觉,就收到系统的提醒:【现有科普值已破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   谁大半夜不睡觉,反而来给他贡献科普值?   这个贼系统也挺敬业,大半夜跑出来骗氪! 第32章   抽不抽?   抽!   吴普很快做好决定,开始新一轮的豪赌。   这次又有一张紫光闪闪的稀有卡!   甚至还有一张泛着绿光的特殊技能卡。   【你这样让我很害怕。】吴普没急着翻卡,反而和系统闲扯起来。   系统不明所以:【宿主为什么害怕?】   吴普说:【你突然对我这么好,我有点不习惯。】   吴普和系统一向是相互压榨的友好关系,不是你奴役我就是我压榨你。   现在系统一个十连抽出两张特殊卡,吴普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系统:【…………】   信任值为零就是这样,谁都不信谁。   系统:【每次抽卡都是独立事件,掉率并不会相互影响,运气好甚至有可能十张全是稀有卡。】   吴普听系统这么说,才安心地开始翻卡。   他照例先翻紫卡。   卡面上赫然又是一个监狱。   吴普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难道非得坐个牢才能过来?   古人可真够忙的。   吴普看了眼监狱的情况,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光裸且伤痕累累的背部。   那累累伤痕之间还刻有四个大字:尽忠报国。   这人,是岳飞!   吴普的目光落到任务介绍栏,上面果然写着岳飞的名字。   吴普心里咯噔一跳。   岳飞坐牢,那问题可就大了。   苏轼坐牢出去还能活个二十多年,岳飞坐牢那就只有几个月可活了。   赫赫有名的“莫须有”罪名,就是这时候诞生的!   吴普又呼叫系统:【卡里的人物要是死亡了,这张卡会怎么样?】   系统:【卡中人物一旦在原时空死亡,可以随时召唤出来或者直接在此定居,直至宿主寿命终结为止。】   吴普听了这话,心里稍微舒坦了那么一点。   眼睁睁看着人出事却没法救,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要是以后可以时不时把人召唤出来搓个麻将倒是挺不错,至少算个心理安慰。   看着背对着自己坐在狱中的岳飞,不由得叹了口气。   岳飞的对面是权倾朝野的秦桧,更是信任倚重秦桧的宋高宗。   宋高宗的父母、兄弟、儿女大多被金人掳走,受尽虐待与欺辱,他自己也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在秦桧他们的游说之下,宋高宗看到金人愿意和大宋议和就麻溜要答应,完全不想再支持岳飞继续打。   可惜有岳飞在,主战派就不可能消停。   所以对于秦桧针对岳飞的一连串动作,宋高宗这个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他的构陷行为,准备以诛杀岳飞为诚意向金国称臣议和。   岳飞就这样冤死在自己人手里,亲朋也大多受了牵连。   当时的岳飞才三十九岁,他十九岁进了军队,余下二十年都在行伍中度过,半辈子不是在杀贼就是在诛敌。   吴普按捺住立刻把岳飞召唤出来的想法,又去把特殊技能卡和普通卡都翻了过来。   特殊技能卡居然是南郭先生。   他的技能是“滥竽充数”。   只要不细究,他可以装作在做任何事混吃混喝;可要是有人细究的话,他一下子就原形毕露!   吴普有些默然,看了眼南郭先生的空闲状态,不是很想召唤他。   吴普又去看普通卡。   也许是受岳飞影响,普通卡竟有五个士兵。   他们的状况是“命悬一线”。   吴普看了眼卡面,上头的景色是一致的,是个巨大的看不到头的土坑。   土坑上方有土石滚滚而下。   竟是个坑杀现场!   吴普看了看介绍,他们是长平之战的赵国士兵,正在被秦国名将白起活埋。   坑底下人挤着人,所以即使少了几个也不会有人发现。   吴普呼叫系统:【普通卡的人物死亡后也能召唤过来吗?】   系统:【普通卡属性不同,死亡后不能再召唤。】   吴普扫了眼剩下的几张卡,基本都不是紧迫状态,一口气用剩下的科普值把五个命悬一线的士兵召唤了过来。   他们身上甚至还带着点土,对周围的情况有点迷茫。   吴普见士兵们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小年轻,简单地把这边的情况给他们讲了,拿出合同让他们签。   “那其他人,能救吗?”有个年纪最小的少年士兵流着泪问。   吴普摇着头说:“救不了,我只能看到你们。”   白起在长平之战到底坑杀了多少人并没有确切的记载,《史记》描述他被秦王赐死时自述说“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人,我诈而尽阬之,是足以死。”。   按照这种说法,人数可能有数十万之巨!   别说吴普接触不到其他人,就算他接触得到也不敢一口气召唤出几十万人。   那估计得是末世副本才敢开启的模式。   所以他能帮的、能救的,也就只有自己能看见的。   吴普先把五个士兵安排去休息区静静,接着才选择召唤稀有人物岳飞。   岳飞的状态可比苏轼惨多了,乌台大牢好歹是关押读书人的地方,一般不会对人动刑,顶多也就恐吓恐吓。   武将入狱的话,要遭的罪可就多了去了。   “岳将军!”吴普上前和岳飞打招呼。   岳飞转过身来与吴普对视。   吴普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这边的情况,邀岳飞跟自己一起回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也不知道在这边处理好了伤处,回去以后会不会好受些,但总不能让岳飞一直顶着一身伤。   吴普顺便喊五个士兵一起走。   五个士兵看到冷峻沉默、气势逼人的岳飞,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想到下令坑杀他们的秦国大将白起。   岳飞看了他们一眼,觉他们身上的兵甲十分落后,连片铁片都瞧不见,比之山贼流寇都不如。他没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吴普确认过馆内没人后,刚才直接就在一号馆把他们召唤出来。   一号馆内到处都是对岳飞他们而言非常陌生的陈设。   岳飞能屡战屡胜,并非只凭着一身悍勇。   相反,他少年时就手不释卷、酷爱读书,到了战场上总是能谋定而后动。   没有了解具体情况之前,他不会轻易信任吴普这个陌生人。   不过在刚才短暂的交流过程中,岳飞已经发现吴普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也许吴普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反应能力会挺强,但他到底不是见过血的士兵,很欠缺实战经验。   岳飞已经看出吴普的好几处弱点,若是吴普当真有歹心,他绝对可以一招擒下吴普!   吴普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岳飞脑海里模拟被擒好几回,他先领着五个士兵到西院住下,教给他们水龙头这些基础设施的使用方法,才和岳飞一起回去处理伤口。   吴普小时候偶尔会蹲他爸刑警队的大办公室写作业,时不时跑去围观队医处理伤口。   后来军训集体去军营住了一个月,吴普又因为有一定的急救常识而被军医看中带上他打下手,所以他对各种跌打损伤、外部创伤还挺有处理经验。   吴普替岳飞身上的伤口消了毒、涂了药,看他身上有几道伤口还挺深,有点担心会不会得破伤风。   吴普把破伤风杆菌感染的危害给岳飞讲了讲,询问岳飞的意见:“要不我明天带你去医院扎一针?”   岳飞连上阵杀敌都不怕,自然不害怕扎针。他点头说道:“好。”   吴普最开始接触的是苏轼,现在接连碰上宇文恺和岳飞两个沉默寡言的人,一时还有点不习惯。   他只能让岳飞好好休息,自己也回房睡觉去。   岳飞躺在床上,想着今日这番不可思议的遭遇。   他从吴普嘴里得知自己即将遇害,心里不是不难受,但他更难受的还是大宋已经覆灭。   他死了以后北伐果然功亏一篑。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岳飞痛苦之余又想到吴普的模样。   虽然头发剪得很短、衣服奇奇怪怪,但大体模样还是和他们差不多,说明他们的后代子孙仍然牢牢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之上。   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许是因为太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岳飞翻来覆去大半个小时,竟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   北宋元丰二年。   一群乌鸦在外面嘎嘎嘎地叫了起来,响亮又嘶哑的叫声跟叫魂似的。   一大早就开始扰人清梦。   苏轼在狱中睁开眼,发现微弱的光亮从牢房高高的小窗外照进来,预示着天快要亮了。   苏轼坐起身来,只觉嘴巴里还留着点酒香。   他觉得自己昨晚一定做了个美梦,且在梦里喝了许多好酒,要不然嘴巴里剩下的那点酒香不会那么余味悠长。   苏轼是个乐观的人,虽然坐牢的日子很难熬,但他坐着坐着也就想开了。一想到自己做了那么一个好梦,心情一下子就快活起来。   等他下次馋酒了,再做一次梦就好!   苏轼苦中作乐地做了这么个决定。   他愉快地坐起来等着儿子给自己送饭,结果打开食盒一看,里面居然是鱼!   原来北宋坐牢时有个特别的制度,有家属的人可以由家属送饭过来,家属不在或者太穷送不起饭才由狱中补齐。   这是坐牢期间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了。   于是苏轼被关押前和儿子约定平时只需要随便给他送点肉菜,要是外面出了大事、风向对他很不利,就给他送条他爱吃的鱼作为提醒,好给他点时间写点绝笔诗文和亲友诀别。   苏轼看到摆在自己面前的鱼,顿时悲从中来,再也记不得昨晚那场美梦的快活,只余下满怀痛苦和绝望。   苏轼伤心地趁热把鱼吃了,坐着叹了一会气,提笔给弟弟子由写了两首绝笔诗,惭愧地表示日后只能拜托弟弟好好照顾他的妻儿。   写到“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来生未了因”,苏轼不由得潸然泪下。 第33章   岳飞一向起得早,他看着吴普放在旁边的衣服,皱了皱眉,拿起来穿上。   都穿了这么久的朝服,岳飞也不在意穿上吴普这些奇装异服。   他上身活动了一下,发现行动起来还挺方便。   岳飞束起长发,打开门走出房门。   吴普为了不打扰许奶奶她们休息,把他的房间安排在比较远的地方,所以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没听出什么异常的动静,便抬脚走了出去。   “鹏举兄。”正在撸猫的吴普注意到岳飞起来了,隔着曲江池和他打招呼。   岳飞看向吴普面前那几只猫,不知这种毛茸茸的玩意有什么可爱之处,当初许多权贵都爱养上一只。   比起猫,普通人家还是更青睐狗,狗能看家、能打猎,可比猫儿实在多了。   吴普投喂完猫猫们,见岳飞目光落到了它们身上,就热情地给岳飞介绍了一番,介绍方法是“这个黑的不能撸”“这个橘的随便撸”“这个三花看心情给撸”。   岳飞:“…………”   吴普看出岳飞不太感兴趣,邀岳飞一起锻炼锻炼,看看岳飞有没有什么炼体秘法。   岳飞和苏轼的性格不一样。   苏轼那性格,一般是别人说一句“你会弹《水调歌头》吗”,他就麻溜接一句“来来我给你弹一遍”。   岳飞却是摇着头表示自己没有这种东西,都是在行伍之中锻炼出来的。   吴普也不失望,积极追问:“你可有写什么书留给儿孙?”   比如那本曾经在金庸武侠世界大放异彩的《武穆遗书》。   岳飞深深地看了吴普一眼,总觉得这年轻的后辈想要的不是什么正经答案。他摇着头说道:“我常年在外征战,何来写书的空闲?”   吴普也只是随口侃上一句,没真的觉得岳飞真写过传说中那本绝世兵法《武穆遗书》。   各种典籍中并没有关于《武穆遗书》的记载,岳家后人倒是给国家捐赠过一本据传是祖传下来的《武穆武术纲要》,但看内容并不算什么兵书。   到现在岳飞都没开始写书,剩下几个月估摸着是来不及写的。   吴普邀岳飞一起去吃了早餐,和许奶奶她们说了一声,就载岳飞去打破伤风疫苗。   考虑到岳飞身份特殊,吴普给他约的是骆家的私人医院,走的是骆薇的关系。   再考虑到岳飞可能抵抗不了现代花样繁多的病毒,吴普还让岳飞戴了个口罩。   岳飞不太习惯蒙着面行走,不过他戴上口罩后感觉呼吸还算顺畅,渐渐也就习惯了。   两人停好车,吴普领着岳飞去对应科室。   岳飞身上的伤不少都是刚上身的,还在二十四小时内,睡了一觉也没耽搁。   医生看了岳飞的伤口,忍不住问:“你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身上这么多伤?”   岳飞看向吴普。   他自己编的话可能会有漏洞。   吴普说道:“他习武的,而且师门比较传统,平时都自己处理处理就完事。也就这次伤得太严重了,我才把他压来医院。”   医生心里犯嘀咕,觉得这身伤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己伤到的,倒像是刀剑这些冷兵器所伤。   不过吴普是骆首富的亲孙子,医生没把心里话说出口,检查过岳飞适合打破伤风抗毒素后就给他扎了一针。   岳飞第一次扎针,并没有什么不适。   他看了眼被医生扔进垃圾桶里的一次性针筒,觉得二十一世纪的医疗水平真了不得,小小的一根针竟能有那么大的用处。   别人不知道,岳飞可是知道的,过去不少士兵受伤后很多死于失血过多,即便熬过了第一关,后面还会有伤口溃烂、浑身发热,乃至于出现吴普所说的浑身痉挛、呼吸困难。   他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吴普所说的种种病原体感染上。   只有足够强壮的人才能够活下来。   听说到了后世的战场上,一般已经不会有士兵因为这种原因而白白死去。   岳飞是个很爱惜士兵的人,这是古往今来许多名将的共性:他们把士兵当人看,与士兵同吃同住、同甘共苦,士兵们自然也愿意被他们差遣。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岳家军永远别损失一兵半卒。   “要是我们那会儿能有这些药就好了。”岳飞感慨道。   吴普说道:“别说一千年前了,就是七八十年前我们也还缺医少药,很多时候打一针青霉素就能就回一条命,可就是弄不到,甚至还有不少人用命去换药。所以建国之后,我们最想掌握在手里的就是技术,我们想要生产药物的技术、想要制造飞机的技术、想要制造武器的技术……凡是能学来的我们都想学,凡是能掌握的我们都想掌握。我们要把粮食、药物、武器统统抓在自己手里,才能够保证不会再蒙受屈辱。”   岳飞一路上听吴普讲过近代史,对于近代华夏的遭遇很有些感同身受。   岳飞点头赞同:“这等重要的东西当然都要抓在自己手里才踏实。”   两人边聊着边走下大厅,岳飞目光忽然停在某处,脚尖也一下子转了方向。   等吴普发现岳飞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岳飞已经抬脚踹向一个面相凶狠的男人。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那男人骤然飞出老远。   哐当!   一把水果刀摔出老远,锋利的刀刃在地上闪着寒光。   不远处,一个女医生惊魂未定地看着摔在地上的水果刀,又看看那男人,只觉背脊冷汗涔涔。   吴普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去看那男人的情况。   见那男人还有一口气,吴普也松了一口气。   他看得出岳飞这是见义勇为,但要是一脚下去就要了人命,难免会带来点麻烦。   保安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合作上前制住那男人。   女医生终于缓过神来,走到岳飞面前向他道谢:“先生,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现在怕是已经躺进急救室里。”   她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即便岳飞听不太懂普通话也能猜出她在说什么。   “不必言谢。”岳飞言简意赅地回了四个字,连着摆手的动作意思倒也表达得很明白。   在附近值班的警察很快赶到,留女医生和吴普两人问话。   原来那男人是女医生的前夫,两人离婚两年了,女医生终于有了第二春,准备年底再婚。   前夫离婚后过得不怎么好,不仅找不到再婚对象,还欠下一屁股债。   他得知女医生要再婚后越想越不甘,觉得要不是她非要离婚他肯定不会这么穷途潦倒。   于是他揣着把水果刀混进医院准备对女医生下手。   岳飞听了吴普转述的事,发现自己那一脚踹轻了。   自己混得不好就见不得前妻好,还动了杀人泄愤的心思,这种窝囊废也配当男人?   岳飞手底下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见不得这种没用的家伙。   岳飞这是见义勇为,警察没有为难他们,只看着岳飞留下的名字调侃了一句:“你父母对你期望挺大。”   只要是华夏人,谁不知道岳飞的大名?   但凡对孩子没有信心的,都不敢跟着岳飞起名。   岳飞听了吴普转述的话,认真点点头。   他母亲对他确实期望极大,一心希望他能收复北地。   两人很快走出警局。   他们没走出几步远,女医生也追了出来,说是要和未婚夫一起请他们吃个饭。   岳飞看向吴普。   吴普想着左右是要吃饭的,也就答应下来。   有时候让别人欠着人情不让还,对对方来说未必是件舒服的事。   女医生的未婚夫这时候正好赶了过来。   吴普挑了挑眉。   竟还是个熟人。   以前他军训时遇到的那位军医,姓叶。   对方见到吴普也微微讶异。   “世界可真小。”叶军医觉得很稀奇,“没想到是你朋友出的手。”   吴普好奇地问:“叶哥你在休假?”   “对,算是吧。”叶军医点头。   他最近确实争取到了休假,只不过代价是接下来要跟进一场为期半年的封闭性训练。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才刚开始休假就听到未婚妻差点被人捅了。   更没想到救了未婚妻的人居然和吴普认识。   叶军医给未婚妻讲了讲他和吴普的渊源。   当初他犯了点错被撵去看着一堆小屁孩军训,他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了吴普,把吴普拎来打下手。   果然,他选对人了,有吴普在基本没他什么事。   他舒舒服服地休了个长假。   “唉,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逮到过这样的好助手了。”叶军医唉声叹气。   吴普忍不住问女医生:“你真的要嫁这家伙吗?”   叶军医瞪他:“你这小鬼,胡说八道什么?”   女医生显然知道未婚夫的性情,只笑笑不说话。   吴普两人瞎扯了一会,话题才绕回岳飞身上。   叶军医说:“我路上看了你踹出那一脚的录像,你练过?”   吴普把叶军医的话转述给岳飞。   叶军医挑了挑眉。   岳飞言简意赅地回答:“练过。”   叶军医来了兴致:“要不我们来比划比划?”   吴普直接帮岳飞拒绝了:“他还有伤在身。”   吴普拒绝完才把叶军医的提议转告给岳飞。   岳飞没有说话。   他从叶军医出现那一刻起,就察觉这人同样是行伍中人,所以有意识地收敛起了身上的气势。   不过没想到这时代到处都可能留下录像,他在医院踹出的那一脚还是让对方看到了。   叶军医听到岳飞身上有伤,也没有勉强。   他看了眼吴普,笑着说道:“你认了个首富爷爷,也没出来正儿八经地露个脸,可真低调。”   “首富是我爷爷,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高调的?”吴普说,“何况我也不算低调,你看我的直播间粉丝都破百万了。”   叶军医懒得和他掰扯。   两边分别时,叶军医对吴普说:“改天我们去你们博物馆玩。”   吴普点头。   等回到车上,岳飞笃定地对吴普说:“他在怀疑你。”   吴普很光棍:“怀疑就怀疑,船到桥头自然直。”   吴普知道总有一天上面会注意到博物馆的不对劲,但他觉得上面不至于会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措施。   他一来没有破坏国家秩序,二来没有通敌卖国,只安安分分地开个博物馆,有什么好心虚的?   但凡是能拿出来的东西他都已经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就算直接把他剖开都剖不出更多东西。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   相信上面就算知道了岳飞他们的来历,也只会帮忙保护博物馆并为他们保守秘密。   至于普通人的话,估计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真相。   吴普现在的打算就是见招拆招。   拆不了直接招!   躺平使人快乐。   岳飞见吴普一派轻松,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到博物馆,宇文恺就找了过来:“则同兄你看,有人给子瞻兄发了消息。” 第34章   吴普拿过一看,是王小麟发来的,说是发现个小肿瘤,但发现得早,医生说切切就好,问题不大,就是最近不能过来玩了。   王小麟是个话痨,噼里啪啦分享了一通,还把上午拍的片发了过来,说是那小肿瘤的遗照。   接着他又吐槽了他哥一通。   他哥知道他要动手术,就找了两个护工来盯着他,又说不给他打游戏,又说要没收他手机。   要不是他据理力争,强烈表示心情好抵抗力才强,说不准就上不了网了。   吴普看着觉得虽然王小麟父母不太靠谱,他这个哥倒还挺尽职尽责。   看到王小麟刷了几页屏才发现苏轼没回,吴普笑了笑,帮苏轼回了过去:“他回家去了,下次他过来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王小麟一直闲着没事在看手机,见到吴普的回复后愣了一下,有些失落地问:“你是馆长吗?”   “对。”   王小麟很快收拾好心情,又问:“馆长,那个签文的事我可以和别人说吗?那天我加了两个人的好友,一个是失眠很久的妹子,一个和我一样被提示要去检查身体,我想和他讲讲。”   吴普说:“没问题。”他要是想彻彻底底瞒下来,就不会多此一举搞个签文了。   王小麟试探着问:“那我开直播能说这事儿吗?”   “可以。”吴普说,“不过有问题还是要去医院详细检查,这个结果只能提个醒,并不能代替正规的医疗检查。”   王小麟一听就懂:“我知道了,我就说博物馆的签很灵。等我好了,我再去集个‘尽情游玩’签!到时候我要是抢不到票,馆长你还能给我个内部票吗?”   “可以,等你好了和我说一声。”吴普顺手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推给了王小麟,让他动完手术可以直接找自己。   王小麟很高兴地加了吴普。   王小麟和吴普聊完,又去联系那天加的新朋友,上来就给他发了自己的小肿瘤遗照,表示自己已经约好切肿瘤的时间,切切更健康,早切早安心!   那人本来没把博物馆的签文当一回事,看到王小麟发来的检查结果后惊了一下。   他立刻说道:“我还有年假没休完,这就去约个全身检查,正好我今年也没来得及体检。”   王小麟见对方应得认真,也就放下心来,又去找那个失眠妹子,问她回去后有没有好点。   王小麟才十几岁,对方对他没什么戒心,听他来关心自己就如实回答:“可能是昨天玩累了,睡得挺好。你给我发的链接我都存下来了,今晚要是再睡不着我就试试。”   “那就好。”   王小麟和两个新朋友联系完,又打开手机开了直播,和观众说了自己马上要住院开刀的事。   王小麟和粉丝关系一向很好,他年纪小,直播单纯就是爱好,从不和粉丝要打赏,不少人看他就像看自家弟弟似的。   听王小麟说自己要开刀,还把肿瘤片子放出来,不少人都担心得很,都让他别直播了,安心等手术。   “还是得上来和你们说一声,免得你们报警说我失踪了。”   王小麟和粉丝们说好停播的事,又给他们秀起了博物馆漂亮的签条,让他们要是抢到票的话一定要好好看签文。   这可就有点玄学了。   不过相对于“通过安检门就等于做了全身检查”这种超前的黑科技,玄学反而更容易让广大网友相信。   毕竟大伙平时看到张锦鲤图都忍不住转发一下。   可看到王小麟的建议,粉丝们要说的话就多了——   “道理都懂,但是什么时候我才能抢到票?”   “你的建议很好,可我没有票啊!”   “我单知道一天三百票,一周就算例行闭馆一天也有一千八百票。没想到这足足一千八百票里面,终究还是没有我的名字!”   “呜呜呜呜大王你是不是让东坡先生给你整的内部票?给我们也整几张当福利吧!”   王小麟见直播间里群情汹涌,很遗憾地把自己刚得来的消息告诉她们:“东坡先生回家去了,手机都没带,接下来估计和我一样得断网了。”   不少人关注清阳直播间就是为了苏轼,从王小麟这边惊闻苏轼以后不露脸的消息,都跑去清阳直播间找吴普问个究竟。   最近这段时间苏轼已经没怎么在直播间露面,可没有确切消息的话大伙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小期望:万一下次苏轼来了呢?   结果王小麟说苏轼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出现了。   系统正分了一个程序给吴普当房管,察觉一大波人过来询问苏轼的消息,立刻和吴普说了这个情况。   吴普载着岳飞回到博物馆,腾出空来看了眼直播间。   今天的文物故事刚播完,观众们还没散去,都在讨论刚才王小麟传出来的消息。   吴普想了想,直接发布了置顶消息:“东坡先生已经归家,将来有缘再见。”   这消息一出,自然遍地哀嚎,痛斥吴普用苏轼把人骗进来就不管售后了。   宇文恺画图和文物故事交替出场倒也挺有意思,但画图过程没有互动也没有声响,看着难免枯燥;文物故事虽然生动好看,但终归比不得活生生的人。   更重要的是,苏轼这人浑身是梗,随便往镜头前一杵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哀嚎归哀嚎,直播间的粉丝数也没掉。   毕竟就算没有苏轼,每天的文物故事她们也是要追着看的。   吴普可是讲过了,这样的文物故事他们清阳博物馆有三十个!   “我们再关注馆长二十几天,要是馆长到时候还不思进取,我们就取关了!”   “对,看完这些文物故事,我们就走了!”   “馆长你不要不识好歹,赶紧再给我们整点新花样!”   “要再请新演员也行,不能比我们东坡先生和宇文总设计师差!”   看到直播间的群情汹涌,吴普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他怕被威胁吗?   他一点都没带怕的。   现在每天播出的文物故事都才刚开始在网上传播,要整什么新花样还是等热度发酵完了再说。   吴普收起手机,没再管直播间的那些讨伐。   “日后要是您在这边安顿下来,您愿意和我们的军队打交道吗?”吴普询问岳飞的意见,说完又随口扯淡,“据说您的后代已经有一百多万人,数量可真是惊人。”   岳飞:“…………”   这当然是夸大其词,估摸着是把所有姓岳的人都给算了进去。   不过岳飞一听就知道吴普的意思:他的后代还生活在这片华夏大地上,倘若将来真的有机会接触这个时代的军队,他愿意吗?   “现在还要打仗吗?”岳飞不答反问。   “要的。”吴普说,“世界还不算太平,边境不时会起冲突,周边各国更是战乱频起,还有个超级大国在大洋对面虎视眈眈。谁都知道落后就要挨打,所以谁都不敢松懈。”   岳飞点头赞同:“落后就要挨打,这话倒是话糙理不糙。”   吴普接着介绍:“我们的军队可是人民子弟兵,不管是战事将起还是大灾大难都得接受征调奔赴最前线,所以国家一直非常重视军队的培养。”   “人民子弟兵?”   岳飞咀嚼着这个词,想到当初北伐时不少百姓荷箪相迎的情景。   哪怕曾经被王师放弃,百姓们依然盼着王师北上。   百姓待王师如此,王师怎能不保护、不悯惜百姓?   “这个称呼倒是恰当。”岳飞感慨完了,才道,“千年过去,我熟知的那些兵法怕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何况军队这种要紧地方,我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如何能轻易接触?”   要是随随便便就让他接触到真正的华夏精锐,岳飞会对军方的治军能力心生怀疑。   吴普说:“我也就是问问,若是您不愿意,肯定没有人会逼迫您。”   岳飞说:“一切都还早。”   他知道自己被关在牢里什么都做不了,但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考虑以后的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兴许很愿意在这里定居,好好看看一千年后的世界。   吴普想想也对,一切都还早,连叶军医那边什么时候会过来都不知道。   吴普麻溜地打开手机和叶军医扯淡:“叶哥,你不地道啊,都订婚了还不和我说一声,是不是没准备请我喝喜酒?”   叶军医马上回了过来:“你成了首富孙子没和我说,你的博物馆开馆也没和我说,我订婚为什么要和你说?”   吴普振振有词:“我这不是想到你可能在世界上某个遥远的角落执行任务吗?叶哥你什么时候过来啊,我给你留两张内部票,你到时把嫂子带来玩玩。”   叶军医回道:“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有点迫不及待?”   吴普痛快承认:“这不是难得叶哥你在首都吗?要是这次叶哥你不过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见。”   “我有空就告诉你。”叶军医还是没给他准话。   吴普无奈,只能结束对话。   唉,想躺平可真难。   另一边,叶军医放下手机,继续看家里两老头下棋。   等两老头下完一局,叶军医才把吴普的催促和他们讲了。   “这小子从小到大都这么滑头。”刚才执黑子的老头儿把棋子扔回棋篓里,一脸气闷地臭骂起来,“小时候他就这样,不逼一逼根本不肯用心。现在都二十出头了,居然还是没什么长进!”   叶军医笑了起来:“就算是这样,外公您还不是最喜欢他这个学生?”   老头儿直摇头:“矮子里头拔高个而已,其他人都太差劲了,才衬得他还算过得去。”   他那会儿眼光高,挑起学生来挑剔得很,结果好不容易挑到了吴普这小子,他居然说什么“学书法是图它写几个字就能赚钱”,可把他气得暴跳如雷。   要不是这小子认错认得挺诚恳,他早就把这小子直接踹出师门了。   “那就再看看。”另一个老头开了口,笑着对叶军医吩咐,“就算你这次去发现了什么也别搭理他,让他自个儿再努努力。”   “行,我知道了。”叶军医也笑着答应,“爷爷你和外公继续下棋吧,我继续度假去,先晾那小子几天再说。”   叶老爷子点点头,让孙子多去陪陪孙媳。   这孙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情情爱爱上一直不怎么开窍,难得他这次愿意结婚,就算孙媳以前结过婚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们现在对孙媳的要求只有一个,女的就行。   孙子溜走后,叶老爷子才和亲家聊了起来:“你对那博物馆挺感兴趣的,不亲自过去看看?”   如果吴普在这里,就会发现叶老爷子这亲家不是别人,正好是他当初的书法老师沈老。   至于叶奕是他外孙以及他和叶老爷子是亲家这件事,沈老从来没和吴普提起过。   真要让吴普这小子知道了,绝对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沈老冷哼:“以后再说吧,省得他看阿奕没过去,找捷径找到我这来。”   他们还没摸清楚清阳博物馆到底有多特殊,但他们都能清晰感受到吴普和叶奕交流的过程中的态度——   这家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快来查我只要你们查我我就立刻跟你们坦白真是太好了啊以后的事就全交给你们了”的迫不及待。 第35章   接下来几天,科普值还在不断增加。   这次不管系统怎么提醒,吴普都没再抽卡。   主要是因为科普值着实不太够。   上次出现五个命悬一线的士兵,吴普都是把最后的科普值用完了,才增加了五个普通卡槽。   抽到稀有卡倒还好,就算人没了也能召唤出来玩儿。   要是抽出十张普通卡全都命悬一线,科普值又全用光了,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眼前?   经过几天的休养,上次从长平之战过来的五个士兵身体和精神都恢复得挺好。   早前见徐大他们都有事做,他们也积极地和吴普讨活干。   长平那边他们一时半会是不能回去的了,说不准一回去又被人埋了,所以他们必须得多留些时日。   吴普照着他们的士兵服给他们做了全新的工作服,安排他们负责安保问题,算是具有博物馆特色的战国风保安。   对五位士兵来说,这其实和当哨兵差不多,只要在博物馆里巡逻以及观察周围有无异动就行了。   士兵十分高兴,开始卖力地在博物馆里站岗和巡逻。   游客们很快发现博物馆的几位新保安,都觉得他们的衣服很特别,不时跑过去和他们合影。   士兵们不太明白游客们为什么这么热情,不过吴普已经提前和他们说了这种可能性,只要游客没什么过分举动他们都不会拒绝。   岳飞这些天白天都在看吴普给他们买来的史书,晚上则趁着一号馆没人,借着巨大的观影厅看历史纪录片,试图通过后世还原的画面探知自己曾经亲身经历过的那些过往。   能抓住的自然只有那么一鳞半爪。   吴普没有打扰岳飞,自己每天撸撸猫养养花。   苏轼走后,吴普就着手搜罗芍药花种,已经找到好几个不错的品种。   种花是件挺需要耐心的事。   比如种芍药就不容易。   八九月份把芍药花种种下去,它得在土下慢慢地发芽生根,花几个月的时间伸展出庞大的根系,一直到明年春天才破土出芽。   吴普小时候就觉得这个过程很神奇。   不过那会儿他养花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搞钱。   养活一株珍稀的花就能大赚一笔,可比去跑腿送牛奶什么的来钱容易多了。好歹不算辛苦!   后来养的花多了,养出了心得,也养出了感情,慢慢就发展成真正的爱好了。   吴普在那里捣鼓花圃,黑猫就蹲在旁边看,一双金瞳盯着吴普埋进土里的花种。   吴普知道猫的好奇心都很强,他笑眯眯地拿了两颗花种拿给黑猫玩儿。   知道不好吃,估计就不会爪贱挖来吃了。   黑猫伸爪扒拉了两下,又咬进嘴里可着劲嚼了嚼,结果嚼了两下就呸了出来,一脸吃到难吃东西的嫌弃样。   吴普乐了:“都说好奇心杀死猫,还真是说对了。你看看你,看起来这么威风凛凛,怎么还是什么东西都往嘴里送?”   黑猫似乎听懂了吴普的调侃,默不作声地转身走了,只留给吴普一个威风凛凛的冷酷背影。   吴普继续埋花种。   这时许奶奶夫妻俩从外面回来了。   吴普拧开旁边的水龙头把手洗干净,起身迎了上去:“奶奶。”   许奶奶笑着说道:“你这是在种什么花?”   “芍药。”吴普笑道,“上次和东坡先生聊起过这个,就顺便种上一点。”   许奶奶看过直播,自然知道这一点。她点点头,拉着吴普的手商量道:“我们今天出去,是准备在附近购地建房。但是这些地皮不太适合记在我们夫妻俩名下,我们打算用博物馆的名义来置办。”   吴普一时没法回答。   “你先别急着拒绝。”许奶奶笑着说,“我们没有孩子,霍家的产业已经逐步交给专业人士去打理,你霍爷爷平时已经不怎么管。清阳博物馆是你爷爷建的,我一直住在这里,你霍爷爷心里不大高兴。但我又想离你近一些,至少逢年过节见面不必远渡重洋,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决定。”   吴普既然都接受了许奶奶价值连城的藏品,也不在意多这一份产业了。他点头答应下来:“好,有什么需要我出面办的手续,您只管和我说。”   接下来许奶奶夫妻俩就把周围的另一个山头和山脚下的土地给弄到博物馆名下。   吴普手头的博物馆地图又扩大了一圈。   霍老先生表示要找人好好设计他们未来的住处,再加上在国外还有不少事要正式交接,所以买完地就带着许奶奶飞回去了。   吴普把人送到机场,临别时收获了霍老先生赠送的豪车一辆,说他一个年轻人总开着文物运输车到处跑着实不像样。   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连辆真正的好车都没有怎么娶老婆、怎么给他们生重孙?   吴普没想到才相处这么小半个月,都快进到催婚催生了,还是直接送豪车的那种催。   难怪今天没让他开车送,只让他跟着到机场,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吴普想想以后许奶奶夫妻俩回国了,也不知会不会催得更频繁,顿时有些头疼。   他倒不是不婚主义者,只不过是一直没遇到心动的人而已。   这种事又不是催催就能成的,缘分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吴普还年轻,大学都没毕业,对此一点都不着急。   吴普拿着自家继爷爷给的豪车钥匙,直接开着它回了博物馆。   他把车从员工通道开进博物馆的居住区,几个今天休息的员工出来看到了,立刻跑过来围观园长的新车。   有性格外向的还壮着胆子直接问吴普:“园长,可以让我们坐里面拍个照吗?这么贵的车,我们连个轮子都买不起,馆长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坐一分钟,只耽误馆长你一分钟就好!”   吴普和员工们相处得挺融洽,知道这几个都是刚毕业的小年轻,点点头打开车门让几个小伙子小姑娘乐滋滋地坐到车上相互拍照。   没等几个小年轻从车上下来,一个士兵就从前头跑了回来。士兵见到吴普后立刻禀报起来:“馆长,抓到两个翻墙的,都扣在安保室了。”   员工们齐齐下车,问吴普需不需要他们一起跟去处理。   “不用。”吴普让他们继续好好休假。   吴普一边通过员工通道去了游览区,一边和士兵了解情况。   原来是两个搞直播的没抢到票,相约翻墙到博物馆里直播,他们踩点好几天了。   没想到博物馆外墙都有装有警报设备,他们才刚跨到墙上就消息递到安保室那边。   保安队长立刻安排离那边最近的士兵过去逮人。   就跨到墙上那几秒的功夫,两个人直接被电到麻了,被士兵弄下墙时跟软脚虾似的通体乏力。   【你还给围墙通了电?】吴普和系统交流。   【围墙使用的警戒电流只会让人短暂地失去行动能力,不会致人伤亡,并且已按照当前时代的法律法规在围墙上作出相应警示。】系统一板一眼地给吴普答复,【这些都已经写在前段时间发送给宿主的《博物馆安防系统增强方案》里面。】   【你是指那份998页的文档?】   【是的。】   【那没事了。】   吴普深深怀疑系统是故意的。   它一定是掌握了人类“太长不看”的心理,所以才次次都把发过来的方案写得又臭又长,连使用的每块砖多长多宽都要在里头详细标注出来!   用心险恶啊!   【请宿主关闭交流模式再怀疑,谢谢。】系统忍不住向吴普提出一个很实用的建议。   吴普倔强:【我不,我就要当面怀疑。】   系统:【…………】   系统不吱声了。   开馆这么多天头一次遇到挑战博物馆安防系统的,算是保安队的开门红。   博物馆仅有的两位正式保安对此非常重视,这会儿正齐聚安保室盯着那两个翻墙的家伙。   见吴普过来了,保安队长马上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和吴普讲了。   两个人都交代得挺老实,就是觉得最近清阳博物馆很火,仗着自己体能不错想翻墙进博物馆蹭蹭热度。   这种情况就算报警,一般也就是批评教育一下。   吴普说:“既然想在博物馆直播蹭热度,那你们一会在这里直播写八百字检讨,写完就可以走了。”   两个小主播一脸不情愿。   吴普笑眯眯:“要是我报警说你们想翻墙进来偷盗文物,那可是要罚款并拘留的,你们考虑清楚啊。”   听到要被拘留,两个小主播终于害怕了。   他们以前也时不时翻墙或者走小路逃票进景区,从来没被抓住过,自然也不会去了解被人抓住的后果。   “好,我们写!”其中一个人咬牙做出决定。   另一个人只能跟着点头。   吴普让保安把纸笔拿来。   无人机也开进了安保室。   两个小主播对视一眼,不甘不愿地拿起很久没握过的笔,在直播镜头里写起了检讨书。   关注直播间的观众看到博物馆突然开播,都好奇地点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一戳进直播间,就瞧见两个顶着硕大老鼠头的家伙在那奋笔疾书。   无人机选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桌面上铺着的白纸。   “这两个老鼠头是谁?”   “他们在写检讨书?是干了什么坏事吗?”   “这字写得可真丑,是不是小学没毕业啊?”   一想到正在直播,两个翻墙的小主播就浑身不舒坦,抓耳挠腮不知道该怎么挤出八百字来。   画面上的两颗老鼠头也随着他们的挣扎在那扭来动去。   等他们磕磕绊绊地把检讨书写出来,观众们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有人抢不到票跑去翻墙!   吴普顺手发了个置顶公告,表示以后翻墙的人不仅要直播写检讨,并且直接进入博物馆黑名单,永远不能再参加博物馆举办的任何活动。   观众们大多是在谴责两个翻墙的家伙不遵守秩序,但也有不少人发出渴望的呼声:“瞧瞧,都把人逼得直接翻墙了!馆长多放点票吧,求求了!”   吴普看见了,但假装没有看见。   他收拾完两个翻墙的,准备把剩下的事交给保安队长处理,就接到叶奕的电话说他过来了。   “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吴普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正好有事来到这附近,就顺便过来看看。”叶奕随意地说。   吴普一边去接人一边把叶奕的身份证输入到售票系统,直接给叶奕加塞了一张内部票。   叶奕大摇大摆地通过安检门,接过属于自己的那张签纸。   上面不出意外的地写着“今日宜尽情游玩”。   叶奕打量了身后的安检门几眼,对吴普说道:“你们博物馆这个抽签机器最近很火啊。”   吴普看到叶奕那熟悉的眼神,立刻紧急呼叫系统:【要是他动手拆仪器怎么办?】   系统:【仪器一旦被拆解将会启动自毁程序,更换新仪器不仅要花费大量科普值,还将浪费不少时间在运输和安装上,请宿主及时阻止此类破坏性行为。】   吴普积极提出建议:【要不你给这些仪器也通个电,他一动手就直接把他电麻!】   系统:【…………】   怎么感觉这家伙很想看他朋友被电?   人类之间的友谊真是让系统看不懂! 第36章   叶奕说这个抽签机器火,绝对不是假话。   随着博物馆接纳的游客逐渐增加,拿到签文的样本数量也逐渐增多。   一般来说,正在生病的人都没有心情出来游玩,所以大部分人也就是些没休息好之类的小毛病。   可其中还有少数人是生了病自己并不知道。   很多病早期都没什么明显症状。   偏偏这时候往往又是最佳治疗时期,一旦错过了这个阶段,后面病患就算多受一百倍的罪也不一定能治好。   博物馆这个签文虽然只发了几千张,但是但凡它提示说“宜检查身体”的,这几天陆陆续续都上网吱了一声,说自己确实查出了问题。   有些问题还不小。   比如王小麟和同一天拿到签文的老兄,这会儿就成了同一个医院的病友,两个人排队等着切肿瘤。   好在医生都说发现得早,切了应该就没什么大事。   这个准确率让不少本来没当一回事的人也去了医院。   清阳博物馆这些签文一查一个准,很快就被人当做好玩的玄学梗传了出去,影响逐渐扩大到以前没关注过清阳博物馆的群体里。   现在一次常规体检得几百上千,再加上很多人本来就不乐意去医院,要是没有公司和单位安排,不少人都懒得定期去做。   要是这个清阳博物馆真那么准确就好了。   虽然不能确定具体有什么问题,但至少让人确定要不要咬咬牙去趟医院!   网络上消息的传播绝对不是一传十十传百那么简单,只要一两个有影响力的人提上一句,不少人就会嗅着热度而来,合力带起一个新鲜话题。   于是在第五个人跳出来报出检查结果之后,博物馆平安签这个话题就火了。   后果就是直播间的粉丝们抢票更难了。   “这机器娇贵得很,”吴普边引着叶奕往里走边介绍,“要是操作不规范它就会罢工,据说还有什么自毁程序,我不是学这个的,不太懂具体是什么原理,但愿它能好好工作几年吧。”   叶奕目光闪了闪,知道吴普是在暗示他看看就得了,千万别动手。   目前各大医院的高端医疗器械不少,很多甚至是大几千万引进的,叶奕好奇心再强也不至于手贱到直接把感兴趣的仪器给拆了。   生命是无价的吗?   生命确实是无价的,但有时候想要保命确实得花钱,并非病患和家属掉几滴泪就能改变。   很多先进仪器和特效药都是研发方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才做出来的,不能说你看着有用就强行抢过来。   那只会让投资者觉得这种研究不值得再投半分钱。   没有人愿意继续投钱,可能就没有新仪器和新药面世了。   国家对于这种情况,也只能积极进行正面引导和增加相关拨款。   “你这朋友挺厉害,要不给我引见一下?”叶奕笑着问。   吴普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倒是想引见,就是它不爱露脸,连我都没见过它。”   吴普确实没见过系统,这可是大实话。   叶奕仿佛只是随口提一句。   他跟着吴普穿过宽阔的大广场,前往一号馆参观。   看到一号馆的展厅和盘桓在上方的无人机,叶奕的眼神和吴普当初的眼神一模一样:这么好的技术,不能拆开研究实在可惜了!   系统:【…………】   有点明白什么叫朋友了。   既然拆是不能拆了,叶奕唉声叹气地和吴普一起走出一号馆,说是要去看看吴普现在住的地方。   吴普没意见。   接着叶奕就和岳飞打上了。   主要是他们走进园子里时,岳飞正在空地上练拳。   叶奕上回就想和岳飞切磋切磋,这次看到岳飞自己就在练拳自然不肯放过机会。   岳飞看了吴普一眼。   没等吴普给他提示,他就点点头接受叶奕的邀约。   岳飞也想知道这个时代的军人身手如何。   叶奕虽然是个军医,但学医是他的兴趣,本质上他是在一个军人世家捶打出来的人。   据说他曾祖父还曾经是个国术高手,教了他祖父一身好功夫,让他祖父立下大功、有了如今的地位。   到了叶奕这一代,谁都没想到叶奕这个沉迷医学的家伙竟是筋骨最好的。   叶奕毕业后就被打包塞去当军医,不时跟着出个重要任务。   两边都是见过血的人,叶奕还没到三十岁,体能上本来有点优势,可岳飞的预判能力非常惊人,交手之后几乎招招直逼叶奕要害。   叶奕不敢大意。   直至被岳飞打趴在地,叶奕才在地上翻了个身,喘着粗气回想岳飞刚才的招式。   岳飞那绝对不是强身健体的拳法。   估计要是给他一把武器,他可以直接进入扫杀模式。   叶奕把气喘匀了,转头看向吴普,才发现这小子居心叵测地给他来了个怼脸拍。   “你在拍什么?”叶奕挑眉。   “叶哥难得被人打趴,这么珍贵的画面怎么可以不留下来做纪念?”吴普笑眯眯地说,“等到叶哥你结婚那天,我就在你们的婚宴上放出来,让大家一起看看叶哥你‘接地’气的一面。”   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家伙强调的明显是叶奕被打得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叶奕一下子跳了起来,要去抢吴普手机。   吴普把手机往兜里一揣,仗着自己对园子比叶奕熟悉开始疯狂逃窜。   叶奕追了一会,见吴普都快跑没影了,只能放弃追赶。   岳飞边看他们闹腾边拿起搁在一旁的毛巾擦汗。   叶奕走了回来,想问岳飞点什么,就发现两个人语言不太通,只有他说得足够简单足够慢,岳飞才能勉强听懂。   叶奕立刻让吴普滚回来。   吴普溜溜达达地绕回来,对叶奕说:“视频我都上传了,你别对我动手,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手抖把它发给惠惠姐。”   叶奕觉得吴普这小子有时候办起事来挺让人舒心,有时候又能特别能气人。   他没好气地横了吴普一眼,无所谓地说道:“我什么狼狈样子她没见过,你爱发不发。”   说是这么说,他也没再去抢吴普的手机。   两边好歹是顺利交流起来。   难得遇到个能把自己打得这么惨的人,叶奕不仅不觉得难受,反而还让吴普把刚才录的视频回放一下,挨个招式询问岳飞是怎么打出来的。   岳飞:“…………”   岳飞说道:“上手就这么打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打出来的。”   他的身手是十几年上阵杀敌练出来的,哪里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叶奕明白了,这是个实战经验非常丰富的家伙,战斗本能已经刻进骨子里。   叶奕又瞅着吴普说道:“瞧你这园子多气派,还没毕业就成大地主了,你小子肯定更不思进取了吧?”   吴普说:“你是没看到我这段时间有多忙。”他疯狂给叶奕暗示,“叶哥你看看我请了这么多人,就算爷爷给的钱还剩下几百万,可能也撑不了多久了。一个月光是员工工资和日常开销就得小几十万,真是太难了!我听说博物馆可以争取一些国家扶植政策,你有没有什么渠道?”   叶奕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都说隔行如隔山,我都不是那个体系的,哪里知道有什么政策?何况当初拨给你们这么多土地,不就算是扶植了吗?”   这个冷酷无情的答案伤透了吴普的心。   不过他还是招待叶奕吃了一顿,让叶奕下次再带未婚妻过来好好玩。   “她忙得很,以后再说吧。”叶奕无情拒绝,“她的年假还得攒着当婚假!”   吴普也没勉强,亲自送走了叶奕。   折返之后,吴普问岳飞:“他怎么样?”   “还可以。”岳飞说道,“实战经验少了点,不过也算中上水平了。”   岳飞平时即便不上阵打仗,也时常会亲自操练士兵,时不时还下场和他们打几场,从来不会懈怠。   所以他在实战中的预判能力很强。   只不过吴普给他介绍过了,现代战争已经很少面对面地厮杀了,正逐渐过渡到信息化战争时代。   当一个将军要掌握的,不再只有手里的武器、胯下的战马以及麾下的士兵。   许多东西对岳飞来说都是极其陌生的。   吴普不知道岳飞心里在琢磨什么,他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椅上,开始唉声叹气:“这家伙一点话都不肯透出来,白期待他来了。”   一只小小的橘猫从旁边的灌木丛里探出脑袋来,跟着吴普“喵”了一声,长长的喵叫声仿佛也和吴普一样在唉声叹气。   吴普把橘猫拎了出来,乐道:“你怎么什么都学?”   橘猫又长长地“喵”了一声。   岳飞见吴普马上开始撸猫撸得不亦乐乎,一点都不像是在为钱发愁的样子,把宽慰的话咽了回去。   吴普这样儿明显还游刃有余,如果是让他来做决策的话他也会先静观其变,等着看看吴普能做到什么程度。   岳飞接着练拳。   他已经三十九岁,想要保持最好的状态一天都不能松懈。   吴普一边撸猫一边看岳飞强身健体,正觉得万般满足,就接到他老师老童的电话。   “有人想见见你请来的那位宇文先生。”老童开门见山地和吴普说事儿,“他们看了宇文先生绘制那些图纸的过程,想要请宇文先生一起过去讨论一处古建筑的修复方案。”   老童给吴普讲了讲这处古建筑的情况。   早几年地方上不太重视,投资商又没兴趣投钱维护,这处古建筑不少部位都已经崩塌,很多结构他们都拿不准该怎么修复才适合。   他们不想“发挥想象大胆创造”,只能反复讨论修复方案,看看怎么修复才能同时兼顾还原和耐用。   他们讨论了几个月都没讨论出结果来。   直到有人把宇文恺直播绘制图纸的片段发给他们。   虽说宇文恺绘图的方式过分原始,但是看着宇文恺不假思索地落笔、不假思索地标示出每一个复杂却又巧妙的古建筑结构,他们慢慢就出不来了。   他们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把这个人要过来!   对方没有吴普的联系方式,于是辗转找上了老童。   “他们语言不通。”吴普给老童提了个醒。   老童显然已经和对方说过这件事,补充道:“他们说可以出两张机票。”   吴普:“…………”   吴普明白了,这是要自己一起去当翻译。   吴普挂了电话,又和系统确认:【你给他们整的身份真的可以上飞机?】   系统觉得自己被看轻了,立刻回答:【当然可以。】   吴普深表怀疑:【要是我进去了可就没人带你升级了。】   系统不搭理他。   吴普也没再纠结。   也行吧,他还没带古人坐过飞机。   回头等苏轼再过来,他一定好好给苏轼讲讲这事儿,让苏轼羡慕哭!   吴普麻溜地去找宇文恺商量古建筑修复的事。   宇文恺不是很明白其中道理:“坏了就建新的,为什么要反复修复?”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当然是原汁原味的好。要是不把它们保护好,以后的年轻人可能都不知道咱祖上有过这些东西。”吴普笑着说道,“只要文化没断,我们就一直是华夏子孙,所以我们才要把这些文物和遗迹保护起来。”   宇文恺沉默。   他有鲜卑血脉,但他祖上效忠的北魏早就改穿中原人的服饰、改说中原人的话语、改用中原人的文字,他们放弃游牧、选择定居,吃着地里耕作出来的粮食,读着中原文字写出来的书,朝廷上下早就彻彻底底融入中原。   因为朝廷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就没办法统治中原。   以前宇文恺没去想过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听吴普这么一说就懂了。   他生在长安,从小学的是中原话、读的是中原书,哪怕身体里流淌着鲜卑血,骨子里却已经是个中原人。   哪怕朝代不断更迭、哪怕战乱和灾祸不断降临,只要这些东西能一代代地传延下去,就永远没有人能真正征服这片土地、掐断它跃动了几千年的脉搏。 第37章   既然要带古人去坐飞机,吴普也不想厚此薄彼,索性喊上岳飞一起去体验体验。   三个人一起去机场和古建筑修复团队会合。   岳飞和宇文恺一路都戴着口罩,到过安检时才摘下来露把脸。   吴普好奇地在旁边看着,发现他们拿着证件顺利通过安检,对系统的神奇有了更深一层次的了解。   幸亏这不是什么反人类系统,要不然他很为人类未来担忧!   系统:【…………】   系统:【一旦我们试图伤害人类,就会触发自毁程序。】   吴普听系统这么一说,更担忧了:【你看看,连创造你们的人都不信任你们,可见你们有多危险。】   系统:【………………】   系统找不到反驳吴普的理由,只能闭嘴。   吴普一向很容易交朋友,三两下就和古建筑修复团队的人混熟了。   别看连他们的负责人都穿得普普通通,其实他们单位总共有六百人,个个都是相关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整体水平非常高,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古建筑修复单位了。   古建筑修复这行目前过得不太容易。   主要还是活不好接,有时候勉强接到些两三百万的小项目,折腾个一年半载,连八大员的工资都不够开。   吴普知道宇文恺对建筑兴趣浓厚,就给宇文恺当起了义务翻译,让他可以和专业人士提问。   古建筑修复团队对宇文恺也很感兴趣。   他们直接拿出平时修复时遇到的疑问出来和宇文恺探讨,想看看宇文恺能不能给出不同的看法。   要知道大伙现在搞古建筑复原时大多是参照古建筑营造的“圣经”:《营造法式》。   那是北宋官方汇编的建筑设计、建筑施工指导书。   相传这书是在王安石变法期间开始编的。   当时朝廷各项大工程油水很足,不少人借着搞工程的名义捞钱。   王安石和宋神宗一合计,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命人编纂一本《营造法式》。   里头把木作、石作、彩画等等构造都做出了详细规定,比如连斗栱用多长多宽的木料都写得明明白白,一看就知道该花多少钱。   这样既能防止有胆大包天的家伙偷工减料影响工程质量,又能掌握施工标准不让贪官污吏借国家工程肥了自己腰包。   为了帮朝廷搞钱,王安石可以说是很努力了。   可惜还没正式编成后世熟知的那本《营造法式》,王安石变法就被搞没了。   当然,就算《营造法式》内容很好很丰富,它也不是万能的。   从唐朝到《营造法式》诞生,其中也有几百年的时间差,建筑设计方面必然存在一定的差别。   现存唐代古建筑又实在太少了。   修复团队的专家们过去几乎已经把每一处遗址都亲自考察了一遍,这次还是在许多细节上争执不休。   他们看重的就是宇文恺在细节上的精准把握。   宇文恺难得接触到这么多专业人士,自然也是跟他们讨论个没完。   吴普在旁边给他们充当翻译。   期间他被一堆专业名词弄得一愣一愣,总觉得自己多跟几趟说不准都成半个专家了。   宇文恺和吴普都有事情要忙,岳飞在专家队伍外围坐得板正。   他一双锐利的眼睛时刻警惕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先抓了个偷手机的小偷。   又抓了个偷拍裙底的猥琐男。   接着还逮着个试图逃亡海外的经济重犯。   吴普在快登机时才发现岳飞离奇消失,他找过去时才发现当值的机场巡警正齐齐围观岳飞——   “好身手啊!”   “怎么看出来的?”   “今年的好市民奖我们给你报上去!”   吴普:“…………”   吴普问清楚事情原委,不得不佩服岳飞的敏锐。   再让他在机场多待会,说不准整个机场的不法分子都被他逮光了。   吴普忍不住问:“你怎么发现他们有问题的?”   “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岳飞给了个很气人的答案,“而且我视力和耳力都不错,就算距离隔得很远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和人对话时的心虚躲闪我也听得出来。”   吴普觉得这可能就是一代名将的洞察力。   学不来学不来。   他们只要给大佬摇旗呐喊就好!   吴普领着岳飞去和其他人会合。   其他人得知岳飞刚才都干了啥,看向他的目光也是肃然起敬。   一般人别说看不出来了,就算能看出来估计也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现。   像岳飞这样说出手就出手、直接把人扭送给警察的还真不多了。   一行人过了登机口。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庞然大物,岳飞和宇文恺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他们在网上看过飞机的模样,也大概知道飞机的飞行原理和机身大小。   可隔着屏幕了解再多,也不如现场看上一回来得震撼。   宇文恺问吴普:“这么大的家伙真的能飞上天吗?”   吴普笑着回答:“当然可以,我们这不就是要登机了?”   宇文恺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岳飞默不作声地跟着吴普一起登机。   两人都是第一次坐飞机,一板一眼地照着吴普给他们讲的乘坐注意事项做好准备。   刚起飞时他们不太习惯,觉得耳朵有点不舒服。   可飞机飞起来后,两人的目光就转到了舷窗外。   外面是蓝蓝的天穹。   还有洁白漂亮的云层。   岳飞坐在靠窗的位置,直接抬眼就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宇文恺没拿到靠窗的位置,又不想错过自己不曾见过的美丽景致,只得很没形象地把脑袋往窗边伸了过去。   很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斯文形象。   直至窗外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蓝天白云,宇文恺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们这就已经离地一万米了?”宇文恺和吴普探讨起来。   吴普点头:“一般来说民航客机都是离地一万米左右。”   宇文恺道:“我上回听子瞻唱鹏举兄那首《满江红》,里头有一句是‘八千里路云和月’,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把八千里走完了吧?”   岳飞和苏轼没见过面,不过久闻苏轼的文名,听说苏轼还唱了《满江红》,顿时有点好奇。   他看了吴普一眼,说道:“我却是没听过。”   吴普一听就懂,打开背包给岳飞塞了个耳机,把苏轼唱《满江红》的视频放给岳飞看。   这个他正好有存。   岳飞对手机电脑这些新鲜事物不甚感兴趣,平时只把它们当工具使用。   他端坐在座位上按照吴普的教导戳了开始键,很快听到苏轼在接受奔雷挑战时唱的那曲《满江红》。   坐在飞机上听苏轼这样的先辈唱自己写的词,感觉有点奇妙。   只不过听到《满江红》,不免又想起自己正身在狱中,也不知会牵连多少人。   岳飞叹了口气。   宇文恺宽慰道:“鹏举兄不必难过,世事本就更迭不断,我们活着的时候尽力而为也就够了,死后的事谁都没法改变。”   岳飞点点头。   就算南宋很没出息地苟安江南,好歹也支撑了一百五十多年,与北宋合起来一共有三百多年。   怎么算都不算太短了。   可惜身在其中总有无力回天的苦闷。   宇文恺和吴普见岳飞神色沉郁,划拉着屏幕跳到别的视频转移岳飞的注意力。   一行人很快抵达目的地。   吴普继续给他们当没得感情的翻译机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前已经吵过好几轮,这次实地考察有宇文恺加入,居然让本来争执不休的古建筑修复团队把修复方案正式敲定下来。   吴普也和古建筑修复专家们混熟了。   吴普私底下让他们推荐点人来帮忙搞博物馆后山的仿古建筑群。   现在博物馆人还不多,再来几批人也还住得下,可以后要是人多起来了可就塞不下了。   还是得抓紧把后山那一带开发起来!   听说吴普要扩建博物馆的仿古建筑群,负责人直接笑了起来:“这个很简单,我们团队里就有专门给景区搞仿古建筑的,我把联系方式发你,有需要的话到时候联系他们就可以了。”   吴普把他们的联系方式转交给系统。   毕竟系统改建博物馆的时候也要请现实施工队过来干活。   一事不劳二主,以后这些杂事统统都交给系统处理就好!   系统默默接收联系方式,并不想和吴普说话。   这趟古建筑修复考察圆满结束,吴普去喊上正在空地上练拳的岳飞一起踏上回程。   刚过来时岳飞的将军职业病犯了,一直在查探周围的情况。这一带都是荒郊野岭,岳飞没逮着什么不法分子,倒是驱赶了几只比较危险的野生动物。   剩下的时间,岳飞就专注锻炼身体增强体魄了。   吴普知道岳飞平时待在哪儿,直接溜达过去喊人:“鹏举兄走了,回博物馆去。”   岳飞一口应下:“好。”   一行人步行出山,坐车回城。   这几天他们在山里,信号不怎么好,吴普基本没有关注外面的情况。   今天终于结束了这趟考察,吴普才掏出手机瞅瞅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才刚打开手机就有篇关于宇文恺的文章推送到他首页。   对方拿着本《营造法式》给宇文恺的那些图纸纠错。   看得出来这找茬的人是认真研读过《营造法式》的。   《营造法式》确实对南宋以至于明清的建筑有巨大的影响,几乎成了一本风靡千年的施工指导书。   可对于一位极富创造力的建筑设计师来说,用《营造法式》去挑他设计稿的错处,无异于拿本《写作指南》去逐字逐句找文学作品的茬。   看起来有理有据,实际上并不合理。   很多时候艺术是会跳脱寻常框架的。   宇文恺可是在按照地形地势在设计吴普需要的建筑,不可能处处都照着《营造法式》走。   这人是个以严谨著称的科普博主,做这个视频倒也不是为找茬而找茬,而是用宇文恺为例子深入浅出地讲解起《营造法式》这本实用的古建筑设计大全。   吴普和宇文恺说起有人挑他刺的事儿。   宇文恺掏出手机,戳开吴普给他发的链接。   他眼也不眨地把整个讲解视频看完了,一脸认真地转头对吴普说道:“看来我回去要好好读读《营造法式》,这书看起来很不错。”   只怪吴普给他买的专业书太多了,他每天闭门读书也只读了其中几本,正好没看到这本《营造法式》。   这几天听古建筑修复团队的专家们频频提起这本书,宇文恺已经对它生出了巨大的兴趣。   现在有人拿里面的内容来批判他帮吴普设计的仿古建筑,宇文恺的兴趣就更浓了,恨不得立刻回去把《营造法式》通读一遍。   “你就不生气?”吴普好奇地问。   “他很认真。”宇文恺语气依然温和,似乎永远都不会发脾气。他笑着夸道,“讲得也很好,反正我看了就迫不及待想看《营造法式》。”   吴普觉得宇文恺脾气真是好得不得了。   简直让人不好意思欺负他。   吴普笑眯眯:“等我们飞回去就可以看了。”   宇文恺点头。   吴普又浏览起其他消息。   清阳博物馆正式开馆小半个月,各大视频平台都已经有一批人靠剪辑博物馆的直播内容获取关注和热度。   刚才那个科普博主只是其中之一。   在这些二次传播过程中,科普值正源源不断地增加。   吴普十分欣慰地把这些账号全关注了,并分类为“下蛋的鸡”。   接着他才查了下自己最近攒起来的科普值。   五百万。   加上用掉的四百多万,距离升级二级博物馆已经不远了。   吴普呼叫系统:【二级博物馆有没有什么升级大礼包之类的?】   系统:【没有。】   吴普:【那有没有什么新设备新技术?】   系统:【没有,只能多修建一个溯源区,新的展厅类型敬请期待三级博物馆。】   吴普:【那三级博物馆要多少科普值?】   系统:【只需要1,000,000,000科普值。】   吴普:【零太多我数不清,可以直接给我报个准数吗?】   系统:【10亿。】   吴普:【………】   好家伙,好一个只需要10亿! 第38章   想想没有大礼包,修二号馆还得自己掏科普值,说不准一升级就一贫如洗,吴普顿时觉得有点愁人。   系统果然不好骗啊。   第二次坐飞机,岳飞和宇文恺就没那么好奇了。   三人别过专家们,打车回了博物馆那边。   吴普上清阳博物馆的号关注了那么多人,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网友的注意。   一看吴普连那个质疑宇文恺的科普博主都被关注了,闲着无聊的网友就跑去找对方拱火:馆长关注你了,是不是准备亲自打你脸?   科普博主看到正主过来了,心里也一阵紧张。   他倒是不靠这个吃饭,只是觉得有点不高兴。   他辛辛苦苦搞科普,平时没多少人关注,这个清阳博物馆却是轻轻松松就火了。   瞅瞅,吴普找人拍了那么多没根没据的文物故事,又请几个没名气的小演员来演什么苏轼宇文恺,竟就能引起那么多人的注意。   这让他辛辛苦苦收集这么多资料的努力看起来那么可笑。   他反复看了清阳博物馆的直播内容很多遍,最终决定向自己最熟悉的古建筑这一块下手。   他这个视频明着是科普《营造法式》这本书,暗里是踩清阳直播间拿似是而非的东西糊弄人。   可即使挑了清阳直播间的刺,他也看得出这个博物馆并不简单,要是那个年轻的馆长真的要亲自来打他脸,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应付得来。   可惜这科普博主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吴普的动作。   他紧张了半天才发现,吴普不仅关注了他,还关注了一大批产出过清阳博物馆相关视频、文章的账号。   这是把他做的视频一视同仁地当成博物馆粉丝产出了!   坐在电脑前的瘦弱青年气得涨红了脸。   ……有点过分了啊!   青年搜出清阳博物馆的抢票页面。   他就不信了,这次他还会抢不到票!   他必须要把票抢到手,亲自到现场批判批判这个可恶的野鸡博物馆!   青年正屏气凝神等着放票,就发现有人在疯狂艾特他。   他看了眼时间,还早,还差好几分钟。   青年退出看看有什么新情况。   一看之下,他才发现是个正儿八经的古建筑修复单位发布了考察照片,还艾特了清阳博物馆表示感谢宇文恺提供的修复意见。   青年心里嘀咕:这是什么野鸡单位?   接着他点了进去,下拉了一下,又下拉了一下,再下拉了一下,脸一点一点垮了下去。   这可不是什么野鸡单位,而是业内很多人挤破头想挤进去的地方!   他一个野路子平时根本接触不到这些真正的大佬。   现在真正的专业大佬都对宇文恺表示感谢,他的挑刺视频自然就很站不住脚了。   青年又往下看了半天,才发现刚才那条许多人艾特他来看的考察动态竟是最热闹的,其他内容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无人问津”。   他都怀疑艾特他的那些人到底从哪挖出那条考察动态来的!   看到真正的大佬都在默默做事,根本不在意有没有人关注,青年顿时觉得自己那点不满很站不住脚。   等等,他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青年抬眼看了眼时钟,一下子呆滞了。   18点01分。   青年转回抢票页面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无情的“已售罄”三个字。   他!又!抢!票!失!败!了!   就这么短短一分钟,那些丧心病狂的博物馆粉丝居然就把票给抢光了。   对于这位科普博主的悲愤,吴普自然毫不知情。   吴普回到博物馆,刚好收到系统提醒说科普值累计满一千万,清阳博物馆自动升级为二级博物馆。   二级博物馆看起来和原来没什么两样。   吴普看了眼系统里的博物馆地图,里面倒是可以选择修建二号馆了,但需要耗费的科普值得一千万。   吴普手头满打满算也就五百多万。   这时候真是让人分外怀念新手大礼包!   吴普唉声叹气地看了看自己手头的科普值,又看了看自己卡袋里的人物卡,只觉想要把博物馆发展起来真不容易。   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苏轼会很乐于和网友们玩,宇文恺喜欢安静地做自己的事,岳飞则是满身疆场厮杀出来的煞气,他们都很难像苏轼那样玩得开。   连叶奕也说了,岳飞这身手不是打架用的,是杀人用的。   更不适合当才艺展示。   吴普看了眼稳步增加的科普值,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抽一次奖。   最后一次!   抽完这次,他一定洗心革面,好好攒科普值,绝不随随便便被系统骗氪!   系统:【…………】   累了,毁灭吧。   吴普和岳飞他们分开后,独自进入抽卡界面。   他先把卡面扫视一圈,发现没什么命悬一线之类的危险卡面,顿时放心地开始升级后的第一次十连抽。   等吴普看清抽出来的十张卡,一下子惊呆了。   两张紫色稀有卡,一张绿色特殊技能卡。   吴普沉默地看向自己的三个稀有卡槽。   上面已经有岳飞和宇文恺。   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开一个新卡槽要一百万科普值。   吴普幽幽地和系统交流:【逼我花光科普值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系统:【没有好处。】   就是宿主可能会比较勤快。   天知道过去几年他怎么催促,吴普都说“再等等”“我还没有准备好”,现在吴普好不容易开始干活了,系统觉得应该多多刺激他积极主动地积攒科普值。   人没钱了,就会去赚钱。   科普值应该也差不多吧!   吴普埋怨归埋怨,还是斥巨资开了个新卡槽,满怀期待地去翻卡。   第一张紫卡翻过来,里面赫然画着一个抱着琵琶的美人。   她坐在营帐之中,手抚着琵琶不知在想什么,很有种“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惆怅感。   吴普一下子认了出来,这是王昭君啊!   吴普看了眼名字,写的是本名,王嫱。   再看看时代背景,居然是王嫱刚丧夫那会儿。   如果吴普没记错的话,王嫱的第一任丈夫是呼韩邪单于。   在王嫱下嫁匈奴的时候他已经有两位身份极高的“阏氏”,还是一对姐妹花,姐姐是颛渠阏氏(也就是大老婆),妹妹是大阏氏(也就是二老婆),地位类似于皇后和贵妃。   这时候的匈奴已经被打散得差不多了,再没有以前的强势,还分裂成南北匈奴打个没完。   王嫱这次和亲也是呼韩邪单于为了获得汉朝支持特意表示想要当汉家女婿,诚诚恳恳向汉朝求来的,所以王嫱到了草原上后也被封为宁胡阏氏,算是有名有份的老婆之一。   呼韩邪单于死后,他的两位姐妹花老婆一商量,决定立妹妹所生的长子为新单于。   长子年纪最长,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正好可以按照习俗再娶王嫱这位宁胡阏氏为妻,借此维系好和汉朝的关系。   这种儿子娶后妈的情况对于匈奴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事,司马迁写《史记》的时候就记录过冒顿单于“妻群母”的光辉事迹。   不过这种连老婆都“父死子继”的习俗,对于王嫱本人来说显然有点难以接受。   根据《后汉书》记载,她这个时候曾经上书表示要归汉,朝廷没有搭理她,反而让她安心等着给继位的新单于当老婆。   这时候的王嫱不过才二十岁,刚生过孩子没多久,却马上要嫁给自己的继子,难怪她会独自抱着琵琶黯然垂泪。   吴普想了想,没立刻把王嫱召唤出来,而是去翻另外一张稀有卡。   这次出现的人居然是……施夷光。   吴普记得这名字。   据传西施所在的村子有东西两村,大多数人都姓施,为了方便区别就把东边的叫东施,西边的叫西施。   而众人熟知的西施,据说本名就叫施夷光。   难道这次是点击就送四大美人?!   吴普和系统吐槽:【施夷光这个名字出自《拾遗记》,是本志怪小说。】   系统回应:【名字只是代号。】   吴普想想也对,有名字总比没名字好。   画面上的西施显示“勤练舞技,分身乏术”,大概是还处于被献给吴王之前的勤学苦练阶段,忙得抽不开身。   吴普用一百万科普值增设的稀有卡槽算是白开了。   但是,美人在手,这波不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只是召唤出来看上一眼也不错,好歹算是见过活生生的四大美人之一了。   吴普顺手把特殊技能卡也翻过来。   结果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徐娘半老”四个字。   这位“徐娘”是梁元帝的正妻徐昭佩,她嫁给梁元帝后夫妻俩相看两厌。   眼看丈夫不断纳美人,自己不受宠爱、容颜渐老,索性找些俊美出色的年轻人尽情欢好,据说她有个小情人还时常感慨“徐娘虽老,犹尚多情”。   于是有了“徐娘半老”这个说法。   徐昭佩还有另一个气人招数,就是梁元帝每次来找她的时候就画个“半面妆”。   讽刺梁元帝有一只眼睛瞎了看不见。   这夫妻俩真是日常相互伤害!   有时候打上头了还殃及池鱼。   不过,徐娘半老是个什么技能?   难道是化妆术?   吴普觉得这就巧了,麻溜地溜达到一处开阔的水榭,直接把徐昭佩召唤出来。   正好可以让据传睡了不少小年轻的徐昭佩开导开导王昭君。   徐昭佩今年四十岁,据说她因为容貌不够美而不得丈夫心,但吴普这会儿一看,觉得她算是比较有杀伤力的长相,可能古代皇帝身边美人太多,又或者古人不喜欢凌厉御姐,所以才会觉得她“姿容不美”。   徐昭佩看到吴普,眼前一亮。   虽然吴普穿的衣服有点古怪,头发也剪得太短,但英俊的相貌足以弥补一切。她连俊美的和尚都觉得赏心悦目,何况只是短发?   徐昭佩好奇地打量着吴普:“小兄弟,你是何人?”   吴普三言两语把这边的情况解释给徐昭佩听。   对于徐昭佩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可能对银钱这种酬劳不甚感兴趣,如果她不愿意帮忙的话吴普也只能把她送回去了。   “倒是新鲜。”徐昭佩笑着说道,“我帮了你的忙,可以在这边多留几日吗?”   吴普说道:“若是你那边有事,我这边就留不住你。”   徐昭佩道:“我能有什么事,我丈夫两三年才来找我一次。你知道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吧?这意味着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吴普说:“那你把合同签了,就可以留下来玩一段时间了。”   徐昭佩毫不犹豫地签了名字、摁了手印。   “你把昭君请出来吧。”徐昭佩说,“我也想看看这位让汉元帝后悔不已、巴不得当场反悔的美人儿长什么样。” 第39章   徐昭佩想看汉元帝的八卦,却不知道她丈夫后来也成了梁元帝。   徐昭佩这位丈夫前半生平平无奇,但他爹却挺出名。   他爹梁武帝早年英明神武,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晚年却极其信奉佛教,那句有名的“南朝四百八十寺”里头的南朝,指的就是他们南梁那个时期。   据说梁武帝精读佛法,在里头读出个刁钻角度:“食肉者断大慈种。”   梁武帝一看,这还得了,果断不能当食肉者。   于是梁武帝成了个素食主义者,还号召天下信佛的人一起吃素,你吃肉就是不虔诚,你吃肉就是没有一颗仁慈的心!   从此以后,汉传佛教就多了个流传甚广的习惯:吃素。   本来人佛教是可以吃肉的。   后来梁武帝过度沉迷佛教,朝不上了,天下不管了,以至于南梁垮了大半,自己活活饿死。   由于觉得自己和皇位没什么关系,梁元帝前四十几年的人生一直沉迷读书,据说他自己搜罗了藏书八万卷,每天畅游书海,不亦乐乎。   直至惊闻自己亲爹饿死,他才撸起袖子开干,用了三年时间搞到皇位。   可惜他在位不到三年,又被宇文泰派人打败了。战败之前,他干了一件令人唾弃的大事:把自己的毕生珍藏以及当皇帝后搜罗来的书籍都烧成了灰。   那是藏书史上的一次巨大劫难。   十数万卷珍贵典籍在大火之中化作灰烬。   相比这两位干了大事的南梁皇帝,汉元帝这人的生平大多数都是在给人当陪衬。   比如他妈叫许平君,是他爹出身低微的结发妻子,他爹还有另一个老婆是权臣霍光的女儿霍成君——一个是微贱发妻,一个是权臣爱女,一看这配置就知道有多腥风血雨!   再比如他有个皇后叫王政君,王政君有个侄子叫王莽,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懂。   再比如他还有个儿子给他找了三个了不得的儿媳,一个叫赵飞燕,一个叫赵合德,一个叫班婕妤。   这么多广为人知的人物包围着汉元帝,他可不就成了顶级绿叶,专职给人当陪衬吗?   他在史书之中的高光时刻,估计就是走“昭君出塞”流程时震惊于王嫱的美貌,后悔没早早发现后宫之中有这样的美人!   吴普记得《后汉书》里面描述王嫱露脸时“丰容靓饰,光明汉宫”,好看到仿佛整个皇宫都光亮起来。   他和徐昭佩一样好奇王嫱到底长得有多美。   要知道早前韩娥露的那两次脸就已经被一堆人截图表示要珍藏,这种有名的大美人肯定更上一层楼。   相信一定能美得治好他的脸盲症!   吴普信心满满地把王嫱召唤出来。   王嫱不仅自己过来了,还把手里抱着的琵琶也带来了。   后世许多以昭君出塞为题材的画作,画的都是她抱着琵琶的模样。   此时王嫱手抱琵琶,眉目含愁,仿佛整个水榭都随着她的哀愁变得烟萦雾绕。   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一弯小小的月牙儿爬上屋脊,惨淡的月光叫让那曼妙的身形变得朦胧起来。   吴普静默一瞬。   接着他转身走了几步,啪地把灯点亮。   满室亮光让王嫱惊起抬头。   王嫱才二十岁,哪怕已经到塞外两年,依然能看出她出塞时的美貌。   吴普觉得四大美人名不虚传,要是在外面遇到长得这么好看的,下次他一定不需要再通过衣着和动作神态来认人。   见王嫱眸中含泪,他给王嫱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又用眼神示意徐昭佩可以出场了。   徐昭佩就拉着王嫱的手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当了二十几年的王妃,给丈夫生了两个孩子,结果后面这些年见到丈夫的次数十根指头都凑不齐。   所以她给自己物色了几个合心意的小情人。   “男人可以左拥右抱,我为什么不能自己找乐子?”   徐昭佩在王嫱吃惊的目光之中阐述自己的观点。   “我读史书时特别欣赏你自请出塞那一段,要是男人心不在咱这儿,就算皇帝咱也不稀罕!”   王嫱讶道:“史书里还记了我吗?”   徐昭佩笑道:“那是自然,书里写那汉元帝不知道你有多貌美,等你要出塞了才后悔莫及。我觉得这一段读起来格外痛快!”   王嫱苦笑:“我也是觉得宫中清苦,不如自请出塞去,好歹不算虚度一生。”   徐昭佩由衷夸赞:“当时我就想知道你到底长成什么样,能叫到场的满朝文武都为你动容,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我要是男人,肯定也想把你抢了去!”   听到“抢了去”,王嫱刚活泛过来的眼神又黯淡下来,叹着气说:“如今所有人都让我嫁给继子,那往后我的孩子该喊他兄长还是喊他爹爹?”   徐昭佩说:“既然匈奴人自己有那样的习俗,自然不会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你的孩子们。”   王嫱怔住。   徐昭佩娓娓说道:“再嫁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看你们汉武帝的亲娘王皇后也是再嫁的,前头还和别人生过孩子,不还是当了皇后?”   “你看你也才二十岁,刚嫁到匈奴两年,夫妻感情应该没多深,你就当是换个年轻力壮的丈夫得了。”   “左右那又不是你的亲生孩子!”   王嫱当初能够自请出塞,自然不是想不开的人,她只是一时为自己坎坷的命运伤怀而已。   “姐姐说得对。”王嫱点头说道。   既然朝廷并不允许她归汉,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徐昭佩笑意更盛:“你能想开就对了。照我说,男人过了四十都不大中用了,老子哪有儿子好?你试试看绝对不亏。”   王嫱到底是比较内敛的性情,听到徐昭佩说什么“不大中用”,脸一下子红了。   她已经嫁过人生过孩子,自然知道是哪方面的“不中用”。   吴普:“…………”   吴普假装自己不存在,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机会退出对话。   徐昭佩目光落到吴普身上,好奇地打量着吴普:“馆长你不会还是童子身吧?”   吴普一脸正色:“我还小,都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徐昭佩嗤笑一声,说道:“那你们这边成婚的年龄似乎有点晚。”   吴普说:“也不晚,《周礼》里不是说三十岁才会被催婚,三十岁前可以慢慢来。”   《周礼》里面有一句“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意思是男的到了三十岁,女的到了二十岁,要是还没有结婚,官方就要介入了。   按照记载,当时的大龄未婚男女必须参加官方(媒氏)组织的相亲会。   一方面,看对眼了可以直接凑一对登记结婚;另一方面,不参加这个相亲会的是犯法的!   徐昭佩见吴普目光澄明,连看向王嫱这样的大美人也毫无邪念,也就没再逗弄他。   吴普觉得她们聊得差不多了,起身引她们到水榭旁边的两间房,介绍道:“这边没住别人,你们可以暂且在这里歇下,我叫两个小姑娘来教你们用屋里的东西。就是我们这里没有侍女,很多事你们可能得自己动手。”   徐昭佩两人没有意见。   吴普去西院把两个小绣娘找过来,让她们手把手教徐昭佩她们使用各种设备。   顺便帮她们把“入学必备套装”拎过来。   最近吴普还往“入学必备套装”增添了大中小号浴袍、睡衣等等,以免新来的人没衣服替换。   徐昭佩是个上哪都能让自己过得很自在的人,学会使用淋浴装置后就洗澡去了。   小绣娘呆呆地旁边看了一会,才一溜烟跑了。   王嫱比较谨慎,她放好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琵琶,按照小绣娘的指引挨个尝试打开各个开关。   “多谢了。”王嫱了解完后浅笑着向小绣娘道谢。   小绣娘小脸一红。   根本没办法抵抗大美人的笑容。   小绣娘积极地说:“姐姐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王嫱点头。   小绣娘恋恋不舍地走了。   两个小绣娘在屋外聚头,发现对方脸上都红红的。   她们手拉手跑出园子回到西院,才躲进被窝里窃窃私语,一个说“好美好美”,一个说“好大好大”。   这样的悄悄话,别人自然是听不见的。   吴普一口气抽出三个美人,回到房间看了眼自己剩下的科普值也不那么心疼了。   他日常巡视一圈,发现没有哪张卡需要自己召唤出来救急,又开始计算小绣娘她们的停留时间。   她们是七月初过来的,现在已经七月底,天上的月亮都成残月了,估摸着也到了第一批人返回的日子了。   除了苏轼,吴普还没把人送回去过,不知道普通卡的人物回去后薪酬是怎么折现的。   他戳系统,系统也不搭理他,大概是不想和他解释得太详细。   吴普没太纠结,准备接下来想办法游说徐昭佩她们加入到中秋活动来。   最好在月初就开始露个脸预热一下。   这几天还是先让她们熟悉熟悉环境再说。   吴普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准备最后压榨小绣娘她们一把,让几个女孩儿招呼徐昭佩畅和王嫱游博物馆。   “你们走出去可能会有很多人想和你们说话和合影,你们要是不愿意可以拒绝。”吴普给她们演示了一番手机的用途。   徐昭佩一脸的蠢蠢欲动。   她对这种按一下就能拍照的新鲜事物完全没有抵抗力。   可比王府里的画师厉害多了。   吴普想了想,找出台备用机给了徐昭佩。   徐昭佩是识字的,魏晋南北朝已经开始用楷书,就算有些字笔画不尽相同她也能和苏轼一样连猜带蒙地弄懂是什么意思。   吴普又教了她几个常规操作。   徐昭佩马上融会贯通,表示自己明白了,吴普可以自己玩儿去。   既然吴普是个不好下手的童男子,那她当然是选择和漂亮妹妹一起玩儿去!   吴普看着徐昭佩带着王嫱、韩娥她们跑了,不由和系统讨论起来:【不是说普通卡的人物学习能力不强吗?我看这位姐姐的学习能力可太强了。】   系统回复:【若持续观察到类似现象,我们将会考虑修改普通卡的定义。】   吴普赞叹:【妙,太妙了!只要修改得足够及时,就绝对不会有BUG!】   系统:【………】   系统:【总觉得宿主的语气并不像在赞美。】   系统:【按照对史料的分析和总结,普通人在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之中无足轻重,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在史书上留下太多痕迹,更无法改变历史的行进方向,所以系统才会判定他们的学习能力与稀有卡有一定的差距。】   吴普听完系统一本正经的回答,倒也没再揪着系统小小的错处不放。   他愉快地溜达到外面找猫撸去。   吴普这边躲着偷闲,外面的游客们却已经被王嫱一行人吸引住了。 第40章   吴普是准备让徐昭佩她们先熟悉环境,再考虑要不要想办法骗……哦不,说服她们帮直播间刷一波科普值。   但事实证明,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连六岁大的徐小囡在内,徐昭佩一共带着六个女孩儿出去玩,一起出行跟小型古装巡演活动似的。   徐昭佩还拿着上回七夕活动时韩娥用的化妆品研究了用法,给自己和几个小姑娘都画了或浓或淡的妆容。   她自己年满四十,已经不适合太艳丽的风格。   元娘是农妇出身,得稍稍加重妆容遮瑕。   王嫱和韩娥年纪小,眉眼怎么描画都好看,只需要一点绛唇或者一朵花钿就能起到非常好的画龙点睛效果。   至于三个没成年的小姑娘,模样儿天生就娇俏可爱,没有化妆的必要。   在徐昭佩的统筹规划之下,七个年龄各异的古装大小美人走在一起非常吸睛,个个都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   分明风格各不相同,却又有种奇妙的和谐。   五个正在积极巡逻的士兵看到徐昭佩她们从居住区那边走过来,不由自主地聚拢到入口处。   接着他们就自发地守卫在她们周围,免得有游客冲撞了佳人。   年纪最小的士兵看着走在徐昭佩身侧的王嫱,更是不知不觉间红了脸,只觉再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姑娘。   即便这姑娘梳着的是妇人发髻,他也愿意豁出性命保护她!   王嫱抬眼望着周围的建筑和游人,一双明眸终于忘却忧愁,只余下满满的好奇。   游客们也注意到王嫱一行人的出现。   游客们:!!!!!   这是博物馆安排的古装巡游吗?!   可是她们什么都没带,就像是结伴出来游玩的一样,顶多只是衣服和妆容各不相同。   “那是不是七夕唱歌的那个小姐姐!”有人把韩娥认了出来,“她的衣服换了花色,但还是好好看!”   “两个小姑娘也出来了!她们七夕雕瓜花好厉害,还能穿针斗巧!”   “那手牵手的母女俩我也见过,小姑娘好可爱的,就是从来不接受游客的投喂。”   “过分了啊,连动物园的动物都不能随便投喂,何况是人?”   “对对,小孩子还是有点安全意识为好,千万别吃陌生人的东西。”   游客们远远地讨论着这群古装大小美人,最后分析出来了:只有徐昭佩和王嫱是新来的!   看她们交头接耳的模样,应该是几个原来就在博物馆工作的古装姑娘带着两个新来的小姐姐出来玩。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先落到王嫱身上。   等对上王嫱望过来的眼神,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小姐姐杀我!   有胆子大的人忍不住跑了过去,亮出手机里的相机问能不能和她们拍照。   这些博物馆请来的演员也不知是为了减少交流,全都设定为只会说相关朝代的官话。   很多人过来玩前都做足了攻略,所以对这一点了解得一清二楚,基本是连比带划地和遇到的古装“演员”交流。   偶尔尝试一下这种交流方式倒也新鲜。   感觉像极了牙牙学语的时候抓耳挠腮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明白。   最绝的当然还是姚教授这些语言学教授。   他们坚持天天抢票,抢到了也不去欣赏展品,逮着个“演员”就开始和别人深入对话,不是掏出小本本神神叨叨地记录——   “这是中古汉语的发音。”   “这是上古汉语的发音。”   “原来‘你吃饭了吗’用上古汉语这样讲!”   要不是他们每次都只专注于语言学的问题,保安队长都忍不住过来让他们别骚扰博物馆“演员”了。   巧的是,今天抢到票的也有一位语言学教授,姓戚,性别为女,年近六十,花白的头发打理得漂漂亮亮,看起来是个很有气质的女性。   她抢到票后就做足了功课,早就从老友那边了解过每一个可以交流古汉语的“演员”,准备一到博物馆就随机逮人聊个够本。   没想到第一次过来就看到两个生面孔!   还有不常出现的几个女演员也一起出来了。   戚教授健步走过去排队,等着上前和王嫱她们近距离交流。   为了王嫱她们的安全,男性是不能近身的,只有女孩子们拥有合影特权。   男游客只能酸不溜秋地疯狂拍照,恨不得给美人的每个角度都来一张。   这个时候博物馆限流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即使有一大群妹子兴奋地排队上前求合影,也很快在士兵的安排下整齐有序挨个拍完了。   戚教授耐心地等女孩儿们快快乐乐地合影完,才上前向她们表明身份,表示想和她们随便聊聊天。   两个小绣娘七夕出来和游客们交流过,其中也有戚教授这样的语言学专家,比较能理解戚教授她们是做什么的。   她们姐妹俩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都给徐昭佩几人讲了。   王嫱讶道:“女子也能当博士?”   汉代时在太学搞教学的人一般叫“博士”,这些人也会时常被皇帝召见,帮忙解决皇帝学问上以及政事上的疑问。   “可以的,纪录片上时不时会有女教授出来讲解,东坡先生没回去时给我们讲过。”小绣娘说,“据说她们大多是拿到博士学位后才留在大学当教授的,都读了好多年书。”   徐昭佩说道:“那倒是不错,我记得史书里记过一段,说是和熹邓皇后喜欢读书,她母亲就很不满地责备她,‘你不好好学女红做衣服,一天到晚读书,难道还想当博士不成’。听起来仿佛男子读书天经地义,女子读书就是不务正业,真是没有道理。”   既然已经了解了戚教授的身份,徐昭佩便掏出手机对戚教授表示她们可以通过文字交流。   不过她对手机的操作不太熟练,最好还是戚教授提问,她来转述给其他人就好。   戚教授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   两边凑在一起边逛博物馆边相互了解起来。   戚教授一直录音兼记录到闭馆时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这期间陆陆续续上来合影或搭讪的人不少,但绝大多都恪守社交礼仪,没有人敢唐突了佳人。   一来这是现代人的基本素养,二来就是……谁都不想上清阳博物馆的黑名单。   最近网上在扒吴普的背景,都说清阳博物馆背靠骆氏集团,手头的藏品价值很多亿。   接着又有人扒出七夕前夕吴普去机场接人,不仅接到一位有名的文物专家,还接到几车珍贵藏品。   那可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几车!   那得是多少宝贝!   既然这些宝贝都记在博物馆名下了,将来肯定有机会和游客们见面!   要知道现在博物馆放出来的藏品才三十件。   这代表着以后博物馆全面开放,她们怕是要花三五个月才能逛完!   所以说她们能上黑名单吗?   那果断是不能的!   游客们在博物馆里都表现得非常矜持且非常克制。   等她们结束了一天的参观,坐到回程的车上,马上就打开手机开始兴奋地上网分享今天的巨大收获:和美人小姐姐们的合影!!   白天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发过合照,但是博物馆的闭馆时间才是下班高峰期,不少人这个时间点正好可以掏出手机来玩儿。   没想到一上网,就是美颜暴击。   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王嫱。   王嫱面对镜头时还有些不自在,但这一丝拘谨无损她的美貌,反而给她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韵味。   就像一个真正的古代女孩儿来到现代该有的反应。   而且比起直面镜头的合照,许多从各种角度抓拍出来的照片美得更让人怦然心动。   简直是个无死角美人。   当然,也有不少人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姑娘以及御姐味十足的徐昭佩。   徐昭佩那身材那气质,搁在古代确实容易被称为“姿容不美”。   她浑身上下都很有攻击性,只有跟小姐姐们聊天时才收敛一二,露出几分温柔风情。   随着一张张照片以及原镜头短视频被人发到各个社交平台,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大大大大美人吗?!   还不少人跑去清阳直播间里疯狂抗议——   “我要看小姐姐,我要看小姐姐,啊啊啊啊我要看小姐姐。”   “馆长不公平,我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让小姐姐们出来?”   “啊啊啊啊啊我明天的票,明天小姐姐还会出来吗?呜呜呜呜不会只出来一天吧我哭了呜呜呜呜!”   “求求了,不让见真人也行,让小姐姐们直播一下吧!”   “馆长你把我老婆藏哪去了?快把我老婆放出来!”   系统关注到直播间观众们的暴动,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吴普。   吴普说:“人这种生物,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所以出不出去玩还是随昭君她们自己喜欢吧。”   系统没再多说。   吴普想到巨大的科普值缺口,溜达去找徐昭佩商量,问问她愿不愿意开个直播,比如直播个半面妆什么的,顺便科普(扒皮)一下她丈夫的生平。   徐昭佩对此倒是不排斥。   她今天已经见识到现代人的热情,觉得这些小姑娘小伙子都挺可爱,戚教授这位很有气质的新时代女教授也叫她非常喜欢。   徐昭佩感觉这是一个十分快活的时代。   对于在一千多年后扒皮一下她那位丈夫,给大伙展示展示她当初为了讽刺丈夫化的“特别妆容”,她也是非常乐意的。   知道他在史书上也没留下什么好名声,她就放心了!   吴普笑着说道:“今天我已经托我堂姐让人送一批化妆品过来,你先看看有没有用着趁手的。”   骆薇名下就有个口碑不错的化妆品公司,所以他特意让骆薇送一批产品过来,要是直播效果好说不准还能帮忙带带销量。   毕竟人情往来这种事,还是得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徐昭佩一口答应。 第41章   骆薇那边听到吴普的需求,一口答应下来。   她刚叫人把旗下走高端路线的全套新品送了过去,就看到化妆品品牌的营销总监跑了过来,非要拿着手机给她看。   “骆总,这个,你看这个,这个女孩子简直就是为我们新品而生的古典美人啊!”   营销总监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看看,这是清阳博物馆的人,你能不能和那边商量一下,问问能不能让她给我们的新品拍几张宣传照!”   骆薇接过一看,就瞧见一张合照出现在自己面前。   合照上人不少,翩然而立的王嫱却总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即使骆薇同为女性,还是惊叹于她的美貌和她的气质。   骆薇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清阳博物馆那边不会随便和人合作,我们主动找过去他们也不一定会接受。”   营销总监说:“她不是个小演员吗?”   “这样的‘小演员’要是曝光过,肯定早就火了。”骆薇说,“再等等吧,要是新品确实好用,说不准我那弟弟会主动帮我们宣传。”   营销总监听了这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早就关注了清阳直播间,得知吴普已经主动讨要了新品自然立刻打开蹲守,准备看看吴普那边什么时候有动作。   吴普的动作自然很快。   他和徐昭佩商量过后,直接把无人机开到梳妆镜前拍徐昭佩的拆箱过程。   徐昭佩嫁人嫁得早,已经当了二十好几年的王妃,平日里什么胭脂水粉都见过。   她只需要拿起来连蒙带猜地瞅瞅上面的简要说明,就能明白化妆品都是干啥的。   实在不行她还能打开手机搜一搜。   一整套新品包含各种色号,光是口号就可以满满当当地摆一大桌。   吴普趁着徐昭佩在摸索各种化妆品的用法,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走近半面妆”。   有白天的热度在,观众们看到直播间开播几乎是秒进,不到一分钟人数瞬间破万。   等看到徐昭佩正在镜头前分辨化妆品类别,直播间立刻热闹起来——   “美人姐姐!”   “无人机快靠近一点!”   “啊啊啊姐姐保养得真好!”   “看到满桌的化妆品,开始犯晕。”   “这是骆氏刚出的新品吧?这是拿下了一整套啊,馆长壕无人性!”   “醒醒,据说清阳博物馆也是骆氏的,馆长这应该是在给自家产品打广告。”   “这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惜我没有钱。”   “半面妆?这是传说中‘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那位徐妃吗?”   吴普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在旁边当起了旁白,介绍起徐昭佩的生平。   徐昭佩读过自己和丈夫的传,对于自己还能留下姓名很是满意。   世间女子能载于史册的寥寥无几,她就算名声不怎么好,好歹也算是把自己的名字留在上头了。   还把绿帽牢牢扣在丈夫头上一千多年。   徐昭佩读到后面简直开心地笑了出来。   哪怕她早死几年,她还是觉得自己活得挺痛快!   这会儿听吴普在旁边介绍起自己和丈夫的生平,徐昭佩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反而兴致更高,哼着小曲儿继续拆新品。   吴普听着徐昭佩都哼起曲儿来了,心道将门虎女果然惹不得。   尤其是徐昭佩这种能文能武的牛逼女人。   吴普把徐昭佩和梁元帝相互伤害三十多年的故事讲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觉得配合徐昭佩哼的小曲食用效果极佳。   当然,也有人对此感到不适,认为女人应该忠于婚姻才对。   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要是个个女人都学着徐昭佩这样岂不是乱了套?   吴普看到弹幕上出现这些说法,笑眯眯地说道:“那确实可能会乱套,不过古代其实并没有‘三妻四妾’这种说法,正常情况下我们自古以来都是一夫一妻制。”   “至于妾,在古代也不是人人都能纳妾的。一般来说想要纳妾,要么你努力一把当上大官,官位越高能纳的妾越多;要么你熬到四十岁还没有儿子,到那时候你就可以纳妾了。”   “特权阶级当然也是有的,比如皇室宗亲生来就有纳妾权,但那也不能叫‘三妻四妾’,事实上就算是王爷想换新王妃也得先和原来的王妃离婚再说。”   至于徐昭佩做得对不对,吴普没有去评价。   世上很多事本来就不能单纯用对错去衡量。   有时候同一件事,站在不同人的角度、站在不同的立场去看,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   “我准备好了。”徐昭佩把要用到的化妆品选了出来,抬起头和吴普说道。   吴普点头。   无人机对准徐昭佩面前的梳妆镜。   徐昭佩对着镜子把头发打理了一下,就开始给自己的半张脸上妆。   她每次画半面妆都是为了气梁元帝,但她从来不会往丑里画。   自己的脸总得让自己赏心悦目才是。   徐昭佩微微扬起头,仿佛天生带着几分骄傲。   她祖父和她父亲都曾当过高官,她父亲乃是五德将军之一,后来还官至侍中,约等于朝廷里的宰相。   她有这样的娘家,即使丈夫再不喜欢她也得捏着鼻子忍了。   徐昭佩对着镜子描画起来。   她很懂得欣赏自己的美好之处,并不觉得随着年岁渐长自己的容貌就不再美丽。   她觉得自己十几岁有十几岁的美,二十几岁有二十几岁的美,三十几岁也有三十几岁的美。   她只活了四十多岁,不会再变老了,所以她一生应当都很好看,脸上不会有太多皱纹,头上不会有太多白发。   这样也挺好。   她永远都好看!   徐昭佩非常小心地将自己的半张脸描画出想象里的妆容。   直播间里不少人本来对化妆不太感兴趣,可看着徐昭佩认真描画的模样,莫名又有点不想走。   这个过程中吴普和徐昭佩都没说话。   人的外表重要吗?   人的外表当然很重要。   俗话说“相由心生”,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和精神状况很多大程度上反应了他本人的心理状态。   一个人如果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很多人就会觉得他最近可能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一个人如果目光无神、面色蜡黄,很多人就会觉得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或者没休息好。   看着徐昭佩认认真真地对镜梳妆,很多人突然就感觉到她曾经的讥嘲和愤懑。   那是她的丈夫,可他不喜欢她,他对其他人极尽宠爱,对她却不屑一顾。   他不喜欢她,因为她的长相、她的姿仪统统不符合他的喜好。   可是她喜欢自己。   就算只化半面妆,她也从来不会对自己敷衍。   她不是苦苦盼着他到自己房里来的可怜怨妇。   他不爱她,她可以爱醉人的烈酒,可以爱年轻英俊的小郎君。   她留给他的,只有赤裸裸的讥讽:既然你瞎了一只眼,那我就给你看半面妆吧。   徐昭佩为自己的薄唇涂上最后一抹浓艳的红,对着镜子轻轻勾起唇角。   你若无心我便休!   看见徐昭佩映在镜中的笑容,直播间一下子沸腾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姐姐这笑太飒了!”   “姐姐这么好看都不喜欢,狗男人活该瞎了一只眼!”   “这叫做‘姿容不美’,我不信!”   “他可能是觉得自己驾驭不了姐姐这样又美又飒的御姐型美人吧?”   “可能性很大,没听馆长说了吗?他战败之后直接让人把十几万卷藏书全烧了,烧完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又投降了!”   “那时候纸张和印刷术都还没普及,十几万卷书啊说不准都是天下藏书的一半了。他自己菜守不住天下,居然拿书来出气!”   “对对对,都骂秦始皇焚书坑儒,其实所谓的‘焚书’也只是没收百姓手里‘不中用’的书而已,没丧心病狂到把自家的藏书也给烧掉。相比之下,梁元帝自己下令把南梁十几万卷藏书全烧了,真是要能力没能力、要人品也没人品!”   “拿他和始皇比,辱始皇了吧?”   “没错,徐姐姐真棒!这人给他半面妆都是抬举他了!”   吴普把直播间的评论拿给徐昭佩看。   徐昭佩眸光熠熠,无师自通地给观众念起了自己觉得很对的评论,表示自己非常赞同这些说法。   等到这个徐昭佩自主添加的互动环节结束,直播也就告一段落了。   吴普愉快地关闭直播间。   徐昭佩边对着镜子把自己画的半面妆卸掉,边笑吟吟地问吴普:“要走了吗?不多留一会?”   吴普摇着头笑说:“不了,姐姐早些睡。”   徐昭佩笑得更欢:“你这声姐姐喊得挺中听,我就不逗你了。”   吴普麻溜带着无人机走人。   他踏着月色走在蜿蜒的回廊上,让系统给自己分析分析网上的反响。   平时有什么风吹草动系统都会跑来吱一声,可见它很擅长做这个。   系统:【…………】   额外的工作又增加了。   它就不该给这周扒皮宿主提醒。   半面妆并不是什么冷门知识点,不少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说过这个典故,网上更是有不少相关的仿妆。   不过像徐昭佩这种还原度的半面妆还是很吸引人的,上回吴普关注过的那些账号就陆陆续续剪辑了徐昭佩的“仿妆”片段发布出去,又吸引了不少人跑去找直播录屏看。   大部分人自然是一起唾弃梁元帝。   现在很多人喜欢美得有攻击性的姐姐,不仅不觉得徐昭佩有错,反而觉得她的做法大快人心!   美人姐姐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不管大伙喜不喜欢这段故事,科普值都在咻咻咻地涨。   吴普听着系统分析出来的风向和数据,又给系统安排新任务:【反正你都要浏览这些内容了,下次可以顺便给她们来个点赞评论转发一条龙,用实际行动鼓励她们多产出多传播。】   系统:【…………】   系统:【请不要随时随地增加新工作,谢谢。】 第42章   接下来几天,不管网上呼声多高,吴普都没再让美人们出镜头。   面对系统的疑问,吴普谆谆教诲:【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到了农历八月初,吴普要送走韩娥她们了。   第一批普通卡里头,只有徐大他们一家三口留了下来,剩下的人都选择带着工资回去,他们还有家人,有了钱至少要回家一趟,不能叫家里人眼巴巴盼着。   吴普让系统把人送了回去。   远在明朝一处城隍庙,两个小绣娘手拉着手醒来。   她们摸了摸钱袋子,鼓鼓囊囊!   打开一看,里头满满的都是钱。   她们回想了一下,过去一个月她们先是因为绣品遭人蓄意毁坏被主家赶了出来,接着在城隍庙挨在一起睡着了。在梦里,她们好像看到很多很多新鲜事物,最后有神仙对她们说,她们该回去了,工钱已经放在她们钱袋子里。   只可惜梦里那些新鲜事物却是不怎么记得了。   两个小绣娘凑在一起数了数钱袋子里的钱,眼睛越来越亮。她们齐齐起身,跑到城隍像面前虔诚地拜了几拜,准备拿着钱回家找父母兄长去。   同样的情况,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在小书童等人身上,手头或带着钱或带着米粮。   吴普看着普通卡回去后呈现的忙碌状态,知道她们那边的危机应该暂时过去了。   他又扫了眼卡袋,见里头有个穷书生的状态呈现“饥寒交迫”,顺手把人召唤了过来。   穷书生还梳着丑不拉几的辫子头,可能是个清朝读书人。   他操着一口混杂着北京土话和南京方言的口音,见了吴普的短发直摇头,叨叨着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敢毁伤”。   吴普一看他那读书读傻了的模样,就知道他为什么饥寒交迫了,这估摸着是孔乙己一样的人物。   穷书生是个成年人了,吴普安排起来毫无罪恶感。   要求他在博物馆开馆时就出去一号馆的休息区支个摊,没事就给游客们讲讲茴字的四种写法。   “为什么是茴字?”穷书生不懂就问,“有些字有几十种写法!”   古代科举写异体字一般不算错别字,甚至还可以直接在文里炫技,一个字采用多种写法,所以还有人特意去钻研某个字的N种写法。   吴普觉得要是穷书生读了《孔乙己》可能会现场罢工。   文人嘛,都好面子。   吴普随口胡扯了一句:“可能是现代人挺喜欢吃茴香豆吧。”   穷书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也喜欢用茴香豆下酒。这里能买到吗?”   吴普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因为喜欢的人太多了,所以卖得很贵,算下来很不划算,还不如用肉下酒。”   穷书生点点头,感慨说:“没想到连我等都能买得起的小小茴香豆,竟也卖上了高价,世事真是莫测啊。不过茴字可不止四种写法,光是底下的回字都有四种!”   吴普:“…………”   吴普默默把滔滔不绝的穷书生交给徐大接待,让穷书生先吃点东西顺便好好休息。   第二天一早,博物馆的员工们就发现居住区人少了好几个,出来的换成个长袍洗得发白的辫子书生。   吴普把小绣娘她们回家去的消息和员工们讲了,并让他们给辫子书生安排个摊子,可以给游客们传授字的多种写法。   毕竟这书生都说了,不止茴字有多种写法,那可以让游客点单!   光写茴字,忒单调了。   吴普还吹捧了穷书生一番:“现代人可没您这么博学的知识,别说一个字的多种写法了,很多人放下手机都忘记字该怎么写了。”   穷书生听得浑身舒泰,很有立刻捋起袖子教书育人的冲动。   他平时就是以抄书为生的,这个活儿可比抄书轻松多了!   得知穷书生工作内容的员工们:?????   这是当代孔乙己吗?   员工们早就习惯馆长的种种奇思妙想,领着穷书生去一号馆摆摊炫技去。   这一天来博物馆游玩的游客很快注意到这个留着辫子的书生。   虽然大伙都更想邂逅美人,但是前面几天的经验告诉大家,馆长根本不是人!   不管大伙如何呼吁,馆长依然把美人藏得严严实实,根本不会给她们看美人的机会。   垃圾馆长!   既然没机会遇见美人,众人只好好奇地和穷书生交流,选了穷书生写出来的可选字试着让他写出对应的异体字来。   一开始选得最多的果然是茴。   穷书生一开始觉得这些现代人的衣着打扮简直伤风败俗,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已经目不斜视、不假思索地奋笔疾书。   就是没想到现代人居然这么爱吃茴香豆!   这些“茴字的四种写法”都被拍了下来分享到网上。   不少人很快注意到了博物馆的新成员——   “好家伙,迅哥儿直呼内行!”   “馆长给迅哥儿版权费了吗?”   “我不要看孔乙己,我要看小姐姐!”   “打倒垃圾馆长,抢出我的小姐姐!”   系统特意把许多骂垃圾馆长的话给吴普展示了一轮。   吴普:【这些留言很重要吗?】   系统:【不重要。】   系统:【就是觉得你应该聆听一下群众的声音。】   吴普:【……】   吴普选择直接关闭交流模式,不允许系统闲着没事拿垃圾话骚扰他。   这时候骆薇给吴普打来电话:“这段时间几款冷门色号销量突增,我一看都是那天那位徐小姐用的,所以准备给她打一笔酬金,你把她账号给我一下?”   她家化妆品品牌的大众印象还是甜美风、知性风居多,很多人只会奔着这类产品来,每次出新品都是这类产品受欢迎。   没想到这次却是几种冷门产品先创新高。   吴普没想到骆薇这么实诚,笑着说:“你不用给她打钱,全折现成好酒送过来就行了,这位姐姐喜欢喝酒。”   骆薇笑了:“上次你二哥给你的酒都喝完了?”   “差不多了。”   吴普招待了苏轼他们一轮,前几天又拿出来给徐昭佩尝鲜。   结果徐昭佩尝着尝着就不还了。   这姐姐还发截图让吴普帮忙下单自己看上的酒,对手机的使用简直和苏轼一样炉火纯青。   并且提起要求来一点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姐弟俩随意地聊了几句,结束了对话。   骆薇放下手机,就看到那位熟悉的营销总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骆总你怎么不问问另一位小姐愿不愿意出镜?”营销总监着急地追问。   骆薇摇着头说:“你看我说要打钱,他都说直接换成酒送过去,人根本不差钱。”   她这个堂弟连爷爷的面子都敢不给,又和鼎荣集团董事长关系很好,还有挺多不知道从哪来的人脉。   骆薇根本不想拿这点小事去叫吴普帮忙。   好钢用在刀刃上!   营销总监不知道骆薇的考量,只能垂头丧气地拿着自己分析出来的数据回去工作。   吴普对营销总监的执念更是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荣升大四的准毕业生,吴普已经没有专业课,其他课也都早早修完了。   眼瞅着九月都过去好几天了,他依然没回学校报到。   想到接下来两三个月是秋招期,各个企业可以到学校搞校招,吴普和系统商量了一下,准备在改造二号馆的时候增加点研究区域。   这样一来就可以把骆氏那些专家请过来,顺便招点专业对口的本校学生来干活。   专业的事总得有专业的人来做,这么多现成的研究材料肯定要有人来深入研究,再从茫茫史料里面挖出相互呼应的证据。   大小活动的安排也不能全部由吴普一手包办。   博物馆目前的人员配备,只能说仅仅满足了日常运营需求。   现在需要的是深挖史料以及孵化课题成果的专业人才。   不过就算搞了校招,愿意过来的人也不一定很多。   别看清阳博物馆现在一票难求,但要说这是份多好的工作,那也不好说。   清阳博物馆才刚恢复营业没多久,又离市区那么远,很多人都不乐意过来。   吴普和系统商量完,确定系统可以改造出个研究中心,也就放心地溜达去找老童商量。   老童现在是天天泡在那研究影像资料,已经把三十个展位全部翻来覆去地看了许多遍,手头的笔记都记了一大摞。   他甚至还试图和宇文恺他们交流沟通,现在和吴普说话都是连比带划,可以说已经能熟练使用肢体语言!   得知吴普准备改造个研究中心,老童连连点头。   吴普手头这些文物故事不说情节真实不真实,光是那环境、那对白就能与许多记载对上,要不然老童也不会这么痴迷。   老童还问:“这三十个展位我都研究完了,还有新的片子吗?”   吴普说道:“有是有,不过最近您不是也要回学校报个到吗?等回来我们再给一号馆上新。”   老童说道:“回不回去都没差。”   吴普无奈地看着老童:“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没回去见过几个师兄师姐?”   老童这学期的教学任务基本在后半学期,属于和另一位教授合讲的一门专业课,上半学期不回学校也没事。   不过老童今年新招了几个研究生,平时还是得带带的。   老童这人一沉浸在自己的研究里面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师母都把电话打到吴普这边来了,说老童再不回去院长就要杀过来逮人了。   听吴普这么一提,老童不情不愿地点头:“行吧,正好把他们带过来,我就不用再回去了。”   师徒俩一起回了趟学校,回来时多了三个人,一男两女,都是老童今年收的研究生。   既然选的是考古学及博物馆学专业,直接蹲博物馆研究不是挺对口吗?   这个安排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路上,吴普亲切友好地和师兄师姐们交流起来,并且提出了一系列小问题:有驾照会开车吗?社交账号玩得咋样?在本科阶段有组织活动的经验吗?想走管理方向还是想走研究方向?   旁观了全程的系统:【…………】   不知道为什么,这态度看起来有一丝丝眼熟。   吴普一点都不在意系统的嘀咕,表现得既友善又无害,顺利让三个师兄师姐把他当成“人特别好的小师弟”。   回到博物馆外,吴普正要把车转个弯拐进员工通道,冷不丁瞧见旁边突然蹿出个人来。   这是碰瓷吗?   吴普麻溜把车停了下来,坚决不给人碰瓷的机会。   “啊,这人是胡岱吧?”姓李的师姐惊讶地说道。   吴普认人不大行,听到这个名字后就想了起来,这是个有点疯魔的导演,拍过不少好电影。   只不过他性格太疯癫,拍摄起来还极其严苛,很多和他合作过的人根本受不了他,经常拍完电影就和他闹掰。   ……这碰瓷式挡车的做法,倒是挺符合传闻的!   吴普有点纳闷胡岱怎么跑来拦他的车。   难道这家伙是来找王昭君的?   “我下去看看。”   吴普边说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第43章   拦车的人确实是胡岱,他刚从西伯利亚闭关构思新电影回来没多久,整个人胡子拉碴,看着像极了在逃爱斯基摩人。   “你就是吴馆长吧?”胡岱从口袋里掏出根烟要递给吴普。   “不用了,我不抽烟。”吴普笑着摇头拒绝,好奇地问,“你就是胡导?”   胡岱点头,把烟收了回去,对吴普说道:“别怕,我没碰瓷或者找死的想法,我计算过你转弯后的速度,确定好安全距离才拦你车的。我这人性子急,想来就来了,过来才知道你不在,只好在这里等你。”   吴普听他扯淡得镇定自若,知道这是个极其自我的人。   天才或许总会有点怪癖。   想到胡岱拍出过几部他喜欢的电影,吴普也就没再在意了。他好奇地问:“胡导找我有什么事?”   胡岱掏出手机,划拉出一个视频,问道:“这小姑娘在你们博物馆工作吗?”   吴普一看,胡岱看上的居然不是昭君,而是韩娥。   胡岱滔滔不绝地说起自己的绝妙构想:“这小姑娘就是我要找的人,她这嗓子简直是为我的新电影而生的。”   “这个角色镜头不多,不需要专业演员也可以演,她只要穿上戏服唱一首歌就可以了。”   “我想好了,每一段关键剧情都放一段她唱的歌,把整个画面和歌声紧密地联系起来,观众们看完一部电影,就像是听完了一首歌似的。”   “往后他们再听到这首歌,都会想起这部电影。”   “别看她出场少,她的歌会是整部电影的灵魂!”   胡岱说起自己的电影时,整张脸溢满了光彩,仿佛电影就是他一辈子的恋人。   吴普听着胡岱的想法,也觉得很妙。   他知道韩娥嗓子好,毕竟那可是身怀“绕梁三日”技能的姑娘。   可问题是,韩娥回去了。   他甚至没问过韩娥回去做什么。   他记得韩娥似乎是孤身外出、用光了钱,才会当街卖唱。她也许有什么必须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必须要找的人,所以才独自远行。   所以韩娥这一走,吴普也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有空闲过来。   吴普摇着头说道:“她回家去了,现在一时半会联系不上。”   胡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一下子蔫了下去。他想了想,又划拉出另一个视频:“那这个人是你们博物馆的员工吗?我想请他来指导指导武打戏。”   吴普凑过去一看,居然是岳飞在医院一脚把人踢飞的画面。   神通广大的网友不知哪来的识人能力,刚扩散开没多久就认出旁边站着的吴普。   于是底下有不少人问这个一看就非常厉害的男人是谁,是不是又是博物馆请的演员。   难道是传说中的打星?   正好最近出了部新的电视剧,里面的武打戏份跟慢镜头挠痒痒似的,被截图出来疯狂群嘲。   于是不少人又把岳飞这个视频转发到自己首页,说让垃圾导演们好好看看武打戏该怎么拍!   胡岱觉得自己不是垃圾导演,但是也对武打戏很感兴趣,也点进去凑了个热闹。   这不,他一下子瞧上岳飞的身手了。   岳飞那气势、那动作,完完全全就是他想要的感觉!   要是他能指导主演学到那么一星半点,绝对可以拍出他想象中的效果!   他拍电影这么多年,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二话不说直接找了过来。   吴普见胡岱满脸渴望,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他倒是在,不过他不太会说普通话,怕是不好跟组。”   之所以说“不太会说”,是因为岳飞最近在研究普通话的读音,已经掌握拼音的用法以及不少简体常用字。   他甚至还认真研读大阅兵录像,全面了解上面展示的战斗机和坦克,还有华夏如今的军队基本架构。   一代名将学习起自己感兴趣的新事物来,那自然是如痴如醉、废寝忘食。   连吴普都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掌握了多少。   胡岱说:“没事儿,我以前跑山窝窝里拍电影,最开始整个村的人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后来拍完了,我都能把他们那的粗话学来当骂人口头禅了!只要你给我牵个线,人怎么用那是我的事。”   吴普说:“那我问问他的想法。”   胡岱看了眼车里,里头已经挤满了,只能紧跟在吴普车边说:“让我一块进去吧,让我直接和他谈谈,好叫他知道我的诚意。”   吴普只能说:“那你跟着吧。”   吴普把车开进去停好,就瞧见年过半百的胡岱脸不红气不喘地跑了上来,瞧着身体硬朗得很。   不愧是能把演员折腾哭的怪胎导演。   吴普先把三个师兄师姐安排东院,那边是员工宿舍,虽然不比主院宽阔漂亮,但条件比学校宿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眼瞅着吴普从东院出来了,胡岱立刻迎了上去,积极发问:“可以带我去见他了吧?”   吴普点点头,带着胡岱去找岳飞。   岳飞正在翻看吴普给他网购的《军事理论》教材,比对着网络课程开始记笔记。   简体字和横版阅读对他来说还有一点点障碍,但看着看着也就可以自动把字补全了。   现在的岳飞甚至可以熟练使用暂停键抄笔记。   活脱脱一个好学的现代汉子!   吴普觉得就算是自己到了古代,学起来估计都没岳飞这么快。   吴普给两边介绍完,才好奇地问胡岱:“胡导这次想拍什么片?”   胡岱说:“这次我想拍《满江红》,主角是岳飞和岳家军。我们整个片子不拍什么朝廷恩怨,也不拍什么穷途末路,只拍岳飞最意气风发的一面,只拍每一个人都充满希望地北望中原,只拍热血沸腾、满怀希望的画面。至于后面的事,大伙其实都是知道的,看完是觉得摩拳擦掌想要报效祖国,还是哭得久久缓不过劲来,就看观众自己的感受了。”   吴普震惊。   他看向岳飞。   岳飞正努力聆听着胡岱的话。   胡岱讲起话来跟连珠炮似的,岳飞只捕捉到其中几个字眼,比如“满江红”“岳飞”“北望中原”之类的。   他眉宇间拢上一层郁色。   见岳飞微微拧起眉,吴普把胡岱的打算给他复述一遍,才说:“你要是不愿意,可以不接受。”   岳飞安静了一会,才说:“我去试试。”   吴普立刻给胡岱介绍了一下,岳飞不仅能指导武打戏,还能在服化道方面提供建议,定做道具的时候可以先问问岳飞的意见。   岳飞当场给胡岱画了个岳家军的军旗和后来宋高宗赵构赐的精忠旗。   胡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热络地拉着岳飞不放手,大有要马上把岳飞带走的劲头。   “你放心吧,我这电影不仅投资管够,还和官方有合作。”胡岱热情地扔出更多筹码,“官方还答应让我们的主要演员去军营里训练一段时间,顺便合作拍摄一部征兵宣传片。唉,现在的小孩子可没以前那么好哄了,宣传片都得变着花样来拍,要不然没法把他们哄去当兵。”   吴普眉头跳了跳。   岳飞听了却是有些意动。   这倒是个接触现代军队的好机会,哪怕只是接触些最普通的士兵训练也是一个小突破。   两边一拍即合,胡岱留下吴普的联系方式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准备合同。   吴普麻溜给岳飞买了个新手机,顺便给他整了张手机卡,方便平时联系。   “要我跟着去剧组吗?”吴普询问岳飞的想法。   岳飞摇头:“不用,正好可以锻炼锻炼。”   语言这东西本来就不适合自个儿埋头苦学,想顺进行口语交流还是直接扎进对应的环境里最快。   比如那五个士兵每天在博物馆里巡逻,已经顺利跨越上古汉语到当代汉语的巨大鸿沟,学会了“好”“可以”“不行”等简单语句。   吴普见岳飞心态这么稳,自然也不会劝阻,只叮嘱岳飞有什么事记得用手机联系他。   要是突然感觉要回去了,一定要等他去把人接回博物馆再说,免得第二天带着剧组上新闻:《满江红》一剧组成员离奇消失!   岳飞点头。   第二天胡岱就带着合同过来,火急火燎地带着岳飞跑了。   岳飞前脚刚离开,宇文恺后脚找了过来,说自己可能要回去了。   宇文恺把画好的图纸给了吴普。   对于没能把建筑专业书读完并学会CAD制图这件事,宇文恺自己颇为遗憾。   宇文恺把手机还给吴普,叹着气说道:“日后我若有了空闲,你记得再把我唤过来。”   吴普连连点头,对于自己让宇文恺白干活这件事有一点小愧疚。他说道:“安乐兄不重口腹之欲,我却是不知道做些什么吃的来感谢安乐兄好。”   宇文恺笑道:“那则同兄你再给我来一顿牛肉火锅,我们那会儿可不许随便吃牛肉。”   本来草原上的牛羊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结果他们迁入中原后牛却是不能随便吃了,得留着来耕地。   尤其是杨坚这个人格外爱囤粮,得了天下以后特别重视农耕,每年都要把大批大批的粮食囤进他的大粮仓里头。所以他们那会儿要是随便杀牛吃牛,那是得蹲一年大牢的。   吴普见宇文恺难得主动点菜,立刻说:“没问题,我这就给你准备,加钱也让人赶在你回去前送来。”   吴普打电话托人宰了一整头牛过来,准备给所有人都加个菜。   接连送走这么多人,吴普心里也有点惆怅,决定晚上开个直播,给大伙科普科普历朝历代的吃牛政策以及古代牛肉为什么不能随便吃。   吴普刚马不停蹄地筹备完晚上的“围炉夜话”,系统突然又来了个提示:【现有科普值已破九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骗氪了!   就不能让人囤够一千万开启二号馆吗?   系统:【上次抽卡为宿主带来了五百万科普值。】   系统:【注:宿主消极怠工仅安排了一次专题直播的情况下。】 第44章   吴普被系统说服了,决定斥巨资进行抽卡。   宇文恺即将回去,西施还不能来,目前稀有卡只剩岳飞和昭君。   岳飞还被胡岱弄走了。   亟需新鲜血液补充啊!   吴普找好抽卡理由,默念“这次最后浪一把”,又来了个十连抽。   这次居然来了张金光闪闪的卡。   吴普搓了搓手。   他毫不犹豫地把翻了过来。   接着吴普愣住了。   卡面上画着个拿着托钵的讨饭和尚。   朱重八!   这人就是从布衣杀到皇帝位置的平民天子朱元璋。   他当了二十好几年的普通百姓,一度被逼得出家当和尚。更可怜的是,当时正大面积闹饥荒,就算当了和尚寺里也吃不上饭,朱重八很快被赶出去当个流浪和尚,自己讨饭吃去。   一个开国皇帝讨过饭,这不就是古往今来都找不着的稀奇事吗?   这时候的朱元璋还在讨饭,说明他没有投奔郭子兴,没有娶到马皇后,没有改成正儿八经的名字,还是个没钱没老婆没志向的无产阶级单身汉。   吴普没想到会抽出朱元璋。   他屈指算了算,前头出现人之中,苏轼应当属于名士,宇文恺应当属于名匠,岳飞自然是武将,昭君估摸着属于仕女,差不多是该有帝王了。就是不知道这个小破系统出卡规不规律!   不管怎么样,活生生的明太祖还是很值得一见的。   吴普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一口气把被金光掩盖住锋芒的九张普通卡翻完。   这里头居然有六个百戏艺人,好像是一伙人被竞争对手给取代了,正处于彷徨无助的状态。   所谓的百戏就是古代杂技,唐宋初期主要表演给皇帝看,后来逐渐走进了寻常百姓家。   看介绍,他们的专长是“七盘舞”,其中一人甩着长长的水袖在七个盘鼓上之间辗转跳跃,踩出动听的鼓点,剩下五个人则负责配合着奏乐。   因为是一起被赶走的,所以他们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抱着自己赖以为生的乐器。   这舞有点厉害了。   吴普又看向剩下三张普通卡。   这三张卡目前都处于忙碌状态。   吴普吁了一口气,先把六个百戏艺人召唤出来签了合同,领去西院安排他们住下。   徐大一家积极地出来迎接新邻居,让吴普不用担心,他们会把人招待好。   吴普放下心来,溜达回去瞅自家金光闪闪的帝王卡。   想想朱元璋这两年先是爹妈和大哥活活饿死,接着自己豁出去当了和尚也吃不饱,吴普先去厨房给朱元璋下了碗方便好消化的番茄肥牛面。   估摸着面差不多该好了,吴普才把朱元璋召唤出来,边捞起香喷喷的番茄肥牛面边给朱元璋介绍目前的情况。   朱元璋流浪两年,吃过不少苦头,对人挺有警戒心,又很能察言观色。   他先是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接着又打量着把面端到自己面前的吴普。   照理说,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刨根问底问个清楚,可扑鼻而来的酸甜香味扰乱了他的思考。   真香,这味道闻着就让人饿极了。   朱元璋肚子咕噜噜地乱叫,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揉了揉。   这个动作,他从小到大都做得很习惯,这两年更是几乎天天都要做。   他家一直很穷,前两年又是饥荒又是时疫,吃不饱已经成为常态,吃得饱才是意外中的意外。   有香喷喷的美食在前,朱元璋有点扛不住饥饿,又忍不住看了眼吴普,总觉得吴普像是神仙,要不怎么能凭空把他带到这里来?   至于什么博物馆、什么时光穿梭,那都是闻所未闻的玩意,兴许就是传说中的仙家手段吧?   想到神仙肯定不差这碗面,朱元璋哧溜哧溜地狼吞虎咽起来。   新鲜的番茄把面条变得酸甜可口,刚刚在红汤里滚熟的肥牛也十分入味,虽然都是方便易熟的食材,对朱元璋来说却是有生以来无上的美味。   朱元璋吃得肚皮饱饱,不由道谢并夸奖:“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吴普好奇地追问:“比‘翡翠珍珠白玉汤’还好吃?”   在一些传说故事里头,传言朱元璋又病又饿快没命的时候有好心人给他做了碗反菠菜叶子、白菜帮子、锅巴碎米混上馊豆腐做出来的汤,开玩笑说是“翡翠珍珠白玉汤”,他喝了一直念念不忘,到当皇帝后还让人做来给他回味一下。   结果这时候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好喝了!   朱元璋听了吴普的问题后却是一愣,摇着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翡翠珍珠白玉汤。   “好吃吗?”朱元璋满含期待,“听起来就很难得,又是翡翠又是珍珠又是白玉,一定很贵。”   吴普就把翡翠珍珠白玉汤的食材和做法都给朱元璋讲了。   朱元璋听后失望地说:“听起来不怎么样,豆腐就算了,还是馊豆腐。”他去化缘时也不是没讨到过馊饭馊菜,可那是迫不得已才吃的,哪会给起这么厉害的名字?   吴普见朱元璋没听说过,估摸着要么朱元璋本人还没吃上,要么整个故事都是杜撰的。   要知道后世菜品自创名人故事的事儿可不少,随便找个地方名菜都能来个“李白吃了都说好”“苏轼尝过不肯走”之类的神奇传说,乾隆六下江南更是留下上千道“御膳名菜”。   至于好不好吃,那就得看缘分了。   吴普笑着说:“那可能是‘饿了吃糠甜如蜜,饱了吃蜜蜜不甜’,人在饿极了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朱元璋觉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他摸着自己才刚填饱一点点的肚皮,很不好意思地问:“我觉得这面最好吃,还有吗?”   吴普说:“吃点垫垫肚子就好,一下子吃太饱会很难受,等你适应过来了,晚上再吃点好的。”   朱元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养生之道,但吴普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索要。   吴普带着朱元璋去岳飞隔壁住下,让他洗个澡换身衣服。他只带了个破托钵,换洗的衣物一件没有。   好在他提前团购了一堆备用衣服,有现代装也有古代装,各个尺码都有准备。   更妙的是,朱元璋目前还不是皇帝,一点都不挑。   很好打发!   吴普把朱元璋安顿好,预定的牛也到了。   他去东院厨房和两个厨师商量分牛,选了不少自己爱吃的部分拿去准备火锅,又让两个厨师炖上一锅萝卜牛肉让大伙分着吃。   吴普这边刚把肉处理成下锅一滚就能吃的薄片,天也差不多黑了,浓浓的香味从隔壁院子飘出来,以至于跑到厨房给吴普打下手的朱元璋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有人在做萝卜炖肉?”朱元璋咽了口口水。   两边厨房挨得挺近,饭菜香味可以互通有无。   吴普说道:“一会他们会分一盘过来,你也可以吃。”   朱元璋夸道:“馆长真是大户人家。”   吴普深深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这位可是皇帝,皇帝夸他大户人家,不知道的肯定会觉得他在埋汰人!   朱元璋不明所以。   “怎么了?”朱元璋不懂就问。   吴普说:“没什么。”   现在朱元璋还是讨饭和尚,并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当皇帝,没必要这么快告诉他。   等朱元璋自己发现更有意思!   朱元璋觉得吴普这人越发神秘了,他没说什么,继续在旁边帮忙择菜。   和尚在寺里时也是要干活的,所以他干得挺顺手,一点都不觉得有多勉强。   吴普把菜都准备好,去问徐昭佩要不要出来一起给宇文恺践行。   正好王嫱也在,吴普就一并问了。   火锅还是得多点人一起吃才热闹!   吴普给她们讲了讲,晚上就他、宇文恺和朱元璋三个人,要是加上她们两个就一共五个。但是他可能会开直播,主题是“古代吃牛肉有多难”,到时候主要是吃牛肉火锅。   徐昭佩眼睛亮了起来:“有酒吗?”   吴普说:“刚好我堂姐让人送了些好酒过来。”   徐昭佩说:“那我去!”她见王嫱有些犹豫,推了推王嫱劝道,“宇文小兄弟都要回去了,我们一起送送他吧,我们这样相识一场多难得。”   王嫱点头:“那好吧。”   吴普说服了两个大美人,又溜达去找老童。   老童人不见了。   吴普一问才知道,老童带着三个师兄师姐到办公区那边上课去了,还让保安帮忙带了四份萝卜牛腩配饭,俨然是要直接以一号馆为家。   吴普想想自己找过去可能会被留下一起学习,毅然决定放弃找自家老师一起聚餐的想法。   明天的事情明天做,今天做完了明天做什么?   拒绝超前学习,从我做起!   吴普若无其事地去东院端了盘萝卜牛肉给宇文恺他们先垫垫肚子。   说是萝卜牛肉,其实牛腩牛杂都有,炖了足足三小时,不仅鲜味十足的萝卜吸饱了肉汁,牛肉也都炖得酥烂入味、软绵生香。   这牛肉很家常的做法,浸润着千百年的民间智慧,吃起来自然有说不出的妙处。   连猫闻着味儿都忍不住蹲到门口喵喵叫。   朱元璋看见吴普拿猫碗装了点肉拿去喂猫,目光顿了顿,但终归没说什么。   这个地方也许不是什么仙境,但粮食确实很丰足,连牛都能整头买来吃。   喂猫吃几口肉也不稀奇。   没想到六百年后的华夏竟这般富足。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这位吴馆长特别有钱,还是天下百姓都这样。   朱元璋收回目光,和宇文恺一起尝起了摆在面前的萝卜炖肉。   等看到徐昭佩和王嫱相携而来,朱元璋一下子睁圆了眼。   和朱元璋有同样反应的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   她们看到话题本来不太感兴趣,因为上面根本没写有谁出场。   现在一看到两个大美人出现,观众们立刻奔走相告,把亲朋好友也喊来看大美人。   沉寂已久的直播间再一次热闹起来——   “馆长你就不能和以前一样起个‘点击就看绝世美人’之类的标题吗?”   “啊啊啊啊猫猫和美人同时出现,我该看哪个?怎么办?又想看猫又想看美人!”   “馆长在跟猫猫说话,是在教育猫猫别贪嘴吗?”   “震惊!馆长不仅精通十八朝语言,连猫语都懂?”   “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屋里多了个生面孔吗?”   “我也发现了,光头的,难道是个和尚?他是三藏?辩机?出名的和尚还有谁来着?寒山拾得?”   吴普投喂完几只闻香而来的猫猫,让它们别吃太多这些味道重的东西,才转身洗了把手。   这时候东院的厨师正好端了盘大菜过来,吴普顺手给接了,端着进去给宇文恺他们尝鲜。   那是半个炖牛头,肥瘦相间的牛头肉已经就着牛头骨切分好,正好一口一块,每一块瞧着都颤颤巍巍的,满满的脂香和肉香。   据说以前有些地方会用牛头肉来冒充熊掌,足见牛头肉是极为难得的美味。   无人机无声无息地跟着吴普进屋,给了满桌子火锅食材和菜肴十分唯美且十分诱人的特写。   直播间的观众们顿时忘记美人跟和尚,脑海里只剩一个想法——   “突然变成舌尖上的博物馆?!” 第45章   勤俭持家是华夏传统美德,牛的每一个部分都会被精心处理成最好吃的菜肴。   牛肉自不必说。   牛骨会拿来熬汤。   牛蹄本身就是一道美味。   牛耳牛舌同样能自成一家。   牛百叶、牛肚、牛心等等也都是可以为牛肉火锅增光添彩的宝贝。   牛头普通人吃得倒是比较少。   主要是那么大一个牛头,买回去少说也得几大百块。   炖起来也麻烦,很多人家里根本没那么大的锅,要料理只能把牛头肉片下来吃。   那就没有吃牛头的豪迈感觉了。   很多人看到半只牛头端上来,大大的盘子一端还缀着只切下来的牛角,只觉这种吃法透着一股子莫名的狂野。   相比之下,旁边那一锅萝卜牛肉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当然,这只是大伙在镜头转过去前的想法。   镜头对准一看,萝卜和牛肉都汁液饱满,每一块都勾着人好好品尝,底下那浓郁的汤汁更是让人想把它浇到饭上大吃两碗。   不少人心里不知怎地都冒出个念头来:突然想家了。   想家里炖的萝卜牛肉。   这是一道做菜水平不咋样的爸爸都能自信表示“让我来”的家常菜。   萝卜和牛肉在锅里碰撞越久,飘散出来的香味越霸道,可以从厨房跑出来霸占整个客厅。   可恶,馆长过分了啊!   作为点菜的人,宇文恺看到满满当当一桌子“全牛宴”,心里也很是感动。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我只是想吃顿牛肉,没想到你把牛的每个部分都给端上桌了。”   吴普笑了笑,给宇文恺介绍其他人。   这几天徐昭佩她们私底下也和宇文恺见过,尤其是徐昭佩。   她有什么不会操作的东西会直接找宇文恺问。   宇文恺脾气一直很好,得知他是南梁元帝那位特立独行的王妃,更是每次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昭佩悄悄和王嫱说起过宇文恺,说这小孩真是温柔又老实,叫人都不忍心欺负他!   饭桌上唯一的生面孔就是朱元璋了。   这会儿的朱元璋还不叫朱元璋,报的是自己原来的名字。   连看过最多纪录片的宇文恺都听不出他就是朱元璋。   朱元璋听了吴普的介绍,心中却是一惊,只觉吴普手段更加莫测了:瞧瞧这汉朝的王昭君、南梁的徐妃、隋朝的宇文恺,竟都齐聚一堂!   朱元璋心中不免忖度起来:莫非我也不是个普通人物?   不然的话,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奇遇?   再听他们谈笑间随口说起那北宋的苏轼、南宋的岳飞,惋惜他们不能一起尝尝这全牛宴,朱元璋心里头更有蓦然腾起一股子奇异的豪情来——   他一身力气,许是有几分当将军的天赋。   他饥肠辘辘,许是肚里养着苏轼的馋虫!   兴许他当真不是凡夫俗子!   吴普不知晓朱元璋心底的激动,给他们相互介绍完了,招呼他们尝尝刚上桌的牛头肉。   徐昭佩却问:“酒呢?”   “空腹喝酒不好。”吴普笑着说道,“别急,等吃点东西到肚里去了,我亲自给你们倒酒。”   徐昭佩点点头,夹了一块牛头肉到自己面前细细品尝。   这种围炉共餐的吃法与她们那会儿不太一样,不过接受起来并不困难,她吃得十分尽兴。   吴普等每个人都举筷尝了,才进入今天的直播主题,让大伙都随意聊聊她们所在的时代能不能吃牛。   王嫱几人一点都不怯场,轮流说起自己吃到牛肉的机会。   王嫱说自己去了草原就吃到了。   徐昭佩说府上厨子不怎么会料理,所以她能杀封地的牛也不爱让人做。   宇文恺说自己分祭肉的时候尝到过一次好牛肉,平时市面上的牛肉都太老太韧。   事实上但凡是执掌中原的朝廷,基本就会对宰牛做出相应的规范。   除非朝廷本身自顾不暇,每天不是忙着打仗就是忙着逃跑。   朱元璋的答案比较特立独行:“我给人放过牛,吃却是没吃过的。”   提到“吃”之一字,朱元璋不免又想起饿死的父母和兄长,神色一下子沉郁下去。   他已经快二十岁,本该是可以开始奉养父母的年纪,可他的父母却早已活活饿死在他面前。   最后他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只能别过二哥二嫂独自出来谋生。   那当真不是什么好回忆。   徐昭佩见朱元璋神色郁郁,不由多看了朱元璋两眼。   朱元璋的气质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宇文恺出身名门,王嫱天生丽质,她则是做了二十多年王妃。   哪怕每个人都有点烦心事,但到底只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难受还是不难受”这种程度的挣扎。   朱元璋却是浑身上下都写着“泥腿子”三个字。   而且瘦得仿佛再吃不上饭就会饿死似的。   他身上唯一比较突出的,或许就是坐在她们中间时没露出太多的怯缩。   这个瘦削的少年和尚始终情绪观察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要是这个少年身份真这么普通的话,吴普肯定不会请他过来一起吃火锅吧?   徐昭佩注意到了朱元璋心情低落,吴普自然也注意到了。   他看出朱元璋应当是想起了饥荒期间的惨祸,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在据说在周朝,‘牛人’还是个官名儿,周朝负责统筹养牛的机构一共有两百多人,个个都可以称之为‘牛人’。”   “当时的牛人们最牛可以干到‘中士’,也算是有爵位在身了,可见古代养牛养得牛逼也是很有前途的。”   朱元璋听着很有代入感。   他帮人放牛,也算是养牛!   吴普笑着说:“据说秦朝的祖先也是因为养牲畜养得好,所以被赐姓嬴。”   “嬴的本意就是‘增加’或者‘有余’。”   “这是在夸他们养殖天赋高,想借此鼓励他们扎根西北大草原,作为抵挡草原游牧民族的第一道防线。”   “后来周平王给秦襄公分封时的说法就更不要脸了,直接说什么‘垃圾西戎把我们西边陲的地盘抢了去,要是你能打回来这些地盘就归你了。’”   “真就是封地全靠自己抢。”   “结果人老秦常年在西北边陲养牛羊马,每年和草原游牧民族短兵相接,磨练出一代更胜一代的悍勇子孙,最后杀得中原各国瑟瑟发抖,恨不得抱团取暖。”   朱元璋的代入感顿时更强了,击掌赞叹:“都说秦皇汉武,果真名不虚传!”   吴普笑了起来:“提起汉武帝,汉武帝那个时期也有个特别的官职,狗官。”   朱元璋目光凶狠:“狗官?”   他平生最恨的就是那些为官不仁的家伙,父母饿死的时候他更是恨不得生啖狗官血肉。   吴普说道:“专门为汉武帝养猎犬的官,叫狗监。最有名的狗监叫杨得意,他是四川人,有次给汉武帝推荐了一个挺有名的老乡,司马相如!”   宇文恺讶道:“就是写《子虚赋》的那个司马相如?”   吴普笑着点头:“子虚乌有就他虚构出来的。”   徐昭佩冷哼一声:“我还知道另几个和他有关的典故,比如‘家徒四壁’‘琴心相挑’‘文君当垆’。”   这三个典故连起来,就是司马相如载入史册的求婚过程——   司马相如家里穷得只剩下墙壁了,偶然得知富商卓王孙家女儿卓文君新寡,暗搓搓跑去弹琴勾搭卓文君。   等勾搭成功,夫妻俩就跑去卓家那边搞了个小酒馆,卓文君负责抛头露脸卖酒,司马相如自己每天穿着大裤衩在那儿和市井中人厮混。   这可真是横的怕不要脸的。   卓王孙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只好捏着鼻子给他们夫妻俩分了百名仆从、送了百万钱,打发他们赶紧滚回成都买田宅好好过日子去。   吴普也知道这事儿。   他觉得这个故事里最可怜的大概是女儿跟人跑了还要掏钱养女婿的卓王孙了!   不过这老卓有钱,宰狗大户挨宰什么的,他就不同情老卓了。   反正,他既掏不出那么多钱,也雇不起百名仆从!   朱元璋一直安静地听着吴普几人引经据典地讨论。   这些对于吴普他们来说张嘴就来的典故,于他而言却十分陌生。   他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但因为没有钱交束脩,所以后面就没再去上。   他只粗识几个字,既没有遍读圣贤书,也没有读过史。   听着吴普他们侃侃而谈,古往今来的奇闻异事统统信手拈来,朱元璋眼底不由生出几分羡慕来。   吴普注意到朱元璋艳羡的目光,笑眯眯地把话题带了回来:“其实有位皇帝也很特别,他小时候放过牛。”   朱元璋两眼一亮。   这个他熟,他也放过牛。   吴普说道:“他还当过和尚。可惜他当和尚没两个月,寺里也没饭吃了,只能出去到处化缘,和乞讨相比只是多了一身僧袍而已。”   其他几人的目光不由落到朱元璋的光头上。   朱元璋也觉得惊奇,真是太巧了,这皇帝的经历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可惜当皇帝这种了不得大事,朱元璋却是不敢代入了。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贫农,哪里敢想那样的美事?   朱元璋巴巴地望着吴普,等着吴普接着往下说。   吴普笑了笑,继续说道:“他在外面化缘三年,回到寺中跟着寺里的和尚识字念经,后来一颗心终归还是平静不下来,脱下了僧袍,参加了起义军。”   众人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吴普说道:“他娶到了很喜欢的老婆,遇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人。   “他成功了,成了开国皇帝。”   “这很不容易,自古以来起义成功的皇帝只有一个刘邦。”   “加上他就是仅有的两个。”   “他以前吃过太多的苦,当了皇帝就想好好了却心头的遗憾。”   “比如读书。”   “他知道穷人家的孩子想读书很难,所以不仅看重太学,还想要全面振兴社学。”   “考虑到前朝的社学早已名存实亡,他当皇帝没多久就下令让各州县重修社学,必须保证每隔五十户就有一间社学、保证社学可以有最好的老师——保证穷人家的小孩也可以免费入学读书。”   “他希望社学的夫子先讲《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给学生启蒙,再给学生们讲经义、律法、算学和史书扩展知识面。”   “只要他们想继续读书,可以考去县学、考去州学、考去太学,但凡能考上的,不仅不收束脩,还给发钱发粮发衣服,读书期间只要能通过考试还能免赋税、免徭役,只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朱元璋唇抖了抖。   这人真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办的事可太对他胃口了!   朱元璋忍不住心急地追问道:“那他做成了吗?”   吴普说:“过程有那么一点坎坷,但他还是做到了‘三五十家置一学,愿读书者,尽得预矣’。”   做成了!   要是他生在那个时代,不就可以好好读书了?   朱元璋激动地拉着吴普问道:“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第46章   “他叫朱元璋。”   吴普一点都没隐瞒,表情也没有丝毫心虚,看起来就是在实话实说。   宇文恺点头:“对,应该就是这个皇帝。他当了二十几年的贫民,才开始投身起义军。”   说完宇文恺又看了眼朱元璋,心中基本确定这应该就是那位历史上有名的泥腿子皇帝,只不过现在他用的名字并没有记入史册而已。   朱元璋本来心里也有一点小小的期望,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就按捺住了那点念头。   朱元璋高兴地说:“我和这朱家皇帝一个姓,说不准还是本家来着。”   吴普笑眯眯地点头,招呼他们一起烫肉吃。   本来照着宇文恺和徐昭佩她们的食量,这一桌子菜是扫不光的,可桌上还有个吃不饱的朱元璋,门外又有蹲守着的猫猫,一顿饭下来居然吃得一点不剩。   期间连王嫱都喝了两杯葡萄酒。   吴普意识还算清明,关掉直播把徐昭佩和王嫱送回住处去。   徐昭佩喝了最多,却没醉个彻底。她笑着问吴普:“他就是朱元璋吗?”   “对。”吴普坦然点头。   “你可真是个坏小子。”徐昭佩调侃,“要不是你不想骗我和昭君,说不准我们早被你骗了去。”   吴普一脸正气凛然:“我从不骗人。”   他一句谎话都没说,能算是骗人吗?   徐昭佩快活地笑了起来,总算放吴普离开。   吴普溜达回自家住处,就看到老童在那徘徊。   “老师。”吴普麻溜喊人。   老童坐到屋外的石桌上,打开手机问吴普:“这是你请来的朱元璋?”   吴普凑过去一看,网上已经讨论开了。   都说这肯定就是老朱,哪有那么巧,又是放牛又是和尚,还刚好姓朱。   甚至有人深扒野史,表示朱元璋年轻时确实用过另外的名字,不仅仅是小时候的重八和后来的元璋。   反正,这一出肯定是吴馆长在忽悠少年朱元璋,可怜什么都不知道的朱元璋还跟着激动。   有了这么个分析,本来平平无奇的对话顿时变得趣味盎然起来,不少人都忍不住倒回去欣赏起这个“少年朱元璋”的演技。   吴普说:“对。现在很少人有耐心看历史书,连上历史课都不耐烦听的,找点活生生的人和大伙交流交流,也算是寓教于乐的科普了。”   老童看了眼满屏的讨论,觉得吴普这法子还真行得通。   论专业性他自认不比谁差,但遗憾的是他们很多研究成果是普通人不会关心也不想多看的。   确实需要用年轻人的方法去吸引年轻人。   老童点点头说:“你心里有数就好。”他这才和吴普说起正事,“系主任那边说想要把中秋活动放到博物馆这边举办,你看能不能把中秋那天给空出来,让学生们过来参观参观。还有中秋晚会的表演,学生们可能得提前过来彩排。这事儿可能挺麻烦,要是你不乐意,我这边就拒绝了。”   吴普笑道:“我这边没问题,正好人多,热闹。”系里算上领导,满打满算也就一千人,系统计算出来的负载量可是两千四。   这是参观得还算舒服的那种。   正好可以看看员工们目前能不能接待团体出游,以后可以和各个单位合作:本博物馆提供完全免费的团建地点,只需要单位自掏交通费和餐费就可以了。   吴普让老童安心睡觉去,自己会和系主任那边联系。   两边一拍即合。   既然是合办中秋活动,吴普这边自然也要参与。   他数了数这边能拿出来的活动,大概就是刚抽到的七盘舞。   吴普没着急,他手头有小绣娘她们提前做好的许多灯笼,大不了到时候张灯结彩地一挂,剩下全交给系里去捣鼓得了。   吴普很光棍地睡了个好觉,他去宇文恺那边一看,宇文恺已经回去了。   再看看曲水池边的空地,岳飞也不在那儿。   唉,人少了这么多,一时半会有点不习惯。   吴普趁着早餐时间把人喊到一起集思广益,看看怎么给中秋玩点新意。   六个百戏艺人对自己的老本行非常有信心,尤其是在昨天吃过大碗大碗的牛肉之后更是想要积极表现,争取以后能留在这里表演。   他们给吴普打起了包票:“我们一定会好好演出。”   穷书生也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立刻给自己揽活:“我可以给他们题画扇面,简单的花花草草和诗文我都可以写。”   厨师们表示可以做点手工月饼,正好应景。   吴普点点头,再加上七夕那会已经传给清阳村村民的扎灯笼手艺,博物馆拿出这么些活动也差不多了。毕竟系里说他们准备了节目,他们只需要在场地方面配合一下就可以了!   吴普把员工们的想法都记下来了,旁边的徐昭佩却说:“你怎么不让我们也表演一个?”   吴普两眼一亮,看向徐昭佩和王嫱:“你们能上台表演吗?”   “可以。”徐昭佩说,“昭君弹琵琶,我舞剑。”   王嫱在旁边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吴普大喜过望,说道:“那好,我记下了,你们可不能反悔。”   王嫱带来的琵琶和后世的琵琶不大一样。   据传汉武帝时期的和亲公主刘细君远嫁乌孙,汉武帝考虑到她出嫁时道路遥远,命人制作出一种可以在马上弹奏的新乐器陪着她远嫁塞外。   这种新乐器参考了弦鼗之类的胡人乐器,也参考了筝、筑等等传统乐器,圆体、直项、四弦,往下弹可以发出“批”声,往上挑可以发出“把”声。   就是欧阳修所说的“推手为琵却手琶”。   于是时人比照着琴瑟之类的乐器将它起名为“琵琶”。   这位和亲公主是个可怜人,她爹江都王造反,全家被砍头,只有她因为年纪小活了下来;好不容易以罪臣之女的身份长大成人,她又被汉武帝安排远嫁乌孙。   这位乌孙王也是个神奇人物,他娶了刘细君没几年,考虑到自己年迈体衰,就提出让刘细君嫁给自己孙子。   刘细君再嫁之后生下一女,没过多久就去世了,一共只出嫁五年。   王嫱过来前会手抚琵琶满心伤怀,也是想到自己和刘细君相似的境遇:远嫁外族,被迫再嫁。   吴普对王嫱的琵琶一直很感兴趣,不过那琵琶属于王嫱这样的大美人,他倒是不好跑过去讨来看看。   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远嫁塞外,瞧着怪可怜的,他没打算压榨得太过分。   偶尔露个脸吸引吸引观众就好。   不过,要是她们自己提出来就不一样了。   她们本人提出要求的事,能算是压榨吗?   王嫱被吴普灼灼的眼神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说道:“我弹琵琶可能没昭佩姐姐的剑舞好。”   吴普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不要紧,你们练习点现代人不知道的,弹错了跳错了也没人知道。”   王嫱:“…………”   徐昭佩:“…………”   吴普被两大美人默默盯着,果断转开话题:“你没有剑在手,想要什么样式的,我去给你借来。”   他认识的人挺多,各行各业都有,其中就有个爱好收藏好剑的。   他可以照着徐昭佩的要求去顺——哦不,去借一把回来。   徐昭佩说出了自己的要求,还给吴普画了图纸。   几个互动活动和表演节目都确定下来,吴普愉快地宣布散会。   朱元璋紧跟在吴普身边,等其他人都散去了,才失落地问:“我可以做点什么吗?”   刚才吴普把所有人都安排下去了,就差他一个人没事干在这边白吃白喝。   朱元璋不想当白吃饭的闲汉。   吴普说:“我带你去借剑吧。”   朱元璋遗憾地说道:“我没摸过剑。”   元朝对普通百姓管得很严苛,最过分的时期是要求百姓每十户才能有一把菜刀,连切菜都要轮流切。至于武器之类的,那更是碰都不许碰。   吴普说:“我也没怎么摸过,一会去那边正好可以摸个过瘾。”   吴普领着朱元璋出了博物馆,开车前往市区。   一开始朱元璋还只是好奇地往外看看远郊的景色,观察一下来来往往的车辆。   到后来道路两旁的高楼大厦越来越多,朱元璋就有些震惊了,忍不住问吴普:“这里面住的都是什么人?”   吴普看了眼,那一带似乎是个科技园,他一本正经地回答:“住的是些穷苦劳动人民,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每年都有人半夜猝死,人到三十几头就差不多全秃了,怪可怜的。”   朱元璋更震惊了。   现代社会的穷苦劳动人民,住的居然是这样的大房子吗?   吴普见朱元璋一脸的不敢置信,给朱元璋讲了讲首都住房有多昂贵。   他们这样辛辛苦苦干十年,压根买不起茅草屋那么大的房子,有个落脚处就不错了!   房价高,老板心还黑,一天到晚忽悠说什么“996是福报”,打工人日子难混啊!   朱元璋听得一愣一愣的。   “996是什么?”朱元璋好奇地问。   “就是每天早上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一周得工作六天。”吴普耐心解释,“大概就是巳时干到亥时吧。”   朱元璋一听,干到亥时,那是有点累人。   可早上九点才开始干活,不是挺晚的吗?   他在家时可是四五点就听着鸡鸣起床的。   朱元璋提问:“一周有几天?”   吴普答:“七天。”   朱元璋好奇:“那还有一天就不用干活了吗?”   吴普:“…………”   不愧是你,老朱!   吴普深深地看着朱元璋,心里觉得这家伙要是生在现代,指不定是要当资本家的。   不过当皇帝,能剥削的劳动力似乎更多。   怪不得要打倒资本主义、打倒封建主义、打倒帝国主义,这些家伙全都吃人不吐骨头啊!   吴普给朱元璋科普:“正常来说,应该是朝九晚五,一天工作八小时,一周休息两天。”   只可惜现在双休的工作难找,不加班的工作更难找。   朱元璋感慨道:“还能这么轻松啊,那一个月就能有八天不干活了?地里的庄稼能长得好吗?”   吴普说:“现在粮食问题不是很大,小麦、大米、玉米亩产量都能有一千多斤,低的也能有七八百,就连大豆也能亩产三四百斤。要是实在撑不住了,还能用亩产几千斤的土豆红薯堵堵缺口。”   朱元璋听得目瞪口呆:“能产这么多吗?”   吴普点头说:“是能产这么多。”   朱元璋情绪有些低落:“要是我们那会儿的地也能产这么多粮就好了,这样我爹娘就不会活活饿死。”   吴普说:“我们现在能产这么多也不容易。”   吴普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元明时期的粮食产量记载。   宋元时期粮食亩产量不算特别高,到了明清时期农业飞速发展,巅峰时期粮食产量基本就和建国初期持平了。   建国初期的亩产量也低得很,亩产三四百斤都算是良田。   那会儿也闹过饥荒,有过艰难无比的苦难岁月,农业、工业都从零开始重新发展,他们曾得到过帮助,也曾被落井下石;他们曾走过错路,也曾咬牙苦苦坚持。   无数人付出青春、付出血汗,甚至付出自己的性命。   经过几十年的不断发展,不管理论、技术以及耕作方式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才终于让粮食逐渐变得“不值钱”。   一直到2006年,农民才不用再缴农业税。   整个九十年代,农民们每年丰收后都还得挑着新米去交公粮。   发展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必然凝聚着无数人的艰辛努力。   朱元璋听完吴普的讲述,沉默了一会才赞同地说:“是不容易。” 第47章   老朱和始皇,是历史上有名的工作狂。   《史记》里说,始皇每天“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意思是始皇每天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看完一百二十斤竹简,不批复完不休息。   老朱更牛逼,他一脚踹了丞相,自己亲自撸袖子干活,早上四点就起来疯狂工作,甚至创下过八天处理一千六百份奏折的佳绩。   想象一下自己能不能八天看完一千六百章小说且逐章发表言之有物的评论,就能知道难度有多高了。   更可怕的是,老朱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事,你个当官的咋不能做到呢?   是不是想来吃白饭不做事?   所以他给大臣们的工作量非常大,而且只加班不加工资。   要知道有些人想把官当好还得私底下把手头的工作给外包了。   这外包雇人(请幕僚)肯定得给钱,所以官员要么捏着鼻子自掏腰包,要么偷偷贪污非法搞钱,要么自己身兼多职忙猝死。   要是选择贪污,问题又来了:老朱对贪污那叫一个恨之入骨,谁要是敢在他手底下贪污必须死路一条。   这是辛辛苦苦当上公务员,一算工资发现自己还要亏钱!   贴钱打工,最为刺激。   所以老朱这是不止自己当工作狂,还要让满朝文武都跟着当工作狂。   总之一句话,不干不是大明人!   老朱的思想就是淳朴的小农思想,心里想的也是把大明建设成标准的小农经济社会:男耕女织,自给自足。   享受?什么是享受?美好大明一天没建成,我们一天都不能享受!   只可惜无私奉献是好品德,但谁都没办法让每个人都甘愿无私奉献。   当个官连基本的生活开支都没法维持,绝对是对人性的考验。   众所周知,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就好像挨过饿的人特别想暴饮暴食一样,明朝后来的贪污腐败几乎是爆发性的。   最后直接把崇祯皇帝给穷上吊了。   对于老朱会说出“居然还有一天不用干活”这种话,吴普觉得一点都不稀奇。   两人一路闲聊着,把车开到了一处武馆外。   吴普领着朱元璋往里溜达,朱元璋好奇地打量着这家武馆,发现里头大多是女孩子。   吴普熟门熟路地走到训练场地外,礼貌地敲了敲门。   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正好站在不远处,她听见敲门声转头一看,一下子瞧见了吴普。   女人迈步走到门边,打开门问:“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吴普笑道:“有点事想和薛姨商量商量。”   “说吧,什么事?”薛姨显然和吴普很熟稔,回应起来非常随意。   吴普说起话来也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们系要到我博物馆办中秋活动,到时候要整个中秋晚会。我手头没什么节目,想看看您能不能派一批人过去搞个武术表演,向我那些师弟师妹们展现一下武术的魅力。到时候我们会开直播,也算是一次对外宣传吧。”   薛姨考虑了一会,点头答应:“没问题,我们正好有个可以对外演出的节目。就中秋那天是吧?”   “对。”   薛姨斜睨着他:“你亲自过来,就为了说这事?电话里说不行?”   吴普说:“还有一件事,我有个朋友想表演个剑舞,不知能不能从您这里借把剑?借东西还要您送上门,怪不好意思的。”   薛姨抬手往他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骂:“你小子还知道不好意思?我就没见过比你脸皮厚的。”   吴普笑眯眯:“脸皮厚点好,天然的紫外线防线,常晒太阳也不容易变老。”他麻利地掏出徐昭佩画的图纸,问薛姨有没有这种样式的。   薛姨瞧了瞧,说道:“这是魏晋南北朝的样式,我手头倒是有,就是不知道对方用着趁不趁手。男的女的?”   吴普说:“女的。”   薛姨看向吴普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探究,眼神里的意味分明是“不错啊居然认识女孩子了”。   吴普补充了一句:“和您差不多大了。”   薛姨一听就懂:“是那个画半面妆的?”   吴普讶道:“您还看我们的直播?”   薛姨说:“我们武馆里很多小姑娘爱看,我也是顺便瞧了几眼。”   说话间,三人已经到了薛姨的藏剑阁。   薛姨母亲就爱收藏各种剑,弄得薛姨自幼也有个武侠梦。   她辗转拜了几次师,终于学了一身还算过得去的“华夏功夫”。   近年来很多针对女性的恶性事件发生,薛姨索性开了个武馆,专门招手女学员传授她们防狼之余还能强身健体的“功夫”。   武馆前面几间房是学员们练习的地方,后面则是薛姨陈列自己私藏好剑的地方。   薛姨这些剑有些是她母亲留给她的,有些是她重金买来的,也有她查阅古书请铸剑大师复原的,来源各不相同,样式五花八门,一般人走进她的藏剑阁都会看得眼花缭乱。   在薛姨看来,这些剑却像老朋友似的,每一把都特点分明。   薛姨往里走了一段路,取下一把剑拿给吴普看:“这把应该还行,就算是力气不大的女孩子也能耍得动。”   吴普接过来,抽出剑看了眼,里头的剑身泛着凛冽寒芒,和外面的道具剑有着明显区别。   吴普把剑递给朱元璋,让朱元璋也过把瘾。   朱元璋拿着剑,心情有点激动。他看了眼剑身上映照出来的人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凌厉的剑刃。   薛姨看了朱元璋一眼,没说什么,又往前走了几步,取下另一把剑给吴普:“这把也是差不多的样式,就是比较沉,可能不太适合女人用。你一起带回去试试,过两天我带人过去看看场地,顺便把不适合的带回来。”   吴普二话不说接过第二把剑,和薛姨介绍了一下朱元璋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说是想带他逛逛藏剑阁,了解一下历代名剑。   薛姨自是不会反对。   吴普立刻得寸进尺:“我能开个直播吗?”   薛姨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行,你开吧。”   吴普眉开眼笑,狠狠夸了薛姨一通,才把无人机取出来连上直播间。   顺手把直播间标题改成“点击就看,屠龙宝剑”。   朱元璋是个很尽责的捧哏,不管看到什么剑,都一脸“震惊,汉剑/唐剑/宋剑居然是这样的”的惊叹。   等看到明剑清剑,更是激动得难以自已,只觉把把都很好,恨不能直接把它们别再腰间。   直播间的观众们本来觉得自己对剑一无所知,觉得自己挺菜的,有朱元璋的表现在前面做衬托,顿时不那么惭愧了:老朱这个未来准皇帝(虽然是演员)也当过土包子,她们从零学起有什么问题!   当然,除了关于剑的讨论以外,也有人注意到时不时补充介绍剑样式以及来历的薛姨,纷纷表示“这个姐姐气质好好”“这个姐姐也是个大美人”“馆长上哪认识这么多大美人姐姐”。   吴普三人把藏剑阁转悠了一圈,连吴普自己都涨了不少见识。   吴普又带着朱元璋去采购了一些生活用品和新鲜食材。   来都来了,坚决不空车回去!   回去的路上,系统找上吴普提出自己的疑问:【你不是说去借剑吗?为什么又是安排新节目,又是开新直播?】   吴普说:【走一趟来回两个多小时,只借把剑不是太亏了吗?】   系统问:【你带上朱元璋,就是为了让他在直播里当捧哏刷科普值?】   吴普欣慰地说:【吾家统统初长成。】   系统:【…………】   不是很想深入理解人类的想法。   既然是绑定博物馆的系统,博物馆外的直播是不涨科普值的。   除非带上人物卡上的人物。   老朱现在还不是皇帝,既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干啥,也没多少有价值的技能,思来想去也只能先带出来当个捧哏压榨一下了。   朱元璋对自己这份工作倒是一点意见都没有,他确实没什么见识,也确实觉得这些东西都很厉害,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人难道生来就什么都知道吗?   就算是那些生在富贵堆里的权贵子弟,也不是生下来就什么都懂的吧?   朱元璋专注地坐在副驾座上玩吴普买给他的新手机,和地铁老爷爷一个姿势,离得老远,还用一阳指戳。   因为吴普说玩多了容易近视,所以得保持健康距离,且不能沉迷其中。   虽说稀有卡人物应该不会把这边的改变带回去,但他们以后总还会再过来玩的不是吗?   吴普不时给朱元璋解答一下使用过程中的疑问。   车开到半路,朱元璋就点开他帮忙下载的网课APP上起课来。   他身姿笔挺,目光如炬,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看,看起来可比现代学生上网课时认真多了。   吴普看了眼,朱元璋最先点开的是《小学语文一年级拼音》。   很好,非常符合他本人当前的知识水平。   两人回到博物馆,吴普招呼人来帮忙把车上的东西搬进院子。   朱元璋立刻把手机放进兜里,积极地搬起了今天的大采购成果。   这种态度简直让吴普都不好意思再压榨他。   年轻时的朱元璋,可真是个努力的小伙子!   可惜生在元朝末年那种暗无天日的时代,就算他有一把子力气也没有用武之地。   吴普才刚把东西都卸完了,又收到了系统的提示:【现有科普值已破一千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你这系统思想有问题。】   系统不吱声。   好不容易攒满了一千万,吴普自然不会再拿来抽卡。   吴普果断点开博物馆地图,选择点亮其中的二号馆。   更多的展位以及专业的研究中心,马上就要到手了! 第48章   第二天一早,施工队就到位了,二号馆所在的位置又被绿色的防护网围了起来。   外人只能远远看到施工队的人不时出入,内里是什么情况却是没人知道。   还是游客们注意到远处的二号馆变得绿绿的,才找上吴普追问:“馆长,你终于有钱改造二号馆了吗?早该修了,你实在没钱,开个众筹项目我们给你打钱啊!”   “这种众筹不能随便开,容易助长非法集资风气。”吴普解释,“前些年就有人以私人博物馆的名义,把当地不少农民半辈子的积蓄给骗光了。大伙一看,博物馆,多高大上啊,还有政府背书,毫无防备就把钱投了出去,直接搞走一个亿。”   游客震惊:“骗走普通人的一个亿,那得多少家人被坑啊?”   吴普点头:“博物馆本来就不是以营利为目的的,懂行的都知道投进去的钱要做好回不来的准备,普通人哪里懂这些?这些人啊,缺德得很。”   游客一听,也觉得太过分了,气愤地说:“很多人就是仗着普通人什么都不懂,可着劲逮着薅羊毛,前几年P2P害死多少人!”   吴普笑着说道:“对,所以一般不考虑这种方式筹钱。而且不改建其他场馆,主要原因不是因为缺钱,而是因为设备没到位。很多设备生产不易,不是说有钱就能弄到的。”   吴普这么一说,大伙都明白了。   这种技术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馆长能弄到这么多已经很难得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游客们心满意足地说:“馆长不缺钱,我们就放心了。”   吴普有攒钱的爱好,不过花起钱来也不觉得心疼,现在他手头的存款还能撑一会,但也开始考虑搞点文创产品拓宽拓宽收益来源。   门票可以不收,钱还是要赚的,要不然那么多员工的工资发不出来,不利于博物馆的长远发展。   开店这种事太过繁琐,吴普稍作思考,召唤系统。   系统:【…………】   吴普说:【找些靠谱的设计师和合作工厂,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系统安静如鸡。   吴普谆谆善诱:【你只要稍微运行一下程序,应该就可以分析他们的风评和过往产品,筛选出适合的合作对象吧?和对方初步接触、看看对方有没有合作意向什么的,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系统倔强地做最后的挣扎:【这不属于系统工作范围。】   吴普说:【博物馆账上没有钱,员工就没有工资;员工没有工资,就会选择辞职;员工统统辞职,博物馆就要闭关。你看危险不危险?作为和博物馆绑定的系统,你看到这样的情况担不担心?】   系统:【………………】   系统默默地开始分析设计师和工厂情况去了。   文创产品重点在“文创”两字上,必须得有文化内涵,也得有有趣的创意,不能随便摆些不知所谓的玩意到货架上就自称是“文创”。   近几年文创产品特别火,各个博物馆都会特意装修出一个美轮美奂的文创店,同时开设相应的网店进行销售。   想要让文创店盈利,产品质量要好,种类要多,包装要高大上。   而且必须坚决杜绝低级趣味,要给人一种拿出去能显得自己很有文化的感觉。   吴普见系统不吱声了,也不知有没有开始干活,决定悄悄试探:【你们后世有没有什么,一键生成文创产品的机器?】   系统冷酷无情地说:【没有这样的机器,请宿主独立行走。】   吴普唉声叹气。   这已经不是以前天真无邪的统统了,这是成功学会流行语怼人的统统!   看把孩子逼得,还是缓缓再压榨它吧。   至少得等文创店的网店搞起来了,再骗它弄几个分身当客服去。   吴普愉快地把筹备文创店的事扔给系统,感觉拥有了双倍的快乐。   既不用自己干活,又可以等着钱掉进自己口袋,简直是人生美事!   吴普笑眯眯地在博物馆溜达了一圈,接到了系主任的电话。   “学生会和表演节目的同学都准备好了,想要趁着周末过来看看场地,不知博物馆那边方不方便?”系主任开门见山地和吴普商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很多人和吴普说话用的都是平起平坐的语气,不再把他当成普通学生看待。   吴普笑着说:“没问题,就是需要您把学生名单和对应的身份证号发过来,我得提前把它们添加进当日的游客名单里。”   系主任说:“听说你准备改建二号馆了,以后门票会不会多放点?我家两个小孩整天吵着想去看看,我都抢不到票。”   吴普说:“到时候是会多放点票。中秋那天也可以多放点人进来,我给您多留两百张票,您到时候把想来的家属加进名单里就好。”   系主任大喜过望:“那敢情好,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你这年轻人了不起啊,自己经营个博物馆都能搞得有声有色,整个首都恐怕都没有比你这更难抢的票了。”   吴普心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他背后有系统和许许多多大佬!   当然,这事儿不能嚷嚷得人尽皆知。   吴普表现得十分谦虚:“不至于,等以后放出来的票多了,您就会发现每天都有很多余票了。”   系主任挂了电话,立刻和家里人说了这个喜讯。   他忍不住夸起了吴普:“以前我就觉得这小子脑子灵活,做事稳当,一准是个干大事的人。现在看来,我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系主任妻子说:“你这是马后炮,你这么看好也没见你把人抢来当学生。”   系主任说:“人是老童早早预定走的关门弟子,我抢得过吗?别看我当着这劳什子系主任,走出去别人还是只认老童的学术成就,就看咱这九品芝麻官?”   夫妻俩感慨了一番,等两个小孩放学了又把中秋节去清阳博物馆玩的消息告诉她们。   两个小孩顿时欢呼起来。   她们班有个同学去参加过博物馆的七夕活动,一直吹到现在,还把自己亲手做的花灯拿到学校炫了一把,可把她们眼馋死了。   她们这次去玩过以后,必须得吹嘘到过年,绝不输给那个讨厌鬼!   距离中秋节还有一段时间,吴普把一系列准备工作安排下去,又开始回归咸鱼状态,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无限的撸猫快乐之中。   到了周末,系里的人和武馆的人齐齐过来踩点。   吴普把人领到还没拆除的彩楼前,表示到时候舞台会搭在彩楼下面,她们可以比照着彩楼的大小调整节目。   学生会负责人和吴普商量:“等我们调整好了,可能还要再过来彩排一次。”   吴普笑着说:“提前把名单发过来就可以了。”   有节目的人都开始忙碌地试演起来。   有些排到后面的就跑去逛一号馆了。   游客们见今天人特别多,不少人还齐聚在彩楼底下,不由好奇地追问:“馆长,这是要排节目吗?”   吴普说:“我们系里准备到博物馆举办中秋活动,现在先过来看看场地。”   游客们一听,嗅出了点危机。   “中秋当天我们还能不能抢票?”游客们敏锐地追问。   “当天可能不接待外客。”吴普说出自己的打算。   游客们听了这个答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后面跑过来围观的人。   吴普瞧着觉得情况不太对,撒腿溜了。   游客们一个错眼,就发现那么大一个馆长不见了!   她们当场不干了,不仅把消息告诉陆续聚拢过来的围观游客,还上直播间开始广而告之——   【重大消息,重大消息!馆长搞中秋活动不带我们玩!】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馆长中秋当天闭馆不带我们玩,连抢票的机会都不给我们!】   直播间的观众们本来正百无聊赖地看着正在“重播”的文物故事,瞧见突然又一批人上来刷屏,立刻开始暴动——   “什么?垃圾馆长中秋要闭馆?”   “垃圾馆长今天做人了吗?没有,他今天还是这么狗。”   “整个系过去参加中秋活动?这说明博物馆分明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吧?”   “垃圾馆长,还我参观权!”   “馆长在改建二号馆,中秋节是不是会开放啊?”   “更气了,垃圾馆长快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连抢票机会都不给我们?”   “抢不到票是我命不好,一票都不放是馆长垃圾。”   系统察觉到直播间的情况,麻溜地跑去让吴普再聆听一下群众的声音。   即使它只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还是觉得吴普这人和“垃圾馆长”这个称号非常般配。   吴普看着怨气满满的刷屏发言,想到自己只给了系主任一千两百票,索性戳进直播间发布了一则公告:清阳博物馆中秋节当天的售票通道正常开启,请大家稍安勿躁,合理做好出行安排。   发送完这则公告,吴普麻溜跑了,省得这些家伙得寸进尺让他多放点票。   已经满了,承受不了更多了!   吴普溜回居住区,去看徐昭佩和王嫱排演剑舞。   王嫱正在弹琵琶,比起刚过来时,她的精神状态要好多了,看着徐昭佩舞剑时唇角轻轻含着笑,本就美丽的脸庞瞧着更加光艳夺目。   人精神饱满的时候果然会更好看。   吴普站在不远处欣赏起来,王嫱弹的琵琶很好听,徐昭佩的剑舞更好看,两个人练习了一天,就已经配合得很不错。   想来是因为王嫱很喜欢徐昭佩这个敢爱敢恨的大姐姐,所以弹出来的曲子仿佛自动跟着徐昭佩跑似的。   吴普觉得这两个大美人一出场,肯定又能暴涨一波科普值! 第49章   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吴普心情很不错,仿佛看到数不清的科普值在向自己招手。   比起吴普的愉快,直播间的观众们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   即使吴普鸡贼地把自己的话吞了回去,还是有很多从来没抢到过票的人极为不满。   不少人表示自己天天来直播间报到却一次都抢不着票,着实太可恶了!   系统了解到这些情况,分析了一下直播间数据,和吴普说起这事儿:【他们没有天天来。】   吴普说:【这是适当的夸张手法,你不用太当真。】他暗搓搓给系统安排新工作,【你要是觉得上当受骗,可以在直播间里搞个抽奖送中秋节门票活动,开播以来越活跃的观众抽中概率越高。】   系统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开始研究直播间的抽奖设定去。   吴普撺掇完系统,算了算中秋节会过来多少人,赶紧又打电话给张正豪,让张正豪搞点人过来做中秋兼职。   张正豪他们上次过来当志愿者没要钱,但也不能把别人的热心帮忙当成理所当然,每次都想着白嫖劳动力。   还是直接发钱以及包三餐最实际。   张正豪因为大一大二选课失误,大四还有挺多课要补,每天苦哈哈地蹲学校赶修学分。   听到吴普的需求,张正豪一口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要多少人我都能给你找齐了。”   吴普又打电话给自家二堂哥骆启,想向他租一批活动餐车应急用。   骆启爽快说道:“行啊,一家人说什么租不租,我直接让人过去就好,就当是我们家的大师傅们换个地方做生意兼打广告了。”   吴普知道骆启看不上这三瓜两枣,想了想也没拒绝,笑着提议:“等我们博物馆火了,我们兄弟再合作推出点特色菜品。”   骆启说:“那敢情好,回头叫你们那位东坡先生也过来我这边吃顿好的,一准是个活广告。”   吴普笑眯眯:“没问题,等他下次过来我会和他说。”   “你中秋不去爷爷那吗?”骆启听吴普说要搞中秋活动,忽然就想起这事儿。   吴普说:“我到时候会打电话给爷爷问好的。”   骆启只觉这个堂弟简直无法无天。   他无奈地说:“小心爷爷挂你电话。”   吴普给骆老爷子戴高帽:“爷爷肯定不是这种人,他一手把骆家发展到现在这规模,怎么会不清楚创业初期的艰辛?一忙起来别说中秋节了,就算过年也可能回不了家。”   骆启一听就懂:“你过年也不准备过去?”   吴普说:“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博物馆这种地方节假日会更忙碌,客流量可比平时大多了,我得在博物馆里坐镇。等淡季来了,我再抽空去看爷爷,保准烦得他不想再见到我。”   骆启没话说了,只能让吴普悠着点。   小心别把他们家老爷子给气出问题来。   吴普被骆启提了个醒,也发现自己很久没有问候自家首富爷爷了。   他麻溜地把电话拨了过去,决口不提自己中秋节没法回骆家老宅那边的事,而是反客为主地邀请:“爷爷,中秋节您有空吗?博物馆这边准备搞一个中秋活动,我们系里的领导和同学全都会过来,要是您愿意赏脸过来看看,我们博物馆这中秋活动肯定更热闹。”   骆老爷子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是你爷爷?”   吴普说:“那是自然,您看我这不是刚把准备工作做好就第一时间邀请您吗?”   骆老爷子沉吟片刻,才说:“也行,我们中秋就去博物馆那边过。你爸妈应该也放假了吧?我叫人去接他们过来,我们两家见个面说说话。”   吴家父母到底养大了吴普,即便不能经常走动,面对面地道个谢总是要的。   吴普立刻夸了起来:“还是您想得周全,我就没想到还能把爸妈接过来。我一会就问问他们的放假安排,看看他们有没有空过来玩。”   骆老爷子又是冷哼一声,挂了电话。   吴普一点都没在意,又找吴爸吴妈说了中秋接他们过来逛博物馆的事。   吴妈答应下来:“也好,你现在忙得很,我们过去看看你。”   吴普把中秋节的事全都安排妥当,优哉游哉地溜达回去撸猫。   他快乐地左拥右抱了一会,突然听到隔壁院子传来读书声。   居然有人在那边参差不齐地念声母韵母。   吴普微讶,悄悄跑去西院一瞧,发现朱元璋正把一间空房改造成临时学堂,在教一群古人学习拼音。   见吴普过来了,朱元璋有模有样地让徐小囡她们接着念,跑出来对吴普解释:“我听老师说,自己学会了回去教给别人,可以把课堂上的知识掌握得更牢固,所以就想带他们一起学。”   吴普:“…………”   朱元璋不愧是能当皇帝的人,行动力杠杠的,组织能力也强,这么快就把人都聚拢到一块了。   吴普对朱元璋积极找活干的态度予以十二分支持:“我给你弄面白板,方便教学!”   朱元璋两眼一亮。   他对网课老师的白板眼馋很久了。   吴普当场给朱元璋下了单,亲切友好地询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需求。   朱元璋大胆开口:“一人一套课本和课后辅导书,可以买吗?”   吴普想到自己每天沉浸在猫猫柔软的皮毛里,很是惭愧。他一口气给朱元璋下单了全套教材和辅导书,满足朱元璋做题和教学的需求。   这么好的朱老师,他都不想放他回大明了。   快递到齐以后,朱元璋直接收拾铺盖搬去西院,别人忙活的时候他学习,别人空闲下来了他教学。   自动又自觉地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的满满当当。   吴普对此非常满意。   唯一不太满意的可能就是穷书生了。   得知朱元璋这么个黄毛小子开班授课,穷书生心里很不得劲。   他找上吴普抗议:“朱家小子自己尚且没学几天,怎么能教导别人?要是他教错了,岂不是误人子弟?”   接着穷书生委婉地暗示吴普,他也可以开班教学,只要每天给他供应点酒水就可以了。   放心好了,他只是闻闻味儿提提神,保证不会喝太多耽误工作。   吴普提醒:“你在这边喝的酒水要从你回去时领的工钱里扣的。”   穷书生说:“那我不回去了。”   他在家乡要钱没钱,要亲朋没亲朋,上没有高堂,下没有儿女,既没有功名,也没有田产。他想回去才是傻子!   当然,想要留下来还得看吴普和不和他续签。   穷书生积极表态:“馆长你放心吧,我不会白吃白喝的,每天的工作我都会好好干。这教学的事,馆长你意思意思给我几口酒就可以了。”   吴普一阵沉默,让穷书生去找朱元璋商量着来。   朱元璋学拼音可能比穷书生快,但穷书生认的字多,两个人配合起来说不定效果更佳。   穷书生屁颠屁颠去找朱元璋。   朱元璋这家伙年纪不大,一张嘴却挺能忽悠人。   听了穷书生的想法,这老朱二话不说喊穷书生做夫子,还说给人启蒙这点小事怎么能让穷书生来做?   还是当学生的先给大伙打打基础,再让他这个夫子出马教他们真正的学问!   穷书生听得浑身舒爽,不仅没再抢教学工作,反而还在下班后热心地教朱元璋写大字。   偶尔从博物馆那边下班回来看见朱元璋还在上课,他就会把手背在身后,跟领导巡视似的踱步过去,看看朱元璋是如何辛苦教导那些愚笨的徒孙们。   吴普啧啧称奇。   这老朱真是,把人卖了还能哄得人家帮他数钱。   受到勤勉青年朱元璋的感染,吴普也认认真真地筹备二号馆开馆要放的藏品。   既然朱元璋正好在这,吴普决定二号馆先做个明朝专题。   这主要也是考虑到他祖母送的那批藏品里面有不少明朝物件。   到时候让朱元璋每天进去逛逛,也算是让朱元璋看看他创立的大明朝到底发展成什么模样了。   吴普每天夜里抽空把仓库里那些明朝物件取出来剪辑文物故事,也算是勤勤恳恳地忙碌了一段时间。   临近中秋,系里和武馆那边分别过来彩排完了,一系列互动活动也筹备得差不多。   这时候吴普又接到他二堂哥骆启的电话:“你小子直接把爷爷请去博物馆过中秋了?”   吴普说:“对,我也没想到爷爷会答应。”   骆启说:“还是你厉害,什么事都敢开口。”   吴普说:“好歹我们是他亲孙子,有什么不好开口的,答不答应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骆启沉默下来。   他们有时候都忘了骆老爷子是他们亲爷爷。   骆启笑着说:“上回我们过去时那边还一片荒凉,这次我们可得好好看看你这博物馆变成什么样了。”   吴普笑眯眯:“到时候可得麻烦堂哥招呼一下其他人,要不然我可忙不过来。”   两边多闲聊了几句才结束对话。   这时吴普接收到系统的提醒:【二号馆改建完毕,宿主可前往验收。】   这效率可真不错!   吴普转去二号馆转悠了一圈。   二号馆的场地本身就比一号馆大,里头的展位有五十个,左边是宽阔明亮的研究中心,有档案室、研究室、修复室等等;右边则是古色古香的文创店。   研究中心环境清幽,设备齐全,吴普走进去嗅了嗅,也没闻到什么异味,估摸着可以立刻投入使用。   吴普又转去逛了圈文创店。   文创店里面空荡荡的,还没有任何产品,不过系统已经选定合作伙伴。   有些产品还在设计中,有些产品只要打样出来看看品质如何就可以投入生产。   比较特别的是,文创店的货架也嵌入了全息科技,每个货架都可以随着商品种类不同而变换成不同的样式。   现在是秋天,店里的主题很符合深秋,触目所及到处都秋意盎然。   几根梁柱被投影成了比人稍高的银杏树,瞧着就跟栽在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似的。   实际上走近后就会发现这是个盲盒贩售机,只要扫码或者投币就可以从银杏树上摘下挑中的盲盒。   摘起来感觉还挺真实。   至于什么文房四宝铺子、玩具杂货摊子,那更是应有尽有。   逛累了抬眼一看,远处甚至还有红叶染红的秋山。   就算是再平平无奇的商品,从上面取下来都给人一种古今交错、亦真亦幻的奇妙感受。   吴普自己从出口处离开文创店,都感觉有点恍惚。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游戏体验?   这小破系统嘴上说没有黑科技,现在又给整上了!   吴普不由叹了口气。   日常想拆了搞研究。 第50章   【检测到稀有卡施夷光处于空闲状态,是否召唤该人物?】   不知是不是因为察觉了吴普的危险意图,系统突然给了个“是否抽卡”之外的提示。   施夷光!   吴普一下子想起来了,这可是西施,历史上有记载的有组织有预谋的美人计鼻祖。   据传她由越国进行官方培训,训练得歌舞仪态样样出挑,才和同期通过美女间谍毕业考核的郑旦一起送到吴王夫差身边。   照理说一起被选上、一起被宠幸的郑旦应该也是个大美人,不过西施自古以来都更受文人墨客青睐,连她最后的下场都衍生出无数种说法——   有说她觉得愧对吴王深情殉情自尽的。   有说她回国后让越王看上惨遭王后沉湖的。   还有说她和范蠡一起炒了老板泛舟五湖潇洒抽身的。   这家仇国恨里添了点儿风花雪月,可不就让许多文人墨客对她情有独钟吗?   吴普想到上次看到的卡面,施夷光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搁在现代估计还在上初中。   他想了想,去了召唤徐昭佩她们的水榭那边。   徐昭佩和王嫱还在做最后的练习。   见吴普过来了,徐昭佩有些讶异地问:“有什么事吗?”   吴普说:“西施有空了,我先把她召唤过来看看。”   徐昭佩和王嫱两眼一亮,一个收了剑,一个放好琵琶,跟着吴普进了水榭。   吴普将施夷光唤了出来。   施夷光乍然来到陌生的环境,惊慌地打量着周围全然陌生的陈设,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等她看见坐在那儿的吴普三人,莹亮的瞳眸更是带上了几分失措。   这三个人,她都不认识!   好在施夷光不是怯懦的性格,她自幼随母亲以浣纱为生,接触过的人不算太少。   在吴普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之下,施夷光很快明白这边是怎么回事。   施夷光说起自己正在发愁的事:原来她自觉比不过郑旦,舞学得没郑旦好,模样也没有郑旦好看,所以这几天提不起劲来练习。   她这么差劲,怎么可能能迷惑住吴王夫差?   吴普和徐昭佩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西子捧心”的传言不是假的。   瞧施夷光秀眉轻蹙的样子就美得足够惊人了,真要表演一个西子捧心,说不准夫差真会把整个吴国双手奉上。   长成施夷光这模样的美人儿,还会因为同期练习生郑旦的出色表现而反省自己做得不够好,一般人怎么好意思不努力!   吴普说:“这个好办,过几天就是中秋了,我给你安排个独舞节目。到时候你上台展现一下你的学习成果,我给你看看观众反响,说不准还可以找专业人士给你点评一下。”他可着劲忽悠新来的小美人,“你自己感觉是不准的,观众和专业人士的评价才能反映你的真实水平。”   施夷光有些意动:“真的吗?”   吴普说:“自然是真的,到现场和看直播的既不是越国人也不是吴国人,她们一来不会泄露你的存在,二来能给你更客观的评价。”不等施夷光答应,吴普直接把话题转到准备环节,“你在练习表演起来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   施夷光哪里接触过吴普这样的人?   根本就不知道从何拒绝起。   她细细地把自己的要求给吴普讲了。   舞衣她直接穿过来了,这个不必特意准备。   唯有配乐她没办法自己弄,她只能把曲子哼哼出来。   吴普琢磨了一会,笑着说:“我看能不能请百琴堂那边帮忙,还有三天,她们说不定能想办法把配乐弄出来。”他让徐昭佩用手机帮施夷光把配乐哼出来,自己去联系百琴堂。   百琴堂那边听说有一首可能已经失传的古乐曲,非常乐意帮忙复原。   吴普把配乐的事敲定下来,又联系负责搭舞台的团队过来紧急试搭一个传说中的“响屧廊”给施夷光用。   据传响屧廊用特殊的木料铺设,廊底下是空的,穿着木屐行走其上会带起清脆的回响。   试想一下,世间罕见的绝色在响屧廊上来回踏舞,舞衣下摆缀着铃铛随着美人蹁跹起舞叮当作响,廊响声、铃响声、丝竹声交汇在一起,宛如撩人心弦的仙乐,观舞的人可不就如坠仙境、飘飘欲仙,打心里生出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的快活来。   有人把这种舞称为“响屐舞”。   施夷光脚上穿的似乎就是这种走路带声的响屐,在当时可以日常穿,也可以当舞鞋,是女子常服之一。   既然响屐有了,不妨把响屧廊也搞出来。   只要肯加钱,舞台设计团队应该有办法营造出响屧廊的效果。   吴普很快把施夷光确定好的配乐发到百琴堂那边。   百琴堂的人常年和古曲打交道,听完整曲后说道:“没有问题,这曲子难度不高,我们这两天抓紧练习一下应该可以配合好。”   她还提出到时派人过来现场演奏,给上台机会不多的年轻学员们练练手。   她们上了年纪的人自然对露脸的事没什么兴趣,但年轻人总是要参加各项比赛、参与各种演出的。   这种小舞台可以给她们拿来练胆。   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吴普乐不乐意。   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吴普自然欣然答应,并表示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一定问问她们有没有兴趣。   到中秋前一晚,舞台设计团队的人过来把舞台搭好了。   吴普在旁边看他们铺设“响屧廊”,发现用的是种踩上去能发出好听回响的特殊材料。   这玩意儿铺起来很方便,人手足够的话只需要半分钟就能把整个舞台铺满。   吴普走上去踩了一圈,和这次舞台设计的负责人夸道:“人类的智慧果然是无限的。”   负责人笑着说:“以前也有人想复原这个响屐舞,我们正好接过类似的单子,所以照搬过来就可以了。”   吴普觉得还是让施夷光本人来试试比较好。   他和负责人沟通了一下,说是一会让人来试试舞台效果,希望他让底下的人不要私自拍照,更不要把照片放到网上去。   西施自然是要留来当惊喜的!   舞台团队负责人本来就是吃这碗饭的,自然懂行规。   负责人笑着调侃:“看来你还请了个神秘嘉宾,难道是哪个超级巨星?”   如果吴普只是普通学生,负责人自然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可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吴普可是骆首富的孙子,还有点海外关系,请个国际巨星来压轴都不稀奇。   不过,应该不会有人在这种小型活动上请什么国际巨星吧?   那可真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了!   吴普神秘一笑,并不直接回答。   入夜后博物馆已经闭馆,吴普打电话给徐昭佩,让她把施夷光带出来试试这个现代版“响屧廊”好不好用。   舞台团队的成员们本来正三三两两地聊天,并没有把最后的测试放在心上。   当然,这种轻松随意的氛围只持续到徐昭佩把人带过来之前。   施夷光一出现,在场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西施的杀伤力,绝不下于昭君!   施夷光被那么多目光齐齐看着,有点紧张。   不过吴普说明天会有上千人来看她跳舞,她心里更紧张了,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把舞跳好。   徐昭佩凑过去和施夷光耳语:“你看那些人比你还紧张,看你都看呆了。就算你走到他们面前,他们都不敢和你搭话!”   施夷光从小就是个美人儿,也遇到过不少在她面前结结巴巴说不出话的人,只是从来没有人像徐昭佩这样当面这么说。   舞台团队的负责人很快回过神来,马上督促底下的人别发呆了,赶紧搞灯光和配乐。   明天会是百琴堂的人过来现场演奏,但是为防有意外,百琴堂那边录了一版伴奏发给吴普备用。   施夷光静静站在台上,尽量忽视周围投来的目光。   乐声一起,她就动了起来。   灯光齐齐打在舞台中央,跟着她的舞姿掠动。   她还小,身板还没长开,但常年练舞让她的身段柔软而灵动。   响屐每一次落下都带起铮铮回响,仿佛落到了每个人心头。   那一声声铃铛碰撞时发出的叮当脆响,又勾得人心旌摇曳。   每个人的心都随着她的舞姿变换而起起落落。   一曲终了,不少人都回不过神来,还是徐昭佩最先拊掌叫好。   吴普也觉得好极了。   施夷光不愧是越国官方培养的秘密武器,这一舞简直无一处不美。   可以想象要是她再长大一两岁,跳起这支响屐舞来肯定更加动人。   难怪吴王夫差这种一方霸主都顶不住,从此一心沉浸温柔乡,直接把国事都荒废了。   对于吴普这样的俗人来说,他只能用两个字形容施夷光的舞:好看!   徐昭佩上台拉着施夷光好一顿夸,带着施夷光回居住区去了。   舞台设计团队的负责人上前和吴普感慨:“你上哪找来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她应该不会直接进娱乐圈吧?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好好念书才是,我家女儿就和她一样大,我是不想她进娱乐圈那种大染缸的。”   吴普摇着头说:“她应该不会进娱乐圈,只是上台表演个节目而已。”   西施有西施的使命。   她年纪虽小,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并且做好了为越国付出一切的准备。   这样的重担压在她小小的肩头有点残酷。   但是从这个小姑娘的一系列表现看来,她明显很努力地想把这件事做好。   甚至还会因为自己力有不逮而黯然伤心。   她明白自己的使命。 第51章   第二天一早,博物馆空前热闹,算是迎来了重新开馆以来客流量最大的一天。   由于文创产品还没正式投产,文创店暂且不开放,但二号馆的主体建筑已经可以对外开放,等同于各展厅同一时段至少可以容纳八百人,只要大伙能错峰参观,基本不会出现拥堵情况。   因为吴普这边借了足够多的餐车,所以系里早早包了车把学生全部送了过来,让学生们能够在这边玩足一天。   比起刚开馆那会儿,博物馆门口只是少了花篮,从各地赶来的幸运游客依然早早开车或者拼车过来。   学生们一下车,就发现博物馆门口已经排起了参差不齐的长队。   要知道平时只放三百张票,今天却是还有两百张直播间抽奖放出的赠票。   现在还有一大群的历史系学生等着进场。   张正豪带着一群志愿者把袖章一戴,直接跑过去帮忙维持秩序,很快把长龙一样的队伍安排得整齐有序。   博物馆开馆后,平安签开始陆续发放到游客们手里,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地和一起来的或者刚认识的朋友讨论起来,门里门外都热闹得很。   活动餐车也是门里门外都有,有些人嫌弃队伍太长,已经带着孩子去大门口的活动甜品车前买雪糕。   小孩子们欢天喜地抓住秋天最后的燥热吃点冰的开心开心。   要是晚点再过来,大人可能就不给吃啦!   因为清阳博物馆在参观当天可以反复进出,所以很多人都认真观察起外面的餐车有什么菜品,准备一会比对着看是在里面吃还是在外面吃。   还有些人则是考虑去附近的清阳村吃农家乐。   来都来了,不尝点地道的农村菜实在可惜了!   自从清阳博物馆重新开放,清阳村早就热闹起来了。   目前不管是民宿还是农家乐生意都挺好,还有人把儿女喊回来开车载客。   早前听说中秋节博物馆要搞活动,村支书早就问过吴普要不要帮忙。   现在手最巧的一批人已经在家里待命,就等着夜幕降临过来教游客做月饼扎花灯。   游客们一走进博物馆,就感觉到节日的气氛扑面而来。   迎面就是重新妆点过的彩楼。   七夕的主题是乞巧,中秋的主题是“明月”。   一行行长长的彩绳系在两边的行道树上,彩绳上挂着各式花灯,有些是手工做的,有些是买来凑数的。   灯下都系着灯谜,手工做的灯笼比较难猜,凑数的灯笼见者有份,充分照顾到了各个知识水平的人。   现在还没到入夜,更没到猜灯谜的时候,很多人却忍不住偷偷跑过去看谜面。   瞅准心仪的灯笼准备作弊。   这个活动本来就是调节一下气氛,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也没上前阻止。   甭管谜面难不难,能凑齐这么多灯谜也算难得。   彩楼上还挂着几盏十分精美的宫灯,那是木匠回去之前带着小绣娘他们精心制作的,还有宇文恺画在上面的游仙图,展现的大多是仙宫的缥缈以及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等等常见的题材。   这些宫灯不参与猜灯谜活动,看得游客们眼馋不已,忍不住在彩楼底下翻来覆去地赏玩。   更多的人直接涌向二号馆。   二号馆这次的主题是“大明市井生活”,挑选了不同身份、不同行业的传世物品,呈现许多明朝生活细节。   对于熟读《明实录》等明朝史料以及笔记小说的人来说,可以在各个展厅播放的文物故事里面找到不少对应的细节。   即便只是粗粗看过了一些细说文学以及影视作品的人,也能感到一丝熟悉感,忍不住在其中流连忘返。   还有人跑到文创店门口往里张望。   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连全息效果都没开。   毕竟还没对外开放,节约用电,人人有责!   大伙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在排队等着参观新展厅的时候把文创店的招牌发到同好群里——   ——快看,博物馆要开文创店了!   ——什么什么?快进去看看都卖什么!   ——馆长终于露出狐狸尾巴,要开始骗钱了?   ——垃圾馆长别想从我兜里骗半毛钱!现在问题来了,里面到底卖什么?   ——不知道啊,里面空的,什么都没有,可能还没找好合作方吧。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来,甚至有人开始集思广益地探讨清阳博物馆可以搞点什么创意产品。   大伙从东坡先生讨论到猫猫一家,畅想着自己能把名士美人以及猫猫全部带回家!   乞巧楼模型也可以出一波!   等群里讨论了大半小时,才想起吴普不在这个同好群里,她们说得再起劲也买不着啊!   群主立刻说道:“别怕,继续讨论,我已经把你们的想法全部记下来了,一会整理整理私聊馆长去。他要是不肯做,我就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吊死在清阳博物馆门口!”   有了群主的提议,群里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抢不到票还能咋滴,只能在同好群里讨论讨论过把瘾这样!   吴普自己也不清闲,他一大早出大门口迎接骆老爷子。   吴爸吴妈已经和骆老爷子打了照面,双方相处得还算愉快。   看到吴普后吴妈左看右看,觉得自家儿子没胖也没瘦,总算放下心来。   吴普领着他们一行人进了博物馆,去逛了逛正式对外开放的一号馆和二号馆。   由于今天游客差不多有两千人,每个展厅几乎都满人了,骆老爷子他们都选择改天再来参观。   吴普领着他们去居住区那边歇着,吃吃喝喝顺便等着骆薇她们过来过节。   吴爸看员工们忙碌地进进出出、往来不断,打发吴普忙自己的事去:“这里就不用你陪着了,你是馆长可不能偷懒。”   吴普说:“我是会偷懒的人吗?”   吴爸睨了他一眼,眼神里意思是“对,你就是”。   吴普只能捏着鼻子干活去。   吴爸对骆老爷子说道:“这小子就是踹一脚动一下的性格,不是事到临头他都不急不慢地偷懒,看得别人干着急。”   骆老爷子也深有同感:“你们管教他这么多年,着实辛苦了。”   吴妈笑道:“哪里辛苦?别看这小子平时不太着调,办起事来其实很靠谱。早些年我和他爸工作都忙,很多时候都是他给我们做的饭。”   这一点骆老爷子也很赞同。   骆老爷子夸道:“你们把他教得很好。”   就是有时候有点气人。   吴普可不知道两边的长辈在开关于他的夸夸大会,他被吴爸嫌弃以后就这里溜溜那里逛逛,那一本正经的态度给人一种他非常忙碌、统筹全局的假象。   要是他没有时不时把一只橘猫揣怀里边走边撸的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转眼到了傍晚,吴普陪着骆家人和自家爸妈吃了顿团圆饭,邀请他们一起去广场看今晚的节目。   骆家人虽然对学生们排练出来的中秋晚会不大感兴趣,但还是很给吴普面子地跟着去广场那边。   舞台上已经亮起了灯,巨大的背屏可以让离得最远的人都能清晰看见舞台上的表演。   为了不让美人扎堆影响震撼效果,吴普和系里商量着把七盘舞、剑舞以及响屐舞分别穿插在前中后三个位置。   武馆那边的女子武术表演则是作为热热闹闹的开场。   既然来了博物馆,流程基本是吴普说了算,所以没安排什么领导讲话。   系里的主持人也只说最简单的串场词。   主持人上台自我介绍过后,马上就宣布第一个表演《女儿当自强》开始。   薛姨武馆的学员们身穿统一的练武服上场,从列队开始就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等到配乐响起,她们更是展露出什么叫“女中豪杰”,从拳脚功夫到相互擒拿都表演得有模有样,看得人想要现场报名学武术。   没等众人从第一个节目缓过劲来,第二个节目又紧接而来:百戏艺人们表演的《七盘舞》。   乐师和舞者都是熟手,配乐从和缓趋向激烈,舞者也挥舞着长袖在盘鼓之间高纵轻蹑,灯光之下,舞者柔韧的身形时而高跃,时而跪伏,瞧着就跟会轻功似的。   古代百戏本就属于杂技行列,表演起来看起来给人一种奇妙又美丽的感觉。   观众们都看得睁大了眼,不知舞者到底怎么做到穿着长袖舞衣做出这么多高难度动作。   那些乐师也配合得格外地好。   馆长到底上哪找来这么多大佬啊?   两个由博物馆这边准备的节目表演完,就轮到学生们的节目上场了。   虽然武术和七盘舞都很惊艳,但学生们的表演也有他们的特色:他们年纪小,活力充沛,所以表演起来有着一股子蓬勃的朝气。   毕竟一般来说参加表演的都是大一大二的学生,满打满算都才十八九岁,个个都青春洋溢。   有时候这股子朝气就是优势。   她们虽然觉得前面的表演很厉害,但也没有因此而对自己的节目失了信心。   表演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观众们也很给面子地看完并热情鼓掌。   等到学生的节目表演过半,主持人的语气明显带上几分激动——   “下面是由徐昭佩女士和王嫱女士表演的剑舞,徐昭佩女士负责舞剑部分,王嫱女士负责琵琶奏乐。”   大屏幕上的影像也对准了徐昭佩两人。   徐昭佩大伙都很熟悉了,她直播过一场“半面妆”,敢爱敢恨的性格吸了很多粉,大伙都很喜欢这个英气十足的姐姐。   相比之下,众人更期待的还是王嫱。   王嫱明显做王昭君打扮,一张脸好看的动人心魄,不过仔细看的话她的衣着打扮其实带了点匈奴人的风格。   即便她心里始终觉得自己是大汉人,日常生活里头还是免不了会用上些匈奴人惯用的佩饰。   她抱着的琵琶,明显也和现在流行的琵琶不太一样。 第52章   直播间的观众们对着节目单期待已久,现在终于看到剑舞节目亮相,立刻就疯狂刷起屏来。   不久前吴普聚众直播直播吃火锅的时候,观众们已经知道王嫱“扮演”的是出塞和亲的王昭君。   现在王嫱穿上了来时的衣物,顶着徐昭佩精心描画出来的汉代妆容,给了观众们一记难以招架的美颜暴击。   有人忍不住讨论起王嫱的穿搭来。   讨论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太好看了上哪可以买到同款”,一派是“总感觉汉朝人不是这样穿的”。   王嫱这身打扮是在匈奴帐中直接穿过来的,自然是原汁原味的王昭君。   不过她所在的时代距今已经过了两千多年。   即便文献资料和出土文物或多或少都有展现秦汉时期的风土人情,但年代越久远,历史学家和影视作品就越难还原对应时代的全貌。   这就比如现在有人穿着设计时髦的时装被留下照片,两千年后是否能证明二十一世纪的人全都穿着这样的衣服?   就算是一母同胞的两姐妹,在衣着打扮上也可能有自己的偏好。   两千多年过去,昭君出塞时到底是什么模样已经无人知晓,留给后世的只有文人墨客笔下的一抹朦胧倩影。   这时候出现在屏幕上的,是一个抱着琵琶坐得笔直的年轻姑娘。   她微微低垂着头,目光凝在细细地琵琶弦上。   她今年才二十岁,正是最年轻貌美的年纪。   得知要再嫁给自己的继子,她也后悔过自请出塞。   可她如今身在塞外,举目无亲,只有嗷嗷待哺的幼子在身边。   王嫱轻轻地弹起了琵琶。   徐昭佩舞起了剑。   剑舞起初是和缓的,哪怕她身姿矫若游龙,依然有种独舞月宫的清寒冷寂之感。   琵琶声也处处透着清冷哀伤,让人穿梭时空看见当初昭君出了汉宫的情景:毡车辘辘往北走,路上熟悉的面孔越来越少,想到当初公主出嫁乌孙仍是红颜薄命,她一介宫女又如何在塞外立足?   王嫱低着头信手弹奏,幽冷的曲调弥漫在每一个听众心头。   此时天空忽地传来一阵雁鸣声,王嫱抬起头往空中看去。   琵琶声急促起来。   徐昭佩的剑舞也急促起来。   随着徐昭佩在舞台上的翻转腾跃,那利剑在镜头之下轻轻震颤,仿佛隐隐有破空之声。   所有的挣扎、犹豫、苦闷,似乎也在那短短数息也被那凌厉的剑锋挑破、划开、驱散。   没有人注意到徐昭佩是否已经不年轻,没有人注意到她眼角是否有了皱纹,她一辈子都为自己而活,活得痛痛快快、活得快快活活。   徐娘半老,那又如何!   她依然是她。   剑舞逐渐变得肆意。   琵琶曲随之豁然起来。   两个本来没有交集的人,来到了同一个舞台上。   她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截然不同的性情、截然不同的相貌和想法。   但她们在这一刻有了短暂的交汇。   曲慢,剑也慢。   剑快,曲也快。   欢快相逐、畅快淋漓。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如何能虚度光阴?   吴普没坐下,他立在观众席边上看着这一场精彩的剑舞。   这时候所有灯光都聚拢在徐昭佩和王嫱两个人身上。   她们都展现出了自己最美丽的一面。   不是仕女图中喜爱描绘的端庄娴雅或凄婉哀伤,而是在挣扎彷徨过后选择坦然接受新的活法、选择坦然迎接前途未卜的未来。   也许生活不尽如人意,可日子总还要继续。   谁会想要只活成别人的一句赞叹或者一声叹息呢?   谁都想活得痛痛快快、活得快快活活。   一曲终了,琵琶声戛然而止。   等众人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台上已经空荡荡的。   刚才的两位美人仿佛只是他们想象出来的美好存在。   一般来说,这种观众奇多的晚会大多是热热闹闹的节目更受欢迎,琵琶配独舞这种表演后排很难好好欣赏。   但吴普砸钱找专业团队过来搭了舞台,把灯光和音效搞到了最佳,看得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   这节目真是绝了!   很多人暗暗觉得这是全场最佳。   接下来轮到学生们的节目,观众们热情虽然稍稍降了点,但学生们觉得自己的潜能已经被激发到最好的状态。   尽力就行!   这只是系里的晚会,准备的节目不算太多,清阳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很给面子地没退出,只是忍不住在评论区里继续讨论刚才的剑舞节目。   还有今天清阳博物馆的“上新”内容。   今天她们大部分人依然没抢到票,只能期待明天放票时自己的网速不拖后腿了。   众人正你一眼我一语地骂起了馆长,忽然看到舞台暗了下去。   黑暗之中隐隐约约有人影在走动,似乎在往舞台上铺设着什么。   有人看了眼节目单,惊奇地说道:“好像结束了啊?难道还有什么特别节目?”   不仅直播间的观众好奇,现场的观众也好奇。   因为他们同样不知道还有一个节目。   要不是主持人让他们稍等片刻,本来大伙都准备散场来着。   一分钟后,台上忽地传来清脆的铃铛响。   灯光随着铃铛声亮了起来,聚拢在独自立在舞台中央的施夷光身上。   奏乐声起。   施夷光乍然看到这么多人,不免有些紧张。不过她想到自己要去侍奉的人是吴王,那是一国之君,一个人手握千军万马,可以决定别国的存亡,更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她不能害怕。   施夷光踩着响屐踏舞起来。   木屐起初只是轻轻敲击着特制的地面,仿佛有人在漫不经心地击鼓。   年纪尚小的少女在踏舞声中抬起头,一张稚气犹存却好看得动人心魄的脸显露在所有人眼前。   但只是惊鸿一瞥,她就转过身去。   那俨然已经化为乐器的舞屐一下接一下地踏在人心头,伴着清脆铃声敲击着每个人的耳膜。   就在所有人都恨不得绕到舞台另一面好好把少女的模样看个清楚,乐曲的节奏忽然快了起来。   少女如众人所愿转过身来。   只是她的舞姿变得轻促起来,灯光落在她身上不仅没把她照个分明,反而让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晕,朦胧又动人。   踏舞声、铃铛声都越来越快。   每个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慢一点,慢一点,别再跳那么快了,再快肯定会摔倒。   台上的少女却用行动证明了她还可以更快一些。   她仿佛有意加快舞步,让观舞之人无法清楚捕捉她的艳丽容颜。   这种情况下,那一声接一声的铃铛脆响更加撩人心弦。   她天真又美丽。   偏又若即若离。   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牢牢抓住。   直至乐曲进入尾声,她才放慢了舞步,缓缓露出在整首曲子里都没让人看个真切的脸。   灯光落在她小巧的鼻梁上。   细细的汗珠慢慢渗了出来。   她的唇畔漾起了浅浅的笑意,眉眼仿佛也一下子被点亮了。   这一笑本来只有离得很近的人才能看见,却被镜头捕捉到了直播间以及背屏上。   落入所有人眼中。   直播间的观众们疯狂嚎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这个小姐姐我可以!!”   “别不要脸,这明明是妹妹啊!”   “呜呜呜呜妹妹择偶条件可以放宽一点,比如不要在意性别!”   “怎么这么短,我又想多看点,又心疼妹妹!想帮妹妹把汗擦掉!”   “啊啊啊啊啊啊我出不去了,最后这一笑我出不去了啊啊啊啊!”   “我以为我的心是属于昭君的现在我宣布我爱上这个妹妹了!”   也有人开始讨论这是什么舞,这个小姐姐又是谁——   “这应该是博物馆出的节目吧?”   “馆长别撸猫了,出来介绍介绍!”   “看这衣着打扮有点像春秋战国时期的。”   “啊!春秋战国时期的美人,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也想到了!啊啊啊啊是我想的那样吗!馆长快出来说句准话!”   直播间观众齐刷刷艾特以及私聊吴普,想要他快点公布答案。   吴普只是想给大伙一个惊喜,倒没想着让大伙一直盲猜。   主持人很快得了吴普的授意,上台简单地介绍了施夷光刚才的舞蹈。   还有相关的背景故事。   响屐舞在历史上并没有记载,后世的文史学家只能通过响屧廊的遗迹遥想当年,猜测史书里只留下几句零星记载的西施是怎么个倾国倾城法。   当然,也有不少人替西施抱不平,直说“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意思是你们奸臣昏君自己治理不好国家,为什么要把罪过推到后宫女子身上?   不管是哪一种看法,西施都曾在吴越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是个连小学生都耳熟能详的美人。   得知刚才施夷光跳的是西施入吴王宫的舞蹈,不少人都觉得很合理。   换成自己是吴王夫差,肯定也会被施夷光这一舞迷得七荤八素!   这谁扛得住啊?   那越王勾践不愧是能卧薪尝胆、尝粪决疾的狠人,连这样的美人都舍得送去给吴王。   人是好看的,舞也是好看的,可一想到关于西施最终下场的种种猜测,观众们又觉得这一段响屐舞有点辛酸。   当年那些被送入吴王宫中的女孩儿最后都下落不明,谁都不知道她们后来是落入他人之手还是香消玉殒命丧黄泉。   虽然史书吝于再给她们半句记载,但大多数人都认为西施肯定凶多吉少。   据传越国打败吴国后,范蠡曾经写信劝文种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意思是“功高盖主没啥好下场,咱该急流勇退保命去了”。   文种没听,没过多久果然被越王勾践赐死。   忠臣良将都这种下场,绝色美人更不必说。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第53章   吴普拿专业点评忽悠施夷光上场,自然不是骗小姑娘。   他已经拜托百琴堂那边帮忙找专业人士看看今晚的响屐舞。   中秋晚会的结束后,吴普就陆续收到一批点评。   有夸好的,也有指出提升方向的。   施夷光到底只是砍柴人的女儿,即使早早被接到王都培养,舞蹈水平还是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总体来说,专业人士对这段舞的评价都是正面居多。   甚至还有人直接问施夷光准备考什么学校,以后要不要报考她的研究生之类的。   没办法,施夷光的可塑性太强了。   吴普把这些点评和网友的评价逐一念给施夷光听。   施夷光得知很多人都觉得好,这些天来低迷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让吴普把专业人士的意见给她多讲了一遍,站起身来就开始揣摩起要怎么改进。   等意识到吴普他们还在,施夷光有点不好意思。   “多谢你们了。”施夷光认认真真地向吴普几人道谢。   施夷光只是短暂地消沉了几天,缓过来以后就决定回去继续练习。   “今晚就要走吗?”吴普觉得自己像在压榨童工,都没请施夷光吃顿好的。   施夷光腼腆地说道:“我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练习了,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   吴普知道她是个有主见的小姑娘,也就没再多挽留。   没想到旁边一直很安静的王嫱也开了口:“我也要回去了,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孩子。”   王嫱能留这么久也是因为匈奴单于的大老婆和二老婆在讨论和准备新单于即位的事,没有她能插得上话的地方。   现在估计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   再嫁诸事总要她自己去应对的。   年幼的孩子也是她割舍不下的牵挂。   没等吴普缓过劲来,徐昭佩也凑热闹:“那我也回去吧。”   吴普看向徐昭佩。   徐昭佩的情况和王嫱她们不一样,她并不是稀有卡人物,回去后要是人没了,那就直接没了。   她已经四十岁了,离她和梁元帝萧绎彻底反目已经没多少时间。   萧绎本就厌恶她,后来他们的儿子死去后不仅直接把她赐死,还将她的尸首送回徐家表示夫妻二人从此恩断义绝。   她的死在史书里记得太清楚,回去以后也许就没法再被召唤过来了。   “我也有孩子。”   徐昭佩难得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他马上要出征讨伐河东王去了,没过多久就会战死在外面,连尸首都找不回来,我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我知道我拦不住他,他一直想要得到他父亲的认同,他父亲却因为我而不喜欢他。”   “上次他自动请缨要上战场时,我就知道迟早就有那么一天。”   “他是个很出色的孩子,是我这个当母亲的连累了他。”   当初儿子九死一生,只为赢得丈夫一句夸,她就知道儿子将来肯定会有去无回。   那时候萧绎和她感慨说:“要是能再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我就此生无憾了。”   她看着伤痕累累却一脸欣喜的儿子,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那一天她就看出了儿子的宿命。   所以在看到史书说她的儿子落入水中连尸首都找不回来的时候,她表现得出奇地平静,面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仿佛只是看到一条无关紧要的记载。   徐昭佩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也从不觉得有了儿女就该事事为他们打算。   她是自私的,她自私得痛痛快快,从来没让自己憋屈过。   她知道自己回去没有办法改变什么,既不记得史书上的记载,也不会突然变成个温柔贤惠的慈母。   可是这最后一面,总是要见的。   再不见,她就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了。   徐昭佩叹了口气:“他小时候是小小的一团,整个人都软乎乎的。你是不知道,我当时不小心看到他头盖上凹下去一小块,吓得我差点把他摔地上了。还是他奶娘说小孩子都这样,过两三个月那地方就长齐了,可我还是不敢再抱他,一瞅他那脑壳我就浑身发麻。”   “后来我也没怎么管过他,想起他来了才让人把他抱过来逗一会。”   “不知不觉间,他就自个儿长到这么大了……说实话,我都没仔细看过他长大后长什么样,我想回去看他一眼。”   至于回去后是生是死,她是不在意的。   她这一生已经活够本了。   吴普沉默了一会,叹着气说道:“姐姐保重。”   徐昭佩笑道:“我自然会保重,你们不必牵挂我。”   吴普想到马上要一口气送走三个美人,心情也有些怅然。   他明明搞了这么多次十连抽,博物馆为什么还是越来越冷清了?   吴普回到自己房间后看了眼直播间的情况,很快发现有不少人私信过自己。   不少都是让自己多安排徐昭佩她们直播的。   无知真幸福啊。   这些家伙根本不知道,她们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三个大美人了!   吴普把私聊粗略扫了一遍,发现有个人不仅给博物馆拉了个同好群,还讨论出不少她们想要的文创产品创意。   吴普召唤系统,把这份产品需求表扔了过去。   系统默默收下。   吴普谆谆善诱:【拥有这么热情的观众,你是不是该悄悄潜入群里及时了解一下大家的需求?】   系统:【…………】   系统:【知道了。】   系统搜索出群号加了群,很合群地跟着其他新人一起冒了个泡,就把这个联络软件挂到了自己的运行列表里。   接着它还要分析观众们的产品需求、筛选最合适的设计师,并且挑选出最保质保量的加工厂。   系统忙活完了,悄悄检测了一下吴普的状态。   吴普睡得正香。   系统:【…………】   又是想自毁的一天。   吴普第二天醒来,发现徐昭佩三人都已经回去了,三个人的状态也都变成了“分身乏术”。   旁边的苏轼倒是又出现了“无所事事”状态。   吴普本来有点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立刻把苏轼召唤了出来。   苏轼又穿上了他那身囚服。   瞧着倒是没有第一次过来时那么憔悴了。   “你是不是快出狱了?”吴普惊讶地问。   苏轼看见周围熟悉的陈设,一下子想起这是自己房间。   诸多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苏轼熟门熟路地往桌边上一坐,和吴普说起自己回去后遇上的乌龙事件:“差不多了。说起来就丢人,我和儿子约好要是外面有事,他就给我送条鱼做提醒。结果他钱花光了跑去外地筹钱,托别人给我送饭,那人直接给我整了条鱼进来,可把我给吓傻了。”   吴普算了算时间,笑眯眯地说:“那你是差不多快出狱了。”   苏轼误会自己要没命以后声泪俱下地给弟弟写了两首诗,一来是想给弟弟交待身后事,二来也是想让皇帝读了这两首诗能心生恻隐。   要不然他根本没办法上达天听。   苏轼这两首绝笔诗一传出去,各方人士都出来给苏轼求情。   皇帝本来也不是真的想杀苏轼,索性就顺水推舟让苏轼戴罪出狱到黄州吃猪肉去。   现在估计快商量出结果来了。   只等走完流程把他外放出去。   苏轼自然知晓后来发生的事,他摇着头说:“不说这些扫兴事了,我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   吴普说:“要说新鲜事,那可就多了。”   苏轼横了他一眼:“别卖关子了,快给我说说看。你看我回去待牢里这么久,整个人都快蔫了!”   吴普说:“你刚走不久,岳飞就过来了。”   苏轼两眼一亮:“他现在在哪里?能让他过来一叙吗?唉,他都快把北地收复了,可惜朝廷猛拖后腿,最后还把他给冤杀了!”   “你暂时是见不着了,他被一个导演拉去军营里做封闭式训练去了。”   吴普也不太明白胡岱拍个南宋的电影为什么要把演员拉去军队搞特训。   难道是为了让演员们沾点真正的军旅气息?   苏轼有些失望:“还有吗?”   吴普慢悠悠地说:“还有,我和安乐兄和鹏举兄他们一起去坐了趟飞机。”   苏轼瞪他。   他对飞机也很感兴趣,但也知道没事不好来回飞,自然没有让吴普带他去坐。   结果吴普居然带着宇文恺他们去尝了鲜!   “下次可得带上我。”苏轼幽幽地问,“还有什么我错过的事,你一并说了吧!”   他就不信了,就这么短短一个多月,难道还能发生更叫他遗憾的事不成?   吴普见苏轼一脸的郁闷,眼底笑意更盛:“昭君也过来了,就是‘昭君出塞’的那个昭君,王安石他们还写过几首《明妃曲》来着。”   王安石写的《明妃曲》就是以昭君出塞为题材的长诗,最后一句还挺有名的:君不见咫尺长门闭阿娇,人生失意无南北。   意思是“你就别时常思念家乡了,好好在塞外过日子吧,没看到阿娇贵为皇后也被幽禁在长门宫吗,人生失意起来和你在哪里没关系”。   当时欧阳修、司马光等人还没和王安石反目成仇当政敌,高高兴兴地回了几首《明妃曲》相和。   可惜后来王安石搞变法没搞成功,被很多人扣了个“靖康之难的根源就是你”的大帽子追着骂了好几百年,连这首诗都拎出来说他闯了“诗祸”。   比如其中一句“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就被揪出来骂翻了天:你王安石怎么可以说汉恩浅胡恩深?你这家伙又是鼓励臣子背叛君主,又是鼓励妻子背叛丈夫,可见凡是反叛的东西你都支持,果然是个祸害!   苏轼自然不清楚后世文人如何抨击王安石,他只关心传说中的昭君被吴普召唤出来了。   苏轼激动地追问:“真的?我能见见她吗?真想知道她长成什么样!”   吴普笑眯眯:“你来晚了一步,她昨晚刚好回去了。”   苏轼:“…………”   吴普又给苏轼另一记重击:“你写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对吧?我跟你说,西施她也来过。”   苏轼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来过?”   吴普叹着气说:“前几天刚来,而且也是昨晚回去的。你看看你,正好全都错过了。”   苏轼:“…………”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一看吴普那乐滋滋的模样,苏轼就知道这家伙挺喜欢看他笑话。   苏轼咬牙说道:“你不是可以召唤吗?现在立刻召唤新人吧,我亲眼看着新人过来,就不信还能错过!”   系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找到了同盟,所以紧跟着来了个提醒:【现有科普值已满五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幽幽地看了苏轼一眼。   这家伙不会是系统找来的卧底吧? 第54章   在苏轼灼灼的目光之下,吴普调出抽卡界面来了个十连抽。   什么都没有。   连个保底的特殊技能卡都没有!   吴普不信邪,骂了声垃圾系统又来了个十连抽,这次倒是来了个特殊技能卡。   吴普翻开一看,居然是“纸上谈兵”。   吴普:“…………”   要知道纸上谈兵的主角赵括是个将门二代,他爹是赵国名将赵奢,所以他从小熟读兵书,谈起行兵打仗来头头是道,并且觉得自己很牛逼。   最要命是赵王也信了,二话不说撤下廉颇让赵括走马上任,开局直接对阵秦国名将白起!   真就是一个敢吹牛逼,一个敢重用。   搁在后世那就是没上过战场的键盘军事家指点江山、大吹牛逼,一把手听了以后立刻激动地把他任命为总司令。   结果就是赵国没了几十万士兵,他自己也被秦兵射杀。   吴普想了想自己召唤过来的五个差点被活埋在长平之战里的士兵,决定把这个赵括先放在一边。   免得博物馆出现什么流血事件。   吴普召唤系统出来痛骂:【你是不是故意的?】   系统:【没有的事,这是正常掉率。】   吴普看了看只剩下三百万的科普值,叹着气说:【最后抽一次。】   十张卡牌应声出现在抽卡界面。   这次总算是有一张金光闪闪的稀有卡。   吴普觉得系统肯定调了掉率。   但他没有证据。   吴普把稀有卡翻了过来,只见上面画着一处筑在溪边的茅草屋。   茅草屋外坐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瞧着很有点“白头搔更短,浑欲不胜簪”的感觉。   吴普一下子认出来了,这人是杜甫!   杜甫在成都搭草堂时已经五十岁上下。   以古人的营养条件和医疗条件,能活到五十多岁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且杜甫亲身经历了安史之乱,自己一度吃不上饭,甚至还饿死了几个儿女。   所以这会儿的杜甫看起来就是个干瘦的老头儿。   吴普顺手把剩下的普通卡全翻了过来,发现没谁需要自己帮忙,就当机立断地把杜甫给召唤出来。   苏轼亲眼目睹了吴普大变活人的全过程,好奇地问吴普:“这是谁?”   吴普把这边的情况简单给杜甫介绍过后,才让他们相互认识认识。   杜甫自然不知道苏轼,可苏轼知道杜甫啊!   苏轼说道:“原来是杜工部!”   杜甫听苏轼脱口就是自己的官职,不由叹着气说:“我正考虑要不要辞去此职。”   杜甫一生仕途不顺,此前当过的最大的官也就是个左拾遗,就是个从八品的小官。   去年朝廷召他回去补缺,杜甫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打算去赴任。   后来听说老相识严武又到成都当一把手去了,杜甫才大喜过望地带着全家去投奔严武。   他这个检校工部员外郎就是严武给他弄来的。   检校工部员外郎本来不是什么正经官职,只是意思意思给个职衔,实际上并没有实权。   到了安史之乱之后,朝廷更是把这类“检校”官职给地方节度使招揽人才用,节度使看上谁就可以把它们安排给谁。   严武就是让他留在成都当幕僚。   杜甫在严武手下干得不太开心。   一来觉得严武不太理解他的才华和抱负。   二来是他本人不太喜欢拘束。   当然,这不是他想辞职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给严武当手下不太安全。   严武为人放肆,喜奢豪,处理事情的方式就是武夫思维,看你不顺眼就把你给弄死。   据说严武八岁的时候得知他爹偏宠一个小妾,不把他娘放在眼里,他二话不说抡起大锤就把那小妾爆头了。   左右告到严武他爹面前说他不小心杀了小妾,严武还梗着脖子辩解:“哪有当官的人干出宠妾灭妻这种混账事?我是特意杀掉她的,不是不小心!”   严武他爹对于一个八岁小孩能说出这种话来感到非常惊奇,张口直夸:“不愧是我严挺之的儿子!”   这样长大的严武,毫无疑问地成长为一个脾气火爆的武将。   以前杜甫没答应他出仕做官,对严武的暴脾气感受不深,现在他在严武手底下当幕僚,短短几个月看到了不少自己看不惯却又拦不住的事。   杜甫心里很不舒坦。   清醒的时候还好,喝醉后他就有点憋不住了。   上次杜甫喝醉后就在严武面前说错了话。   大意是“你爹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之类的。   虽然严武最后没把他怎么样,但杜甫还是能感觉出其他同僚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那氛围叫人怪难受的。   杜甫待着不得劲,就告假回自家草堂思考要不要辞职。   没想到他还没思考出结果,就被吴普和苏轼给召唤过来了。   吴普听完杜甫的烦恼,一脸同情地看着杜甫。   一般来说,后世习惯以诗人、词人最后当过的官职来称呼他们。   比如被戏称为奉旨填词柳三变的柳永,最后当了个不尴不尬的屯田员外郎,后世就把他称为“柳屯田”。   所以杜甫既然一度被称为“杜工部”,意思大概就是他最后当的官职是这个检校工部员外郎。   像苏轼这样公费旅游(被贬)的待遇,杜甫根本享受不到,大半辈子不是怀才不遇有志难伸就是躲避战乱到处逃亡。   就挺惨。   吴普委婉地把“杜工部”这称呼和杜甫讲了。   杜甫沉默下来。   原来这是他最后一次当官了。   算起来其实也算不得当官,他都把严武给得罪了,估计也以后严武更不会听他的劝。   杜甫叹气。   吴普转移了话题:“听说前辈患有消渴症?要不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杜甫有消渴症这事儿,是吴普读杜甫诗集时记下的。   杜甫这人写诗跟写日记似的,相遇了写,离别了写,搬家了写,生病了写,连做梦了都写。   读完他的诗四舍五入等于看完了他的传记,基本知道他每年都经历了什么、认识了什么人。   杜甫诗兴上来了还特别爱搞“五排”。   也就是五言排律。   比如他晚年搬家到夔州后就给朋友们写了首五排律诗描述近况。   这诗有多长呢,书名都直接带上了量词:一百韵。   简单来说就是他把一首诗里整到足足一百句,约等于一口气写五十首《静夜思》。   在他之前基本没人这么干。   幸亏是不用背的。   这首长长的“五排”里就提到过一句“飘零仍百里,消渴已三年”。   这说明他搬到夔州时已经确诊消渴症三年了。   所谓的消渴症,大部分都是后世的糖尿病。   接下来几年杜甫这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还出现了耳聋之类的并发症。   那段时间折磨得杜甫先写了首“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抒发心里的忧闷,又写了首《耳聋》表示“我这双老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瞎,反正耳朵已经聋了两三个月”(眼复几时暗,耳从前月聋)。   算算时间,应该是差不多了。   杜甫既然知道了这是一千多年后,自然无暇为自己的境遇伤怀了。他奇道:“消渴症有办法治好吗?”   吴普摇着头说道:“还没有办法,不过可以用药物控制病情,防止病情加重引发更多并发症。”   糖尿病是种慢性病,只能长期吃药控制,暂时还没有根治之法。   杜甫这病应该是长期饮食不当、奔波劳累造成的。   要知道他这些年一度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连茅草屋都是众筹建起来的。   所以他这病最有可能是2型糖尿病,临床上已经有相对成熟的控制方法。   具体情况,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再说。   吴普和杜甫商量了一会,直接给自己、杜甫、苏轼都整一份明天的体检套餐。   顺便看看以后能不能约个体检团队开着体检车过来给其他人也检查检查。   员工体检也是福利的一部分!   吴普带着苏轼和杜甫去觅食,顺便和系统讨论杜甫他们的健康问题:【要是他们以后过来定居,病故的人是原地康复吗?】   在这之前过来的人最多也就是饿得厉害,并没有太严重的疾病在身,吴普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看到年纪不小的杜甫,吴普觉得这事儿需要好好和系统探讨一下。   系统答复:【一般而言,稀有卡人物过来定居时可以保持第一次过来时的健康状态。】   吴普看看杜甫,又看看苏轼,再想想朱元璋,突然发现朱元璋或成最大赢家!   朱元璋那可是才二十岁左右,正是最身强力壮的年纪。   相比之下,杜甫就亏大了,不仅已经出现比较明显的糖尿病症状,还有变秃的烦恼。   这个抽卡还真的看运气,吴普也只能悄悄为老杜惋惜了一下。   吴普没和杜甫说起这事儿,只领着他们去吃了个饱。   杜甫喝了口吴普给他拿的低脂无糖牛奶,忍不住直皱眉。   苏轼见杜甫喝得一脸纠结,不由问:“不好喝吗?”   杜甫欲言又止。   没糖的东西就是没滋没味。   他本人可是一个出游喜欢带着甘蔗糖浆撮两口的甜食爱好者!   吴普知道苏轼这家伙对什么食物都好奇,于是给他也弄了一杯低脂无糖牛奶过把瘾。   这玩意是他师母备给老童的,说是上了年纪饮食上就该低脂少糖少盐。   但老童经常放着不喝。   因为这玩意儿真的很不好喝。   苏轼虽然从杜甫的表情看出这玩意儿味道如何,但还是决定自己尝尝再下结论。   他咕噜咕噜地灌了两口,一下子沉默了。   苏轼忍不住关心起杜甫这病究竟有多少忌口的东西来:“得了消渴症能喝酒吗?”   吴普说:“最好别喝,一周顶多能喝个几口。”   苏轼又问:“能吃辣吗?”   吴普说:“用药的时候不能吃辛辣,要是血糖控制住了可以尝尝。”   那就还是不能敞开了吃。   苏轼一脸的忧心忡忡:“这病最好离我远点。”   杜甫一阵沉默。   吴普也是无言以对。   如果可以,谁希望病痛缠身?自然是什么病都没有才好! 第55章   吃过早饭,苏轼领杜甫去洗刷了一下,熟门熟路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带着焕然一新的子美出去遛弯。   一路上,苏轼还拿着回到自己手上的手机问候了王小麟一下。   王小麟知道苏轼回来了,高兴得不得了,表示自己切完已经出院了,明天复查完就可以过来找苏轼玩。   “我们明天也要去体检。”苏轼和王小麟交流了一番,从王小麟那里收获了许多“教你如何看懂体检报告”“这些指标如果出问题一定要注意”之类的科普文章。   苏轼和杜甫分享起来。   杜甫看到这么个新奇的物件,觉得很是稀奇,凑过去和苏轼一起研读了一番。   苏轼蔫儿坏,分享完体检科普小知识,还给杜甫念起最近网传的“绝美杜甫诗”。   念完了,苏轼还兴致勃勃地询问:“子美兄,这诗你听过没?据说是你写的。”   杜甫:“…………”   杜甫凑过去看苏轼特意搜给他的“杜甫诗”,横着看觉得胡说八道,竖着看觉得不堪入目。   什么“你画往时,我话往事”,他自己闻所未闻,怎么就成他的诗了?!   杜甫问:“可有人反驳他?”   苏轼故意跳过反驳的评论,给杜甫看其他人的反馈——   “太感动了,感觉重新认识了杜甫!”   “没想到杜甫还有这么深情的一面,爱了爱了!”   “我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女孩,可惜我们没法一起白头到老。不愧是诗圣,写得太好了,我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看着看着突然泪流满脸,这是一首伤心人不能看的诗。她很好,是我不够好,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杜甫:“………………”   不是很能理解你们现代人。   苏轼也是在学会上网冲浪后才知道有很多不是自己写的诗词和书籍挂着自己的名字冲销量。   只能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   以前他编排名人名言,后来他也成了被编排的那个。   这会儿难得有个难兄难弟过来,苏轼自然积极地让杜甫也感受感受这种感觉。   见杜甫一脸“这是什么玩意”的震惊表情,苏轼舒服了。   苏轼一脸云淡风轻地说:“这种事多了去了,不仅你被祸害了,李太白也没少被祸害。”   提到李白,杜甫顿时来了精神。   自从得知李白的死讯,他就很少再和人聊起李白的事,写的悼亡诗也只是悄悄烧得一干二净,没有给任何人传看。   现在已经是一千多年后。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不仅李白已故,他也已经不在人世,倒没什么可难过的。   一想到未来和李白他们可能还有再见之日,杜甫就觉得身上的病都轻了,再没有半点痛苦。   现在吴普还没把李白他们召唤过来,他可以先去看看李白他们流传到后世的诗。   杜甫和苏轼探讨起来:“要怎么样才可以像他们一样在这个‘手机’上说话?”   苏轼说:“这有什么难的,回头让则同那家伙给你注册个账号,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手写上去。”   两个人拿着手机讨论了一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博物馆的游客区。   苏轼忽悠杜甫穿了一身休闲服出来,两个人都只简单地束了发,看起来非常悠闲自在。   很快有人认出了苏轼,热情地上来找苏轼打招呼,追问:“东坡先生,昨天您为什么没出场?我还等着您上台唱一首《水调歌头》呢!”   一提起这事,苏轼就痛心不已。   怎么那么巧就错过了?   苏轼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过来,就是没来得及。”他熟门熟路地询问对方有没有昨天那场晚会的资源,高清在线看的那种,有的话加个好友给他发一下。   那游客一听可以加苏轼好友,那自然没有都要说有,二话不说就拿出手机和苏轼互加了联系方式,搜出一堆高清链接给苏轼看。   苏轼就找了个地方拉杜甫一起坐下,准备好好瞅瞅昭君和西施到底长什么样!   杜甫当年路过昭君村时,也曾写过一首《咏怀古迹》慨叹昭君的坎坷命运,怜悯她“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得知昭君来过,杜甫也来了兴趣。   两个人自得其乐地上网玩耍,时不时还被游客上前要求合个影,整个上午过得非常充实。   吴普也过得很充实,他先是陪着吴爸吴妈好好逛了逛博物馆,接着又送他们去机场坐飞机。   回来时顺便给杜甫带了台手机。   这是苏轼替杜甫和他要的。   吴普觉得杜甫怪不容易,麻溜给杜甫买好了。   吃晚饭时,吴普帮杜甫注册账号,发现什么杜甫、杜子美、杜工部、少陵野老统统都被抢先注册了。   最后只能在名字后面加了个数字,注册成了“杜甫764”,代表他是公元764年被召唤过来的。   杜甫对账号名字不甚在意,拿到属于自己的手机后就开始请教吴普和苏轼怎么玩儿,笨拙地学习手机的基础操作。   一顿晚饭吃完,杜甫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几个最热门的社交平台。   吴普见杜甫学习能力这么强,融入起来也顺利,顿时放心了。   想到约了第二天的体检,吴普特意叮嘱苏轼回房后不能再进食,不然会影响明天的抽血结果。   苏轼说:“你中午就说过了。”   吴普说:“这不是怕你忍不住?”   苏轼不吱声,苏轼拿起面前的饮料一饮而尽。   杜甫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期望明天检查结果别那么糟糕,他的消渴症能得到有效的控制。   那样的话,他也能喝苏轼一起痛痛快快地吃吃喝喝了!   吃过饭后,杜甫跟着吴普两人往回走,拿着新手机上的高楼大厦背景问吴普:“这是真的吗?现在的楼居然建的这么高了吗?”   吴普说:“明天到了市区,你可以亲眼看看,那边楼可高了。不过不说市区,就算是咱清阳村的楼也不矮,很多人一口气建了三四层。”   对于唐朝人来说,三四层已经算是高楼了。   杜甫这个手机背景,就是吴普特意为他设的,开屏锁频都是连片的高楼大厦。   甚至还会自动轮换,保证杜甫能看到不止“广厦千万间”。   “现在人人都能住这样的房子吗?”杜甫忍不住问。   “也不是,现在同样有人住平房、有人买不起房、有人一家几口挤狭窄的出租屋。”吴普说,“但现在只要肯踏踏实实过日子,总不至于冻死饿死。”   杜甫听了很高兴。   他回到房间,按照苏轼教的操作方法戳开社交平台。   戳开搜索栏。   输入“李白”。   一长串五花八门的搜索结果出现在杜甫眼前。   杜甫跳过那些意义不明的讨论(比如什么‘会李白,会司马懿’‘李白好难玩,如果能重来我不选李白’之类的),挑拣出自己看得懂的诗文读了起来。   要知道唐朝大多只用书信往来,只有本人愿意供大伙传抄的诗文才会流行开来,他即使和李白生在同一时代,依然不能读尽李白所有诗作。   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上网一搜,他想看多少就看多少!   杜甫开始在诗海翱翔。   不时还转发和诗一首。   但凡发现杜撰的“李白诗”,杜甫也转发写诗郑重批判这种鱼目混珠的可耻行为。   灵感来了,简直挡都挡不住。   杜甫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首诗,才终于忍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杜甫睡着了,很多人的夜生活却刚刚开始。   很快有人注意到杜甫的特别举动。   主要是杜甫写的诗很像那么一回事。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是个刚分享过李白诗的文史博主。   她看到杜甫的转发,顿时惊了一下,阅读越觉得这诗很有杜甫的味道。   可是上网搜却搜不到出处。   难道是这个“杜甫764”原创?!   文史博主点进“杜甫764”的主页,赫然发现其中全是李白有关的转发。   还挨个写了首诗。   这些诗全是原创。   文史博主:????? 第56章   现代人写诗,很多时候并不能做到言之有物,更像是照着格律往里面填意象。   就像给普通人几块布,认真手缝也能缝出有袖口有领口的衣服。   但这衣服好不好看就见仁见智了。   大部分只能说“勉强算件衣服”。   还有不少给人的感觉是“这他大爷的也能叫衣服”。   这种“手工缝纫作品”还不如用缝纫机做的厂货,缝纫机做的至少针脚整齐好看。   写诗也一样,很多人的诗写得还不如作诗机。   同样是东拼西凑、言之无物,至少作诗机不仅格律是对的,还能一键给你搞藏头。   这种诗多了,大部分人也就觉得诗词歌赋这种东西太脱离生活。   背背经典就得了,正经人谁写这玩意呢?   事实上我们现在看到的经典诗词,也是“吹尽狂沙始到金”。   每个诗人背后可能都有成百上千首湮灭无闻的作品,才能将自己最璀璨动人的佳作呈现给后世。   如今挂在李白名下的传世作品有九百多首,挂在杜甫名下的传世作品有一千多首,真正能广为人知的不到十之一二。   当年替李白整理《草堂集》的族叔兼大书法家李阳冰,写序又称李白留下来的手稿已经“十丧其九”,很多作品都已经散佚。   晚唐的韩愈就对李白杜甫极为喜爱,直夸“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很遗憾说李杜流传到晚唐的诗少得可怜,就像是泰山上拔下来的小小一根茅草(流落人间者,太山一毫芒)。   所以连李杜都是写了大量的作品,才成为广为人知的诗词界名人。   何况是天赋平平常常的普通人。   所以对于现代人写古诗词,这位文史博主一般是持鼓励态度的。   她仔细把杜甫发的几十首诗通读一遍,发现意境相通,文辞相近,读来没有佶屈聱牙的词句,偏又给人一种古意盎然的感觉。   就好像真的是杜甫在隔空和李白唱和。   不过,就算是杜甫本人来了,一口气写几十首诗也有点勉强吧?   难道是有人想借此炒作?   这样的诗会是有心炒作的人写得出来的吗?   这些诗不能说首首都是可以流传千古的佳作,可每首总有那么一两句叫人眼前一亮。   这种眼前一亮太难得了,读来有种酷夏喝到冰饮料的舒爽感!   文史博主把自己特别喜欢的几句诗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有点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转发分享。   她想了想,把“杜甫764”的主页分享到诗词协会群里。   她从小就是个诗词爱好者,前两年还加入了华夏诗词协会。   不过她年纪不大,在前辈面前不怎么敢说话,大多数时候都是旁观大佬们聊天讨论,偶尔悄悄帮忙转发点赞,在群里一直都是乖巧又低调的后辈形象。   “老师们能帮忙看看这个主页的诗吗?”   群里没人回应。   文史博主看了眼时间,十二点了,老一辈的人应该已经睡了。   她没有再等待,果断地关注了“杜甫764”,转发最喜欢的一首诗到自己首页,顺从本心夸赞这个博主的诗写得很有味道。   十二点正是夜猫子们最活跃的时刻。   “杜甫764”这个账号干的事很快引起不少人注意。   点进去前:哪个穷酸作家居然在微博上写酸诗?   点进去后:这人写得好像挺像那么一回事?   诗不一定人人都会写,但一首诗能不能读懂、读懂后自己喜不喜欢,每个人都是能判断出来的。   杜甫写李白“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一读就能感受到李白的疏狂放纵。   杜甫写李白“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一读就能感受到李白的才华横溢。   杜甫写李白“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一读就能感受到诗中扑面而来的不平之气——李白这样的人多难得才来人间一遭,为什么要让他受那么多的委屈?   “杜甫764”发布的这些新诗同样有让人读完就忘不掉的佳句,字里行间都透着对李白的推崇和怀念。   正是这贯穿始终的推崇和怀念,让不少人读过以后莫名触动,忍不住转发分享表示“就算是杜甫本人来写,应该也只能写成这样了”。   有这种和谐的发言,自然也有不赞同的声音。   尤其是看到有人转发的人说这简直像杜甫本人,不少人就起了逆反心理:老杜也是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垃圾账号能碰瓷的吗?   再一看粉丝数,好家伙,连一百都不到,这也好意思说是杜甫本人水平?   撸起袖子开喷!   另一边也不干了,觉得我也就随手一转发,你骂我做啥?   于是双方觉也不睡了,你来我往地激战一整夜。   到天快亮了,才有人扒拉出“杜甫764”的粉丝列表,发现最前面赫然有个“清阳博物馆”。   再点进清阳博物馆一看最前排的转发和点赞内容,立刻破案了——   “杜甫764”这个账号肯定是清阳博物馆捣鼓出来的!   证据就是,官方转发了游客发的照片,上面是游客们和苏轼两人的合影。   苏轼这家伙还热情地给游客们介绍了另一个人是谁:这小老头儿就是诗圣杜甫!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诗圣,即使知道了“杜甫764”是清阳博物馆搞出来的账号,很多人还是觉得这个诗圣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样。   不过争议声总算是小了下去,更多人开始讨论诗的本身以及杜甫本人到底长不长这样。   闹腾了这么一晚,清阳博物馆的同好群一大早就热闹起来。   得知这个账号居然是博物馆出品,群友们纷纷跑去关注“杜甫764”。   还有人开始分析这个“764”是什么意思。   很快有人猜到它是个年份。   公元764年,对杜甫来说是特殊的一年。   这一年杜甫写了很多诗,年初他得知老朋友严武当上了蜀地节度使,决定拖家带口回成都西郊的草堂去。   杜甫一路从渡江写到沿途风景,并且提前了五首诗寄给严武表示“老朋友你的邀请我收到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接着回到草堂又写诗表示“我回来了”,并且把给草堂的松树桃树凉亭小船茅草屋挨个赋诗一首,慨叹物是人非世事难料。   最后杜甫还写诗寄给相识的亲朋好友。   有的说“你到成都这么久没来找我喝酒是不是看不起我的破屋(《寄邛州崔录事》)”。   有的说“你不是说要资助我翻修草堂吗钱怎么还没送来(《王录事许修草堂赀不到聊小诘》)”。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呼朋唤友写诗交游几个月,杜甫当上了“杜工部”。   但是这段幕僚生涯并不愉快。   杜甫心生去意。   这些经历和心路历程都详细写在他的诗里。   他每个时期的诗都有一定的特点,搭配着时代背景来看更能体会其中真意。   这时候的杜甫是郁郁寡欢的。   他和同僚处不来,又和严武起了矛盾,不仅情绪十分低落,还厌倦了坎坷不顺的官场生活。   这个时候的杜甫如果有机会纵览李白的传世作品会是什么心情?他若是捧诗夜读,应当会且悲且喜、感慨万千吧?   了解完杜甫在这一年的遭遇,很多人没再对“杜甫764”恶语相向。   算了算了,要是杜甫真的能从李白这些精彩佳作里得到慰藉也挺好的。   既然都已经做梦了,为什么要那么较真?   吴普一大早醒来,准备早早领苏轼杜甫去医院体检。   没想到洗漱期间系统给他放起了昨晚的“杜甫大战”。   吴普看着系统放出来的“杜甫764”主页,看到上面居然已经挂着几十首诗。   不愧是你,老杜!   一般人憋四句诗都得憋几天,你一口气写上一百句都不带喘气的。   简直不是人!   吴普再仔细一看,这些诗居然都是在隔空跟李白唱和或者抨击碰瓷李白的假诗。   吴普:“…………”   唉,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不愧是做梦梦见李白都要写两首长诗记录下来的老杜。   吴普边刷牙边扫了眼评论区。   经过一晚上的热闹讨论,目前大部分人都在下面夸杜甫这些诗写得不错。   只剩极少数人还坚持不懈地破口大骂或者阴阳怪气。   系统给吴普分析:【这些人是被雇佣来针对博物馆的水军。】   吴普看了看系统放出来的分析结果,发现是前段时间造假名人诗词被骂成狗的一批营销号在搞鬼。   大概是觉得同样是假的,凭什么清阳博物馆就可以为所欲为?   清阳博物馆造的假还不止杜甫一个呢,还有苏轼昭君、西施那一大串人以及一大堆似是而非的文物故事。   真是岂有此理!   吴普瞅了眼系统筛选出来的水军发言,发现这些家伙因为骂得太没有创意而遭到正常网友嫌弃,压根没多少人跟着他们的节奏走。   这种无能狂怒根本毫无战斗力。   没办法,作品写得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正常人读完根本不好意思下嘴黑。   而且博物馆一直都明说苏轼他们是“演员”。   吴普让系统不用特意去管。   【随他们去吧。】   【为什么?】   【挂逼要有挂逼的尊严,别人跳起来都打不着你,你和他们急什么眼?拳打敬老院,脚踢幼儿园,你好意思吗你?】   系统不吱声了。   吴普开车载苏轼两人去市区。   离开博物馆后,杜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清阳村。   果然如吴普说的那样,清阳村的楼房大多都也有三四层高。   天才蒙蒙亮,村里的老人就起来了。他们有的在扫晒谷坪,有的在村头遛弯,有的到鸡舍喂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怡然自得的笑意。   听到有车子开过来的动静,离得近的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高兴地朝开车的吴普招手。   村里人显然非常喜欢吴普这个给清阳村带来新生的小伙子。   不说节假日了,这会儿他们村里都还住着几拨游客呢!   说是想要一开馆就进去参观,免得早上赶路浪费时间。   能赚到钱了,大伙心里都高兴。   吴普也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   等车子徐徐驶离清阳村,杜甫才从新农村给他的震撼里回过神来。   杜甫感慨道:“小友果然没骗我,这边果然连村里都建起了高楼。”   更重要的是,村里的老人挺多,且个个都满面笑容,看起来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足。   杜甫又看向手里拿着的手机。   这个时代还有手机这种神奇之物,足不出户就能尽知天下事。   这真是个好时代。   苏轼已经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对杜甫说道:“这算什么高楼,到了市区那楼才叫‘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杜甫一听,这句可是李白的诗。   他想起自己昨晚和的诗,掏出手机戳开社交平台。   苏轼好奇地凑过去一看,好家伙,杜甫的粉丝数已经涨得比他还多!   数不清的私信评论转发都快把杜甫手机挤爆了。   苏轼忍不住问杜甫:“你做了什么?”   杜甫老老实实把主页戳开给苏轼看。   苏轼:“…………”   可恶!   能和诗了不起吗?!   有偶像了不起吗?!   他也隔空追和过足足一百多首陶渊明的诗,甚至写信让弟弟也跟着和了四十多首,他放出来吸粉了吗?! 第57章   苏轼的郁闷压根没处诉说。   他追和陶渊明诗都得是他去惠州吃荔枝时的事了。   他看过后世的分析,说是他那时候物质条件越来越匮乏,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寄托,于是就沉迷上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坚持不懈地隔空和诗一百多首。   那种感觉,苏轼现在还体会不了。   毕竟他现在都没吃上黄州猪肉,哪能感同身受地理解自己在惠州时的心情和想法。   不过苏轼这个账号是拿来看新闻,平时都没发过动态,没有粉丝也很正常。   他只郁闷了一会就想开了,那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他没尝试过,坚决不和杜甫比写诗!   毕竟杜甫的诗可是被称为“诗史”的。   这家伙把诗写得跟史书似的,不仅记录了自己的日常生活,也记录了安史之乱前后的大小事件,很多内容可以和史书互证和补充。   比不过比不过。   苏轼略一思考,搜索出自家弟弟苏辙写的《和子瞻和陶渊明杂诗十一首》《次韵子瞻和渊明饮酒二十首》《次韵子瞻和渊明拟古九首》,整理出来丰富一下自己的社交账号。   诗写得有没有杜甫好不重要,看看这标题,我弟弟牛不牛逼!   每次我寄诗过去他基本会和诗一首!   你一个人牛逼算什么,我全家都牛逼!   苏轼骄傲地秀了一把弟弟,一点都没管粉丝和网友的反应,放下手机和杜甫先聊起来。   车子驶入市区,杜甫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实际上不止百尺。   古代百尺只有三十多米,首都百米以上的高楼都有好几十栋。   杜甫感慨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会儿看到首都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心中的愁郁散了大半。   吴普却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慢慢堵起来的路况,说道:“还好我们出来得早,导航地图上都堵起来了。”   就在他们转个弯的功夫,后面的路已经红通通一片。   这会儿才七点多呢。   杜甫瞅着吴普车上的导航软件,好奇地问:“你这个地图人人都可以看到吗?”   要知道在古代舆图算是机密,普通人别说这么详细的地图了,更粗制滥造的地图可能都摸不着。   吴普解释:“现在各国都有自己的卫星,官方的私人的都很多,导航自然就普及了。”   吴普又给杜甫解释了一下人造卫星多种多样的用途。   苏轼了解得比杜甫多,插嘴提问:“听说现在已经有载人飞船,可以把人载到月亮上去?”   吴普一瞅苏轼那跃跃欲试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吴普毫不留情地把他的想法摁了回去:“别想了,航天员要经过严格训练。别说你已经过了考航天员的年纪,就算你和老朱一样大,通过高考考上了相关专业,也不一定就能轮到你上天。”   苏轼有些失望。   “那我们什么时候坐飞机?”苏轼又提出另一个比较容易达成的心愿。   吴普说:“我过几天瞅瞅有什么机会,先等体检结果出来再说,还是子美兄的身体要紧。”   苏轼还是很同情杜甫遭遇的,闻言点头说:“也行,反正你下次去坐飞机的时候叫上我就好。”   杜甫静静听着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只觉二十一世纪发展得真快。   他本人并不是一板一眼的性格,所以时不时会主动询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一路上三个人也算聊得颇为融洽。   抵达骆氏私人医院后,吴普又遇到了叶奕的未婚妻沈惠惠。   “惠惠姐。”吴普麻溜喊人。   沈惠惠看了眼吴普领来的苏轼和杜甫,不由问:“你们博物馆有人生病了?”   吴普老实回答:“约了个全身检查。”   沈惠惠笑着说:“你们博物馆不是有那个‘平安签’,据说过一下就能知道身体有没有问题?”   清阳博物馆出的那个“平安签”在她们医疗系统里可算是出了名了。   这东西准得太玄乎。   吴普笑眯眯地说:“有是有,但那机器只能提个醒,代替不了医院,身体有毛病还是得到医院好好彻查一遍。尤其是过了四五十岁,身上大多是些慢性病,得查清楚才能确定该怎么治。”   人体构造可比世界上最高端的机器都要复杂。   沈惠惠点点头,给吴普指了体检中心的方向。   这次的主要检查对象是杜甫,连苏轼都是顺带的。   吴普全程领着两个人跑检查项目,不时给他们充当一下翻译。   到底是自家的私人医院,很多项目一查完医生就会给吴普解说一下情况如何。   苏轼倒还好,没啥大毛病,杜甫这身体底子就有点差了,已经是动不动就卧病在床的程度。   医生让杜甫以后要注意饮食问题。   瞧这五十出头的身体,给整得跟六七十岁似的,也不知是怎么搞的!   吴普知道是怎么搞的。   杜甫少年时期和青年时期都过得挺顺遂,不错的家世让他可以到处游玩交朋友。   直至他去了长安。   他去长安困守十年,把钱花光了都没找到进身之路。   伤心得杜甫直接写诗说自己“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表示自己明明“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怎么就没机会出头呢?   没法出头还不是最惨的,更惨的是他接下来还碰上了安史之乱。   好不容易当上个左拾遗,还因为他的丞相朋友被贬而受到牵连。   战事四起、朝局纷乱、遍地饥馑,杜甫只能写下《三吏》《三别》黯然地弃官而去。   杜甫拖家带口跑去成都众筹建了个草堂过日子。   真的是众筹。   首先,杜甫写诗感谢了表弟的现金资助(《王十五司马弟出郭相访兼遗营草堂资》)。   接着杜甫发现缺个林子,又写诗找朋友要了桤木(《凭何十一少府邕觅桤木栽》)。   光有桤木还是太单调了,他又分别找朋友要了绵竹、桃树、松树、果树(《从韦二明府续处觅绵竹》《萧八明府实处觅桃栽》《凭韦少府班觅松树子栽》《诣徐卿觅果栽》)。   最后杜甫觉得还缺点生活用品,对着韦班疯狂暗示他们家的瓷碗“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顺利讨来一批雪白雪白的特色瓷碗(《又于韦处乞大邑瓷碗》)。   经过辛辛苦苦的朋友圈众筹,杜甫这个草堂总算是落成了,可以快快活活地以文会友接待各方来客。   结果建好草堂住了一年多,就出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那事儿,生活条件那是“布衾多年冷似铁”“床头屋漏无干处”。   其实比起当时的很多人来说,杜甫还是很幸运的,他才华横溢,写诗一流,交到过许多不错的朋友。   靠着这些朋友时不时拉上一把,他不至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但他依然非常痛苦。   因为他的志向从来都不是闲居家里写诗。   精神追求长期得不到满足,物质上又时常陷入缺衣少食的困境,可不就让杜甫愁闷无比吗?   生活不愉快,老得特别快!   为了确定杜甫的消渴症有多严重,吴普又领着杜甫去扎指尖测血糖。   抽血那边也可以测,不过结果出得比较慢,扎指尖可以当场出结果。   医生一看到杜甫的血糖含量,表情就有点无奈。   得知杜甫已经出现相关症状,且在中医那确诊了消渴症,医生忍不住问:“那饮食上怎么不注意一点?”   说完他还谴责般看了吴普一眼,意思是“你这个儿孙怎么当的老人不懂你年轻人也不懂吗”。   吴普也无奈地回答:“我们也刚把他老人家接过来。”   苏轼本来很好奇地看着杜甫扎指尖,想要感受感受是怎么回事,一听医生提到“饮食”两个字立刻默默退后几步。   测血糖是不可能测血糖的。   只要他不测,就不会有问题!   医生让杜甫喝了杯葡萄糖水,消化一会再来测饭后两小时血糖。   一般来说糖尿病确诊至少得跑两三趟医院,但杜甫这是已经有了明显症状,血糖检测还明显超标,再确定一下血糖范围就可以考虑开始药物治疗了。   什么病都是越早治越好,拖得久了会有一堆糖尿病并发症找上门。   医生还给讲了讲糖尿病并发症有哪些。   吴普带着杜甫两人去外面的凉亭里待着,空气好一点,心情也舒畅一点。   他把医生讲的那些并发症讲给老杜听。   不小心把苏轼也吓得不轻。   苏轼一脸沉重地看了眼自己的指头,考虑要不要忍痛去扎一下。   吴普瞧见苏轼那纠结的表情,乐道:“不着急,等体检报告出来了就知道你有没有需要复查的项目了。”   听了吴普这话,苏轼终于安心地拿出手机瞅瞅自己发布的苏辙和陶诗合集有什么反响。   这是苏轼第一次发动态,底下还是挺热闹的——   “什么?这个号居然是活的吗?还以为我关注的是个假号!”   “求个科代表,解释一下大苏为啥突然发这么多小苏的诗?”   “重点不是小苏的诗,是为啥每个标题都有‘子瞻’两个字。”   “这是在对标隔壁老杜吧?老杜昨晚狂和几十首李白诗,可热闹了。”   “‘你自己追偶像有什么了不起,我能让弟弟跟我一起追’!”   “我觉得‘次韵’两个字也是重点,既然是‘次韵’,那肯定得是大苏先写过去,小苏才能跟着写。”   “文盲举手,次韵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我写一首诗寄过去,对方照着原诗的韵以及用韵次序和诗一首。没有原诗,就没有次韵!”   “破案了,估计是大苏自己沉迷陶渊明写诗写嗨了,兴冲冲写信让小苏也跟着整几首。”   “说起来我毕业论文就是研究苏辙次韵诗的,你们知道小苏给大苏写的次韵诗有多少首吗?足足192首!比写给其他人的总数都多!”   “?????”   “怜爱小苏!”   “怜爱小苏+1” 第58章   见苏轼表情一言难尽,吴普问:“怎么了?”   杜甫也看向苏轼。   “我对子由真的很过分吗?”苏轼有点想不明白,把网友的留言给吴普两人讲了,唉声叹气地说,“我还觉得子由收到我的信应该挺高兴才是。”   苏轼本来就是闲不住的性格,有什么想说的就得找人讲讲,一路莽过来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弟弟苏辙真的是他很好的交流对象了,每次他写信过去弟弟总是会及时回,附了诗词弟弟也会很给面子和上一首。   看不出半点勉强和不高兴啊!   这么多人一起怜爱弟弟,让苏轼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哥哥。   吴普见苏轼真郁闷了,宽慰道:“现在很多人都是独生子女,就算有兄弟姐妹也不定能像你们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地亲近往来,不理解你们兄弟之间的深厚感情也很正常。”   杜甫一脸羡慕地说:“对,要是太白兄能给我写这么多信,来一封让我回两封都行。”   苏轼都顾不上伤心了,看着杜甫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有弟弟吗?   为什么要拿李白来对比?   杜甫当然是有弟弟的,还是足足四个弟弟。   可这不是要找个收到对方信会高兴的人吗?   拿弟弟来举例的话,那多没有代入感!   经过这么一打岔,苏轼没那么郁闷了。   三个人戴着耳机各自玩起了手机。   昨天吴普给他们讲了朱元璋的事,苏轼和杜甫都觉得这个泥腿子皇帝真了不起。   这小子不仅自己摸索着学习小学课程,还给其他人认认真真讲解!   苏轼过来这么久,只勉强学会了几句简单的现代汉语。   现在出现这么个好学的朱元璋,苏轼觉得自己也该进修进修了,可不能被个毛头小子比下去!   吴普见苏轼两人都埋头学习起来,心中十分欣慰:不枉他昨天暗搓搓给他们讲了挺久“你看看别人朱元璋”这种话。   等时间差不多了,吴普领着杜甫去查饭后两小时血糖。   医生是个有经验的,看过两次测量出来的血糖范围后心里就有数了。   “先试试降糖药,要是能控制住就按时吃药治疗。”医生说,“记得按时复诊,要是情况加重得即使调整治疗方案。”   吴普点头记了下来。   能吃药控制,说明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都到市区来了,吴普也不急着回去。他挺久没回学校了,决定领着杜甫他们去学校溜达一圈。   杜甫两人对现代大学很感兴趣,跟着吴普回了学校,感受一下现代高等学府的氛围。   吴普在学校熟人不少,才进校门就有人朝他打招呼。   还有猫找他喵喵喵。   吴普随手掏出把猫粮喂熟悉的猫猫。   没一会,又有两只狗跑过来找吴普。   是两只黑不溜秋的土狗。   吴普熟练地掏出狗粮和它们打招呼。   眼瞅着吴普一路撩猫逗狗,苏轼忍不住问:“你背包里到底背了多少猫粮狗粮?”   “没了,就这点。”吴普说。   学校里的野猫大多被逮去送养了,剩下几只都是不怎么亲人、带回家会跳窗往外跑的猫霸狗霸。   它们不仅不轻易让人上手撸,对别人给的食物都很挑,一般人给它们吃的它们都不搭理,沉迷于自己觅食。   吴普正和苏轼他们介绍着几只猫,就听到有人喊:“吴普同学,你可算回来了!”   这看到亲人一样的语气,让苏轼和杜甫忍不住齐齐抬眼看去。   吴普一看,是个熟人,学校的保安队长。他奇怪地问:“怎么了?”   “我正想打电话找你来着。”保安队长掏出手机给吴普看上头的消息,“昨天有个新生被狗吓晕了,造成很不好的影响,还有人发到网上去了,刚才领导要求我们把学校里的流浪猫狗彻底清理掉。”   保安队长也是为难。   这些猫狗留下后要是再出事,他们肯定会被问责。   可他们要是采取什么暴力手段抓捕打杀这些猫狗,说不准又能再上一次新闻。   “我想着你和它们玩得好,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搞好。”保安队长说出自己亲自过来找吴普的原因。   吴普没想到还有这事儿。   要不是保安队长说是新生,他都要打电话问候一下张正豪,看看是不是他被吓晕到上新闻了。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人自然比猫狗要重要。   既然事情都闹开了,他还是把这些猫猫狗狗接到博物馆去吧。   吴普考虑了一会,说道:“你们先别动手,我一会想办法把它们带回去。”   保安队长如释重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吴普把这个突发情况给苏轼和杜甫讲了讲,说:“要不你们自己在学校里逛逛,我先把这事给办了。你们手里的参观证大部分地方你们都能进去,有什么问题给我打个电话就好。”   “没问题,我会带好子美兄的。”苏轼满口保证。   吴普一脸怀疑地看着苏轼,总觉得苏轼才是会搞事的家伙。   人杜甫哪有他能折腾?   苏轼瞪着吴普:“你那是什么眼神?”   吴普麻溜说道:“那就拜托你了。”   苏轼和杜甫在学校里闲逛起来。   吴普去学校周围相熟的宠物店弄了批笼子,开着车在学校绕着圈逮猫捉狗。   正好顺便把它们逮去补个疫苗。   不少人都注意到吴普的举动,拍照分享到校友群和学校论坛里头。   张正豪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老四你回学校了?”   吴普笑眯眯:“对啊,在抓猫霸它们,你要不要来帮忙?”   不仅怕猫还怕狗的张正豪:“…………”   一开口就是他们老四的味道,老促狭人了。   “一会去三食堂吃饭?”张正豪迅速切换话题。   “可以,你要有空帮我去带带我两个朋友。”吴普给张正豪描述了一下苏轼和杜甫的衣着打扮,顺便给他发了个共享定位。   他这边绑定了苏轼他们的手机定位。   张正豪一口答应下来,穿好衣服下楼给苏轼他们当向导去。   苏轼他们很显眼。   张正豪找过去的时候,苏轼正在和两个学妹合影。   瞅着一左一右站在苏轼边上比心的小学妹,张正豪酸了。   等过来合影的人散去,张正豪上去自我介绍说是吴普让来的。   张正豪到博物馆当过两次志愿者,苏轼早就见过他了。   “你们学校真大。”苏轼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和张正豪交流,听起来有点像外国人初学汉语的水平。   张正豪知道苏轼他们的情况,说话时也有意放慢语速。   在苏轼和杜甫面露迷茫的时候,他还会把话用更简单的方式掰碎了讲。   两边勉强也算是能顺利交流。   中秋节刚过完没两天,马上又要放黄金周长假了,大伙回到学校也没什么心思上课。   这几天学校索性放开了各个场地让学生搞活动。   张正豪把近两天的活动总结划拉出来给苏轼他们看,瞅瞅他们对什么感兴趣。   张正豪介绍道:“要不你们去下个棋?我看围棋社有比赛,以棋会友,去了就能参加。看活动介绍说有富婆赞助,只要赢一局就有机会抽奖拿奖品,你们肯定能赢吧?”   苏轼和杜甫对视一眼。   苏轼觉得杜甫肯定能拿。   杜甫觉得苏轼也许能拿。   “也行,你安排。”苏轼代表自己和杜甫发言。   张正豪领着他们去围棋社。   学校对社团还是很大方的,要经费没有,要场地管够。   围棋社这个以棋会友活动是想要吸引更多人来玩围棋。   来下棋的人不懂规则也没关系,会有围棋社成员给讲解。   想参加活动不用下赢围棋社的人,两两结伴来下棋也符合规则。   张正豪把苏轼杜甫领过去,马上引来围棋社成员的注意。   张正豪考虑到他俩语言问题,说道:“要不你们两个人先相互下一局试试?”   苏轼两人没意见,拿过围棋社成员递来的现代围棋规则翻看起来,瞅瞅现代围棋规则有没有什么大变化。   别说相隔一千多年了,就算是唐宋之间围棋规则也有许多不同之处,所以他们准备统一用现代规则来下。   古今围棋规则大体上还是相通的,就是在细节上有不少变化。   比如现代是黑先白后,还有苏轼两人闻所未闻的贴目规则。   所谓的贴目就是大伙觉得黑子先下占了优势,所以在最后算棋时要还白棋几目。   数完棋乍一看你赢了,实际上按规则一算你根本没赢,没想到吧!   苏轼两人正认真研读现代围棋规则,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俩在棋盘两端相对而坐的一幕。   不管是围棋社成员,还是从外面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悄悄围拢过来。   还有人拿着手机上前询问苏轼和杜甫:“两位先生,我可以开个直播吗?”   那是个在学校里搞直播的大一新生,看起来甜美可爱,长相属于很讨喜的类型。   苏轼对“直播”两字不陌生,吴普就经常询问他们的意见。   他笑着说道:“只要这边的东道主没意见,我们无所谓的。”   等说完苏轼才想起对方可能听不懂自己的话,又补了简单地两个字——   “可以。”   对方征得围棋社成员的同意,找了个适合的角度直播起苏轼两人的棋局来。   张正豪眼瞅着周围的人越围越多,忍不住给吴普发了个消息:“老四,我把他们带来围棋社了,他们正准备下棋,还有人准备直播,这对你们博物馆的直播间没影响吧?”   吴普一听,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开直播就是为了攒科普值,现在他没空搞这个,居然有人帮忙搞了,真是个好心人啊!   吴普说:“不会影响,他们想玩什么你就带他们玩吧,一会我请你吃饭。”   “你请客的话,那就不是三食堂可以解决的了!”张正豪说。   吴普现在不怎么缺钱了,对朋友自然大方得很:“地方随你定。”   张正豪说:“不说了,他们开始下了,我看看他们下得怎么样。”   吴普也没再回消息,只是心里有点好奇。   苏轼和杜甫很会下棋吗?   根据吴普的了解,苏轼棋技一般般,自称“不通此技”,但是瘾头挺足,似乎挺爱看人下棋。   杜甫倒是写过自己年轻时揣着棋跑去寻访和尚、泛舟弈棋的诗,还写过“老妻画纸为棋局”,说不准会靠谱一点。   不过以杜甫这种看到只萤火虫都要写首《萤火》的写诗狂魔性格,流传下来的诗里面只有零星两三首提到过下棋,估摸着也不是太擅长。   也不知他们会下成啥样! 第59章   近十几年来互联网飞速发展,年轻人们也能通过互联网获得一些以前得不到关注和机会。   路过围棋社这个刚上大学的小学妹就是其中之一,她是个单亲妈妈养大的孩子,生活一直挺艰苦。   直到高中被人带入行,接一些幕后写台本的活,偶尔在好心的主播前辈镜头里出个镜刷刷脸。   也算累积了不少人气。   等到高考结束,她就正式入了这行,开始直播自己的入学准备以及后来的大学生活日常。   靠着直播和短视频分享得来的收益,她已经可以不用向妈妈要生活费,甚至还能买些好用的好吃的东西给妈妈。   今天她开播没多久,就看见围棋社这边的热闹情况。   她把直播暂停了一下,上前征得其他人的同意后才重新把直播间打开。   小学妹给观众们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清阳博物馆最近风头正盛,大伙就算没看直播,或多或少也刷到过相关的短视频。   听说今天苏轼和杜甫在围棋社下棋,不少人都让小学妹快把镜头转过去,他们要看大佬下棋!   小学妹调整好直播镜头,对准棋局中的两人。   直播画面上,苏轼和杜甫相对而坐。   他们为了方便体检,穿的是好穿好脱的休闲运动服。   若不是两个人都还留着束得整整齐齐的长发,他们这身打扮可看不出苏轼和杜甫的影子。   杜甫比苏轼还多了个古人特征:他还留着长长的胡子。   苏轼这厮一开始剃了胡子还挺不习惯,后来发现没胡子吃吃喝喝要方便许多,喝酒喝得多痛快都不怕它被酒沾上。   当然,他这人酒量其实挺一般的,就是人菜瘾大总爱喝上几杯。   反正苏轼现在已经养成了定时刮个胡子的良好习惯。   苏轼本来想游说杜甫和自己一起刮,可杜甫表示自己头发已经不如苏轼浓密了,这么好的胡子养起来不容易,还是留着吧。   苏轼闻言不再多劝。   苏轼头发是挺浓密的,一直到他六十几岁跑海南岛去了,描述自己没浴器洗澡时就写“理发千梳净”。   意思是“这边没条件洗头,头发梳个千八百遍也就干净了”。   瞧瞧这苦中作乐的洗头办法,可不就得头发多点才敢用吗?   于是两人一个发量过人,一个长须飘飘,区分起来非常容易。   别看苏轼和杜甫打扮上说古不古说今不今,但人往那儿一坐气势还是在的。   读书人嘛,以棋会友是常有的事。   苏轼觉得杜甫认识那么多文豪朋友肯定会和对方下棋。   杜甫看苏轼那老神在在、胜券在握的模样,也觉得苏轼肯定精于此道。   两个人都觉得稳了。   苏轼挑拣着一些陌生的规则和杜甫讨论了一会,确定两个人都不太熟悉现代围棋规则,心里就更稳了:既然彼此都不通现代下法,那自己下得糟糕点也没什么吧?   于是苏轼在杜甫提出“你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执黑落子。   啪嗒一声,黑子很有气势地落在棋盘上。   这时候直播间已经来了不少人,一开始还以为是走错了,等看到其他观众科普说这是清阳直播间的“苏轼”和“杜甫”,也都耐着性子看起他们下棋来。   还有人回去同好群招呼人来这个小直播间看热闹。   苏轼杜甫决战紫禁之巅!   这谁忍得住不来看!   随着涌入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群众开始召唤懂哥懂姐,让她们出来解说一下。   外行人看围棋,没有人解说怎么看得懂!   有围棋社的成员也进了直播间,意识到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机会,开始在直播间里解说起苏轼两人的起步棋来。   只不过解说着解说着,他们自己也迷茫了,赶忙拿着手机去找社长。   社长正和她的富婆朋友在对弈,没注意外面发生的事,听社员讲清楚发生了啥,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孩凑在一起点进了直播间。   两个人就看到苏轼和杜甫你来我往地啪嗒啪嗒落子。   动作干脆利落。   眼神认真专注。   那叫一个不假思索。   那叫一个直截了当。   棋盘上的局面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社长眼睁睁看着苏轼错过一个好机会。   又眼睁睁地看着杜甫错过一个好机会。   两个人一样菜,看起来居然势均力敌!   乍一看,还以为这是什么高手对弈局。   社长表情一言难尽。   直播间里也有人忍不住小声哔哔:“我怎么觉得他们和我下棋差不多?”   就真的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甭管什么技巧,甭管什么布局,甭管什么走一步看十步,这里有位置,我凭什么不能下在这里!   做人,就是要自信!   不少人看向苏轼和杜甫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等两个人察觉棋盘上能下的位置越来越少,动作才终于慢了下来。   两边都越下越慢。   最后苏轼叹着气认输:“子美兄你赢了。”   杜甫也狠狠松了一口气:“承让了。”   两个人瞅着都太认真,以至于大伙都没好意思说什么。   只默契地没叫他们继续下。   两个人已经按照规则对弈一局,且还切切实实地分出了输赢,可以参与这次以棋会友活动的抽奖了。   围棋社的成员领着杜甫去了抽奖箱那边。   苏轼对这种抽奖活动很感兴趣,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下棋不咋地,所以只能在旁边看着杜甫把手伸进抽奖箱。   杜甫抽到支钢笔。   杜甫还没有练过硬笔字,更没用过钢笔,不过文人就没有不爱笔的,他欣然地向工作人员道谢。   那诚恳的态度让人没法再猜测他和苏轼是合伙来骗奖品的。   倒是张正豪这会儿回过味来了。   他领着苏轼两人离开围棋社,没好意思直接问苏轼和杜甫,只好找上吴普追问:“他俩下棋水平怎么看着和我差不多?”   这会儿吴普正把两只狗霸关笼子里。   两只狗霸对吴普挺信任,被关起来也没有龇牙咧齿。   旁边笼子里的猫猫们就更怡然自得了,都在那舔起毛来了。   吴普把笼子关好,瞅见张正豪发来的疑问,一下子乐了。   要是苏轼和杜甫是下棋高手,以他俩的性格不得大写特写?   像杜甫辛辛苦苦建起了草堂,结果家里连个棋盘都没准备,闲暇时还得是妻子“画纸为棋局”,瞧着就不像是多热爱下棋的。   苏轼就更直白了,他写《观棋》时直接说自己“素不解棋”,后来有次在庐山白鹤观听到剥啄剥啄的下棋声,才起了兴趣想要自学。   可惜没学会。   好在他儿子苏过学得不错,他没事就杵边上看儿子和别人剥啄剥啄下棋,看一整天也不会腻!   总的来说,苏轼对下棋的态度就是“胜固欣然,败亦可喜;优哉游哉,聊复尔耳”,意思是“反正咱就是快乐一下,输赢一点都不重要”。   这两个人下棋菜,一点都不奇怪!   吴普很贴心地为他们挽留一下大文豪的尊严:“他们可能没习惯现代围棋规则,再牛逼的人也不可能刚接触就融会贯通。”   张正豪觉得很有道理,这两个人连普通话都不会讲,也不知吴普是从哪个山旮旯里挖出来的,不知道现代围棋规则也很正常。   就是他俩表现得太有大佬气场,以至于大伙对他们的期待值被拉高了!   张正豪转了话题:“你那边忙完没?”   “快了,只差一只猫,我再找找。”   “那我带他们去书法社那边转悠一下,听说书法社那边也有活动来着。”   吴普一听,顿时叮嘱道:“要是他们动手写字,你记得把成品留下来。”   那可是苏轼真迹和杜甫真迹!   苏轼真迹他已经拥有了,杜甫真迹他还没骗到手,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要知道杜甫根本没有书法作品传世。   主要还是唐朝太远了。   杜甫当时的地位又不足以让人悉心保留他的作品。   要知道杜甫当时不仅草堂是众筹的,连吃饭都是“但有故人供禄米”。晚年更是到处奔波投靠亲朋好友,只求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地。   为了翻修个茅草屋,他都特意写诗跟人要钱。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会觉得他的作品可以流传千古。   何况杜甫还有个奇葩粉丝,叫张籍。   就是那个写“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的张籍。   韩愈那首“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标题就叫《调张籍》,明显是两个同样向往盛唐的人在热情讨论老李和老杜。   据说张籍极其热爱杜甫的诗,有天他对手头的杜甫诗集爱不释手,最后毅然决定把它烧了,伴上蜂蜜一口喝光,表示“令吾肝肠从此改易”。   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吃书能涨经验值的。   反正时间久了,什么奇怪的事都能遇到!   经过一千多年来来回回的折腾,杜甫那些真迹能保留下来才奇怪。   所以,珍贵的杜甫真迹必须归博物馆所有!   可不能随随便便流落在外!   张正豪虽然不明白吴普的想法,不过这两个人可是吴普辛辛苦苦挖来扮演苏轼和杜甫的人,他当然是听吴普的:“那行,我一会看看情况。”   张正豪办事,吴普还是放心的。   吴普把手机揣回兜里,溜达去图书馆后面找最后一只文化猫。   那是只白猫,酷爱蹲在学校图书馆周围舔毛,一度跃升为网红学霸猫。   这是被学生遗弃的宠物,后来有不少人想要收养它,它都不搭理,每天在图书馆附近蹲着。   别人不招惹它,它温顺得很;别人想靠近它,它立刻亮爪子。   爪子越粉,挠人越狠!   吴普状似无意地在周围溜达了一会,才绕过去和白猫打招呼。   甚至从包里掏出根冻干。   白猫冷眼看着吴普。   吴普没有逗它,直接把冻干供到它面前,跟供奉猫神似的。   白猫看了眼吴普。   它记得这个人类。   有次假期图书馆到处都落了锁,它被关在另一个密闭的屋子里出不来,急得喵喵叫。   是吴普找过来把它放出来的。   白猫叼起冻干,很给面子地啃了起来。   吴普伸手拎起白猫。   白猫警惕地看向吴普,考虑要不要挣扎。   它睁圆猫眼看向吴普。   吴普说:“你们不能在这边待下去,我带你们去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白猫有听没有懂。   不过看到吴普车上那几个笼子里关着的老熟猫(狗),白猫最终决定蹲在笼子里继续啃冻干。   反正吴普应该不会害它们。   保安队长见吴普动作这么快,小半天就把猫猫狗狗全逮上车了,不由感慨道:“多亏你回来了。”   吴普笑着说:“和它们打了这么久交道,怎么说都混熟了。”   保安队长说:“可不是吗?一想到以后都见不着它们了,还有些不习惯。”他们常年在学校里巡逻,早就习惯早上起来看到狗、晚上夜巡碰到猫。   吴普尽职尽责地给博物馆打广告:“我把它们带回博物馆去养着,以后说不准会分享点它们的日常短视频到网上,你可以关注我们博物馆的直播间账号。” 第60章   今天的校友论坛非常热闹。   “他来了,那个能撸到猫霸的人回来了。”   “他走了,他把我们猫霸狗霸全带走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猫猫狗狗悄悄俘虏了人类。   每次遇到猫猫狗狗相关的分享贴都会来到统一的走向:曝光它!曝光它!让我们一起谴责它!   对于学校里这些猫猫狗狗,本校学生也是很喜欢的。   可惜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能成功撸到猫霸狗霸们的人实在太少了。   也正是因为物以稀为贵,吴普这个本来就有点知名度的校园小名人,又蹭着猫猫狗狗的光环一跃成为校友论坛风云人物。   今天,吴普又成了论坛热帖的中心。   因为,他把猫霸狗霸们绑走了!   绑架,这是绑架!   有人开始分享清阳博物馆直播间的链接。   清阳博物馆相关短视频分享账号的链接。   清阳博物馆社交平台账号的链接。   清阳博物馆游客投稿bot链接。   一键关注全部链接,绝不遗漏任何和猫霸狗霸们重逢的方式。   还有热心人士成了猫霸狗霸投稿bot,建议校友们但凡抢到去清阳博物馆的票,一定要认真捕捉猫霸狗霸的身影。   那是她们学校共同的宝贝!   对于吴普这个回学校绑架走猫霸狗霸的学长,大伙更是予以强烈的谴责。   吴普对这些事自然是不知情的,他把猫霸狗霸们带到宠物店,让宠物店给他们洗洗刷刷打打针。   宠物店对这些事有经验,热情地把几个笼子全都搬回宠物店。   吴普在旁边安抚了一会,确定宠物店这边应付得来才回去找苏轼他们去吃饭。   不知是不是张正豪觉得自己不一定抢得赢书法社的人,苏轼他们却没去书法比赛那边凑热闹,而是中途去了图书馆参观。   学校的图书馆很大,设计也很特别,远远看去非常引人注目。   苏轼和杜甫走在一排排书架底下,觉得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书。   苏轼还好,北宋的书籍买卖已经很热闹了,且他还在翰林院干过,北宋皇家图书馆随便进。   唐朝那时可是手抄书盛行的时代,杜甫哪里有机会接触这么多藏书?   吴普找过来后,杜甫忍不住问:“这是不是你们这边书最多的地方?”   “那肯定不是。”吴普笑着介绍,“这样的图书馆几乎每个大学都有,而且每个省有省图书馆,每个市也有市图书馆,每个人都可以无偿借阅里面的藏书。”   杜甫说道:“那可真不错。”   杜甫出身官宦世家,祖父和父亲都当过官,自己倒是不愁书看,但他不是不知道百姓疾苦的人。   动乱时期百姓连活下来都难,哪能奢求识字读书?   不像现代的小孩儿,从小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吴普带着他们转了一圈,提出到外面吃饭去。   这个提议获得一致赞同。   出来这么久他们也就在医院里凑合着吃了营养早餐,这会儿大伙都饿了。   吴普开车载着苏轼三人出去觅食,正好看到他二堂哥名下的餐饮店,索性领着人过去探探店。   张正豪得知这是骆家产业,不由问:“你这个骆首富亲孙子有没有什么vip金卡之类的,走进去有人狗眼看人低瞧不起我们,你一脸淡定地掏出金卡闪瞎所有人狗眼。”   吴普吐槽:“少看没有营养的快餐文学。”   现实里哪有那么多狗眼看人低?   当代社畜没有这么多多余的情绪。   “我就是个普通顾客,吃饭得付钱的。你们能吃多少点多少,别点多了吃不完浪费。”吴普边强调边跟着人入内。   张正豪说:“放心,我们有分寸的,绝对吃不穷你。”   两人正说着,迎面就撞上个熟人。   对方正好是上回和吴普讨论过菜品提升空间的那位主厨。   吴普是没认出来的,他正要跟着服务员入座,就被对方热情地喊住:“吴先生!”   吴普眨巴一下眼,脸盲症让他一时想不起对方是谁。他从对方的着装和态度分析了一轮,大致确定对方的身份,迟疑地打招呼:“李师傅?”   李师傅高兴地说:“吴先生过来吃饭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都是吴先生的朋友嘛?正好有个包厢还空着,我领你们过去,想吃什么直接和我说。”   张正豪幽幽地看着吴普。   眼神里的意思是“你还说你没有特殊待遇”。   吴普摸摸鼻头,没拒绝李师傅的好意,领着苏轼他们一起去包厢落座。   点了不少苏轼和杜甫没尝试过的新菜。   只要点的种类够多,总有一道会符合他们的口味!   吴普都按照四个人的食量敞开着点了,李师傅还是有点遗憾:“只点这么几道菜吗?”   李师傅积极地把自己的拿手菜推荐了几道,显然很想在吴普面前一雪前耻。   张正豪在旁边听着,有点担忧。   李师傅出去后,张正豪小声问:“这人不会是店里的托吧?”   面对这么热情的招待、这么诚恳的推荐,但凡要点面子的人都不好意思不点!   苏轼见过其他饭店厨师对吴普的态度,摇着头说道:“应该不至于,可能是看上他的舌头了。”   经苏轼这么一说,张正豪也想起来了,三食堂的大厨们对吴普可不就这个态度?   “是我想岔了。”张正豪说。   菜还没上,吴普又接到骆启的电话:“来店里吃饭怎么不和我说一声?你早说的话我就不飞羊城了。”   吴普笑着说:“带朋友出来找吃的,正好看到二哥你的店就进来了。”   骆启说:“进我的店就对了,想吃什么只管点,要什么酒直接开,一分钱都不许付,不然你就是没把我当哥。”   这话可以说是很霸总了。   吴普无奈应下。   四个人白吃白喝一顿,吴普和苏轼对着跑过来询问意见的李师傅大说特说,说得杜甫他们一愣一愣。   要是刚才没看见他们大快朵颐的模样,他们都觉得吴普和苏轼对这顿饭很不满意。   事实上吴普和苏轼态度都差不多,不一定要多好吃,啥都吃着挺香。   有改进的余地,不一定就是难以入口。   这一点都不矛盾!   吃过饭,吴普还得把猫霸狗霸们带回去安顿。   他把张正豪载回学校,才去宠物店接即将属于博物馆的猫猫狗狗。   猫猫狗狗被洗得干干净净。   就是眼神有点凶。   连看到吴普都开始龇牙。   显然很不满意吴普把它们弄来扎针搓澡。   世界上怎么会有喜欢洗澡喜欢扎针的猫猫狗狗?   不存在的!   反正它们不喜欢!   宠物店员工说:“它们可能不太亲人,平时得小心啊。”   吴普当然知道这些猫霸狗霸的脾气,平时它们在学校可都是划区而治,动不动来个不服就干的。他接到猫猫狗狗,开车回博物馆。   苏轼两人逛了一圈现代高校,心情还有点激荡。   回去的路上两人相约赋诗一首,抒发一下两人同游大学校园的感慨。   并且发到网上去和网友们分享。   经过一天的发酵,他俩的社交账号着实火了一把。   主要是有人拿他们的主页当例子,讲了讲古人的正能量追星方式。   那时候的人之所以把某个人奉为“偶像”,是因为对方的才华、品性以及给自己带来的精神共鸣。   杜甫初出茅庐时遇到李白,李白正好黯然离开长安外出游历。   一个进长安,一个出长安,仿佛两个相似的命运在接棒。   李白在长安辗转多年,纵使才华横溢,纵使人人叹服,依然是“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那时候的杜甫不知道后来自己会有相同的遭遇,所以与李白、高适他们把臂同游时心情是快活的,对于这两位早已名扬天下的文坛前辈也是满心仰慕。   直至后来自己也经历了求仕无门的十年困顿,他才越发地了解李白当初走出长安时的心情。   他的诗中有了不平之气。   也成就了后世所说的“沉郁顿挫”。   这种精神共鸣,同样存在于苏轼晚年对陶渊明的喜爱上。   苏轼是第一个这样大规模追和古人诗的人,这个疯狂的举动让许多人开始重新认识陶渊明,也让许多人了解陶渊明曾经开辟过怎么样一个精神桃源。   他自己也因此而得到精神上的解脱,能够更好地接受艰苦的贬谪生活。   近来网络上正好在整肃追星乱象,这个分析引起了不少官方媒体的注意,纷纷转发赞同这种“偶像的力量”。   好的偶像应该能让喜欢他的人变得更好更优秀。   而不是把粉丝变成数据女工或者傻乎乎的韭菜。   反正就这么一顿饭的功夫,苏轼和杜甫粉丝飞涨。   事实上关于他们的热闹还不止这一桩。   早上他们跑去围棋社下棋的对弈视频被人剪辑下来,配上各种花里胡哨的配乐分享出去了。   这些视频的配乐特点鲜明——   棋局开始前紧张刺激。   棋局开始后欢快活泼。   还有人别出心裁地配了个动图:上一秒,猛虎对峙;下一秒,猫猫互挠。   可以说是很形象了。   这前后的反差让不少人看得直喷饭。   有趣的梗分享起来就是快,网上很多人都开始转发起这些有趣的剪辑。   有时候火遍全网也就半天的事。   不少博物馆的粉丝认出苏轼和杜甫,开始深扒苏轼两人的相关记载。   她们很快发现,这事儿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大文豪苏轼下棋水平,菜!   这是苏轼自己承认的。   证据确凿!   至于杜甫下棋水平到底如何,这个就有待考究了。   有人觉得这不科学:“杜甫本人在被贬谪的时候可是说自己‘且将棋度日,应用酒为年’。他要是下得菜,怎么以棋度日?”   有人觉得这很科学:“就不能和苏轼一样人菜瘾还大吗?”   这人还举了个例子:苏轼天天写饮酒诗,待客会友永远少不了酒,实际上自己酒量奇低,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   意思是“让我喝上一天我也喝不完一斤低度酒”“天底下最不能喝酒的人就是我了”。   这不就是不能喝还贼爱喝!   下得菜就不能天天下棋吗?   我五音不全洗澡时还天天唱歌!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每个人只有一个感觉——   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大文豪!   尤其是你个东坡先生,我单知道你爱吃,却不知道你不会下棋,酒量还差!   网上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今天的发生的事,清阳直播间的观众也坐不住了,开始疯狂骚扰吴普,要求他出新的专题直播——   “来都来了,不让杜甫直播一下吗?”   “这个大苏不能喝,不如我们把他嘿嘿嘿……”   “再下十局,让他们再下十局!”   “我建议搞个比赛,让他们背诵并默写自己选入九年义务教材里的诗词,看谁默写得又快又好!”   也有一群画风迥异的新粉丝格外活跃——   “还我猫霸!”   “还我狗霸!”   “求求了!让我们看看猫霸狗霸在新家过得怎么样吧!” 第61章   回到博物馆,吴普把几只刚扎过针的猫霸狗霸连着笼子拎下车。   它们在学校里就是警惕心很强的独行侠,到了陌生环境更是警惕地左看右看。   不知是不是察觉新成员到来,黑猫一下子蹿上院墙,居高临下地朝新来的猫猫狗狗龇牙。   两只黑不溜秋的土狗感受到敌意,昂起头和朝黑猫对汪。   吴普经系统提醒,知道校友们都在骂自己绑架猫霸狗霸,于是把无人机放了出来直播它们的搬家过程。   说是搬家,压根没什么好搬的,它们什么都没有。   也不适合家养。   看到无人机飞出来,猫霸狗霸们齐齐抬头,看向在自己眼前悬空飞行的无人机。   要不是无人机离地足够远,它们肯定要伸出爪子把无人机挠下来。   吴普把无人机交给系统控制,等杜甫他们都回屋后才给猫猫狗狗打开笼子的门。   三年好感度不是白刷的,至少猫霸狗霸虽然生气,却也没有扑向吴普直接上爪子。白猫看起来斯斯文文,出笼后却是第一个跳上院墙。   接着一爪子拍了上去。   黑猫一下子愣住了,立刻龇着牙朝白猫回了一爪子。   无人机的镜头对准了两只见面就开干的黑白双煞。   三花猫母子几个听到动静,也从灌木丛里钻了过来,仰头看着黑白双煞从院墙打到屋顶,又从屋顶打到空地。   其他猫猫狗狗跟着往里跑,很有那么点看热闹的味道。   吴普:“…………”   没想到白猫这只据传极其热爱图书馆的文化猫,居然是最先上去撩架的真·猫霸。   而且看起来还不落下风。   黑猫自幼在博物馆称王称霸,后山也没少往上蹿,打起架来自然凶得很。   偏就是这么凶一只猫,白猫居然能和它打得势均力敌!   吴普已经把直播间标题改成“猫霸狗霸搬家”,并且备注说只为给校友一个交待不关心的可以不用点进来。   叛逆的直播间观众看完立刻就点了进去。   没想到一点进直播间就看到激烈的猫猫互殴画面。   还有两拨猫猫狗狗蹲在周围看它们己方代表疯狂殴打对方代表。   两只猫来回厮打,猫毛乱飞,时不时给对方来个过肩摔。   有人忍不住担心起来——   “第一次看到猫猫这么打,真的不会有事吗?”   “感觉会受伤,馆长不上去劝个架吗?”   “太凶了,太凶了,我有点害怕,唉,还以为猫猫只有可爱的一面。”   “劝不了架吧,馆长又不是真的会猫语,它们打成这样谁敢上去分开。”   “虽然都说绑架代替购买,但是骗流浪猫回家真的要注意一点,它们凶起来是真的凶,有时候可能得捂好几个月才能把它捂熟。”   “唉,对,很多猫还爱往外跑,看到窗就想跳。我一朋友家小孩捡了只小猫回家养,结果那小猫往窗外跳摔瘸了腿,还是不肯好好在家里待着,没过几天又不见了。小孩找了好久没找着,眼都快哭瞎了,直到一个多月后才发现它摔在二楼那台子上,早没命了。”   “看来养猫真的很考虑耐心和责任心啊,我也一直下定不了决心,只能云吸猫快乐一下。”   直播间里讨论了一轮,两只猫已经在空地上相互摔打了好几回。眼看它们马上要上嘴把对方咬秃,旁边突然传来猫猫幼崽们的喵喵声。   五只幼崽们只有三个多月大,奶呼呼的一团团,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边喵喵叫边着急地看着自己的黑爹。   其他猫猫狗狗的目光都落到几只猫崽身上。   三花猫倒是一点都不关心黑猫的死活,懒洋洋趴在旁边舔自己的毛。   白猫看了眼五只猫崽子,已经伸出来的尖爪收了回去。   它步履优雅地迈步走向五只猫崽子。   三花猫意识到白猫要靠近自己的崽子,这才警惕地站了起来,朝白猫发出警告般的低吼声。   黑猫也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要守护自家崽子。   白猫停下脚步,朝着猫崽叫了两声。   猫崽昂起脑袋一看,白白的大猫,美貌又威风。   它们站了起来,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   白猫俯首舔了舔猫崽子的毛。   猫崽们舒服地昂起脑袋奶声奶气地瞎叫唤,表示自己还要更多。   黑猫:“…………”   黑猫炸毛了,冲过去喵喵直叫。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白猫给它一个睥睨众猫的眼神。   两边莫名其妙地宣告休战。   等吃完吴普给它们投喂的一顿搬家大餐,白猫它们就四散到博物馆周围探索新环境去了。   只剩下黑猫蔫儿吧唧地蹲在曲水池旁,回想着自己刚才那一架表现得哪里不如那只外来白猫。   不管怎么样,一场搬家大战总算消弭于无形,虽然有人无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黑猫),但大体上来说还算是顺利。   至少吴普对这个结果挺满意。   闻讯过来看猫霸狗霸搬家的校友们也挺满意,反手就是一个关注。   不愧是她们学校出去的猫,不仅长相上不输博物馆的猫猫,打架也能丝毫不差!   吴普无视观众们让他继续直播的要求,收回无人机结束了这次直播。   杜甫的体检结果陆续出来了,吴普看着电子版的体检报告,觉得杜甫身体不容乐观。   这种情况下,吴普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意思忽悠他给博物馆干活。   算算时间,再过五六年杜甫人就没了,这身体确实得好好调理了。   他在唐朝缺衣少药、颠沛流离,到处寻求别人的收留和庇护,很多病根本没法好好治,到这边吃药控制起来应该能过得舒服点。   接下来两天,吴普都在陪杜甫跑检查和见医生,总算是敲定了一套针对他全身各种问题的治疗方案。   回去的路上,杜甫忍不住说:“我觉得我身体没这么糟糕。”   吴普说道:“你感觉没用,等你自己都觉得糟糕了,身体怕是撑不了几天了。你得听医生的,要不然李白他们来了你却卧病在床动都动不了,多扫兴啊!”   杜甫一听,顿时就振作起来了:“只要那个科普值够了就能把太白兄他们召唤过来吗?”   “那不一定,我也没法确定每次过来的人是谁。”吴普先给杜甫打了个预防针,又开始暗搓搓忽悠,“多召唤几次说不准就召唤出来了,就是我的科普值不够啊。”   杜甫立刻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开口。”   他这两天也了解过了,苏轼帮博物馆搞了好几次直播,到现在都还在源源不断地给博物馆提供科普值。   为了让吴普早日把李白他们召唤出来,他也愿意在直播间里出境。   吴普说:“那我准备准备就让您也搞个直播。不过您还是得好好吃药、好好锻炼,这样才能健健康康地等到他们过来。”   杜甫一口答应。   吴普觉得给杜甫他们整个健身区的事迫在眉睫。   正好后山也该开始开发了。   吴普召唤系统,让系统别偷懒了,赶紧照着图纸搞起来。   当初宇文恺画图纸时,他可是时不时跑去讲讲需求,健身区可是早就规划好了的!   唉,这个系统就是不积极主动,老是踢一脚才动一下。   文创店的事都快忙完了,就不知道直接联系施工队早早动工吗?   系统:【…………】   算了,让干就干吧,还能辞职咋滴。   吴普忙活完杜甫的事,才注意到马上就是国庆了。   不少人在问他国庆搞不搞活动。   吴普手头都没什么人手,拿头来搞活动。   中秋时就该写“中秋暨国庆晚会”。   当然,现在也不迟。   吴普麻溜上线,回复并置顶相关评论:上次举办的就是“中秋节暨国庆节活动”,不过从国庆节开始每日放票数量将会从300票增加为800票,同时将正式开放博物馆文创店,欢迎合理安排好时间前来博物馆参加。   见吴普终于敢冒泡,观众们一下子激动起来——   “馆长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你把杜甫藏哪去了?放出来和我们正式见个面吧!”   “上次西施出来跳个舞就没再出现过了,你是不是又想重施故技?”   “说起来就怨念,昭君和西施都没开过直播吧?”   “就是,舞台隔得那么远,我要研究昭君的琵琶都得放大不知多少倍才能看清楚。”   “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还是换个勤快馆长吧。”   系统看到这些评论,麻溜展示给吴普看。   重点强调大伙的“换个馆长”呼声。   吴普明显有恃无恐,笑眯眯地说:“那你换个宿主啊。”   他晾了这系统好几年,它都没去另择“明主”,可见这系统也是个身不由己的打工人。   系统一声不吭,继续把控文创产品的生产去。   倒不是系统不想换个宿主,只是宿主需要通过层层筛选,不是随便来个人都行的。   它降临到这个时空后选来选去也只选出一个吴普来。   事实上吴普要是不选择开博物馆,也可以拥有自己的精彩人生,想撸几只猫就撸几只猫,想养几只狗就养几只狗。   这家伙虽然时不时想拆掉仪器搞研究,但也算得上是没什么私心的人了。   至少吴普不仅没想着靠金手指外挂满足私欲,还往博物馆里投了不少钱。   被召唤过来的人对他的好感值都挺高,偶尔被他忽悠一下也不在意。   换个人来做,不一定能做到这种程度。   吴普见系统不吭声了,知道它肯定又勤勤恳恳干活去了,心情非常好。他打开工作电脑,开始整理下次直播需要的资料——   第一环节,历年高考名篇名句默写(苏轼专供版以及杜甫专供版)。   第二环节,历年高考语文诗歌鉴赏题汇编(苏轼专供版以及杜甫专供版)。 第62章   有句古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吴普看了看自己整理出来的文档,觉得不够带劲,又把系统召唤出来。   吴普一本正经地询问:【上次你在直播间搞抽奖送票活动,光是每天进一下直播间就可以抽奖拿票,有没有感觉太单调了?】   系统警惕地回答:【系统并没有感知功能。】   【肯定是太单调了。】吴普忽略系统的话,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们在官方主页嵌入一个多元化的题库,以后直播间遇到做题环节,可以让嘉宾和观众一起做题,到时候我们邀请专业人士现场改卷,考高分的有机会获得博物馆门票。像这次我们有两个嘉宾两种题库,还可以让观众选择阵营PK,看看是苏轼队强还是杜甫队强!】   系统:【…………】   吴普谆谆善诱:【怎么样?这个想法不错吧?一来提升了观众的参与度,有助于让他们对直播间更有归属感;二来他们肯定要主动去研究学习相关内容,科普值肯定咻咻咻地涨。】   系统客观评价:【听起来很不错。】   吴普询问:【那你能在明晚前把题库整出来吗?要是能顺便开发个APP就更好了,你知道的,现在除了工作需要已经很少人用电脑上网了,有个APP会方便很多。】   系统:【…………】   吴普:【功能需求也不是很多,也就是搞个题库,考虑到以后有各个领域的人物卡,题库最好涵盖现有所有学科内容。】   【你要是想整点超纲题我也不在意的,就是大伙可能看不懂。】   【还有,搞个在线竞赛系统,最好既有全国排名、省排名、市排名、县排名,又可以像斗地主一样单独开房刷题。】   【再来个相互PK功能就更好了,毕竟有人喜欢安静刷题,肯定也有人喜欢刺激的。】   【不是我为难你,你想想看,要是让大伙都可以快乐刷题,岂不是天天都有大笔科普值进账!】   系统:【有人可以一晚上开发出这样的APP吗?】   吴普:【没有,但你不是人。宝,你要时刻记住自己是人工智能,人类的极限并不是你的极限!】   系统:【…………】   虽然我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吴普蹂躏完系统,舒舒服服地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吴普就看到手机里多了个清阳博物馆APP的内测版。   明天就是国庆了,今天早就提前停止放票闭馆一天,做好迎接黄金周的准备。   吴普先给员工们发了一波内测版APP,让大伙提前试用一下。   系统还是很靠谱的,直接搞来了全网最齐的题库,用户可以按照自己的考试需求选择征战不同方向的题山题海。   三个研究生试用了一下,震惊了。   这题库真够全的,不仅界面好看,运行起来还丝滑无比。   他们还相互PK了一轮,看着其他人做题数咻咻咻往上涨,自己都有点急了,赶紧抓紧时间往下做。   真是个魔鬼APP。   有人立刻询问:“馆长,这APP能往外发吗?这题库真不错,我要给我家亲戚发过去,让他们给家里小孩装一个,省得他们整天抱着手机打游戏!”   吴普说:“本来就是要邀请人来内测的,你们可以发给亲朋好友,有什么意见和需求在APP里提就好。”   系统肯定会听见群众的呼声,为题库添加更多功能!   系统:【…………】   系统不想说话,并且想屏蔽吴普。   吃过早饭,大伙就去文创店那边备货。   苏轼他们也跟过去帮忙,齐心合力把货物挨个上架。   没有开全息影像的文创店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店,大伙走在里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等到货物都摆放完毕,吴普让不愿意出镜的人可以先回去,很快开启了直播。   白天的直播标题是“清阳博物馆文创店预热”。   无人机就位的同时,全息影像也正式开启。   整个文创店仿佛换了个时空。   连过来帮忙的员工们都愣了一下。   苏轼对于盲盒机器充满兴趣,上去一通操作,抽了一个盲盒,又抽了一个盲盒,再抽一个盲盒。   他兴高采烈地把满屋子的盲盒机器都试了一遍。   杜甫比较矜持,绕着“街道”走了一圈,什么都没买,朝吴普发出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感慨:这个本子为什么不印李白的诗?这个玩偶为什么不做李白的形象?这个扇子为什么不写李白的名句?   要是和李白有关的,他肯定就买了。   可惜啊可惜。   杜甫看着三头身苏轼模样的不倒翁直摇头。   戳一下就晃晃悠悠的三头身李白,难道不比这个苏轼强多了?   正好走过来分享自己开盒成果的苏轼:“…………”   老杜,你礼貌吗?   苏轼一脸无语地看着杜甫。   杜甫自知理亏,轻咳一声,问起苏轼都拆出了什么。   苏轼不是记仇的人,马上又开开心心地和杜甫分享起来。   朱元璋也难得出来转悠。   朱元璋看到自己也有个不倒翁,觉得很惊奇。   “我也会有人买吗?”朱元璋问吴普。   “说不准会有人喜欢呢。”吴普说道,“你看看你,多勤奋好学一孩子,也许有家长觉得你是个好榜样,就把你买回去教育孩子好好读书了。”   毕竟从农民干到皇帝的人也就这么一位,听起来多励志!   不用998,开国皇帝都能带回家!   “只要不亏本就好。”朱元璋很担心吴普会因为自己亏钱。   五个士兵今天没有巡逻任务,也跟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们也看到了以自己为原型的小兵人。   五个士兵也有和朱元璋相同的疑问。   吴普说道:“别担心,这种超还原的战国兵人,不买一套都嫌亏!”   吴普转悠了一圈,觉得这个街道有点冷清了。   他想了想,决定回头把正走在逃亡路上的南郭先生召唤过来。   他记得南郭先生的图鉴上背着把竽,就算南郭先生自己不怎么会吹,带把竽过来给大伙研究研究总是好的。   竽在隋唐时期就逐渐淡出乐器队伍,到宋朝更是彻底被笙取代,目前已经没什么人玩儿。   到了现在,笙也在逐渐淡出众人视野。   好歹是曾经风靡一时的华夏古乐器,弄过来摸摸实体也不错!   吴普心里拿定了主意,叫人留出个空位给南郭先生坐在那儿供人摆拍。   反正南郭先生的技能是滥竽充数,没有人比他更懂怎么坐着不动装吹竽!   吴普提前向直播间观众展示了清阳博物馆的特色文创店,最后发布了一个预告和一个下载链接——   “今晚将会进行苏轼和杜甫的分组PK,PK范围是高考名篇名句默写以及诗歌鉴赏。”   “活动开始后选择苏轼阵营需要完成苏轼相关考题,选择杜甫阵营需要完成杜甫相关考题,房间已经开好,欢迎提前下载清阳博物馆APP进入对应房间做PK准备。”   “每组前十名将获得博物馆门票一张,优胜组的前十名将多得一张,可转赠他人(注:1.参观日期任选;2.不及格者即使进入前十名也无奖品)。”   本来观众们还沉浸在文创店全息街景的震撼之中,正嗷嗷叫着要抢票去扫货,看到吴普发布的预告后突然懵了。   怎么回事???   在线做题???   还分组PK???   每个字她们都看得懂,但是组合起来就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甭管看没看懂,大多数人都第一时间冲进去下载清阳博物馆新出的APP。   APP设计得简洁大方,一没有广告,二不用充值,一看就是良心产品。   等戳题库页面,大伙就被震撼了,小学、初中、高中就不说了,大学的各个课程也有专属题库。其他五花八门的考试更是一个不少,统统都有对应的分区!   这样的APP并不是没有,但题库覆盖面没这么广,而且一般都要花钱。   还广告乱飞。   动不动就给你推个在线名师。   动不动就给你安排逢考必过班。   你这么丰富的内容,就起个简单的“题库”标题?   众人也就是震惊了一会,就找起了吴普所说的分组房间。   房间确实已经开好了,阵营分明,红方苏轼,蓝方杜甫!   PK还有半天时间才开始,有兴趣参与活动的人可以提前进房间占位,也可以先去做做练习题。   但是每个房间只有三百个位置,来晚了就没有了!   很多人看到人数限制的时候暗道不妙。   他们试着戳进苏轼阵营。   进不去!   再试着戳进杜甫阵营。   也进不去!   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眼睛。   卧槽,谁的手这么快?   怎么一眨眼就一个位置都没有了?   这次PK的奖品可是日期任选的博物馆门票啊!!   察觉自己和赢门票的大好机会擦肩而过,直播间瞬间暴动了——   “不是PK吗?为什么还有人数限制?凭什么不能见者有份?”   “抗议,抗议,我们也要参加PK!”   “希望语文不好的人识趣一点,赶紧退出来把位置让给真正有本事的人!我高考语文140+!”   “这么抢手的吗?哈哈哈哈我抢到了,苏轼阵营加我,我们今晚齐心协力干死杜甫阵营,务必要把双倍奖励拿到手!”   “杜甫阵营群建好了,今晚一定要齐心协力哈,速+++++”   “怎么办,我有点紧张,我都十年没做诗歌鉴赏题了!”   双方阵营的人都开始拉群搞突击背诵练习,准备全力以赴赢门票。   当然,也有人没当一回事,准备到时候上网搜答案对着抄。这不比自己做题快多了?   吴普没有特意去引导备战气氛,只联系吴妈让她帮忙找几位同校老师来帮忙改卷,活动结束后将会给每个人发笔辛苦费。   毕竟诗歌鉴赏题算是主观题,机器没法准确判定得分。   吴妈说道:“小事一桩,不用给什么辛苦费,回头我请她们吃顿饭就行了。这三瓜两枣的给着也没什么意思,人不缺这百来块。”   “也行,您做主就好。” 第63章   上回吴妈让苏轼帮忙录视频,同事们都觉得挺好玩,顺势关注直播间的人也不少。   得知这次吴普的博物馆APP研发了刷题功能,邀请她们线上改卷,她们都一口答应下来。   有人还开起了玩笑:“改卷送不送门票?不是说这次活动的门票日期任选来着,我们正好等下回去首都旅游再用。”   吴妈不好替儿子做主,又发消息去问吴普有没有老师的票。   吴普说:“没问题,她们想来票自然是有的,妈您只管答应。”   吴妈这才放心地和同事们打包票,只要今晚好好批改,阅卷老师也有票!   一办公室的人齐刷刷下载了清阳博物馆app,埋头开始试玩起了这个刷题系统。   有些人眼睛不好,就直接在网页上登陆了。   吴普很快把吴妈统计过来的阅卷老师们账号录入,让系统给她们打了个语文科目的徽章,表示她们是语文老师。   老师的后台不仅有刷题系统,还有个方便易操作的阅卷系统,点进去就能完成改卷任务。   参与特殊活动阅卷任务有机会获得博物馆门票。   参与日常阅卷活动可以获得一定量的科普币,科普币可以作为博物馆发放的老师阅卷报酬提现。   不过现在还没啥用户,估摸着阅卷后台用处不大。   相比之下,学生那边获得的学习币就不能和现实挂钩了,单纯就是虚拟货币。   她们可以用学习币把自己的账号和界面妆点得花里胡哨,到时候炫酷的界面一分享出去,大伙都知道自己是个学霸!   要是无耻点的,跑去沉浸小学生题海也能获得虚假的学霸体验。   前提是你能答对小学生题。   而且等升级到家园系统开放,别人来你家一看,问上一句:“你书架上怎么一本书都没有?”你总不好说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全是小学课本,没脸摆出来!   认真规划如何才能更好地装逼,科学攒币,科学用币,也算是提前学习理财知识了!   老师们体验了一下这个新出的APP,发现这玩意很容易让人沉迷刷题!   别说学生了,年轻点的老师也觉得时不时点进去攒个币升升级挺好玩。   等她们把账号搞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下回博物馆再有什么活动,进房间后不就成了全场最靓的仔?!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上了年纪的老师倒是没感觉出这种玩法有什么可沉迷的,只觉得上面的题库很全,比市面上接触过的题库都全。   老师后台甚至还有免费的一键组题系统,出出来的卷子只要微调一下就能用,试题的难易度、区分度都很科学,考点覆盖得也很全面。   简直想给学生发多少卷子就给学生发多少卷子!   每个人都对这个APP予以十二分的肯定。   吴妈也在试用,自我感觉非常好,又怕自己是亲妈眼觉得儿子做的APP啥都好。   等得到同事们的一致赞许后吴妈才放下心来,把它分享到教师交流大群里,让大伙可以下载着玩。   很多人对此都不以为意。   直到有一批吴妈关系好的熟人点进去下载使用,纷纷回来分享起使用感受,才陆续有人注册并追问专科教师账号要多久才能通过审核。   吴妈冒泡回答:“今天我们是要给晚上的直播间活动当阅卷官,所以走的是特殊审核通道,其他教师账号明天才开始统一审核。”   网络是很神奇的东西,一个人觉得好的东西,很快就可以传遍这个人的圈子;这样一圈接一圈地扩大下去,整个行业的人都有可能在同一天之内注意到它。   这一天陆陆续续有不少教师圈子的人注册了这个APP,又把它发到自己的班级群里面。   有些已经通过直播间下载博物馆APP的学生震惊了,立刻现身疯狂安利其他同学去下载,表示“我早就下了,你们快来一起玩吧”。   其实也就早那么小半天。   临近晚上的苏轼杜甫做题活动开始时,APP的下载量已经突破十万。   其中大部分由直播间观众贡献,剩下的则是各地师生自发宣传来吸引的。   有人已经悄悄刷题,换上花里胡哨的外观惊艳所有人了!   吴普见APP反响不错,觉得经过今晚的直播宣传就可以坐等下载量破百万了!   到那时候每个活跃用户都是薅不完的科普值提款机啊!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每天学习十个八个知识点过分吗?   不过分的话,一天长个千八百万科普值不是很简单吗?   吴普十分感动地慰问系统:【你辛苦了。】   系统一点都不想和吴普说话,浑身上下每个程序都写满了拒绝。   吴普已经把今晚的安排和苏轼、杜甫两个人讲了。   两人都欣然答应。   默写自己的诗有什么难的?   赏析自己的诗那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两个人在曲水池边的亭子里相对而坐,灯开得挺亮,外面水声潺潺,气氛很到位。   他们面前各自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笔记本电脑已经调好手写输入模式。   两个人打开博物馆主页找到各自的阵营。   吴普给他们介绍更详细的pk规则。   PK的第一环节,他们会随机抽取出五道和自己有关的诗词默写题目。   有些是给上句写下句,有些是情境默写。   正确率不同的情况下,分高者胜出。   正确率相同的情况下,先答完者胜出。   阵营胜负需要整体PK,要是一个阵营里太多拖后腿的,神仙也带不动!   苏轼对此信心满满,让吴普快开始吧。   杜甫表现得比较稳重,神色满是认真。   他郑重其事地点击了准备按键。   很快地,画面上出现了倒计时。   3!   2!   1!   一道情景默写题出现在杜甫面前——   【杜甫的《旅夜书怀》颔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通过描绘雄浑壮阔的景象反衬作者孤苦漂泊的悲怆心情。】   杜甫:“……………”   这诗,他写的吗?   他没写啊!   这不能怪杜甫懵逼,主要是杜甫这会儿还没写这首《旅夜书怀》呢。   现在他还在成都蹲着。   等第二年严武突然病逝,成都变得动荡不安,他才不得不再一次拖家带口开始旅居生活。   到那会儿,他才会写这首《旅夜书怀》抒发感慨。   现在的杜甫哪里知道什么“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让杜甫默写,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   还有《登高》这种常考题他也是不会的,那可是几年后的诗。   好在还有《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和《春望》保底,要不然杜甫的默写题就要全军覆没了。   苏轼那边情况也差不多,他倒是超前点播了自己所有诗词,但也就是看看而已,遇到特别有感觉的他才反复赏玩,其他哪会一字不落全背下来啊?   还有一些他自己以前写的,这会儿也忘得差不多了。   大体意思可能还记得,逐字逐句默下来就得再衡量衡量了!   实在想不起来,他也唯有当场编一句答进去。   与此同时,没抢到房间位置的观众们蹲守直播间,齐刷刷对着两个阵营的题目开始虚空答题,一时间弹幕上诗句乱飞。   看得不少暗中观察的人忍不住感慨,很多自己以为忘得干干净净的诗词,实际上……真的忘得干干净净了!   可恶!   咱堂堂华夏人,怎么可能背不出高考必背古诗词!   还有你个老杜,看你浓眉大眼的,怎么连自己的诗都背不出来?!   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第一轮PK结束,结果几乎是立刻就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杜甫答对了两句。   苏轼也答对了两句。   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两个人可都菜到家了。   双方阵营的三百个观众里面除了少数划水人外,平均答对题数比他们本人要多!   主要还是苏轼杜甫两个人的诗都是重点必背内容,而且背起来还挺朗朗上口的。   要论背诵难度,那还得提到用典狂魔辛弃疾。   这家伙一首词可以塞进十个八个典故,不了解的人根本理解不透。   比如要读懂课本上那首《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你得知道孙权、宋武帝刘裕、宋文帝刘义隆、霍去病、廉颇这些人;也得知道什么是“封狼居胥”、为什么说“元嘉草草”、为什么悲叹烽火扬州路、为什么提到佛狸祠以及为什么问“尚能饭否”。   用典狂魔,诚不我欺!   相比之下,“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之类的,多背几次就想忘都忘不掉了。   时隔多年依然张口就来。   看到苏轼和杜甫两个人的默写结果,直播间集体静了一会。   接着有人自发地给他们找补起来:这个老杜可是764年的杜甫,不知道《旅夜书怀》和《登高》多正常啊!   至于大苏,他其实大体上是记得的,就是细节上写错了那么一点,无情的打分系统就直接判错!   符合人设!   一点没崩!   有人起了头,弹幕立刻又热闹起来——   “我有点期待他们鉴赏自己的诗词了!”   “笑死,我觉得他们会拖自己阵营后腿啊。”   “别担心,两边都拖后腿,那不是等于没拖后腿?”   “说得好有道理,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想起以前有个人的文章被拿去当高考题,让考生赏析一下结尾为什么说‘鱼眼睛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考完后大伙跑去问作者有啥深意,作者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我也记得以前有个作家的女儿写作业遇到爸爸的文章,拿着题目去问她爸爸‘作者写下这段文字时的心境如何’,她爸爸一看,叹着气说‘赶稿赶得想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等着大苏和老杜分析他们诗中表达的思想感情!”   苏轼和杜甫哪里想得到现代人的险恶用心,他们看见自己阵营的人基本比自己答对得多,一时间心情无比复杂。   也不知该懊恼自己记不住自己的名篇名句,还是该欣慰自己的诗文居然折磨了这么多后世学子。   要知道现代高考无异于古代科举考试中的一环,他们的诗文能划入高考出题范围,代表着他们这些诗文在后世得到了极大的认可!   现在问题来了,他们一开始对自己信心满满的名篇名句默写已经折戟沉沙,接下来的诗歌鉴赏会不会出问题?   苏轼和杜甫目光幽幽地看向吴普,横看竖看都觉得这小子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怀好意”。   吴普一脸无辜,接收到苏轼两人的谴责眼神后还十分关心地询问:“要不要休息一下再继续?”   休息有什么用?   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啊!   贼船都上了,还能临阵脱逃不成?   苏轼无奈地说:“开始第二轮吧!” 第64章   第二轮PK开始,苏轼很快面临着杜甫刚面临过的困境——   他抽到的是《临江仙·惠州改前韵》。   一看这标题就晓得,这是一首他没写过的诗。   他抵达惠州,至少得是六十了。   等他写出来,少说也得十多年后。   第一道是选择题,做起来倒是简单。   虽然这题放眼望去生词,诸如修辞、拟人、借景抒情之类的,但仔细一琢磨也不是读不懂,连猜带蒙也能选出答案。   再看第二个问题,苏轼顿时苦思冥想起来。   “有诗评说,全词笼罩着‘一愁到底’的灰蒙蒙的意味。诗人的愁从何而来?”   词里倒是有两个愁字,可要问他当时愁从何来,他怎么知道?他皱着眉琢磨了一会,估摸着是暮春对白头,春天过去了,自己也老了,所以愁!   论破题,苏轼可是一点都不虚的。   好歹他也是走过科举独木桥的人!   苏轼刷刷刷地开始写自己的答案,只恨手头不是毛笔,没法尽情挥洒笔墨。   这一次,他可不能再跟老杜一起丢脸了!   杜甫拿到的诗也是他两年后才动笔写的《咏怀古迹》。   他一共写了五首,这是其中一首写王昭君的。   杜甫是个评论高手,他写过诗来论诗、论字、论画。   他不仅会吹捧人,还吹得很专业,大伙听得既满意又打心里认可。   据说有次杜甫一个叫李潮的外甥苦于自己书法不出名,特意求杜甫写诗吹他一把。   杜甫提笔就给他写了首《李潮八分小篆歌》。   这首诗先把八分小篆的起源和发展给讲得明明白白,才在这基础上说“况潮小篆逼秦相,快剑长戟森相向”,意思是“我外甥这手小篆直逼秦丞相李斯”。   反正是夸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所以诗歌鉴赏什么的,对他来说易于反掌。   杜甫把选择题做完,看向第二道题。   和苏轼不同,他这道题直接分为三个小问题。   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都没给他。   比如第一小问是“首句一‘赴’字极为传神,试写出你的品味赏析”。   这时候贾岛还没出生,杜甫的认知里还没有推敲这个典故。   不过杜甫曾说过自己“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平日里最爱的就是斟词酌句,他写的诗再工整不过。   这种“句子里为啥用某个字”的简单题目自然难不倒他!   杜甫刷刷刷地答完第一小问,又去答第二小问和第三小问。   该诗塑造了王昭君怎样的形象?   ——这个太简单了,稍一思索就能答完!   有人评诗时说“群山万壑赴荆门”这样气象雄浑的句子应该用在英雄身上,用到昭君身上不适合,你同不同意?   ——这诗是我写的,那我自然是不同意!   杜甫停下笔,往对面一看,发现苏轼也已经停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种“这次我绝对不会输”的笃定感。   诗歌鉴赏题批改起来比较耗时,即使每个人都是答一题提交一提,阅卷老师依然不可能第一时间把六百个人的答案全部改完。   吴普出来给APP打了一波广告,表示不仅自己做题闯关可以选择范围,开房同样可以设定PK方向。   比如这次红蓝双方的房间设定的就是提前设定好题型和范围,所以双方可以随机抽取出苏轼相关或者杜甫相关的题。   这代表着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开房和人切磋一整晚高中几何题的做辅助线技巧。   哪里不会点哪里,专项提升做到吐!   本来大家对这个刷题APP的感觉都是“哇好大的题库”,听吴普细细介绍功能后才发现这个题库不仅大,而且使用起来又方便又有趣。   这谁忍得住不下载?   等到升级解锁了家园系统,开房邀请好友一起学习时可以把地点选成自己家。   到时候谁忍得了自己穷得家徒四壁?   家里肯定是要装修的,书架也肯定得要摆上几本牛逼书的。   但是,这APP是不能氪金的啊。   根本就没有氪金通道。   想要攒学习币,只能刷题!   ——这是个公平公正,只有学霸才能装逼的APP!   随着观看直播的人数不断飙升,点进主页注册或者下载博物馆APP的人数也不断飙升。   吴普听着系统汇报回来的下载数,非常满意。   他见好就收,没再继续号召人去下载。   过犹不及。   只要功能搞得好,迟早会火爆全国!   吴普笑眯眯地转了话题,介绍起老杜极具特色的点评诗来。   杜甫那个时代文人不如宋朝过得舒服,他们必须努力跟达官贵人应酬唱和,以求获得引荐。   像王维,写诗被称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堪称田园诗派的先锋。   照理说王维该是人淡如菊的存在,可事实上他是年纪轻轻出来搞交际,不仅长得年轻俊秀,还很有音乐天赋,抵达长安没多久就和岐王李隆范这种皇亲国戚搭上线。   这才有了进身之阶。   这位岐王也是个爱好社交的人,杜甫那首《江南逢李龟年》里写的“岐王宅里寻常见”就是这个李隆范。   可见王维、杜甫、李龟年这些当时有名的乐师和文人都爱和这个岐王玩。   社交属于唐朝文人的必备技能,遇到名人不能当场赋诗一首你很容易没朋友。   杜甫因为诗写得好,所以常年都处于营业状态,经常有人邀他去看画,他点评过别人画的马、鹰、松树、山水等等,都写得非常用心,于是画画的人名气有了,自己的名气也有了,下次大伙都愿意继续带他玩。   这就是唐朝文人的生活缩影。   忙忙碌碌地应酬这个再应酬那个,到头来也不一定能获得出头的机会。   杜甫一直到生命中的最后几年,都还得写诗向人寻求一份差使养家糊口。   那时候已经不是没法实现胸中抱负的事了。   那时候连个落脚都没有,一家老小跟着自己到处漂泊。   所以杜甫也曾疲惫地说“纨袴不饿死,儒冠多误身”。   那是一个即使有才华也不一定能过好一生的时代。   直播间的观众们听着吴普讲着盛唐诗人的日常,原本欢快的心情一下子有些难受起来。   弹幕纷纷开始感慨——   “真没想到大文豪也过得很社畜啊!”   “太惨了,要是长得不好看,没有一技之长,还不够年轻,到了长安怎么比得过王维这样的大佬!”   “不仅杜甫是这样,李白也是这样吧,很多诗都是写给达官贵人的。”   “他们这都不是社畜了,是想当社畜当不了,这不是还到处求职吗?”   “他们也当过基层公务员吧,但是没坚持当下去。”   “可见自古以来底层公务员都苦,有机会到领导面前打杂吧,容易出事;到基层干活吧,日子又苦又累。也就公务员三个字说出去好听点!”   “社恐害怕了,我回到唐朝肯定玩完!”   “我也是,想想聚个餐都能要了我半条命,要是再让我在饭桌上敬酒发言,那简直想原地升天。”   “我的穿越梦碎了,现代挺好。”   “大文豪都活得这么艰难,我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观众们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两个阵营的分数统计出来了。   这道赏析题也就三个得分点,十几个经验丰富的阅卷老师一起忙活,批改起来自然很快。   吴普看到双方阵营的分数,挑了挑眉,对苏轼和杜甫说道:“第二轮PK的答卷改完了。”   苏轼兴致勃勃地问:“结果如何?”   吴普说:“你那个阵营输了。”   苏轼有点不服气:“我觉得我答得还行啊。”   吴普说:“也是题目难度不同,子美兄那三个得分点分了三个小问,只要挨个答下去总能拿到一两分。你那六分就不一样了,你们得自己踩三个得分点,你们大多只答中两点!”   苏轼不信,要看参考答案,瞅瞅自己到底漏了哪个点! 第65章   吴普戳开解释栏,给苏轼看标准答案。   苏轼答的两个点都踩到了得分点,也就是词里能直接看出来的暮春伤春之愁、年华易逝之愁。   他没答出来的一点是,漂泊异乡之愁。   你看看这句“雨翻榆荚阵,风转柳花球”!   又是雨翻,又是风转,榆荚和柳花多么身不由己、孤苦无依,是不是像极了诗人自己的遭遇?   苏轼:“………………”   无人机无情地把苏轼此刻的表情放大到直播间里。   直播间的观众都乐了。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表情包!”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jpg”   “这表情包绝了!”   “另一个表情包也可以,‘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可以,我把表情包P好了,需要的评论区自取!”   “哈哈哈哈哈哈哈要是这位东坡先生是真的就好了,就该让他们本人也感受一下高考的痛苦!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高三生国庆才有空摸一下手机,看到不是我一个人被折磨,我就满足了。”   苏轼冷静了一下,才算是接受了这个答案。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也不知道自己十多年后是不是这样想的。说不定他那会儿真的看到什么柳花飞啊飞就想到了自己呢?   苏轼觉得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受这种罪,怂恿道:“给子美兄也看看他的参考答案。”   吴普告诉苏轼一个残酷的现实:“子美兄得了六分。”   苏轼瞳孔地震。   “我不信,给我瞧瞧参考答案比对比对!”苏轼坚持要瞅瞅杜甫是怎么和参考答案对上号的。   吴普点开给他看。   “不同意,我认为‘群山万壑赴荆门’用在这里起句很适合……”   “……诗人借昭君来暗示自己的遭遇,所以才要将昭君的出塞写得惊天动地,借高山大川的雄伟气象来烘托昭君。”   苏轼瞳孔二次地震。   “你是这么想的?”苏轼震惊地转头问杜甫。   杜甫很矜持地说:“对,我是这么想的,意思差不离。”他写的答案当然没有这么直白,但是表述得再文绉绉也是这个意思。   吴普觉得苏轼不够镇定,人杜甫可是能夸自己“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人,可不是脸皮薄的家伙。   脸皮薄的,在大唐混不下去!   吴普接受良好,其他人却一直处于震惊状态。   别说直播间观众了,连苏轼这个宋朝人都对杜甫有了新的认知。   要知道当初王安石可是特别喜欢杜甫,还亲自给杜甫编了杜甫诗集。   他还觉得杜甫应该和王安石差不多,应该是个顽固得不得了的茅坑石头,结果这个老杜着实刷新了他的老印象。   见苏轼久久回不过神来,吴普就和杜甫聊起他当初是不是真的众筹建草堂。   问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听着吴普如数家珍地数出自己当时酬谢友人的诗,杜甫老脸一红。   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原来当初他建草堂找了这么多人凑钱凑树吗?   “都是朋友们看我没处落脚,慷慨地帮助我建草堂。”杜甫现在还住在草堂里头,对这些亲朋好友自是十分感激。   只可惜明年他又要开始颠沛流离的生活了。   即使日子过得不怎么样,现在回头一看,他还是交上了不少不错的朋友。小小的草堂,处处都散发着友谊的气息!   杜甫似有所感,起身走到曲水池边,对着朦胧的月色当场吟诗一首。   杜甫没带巾冠,头发只简单地束起,长长的胡子随着夜风轻轻拂动,看起来很有点洒脱不羁。   他的诗写得一丝不苟,堪称把唐诗写到了极致,常被人说“学诗要从杜诗学起”,他本人却不是个顽固执拗的人。   他也不爱太过拘束的官场生活。   他会开怀纵酒、广交朋友,也会惆怅地感慨“这世上哪里有陶渊明、谢安那样的风流人物能和我一起谈诗论文”。   苏轼听着杜甫张口就来的新诗,不由得击节赞叹:“好!”他又看了眼吴普,暗搓搓地暗示,“可惜没有酒。”   吴普摇着头:“你又喝不了多少,整天惦记着酒做什么?”   苏轼还不知道自己不能喝的事早被传遍全网,闻言哼笑一声,很有底气地说道:“反正比你能喝。”   别以为他不知道,吴普这人滑溜得很,别人喝光一杯这家伙就只沾一口!   吴普笑眯眯:“酗酒对身体不好,你看子美兄得戒酒,你在子美兄面前嚷嚷着要喝酒那不是折磨人吗?”   杜甫身形僵了僵。   刚才月下吟诗的潇洒劲一下子没了。   这个人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听苏轼说,这个时代的酒多不胜数,有些又香又烈,有些微醺带甜,有些醇厚绵长,不管想喝什么样的酒市面上几乎都能找到。   简直是酒友的天堂!   只可惜那都是很好很好的,他却不能喝。   他不仅不能喝,还得坚持锻炼身体,真是太惨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剩下那么几年越过越潦倒,求职不成到处求人收留不说,病还越来越重,耳朵都聋了一半,最后还风痹发作卧病在床,那更是惨得不能再惨。   为了能健健康康、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忍着点就忍着点吧。   唯一比较值得欣慰的可能是,肉他还是可以吃的。   根据现代医学研究,每天吃一定量的肉补充身体所需的蛋白质,可以提升免疫力!   真不容易啊。   眼看直播画面快变成两个酒友馋酒现场,吴普决定先把今天这场PK活动的结果公布并结束直播。   第一轮PK双方势均力敌,比分没有太大差距。   第二轮PK由于苏轼阵营很多人没能从柳花看出诗人漂泊异乡的忧愁,杜甫阵营又有三小问可以按点拿分,整体分数高出不少!   总体来说杜甫阵营胜出,前十名成功获得双倍门票奖励!   虽然不少人觉得不是很满意,不过拿不同题目在线PK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可言,结果出来后大伙也都快快乐乐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吴普收回了无人机。   苏轼没能带领自己的阵营获胜,还是有点郁闷:“……我当时又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吴普说:“你怎么想的不重要,又不是出来考你的。人教的是鉴赏方法,让学生以后拿到别的诗也知道该怎么去解读。再说了,你自己都写过‘柳花著水万浮萍’,说什么‘柳至易成,飞絮落水中,经宿即为浮萍’,柳花感受不到漂泊之愁,浮萍总可以了吧?四舍五入就是明写了!”   苏轼一脸复杂地看着吴普。   吴普奇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苏轼觉得吴普这人太离谱了,居然能把他和杜甫的诗文都如数家珍地念出来,也不知私底下到底背了多少书。   他自己也算是个记性极好的人,就是不爱好好背书,要不然也不会在科举这种重大考试上大胆瞎编了。   真不明白吴普是怎么在诱惑这么多的情况下踏踏实实读书的。   苏轼说:“没什么,你说得挺有道理。时间不早了,我回房睡觉去了。”   杜甫也表示该散场了。   两个人都直接把工作电脑抱回自己房间。   说是回去睡觉,实际上偷偷上网查起了自己的诗词。   为了下次别再像今天这样被吴普坑,两个人都决定先把自己被选入教材的诗词背个滚瓜烂熟。   默写正确率还没有后世的年轻人高什么的,绝对不可能再发生!   吴普可不知道苏轼两人的心理活动,他优哉游哉地往回溜达,转弯时顺手把趴在廊下的橘猫抱起来薅了两把。   橘猫把下巴搁在吴普手臂上,一脸躺平任薅的舒服表情。   怪不得橘猫都胖,明显是天塌下来都懒得跑。   吴普抱着橘猫撸了一小段路,就瞧见白猫蹲在不远处看着它。   不知是不是上次去宠物店搓过澡的缘故,白猫看起来比以前要白上许多,瞧着一点都不像只流浪猫了。   吴普走上去坐到白猫旁边,别有用心地朝它亮了亮怀里的橘猫,意思是“看到这只猫崽子没有,你想不想给它舔舔毛”。   白猫一脸严肃地考虑了一会,优雅地走上前趴到吴普大腿上,给那只看起来遇到啥都懒得挣扎的猫崽子舔毛。   白猫以前也和学校里的母猫有过一窝猫崽子,后来猫妈妈和猫崽子们都被抓去送人了,它自己也被保安逮去切了蛋蛋。   说实话,要不是它凶性不改,说不准也早就找到了下家!   估摸着是看到这些小猫崽子,想到自己被送养的老婆孩子。   吴普见白猫对小橘猫十分友好,舔毛得非常专注,悄悄朝它伸出了魔爪。   洗白白的猫就是不一样,摸上去毛毛没再打结,手感非常舒服。   可见再凶的猫猫,撸起来都是暖暖软软的!   吴普正享受着靠猫崽子骗来的快乐,就看到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远远地朝他龇牙。   那金色的瞳仁里写满了“毁灭吧这负心的世界”。   吴普的目光转到黑猫身上。   要是一手摸白猫,一手摸黑猫,滋味是不是更加特别!   对上吴普突然亮起来的眼睛,黑猫突然感觉不太对头。   它看了眼还舒舒服服趴在吴普腿上的小猫崽子,想了想,转身再一次跃上屋顶,留给吴普一个无情的背影。   那不孝子就随它去吧!   想让它乖乖让吴普撸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它绝对不会向这些可恶的人类屈服!   别以为给它们买点鱼煮点肉,它们就会躺平任他蹂躏!   没门!   想都不要想!   吴普看着黑猫迅速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也没有太失望。   饭要一口一口吃,猫要一只一只撸!   相比吴普的悠闲自在,网上已经讨论疯了。   首先引起热议的自然是苏轼杜甫本人做高考题这件事。   大晚上还上网的人哪个没经历过高考毒打?   大快人心,简直大快人心!   唯一的遗憾可能是,这两人只是博物馆请来的演员。   这要是真人的话,爽度就能大大提升了。   后世学子的痛苦,怎么能不让本人好好感受感受?   等最初的短视频、表情包分享热潮过去后,更多的人注意到清阳博物馆新出的APP。   这个APP的题库实在太全了。   已经有不少主播开始拿这个APP摸索着搞线上PK。   最先搞这个的是两个学音乐的妹子PK《西方音乐通史》。   出的题还真都是《西方音乐通史》里面的,而且知识点由浅入深编排得很科学。   硬生生把连麦直播搞成了携手刷题。   不仅粉丝看着感觉自己弱小迷茫又无助,两妹子也PK得直接在线认亲痛哭吐槽这书太难。   像这样的情况一夜之间遍地开花,有些没打算跟风的人也被粉丝怂恿着找人玩这个PK。   都说当主播没啥文化,现在主播们证明自己的机会来了,总有一个领域的题适合你!   随着热度越来越高,博物馆APP也进入越来越多人的视野,不少人开始悄悄把它发给自己以前的老师以及家里有小孩的亲戚……   孩子马上要放长假了,让他们干点有意义的事吧!   黄金周足足七天,不在家里刷题实在可惜了! 第66章   吴普一觉睡醒,刷牙期间收到系统的提醒,说是一个晚上科普值就炸了。   一晚上就直接破千万。   就算本来吴普还有点存货,一个晚上攒这么多科普值也很了不得!   系统报数的时候还挺纠结,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走捷径刷科普值。   这个APP是属于博物馆的。   APP的题库可以科普知识。   所以这确实是博物馆在搞科普。   理论上都没错,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吴普一听收获颇丰,又看系统在那纠结来纠结去,决定转移一下它的注意力:“既然收获这么大,我们来抽个卡吧。”   系统立刻不纠结了,麻利地切换到相应界面让吴普抽卡。   手里囤货多,吴普一口气来了两拨十连抽。   他抽完才看向抽出来的两排卡。   目光顿住。   又是一张金光闪闪的卡。   除此之外一张特殊卡都没有。   这个系统是越来越抠了,真怀念一个十连抽出三张特殊卡的日子!   系统:【你可以继续抽。】   吴普没搭理它,第一时间把金卡翻了过来。   卡面上缓缓出现一位玄衣纁裳的青年。   青年约莫二十出头。   他面色沉凝地坐在那儿,手里紧紧握着一份竹简,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吴普看向下面的文字介绍。   秦始皇嬴政!   吴普心头一跳,没想到会抽出这一位来。   难道是国庆把这位第一次成功把“大一统”烙印到所有华夏人心里的千古一帝给召唤出来了?   要知道秦始皇执政期间贯彻的“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以及详尽有效的律法和制度,无一不给后面汉朝四百年乃至于后世两千多年的统治打下坚实的基础。   吴普盯着卡面好一会,先把其他普通卡翻转过来。   这批普通卡同样没什么急需帮忙的人,都怡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吴普把目光转回嬴政身上,这个岁数的嬴政应该处于即将加冠亲政的阶段。   但是众所周知,这时候外有吕不韦,内有嫪毐,嬴政还说不上话。他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把嫪毐和吕不韦给搞掉,才能真正掌控整个秦国。   正常来说,二十岁就该加冠了,现在吕不韦一直拖着没给他加冠亲政,估摸着是存着再享受几年的想法。   曾经相依为命的母亲也不站在嬴政这边。   吴普隔着卡面,都能感受到嬴政此刻的心情。   这让吴普有点好奇嬴政手里拿着的竹简上写着什么。   吴普麻溜擦了把脸,转到旁边一间空房把被褥和电脑都搬进去,才把嬴政给召唤出来。   一个玄色身影很快出现在吴普眼前。   嬴政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不知道周围的环境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吴普,眼底满是怀疑。   这个短发青年难道是外邦人?   嬴政把手里的竹简收紧了一些,犹豫着要不要率先开口。   他十三岁继位为秦王,一直没能真正做秦国的主,平日里心中始终怀着十二分的警惕。   他不是生来就无忧无虑的公子王孙。   吴普也知道这时候吕不韦把持朝政、只手遮天,嬴政还得把他奉为恩人,嬴政心里肯定是不舒坦的。   他见嬴政身上没什么利器,远不至于提剑砍人,邀嬴政坐下给他简略地讲了讲现在的情况。   嬴政听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耐心地等吴普讲完了,才反过来询问:“你说这里是两千多年后,有何证据可以证明?”   吴普说:“你出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难道不算是证据吗?”   嬴政安静下来。   这确实是最大的证据。   吴普打开电脑,现场给他搜了“秦始皇”三个字。   并且贴心地把页面转换成小篆。   嬴政看清屏幕上的字后目光一凝,追问道:“何为始皇?”   吴普笑眯眯:“有位帝王觉得自己一统天下,完成了前人难以企及的开疆拓土功业,过去的称呼已经不足以概括他的功勋,所以采纳丞相的建议合三皇五帝为‘皇帝’,他在皇帝之中排第一位,所以自称为‘始皇帝’。”   嬴政何等聪明一个人,他的目光落在始皇前的“秦”字上。   他确实有着一统天下的心。   只是如今秦国还由不得他做主。   嬴政的目光往下看去,下面写着“秦始皇,出生于赵国邯郸,秦庄襄王之子……”   嬴政眉头动了动。   这个出身和他完全对上了。   他现在是秦王。   他会是秦始皇?   “千古一帝。”嬴政念出后面接着的四个字,抬头看向吴普,“这说的是我?”   吴普点头:“对,说的是你。”   嬴政往下看去,上面把他的生平记录的明明白白,前半截的经历都对得上,后半截他没经历过,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嬴政只扫了几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他似乎对自己后面能得到“千古一帝”这个称号不是特别好奇,只问道:“那你把我召唤过来是想要我做点什么?”   吴普见嬴政这么冷静,笑了笑,说道:“我没想要你做什么,就是邀你过来做个客。你就不好奇两千多年后的华夏长什么样吗?”   吴普这么一问,嬴政也来了兴致:“大秦还在吗?”   “不在了。”吴普说,“不过不仅大秦不在了,后面的西汉东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十国、宋元明清等等,也全部都不在了。”   嬴政没想到自己后面已经亡了那么多朝。   嬴政退而求其次:“那我们大秦是传延最久的吗?”   “不是。”提到这个,吴普都有点不忍心回答了。他叹着气说,“秦二世而亡。”   嬴政:“…………”   嬴政说:“看来我选继承人的眼光不怎么样。”   吴普说:“你不是眼光不怎么样,你是都没想着选继承人。当时你还想着求长生,太子什么的根本不需要,结果出巡路上突然就病没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嬴政摩挲着手里的竹简,神色多了几分狐疑。   “我竟还求长生这种虚无缥缈的事吗?”   吴普没想到嬴政还曾是个无神论者!   想想国外那么多科学巨匠后来研究着研究着也开始皈依神学,想来人走到一定的高度思想就会出现天翻地覆的改变。   “等你坐拥天下,无人能敌,可能就想长生了。”   吴普猜测道。   嬴政想到自己一统天下后竟是二世而亡,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他看着吴普:“你真的不要我做什么?”   如果他有吴普这种能耐,必定会想办法让许多能人为自己驱使。   当真有这种机遇的话,他又怎么会处处受制于吕不韦?   吴普说:“倒是有件事想让你答应。”   嬴政轻轻颔首,让吴普只管开口。   吴普瞅着他手里的竹简说道:“我能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嬴政微讶。   他微微挑起的眉头明明白白写着“就这”两个字。   吴普点头:“对,我就是有点好奇。” 第67章   嬴政看了眼手里的竹简,瞳眸微动。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   不过从眼前的“神器”看来,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东西似乎都被后世人知道得一清二楚。   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嬴政松了手,把手中的竹简递给吴普。   吴普接过竹简,表情十分神圣。   以前各地挖出秦简,可把专家们激动坏了,挨个字挨个字翻来覆去地研究。   吴普曾经斥重资飞去看藏品,也斥重资买过各种研究书籍,对这玩意儿不算陌生。   但是,这可是新鲜的、不含半点古墓添加剂的秦简!   吴普先垫了垫重量,接着又目测了大小,顺便叫系统扫描一份存档。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系·烂笔头·统:【…………】   吴普在嬴政“你好像个傻子”的眼神里展开竹简,先把嬴政执政初期的书信格式、书信称谓粗略扫了一遍,才仔细看起里面的内容。   只读了几句,吴普就明白嬴政心情为什么这么差了。   这是一份让他封嫪毐为长信侯的家书。   还不是和他商量的那种,而是让他给诏书盖个印。   根据司马迁八卦,嫪毐那是嬴政亲妈的男宠。   吕不韦因为投资嬴政他爹这个“奇货”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感觉再让自己跟嬴政亲妈有一腿的绯闻继续传播下去不太安全,就想出个绝妙的主意——   他暗搓搓寻了个器大活好的男宠送到嬴政亲妈身边。   司马迁还详细地描述了一下,说嫪毐那玩意大到能表演大鸟转车轮(使毐以其阴关桐轮而行,令太后闻之,以啗太后)。   至于司马迁怎么做到身临其境似的把嫪毐那玩意描述得惟妙惟肖,那就不得而知了,可能从秦灭亡到汉武帝年间一直有这种桃色传言在。   现在嬴政估摸着是在朝堂上让吕不韦压制,回到家一看他妈的来信,又是让他封嫪毐这个“后爹”为长信侯。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   吴普把信看完,想起了《史记》上关于这段时期的记录。   嫪毐封为长信侯后越发没有约束,车马衣服想怎么逾制就怎么样逾制,皇家园林想怎么玩耍就怎么玩耍,天下大事小事都由他来做决定。   接下来第二年,嬴政加冠亲政。   嫪毐差不多同一时间被人告发私通太后。   嬴政顺势把嫪毐干掉了,并且准备把太后驱逐。   接下来磨刀霍霍向吕不韦。   不管是嫪毐这个长信侯,还是吕不韦这个文信侯,都在嬴政亲政这短短两年内以摧枯拉朽的速度一败涂地,再也没机会摸到大秦权柄。   权臣当道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从此以后,秦国的大事小事基本都由嬴政亲自决断,再也没出现过吕不韦那种一手遮天的人物。   到后来侯生卢生那两个骗子术士密谋逃跑时,就曾经凑一起讨论过嬴政的执政风格。   大意是这样的:   嬴政这个人啊,喜欢依法治国,做事不留情面,事情没干好就要把你处死。   底下的丞相大臣只接受他下达的任务,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没有人敢指出他的过错,天下大事全都由他自己决定。   贪恋权势到这种程度的皇帝,我们不可以帮他求长生药!   所以,嬴政是个相当聪明且相当自负的人。   有他在一天,底下的官员都只是执行者。   李斯他们可以提出建议,采不采纳还是得看嬴政的决策。   这个时候的嬴政,真的不知道嫪毐和太后的关系吗?   吴普觉得这事谁都说不清楚。   至少眼下看来,嬴政那表情可一点都不像不知情的。   唉,想想年轻时的嬴政也是不容易。   小时候寄人篱下艰难求存就不说了,长到十来岁好不容易当了秦王,太后和吕不韦这两个本应最值得信赖的人却轮流朝他疯狂插刀。   怪不得他后来谁都不太信任。   嬴政一直在观察着吴普的表情,见吴普只读了几句便面露了然,知晓自己的家事定然也被后人传作谈资。   嬴政下意识想握住竹简,才想起手中空无一物。   这个地方连落座的方法都与大秦不一样。   吴普调整电脑文字时他扫了一眼,知晓这个地方用的还是与小篆全然不同的文字。   也是,两千多年过去了,还能留下来的东西实在太少了。   见吴普拿着竹简看来看去舍不得还,嬴政问道:“看完了吗?”   吴普知道这东西嬴政肯定不想被外人看到,更不可能留在博物馆展出,只好恋恋不舍地把竹简还了回去。   来都来了,嬴政也没急着回去,而是跟着吴普去吃早餐。   嬴政当上秦王后没再缺衣少食过,不过两千多年的差距不是厨艺可以弥补的,现代光是食材种类就比春秋战国时期要多得多。   嬴政在吴普问他吃不吃面的时候他说“都可以”。   难得接待嬴政这样的大佬,吴普来了兴致,决定亲自和面做碗劲道十足的手工面条给嬴政他们尝尝。   嬴政走进餐厅后没坐下,而是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单看建筑外部,屋子的结构没多大区别。   屋里的陈设却是大不相同。   灯具,碗柜,冰箱,桌椅,都是陌生的。   嬴政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只见远处的山峰上杵着一些高大的建筑,瞧着不像是住人的地方,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就在嬴政准备坐下等待早饭上桌的时候,忽见天上有一巨物飞过。   那巨物离得很远,明显像是在云层之间行进。   隔这么远还能用眼睛看见,可见它显然比马车要大上无数倍。   嬴政正琢磨着那是什么东西,就听门外传来讨论声。   有人招呼旁边的人:“看,又有飞机。”   另一个人埋怨起来:“那家伙说要带我们去坐飞机,到现在都没安排,他是不是想赖账啊?保不准哪天我们就该回去了。”   嬴政耳力极佳,听着越走越近的脚步声和议论声,耳朵微微动了动。   他转过身看向餐厅大门的方向,就见两个穿得和吴普差不多的人迈步走了进来。   一个年纪大些,约莫五十多岁。   一个年纪小些,约莫四十出头。   他们的头发倒是比吴普长一点儿。   来的自然是苏轼和杜甫。   嬴政正观察着苏轼两人,苏轼两人也被突然出现的新人惊了一下。   等看清这位年轻帝王的衣着打扮,苏轼和杜甫对望一眼,有点好奇这人到底是谁。   这时候嬴政身上穿的是秦王常服,即便秦国还没有一统天下,六七年的秦王生涯还是让他身上带上了少年帝王的气势。   苏轼不是没见过皇帝的人,他们那一朝的文官可是能够一天到晚追着皇帝喷的牛逼存在。   他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表示自己名叫苏轼,字子瞻,人在北宋;旁边的人名叫杜甫,字子美,人在唐朝。   嬴政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陌生的自我介绍。   春秋战国时期姓氏是分家的,姓代表他们家的血脉起源,一般是王孙贵族认祖宗用的;氏代表他们家属于哪个分支,往往与家中历代祖先的官职、封地有关。   所以春秋战国时期的人名字花样比后世还多,他们有姓、有氏、有字、有号。   于是提起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来,那名字可就变化多端了,现在已经发现的就有“姓+名”“氏+名”“字+名”以及尊称其号等等。   据说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为了方便管理,大手一挥让大伙登记人口时删繁就简。   也有说法是平民出身的刘邦上位,表示甭管什么姓什么氏,我祖上有没这些玩意,听我的,以后咱别整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就搞一个姓氏,方便好记,要不然你又是屈原又是芈原又是屈平的,我怎么记得住?   名字还是简单点好!   反正到了秦汉时期,过去分开的姓和氏就逐渐合而为一了。   嬴政听着苏轼两人都是自报姓、名、字,想了想,还是如实报上家门:“寡人秦王政。”   苏轼和杜甫两人都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听到嬴政这么一说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世上能有几位秦王政啊!   都当秦王了,那肯定不可能重名啊!   别看秦二世而亡,秦始皇一统天下的壮举依然让后世人念念不忘。   连杜甫写诗也动不动就cue一下“秦山”“秦川”“秦关”。   当然,杜甫所在的时期奸臣当道、朝野动荡不安,所以就杜甫的诗来说,他直接提到秦始皇的诗句大多是在借古讽今,重点批判秦皇汉武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且热爱出巡和封禅。   杜甫回想了一下,自己一写“秦”就意味着要搞点悲凉气氛,一写秦始皇就是和汉武帝一起当反面例子,不由沉默了一瞬,忍不住看向旁边的苏轼。   苏轼也很震惊。   秦始皇灭六国,那可是他和弟弟的写文章法宝。   没办法,宋朝需要写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苏轼和他弟一起参加一个叫“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的考试。   这个考试的牛逼之处不仅在于考试难度媲美科举,还在于它的考察期长达一年,这一年里每个月他们都要上交策论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   也就是说你不仅要应试文章写得牛逼,还得在一年之内每个月都坚持产出令人拍案叫绝的好文章才能拿到好名次。   苏轼能有什么办法?   苏轼只能疯狂薅史书羊毛,把古往今来各种历史故事拉出来分析来分析去。   其中苏轼和他弟、他爹最爱讨论的自然是秦始皇一统天下这段时期的历史。   比如他们父子三一人写了一篇《六国论》。   讲的就是六国咋败在秦国手里的。   苏轼自己还写了好几篇《秦始皇帝论》《论始皇汉宣李斯》《论秦》等等,堪称一个事例反复使用多角度分析的典范!   始皇帝,策论刷分利器罢了!   苏轼甚至还大胆表示“荆轲搞刺杀时始皇绕柱走没人敢救都是因为秦法太严苛”“扶苏接到赐死圣旨不敢上诉都是因为始皇平时太凶”“始皇成功苻坚没成功主要是始皇运气好苻坚运气不好”。   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活生生的秦始皇!   这就比如你在考场上写作文胡诌说“鲁迅曾经说过某某名句”,晚上回家突然见到鲁迅杵在自己家里。   那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苏轼稍加回忆。   略一思索。   迅速决定当做自己从未写过这些文章。   写文章举例子的事,能当真吗!   三个人坐下亲切友好地交流起来,谁都没提过什么诗啊策论啊。   吴普端着面过来,见苏轼和杜甫已经和嬴政相谈甚欢,自然瞧不出刚才苏轼两人内心经过怎么样的惊涛骇浪和艰难挣扎。   倒是苏轼看到吴普只端了两碗面过来,自发地跟着吴普去端剩下的面。   等到了厨房那边,苏轼才和吴普嘀咕:“你小子怎么突然把始皇帝给弄来了?也不和我们讲一声,刚吓了我们一跳!”   吴普说:“放心,我又没给他看你写的那什么‘荆轲之变,持兵者熟视始皇环柱而走’。”   苏轼:“…………”   累了,要吃三大碗面才能缓过来! 第68章   苏轼和杜甫两人心里都有点小鬼,不过吴普做的面贼香,到了饭桌上他们也没了顾忌,学着吴普的模样嗦起面来。   嬴政幼年过得不太顺遂,本身也不是多讲究的人。   他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吃了第一口也就放下了大半戒心,敞开肚皮享用起自己没有尝过的新鲜面食来。   别看嬴政完成了一统天下的伟业,实际上他那会儿食材极其匮乏,只有少数产量奇低的粮食和口味一般般的蔬菜瓜果。   据传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亩地的收成只有种子的十几二十倍,也就是正常的、理想的情况下收成情况依然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二十子”。   要是再来点天灾人祸什么的,可不就得动不动闹饥荒吗?   产量这么少的情况下,能玩的花样自然也少。   何况嬴政还不是那种贪图口腹之欲的人。   不过嬴政虽然不会特意去追求口腹之欲,但也不至于送到面前来都不吃。   他吃完一碗劲道十足的面条,还跟着苏轼他们一起去盛第二碗。   第二碗面依然是吴普现下的。   嬴政顺势参观了吴普的大厨房。   这厨房是真的很宽敞,光是灶头就古今交汇,想用古法烹饪就用古法烹饪,想用现代做法就用现代做法。   嬴政见吴普手法娴熟地把现做的面条放下锅,好奇地问:“你住这么大的宅子,没有厨子吗?”   “有是有,但我偶尔还是喜欢自己做点吃的。”吴普回答,“有时候招呼朋友们一起吃自己做的食物也是一种享受。”   苏轼说道:“那是,我也喜欢叫上三两好友来聚会,自己亲自做两道菜招呼他们一块喝酒。”   杜甫深有同感,他只要闲下来就会写信邀朋友过来玩儿。   哪怕家里只有一小坛酒,他也觉得叫上几个朋友来喝才更有滋味。   嬴政顿了顿,看着不远处缭绕的热气,没再说什么。   他是没有朋友的,小时候没有,长大后更没有。   嬴政出生的时候长平之战才过去没两年,两国依然在反复交战,所以他爹这个质子的日子不好过,他的日子自然也过得不怎么样。   要说最接近朋友的人,燕太子丹倒也算一个。   那会儿燕太子丹和嬴政他爹一样蹲在邯郸当质子,嬴政和他时不时也能一块玩儿。   只是嬴政当上秦王后,也没再怎么和燕太子丹往来过了。   对于一个有远大理想的帝王来说,朋友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吴普把下好的面捞起来分作四碗,招呼嬴政三人自己端上自己那碗回去餐厅那边吃。   嬴政知道这边没人会伺候自己,也没摆秦王架子,跟着大伙一起回去吃面。   苏轼两人瞧着嬴政不像要动不动把人拖出去杀掉的模样,也就没再提心吊胆。   “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坐飞机吗?”苏轼再一次提起自己念念不忘的事。   吴普笑眯眯:“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了。要不我们去看看兵马俑?”   比起对此一无所知的嬴政和杜甫,苏轼算是看过许多历史纪录片的人。   他的目光落到了嬴政身上。   嬴政这会儿才二十出头,始皇陵还只处于选好址打打基础的常规修陵状态,哪里有后来那么多奇思妙想?   瞧见苏轼朝自己望过来,嬴政便敏锐地察觉这东西可能和自己有关系?   兵马俑这玩意还能特意去看?   嬴政看向吴普。   吴普知道嬴政聪明,没有卖关子,给嬴政介绍起他一系列巨大的真人兵马手办。   那可真是真人一比一定制款,连每个士兵的编发样式都不一样,也不知当时是怎么烧出来。   难道是士兵列好队,工匠过去挨个观察取材,才能做出这么多表情各异、动作不一的陶俑?   嬴政热爱的手办还不止这一样。   他每打下一国就叫人把对方的王宫一比一还原到咸阳那边去,得来的美人全部安置到里面。   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足不出咸阳,尽享六国风流了!   嬴政:“…………”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不靠谱,但又很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这么快乐的事,光是听起来就很不错,更别提能够真正落实到位了!   看着嬴政微微亮起的眼神,杜甫在旁边欲言又止。   苏轼也在旁边欲言又止。   吴普很严谨地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司马迁写的以及后世挖出来的,具体是不是你干的我也不知道。”   嬴政问:“司马迁是谁?”   这个杜甫和苏轼都知道,给他科普了一番,说这人写史书的,结果写到一半毅然为好朋友(战败投降匈奴的李陵)挺身而出据理力争,被汉武帝处以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腐刑。   司马迁虽然遭此大劫,依然身残志坚地写完了《史记》!   但凡读史的人,就没有不读这个的。   嬴政听了,心里觉得这人公然为投降的人说情那不是找死吗?   战败可以宽宥,投降决不能饶。   不过看苏轼和杜甫都很唏嘘的样子,嬴政也就没说什么。   一来他在这边没有可差遣的人,二来那李陵背叛的又不是秦国,他没必要为别人的事气愤。   随他们去吧。   吴普见嬴政明显对司马迁的惨痛遭遇不以为然,笑眯眯地和嬴政说起他生命中的一个小劫:荆轲刺秦王。   荆轲刺秦王用的就是战败逃跑将领樊於期的脑袋。   樊於期本来是秦国大将,败在李牧手下后不敢回家,畏罪潜逃去了。   嬴政勃然大怒,把他全家给杀了。   后来燕太子丹准备搞死嬴政,他的谋士找到樊於期说“你想给你全家报仇吗?借你脑袋一用”,荆轲才得以以献头的名义去见嬴政。   嬴政:“…………”   你有本事打败仗,你有本事别逃啊!   嬴政问:“所以就是那荆轲受太子丹之命来杀我?”   “对,要听听具体过程吗?”吴普有点不怀好意地问。   嬴政敏锐地察觉吴普语气里那点儿不怀好意,偏又觉得自己合该了解一下命中这一小劫。   嬴政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你讲讲看。”   吴普就给他讲了荆轲他们如何进殿,又如何来了个图穷匕见。   讲到图穷匕见之后的紧张时刻,苏轼有点憋不住了:“……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   杜甫也有点憋不住了:“……左右乃曰‘王负剑!王负剑!’”   这一段讲的是有人拖延了一下时间,嬴政绕柱躲了好一会,惊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左右提醒说“大王你背着剑”,他才反应过来,抽出剑去砍荆轲大腿。   荆轲大腿废了,追不动了,依然没放弃,扔出匕首要扎死嬴政,气得嬴政又连砍他好几剑。   就这样,荆轲还能倚着柱子哈哈大笑:“我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想活捉你!”   吴普感慨:“连砍八剑还能放狠话,也不知是他太顽强,还是你剑剑都避开了要害。”   嬴政:?????   这什么玩意?   嬴政看着眼前的三人,一下子明白刚才吴普憋着什么坏水。   这要是还在大秦,他一定把这三个偷着乐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不可思议。   他亲自和荆轲打了几个来回,底下的人就全部干看着?   他被荆轲追着跑,底下的人全都一动不动?   他都砍荆轲八剑了,底下的人还能放任荆轲在那大放厥词?   这种荒谬的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听吴普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接得顺溜,看起来似乎大家都知道这桩事!   肯定有人在捣鬼!   嬴政黑着脸问:“这谁写的?”   吴普说:“司马迁。”   苏轼和杜甫也连连点头。   没错,他们就是在《史记》里看到的。   所以也不能怪他们在诗文里面写这个,全是司马迁搞的鬼!   他们只不过是当个典故来用,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嬴政可不能怪他们啊。   嬴政听了吴普三人给出的答案,沉默了一瞬,说道:“汉武帝干得好!” 第69章   在嬴政他们这些古代帝王心里头,砍头跟切菜没什么区别。   对于嬴政这声隔空喝彩,吴普当做没听见。   其实只要不直接被拖下去砍头,古代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还是挺人道的,很多时代都是当官的可以罪减一等,有钱的可以花钱赎罪。   给多少钱,减多少刑,非常人性化!   当然,老朱除外,老朱对贪官那叫一个恨之入骨。   对老朱来说当官的犯罪,那可得罪加一等!   四个人都吃饱了,吴普才问嬴政要不要去博物馆逛逛。   嬴政没有拒绝。   今天是国庆假期,不仅放的票变多了,文创店还正式对外开放,不用想都知道会比以前热闹许多。   吴普又去找正边啃包子边备课的朱元璋。   虽说国庆不搞特别活动,吴普还是让热血教师朱元璋停课一天,放所有人去博物馆营业一天。   朱元璋有点不情愿,但也知道国庆是华夏建国的日子,对如今的华夏人来说意义非凡。   他也点头答应放假一天,去前头转悠一下。   吴普顺势把有空的普通卡都召唤出来,和她们签了为期七天的短工,并由朱元璋给她们进行简单的上岗培训:想搭理的人就搭理,不想搭理的人就不搭理,只管作为普通人在博物馆里参观游玩就可以了。   对于这些普通卡人物来说,现代这边就像一个游戏地图,向她们开放的只有博物馆这个区域,其他地方她们是去不了的。   朱元璋偶尔会陪穷书生出去摆摊写字,主要是穷书生表演,他在旁边学。   对于游客们会怎么和“演员”互动,朱元璋门儿清,不需要吴普细讲他都知道怎么搞岗前培训。   反正他们这些普通人就是群演而已。   群演嘛,只要把气氛搞到位就差不多了!   朱元璋尽职尽责地当起了群演头子,激情洋溢地给刚被召唤过来的群演们讲注意事项。   吴普安排完了,才发现嬴政他们正在西院门口杵着,似乎是在看朱元璋如何满怀热情地投入到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培训工作之中。   其中嬴政看得尤为仔细。   嬴政刚听苏轼介绍了朱元璋其人。   这人很可能就是开局一个碗,打下了整个江山。   和宋朝的一路南迁不同,他和他儿子朱棣都准备往北迁都,选来选去选中了最北边的燕京,在差不多相当于国门的地方建了个紫禁城。   那是离草原人最近的地方,出门就能和草原人干一架!   皇帝都搬到北边了,北方荒弃的地该开荒了,北边的教化该捡回来了,兵马也该练起来。   朝廷能打的时候就厉兵秣马天天追着草原人打。   朝廷不能打的时候就把万里长城修起来。   现在能看到的长城,大多都是明朝翻修的,为的就是别像唐宋那样动不动被人杀到家门口。   虽然后代子孙多奇葩,但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代帝王确实是铁血又强悍。   听到苏轼说到朱棣有事没事亲自带兵追着草原人一顿猛锤的时候,嬴政都有点心情激荡了。   自己要是有这样的儿子,一定把他安排去打匈奴!   听苏轼刚才给他讲的秦末记载,他长子扶苏傻乎乎自裁,秦二世胡亥傻乎乎被人拿捏,中间的兄弟还被他们全杀光了。   他辛辛苦苦生了十几二十个孩子,最后居然被胡亥那小子活生生搞成绝户啊!   枉费自己百忙之中抽空宠幸了那么多美人!   一想到这事儿,嬴政就气闷不已,怎么自己生的儿子一个都不像自己?   等吴普领着朱元璋过来,嬴政不免对他生出几分羡慕之情:“你儿子真不错,是个有雄才大略的。”   朱元璋被嬴政说懵了。   得知嬴政的身份后,朱元璋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能见到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始皇帝!   朱元璋有点纳闷:“你们都知道我儿子?莫非我还是沾了他的光才到这边来的?我现在媳妇都还没娶呢。”   苏轼是个藏不住话的,闻言立刻给他剧透:“快了,你再当几年和尚就该投奔红巾军造反去了。到那时候你投奔的人会慧眼如炬地发现你是个人才,把他的养女嫁给你!”   吴普点头:“对,你到时候就有媳妇了,你和她感情非常好,和她生了好几个儿女。”   朱元璋到底只是个二十岁的毛头青年,听了这话有些高兴,连光头瞅着都更锃光瓦亮了。   “造反?也是,要是不造反,我这种自己都养不活的穷汉哪里讨得着媳妇!”朱元璋忍不住继续问,“你们说的是我哪个儿子?他很有出息吗?”   吴普看了嬴政和苏轼一眼,意思是“你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苏轼又给朱元璋讲了他儿子迁都燕京来了个“天子守国门”的壮举。   “天子守国门?”朱元璋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朱元璋刚才听到“造反”,就想起了吴普当初说的“讨饭皇帝”。   现在亲耳听到苏轼说自己儿子是天子,朱元璋一下子想明白了:当初吴普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就说了,世上哪会有两个经历这么像的人!   瞧见朱元璋一脸的不敢置信,苏轼看了眼吴普。   这小子肯定又和忽悠自己一样忽悠朱元璋。   当初这小子就对他说了一堆“东坡先生”的事迹,偏就是不告诉他东坡先生是他本人!   现在也是,人朱元璋在西院含辛茹苦地教书育人,却连自己以后会当皇帝都不知道!   这小子坏得很。   吴普一脸无辜,给朱元璋说了实话:“对,你当了皇帝,你儿子也当了皇帝。他们刚才说的就是你儿子朱棣,他确实是‘天子守国门’,当藩王时就镇守燕京北平,经常亲自带兵和草原人干架,登基后也御驾亲征。”   朱元璋夸道:“不愧是我儿子!咱家的人当了皇帝,就该这样以保护百姓为己任,不能草原人一来立刻撒腿就跑。那种没骨头的人当什么皇帝?”   吴普心想,你们老朱家有被人活捉了去的,还有被人逼到上吊的。   不过这些伤心事不提也罢。   瞧见朱元璋那满脸为朱棣这个儿子自豪的表情,吴普都不太忍心和他说真相了。   吴普叹着气说:“可惜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儿子,更不是你属意的太子人选。当时你已经把长子培养得很好,就差传位给他了,结果有次他代表你去陕西给新都选址,回来后就一病不起、先你而去了。”   那时候的朱元璋伤心欲绝,一个恨不得一天假都不放的工作狂连续罢朝二十八天,简直是天天以泪洗面。   自从朱标死后,朱元璋就觉得孙子朱允炆压不住底下的人,开始磨刀霍霍把开国功臣一一干掉。   他亲手拔掉了孙子可能压制不住的威胁和隐患,却也让孙子成了没牙的老虎,在位没几年就被亲叔叔给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传为给别的儿子,尤其是朱棣这个老四,老朱是想都没想过的。   朱元璋:“…………”   朱元璋自豪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   过了许久,朱元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别说帝王之家,就算是普通人家,家产一多也难免会有纷争。   想想自己真要有了儿子,肯定也是悉心栽培长子,剩下的孩子凑合着养养得了。   毕竟长子才算是家中的顶梁柱,家里最先下地干活的就是长子,后面的儿子再出色那也是后头才出生的,哪里能和长子比呢?   老四这小子真是的,不扶持自家侄子就算了,还直接领兵抢皇位,真不像样!   可惜现在这小子都没出生,他想打儿子都没地方打,还能怎么办,只能认了。   想到将来长子早逝,儿孙互殴,热血教师朱元璋一下子蔫了。   兵马俑那边路途遥远,长假期间人还贼多,吴普提议今天先去瞅瞅野长城。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人,到处都堵车,不过他们这边是市郊,去野长城的路况倒是不挤,可以考虑过去玩玩。   苏轼很好奇从秦朝修到明清的长城有多雄伟壮观,二话不说答应下来。   吴普先打电话问熟人野长城那边情况如何。   野长城之所以说是野长城,就是没有开发成景区的那种,不仅过去的路不好走,长城上也有很多没有修缮好的地方,不管是安全性还是观赏性都不是特别好。   不过情况再不好,也抵不过有人喜欢过去探险。   又或者是嫌弃别的长城太挤,要找“清净点”的长城玩儿。   吴普问的就是救援队的朋友。   每到节假日他们都要严阵以待,看看有没有人在野长城上遇险,一年到头要出动的次数可不少。   这不,他们都专门分配人手盯着这一块了。   “今天人还挺多的,不过比景区那边好一点,那边是你上去了想下来都走不动,只能跟着人潮慢慢挪动。”对方热情地给吴普介绍起来。   吴普托对方帮忙备几个急救包,到时候他们过去可以直接背着上山。   对方爽快答应:“行,你过来吧,我这里有现成的。”   吴普搞定出行安排,先让嬴政他们换上适合运动的登山服。   几人没有意见,各自回房照办。   嬴政对于这边的衣服不是很适应,不过这些衣物穿脱起来很方便,不用人教他也会穿,三两下就套好了。   杜甫三人穿得更利索,嬴政出来时他们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吴普领着四个古人开车前往野长城方向。   此时博物馆才刚正式对外开放。   游客们正整齐有序地排队进场,就有人眼尖地瞧见员工通道那边有辆车开了出来。   车上似乎还坐着吴普和四个博物馆“演员”。   有人眼疾手快地偷拍了一张,发到网上去广而告之——   “拍到博物馆在逃馆长!他带走了东坡先生他们!垃圾馆长!这人国庆不营业,自己偷偷出去玩!甚至还拐跑其他员工!简直令人发指!” 第70章   对于现场游客分享的这张照片,引起了热烈讨论——   “你们为什么不抓住他?”   “车上好像不止大苏一个!”   “老杜也在,老杜那发量很好认。”   “老杜听了想打人!”   “小和尚也在,上次吃火锅的时候他在场的吧?上回就有人扒出他可能是朱八八,可惜后来没再直播过了。”   “还有一个生面孔,大家注意到了没!贼帅贼有气势的那个!”   几张由游客派下来上传的照片,愣是被发到直播间、同好群还有清阳博物馆游客bot,引起了全方位的讨论。   很多人都觉得吴馆长这个富三代简直太过分了。   花钱雇了演员过来不让直播,反而让演员陪着他去玩,真是钱多到没处花!   想到以前私聊有效,不少人又跑去疯狂私信吴普,要求他赶紧开个直播给大伙瞅瞅。   网上正热闹着,网下也没好到哪里去。   很多人进了博物馆,第一时间跑去文创店参观。   文物故事她们可以直播补,线下文创店可就不一样了,今天可是线下文创店第一天开业!   不去打个卡都对不起抢来的票。   等到了文创店里,所有人才发现这根本不是打个卡就能走的地方。   这地方来了谁舍得走啊!   走进去就像是秋意盎然的古代街道,连天上流云瞧着都特别有味道。   行走其中,悦耳的风声、铃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当你拿起货物时货架上对应的位置还会自动播放这商品蕴含的文化内涵以及设计理念,可以让你清楚地知道自己买回家的是什么。   自从有人发现了这一点,踏进文创店的人都忍不住想……一件件商品拿起来看看。   都把背后的故事了解完了,怎么可以不买回家!   买了拿不下没关系,可以现场看货、网店下单!   想想工作人员反复上架也辛苦,遇到特别喜欢的再亲自带回去好了。   很多人都开始在文创店流连忘返。   文物故事固然有趣,现代文化创意也很有趣啊,每个商品仿佛在演绎某个历史人物或者某个历史故事,瞧着多有意思!   这个店,她们可以逛一整天!   有人一边逛一边和人分享可爱的小玩意。   没抢到票的人看得直冒酸水,咬牙切齿地骂人:别发了别发了,我下单还不行吗?!   抢不着票还能咋办,支持一下文创店解解馋!   果然免费的才是最贵的,她们不看这个免费的直播、不蹲这个免费的门票,就不会看到这么多想买的小玩意!   别看每样都不算特别贵,逛个一圈再看购物车总价,简直是大出血!   可是左看右看,哪个都舍不得删掉。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穷人在线爆哭。   除了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还有人注意到文创店里坐着个卖艺的。   对方一脸愁容,拿着个稀奇古怪的乐器在那叹气。   根据懂行的大神分析,这人手里拿着的是竽。   一种失传了的乐器。   说是失传也不恰当,只是自然而然地被别的乐器取代,逐渐消失在大多数人的视野里而已。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一点点地被取代、一点点地湮灭无闻。   曾经再辉煌的事物,一旦不被传承、不被延续、不被使用,终将化作一两句后世不甚理解的记述。   比如这会儿认识竽的人就不多,时不时有人聚在一起讨论它到底是什么乐器。   还是连着南郭先生来猜,不少人才蒙出这是“滥竽充数”。   南郭先生本人也很郁闷,他逃跑以后没钱吃饭,到处碰壁,手头只剩下把破竽了。   现在吴普雇他过来,说是按点上班就给他钱粮,他心里还是挺满意的。   就是时不时有人拿着手机给他拍照。   南郭先生接受了岗前培训,自然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   唉,想当初他也混成了宫廷乐师,没想到现在竟要坐在街头出卖色相!   南郭先生愁眉苦脸地坐到整点,收到了工作人员发来的表演提醒,麻溜拿起手里的竽给大伙演出一个吹竽动作。   明明没有声音,他还表演得十分投入,从嘴型到表情都调整得非常到位。   现场观众:……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她们看着看着感觉好像听到了竽声,但是并没有!   没有其他宫廷乐师在旁边打掩护,南郭先生这番表演看起来怪特别的。   怪不得他被要求单人吹奏时会当场跑路。   这也太公开处刑了!   有人现场录下视频发到网上分享。   网友们看到博物馆相关的新视频,好奇地戳了进去。   接着每个人都开始怀疑自己的音响或者耳机是不是坏了。   ……这人吹得这么认真,怎么就没声音呢?!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第一次看到这么表演滥竽充数的!   你都表演得这么惟妙惟肖了,就不能真吹出来给大家听听吗?   就在大伙蹲着看游客们在博物馆解锁出什么新鲜事物时,一个直播间开播提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两大帝王带你走近野长城:野外的长城你不要爬!】   “?????”   “这个标题有点长!”   “这个标题有点东西!”   “两大帝王是哪两大?”   “还以为馆长偷偷出去玩了,原来是要到室外营业啊,良心馆长。”   “刚才有人拍到馆长出发的照片了,车上好像有小和尚朱八八!”   “那还有一大是谁?”   “馆长呢馆长呢,快出来说说话!”   吴普却没有说话,而是先让系统给观众们放起了救援队的安全教育视频。   全都是血淋淋的驴友事故教训。   现在什么地方都有人搞直播,直播界内卷也很严重,有些人为了吸引人气故意往危险的地方跑。   这些人带足了人手和设备还好,要是观众既没有同伴也没有设备,偏偏学人跑去危险的地方“冒险”,后果可就严重了。   吴普到了救援队那边和朋友聊了聊,决定开个直播科普一下到这些地方玩的危险性和注意事项。   要是怎么拦都拦不住,好歹得有点自救和互救意识。   安全教育视频还在持续播放,弹幕纷纷吐槽“有班会课那味儿了”,但还是耐心地等待真人出境。   等到宣传片结束,吴普首先出现在镜头前给大伙介绍了一下这次会出境的人。   苏轼和杜甫已经正儿八经露过脸了,吴普没有多做介绍。   吴普先介绍自己的朋友,表示一会这位朋友会负责介绍并展示每个路段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剩下的就是嬴政和朱元璋。   朱元璋还好,以前面前也算在人前出现过。   嬴政那可就是真正的生面孔了。   镜头一对准嬴政,直播间就有不少人开始疯狂刷屏——   “我就说,车上有个贼帅贼有气势的帅哥!!”   “我没听错吧?这是始皇!!!”   “年轻版的帅气政哥!!!”   “始皇为什么穿着运动服,我们陛下的龙袍呢?!”   “就是就是,这个气质绝了,想要龙袍正脸照,求给个机会!!”   “笑死,你们要始皇陛下穿龙袍爬野长城吗?你们是魔鬼吧?”   “始皇和朱八八携手同游野长城,馆长真会玩!”   “现在问题来了,这段野长城到底是老秦人修的,还是老朱家修的?”   “现在还能看到的长城大多是老朱家修的吧!”   “听说戚继光修过长城,也不知修的是哪一段。”   “戚继光不是打鬼子的吗?”   “他总不能打一辈子鬼子吧?我记得他守了北边十六年,修长城还是张居正审批的,张居正一死他就被调到广东去了。”   吴普从系统那得知观众们的热烈反响,镜头依然冷酷无情地转到了桌上,让朋友给大伙介绍爬野长城需要准备的急救物资。   也是许多野外活动需要准备的东西。   介绍结束后,每个人都各自背起自己的背包往野长城方向出发。   到了入口处,吴普转头关心起杜甫的身体状况。   杜甫身体多病,追个小孩都“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吴普不得不再三确定他能不能上去。   杜甫说:“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应该可以爬。”   吴普说:“要是中途走不动了,记得跟我们说,别硬撑着。”   杜甫连连点头,一点都不想扫大家兴。   比起人挤人的景区,野长城人果然少很多,嬴政和朱元璋不愧是被写进标题的人,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   一个年轻时到处征战,一个一统天下后到处出巡,体力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苏轼和杜甫到底不年轻了,走得慢一点,时不时停下来远眺一下。   站得高就是望得远。   此时正值深秋,远山尽染,举目四望都是或红或金的秋色。   一行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小半天过去,前面出现了一个陡坡。   杜甫撑不住在边上坐了下来,苏轼也默默坐下灌水。   嬴政和朱元璋倒是还活力充沛,跟着停下喝了半瓶水,在吴普他们的指引下准备爬上前面陡峭的烽火台好好感受一番高处不胜寒的快乐。   烽火台立在高高的山顶上。   底下是个年久失修的陡坡。   陡得一般人看了转身就走!   吴普为嬴政两人摇旗呐喊:“我们在底下等你。”   嬴政睨了吴普一眼,说道:“你也一起。”   不等吴普反应,系统给吴普发了个直播间投票结果:   馆长一起:占投票人数100%   馆长休息:占投票人数0%   弹幕还在狂刷“房管干得好”“以后多出点这样的投票”“遵命,始皇陛下”“馆长尔安敢抗命”“咸鱼馆长别想偷懒”“馆长你是不是不行”。   吴普:“…………”   所以,这垃圾系统什么时候开的投票?   系统:【不用谢,这是一个普通房管应该做的。】 第71章   吴普几人还没动,无人机已经先动了。   无人机先飞到烽火台上。   高高的烽火台,以前是拿来传递战争信号的。   从烽火台上极目远眺,风光比底下更好。   只是无人机把视角转到烽火台本身的时候,观众们就发现问题了:烽火台里里外外居然散落着不少垃圾,全是游人留下的;烽火台周围的砖块有的被人撬走半块,有的被人涂鸦上“xxx到此一游”。   长城实在太长了,很多地方只残余零星一点,想要全部保护起来需要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所以很多野长城只能放任不管。   除了岁月的侵蚀,种种人为的破坏也在加速野长城的毁坏。   吴普四个年轻人在陡坡下做热身期间,系统这个房管又开始在直播间里播放起了这段野长城发生过的事故,全是它从救援队那边拷贝出来的一手资料,保证原汁原味,绝不掺假。   看得观众们直呼“人不作不会死”“太危险了吧这地方”“反正我是不敢去”“乱涂乱画乱扔垃圾的人太没素质了”。   热身结束,嬴政、朱元璋、吴普、救援队朋友四个人朝着山顶的烽火台出发。   阶梯已经毁得差不多了,很多地方他们得手脚并用往上爬。   无人机从俯拍的角度向观众展示这地方有多难爬。   吴普四人往山顶进军时,苏轼和杜甫也休息够了,站到山脚下看他们艰难无比的攀爬行动。   苏轼倒是看得跃跃欲试,不过他一向热爱生活、热爱生命,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衡量了一下还是决定陪杜甫等在烽火台下。   苏轼还和杜甫分享以前的经历:“有次我和章子厚一起出去游玩,遇到处很危险的悬崖绝壁,只有一根横木可以走过去,章子厚那家伙见了居然喊我一同去题诗!”苏轼叹着气说,“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哪里想去?我可还想好吃好喝多活几十年。”   “那章子厚去题了吗?”杜甫好奇地问。   “去了,他跟走平地一样走过去,在壁上写了‘章惇、苏轼来’,写完回来后脸色都不带变的。”苏轼更加叹气,“当时我就觉得这家伙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以后一定要干大事。”   杜甫也觉得了不起。   这个章惇,狠人啊!   杜甫更好奇了:“后来他干大事了吗?”   苏轼就给他讲了讲自己看到的记载:司马光他们这些守旧派上台执政了一段时间,北宋越发不安稳,于是朝廷又想换新党试试;章惇当年很得王安石看重,是新党的中坚力量,于是又被拍拍身上的灰捡起来再次起用,很快当了宰相。   章惇上台,自然又一口气把旧党全部撸了下去,换上新党开始搞新法。   还认为旧党瞎修史书,扒拉出王安石的日记开始重修《神宗实录》。   苏轼就是那会儿被一撵再撵的,他弟没多久也被撵到岭南去了。   “你和他不是还一起游玩吗?”杜甫忍不住问,“你们难道不是朋友?”   朋友被起用,苏轼兄弟俩居然被撵得更远,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被下狱时他也当庭站出来替我说话。”提到这个,苏轼表情就有点为难,“可元祐年间我弟弹劾了他。”   当时章惇上书力保免役法,算是元祐年间新党留在朝廷硕果仅存、负隅顽抗的变法火种了。   他弟苏辙却是不支持变法的“元祐党人”,和其他人一起把章惇弹劾出京了。   当时苏轼还在杭州为水灾头疼呢,都没得到消息。   等苏轼知道时,一边是弟弟,一边是朋友,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叹息。   根据《宋史》记载,章惇上台后把苏辙扔去雷州,还不给他住官宅,逼得苏辙搬去民居;章惇又说苏辙抢占民居,雷州官员立刻听命严查,谁敢收留苏辙就治罪,要不是苏辙租赁手续办得齐全还得再遭殃!   结果后来章惇也被贬到雷州,同样要租房子住,当地人一脸惶恐地说:“以前苏公过来租房时差点让我们家破人亡,现在我们可不敢租给你。”   唉,这个老章是真的恨他们兄弟俩啊!   两边立场不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些都已经是故纸堆里的老故事了,苏轼聊起了不觉得难受,还有心情调侃:“他那么恨我们,后来也被刻到元祐党人碑上了。我们几个一个都没逃掉,全都被刻在上头。”   章惇这人大半辈子都在为变法抛头颅洒热血,最后却被蔡京亲笔题名刻到全是守旧派的元祐党人碑上,一并成为遗留至今的蔡京真迹!   据说还成了国家一级保护文物来着。   不得不说,赵佶和蔡京这君臣俩治国不怎么样,字倒是写得挺好。   杜甫听着苏轼兄弟俩丰富多彩的交友情况(结仇情况),都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   这时候吴普四人已经快爬到顶了。   期间无人机时而记录苏轼和杜甫的对话,时而跟拍吴普他们脚下一空、手上一松的惊险画面,又怼脸拍他们汗流不止的窘况,可以说是怎么狼狈怎么拍。   让观众都怀疑无人机飞手是不是和他们有仇。   尤其是吴普这个馆长,镜头最多,特写最惨。   系·飞手·统:不用怀疑,这个确实有。   现在它都还同步处理着好几百个程序呢,它容易吗?   吴普没管系统的作妖,一鼓作气爬到了山顶,站稳时十指都有些打颤。他陪着嬴政两人登上烽火台远眺,目光能及之处又比山下更远。   朱元璋心潮澎湃:“这当真是我儿孙派人建起来的吗?”   吴普点头。   明朝后来的皇帝没朱棣那种主动出击的实力和财力,只能派人哼哧哼哧修长城了。   到了清朝人爱新觉罗本身就是马上民族,没多看重长城的防御功能,所以目前留下来的砖砌长城这些大多是明长城。   换成秦朝修的话,大概就是土夯和石砌的了。   嬴政听后表情一言难尽。   当时的建筑工艺就那水平,当然是就地取材,有土的地方土夯,有石头的地方石筑,难道他还能凭空来个巨大飞跃不成?   瞅瞅眼前虽然破败却依然气势恢宏的砖砌长城,再想想自己以后可能会调遣几十万人去修的土石长城,嬴政心里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可惜要是那么长的防御工程全用砖头,大秦怕是没到二世就亡了!   实在是生产条件不允许!   朱元璋这个秃头和尚倒是幸运。   秃头和尚朱元璋不知道嬴政心里在琢磨什么,还一个劲在那摸着城砖感慨“气派啊真气派”。   吴普陪聊了一会,取出一次性手套和朋友一起开始收拾游客留下的人造垃圾。   两个人捡得很快,没一会就把周围收拾干净。   吴普刚绕回嬴政他们身边,就见嬴政瞅着底下说:“有人来了。”   吴普跟着看了过去,只见几个游客在往烽火台上爬,他们看起来是认识的,时不时相互拉上一把。   “等他们上来,我们就回去了吧?”吴普询问嬴政两人的意见。   嬴政和朱元璋点头。   几个人刚商量好,意外就发生了,那几个游客里头有个人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另外一个人途中要去拉,也被扯着往下滚。   他们的同伴赶忙下去看情况。   直播间的观众们也震惊了。   本来她们看吴普几人受苦受难还挺有趣,现在直播间成了事故现场,大伙都挺唏嘘。   别人再怎么告诫、再怎么警示,都不如亲眼看人摔一次来得印象深刻。   刚才那两人摔得可真惨,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疼!   吴普跟嬴政两人说了一声,先和救援队的朋友先下去看那两人的伤势。   两个人手脚上都大面积擦伤,偏偏几个游客觉得爬野长城挑战性不大,背包里没带多少药品,还是吴普两人先把包里的消毒药水和伤药贡献出来给他们处理了伤口。   只是在处理完伤患后免不了还是劝他们以后别来野长城“探险”了。   对自己伤害大,对野长城伤害也大!   要知道有关部门时不时会带人过来抓领队导游的,组织这种活动可是要罚款的。   瞧见无人机就在不远处拍摄着,这几个游客很不好意思地搀扶着受伤的人走了。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终于发现吴普居然是认认真真在搞假期安全教育直播,劝人别爬野长城的那种!   “好家伙,我还以为标题是在玩梗,原来馆长真的是在劝大家别去啊。”   “看馆长朋友那苦口婆心的模样,显然是遇到过不少这样的游客了。”   “野外救援真的不容易,很多时候都是拿命去救人。”   “对,专业探险的也就算了,有的人还带着小孩去危险的地方玩,真是没把自家孩子的命放在心上。”   “攀爬也就算了,扔垃圾和‘到此一游’太缺德了吧,你要是能和文豪一样题首千古绝唱上去才是真本事。”   “笑死,刚才有人翻译了大苏和老杜的对话,大苏就提到了章惇跑去深潭绝壁上写了句‘章惇、苏轼来’,这算不算是北宋版的‘到此一游’?”   “我去查了查,这居然是写在《宋史》里的真事,还真是到此一游!”   “堂堂北宋文人,这个章惇为啥不写诗?他是不是不会写诗?”   “怎么不会写,他还给大苏写过诗,说是‘他日扁舟约来往,共将诗酒狎樵渔’什么的。”   “对,人也是个正经读书人,而且心气高得很。他第一次去科举时和自己侄子撞上了,一看侄子是状元,他进士都不要了,当场决定下一科再来考!相当于国考上岸后编制不要了,只为争一口气!”   “章惇当上宰相后对大苏小苏简直恨之入骨,野史传说他贬谪大苏小苏的时候说‘你既然叫子瞻,那就去儋州吧’‘你既然叫子由,那就去雷州吧’。”   “不是吧,他们不是朋友嘛?说好的‘共将诗酒狎樵渔’呢?”   “这人比较极端?感觉他这性格和王安石差不多,不支持变法你就不是我朋友!”   “果然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像王安石刚出仕那会儿,欧阳修、司马光他们可都觉得这小伙子很不错很有才华,后来还不是一个个都反目成仇了。”   “党争害死人啊!这么多厉害人物凑一起,不仅没搞出个盛世来,反而还分阵营来回厮杀。”   “斗来斗去还是老百姓最惨,先被朝廷政策一通瞎搞,战乱一起又是他们直接遭殃。”   “靖康之难那会儿老百姓是真的惨,又是战乱又是饥荒,人被称为‘两脚羊’不说,还把老人叫‘饶把火’,年轻的叫‘不羡羊’,小孩叫‘和骨烂’,吃人都吃出别名来了,听起来还是按口感分的。” 第72章   吴普拎着一垃圾袋,沿着来时的路一路往回捡。   野外风吹日晒的,不少垃圾甚至紧粘在长城砖上。   人类存在于地球上的时间顶多那么几万年,对地球造成的破坏却是不小,有时候长了几十上百年的山林一天能被砍光,有时候人制造出来的污染得花个几百乃至于上千年才能消弭。   嬴政几人一辈子没动手碰过垃圾,听着吴普两人边捡边给他们讲这些人造垃圾的降解周期,彼此对视一眼,先是朱元璋戴上一次性手套加入,接着苏轼和杜甫也加入进来。   嬴政本来背着手看着,后来见大伙都在忙活,也没好意思大摇大摆走在旁边。   不就是捡垃圾,有什么难的。   嬴政看了眼吴普快要装满的垃圾袋,也取出手套往自己手上戴。   须得先入乡随俗,才能更好地了解这个时代。   吴普这个身怀奇遇的人都能做的事,他有什么做不得的?   看到嬴政戴手套的动作,不少直播间的观众都惊了一下:卧槽,陛下住手,你人设要崩了!   无人机似乎察觉了观众们最关心的是什么,特意给嬴政特写镜头。   那骨节分明的手很快被一次性橡胶手套裹住。   分明是清洁工常戴的浅蓝色手套,嬴政戴起来却像是意大利黑手党在戴黑手套。   嬴政不知道在看直播的人是什么想法,只默不作声地学着吴普他们分辨着沿途的人造垃圾,把它们逐一扔进垃圾袋里。   等到捡起一个啤酒瓶,嬴政皱着眉打量着它上面的文字和图样。   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制造这种薄薄的瓶子。   上面的字体他也不太认得。   苏轼见嬴政对着啤酒瓶拧眉思索,凑过来给他解说了一番,说这玩意是啤酒,相对比较便宜,适合火锅和撸串搭配着喝。   相比嬴政几人,苏轼可以说是个现代通。   嬴政对此直摇头:“我们那会儿可不许大肆酿酒,粮食都得留着当军粮,做酒水买卖可得收个十倍重税。”   而且哪里还会用铁皮来当盛酒的罐子,喝完把它们随意扔在野外?   旁边的朱元璋听了,点头说道:“我们那会儿粮食人都不够吃,到处都饿死人。我要是当了皇帝,一定不许底下的人酿酒!谁敢不听,直接砍头!”   热爱喝酒的苏轼:“…………”   热爱喝酒的杜甫:“…………”   吴普笑眯眯地插话:“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因为禁酒令砍过他老伙计的儿子。”   众人齐齐看向朱元璋。   这个光头和尚,狠人呐!   朱元璋很不好意思,但还是说:“要是颁布了法令,那违背法令的人自然要处置。”   嬴政点头。   他可是依法治国的法家思想支持者。   吴普也点头,老朱确实是个事必亲躬且想得很仔细的人,思考问题也一直站在老百姓的角度去想。   他笑着说道:“你为了禁酒,还曾经颁布命令让举国上下‘无得种糯,以塞造酒之源’。不给种糯米,就酿不了米酒了!”   朱元璋颇为赞同:“就该这样!”   嬴政忍不住问:“那你们这边有多少人?粮食够吃吗?”   朱元璋道:“这个我知道,有十四亿人。只不过现在粮食产量高,所以一般饿不死人了。”   嬴政听到“十四亿”,有点不敢置信。   别看他动不动就搞几十万人的大工程,实际上就他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们秦国人口都没破千万的。   就算灭了六国一统天下,人口加起来估摸着也就那么两三千万!   他们那时候的粮食产量着实太低了,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   像白在长平之战把赵国俘虏全部坑杀,主要也是秦赵两国都在闹饥荒,自己的兵都吃不上饭了,自然养不起俘虏。   既养不起这么多人,又不能放虎归山,那就只能全杀了!   战争和饥荒就是这么残酷,地就只有那么多,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也就只有那么多。   战争既是帝王将相在开疆拓土,也是普通人在争夺生存下去的机会!   抢不赢,就会死!   就是这么残酷。   吴普在旁补充:“现在光我们华夏就有十四亿人,华夏之外还有好几十亿,说不准哪天就要破百亿了。”   嬴政和朱元璋两大社畜皇帝心肝儿颤了颤。   一百亿人!   那得怎么治理啊?   本来就不够用的时间,更不够了!   吴普一看嬴政和朱元璋那表情,就知道他俩在想什么。   吴普说道:“放心,不是一百亿人都由你们管。”   但凡多吃几粒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这样啊!   嬴政道:“中原之外竟还有可以养活好几十亿人的广袤土地?”   嬴政自认是很敢想的人了,他不仅想要灭六国,还想北灭突厥、南征百越,好叫天下的好土地都归大秦所有。   可他没想过外面的世界这么大!   他和朱元璋想到一块去了:世界那么大,怎么管理才好啊?   苏轼是看过世界地图的,当即给嬴政介绍起七大洲四大洋来,只要介绍每个地方都有什么好吃的。   他可是和吴普搞过食材传入朝代直播的,讲起来简直如数家珍!   嬴政和朱元璋听得眼中光芒大绽。   恨不得立刻回去造大船出海,把苏轼说的那些作物提前弄到手。   吴普说:“明朝还好,秦朝就算出海也找不着的。现在我们吃到的作物,没个千把年的人工选育可没这么高产,你就算真找着了估计也跟野草差不多。”   嬴政:“…………”   出生在公元前,着实是太早了点!   老朱家这光头和尚可真够幸运的。   一行人边聊边捡,很快捡到入口处。   吴普看了看蜿蜒绵长的野长城,知道自己力所能及的也就眼前这一部分。他没太纠结,与朋友一起把几袋垃圾送到垃圾处理处,又领着嬴政他们去把手洗干净。   五个人踏上回程。   他们回去的路上,清阳博物馆早上的直播又在网上传开了。   本来看到吴普要组织两大帝王爬野长城活动,大伙点进去都想着来点“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大气画面。   野长城航拍起来确实挺大气的。   两个帝王登上烽火台远眺的场景她们也如愿看到了。   可引起更多人讨论的还是野长城的危险以及两大帝王和两大文豪捡垃圾的“珍贵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捡垃圾的始皇陛下更帅了!”   “那我感觉和尚小朱更帅,他多积极,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人!”   “大苏和老杜也不错啊,老杜都一把年纪了还跟着忙活,多不容易!”   “别说这些没人管的野长城了,就算是有人管着的景区也很多人乱扔垃圾。”   “没错,上次爬山和个负责清理垃圾的老伯聊了聊,他说他在那捡了十几年的垃圾,每天都要走两趟,每趟都能捡满人那么高的垃圾袋,那边没缆车没大路,只能走石阶上下,那老伯全靠两条腿把垃圾背下山。”   “假期出游的人多了,什么人都有,真希望大家都自觉点。”   不仅网友自发讨论,还有不少媒体接到任务,直接用清阳博物馆这次直播的视频或者截图搞假期安全教育以及环保宣传。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管是官方媒体还是大众媒体都以很正面的方式报道清阳博物馆相关的消息,甚至明明白白地把清阳博物馆树立为正面典型。   就算吴普真的是骆首富的孙子,那也应该只有大众媒体会买账才是,为什么连官方媒体都经常带清阳博物馆出境?   这种可不是买了一家两家媒体广告位能拥有的报道方式。   有心人对着已知情况认真分析,得出一个结论——   清阳博物馆,上面有人!   不过这些人一通分析猛如虎,事实上吴普还真没找人帮自己营销什么正面典型。   主要还是他正好站到了风口上。   长假才刚刚开始,安全要抓,环保也要抓!   人出事了是大事,景区被破坏也令人痛心,可不就得好好提醒游客们文明出游吗?   有一大批媒体带动,清阳博物馆又小小地火了一把。   系统本来还觉得吴普搞什么爬野长城活动很不靠谱,一没什么爆点,二没什么互动,也就几个人结伴走走聊聊,能攒多少科普值?   现在看到不少人因为这次出了圈的活动开始关注清阳博物馆,视频播放量、APP下载量都在源源不断地增长,系统才意识到吴普对时机的把控有多准。   系统不耻下问:【你一早就知道这些媒体会主动替博物馆宣传吗?】   吴普回答:【差不多吧。】   系统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吴普:【他们也要KPI。】   系统知道KPI是什么,KPI就是关键绩效指标。   这些媒体网络账号的KPI估摸着就是点击、转发、评论这些流量指标。   一般这玩意儿和奖金和考核挂钩,想多赚钱,要看KPI;想评优,要看KPI!   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媒体上赶着蹭热度,也不会有那么多媒体乱取标题吸引流量。   真实诚可贵,客观价更高。若为KPI,两者皆可抛!   博物馆这边自带热度,主题又十分应景,这些媒体发布相关话题属于互利互惠、相互引流。   既然能帮发布人完成KPI,博物馆自然有机会白嫖一波宣传。   系统觉得人类可真复杂,至少吴普这人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似的,一般人一不小心就会着了他的道。   这样一琢磨,系统就释然了。   人类都会上宿主的当,它被吴普忽悠几次又有什么关系。   吴普见系统不吱声了,又开始骚扰它:【你这么有空,不如再给博物馆办件事。】   系统警铃大作。   【我没空。】   【你先听听,很简单的。】吴普悠悠说道。   【那你说说看。】系统试探着说。   吴普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很多人都没听明白子瞻他们在聊什么,不如你出个官方剪辑版,给他们以前的出镜片段配上字幕,方便老观众重温、新观众入坑。】   直播间评论区虽然有网友们自发搞的翻译,但到底是连蒙带猜翻出来的,难免会有不到位的地方。   何况还有好些个语言学专家关注了他们博物馆这么久,他们不得回馈回馈这些专家学者?   要是他们正式确定这些都是上古汉语和中古汉语,跟那些地质学教授一样拿到课堂上当教学实例来讲,岂不是节节课都能刷出一堆科普值?   现在积攒下来的直播视频不少了,可以剪辑剪辑放出来了。直播完就扔开不管,压根没有收益最大化!   羊毛能薅就该好好薅,绝对不能放过!   吴普一通分析完,又补了一句:【反正加个字幕对你来说也就多跑个程序的事。】   系统:【…………】   系统默不作声地学着视频网站UP主们剪辑视频、添加字幕。 第73章   好歹是国庆长假第一天,吴普下午还是去博物馆游览区溜了个弯。   游客们已经很成熟了,早就学会自己在博物馆里发现彩蛋,对于穿着古装出现的工作人员都当合照NPC。   吴普这个出来遛弯的馆长有些人认识、有些人不认识。   胆子大的都凑上前问:“我们大苏呢?”“我们老杜呢?”“我们陛下呢?”“我们猫猫呢?”“八八今天怎么不出来写大字了?”   吴普:“…………”   明白了,是我不应该出来!   吴普去了放映厅那边叮嘱了几句,打个电话让苏轼把人带过来用大屏幕看阅兵。   今年没有搞阅兵,不过可以回放以前的片段,正好可以让嬴政他们了解了解现代军事力量。   其他在博物馆里玩儿的古装“NPC”也被招呼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有人注意到NPC们都朝放映厅聚拢过去,有点好奇地凑过去问工作人员这是在做什么。   工作人员回答:“馆长说让东坡先生他们一起看往年的阅兵。”   这个活动对大伙没什么吸引力,毕竟好不容易才抢到博物馆的票,那么多展位她们都没逛完,谁要坐在放映厅里看阅兵?   不过抽空拍个照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得知嬴政他们要过来游览区,游客们都好奇地聚拢在放映厅周围。   苏轼几人吃过午饭,换下了爬野长城弄脏的运动服。   他们正聚在一起闲聊,就听吴普打电话喊他们出去看阅兵。   苏轼掏出手机查了查阅兵是什么意思,又讲给嬴政他们听。   嬴政听了,看了看身上穿着的睡衣,决定去换回自己的秦王套装。   堂堂一国之君,可不能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人前。   苏轼看嬴政这么郑重其事,立刻也拉着杜甫回去换衣服。   输人不输阵!   朱元璋见他们都去换装,想了想也回西院换回自己的僧袍。   四个人再次聚头,看着彼此身上各不相同的衣袍,都有种奇妙的感觉。   苏轼和杜甫所在的时代都是儒释道三个并存的时代,对朱元璋这身行头不算陌生,倒是嬴政老早就想问朱元璋这和尚打扮是什么由来。   这会儿四个人也熟稔起来了,嬴政也就直接问了出口。   苏轼有一堆和尚朋友,对此很有发言权。他笑着说:“佛家约莫是东汉时期传进来的,不过到南北朝时期才真正盛行开,小杜有句诗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讲的就是南朝皇帝崇尚佛教的事。”   老杜杜甫:“…………”   朱元璋这个真和尚却是没苏轼这么了解,他投奔的佛寺都供不上饭了,哪里有空讲什么佛教起源?   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   苏轼见朱元璋有兴趣听,又给朱元璋讲起以前开封府的大相国寺。   那可真是个热闹地方,不仅经常有大和尚讲故事,还有个特别有名的烧猪院,据说有个叫惠明的大和尚做猪肉特别好吃。   可惜苏轼出生时惠明和尚都圆寂了,到了大相国寺只能绕到烧猪院看两眼解解馋,真不知道那位大和尚做的猪肉到底有多好吃!   朱元璋惊讶不已:“寺院里烧猪?”   苏轼微微一笑,说道:“对,当时惠明的老朋友杨亿杨相公,是位翰林学士,特别爱去找惠明吃猪肉。有天杨相公在惠明那吃饱喝足,揉着肚子对惠明说‘你可是个和尚,别人把你这里叫烧猪院不太好吧?’惠明说‘别人要这么喊我能怎么办?’杨相公就给他提了个建议,你猜是什么建议?”   朱元璋直摇头:“我怎么晓得?”   苏轼脸上笑意更盛:“杨相公说,不如就改名叫‘烧朱院’吧,就你姓的那个朱。”   朱元璋:“…………”   嬴政和杜甫听了都忍俊不禁。   苏轼这家伙可真是个促狭鬼。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居住区,他们踏入游览区后没走多远就有不少游客注意到了,齐刷刷跑出来拍照。   别看现在汉服成了流行,走在街上时不时能看见有人穿着外出,实际上对大部分人来说它离日常生活还是挺遥远的。   像苏轼他们这样四个人四个款式,走在一起更是引人注目。   尤其他们四人一个作君王打扮、一个作文人打扮、一个穿着道袍、一个穿着僧袍,竟是把王权以及儒释道三个领域都涵盖进去了,光是走在一起就莫名地引人注目。   要知道过去两千多年的历史里,掌控着一代代王朝的始终是朝中的“君臣”,文人们首先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是仕途不得志,他们才会转投佛家与道家文化寻求思想上的解脱。   不仅文人失意时常与佛道结缘,像朱元璋这种活不下去的贫农子弟,走投无路之下也会剃发为僧,只求能吃上几顿饱饭。   这样四个人站在一起,就像是一段段历史的缩影。   看到的人不一定懂,却都能感受到整个画面的奇妙与和谐。   游客们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手已经飞快按下拍摄键。   不管从哪个角度拍,感觉都像是一幅名画。   这趟来值了!   苏轼几人一直被拍到放映厅外。   过来看阅兵纪录片的人不多,吴普没特意给苏轼他们留位置,让其他人三三两两地自由入座。   就等苏轼他们过来开播了。   吴普招呼他们到前排的五连空位上落座,奇道:“你们怎么都换衣服了?”   “人前岂能失礼。”嬴政说道。   苏轼三人连连点头。   吴普给他们介绍起阅兵是怎么一回事。   得知可以看到现代军事力量,嬴政他们都很期待,落座后便开始等着阅兵纪录片开播。   灯一关,外面的游客就看不清里面的嬴政等人了。   想想自己还有许多地方没参观完,游客们只能遗憾地从放映厅门口离开。   算了,去逛个文创店冷静冷静!   还有人把自己拍下来的“四人行”投稿到博物馆游客bot。   博物馆现在每天放的票多了,抢票就没以前那么难了,所以大伙本来对今天能到博物馆玩的人也没多羡慕。   这张照片一出来,很多人就坐不住了,纷纷冒泡哀嚎——   “啊啊啊啊啊这照片好有感觉!”   “馆长到底从哪找来这么多气质完美贴合本人的大佬啊!真是太绝了!”   “服化道也很牛逼好吗?这些衣服的质感就不说了,上次昭君那把琵琶和西施的舞衣简直惊呆我老师!”   “这就是给首富当孙子的快乐吗?我也想找这么多人陪我一起玩cosplay!”   “醒醒,你没有博物馆,真请得起这么多人你都没地方招待他们。这么多人住青旅都得住穷你!”   “没想到我会有粉博物馆的一天,总感觉每天都有新发现,拿到手机不挨个账号刷新一下就会错过很多大宝贝!”   “我也是,我的关注列表里有十几个清阳博物馆相关的号,每个号发布的内容都还不重复,简直绝了。”   “求分享账号,我看看我有没有遗漏!”   “跪求更多照片,我的内存还撑得住!”   “博物馆官方号开始放直播剪辑了,给配了官方翻译字幕,有没有一起去补的,弹幕多点才热闹啊!”   “什么?有字幕了?火速点开,马上就补!”   “真的吗?早该出了!冲冲冲!”   “我也去!虽然他们的口音都很有特色,但我真的听不懂,字幕救我狗命!”   不仅闲着无聊的网友们齐刷刷涌去补剪辑,还有人把链接发给姚教授他们这些语言学专家,让他们瞅瞅官方给出的翻译和他们的研究结果对不对得上号。   姚教授本来早就想联系吴普商量商量深入交流的事儿,现在博物馆放出了官方翻译,他们第一时间戴起老花镜点进去观看起来。   越看,他们就越震惊。   很多他们以前看回放时对不上号的内容,经过博物馆官方这么一翻译顿时豁然开朗。   到底是哪位大神给博物馆搞的古汉语复原啊?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简直像是直接把古人给请了过来!   姚教授正震撼不已地分析起第三个剪辑视频,就接到一位老朋友的电话。   对方在电话里询问姚教授对这些古汉语的观感。   姚教授知道这位老朋友在保密单位工作,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过来。   姚教授认认真真地把自己的感受告知对方:苏轼他们的古汉语不能说极其还原,只能说原汁原味!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个人感受。   他观察了苏轼他们聊天时的语气、神态、动作,可以判断出这些语言应该就是他们日常用的语言。   他们这群老家伙不敢说自己对全国方言了若指掌,但整群人凑一起绝对敢说接触过其中99%。   他们确定几乎已经没有人会用这样的“方言”来交流。   所以这真是太稀奇了。   姚教授很好奇吴普到底从哪找来这样的“演员”。   “我知道了。”电话那边的人听完姚教授的观点,叮嘱了一句,“不要告诉别人我找你问过这个。”   “我知道,你不说我也不会跟别人提。”姚教授笑着问,“你什么时候退休?退休了来找我们下棋啊。”   “行,我退休了就去找你们。”那边回了一句,挂了电话。   姚教授挂了电话,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这个博物馆,似乎很不简单啊!   与此同时,岳飞正在军营里面跟着士兵们看阅兵。   十一长假,军营里的兵们没有放假,依然留在军中训练。不过吃过午饭后,政委就组织大伙看阅兵纪录片。   岳飞这些跟着导演过来感受军旅气息的剧组成员也拥有很不错的观影位置。   岳飞坐得笔挺,认认真真等着阅兵纪录片开始。   导演胡岱见岳飞坐得比军人还军人,神情还十分专注,不由笑着问道:“你难道没看过阅兵?”   “上个月看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岳飞已经能顺畅地用普通话和人进行简单交流。他如实回答,“以前没有电视和手机。”   胡岱接触岳飞的时间也不短了,对于岳飞这人很好奇,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对南宋军备非常了解,道具需要用的南宋舆图(地图)他都能随手画出来。   仿佛是人形南宋军事教科书!   偏偏岳飞对现代的了解少得可怜,有时候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他会面露迷茫。   胡岱随口调侃:“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岳飞本人穿了过来。”   岳飞坦然回答:“对,我就是岳飞本人。”   胡岱哈哈一笑,没有当真。   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穿梭时空这种事? 第74章   不管看多少次,阅兵总是激动人心。   自古以来阅兵本来就是通过展示本国军事实力,达到震慑宵小、化干戈为玉帛的目的。   岳飞眼也不眨地看完,坐姿始终端正如松。   阅兵结束后,负责人笑呵呵地找上胡岱,问胡岱要不要带剧组成员跟着士兵们一起练打靶。   这算是士兵的日常练习内容,胡岱他们刚来没多久,还没接触过这一块。   “要是可以的话,那我们当然求之不得!”胡岱摩拳擦掌地说道。   岳飞在旁边也听得目光一凝,对现代的打靶练习很期待。   一行人跟着大部队去了靶场。   岳飞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弓箭自然使得炉火纯青。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枪械上,不动声色地站在满脸雀跃的剧组成员里面等待负责人安排。   负责人把事情安排下去,却是走到岳飞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夸道:“我注意你很久了,瞧你你站如松、坐如钟,莫不是以前在军队待过?”   岳飞想了想,如实回答:“待过,不过不是这样的军队。”他的普通话还不是特别顺溜,所以说起话来慢腾腾的,“条件没有这么好,没有枪没有炮,也没有坦克飞机。”   朝廷对于火药的应用一直还在研究阶段,倒是有人提出在焰火的基础上研究火枪火炮,但都还在没有搞出成品来,至少他们岳家军没有几乎拿到。   负责人笑道:“我听说南宋就有突火枪,开枪的时候跟放烟花似的喷火,等火喷完了以后里头的弹药就会喷射出去,也不知射程是多远。”   岳飞听了眼神动了动,语气平静地说:“肯定没有现在的好,要不南宋怎么没能收复中原?”   “也是。”负责人点头,“听说你对南宋历史很了解?”   “因为我叫岳飞。”岳飞坦然承认,“所以对岳飞那段历史比较了解,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   胡岱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笑着说:“那肯定的,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看到和自己重名的英雄人物肯定得多了解了解!你是不知道,咱这岳将军可了不得,都能徒手画出南宋地图,画得那叫一个古色古香,我们请来的宋史专家都目瞪口呆。”   三人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班长开始给剧组成员讲解起枪械用法。   胡岱见岳飞的目光转了过去,笑着对岳飞说:“我就不玩这个了,你过去听听吧。”   岳飞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岳飞走路的姿势看起来也很有军人气势。   负责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一开始他对于上面派他来接待一个南宋历史剧剧组有些不以为然,不过这段时间观察下来,这个岳飞还真有点不一般。   岳飞不仅可以面色如常地跟着士兵们完成集训,还出手救过一个差点遇到意外的士兵。   体能和反应能力都是一等一的好。   另一边,岳飞察觉有人在关注着自己,但没有在意。   吴普说过博物馆能够保证他们的身份“程序合法”。   不过这种“程序合法”只能瞒过普通人的眼睛和普通的智能识别设备,让他们在普通人眼皮底下正常生活,对上面来说只要稍微彻查一下,他们的身份就肯定谈不上“合法”。   吴普对这事很看得开,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事儿归谁管,等上面自己商量出结果来再说。   吴普爸妈都是给国家干活的,骆家又家大业大肯定跑不了,甚至连亲奶奶都要被他吸引回国来了,可以说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根正苗红得很。   就吴普那个“要查赶紧查,查完最好给点优惠政策帮扶一下”的态度,岳飞估摸着上面就算查到点什么也会按兵不动。   毕竟真捅破了那层窗纸,吴普说不准动不动就打申请说“我这里特别困难亟需人力物力财力支援”。   那家伙肯定做得出来。   岳飞跟着其他人一起拿起了枪。   靶子竖得比他们以前练习弓箭要远得多。   他对着靶子瞄准起来。   ——砰!   岳飞的第一枪并没有打准,成绩不怎么突出,只能算勉强没脱靶。   他没有立刻打出第二枪,而是摸着冰冷的枪身琢磨刚才打出第一枪的感觉,在心里分析起枪支和弓箭的差别。   过了一会,岳飞才再一次瞄准。   扣下扳机。   ——砰!   正中靶心!   岳飞没有停下,又接连扣下扳机。   砰!砰!砰!砰!砰!   负责人看着枪靶那边反馈回来的成绩,一下子木了。   五枪全中!   这学习能力可太强了。   这样的人要是早早进了军队,说不准战功都立了不少。不是说他这成绩有多惊人,而是他这心态太稳了,眼神也仿佛像个天生的军人。   剧组其他成员也发现岳飞准头惊人,对这个胡导亲自请来的动作指导更加佩服,纷纷过来向岳飞讨教。   岳飞很有耐心地把自己摸索出的窍门分享给其他人,仿佛把这些人都当成了自己的兵。   负责人好奇地转头问胡导:“怎么不让他当主演?他这身手、这影响力,往镜头前一站不是活脱脱的岳飞吗?”   胡导直摇头:“他年纪对不上,我这拍的可不是壮年岳飞。”   他给负责人描述了一下,说自己要拍少年的岳飞以及年轻的岳飞,意气风发、无往不胜,眉梢眼角都透着蓬勃的朝气,他乐观开朗,时常和袍泽们登高北望、欢畅大笑,到结局他也确实统帅王师直入中原腹地。   他有师友、有爱人、有孩子,英俊潇洒,战功赫赫,令人由衷钦服。   整个电影都采用商业爽片的拍法,穿插大量的打戏、追逃戏,保证过程嗨翻全场。   结尾也是传统的大团圆结局:所有人拥抱在一起欢欣鼓舞庆贺大捷。   负责人说:“听起来很不错,就是有点不太对味。”   光看前半生的话,岳飞确实拥有开挂般的快意人生。   这段历史不一定要拍得苦大仇深,可听胡岱这么一描述,负责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胡岱慢悠悠地说:“那肯定不对味,因为故事里着力渲染的高潮和爽点配上历史上的记载来看都是悲剧,不仅主角岳飞会冤死,表现出彩的人也会被牵连至死、下场凄惨,结局里最振奋人心的北伐战功也会毁于一旦。稍微有点了解的人,看着可不就觉得哪都不对!”   负责人:“…………”   不愧是你,胡疯子。   有你这么拍商业爽片的吗?!   这用心太险恶了!   根本就是营造一场美梦骗人!等人走出电影院后回过味来,肯定要被刀傻了。   就算是不了解那段历史的人,也会被电影勾起兴趣去查查里面人物生平,一查可不就等于直接拿刀捅自己吗!   更可怕的是,胡岱这人有能力把剧情和人物都拍得很好,有时候一个细节、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物在镜头里活过来,给观众们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拍得越好,刀得越狠!   迅哥儿说得好,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你要是不知道它有多美好、不知道它多有价值,就算你知道它没了也不会太在意。   反过来,当你知道它有多美好、多难得的时候,它啪地一声被摔个粉碎,可不就得意难平!   这个老胡过分了啊!   负责人恶向胆边生:“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让别人都别去看你这电影?”   胡岱睨了他一眼,说道:“你那些社交账号发言要过审的,哪有机会掺和这种事。”   遇到一般人他都不带和对方讲自己电影思路的。   负责人:“…………”   这老贼还真是有恃无恐。   算了,就让这老贼祸害别人去吧,反正只要他不看就不会上当!   岳飞这边进展良好,吴普也陪着嬴政他们看完了阅兵纪录片,开始在博物馆里转悠起来。   嬴政还去逛了个文创店。   当然,他对这些不太实用的玩意没多大兴趣,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到了晚上,嬴政就对吴普说他该回去了。   吴普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来一天就走的稀有人物。   西施都还住了一晚来着。   他忍不住说:“不多玩几天?”   嬴政抓起自己来时带的那卷竹简。   “下次吧。”   嬴政知道自己没法从这边带回什么,了解过这边基本的风土人情、军事力量以后就没有多逗留的想法。   再听到吴普说什么“老朱家可以你不行,公元前没有这个”“老朱家可以你不行,公元前生产条件达不到这水平”,嬴政觉得自己都要套朱元璋麻袋去了。   还是回去的好,他还有许多的事要办,件件都是名留青史的大事。   按照吴普的说法,他以后想来自然有机会再来,大可以等那时候再多享受几天。   至于下次是什么时候,就看他什么时候把嫪毐他们料理完了。   吴普总觉得嬴政这句“下次吧”带着点“下次一定”的味道。   不过这种召唤本来就是双向的,嬴政没有留下来的意愿他也强求不来。   吴普爽快地说:“那就下次再来好了。”   嬴政点点头,回了吴普给他准备的房间。   吴普目送嬴政回房,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找到两只猫抱起来撸了几把,心里琢磨着抽人物卡的事。   怪不得系统老是抽出坐牢的人,估计是要没有坐牢,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被召唤过来。   但凡历史上有大成就的人,哪个不是心志坚定、有理想有追求的?他们可不会放下手头的事跑来现代享乐,也就身陷囹圄或者走投无路的时候能过来多待几天。   比如嬴政现在一回去,肯定要先干翻嫪毐,再干翻吕不韦,把两个和他亲妈闹过绯闻的家伙统统搞掉亲自掌权。   搞完这些还得去灭六国。   压根没空过来吃喝玩乐!   现在问题来了,他是不是要去统计一下有多少大佬坐过牢?说不准下次还能再抽出狱友来!   似乎是感知到吴普在想什么,系统适时地出声提醒:【现有科普值已破一千五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挑眉。   这么快又凑够一千五百万了?   看来有APP和各方宣传加成,科普值的累积速度加快了不少。   照这种速度发展下去,说不准真有一天能搞到十亿科普值来升级。   想想也是,想咱有足足十四亿人,每个人贡献一点科普值不就远超十亿了?   系统:【当代网友也常常发表这样的感慨:只要每个人都给我一块钱,我就有十几亿!】   吴普:【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工智能,少看这些没营养的发言。】 第75章   吴普和系统唠了一会,溜达去今天让人帮忙收拾出来的会客室抽卡。   主要是天气冷了,水榭那边三面临水,有那么一点冷,还是室内比较暖和。   现在科普值存货涨到了一千五百万,吴普抽起卡来财大气粗,一口气来了三个十连抽。   第一轮出了张特殊技能卡:虚与委蛇。   这个卡出来的人物还挺了不起的,绰号壶丘子。   口才非常了得,春秋战国时期就搞破除封建迷信。   当时一个人表示自己看透别人的生死福祸,壶丘子就让自己徒弟去把人请过来给自己看看相。   他徒弟是列御寇,写了本《列子》,庄子在逍遥游里写的“列子御风而行”讲的就是他了。   列御寇是个实诚人,听老师让自己去请看相的过来就去请了。   结果壶丘子装出快死的模样来见客,那骗子一看,悄悄对列御寇说:“你老师马上要死了!”   列御寇回去找老师痛哭,壶丘子慢悠悠地说:“我装的。”   接下来壶丘子又反复以不同的状态会见那个骗子,骗子终于编不下去落荒而逃!   这就是虚与委蛇的故事,由此可见这个壶丘子是个大忽悠,不仅能说会道,演技还很好!   壶丘子忽悠最厉害的一次,应该是他对徒弟说:“你整天到外面搞东搞西有什么意思?你这是‘务外游,不知务内观’,‘外游’只是把外物看个遍,‘内观’却是把自己看个明白。我跟你说,‘外游’算个屁,‘内观’才是最好的游览!”   列御寇听了大彻大悟,认为是自己“不知游”,从此终身宅在家里闭门不出,四十年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连自己徒弟都不放过,这壶丘子可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忽悠啊!   系统:【真的吗?】   吴普:【怎么,你还想拜他为师不成?】   系统:【系统无法与他们直接交流。】   吴普从系统这话里听出点遗憾的味道来。   吴普:【不用太遗憾,终身不出还是列御寇自己写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何况你学了也不一定有用,现代人没有古代人好忽悠,列御寇这么实诚的徒弟现在可不好找了。】   系统:【…………】   好像有被安慰到,又好像没有。   壶丘子不知是在忙着打击封建迷信还是在忽悠徒弟,目前正处于忙碌状态。   吴普把这张“虚与委蛇”放到一边,看起了第二轮抽出来的卡。   这里也有一张紫光萦绕的稀有卡。   不管抽了几次卡,吴普心情还是有点激动。   他二话不说把卡翻了过来,只见卡面上的年近五十的瘦弱女子憔悴地坐在监狱里面。   吴普眉头一跳。   这女子一看就受到过良好教育,浑身上下透着股书卷气。   还真就是坐牢。   吴普在脑海里搜索着坐过牢的女性大佬,还真给他想到一个。   不是旁人,就是赫赫有名的李清照。   李清照出身很好,从小饱读诗书,又得后世誉为“苏门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扬名,小小年纪就成了有名的才女。   她早早嫁给了同样才学过人的赵明诚。   可惜她这段婚姻被党争搅得一团糟。   先是她爹李格非的名字被刻到元祐党人碑上,她们这些“元祐党人”子弟也被勒令不得留在京城。   她只能返还原籍,与丈夫分居两地。   后来公公也得罪了当时的宰相蔡京,一命呜呼,丈夫兄弟俩坐了一段时间牢后也被赶出京城。   这倒是让李清照夫妻俩惨到一块了,两人总算拥有了夫妻间十几年的甜蜜时光。   两人节衣缩食一起搜罗文物、丰碑、古碣,一起研究上面的碑文、款识,还把这些写成了一套长达三十卷的《金石录》。   李清照晚年把这套《金石录》付梓成书,并写了篇《后序》自述生平遭遇,也算是完成了两个人共同的心愿。   关于李清照这次坐牢,后人有很多争议。   有人通过《投翰林学士綦崇礼启》这封答谢信,说她病中被人骗婚后奋起离婚被关了九天。   有人通过《后序》说她是因为“玉壶颁金”这个通敌罪名被诬陷入狱。   反正不管是哪种原因,她都被关进牢里去了。   这段日子对于李清照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凄凄惨惨戚戚”:她丈夫病逝,随着朝廷南渡飘零南方,借住别人家却被邻居凿壁偷光字画,现在还遭受着牢狱之灾。   过去这二三十年,她经历了宋朝最动荡的一段时期:先是娘家和夫家先后卷入党争,接着是金兵破城、朝廷南渡。   北宋成了南宋。   好在这段牢狱之灾,估计就是李清照最艰难的时刻了。   此后她虽然清贫度日,却也不是过不下去。   只是分外思念故人故土罢了。   李清照比岳飞还多活十几年。   在南宋这段日子她过得很孤独,这种孤独是精神上的孤独。   对于李清照来说,“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有位只比李清照晚出生四十多年的女诗人朱淑真,整个人生似乎活成了当时许多女人的写照——   朱淑真不仅生前婚姻无法自主,只能写诗填词消磨痛苦、排遣寂寞;死后她留下的遗稿也被父母付之一炬,烧得干干净净,只余下早已流传在外的诗文还勉强留存下来。   那时候陆游给家中一位表侄女写墓志铭,曾提到李清照想要收他这位姓孙的表侄女当徒弟,那位表侄女却一口拒绝,说“才藻非女子事也”。   当时的人提起这件事时都是赞扬的口吻,认为这是女子的“贤”。   那相较之下,李清照可就是许多人眼里的“不贤”了。   李清照不仅把闺阁之事明晃晃地写入词中,还写了篇《词论》点评北宋时期写过词的诸位大佬,下笔横扫了一大片——   柳永词填得挺好,就是内容太低俗了。   张先、宋祁就写了那么三两首稀碎的词,算什么大家。   王安石、曾巩写的文章很有西汉遗风,但他们写的词简直笑掉人大牙。   晏殊、苏轼、欧阳修这些家伙,把词当诗来写,牛逼倒是牛逼,可根本不谐音律!这些家伙写的歌词根本唱不出来,那还叫歌词吗?   最后李清照特别表扬了晏几道、贺铸、秦观、黄庭坚,认为他们才是真正懂词之真味的人。   可惜夸完后她又列出了这几个人各自的缺点,表示这个缺点啥,那个也缺点啥,总归还是不完美。   可以说是提名的词人都被她批评了一番。   这些评价准不准确客不客观且不提,光是这大胆发言的劲头就让不少文人气得不轻——   你一介女流,怎么敢对这么多大佬指指点点大放厥词?我从未见过像这么放肆的女人!   这个被评价为“无所顾籍”的女人,此时正坐在森冷的监狱里出神,仿佛不明白厄运怎么会接连不断地降临在自己身上。   吴普看向稀有卡上的介绍。   李清照于绍兴二年狱中。   果然就是这位易安居士!   吴普想了想,煮水准备一会泡壶茶再把李清照召唤出来。   虽说现代泡茶手段对于宋人来说可能太粗糙了,可接待女文豪总不能什么都不准备!   吴普看向自己的第三轮十连抽,里头也出了个紫光萦绕的稀有卡。   吴普搓了搓手,才把这张稀有卡翻过来。   这人正趴在一份诗稿上昏睡,愁眉紧锁,神色郁郁。   这个提示太少了,吴普一时猜不出他是什么人。他往下一瞅,乐了,这人居然是冯梦龙。   这是个明朝小说家,马甲非常多,写的内容也非常多,经常搞历史同人故事。   苏轼和王安石的爱恨情仇就是他编的。   比如苏轼有事要走三峡那条路,王安石就让他回来路上捎点水回来煮茶,要什么水呢?   三峡中峡的水。   苏轼坐在船上一琢磨,三峡相连,下峡的水和中峡的水能有啥区别呢?中间停船多费事,直接在下峡给他取了就是!   于是苏轼就捎着下峡水去给王安石煮茶喝。   结果自然是让王安石一喝就喝出来了,好生批评了苏轼一顿,说他这人真是不实诚。   这就是冯梦龙写的《王安石三难苏学士》。   他还写了《苏小妹三难新郎》。   可以说是很喜欢编排老苏家了。   要说冯梦龙和李清照有什么共同点,那可能是他俩都很有赌博经验,甚至达到了著书立说的水平。   据传李清照编了本《打马图经》,亲自给写了《打马图序》,骄傲地表示“使千万世后,知命辞打马,始自易安居士也”。   冯梦龙也不遑多让,据说他编了本《叶子新斗谱》,影响力非常大,以至于当时“浮薄子弟,靡然倾动,至有覆家破产者”,也就是说那些个纨绔子弟拜读之后纷纷变身赌狗,甚至赌得倾家荡产。   这些纨绔子弟的父兄一看,都是冯梦龙这本赌经惹的祸,纷纷捋起袖子去找冯梦龙算账。   于是年轻的冯梦龙落了个人人喊打的下场,不得不跑去求恩师捞自己一把。   一抽抽出两个好赌的文豪,也不知是什么运气!   吴普看了眼冯梦龙这会儿约莫三十好几,再看他那颓废萎靡的模样,一下子想到他人生中的一大转折点。   冯梦龙约莫在三十五岁时曾经痛失所爱。   他当时深爱名妓候慧卿,可惜自己一穷二白又没考上功名,只能黯然看着对方被富商买了去嫁作他人妇。   冯梦龙经此情伤,从此再也不去逛青楼,转而开始疯狂写书。   这家伙披了一堆马甲,一口气写出了《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古今小说》《情史》《智囊》《东周列国志》《北宋三遂平妖传》等等长篇作品,还写了一堆戏曲民歌时评以及科举辅导书,光是作品名列出来就可以水几百字,简直高产赛母猪!   吴普激动地看着这个受了情伤的中年文士。   这么牛逼的码字机,不教会他五笔打字实在太可惜了 第76章   吴普思来想去,觉得教打字还是太麻烦了,又把注意打到了系统头上。   他边把茶叶找出来准备煮茶,边和系统打商量。   吴普谆谆善诱:【手写太慢,五笔太难,拼音得从头学起,我觉得你得干点什么。】   系统反问:【我得干点什么?】   吴普:【你给他们搞个配套的语音输入法,他们就可以直接语言码字了。这个技术很简单的,现在各种输入法都能识别方言,多加几个一点都不突兀。】   系统觉得有点道理,但又感觉有哪里不对。   为了验证吴普的说法,系统打开现有的语音输入法一看,还真支持粤语、河南话、河北话、四川话、东北话等等方言输入。   这说明吴普的话逻辑上没有问题,并没有欺骗系统!   系统没找出问题,答应下来:【那好吧,我给他们搞一个专用的语音输入法。】   写新程序什么的,对于普通程序员来说足以让人头秃,对系统来说却很简单。   系统已经转译过苏轼他们的语言了,给他们量身订造一个语音输入法并不困难。   它稍微整合一下手头的资源,再拿现有的语音输入法调配了一番,就按照吴普的意思把它加载到博物馆名下所有电脑以及苏轼他们的手机上。   这会儿水已经烧开了,吴普也把李清照和冯梦龙召唤出来并简单地给他们讲了这边的情况。   两人捧起吴普递过来的茶浅饮一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想确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想。   入口的热茶告诉他们这并不是一场梦。   只是她们目前的状态都不怎么好,一时间没有好好了解眼前这一切的劲头。   吴普索性先带她们去各自的房间。   李清照是让元娘过来给她介绍浴室用法,冯梦龙则是吴普亲自领着过去。   吴普还给冯梦龙介绍了一下电脑语音输入的方法,并给他准备了查资料的网站。   这么好的设备,这么多的素材,不日更一万岂不是可惜了!   冯梦龙被吴普说得一愣一愣的。   吴普见冯梦龙面露茫然,又给他调出本人的作品集,让冯梦龙瞅瞅他自己起过多少马甲、写过多少历史衍生作品。   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哭完振作起来多码字!   冯梦龙:“…………”   这位馆长热情得让人有点难以招架。   “我确实有动手写几本书的想法。”冯梦龙和吴普讲述自己目前的心路历程,“眼看我是没希望中举了,所以我准备看看市面上流行什么书再开始写。”   冯梦龙还告诉吴普,他有心写几本科举辅导书赚点钱。   直到痛失所爱,他才知道钱有多重要!   深情不能当饭吃,钱才可以。   所以他下海准备赚点钱。   “你不是没中举吗?”吴普开始采访冯梦龙的创作心得,“没中举也能写科举辅导书?”   冯梦龙有恃无恐:“我又不用本名,就算他们看完考不中也找不着我。何况我看市面上那些书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写起来还更有诚意。”   吴普:“…………”   披马甲搞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吴普给冯梦龙介绍了一下,说是现在写小说可方便了,写出来到网上一发就可以看出反响好不好。   虽说在这边的记忆带不回去明朝,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写写看能不能赚到钱!   冯梦龙正是情伤最重的时候,急需转移一下注意力。   听吴普这么一说,冯梦龙点头说道:“也好,不过我得先看看现在你们这个‘网上’都流行什么书,可以给我找点书参考一下吗?”   吴普欣然同意,打开几本时下热门的小说给冯梦龙做市场调查。   冯梦龙正襟危坐地坐在电脑前看起书来。   吴普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打道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李清照已经换下囚衣,焕然一新地出现在餐厅。   冯梦龙却是不见人影。   苏轼和杜甫相携而来,看到李清照后一愣,忙询问李清照从哪个朝代来的。   李清照也好奇他们是谁。   两边一交换姓名,李清照震惊了。   杜甫自不必说,会写诗的人几乎没有不读杜甫的;更让李清照震惊的是苏轼,本来苏轼比她大四十多岁,结果眼前的苏轼比她还小几岁。   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这年纪一下子从小辈变成长辈了!   苏轼听了李清照的自我介绍,也是惊了一下:“你竟是文叔女儿?”   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李清照点头。   苏轼和她父亲关系不错,苏轼还在黄州时两人就经常书信往来。   不过后来事情就复杂了,她公公赵挺之和“苏门”以及“蜀学”那批人水火不容。   甚至专门针对和苏轼最为亲近的黄庭坚,以“幸灾谤国”的名义对黄庭坚进行打压流放。   朝局变化多端,北宋都成南宋了,如今多说也无益。   苏轼问:“就你一个人过来吗?还有没有旁人?”   李清照道:“还有一位名叫冯梦龙的,我却是不太了解。”   她也是经过一晚的休息,才接受自己突然来到后世的事。   不知那冯梦龙接受了没。   苏轼只关注了诗词,了解了一下朝代更迭,也不曾深入了解明清时期都有什么名人。见吴普端着早餐过来,立刻追问吴普两大要紧问题——   第一,嬴政怎么不见了?   第二,冯梦龙又是谁?   吴普把嬴政回去了的消息给苏轼讲了。   “这么快?”苏轼惊了一下,“那我们还去看兵马俑吗?”   吴普一阵无言。   原来这家伙是在意这个!   吴普说:“你想去我们就去。”   吴普顺嘴给苏轼三人讲了讲冯梦龙的来历,重点描述冯梦龙写的“王安石三难苏学士”,顺便念了念苏小妹和他兄妹互怼的诗。   并没有这么个妹妹的苏·学士·轼:“………………”   这一刻,苏轼感受到了嬴政昨天受到的伤害。   司马迁那个还算是稍微艺术加工过的史书,冯梦龙这可就是实打实的无中生有再创作啊!   苏轼掏出手机搜出《王安石三难苏学士》一看,表情相当地一言难尽,和吴普辩驳起来:“你看这里,‘此老左迁小弟到黄州,原来使我看菊花也’,我贬谪黄州时王相公都回江宁养老去了,哪里是他左迁我到黄州啊?这个老冯,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吴普笑眯眯:“小说不是历史,戏说就是胡说,不要太较真。”   苏轼往下一看,表情更加复杂了。   三峡取水就不说了,就假设王安石这个糙人喝得出水的差别好了。   最后那个黄段子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随便指一页书,相互考校里头的内容,这不是人李清照和丈夫的玩法吗?   赌书也就算了,为什么抽出来的典故是“如意君安乐否”?   这个典故讲的是有大狐小狐经常化作美妇人找男人寻欢作乐,一旦男人表现得不好就吃了他。   有个叫刘玺的人床上很有一套,把它俩伺候得特别好。   二狐把他称为“如意君”。   结果有次二狐露出原型,刘玺见了心里害怕,吓得床上功夫都大不如前。   某天大狐出去猎食,小狐要刘玺伺候它,这次刘玺表现得“不如意”,就被失望的小狐一口吞了!   于是大狐回来后就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咱的如意郎君咋样了?”   “我已经把他吃了!”   苏轼一想到自己问“如意君安乐否”,王安石接“窃已啖之矣”,整个人都麻了。   震惊,王安石居然是把这种黄段子倒背如流的人!   这个老冯怎么回事?   他编故事的时候想过本人的感受吗? 第77章   吴普见冯梦龙没过来,亲自过去找人。   到了冯梦龙房间才发现这人门都没关。   这厮还坐在电脑前睁着双熊猫眼看书,不时还戳开某个段落语音输入一段话讲讲自己的阅读感受,看起来已经把这个小说站点给玩明白了。   肯定一夜没睡。   都三十好几了,也不知道养生,居然还学人通宵!   “别看了,吃个早饭补个觉。”吴普上前劝道。   冯梦龙这才从新奇的网文世界里脱离出来。   他从小读的就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这些传奇小说,字句精雕细琢、剧情环环相扣,虽是白话文,行文却文绉绉的。   乍一接触这什么穿越、系统、修仙,感觉内容是浅白了点,读起来却是爽得人头皮发麻,一方面觉得这些玩意浑身槽点不值得细读,一方面又不由自主地点开下一章看看作者还能怎么扯淡。   真是矛盾,真是太矛盾了啊!   冯梦龙就是怀揣着这样的心情在这些现代流行小说里面翱翔了一夜,感觉自己打开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通透了。   冯梦龙特别喜欢其中一本目前最流行的历史除妖流,觉得这个题材让他很是喜爱,有种读罗贯中那本《三遂平妖传》的感觉。   他还想过续写罗贯中的《三遂平妖传》来着,没想到现代人的思维更开阔,内容更丰富!   到下半夜,冯梦龙已经能熟练使用本章说给这本历史除妖流的作者提供建议,认真点评让自己觉得很精彩或者认为是败笔的段落,希望作者收到这些鼓励后能更上一层楼!   吴普不得不感慨:兴趣果然是最好的老师!   冯梦龙依依不舍地合上电脑,跟着吴普去餐厅吃饭。   当踏进餐厅,冯梦龙就注意到苏轼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对劲。   等听了苏轼和杜甫的名字,冯梦龙很有些激动。   以前冯梦龙读罗贯中的《三遂平妖传》,就觉得文彦博去平妖少了点意思,结合昨晚的熬夜苦读,他一下子来了灵感。   这个文彦博的人生经历是挺丰富的,但是广为人知且可以瞎编的诗文不够多,不足以支撑起一个长篇故事!   不如来个《东坡平妖传》!   不过,苏轼为啥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他?   要知道冯梦龙这时候还没把他的《三言》搞出来,自然不知道自己胡编乱造了许多苏家故事。   作为一个晚出生好几百年的晚辈,冯梦龙对苏轼三人都很尊敬,当场上前和他们搭起话来(顺便看看能不能套点素材)。   苏轼是个很好哄的人,本来他还想找冯梦龙问问他为啥那样瞎编,现在见冯梦龙态度这么好,一下子就没了兴师问罪的劲头。   四个人相处融洽。   在吃饱喝足、坐到吴普不知从哪变出来的自动麻将桌上时,气氛就更为融洽了。   李清照情绪一直有些低迷。   直到她摸上麻将。   吴普在旁边给他们介绍完规则,李清照和冯梦龙两个牌友眼睛就亮了起来。   好东西啊好东西。   这不比叶子牌打起来带劲多了?   吴普顺势问李清照两人得空时能不能画几副他们当时流行的马牌和叶子牌给博物馆当周边。   按照李清照在《打马图序》里的介绍,他们那会儿的博戏多种多样,两个宋明好赌人凑在一起说不准能整个博具展览!   李清照两人满口答应。   苏轼奇道:“你教我们玩麻将,怎么不想着搞什么直播了?”   吴普说:“这个不能直播,很多平台都会封禁。而且你们公然带人打麻将,影响很不好!”   苏轼一想也是,像他那小友王小麟都还没成年,要是他们看完后学着赌钱岂不是糟糕了?   吴普见冯梦龙爱不释手地摸着手头的麻将,不怀好意地搅混水:“你们都是青史留名的人,赌钱不好,不如玩个真心话大冒险。”   冯梦龙一听真心话大冒险的规则,顿时来了劲头,第一个表示要玩。   这可是绝佳的攒素材机会啊!   李清照三人看着冯梦龙突然激动起来,旁边还有个吴普笑眯眯地看着,总觉得自己马上要上当受骗。   不过他们自认事无不可对人言,没怎么犹豫就一口答应下来:“行,玩就玩。”   吴普拉了张椅子在旁边看他们开打,暗搓搓等着冯梦龙给他深挖点史料。   冯梦龙拿去编书,他拿去写论文,一料两用,得劲!   很快地,屋里充斥着噼噼啪啪的麻将声。   黑猫本来趴在屋顶上酣睡,听到底下传来的动静后眯了眯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颠儿颠儿地跑到别处猫着去。   真是吵死猫了!   一早上的麻将搓下来,吴普不时上阵给杜甫顶上几局,几个人都很有点意犹未尽。   可惜冯梦龙一夜未睡,这会儿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杜甫又有些精力不济,没法继续打,只能到午饭时间就散场。   李清照回房给吴普画博具去。   要知道她们那会儿的博戏可丰富了,光是打马就可以写成一本书。打马相关的内容她已经写在《打马图经》里了,吴普只要找出书看看就行,倒是别的博具很多已经失传,需要李清照来还原一下!   冯梦龙和李清照一个去补觉、一个去忙活,苏轼和杜甫倒是又清闲下来。   吴普给他俩介绍了新鲜出炉的语音输入法。   两个人都很感兴趣:“我们直接吟诗,电脑和手机上就能显示出文字来?”   “对,可以的。”吴普给了肯定答案,“不过准确率可能还需要调教调教,你们语音输入完自己动手修修,多修几次就准确了。要是你们还记得以前的诗作,可以查漏补缺一下,说不准可以把你们的诗集词集给补齐了!”   苏轼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这就回去试用。   只补齐诗词算什么本事,他们还可以创造更多新内容!   吴普送走两个跃跃欲试的大佬,琢磨着怎么从李清照两人身上搞点科普值。   冯梦龙可以骗去写书,李清照咋安排呢?   这么牛逼的大佬,不薅一波科普值太浪费了!   吴普正撸着半路捞来的猫思考怎么忽悠李清照这个重要问题,就见到李清照自己找了过来。   吴普立刻放开手里的猫猫上前询问:“怎么了?”   李清照说:“我点开了东坡先生的直播合集。”   吴普好奇地问:“您发现了什么问题吗?”   李清照忍不住说:“问题大了。”   她觉得苏轼这位前辈就是仗着后世没别人知道《水调歌头》《青玉案》《满江红》这些词牌原本该怎么唱,所以弹起琴来非常自信,唱起词来也相当自信。   她听了两首,实在忍无可忍。   他为什么可以从头到尾都自创一个调啊 第78章   这可不就巧了吗?   吴普就在旁边怂恿起来,说这个大苏啊,就是爱乱来,不仅爱自创吃法,连调子都自创了!   亏他还那么相信这个人,特意安排他给大伙直播,弄得现在都扩散开了,也不知会不会误人子弟。   李清照听吴普强烈谴责苏轼,也没那么难受了。她说道:“那可如何是好?”   吴普等的就是这句话。   吴普摩拳擦掌地说:“我与你去找他,让他把奔雷拿出来给你弹弹看,叫他知道真正的曲子是什么样的!”他一边领着李清照往苏轼那边走,一边给她讲起奔雷挑战的事。   不得不说苏轼就是艺高人胆大,在行家面前都不带露怯的。   吴普在李清照这边拱了火,又跑去敲苏轼门,找苏轼说起李清照的质疑,话里话外都是“你到底行不行啊”的怀疑态度。   苏轼本来正在试用新鲜出炉的语音输入法呢,一听吴普在那拱火就不干了。他琴技是一般般,可也不至于全部走调啊,他听着挺顺耳的,感觉就该这么唱!   李文叔这女儿怎么回事,没事找茬呢!   苏轼二话不说,抱上奔雷去找李清照理论。   李清照早被吴普安排到花厅那边,见苏轼气势汹汹地找了过来,顿时挑了挑眉。   这位目前年纪比她小的前辈还挺理直气壮!   两边一见面,吴普又摆出和事佬的架势,让他们不要吵架,友好探讨,共同进步。   李清照和苏轼齐齐看了眼吴普,都觉得这小子蔫儿坏,刚才拱火拱得挺起劲的,现在倒装起和平大使来了。   不过火已经烧起来了,一时半会熄不了,吴普征得他们同意后打开了直播间。   为照顾广大群众听不懂十八朝语言,无人机已经加载即时字幕程序,可以在直播间即时翻译苏轼两人的对话。   吴普把镜头对准已经争论起来的苏轼和李清照,并把标题改成“易安居士在线揭露惊天大秘   密”。   收到开播提醒的直播间观众们蜂拥而至。   “易安居士在哪里!!”   “排除旁边的大苏,剩下的肯定就是易安居士了。”   “啊?易安居士不是比大苏小好多岁吗?”   “不能这么算,照这么算的话嬴政还比大苏他们大一千多岁来着。”   “这个姐姐气质真棒,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人!!!”   “没有人好奇惊天大秘密的是什么吗?不会和大苏有关吧?”   “大苏暴露的秘密已经很多了,比如他不会下棋!”   “笑死,大苏老杜决战围棋之巅的视频让我忍不住反复观看,我面试要是有这气势一定面啥上啥!”   “房管现在出息了,都能即时翻译了,妈妈再也不担心我听不懂北宋话!”   “说起来易安居士和东坡先生都算是北宋人吧?为啥她们的口音好像不一样?”   “易安居士比较倒霉,正好赶上了靖康之难,当时她丈夫有公务先出发了,留下她自己带着十几车书画和文物南渡,路上遭了不少罪。后来丈夫死后她还被人诬陷用宝物叛国通金,吓得她赶忙把自家宝贝全部上交了!她自己留了几筐字画作为纪念,结果借住别人家时还被偷了去,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   “所以她一辈子算是半截北宋半截南宋吧?”   “就算同是北宋人,口音肯定也是不一样的啊,大苏是四川人,易安居士可是山东人,说起话来能一样吗?”   “那么问题来了,易安居士爱吃山东大葱吗!”   “章丘大葱能长到两米高,第一次看到时惊呆我了,怪不得有人管山东叫葱省。”   吴普扫了眼弹幕,一群叫他给李清照买章丘大葱尝鲜的,表情一言难尽。   这些人真是魔鬼!   堂堂易安居士,抱着章丘大葱啃像什么样?   怎么说也要请大佬吃大葱卷饼才对!   大伙正热闹地讨论着,苏轼和李清照也已经进行到“你行你上”阶段。   李清照一气之下,就把奔雷抱了过去。   苏轼通过李清照看不见的角度,朝吴普挤眉弄眼,意思是“我配合得不错吧”。   这个得意洋洋的表情被无人机拍得一清二楚,顿时让直播间观众明白了真相:这个垃圾馆长居然和东坡先生联合起来套路易安居士!真是……干得好啊!下次请必须继续这么干!   吴普瞅见苏轼那小动作,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算了,总感觉这家伙不管干出什么事来,都挺符合他丰富多彩的人设!   李清照何尝看不出吴普两人的“眉来眼去”,可是这个……真的不能忍啊!   李清照接过琴试了试音,两眼一亮。   好琴!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架奔雷属于仿古琴,对于李清照来说却是相当别致的新琴。   她见猎心喜地弹了一小段。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直播间的观众里不能说全部都是懂琴的人,可大伙都长了耳朵,好听不好听她们还是听得出来的。   苏轼弹琴给人一种放纵肆意的感觉,不管什么曲子都信手拈来。   李清照弹起琴来却是婉转到极致、缠绵到极致,仿佛有人在你耳边喁喁细语,向你诉尽词中之意。   李清照不是只会写婉约词的人,诗赋和文章她也会写,但在她的观点里词就该有词的样子,像苏轼他们那样写词简直乱来。   这样的观点从后世角度来看无疑是片面的,毕竟很多时候大众提到的唐诗宋词里总少不了苏轼他们那些“没有词样子”的词。   只不过对于只活在当时的李清照来说,她有自己的看法和坚持,而且终其一生都把自己的想法贯彻到自己的词作之中。   李清照弹起琴来,直播间不自觉地静了一瞬,各种各样的弹幕一下子消停了不少。   等到李清照试琴结束,很多人才猛地回过神来,只觉自己刚才恍恍惚被琴声带到了另一个时代。   饶是苏轼对自己很自信,还是被李清照这个后辈展现出来的琴技震了一下。   他也知道自己在弹琴方面其实挺一般,可当初那不是只他自己一个人过来嘛,他就有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记忆里的曲子给还原出来。   比起终日与琴词为伴的李清照,他果然还是输了一筹!   不过苏轼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左右不是自己擅长的事,弹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他笑着说:“那你来一首《水调歌头》?”   李清照都年近半百了,同样没太多拘束,按着苏轼的提议来了首《水调歌头》。   据传《水调》是隋炀帝拿大运河当题材创作的大曲,内容十分丰富,声韵颇为悲切,有懂行的人听了私底下讨论说“隋炀帝这次下江南可能一去不返了”。   所谓的“歌头”说的则是拿《水调》这类大曲的首章重新编曲,《水调歌头》就是典型代表。   《水调歌头》既是旧曲新编,曲谱自然是流传甚广的,李清照早就学过此曲。她许久没在人前弹奏,琴技却不曾生疏,信手便将自己熟记于心的《水调歌头》弹了出来。   苏轼在旁边听得很是投入,不时还暗暗击节赞叹,只不过偶尔把自己的词套进这曲子里去,赫然发现似乎不太好唱。   苏轼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在李清照一曲终了之后由衷夸道:“你弹得可真好!别看我自己弹得不怎么样,我可是时常听琴的,琴技好坏我一听便知。”   李清照道:“你方才不是说你肯定没弹错吗?”   苏轼摸摸鼻头,看了吴普一眼,说道:“我这不是怕你不想弹琴给我们这些俗人听,小小地用了个激将法吗?当然,似你这般聪慧的女子,自然是把我们看得透透的。”   吴普也麻溜跟进,和苏轼一起给李清照灌迷汤:“那是,若非您自己愿意,我们根本听不着这样的好曲!”   吹捧虽然无耻,但是很有用!   李清照笑了笑,提议来一首《念奴娇》,让苏轼自己唱他那首《大江东去》。   苏轼现阶段虽还没写出《大江东去》来,却是对自己这首作品非常满意的,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他一口答应:“没问题,唱就唱。”   李清照按着记忆里的曲谱弹起了《念奴娇》。   苏轼原本信心满满地开唱,唱着唱着发现自己填的词……和曲子真的对不上啊!   苏轼一脸无奈地停了下来,在旁边看着李清照丝毫不受影响地弹完整首古意盎然的曲子。   李清照瞅着苏轼。   苏轼理直气壮地给自己找补:“我们又没配合过,不合拍很正常。”   李清照开始给他逐句分析他写的词有哪些根本唱不出来。   苏轼被李清照说得老脸一红。   兴致来了挡都挡不住,谁会注意这点细节!   苏轼维持着最后的倔强,搬出自己学习吉他接触到的现代乐理知识来:“这你就不懂了,曲子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我这叫编曲。”   苏轼这话一出,本来安静听大佬分析大佬作品的观众们又热闹起来——   “学到了,这不是跑调,是重新编曲。”   “我觉得不无道理啊,我听大苏弹《水调歌头》觉得挺带劲的,再听原曲反而觉得不对味。”   “人都是这样的,很容易先入为主。你一开始听了某个版本的歌,再听其他版本就会感觉‘这不太对吧’‘这句不是这么唱的吧’。这真不是原曲的锅!”   “所以惊天大秘密就是大苏的弹唱全程跑调吗?”   “笑死,我怀疑馆长在针对大苏,再这么直播下去大苏底裤都要被扒光了!”   “不错,祸害大苏挺好的,馆长再接再厉!”   “我觉得已经没什么可祸害的了吧?经过馆长着一系列摧残,大苏的文豪形象都快荡然无存了,还能怎么再接再厉?” 第79章   李清照的直播结束后,不仅博物馆很快出了剪辑,各方账号也积极再创作,比如把李清照弹的《水调歌头》和苏轼本人的自弹自唱剪在一起形成PK气氛。   还有人画起了李清照怼苏东坡的小漫画,那叫一个生动形象、活灵活现,看得网友疯狂艾特博物馆官方账号,让他们给出个配套的周边。   多可爱不是!   新周边走起!   还有人跑去看苏轼的直播剪辑,发现许多以前没注意到的盲点,   比如苏轼学吉他时也有跑调趋势,但大家都觉得他是初学者,跑调很正常!   至少听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嘛。   现在看来,他真是跑调得别树一帜啊!   这下好了,全网都知道他的音乐水平了!   连连麦教苏轼弹吉他的小友王小麟都发消息来鼓励,说他弹的曲子虽然不在原调上,却很有自己的风格,至少他们都很喜欢。   苏轼一向心宽,哪怕被当众戳穿短板也没怎么在意。   他有许多琴弹得好的朋友,听过的名家琴曲不知凡几,早就坦然承认自己“平生未识宫与角”,只不过心痒时还是忍不住时常弹上一会罢了。   苏轼浑不在意地说:“世上许多人都入不了门,多我一个也不算多,弹起来自己听着顺耳挺好。”   苏轼又追问对方身体如何。   王小麟说:“我都回学校上课了,好得不得了。说起来我们拉了个群,全都是抽到平安签后及时去医院检查的小伙伴,我们准备回头一起去清阳博物馆还愿!”   苏轼询问:“要不要我和馆长说一声,再给你们弄批门票?”   “不用,现在每天放票多了,我们抢票不难。”王小麟自己问苏轼要内部票没犹豫过,可这次是那么多人一起去,他不想让苏轼为难。   王小麟虽然没要内部票,苏轼还是和吴普讲了这事儿。   吴普说:“还愿听起来可真怪,我们可是科学的博物馆!”   苏轼好奇:“我们出现在这里也是你口里的‘科学’吗?”   吴普振振有词:“当然是科学的,而且还是超前的科学,说不准是未来人类掌握了全新的科技,可以让我们在时空里自由穿梭。”   “那为啥不在我们宋朝搞这个‘自由穿梭’,要在你们二十一世纪搞?”苏轼和吴普探讨起来。要是宋朝有这样的机遇,说不准就不用从北宋变南宋了!   吴普想了想,说道:“应该是你们那边的条件还不足以支撑这种科技吧?你们可是连电都没有!说不准二十一世纪就是能唤醒系统基础功能的最低条件了。”   系统一开始自称“古地球文化传承系统”,它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可能和现代的考古差不多。   既然是想考古,那自然是回到越古早的时代越好,可更早的时候基础条件又不足以支撑系统运行,所以只能折中挑个最适合的时代。   听了吴普的解释,苏轼这一刻有点明白嬴政的想法。   他也挺想套吴普麻袋的。   晚生一千年就是了不起!   “那为什么偏偏选上你?”苏轼还是有点不甘心。   吴普摸着下巴说:“可能以后的华夏史书记录了我,说我命特别长,还特别会交朋友,所以才选上了我?毕竟要是宿主太短命的话,一切又得重头开始!”   苏轼不以为然:“命特别长、会交朋友就能上史书?”   吴普说:“有可能啊,要是我的朋友个个都名留青史,那我不就能蹭一蹭了?就算不能名留青史,认识个把大文豪也可以。你没看汪伦给李白买酒喝,李白感动地写了一首‘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大伙不就记住汪伦了?还有你自己写什么《记承天寺夜游》,现在大伙都知道你和张怀民两闲人大半夜在承天寺溜达了。”   苏轼:“…………”   这家伙讲得有理有据,竟无法反驳!   “那你现在有很多朋友了吗?”苏轼追问。   “那肯定,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见面的机会不是很多。”吴普笑着说,“再过几十年,我这里说不定能变成养老宝地,到时候我再招呼朋友们过来养老。”   吴普的朋友一直不少,开业时送花篮的只是已经在社会上有一定名气或者一定地位的成年朋友,还有更多与他同龄的或者比他小的人正处于踏入社会的边缘。这些人有些同在首都,有的远在他方,大多还是会联系联系。   苏轼见吴普蹭别人蹭得还挺理直气壮,顿时放下豪言:“不行,我绝不让你坐享其成,以后我就算写诗填词也一定只字不提你!”   吴普满不在乎地说:“不提就不提,当下活够本就好,谁管后世怎么说。”   苏轼想想也对,自己活得快活就挺好,后世的人要怎么说、怎么想,根本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晚饭就送来了,李清照她们也过来吃饭。   李清照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大葱卷饼,有点迷茫。   吴普就给李清照介绍了一下,说章丘大葱特别有名,五百年前就成贡品了。她作为济南人,自然得尝个鲜!   苏轼连连点头,甚至掏出手机进行很有现代人风格的用餐仪式:吃饭前先拍个照。   主要是拍李清照和她面前的大葱卷饼。   水灵水灵的大葱、热腾腾且香香脆脆的卷饼、香味浓郁的蘸酱,搭配在一起有种相当原始的美感。   李清照:“…………”   苏轼还问李清照:“我可以把你和大葱卷饼的合照发出去吗?”   李清照觉得苏轼在报复自己,并且有证据。   不过既然这是个无论男女都可以放肆活着的时代,李清照没在意苏轼那点幼稚想法,由着他把照片发了出来。   听说她们能过来玩和博物馆的“人气”有关,露露脸发发照片要是有用的话没什么大不了。   冯梦龙得知自己白天睡觉期间错过了苏轼和李清照的直播,颇为遗憾。   他翻出了直播回放,边吃饭边瞅瞅苏轼他们都直播了什么!   杜甫下午也没注意博物馆的直播,凑过去和冯梦龙一起拿苏轼他们的直播下饭。   刚做好心理建设的李清照:“…………”   刚发布完《李清照与大葱卷饼》的苏轼:“…………”   你们当着本人的面播放本人的直播剪辑,礼貌吗!   相互伤害这种事,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发生!   此时此刻,苏轼的社交账号下就很热闹,纷纷表示“馆长果然在窥屏”。   中午弹幕才说要让李清照尝尝家乡的味道(章丘大葱),吴普这就给安排上了,这绝对是窥屏实锤了!   可惜垃圾馆长没有安排直播,要不然她们就可以看到李清照在线吃大葱卷饼了!   不过就算不能看直播,能看到苏轼拍的现场照也很不错了,评论里都是鼓励苏轼多发点的。   苏轼对此非常满意,社交这种事就是要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啊!   这种线上互动就很对苏轼胃口,不管他发什么上去都能第一时间得到反馈。   现在他还能直接语音输入,可比手写要快多了,用起社交软件来简直如鱼得水。   苏轼和网友互动完,还和吴普埋怨:“以前你怎么不开发这个语音输入法,害我手写了那么久!”   吴普把苏轼的埋怨转达给系统,表示他太不重视用户体验了,还得宿主提醒才知道开发这么简单的功能。   系统装死。   吴普只得语重心长地忽悠起苏轼来:“你要知道你写一本《东坡志林》才几万字,人一本《警世通言》就几十万字了,这样的书他还写了许多本,你说你们在字数上能是一个量级的吗?”   苏轼几人听了有些吃惊,震惊地看向冯梦龙,不知这人怎么搞出这么多字来。   冯梦龙被几道目光齐齐望过来,很有些不好意思。他还没开始创作后世赫赫有名的《三言》呢,哪里知道自己怎么写得出那么多书?   冯梦龙想想自己看到的那一长串书目,开始出揣摩自己的创作历程:“大抵是把读的正史野史还有经籍之类的全给化用进去,写着写着字数就多了。”   吴普点头:“那是,你从神话传说写到春秋战国,又从春秋战国写到唐宋五代,就没有你没写过的。上回西施跳得响屐舞,人古书上只记录了有条梓板铺成的响屧廊,你改写《列国志传》时给详细写了‘凿空廊下之地,将大瓮铺平,覆以厚板’,说人是在廊下搞一堆大水缸,于是后来的人都按你的说法来描述响屧廊。”   冯梦龙捻着须辩驳:“搞创作的事,能算是胡编吗?”   吴普说:“你还写西施、郑旦美名远播,范蠡奉命花一百金把她们聘来,将她们安置在一处别馆里搞粉丝见面会。”   听到美人逸事,苏轼顿时来了兴致:“什么粉丝见面会?”   吴普笑道:“就是摆个柜子说是‘欲见美人者,先输金钱一文’,等别人交满一柜钱才让西施她们登楼凭栏而立,交钱的人就在底下如痴如醉地欣赏她们的绝美容颜。”   “这样也行?”苏轼咋舌。   吴普说:“按照描述,这生意可是‘顷刻即满’,火爆得很。这样的见面会范蠡办了足足三天,得来的钱全部充入国库,简直是白捡两美人还狠赚了一大笔啊!瞧你把人范蠡写得,把人送去当美女间谍前还要先压榨一波,不愧是江湖人称‘陶朱公’的商业祖师爷!”   冯梦龙:“…………”   冯梦龙倔强挣扎:“你也说我是改写别人的《列国志传》,说不准这些内容不是我编的!”   吴普说:“别挣扎了,人余邵鱼写的《列国志传》也没失传。我看过原文的,里头根本没你写的这些玩意。”   这种设柜收钱给钱才让看美女的事,估摸着是年轻时经常流连青楼的风流才子冯梦龙才能掰出来。   冯梦龙不吭声了。   唉,能说什么呢?还是那句老话,搞创作的事,不能算瞎编!   他只是大胆假设,尽情发挥!   苏轼在旁边也听得瞠目结舌。   范蠡或成冯梦龙笔下另一受害者!   苏轼好奇地问冯梦龙:“你们明朝真有那么多人为了在楼下看一眼美人就掏金子的傻子吗?”   冯梦龙说:“哪朝哪代没有傻子,见不着面都有人心甘情愿掏钱。”   吴普对此颇为赞同:“对,有个有名的骗局就是‘我,秦始皇,打钱’,发个短信说自己是始皇再世,需要点钱来重建大秦,事成之后你就是从龙功臣!听听,你收到这样的短信心动不心动?”   苏轼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吴普:“……不心动。”   吴普叹气:“可就是有傻子心动。”   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了 第80章   接下来几天没什么大事,苏轼几人都在和新输入法磨合,偶尔才出去游览区那边遛个弯。   倒是朱元璋怂恿着穷书生把摊位摆到二号馆去,每天教学完毕后要么陪着穷书生写大字,要么在明朝专展上转悠转悠,好好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国庆接近尾声的时候,系里又找上吴普,问吴普能不能把直播间播放的文物故事原片发过去。   系里正顺应校方要求录制国家精品课,正到处扒拉图片素材和视频素材,大伙扒拉来扒拉去发现清阳博物馆那些文物故事里的物件和场景最还原。   没见到老童那家伙直接把家搬过去了吗?   “就明朝这一块的,最近你们直播间不是正在播吗?把相关的文物故事给我们来一份就可以了。”   “没问题,我一会就让人给您发过去。”吴普一口答应,接着就把系里的联系方式转交给系统,让它把那边需要的文物故事发过去。   系统:【…………】   感觉到系统在呐喊“为什么又是我”,吴普又给它忽悠了一通,说这国家精品课可是面向全国的课程,等录制好后正式上线,全国都可以免费观看,足不出户体验名校生活!   就算是再偏僻的山区,也能共享名校师资!   这么好的课程,不趁此机会贡献一份力量还等什么?   吴普还建议系统趁机在博物馆官方网站上搭建个资源平台,把手头的视频原片都放上去任人下载,这样不仅他们历史系的教授们可以拿来当素材,什么搞地质的、搞语言的、搞文学的都可以自由取用。   谁需要原片,直接发个链接过去就行了,多方便不是?   咱是一个开放、包容、体贴的博物馆!   先定个小目标,让清阳博物馆提供的素材混入更多国家精品课!   系统:【…………】   怎么回事,突然就燃起来了,它迫不及待想要多开几个程序开始干活!   吴普忽悠完系统,又从系统那得知一件要紧大事:冯梦龙开始在网上搞连载了,还一开书就挺火,几个大佬联袂推荐,论坛书友纷纷支持。   冯梦龙开的新书叫《东坡平妖传:开局觉醒凤凰血脉》。   吴普:?????   吴普一脸茫然地点开这篇标题很与时俱进的文,发现文名虽然扯淡,内容还是很有韵味的。   这个开头讲的是苏轼刚踏入仕途、前往凤翔赴任,突然觉醒凤凰血脉。原来这凤翔本是当初弄玉萧史吹箫引凤之地,如今才子佳人已羽化成仙,只余凤凰蛰居此地静候有缘之人……   苏轼这位清高孤傲的眉山才子获得凤凰认可,从此拥有了凤凰血脉,踏上破奇案、平妖魔、解灾厄之路!   文字描写不花钱,冯梦龙花了五章详细地描述苏轼如何笔落惊风雨,如何让凤凰纳头便拜奉上血脉传承,写得让人浑身舒爽,恨不能叫他再吹几万字。   不得不说,冯梦龙不愧是明朝畅销书选手,不管是市场调查能力还是社交能力都杠杠的。   他一个刚更新一万字的新人作者,居然带着这本新鲜出炉的书冲上了网站新书榜前排!   吴普点开评论区调查起冯梦龙是怎么做到的。   他很快把整个过程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这几天冯梦龙一直在做市场调查,拜读了一批自己感兴趣的小说。   冯梦龙还是个话痨。   看书看到兴起写个批注,对古人来说多正常啊。   冯梦龙就在那里指指点点指指点点。   被冯梦龙一边看一边“批注”的作者们对此反应不一。   有的是回一句“你行你上啊”。   有的是回一句“你的意见很不错”。   有的是回一句“震惊!还可以这样写,学到了,这就抄进……哦不写进新章,谢谢啊兄弟”。   冯梦龙话实在太多了,好事者把他的发言搬去论坛,引起很多人对他指指点点的行为指指点点。   反正很热闹就是了。   还有人主动加了冯梦龙好友,和冯梦龙探讨一段自己捋不顺的剧情,看看冯梦龙能不能给点建议。   等对方把剧情搞顺了,打心里对冯梦龙感激不已,当下手把手教冯梦龙如何注册成作者,并且给冯梦龙拉来好几个章推,保证冯梦龙一发文就可以拥有足够多的读者!   冯梦龙听了很是感动,连夜写出一万字发表出来。   至于吴普为什么一看评论区就能知道这么多,当然是因为这个过程被冯梦龙写成感言发布在评论区置顶。   底下的读者也都在打卡说“从xxx那里过来的”。   吴普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大佬不愧是大佬。   每个成功的大佬,必然都有社交牛逼症!   有引流能力,还得有把人留下来的实力。   冯梦龙这些读者都是同类作品那边推荐来的,正好偏爱这个类型的书,大多数人点进来就收藏追更了。   对于冯梦龙的文字,有人觉得这种仿古文风不太好读,也有人觉得古色古香很有韵味,总体来说还是夸赞居多,认为这应该会是篇不错的好文。   就是这书名,难道不该只用前半截就好!   吴普溜达去找冯梦龙想采访一下他的心路历程,才发现冯梦龙这厮刚补觉起来。   创作人,创作魂,不成神便成仁!   吴普忍不住奇怪:“你这作息,怎么这么快就和当代夜猫子同步了?”   冯梦龙说:“和人讨论设定到半夜,灵感来了就一口气写了一万字。这修修改改的,天一下子亮了!”   语音输入有个毛病,就是错别字多,得反复调教才能让它更贴合自己的行文习惯,所以冯梦龙光是修稿子就修了好久。   而且他一修文就手痒想加字,本来他只写了一万字的,一修之下成了两万字,现在他存稿箱里还摆着一万字存稿来着!   吴普:“…………”   吴普又问冯梦龙怎么起了这么个书名。   冯梦龙说:“是带我那位小友教的,他说《东坡平妖传》不太吸引人,现在的读者喜欢更直白的书名,我看榜单上也是这样,除了自带读者的老作者外都这样起名。”   吴普只能感慨冯梦龙入乡随俗得真快。   他还觉得冯梦龙这种文人可能比较清高来着。   吴普说:“你自己不在意就好。”   冯梦龙微微一笑,坦然自若地说:“菰芦龙郎写的书,和我冯梦龙有什么关系?”   据说冯梦龙年轻时自称“菰芦龙郎”,老了自称“余菰芦中老儒尔”。   很显然,这家伙又仗着披马甲开始为所欲为了!   有人考证过许多冯梦龙披马甲的骚操作。   比如冯梦龙早年写了许多散曲,但当时的曲评人并不认为他的散曲可以跻身一流,对他这些作品的评价不是特别高。   于是冯梦龙当场批马甲编了本《太霞新奏》。   《太霞新奏》的主编“顾曲散人”负责选出明末流行新曲。   书内时常引用“墨憨斋主人”的定谱与批语。   同时添加大量不署名的点评。   瞧着就是本非常权威、非常客观的明末散曲名家作品集对不?   可惜不少学者认为,顾曲散人、墨憨斋主人以及那些不署名点评,全是冯梦龙自己披马甲搞的。   毕竟这书大量选入冯梦龙自己的散曲,包括但不限于记在他自己名下的作品以及他给别人代笔的作品。   收录篇目之齐、之多,让人很难不怀疑是他自己干的!   这自选自评、捆绑名家、多个马甲齐齐上阵造势的营销套路,冯梦龙干得可谓是炉火纯青!   相比之下,起个顺应潮流的书名算得了什么?   小菜一碟,不足挂齿!   吴普觉得这些大佬们的人生经历可真是常看常新,每次研究研究都有新惊喜。   吴普只能幽幽地说:“你对东坡先生好点。”   冯梦龙说:“我哪里对他不好了?”   吴普说:“你写《情史》的时候编了个故事,说东坡先生曾经来了个‘以妾换马’,到现在都还有人拿来骂他。”   苏轼以妾换马这事,最早就是出现在冯梦龙的《情史》里头。   这故事说的是苏轼落魄黄州,有个朋友来他家看上了一个叫春娘的妾,问苏轼春娘会被送走吗?   苏轼就说,她可能会回她娘家吧。   那朋友马上开口要人:不如让她跟了我吧,我给你送匹好马。   苏轼觉得这朋友是个好归宿,就答应了。   没想到春娘却是个烈性女子,闻言当场一头撞死在阶前的槐树上。   苏轼确实有妾无疑,可“苏轼以妾换马”却是冯梦龙的书里独一份的,别处根本找不到这种说法。   以妾换马这个典故在唐朝倒是很流行。   先是唐代志怪小说《独异记》里面写曹操之子曹彰向来爱马,有次见到匹好马后就提出用爱妾来换。   接着又有不少唐代诗人写了《妾换马》《爱妾换马》之类的诗来怀古咏今。   足见这个故事早在唐朝就传开了。   估摸着是冯梦龙一看,这典故真不错,又有美人,又有话题度,加工加工放到苏轼身上肯定效果极佳!   一个凄美动人的红颜薄命伤心故事编好了,冯梦龙还站在朋友角度、苏轼角度、春娘角度分别吟诗一首抒发感慨。   那蓬勃的写诗欲望,根本压抑不住!   可怜苏轼经常被人拿这事追着骂“原来你是个渣男”。   吴普把这些事情囫囵着给冯梦龙讲了讲。   还给他搜了一堆营销号标题:《爱妾换马?落魄的苏轼,失节的文豪!》《春娘换马!你所不知道的薄情苏轼!》《古代女子价值几何?从大文豪苏轼以妾换马说起》。   吴普看向冯梦龙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你看看你造的都是什么孽啊”。   冯梦龙:“…………”   唉,想想就知道他写的时候也很无奈啊。   要照着唐人的说法讲曹彰,戏剧效果可就小多了,谁乐意看啊?   一切都是为了提升读者阅读兴趣、扩大作品的传播度和知名度!   苏轼那么大一文豪,风流倜傥,官途坎坷,拥趸无数!   这种风流逸事看来看去都是套在他身上最合适不是吗?   苏轼这家伙自己就常干稀奇古怪的事,可不能怪别人把稀奇古怪的事编到他头上 第81章   冯梦龙开书这件事,一开始苏轼他们是不知道的,直至都要上架了,冯梦龙才在饭桌上说漏了嘴。   苏轼一听,来了兴趣,让冯梦龙发给他瞅瞅。   上网写书就能即时赚钱,真是闻所未闻之事!   苏轼最近读了冯梦龙他们写的明清小说,看得一愣一愣的,从来不知道可以用大白话写这么长的书。   只要能若无其事地跳过关于自己那些胡编乱造的奇闻异事,冯梦龙写的书可读性还是挺高的,苏轼看他编排别人看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看冯梦龙写什么王安石文彦博,那可真够带劲!   既然冯梦龙都有了新作,苏轼当然要去支持一下!   苏轼拍着胸脯保证:“虽然我粉丝也不是很多,但还是可以给你打打广告的。”   冯梦龙一脸的欲言又止。   虽然吴普让他对苏轼好点,但是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他时不时还是忍不住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给苏轼的传奇人生添砖加瓦。   这真的不能怪他!   就在冯梦龙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马甲告诉苏轼时,吴普已经麻溜地把链接发了过去,并且催促道:“你说的,快,链接发你了,你去打个广告。你看看你社交账号底下这么热闹,怎么说都得给这篇文增加个几千首订吧!”   苏轼见吴普这么积极,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有诈,肯定有诈!   苏轼说道:“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吴普笑眯眯:“没有的事,我这人一向坦坦荡荡,遵纪守法好公民从不干坏事。”   苏轼才不信。   他戳开吴普发来的链接,看到上面的标题后就被震住了。   这什么玩意?!   我什么时候觉醒凤凰血脉了?!   偏吴普还在旁边催促:“看到了吧?快去推荐!”   苏轼可算知道吴普刚才看起来为啥那么不怀好意了。   这家伙一定早就知道冯梦龙在写这玩意!   苏轼说:“急什么,我先看看写得怎么样。有人看了我的推荐去看文是信任我,我不能辜负她们的信任,没看的话怎么可以随便推?”   吴普没想到苏轼这么坚强,明知道冯梦龙写起文来是什么风格都敢点进去。   吴普一向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催促道:“那你快看看。”   苏轼一脸郑重地点开第一页。   接着又点了一页。   又点了一页。   还真别说,冯梦龙写起东西来想象力十足,引得苏轼看了一页又一页。   一方面他觉得“我可不是这样的人”,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再看看冯梦龙还能怎么扯淡。   看着看着,苏轼被冯梦龙一段作家的话吸引了:“此处是和东坡先生打麻将时得来的灵感,他输了要说真心话,透露了这么一段往事。”   下面还标注上苏轼当时的原话。   苏轼:?????   这段作家的话引得不少读者哈哈哈大笑。   “大龙你入戏太深了,和东坡先生打麻将什么的太扯淡了吧?”   “大龙你好能编,真想让东坡先生来看看你都写了什么!”   “东坡先生不会下棋,那他打麻将行不行?不会一直输一直输吧?”   冯梦龙注意到这条留言,还特意回了一句:“算下来确实是东坡先生输得最多没错。说起来我们有位朋友从来不输,我怀疑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不敢和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等我以后和易安居士联合起来做个局,看能不能套出他的真心话来……”   底下的回复有的在嘲笑苏轼打麻将果然不行,有的在追问冯梦龙这个朋友是谁,有的则是从苏轼和李清照两个关键词联想到清阳博物馆,开始扒冯梦龙马甲问他是不是博物馆工作人员。   冯梦龙没再回复。   马甲这东西,半露不露,最为诱人!   苏轼:“…………”   这篇文推荐出去,冯梦龙指不定把他玩真心话大冒险时说的话给扒个底朝天!   这家伙太不厚道了吧?   他们在牌桌上说的真心话,原来是被他拿来当灵感的吗?!   还有,他说的这个朋友是吴普吧?   苏轼忍不住追问冯梦龙:“你为什么只联合易安,不联合我和子美?”   冯梦龙深深地看了苏轼一眼,意思是“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好好体会”。   牌桌上打配合这种事,也是需要水平到家才配合得来的。   苏轼不是很想懂冯梦龙那眼神是啥意思。   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品读起冯梦龙即将上架的新书。   杜甫跟着看了一顿饭的热闹,直到苏轼被赶鸭子上架打开社交账号推荐了那篇《东坡平妖传》,他才和大伙道别:“我要回去了。”   苏轼对同为臭棋选手的杜甫很有感情:“怎么就要回去了?我都没回去。”   杜甫说:“我是告假回家的,还得回去再干一段时间。等明年开春我就正式回草堂闲居了。”   苏轼闻言才点头说:“也好,到时候你可得再过来玩。到那时候我应该也开垦东坡种地去了,肯定很有空!”   对于这位诗圣,冯梦龙和李清照自然也很是不舍,提议让吴普拿出酒来给杜甫践行。   杜甫跃跃欲试。   吴普说:“子美兄不能喝酒。”   李清照叹着气说:“那我们以茶代酒送子美兄回去。”   苏轼却十分残忍:“可以我们喝酒,子美兄以茶代酒,意思到了就行了,我们不在意的。”   冯梦龙非常惋惜,觉得自己不该只顾着在苏轼身上取材,不曾好好和杜甫聊聊。他遗憾地说道:“早知子美兄这么早就要回去,我应该多向子美兄了解了解盛唐诸事才是。今晚还有好几个时辰,不如子美兄莫睡了,我们来秉烛夜谈!”   杜甫:“…………”   这群后辈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是人啊! 第82章   吴普又给大伙科普了一番熬夜的危害,告诉他们距离此地一小时路程的科技园区每年都有不少可怜人因为加班猝死。   养生,必须从日常的点点滴滴做起!   像冯梦龙这种嗨起来连夜写上两万字的行为,不值得鼓励!   吴普又问冯梦龙:“你不是中午十二点得上架吗?还约人秉烛夜谈,你上架更新准备好了?”   冯梦龙捋须说道:“是这样的,我前面更太快,编辑让我慢点更攒攒数据,所以我每天都有存点稿子,现在我手头都有好几万稿子了,正准备明天上架直接发个十章看看情况如何。”   正常上架少说也得一个半月左右,冯梦龙这家伙每天兴致来了爆更几章,看到读者有趣的讨论又爆更几章,硬生生用更新把数据堆了上去,一个月内就直接强推上架了。   这可是大神才有的待遇啊。   偏就是这样爆更到上架,他的存稿居然还能多到可以在上架后爆更十章、坚持多日!   吴普:“…………”   好家伙,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编辑让作者别更太快的。   真不愧是马甲遍地、作品无数的老冯啊!   要知道他在明朝可是纯手写,也不知他是怎么写出那么多字来的。   古代小说家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吴普肃然起敬。   苏轼他们也瞠目结舌。   他们这段时间自然也没闲着,除了偶尔配合吴普出个镜(比如重阳节爬山)外,也在整理一些没有流传下来的书籍和诗作。   李清照还和朱元璋讨要了学习资料,准备研究研究现代乐坛是怎么个情况,有没有词的复兴空间。   她不久前先收个学生传授自己的学问,对方却以“才藻非女子事也”为由拒绝了,李清照一直很遗憾,所以想融入这个时代看看能不能找着些好苗子。   为着这事儿,过去一个月里她回去出了个狱、诚挚答谢了帮忙捞她的亲朋好友,又麻溜回来这边了。   可比起冯梦龙这个一天一两万字往外掏的家伙,他们还是显得太懈怠了!   要知道冯梦龙这家伙可是在他们结伴逛秦始皇陵和兵马俑的当口灵感大爆发,回到酒店后一口气开了个全新的副本,直接来了个苏轼点化兵马俑,阴兵现世帮助可怜的北宋百姓抗洪救灾。   别问为什么可以扯这么远,问就是灵感来了谁都拦不住!   苏东坡都拥有凤凰血脉了,召唤几个毅然舍身堵缺口的兵马俑有什么稀奇!   苏轼本人读到这一段时只觉整个人都通达了。   就没有什么是冯梦龙扯不出来的!   即使觉得全文都在瞎扯淡,苏轼还是说到做到地把这篇《东坡平妖传:开局觉醒凤凰血脉》搞了个推荐。   当然,推荐语是“全是胡扯,不要去看”,言语中透露出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刷到苏轼这个推荐的人一看书名,顿时来了兴趣;再看苏轼的评价,立刻表示马上就去贡献点击,叛逆!   苏轼拿着手机和吴普强烈批判这些家伙的可耻行为。   吴普看了只觉这是粉随正主。   苏轼自己要是个正经人,怎么可能吸引这么多不正经的粉丝?   瞧瞧人老杜,一首辞别诗发上去,底下都是在和诗相送的。   一看就特别有文化!   虽说不能熬夜也不能畅饮,吴普还是小小地放松了限制,让杜甫在回去前和大伙小酌一杯。   来都来了,连个酒味都不给尝,着实太过分了!   第二日一早,杜甫在草堂中醒来,他砸吧一下嘴,总觉得自己在梦里尝到了顶好顶好的酒。   可惜梦到底是梦,那酒具体什么味儿他已经记不清了。   杜甫起身穿上衣袍,少有地把巾冠也整整齐齐戴到头上。   妻子杨氏走进屋来,见他正对镜整理衣冠,不由问道:“你要回严郑公幕府去了?”   严武目前被封为郑国公,是以杜甫与杨氏平日里称之为“严郑公”。   杜甫点头:“对,我得回去一趟。”他洒然一笑,“等我去好好与他们辞别一番就回草堂来。就是苦了你,又得跟我过苦日子了。”   他几次当官都不太顺利,心里已经生出了退意,这次告假归家就是为了思考如何开这个口。   杨氏说道:“回来也好,你这差使干得我提心吊胆。”   杜甫随意吃了两个饼子,启程前往成都拜见严武去了。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嬴政坐在高高的大殿上,随手翻看着底下人递回来的奏报。   嫪毐伏诛。   嬴政随意地把手中的竹简放下,仿佛只是看到个无足轻重的小消息。   他刚举行冠礼不久,手上的事情多得很,连觉都比以前少睡了许多。   不过即使再疲累,他依然孜孜不倦地批阅着每天送到自己案头的公文。   嬴政朝侍立在左右的人吩咐道:“去把吕相编纂的《吕氏春秋》拿给我看看。”   吕不韦编写《吕氏春秋》闹的动静很大,甚至公然宣布向天下人宣布“谁要是能改动一个字就奖励黄金千两”。   足见吕不韦对《吕氏春秋》有多自信。   也足见吕不韦家底有多殷实。   对于这位权倾朝野的吕丞相,嬴政也有许多安排。   吕不韦羽翼众多、门客如云,动起手来没有诛杀嫪毐那么方便。   不过也只是不那么方便而已。   等左右把整套《吕氏春秋》抬过来,嬴政起身走过去随意地拿起一卷,漫不经心地翻看起来。   《吕氏春秋》集百家之学,儒、道、墨、农、兵、法各家的学问都涵盖其中。   嬴政拿到的那一卷,讲的正好是法家之学。   嬴政通读一遍,又把它放回原位。   差点意思。 第83章   吴普早上醒来刷牙时,系统就着嬴政不满意《吕氏春秋》的事和吴普讨论。   它要随时确定适不适合把嬴政他们请过来度假,自然会探测他们的近况。   系统到底还比较单纯,思维能力远不如人类大脑强悍,它们能完成世上最复杂的运算,却没办法进行指令外的思考。   所以有了疑问,系统就忍不住找吴普探讨。   吴普边刷牙边和系统唠嗑:【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想不明白?】   系统在线背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吴普也没太为难它这么个不太聪明的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归根到底还是创造出来为人类服务的,要是它们不仅啥都能做还特别聪明,那还有人类什么事?   【这个很简单,】吴普介绍道,【你去翻翻《史记》里的“老子韩非列传”就有答案了。】   系统不明所以,搜出《史记》一看,发现里面介绍了韩非的观点。   韩非认为“儒者用文乱法,侠者以武犯禁”,君王身边有五蠹八奸,人人都可能是国家蠹虫,人人都可能是祸国奸佞,所以“人治”不可靠,依法治国才是正理!   《吕氏春秋》选录了部分商鞅、韩非的观点,对于这些君王应当掌握的权术却只字不提,并不赞同为君者去了解这些东西。   按照《史记》的记载,嬴政读了韩非的著作后非常激动,当场发出这样的感慨:“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李斯听了立刻介绍说这书是韩非写的。   嬴政一听,点将点兵麻溜打韩国讨韩非去(因急攻韩)。   后续如何就不提了,至少在读到韩非的著作时嬴政那是爱不释手。   这就是《吕氏春秋》缺少的那部分。   系统把韩非传通读一遍,发出另一个疑问:【为什么‘秦王悦之’却又‘未信用’?】   吴普给系统讲了讲郑国渠的往事。   韩国不是第一次干送人来当间谍的事了,嬴政刚继位那会儿韩王就送了个叫“郑国”的水利工程师给他,说是要帮助秦国农业大发展。   郑国过去后开始画大饼,说咱先修个三百里的大渠,保证能把关中平原变成一个大粮仓!   秦国朝廷上下一讨论,觉得这事可行,就让郑国主持修渠。   实际上这是韩王想出来的“疲秦”之计,想让巨大的水利工程拖垮秦国财政。   但是韩王没想到,嬴政这些老秦人特别疯,听了郑总工程师画的大饼后立刻激动了——   修,必须修!   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这渠修到一半韩王的疲秦之计暴露了,嬴政都没把人撤职。   郑总工程师只简单地自辩了几句,嬴政就继续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让他把渠修完了。   从此关中平原沃野千里、产量倍增,秦国农业大发展,有的是粮养活士兵,给后面灭六国打下了相当厚实的基础。   这事儿就干得很有老秦人的风格。   韩王看了得直接痛哭流涕的那种:我只是想搞个大工程拖垮你,没想到你们真能搞成啊!   别问,问就是后悔。   有郑国渠这桩事在前,嬴政虽然很欣赏韩非写的书,却不怎么放心用韩非这个人。   接着李斯和姚贾还在旁边拱了拱火。   韩非命就没了。   韩非虽然没了命,但他的著作没有湮灭无闻。   嬴政让李斯按照他的思想拟定治国方针。   李斯这人执行能力非常强,自从上了份《谏逐客书》保住了自己和其他六国门客的饭碗,就一跃成为秦廷新贵。   他兢兢业业给嬴政干了许多年的活。   一统天下后嬴政要搞郡县制、搞意识形态工作,他都全程积极提出意见并全力落实。   所以韩非虽然人没了,他的思想还顽强地活着,他的同门师兄弟李斯帮他(选择性地)贯彻下去了!   系统:【听起来嬴政和李斯都不是好人。】   嬴政又是说什么能和韩非同游就死而无憾,又是要用韩非的思想来治国,结果反手就把人关大牢了,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李斯也很过分,怎么说都是同门师兄弟,听起来像是少年时期一起读过书的那种,居然还能给人送毒药!   这君臣俩蔫儿坏啊!   吴普说:【大人物之间的事怎么能用好人坏人去衡量?俗话说得好,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系统:【…………】   人类这种生物,果然狡诈多端又心狠手辣。   吴普结束了与系统的早间讨论,溜达去和苏轼他们共进早餐。   苏轼是个闲不住的,老杜一走他觉得少了个伴,又催促吴普看看能不能叫个新人过来玩儿。   吴普吃饱喝足,揉了揉肚子,懒洋洋地说:“我看看。”   最近吴普没怎么用科普值,主要是攒着让系统开发后山。   目前的主要规划是绕着山脚可以开发出一个环山度假村,主要以后人多了可以安排过去住,游客过来了也有地方可以落脚。   图纸都是现成的,合作方也找好了,正在哼哧哼哧开工,尽量在保持山林原貌的情况下把后山开发好。   等山路修整好了,他们登山就轻松多了,有事没事都可以跑山顶上极目远眺、吟诗作乐。   许奶奶得知吴普的开发计划,讨了他们的图纸过去,表示他们那边会开发个配套的疗养区,那么大一片地,理当早开发早使用!   所以系统目前肩负着监控两大工程:博物馆度假村和博物馆疗养区。   都忙得忘了怂恿吴普抽卡了。   吴普看了看一个月攒下来的科普值,有种囤钱成功的快乐。他算了算基础建设可能要用的科普值,一口气来了三轮十连抽。   这次居然有两轮十连抽没保底!   吴普呼叫系统:【你现在是明着黑了?】   系统:【可能你抽卡的时候大伙正好都没空。】   吴普不信。   难道华夏上下五千年,还能所有人同时没空不成?   肯定是系统在报复他摸鱼一个月,没有好好骗科普值。   吴普看向自己抽出来的第三轮十连抽,发现那是一张紫光萦绕的稀有卡。   还算这个系统良心未泯!   吴普把稀有卡翻转过来。   居然是个巨匠!   这位巨匠年过五十,瞧着精神矍铄。他正坐在山上拿着一块石头叹气,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吴普看向介绍栏。   欧冶子!   这人就牛逼了,据传他是华夏铸剑师鼻祖。   特别会铸青铜剑。   很多有名的剑都与他有关。   传说中他和干将是同门师兄弟,合伙铸造过龙泉宝剑。   龙泉宝剑本名龙渊剑。   别名七星龙渊剑。   一听就是贼有名的那种。   这还只是其一,同出他们手的还有太阿、工布两剑。   汉代有本叫《越绝书》的杂史非常夸张地描述了这三把剑有多牛逼——   晋、郑两国得知楚国有三把宝剑现世,索要宝剑不成,直接派兵围了楚国城池整整三年。   眼看楚国马上就要弹尽粮绝,楚王悲愤地提着太阿剑登上城楼亲自指挥,奇迹立刻出现了!   只见晋郑两国将士迅速溃败,战场上瞬间血流千里。   一时间野兽乱窜、江河怒吼,晋、郑两国的人一夜白头!   别问为什么这么牛逼,反正宝剑就是这么了不起。   据传后来太阿剑落到嬴政手里,嬴政爱不释手。李斯写《谏逐客书》就提到嬴政带着这把宝剑!   这些都是欧冶子给楚国干活时留下的光辉履历。   欧冶子还曾被越王重金聘请去铸出过“三长两短”五把宝剑:湛卢、巨阙、纯钩、胜邪、鱼肠。   其中鱼肠剑被当时的品剑大师评价为拿着它的人很容易大逆不道,搁在国家上就是“臣以杀君”,搁在家里就是“子以杀父”。   后来这鱼肠剑果然被吴王阖闾派人拿去刺杀他的堂兄弟、前任吴王僚。   就是有名的把剑藏在鱼肚子里去搞刺杀的“专诸刺王僚”。   所以说,知道欧冶子的人可能不多,不知道欧冶子这些剑的人却很少!   每一把剑都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   这人牛逼啊!   搁在冯梦龙手上,估摸着得水个百万字!   吴普直接把人召唤出来。   冯梦龙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神仙手段,心里十分激动。   不等吴普和欧冶子解释眼前的情况,冯梦龙就噼里啪啦地抢走了话语权,逻辑清晰、言简意赅地给欧冶子讲解清楚来龙去脉。   接着冯梦龙才问起欧冶子姓名。   等得知来的是欧冶子,冯梦龙更激动了,开始和欧冶子讲起了自己收集的一连串名剑传说。   讲完一个,他还要问上一遍:“这事儿你知道吗?这事儿是真的吗?”   苏轼见冯梦龙问得起劲,也加入追问队伍:“白乐天在诗里写‘欧冶子死千年后,精灵暗授张鸦九’,当真是你去教那张鸦九铸的鸦九剑吗?”   苏轼挺喜欢白居易,白居易写策论写《决壅蔽》,他写策论也写《决壅蔽》。   后来他自称“东坡居士”更是很大程度上也是受白居易影响。   遥想当年,白居易被贬忠州时也开垦过一片坡地名为“东坡”,时常过去种花散步,兴致来了还会赋诗几首抒发抒发心中感慨(如《步东坡》《东坡种花》)。   苏轼去了黄州一比对,白居易是风流才子,我也是风流才子;白居易文名远扬,我也文名远扬;白居易被贬,我也被贬。这不是巧了吗?   我不是东坡居士,谁是东坡居士!   苏轼向来熟读乐天诗,一听到欧冶子就想起了《鸦九剑》前两句。   欧冶子:“…………”   这些后生好生奇怪!   什么“一夜白头”、什么“精灵暗授”、什么“七星龙渊芒砀山斩蛇起义”,一听就不是他这个铸剑师本人能知道的好吗!   更过分的是,冯梦龙还问干将的老婆莫邪是不是跳进冶炼炉以身铸剑去了!   据说这事儿还是干将暗示说:“咱师父当年夫妻一起跳炉子才铸成了宝剑,现在咱这剑铸不成,原来是没人跳炉子的原因吗?”   莫邪一听,既然他们跳得,我为什么跳不得?一切都是为了铸剑!于是她也毅然决然地跳了炉子。   干将成功铸出了两把好剑,将阳剑命名为干将,阴剑命名为莫邪。他把阳剑偷偷藏了起来,只把阴剑拿出去献给吴王!   冯梦龙还给欧冶子理了理人物关系。   江湖传说莫邪是他女儿。   干将是他的弟子兼女婿。   如果这传言是真的,这个故事就意味着欧冶子夫妻俩跳了炉子,欧冶子女儿也被女婿诓去跳了炉子!   一家三口齐齐整整,一个都没有少!   真是桩令人发指的社会新闻!   欧冶子:“…………”   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他和干将是同门兼同僚,只有一起铸剑的简单关系!   他们虽然都热爱铸剑,但也没热爱到跳炉子里以身饲剑!   不至于,真不至于。 第84章   吴普见欧冶子都快要被问崩溃了,给欧冶子讲了讲莫邪的后续故事让他平衡平衡。   据传吴王得到莫邪剑后爱不释手,举国悬赏问有谁能打造出配套的金钩。   吴王允诺说谁能做出好钩就赏赐百金,一时间吴国人纷纷敲敲打打造金钩。   有个人一琢磨,大家都一样打金钩,怎么才能拿到更多赏钱?他灵机一动,杀了自己两个儿子血祭金钩。   这人把金钩献上去后跑去找吴王讨赏赐。   吴王表示“你说杀了就杀了,我怎么就不信呢”,并让对方在一堆长得差不多的金钩里找出哪对是他献的。   那个丧心病狂的爹哪里认得出来,冥思苦想之后灵机一动,开始呼唤起两个儿子的名字来,说爹在这儿,你们快过来,要不然王咋知道你们有多神奇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儿子都是大孝子,一听到亲爹的召唤,那对金钩立刻飞进亲爹怀里。   吴王看得十分惭愧地表示自己错过此人了,欢喜地给了对方百金赏钱,并且开开心心地把金钩别在莫邪剑上日夜不离身。   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些记录,无论正史野史都总是充满血腥气,由于这些书大多是汉代人编的,又掺入了不少汉代盛行的道家元素,读来玄之又玄。   对于这些时期的小老百姓来说,干活多,报酬少,还高危。   比如挖个墓不想暴露方位就让工匠陪葬。   比如打造个宝贝不想别人用同款就杀了工匠让他们“以身殉宝”。   比如君王闲着没事突然感慨“我啥都吃过了就是没吃过人肉”就有人杀了儿子煮给他吃。   由这些记载勾画出来的春秋末年,野蛮,血腥,动荡。   连活人殉葬这种荒唐事都随处可见。   难怪孔子要破口大骂:“第一个想出拿俑这么像人的东西来陪葬的家伙,他是不是断子绝孙啊?(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要不是“始作俑者”起了坏头,后面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直接发展成用活人来殉葬!   吴普说道:“秦汉时期纸张没有普及,绢帛保存不易,竹简又老是被烧,早些年的记载残缺不全,后人要讲述你们那个时期的故事就只能发挥想象了。时代隔得越远,越适合大胆创作,说实话,你们跳炉子都算是写实的了!”   欧冶子:“…………”   好像有被安慰到,又好像没有。   吴普询问欧冶子是不是在烦恼什么。   欧冶子叹气:“我可以找到的材料都试过了,铸不出新的剑。”   他鬓边华发初生,一双手也长满老茧。   五十几岁对于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挺长寿,可他早年在越国铸剑就是在给越王干活,常与干将一起被夸“吴有干将越有欧冶”,后来更是和干将先后投奔了楚国,铸剑事业可谓是蒸蒸日上。   可是他上山找矿石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找不着适合的材料了。   也许是开局起点太高,以至于后来打造出来那些剑他都不好意思说是自己铸的。   惭愧啊!   那么平平无奇的新剑,他怎么有脸拿去给人点评?   李清照道:“这就像是写文章时‘江郎才尽’的感觉吧?”   吴普也听明白了,这是个对自己作品要求很高的大师。   他搞不出让自己满意的新剑。   但是他又不想退休。   打铁真是太快乐了!   他真的还想再敲五百年!   吴普说道:“你要是想找铸剑新材料,我倒是可以帮你去瞧瞧,只不过那边不一定能让你动手。”   欧冶子闻言两眼一亮:“真的吗?”   吴普点头:“我问问那边让不让人去参观。”   现代人虽然用不上剑,但还是有人喜欢收藏好剑。   吴普上回跑去借过剑的薛姨就是其中之一。   薛姨不仅爱收藏现存的剑,还爱搞古剑复原和新剑创新,甚至还自己雇了位铸剑大师、搞了间铸剑坊。   有钱人为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就是可以这么为所欲为!   吴普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薛姨那边接通后笑问:“难得你小子又想起了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有个朋友擅长铸春秋剑,他一直住在偏僻山区,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懂现在日新月异的铸剑手段。”吴普介绍完欧冶子,才问薛姨方不方便让他们过去铸剑坊看看。   薛姨一听就来了兴致:“我这边正好缺春秋剑,要是有成品的话带给我瞧瞧。”   欧冶子手里哪有成品,他过来时手里只拿着块他自己贼嫌弃的石头。   吴普说:“暂时没有成品,而且大师脾气都怪,要是没有他感兴趣的条件和材料,他可能不会出手。”   薛姨没少和铸剑师打交道,自然知道有本领的人都很有坚持,闻言笑道:“没事,我过去会会这位大师。”   吴普与那边约好时间,正要挂断电话,就听薛姨叹了口气。   “怎么了?”吴普关心道。   “还不是棠棠那丫头,也不知做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留学,一年到头都不回来,连电话都打不过去。”薛姨说,“我真是提前体验孤寡老人的生活了。”   薛姨丈夫早些年牺牲了,家里只一个独女。   即便她自己事业有成、兴趣广泛,女儿不在身边还是会寂寞。   一跑就三年,这小姑娘是挺没良心的。   吴普手指轻轻动了动,笑着邀请道:“薛姨您要是觉得闷,可以来博物馆这边小住几天。”   薛姨打趣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吴普说:“怎么会烦,我这边雇的人越来越多,女员工也不少,还巴巴地等着你过来叫她们点防身术。”   薛姨一听,更觉要找时间过去住几天了。   两边商量妥了,吴普挂断电话对欧冶子说:“前辈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我就开车载你去铸剑坊那边瞧瞧。”   苏轼踊跃举手:“我也要去。”   李清照道:“据说久坐不大好,我也过去看看。”   冯梦龙已经帮欧冶子盛好了粥端好了包子,在旁边殷切地望着欧冶子,用眼神敦促欧冶子快些吃完一起去铸剑坊。   这位活的铸剑大师,给他带来了不少灵感。   东坡平妖,怎么可以没有一把好剑?   他的灵感已经就位,就差观摩点细节了。   今天,他必须要看到欧冶子现场铸剑!   他已经想好了包括但不限于明坑、暗骗、撒泼、打滚等等绝妙办法说服欧冶子动手。   就差出发了。   欧冶子面对如此热情的几位后辈,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他拿起一个白乎乎的包子咬下一口,眼睛登时瞪大了。   真软啊,他这几年牙口越发不好,很多东西都已经咬不动。   可这包子外皮蓬松绵软,馅料又塞得足足的,一口咬下去,既有浓浓的面香,又有浓浓的肉香,滚烫的肉汁还很犯规地溢了满嘴。   想他也是见过两位君王以及许多达官贵人的人,绝非没有见识的小工匠,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但他非常确定,过去五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尝到过这样的美味!   吴普见欧冶子吃得一脸满足,给他递上杯牛奶。   补钙补蛋白质,对于欧冶子这种打铁汉子来说应该是必需品。   要是来个骨质疏松、肌肉衰退,对剑多不好!   听了吴普的认真劝说,欧冶子一阵沉默。   不是,你给我投喂牛奶,就是怕我没吃好对剑不好?   欧冶子吃完包子喝完粥,又默默把牛奶一饮而尽。   一行人出发前往铸剑坊。   抵达铸剑坊后,薛姨已经等在那了。   瞧见吴普带来的四个人,薛姨一眼就认出其中的铸剑师欧冶子。   四个人里头就属欧冶子的衣着打扮、通身气质最有大师范儿。   吴普给他们简单地相互介绍过后,又问薛姨这边给不给直播。   要是铸剑工序需要保密的话,他就不拍了。   “有什么不行的,我们还有自家的直播账号,时不时就直播一下。”薛姨瞅了吴普一眼,“你小子真是一点都不关心。”   吴普摸摸鼻头,当场拿出手机搜出铸剑坊的账号点了关注。   薛姨给他一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   吴普拿出无人机连上直播间。   并且把标题改成“打铁硬汉欧冶子”。   直播间的观众等直播很久了,平时播文物故事时弹幕都在闲聊或者许愿,比如有人都把账号改名为“李白李白何时来”了,可以说是特别想看李白被祸害一下。   看到吴普改的直播间新标题,很多人都懵了一下。   “馆长你要记住自己开的是正经博物馆,别整天起奇奇怪怪的标题。”   “现在问题来了,打铁硬汉有多硬?”   “欧冶子是谁,等大佬科普。”   “欧冶子!!铸剑师祖师爷啊!!龙泉剑听过没有?鱼肠剑听过没有?湛卢剑听过没有?太阿剑听过没有?都是他搞的!!”   “对对对,他业务范围可广了,可大可小,可长可短,什么佩剑、钝剑、巨剑、长剑、短剑他全都会铸,还把把都被后人编得特别炫酷,绝对是传说级别的牛人啊!”   “学到了,每天一个新知识!”   “大佬要展示古法打铁吗?我板凳搬来了,蹲等!”   直播间正热闹着,薛姨也领着吴普他们入内。   得知薛姨请来个精通春秋剑铸造的大佬,这边的常驻铸剑师十分热情地出来和欧冶子握手。   一点都没有饭碗可能被抢的担忧。   不过他也确实不用担忧,他更擅长的是唐宋剑的铸造,业务范围并不冲突!   两个人都是行家,一开始还得吴普翻译翻译,后面就直接手舞足蹈地讨论起来。 第85章   一提到铸剑相关,欧冶子立刻不困了。   什么语言障碍,什么时代变迁,对他来说全都不是事。   要知道他在春秋战国那种落后的年代都会翻山越岭去找材料,那会儿各地的语言和风俗也大不相同,他还不是哪都敢走?   这点小问题,很容易就能克服。   多用手比划比划就成了。   吴普见两位古今铸剑大师一见如故,觉得很是奇妙。   自古同行相轻,哪怕不相轻也会相互看不顺眼,很多手艺更是只传给自家人,时常因为没有及时传给后人而失传。   像欧冶子他们这样的倒是少见。   得知博物馆这边在直播,铸剑坊那位大师也把自己的小学徒喊了过来,说既然都要拍了,不如两边一起拍,共同涨粉、共同进步!   欧冶子见识过现代的炉子温度能有多高后震惊不已,越发地期待上手打打现代铁的感觉。   两人又去看铸剑坊的各种铸剑材料。   最初看那些黑不溜秋的铁块,大伙左瞅右瞅都瞅不出区别。   等两位铸剑大师拿起铁块开始分析它们的产地、质地和特性,直播间观众都开始恍恍惚惚地进入“看铁不是铁”的状态。   听大佬一解说感觉很像那么一回事,可要是放到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分辨,他们只会茫然!   等轮到其他矿物,大伙的感觉就好多了:这个有颜色、这个会发光、这个奇形怪状,很不错,比铁好认多了。   铸剑过程中这些矿物将会发生非常复杂的化合反应。   并在反复捶打的过程中成形。   不必冯梦龙怂恿,欧冶子还真在行家指导下打起铁来。   这是个非常迷信手工制造的年代,但凡是打上纯手工制作的标签,价格就会翻上好几番。   主要是市面上有太多流水线生产的工业产品。   连粤省人最喜爱的早茶,都有不少已经沦为冷冻食品销售商,大部分常见茶点都是用半成品食物加热一下就上桌。   这种情况下,普通人可不就分外珍惜能够看到“手工制造”的机会吗?   欧冶子打了半辈子铁,早就把敲敲打打变成了本能,一拿到锤子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无人机把欧冶子的变化捕捉得清清楚楚。   “哇,还以为只有小说里才会有‘他拿到武器后一下子变了个人’这种事!”   “醒醒,锤子不是武器。”   “锤子不是武器,锤子是生产武器的工具,由此可证,锤子乃是刀剑之母!父母和孩子能不是一个物种吗?锤子就是铸剑师的武器!”   “扯还是大家能扯,听起来有理有据。”   “你们都关心锤子,我只觉得这位中年大叔几岁了,怎么头发都白了,抡捶的姿势还是那么健朗!”   “这有什么稀奇的,撸铁兄弟只是定时撸铁,铸剑师可是天天打铁!”   一时间直播间弹幕乱飞,不少误点进来的人都被吸引了。   还有不少过来取经的小主播羡慕不已:不管这个博物馆账号开什么直播,总能吸引不少言之有物的弹幕,又丰富又有趣,不时还有大佬现身科普,而不是清一色的水友灌水。   这种粘着度、讨论度,直播间本身要是没内容的话很难支撑起来。   偏偏内容正是快餐时代最缺乏的东西。   即使反复捶打的过程有些乏味,很多观众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摩拳擦掌准备现场取材的冯梦龙也观察得很仔细。   等到欧冶子进入往复循环环节,冯梦龙才转头和苏轼讨论起来:你想换啥子佩剑?要啥纹理?你剑使得咋样?会挽剑花不?   苏轼:?????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偏吴普还在旁边拱火:“现在很流行给小说拍短视频推广,子瞻你要是会挽剑花不如一会现场拍一段,讲两句‘是兄弟就来砍我’的台词。”   “为什么是兄弟还要来砍我?”苏轼十分茫然。   “这个说来话长,回头再给你讲。”吴普不想当众扒开影帝们的伤口,让大伙又回忆起他们当年被诓去拍广告的惨痛经历。   那可就太不厚道了。   苏轼现在可不是啥都不懂的土包子古人了,他掏出手机一搜,古老的土味广告对白很快在铸剑坊内响起。   欧冶子抡捶的手都抖了抖。   苏轼:“…………”   他就知道吴普这小子没安好心。   苏轼又搜索起吴普所说的广告。   这次出来的视频更土味盎然了。   李清照都忍不住劝起苏轼来:“我尊重您的个人爱好,可您就不能戴上耳机再看吗?”   看到直播间里的即时字幕,弹幕顿时笑疯了。   “李怼怼上线!”   “日常祸害大苏1/1”   “馆长真是天天都在骚操作!”   “别说,我还真想看大苏拍土味广告!”   “别提了,我上次还看到找几个外国人拍的赘婿文学,笑死了。”   “真就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看多了甚至还有点上头。”   “馆长看了弹幕:子瞻你瞅啊,大家都想看你拍,不如我们马上安排。”   苏轼不知道直播间正在密谋祸害他,听了李清照的劝说也觉得外放不太好,收起手机幽幽地看向吴普:“你这人看着人模狗样,怎么一天到晚净想些缺德事??”   吴普说:“让大家都开心的事,怎么能叫缺德事?”   “我的形象迟早被你毁于一旦。”苏轼说。   “形象什么的,毁着毁着就习惯了。”吴普说,“比起提防我毁你形象,你还是提防一下老冯又给你加什么新设定吧。”   瞧冯梦龙那时而看着苏轼两眼放光、时而看着欧冶子两眼放光的模样,苏轼就该赶紧警醒起来。   做人不能太天真啊。   苏轼说:“提防又有什么用,就算他不写了也还会有别人。”   就苏轼这看自己衍生作品看得津津有味、还跑去给人推荐的家伙,着实不是真心介意这点小事的人。   吴普见他接受良好,也就没再多说。   一行人围观铸剑到饭点,才拉着还没过足瘾的欧冶子去吃饭。   饭桌上,薛姨那边的铸剑大师力邀欧冶子来铸剑坊住下。   一时打铁一时爽,一直打铁一直爽!   薛姨也盛情邀请。   欧冶子有点犹豫。   不知道这样适不适合。   吴普说:“看您自己的想法,要是您想待在这边,我帮您买点日常用品送过来。”   事实上比起博物馆,这边的物流还更方便点,吴普随随便便就能给欧冶子整个入学/入职必备套装。   欧冶子道:“那我留在这儿。”   一顿饭吃下来,吴普给欧冶子准备的手机就送到了,甚至还有现场激活手机卡的附带服务。   上面还有系统装上去的语音输入软件和定位软件,可以帮欧冶子和其他人进行必要的沟通以及防走丢。   这么大一个古人,要是搞丢了可不太好。   冯梦龙开了一脑袋的脑洞,吃过饭后还依依不舍地加了欧冶子好友,表示要是写不顺手还得再找他聊聊。   欧冶子欣然答应。   “你是要把我写进书里吗?”他还追问。   “对,今天正好上架收费了,存稿得扔出去大半,得开新篇章了。”冯梦龙道,“不过你不是宋朝人,所以我到时安排一个铸剑师拥有了跨越千年的记忆,为东坡先生铸造一把绝世宝剑。当然,过程会比较曲折,从你出场到剑铸成可能得十来万字吧,保证让读者们对你印象深刻!”   欧冶子一听,还要写自己十几万字,那可太让人激动了。   虽说冯梦龙和苏轼给他讲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说故事,可那到底是冯梦龙随口说起的,没多少真实感。   还是亲眼看看更有意思。   反正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知道两千多年后还有人知道自己都是很特别的体验。   欧冶子高兴地说道:“好好,回头我一定让你们说的这个手机给我念念。”   系统给的语音输入法不仅可以输入,还可以读取屏幕的文字,即使欧冶子不认识多少字也能通过语音阅读手机里的内容。   冯梦龙和苏轼两个现代通教会欧冶子怎么操作手机,这才和吴普一起回博物馆。   回去的路上,吴普还接到胡岱胡大导演的电话。   “则同啊,我对不起你。”胡大导演开口就是叹气。   吴普挑眉:“胡大导演可别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胡大导演啐了一声,无奈地诉起苦来:“你知道吗?那个军方负责人不讲武德,硬是把你们家岳飞给要走了。真是气死我了,我多难才从你那请到人,结果他们来摘桃子!”   吴普一听和岳飞有关,立刻追问:“他们把岳飞要去做什么?”   胡大导演说起话来跟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就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岳飞他身手太好了,说是要聘请他当特别指导,让他去指导边防军练体术。你知道的,边防这些地方经常有摩擦,要是动不动就火拼很容易出事,所以大家都默认双方可以干架不能开火。这些情况下,不懂点华夏功夫可太亏了!这不,那家伙直接用三个普普通通的武术指导把你们家岳飞换走了。”   吴普没想到还有这事儿。   既然是正经聘用,吴普对此没什么所谓。   就是挺纳闷叶奕那边为啥没消息了。   是嫌弃他们博物馆没法创收吗?   创业不易,吴普叹气。   吴普挂了电话,一转头,瞅见苏轼也在旁边叹气。   吴普纳闷:“你跟着叹什么气?”   苏轼说:“你找来的人跑去铸剑坊了,我们还是凑不齐一桌麻将啊。”   吴普睨着他:“你瘾头怎么这么大?”   关键是他瘾头大还打得不怎么样!   难道这家伙特别喜欢在自己很菜的领域被反复血虐? 第86章   吴普收到暗示,回到博物馆后就和系统商量着给苏轼抽个牌友。   【系统并不能决定抽取方向。】系统表示自己收到暗示,但无能为力。   吴普也不在意,在苏轼三人的催促下又来了一轮十连抽。   有新的稀有卡!   吴普顿时来了兴致,把卡翻过来一看,看到株醒目的桃花。   桃花掩映之下,“桃花坞”三个字清晰可见。   桃花坞!   来了,唐伯虎!   这个系统嘴上说不要,行动还是很诚实的,唐伯虎打牌肯定不差!   要是这人早来点,说不定《东坡平妖传》就成《唐伯虎平妖传》了。   冯梦龙特别喜欢唐伯虎,比如“唐伯虎点秋香”就是他编的。   讲的是唐伯虎远远看到秋香傍舟一笑后神魂颠倒,毅然委身去给人当下人,捋起袖子使劲浑身解数升职加薪到主管,终于抱得美人归!   没错,这事儿又是冯梦龙编的。   冯梦龙表示,咱这是“事膺理亦真”。   就算全是胡编乱造,只要能传递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得了!   冯梦龙这事儿倒是编得挺符合唐寅人设,唐寅一生都与“癫狂”结缘。   他二十出头就丧父、丧母、丧妻、丧子,一度十分颓废,流连秦楼楚馆、放浪形骸。   后来好不容易被好友劝着振作起来,一鼓作气考了个解元,又被科举舞弊案牵连去蹲大牢。   经历了仕途无望、亲友反目、兄弟离心的打击,唐寅生活越发穷途潦倒,直接和杜甫一样写信给亲朋好友搞点钱。   比如他给文徵明写了千字长信说“幸捐狗马余食,使不绝唐氏之祀”。   意思是“给点你们家狗马吃剩的东西给我吧,别让咱老唐家绝后”。   在此之前,文徵明曾经因为唐寅风流浪荡多有规劝。   可惜唐寅那会儿正春风得意,回信时都是说“我就是这样的浪子,你看我不顺眼我们绝交好了”。   气得文徵明都不想理他了。   两人就此闹掰许多年。   结果后来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唐寅又写了封洋洋洒洒的长信找文徵明求和。   这信还写得很有司马迁《报任安书》的遗风,字字辛酸,句句泣血。   堪称唐寅文章里的第一流。   看得文徵明麻溜又跟他和好了。   不得不说,冯梦龙这么喜欢唐寅和苏轼、反复编排他们的风流逸事,还是有原因的。   这两个家伙身上共性很多。   比如都挺爱霍霍亲朋好友!   像苏轼平时到处浪,呼朋唤友好不开心,到下狱时却连夜给他弟写信说“我在朝中没朋友,只有弟弟你能给我说说话了”。   苏辙能怎么办,苏辙只能第一时间把兄长的妻儿接到身边并连夜上书救哥哥。   跟这些风流人物当朋友,真的要有颗强大的心脏。   文徵明就是个拥有强大心脏的朋友。   甚至还顽强地活到了九十岁。   他和唐寅天生就像两个反面。   文徵明从小做事一板一眼,早年没展露出什么叫人眼前一亮的才华。   他待人温和,不露锋芒,有着春风化雨的好脾气,又洁身自好到令人叹为观止。   据说有人想要戏弄文徵明,在船上藏了不少歌妓,等到船快驶到湖心时才叫出来给文徵明敬酒。   逼得文徵明差点跳湖,当场坐小舟逃之夭夭。   这在唐寅一堆又好酒又好色的朋友里简直是个异类。   一看就非常会养生。   吴普观察了一下卡面上的唐寅,这人正抱着酒壶在睡觉,睡得还贼香。   他看起来估摸着有四十好几了,头发早白,还白得很有特色,瞧着跟挑染过似的,这里白一簇那里白一簇。   吴普又看了眼时间线。   时间线正进行到唐寅连夜装疯跑路。   这时候的唐寅应该是四十五六岁,去年宁王跑上门重金聘他入府。   他兴冲冲地过去待了没多久,就发现苗头不对:这宁王要造反!   已经蹲过一次大牢的唐寅哪里还敢留下,立刻装疯卖傻回老家去了。   钱哪有命重要!   现在唐寅又溜回桃花坞天天借酒消愁。   吴普没急着把人召唤出来,而是和苏轼他们卖起了关子:“马上就有个新朋友过来了,给你们个提示‘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   苏轼和李清照还没反应,冯梦龙一下子跳了起来:“唐伯虎!”   要不怎么说冯梦龙特别喜欢唐伯虎,好几本书都把他给编进去?   瞧他对唐伯虎的诗滚瓜烂熟,只听一句就把人给猜了出来!   这句诗是唐寅晚年的“自画像”,讲他老来缺酒喝就卖些山水画周转周转。   晚年更是惨得连画都卖不出去了,直接写诗感慨“湖上水田人不要,谁来买我画中山”。   说的是“大伙有钱就去买田置地了,哪愿意花钱买我的‘画中山’?   一代名家混得这么惨,可不就让冯梦龙看得很有代入感,灵感简直提笔就来!   可惜没有在唐寅年轻时把他给召唤过来。   不过唐寅年轻时风光无限、朋友无数,妥妥的现充,连文徵明都被他嫌弃,应当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朋友过来玩耍的。   好在四十多岁也不算多晚,估计还没杜甫一样酒都得禁。   想想就觉得老杜运气太差了。   人李清照也快五十了,身体可比他好多了,就他一身得忌口的慢性病。   都不是吃药打针能治好的那种,只能常年服药控制病情。   这个老杜,怎么就不早点来!   吴普在冯梦龙的催促下把唐寅给召唤出来。   两边相互熟悉过后,唐寅感慨:“没想到我还能有这样的奇遇。”   唐寅第一任妻子早逝、第二任妻子早早离异、第三任妻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后也撒手人寰。   孩子还接连病逝。   可以说是经常送走身边的人了。   这几年他身边再无人相伴,索性雕了个新印章,自号“六如居士”。   “六如”出自《金刚经》的结尾: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可见人的处境艰难到一定程度,都会开始向神佛寻求慰藉,苏轼是这样,唐寅也是这样。   冯梦龙见唐寅有些沉郁,径直把他领到麻将桌上去。   比起明朝流行的叶子牌,麻将的优点是用料足,碰撞在一起清脆响亮,打出去特别有气势。   光听声音就很提神。   很多精神萎靡的人,上了麻将桌马上就精神了。   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吴普打得挺好,但不怎么爱下场,每次都是长辈三缺一才拉上他;后来因为他赢的次数太多,大伙都不爱拉他凑数了。   还是苏轼好啊,不管怎么输都不会怂!   唐寅从小就是个爱玩的,棋牌什么的玩得老熟了,逛窑子行酒令简直是行家。   区区麻将哪里拦得倒他,两圈打下来他就相当熟练了。   本来吧,苏轼和杜甫两个人打得菜,冯梦龙和李清照两个人打得好,麻将桌上也算是分布均匀,好歹可以轮流迫害两个不同的菜鸟。   现在走了杜甫来了唐寅,顿时就衬得苏轼像那万绿从中一点红。   输了一轮又一轮。   连李清照这么喜欢赌的人都打不下去了,提议早早散场。   唉,这都打得她们想不出问题问苏轼了,着实不忍心啊!   苏轼对此一无所察,积极表示时间还早,不如打到吃饭!   吴普已经出去撸了一圈猫回来了,一进棋牌室就瞅见李清照三人用一言难尽的眼神齐齐看向苏轼。   吴普稍稍动动自己的脑瓜子,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轼这是被牌友嫌弃了!   水平相差太远,碾压起来都没啥快感。   冯梦龙见吴普来了,积极地说道:“来都来了,不如伯虎兄一展画技换馆长给我们买些酒喝,让我们饱饱眼福之余还能大醉一场。”   唐伯虎现在也就喝酒一个嗜好了,闻言笑着说道:“也好,就是这些年都已经没多少人买我的画了,不知馆长愿不愿意拿酒来换。”   吴普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冯梦龙真是一张极好用的社交卡!   这人为了现场取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迫害起自己喜欢的前辈来,他是一点都不会手软。   吴普说道:“求之不得。”   吴普又问唐伯虎愿不愿意开个直播。   得知苏轼他们都开过,唐伯虎也愿意为博物馆贡献一份科普值。   说实话,得知后世有许多人喜欢自己,唐伯虎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一辈子没什么大成就,唯独对自己的画技颇为自傲,知道自己得到了那么多人的喜爱他自然开怀。   吴普立刻把无人机开了过来。   顺手把标题改成“闲来写就青山卖”。   很快有不少观众涌了进来。   “馆长突然文艺,有点不习惯。”   “这是啥直播,有没有大佬解释一下!”   “我去搜完回来了,原来‘不使人间造孽钱’是唐伯虎写的!”   “什么?那今天是唐伯虎专场吗?”   “等等,我刚才看到背后有个古色古香的麻将桌。馆长连麻将桌都找人定制吗?”   “这个棋牌室搞得很有韵味,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在打麻将的事实!”   “有人在追《东坡平妖传》吗?今天爆更两万字,看着超爽。大龙说他很多灵感都是打麻将时聊出来的,所以作者就是这几个人里面的一个吧?”   “决定了,就是你,冯梦龙!证据是你们名字里都有龙!”   “我在看我在看,大龙更贼快,我怀疑是馆长找人组了个工作室写的,要不然他一天一万还能爆更,简直非人哉!”   “唐伯虎:尊重我一下,今天是我专场。”   “哈哈哈哈哈我觉得馆长好损啊,怎么会把冯梦龙和大苏他们凑在一起?我记得唐伯虎也是冯梦龙胡编乱造的受害者之一,顶多是形象比较光辉而已!” 第87章   其实对于了解冯梦龙的人来说,菰芦龙狼这个马甲和裸奔没区别。   但,谁都不认为吴普请来的冯梦龙就是真的冯梦龙,自然不会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谁会想到一个在博物馆扮演冯梦龙的人真的会写小说呢?   别欺负她们见识少,她们去过的景点可不算少,就没哪个景点是请个龙王会降雨、请个观音会撒露的。   那不是扯淡吗?   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清阳博物馆这个冯梦龙是真的会写书啊!   虽说书名起得一言难尽,但内核确实很有冯梦龙的味道。   行文古朴典雅,人物生动有趣,内容富有想象力,时不时捎带点人类喜欢看的三俗元素!   要知道《三言》作为通俗读物,阅读门槛本就不算特别高,小学生都能连蒙带猜地看懂,顶多只是跳过他写的那堆诗罢了。   “如果这个唐伯虎真的能画画,那我相信冯梦龙真的能写书!”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龙虎有了,是不是来个二凤凑齐龙虎凤?”   “笑死,这都能扯上二凤。”   “不懂就问,二凤是谁?”   “二凤一般是唐太宗李世民吧,主要是他排行老二,还写过一篇《威凤赋》,开头就是‘有一威凤’,全文讲述这只‘威凤’早期如何艰难、如何被猜忌,全靠大伙帮扶才有今天,字里行间都是自比‘威凤’站在皇帝的位置上夸自家臣子,所以有不少人平时喊他二凤。”   “谢谢大佬,学到了,没点文化都看不懂这些昵称了。”   “召唤二凤就召唤二凤,龙虎凤什么的就太残忍了吧,我记得龙虎凤是粤省的一道菜来着。”   “是的,好像是蛇、猫、鸡一锅炖,听着就毛骨悚然。”   “不愧是你,粤省人。”   “粤省人现身说法,不是所有人都吃的,我们也有很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大家听了很震惊的那些菜。古代岭南百越这边山多林广,毒蛇毒虫贼多,就地取材吃蛇什么的很正常啊,与其被它们咬死,还不如打死它们拿来补充点蛋白质。现在养殖业那么发达,又不缺食材,一般不会这么丧心病狂。”   “对对,福寿螺那玩意刚引进的时候还有很多人觉得它肥美多肉贼好吃来着,后来宣传到位了就没人敢吃了。吃野味的危害还得多打击多宣传几拨!”   直播间里正讨论得热闹,吴普一行人已经到了书房。   都召唤了这么多文化人过来了,书房里的家当自然是很齐全的。   吴普亲自给唐寅把笔墨纸砚给搬到桌上,让唐寅看心情给大伙露一手。   唐寅好奇地捻了捻铺在桌上的宣纸,笑道:“上好的檀皮宣。”   吴普说:“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纸了。”   兜里有钱,吴普也舍得花,给他们添置起东西来从不含糊。   毕竟,他们要是搞出好的书画作品,最终还是便宜了博物馆啊!甭管别人知不知道这是真迹,反正他自己爽到了。   “什么纸都无所谓,以前都是客人自己带什么纸来我就在什么纸上画。”唐寅亮了亮自己手里空空如也的便捷酒壶,“有酒吗?不喝两口我画不出来。”   吴普笑眯眯:“行吧,给你装两口,多了不行,搞喝播可是要封禁直播间的。”   他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特别遵纪守法。   吴普还真给唐寅装了几口酒,期间还好生研究了一番唐寅随身携带的明代便携酒壶。   这宝贝都被盘出浆了。   可见唐寅是真的很喜欢它。   唐寅拿回自己的酒壶,抬手晃了晃,无奈地抬眼看向吴普。   说是两口,真就是这么一点啊!   早知道他就说十口了!   苏轼从唐寅的表情读出他的想法,拍拍唐寅的肩膀宽慰道:“习惯了就好,他这人就是又损又抠。”   唐寅也只能尽量习惯了。   他拔开酒壶盖子,把里头还不够润湿喉咙的酒全灌完,接着把酒壶往腰上一挂,提笔画了起来。   唐寅画的是他最擅长的山水画。   作为文人画派的继承者,唐寅向来推崇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画里永远充满诗情。   这几年卖画度日,大大提升了唐寅落笔的熟练度,大伙只见他手腕飞转,一块墨色深浓的巨石就跃然纸上。   若说书画在苏轼书、画、诗、词、文这些技能里面排在最末,那书画在唐寅书、画、诗、曲、文这些技能里面却排行最前,光是看他落笔就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就是一般人会有些恍惚:怎么就出来了?怎么一眨眼这石、这山、这木就出来了?   这种问题问天赋高的人是没用的,他们只会回你一句:“啊?这不是有手就行吗?”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都要大!   不管画价再怎么被压低,唐寅对自己的画都是很认真的,他也极其喜爱画画这件事。   据传有次他给人画了个桃杏扇面,结果有个他看不上眼的人在上面瞎题字,他当场就上去用浓墨把它给抹掉了。   此时的唐寅就全神贯注地投入画画,一幅清润淡雅的文人山水画逐渐在他笔下成形。   李清照是懂画爱画的,过去常与丈夫品鉴古字画,一看便知唐寅水平如何。   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化,山水画派越发地清峻秀逸,对极了李清照的胃口。   等唐寅搁下笔,李清照由衷夸道:“画至臻境,浑然天成。”   尤其是有苏轼在前面作对比,更显得唐寅这绘画技巧的高超。   若是早几年的唐寅,他落笔时铁定还是院画派的画法,可经过这些年的锤炼,他的笔锋已经变得圆浑曲折,落笔十分灵活自由,逐渐脱离他老师的影子有了自己的风格。   瞧着十分清新雅致。   苏轼虽同样觉得唐寅画得好,但他也读懂李清照看过来的眼神。   他觉得李文叔这个女儿,大概生来就和他不对付。   要不怎么一提豪放派就提“苏辛”,一提婉约派就少不了她李清照!   他的画怎么了,他的画也不差!   业余爱好还要登堂入室水平才能喜欢不成!   冯梦龙倒是没说什么,他从头到尾都在认真观摩唐寅的作画过程。   显然又在取材。   吴普好奇地问:“你准备双开一本《唐伯虎平妖传》吗?”   冯梦龙还真认真考虑起来:“也无不可。不过编辑说上架后就可以放心爆更了,可能没有时间开新书。”   吴普怂恿道:“相信自己,你肯定能做到的,以前你应该也曾经很多本书一起写。”   冯梦龙摇着头说:“我都没开始写,我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吴普又暗搓搓怂恿:“《金瓶梅》作者兰陵笑笑生具体是谁一直没人知道,有人猜测这书也是你写的,因为它刚出来你就把它和《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评为‘四大奇书’。这捆绑营销的手段瞧着特别眼熟,很像是你干得出来的事!你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你写的?”   《金瓶梅》还算是《水浒传》同人来着。   搞同人这事儿,冯梦龙最专业了!   当然,这可是文学史上的众多未解之谜之一,疑似作者的名单就能列得老长。   冯梦龙不过是怀疑对象之一而已!   冯梦龙还不知道被自己评为“四大奇书”之一的《金瓶梅》是什么样的书,见吴普说得有理有据,当即认认真真地点头应了下来:“回头我去看看。”   吴普祸害完冯梦龙的光辉形象(如果有的话),又开始去迫害唐寅。   吴普给唐寅介绍起来:“伯虎兄你知道吗?据说你有幅画叫《观瀑图》落到了清代的乾隆皇帝手里,他看完后十分喜爱,当场在上面题诗一首并盖章留念。”   唐寅对后世的了解很少,只大致在牌桌上得知明后面就是清。   得知自己的画作连清代的皇帝都欣赏,唐寅奇道:“当真如此?”   吴普点头。   他又给唐寅介绍了一下乾隆其人。   这人吧,命很长,所以一生中留下的风流逸闻特别多。   下江南、品名菜之类的就不提了,只说说他在诗词界书画界留下的传说!   首先他这人酷爱写诗,逮着什么名画都要上去题首诗抒发喜爱之情。他一个皇帝硬生生活到了八十七岁,在位六十多年,光是记录在案的诗就有三四万首作品!   简直是按一天三顿来写的。   其次就是他特别爱盖章,他一生雕了1800多枚印章,越喜欢的书画作品越爱往上摁章子,比如韩干的《照夜白图》被他给盖了五十多个印。   还有《快雪时晴帖》的遭遇更惨,不仅被乾隆疯狂盖章,还被他在旁边写了个大大的“神”字表达内心的赞叹!   令人发指,简直令人发指啊!   吴普还在那一个劲地给唐寅强调——   《快雪时晴帖》啊,那可是罕有的王羲之传世作品。   《照夜白图》啊,那也是出自唐代画马名家韩干之手!   要都是真品的话,那可全都是经历了千年磨难艰难留存下来的孤品!   乾隆就这样轻轻地啪啪啪几下,给它们盖了一堆章!   就问你难过不难过!   就问你心碎不心碎!   唐寅:“………………”   唐寅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们这些爱画之人平日里对名家作品可是怀揣着满腔喜爱去品鉴的,他以前还曾赖在别人家流连忘返地观摩名家名作,只恨自己囊中羞涩不能私藏——况且有钱别人也不一定愿意割爱。   这乾隆皇帝,简直暴殄天物!   这人怎么这样呢?   这人怎么能干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直播间的观众们全程围观唐寅脸上表情的变化。   清楚地看见他从一开始的微微骄傲到后来的愤怒出离。   直播间的弹幕顿时热闹起来——   “不行,我快笑疯了,馆长是故意的吧?”   “唐伯虎:瞳孔地震.jpg”   “唐伯虎当场开除乾隆粉籍:老子求你了,别喜欢我的画!!!”   “乾隆:开除就开除,你不过是我随手题过的众多画师之一罢了。”   “真是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乾隆那可不仅有文化,他还有权势地位,想要多少名家名作就要多少名家名作,可不就是被他祸害了一堆名家字画吗?”   “太损了太损了,居然把这种事告诉酷爱书画的人,这是人干的事吗?”   “今天也是馆长不当人的一天!”   “没有人关心刚才的画吗?我学美术的,这画得也太牛逼了,速度快,水平还高,而且根本不是仿画!看题词,这画的是《乘舟赤壁》,但是船上的人明显是馆长他们啊!这功力,说是唐伯虎本人穿来了我都信!”   “什么?是馆长他们吗?哪个是馆长?”   “……撑船的那个?船舱下棋的是冯梦龙和李清照,船头指点江山的是苏轼和唐寅吧,就剩个撑船的了!”   “笑死,好像真的是。”   “没办法,总要有人撑船!” 第88章   没错,撑船的确实是吴普。   唐寅表示吴普就像是撑船的,将他们齐聚到博物馆来。   他还很画蛇添足地补了一句,说这和馆长给的酒少没关系。   呵,他才不在意馆长只给了两口酒!   吴普:“…………”   行吧,真是把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句话表演得活灵活现。   双方相互伤害了一番,发现又到饭点了,立刻握手言和关掉直播吃饭去。   吴普先前答应的不限量好酒也在饭后上桌。   唐寅本来就好酒,一喝之下就想赖在这地方不走了。他琢磨着自己时不时回去卖个画让自己凑合着再活几年就好,酒什么的还是后世的好喝。   酒过三巡,冯梦龙有点醉了,好奇地问吴普:“听说你们这儿有那什么酒吧,很热闹很多酒喝,我们可以去吗?”   吴普瞅了他们一眼,一个个又是长发又是胡须的,瞧着很有艺术家范儿。他点头说道:“倒是可以,不过那些地方大多是年轻人去的,别人可能不爱带你们玩。”   苏轼道:“我还年轻!”   唐寅道:“我也还年轻!”   李清照含蓄地道:“那是你们这边寻欢作乐的地方吗?”   吴普说道:“如果是真正意义上的‘寻欢作乐’,在我们这边是违法的,所以最好别想这种事,要不然可能会被警察叔叔抓去蹲大牢。”   一听到蹲大牢,唐寅和苏轼都有点心有余悸。   冯梦龙这个刚在青楼受了情伤的痴情种子也一激灵。   其实历朝历代都有过禁止官员狎妓的规定,像宋朝官员聚会就只许请些官妓过来吹拉弹唱,搞点歌舞助助兴,不允许干别的事;明朝也一度发布“禁娼令”,不允许有官身的人流连欢场。   这类禁令的放松,往往意味着朝廷纲纪败坏、民间风气堕落。   离亡国也不远了。   比如冯梦龙他们那会儿文人皆以风流为傲,朝廷里说得上话的又全是文人,可不就是遍地秦楼楚馆、人均风流才子。   没过多久,明朝就亡了,冯梦龙也是在宣传反清复明无望之后抑郁而终。   “秦淮八艳”就是这个时期评出来的。   当时秦淮河畔热闹非凡,一边是寻欢作乐的秦楼楚馆,另一边就是读书人考试的江南贡院。   柳如是这位“秦淮八艳”之一,跟的就是明末东林党核心人物之一钱谦益。   据说这位钱谦益降清前曾和柳如是相约殉国,临到跳湖时他却说“水太凉,不能下”,于是收拾收拾降清去了。   当然,他降清后又觉得给清王朝打工不得劲,跑回家开始暗中搞反清活动。   落了个“首鼠两端”的评价。   “水太凉”也成为了一个流传甚广的笑话。   冯梦龙第一个保证道:“我早没这种心思了。”   早在他心上人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对这些事就没兴趣了,只是想多了解了解这个时代罢了!   吴普道:“很多酒吧夜场有点吵,单纯喝酒的话可以找个清吧玩玩,到时候让人给你们调几杯有趣的鸡尾酒尝尝鲜。”   大伙对这个提议都很感兴趣。   吴普也知道想要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不能老逮着人干活不让人出去放松。   他二话不说捎上一车人出去找清吧玩,连在隔壁写教案的热血教师朱元璋都没落下。   朱元璋沉迷教学,路上不忘抽查苏轼他们的学习进度,看看他们的现代汉语讲得咋样。   负责开车的吴普听着感觉是一群外国人在车里开会。   这跨越几百上千年的代沟可真不容易消弭。   吴普开车领着他们前往有名的清吧一条街。   入夜后,原本静谧的街道顿时热闹起来。   朱元璋是没有来过这种场所的,只觉一路上光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就叫他目不暇接。   由于整条街都是酒吧,所以连招牌都在争奇斗艳,远远看去,灯光把半片夜空都染出亮色。   许多人到酒吧玩都会特意打扮一番,近年来起了汉服热潮,路上有不少人也是穿着汉服、戴着发套来的,甚至有酒吧直接做成古风主题,从驻场到服务员都穿着汉服上班。   苏轼他们行走在酒吧街上倒不显突兀。   他们对古风主题不太感兴趣,看了一眼就催着吴普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走到半路,遇上对姐弟被人从前面的酒吧里赶了出来。   “快走吧,我们再被举报可就要关停整改。”一个工作人员站在门口叹着气催促。   冯梦龙停了下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对姐弟约莫十六七岁,看起来像一对双胞胎,年纪、长相都很相近。   吴普见冯梦龙他们都停下了,想了想,上前询问两个拎着简单行李的小孩怎么跑到这里来。   “奶病了。”那姐姐说,“所以我们想自己赚点钱给奶治病。”   在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之下,吴普了解了他们家里的情况。   原来他们爸妈离婚了,妈妈远嫁南方,爸爸到首都发展,一去就再也没回过家,从此像是没了这个人一样。   他们姐弟俩成了没人管没人爱的留守儿童,是他们奶奶一手把他们抚养长大。   这次他们奶奶生病,地方医生治不好,建议他们转到首都来。   没想到这一治就是好几个月,把他们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还是好心的老乡和店长商量着让他们晚上免费住在员工休息间,要不然他们只能睡在走廊里。   后来他们在别人的帮忙下到网上筹集善款,被人扒出他们爸爸其实和个有钱女人再婚了,名下有好多套房子。   他们也因此一堆不明真相的网友追着被骂骗钱。   他们也很震惊,过去找他们爸爸要钱给奶奶治病,结果对方根本不承认,非说他们认错人了。   还找人举报他们落脚的这家酒吧雇佣童工。   实际上是店长看他们可怜,变着花样给他们塞点钱。   就算是现在不能留他们了,也给他们支了一笔钱,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们姐弟俩一起回来也不是想赖着不走,而是想当面感谢好心的店长。   可惜店长可能是怕见了面就不忍心赶他们走,所以不愿意见他们。   吴普听了他们的遭遇,正考虑怎么帮帮他们,就听女孩的手机响了。   女孩拿起电话接了起来。   “不好了,小颖,你奶奶要跳楼!你们快回来吧,我们怕劝不住她!”那边传来一道急促的女声。   女孩脸色一白。   她抓住弟弟的手说:“弟,我们快回医院,奶要跳楼!”   吴普眉头一跳,对女孩说:“哪个医院?远不远?要不要我开车送你过去?”   “不用了,很近,只要跑十分钟就到了。”女孩虽然慌乱,还是很有礼貌地朝吴普道谢,拉着弟弟匆匆往医院方向跑。   看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孩在街上拔足狂奔,冯梦龙几人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朱元璋这个热血教师比较机敏,从女孩说话起就打开手机的语音输入,把女孩说的话全转化成文字。   这样他就能看懂大半了。   朱元璋把这对姐弟的情况给苏轼他们讲了。   苏轼几人看了眼热热闹闹的酒吧街,心里想着的却是刚才跑远的两道背影。   酒他们在博物馆里其实已经喝过了,酒吧街的风光他们也粗粗地领略了一会。   比起去品尝吴普说的鸡尾酒,他们还是更关心刚才那两个小孩的事。   李清照提议:“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   唐寅他们也点头应和。   那酒吧员工也听到了跳楼两字,立刻进去和店长说明情况。   吴普他们刚往医院那边赶,就有几个拿着自拍杆的主播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此时医院的住院大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一楼也架起了消防气垫。   顶楼上,一个女医生还在劝说老人家从围栏上下来。   今天这老人家得知孙子孙女因为自己被网上追着骂,本来就不想继续治病的她有了轻生念头,特意让孙子孙女去和酒吧店长道谢,自己悄悄上了顶楼。   要不是医生查房时察觉不对劲,问出这老人家可能跑顶楼去了,说不准现在人都没了。   女医生边上顶楼边通知保安报警,接着就是拖延时间等着警方和保安做好救援准备。   女医生熟悉老人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她那儿子有多没良心,一直在劝老人家至少得说清楚具体情况免得她孙子孙女又被人污蔑。   吴普他们抵达医院住院大楼下,就看到有人从顶楼下面那一层缓缓往上挪去,准备把人从外往内推。   不等吴普走近细看,后面就浩浩荡荡来了一大群人,不少人手里都拿着手机和自拍杆,边走边对着楼上惊险的跳楼现场拍摄。   为首的人留着长发,见前面就是警戒线了,停下来站到不远处的花坛上用家乡话扯开嗓子朝楼上的老人喊:“老嫂子,你看,我给你请来这么多帮手,你有什么话可以和他们说。他们里面粉丝的人有两百万呐,会有两百万人听你讲的,你可千万别抛下两个孤零零的小孩!”   老人乍然听到家乡话,往下一看,登时有些腿软。   她早就老泪纵横,没有注意到系着安全绳的救援员已经攀爬到她附近。   就在她怔忡之际,有人从外面把她用力往里一推。   里面等候着救援员迅速上前接住她。   两小孩也终于赶到了顶楼,冲上前焦急地哭着喊:“奶!”   这是一次惊险又成功的救援。   那长发青年见人被救下了,拿起自己带来的喇叭向那群拿着手机直播的人介绍自己两个小同乡的情况,表示那个一直没露脸的老乡不仅当爹是人渣、当儿子也是人渣!   这家伙被人扒出来后不愿意掏钱给亲妈治病就算了,还试图把重病的老人和两个孩子赶离首都!   这种人渣都能继续过好日子,真是没天理了。   这长发青年就是说服店长收留两小孩的好心老乡,过去几个月他看着两个孩子轮流在酒吧里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对这两个小同乡很是同情,一直在帮他们找亲爸。   没想到找着了这么个玩意。   可不就让他讲得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跟来的这批人都是本来在酒吧街玩的主播,他们经长发青年店里的人一动员都第一时间跟过来看情况。   大部分人都拍完救援过程后都把长发青年的讲话也直播出去。   吴普也早就默默掏出背着的无人机来了次特别的临时直播。   若不是真的被逼得走投无路,一位重病的老人不至于选择轻生。   不少老人都是这个想法,老了以后生了重病直接选择不再治疗,免得掏空家底拖累子孙。   吴普没帮上什么忙,替两小孩澄清完诈捐的事后就关了直播。   既然都已经看到了,也不能当做不知道。   吴普想了想,打电话给自己的大堂姐骆薇让她帮个忙找人跟进两小孩的情况。   不少大公司都会有自己的公益基金会,做好事的同时还可以抵税,帮到别人的同时也对自己的形象也有好处。   骆家的基金会就是骆薇手底下的人在运营。   得知两小孩的情况,骆薇一口答应:“行,这事交给我,我会让人跟进的,情况属实的话法律援助和救助金都不会少。”   吴普点头,又提出给骆薇介绍个电脑高手,对方可以帮忙优化基金会的管理系统,方便更好地筛选出真正有需要的援助对象。   就是对方不爱露脸,只愿意远程提供协助。   骆薇说:“你把联系方式推送给我,我让他和技术部的人联系。”   吴普一口答应,挂了电话。   系统好奇地追问:【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吴普:【有啊。】   系统:【谁?】   吴普:【你。】   系统:【…………】 第89章   长发青年是酒吧的调酒师,解释完两小孩的事后收到了店长的消息,笑着向大家宣布:今晚他们店长请大伙免费喝一杯,只要他们酒吧里能调出来的,点什么都行。   小本生意,不要嫌弃。   吴普已经把两小孩的事转交给骆薇,也没打算再去打扰医生和救援员安抚老人情绪。   他问冯梦龙他们要不要回酒吧街凑个热闹。   冯梦龙他们自然一口应下,跟着大伙一起回了酒吧街。   长发青年早就注意到吴普一行人,刚才他就看到吴普几人走在所有人前面,比他们更早赶到医院这边。   “谢了。”长发青年走过来和吴普一行人道谢。他也是个经常上网的人,一看到吴普身边跟着的冯梦龙等人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吴普见长发青年是真心为两小孩着想,把骆氏慈善基金会将会援助老人的事讲了。   要是老人小孩狠得下心,骆氏的法律团队能把他们那渣爹削层皮。   长发青年一听,更加高兴,由衷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没馆长你牵线的话我们想帮她们都不知道怎么帮起。”   老人重病是个无底洞,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真不是假话。   家里有个老人生病,一家人的生活、经济都会遭受灭顶之灾。   面对这种情况,很多家庭会选择回家“保守治疗”。   其实也就是不治疗。   两个还没成年的小孩能撑这么久,已经是身边人尽力帮忙的结果。   要不然她们早就被迫回老家去了。   吴普说:“遇到你这样好的老乡,才是她们的好运气。”   一行人回到酒吧街,街上依然热闹,灯光依然耀眼,感觉却和刚过来时有些不一样。   这繁荣喧闹的街道似乎镀上了一层温情的暖辉。   繁华的大都市让人的生活变得拥挤不堪,又把人与人之间拉得很远。   不知什么时候起,“围观群众”早已成为被许多人批评的群体:他们爱凑热闹,爱扎堆,爱起哄,不怕死,盲目且易受煽动。   偶尔还要贴上迅哥儿笔下的“麻木不仁”“愚昧无知”标签。   像今天这样所有人一起呼朋唤友跑向某个目的地去帮助某个陌生人,对许多人来说似乎已经很遥远。   吴普领着冯梦龙等人走进酒吧,服务员正忙碌地招呼着客人们。他让长发青年先忙自己的事去,他们先熟悉熟悉环境。   也许是因为刚齐齐目睹了一场家庭伦理大戏,顾客们很快就相互认识了,还有人凑上来要和苏轼他们合影。   甚至有人问冯梦龙:“《东坡平妖传》是你写的吗?你出来玩影响更新吗?”   好家伙,当面催更的来了。   冯梦龙对自己被当面抓包,一点都没有惭愧,反而大言不惭地用他蹩脚的现代汉语说:“我的存稿还够用一周。”   那书友惊闻此事,转过身拿着手机敲敲打打,在《东坡平妖传》评论附上自己和冯梦龙的合照并表示“逮着狗作者了,他说自己有一周存稿,大家快来联名榨干他存稿箱”!   评论下一时间热闹非凡,有说“大龙已经够勤快了算了吧”,有说“来个黑客大哥把他存稿箱黑了放出那七万字来”,还有说“套他麻袋,关小黑屋”。   反正就很丧心病狂。   冯梦龙很没有危机感,丝毫不知道一大群读者怂恿现场书友来套他麻袋。   他和苏轼他们跑到吧台边上看长发青年调酒,闻着空气里飘荡的酒香,越发好奇那些花花绿绿的鸡尾酒喝起来是什么滋味。   吴普是负责开车的,所以他没沾酒也没去凑热闹,一直坐在卡座里整理资料。   清吧的环境比真正的夜店要清净许多,只有驻唱歌手在台上唱着舒缓的歌,吴普坐在角落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刚才的事已经在网上传开,各个社交平台都有人发布相关的视频或文字。   博物馆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很热闹,还有人来问吴普需不需要捐款。   吴普让系统处理好这些询问,自己飞快地在存档的影像资料里搜寻,很快就从中截取出一张构图十分完美的照片来。   系统一边与骆氏慈善基金会那边的人接触,一边还能分神和吴普讨论:【宿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吴普说:【给大家交待一下今天的事。】   他们一个博物馆账号,突然开了个社会新闻直播,总要给大伙一个说法。   系统不是很懂,安静如鸡地看着吴普操作。   吴普截取出来的照片是系统储存的俯拍视角。   在酒吧街通往医院的唯一近道上,一群人正往同一方向奔赴,一头是喧闹繁华的酒吧街、一头是静静伫立着的救死扶伤之地,却被这条近路连在一起。   领头的长发青年身后本来只有稀疏几人,越到后面队伍越庞大,狭窄的巷道几乎塞不下他们,后面跟来的人只能在巷口等着前面的人先走。   吴普把这张照片稍稍修了修,让它看起来更有质感。   忙活完了,他才把照片发到博物馆的官方账号上,并配上了两个字:《河流》。   不少人一下子被这张照片震住了。   看过直播的人热心地在底下解释事情原委。   这次跳楼事件,有尽职尽责的医生和救援员,有至真至孝的孙子孙女,也有无数关心着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人。   听到有人需要帮忙,人们宛如河流奔涌而至。   一家有难,四邻相帮。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本来就是华夏源远流长的好传统。   “呜呜呜呜呜不知道为什么看哭了。”   “是的,太好哭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为什么会掉下来。”   “这可能就是群众的力量吧。虽然那些乱拍乱直播的人很烦,但其实现在人人都可以拿起手机拍摄、人人都可以发声也不错,媒体那些断章取义、狭隘片面乃至于胡编乱造的报道唬得了一时唬不了一世。”   “馆长说骆氏那边会跟进那两小孩家里的情况,老人家应该会好起来吧。他们那渣爹太过分了,希望法律能制裁他!”   “这照片是谁给馆长投稿的啊,拍得太好了吧?”   “这构图,这意境,真是绝了,今年的摄影金奖没它我不服!”   系统看着底下的吹捧,觉得很不理解。   它平时勤勤恳恳发布作品、转发作品,底下可没这么夸过,怎么吴普一发就这样。   系统不耻下问:【不就是一张照片吗?我这里还有很多角度的完整视频,她们这么喜欢,不如全发出去。】   吴普说:【你发吧,发出去大家一定会热情地回一句‘太长不看’。】   系统:【………………】   事实上很多摄影照片感染力之所以那么强,就是因为能够引起观看者的情绪共鸣,光是透过那一张张薄薄的照片就能读出拍摄者想表达的感情与故事。   情绪共鸣这东西,系统当然是无法理解的。   吴普忙活完了,把东西收拾收拾去看看冯梦龙他们玩得怎么样。   几人都已经喝上酒了。   鸡尾酒这东西,特点就是可浓可淡,可浅酌可醉人。   今天人这么多,调酒师还很有兴致地给他们讲起每种酒背后的故事。   由于语言有那么点代沟,苏轼他们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被五光十色的灯光和五光十色的酒给吸引了,别人讲解一种酒,他们就点一单:“这个给我们来一杯!”   于是吴普走过去的时候,苏轼已经喝趴了。   吴普有点无语,把苏轼拎去卡座躺着。   冯梦龙他们倒是还好,尝了几杯也没趴下。   就是唐寅喝大了,就跑上去抢了驻唱歌手的麦克风,扯开嗓子开始唱起了《桃花庵歌》。   明朝时期文娱非常繁荣,逮着点什么都能谱曲,诗能入曲,词能入曲,万事万物都能入曲。   唐寅就时不时自己作曲写词。   在他的多项才艺里头,曲也是排得上号的,这会儿他虽然没有伴奏,唱起他流传最广的《桃花庵歌》来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唐寅虽没有天生的好嗓子,可他本人杵在台上就是活的唐伯虎。他用的是明朝官话,夹带点儿吴地口音,听来是七分风流洒脱夹着三分清悠绵长,叫人不由自主地想到桃花坞中醉眠花下的那位风流才子。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也许是唐寅的吴音勾起了冯梦龙的乡情,等唐寅的《桃花庵歌》唱罢,冯梦龙也上台去了。   冯梦龙受了情伤,今年刚编了个本山歌合集,叫《童痴二弄·山歌》,里面收集了三百多首情歌。   一个失恋的人疯狂听情歌,后果能怎么样呢,自然是越听越伤心。   他喝醉了,口齿竟也没含糊,拿过麦克风就伤心地唱起情歌来。   唱着唱着掉下泪来。   抬起袖子黯然拭泪。   看来,他疯狂写书是想逃避失恋的痛苦!   吴普:“…………”   有苏轼他们喝上头的前车之鉴在前,李清照和朱元璋都浅尝辄止。   见吴普一直拿着手机在拍摄,朱元璋不由问:“馆长你是在直播吗?”   吴普义正辞严地说:“这么宝贵的画面,当然是拿起手机录下来,回头等他们酒醒后放给他们自己瞅瞅。不让他们看看自己喝多以后怎么个疯法,他们下次还会在外面喝醉!”   相比喝醉了就扯开嗓子开场的唐寅和冯梦龙,苏轼那三杯倒的家伙酒品都算好的了!   朱元璋看着台上哭完又唱起另一首山歌的冯梦龙,一时有些沉默。   说实话,不是很想承认这两家伙是他们大明人。   丢人呐。   丢人都丢到后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珍贵的醉酒画面get√   震惊!这个月的全勤!保住了!喜极而泣!   注:   1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出自《桃花庵歌》,唐寅蹲桃花庵时写的   2《童痴二弄·山歌》:据传是冯梦龙失恋那年收集的,画风大概是这样的——   ……   “开门看见雪花飞。夜冷天寒牵着子渠。绵被三重遮弗得我个冷。只要我里情郎热肚皮。”   ……   “弗见子情人心里酸,用心模拟一般般,闭子眼睛望空亲个嘴,接连叫句俏心肝”   ……   “姐道郎呀,吃你一连几括直括到小阿奴奴子宫里,如今水流流软倒做一堆。”   …… 第90章   冯梦龙正在唱的是一首《十六不谐》,但他自己也说“不解其意”,只觉得词很有趣。   吴普听着手都没抖,拍摄出来的画面稳到不行,朱元璋和李清照却听得肩膀一抖一抖。   憋笑憋的。   别人听不懂,他们却是听得懂的,这家伙居然抱着麦克风在那伤心地唱什么“一不谐,一不谐,七月七夜里妙人儿来,呀,正凑巧,心肝爱”,后面的另外十五不谐全是这个风格,每句结尾都是“心肝爱~”,可以说是浪到没边了。   朱元璋出身穷苦人家,倒不觉得这些用大白话唱出来的山歌有多俗,只是觉得这东西自家在山里扯着嗓子唱几句就得了,跑大庭广众下唱可真是丢大人了。   他都看到不仅吴普举着手机在录视频,其他人也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   冯梦龙的形象,估摸着从今晚起就毁于一旦了。   刚才这堆人里好像还有冯梦龙的书友来着。   嘶,恐怖如斯!   事实上《东坡平妖传》文底下已经热闹起来,因为那位现场书友在线直播冯梦龙唱情歌唱到伤心恸哭的过程。   全程都是“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表情。   书友们都震惊了。   没想到他们家大龙还是个伤心人呐!   这事儿不知怎地传到一个土豪书友耳里,土豪书友又和其他土豪书友分享,一传十十传百,各种书友群都流传起《东坡平妖传》作者酒吧买醉当众痛哭的消息。   据可靠人士爆料,冯梦龙是失恋了才这么失态!   这可真是,太有代入感了!   人到中年,痛失所爱,多让广大男同胞感同身受?   瞧这个大龙哭得,五官都开始乱飞了!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   土豪们开始自发地给《东坡平妖传》砸打赏,一个个盟主不要钱似的涌现,宛如土豪书友集体搞团建。   这下好了,连论坛都开贴讨论起来了:见过女装骗到土豪的,没想到中年失恋男也能吸引这么多打赏……   一众水友对冯梦龙的可耻行径表示谴责,并认为他戏这么多,根本没把心思用在文上,明天24小时首订出来肯定原形毕露!   反正他们不看好。   谁没失过恋啊,就他事儿多!   冯梦龙对此一无所知,他是被朱元璋跑上去拎下台的。到底是大明子民,听说还参与了反清复明行动,还是捡回来让他回博物馆发酒疯去吧。   酒也喝过了,人也丢过了,吴普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三个醉鬼弄上车,还和那长发调酒师交换了联系方式。   对方说下次他们酒吧搞团建可以去博物馆玩玩,接受一下人文艺术的熏陶!   吴普欣然同意。   他载着人回博物馆去。   吴普在酒吧里没直播,不过有人拍了发到网上。   唐寅的《桃花庵歌》首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很多人觉得唐寅唱得很有感觉,有人试着翻唱,也有人试着给配乐,一时间热闹非凡。   接着就是冯梦龙流着眼泪唱情歌的视频了。   一开始,大家都挺好奇冯梦龙唱的是什么缠绵悱恻的歌词,竟让这位著名文学家唱得肝肠寸断。   又想知道,又听不懂。   就很气。   于是有人想到了博物馆的字幕君。   一群人跑去私聊博物馆的官方账号,问它们能不能帮忙出个字幕,好歹让她们知道冯梦龙到底在唱什么!   系统聆听到群众的声音,无声无息上线,扔出《十六不谐》的歌词。   说这首歌出自《童痴二弄·山歌》。   群众:?????   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冯梦龙!   还有好事者跑去搜这本山歌合集,很快在网上找到完整版本。   作为史上最齐全的吴地山歌总集,它一共记录了三百八十多首或长或短的山歌,全都是吴地民间流行的调调,充分展现了明朝底层劳动人民的日常感情生活。   古人都说“食色性也”,吃饭和睡觉是人生两桩大事,“民以食为天”自然不必多提,睡觉这桩大事也时刻牵动着百姓的心,怎么压抑都压不住。   像明朝这种名教束缚甚严的时代,文雅点的文人也写起了《牡丹亭》,而世俗点的文人更是写起了淫词艳曲乃至于《金瓶梅》。   百姓之间不懂什么风雅、什么婉转,唱起情歌来更加直白,吴侬软语间传递的是炽烈、真诚且坦荡的情话。   这种直接把情意写在歌里相互传递的习俗,在许多地区至今仍有流行,有好事者把唱词或视频发到网上往往会引许多人发笑,觉得这些歌儿粗俗到叫人面红耳赤。   实际上不过是小老百姓的两大基本需求之一而已。   当然,对于没有真正读过《三言二拍》的人,对冯梦龙的印象可能是个批判现实的文学家。   读过才知道,里面不仅题材涵盖言情、玄幻、历史等等题材,还夹杂偷情、乱伦、骗婚等等元素,脑洞极大,奇趣横生,反正他整个人正经之中又透着一丝丝不正经,胡编乱造之中又讲述了一点点道理。   所以,唱点俗俗的“情歌”什么的,对冯梦龙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他唱的两首还都蛮正常,并没有涉及比较深入描写男女情爱的内容,所以系统才会二话不说就把唱词放了出来。   普通人看完这场热闹,哈哈哈几声也就过去了。   结果竟有好事者把这事儿转发给吴地山歌协会那边去。   夜深了,吴地山歌协会的会长还没睡。   这位会长姓曲,家里拆迁发了大财,没什么创业想法,而是决定去追求梦想。他和妻子就是以山歌结缘,所以他们夫妻俩一心扑在了山歌研究上。   他点开朋友发过来的链接,一听之下,顿时愣住了。   即使过了几百年,很多口口相传的山歌唱法还是会留下来,冯梦龙的唱法虽然古老,但听来仍有许多一脉相传的地方。   曲会长一研究,发现这个冯梦龙目前常驻清阳博物馆,当下决定飞首都一趟,抢个票过去找冯梦龙聊聊。   最好就是带本《童痴二弄·山歌》,过去挨首挨首叫冯梦龙唱来听听!   虽然这些山歌包含求爱、欢好、偷情、私奔等等男女情爱内容,不过学术交流什么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都是男人,怕个球!   对于这位曲会长的决定,吴普他们都还不知情。   吴普和朱元璋合力把三个醉鬼搬回房去。   朱元璋听着冯梦龙时不时高歌几句,脸色一言难尽。   看着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唉,辛辛苦苦打天下,结果养出一堆不肖子孙、一堆官场蛀虫。   还有一堆混不吝的风流才子。   那他还打什么天下!   真是太气人了。   吴普和朱元璋一起走出冯梦龙房间,顺手给带上门。   见朱元璋神色郁郁,吴普宽慰道:“别难过,他们这不是没啥机会当公务员,所以才放任自己放浪形骸吗?冯兄最大也就当了个县令,而且还是个难得的好官,现在都还有人拍电影夸他来着。”   吴普还去看了那电影,讲的是冯梦龙去寿宁当县令,亲自上山找山匪请求对方帮忙捕虎,差点被杀!没想到那山匪居然是他的书粉,两个人当场背书相认,山匪激动得纳头便拜。   书写得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朱元璋听后神色稍缓。   吴普又给朱元璋讲了唐寅凄凄惨惨的一生。   他们这些著名才子的洒脱快活,不少都是生活里的苦难磋磨出来的。   比如江淹早年又是蹲大牢又是被贬,写出不少有名的诗赋。   后来江淹官运亨通,一路高升,不少人可怜他“江郎才尽”,实际上人当官当得不知道多开心。   正经人谁有空天天搞文学创作!   那都是没机会出头的人才爱干的事。   朱元璋心情好了不少。   吴普笑道:“事实上冯兄能编这么多书,还都印刷出版,正好证明您想要做的事做成了。到了明朝这一代,不仅读书人能买得起书,连寻常百姓也能收藏几本自己爱读的书,证据就是这时候白话小说、白话唱词遍地都是——读书不再是达官贵人、文人墨客才能享受的乐事。”   明朝印刷业和商业市场有了飞跃式的发展,读书这件事至此才真正地雅俗共赏起来。   每个王朝都有好的一面,也都有不好的一面,否则也就没有来来回回改朝换代的事了。   明朝固然出了许多荒唐事,可也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   吴普积极鼓励朱元璋打起精神好好干。   可别让好好一开国皇帝消极怠工了,不然到时大明没了找谁顶上!   朱元璋被吴普打了一通鸡血,果然又斗志盎然起来,回去继续熬夜写教案去了。   第二天一早,冯梦龙从睡梦中醒来,感觉头有点疼。   他半合着眼起来洗脸刷牙,忙活完了才掏出手机看看《东坡平妖传》的订阅情况。   等看清作家后台的数字后,冯梦龙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均定10006。   这是怎么回事?   冯梦龙有点茫然。   有人给他刷订阅了吗?   要知道对于新手作者来说,均定破千已经算成绩不错,均定两千前途无量,均定三千直接进精品,值得写到网站破产!   这新手开局均定破万的,妥妥成神的节奏啊!   冯梦龙准备切换到评论看看情况,接着就发现有一堆的打赏提醒。   个个数额都不小。   评论区很多路人跑来抢宝箱蹭土豪财气,顺便围观被土豪集体临幸的新人。   这些路人一部分把文看完了,表示刚发现就一口气追平了,特别喜欢这本书!   一部分酸溜溜地表示写的什么玩意,这也能吸引土豪注意。   真是热闹非凡。   冯梦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又察觉很多人通过各种各样的社交平台艾特他。   冯梦龙点开其中一个消息瞅瞅怎么回事。   一瞅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这拍的是昨天那家酒吧。   酒吧里有个台子可以唱歌。   他喝醉了。   他上去唱了两首歌。   其中一首还是《十六不谐》。   底下的评论都在齐刷刷地刷这样一句话:“呀~心肝爱~”   冯梦龙的记忆慢慢回笼,脑海里满满的都是自己喝醉后扯着嗓子唱的“心肝爱”。   冯梦龙:“…………”   这还不是最惨的。   最惨的是还有人艾特朱元璋的社交账号,让朱元璋管管他的大明子民。   接着有人扒出朱元璋其实就在现场。   那光头多显眼啊,大伙一眼就能在茫茫人海里把他认出来!   好事者特意跑去截图朱元璋当时的表情。   还给配上一行字——   “拖出去砍了!”   冯梦龙脑袋嗡嗡响。   别人没把朱元璋当真,纯粹只是在玩梗,可他是知道朱元璋真实身份的啊!   虽说现在的朱元璋都还没起义,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热血教师,可江湖传说这位洪武大帝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砍头如切菜,真生气起来皮都给你剥了!   喝酒误人!   喝酒真误人! 第91章   朱元璋平时都在西院活动,专心致意搞自己的教育事业,不时接点吴普塞他的临时上岗培训活儿,基本不和冯梦龙他们一起玩儿。   冯梦龙一开始知道这位年轻和尚是朱元璋,心里是非常震惊的,还有点诚惶诚恐。   朱元璋,堂堂太祖,开国皇帝,他一个功名都考不着的小老百姓,见着了能不紧张吗?   更重要的是,朱元璋的故事他也编过。   当然,他还是要命的,不敢写得太过分,只敢把朱元璋塑造成一个对对联的高手,惟妙惟肖地描述朱元璋当年带着人去微服私访,每到一地就与随行文官留下各种妙趣横生的佳联!   冯梦龙要是没抽空读读自己后来写的书,都不知道自己编排了这么多人!   估摸着自己就是手痒了,想出两个对子就想把名人头上安。   后来见了朱元璋几面,朱元璋都没什么架子,冯梦龙才放下心来。   甚至不时溜过去找朱元璋以学习现代知识为由取取材。   朱元璋待他也和气。   可是昨天,自己脸丢大了啊!   冯梦龙叹了口气,有点担心下次看见朱元璋会不会挨抽。虽说从年纪上看,他现在比朱元璋还大,可太祖的威慑力不是年龄能掩盖住的!   想想就很可怕。   冯梦龙一琢磨,想到了唐寅。   唐寅,刚来一天,什么都不知道。   昨天上台撒欢,可是唐寅起的头!   冯梦龙麻溜跑去隔壁敲唐寅的门。   唐寅也刚醒。   唐寅问:“犹龙兄可是有什么事?”   冯梦龙神神秘秘地说:“有件事我觉得要和你说一声。”   唐寅不明所以。   昨天吴普找上朱元璋一起的时候,也没给唐寅详细介绍朱元璋的身份,只说要是几个酒鬼都喝醉了有个人可以一起帮忙抬他们上车。   唐寅便只当朱元璋是个普通和尚。   于是在冯梦龙点开网上流传的《桃花庵歌》视频时,唐寅丝毫没有感觉危险在靠近。   只觉得现代科技真是了不起,足不出户就能看到这么多事。   昨天他们才去酒吧唱了首歌,今天就有这么多天南海北的人看到了!   冯梦龙在镜头掠过朱元璋身上时按下暂停键。   年轻的和尚眉头紧蹙,很不赞同地看着台上纵情高歌的唐寅。   瞧瞧这诗写得,什么“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喝醉了睡,睡饱了喝,简直是浪费粮食!   整首诗都在宣扬躺平思想,你自己不努力就算了,还要批评别人太努力,说别人劳劳碌碌太傻了,没看到当年的五陵豪杰墓前不仅没有花没有酒,还被人锄成了田!   这对于思想十分务实的朱元璋来说,妥妥的三观不合啊,可不就听得直皱眉吗?   你不努力我不努力,怎么创造美好大明!   果然,这些家伙都是败家子啊。   唐寅没觉得朱元璋皱皱眉有什么大不了,不明白冯梦龙为什么特意找自己说起这事儿。   唐寅说道:“小师父是出家人,听不惯也很正常。”   人佛门子弟要守清规戒律的,和他这种自号的“居士”压根不是一路人。   冯梦龙表情更神秘了:“这位小师父可不是寻常出家人。”   唐寅见冯梦龙不怀好意的表情,顿时有些警醒:“那小师父到底是何人?”   冯梦龙微微一笑。   他给唐寅搜了朱元璋的生平简介。   并且圈起朱元璋投身起义军前的人生经历。   那时候,朱元璋可是当了好几年的和尚!   当发现念经救不了华夏人,他就毅然从军去了。   唐寅只觉一道惊雷从脑海里劈过。   “所以……”唐寅欲言又止。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冯梦龙一副“就算你不问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的笃定表情。   唐寅:“…………”   唐寅恍恍惚惚地跟着冯梦龙去吃早饭。   吴普见两人一起过来,唐寅的表情还怂得不得了,好奇地问:“伯虎兄你怎么了?”   唐寅凑到吴普身边试图验证冯梦龙的说法:“隔壁那位小师父,真的是我们太祖啊?”   吴普没想到唐寅这么快知道朱元璋的身份。   他稍一思索,看向旁边一脸无辜的冯梦龙。   得了,他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冯梦龙发觉自己昨天在朱元璋面前丢了人,左思右想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所以跑去找唐寅分担分担。   明明是大家一起发的酒疯,怎么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承受被太祖凝视的压力!   必须第一时间告诉唐寅,让唐寅也感受感受这种滋味!   这可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吴普笑眯眯地说:“对,他确实是你们太祖没错,要不我把他喊过来一起吃早饭?”   顺便给两个喝醉了就发疯的酒鬼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唐寅:“…………”   唐寅看看吴普,又看看冯梦龙,总觉得前有狼后有虎。   这两后辈都不是东西。   苏轼溜达过来找吃的,见到唐寅一脸怂样,上去关心了一番。   得知他是被冯梦龙和吴普给恐吓了,苏轼拍拍唐寅的肩膀说:“别管他们,在这边又不讲什么身份地位,我们还和始皇帝打过照面来着!”   苏轼给唐寅科普了一下自己和杜甫合伙给嬴政念“秦王绕柱走”的光辉事迹。   所以,大家友好交流,愉快互坑,不必在意那么多!   你要是在意,那可就上大当了。   吴普这人就爱挖坑给你跳,看你纠结为难!   唐寅听得一阵沉默。   这怕是得亏嬴政没把太阿剑带来。   要不然嬴政怕是要当场拔剑让他们表演绕柱走。   经苏轼这么一安慰,不仅唐寅不怂了,冯梦龙也不怂了。   他还给吴普他们分享起自己新书破万订的事来。   上架破万订,这是多少作者想都不敢想的事?   也就是昨天闹腾了那么一场,直接引流了不少新读者来看文,要不然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也达不到这种逆天成绩。   冯梦龙说道:“为了感谢读者的支持,我今天再放十章。”   只不过放完了他一会得进入疯狂码字状态了,双开《唐伯虎平妖传》或成遥不可及的梦。   吴普:“…………”   他怀疑冯梦龙根本不是古人,要不他怎么能写这么多。   吴普采访了一下冯梦龙,想知道他时速多少,每天花多少时间来写书。   冯梦龙说道:“光初稿的话一小时六千打底,一万字那不是两个小时都不用吗?就是得花一两个小时修修改改,好在问题不大,修修改改字也会增加。”   他一天写书三四个小时,还有好多时间可以用来查资料和看书追剧。   吴普听得一愣一愣,别人憋一天才能憋出一章,怎么这家伙把日写两万说得好像“那不是有手就行吗”一样轻松?   吴普幽幽地说道:“你可别在作者面前说这种话。”   冯梦龙不懂就问:“为什么?”   吴普说:“我怕你被人套麻袋打了。你要知道你马甲都掉了,说不准真有人跑来找你来个真人快打。”   冯梦龙一点都不担心:“你们这边可是法治社会,打人犯法的。”   两人扯了一会淡,吴普接到个电话,竟是叶奕打来的。   吴普顿时来了精神:“叶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叶奕语气有点严肃:“是有事找你,你检查一下你们博物馆的视频里有没有岳飞出境的镜头,有的话把相关视频给下架了。”   吴普见叶奕难得这么正经,一口答应下来。他追问:“岳哥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叶奕本想说“不该问的别问”,又想起岳飞可是清阳博物馆的人。他想了想,还是交待了一下:“他不是去当体术指导了吗?昨天他无意间协助缉毒警察逮住了一伙毒贩,收缴了一大笔货物,可惜让一个躲在暗处的同伙跑了,导致他上了毒枭的通缉令。”   现实网上能撤的视频都已经撤掉了,就是不知道清阳博物馆这边有没有漏网之鱼。   清阳博物馆的主页和看起来都平平无奇,防御能力却很强,技术部门那边发现有相关内容也没法直接处理。   这不就得找吴普吱一声吗?   要知道贩毒这事儿获利巨大,毒贩不仅能把良心扔掉,还能把人性都给扔掉。   每年都有缉毒警察牺牲在缉毒前线,不少还是被毒贩惨无人道地折磨至死。   要是缉毒警察的照片和身份信息被传播开,还会引来毒贩的报复,就算退役了也会遭到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上门清算。   岳飞自然算不得缉毒警察,可他现在上了毒贩的记仇名单,要是他的身份和去向再被随意传播,说不准真就有人找上门来。   清阳博物馆这边的安防确实不错,但博物馆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还是得提防着点。   吴普听得一阵沉默。   不愧是你,岳飞!   吴普说:“岳哥出镜比较少,应该没多少相关内容,我让人彻查一下。”   两边沟通好了,吴普找上系统让它消除网络上和岳飞相关的痕迹。   因为岳飞那沙场上淬炼出来的武技不适合展露在镜头前,所以吴普没安排岳飞单独直播过。   也就是医院救人机场抓贼那两回引起过一阵热议。   问题不大。   网络上的讨论来得快去得也快,时间一久应该没什么人会继续关注,像胡岱这样看完后直接跑来堵人的家伙才是异类!   系统得知毒贩有多丧心病狂,不由追问:【为什么不把他们全抓起来?】   吴普直叹气。   他给系统展示了一下通缉犯网站上数不清的在逃罪犯。   这些人不是不想抓,而是没线索,只能出钱搞悬赏。   这还只是记录在案的,有些潜伏在暗处的罪犯你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是什么身份。   怎么抓?   没法抓!   现在华夏对毒品已经抓得很严了,还有人试图宣扬“吸毒没什么大不了”的思想,哄骗身边的人一起享受软毒品带来的快乐。   连不少公众人物都沉沦其中。   渗透能力非常强。   系统没再说什么,全网搜寻岳飞那几次曝光相关的讨论挨个清除起来,没一会就让岳飞从网上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算有人还记得那两桩事,也不会把吴普身边的“演员”跟个被毒枭花重金通缉的人联系在一起。   吴普听系统说搞定了,试着用关键词搜了搜,还真没找到半点痕迹。   【干得不错。】吴普大方夸奖。   系统没吭声。   这天吃过早饭,大伙各忙各的事去。   吴普躺在园子里晒了小半天太阳,才开始去瞅瞅自己的花有没有遭猫猫毒手,他还得卖花给博物馆攒经费来着。   唉,要是发不起工资可就要去找爷爷奶奶兄弟姐妹们化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国家爸爸何时来   国家爸爸:你好像还能苟苟   注:   冯梦龙编的朱元璋:出自《金声巧联》,很短两则小故事。 第92章   吴普才刚优哉游哉地撸了几天猫,就发现博物馆账上有点问题。   陆续多了几笔钱。   吴普看了眼钱的来源,标的是无偿捐献,每笔钱都万字起步。   天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吴普稍一思索,召唤系统让它看账目:【这钱怎么回事?】   系统有些沮丧。   照理说这个时代的互联网对它来说只是再原始不过的东西,没想到它努力了几天,也只通过全网比对在监控录像里逮着几个小鱼小虾。   只要对方不接触网络,他能做的事就很少。   【那毒枭的关系网我已经捋清楚发给相关部门了,但是一直没消息。】系统和吴普汇报起自己做的事。   吴普明白了,系统把自己能找到的线索都按照悬赏上的联系方式发了过去,没悬赏的毒枭也被它摸了个底。   就这样,它还嫌弃自己能做到的事太少!   厉害了,我的统。   吴普说:“这才几天,你就想一下子全部出结果?”   博物馆账上能在几天内收到这么多悬赏款,已经算是相关部门动作迅速的了。   要是换成有些效率低下的地区,怕是连报告都没来得及提交上去吧?   吴普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这算不算是薅国家羊毛?   理论上来说,博物馆这边确实提供了犯罪分子的线索,拿这些悬赏奖金很合理。   可系统本身就是个惊天大BUG,太高调了可不好。   【你这样算不算违规?】吴普好奇地追问。   毕竟系统可是那什么古地球文化传承系统,这抓捕在逃罪犯的事似乎和它没什么关系。   系统有理有据地解释:【有人想要危害博物馆抽取出来的稀有人物,系统可以予以适当的反击。】   吴普继续追问:【那其他通缉犯呢?】   系统回复:【他们二次犯罪的可能性极高,逍遥法外很可能危及博物馆藏品及博物馆成员。】   吴普总觉得系统在胡说八道,比如这个滇省边境的犯罪团伙头子都没出过省,怎么危及远在首都的清阳博物馆?   系统辩解:【以前他们不出省,不代表他们以后不出省,普通客机绕球一圈也不过是二十五小时左右的事,对这种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不能心存侥幸。】   行吧,它讲得好有道理,吴普都没法反驳。   【我怀疑你在我睡觉期间悄悄升级了。】吴普大胆猜测。   【……】   它这几天确实悄悄整合这几年和吴普打交道的经验,给自己添加了新的逻辑组件。   不过这事不能跟吴普说。   不然吴普肯定要跟它收取专利费,还是运行一次收一笔的那种。   好在吴普没再接着聊“你一定升级了”这个话题。   吴普忽悠道:【既然你没法把这些犯罪分子全部绳之於法,那接下来你得开始帮助我们制造可以飞离太阳系的航天飞船了。】   系统不懂就问:【为什么?】   吴普说:【目前世界上已经有能够抵达太阳系其他行星的航天飞船,要是以后有歹人对我们的藏品有兴趣,我们就算把藏品转移到火星都没用。所以,我们需要放眼太阳系外的宜居行星!】   系统觉得吴普在胡说八道,并且已经掌握了证据。   吴普谆谆善诱:【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先帮我们把全新的航天飞船设计出来,再给我们个宜居行星的坐标,让我们可以顺利保护藏品抵达目的地!】   系统:【…………】   系统理智分析:【地球目前使用的能源不足以供给这种远航。】   吴普说:【这还不简单,你给我们搞个那什么稳定可靠无污染的可控核聚变能源,估计就差不多了。】   系统:【…………】   见系统不太想理会自己,吴普又提出另一个构想:【你看了那个很火的科幻电影没有,讲的是太阳快爆炸了,我们带着地球跑路。要不你也别整什么飞船了,直接搞个推进器把咱地球推出太阳系,找个适合的恒星当太阳的替身。】   系统直接不搭理吴普了。   吴普叹气。   孩子大了,不好骗了。   吴普本来也就是本着“难得系统主动干活不骗两下可惜了”忽悠几句,倒也没想过真能从系统这里掏出什么黑科技。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不来。   只要持之以恒地多骗几次,说不准就真的把东西骗到手了。   有句古话说得多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吴普忽悠完系统,神清气爽地出去溜达,很快接到工作人员的请示,说是有个吴地山歌协会的人想见见冯梦龙。   想到冯梦龙最近在疯狂补存稿,每天不是在写书就是在看资料找八卦,吴普觉得这种生活方式不太健康,揣着只懒洋洋的橘猫去问冯梦龙要不要出去见客。   冯梦龙听说是自己老乡,一口答应下来。   吴普扫了眼冯梦龙的屏幕。   才几天的功夫,他的存稿又补齐了,甚至开了个新文档开始构思《唐伯虎平妖传》。   由于避讳当朝之事,明朝很多小说都架空到宋朝,冯梦龙自己也只零零散散记述了一点明朝相关的事,根本没法酣畅淋漓地发挥自己的大胆想法。   最近冯梦龙读了不少以明朝为背景的小说,越发地心痒了。   他知道朱元璋不喜欢娱乐活动,所以胆子贼肥地构思起了《唐伯虎平妖传》,准备把自己从小到大收集来的那些本朝逸闻全塞进去。   就像《东坡平妖传》准备在奇幻背景下探讨北宋为什么会仓皇南渡成了南宋一样,他也想构建一个瑰丽却荒唐的大明王朝,通过唐伯虎一生见识到的人间百态探讨明朝为什么会走向灭亡。   是天灾,还是人祸?   是天意如此,还是他们做得不够?   今年的他还在为仕途无望、情场失意而黯然神伤,三十六年后大明却亡了。   三十六年,只用了三十六年。   这和朱元璋在大明创立之处俯瞰未来不一样,亡国的事和他离得太近了,近得他不敢相信现在正在和他听曲玩乐的朋友们都将成为亡国奴。   他们繁华鼎盛的大明朝,在一夕之间轰然倒塌。   为什么会这样?   冯梦龙读了不少书,看了不少分析,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了定论。   所以他想写一本关于大明的书,想把自己这些年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弊端融合进去。   即使大明已经没了,他还是想好好写一写。   他一辈子最有用的,也就手里的笔杆子了。   正是因为想写进书里的东西太多,冯梦龙才正儿八经地构思起故事大纲,准备把《唐伯虎平妖传》填充得更丰满一些。   冯梦龙跟着吴普前去会见吴地山歌协会的曲会长。   曲会长是夫妻俩一起来的。   他们夫妻俩都是拆迁户,称得上是门当户对。   不过在当上拆迁户前他们就很上进地考上了大学,成为他们那一带飞出去的金凤凰,可以说是从家庭到性格非常相像。   也许是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两个人看起来甚至越来越有夫妻相。   四人在二号馆的会客厅里面相见,一见着吴普,脸有点福相的曲会长就夸道:“吴馆长真是年轻又帅气。”   吴普笑了笑,给他们相互介绍。   曲会长听着冯梦龙有些亲切的口音,顿觉冯梦龙果真是他们的老乡,越发热情地掏出本《童痴二弄·山歌》逮着冯梦龙问自己感兴趣的段落怎么唱。   曲夫人也凑了过去,一脸期待地看向冯梦龙。   面对两双灼灼的眼睛,冯梦龙很难拒绝。不过想到这本《童痴二弄·山歌》涉及三百八十多首歌,冯梦龙觉得光靠自己可能不太行,也热情地表示可以把唐寅喊来一起探讨。   有手机的即时翻译功能在,他们交流起来连语言都不成问题了。   听说还有一个老乡在,很可能还是另一个会古老唱法的老乡,曲会长夫妇俩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让冯梦龙把唐寅喊来。   吴普立刻帮他们喊人。   等把唐寅喊来了,吴普问曲会长夫妇俩介不介意开个直播。   曲夫人笑道:“能让更多人了解山歌,我们当然愿意。”   吴普把无人机开了过来,记录双方的“以歌会友”。   他顺便给系统这个万能房管提个醒,让它不该翻译的时候别翻译,免得直播间被封禁了。   至于声音,估计是没事的,毕竟审核估计听不懂冯梦龙他们在唱什么。   要是曲会长夫妇俩要演唱当代山歌,那倒是得注意及时把声音也给屏蔽了。   系统:【……知道了。】   吴普把直播间标题改成“吴地山歌交流会”,并在下方标注出本届交流会的参与人员。   直播间的观众们早就习惯吴普的不定时开播,几乎是开播的同时就有了不少弹幕——   “看到标题点进来,惊了,这是我们吴地山歌协会的会长吗?”   “老乡握手,我也是点进来看我们山歌夫妇的,我关注吴地山歌协会的账号就是为了看他们秀恩爱。不仅从校服到婚纱,还有可以当做终身事业来做的共同爱好,看得我又相信爱情了!”   “我们会长夫人唱山歌好听到爆!不是广告,大家一定要去听听啊,吴地山歌协会的账号里每周都会更新他们的山歌对唱,不花钱的。”   “我注意到这位曲会长手里拿着的是《童痴二弄·山歌》,是大龙前几天唱过的那本书吗?难道今天的交流重点是这本书里的山歌?”   “真的吗?是不是要让大龙他们一首首唱出来?笑容逐渐变态.jpg”   “完了,开始担心直播间会不会被封了。”   “别慌,我们这是健康的、积极的交流活动!”   吴普看着弹幕热闹讨论,有点好奇地搜出吴地山歌协会的账号。   这个账号的粉丝数还真不少,夫妻俩常年发自己和其他人的山歌对唱视频,每次发都会配上歌词和相关的起源故事,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山歌的热爱。   从视频上来看,他们也确实很喜欢自己正在做的事,眉梢眼角都透着开心。   能遇到这样的伴侣真不错。 第93章   吴普收起手机,看冯梦龙他们几人进行古今山歌交流。   曲会长夫妻俩经常走访当地各个山头各个村庄,搜罗还没有消失的山歌歌词和曲谱,算得上是脚踏实地的当代采风人。   他们有丰富的和各种吴地方言打交道的经验,两边聊起天来越来越熟人,没过多久就再也没有半点障碍。   考虑到在直播,他们默契地跳过了不宜大庭广众之下分享的唱词,找了些雅俗共享的歌儿开始研究起唱法来。   兴致来了,还让冯梦龙或者唐寅唱一句,他们跟着学一句。   隔着屏幕都能看得出这夫妻俩平时就是这样满怀热情地投入到自己的爱好里面。   吴普坐在旁边边撸猫边听,觉得非常奇妙。   若是换成几千年后有人听专家复原《最炫民族风》,深入研究数千年前考古风靡一时的广场舞文化,不知是不是一样的感觉。   得亏冯梦龙和唐寅都能写会唱!   吴普正琢磨着,余光就注意到门边来了另外四只猫,它们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眼,很快注意到吴普腿上坐着的橘猫弟弟。   它们颠儿颠儿地跑了过去,有的上椅子有的爬腿,没一会吴普身上就长满了猫。   这是橘猫的四个兄弟姐妹,可能是伙食好了,个头都长了不少,再没有一开始那可怜巴巴的小不点模样。   一开始直播间的观众们都在听山歌,后来有人发现吴普身边的猫猫逐渐增多,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这个馆长身上居然长了五只小猫!   真是岂有此理!   凭什么馆长能养这么多猫,还每只猫都这么亲他?   就这样,原本的背景板吴普莫名其妙地成了漩涡中心,甚至被截图投稿到各个博物馆相关账号予以谴责。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仇富!   一场热闹非凡的直播过去后,有人学了几段山歌,有人吸了半天猫,也算是圆满成功。   就是冯梦龙和唐寅被忽悠着想回老家瞅一眼。   曲会长两人卖力邀请他们一起飞过去玩几天,他们一起去采风。   游山玩水什么的,读书人最喜欢了,冯梦龙两人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当场就答应下来。   吴普都没来得及拦着。   一想到苏轼痛失两牌友,吴普就有点头疼。结果到吃午饭时,苏轼说他得回去了。   算算时间,苏轼的贬谪任命也该下来了,该去黄州开荒种田去了。   冯梦龙很惋惜:“本来想邀你一起去玩的。”   苏轼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大伙其乐融融的,各有各的安排,都没人闹着要召唤新人,倒是叫吴普有些失落了。他叹着气说:“我这是人去楼空啊。”   苏轼睨着他:“你就不会找别人来陪你玩吗?”   吴普相当感慨地说:“有句老话说得好,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苏轼没想到吴普还这么念旧,听着颇有些感动。   “没事,等我安顿下来再过来找你们玩。”苏轼难得地宽慰起别人来。   吴普闻言殷殷叮嘱他下回闲暇时手边多放些宝贝,带过来给他研究研究。   古代纯手工制造产品,很值得拿过来赏玩赏玩。   尤其是米芾送他的紫金砚,据说苏轼本来想带着下葬,结果这家伙等苏轼人没了又跑上门要了回去。   这事儿有《紫金研帖》为证。   讲的是这个紫金砚台乃是传世之物,怎么能跟着苏轼去西天极乐世界!   要没有这紫金砚,别的什么凤咮砚龙尾砚也可以,他不挑的,就是想瞅瞅实物长什么样。   按照嬴政和昭君她们的经验,只要东西正好在手边,捎带过来并不难!   只需要苏轼闲着没事就拿起砚台把玩,一准能把砚台带过来。   苏轼:“…………”   苏轼觉得自己上当了,这小子摆出那副表情就是想趁机让他带点宝贝过来给他赏玩赏玩。   苏轼说道:“你现在和我说也没用,我回去后又想不起来。”   吴普一想也是,无奈叹气:“看来这砚台只属于米芾。”   吴普又和苏轼讲起这个砚台的八卦:“听说米芾有洁癖,他邀你过去赏玩这个紫金砚,你一眼就爱上了,灵机一动,弄了唾沫在上面研墨,弄得米芾一看到这砚台就浑身不舒坦,只能忍痛把它送给了你。这事儿是真的吗?”   李清照等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看向苏轼。   意思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苏东坡”。   米芾洁癖这事,他本人有写下来,说是有次自己的朝靴被别人穿了,恶心得他反复洗来洗去,洗到破破烂烂根本穿不了了都还很难受!   可见这段子编得还挺有理有据。   苏轼被这么多人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辩驳道:“我根本没做过这样的事。”   吴普慢悠悠地说:“那是自然,等你到黄州吃猪肉,米芾才过来找你玩。在那之前,他还是只隔空读读你的文章,你肯定还没机会骗他砚台。”   “反正不是我干的。这事儿到底谁写的啊?”苏轼的眼睛忍不住冯梦龙身上看。   冯梦龙,常年胡编乱造,绝对是头号怀疑对象。   冯梦龙直摇头:“我把我的书都看过了,没瞧见这段。”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记得在《东坡诗话》里看到过,我买到的《东坡诗话》时署名还是你自己来着。”   苏轼:“…………”   怎么可能,他绝对不会把这种事得意洋洋地写进书里!   吴普笑眯眯:“对,这书还记了个很有名的典故,就是你朋友陈慥陈季常的老婆很善妒,你特意写诗说人‘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把蜀省男人耙耳朵的特性描写得惟妙惟肖!说明自古以来,怕老婆都是你们蜀省男人的光荣传统。”   除了这些有理有据的记录外,还有什么“佛印烧猪待子瞻”“苏小妹善解回文诗”“苏小妹嫁秦少游”“子瞻似儋贬儋州,子由似雷贬雷州,鲁直似宜贬宜州”,这本段子合集全都编过。   冯梦龙很可能就是看过《东坡诗话》《东坡问答录》这类段子合集,脑洞大开写成小说!   要不他刚才怎么脱口就把书名说了出来。   听吴普介绍这书里编了多少离谱段子,苏轼断然否认:“这绝对不是我写的!”   吴普笑着说:“很多人已经研究过了,这些书确实不是你写的,只是挂你名字比较好卖而已。很多都是开局一首诗,剩下全靠编,有时候甚至连诗都是编的。”   苏轼:“…………”   他连冯梦龙的书都看过了,还有什么能够伤到他?   没有,不存在的,他根本不会在意!   许是知道很快就会再见,一行人吃吃聊聊,没什么离愁别绪。   第二天苏轼回去了,冯梦龙和唐寅则是随着曲会长夫妻俩飞往老乡,博物馆一下子又空了下来。   吴普也想召唤新人,不过最近需要开发的基础设施比较多,科普值消耗量剧增,吴普需要留点保底科普值以备不时之需。   吴普正琢磨着接下来要不要回家度个假看看爸妈,就接到了老童的电话,说让他收拾收拾,带师兄师姐们去参加一次考古活动。   文博专业和考古专业听起来差不多,实际上所学的内容相去甚远,很多人文博专业的人到毕业都不一定有机会接触考古活动。   可老童觉得自己教出来的学生至少得学上一点。   最近天气凉了,老童老寒腿犯了,且还得回校去完成教学任务,于是准备让吴普帮忙带人过去。   当然,主要还是吴普每天揣着只猫在周围瞎溜达,老童觉得他有点玩猫丧志了。   想想多少人家里一拆迁,就堕入了黄赌毒的深渊,三两下让人把钱给哄没了。   突然暴富这种事,还是很考验定力的,老童可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徒就此堕落!   吴普一直是个好学生,接到老童分派的任务也不虚,二话不说就和考古队那边接洽好了,领着师兄师姐飞过去体验真实的考古乐趣。   吴普想到李清照和她丈夫是搞金石学的著名人物,溜达过去问李清照要不要一起去玩。   李清照还没怎么去过外面,听了吴普的邀请自然欣然答应。   吴普笑道:“到时我看有没有机会找人给你玩拓印。”   拓印的历史源远流长,很多文人墨客都喜欢,简单点来说就是把石碑、青铜器上的文字拓印下来做成拓片收藏或赏玩。   这也不是稀奇事,很多人小时候都曾把硬币放在纸下,用铅笔把硬币图案涂在纸上。   算起来这就是最简单、最原始的拓印手段。   拓印发展到现代,工具更多,方法更多,应该能让李清照玩得很尽兴。   李清照对此很期待。   吴普三位师兄师姐也很期待。   老童这批研究生里唯一的师兄姓王,家里据说是王羲之后代,就是关系有点远。也许是因为从小听家里人吹牛逼,所以他也下苦功夫练字,以前还经常跑各种比赛。   他搞文博专业,就是因为喜欢字画古玩这些玩意。   “小师弟,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点眼熟。”路上无聊,王师兄忍不住和吴普闲聊起来。   吴普在老童门下的地位就很奇妙,他还没正式成老童的学生,偏又比其他学生更受老童重视。   他们私底下讨论都觉得吴普应该是传说中的“内门弟子”,而他们则是“外门弟子”。   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决定先喊个师弟过过嘴瘾再说。   要不然等吴普正式入门,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吴普听王师兄说眼熟,笑了起来:“可能以前在哪见过。”   他倒是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师兄,要不然第一次见面他早就攀关系了。   早早混熟,才更好宰杀!   王师兄一时想不起来,坐在那认认真真冥思苦想。   两个师姐又问起这次考古活动的详细情况来。   老童专业能力很强,可就是不太爱搭理人,她们很多时候都得连蒙带猜去理解老童的意思。   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太敢追问,只能自己瞎琢磨。   吴普说道:“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和王师兄有点关系。”   王师兄来了兴趣:“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地方离你老祖宗晚年退隐养鹅钓鱼的地方挺近。”吴普笑道。   王羲之晚年隐居金堂,养了不少大鹅,还沉迷钓鱼,成为了一个相当沉稳的钓鱼老哥。   这次老童也是听朋友说起那边施工挖出墓葬群,要进行抢救性挖掘,才和对方商量塞几个学生过去观摩学习。到了那边,许多要紧活轮不到他们来做,他们就是去长长见识、了解了解真实考古过程的! 第94章   一直到快下飞机,王师兄才终于想起了什么,看向吴普,提起一件旧事:“你是不是那个,到了省赛突然跑了,气得你老师要求协会把你从决赛里除名的家伙?”   王师兄之所以想了一路才想起这事儿,主要是时隔太久,当时他才初三,这会儿他都研一了,少说都八年过去了,他只记得当初自己到省会比赛,突然有个人跑了出去。   因为他当时在靠窗的位置,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吴普没想到王师兄说的像居然是这事儿,不由挑眉:“那咱还是同省老乡啊,我怎么记得师兄你是浙省人?”   王师兄说:“我初中跟我妈走,到我妈那边念的。”   职工子女一般就是随调读书,父母在那就跟到哪,双方谁有空就跟谁。   “那就是半个老乡了。”吴普笑眯眯。   旁边的师姐好奇地把话题绕回省赛上:“都到省赛了,拿奖概率很高吧,师弟你怎么突然跑了?”   “没什么,就突然有点事。”吴普笑了笑,随口答道,“那会儿我的书法老师可是对我吹胡子瞪眼,老长一段时间没给我好脸色看。”   “那肯定,培养一个能进省赛的学生多不容易。”王师兄说道,“当初我拿奖后我老师都高兴哭了,说那是我们学校‘破天荒’了。”   破天荒讲的是唐代荆州年年高考没人考上,俗称“天荒”,后来突然有个刘蜕的人金榜题名,可不就让大伙高兴坏了,直呼破天荒!   王师兄感慨完了,又接着回忆往昔:“我领奖的时候听到冠军的指导老师和那冠军说,‘别以为你拿到冠军就了不起,那是人沈老的弟子弃赛了’。你的老师姓沈吗?听起来很厉害!”   吴普想起那个平时仙风道骨,脾气上来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小老头儿,客观地评价:“是挺厉害的,就是不太爱搭理我。唉,可能是有别的好徒弟了吧。”   吴普想想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自家书法老师,好像是频繁跑去讨走老师珍藏的书画说是要拿回去认真揣摩,讨着讨着就进不了门了。   最后顺走的是他老师自己写的《灵飞经》,写得那叫一个好,看着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吴普闲着没事就要拿出来临摹临摹。   至于物归原主,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想想他老师家儿孙满堂,小孩子不知道字画的珍贵,下手没轻没重的,要是这些宝贝被弄坏了怎么办?   所以还是他先代为保管最适合!   他也不想这么不要脸,主要是他那会儿还没有个首富爷爷,不得去自家老师搞点藏品筹备即将要建的私人博物馆。   也不知是不是他薅羊毛薅得太厉害,他老师居然连夜搬家,发消息问候也不回。   新家地址更是坚决不给他知道。   师徒情,薄如纸!   王师兄哪里知道吴普干过什么好事,听吴普在那叹气,真觉得吴普老师是有了新弟子忘了旧弟子。   王师兄拿出自己的遭遇来安慰吴普,说自己也被指导老师牵线去拜过师,结果人家嫌弃他没天赋,连门都没让他入!   这不比吴普惨多了?   吴普顿了顿,赫然发现王师兄是个实在人,为了安慰师弟连自己的伤口都能当众剖开来。   这让吴普都不太好意思继续忽悠了。   好在这时航班抵达目的地。   乘客们陆续下机。   李清照头一回坐飞机,起飞时有些晕机,缓了一会就恢复了,一路上听着吴普和他三个师兄师姐闲聊。   看着外面从高高的云层变成熟悉的地面,李清照起身跟着吴普他们走下舷梯,穿过宽阔的飞机场前往出口方向。   有人过来接机。   是个学考古的师兄,还和吴普认识,见了吴普几人打过招呼后就开启吐槽模式:“自从知道你小子要过来,我们老师的口头禅就变成了‘你看看人家老童那边的吴普’,现在我那些没见过你的同学都把你记得牢牢的了。”   吴普没想到居然隔了个专业还有人拿自己拉仇恨。   吴普立刻说:“看我做什么,我也就打杂厉害点,专业水平和动手能力都比不上你们。当老师的嘛,肯定都爱说‘你是我们带过的最差的一届’,还都觉得学生肯定是别人的好。”   那师兄听了也笑了起来:“别紧张,大家都忙,腾不出空来套你麻袋。”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抵达酒店,王师兄就发现考古队那边有自己的儿时玩伴,正好本来房间二缺一,王师兄就决定和儿时玩伴住一间。   倒是吴普落单了。   吴普说:“那我和易安先生单独开两间房,到时候开发票更方便。”   王师兄他们出来的经费可以走老童那边报销,他和李清照算是顺带过来玩玩的,两边分开正适合。   大伙都没异议。   吴普开了两个相连的房间,让李清照有什么事记得联系他。   李清照点头。   她走进酒店房间,发现即使是这种客店被褥瞧着也温暖柔软。她久经离乱,也吃了不少苦头,体验过年轻时从未有过的艰辛,所以坐在柔软的酒店床铺上不免感慨万千。   即便陈设过分简单,不见什么雅趣,却也足够让疲惫的旅人得到充足的休息了。   李清照动手摆放起自己简单的行李来。   另一边,吴普才刚把行李扔下,准备躺床上补个觉,就收到系统久违的提醒:【现有科普值已破五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说道:【才五百万,你也好意思提醒?】   系统:【满一百万就会提醒。】   吴普追问:【你看我们跑这么远来了,是不是来个限定卡池,比如抽出来的都是到过这边的名人什么的。】   系统:【…………】   吴普严肃批评:【优秀的抽卡游戏,怎么能只有一个卡池!得多出限定卡池,才能更好地骗氪。】   系统:【现有科普值已破六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吴普:?????   聊几句一百万是什么速度?   吴普打开各大社交平台一研究,发现原来是有个短视频平台搞了个线上山歌大赛,特意邀请曲会长当嘉宾,还把冯梦龙的撒酒疯视频和昨天的山歌交流会剪辑选择重点宣传内容。   平台刚才恰好开始搞开屏推送,可不就是让科普值咻咻咻地涨吗?   看来,推广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   恰在此时,冯梦龙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和吴普说起推广的事。   本来他们吃饭时就应下了参与山歌大会宣传的事,结果吃着吃着忘了通知吴普,现在活动开始了才想起这事儿!   吴普说:“你们自己愿意参加就好。”   得到吴普的答复,冯梦龙马上挂了电话,继续跟着新交的朋友玩儿去了。   有人包吃包住,还带他们到处玩,简直是人生乐事!   想到这个线上山歌大赛举办过程中还会源源不断地提供科普值,吴普结束和冯梦龙的通话后立刻对系统说道:【行,我们先来个十连抽。】   系统立刻切换到抽卡界面。   抽卡界面立刻多了十张卡。   其中一张紫气萦绕。   显见是张稀有卡!   吴普搓了搓手,趁着手气正佳又抽了一轮。   这次连保底的特殊技能卡都没有。   抽出来的普通卡还全是“不可召唤”的灰色状态。   这些普通卡离开博物馆是没法用的。   吴普忍痛又抽了一轮。   好在这回系统没再坑他。   出稀有卡了!   吴普瞅了眼剩下的科普值,想到一会还得花一百万科普值开新的稀有卡槽,及时收了手。   再抽就真的要倾家荡产了!   吴普麻溜开始翻卡。   第一张稀有卡反过来,吴普发现里面是个风雪之中立在校场边上的女子,她已经六十岁了,眉目满是悲伤。   吴普一下子还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他的目光下移,才发现这女子竟是谢道韫!   六十岁的谢道韫,正好碰上东晋王朝逐渐动荡的时期。   她丈夫王凝之身为一方会稽内史,实实在在的地方一把手,平日里却沉迷道学,既不练兵也不管事。   遍地匪患,生灵涂炭。   灭顶之灾仿佛近在眼前。   谢道韫劝不动丈夫,无奈之下只得自己上手练兵。   很难想象这个面色沧桑、满目悲伤的女子是那位有“咏絮之才”的著名才女。   少年时期的快活,随着嫁给一个并不如意的丈夫——也随着整个王朝的动荡消失殆尽。   谢道韫的谢姓和丈夫王凝之的王姓,加起来就是乌衣巷里的“王谢”。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的也是他们两家人。   谢道韫的叔父就是大名鼎鼎的谢安。   谢安是魏晋时期的装逼好手。   他曾经指挥大军对阵前秦的苻坚,也就是有名的“淝水之战”。   据传谢安临阵和人下棋,收到捷报也看一眼就盘着腿继续下,逼得客人忍不住追问战况如何,他才淡淡一笑说:“也没啥,孩子们已经破贼了。”   等客人走了,谢安才喜不自胜地回屋,脚步欢快得过门槛时连屐齿都碰折了!   瞧这人前人后的两幅面孔切换得多炉火纯青?   只要有外人在,逼就必须好好装!   王凝之的父亲也是个大名人。   大名鼎鼎的王羲之。   吴普思考起来。   谢道韫确实曾住在这一带。   这说明系统不声不响,果然又把他的意见听进去了,提高了本土名人的掉率!   真是个体贴的好系统!   它从不说什么好听的话,它只默默地把事情做了!   那么下次找机会去蜀省走一趟,是不是能出个李白?   系统:【…………】   系统:【你不翻另外一张卡吗?】   吴普听了系统的提醒,目光落到了另一张卡上。 第95章   吴普把那张稀有卡翻转过来。   卡上画着只大白鹅。   大白鹅边坐着个人,正镇定自若地垂钓。   居然能不受大白鹅干扰,这么老神在在地继续钓鱼大业,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画面,可不就是熟悉得很吗?   吴普在飞机上还和王师兄讲起这事儿来着。   这分明就是隐居金庭的王羲之!   吴普算了算王羲之的年纪,王羲之五十出头就弃官而去,拖家带口找了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盖楼养鹅,专心教子孙后代研习书法。   这个时候的王羲之远还没有满六十岁。   这就很奇妙了,谢道韫是他儿媳,现在年纪居然比他大!   吴普呼啸系统:【你是不是懒得画卡面,偷听我和师兄闲聊时讲的话应付了事?】   要不怎么他说养鹅就有鹅,他说钓鱼老哥就有钓鱼老哥!   王羲之还信道采药炼丹呢,怎么不画他们古代搓丹日常?   系统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吴普想了想,把灯一开,窗帘一拉,召唤出王羲之与谢道韫来。   两人都有些茫然。   吴普把情况给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番。   王羲之与谢道韫对视一眼。   只觉眼前的事很不可思议。   都说王家书谢家诗,王家的书法和谢家的诗文都是一绝,两家结合理应是一段美满姻缘,可惜谢道韫嫁的是王羲之下场最不堪的儿子王凝之。   王凝之和他爹一样爱搞封建迷信,而且中毒更深,沉迷道教也不学他爹辞官,反而占着官位不干事。   他一个五斗米教道友、东晋海盗头子孙恩领兵起义,带着人从海上杀到会稽郡来,底下的人让王凝之备战,王凝之说:“别着急,我已经作法请了鬼兵相助,我们什么都不用做贼人自然会溃败!”   于是整个会稽郡毫不设防地被孙恩攻破了,王凝之和他的儿女都被杀死,唯有谢道韫护着个外孙活了下来。   这绝对是封建迷信害死人的实例!   他那道友孙恩估计做梦都能笑醒。   吴普见王羲之两人一时无言,顿时给他们科普起王凝之干的破事来。   吴普科普的时候还看了眼王羲之。   王凝之能干出这种事,估计是和王羲之学的。   王羲之亲爹地位显赫,瞧不起与自己齐名的王述,觉得王述一个太原王氏出身的家伙,怎么配和自己琅琊王氏比?于是王羲之不怎么搭理这人。   结果后来王述当了扬州刺史,成了王羲之上司,王羲之很不服气,居然上书让朝廷把会稽郡从扬州分出来改成越州!   王羲之想得多简单,这样一改,自己这个会稽内史不就能和王述平起平坐了?   就等于死对头当了省里的一把手,地方市长打报告说:“我不想给他当下属,快把我们市拆出来变成一个新省份!”   这种要求,谁会搭理啊。   当时的人得知此事也哄堂大笑。   王羲之闹了这桩笑话,越干越不得劲,跑去父母墓前立誓表示再也不当官了,誓言还很毒,说什么要是违反誓言就“天地所不覆载,名教所不得容”。   所以说,王家父子俩身上都有一股子天真劲。   王羲之听了自己儿子“请鬼兵”的壮举,一时有些沉默。   他看了眼自家儿媳,难得地有点儿心虚。   为人父母的,哪有不想儿女有出息的?   他辞官前还曾埋怨几个儿子,说自己和王述差不到哪去,现在地位相差悬殊,一定是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比不过人家儿子!   唉,这小子也真是的,当不好官回来练练字多好,非得巴着会稽内史的位置不放,出事了吧!   谢道韫却像是早有预感,听了王凝之干的事也只是叹息了一声。   她把儿女养到那么大,却因为丈夫迷信道教而全赔进去了。   还好还能保下个外孙,要不然她一把年纪了,活着也没甚意思。   吴普说道:“既然都过来了,不如在这边小住几日。倘若你们家中有变,你们必有所感,不会耽误什么要事。”   谢道韫两人点头。   王羲之向来放达,弃官而去这几年游山玩水十分畅快,并不觉得不当官有什么不好。他环顾一圈,说道:“你家只有这么小吗?”   一听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吴普笑道:“这算是外面的旅舍,我们过来这边有点事要办,等办完了才回家去。”   王羲之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吴普让王羲之先呆着,领谢道韫去隔壁房间找李清照去。   李清照得知吴普领来的是那位小时候脱口念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谢道韫,两眼一亮,让吴普把人留下就好。   两人皆喜好诗文,坐下一聊便有许多话可讲。   吴普见她们很有些一见如故的势头,顿时放下心来,自己回去招待活生生的王羲之。   虽说王羲之这个艺术大佬不太适合当官,可他的字写得太好了。   好到李世民都对《兰亭集序》爱不释手,喜欢到派人去从别人手里将《兰亭集序》骗回来,带到墓里陪葬!   那可是真的骗。   据传《兰亭集序》保存在一个和尚手里,李世民想要人还不给,一口咬定《兰亭集序》早就丢了。   李世民不信,辗转反侧好多天,决定派一御史假装成落难书生去和和尚交朋友。   这位御史才学过人、气度不凡,长得贼帅,还装得非常穷。   和尚对他毫不设防,聊上后对他的才学惊为天人,两个人天天谈书论史、弹琴下棋,逐渐成了知己好友。   那御史就开始在和尚面前伤感地感慨《兰亭集序》多好多妙,可惜没机会一睹真迹!   和尚舍不得好友如此伤怀,就把珍藏的《兰亭集序》拿出来给好友欣赏。   那御史摸清楚真迹摆在哪,找了个和尚不在的机会把它给顺走。   等和尚发现这件事,画都已经到李世民手里了。   可怜人家和尚,师父留下的宝贝没了,知己好友还是假的。   这个老李坏得很,不仅骗人家的《兰亭集序》,还要骗别人的感情!   反过来想想,连李世民都不择手段要把《兰亭集序》弄到手,更显得王羲之字写得多好!   皇帝都为他的字如痴如醉!   还有另一个例子就是米芾有次在船上看到别人收藏的王羲之真迹,当场提出想要用别的字来换。   对方当然不答应,可米芾绝不轻易认输,他当场站起来大喊大叫表示“你不给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投水自杀”。   对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答应米芾把手头的《王略帖》换给他。   瞅瞅这又是诈骗又是自杀的,引多少名人竞折腰啊!   可惜王羲之那时代距今已经一千六七百年,早已没多少真迹传世。   传下来的大多是唐宋时期的摹本。   现在!   不一样了!   活生生的王羲之就在自己手上!   吴普回房的时候,心里有个邪恶的想法:把这个王羲之关起来,麻溜来一批天下第一行书的真迹。   不过想想召唤这事儿是双向选择的,要是压榨太狠难免会让对方不想再过来玩。   瞅瞅他书法老师不就被他逼得连夜搬家?   还是得先打好关系,再把人忽悠过来常驻!   吴普打定主意,打开自己房门一瞅,王羲之已经把窗帘拉开,站在窗前远眺外面的风景。   这边经济不是特别繁荣,但沿海地区大部分地方都开发得很好,所以远处高楼林立、错落有致。   他们房间所在的楼层对王羲之来说也不矮,称得上是登高望远。   “先生。”吴普上前喊道。   王羲之笑了笑,脱了靴盘腿坐到柔软的酒店标准床上。   他家世超然,少年得志,为人洒脱,又好游山玩水,有时住的地方破落些他也不在意,只在乎风景好不好、玩起来快活不快活。   兴许正是他性格里的这份“不经世事老天真”,才叫他的书法能让那么多人迷醉。   有时候字如其人可不是假话。   吴普的书法老师擅长楷书,他个人却偏好行草二书,只有在想要平心静气时才会练一练老师传授的那手小楷。   吴普也坐到另一张床上,朝王羲之抒发了一通自己的崇拜之情,并把他迷弟李世民和米芾坑蒙拐骗、寻死觅活的骗字行径给他讲了讲。   饶是王羲之生在荒唐事数不胜数的魏晋时期,还是觉得这两个家伙做得有点过了。   不就几幅字吗?   用得着做到这种程度?   吴普顺势问起王羲之爱鹅成痴的事:“唐太宗李世民让房玄龄他们编《晋书》,他们在里头写你为了换别人一群鹅,给道士抄了一篇《道德经》,是真的吗?”   王羲之道:“确有此事。”   他本就信道,给道友抄一份《道德经》又不是难事,和白送一群好鹅有什么区别?这种要求他自然是欣然答应。   吴普追问:“您喜欢什么鹅?”   王羲之一脸茫然。   吴普问得更加仔细:“您喜欢白鹅还是灰鹅?蜀地白鹅?合浦白鹅?皖西白鹅?道州灰鹅?阳江灰鹅?只要您喜欢,回头我联系联系当地的养鹅大户,瞅瞅他们能不能空运几只过来,只要钱给够,肯定支持先视频验货,你看中哪只就给你抓哪只!”   王羲之:“…………”   什么,现代买鹅居然这么先进的吗?   王羲之看到吴普眼睛里那熟悉的炙热光芒,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小友也喜欢他的字。   王羲之笑道:“小友想我给你写什么,我给你写便是。”   吴普一点都不懂客气为何物,当场给他列清单:“我想要的可多了,比如《兰亭集序》《快雪时晴帖》,另外还想给我老师来点楷书,比如《黄庭经》《道德经》等等。”他一口气念完了自己暗搓搓惦记着的作品,还假模假样地说,“要是这些不方便写,随便写点什么都行!像您这样的书法大家,写起字来最讲究心境,当然是您自己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王羲之:“………………”   这个小友瞅着不宜结交,不如还是回去钓鱼吧。 第96章   眼看王羲之一脸“抱歉我有事先走了”的表情,吴普赶紧把“不管啥作品全都给我来一幅”的想法收了回去,给王羲之讲起他的另一个皇帝迷弟。   没错,就是乾隆。   吴普把《快雪时晴帖》的现状搜给王羲之看,着重放大左上角大大的“神”字。   唐寅听了都无法呼吸。   王羲之本人听了简直无语凝噎。   真是造孽啊,这些皇帝怎么不是坑蒙拐骗就是毁字毁画不倦?   王羲之觉得再了解一下后世这些推崇者的干的事,自己根本承受不了。   王羲之决定转移话题:“叔平如此荒唐,我却是不知该怎么面对道韫了。”   王凝之字叔平,是王羲之次子。   吴普见他面有愧色,宽慰道:“不必如此,后来谢家也坑了你儿子一次。”   王羲之:“…………”   在王羲之诡异的沉默里,吴普给王羲之讲了他儿子王献之的故事。   王献之的字是王羲之所有儿孙里面最出众的,从小就很静得下心来练习。   据传王羲之这个当爹的有次瞅见小小的崽子在写字,悄无声息地溜达过去伸手要抽走他的笔,没想到居然抽不走!   于是王羲之非常欣慰,认为这个儿子以后在书法上一定有大造诣。   后来王羲之就给这个自己十分喜爱的儿子娶了他娘那边的表姐。   表姐表弟,年龄相仿,青梅竹马,志趣相投,恩爱甚笃。   王羲之听得直点头,由衷认为自己这桩婚事选得极好,一双小儿女是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日子自然是过得和和美美。   不过,吴普为什么提起这个?   王羲之抬头看向吴普,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疑惑。   这事和谢家没关系啊!   吴普也没有卖关子,继续给王羲之讲后续发展。   后来王献之老婆的娘家(郗家)站错队,和权臣桓温搅合在一起。桓温死后,嫁到桓家的新安公主火速离婚撇清关系,谢安和幼帝提出让王献之当新驸马。   王献之与表姐感情极好,哪里愿意休掉自己的发妻,一度灸烤自己的双足把自己弄成残废,想逃避这桩婚事,就是后人所说的“子敬灸足以违诏”。   可惜谢安和新安公主她们表示就算残废了你也得娶。   王献之只能和表姐离了婚,给新安公主当驸马去了。   他俩的女儿后来还当了皇后。   这个安排看起来很好,可惜王献之却在这个女儿出生后没几年就病逝了,当时他才刚四十出头。   他病重时和道士点检一生之中得失,按照道教惯例应该“首过”,也就是承认自己做过什么错事。   王献之觉得自己为人坦坦荡荡、无愧于人,唯有一桩事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不觉余事,惟忆与郗家离婚。”   郗氏娘家没落,又遭休离,余生坎坷,郁郁而终。   王献之确实是有愧于她的。   皇权密不透风的威压之下,有人装疯扮傻,有人抑郁终生,连王谢两家这样的高门大族尚且有不少身不由己的人,更遑论那些出身寒微的寻常百姓。   谢安给王献之安排这桩婚事,从利益的角度来考量是在拉王家一把,让王家多了皇亲国戚这重身份做保障,算是对王羲之这个老朋友仁至义尽。   可王献之婚后应该是痛苦不堪,一天到晚嗑五石散逃避现实。   以至于早早就没了。   吴普讲完王献之的遭遇,又看了眼王羲之。   他记得王羲之晚年也沉迷五石散,还亲自跟着道友们跑去山上采药石,悉心研磨成散,当做一大雅事。   不得不说,魏晋这些风流人士的爱好领先了嬉皮士一千多年!   嬉皮士们性开放、吸迷幻药、追求精神自由、时常聚众玩得很嗨,整个群体都混乱又疯狂。   瞅瞅,这不就是“越名教而任自然”的魏晋名士日常。   王羲之不知道吴普正腹诽着他们魏晋人,他还沉浸在爱子早逝的噩耗里久久无法回神。   他的子敬,才四十多岁就没了!   两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都因为尚公主这事儿抑郁而终。   王羲之都不知道该不该感激谢安权倾朝野后还记挂着王家。   王羲之叹了一回气,才注意到吴普望向自己的目光不太对劲。   “怎么了?”王羲之追问。   “听说你服食五石散?”吴普反问。   王羲之点头。   五石散就是魏晋上流社会的爆款消遣品,聚会时大家都来点,你不来就很不合群,所以大伙都习以为常了。   吴普立刻给王羲之搜出一堆文献,给他讲解五石散的害处。   王羲之还算是轻量的,好歹活到了五六十岁,王献之这就是实打实嗑药过度英年早逝了。   王羲之看得一阵沉默。   他怎么越听越觉得吴普不是在安慰人呢?!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生了个过度迷信的傻儿子。   吴普为了安慰他,告诉他另一件事:他还生了个婚姻不幸嗑药过度的惨儿子。   还是他贼喜欢的那个儿子。   这位小友真的觉得这样可以安慰到人吗?   王羲之一琢磨,发现王凝之傻到六十好几才把自己命搞丢了,竟还算是傻人有傻福!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确实该感到安慰。   ……才怪。   王羲之算是看出来了,吴普这小子蔫儿坏。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王羲之无奈叹息。   王羲之有七个儿子,除去早夭的长子,剩下也有六个顺利成家立业了,算得上是人丁兴旺。   吴普笑了起来:“我有个师兄说他们家可能是您的后代,一会吃饭我带您去见见他。”   王羲之来了兴致:“那我倒是要见见他了。”   到了晚饭时间,吴普领着王羲之他们去和王师兄几人会合。   见到多了两个生面孔,王师兄几人一愣:“师弟,这两位是?”   吴普笑着忽悠了一下,说正好有两个朋友在这边,就邀他们过来一起玩儿。   他还给王师兄介绍了王羲之和谢道韫“扮演”的是谁。   王师兄:“…………”   不是,他也就在飞机上提了一嘴,说“我祖上可能是王羲之”,这师弟怎么直接给他把王羲之和谢道韫给整了出来?   王师兄忍不住说:“年纪不太对吧,怎么两个人看起来年龄差不多?”   吴普瞎忽悠:“气质相符的人不好找,何况我们博物馆选人还得有和本人相近的才艺。”   王师兄想到每年在研究中心对面煞有介事表演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   还真不是一般人演得出来的!   王羲之两人听不懂现代汉语,不过正在熟悉吴普新给他们买的手机。   只要切换成现代汉语,屏幕里就会读取正进行的对话以文字形式呈现出来。   他们想说什么,也可以切换成私人模式让手机读取成文字。   非常方便。   王羲之和谢道韫的目光落到了王师兄身上,认真打量起这小孩的长相和气度来。   打量完了,王羲之还和谢道韫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写着“感觉不太像”。   主要是吧,王师兄看起来比较憨,瞧着不太符合魏晋人的审美。   王羲之决定回头看看这年轻人写成什么样。   王师兄可不知道两位“疑似祖宗”给他的评价是“长得不咋像”。   他热情地追问:“王先生真的懂二王书法吗?我们五百年前会不会是一家?”   王羲之心道不会,按照吴普的说法,他们至少得隔了一千六百多年。   相隔老远了。   五百多年怎么会是一家?   王羲之笑了笑,拿着手机和王师兄曲折对话:“我们家祖上是琅琊王氏。”   王师兄更激动了:“对对对,我记得我们祖上就是琅琊王氏。”   三个王家人就这么鸡同鸭讲地聊了一顿饭。   当晚所有人好好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吴普领着人过去和考古队会合。   他把李清照三人引见给领队专家,表示这是博物馆的员工,过来算是交流交流。   如果这是魏晋墓葬或者唐宋墓葬,他们或许还能帮上点忙。   毕竟魏晋对王羲之他们来说是“近现代”,唐宋对李清照来说也是“近现代”,总比他们这些跨越千年的人好猜。   领队专家表示非常欢迎。   他们早就好奇吴普博物馆那些“专家团”了。   像苏轼、唐寅他们这水平真要是十八线小演员,他们怎么都没法相信!   虽说普通人卖字卖画很难卖出高价,可凭他们的水平随随便便都能混出名气来吧?   怎么可能甘心当那么久没名气的十八线演员啊!   “你们那些文物故事我们都看了,拍得很还原,也很有意思。”领队专家笑呵呵地说,“等我们下次开交流会也去你们那边开,到时候顺便现场参观一下你们博物馆。”   吴普说道:“欢迎之至,您提前和我说一声,我给您备票,您到时候把名单给我就成了。”   两边友好地交流完毕,领队专家给吴普介绍了一下目前的挖掘情况。   他们晚到了两天,很多东西都已经挖了出来,倒是还有个大墓没开完,可以带他们过去看看挖掘现场。   吴普自然是第一时间领着人过去围观难得的考古一线工作。   王师兄他们也很好奇。   只不过等抵达领队专家所说的那座大墓前,王师兄忽然呆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清理出来的墓志铭。   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墓主人姓名和生平。   这个名字在史书上没出现过,写墓志铭的人显然也不怎么有名,全文写得平平无奇,文采和流水账差不多,主要介绍了墓里躺着什么人、这人生前干过什么事。   从碑文上看,此人本来姓黄,是中唐人士,偶然富贵,醉心书法,对王羲之的字尤其痴迷,所以把自家的黄姓改成王姓,自编族谱宣扬自己是王羲之后人。   他甚至还让儿孙把自己葬在王羲之墓那一带,四舍五入等于自己葬进祖坟了。   沉迷王羲之书法到改姓认对方当祖宗,可见是真的对自家祖宗没什么归属感!   王师兄连蒙带猜地辨认完那墓志铭上的记载,整个人都木了。   吴普关心地追问:“师兄你怎么了?”   王师兄艰难地开口:“……这挖的好像是我们家祖坟。”   还得知了自家祖宗是个草根出身的憨货暴发户。   至于他怎么发现的,那肯定是因为……   墓志铭上写得一清二楚! 第97章   一般墓志铭都是记录下本人一生中做出的牛逼事。   王师兄这位老祖宗自认为最得意的事就是改姓,所以他干了件离奇事:他刚病倒就找个书生给他写墓志铭。   内容是他自己口述大意,让对方将“认祖宗”这桩大事给大书特书一番,并且把子孙后代的字辈给定下了,要子孙后代不许乱起名,就按这个来起。   他甚至还洋洋得意地表示“崽子们瞧我给你们认了个多好的祖宗,以后来祭拜我记得多带点好酒好菜”。   可以说是有那么一点魏晋疯流的味道了。   必须得说的是,王师兄家的字辈就是按这个长长的墓志铭上刻着的字辈来定的,称得上是铁证如山!   至于后来的祖宗们为什么真把自家族谱当真,认为自己是琅琊王氏后人,那原因就多了。   可是能遇上天灾、战乱等等变故只留下族谱当几年,客观上忘了这回事。   又或者是出了个贪慕虚荣的后代,主观上想把假的变成真的。   反正,事实就是辗转千年,他们对自家祖上曾出过“书圣”深信不疑。   即使这些年家境一般般,王师兄仍相信自己有书圣血脉加持,只要每天勤练不懈,总有一天必成大器!   吴普他们听了王师兄的事,又看了王师兄手机里存着的族谱照片,都觉得惊奇不已。   考古挖出老祖宗,这个王师兄运气绝了啊。   还是这么有趣一老祖宗。   想来在早已消逝的数千年历史里,一定有许多像这样鲜活又可爱的人。   他们不一定有显赫的地位、出众的才华、光辉的事迹,他们只是普普通通地来到世间走一遭,很偶然地留下些许痕迹供后人了解他们生活于什么样的时代、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又或许什么都没留下。   吴普本想安慰王师兄几句,没想到对方只是短暂的震惊和失落过后,就兴奋地和领队老师打商量,问等会忙活完了能不能让他弄个拓片回家。   他爹老和人吹牛逼说自己是王羲之后人了,要是知道了这事,一定比他更震惊。   不过王师兄也拿不准他爹的想法,准备等忙完了再和他爹好好讲讲。   免得他们这边还在干活,他爹就拎着酒菜过来祭拜老祖宗了!   既然是抢救性挖掘,大伙都忙得很,得在墓里的东西毁坏前都弄出来。   即使王师兄的遭遇很是离奇,其他人也只是在路过他身边时多瞅他两眼!   考古队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把陪葬品尽数转移出来。   可转移出来只是第一步,这些“破铜烂铁”“残肢断臂”的清理和修复才是最艰难的环节。   墓主人不愧是王羲之的铁粉,这人的陪葬品里有许多“王羲之真迹”,看得出他对这些宝贝非常喜爱,死的时候偷偷把搞了几箱来陪葬。   没错,还真是几箱,因为中唐那会儿制纸业越来越发达,比魏晋时期进步不少,市面上不仅涌现了大量新画家,也涌现了大量造假分子。   最爱把假的古字画卖给热爱附庸风雅的家伙。   可惜这批“王羲之真迹”因为年代太久远,大部分都已经救不回来了,只剩下被压在地下千年、早已扭曲变形的箱子勉强还留了下来。   专家们再怎么仔细搜罗,也没法从里面抠出几张残片来。   要是这墓能保存得更好一点,说不准就能分析出这几大箱“王羲之真迹”里面到底有没有真品了。   好在这位墓主人所做的努力不仅是把自己的藏品陪葬,他还叫人把自己钟爱的几幅藏品刻在墓室四壁上。   虽说有一些内容已经被磨蚀了,但大部分碑刻内容还是顺利留存下来。   这人对自己的丧事是真的很上心了,什么都自己安排妥当才肯蹬腿。   考古队的成员们如痴如醉地投入到清理和研究工作里头。   整个过程看起来琐碎又冗长,吴普他们在旁边打下手时却能真切感受到大伙的认真和喜欢。   每每把一堆碎片还原成它入土前的模样,不少人都忍不住停下来过去欣赏一番,相互吹吹夸夸,工作氛围非常棒。   王师兄更是看到别人修复一样东西就要凑过去认真观摩。   很难想象出土时那些灰头土脸的小碎片,居然能变成大大小小的陪葬器物。   要是字画能留下几张残片,经他们来个“妙手回春”说不准都能开专展了!   碰上有意思的墓主人,整个研究过程也很有意思。   接下来几天,吴普都领着人在旁边打杂。   李清照还认认真真跟着专家做拓片,她底子好,懂得又多,把现代拓片工具玩明白后很熟练,弄得专家都和自己带来学习的学生说“你们看看别人,再看看你们”。   王羲之跟着吴普看了一圈墓室里刻上去的“王羲之真迹”。   看完直摇头。   吴普好奇地问:“他刻了这么多幅,难道就没有一幅是真迹?”   王羲之笃定答道:“没有。”   是真的没有。   他虽不能保证能认出自己从小到大写的字,但不至于把别人的字认成自己的。   这个人最喜欢的几幅字,明显都不是他的手笔。   大概有一两幅仿得还不错。   至少内容是对的。   由此可见,唐朝古画造假市场蓬勃发展啊!   肯定是唐太宗李世民这个顶级迷弟一带货,王羲之的字瞬间就炒成了高价。   为了高昂的利润,商人自古以来就敢于做任何事,区区造假算得了什么?   你想买,我就必须有得卖!   至于真品,大抵都是少数人的私藏,普通人根本无缘窥见它们的真容。   造假造得有三分像,已经很不错了。   吴普本人不算是过来交流的学生,第三天他就把王师兄他们留在考古队大本营,自己领着王羲之他们看看“会稽郡”如今的面貌。   两晋时期会稽郡不算太小,吴普领着王羲之他们换乘各种交通工具走走停停,转悠了一圈后跑到兰亭景区那边去游玩。   王羲之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他当年写《兰亭集序》的地方居然成了这样的景点。   还收了他八十块门票。   瞅瞅架子上赠送的宣传册,上面还全是和他有关的景点。   比如鹅池这地方,说是“鹅”他写的,“池”他儿子王献之写的,父子合璧,千古流传!   吴普见王羲之一脸无语地看着拿到手的景区宣传册,宽慰说:“没事,要是始皇帝上次走慢点,他去看兵马俑也是要花钱的。”   吴普顺道给王羲之科普了一下建国后挖出来的兵马俑。   那可全都是嬴政私藏的一比一等比例手办啊!   王羲之沉默了一下,询问起另一个问题:“鹅池有鹅吗?”   吴普被问住了,摇着头说:“这个还真不知道,我们过去瞧瞧。”   三人一路前行,没走多远就看见了鹅池两字。   一想到前面有一千六百年后的鹅可以欣赏,王羲之脚步都加快了不少。   接着他们就看到了几只被游客围着拍照的大白鹅。   一只只被镜头包围的大白鹅,像极了被迫上班的社畜。   王羲之走过去一看,摇着头惋惜道:“瘦了点。”   他喜欢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白鹅,越凶越觉可爱,看着它们神气十足地在水面玩耍就感觉灵感咕噜咕噜往外冒,很想就着鹅一口气写它几幅字。   吴普听了点点头。   知道了,王羲之喜欢胖胖的鹅。   他们来的时间不对,到了来年清明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到时候会搞兰亭书法节、组织曲水流觞雅集。   吴普说:“这个‘曲水’我们博物馆那边也有,到时我们也可以试试。就是我们不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玩的,还得向两位先生请教请教。”   王羲之笑道:“这有何难,只要人到齐了,谁来主持、如何主持都不甚重要。乘兴而来、尽兴而归,自然就是人间乐事。”   谢道韫赞同:“正是如此。”   她们那会儿讲究风雅、讲究气度、讲究随性,最不讲究的名教礼法,相聚一堂就很快活,哪用讲究按什么步骤来快活!   吴普点点头,陪着他们在兰亭景区溜达了一圈,时不时了解到一些王羲之本人听了都很感慨的魏晋故事。   等他们走到讲述王献之练字的“临池十八缸”前,王羲之忍不住停下脚步,想到了吴普讲的王献之休妻另娶之事。   谢道韫见王羲之神色惆怅,也想到新安公主非要下嫁的事。   王献之这个弟弟是王家兄弟里长得最俊的,风流冠绝一时,当时没多少人比得过他。   虽说王家因为这桩姻亲得了不少好处,谢道韫还是忍不住想起弟妹黯然离家、投奔郗家叔父时的情境。   弟妹只生了一个女儿,早早就没了。她被迫离婚回了娘家,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想来是抑郁难消。   吴普见两人神色怅然,建议道:“我听说这边有个书法博物馆,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王羲之和谢道韫欣然答应。   三人过去书法博物馆逛了半天,就发现书艺交流厅那边还挺热闹。   吴普溜达过去一打听,原来是个“二王”大师过来这边搞活动。   这位大师专学“二王”书法,还是某地书法协会会长。   他自称这次过来一不卖字,二不收钱,只是为了看看孩子们的书法情况,另外推荐一下他新出版的书法科普读物。   这是每个小孩子都该拥有的书法启蒙书!   中国人怎么能不懂书法!   他们那边的中小学很多都已经把这本书加入课外书订购清单,这边作为堂堂书法圣地,绝对不能落后啊!   吴普听得有些咋舌。   这年头,书法大师都要跨行写书了吗? 第98章   对校园卖书这种行为,吴普也是不赞同的。   中小学生还处于没什么判断力的年纪,要是把书列入学校的中小学生课外书订购书目,他们很可能就会相信井购买。   对于大部分家长来说,这自然不算什么,孩子想买书,那肯定得买;学校推荐买的书,那肯定也得买!   有不少作家通过这种方式把书卖到了千千万万小孩子手里,轻松拿到千万稿费、跻身作家富豪榜。   对于一些手头不宽裕的学生家长来说,他们一听到什么专家讲座、专家活动就心里发怵,总感觉带孩子去一趟就会晕乎乎地掏钱买上一套自己井不需要的书。   天下家长苦卖书久矣!   不过凡是都有例外,也许这位大师写的书当真详实有据、老少咸宜,很值得广大中小学生拥有一本。   所以吴普没有立刻冲上去谴责。   吴普和王羲之他们讲了讲这位“二王”大师的情况。   提议去看看他写的那本书情况怎么样。   王羲之听了有些默然。   三人入内在后排落座,看着台上那位钱大师展示自己这本书法科普书。   讲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底下的人也连连点头,都觉得这书不错。   吴普听着对方天花乱坠的自夸,没听出多少实在东西。他悄然起身,向立在展示架旁的接待员掏钱买了本这位钱大师的大作,回到位置上翻看起来。   一看之下,吴普忽然皱起了眉。   王羲之和谢道韫凑过去看了眼,发现这书前面放的是钱大师的代表作,看起来筋骨健秀,很有那么点味道。   “这人的字写得还不错啊。”谢道韫评价道。   “是不错。”吴普说,“很像我一个朋友的字。”   吴普手轻轻抚过上头的字,想起几年前那个夏天,他收到那位朋友疑似诀别的消息。   最后确认对方确实没了。   人的生命真是脆弱。   他们只是网上认识的书法爱好者,本来也就是时不时拿作品出来交流的普通朋友,结果认识的时间久了,两人也就熟悉起来了,偶尔会聊点生活上的事。   直至有一天对方突然留了个消息,说他确诊了罕见的渐冻症,手已经握不住筷子,更别提提笔写字,所以特意上线和他道个别。   对方留下许多勉励的话,字里行间都透着诀别的意味。   渐冻症,那是目前还没有办法治愈的绝症之一。   人类科技发展得再快,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   以吴普对这位朋友的了解,对方几乎把全部的热情都投注在书法上,对于他来说不能写字或许比杀了他还残忍。   吴普当时正在参加省里的书法比赛,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跑回去找他爸帮忙介入查查对方的方位。   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只得到了当地有个青年人因病自杀的噩耗。   吴普记得当时查到的那个地名,和这位钱大师的籍贯一样。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吗?   同一个地方的两个人,写出来的字那么地相似,相似到许多细节都一模一样。   对于内行人来说,每个人的运笔习惯都是不一样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笔迹鉴定这回事。   吴普接着往下翻。   这书里确实有许多不错的东西,但对吴普来说已经不怎么新鲜了。   当初博客还挺流行,这些内容都曾发在吴普那朋友的博客上。   吴普读了获益良多,还曾针对性地改变自己笔法,拿去和那位朋友讨教。   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只可惜天妒英才。   “钱大师”这本书里除了吴普当初读过的内容之外,还混入了许多不入流的内容,逻辑全线崩盘,内容东拼西凑。   吴普一看就明白了,这位“钱大师”肯定有问题。   吴普站了起来。   台上讲得正欢的“钱大师”注意到吴普闹出的动静,倏然一静。   也许是吴普的目光太不友善,钱大师忍不住朝他发问:“这位朋友,有什么事吗?”   “钱先生,请问你认识应常彦吗?”吴普径直发问。   钱大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许多人都注意到钱大师态度不对劲。   钱大师很快回过神来,立刻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钱大师怎么会不认识应常彦。   应常彦是妻子脾气古怪的弟弟,那家伙什么都不喜欢,就爱练书法。   他们姐弟俩父母去得早,没什么亲戚,应常彦有点瘸腿,平日里不爱出门,天天把自己关在岳父岳母留下的小平房里。   他妻子每周都要过去一趟,帮他采买些生活必需品,他觉得应常彦就是废物,一点用都没有,都快三十了还要妻子过去照顾,只会拖累人。   后来那小子确诊了渐冻症那种稀奇古怪的绝症,受不了自杀了。   妻子接受不了这个噩耗,唯有他过去帮忙收拾那处老房子。   人都死了,房子总不能干放着,卖也好,租也好,总得收拾出来才行。   于是他拿到了小舅子那些遗物。   本来他打算全扔了,结果单位动员大伙参加市里的书法大赛,他想到小舅子字写得不错,就去挑了一幅送上去。   这一送,就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他只是随口说那是自己私底下练的,没想到拿了奖不说,还被拉进了书法协会。   协会这些名头,在单位里可是能增光添彩的啊!   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后来他把小舅子留下的习作霍霍得差不多了,又注意到小舅子留下的书法心得。   这东西好啊,他正好有印书的门路,印好了再联系学校卖一波,保准赚得盆满钵满。   出书赚稿费,可是单位难得允许的兼职!   这一路走过来,他不仅赚了大钱,还步步高升。   这不,连来外地搞交流会,他身上的名头都能把人唬得一愣一愣。   谁会嫌钱多?   只要把兰亭这个书法圣地拿下,他就能以此为跳板把书卖到更多学校去!   那得是多少钱啊!   谁会不喜欢钱呢?   至于怕不怕被人发现冒名顶替的事,那肯定是不怕的。   他那废物小舅子都死了七八年了。   死人难道还能说话不成?   可没想到应常彦那家伙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   这小子谁啊?   钱大师心里有些慌。   吴普一见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在心虚。   这人在地方上扬名、在地方上出书,吴普根本无从得知,没想到这次过来玩一趟居然正好碰见这家伙在“开拓市场”。   这人要是好好地把好友的书稿整理起来出书,他一定大力支持。   可这人居然把书和字都挂到自己名下。   踩着死去的人头上扬名和赚钱,这人就不会觉得心虚吗?   也许对于利益至上的人来说,从来都不懂心虚为何物。   吴普懒得和他来回扯皮,冷声说:“看来你确实知道他是谁。等着,我会向华夏书法协会那边提交相关证据。”   钱大师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证据?   什么证据?   那个博客他早就清空了,老房子那边的书稿也都被他转移了,这小子能有什么证据?难不成他老婆还会为了个死人,站出来告发他这个丈夫不成?   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那个废物自己不懂得利用这些东西,还不许他利用一下吗?   这小子还说什么把证据提交到华夏书法协会,口气倒是不小。   连他这么努力地经营都还没通过华夏书法协会的考核,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知道华夏书法协会的门往哪边开吗?   钱大师绷起脸,十分威严地说道:“年轻人做事不要太冲动,说出口的话是要负责的,不要张口就胡说八道。”   吴普拿出手机,当场拨通一个号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吴普身上。   那边很快接通。   “朱会长您好。”   吴普打了声招呼。   “吴同学啊,有什么事吗?”那边的声音很是亲切。   吴普把事情给对方讲清楚了,又拿起书念出书上的署名、头衔、版号。   接着他报上一个早期书法论坛的名字,表示可以登陆上去查询应常彦当年同步发到论坛上的书法心得。   还有他当年收到应常彦消息后的报警记录。   即使他爸是刑警,也不可能私下帮他查别人的地址,他是正儿八经报了警的。   要是后续有需要的话,他可以让他爸开以前的电脑把聊天记录找出来。   这种有纪念意义的东西,他一直没有删除。   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这些东西是属于应常彦的。   那边的朱会长听完非常慎重:“你说的情况我记下了,我这就让人去彻查。要是你说的是真的,协会这边一定严惩到底,绝对不会容许这种弄虚作假的老鼠屎留在协会里!”   虽说这人应该还没进华夏书法协会,可地方上的协会也隶属于他们,他们有资格将这种无才无德的害群之马除名。   至于盗书稿印书去卖,这事他们管不了,但考虑到性质这么恶劣,甚至把书卖到当地中小学,影响到不少青少年学生,他们会联系当地公安机关联合查办。   吴普得到这个答复,挂了电话。   本来钱大师还请了兰亭这边的记者过来,准备好好在这边宣传宣传自己的书。   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记者一下子嗅到了不寻常,等吴普挂了电话就凑过来采访:“先生,请问您刚才打电话给谁?”   吴普一脸平静地说:“华夏书法协会的朱会长。”   钱大师知道会长姓朱,可他不信吴普认识真正的朱会长。他涨红着脸说道:“你小子随便打个电话,就敢说是打给朱会长?”   前排有人站了起来:“我有朱会长联系方式,我向他核实一下。如果这位先生说的是真的,那恕我们得罪了,这本书不能在我们兰亭卖。”   那人说完马上就联系朱会长。   朱会长那边正在通话,过了好一会才接通。   证实了刚才吴普确实联系了他。   其他情况还在查证,暂时还没有结论。   凡是都得有了证据才能下定论,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即使吴普算是实名举报,他们也得查证过后才能给准话。   那人挂了电话。   所有人都哑了。   每个人看向吴普的目光都格外复杂,觉得这个年轻人当真是深藏不露。   吴普没管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钱大师”,招呼王羲之和谢道韫一起离开了。   等离开书法博物馆,吴普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朝王羲之两人抱歉道:“让你们见笑了。”   这可真是丢人丢到魏晋人面前去了。   王羲之追问:“你这朋友是怎么回事?”   吴普顿了顿,把应常彦的遭遇给王羲之讲了,最后叹着气说:“他很有天赋,可惜老天对他不好,让他遭了那么多罪。”   王羲之听了也很惋惜,只觉刚才那欺世盗名的“钱大师”更加面目可憎。   谁愿意自己的作品被挂上别人的名字? 第99章   吴普有一双经常忙得脚不沾地的养父母,他小时候每天放学不是跑刑警办公室听命案细节,就是到老师办公室听学生挨骂,练就了一颗异常强悍的心脏。   他很少有难过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呼朋唤友搞东搞西。   对于自己交上的朋友,吴普向来也是真心相待。   虽然有时候时不时会互损一下,真碰上事时他们还是会第一时间去帮对方。   可惜绝症这种事,不是你想帮忙就能帮忙的。   生老病死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见吴普想起旧友有些伤怀,谢道韫体贴地说道:“我们出来也好几天了,也该回去看看易安她们忙得怎么样了。”   到了她们这个年纪,渐渐就会送走许多朋友,对于生离死别的感触她们比吴普更深刻,所以谢道韫自然不打算让吴普继续领他们到处玩。   王羲之也点头,表示该回去了。   吴普没说什么,和王羲之两人一起回了考古队那边。   李清照她们已经在考古队里学了很多新东西。   考古队这几天陆续通过直播和新闻报道的方式往外透露这次的考古成果。   一见吴普几人玩够了回来,王师兄立刻跑过来说:“唉,师弟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我爸看了直播非要我去买几瓶白酒,每天往挖出来的墓志铭前供两杯,我说不能带酒过来他还不信,非说哪有见到祖宗不供酒的!”   吴普一听,乐了。   王师兄平时就怪逗的,性格大大咧咧,没事都能傻乐呵,没想到他爹也是一个性格。   吴普由衷感慨:“遗传的力量真大。”   王师兄一脸无语地看着吴普,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在夸他。   不过王师兄一向不在意别人的调侃,又和吴普讲起另一件更过分的事:“考古队这边搞直播,居然把我和我爸的对话录进去了,现在全网都知道挖出来的是我们家祖宗了!”   吴普听了,拿出手机搜出相关报道,发现底下全是“震惊,居然是真事”“挖坟挖出老祖宗是什么体验”“给这位同学一个专访吧我想听听他的心路历程”之类的评论。   平时关注这类报道的人并不多,这条内容的转评赞都大大超出其他同类报道的水平。   王师兄这位追星追到直接换祖宗的王羲之狂热爱好者也出名了。   可见人们都喜欢新奇有趣的事。   “那我错过了很多精彩瞬间啊。”吴普边转发报道边对王师兄说,“虽然晚了点,但我还是来尽点绵薄之力,我给你转发这条新闻了,不用谢。”   王师兄:“………………”   王师兄打开社交平台一看,赫然瞧见自己关注的清阳博物馆官方账号转发了“考古挖出老祖宗”的新闻,并表示“真的,当时我就在旁边”。   吴普甚至还附带一张王师兄看清楚墓志铭时的呆滞表情。   非常活灵活现地展示了王师兄当时的心情。   王师兄震惊了:“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吴普一脸“你怎么问出这种奇怪问题”的疑惑表情:“那肯定是你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拍的,我又不可能跨时空拍照。在遇到值得纪念的时刻拿起手机拍照,是现代人的基本礼仪。”   王师兄哑口无言。   说实话,换成别人遇上这种事,他肯定也是第一时间拍照留念。   王师兄不用想都知道,评论区肯定又在疯狂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悄悄点开看了眼。   赫然发现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可怕。   这些家伙开始拿他震惊到呆滞的照片做表情包。   王师兄幽幽地看着吴普。   小师弟这随手一发害死人呐!   等瞅见底下有追问吴普在现场为什么不直播的,王师兄就噼里啪啦地打字报仇:“他带着朋友去游山玩水了!”   王师兄以前积极帮博物馆热过场子,很多人都认识他的账号,这条评论很快收到大批回复:“上哪玩?”“哪位朋友?”“帮我们好好谴责他!”   王师兄得意地把这些内容拿给吴普看。   冤冤相报就是爽!   这么闹腾了一会,吴普心情好多了。   一行人去吃了顿饭,商量着回去的事。   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让王师兄三人亲身体验体验考古过程,以后搞文博研究的时候心里能有个底。   现在跟队这么多天了,基本上该感受的都感受过了,也该回去继续上课了。   王师兄有点不舍,但想到以后可以直接去博物馆看自家老祖宗的墓葬内容,倒也没多失落。他兴致勃勃地说:“等这些陪葬品展出了,我叫上爷爷奶奶他们一起过来看!”   李清照也很有些舍不得回去,她还有几张拓片没出来。   作为一个拓片收藏爱好者,遇到碑刻内容没集齐着实有点可惜。   吴普听到李清照说要明天才能把拓片集齐,点头说:“那我买明天下午的票。”   李清照满意了。   吴普把机票提前买好,又打电话问冯梦龙他们在老家玩够了没有,要不要回来见见王羲之。   冯梦龙和唐寅一听,活的王羲之,那必须要回啊!   冯梦龙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博物馆?”   “明天下午。”吴普问,“要我给你们买回程票吗?”   冯梦龙说:“买买买,明天我们也回。”   吴普应了下来:“行,到时候我让人到机场接你。”   吴普安排完回程的事,又给王羲之他们介绍起唐寅和冯梦龙两人来。   比起王羲之和谢道韫显赫一时的出身,唐寅只能算是商人之子,冯梦龙也只能算是个没落的官二代。   正常情况下,王羲之两人是不会和他们有太多接触的。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把所有不可能变成可能:儿媳都能比公公年长,还能有什么比这更稀奇的?   王羲之听了吴普的介绍,觉得唐寅这人的风流放肆颇有魏晋之风。   至于冯梦龙此人,他觉得有点危险。   听了苏轼的惨痛遭遇,王羲之好奇地问:“他可曾写过与我有关的书?”   吴普说:“编排你的倒是没有,不过他编了本《智囊》,里面选了《世说新语》里面一则关于你的趣事。”   王羲之问:“什么趣事?”   吴普说道:“是你的小时候的事。讲的是有次你堂伯王敦和人密谋造反,居然忘记了你还在他床上睡觉。你半梦半醒间听见他们要谋反,吓得一下子清醒了,赶忙往脸上涂满口水装睡!等你堂伯想起你来,掀开蚊帐瞅瞅要不要杀了你灭口,一看你睡得满脸口水,才没有对你动手。”   王羲之:“…………”   吴普说:“《智囊》讲的是你们这些风流人物机智应变的小故事,你这事儿被冯兄选进‘捷智’篇了,可见他非常欣赏你!”   王羲之觉得自己一生之中的趣事多得很,怎么冯梦龙就选了这个吐口水装睡!   吴普见王羲之一脸“我一定要离冯梦龙远点”的表情,没再给他讲冯梦龙祸害一干名人的光辉履历。   免得今晚王羲之连夜跑了。   他还没把王羲之真迹骗到手来着!   吃过晚饭,大伙各自回房休息。   吴普腾出空来,着手整理当初应常彦留下的东西。   他当时年纪还小,心里把对方当前辈,不少内容都单独收藏起来,现在想要找到相关内容也很容易。   只是当时他们论坛不太大众,注册用户都没破万的那种,这点痕迹着实引不起多少人的注意。   普通人想要在世上留下点独属于自己的痕迹实在不容易。   应常彦自杀的时候才三十出头,他还没能留下太多让自己满意的作品,就被扼杀了继续下去的可能性。   人生的所有希望都被掐灭,难怪他会选择轻生。   吴普正忙活着,就接到一个久违的电话:“你什么时候回首都?”   吴普一听这声音,一下子激动起来:“老师,你可算愿意回我电话了。”   “废话少说。”那边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明天下午就回,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就是了,我一准给你办好!”吴普积极表态。 第100章   另一边的人自然是沈老,吴普以前的书法老师。   说实话,沈老其实不是很想联系吴普。不过想想这次过去自己什么都不带,倒不怕这小子天天跑上门薅走他的好东西。   本来沈老还在考虑到哪里去好来着,正巧就听小朱那边说吴普又碰上事了,与一个叫应常彦的人有关。   沈老记得这个名字,也看过几篇应常彦的书法心得,感觉挺不错,但也仅止于觉得不错、为对方的遭遇叹息一声。   毕竟他早些年没那么清闲,人都没了,他也腾不出空去多了解一位逝者的生平。   没想到这么多年后,竟有人冒名顶替、欺世盗名。   沈老只对小朱那边提了一句“当年我也看过那些书法心得”,小朱那边就立刻表示会彻查到底。   沈老知道事情很快会有结果,所以没提那位“钱大师”的事,只说道:“我带个人去你那边休养几天,你给我们腾几间房出来,没问题吧?”   “当然没问题。”吴普一口答应,又追问,“您要带谁过来啊?”   沈老说:“你也认识的,阮棠那丫头。她眼睛出了点问题,需要回来休养一段时间,不想叫她妈妈担心,我思来想去,去你那边正适合。”   吴普顿住了。   “眼睛怎么会出问题?”   吴普追问。   沈老随口说:“就短暂地看不见了,医生说会好的,不会赖在你那边不走。”   吴普说:“她已经到首都了吗?”   沈老说:“到了,就在我旁边,先在我这边休息一晚。”   吴普没再追问,和沈老约好明天的时间:“行吧,我明天傍晚六点到,你们直接去博物馆那边好了。”   沈老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看向旁边戴着遮光眼罩的少女。   她的脸被挡住半边,只余下鼻子和嘴巴露在外面,看起来安静得很。   沈老说:“我和那小子说好了,就去他那边休养。你还记得他吧?就那个特别能折腾的,一天到晚不干正事,净整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你以前还和他当过同桌,他是不是天天闹你?”   “没有。”阮棠的声音清清亮亮的,跟林间清泉似的,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本应清脆的嗓音掺了几分沙哑,无端多了点儿低落的感觉。   她很少关心研究以外的东西,这几年也是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里去。   当初她去吴普那个学校寄读的时候年纪是班里最小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吴普也很照顾她。   吴普和她是两个极端,他朋友很多,爱玩爱闹,什么事都想去掺一脚。   有时候看她闷头读书,吴普还爱拉着她出去遛个弯,说老盯着书看不好,应该到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他说,你看,天气凉了叶子会落,天气暖了花会开,活着多好啊。世上有那么多值得去的地方,有那么多值得交的朋友,你小小年纪的,身上怎么没点活人气。我要是有你这脑瓜子,早得瑟到天上去了!   “他对我很好。”   阮棠说。   沈老不信,他觉得阮棠肯定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觉得吴普那小子人挺好。他说:“反正我们就是去那边住一段时间,要是你住不习惯我们就马上搬走。”   要不是阮棠妈妈时不时会过来看望他,他也不会考虑带阮棠去别处住。   吴普虽然没什么上进心,做事还是挺靠谱的。   “等安顿下来,你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要不然她老联系不上你会担心。”沈老叮嘱了一句。   阮棠对外宣称去海外留学,连她妈妈也瞒着,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她早早被招揽去带项目。   带的还是她父亲留下的保密项目。   在真正的科研工作上,有时候年龄、资历都靠边站,天赋跟能力才是第一位。就算你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干到了六十岁,做不出成果照样什么都不是。   阮棠就是那种生来就被老天偏爱的类型。   当年她父亲生了重病,向上打报告说要让阮棠接替他的位置,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岗位早就不兴世袭了啊!   何况阮棠还没成年啊!   等到阮棠被安排在普通学校念了几年书,项目那边毫无进展,知情人又想起了当初那份报告。   也许,阮父不是病糊涂了呢?   阮棠就被找过去试了试。   试过以后她很快被安排“留学”去了。   这些事是不能和外人讲的。   这次她能回来休养,也是因为项目告一段落,她手头暂且没什么事。   何况她一个小姑娘,还没到二十岁就被拉去干活,知情人心里都挺惭愧的,这才特意安排她回家养病。   阮棠“嗯”地应了一声,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沈老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天下午,吴普一行人启程回首都。   王羲之他们各种交通方式都尝试过了,就是没坐过飞机。这会儿连飞机都坐了,基本算是把现代科技摸了个底。   真是了不起。   他们以前只能在想象里凭虚御风,现在却是真的飞到天上去了。   吴普一路上挺安静,大伙看云的看云,聊天的聊天,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对。   等到博物馆的人来接,吴普就知道冯梦龙他们已经回到博物馆了,正积极地等着迎接王羲之。   吴普这才挪出点心思来琢磨,他老师要是见了王羲之,也不知会不会说“你既然敢扮演王右军,字肯定写得不错吧,写两笔给我瞧瞧”。   要是说了的话,王羲之会不会真的现场来两笔?   这几天光顾着到处游玩,竟是没来得及把王羲之真迹搞到手,不应当啊!   吴普就这样一路瞎琢磨着,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博物馆大门。   车子驶入员工通道的时候,已经有一辆车停在那里了。   车里的人似乎在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吴普让司机停车,下车走向那台停在员工通道前的车子。   车子里坐着熟悉的老人与熟悉的女孩儿。   “老师。”吴普笑眯眯地喊人。   沈老睨着他说道:“你就没和工作人员打个招呼?”   吴普说:“忘了,我还想着我们先到的,回来后我亲自安排就好。”   沈老冷哼:“你还嫌我们来早了?”   “没有的事。”吴普矢口否认,“您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随时都欢迎。”   吴普和工作人员说了一声,车子很快被放行,缓缓驶入博物馆的员工通道。   吴普站在原地片刻,起身回到车上,领着王羲之他们一起进了博物馆。   余晖笼罩着大地。   三辆车相继停下。   吴普再一次下车,见到阮棠戴着遮光的眼罩摸索着打开车门,终是走上前说:“我扶你进去。”   阮棠一顿,走下车站在吴普身旁,唇微微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养好了就走?”吴普问。   “嗯。”   “又联系不上了?”   阮棠静了下来。   吴普一脸遗憾地说:“那可真糟糕,我结婚你都没法来喝我喜酒了。”   阮棠眼罩下藏着的长长眼睫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她才认认真真道歉:“……对不起。”   吴普转头看她。   还是比自己矮半个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眼睛藏起来了,看不出此时此刻她眼底是什么情绪。   吴普说:“行了,骗你的,我女朋友都没有,和谁结婚去。都多少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阮棠跟着吴普往里走。   眼前的世界黑漆漆一片,显得手心交扣时的温热更加鲜明。   “你现在还好吗?”阮棠忍不住问。   “挺好,已经保了研,老师都被我骗来博物馆住下了,想毕不了业都难。”吴普吹牛不打草稿,“你不知道,我居然是首富家流落在外的孙子,家里那叫一个有钱,几十亿的东西说送就送。你说我自己一辈子能赚几十亿吗?就算月入过万,也得苦哈哈干个几百年吧?我奶奶也不错,学问特别好,我读她书长大的,我这么聪明显然是随了她。我都二十好几了,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会投胎。”   阮棠:“……”   吴普牵着阮棠去和沈老会合。   沈老瞧见护工在旁边干站着,不由有些狐疑地瞅了吴普一眼。   好端端的,他跑去抢别人护工的活干嘛?   不过看阮棠也不排斥,沈老也没多想。   好歹是同窗一场,吴普扶一下也不过分,同学之间相互帮助本来就是应该的。   吴普领着人入内,潺潺水声传入阮棠耳里。   吴普介绍:“园子设计得比较复杂,水池子弯弯曲曲,路也弯弯曲曲的,你想出来透气的话打电话给我。我电话号码你还有吧?还是以前那个,一直都没换。”   “有。”阮棠回答。   “有也没见你打过给我。”吴普还是没忍住对阮棠的失联行为予以谴责。   “打过。”阮棠反驳。   吴普转头瞅她,不太相信她话里的真实性。难不成他失忆了?   “每隔半年都打一次。”   就是吴普的睡眠时间比较规律,从初中起就习惯把手机设置成休眠模式,说是防止睡眠被干扰,可以说是早早就深谙养生之道了。   她知道他的习惯,所以每到可以对外联系的日子都等到他睡着的时候才拨过去,听一听那熟悉的提示声,勉强也算是和他联系过了。   吴普掏出手机想和阮棠对质,才想起她看不见,只能气恼地自己翻起记录来。   一翻才发现,每隔半年还真有未知号码定时拨过来。   只是每次号码都不一样,还是全是陌生号,所以一直安安静静地和一堆骚扰电话躺在一起。   吴普:“…………”   吴普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装成骚扰电话,还专挑我睡熟了的时候打来!”   阮棠不吭声了。   她不想骗吴普,又不能和吴普说实话,所以只能趁他睡着偷偷拨过去。   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这天晚上吴普正好没睡,这偷偷摸摸打过去的电话说不准就会被接通了。   但是没有。   一直没有。   阮棠的手下意识收紧,等紧紧扣住吴普温热的手掌,才想起两个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   应该松开手。   阮棠听到自己的大脑这么分析。   她没有松开。   吴普察觉她的指头轻轻颤动。   据说搞研究的人手要特别稳,有时候很轻微的抖动都会影响实验结果。   吴普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很想拉下那黑漆漆的眼罩看看她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他不动声色地回握那只明显比自己小一些的手掌,一边牵着她进屋一边无可奈何地叹气:“你说你这别扭脾气是被谁惯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一百章了,我对象终于出来放风了!   更新啦!棠棠其实很早就被馆长提起过了,不过只有少少几个人发现那几句话说的是她,我认认真真憋到一百章才把她放出来ovo   这篇文开文前几章的时候就在作话里讲过,这篇是快快乐乐的日常文,不会有多跌宕起伏的剧情,定位就是这样的啦。每天都花一样多的时间写更新,也没想着往哪里多塞点内容多水点字数,基本都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来着。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把文写得跌宕起伏节奏超牛,要是会我肯定就直接写了,也不是我嫌我数据太好故意写不好,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文变牛逼啊(咸鱼躺 第101章   博物馆一下子热闹起来。   沈老还是见到了王羲之。   沈老比吴普沉稳多了,在别人面前他是很好脾气一老者。   沈老学识广博,气质出众,一看就是很有学问的那类人,搁在古代那就是士族里头拔尖的,王羲之两人与他相处得很不错。   得知沈老算是当世书法名家,王羲之起了兴趣,主动询问要不要写点什么留作纪念。   双方的沟通主要靠吴普现场翻译。   比起沈老的镇定,唐寅和冯梦龙就比较激动了。   唐寅主要是他曾经研习赵孟頫的书法,而赵孟頫又一度研习“二王”书法。   对于王羲之这位“书圣”,唐寅那也是曾经悠然神往,恨不得与之同游的。他本人就曾经临摹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写得也别有一番风流。   至于冯梦龙,那自然是看谁都像个素材库。   尤其是王羲之这种名气大,梗很多,却因为年代久远而导致传世事迹相对比较少的。   见着本人不深入挖掘挖掘,那不是白来这一遭吗?   冯梦龙两人看向王羲之的目光都有点炙热。   冯梦龙还没忘记自己正在写的《东坡平妖传》主角,转头和唐寅嘀咕:“若是下次子瞻过来时他们已经回去了,一定会扼腕无比。”   唐寅笑了:“那我们可得代子瞻多与他们喝喝酒。”   “是极是极。”冯梦龙对唐寅的建议表示十二分赞同。   他们连着苏轼那份也喝了,想来苏轼再过来时一定很感谢他吧!   众人齐聚一堂,吃了顿饭,准备今晚早些歇下,明天来个曲水流觞。到时候酒停在谁面前,谁就走到庭中写上一幅字。   在场的人就没有怂的。   王羲之、唐寅自不必说,谢道韫和李清照那可都是有名的才女,写字那肯定是提笔就来。   冯梦龙也一点都不怕,他可是可以手写几百万字小说的狠人。   甭管字写得怎么样,总不至于怯场!   沈老听了这个建议也很感兴趣。   他看了眼吴普,说道:“你小子也参加,等我看看你字退步了没。”   吴普老神在在地说:“肯定退步了,唉,这些年老师您不理我,我哪有心情练字。我明儿要是写得不好,全是因为您教导不用心!”   沈老:“…………”   莫生气,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不管怎么样,明儿的曲水流觞算是约好了。   吴普主动送沈老和阮棠回房。   主要是送阮棠。   他把沈老送回去后,又回到院门前牵着阮棠继续往前走。   天已经全黑了,他眼睛没问题也只能借着月光踱步前行。   要是眼前一直这么黑,会是什么感觉?   吴普问:“医生说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这段时间是受不得光刺激吗?”   阮棠点头说:“对,避着光就好,具体什么时候完全恢复还不能确定。”   “能恢复就好。”吴普说,“听我们瞎扯会觉得无聊吗?”   阮棠摇头。   “很有趣。”   她看不见人,对声音更为敏感,可以通过声音分辨说话的是什么人、惯用什么语气。   这些她以前不会太在意,现在难得空闲下来,她也想了解一下他的朋友以及他喜欢的东西,所以听得格外专注,并不会觉得无聊。   吴普说:“还好你现在看不见,你这家伙学什么都快。要是明天搞曲水流觞,我提笔写完你马上照着我的字写个一模一样的,那不是让我感觉自己白练字了?”   阮棠说:“不会。”   吴普才不信,记得以前他带她去学乐器,她就是在旁边看了看立刻能上手,学得还一模一样,连错音都跟着学了去。   缺点是只能模仿技巧,没法模仿感情。   不过没有到大师级别,又有几个人的音乐里有感情呢?   唬唬外行很足够了!   吴普毫无愧疚感地怂恿起来:“我们说好了,要是你明天好了,你就学那唐寅或者冯梦龙的,让他们怀疑一下自己!”   阮棠眼罩下的眼睛忍不住弯了起来。   当年自从她父亲去世后,她一直封闭着自己,连向来精明能干的母亲也束手无策。   还是沈老提议把她安排去普通学校感受一下正常的校园生活,她才会认识吴普。   吴普别的能耐不提,光他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就胜过许多人,很多时候就算你不搭理他,他也能讲上半小时不重样的话。   “好。”她答应下来,也有些期待眼睛好起来。   等她眼睛好了,就可以看看他现在长什么样了。   只是等眼睛好起来,她可能又要离开。   吴普一直用余光看着她,见她唇角微微弯了起来,弯着弯着又垂了下去,一下子捕捉到她情绪的低落。   吴普追问:“还要再去留学吗?”   阮棠说:“要去。”她说完又垂下头,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和吴普讲,“我,我……”   吴普见她吞吞吐吐,脸上写满为难,笑着说:“到了,早点睡。我跟你说,博物馆这里的屋顶很好爬,等你眼睛好了,我再带你爬个视野最好的位置。”   “……好。”   阮棠记得吴普经常蹦出点稀奇古怪的想法,比如体育课带着她跑出学校遛弯,比如晚自习带着她爬教师宿舍区那几间四合院的屋顶。   反正,好几次差点被教导主任逮了个现行,得亏他朋友多帮着遮掩,要不然他们就得在国旗下检讨了。   按照吴普的说法是,不干点坏事的校园生活是不完整的。   吴普还说,她这么个天才的校园生活肯定很短暂,他得在她有限的校园生涯里面带她干完足够多的坏事!   她的眼前还是黑漆漆一片。   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人的存在。   吴普本来就是个很难被忽略的人。   “你也早点睡。”阮棠说。   吴普瞅着她说:“我几点睡,你又不是不知道。”   阮棠一滞,心里闷闷的。   吴普叮嘱她进屋后小心点,别摔着了。   这家伙一声不吭闹失联,他肯定是气的,可人回到眼前他就气不起来了。   本来是小祖宗,现在长大了,那也是大祖宗,别说骂了,问都舍不得问,还能有什么办法。   阮棠记性一向很好,即便眼睛看不见,傍晚吴普带她熟悉过一遍屋里的摆设,她都已经记住了。   她点点头,转身往里走。   吴普目送她乖乖巧巧地回屋,自己踏着月色往回溜达。   没想到才刚溜达到自家住处附近,就瞅见冯梦龙几人正坐在那一边喝酒一边守株待他。   居然还捎带上了刚加入的王羲之和谢道韫。   吴普啧道:“了不起,你们都会自己弄酒喝了。”   冯梦龙说:“我们这次出去玩儿,曲兄把许多事都教会我们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甚至还从曲会长手里拿到几个美酒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很不错,这个馆长可以扔了!   吴普奇怪地问:“你们哪来的钱?”   就算会购物了,他们也没钱啊!   唐寅说:“这次冯兄出去遇到个书迷,二话不说给他签了个影视合同,打钱特别快,都已经到账了。那钱还不少,够我们喝很久了!”   吴普:“…………”   不愧是你,营销高手冯梦龙!   这出去玩一趟,都和娱乐圈给搭上线了,以后说不准能把他本人惊人的营销才华发挥得淋漓尽致!   冯梦龙招呼吴普坐下喝一杯,追问道:“那小姑娘怎么回事?我看馆长你对她不一般啊!”   吴普矢口否认:“哪里的事?没有,也就很一般的同学。”   冯梦龙笑道:“你就别否认了。你看你对别的女孩儿都避嫌得很,哪有大半夜送人到房门口的?”   吴普振振有词:“她眼睛看不见,我送送她很正常。”   冯梦龙说:“那你说‘华夏人不骗华夏人,我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吴普:“………………”   这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话!   老冯啊老冯,你学坏得真快! 第102章   吴普连连否认,嘴里说着些“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之类的话,就是决口不提冯梦龙那句。   在场可都是人精,哪有不懂的道理,顿时都笑了起来,酒桌边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冯梦龙瞧着吴普分外年轻的俊脸,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好诗,谁写的?”谢道韫好奇地问。   李清照答道:“青莲居士的《将进酒》。”   唐寅喝高了,搁下酒杯起身折了根桃枝,边比划着边给谢道韫两个东晋人念出了李白那首《将进酒》。   也不知是不是唐寅天生与桃花有缘,小小一桃枝愣是给他比划出剑舞的气势来。   王羲之和谢道韫都是听惯了雅诗的人,哪曾感受过盛唐时期奔腾放达的诗风。   他们一下子听得入了迷,只觉这首潇洒不羁的劝酒诗若是带回去给友人们听听,一准让他们如痴如醉。   照李白这个劝酒法,谁能忍住不喝啊!   吴普见连魏晋人都快被李白征服了,笑着给谢道韫介绍道:“说起来青莲居士还爱极了你们谢家诗,尤其是谢灵运。”他想了想谢道韫与谢灵运的关系,又补充道,“他是你弟弟谢玄的孙子,不知你见过没。”   李白是真心喜欢谢灵运,登个山都要说“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然后梦想着去瞅瞅“谢公住处”。   接着还要“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可见这个老李不仅魂牵梦萦想逛偶像故居,还热衷于买偶像同款!   不过古人找偶像,一般是看了对方的生平联想到自己的人生,越读对方的诗文越有感觉。   谢灵运一生都狂得很。   据说他曾表示“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只可惜光靠才华是没法做官的,谢灵运的仕途很不顺利,每次出仕后不是被贬就是弃官而去,时不时还跟人结点仇!   李白一看,这人诗写得贼好,命运还这么有代入感,我不喜欢他喜欢谁呢!   谢道韫听说是自家弟弟的孙子,也没对上号,细问了吴普更多谢灵运的生平后才笑着说道:“应当是客儿。”   她光是兄弟就有八个,底下的子侄已经多不胜数,更别提孙辈。   不过谢灵运从小被寄养在道士处,小名“客儿”。   那地方离会稽郡不远,谢道韫有时也会派人去看望一番,近几年更是让人带回这孩子的习作品鉴一二。   是很有灵气一孩子!   一行人扯着扯着,就被吴普催着去睡觉了。   瞅瞅人家沈老,散场了就是散场了,早早回房睡下,多有老人家的自觉。   这些家伙竟还偷偷续摊!   一点都不养生。   冯梦龙故意走在最后,一脸“馆长我发现你秘密了”的表情。   吴普说:“你外出这么多天,存稿还够用吗?”   冯梦龙说:“不怕,我一会回去就补几章。”   吴普溜达回房,给冯梦龙发了一串朋友圈养生文学,让冯梦龙了解一下熬夜的害处。   秃头,坏肝,毁眼,还特别容易猝死!   冯梦龙很快回他一句:“这些文章有些内容很不错,一会就写进文里。”   吴普:“………………”   算了,救不回来了,随他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夜猫子都没起,吴普见天气不错,跑去敲阮棠的房门,要带她出去后山走走。   吴普给阮棠打包票:“有我在,肯定摔不着你。”   两个人都穿着休闲的运动服,踏着秋末冬初的薄雾往后山走。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山脚下正在施工的度假村里没什么人,临时搭建的铁皮屋都静悄悄的,似乎连工人都还在熟睡。   阮棠鼻端都是山林间清新的木叶清香。   “山后面就是一条大河吗?”阮棠好奇地问。   吴普说:“对,改天把那边的山脚修整修整,可以去那边钓河鱼。来,我带你上山走走。”   阮棠没意见。   吴普就带着她走刚铺好不久的石阶。   上台阶不比走平地,眼睛看不见尤其要注意。   吴普一点都没有故意为难人的自觉,还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给阮棠数阶梯。   阮棠也不恼,跟着他的指示一步一步往上迈。   早上的山间本来应该更加安静,阮棠却听见躲在石头底下的虫子在叫、躲在林叶之间的鸟儿也啾啾啾啾地相互打招呼。   天似乎亮起来了,周围的雾气渐渐升腾而去,取而代之的是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温暖阳光。   不知是什么脾气古怪的花爱挑在这个随时会入冬的时节开,阵阵馥郁的花香无声无息地飘了过来。   香得这样放肆,一点都不害怕来场寒风冷雪把它们摧毁。   不知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还是因为吴普在身边,许多平日里从不会关心的东西仿佛一下子来到眼前。   没有吴普的时候,四时寒暑,人间五味,对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吴普。”阮棠喊他。   吴普看着她额头渗出的细汗,关心地问:“走累了吗?”   阮棠唇动了动,最后却只问了一句:“林子里开的是什么花?”   吴普说:“一种野兰花,好养活得很,林子里长了很多,所以特别香。”他看前面的路段还有很多地方没修好,转过身蹲在阮棠面前,把她两只手放到自己肩膀上,很自然地邀请,“下山容易摔,我背你下去。”   阮棠趴到吴普背上,摸索着环抱住他的脖子。   吴普轻松地背着她往下走,口里说道:“国外的饭菜不好吃吧?瞧你瘦得,我单手都能把你拎起来。”   “都一样。”阮棠说。   对她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吴普默然一阵,说道:“听说那王安石吃饭都是面前摆了什么菜他就吃什么,你和他倒是挺像。”   两人到了山脚下,工地上的工人们已经起来了。   阮棠听到动静,和吴普说要下地。   吴普没有为难她,把她放了下来。   他牵着阮棠的手指引她往回走,还十分泰然地和工人们打招呼:“早啊。”   “馆长,这是谁啊?”工人们好奇地追问。   “高中同学,高中同学。”吴普笑眯眯地这么回答,手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工人们都友善地笑了起来,一脸“我们都懂”的促狭。   端着饭锅出来分饭的阿姨还非常惋惜地说:“馆长,我还想介绍我侄女你认识来着。不是我自夸,我侄女可是高材生,老聪明老漂亮了!”   吴普说:“不用不用,您侄女知道您要给她相亲,一准不理你了,现在的年轻人可不爱相亲。”   “也是,我那侄女自己交了个外地男朋友,死活不肯分手,我哥他们可愁了。”   吴普无语:“敢情你侄女有对象啊。”   那阿姨说:“有对象怎么了,结了婚还能离,谈恋爱难道还不能分手了?馆长你要是单着,我马上就让她和男朋友分手!”   吴普:“…………”   阮棠都听乐了。   吴普察觉身边人在笑话自己,报复似的捏了捏她柔软的手掌。   不知是因为常年写字还是常年做实验,分明是软乎乎的一双手,指头上却磨出些薄茧来。   吴普又忍不住多捏了两下。   阮棠不敢笑了。   吴普挥别那群工人,牵着阮棠回去吃早饭。   吴普给她换了个大碗,盛上了一大碗粥。   阮棠摸出碗的容积有多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吴普笑眯眯:“放心,没给你装满,只装了半碗。”   其他人陆续过来觅食,看到吴普给人家小姑娘弄了个比两张脸还大的碗,都有点儿无语。   这馆长到底想不想找老婆啊!   倒是沈老一点都没察觉吴普有什么不轨之心,对此还非常满意:“棠棠是该多吃点儿,吃饱了才有精力做事。”   老一辈的人对减肥之类的事情最看不惯了,他们就喜欢儿孙多吃点、吃圆润点。   一顿早饭吃完,沈老就收到朱会长那边的消息,说是那位“钱大师”的事有结果了。   经过核查,对方确实冒名顶替了别人的作品。   当初小地方搞起比赛来极其不规范,单位之间的书法大赛只要交作品就行了,连摆拍个提笔写字的动作都没搞,给了这人钻空子的机会。   后来有人向这姓钱的求字,他时不时也能拿出相同水平的作品来,慢慢就被他在地方上混出了名。   越小的地方,越是爱讲人情关系。   这位“大师”胆子奇大又长袖善舞,愣是一点都不心虚地竞选到地方上的书协会长,堂而皇之地挂着这个头衔出去交朋友。   学校的门也是靠他那几年经营出来的关系叩开的。   光是他们那边的学校就让他赚了老大一笔。   可不就是养大了他的胃口,让他把主意打到兰亭那边去。   这些事都发生在地方上,若非吴普去兰亭玩儿时正好碰上了,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现在这人冒名顶替的事东窗事发,书协已经把他除名了,单位上也开始介入调查。   他妻子这几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得知他盗用的是自己弟弟的书稿,提出要和他离婚。   这人本来是不怎么在意离婚的,他赚钱后就在外面养了个女人,私生子都生了!   结果昨天那女人得知他被调查后就卷款跑路,并表示自己生的孩子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以说这个人靠招摇撞骗得来的好处全没了。   吴普得知应常彦的姐姐想要离婚,顿了顿,准备找机会联系对方看看她需不需要帮助,顺便问问她愿不愿意把应常彦的书稿正式整理出版。   那么好的内容被一个欺世盗名的小人毁于一旦,着实可惜了。   大伙得知那位“大师”吃进去的都要吐出来,由于涉及的金额挺大,可能还得坐几年牢,都觉得挺快活。   冯梦龙积极说道:“是不是该看逸少兄写字了?”   王羲之字逸少。   冯梦龙昨晚熬夜到天都快亮了,想到今天的安排顿时不睡了,愣是跟着唐寅一起来吃早饭,摩拳擦掌等着看王羲之真迹!   王羲之笑道:“那就得看浮觞给不给面子了。”   曲水流觞的规矩很简单,浮在水面的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尽饮杯中酒并来点才艺表演。   通常是即兴赋诗一首。   今日的玩法改成了谁输了谁留下一幅墨宝,王羲之觉得会不会轮到他来写还不一定。   冯梦龙听王羲之这么一说,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冯梦龙凑到吴普身边跟吴普密谋:“要不,我们做点手脚,让浮觞多往逸少兄面前停几次?”   吴普一脸正义:“弄虚作假非君子所为!”他严词拒绝完了,又悄声和冯梦龙商量,“这个你比我熟,你觉得怎么弄虚作假比较隐蔽?”   冯梦龙:“………………”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君子不干这种事,我们又不是君子   冯梦龙:我信了你的邪   王羲之:?走了走了 第103章   两人这番密谋被旁边的李清照听了去,没等他们讨论出具体实施步骤,就惨遭李清照当众揭发。   李清照对吴普两人作为主持者的操守表示怀疑。   吴普立刻义正辞严地表态:“我一定公平公正,绝不乱来。要不这样,我们开个直播,让广大网友全程监督,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我们总不好干坏事对不?”   李清照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觉得你就是想开直播?”   既然叫人准备了曲水流觞,吴普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一点都不否认自己的真正意图,笑眯眯地给王羲之两人科普了直播的事,询问王羲之愿不愿意让后世的人们看一看他们题字的现场。   并且上升到“很多年轻人已经提笔忘字,需要像你们这样的往圣先贤重新激发他们对书法的热情”的高度。   王羲之和谢道韫欣然答应。   倒是阮棠说医生今天要过来给她复查眼睛,所以可能没空参与,但是她会在房间里听他们直播。   吴普没勉强,商量停妥后又慢悠悠地送阮棠回房,态度自然得沈老都没觉出不对来。   冯梦龙也很自然地接替吴普的工作,领着他们去书房试试哪种纸用得顺手。   直播可是要把所有细节都暴露在镜头下的,可不能因为笔墨纸砚用不习惯出了岔子。   根据《世说新语》这本段子合集记录,王羲之写《兰亭集序》的时候用的是蚕茧纸、鼠须笔,甭管蚕茧纸是什么材质做成的,反正它洁白如茧、富有光泽,写上去十分畅快。   吴普说是说自己不怎么练习,实际上书房里各种纸都备了不少,光是这些纸怕是都费了不少钱来采买。   每个人都按个人喜好搜刮了些笔墨纸砚抱去曲水池边占位。   吴普为了这次曲水流觞,昨晚还从普通卡里扒拉出一批临时工(小丫鬟小书童)来打杂。   来的都是些半大少年,才十多岁的年纪,对什么都挺好奇,不过他们有家人有朋友,只签了一天合同,过来也就是赚点外快买点笔墨或者小首饰。   平日里清幽的园子倒是难得地热闹起来。   吴普把阮棠送回她住的院子里。   有护工过来帮阮棠做复查准备。   “你忙你的事去吧,我在这里等医生就好。”阮棠朝吴普说。   吴普笑着说:“你又知道我没走?”   阮棠看向他,看到点朦朦胧胧的影子。   医生说眼睛少受光刺激,慢慢就会好,今天果然好了一些。其实就算一点都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他还在旁边站着。   阮棠抿了抿唇,说:“我当然知道。”   吴普笑了,坐到她旁边说:“手机给我。”   阮棠有些茫然。   “放心,不看你聊天记录,不开你私密相册,不往里装监控软件。”吴普噼里啪啦地保证了一长串话,才撑在桌沿边悠悠说,“你不是说要听直播吗?我先给你打开,免得你不知道怎么进。”   阮棠把手机打开,递给了吴普。   吴普瞥了一眼,只见上面干干净净,连个联络软件都没用,更别提普通女孩子手机会有的社交软件、购物软件和各种游戏。要不是机型和壳子看起来都挺旧了,他会以为这是刚买的新机。   不,新机可能都比它多预装点APP。   这么干净的手机,总感觉装个娱乐平台上去降低了它的纯净度。   吴普耐心询问:“我给你下载个直播平台?”   阮棠“嗯”地应了一声,又低低地说:“这些东西,我都不懂。”   吴普瞅着她的发旋,有点手痒,想伸手揉揉,又想起她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手指动了动,忍住了蹂躏她头发的冲动。   他笑着调侃:“不懂这些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天天泡在这上面,谁给科学界做贡献去。”   吴普边说边飞快把直播平台安装好,搜出清阳直播间登陆了自己的号,把手机还给了阮棠:“一会开播就会直接开始,你听听就好,眼睛还没好就别勉强去看东西。”   阮棠点头。   吴普没有多留,起身走了出去。   等吴普走远了,旁边的护工才忍不住跟阮棠八卦起来:“阮老师,这座博物馆的保护等级居然也不低。你这位同学似乎不简单。”   护工表面上是个普通护工,实际上还负责保护阮棠的安全,这位可是国宝级的天才,不能出半点岔子。   要不是阮棠自己愿意,吴普大早上跑来把人拉出去散步这件事都能让她拔枪了。   阮棠年纪虽然小,但带起项目来有模有样,私底下很多人都觉得她冷静聪明得简直不像人类。   她似乎从来没有任何需求,平时所有精力都投注在研究项目上,既不会觉得累,也不会感到寂寞。   连她们这些经历过严苛特训的人,都觉得自己做不到阮棠这种程度。   要不是阮棠能承受这种非人强度的工作模式,原本可能要用十年二十年去完成的项目也不会在短短三年内就顺利出了成果。   可惜的是,这个项目的内容至少二十年内不会公开,她和她父亲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   阮棠不在意这些。   阮棠在意什么呢?   本来她们都不知道,可看到阮棠任由吴普牵着她到处走、任由吴普挨着她说话以后,她们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让阮棠变得像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永远像永不知疲惫的机器那样不停运转。   护工也是和上面打了报告,才知晓博物馆这边的特殊情况。   难怪沈老就这么把人带了过来,原来这边本来就已经被纳入严密管控范围,安全性有保障。   阮棠听到与吴普有关的事,眉头动了动。她忍不住追问:“他不会有危险吧?”   要是没有危险,上面为什么会派人管控清阳博物馆这一带?   “应该不会。”护工脸色有些古怪,“有危险的应该是别人。有消息显示,前段时间有个国外毒枭重金通缉一个清阳博物馆的员工,隔天就有神秘人把那毒枭的老巢和供给网络都给挖了出来,暗中提供了非常完整的指示信息。经过几天的国际联合行动,那毒枭已经被连根拔起!那神秘人的电脑水平非常高超,只留下一个可以追查他身份的线索:他把奖金无偿捐献给清阳博物馆。”   阮棠沉默下来。   这说明对方没有隐瞒的打算,对方就是要告诉别人他和清阳博物馆有关。   有这种“你通缉我员工我就掀了你老巢”的能耐,该担心的似乎确实是别人才对。   吴普认识这样厉害的朋友吗?   阮棠没有说话。   护工见阮棠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忍不住补充了一句:“阮老师,你是自由的,可以正常交朋友、正常谈恋爱、正常结婚生子。这次只是实在找不到可以打破瓶颈的领头人,才会临时让你顶上去,平时不会有这么急、这么难的任务。”   阮棠眼睫颤了颤。   护工把话讲完了,也没再多劝说什么。   另一边,吴普溜达去曲水池边准备看看筹备得如何。   顺便把被他屏蔽掉的系统放出来透气。   【你不对劲。】系统抗议,【为什么你这两天总是切断交流模式?】   吴普满口跑火车:【看你太忙太累了,让你休息休息。】   系统指出事实:【工作量并没有减少。】   吴普说:【没有给你安排新工作,难道还不算减负?】   系统一时有点卡壳。   吴普讲的话逻辑上好像没有问题。   每次他们交流完,工作量都会离奇增加。   所以没有安排新工作的话,似乎真的算是让它休息了?   系统想不明白,决定不想了。它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个人类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哪个人类?】   【就是你见到她以后没过多久就切断交流模式的那个人类。】系统详细地描述了一下,甚至还给吴普调出它视野里最后出现的影像,声音里竟带着点不应该属于人工智能的迷惑,【很亲切的那种熟悉,对,亲切,就是你们人类说的亲切。】   吴普笑眯眯地问:【是见到妈妈的感觉吗?】   系统搜索了一下关于“妈妈”的定义,认真回应:【对的。】   【来,叫爸爸。】吴普说。   【…………】   系统选择切断交流模式。   吴普也就跟系统过过嘴瘾,见系统被自己气走了,继续溜达过去和冯梦龙他们会合。   冯梦龙见吴普过来了,先是挤眉弄眼地问他进展如何。   见吴普绝口不提自己和阮棠的事,冯梦龙又神神秘秘地把吴普拉到假山旁,开始和吴普秘密交流:“放心吧,我已经和鼓瑟的人说好了,一会让浮觞在逸少兄那个位置多停几次,她们都排练过了,保证没问题。”   吴普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迫害王羲之的事,能叫使坏吗?   “我还顺便把易安居士也安排了一下。”冯梦龙还记着刚才被揭露恶行的事,决定让李清照也多写几幅字!   吴普还有一点点未泯的良心:“这不太好吧?”   冯梦龙说:“有什么不好,易安居士本来就爱喝酒,她不会在意的。”   吴普两人正窃窃私语地商量着,没注意到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开到假山边上,对着他俩来了个现场直拍。   直播间的观众们收到开播提醒后点进来一看,正好把两人躲在假山旁密谋的事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家伙,我直呼好家伙!”   “很不错,谁是飞手啊?曝光了这两个密谋作弊的家伙,不会被馆长炒鱿鱼吧?”   “这一刻,馆长和大龙像极了反派。”   “完了,我的道德告诉我该谴责他们,但是我又想看看馆长请来的书圣是不是真的会写字!”   “学书法的,看到沈老了,我的天,这是什么直播间,我要去把我老师叫来!”   “哇,这次馆长请了好多人,这些小孩是放假了来兼职的吗?看起来很有古代文人聚会的感觉了,大手笔啊!”   “对对,古代文人出门可一点都不省心,笔墨纸砚、琴棋、毛毡一样都不能少,风雅点的还要带上个香炉熏熏香。再加上那些爱喝酒的、爱品茶的,要带的东西就更多,身边不跟两个书童都忙不过来。”   直播间里的人流量不断增加,还有人孜孜不倦地把吴普他们的密谋跟后面的人讲了。   一群人开始在弹幕里刷“馆长无耻”“书圣快跑”以及“易安居士快逃”。   李清照早就注意到冯梦龙和吴普在那嘀嘀咕咕。   这次她没有当场揭发吴普两人的险恶用心,而是走过去和王羲之商量了几句。   就吴普和冯梦龙那不要脸的德性,再怎么信誓旦旦的保证都是信不过的,索性让他们把事情安排下去再反将一军!   于是等到吴普两人若无其事地在选好的位置落座,李清照忽地开口:“我不太喜欢现在这个位置,馆长能否和我换一换?”   吴普:“…………”   王羲之听李清照开了口,也笑着说:“我也更喜欢犹龙兄的位置,我和犹龙兄换换吧。” 第104章   吴普这才发现,系统悄悄把直播间给开了。   现在直播间里全是“哈哈哈哈哈哈活该”的弹幕。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吴普和冯梦龙也不好抵赖,只能乖乖坐上冯梦龙特意“安排”过的两个位置上。   接着直播间里的观众就看到吴普两人轮流满饮一杯,苦哈哈地提笔在自己面前的书案上奋笔疾书。   一开始唐寅他们还过去啧啧啧地围观一下,等他们写的次数多了,其他人都不搭理他们了。   大伙自顾自地叫小书童温些酒送上来,就着吴普两人的窘况痛饮。   还挺下酒。   吴普在第五次搁下笔后无可奈何地看向冯梦龙。   说好要搞得隐蔽些,你这轮流逮着两个位置薅,那不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问题来吗?   就不能给沈老和唐寅他们匀点?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   早知道冯梦龙这么不靠谱,还不如由他来安排!   冯梦龙和吴普对视一眼,表示自己也很无奈啊。   他是觉得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光明正大地祸害王羲之他们。   谁不想看王羲之写字呢,这种迫害肯定是大伙都喜闻乐见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样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   就是没想到居然事前就败露了,弄得现在他们自食其果!   冯梦龙知道这样下去不行,连忙告饶:“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出歪主意。都喝这么多了,我们来几轮正经的曲水流觞吧!”   吴普也说:“对对,听说曲水流觞是上巳节的驱邪仪式,喝了杯里的酒能驱邪。瞅瞅我俩都喝多少轮了,什么邪都驱完了,还是得每个人都喝两杯才适合。”   王羲之几人都不是爱计较的。   瞧见两个人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也就笑了笑,让鼓瑟的、上酒的、放闸的都按着寻常的节奏来。   刚才几人都喝了几杯,拿到浮觞的人每每站起身,酒意一下子涌了上来,落笔便比平日里多了几分肆意。   李清照、谢道韫、唐寅、沈老他们都陆陆续续留下墨宝。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和吴普他们作对,即便是没猫腻的曲水流觞,竟也是一直没轮到王羲之。   吴普难得喝了不少酒,听着乐师的奏乐都有些重音了。   他瞬也不瞬地从眼前淌过去的浮觞,眼瞅着它朝着王羲之那边流了过去,心里和其他人一起默念——   停!   停!   停!   不止吴普这么想,这一刻冯梦龙、李清照、唐寅以及数以万计的直播间观众都是这么个想法。   都多少轮了,让浮觞在王羲之面前停下吧!   那么多灼热目光朝自己这边望过来,王羲之哪会注意不到。   王羲之见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快要来到自己眼前的浮觞,充分感受到自己有多受期待。   他本就不吝于给人写字,何况是这么多聊得来的朋友在旁边候着。   王羲之也不等乐声指引,径直伸手把还不打算停下来的满满一杯酒拿了起来,仰起头一饮而尽。   本就是友人相聚,没那么多规矩不规矩的。   王羲之满饮一杯,没让其他人催促,径直拿起书案上的笔写了起来。   吴普离得最近,见王羲之主动要动笔了,头一个溜达到王羲之书案旁看他提笔疾书。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王羲之已经写下三个字——   《将进酒》!   等王羲之写到“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围过来了。   骤然被那么多双眼睛齐齐盯着,王羲之却丝毫不受影响,借着慢慢刚在体内发散开的酒意恣意纵笔。   无人机在空中盘旋片刻,挑了个最适宜的角度记录下这难得的一幕。   王羲之身着来时的衣袍,轻裘、宽衣、缓带。   他生在繁华富贵之地,长在钟鸣鼎食之家,交的是风流秀逸的朋友,娶的是温柔多情的贤妻。   哪怕去那污秽不堪的红尘俗世里走了一遭,他仍满怀天真归来徜徉山水之间,快快活活地与友人说:“我卒当以乐死。”   他是个一生都很快乐的人。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潇洒放肆的长诗自那紫毫笔下奔涌而出,字字狂放,笔笔张扬!   王羲之每写就一个字,那字都仿佛要跃出纸外似的!   诗仙的诗,书圣的字,在这一刻奇妙无比地交融在一起。   诗读来仿佛更疏狂。   字瞧来仿佛更超逸。   古时书法有神品、逸品、妙品、能品之分,此四品皆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可其中唯有逸品浑然天成,难以摩习!   许是因为刚才喝了酒,冯梦龙等人看着看着都不觉汗出如浆,背脊竟已被汗湿透了。   直至“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最后一笔落下,他们才发现自己刚才屏息太久,呼吸都有些不畅。   所有人看向桌案上的长卷,目光都满是炙热。   王羲之也是写出了一身汗。   他不觉得累,反倒觉得畅快。   这样好的诗,他昨天听到时便忍不住在心里反复描摹。   今日动了笔,更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痛快得不得了。   若是没有这首《将进酒》,那就没有这幅字。   不知那青莲居士是何许人也,怎地连劝人喝酒都能写出这等神清气朗的好诗,光是通读一遍就觉得如饮甘露,更别提动手把它写下来了!   王羲之转头笑着对吴普说:“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见青莲居士一面。这幅字便留在博物馆这儿,日后若是青莲居士来了我又不在,馆长且帮我让他看一眼。”   书法这东西,写的时候往往有股气蕴藏在里头。   即便是自己下回再写一样的内容,也不一定能写出一样的字。   当初王羲之酒到酣处提笔写出《兰亭集序》,过后自己再写了几遍,自觉也不如兰亭雅集那日写得好。   于是他把后头写的烧了个一干三净,从此不再尝试写第三遍。   眼前这幅字王羲之自觉还挺满意,而且是写不出第三遍来的那种满意,所以想托吴普帮忙留着。   吴普对这事儿自然是求之不得。   这可是王羲之真迹啊!   自从见着王羲之,他就翻来覆去想了好多天!   现在虽然没有让王羲之把他出名的作品挨个重写一遍,却得了幅明显更胜一筹的《将进酒》!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满意得不得了!   吴普在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上前把那幅《将进酒》整理出来,拍着胸脯给王羲之打包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帮你装裱起来仔细收藏好!”   代管什么的,他最擅长了!   吴普顺便询问了李清照她们的意见,一鼓作气收起了李清照真迹、谢道韫真迹、唐寅真迹以及冯梦龙真迹。   连他老师的也没放过。   吴普还和冯梦龙打趣:“日后若是要卖掉今天这些字,我的肯定最不值钱,接着就是你的了。你瞅瞅你写了这么多,一准卖不出价了!”   冯梦龙没好气道:“我又没想着要卖掉。”   吴普笑眯眯:“不怕,我先帮你收藏着,等你书火了给你搞个个展。”   有了王羲之的《将进酒》,这次曲水流觞也算是尽了兴。   没有人想再提笔献丑,所以吴普索性关了直播,兴冲冲地拿着宝贵的王羲之真迹去找人装裱。   剩下的人不是凑上去和王羲之探讨书法,就是像唐寅那样恍恍惚惚,瞧着跟喝醉了似的,久久没能缓过劲来,脑海里满满的都是刚才王羲之写《将进酒》时的情景。   这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也才反应过来,哪怕屏幕已经黑了,还是有不少人在上面疯狂刷屏聊天——   “这是什么梦幻联动?王羲之写《将进酒》!”   “我不懂书法,但我觉得写得好好啊啊啊啊!”   “太配了太配了,这字和这诗太配了!”   “我要是在现场,也会像馆长他们一样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打扰书圣写字!”   “不知道为啥,写个字居然把我给看哭了。”   “太白本来就很喜欢魏晋风流,他诗里可多魏晋时期的人物了!”   “右军本清真,潇洒出风尘!”   “对对对,太白写过这首《王右军》,讲的是书圣用道德经换鹅的事!”   “等等,太白还写过‘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讲的是‘咱们怀素的草书才是最叼的,书圣他们都是浪得虚名’!”   “书圣:终归是错付了!”   “没事,听说苏轼当初得了块凤咮砚,顿时惊为天砚,当场拉踩起龙尾砚来,说什么‘坐令龙尾羞牛后’。后来他想去弄个龙尾砚来玩玩,被人翻了旧账,说‘你都有凤咮砚了,还来找咱干嘛’,苏轼只好当场写了首《龙尾砚歌》夸回去。”   “笑死我了,诗人的嘴,骗人的鬼!”   “文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文豪只是谁在眼前就夸谁罢了!”   还有一堆人在谴责吴普直播关太快,没给她们好好刷屏的机会。   不少剪辑手一直盯着清阳博物馆,看到今天的“曲水流觞”简直大喜过望,三话不说开始剪辑视频。   要知道吴普这个懒货,老长时间都没有搞直播了,连出去跟考古队搞交流都没出镜,简直令人发指!   现在总算有了新素材,大伙自然倾巢而出。   有剪出王羲之写《将进酒》部分给配乐的。   有剪出吴普和冯梦龙自食其果片段来恶搞的。   还有巧妙截取各种表情包的。   反正热闹得不得了。   不出半天,早上的“曲水流觞”就传遍了各大平台,只要上网的人几乎都能刷到相关内容。   本来很多人看到标题吹什么“书圣再世”都不屑一顾,点进去一看——   点进去一看就出不来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跪!   这清阳博物馆到底什么来头啊,居然能请到这种神秘书法大师来玩角色扮演!!!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基操,基操!   注:   1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几句:都出自李白的《将进酒》   2我卒当以乐死:出自《晋书·王羲之传》   3右军本清真,潇洒出风尘:出自李白的《王右军》   4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出自李白的《草书歌行》,不过苏轼他们认为这诗写得一般般,绝对不是李白写的   5《龙尾砚歌》:苏轼的,里头的引子里记录了大苏为了得到心爱的砚台,不惜当场把自己说过的话咽回去! 第105章   吴普拿到几幅真迹,先去了研究中心那边。   没想到装裱师正好休假,他喝了酒,不好开车出去找熟识的老装裱师,正一筹莫展着,就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的沈老说:“把字放下,我来装裱。”   吴普精神一振:“老师你要亲自动手?”   沈老睨着他:“怎么?怕我带着字跑了?”   吴普说:“怎么会?您肯定不会干这种事。”   沈老慢悠悠地说:“我是不会干,有的人可不一定。”   吴普假装没听懂。   不就是顺走他老人家几幅字画,怎么这么记仇呢?   “我给您打下手!”吴普积极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不用,你还是去醒醒酒吧。”沈老赶他走人。   到底是这么多年师徒,沈老看得出吴普刚才连灌那么多杯酒,早就喝上头了。   这小子还能这么清醒地说话,主要是他酒品好,醉了旁人都看不出来。   只不过这种状态下,沈老可不放心让他来帮忙装裱。   要是出点什么岔子,他不得捶胸顿足一辈子?   吴普见沈老显然对这幅《将进酒》爱不释手,嫌弃自己醉着酒影响装裱效果,也就没有强留。   吴普走出门,听见沈老在屋里给人打电话,似乎是让人过来当帮手。   他老师都这岁数了,能让他亲自动手装裱的字画不多了,这证明书圣不愧是书圣,一出手就把沈老都给征服了。   吴普又想起自己刚才写的字。他转身走了回去,脚步顿了顿,翻出自己的字去问沈老自己退步了没。   毫无疑问地收获一顿臭骂。   从结构骂到笔锋。   反正一无是处!   吴普连连点头。   没错,他就说差了点什么,这就对头了。   吴普心满意足地走人。   沈老看着吴普一脸满意地消失在门口,知道这小子是真的喝醉了。   喝醉了都不忘倒回来找骂,到底是什么精神?   “……个混账小子。”沈老无奈地摇摇头,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个极其擅长气人的学生好。   吴普出了二号馆的研究中心,从员工通道回到住宿区那边,正要迈步往园子里走,脑海里又想到另一件事。   他改了方向,往后山走去,走到半路又顿了顿,倒回去拿了把花铲。   吴普去了后山,迈步走进林子里挖起了野兰花,哪里最香挖哪里,没一会就沾了满身兰香。   兴许是因为真的喝多了,吴普看着自己挖出来的野兰花,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带回去,最后直接连着泥土抱在怀里,慢腾腾地踱步往回走。   路上遇到人,他还能有模有样地回应对方打的招呼,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醉鬼。   吴普走回园子,穿过弯弯曲曲的幽径,站在一处院门前抬眼看了看,走进去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开始挖坑栽花。   他从小就是种花熟练工,挖起坑来非常顺手,没一会就把带回来的满怀野兰花栽到了窗台下。   幽幽兰香随着正午的微风徐徐飘进屋里。   阮棠正在屋里和母亲薛姨打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过些日子可以回家一趟。   她才刚结束通话,就闻到被风送到鼻端的野兰香。   是早上在山里闻到的味道。   阮棠起身往门外走。   她把路记得很熟,没有撞上屋中的任何陈设,顺顺当当地走到了门口。   阮棠循着花香往窗台那边走。   吴普已经喝醉了,五觉有点迟钝,直至阮棠快走到身边他才听见脚步声。   他认认真真把最后一铲土压好,转头看向阮棠,只觉视线有些重影,看不太真切。   吴普站了起来,垂眸想把人看清楚,却还是看不见她的眼睛。   心灵的窗户被眼罩关上了。   吴普一时想不起阮棠怎么会在这里,他脑海里掠过许多关于她的词儿——   没良心的。   跑没影的。   还有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当初那个朋友自杀的事让他自学了一些心理学,所以他比一般人更容易看出旁人的心理状况,一看到她,他就知道这小姑娘这样下去不行。   他从沈老那边旁敲侧推出她家里的情况,顿时觉得自己作为同桌得想办法开导开导她。   没想到这一开导都能上瘾,一眨眼就把整个高中生涯都过完了。   结果好不容易把人哄得会笑也会哭了,人却跑没影了。   真是气人啊。   要不是从薛姨那得知她还打过电话回家,他都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其实非亲非故的,她也不是非要联系他不可,毕业后不再有交集的同学比比皆是,多他们两个不多,少他们两个不少。   道理都懂。   想想还是气。   吴普脑海处理着已经来到嘴边的语言。   先是想阴阳怪气地说一句“难为您还记得我啊”。   接着又觉得该阴阳怪气地追问一句“您这几年到底去哪了”。   可早已一片混沌的脑子还是把这些话拦了回去。   他缓缓说:“回国了吗?回来就好,多待几天再走,我带你到处玩玩。”   他喝醉了。   还以为她刚回来。   还以为她刚回来的话,为什么又记得去挖野兰花?只是早上随口问了一句,他就连喝醉了都记在心里吗?   阮棠终于没忍住伸手抱住了他。   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吴普感觉一朵云落在自己怀里。   他没法理解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回抱那朵云。   还是一朵暖乎乎的云。   吴普有点想睡觉了。   一直到傍晚醒过来,吴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觉得有点饿。他睁看眼,发现自己不在自己房间。   吴普坐起身来,视线还有些模糊,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那戴着耳机用机械音听文献。   吴普揉揉脑袋,努力回忆白天发生的事。他都做了什么?   阮棠注意到吴普醒来了,摘下耳机起身要过去看他。   吴普见她还戴着眼罩,一下子想起她现在看不见。他立刻说:“你坐好。”   阮棠坐了回去。   吴普把睡前的事复盘了一下,发现自己跑去山里挖了野兰花,一去一回,酒劲完全上来了,就在阮棠这边昏睡过去。   至于昏睡前发生了什么……   吴普起身走了过去,拉了张椅子挨着阮棠坐下,一脸正经地问:“我发现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阮棠侧头看他,哪怕看不见,也忍不住转向他所在的方向。   “你白天是不是抱了我?”   “…………”   “这个问题很严肃,你不要不说话。”吴普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的初拥!”   阮棠辩驳:“……哪有这种说法?”   “有的,有初吻,为什么没有初拥?据说古老的吸血鬼还用初拥来宣告归属权。”   虽然那种初拥不太一样就是了。   阮棠不吭声。   吴普说:“不承认,你就是默认了。”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说说,你为什么抱我?”   阮棠转开脑袋,不想搭理这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   “你不说,那我说好了。”吴普握紧她的手掌,“我喜欢你,喜欢到你突然跑没影了,我都生不起你的气。”   这几年不是没有人对吴普表示好感,不是没有人说要给他介绍对象,他都说“暂时不打算谈恋爱”“没有遇上适合的”,绝口不提他们那段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他平时什么都能扯,唯独他不想说的话,谁都没法从他嘴里探听半分。   吴普一直在想,要是她回来了,他要怎么谴责她一声不吭的消失。可是等她回来了,他就只想多看她几眼。   都这样了,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她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他也不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开口。   可她分明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都主动抱他了。   那他没必要藏着掖着。   他没必要顾忌太多,只要把话说出口就行了。   吴普注视着阮棠:“你可以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反正我就在这里待着,你随时都可以回来。只要你和我说一声,就算你必须要再离开一段时间,我也没关系。”   他从小看着父母各忙各的事,没觉得女人就非要顾家不可。   女孩子有自己的事业多好。   正好他现在主要搞搞清阳博物馆,每天养养花撸撸猫见见各方大佬,日子不知过得多美。就算她很忙,他也不会在意,只要别和过去几年那样联系不上就成了。   “当我女朋友好不好?”   吴普低声问。 第106章   野兰花的香味又被晚风吹了过来,夕阳已经落到天边,余晖从窗外照了进来,落在阮棠的脸上。她觉得有点暖,连眼睛都热热的。   她能感受到吴普正直直地注视着她,不像是在表白,倒像是在求婚。   有些事不必说出口,他都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也都考虑得清清楚楚,把她的所有顾虑都提前扫除。   阮棠爸爸刚生病的时候,其实正考虑离婚,因为妈妈有很成功的事业,身边不乏优秀的追求者,而他连最基本的陪伴都没给过她。   那时候爸爸摸着她的脑袋说:“妈妈很好,是爸爸不好,你以后要听妈妈的话。”她摇摇头说她想好了,她要帮爸爸完成他没做完的事。   她肯定要走和爸爸一样的路,所以她不交什么朋友,也不太亲近妈妈。她希望爸爸去世以后妈妈能有自己的新生活,不必太记挂她。   可是她遇到了吴普。   吴普是个让人很难拒绝的人。   他热爱所有鲜活可爱的事物,兴致来了可以拉着别人跨越半座城市去吃一根手工冰棒。   大夏天的,阳光亮得刺眼,两个人都走得口干舌燥,别说是冰冰凉凉、奶香十足的手工冰棒了,就算是喝一杯凉白开,那也是如饮甘霖。哪里算是那手工冰棒本身特别好吃呢?   偏吴普就是一脸“怎么样?我就算保证好吃吧”的得意洋洋,笑得比天上耀眼的骄阳还亮。   谁能拒绝得了呢?   她也是个自私鬼。   她听沈老接完电话后随口说起吴普的事,说是得找时间去博物馆看看,下意识就说“我不想回家”。   她知道他是沈老的学生。   她知道沈老可能会带她来吴普这边养病。   她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可她还是……想见他。   想见他。   很想见他。   柔软的纸巾擦上了她的脸颊。   接着她脸上带着的眼罩也被摘下。   她仍然只能看见吴普模模糊糊的轮廓。   吴普帮她把洇开的泪痕擦掉,叹着气说:“别哭,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不会怪你的。唉,你想想看,老天给了我一张这么英俊的脸、给了我一颗这么聪明的脑瓜子,哪里肯让我再有个比我厉害那么多、还长得特别好看的女朋友,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肯定是不会让我如愿的!”   阮棠本来正哭着,眼泪一下子被吴普闹了回去。   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现在一定不好看。   “好。”   阮棠说。   这下轮到吴普说不出话了。   “真的吗?”   吴普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抓着她的手确认。   “女朋友?”   阮棠点头。   吴普说:“我怎么感觉我酒还没醒?要不你亲我一下,让我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阮棠:“…………”   阮棠不理他了。   吴普知道女孩子脸皮薄,没再闹腾阮棠。他低头一看,自己衣服上脏到不行,再看看自己刚睡了一觉的床,开始庆幸阮棠眼睛还看不见。   要不然对着这么个脏不溜秋的醉鬼,谁能答应当他女朋友?!   吴普帮阮棠把眼罩和耳机都戴了回去,说:“你继续听你的文献,我收拾收拾才带你去吃饭。”   阮棠“嗯”地应了一声,想吴普快点离远些,免得他发现她心跳得比平时快那么多。   吴普先把阮棠的被褥拆了抱去塞洗衣机里,又去把自己也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确定身上的酒味都没了,只剩下清清爽爽的沐浴露香味,才抱着另一套簇新簇新的被褥去给阮棠换上。   路上遇到吃饱后在遛弯的冯梦龙和唐寅。   他们一脸“啧啧啧”的表情看着吴普抱着的被褥,像极了八卦心极强的当代吃瓜人。   吴普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这两个风流人士在想什么,当即严词否认:“别瞎想,我们还是纯洁的男女朋友关系。”   冯梦龙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吴普没搭理他,抱着被褥去给阮棠换上。   见阮棠还乖乖坐在那听新下载的文献,吴普过去帮她摘下耳机、按了暂停,边牵着她往餐厅那边走边告诫:“以后得有点危机意识,别把自己的床随便给别人睡。得亏是我这样的正人君子,要不然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   “你不是别人。”阮棠说。   而且护工还在周围保护她。   他那么重,她可没法靠自己把他挪到床上去,护工也是有帮忙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把他送回去,那就是她的一点点私心……就那么一点点,真的很小很小。   吴普看着阮棠那微微泛红的耳根,知道小姑娘又害羞了,没说什么,堂而皇之地牵着她去觅食。   路上又撞上冯梦龙两人。   吴普一点都没有避着人的打算,得意洋洋地和冯梦龙他们说道:“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冯梦龙,刚失恋。   唐寅,丧妻鳏夫。   两位曾经纵横花丛的昔日浪荡子,直接迎来了初恋小情侣的一记暴击。   冯梦龙:“…………”   呔,大意了!   这狗馆长才不会怕被揶揄!   他恐怕从来不知道害臊为何物!   吴普一点都没照顾两位孤寡大佬的心情,牵着阮棠溜溜达达地走到餐厅那边去。   等到了餐厅外碰上过来吃饭的王师兄,他又故技重施地给王师兄喂了口狗粮,给王师兄介绍了阮棠的新身份。   王师兄边说着恭喜边和吴普一起往里走,就注意到吴普脚步顿住了。   “怎么了?”王师兄奇怪地问。他顺着吴普如临大敌的表情往里一看,就瞧见里头不仅有他们共同的老师老童,还有沈老和另外一个中年美妇。   吴普脸上得意的笑容已经凝固了。   那中年美妇微微一笑:“哦,女朋友,不给我介绍一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薛姨。   她看了白天的直播,得知沈老在博物馆这边,正好想起吴普上回也邀请她过来玩玩,就开车找了过来。   没想到过来后吴普的电话打不通,倒是正好碰上到博物馆外散步的沈老,被沈老领来这儿边吃边聊。   沈老是个特别能藏话的,薛姨还是饭都快吃完了,才知道自己女儿也在这边。   可没等她急匆匆去看女儿,就听到吴普在外头说什么“阮棠,我女朋友”。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沈老脸上也挂不住。   他刚还说吴普这小子混账归混账,人还是很靠得住的,这小子居然就把别人女儿给拱了!   这小子不是喝醉了休息去了吗?!   气氛一度凝滞。   “妈妈。”阮棠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僵局。   王师兄这才明白自己卷进了什么样的修罗场。   他们师弟这是拐带了别人女儿,然后碰上丈母娘上门逮人了?!   吴普心理素质极强,听到阮棠开口喊人后就回过神来,也麻溜地拉着阮棠到薛姨身边坐下,镇定自若地和薛姨闲扯:“薛姨,您要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您早点和我说,我就亲自过去接您了。”   薛姨深吸一口气,没让吴普扯开话题:“女朋友?”   吴普说:“刚追上的,刚追上的。这不是太高兴了,恨不得昭告天下。”   薛姨幽幽地看着他。   吴普继续扯:“您看我们马上都快到结婚年龄了,不得抓紧时间找个对象?要是再蹉跎两三年,咱可就成晚婚了,那多不好!”   薛姨也想过这个问题,就女儿对别人的态度,想要自由恋爱怕是不太容易,她都已经在物色适合的青年俊杰当日后的相亲备选了。   事实上吴普也一直在她的考量范围内,要不然她不会时不时关心一下他身边有没有别的女孩子出现。   可自己挑女婿和女婿自己把女儿拐跑,性质上还是不一样的。   瞧自家姑娘被他哄得,回国后家都不回,直接跑来这边住下了。   想想就很气。   可看着阮棠眼睛上还带着遮光眼罩,薛姨又叹了口气。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无奈地说:“算了,千金难买棠棠喜欢,随你们吧。”   吴普自然是连连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是个贤夫良父,养家糊口绝对会努力,买菜做饭完全没问题,有能力买房子一定写两个人的名字,孩子生不生都行,跟谁姓也没关系。   薛姨就没见过这么能顺杆爬的,啐道:“许你们谈恋爱,没让你们立刻谈婚论嫁,你个混账小子做什么美梦?”   吴普一脸严肃地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始乱终弃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您怎么能这样教唆女儿?”   阮棠忍不住在桌底下悄悄捏他手掌,让他别继续胡说八道。   薛姨注意到两人隐蔽的小动作,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年轻时一直在忙自己的事业,女儿更多时候是老一辈照顾,天赋和喜好也跟丈夫更接近;丈夫病逝后,女儿选择留在她爷爷奶奶那边寄读,也不想跟她回首都。   她每次过去看女儿,女儿总是安安静静,一点都不像十几岁的女孩儿。   还是有一次她突然想去看女儿,径直开车到她们学校外,才远远看到女儿正仰头朝身边的小男生笑。   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那一笑叫她想起了病逝的丈夫。   大家都觉得丈夫是个不解风情的书呆子,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嫁给他,她却永远记得少年时期他转过头来朝她笑的模样。   那个傻子生了重病,还觉得对不起他,要和她离婚。   被她骂得跟鹌鹑似的不敢再吭声。   真是个只会搞研究的傻子。   她从来没后悔过嫁给他。   她也不想自己女儿后悔。   算了,有什么事还有她们这些长辈兜着,她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薛姨说:“行,你们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她又问阮棠,“你们请的医生靠谱吗?要不我再约几个眼科专家给你看看吧。”   阮棠说:“靠谱的,已经好多了。”   薛姨还是不放心,当场约了几个医生来了个专家会诊。等专家们得出相同的结论,她总算安心了,让阮棠安心留在博物馆养病。   王师兄目睹了全程,眼看薛姨这位女强人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人,神色很有些恍惚。   这年头,丈母娘居然这么好搞定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我有老婆了嘿 第107章   没过几天,首都开始下雪。   才刚立冬没几天,今年的初雪就不其然地降临,弄得不少人既惊又喜。   首都多的是下雪打卡热门地点,清阳博物馆倒也不那么突出,依然是清清幽幽地立在寂静的远郊。   也是下雪这天早上,阮棠的眼睛彻底好了,她早上起来看见了外面飘着的雪,也看见前些天才移栽到自己窗前的兰花。她裹上羽绒服出门,想替兰花清理掉快把它埋掉的雪。   吴普找过来阮棠时,就看到她蹲在那里忙活。   吴普过去拉住阮棠的手,让她别把自己冻坏了。   阮棠转过头,这么多天来第一次看清了吴普的脸。他比高中时又长高了一些,脸看起来变化不大,只是少了几分独属于少年的青涩稚气。   他眼底还是永远都隐隐带着笑意,仿佛世上没什么事能叫他烦心。   吴普也是这才注意到她摘了眼罩,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睛。他凑近一些,冰凉凉的细雪落在他们颈边,有点凉,更显得两个人呼出的气息更为灼热。   吴普抬手摸摸她眉眼:“能看见了?”   阮棠点头。   吴普拉着她坐到走廊下,自己把带过来的家伙架在花圃上,笑着说:“没想到今年的雪下的这么早,我都没来得及给园子里的花搞点保暖措施,现在叫上大伙一起赶工。”他熟练地把花圃围拢起来,把花花草草全保护在底下,才领着阮棠去吃早饭。   到冬阳升起,雪渐渐小了,吴普搬出张梯子,带着阮棠一起爬上屋顶。   只不过是下了一夜的雪,整个博物馆的建筑都白了头。   吴普最近攒了不少科普值没抽奖,而是准备再修复一栋建筑当三号馆,免得很多藏品藏在仓库里没机会重见天日。   从屋顶上看去,有一栋建筑正被绿色的防护网围拢,明显正在动工。   “现在很多建筑还没修复,度假区和疗养区也没建好。”吴普把阮棠的手裹起来帮她捂着,介绍道,“等以后全都弄好了,下起雪来会更好看。怎么样?是不是比我们母校那边好看多了?”   阮棠转头看去,只见吴普也正转头看去,整张脸镀着金色的朝阳,看起来就暖洋洋的。   她“嗯”地应了一声,忍不住追问:“要花很多钱吧?”   吴普说:“是要花挺多。”   阮棠把手从吴普手掌里挣了出来,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摸出张银行卡:“这是我的奖金卡,里面有钱。我没有花钱的地方,你拿着用就好。”   吴普见阮棠一脸认真地递卡,只觉自己像极了吃软饭的小白脸。   他抓着她的手把卡塞回她口袋里,就着这个姿势把人揽进怀里,无奈地说:“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要不然你早就被骗财骗色骗到一无所有了。”   “骗不到。”她不想给的话,谁都骗不到。阮棠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小声说,“你花掉的话,我会很开心。”   开心了,效率就高,会有更多奖金拿!   吴普觉得自己得努力了,这都让女朋友担心他没钱花了,着实太咸鱼了点。   软饭虽然很好吃,可他怕他爸妈和丈母娘给他来个混合三打。   哦,还有最近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明显很想找机会揍他一顿的沈老。   前有狼后有虎,个个都不好惹啊!   吴普一脸认真地给阮棠描述了一下自己吃软饭的严重后果。   非不愿也,实不能尔!   阮棠:“…………”   阮棠默默地把银行卡塞回兜里。   吴普怕阮棠吹感冒,很快带阮棠下了屋顶。他拉着阮棠在雪地上踩出一对脚印,对着脚印拍了张照,对阮棠说:“我先给爸妈吱一声,等以后我再带你去见见他们。”   阮棠“嗯”地应了一声,有点担心吴爸吴妈不喜欢自己。   她以前见过吴爸吴妈几面,两个人都对她挺和善,不过那时候她只是吴普的同学,同学和女朋友肯定是不一样的。   吴普征得了阮棠同意,二话不说把照片发到了“一家三口”群里去,高调宣布这个好消息:“爸,妈,我有女朋友了。”   吴妈发了个“?”。   吴爸也妇唱夫随地发了个“?”。   吴普给他们介绍:“你们见过的,阮棠,还记得吧?”   吴爸当众揭他短:“记得,就是那个让你头一次喝个烂醉,我揪着你问了老半天你才哭着跟我说‘她不见了’的女孩儿吧。”   吴普:“…………”   吴普把手机挡了挡,不让旁边的阮棠窥见吴爸的离谱发言。   “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吴普坚决否认。   吴爸回得很快:“不承认也没事,我当时都拍下来了,等你俩结婚我会做成那个叫vlog什么的视频放出来给大伙瞅瞅,现在年轻人结婚不都爱放这个吗?嘿,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已经是队里的宣传口扛把子了,做起视频来老熟练了!”   吴普:“………………”   这是亲爸吗?!   哦,这还真不是亲爸。   吴妈说:“棠棠是个好孩子,成绩甩你几条街,难得人家愿意和你谈恋爱,你可别让她伤心。”   不愧是人民教师,这么多年了都还记得阮棠这学神的成绩把他这个第二名甩老远。   吴普连连保证,结束了这次汇报,麻溜地把手机揣进兜里。   阮棠见吴普一脸恨不得把手机记录删除的表情,有点担心了:“他们不喜欢我吗?”   吴普说:“没有,他们是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轮流警告我要好好对你来着。我跟他们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的鲜花就喜欢牛粪。”   阮棠:“…………”   也、也不是那么喜欢。   吴普牵着阮棠的手,趁着还没开馆领着她去逛逛博物馆的游览区,让她了解了解自己正在经营的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阮棠本来只觉得这是个普普通通的博物馆,可走进一号馆的展区才发现有点不一般。   她看着启动后的全息投影,眉头动了动,径直穿过正在放映的全息影像,来到了摆放展品的展位前。   展品被保护得很好,莹亮透明的防护罩把它牢牢地罩住,游客根本没办法触碰到它。   阮棠好奇地问:“只要把展品摆进去,就能在这个展位上投影出对应的文物故事吗?”   吴普点点头,颇为遗憾地叹气:“对,可惜这个装置不能拆,一拆就会自毁。”   阮棠伸手摸了摸防护罩,又摸了摸底座,虽有些遗憾,但也没有非拆解它不可的想法。   她牵着吴普的手走出展区。   吴普知她肯定对系统这些特殊科技更感兴趣,又带着她去文物仓库溜达了一圈。   阮棠看过文物仓库的管理系统,发现这倒没有全息投影那么稀奇,只是比较先进的仓储管理模式而已。   她跟着吴普把博物馆目光开放的区域都逛了一圈,还去绕到入口处拿了张平安签。   “怎么样?”吴普问。   “很特别。”阮棠斟酌着回答。她目前只跟了她父亲留下的能源项目,还没涉及这些高新科技。阮棠知道这些设备都是吴普一个朋友捐献给清阳博物馆的,自然不吝夸赞,“你的这个朋友很有想法,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认识一下。”   吴普唉声叹气:“就算你认识它,它也不会让你拆它设备的。”   阮棠:“…………”   一听就知道他经常想拆别人设备。   难为别人还愿意把设备捐赠给他。   阮棠说:“不用拆,这样就可以了。”   有时候只要有个明确的方向,就可以卯足劲往这个方向发展。   更多时候她们是连方向都没有,只能在无边无际的黑夜里摸索着前进。   吴普不想阮棠眼睛才刚好就太累,趁着游客刚开始进馆的当口拉着她往回走。   有两只猫猫本来正在雪地里乱蹿,见到吴普后立刻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跟着他们一起往回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长长的猫爪爪。   眼尖的游客们从大门进馆后很快注意到两人两猫的背影。   有人眼疾手快地拍了张照片,发去同好群跟小伙伴们分享——   “大消息,大消息,馆长有对象了!”   还有人走得慢,没赶上拍吴普两人的背影,只能跑上去对着几行脚印一顿拍。   瞅瞅这脚印,一双大,一双小,旁边还跟着两只猫!   就问你酸不酸,就问你酸不酸!   这些照片一传到网上,时常关注清阳博物馆的人可就热闹起来了,都跳出来强烈谴责垃圾馆长只顾着谈恋爱,最近既不上新也不搞活动,简直是用大文豪和大美人把人骗进来就不管了!   恋爱使人堕落啊!   下雪了,馆长难道不该出来干活了!   系统收集到足够多的怨念,跑去让吴普聆听群众的声音。   主要是最近吴普老是把交流模式给切断了,它没法第一时间知晓吴普在做什么,弄得它干活干得很不得劲。   老觉得吴普不是在偷懒就是在搞小动作。   古地球人说得好,独干活不如众干活!   吴普看到不知谁先把他们的背影照发网上,导致直播间观众开始暴动,纷纷开始说些酸不溜丢的话。   吴普说:【这么冷的天,能搞什么活动?要是把大佬们冻坏了怎么办?咱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不能不管不顾地压榨别人。】   系统:【…………】   听起来有那么一点道理,可它怎么就不信吴普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可吴普又把对话切断了。   吴普打发了跑来打扰自己的系统,转头问阮棠:“既然你眼睛好了,我陪你回家去看看薛姨吧。”   薛姨那天没在博物馆住下,就是给他们留点独处空间。现在他们也腻歪了好几天了,他合该投桃报李陪阮棠回家一趟。   两人一起离开博物馆,路上吴普追问:“眼睛好了,你得回去了吗?”   阮棠手头的项目已经告一段落,新项目还没开始,可以把过去几年的假期都给休了。她正要说“还能再休息一段时间”,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阮棠看了吴普一眼,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阮老师,项目收尾时出了点变故,可能需要你回去一趟。”护工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点儿为难。   她也知道阮棠眼睛刚好就把人喊回去有点不近人情,可要是真搞砸了那就是过去这么多年投进去的人力物力全白费了。   阮棠回了句“好”,慢慢放下手机。   吴普注意到她神色不对,把车停在路边问:“怎么了?”   阮棠说:“……我要回去一趟。”   吴普没有多问,马上调头往回开。   “我……”阮棠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道怎么说。   吴普说:“薛姨那边我会帮你说一声。”   阮棠不吭声了。   吴普把车开回博物馆,见小姑娘闷闷地坐在副驾座上,明显有些沮丧。   他解开安全带,俯身凑了过去,往她唇上亲了一口。   只轻轻碰了一下就挪开。   阮棠微微一惊,靠在副驾座上不敢动弹。   吴普抬手往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着说:“好了,先盖个戳,等你下次回来再把我真正的初吻送你。想要的话你可得早点回来取,我不送货上门的。”   阮棠耳根红了。   谁想要他初吻啊?   她想反驳两句,最终却只是伸手抱了抱他,打开车门走下车,走向早已开出来等着他的另一辆车。   吴普也下了车,注视着阮棠哪怕裹着羽绒服也还是很瘦的背影。   还没养出多少肉又得走了。   护工朝吴普微微点头致意,意思是她会照顾好阮棠的。   吴普目送着那辆车慢慢从员工通道驶出去,在心里叹了口气,打电话给薛姨说他们不能过去了。   要是没有丈夫在前,薛姨可能会紧张担心。   现在么,薛姨估摸着女儿应该是在走丈夫的路子,所以还挺看得开,甚至反过来暗搓搓给吴普传授和这种对象相处的秘诀:见不着人的时候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就不会太想对方了!   吴普:“…………”   这是全世界都在劝咸鱼翻翻身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唉,软饭好香   吴馆长:想吃却不能吃! 第108章   翻身是不可能翻身的,只能想办法压榨一下别人来成全自己的美好生活。   早前吴普说过要给王羲之买鹅,这几天沉迷恋爱倒是耽搁了。眼下阮棠一下子没了,吴普才想起自己给书圣许下的空头支票。   吴普联系了几个养鹅大户,让王羲之在线挑鹅。   王羲之简直挑花了眼,没想到天南海北的鹅居然能这样任人挑选!   吴普表示这就是现代社会无所不能的钞能力。   只要钱管够,别说鹅了,牛马都能给你打包送来。   倒是养鹅的地点得挑挑,吴普溜达去清阳村给王羲之承包了个池塘,还雇了专人养鹅。   虽说王羲之爱鹅,可他出身琅琊王家这样的顶级世家,绝对是想看鹅的时候过去看看,什么赶鹅喂鹅肯定不是他的活!   王羲之去看过鱼塘,非常满意,并在冯梦龙的指导下开始购买钓鱼套装。   现代人的生产力当真是古人没法比的,即使王羲之的出身已经足以提供给他魏晋时期最奢侈、最享受的生活,面对琳琅满目的鱼竿时还是让他挑花了眼。   还是冯梦龙读者多,把王羲之拉进个钓鱼佬聚集的热闹大群。   王羲之进去表明自己是个新人,立刻有人给出像模像样的装备选购攻略,从入门版本到进阶版到登堂入室版一应俱全。   王羲之嘴上说自己是新人,实际上眼睛黏在“登堂入室”栏目上不愿挪开。   他很快以给冯梦龙的《东坡平妖传:开局觉醒凤凰血脉》题写封面为代价,换取了一整套登堂入室钓鱼装备!   当然,王羲之只答应写“东坡平妖传”,后半截他觉得不知所云,一点都不想动笔。   冯梦龙表示没问题,他会找读者帮忙把作者名和后半截给添加进去。   不得不说,王羲之的字就是牛逼,冯梦龙刚叫人把它做成十分拉风的新封面,编辑就来告知冯梦龙说给《东坡平妖传》申请的开屏推荐下来了。   冯梦龙对于自己头一遭经历的推荐都很好奇,一大早就和大伙分享了这个喜讯,顺便反复戳开阅读看看自己的书什么时候出现在开屏推荐上。   作为一个新人居然能做到版权和订阅两开花,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唐寅看得手痒,本也准备上手写写,可惜一写之下发现不是谁都有冯梦龙那了不起的脑子,只得作罢。   冯梦龙倒是很热情地拉唐寅他们一起赚钱:“你看,网站正在征集同人作品,你们要是有灵感可以给我的书写点词曲,到时候人气高了,影视方会把词曲版权也买了,到时候作为插曲和主题曲!这不就可以先拿奖金,再拿版权费了?”   唐寅他们欣然答应,就是谢道韫和李清照在读《东坡平妖传》的时候有点不太适应,这种大白话的写法对她们来说还非常陌生。   即使是《莺莺传》这种讲述年轻男女私相授受的话本子,读来也是含蓄雅致的,哪会写成冯梦龙这样?   两人决定放弃这条生财之路。   谢道韫与李清照着手整理起自己知道的以及流传下来的女子诗词集,准备合著一本诗词专著,谢道韫负责写《诗论》,李清照负责写《词论》。   李清照对于上次想收徒时得到的“才藻非女子事也”答复耿耿于怀,与谢道韫一讲,谢道韫也觉不乐,两人才有了著书的想法。   著书立说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李清照和谢道韫把这个决定给吴普讲了,吴普就给她们介绍了几个古籍资料库以及常用的文献网站,让她们可以充分利用现有的研究成果来支撑自己的观点。   李清照两人很快被吴普带进浩瀚无垠的学术海洋。   一时半会怕是出不来了。   只剩下唐寅在追《东坡平妖传》,边追边琢磨给这书写什么曲儿。等得知同人画也有比赛后,他就先把画给整上了,先拿点站内奖金应应急!   至于王羲之,王羲之在等鹅以及等鱼竿。   在那之前他每天在钓鱼佬闲聊群里面看别人分享钓鱼成果,并且对海钓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些钓鱼佬出海海钓,什么玩意都能钓上来,看着可真是太稀奇了!   王羲之还拿着群主举办的集体海钓活动问吴普:“这个我可以报名吗?”   吴普:“……………”   大冬天的,你们相约出海钓鱼是几个意思?   王羲之还给他介绍:“这个群主家里很有钱,他说他负责租轮船把我们全部载出海去钓鱼玩,只要是群友又正好有时间就可以报名。”   吴普心道,这哪家傻子这么人傻钱多啊?   他凑过去一看,赫然发现群主的头像很眼熟。   吴普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联系列表一比对。   好家伙,这不是他家二堂哥骆启吗?   没想到这堂堂骆家老二,表面上忙于争家产,实际上是个走火入魔的钓鱼佬!   吴普说:“这我熟人来着,你想去就报名吧,我让他让人多照顾照顾你。”   王羲之积极地提交了报名表。   吴普见王羲之一脸的跃跃欲试,直接打电话给骆启,帮王羲之走了个后门。   钓鱼佬闲聊群这么多人,王羲之这个新人可能会落选,还是走个后门更有保障。   骆启一听吴普有朋友想去,笑着说:“没问题,你把名字发我,我直接把他名字加进出海名单里。对了,你要不要一起来,我这次过去是想和人谈谈海鲜供应,李师傅也会过去,你要是能一起来他肯定会高兴。要是你有别的朋友想一起来,也可以一并告诉我。”   吴普说:“也好,我到时候也跟去瞧瞧。”   吴普主要是想到上次去江浙一带抽出了王羲之和谢道韫,这次要是过去海边,说不准能抽出什么博物馆这边出不来的人物。   正好可以出去试试能不能摸清抽卡规律!   两边商量好了,系统的提示也来了,说是科普值又满五百万,询问吴普要不要抽卡。   吴普觉得太少了,不是很想抽。   系统提示:【本次抽卡可以抽取一对神仙眷侣。】 第109章   吴普怀疑吧,系统是故意的。   要不怎么阮棠前脚刚走,后脚它就让抽什么神仙眷侣。   灭绝人性,其心可诛!   系统:【没有的事,是你忙于恋爱,没有抽卡,所以耽误了,本来应该第一时间让你抽取。】   吴普奇道:【这是谈恋爱福利吗?你怎么确定我们谈恋爱了,你懂恋爱啥意思吗?】   系统:【…………】   系统:【宿主亲口承认且曾以文字形式告知别人。】   吴普继续和系统探讨起来:【神仙眷侣怎么个定义法?开局不如意算不算神仙眷侣?中途不如意算不算神仙眷侣?结局不如意算不算神仙眷侣?夫妻生活半辈子,怎么可能连点摩擦都没有?只要是凡人夫妻,就没有真正够得上神仙眷侣这种评价的吧?】   系统默默更正定义:【本次抽卡可以抽取一对夫妻。】   吴普追根究底:【要是他们没来得及成亲或者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是不是就抽不出来了?】   要知道很多大伙耳熟能详的情侣,本质上算不上是夫妻。   比如梁祝,没成亲就殉情,那算不了夫妻。   比如孔雀东南飞,离婚后殉情了,那法律上也不算夫妻。   比如杨贵妃之于李隆基,那也只是众多后宫之一,也算不得夫妻。   系统:【……本次抽卡可以抽取一对情侣。卡池掉率将会随着宿主的人生经历而改变,请宿主积极生活!】   吴普辩驳:【我怎么不积极生活了,我生活老积极了。】   反驳归反驳,吴普还是拉着王羲之坐下,看看能抽出怎么一对神仙眷侣来!   吴普切换到抽卡界面,直接来了个十连抽。   系统没有说假话,这次出来一张很特别的卡,双人卡!   卡面上有两个人。   画面上女子正倚窗而坐,神色黯然地看着窗外飘零的桃花,心情明显也随着花落而低落无比;门外有一年近半百的中年男子在徘徊,神色似有惭愧,久久无法迈步进屋。   吴普一看,这对夫妻明显在吵架,所以说系统定义不准确啊,神仙眷侣怎么会吵架!   他的目光落到底下的介绍上,一下子知道这两是谁。   这是赵孟頫和管道昇。   赵孟頫本是赵宋王室,生于宋元交战那四十年间,经历了宋元交替的动荡。   南宋亡国后他一直蛰居在家,直至三十多岁才受忽必烈征辟。   当时忽必烈亲自见了赵孟頫,对这么个人才爱重不已,直夸他“神仙中人”。   赵孟頫也借此极力提了些于百姓有利的建言。   当然,作用肯定很有限就是了。   对于赵孟頫这位给忽必烈打工的赵宋宗亲,后世许多文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失节”。   南宋没了,那么多人以身殉国,那么多人“留取丹青照汗青”,怎么你一个赵宋王室宗亲居然成了元朝走狗?   所以很多人忍不住一边研究赵孟頫的字画,一边叹着气批判他的为人,表示“唉我学二王的字怎么学都学不像,学赵孟頫的字就很像,这说明啥呢?说明小人的字容易学,君子的字不好学”。   连赵孟頫自己也说“一生事事总堪惭”。   但无可否认,赵孟頫的字画是元朝艺术史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当之无愧的“元人冠冕”。   自从对赵孟頫恩遇无比的忽必烈死后,赵孟頫就称病回老家闲居。   过了三四年,他才再次应朝廷安排去杭州当儒学提举。   专搞江浙一带的教育工作。   这一搞就搞了快十年。   杭州是个能让人忘记痛苦的地方。   苏轼在这里待到不想走,入狱都忘不了杭州,给弟弟写信时直说“把我葬在浙江西”。   南宋的达官贵人们在这里过上了纸醉金迷的日子,气得文人骂他们“直把杭州作汴州”。   赵孟頫在这十年也暂且远离了朝廷的纷扰、放下了心中的痛苦,每日自在悠游,很是快活。   人一快活,就开始飘。   赵孟頫官职清贵,人又才华横溢,瞅着周围的人都美妾如云,自己身边却只有年过四十的老妻,顿时开始找妻子管道昇疯狂暗示——   我能纳妾不?你说我纳个妾咋样?老婆你看别人都有妾,我也想纳几个妾。   管道昇是历史上难得留下自己名字的女画家,她画得一手好墨竹,也写得一手好字。   虽然世道不赞同女子舞文弄墨,她还是难以自控地沉迷其中。   古代女子理应出嫁的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这段漫长的岁月里,管道昇一直没有成婚。   直至遇到赵孟頫,她才迅速堕入爱河、成亲生子。   两人相濡以沫二十余年,志趣相投、感情极好。   谁会想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对赵孟頫的暗示,管道昇假装不知道。   赵孟頫见暗示不成,坐不住了,直接给管道昇写了张小字条。   小字条上写着“你看王学士(王献之)有桃叶桃根,苏学士(苏轼)有朝云暮云,我现在也是个学士了,纳几个吴姬越姬又咋样呢?你都四十多了,别介意这么多,肯定不会影响你正妻地位的”。   管道昇看了,伤心地写了一首《我侬词》回给他。   就是那首有名的“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讲的是咱们生来像是泥土捏成的两泥人,成亲后等同于两个人打碎调和重塑,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活着的时候睡一个被窝,死了以后睡一个棺椁。   管道昇没说不同意赵孟頫纳妾,只是伤心地感慨两人之间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的情意。   赵孟頫得了这直白又热烈的满纸深情语,先是大笑不已,接着是惭愧万分。   他拿着词想过来找管道昇讲和,到了门口又有些踟蹰。   两人说开后自然是恩爱如初。   至此赵孟頫再没有纳妾的念头,与管道昇携手走到了白头,实现了生同衾死同椁的誓言。   吴普看到两个人的名字,一下子就明白卡面上的两个人正处于什么状态。   看来恩爱一生、白头到老的情侣也会吵架啊,这卡面不就是见证了《我侬词》的诞生吗?   王羲之见吴普表情微妙,好奇地问道:“你请到什么人过来做客?”   吴普说:“此人与你倒是有些渊源。”   王羲之奇道:“什么渊源?”   吴普就把赵孟頫的书法渊源给他讲了。   赵孟頫沉迷二王书法,这二王就是王羲之和王献之了。   野史记录赵孟頫和管道昇这次吵架,举的例子是“陶学士有桃叶桃根”。   不过经过大伙考证,都认为赵孟頫说的应该是王献之才对。   因为王献之曾为他的爱妾写过挺有名的《桃叶词》。   所以说,想纳妾都拿王献之举例,可见赵孟頫是很热爱他们老王家了!   王羲之:“…………”   不提还好,一提他又想起了自己命途多舛、婚姻坎坷的儿子。   后世这些喜欢他书法的家伙,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不靠谱呢?   吴普见王羲之显然对自己的粉群很有点意见,宽慰道:“放宽心,你只是你的《快雪时晴帖》被乾隆题字盖章,赵孟頫和管道昇两位前辈就不一样了,他们可是夫妻俩的字画一起被乾隆题字盖章!”   乾隆十分痴迷赵孟頫的字,时常对着赵孟頫的字临摹。   这种热爱不仅让他自己的字很有赵体字的味道,还连带让清朝学赵体字的人大大增多。   皇帝带货,最为快捷!   既然对赵孟頫喜爱到这种程度,乾隆对赵孟頫夫妻俩的真迹自然也是爱不释手,时而盖上几个大印,时而在上面题诗抒发内心感慨。   反正,夫妻俩的传世字画落到乾隆手里,那可真是轮流被蹂躏了一遍。   双倍喜爱,双倍伤害!   王羲之:“………………”   不提乾隆,我们还是好朋友!   难怪吴普这家伙江湖人称狗馆长,每次听他说话总是听着听着就有种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王羲之决定转移话题:“不如快些请他们出来做客。”   吴普也觉得对,他二话不说把赵孟頫夫妻俩召唤出来。   赵孟頫夫妻俩正处于即将握手言和的阶段。   见到吴普和王羲之两个生面孔,他们都有些惊讶。好在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就了解到这是怎么样一场“大梦”。   得知自己夫妻俩这次小吵小闹竟还传到了后世,管道昇感慨道:“看来从古到今的人都爱传扬这样的风月秘闻。”   她读野史逸闻,里头也常着墨于诸多名人的风流事,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因为这么一首《我侬词》而为后世人津津乐道。   赵孟頫在旁边没吭声,也不敢吭声。   早知最后纳不成,他就不提出来让自家夫人伤心了。   如今后世把这事儿拿出来一讲,他便与那司马相如无异!   直至听吴普介绍王羲之,赵孟頫才活了过来,目光熠熠地望着王羲之。   只听赵孟頫激动地问:“您儿子也在吗?”   赵孟頫字效二王,画承文同、苏轼,对这些只能在故纸堆里寻觅的风流人物自然十分向往。   见一王,想二王,很正常的想法!   王羲之:“…………”   算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推崇者让给儿子也好,他一点都不想要他们的喜欢!   来了新客人,吴普便把忙于著书的李清照、谢道韫请了过来,顺便也喊上了冯梦龙和唐寅。   李清照两人不识管道昇,管道昇却是认识李清照两人。   三个才女一见如故。   李清照拉管道昇留下来一起著书。   正好诗归谢道韫,词归李清照,画归管道昇,算是三人合著!   管道昇那曾想过这等妙事,闻言立即被吸引了,一口答应下来,压根顾不上被丈夫伤的那点心。   都老夫老妻了,随他去吧!   赵孟頫:“…………”   赵孟頫瞧见妻子目光灼灼、意气飞扬的模样,一时觉得自己妻子要变心了,一时又觉得妻子能这么高兴真好。   可惜赵孟頫没机会感慨太久,很快被冯梦龙和唐寅拉着聊了起来。   他俩一个热情地说“我练你的字长大的”,一个给他念野史记录问“这些到底是真是假”。   赵孟頫:“…………”   这个后世,有点怪。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幸好,不是狗粮   赵孟頫:?   管道昇:?   注:   1一生事事总堪惭:出自赵孟頫的《自警》,齿豁头童六十三,一生事事总堪惭。唯馀笔砚情犹在,留与人间作笑谈;他还写过“谁令堕尘网,宛转受缠绕。昔为水上鸥,今如笼中鸟”,还挺多愁伤感一人。   2《我侬词》:   这件事记录出现在《尧山堂外纪》,是一本名人八卦全集,记录了从古到明初的名人八卦,所以不是正史内容,这里选择性使用一段。   这本八卦全集还说赵孟頫皮肤十分娇嫩,只能穿绫罗绸缎,一穿粗布衣裳就会磨损皮肤!就,很不正经(x   关于《我侬词》的具体记录是这样的:   赵松雪欲置妾,以小词调管夫人云:“我为学士,你做夫人。岂不闻,陶学士有桃叶桃根,苏学士有朝云暮云。我便多娶几个吴姬越女何过分?你年纪已过四旬,只管占住玉堂春。”管夫人答云:“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松雪得词,大笑而止。   还有皮肤娇嫩的记录:相传松雪肌肤极细润,常服止用软绫绢,遇絺葛,肌即伤擦。元主以其仪观非常,且宋宗室,惧为众望所归,窃忌之。一日,步至馆阁,松雪适据案书读,乃默从后相其肩背,笑云:“此不过秀才官耳。”自是信任不疑。 第110章   召唤了新人,吴普数了数岌岌可危的科普值,不由叹了口气。   召唤要花科普值,开新场馆也要花科普值,简直是个无底洞啊。   要不是前几天的曲水流觞狠狠刷了一波新科普值,他都没法建设三号馆。   吴普目光落在李清照几人身上,思索给她们报名参加点国学节目的可能性。   要是节目火了,那影响度可比自己直播大多了!   想想目前李清照她们还是有那么一点语言障碍,吴普打消了这个想法。   算了,慢慢来,不着急,等博物馆度假区那边建设起来了,可以直接联系热门综艺过来这边拍摄。   打铁还需自身硬,先把硬件设施搞起来才是正理!   吴普放下走捷径的想法,开始征集众人的想法:有几个人想和王羲之一起去海钓?   要是不喜欢海钓,过去尝尝海边美食也好。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鲁省,李清照和王羲之他们的老家来着。   李清照自从南渡之后就再也没回过老家,闻言顿时有些意动。   李清照实话实说:“我想去。”   李清照想去,谢道韫和管道昇也准备一起去瞧瞧。   冯梦龙和唐寅属于有热闹肯定不能错过的人,马上表示自己也要去。   赵孟頫就更不用说了,老婆去他肯定也要去。   何况还是跟王羲之一起去钓鱼!   这种事哪里能错过!   去,必须去!   吴普一统计,好家伙,全去。   吴普溜达去西院找朱元璋,问问朱元璋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   目前西院没几个新人,朱元璋把启蒙课上得差不多了,已经在啃初中课本。   即将成为第一位顺利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课程升入高中的古人。   不愧是咱大明的开国皇帝,学习能力真不是盖的!   朱元璋对海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已经学完初中历史,对近现代的情况有了初步了解。   得知倭寇不仅没被消灭,还在清末干了波大的,朱元璋着实气愤不已。   明朝初年,朱元璋之所以规定“寸板不得下海”,原因就是海边倭犯频繁。   为了沿海的安全,他们大明不得不选择搞海禁。   朱元璋的想法是只要百姓全都不下海,倭寇就好辨认多了,来一波剿一波,总比让他们混在百姓里到处作乱强。   这也是海军不强时无可奈何的办法。   朱元璋问道:“我们能去看看现在的海军吗?”   吴普说:“主动去探寻海军踪迹是不行的,不过出海有可能偶遇到海军巡航,可以去碰碰运气。”   朱元璋知道现在倭寇虽然还在,但已经不敢再进犯,心里对现代海军非常羡慕也非常好奇。他说:“那我也去看看。”   吴普把同行人员统计好,将名单发给了骆启,看看骆启能不能安排。   骆启一口答应,笑着问:“没问题。这是你们博物馆搞团建吗?”   吴普说:“算是吧。”   骆启说:“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你们只要人来就行了,吃喝玩乐全都不用担心。”   吴普谢过骆启,又去安排博物馆剩下的事。   三号馆马上要开启了,吴普又给博物馆扩招了一轮,走的是校招渠道,现在博物馆陆续多了批年轻的新面孔。   还有骆氏集团聘请的文物专家在看过研究中心的情况后,也搬了过来在博物馆安家,明显对这边的工作条件非常满意!   现在博物馆的常驻员工已经比一开始多了许多,吴普请了专人来负责博物馆的运营,他不在的时候可以让对方和系统对接。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霍老先生在这边投资了一大笔钱搞疗养区,这一带的地皮也隐隐热了起来,要是真的发展好了,说不准就该考虑通公交和地铁。   不过博物馆才开了不到半年,提这些事还为时尚早,吴普把事情安排下去,就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大伙出门玩儿。   入冬后的鲁省有点冷,每个人都放弃穿自己的衣服,有志一同地裹起了温暖的羽绒服。   吴普领着人下车与骆启他们会合,李师傅高兴地和吴普打招呼。   虽然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李师傅对吴普十分热情。   他可太喜欢吴普了,吴普这小子舌头很灵,能轻易尝出食物的优缺点,还能有模有样地给他们提建议。   这次他们过来是为了选海鲜食材供应商。   现在很多海鲜都是养殖的,随机捞取的食材不确定性太大,不适合他们这些大店。   李师傅热情地邀请吴普一起去逛养殖基地。   吴普问李清照她们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反正都是去看海,上哪看都是看,李清照她们自然一口答应。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养殖基地看看现代海鲜的养殖。   在得知连珍珠都能人工养殖后,李清照她们都瞠目结舌。   真是什么都能养啊。   “也不容易,有时候来个意外,一年的辛苦就全白费了。”吴普给她们介绍了一下养殖的风险。   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意思是养殖户就算有再多的牲畜,只要还没宰杀就有赔光了的风险。   海产养殖也一样,有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就能把东西全刮跑。   只不过风险再大,大伙也还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总不能因为有赔钱的风险就什么都不干了。   种田还会被水淹来着!   华国人就是这样一代接一代勤勤恳恳地养活自己。   现代能那么方便地吃到新鲜美味的海鲜、买到珠光熠熠的圆润珍珠,少不了这些养殖户从年头忙到年尾的辛劳。   吴普跟着骆启他们看了几个养殖场,选购了一大批新鲜海鲜。   他们正准备回去大快朵颐,就看到一群本地居民兴冲冲地提着桶往不远处的海滩上走。   吴普好奇地过去找人搭话,没两下就和对方聊上了,从对方口中得知他们居然是去捞海肠,说是刚有人发现海边出现不少这东西,大伙正呼朋唤友过去捞来加餐!   海肠这东西,长得丑不拉几,可吃着脆鲜爽口,营养价值非常高。   价格也不低。   现在有免费的海肠可以捞,周围的人可不就是呼啦啦地跑过去捡吗?   吴普来了兴趣,也回车上抄了家伙,招呼冯梦龙他们一起去凑热闹。   李清照几人还是很矜持的,跟过去后没有下海,只在边上看着吴普他们跑到海里摸海肠。   冯梦龙自己是吴地人,老家离海不太远,对赶海这事儿不算太陌生。他一点都不生疏,跟着吴普到处浪,动作十分熟练。   本地人看了都赞叹他是行家。   赵孟頫虽不至于第一次到海边,但像冯梦龙他们这么没形象地跑到海里去捞海味吃,那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他本来站到管道昇身边,假装自己只是过来看热闹的,但管道昇笑着说:“夫君,我们夫妻俩要是想尝尝鲜,总不能谁都不出力。”   赵孟頫看着妻子温柔的笑容,明白了,自己还在考验期。   既然两个人得有人出力,那肯定不能让管道昇去,赵孟頫只好撩起裤腿学着周围的人到石头堆里摸海肠去。   等真正摸到一根圆溜溜、滑腻腻的海肠时,赵孟頫整个人都麻了,用尽所有力气才克制住没把那玩意扔回海里去。   这、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吴普注意到赵孟頫那惊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赵孟頫这人哪怕过得再清贫,那也是和小老百姓不太一样的,自然没有摸过这种玩意。   吴普宽慰:“放心,它咬不了人。”   赵孟頫也看出这些东西咬不了人,可脑袋还是有点木。   他都一把年纪了,不能在年轻人面前露怯!   吴普说:“您不是想纳妾吗?这东西温补功效很不错,据说有补肾壮阳之效。”   赵孟頫:“………………”   赵孟頫说:“小友莫要再提了,某已经打消纳妾的念头。”   说罢他还看向管道昇她们所在的方向,生怕管道昇听到了吴普的话。   真让管道昇听见的话,说不得要让他再捞五百年!   吴普没有继续迫害赵孟頫,而是给赵孟頫介绍吃法,这玩意怎么做都好吃,炒着可以,蒸着可以,剁成肉馅还可以拿来包饺子。   想想就食指大动!   赵孟頫看着桶里那长得奇奇怪怪的玩意,对吴普的话深表怀疑。   他捞是来捞了,但打心里不信管道昇她们愿意吃这种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注:   海肠:这两天看烟台群众捞的(bushi 第111章   对于沿海的居民们来说,长得丑不是问题,每个人都有擅长发现内在美的眼睛。   比如南方沿海的人们爱吃沙虫和土笋。   土笋不是笋,是沙虫的近亲,都长得圆圆胖胖,像极了发福的蚯蚓。据说古时有些地方把土笋称为“沙噀”,传到闽人那边因为口音问题就从“噀(xun)”就变成了“笋”。   于是闽省现在就多了样非常流行的食物:土笋冻。   所谓的土笋冻,就是把土笋洗洗干净,悉心熬煮出里面丰富的胶原蛋白。   这些胶原蛋白冷却凝结之后会将土笋裹在里头,瞧着像是一块块莹亮透明且带肉馅的果冻,咬下去口感爽脆鲜美。   鲁省的海肠的长相同样不拘一格,它吸饱了水后就像胖乎乎的肉肠,区别在于它是活的,会动的,属于很多人见了头皮发麻的存在。   不过这东西其实看久了也就习惯了,看到它们在水里快乐地扭动着胖胖的身体甚至想要戳着玩。   大伙都玩得挺开心,就是赵孟頫这个书画双绝的男人有点受伤,上岸时脸色都已经麻木了,一副看破生死的沧桑感。   管道昇都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上去帮他把洗了又洗的手擦干净,叹着气说:“你不想捞,可以早些上岸的。”   赵孟頫说:“你想看,我就去。”   同样刚洗完手的吴普飞快逃离狗粮派发现场,拎着桶去找李师傅探讨怎么做海肠好吃。   照顾到有人(赵孟頫)可能吃不下海肠,这天的午饭还是很丰盛的,各种海鲜都有,足够让大伙尝个鲜。   其实一开始不少人都是拒绝的,可是吴普他们吃得实在是太香了,冯梦龙还一个劲地在旁边推销,说捞都捞了不吃可惜,王羲之他们也就半信半疑地尝了口。   接着就是尝了好几口了。   丑是丑,但吃着美!   冯梦龙成功劝说大伙尝了鲜,又兴冲冲地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做纪念,表示等苏轼来了要给苏轼看看。   苏轼吃不上的东西,他们只能替他多吃几口了!   唉,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对朋友就是这么讲义气!   吴普想象了一下苏轼看到这些视频的感受,立刻说道:“给我也发一份,万一你到时候不在,我可以帮你给他看。”   两个人就着看苏轼炸毛这一快乐事达成一致,当场交换了不少能够让苏轼看得受不了的好东西。   别问他们为什么对苏轼这么好,应该的应该的!   赵孟頫在旁边听了全程,觉得苏轼可真惨。   也不知来个什么人,才能让他们放过苏轼!   下午骆启组织正好有空过来玩的钓友们出海钓鱼,王羲之二话不说带上家伙登了船,准备到海里大展身手。   午后天气放晴,天边只飘着零星几朵洁白的云。   吴普一行人也意思意思地拿了根钓竿出海,准备尽情享受难得的海上垂钓活动。   王羲之属于经历比较丰富的,自己都跑海里溜达过,很容易就习惯了出海航行这种事。   倒是李清照她们从未想过自己能够离陆地这么远,不免好奇地站在甲板上远眺,想看看更远的地方有什么。   连海面上不时飞过一两只海鸟,都能叫她们讨论半天。   吴普多了一堆兄弟姐妹,目前往来比较多的也就是骆薇和骆启。   骆启喜欢搞餐饮,但也有涉足其他产业,属于国内名列前茅的黄金单身汉。   巧的是,骆薇也还没结婚,倒是后面几个年纪小些的已经结婚生孩子。   堂兄弟俩坐到一起,骆启给吴普讲起三堂哥家马上要生二胎的事,对吴普说:“结婚爷爷给一个亿,生一胎给两个亿,二胎就给三个亿了。你要是缺钱了,可以找个对象结婚!”   吴普:“…………”   吴普一脸镇定地说:“区区一个亿,不足以让我出卖幸福!”   骆启一脸心有戚戚焉:“对,我也这么觉得,我爱钱,但更爱自由!”   吴普掏出手机开始给骆老爷子发信息。   骆启说:“怎么了?”   “最近博物馆扩招了,手头有点紧,我来和爷爷聊聊天。”吴普麻溜地把信息编辑好,积极和骆老爷子讲述自己有了对象的事,暗示骆老爷子能不能先预支点结婚奖励金。   骆启:“………………”   骆老爷子那边似乎正好有空,收到吴普的信息后老神在在地回了一句:“把人带过来给我瞧瞧,我会给她准备好见面礼。”   吴普一阵沉默。   人都跑了,他带谁给他老人家见啊!   唉,啃老不容易,还是自己努力吧。   吴普转头和骆启感慨了一番,说他们爷爷人老成精,钱可真是一点都不好骗。   骆启这才知道吴普已经有对象了,很不要脸地跑去找骆老爷子预支结婚奖金。   骆启说道:“你当初太冲动了,要是你参与继承人竞争,每一轮都能有资金注入,就算垫底也有不少资金入账。”   吴普一个不参与竞争、不接受集团审查,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吴普笑眯眯:“比起冷冰冰的集团资金,直接跟爷爷讨来的钱不是更有爷孙情?给不给都没事,就当是和爷爷聊聊天了。”   骆启说:“也就你才敢这样去捋虎须。”   两人正躺着享受难得的冬日艳阳,吴普就听前头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他们正好赶上了海警出海巡航。   骆启弄来出海的轮船也算大了,可比起远处威风凛凛的巡航队伍来说还是差上许多。   朱元璋激动地远眺,很有跳下海游过去好好看看那山一样高的巡航船到底长什么样。   吴普走过去,看到冯梦龙他们也颇感兴趣,笑着说道:“正好附近有个退役驱逐舰的展览,我们可以预约过去瞧瞧。”   朱元璋第一个响应。   冯梦龙也积极询问:“可以看到它开炮吗?”   吴普无情地否定了冯梦龙的异想天开:“不能。”   都已经退役供游客参观了,还开什么炮啊?   冯梦龙也不失望,马上掏出自己的手机预约起来。   吴普瞅着他那熟练度,有点担心他看完驱逐舰会不会在《东坡平妖传》里来上一段。   作者脑洞太大,读者也需要有颗强大的心脏!   事实证明吴普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冯梦龙预约完就转头对唐寅说:“你说我以后写《唐伯虎平妖传》的时候给你搞个驱逐舰,开回去轰掉倭寇,你觉得怎么样?”   唐宋时期海运发展得不错,寻常海商也会训练侍卫防范海盗,但没有倭寇成灾的迹象。   明朝倭寇横行,原因很多。   一来可能是明朝得在元朝留下的烂摊子上搞发展,一时半会发展不出强大的海军。   二来可能是元朝时屡次派兵攻打倭人,却没能把他们打服,反倒把倭人怡然自得的渔耕生活打破了。   此后倭人辗转来到大陆边缘试探了一下,发现手无寸铁的沿海百姓很好打,不仅家底丰厚,还不怎么反抗,一来二去,就抢上瘾了。   后来再发展出不少带路党,勾结倭寇满足私欲,沿海地区自然是倭寇泛滥。   到了这个时期,倭寇里可不全是倭人,他们吸纳了不少本地无赖汉一起烧杀抢掠。   可怕的是这些或主动或被迫剃成秃头的“假倭”熟知陆地上的情况,领着真倭在沿海地区如入无人之境!   若非出了个戚继光,这些无耻小人不知还要祸害多少沿海百姓。   冯梦龙每每了解到倭寇进犯时干的事就颇有些愤懑,自然想要给唐寅来个抗倭金手指!   唐寅说:“你这么写,续不下去的吧?”   冯梦龙想想也是,写成这样会被读者追着喷的。   冯梦龙惋惜地说:“那算了,我们去看看就好。”   吴普在旁边听了全程,总感觉冯梦龙哪天真在《东坡平妖传》里写苏轼“乘风归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都要不讲武德地开现代战舰去轰掉倭人了,上个天有什么奇怪的!   巡航队伍一过去,甲板上终于又归于平静,只剩下钓鱼老哥们时不时发出的惊喜叫唤。   吴普也借了骆启的钓竿跑王羲之身边钓了一会,收获也很不错,钓上来不少除了鱼以外的海洋生物。   他效率太高,提竿频繁,引来不少人关注,等看见他桶里的海钓成果时更是不少钓鱼老哥过来拍照,嘴里啧啧称奇:“别人都说我们钓鱼的除了鱼什么都能钓起来,我还以为是玩梗,没想到真有你这样的人啊!小伙子,你加群没,以后可以多参加群里的活动,你这海钓技巧可以当我们镇群之宝了。”   骆启见吴普被一群钓鱼老哥围着打趣,也来了兴趣。他过来一看,乐了,笑着把吴普拉进群,顺便给其他人介绍:“这是我堂弟,开博物馆的,大家有空可以去玩玩。”   一个钓鱼老哥说:“我就说这小伙子有点眼熟,群主你没介绍我都不太敢认来着!就是最近很火的那个清阳博物馆吧?”   另一个钓鱼老哥也说:“对对,我也知道你们博物馆。我女儿现在考试要奖励,都指明要你们博物馆出的东西,说她们班很多同学都有,她也想要。你们店里的东西怎么不包邮啊?”   提到不包邮,其他人也来劲了,强烈批判吴普的吝啬行为。   网购不包邮,非常打击购物积极性!   宁愿定价贵个十二块,也不想掏八块钱邮费!   吴普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回去让人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把邮费悄悄加进价格里去。”   骆启听着都无语了。   怎么这些当买家的瞎扯,他这个当卖家的也跟着瞎扯啊?   有他这么明晃晃往外说的吗?简直是连奸商都不会当!   吴普热热闹闹地跟着大伙玩到傍晚,只见天边红霞满天,把海面都染红了。   一行人依依不舍地返航,有的各自归家,有的跟着骆启入住酒店。   吴普被骆启热情地塞了几张房卡,说是让他们体验体验传说中的豪华套房。   赵孟頫他们两两结对,瓜分了其中四间房,吴普自己倒是落单了。   豪华套房不愧是豪华套房,不仅基础条件好,连视野也是一绝。   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绚烂的落日海景,太阳仿佛舍不得下山似的,正如火如荼地燃尽最后的余热,把整个天边都烧了个通红。   想来明天要是起得早,还能看个日出。   吴普乐得独占大房,回房后麻溜洗了个澡,涤去一身疲惫。他正要躺下歇一歇,就收到系统不请自来的提醒:【现有科普值已破五百万,是否进行抽卡?】   作者有话要说:   二堂哥:结婚给一个亿!   吴馆长:我绝不会出卖幸福!(马上编辑短信和爷爷联络感情 第112章   吴普看着满天霞光,只觉此情此景不抽个卡着实可惜了。他没有犹豫,就着绚烂的晚霞打开抽卡界面,熟门熟路地来了个十连抽。   结果这次十连抽的结果闪瞎他眼。   两张稀有卡!   还金光闪闪。   吴普心情有点激动,感觉像是回到第一次抽卡那会儿,心跳加速,呼吸加快,手头甚至还渗出点儿热汗。   他翻开其中一张稀有卡。   ——戚继光!   终于又有一个名将。   兴许是名将都太忙了,杀伤力又太强,所以抽出来的机率非常小。吴普看了眼,发现这是三十岁的戚继光,他正站在山上眺望着远方,目光幽沉沉的,隔着卡面都能听到他的叹息声。   三十岁的戚继光还没有练成戚家军。   朝廷甚至不同意他练兵。   地方上多的是吃空饷的,报了人数上去领了钱粮,实际上并不招揽士兵来操练。   大明穷啊。   一穷穷在大明开国初期没有经济学人来,硬生生来了轮人为的经济危机。   二穷穷在底下的人巧立名目捞钱,明明朱元璋最恨贪官,大明后来的官员却贪腐得尤其明目张胆。   吃空饷就是他们惯用的招数。   这些人哪里会管百姓的生死,反正钱到手就得了,他们拿着钱去运作一二,捞够了钱就去别的地方舒舒服服享乐,什么倭寇不倭寇的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种情况下,实实在在去练兵的人就是二傻子。   那不是捅马蜂窝吗?   大家都不练兵,全都烂到一块去,谁会发现不对劲?你个二傻子非要训练将士保卫沿海百姓的生命安全财产安全,真是太没眼力劲了!   戚继光的练兵建议二月就递了上去,如今已经入冬,上头一直都没批复,显然很多人都不喜欢他的这股倔劲。   吴普回忆了一下戚家军出现的时间点,知道戚继光的练兵建议很快会被同意。可是还得经过明年一场牺牲巨大的惨烈胜利后,戚家军才正式成军!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道理自古以来都没变过。   戚继光用那场无比壮烈的牺牲,告诉朝廷他们可以打赢,他们不必害怕倭寇,不必再继续让大明的百姓担惊受怕过日子。   他们的兵,不惧倭寇!   吴普看着站在山巅远眺的戚继光,心潮仿佛也跟着远处的海浪一起澎湃起来。   这些人可都是华夏的脊梁啊。   世上有太多贪婪的人、自私的人、怯懦的人,所以戚继光他们这样的人才更加难得!   跪着的人太多了,所以需要有人站起来振臂高呼:我们可以站着活!   哪怕最后的结果可能不尽如意,他们曾做出的努力依然令人动容。   不愧是系统,说改掉率就改掉率。戚继光不仅和海结缘,还是在鲁省出生的,可以说是很适合在鲁省抽出来了。   那另一个和鲁省有关系的稀有人物又是谁?   吴普脑海里闪过许多可能性,从孔子一直想到辛弃疾,还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吴普定定地看着戚继光一会,目光落到了另一张稀有卡上。既然想不出来,那就直接翻!   此时天边的晚霞已经湮灭于海平面上,天上海上都静悄悄的。一轮圆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升上半空,悬在乌湛湛的天穹上,瞧着分外皎洁。   吴普搓了搓手,把另一张卡翻了过来。   里面是个睡着桃花岩下的年轻人。   真的很年轻,约莫才二十几岁。他看起来睡得很香,丝毫听不见周围的动静,一卷书被他随意地扔在手边,整个人看起来从头到脚都很不羁。   吴普记得这个桃花岩!   这是李白读书的地方!   李白二十出头的时候带着宝剑离开蜀地,非常热爱交朋友,没钱喝酒时连家传宝剑都当掉了,为的就是和朋友喝个痛快。由于他这么豪迈大方,他的朋友也很多,其中一个就是赫赫有名的孟浩然。   孟浩然见李白一表人才,给他介绍了个对象。   这对象可不得了,她祖父曾经当过宰相,家中还是地方上的望族。   李白把自己收拾收拾过去相亲,两边一拍即合,很快成了亲,接下来几年李白就住到了老婆的家乡,在老婆的产业里开启长达数年的隐居生活,每天不是造娃就是读书访友。   这个时期的李白是非常快活的,过着的正是唐寅非常羡慕的生活:醒时花前饮,醉后花下眠。他有年轻好看还有钱的老婆,还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日子不知道过得多逍遥自在。   这个时候的李白当然也很有空。   吴普想到直播间那位把名字改成“李白李白何时来”的观众,真想立刻打开直播间给对方看看这个年轻又逍遥的李白。   瞅瞅人家这小日子过得,怕是让他在现代多待几天他都不乐意!   吴普按捺住满心激动,把李白和戚继光都给召唤过来,简单地和他们讲了讲现在的情况。   李白不愧是诗仙,碰上这种离奇遭遇一点不慌,还饶有兴致地左看右看,对眼前巨大的琉璃窗非常感兴趣。他摸了摸落地窗,隔着窗户仰头看天空中那轮皎洁的圆月,感慨道:“这便是‘海上生明月’吗?”   这时候的李白还没有写太多的诗,也没有特别出名,所以看到此情此景,他想起的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看着年轻的诗仙站在落地窗前仰望明月,吴普不由想起有次和人探讨“李白到过海边吗”这个话题。   当时很多人扔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有的人说“李白诗里没写过真正的海”,所以觉得李白没到过海边;有的人说“李白到过浙江沿海地区”,所以认为李白肯定是见过海的。   吴普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李白知道世上有海,肯定会去看看。   李白这种浪漫到骨子里的人,知道世上有海这种壮阔又美丽的存在,怎么可能不去看看?   吴普走过去站在李白身边,就听到李白感慨:“要是把屋顶也变成这种琉璃窗,是不是躺着也能看到星月?”他是觉得连整面墙都能变成落地窗,屋顶为什么不可以?   吴普说道:“这样的房子也是有的,我回头看看哪儿可以预约,回头叫上大伙一起去住几天。”   李白笑着说:“那敢情好!”他热爱享受世上各种美好的事物,也热爱找朋友们一起热热闹闹地玩,吴普的提议就很对他胃口。   两人聊了一会,吴普瞧见戚继光也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当即给戚继光讲起他这个冬天肯定能得偿所愿的事。   上头拖了他大半年,入冬后拖不下去了,肯定会给他个准话。不过他这次练出来的兵,大半会牺牲在明年那场惨烈的战役上。   戚继光听了吴普的话,沉默了一会,叹着气说:“我们既然当了兵,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他看着眼前舒适无比的住处,知道数百年后的华夏人过得很不错,心里有些欣慰。戚继光说道,“既然马上就能练兵,那我还是回去吧,早操练一天,说不定就能少死一个人。”   吴普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嬴政还急着回去的。   嬴政好歹待了一整天!   吴普说:“明天我们准备去参观驱逐舰,要不您也一起去看看。那可是在我们领海上服役了许多年的驱逐舰,兢兢业业保卫过我们的领海很久,劳苦功高得很!”   戚继光听了这话,顿时有些意动。若是让他留下吃喝玩乐他当然没兴趣的,可要是有机会见识一下这种军事利器,他肯定想把握这个机会! 第113章   捡了两个大宝贝,搁谁心里不开心,吴普帮戚继光和李白预约好明天的展览,又以清阳博物馆的名义和展方交涉,问对方允不允许他们进去开个直播,就当是双方交流交流。   既然特意停靠在岸边对外开放参观,展方也是希望这些退役驱逐舰能够发挥最后的余热,让普通人对现代军备有一定的了解。   得知吴普是代表清阳博物馆来的,那边开了个临时线上会议讨论了一下,给吴普开了个红头的传播证明,表示他这次直播以及后续的剪辑视频是得了官方许可的。   不过展方表示会派人过来跟进,要是直播过程中有什么不恰当的举动,他们会第一时间要求结束直播。   吴普本就是随便问问,得到对方许可后非常高兴,毫不犹豫地把床让给李白和戚继光,自己窝在宽敞柔软的沙发里凑合一晚。   戚继光过来时正好是冬天,身上穿的衣服还够用,第二天可以直接穿自己的衣服出去参观驱逐舰。   李白过来时却是春天,还是安陆的春天,身上穿着单薄的春衫。   吴普给他连夜买了件羽绒服裹上,才能算勉强出门。   冯梦龙他们本就留着长发,多李白和戚继光两个也没多突兀。   吃早饭时,吴普给骆启介绍了一番,说正好两个朋友过来玩,昨晚时间不早就直接让他们住下了。   骆启不觉得有异,热情地招呼他们多吃点。   酒店的早饭是自助早餐,想吃什么自己挑,吴普领着李白他们挨个尝尝鲜,表示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参观。   李白和戚继光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李白,少年任侠,剑术高手,年轻时没事就找人击剑,曾吹牛逼说自己手刃数位歹人。可以说是很向往侠士风流!   这种理想追求在他的《侠客行》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戚继光就更不用说,那可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名将。参观个船儿,还怕他们没力气?!   吴普一想也是,这两个人肯定都比他能打。   想到《侠客行》开头就夸“吴钩霜雪明”,吴普给李白讲起了欧冶子在这边研究现代铸剑之法的事。他说道:“过去这么久了,他应当铸出新剑来了,回头我们去瞧瞧。”   李白为了喝酒把自己家传宝剑都给当掉了,如今他虽然买了新剑,可到底还是觉得自己还能拥有更好的剑,听闻铸剑祖师爷欧冶子也在这边,立刻摩拳擦掌地说道:“那我肯定得去看看!”   吴普见把李白勾住了,又去和戚继光闲聊。   主要是给戚继光打个预防针,说同行之人里有个和尚,生得极有气势,少年时家里穷得吃不上饭,不得已之下才去当了和尚;后来又赶上朝廷官逼民反,他不得不去造反,这一造,就造出了大明来!   所以,见到和尚千万不要慌,那是你们家明太祖!   倍儿亲切,倍儿友善!   戚继光:“………………”   戚继光差点没把手里的托盘摔地上。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光头和尚恰在这时走进自助餐厅,同行的还有几个束着发的文人!   吴普见戚继光呆住了,又宽慰他不要怕,他祖上据说还和朱元璋是老乡来着,当年跟着朱元璋打过天下!老乡见老乡,没什么可慌的。   戚继光被吴普宽慰半天,一时都忘了最初的震惊和紧张。他上前向朱元璋问好,对上朱元璋年轻的脸庞总算是把行礼的冲动压了下去。   朱元璋一见戚继光那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这可能又是一个大明人。他见戚继光是武将打扮,抬手拍拍戚继光的肩膀,很是和气地询问:“可曾读过书?”   戚继光:“…………”   戚继光是读过书的,他不仅把自己的军事经验总结成理论写出来,还积极参加各种官场应酬,每到要写诗的时候他从来不怵。   比起一般武将,他和朝中文官时打交道时要更能屈能伸得多,必要时甚至可以提供奉承讨好送礼一条龙服务。只要能好好打仗,他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既然是朱元璋发问,戚继光就把自己最满意的一首诗念给朱元璋听,表示自己确实粗通文墨——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朱元璋听得精神一振,被这一句“但愿海波平”勾得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戚继光诗虽然直白,却正好击中他的痒处!   朱元璋激动地拍了拍戚继光的肩膀,夸道:“好,好,好,是我们大明的好儿郎!”   吴普让他们先吃早饭,一会上驱逐舰上参观时再细聊。   想到马上要去看大船,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一行人填饱肚子就出发,冯梦龙等人的注意力都被戚继光吸引走了,倒是没人注意到年轻的李白。   大伙只觉得这人长发乌黑浓密,相貌英俊出众,身量还颇为高大,让人不太想和他走在一起。唉,怎么会有人年轻、潇洒、英俊,头还不秃!   李白也不觉自己被冷落了,他觉得什么东西都很新鲜,坐在车上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车窗外的风景。   作为一个最喜欢游山玩水、在古代以一己之力走遍大半个中国的旅游达人,李白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   等抵达驱逐舰参观区域,展方派人过来与吴普一行人引路,来的是个年轻人,很阳光一小伙子,姓戚。   对方热情地表示自己也很爱读历史,并坚定认为祖上一定和戚继光是亲戚,要不怎么都姓戚,还都是鲁省人!   吴普以馆长身份同样热情地与对方握了握手,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次王师兄家祖宗翻车的光辉事迹。   这样和名人攀亲带故很容易出事啊!   还好,他们老吴家祖上好像没多少一听就很想认祖宗的人。   真要算的话,吴道子算一个?   很不错,极大程度上避免了错认祖宗的尴尬!   就算是眼前这位小戚也比王师兄聪明很多。   想想看,要是说直系子孙肯定很容易翻车,可要说有那么点亲戚关系,那翻车概率就大大减小了!   吴普把小戚的说法给戚继光讲了讲。   戚继光看向小戚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见这小戚身板儿单薄,干的明显是文职,戚继光虽有些失望,却也觉得非常奇妙。   有几个人能来到几百年后亲眼看看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后人?哪怕仅有那么一点算不上亲近的关系,也是许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戚继光笑着说道:“挺好。”   小戚是听不懂戚继光讲话的,不过见戚继光一副武将打扮,非常惊奇地问:“馆长,这位将军没见过啊,他演的是谁?我看着这身甲衣似乎是明朝的。”   吴普一脸赞许地看着小戚,不怀好意地问:“我现在可以把无人机开出来直播吗?省得一会再介绍一遍。”   小戚边领着吴普一行人登上驱逐舰边说道:“可以,你开出来吧。”   这艘退役驱逐舰已经朝大众开放,上头没什么不能拍的秘密,不过一般而言要直播或者制作相关视频还是得取得相关部门的许可。   吴普打开直播间,麻利地改了个标题:戚继光带你走近驱逐舰!   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许可文件。   直播间观众:?????   “等会,是明朝那位抗倭名将戚继光?”   “戚继光拥有驱逐舰,那不得直接打到倭人老巢?!”   “戚将军身上这套明甲有点东西,哪家出的?”   “第一次知道驱逐舰还能开放参观,下次我也去看看!”   小戚早就关注了清阳博物馆,收到开播提示后随手点进去看了眼情况,一看之下,眼睛登时睁圆了。   “你没看名单吗?”吴普慢悠悠地说,“名单里有名字啊。”   小戚说:“我只负责接待,具体你们来了什么人领导没和我说,也没给我名单。”   他知道戚继光“演”的是谁后,顿时觉得有几分亲切,麻溜问戚继光能不能摸摸他身上的甲衣。   其他人都裹着羽绒服过来,只戚继光一个人穿着原来的衣服,他本来就已经成了焦点。   听小戚这么一问,戚继光想着到底是老戚家的后代,点点头答应了。   吴普在旁边适时地直播间观众介绍了一下:这个小戚现在摸的是明甲哪个构造,上头一般又有啥纹理和标志。   可以说是很物尽其用地赚点科普值了!   介绍完戚继光这一身明甲,吴普又和朱元璋感慨起他们大明朝后来的诸多坎坷。   明朝有些时期的海禁太严了,许多本来靠海运和渔业为生的人没法继续靠海吃海,不少人被海寇拐带去剃秃头当“假倭”,弄得沿海地区海寇横行、民不聊生!   偏偏这时候的军队还是十分腐败。   比如戚继光和俞大猷接下来即将要面临的那场惨烈战役,就是以上万明军去剿杀一千私军,结果却是一打就打了半年!   最终明军伤亡三千人,竟没能把那一千多贼寇尽数清剿,眼睁睁看着余党逃往闽广继续发展!   那可是一万人打一千人!   由此可见,当时的军队有多没用。   这也是为什么戚继光反复向上打报告要求练兵的原因。   要是手底下全是这种十打一都打不赢的兵,就算是战神再世都没办法打胜仗!   可即使是“但愿海波平”的戚继光,也不得不学会送礼走后门,给自己留下个“操行有亏”的话柄。   戚继光走的后门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居正。   张居正对戚继光的表现很满意,一路提携了他二十几年,南除倭寇、北修长城,都是张居正在朝堂里给他当靠山。   张居正死后,戚继光就被安排去岭南蹲着了。   在明朝当将军不容易啊!   这下脸色变精彩的人换成了朱元璋。   已知,他想让儿孙和百姓过上好日子。   已知,寸板不得下海是他定的。   已知,他最恨的就是贪官。   结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连戚继光这样的好儿郎,居然都要“同流合污”才能好好打仗!   见他们家太祖都有点怀疑人生了,冯梦龙挺身而出,开始就着这个话题对戚继光进行针对性的采访。   主要是为自己的《唐伯虎平妖传》深入取材。   谁都知道他们大明朝出了问题,但是具体出了什么问题还得再深入探讨探讨,没谁比戚继光这种亲历军队腐败的人有资格发言了!   这不比吴普这个只读了几本史书的家伙靠谱多了?   真正的勇士,不能逃避自身的问题!   冯梦龙积极地让戚继光展开说说:武将给文臣送礼具体怎么个送法?你给多少人送过礼才和张居正这位顶级大佬联系上?大明士兵很菜到底是怎么个菜法?他们上了战场真的会送人头吗?   朱元璋:“………………”   不愧是我们大明的笔杆子!   真是谢谢您呐! 第114章   自古改革都是危险工作,不说小命丢不丢,骂名总是要背的。   商鞅勤勤恳恳给秦朝搞改革,自己被车裂了;晁错撺掇汉景帝搞改革,自己被腰斩了;柳宗元他们在唐朝搞改革,一伙人被贬成了“八司马”,统统扔边远地区喂蚊子。   到了宋明,那锅就更大了,不少人振振有词的分析说“北宋亡于王安石,大明亡于张居正”。   大伙就这么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多好,你偏要搞什么改革,现在出事了不怪你怪谁?!   这锅沉得,王安石和张居正的棺材板根本扛不住。   只有来到后世回过头细看,才知道“思变”的人有多难得。   要知道每个王朝的重重积弊之下都躲着无数蠹虫,他们借着种种便利吃得肚皮滚圆,哪里愿意配合着去搞什么变革?   你要扫除积弊,岂不是连我的好处也一并扫了?!   绝对不干,想都别想!   所以看得出问题的人不少,却没多少人敢于站到许多人的对立面挽狂澜于既倒、支大厦于将倾。   做成的人更少。   像张居正已经很努力了,他实干能力很强,各项措施都能安排得像模像样。   可是他也有缺点,他搞改革只用听自己话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任人唯亲。   偌大一个朝廷,只有听张居正话的人才能升迁,不听张居正话的人就被打压。   换成你是皇帝,你心里也会犯嘀咕:到底我是皇帝,还是你张居正是皇帝?   至于那些没得到提拔甚至还被打压的官员,自然也对张居正恨之入骨。   这就造成张居正死后皇帝和朝臣们的强烈反弹,直接把他提拔上来的人一锅端,贬谪的贬谪、砍头的砍头。   张居正一生中的诸多错处也被扒拉出来逐一展示:他经常暗示别人听话就能升官,证明他恋权;他家中有黄金万两,证明他贪财;他纳了许多美妾,证明他好色。   至于什么贪污受贿、为祸乡里、不忠不孝、祸乱朝纲,那更是随便找找都有证据!   必须严惩!   必须抄家!   只恨他死得太早!   不挖出来鞭尸是最后的仁慈(当剖棺戮死而姑免之)!   这么一通清算下来,张居正呕心沥血想出来的一系列改革措施自然也玩完了。   此后大明朝纲混乱,各地天灾人祸不断。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撞上了寒冷期里最冷的几十年,气候越来越恶劣,作物产量越来越少,吃不上饭的老百姓越来越多。   仅仅过了六十多年,崇祯帝就被逼上吊了。   冯梦龙作为典型的文人,过去也是对变法口诛笔伐的人之一。   他写《拗相公饮恨半山堂》,讲的就是王安石老了以后发现到处都是骂新法的人,个个都恨不得生啖他血肉,临死前悔恨地表示自己“上负天子,下负百姓,罪不容诛”。最后更是下了定论说“宋朝元气,都为熙宁变法所坏,所以有靖康之祸”。   从这里也能看出冯梦龙对张居正这个改革先锋的态度。   只不过现在冯梦龙认识了许多朋友,每天听他们胡吹海侃,不仅得了许多灵感,也渐渐跳出自己所在的时代审视这些变革者。   冯梦龙还是打心里喜欢李白、苏轼、唐寅这样的潇洒人物,可他也开始想多了解了解王安石和张居正这些被他明里暗里骂过的人以及他们所做的事。   是以他积极地从戚继光嘴里深挖当年的旧事。   可惜这会儿戚继光也还年轻,都没正式靠上张居正这座大靠山,哪里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冯梦龙很多问题都没得到答案,也不觉得失望,反而很乐观地说:“没事,等你下次过来,说不准就知道了!”   戚继光:“…………”   吴普看旁边的朱元璋明显已经在考虑怎么揍冯梦龙好,麻溜地领着戚继光继续参观驱逐舰。   戚继光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去,边看着宣传册上记录的武器射程,边畅想要是有这样的坚船利炮能做点什么。   可惜,他不仅没法把这样的大船带回去,“梦醒”后还记不得这边发生的一切!   唯一比较值得高兴的是,他所求的“但愿海波平”已经实现了,不管是倭寇还是别的海寇都不敢在华夏的领海上放肆。   连这样威武的驱逐舰也已经功成身退,被更加先进的新舰取代。   这样也很好。   他时不时驻足细听周围的游客讲话,连猜带蒙也能听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即便几百年过去了,听着还是有那么点乡音的味道。   戚继光出生在鲁省,哪怕已经转调到江浙那边去了,回来这儿也觉得分外亲近。   看到几百年后百姓安居乐业、怡然自得,讨论的都是去吃什么、去哪儿玩,他既觉得奇妙,也觉得开怀。   听吴普介绍,负责带他们参观的小戚这工作还是香饽饽来着,很多人挤破头想进这种舒舒服服的岗位都进不来!不仅工资不错,还有那什么五险一金,安稳得很!   如今是太平年月,不必拿命去拼也能过上好日子。   足够了!   戚继光暂且抛开所有烦恼,跟着吴普他们往指挥室参观,不时一语中的地问出点专业性颇强的问题,一听就是领兵打仗的行家!   直播间的观众跟着吴普一行人把驱逐舰逛了个遍,也觉得大开眼界,下次给人介绍这大家伙时再也不会只震惊地感叹一句“看,咱这大船多大”。   这种跟着古人逛现代舰船的感觉还真是新鲜!   等到吴普一行人登上二层甲板时,直播间的观众忽地注意到一个落单的身影还留在一层甲板那边。   那人裹着件长款羽绒服,瞧着却不显臃肿,他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哪怕好好地束了起来也能看出他拥有颇为客观的发量。   无人机离他有点远,他又背对着镜头,所以直播间观众没能看清他长什么样。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看不清楚,就越想躲瞅几眼。   不少观众开始在弹幕上讨论起来——   “那个人穿的好像是博物馆同款羽绒服,怎么馆长好像没介绍他啊?”   “对啊,他怎么自己在下面玩?”   “我也注意到了,其实刚开直播时他还是跟馆长他们走在一起的,走着走着就落单了。他是在排队等着看那个炮台吧?”   “新人被孤立了!这是哪个小可怜,居然被馆长这么对待!太过分了!强烈谴责馆长的可耻行为,必须多开几次直播才能抵消这种恶行!”   “哈哈哈哈哈我看新人好像自己玩得挺开心的!”   落单且被孤立的新人李白,正兴致盎然地排在小学生队伍里,等着上炮台看看大炮、瞄两眼瞄准镜。   学生们是学校组织过来参观,看到那么大的炮台也很兴奋,跟一只只小鸭子似的伸长脖子等着。   小学生瞅见李白的长发,觉得很是稀奇:“哥哥,你是演员吗?你的头发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李白听不太懂,不过小学生们也没空刨根问底,因为很快轮到他们跑炮台上嚷嚷个没完,嘴里胡乱喊着“瞄准!发射!”之类的话。   李白登上炮台研究来研究去,还跟着小朋友听领队老师讲解,小朋友们听得一知半解,他也听得一知半解。   等小朋友们热热闹闹地往二层甲板跑,李白没跟着上去,而是站在炮台旁眺望着远处的海面。   等瞧见远处飞着一群海鸟,李白想起前些年与东严子同游时学的驭禽技巧,顿时来了兴致。   要知道他曾与东严子幽居山中数年,养了近千只奇禽。那些禽鸟与他们十分亲近,只要一呼唤就会落到他们掌上来。   只不过他们当时引来的都是山鸟,不知那些法子对海鸟管不管用?   李白说干就干,朝着海鸟吹了几声呼哨。   见那些海鸟不搭理自己,他又锲而不舍地换了几个调子。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锲而不舍打动了海鸟,那些或灰或白的鸟儿盘桓片刻,居然陆陆续续飞了下来,有些落在炮台上,有些落在李白肩上,有些则落到了李白伸出的掌心里。   李白大喜过望,小心地赏玩起落到自己掌上来的海鸟,只觉这鸟儿与山鸟大不相同。   它们终日迎着海风飞行,双翅狭长而有力,色泽也更为纯粹,白的便通体雪白,灰的便通体灰黑,身上鲜有杂色,丝毫不像他们驯养过的那些毛色绚丽的山鸟。   李白兴致勃勃地赏玩着落到他面前来的海鸟,还颇为遗憾地说:“你们一定不讨东严子喜欢。”   原来他那好友东严子虽然是个隐逸之人,却喜好长得花里胡哨的鸟儿,毛色不稀奇的他都不爱养,想来这些海鸟肯定不对他胃口。   李白不小心掉队后自个儿玩得贼开心,丝毫没注意到无人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了海鸟群里,偷偷摸摸对着他来了个直拍。   直播间观众一开始看到他想把海鸟喊下来,都觉得这是个二楞子。   这种常年在海边飞的海鸟警惕心强得很,哪里会轻易被人骗下来?   等看见海鸟纷纷飞了下来,李白一脸高兴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惊住了。   不对劲啊,这是哪来的东方德鲁伊?!   还是说这边的海鸟本来就这么亲人?!   “这是特效吗?馆长斥巨资搞的特效?”   “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这是谁啊?我根本猜不出来!!!”   “历史上有擅长养鸟的大佬吗?给点提示让我猜猜!”   “刚才他好像提了个名字,叫什么‘东严子’,我去查查看!” 第115章   东严子是个很好的关键词,只要输入到搜索栏按下回车键,就会出现一长串……关于李白的话题!   李白与东严子的这段交情,是李白自己写在《上安州裴长史书》里头的内容,这封求职信主要是自我吹嘘,讲的是自己少年时期如何牛逼,成长起来后又如何了不起。   这种毫不吝啬的自夸,读来潇洒无比,实际上却与官场格格不入。官场讲的是名和利,容不下太多的天真和浪漫。   所以即使很多人对李白的诗文惊为天人,李白的仕途依然充满坎坷。   等第一批去搜索的人回来了,直播间的弹幕顿时密密麻麻地飘了起来,几乎覆满全屏。   “李白!!!兄弟!!姐妹!!这是李白!!!”   “这是我的太白!!!!!”   “胡说八道,是我的青莲居士呜呜呜呜呜!!!!!”   “垃圾馆长为什么不带我们太白玩!!”   “垃圾馆长都不给介绍介绍,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啊啊啊啊啊我早该看出来的,一般人哪能搞出这样的动静来!!!”   “别激动,稳住,这只是演员,大家冷静一点。我来分析一下,这个太白已经和东严子养过几年鸟了,看起来又才二十多岁,掐指一算,他应该差不多和许圉师的孙女结婚了!”   “这个许圉师以前可是当过宰相的,李白这时候无官无职,为了喝口酒把家传宝剑都给当掉了,结婚后却能挥金如土,整天呼朋唤友游山玩水喝小酒,眼也不眨地花掉几十万金。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猜测,这位许家小姐姐是个富婆!”   “太白很容易吸引富婆,我记得他还娶过另一个宰相的孙女,还留下个‘千金买壁’的故事。”   “大佬展开说说!”   “我也记得这个故事,还拍成了电影来着,讲的是李白和杜甫、高适他们出去游玩,在墙上题了首诗,一位昔日宰相的孙女对他的诗和他的字无比喜爱,一掷千金把他题字的墙壁保留下来!后来李白在安史之乱后站错队,这小姐姐还到处奔走营救来着。”   “对对,李白和这个小姐姐感情也很好,他被流放夜郎的时候就写诗说什么‘北雁春归看欲尽,南来不得豫章书’,意思是‘我把每只北边飞来的大雁都看遍了,老婆你咋还没给我写信?’”   “不能怪小姐姐把持不住,换成我有钱,我也想养太白呜呜呜。”   “说实话,养太白是挺费钱的,一般人真心养不起。瞅瞅,两个养过太白的小姐姐都是宰相孙女!”   “那肯定,没听太白写诗说‘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家里没矿的谁顶得住啊?”   还有一堆人刷打赏表示略尽绵薄之力,今天必须众筹养太白!   李白这会儿是看不见弹幕的,自然不知道自己被扒了个底朝天,更不知道有这么多人要众筹养自己。   他和海鸟玩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落单很久了,麻溜上了二层甲板和吴普他们会合。   吴普他们已经把该参观的地方参观得差不多了,见李白溜溜达达地跟了上来,吴普好奇地问:“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李白说道:“在底下排队看了看炮台。”   早上大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戚继光身上,见李白神采奕奕地归队,王羲之不由追问:“馆长似乎没介绍这位小兄弟?不知他是什么人?”   直播间的观众疯狂刷出“李白”两个字,还有人痛心疾首地表示“书圣你不是喜欢《将进酒》吗怎么都不知道李白”,更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自己已经暂时屏蔽弹幕准备截屏。   她们马上就要拥有全新的表情包——   王羲之震惊.jpg   吴普还没来得及揭开李白的神秘面纱,就听李白自己在那里自我介绍起来:“我姓李,单名一字白,字太白,你们叫我太白就可以了,是大唐人。平日里虽写了不少诗,却没多少自己满意的,自觉近来写得最好的一句应当是‘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讲的是我现在住的桃花岩一带。那儿山好水也好,你们若是有机会去玩,我一定请你们喝酒!”   李白非常自然地自己介绍自己,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交朋友嘛,最要紧的是真诚!   他简简单单地将自己交了个底,才目光熠熠地看向王羲之,张口就说什么“我练你的字长大的”。   王羲之:“…………”   王羲之的表情一开始是震惊的,震惊着震惊着就换成了“怎么回事?这句话听着有点耳熟”。   没办法,前头唐寅见到赵孟頫,张口就说“我练你的字长大的”;赵孟頫见到他,又说“我练你们父子俩的字长大的”,可不就是特别耳熟吗?   吴普在旁边拆李白的台:“据说你曾经写了首《草书歌行》夸怀素的草书,里头有一句是‘王逸少,张伯英,古来几许浪得名’。”   李白矢口否认:“什么怀素,我根本不认得怀素。”   吴普说:“那肯定的,你至少得二十几年后才认识他,一认识就写诗狂吹一通!”   李白:“…………”   这个他还真说不准,毕竟要是喝酒喝上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写出啥来。   吴普继续拆台:“你有次给人送别还吹嘘起自己来,说‘竹林七子去道赊,兰亭雄笔安足夸’。意思是什么竹林七子、什么兰亭书圣,都没法和你比!”   李白一阵沉默。   他到底写过多少诗啊?!   李白的字写得很是潇洒,有人认为他到长安后认识了贺知章和张旭,从他们那里学了几手,所以他的字有点儿“草圣”张旭的味道。   估摸着就是因为王羲之父子俩这“二王”在唐朝风靡一时,所以李白兴头上来了就把他拿出来吹吹牛逼。   想想看,要是空口无凭吹自己,别人哪能直观感受出具体有多牛?   捆绑上名人就不一样了,你要是敢吹嘘说“李白杜甫的诗哪有我写得好”,那肯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关注(或者激情怒骂)!   王羲之,也是因为在唐朝名气大了,才时不时被拎出来吹牛逼罢了。   李白也不知道自己干了多少这样的事。   甚至都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己干的。   王羲之听着他们闲聊,倒是从震惊中缓过劲来了。   书法这东西,本来就各人有各人的偏好,有人觉得这个好有人觉得那个好。   他年轻时也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好,没什么稀奇的!   要是人人都觉得前人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那该由谁来推陈出新,写出更好更妙的书法?   何况李白不傲,那还是李白吗?   王羲之笑道:“太白合该如此!”   李白听王羲之对自己这般赞誉,也不再在意那些许小事,朝着王羲之朗然一笑,说等回去后一定要向王羲之讨教一二。   冯梦龙几人早就在旁边听半天了,他们得知这个年轻潇洒的青年竟是李白,心中的震惊比王羲之只多不少。   尤其是冯梦龙和唐寅,他俩对李白的喜爱从他们的诗文里就能看出来。   冯梦龙在读完李白传后文兴大发,在“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的基础上创作了一篇《李谪仙醉草吓蛮书》,表示满朝文武没人认识外文,布衣李白临危受命,不仅张口就念出那番邦蛮国的国书,还当场提笔给他们回了一封!   唐玄宗李隆基对他爱重不已,立刻把他提拔为翰林学士!   在冯梦龙笔下,李白的仙去也很有意境,说是当时李白乘醉骑鲸腾空而去,一路有仙童开道、仙乐导引,说是“上帝奉迎星主还位”,简直惊呆围观群众!   瞅瞅,李白骑鲸而去,东方德鲁伊的人设顿时就立住了!   事实上冯梦龙也不是第一个觉得李白有鲸当坐骑的人,这锅得给杜甫背。   有次杜甫很久没见到李白了,得知有个朋友要去会稽那边,立刻给那位朋友写了首送别诗,热情洋溢地吹捧了对方十几句。   等把对方吹捧到天上有地下无,杜甫才在最后两句图穷匕见——   “若逢李白骑鲸鱼,道甫问讯今何如”。   这句诗有两个版本,另一个版本是“南寻禹穴见李白”。   意思大体都是“你要是见到李白,记得告诉他俺杜甫想知道他最近过得咋样”。   区别只在于那位朋友碰上的是到底正在骑鲸鱼的李白呢,还是正在寻访大禹遗迹的李白!   老杜的意思只有一个:“反正不管李白在干嘛,帮我转达问候就是了!”   到了宋朝大伙看到的基本都是“李白骑鲸鱼”版本。   证据就是苏轼和苏辙兄弟俩都玩过这个梗,比如苏辙直接写过这样一句诗:“安得骑鲸从李白,试看牛女转云车。”   所以说,李白的骑鲸传说,杜甫得负全责!   吴普见冯梦龙一脸激动,自然又给李白欣赏了冯梦龙的大作,并且给李白讲了讲他以后将会遇到的老杜。   想想老杜这么写实一个诗人,一提到李白就充满各种奇思妙想,绝对是铁粉无疑啊!   在此之前,谁会想到李白骑鲸这种妙事!   李白:“…………”   要是鲸鱼能骑的话,他确实很想试试!   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似乎比他还小十几岁,为啥叫人老杜呢?   提到这个,吴普就忍不住叹气,把老杜的一身基础疾病给李白讲了讲。他不仅年纪大了,头发少了,还不能喝酒!   一听到不能喝酒,李白就一阵紧张,很感同身受地替杜甫惋惜:“酒都不能喝了,活着有什么意思?”   吴普说:“没事,下回他见到你会很高兴的。”   李白闻言点点头,心中仍是对这位还未谋面的未来友人颇为怜悯。   吴普给李白介绍起他的未来酒友唐寅。   他俩绝对是可以一起喝酒的。   唐寅也是李白铁杆粉丝,他写了一首《把酒对月歌》,满篇都是“李白李白李白”,还说什么“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可见是恨不得活成李白的模样。   现在唐寅不用隔空找李白喝酒了,两个人可以面对面喝个痛快!   唐寅本人也是很想直接表达自己喜爱之情的,就是没太好意思当面说。听吴普帮他把《把酒对月歌》都给拎出来了,他没再藏着掖着,热情地拉着李白表示回去后一起喝酒。   唐寅还告诉李白,吴普这个馆长特别抠门,酒都舍不得多准备点给他们喝!所以咱还是找冯梦龙玩,冯梦龙现在下单,他们回博物馆马上能喝到来自天南海北的好酒!   听到“天南海北的好酒”,李白两眼一亮,欣然应下。   很有那么点和唐寅一见如故的味道了。   吴普:“………………” 第116章   一行人浪了一天,早上看了大船,下午就是跟着骆启的安排吃吃喝喝玩玩。   对吴普这群颇有些奇怪的朋友,骆启非常友善,热情地邀请他们时常一起出来玩。   等知道他们人均酒鬼,骆启还热情地表示以后有新酒就往博物馆那边送点,供他们尝尝鲜。   搞餐饮的,就是喜欢人多热闹!   吴普很快收到冯梦龙他们投来的“你看看别人,你再看看你自己”的眼神儿。   这都什么人啊,他是博物馆馆长,又不是酒水供应商!   何况他们要是在博物馆里喝出个好歹来,他拿什么给广大人民群众赔这么多大佬?   吴普悄悄找上骆启,让他收收散财童子的光芒,别暗搓搓给他的工作增加困难。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可不能让这些文坛大佬、国家栋梁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现在冯梦龙自己能赚大钱了,都不好忽悠他们开直播了。   真怀念当初随随便便就能逮着苏轼薅羊毛的日子啊!   骆启悠悠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就是想给你增加点困难。”   他们每天忙到头秃,凭啥吴普天天优哉游哉躲博物馆里撸猫?就他这德性,居然还有女朋友了,老天简直没长眼啊!   “我就知道是这样。”   吴普直叹气,果然有钱人心眼都坏,还是他这种口袋空空的普通人淳朴!   吴普领着大伙回了酒店,戚继光就准备回去了。   朱元璋是这么多人之中少有的不好喝酒的,平时连口酒都没碰。   得知戚继光要回去,他才心情复杂地和戚继光喝了一小杯,让戚继光回去后好好练兵。   虽说大明就那么几十年了,可那也不能代表戚继光、张居正他们做的事就毫无意义。   行兵打仗的将军,自然是能保一时太平便尽力保一时太平。   哪怕是十年八年的好光景,都是小老百姓们梦寐以求的恩赐。   所以,不管最后如何,愿意保家卫国的就是好儿郎!   戚继光喝上了年轻的太祖给他倒的酒,心情很是激动。   哪怕眼前的朱元璋还年轻,还在为吃不饱发愁,能喝到这么一杯酒对他而言已经很足够了!   一夜过去,戚继光已回了大明。   李白却是早早醒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海上升起的朝阳。   他向来喜好壮阔的景观,即便自己看到的不够壮美,写诗时也要把它加工到瑰丽奇伟。   吴普醒来,瞧见李白盘腿坐在那看日出,也走过去学着他那样随意地往地毯上一坐。   李白转头瞅了瞅他,说道:“馆长也起这么早?”   “习惯了。”   吴普趁着没到早饭时间,拿出电脑打开本《李白诗全集》,热络地和李白核对起来。   主要问问李白早期这些诗具体是哪一年写的、有没有后人伪作混入其中,以及还有没有他自己认为写得很好的诗没有记录进去。   李白这人兴致来了就写诗,一辈子的诗作绝不止流传下来的那么近千首,偏他自己经常写完就扔,李阳冰替他搞《草堂集》时都丢得差不多了。   这位李阳冰算是李白族叔,李白老了没地方去,就是去投奔李阳冰养老。   李阳冰自己也是个牛人,一手小篆写得特别好,后来被夸为“李斯之后,一人而已”。   李白得知自己的诗作是托给族叔李阳冰给整理的,还叫什么《草堂集》。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名字不太好听。”   吴普说:“你这草堂还是李阳冰给你建的。”   李白晚年和杜甫晚年过得差不多,都是到处奔波求职,求职不成就随便找几个朋友吃吃喝喝。   李白一路浪到生病浪不动了,才写信让族叔李阳冰收留他。   李阳冰自己当时也只是个县令,官不大,手头也不富裕,只能搭个草堂给李白住。   李白感念李阳冰的仗义收留,病重时给自己诗集拟名为《草堂集》,托李阳冰给自己作序。   李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得这么穷途潦倒,本来挺难过的,想想自己又乐了起来:“我这几年遍游名山大川,借住过富贵人家的高宅大院,也借住过农家的破落茅屋,喝醉以后还时常以天为盖以地为铺。有次我在舟中醒来,睁眼就是满天星斗,那感觉也妙得很。你看这些说法,都是说我‘醉死舟中’‘醉骑鲸鱼’‘醉死宣城’,可见我到死都不缺酒喝,这便足够了!”   吴普听这人还挨个把自己的死亡传说数出来,只能说李白不愧是李白,可真够看得开的。   吴普笑着说:“你们诗写得好,肯定到哪儿都有人热情招待,杜甫带着家人到处找落脚处的时候也有县令派人给他送牛肉白酒来着。”   至于大伙为什么知道这事儿,自然是杜甫的日记(诗)里面写得明明白白。   好事者还表示杜甫是“啖牛肉白酒”而死。   实际上人杜甫吃饱喝足还亲自跑去写诗向那县令道谢,压根没因为吃太饱撑死或者喝太多醉死。   当然,就老杜那身体情况,大吃大喝确实会加重他的病情。   没过多久杜甫就病逝在路上。   李白听了老杜的遭遇,也是一阵感慨。   怪不得后世总讲什么“李杜”,他俩的人生经历还蛮像的。   他没拒绝吴普的提议,跟着吴普读起了自己的诗集。   读着读着,李白的表情就有点一言难尽。他说道:“我把这些诗也抄下来叫族叔整理成集了吗?”   李白早期诗作流传下来的其实不多,看得出有他洒脱不羁的风格,也有不少后来很多人喜欢的句子,比如什么“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   只不过对于李白本人来说,数年后细读自己的早起诗作,总觉得哪都不太对味!   主要是水平高了,眼光也高了!   李白话里的嫌弃意味是很明显的——   “这玩意也编进我的诗集里?”   吴普笑道:“你自称平时没怎么存过诗稿,还是你到了五十多岁感觉自己需要搞个文集,才托亲朋好友帮你收集起来整理好。想来你真正不满意那些,已经被你剔除掉了,留下来这些都是你觉得挺不错的!”   别看李白天性浪荡,实际上他对自己的毕生心血还是挺上心。   据传李白少年时曾经屡次拿着《昭明文选》模仿练笔,写完后觉得不满意就烧掉,最后只留下一篇《拟恨赋》。   看标题就晓得,这是比照着江淹的《恨赋》来写的。   这有名的“三拟《文选》”,证明李白少年时对自己要求也很高,不仅勤勤恳恳苦练基本功,还很注意及时消灭黑历史!   自己不满意的作品,根本不想让别人看见!   到了五十多岁,李白惊觉自己已经浪到这岁数了,麻溜给自己的诗稿整了几套备份。   李白先后把这些诗稿托付给自己的狂热粉丝(魏万)、自己的道士朋友(倩公)以及自己当县令的族叔(李阳冰)。   每次把诗稿托付给别人,李白讲的都是“尽出其文”“罄其草而授之”,意思是“这就是我的全部诗文啦,你要帮我好好编纂成集”。   搁你听了,你不得激动地表示“我一定不负太白所托”。   一式三份,三重保障,很有安全感!   可惜那套李白亲自整理过的《草堂集》传着传着也失传了,流传下来的只有李阳冰写得《草堂集序》以及后人汇编的李白诗集。   李白再怎么想把自己不满意的诗作偷偷剔除,也抵不过别人热情地帮忙把他自己不喜欢的诗给补上去!   吴普给李白讲了讲他诗集里头至少有一半是“失而复得”的。   毕竟据传李阳冰作序的《草堂集》只有十卷,到宋朝就变成了二十卷。   这个过程中明显被塞进去不少“遗失”的诗稿!   李白:“………………”   怎会如此!   丢都丢了,找回来作甚!   这些家伙真是太过分了!   吴普一点都不照顾李白的复杂心情,还在旁边给李白讲起苏轼读他诗集的点评。   苏轼表示李白这些诗集里混入了不少假冒伪劣作品,水平着实不咋滴,读来只能说是一般般。   为啥别人敢假托李白的名义来造假呢,都怪李白自己写诗放荡不羁,经常会神来一笔,别人就算胡诌几句说是李白写的也不显得突兀!   瞧瞧人家老杜,诗写得那叫一个一丝不苟、严丝合缝,别人想照着学写诗可以,想弄几首仿作塞进去造假可就难了!   所以说,这事怪不了别人!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都是李白自己的锅!   李白:“………………”   李白说:“这位苏轼又是谁?”   吴普压根没觉得自己在给李白和苏轼制造矛盾,反而积极地给李白介绍起苏轼来。   苏轼自己也活得十分不羁。   他说李白诗写得太不拘一格,所以频频被人仿作,结果后来托名于他的诗文大行其道,不知多少不是他干的事都扣他头上!   这证明人不能随便对别人指指点点,要不然事情很容易落到自己头上!   尤其是玩笔杆子的,特别容易文谶现象。   简单来说就是一口毒奶奶到自己。   史学家里头就有个连环惨案,讲的正好是这种“文谶”现象——   司马迁蹲大牢,这事大伙都知道。   后来写《汉书》的班固感慨前辈司马迁受牢狱之灾,结果自己冤死狱中。   再后来写《后汉书》的范晔感慨班固看得清司马迁看不清自己,结果同样蹲大牢去了。   多少血泪教训告诉我们,话不能乱说!   苏轼随口点评李白那么几句,还算是普普通通的小事儿!   李白从吴普口中得知千百年后苏轼身上多了多少的离谱事迹,很快决定和苏轼和解。   算了,看起来是个有趣的人,下回一起喝酒时让他多喝两杯就得了! 第117章   吴普和李白两人聊得起劲,没注意到经过一晚上的发酵,昨天的直播已经在各大平台刷屏了。   一开始也就直播间的观众们照常传播。   结果驱逐舰展方见势头不错,大伙都讨论得热火朝天,顿时觉得自己也该出一份力!   驱逐舰展方积极地联系其他退役舰展方一起搞个大动作,齐齐转发这次直播的精彩剪辑。   很快地,其他军事博物馆闻也讯而来,带着自家退役飞机退役坦克退役武器什么的参与转发!   最后连许多现役账号也来凑热闹,硬生生来了次大型团建,看得围观群众大呼过瘾:以前都不知道身边有这么多军事展览,周末一定带孩子去逛逛!   除了这些平时不怎么搞宣传的军事展览引起广泛关注以外,最受热议的还得数李白和戚继光。   戚继光自不必说,他一身甲胄站在那里就很有将军气势。   和驱逐舰非常搭!   李白站在炮台边与海鸟交流的画面更是堪称一绝。   巨大的驱逐舰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   可李白站在用来轰杀敌人的炮台旁,却能与海鸟两不相疑地亲近。   天与海,古与今,人类与自然,战争与和平,那么多的意象仿佛短暂地在同一时空中交汇,并且恰好被镜头捕捉下来。   纵然本人只是那么不经意地往那儿一站,仍然叫人久久难以忘怀,忍不住盯着他看了又看。   等看到有人说“这是李白”,许多人才恍然觉得“原来是李白啊”“就该是李白”。   李白本来就是光站在那儿,就让人感受到浪漫无比的人。   有时候只需要引起点儿兴趣,大伙就会自发地去深入了解相关内容。   因为李白这张图的加成,各平台的转发人数一直在增加,不少没关注昨天直播的人也倒回去补完了。   吴普是发现科普值正飞速增加,才注意到这些情况。   那个小戚不错啊,宣传能力很有一手!   可惜人家拿的是铁饭碗,一般锄头很难挥得动。   挖人不容易啊!   吴普和李白说了一声,打开联络软件找昨天加了好友的小戚闲聊:“戚哥,你不声不响搞了桩大事啊。”   小戚说:“还是你们博物馆的粉丝够热情,我才说得动其他人。要不然我就算磨破嘴皮子,他们也不会配合我们的。”   不得不说,喜欢博物馆的人就是不一样,她们聊起天来既满怀热情又言之有物,绝不是那种粘贴复制一堆相同内容的数据粉可比的。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们真情实意的喜爱。   吴普笑着回道:“算不上我们博物馆的粉丝,只是我们博物馆正好有她们喜欢的东西而已。”   两人很快结束了对话,天色也彻底亮了起来。   吴普揉了揉肚子,觉得有点饿了,邀请李白一起去吃早饭。   饭后博物馆的团建小分队就该踏上归程了,吴普挥别骆启,带着大伙回首都去。   飞机一起飞,李白就趴在窗边看了半天的云,心中感慨不已。他转头问吴普:“雨天时能飞吗?雨天时的云和晴天的云一样吗?雷电交加时穿行其中会不会看到近在咫尺的闪电?”   吴普笑道:“一般都不能飞,不过也有例外,就是我们现在坐的鲁航。等会儿降落时你可以感受一下,当地一下就到底了!再看看抵达时间,别的航班时不时会延误,只有它几乎次次都会提前到,反正鲁航的机长们大多热爱自由飞翔,很少因为天气问题迫降。”   李白之所以会在鲁省召唤出来,是因为他也曾经拖家带口投奔鲁省亲人,在鲁省安过二十几年的家。   当然,李白这人喜欢到处浪,一有空就跑没影,一整年不回家都是常有的事。   听吴普讲起鲁航的神秘传说,李白也听得津津有味。   他不吝夸赞:“我搬到东鲁那些年,认识的大多是爽利人,可见鲁地人从古到今都这样。”   吴普点头赞同。   一行人飞抵首都,还真提前了足足二十分钟。   可见鲁航果真飞得很不拘一格。   吴普早就安排好人来接,一行人舟车劳顿,都困了,上车后睡了一觉,正好在正午时分回到博物馆。   冯梦龙招呼唐寅一起去拆快递,他昨天下单的酒已经到了,可以拆出来中午下饭。   李白一听就来了兴致,麻溜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吴普一脸无奈地跟在后面劝说:“你们少喝点,大白天的别喝醉了。”尤其是李白这酒鬼,要是遇到这么多烈酒可别一口气把自己喝进医院去!   唐寅说:“放心,我们喝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喝起来有分寸的。”   冯梦龙连连点头,说话还带拽文的:“是极是极。”   吴普:“………………”   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起。   最后还是吴普先把人拽去吃了午饭,才让他们自由组局喝酒去。   自从上次喝醉后,吴普又恢复了对酒敬而远之的态度,没有跟他们一起喝个大醉,而是过去找沈老他们聊天儿。   沈老这段时间沉迷于装裱曲水流觞当天那批大佬真迹,《将进酒》更是他亲自领着人装裱。   这会儿沈老正在欣赏自己刚装裱完毕的王羲之真迹,越看越是喜欢,只觉这画风流洒脱,书圣与诗仙的特质在其中完美交融,怕是一百年都出不了这样一幅好作品!   瞧见吴普带着人出去玩够了回来,沈老睨了他一眼,说道:“不是说要给我打下手,怎么这几天跑没影了?”   吴普说:“都是您效率太高了。”他一点都不怂,还在旁边振振有词,“我又不是没叫您一起去玩,是您让我别烦你。”   沈老没再说什么,背着手站在桌案前赏玩那幅篇幅不小的《将进酒》。过了一会,他才追问:“你这边可有地方安放它?”   吴普一听,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说道:“当然有的,我三号馆那边就留了两个展廊专门展示当代艺术作品。”   沈老:“…………”   沈老笑骂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看到好东西就想往自己碗里扒拉?”   “那是,就我眼界太小,看什么都觉得好,看什么都想要。我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您自然是看不上眼的!”说完吴普反客为主地邀请道,“要是您有什么得意之作,或者愿意引荐其他前辈将作品拿来展览,我们这边随时敞开大门欢迎!”   沈老都懒得和他计较了。   他望着眼前的《将进酒》良久,才对吴普说道:“你现在虽然忙,书法方面也不能松懈。前人的作品再好,也得有人把它好好传承下去才行。你明明能做好却不尽力去做,对得起老天给你的天分吗?”   吴普安静地听着。   沈老说道:“我们有很好的文化土壤,可要是没有后继者,再好的土壤也会慢慢变得贫瘠,甚至变成一片荒漠。所以得一直有人给它松松土、施施肥,给它种上新种子、让它开出新花结出新果子,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一直富饶下去。你们博物馆现在很受欢迎,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就该负起应尽的责任。”   “我知道的,老师。”吴普认真应道。   “真知道才好。”沈老说,“你要是再懒下去,小心你薛姨不要你这女婿了。”   吴普乐滋滋:“原来现在薛姨已经认了我这个女婿吗?”   沈老:“……………”   沈老让他赶紧滚蛋,别待在他跟前碍眼。   吴普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碍眼,又去给另一个老师老童嘘寒问暖一番,才溜达去看三号馆。   三号馆已经改建得差不多了,吴普刚才也不是瞎扯,他确实准备把两边展廊用来展示王羲之他们的作品。   这些展廊同样进行了特殊的改造,只要游览者的目光留存时间足够长,周围就会以全息形式展现作品的完成过程,可以供观摩者研究学习。   这是“回溯”功能的衍生,主要供人学习书画技巧。   吴普目前准备把王羲之他们的字、唐寅他们的画以及宇文恺的设计稿放进去。   还有赵孟頫和管道昇这对夫妻俩的书画没薅到手。   得找个时间给他们展示一番了!   还有李白真迹!   据说李白流传下来的真迹只有一幅《上阳台帖》。   吴普沿着展廊往里溜达,边走边给系统提要求:【你看要让他们出手,不得来点新鲜事物?你再把我们的艺术交流厅改改,装几个新鲜全息场景,来点什么凤凰衔笔、神龙捧砚,再搞点什么琴仙奏乐、洛神起舞,不得把咱太白吸引得诗兴大发?】   系统:【无法生成这种场景。】   吴普唉声叹气一会,表示自己可以退而求其次:【那换一个,就来个古画还原。这可是现成的,只要载入一下就可以了,既能让游客们尽情欣赏古画之美,又能激发太白他们的灵感!】   吴普还给系统举了很多例子,比如杜甫跑去看别人的画,就留下一堆赞美别人画技的诗;比如苏轼到处观摩别人的字画,看完就往别人字画背后题诗跋。   可见文人都爱赏字画,赏完后特别有灵感!   这个交流厅一开放,肯定能吸引不少书画爱好者过来搞活动,到时候又能收集不少科普值!   团队票可以卖起来了。   吴普循循善诱:【和这么多好处比起来,你要做的不过是把古画场景全息化而已。就这么决定了吧,正好马上就十二月了,我们十二月开个“画中行”活动,每天开放一幅古画场景。】   系统:【……好的。】   吴普积极提议:【先来幅顾恺之的《洛神赋》好了。你看,太白他们肯定喜欢这种游仙题材,赵孟頫这位大佬写的《洛神赋》也是一绝,他们过来赏玩过后一准提笔就来!】   系统表示自己收到了吴普的建议。   吴普知道系统很靠谱,忽悠完后也就没再折腾它,抱起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橘猫在三号馆里溜达了一圈,很满意地溜达走了。   回到居住区一看,李白他们几个酒鬼凑一起,毫无疑问地醉倒一片,吴普无奈地喊上朱元璋他们挨个把人搬回住处。   忙活完后,吴普瞅了眼杜甫他们的近况,发现杜甫还在琢磨着怎么开口辞职,苏轼则在和友人话别,一时半会应当过不来。   想想苏轼那体质,吴普觉得杜甫可能辞完职就能过来找李白玩耍,而苏轼说不准还会错过李白!   唉,这大概是苏轼的命运!   吴普很替苏轼惋惜了一番,趁着有空挨个把长辈们问候了一圈,才静下心来练字去。   接下来几日无波无澜,李白跟着唐寅他们到处游览熟悉环境,连市区都跑了几趟,可以说是好好见识了一千多年后的大都市。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天又下起了小雪。   清阳博物馆放出个平平无奇的新公告:三号馆将于本日开馆。 第118章   从清阳博物馆开馆当天起,行事就有点不拘一格。   比如清阳博物馆斥重金请来那么多实力演员,结果只让他们直播几次,人就跑了,谁都找不着,也不知该夸吴普这个馆长别具慧眼好,还是该说他钱多了烧手好。   现在吴普每个月搞个一两次专题直播,大伙也都满意了,咸鱼点就咸鱼点吧,好歹每个月放出来的都是精品。   自从吴普接手博物馆后,原本封闭的旧建筑也陆陆续续开放,几乎是一个月就翻修好一栋,更有人远远拍到后山脚下的度假区一天变一个样。   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直接住那边休假去了!   这么算下来,才三个多月就把博物馆建设成这样,吴普这个馆长也算挺努力了!   可尽管大家都觉得吴普这个馆长当得挺好,也抵不过他经常不做人这件事。比如现在吧,吴普居然来个公告说“本日开馆”。   这是人干的事吗?   要是早知道三号馆要开放,她们说什么也要早早蹲着抢票啊!   而且这个三号馆还特别开放额外的团体预约渠道,可以通过团体预约参加新开展的“画中行”活动!   新场馆!新活动!   你不得提前说一声吗?   这么突如其来地开活动,谁能临时组团吗?   别说,在一片痛骂狗馆长的声浪之中,还真有人悄悄组了好些个临时团,第一时间把团体票给预约走了。   开玩笑,难得有这种捡漏的机会,当然是翘班翘课也要去!   等那群在公告底下激情辱骂的人回过神来,赫然发现新开的团体票预约渠道已经打出“本日团体票已售完”的告示。   群众震怒。   说好一起骂馆长,你却背地里抢票!   是人吗?   你们是人吗?   我们在冲锋陷阵,你们却偷偷捡漏!   众人研究了半天新界面,最终无可奈何地关掉抢票页面,继续去辱骂吴普这个垃圾馆长了。   不少抢到团体票的人快快乐乐地组团出发,不少“团队”本来还不怎么认识的陌生人,路上就迅速混熟了。   还有些团队就比较尴尬了,比如没课的老师碰到翘课的学生,比如装虚弱请完病假的员工碰到自家老板。   叫人不得不感慨,有时候首都还挺小的,这都能凑一块,也是没谁了!   好在大伙勉强也算同好,票抢都抢了,团队里少一个人多不好,还是一起去玩儿好了!   眼看自己没办法赶上第一批,其他没抢到票的人只能扼腕地开始研究这次开放的三号馆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一看之下,大伙更不淡定了。   清阳博物馆新开的两条展廊由二号馆往三号馆延伸,整条展廊十分曲折,拥有多达两百个展位,摆放的都是当代艺术家作品。   有些也许并多有名的艺术家,但其作品有足够大的艺术价值,仍可以摆上去展出。   目前展出的两百件艺术作品之中,有不少是早前博物馆直播展示过的书画作品,也有由众多专家以及收藏家提供的当代书画作品。   在取得本人或家属同意后,展廊将通过科技手段还原出作品的创作过程,供有兴趣观摩学习的人前来观展!   “草,一种植物!”   “就是像文物故事那种吗?”   “这个科技手段有点逆天啊,所有作品都可以还原出创作过程吗?”   “这是什么黑科技?有没有人出来讲一下原理是什么?”   “所有作品都可以吗?我把我小时候的作品拿过去,能看到小时候的我吗?”   “醒醒,人家要的是艺术作品。”   “本人学画画的,本来对历史没什么兴趣,就想来看看馆长还能请出什么样的大佬。现在,我抢票去了!!”   至于那个“画中行”活动,目前还没有正式放出介绍来,大伙也看不出具体是干什么的。   从博物馆的官方简介上来看,似乎是一个复原古画场景的书画交流厅,也不知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详细了解过三号馆的新增内容后,大伙只有一个想法:“狗馆长多放点票吧!”   二号馆开馆时增加了五百张票,现在三号馆开馆了,难道不该至少再增加五百?!   这时候系统兢兢业业地出来当博物馆小客服,耐心解答着群众的问题:票数已经增加在团体票上。   事实上从今天的情况看来,团体票和个人票区别不大,实在买不到个人票可以去蹭团,反正都是免费的,提前讲好吃饭和交通自费就好。   大伙对于博物馆的回应当然不太满意,不过现在每天放出的票数不算少了,真心想抢票的话总能抢到的,所以倒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怨声遍地。   这边游客们才刚出发,吴普已经趁着游览区还没正式对外开放,早早带上李白他们去前头溜达。   这几天吴普都在和沈老商量当代艺术作品展览的事情,沈老认识的人很多,他顺利拿到不少人的联系方式,逐一沟通过后便顺利把展廊填满了。   考虑到还有许多作品可能够不上长期展出的标准,吴普还预留了两个体验展位,可以让游客带着自己的作品或者亲友的作品过来感受一下黑科技的魅力。   沈老在见识过展廊的特殊之处后,特地帮着吴普搞来不少新藏品。   吴普以前卯足劲从沈老那儿搜刮好东西,也没搜刮出多少来,这会儿倒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不少宝贝!   唉,这叫什么呢,这大概就是“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吴普这几天都在提前逛三号馆,每天抱着不同的猫猫这里溜溜那里逛逛,感受近现代大佬们提笔写字、提笔作画时的潇洒英姿,颇有些舍不得离开的快乐。   可惜,游客们抢到一次票只能看一天!   要是换成他只能看一天,说不准连饭都舍不得吃。   吴普假惺惺地替游客们惋惜了一番,领着李白他们走过曲折的长廊前往“画中行”交流厅。   李白他们刚吃饱,沐浴着晨辉在展廊中散步,不时三三两两地在某幅字画前驻足,你一言我一语地点评起来。   冯梦龙这个话多的,看着看着都现场作起诗来了。   倒是李白和唐寅一人拎着一个随身携带的小酒壶,时不时倍加珍惜地抿口小酒。   没办法,他们接连几天喝得酩酊大醉,吴普这馆长表示你们要是再这么喝下去就把你们遣送回去。   召唤这事儿是双向的,吴普不同意留下他们,他们就不能留下;反过来说,要是他们不想留下非要走,吴普也留不住他们。   所以说吴普说要“遣送”可不仅仅是口头威胁,他是可以付诸行动的!   虽说唐寅他们都挺有信心,觉得吴普舍不得对他们做出这种冷酷无情的事,可狗馆长的想法谁知道呢?   为了这边还没有尝遍的美酒,唐寅他们毅然决定忍辱负重,每天就挑自己想喝的酒灌满一小壶。   喝一口少一口!   不容易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至九点才走完左边的展廊抵达“画中行”交流厅的门口。   吴普走在最前面,抬手推开门往里走。等人都进去了,交流厅的门缓缓关闭,交流厅里仿佛变了个样。   一行人仿佛置身洛水河畔,听到了远处传来了汩汩水流声。   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取材于曹植的《洛神赋》,原作已经失传,只剩下四幅宋朝的临摹版本传了下来。这幅图长达数米,通过不同场景表现出曹植与洛神的相遇与分离。   画中的林木、山石、河流、舟车都随着人物的变化而变化,展现出曹植遇到洛神后的一系列心路历程。   李白他们都是第一次走进“画中行”交流厅,他们本来以为“画中行”只是吴普信口胡夸的话,直至真正走到“画中”,他们才发现吴普说的不是虚言。   这是真的走到画中了啊!   周围的一花一木,看起来都真实得叫他们难以置信。他们伸手去触摸,还能感受到因为笔触不同而带来的不同触感。   仿佛顾恺之当真拥有了传说中的神笔,可以以笔造物!   吴普一行人初入画中,只见几匹身披绸带的肥马在原野上打滚。   正值黄昏,曹植一行人已经人疲马乏,有位侍从正撩起袖子伺候仰倒在地的马儿。   不管人还是马,看着都极有神韵。   有唐朝人评价说:“张僧繇得其肉,陆探微得其骨,顾恺之得其神,以顾为最”,意思是顾恺之画人最为传神,哪怕如今流传下来的《洛神赋》只有摹本,也能从中窥见一二!   李白他们对着几匹马来回围观了好一会,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几匹马的鬃毛,一时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身在画中。   他们沿着山路往前走去,很快看见了曹植一行人。   三十一岁的曹植,回京向兄长曹丕谋求任用,希望兄长能让自己参与朝政。可惜兄长对此不置可否,很快打发他继续回封地去。   这位“独占天下八斗才”的曹家才子,落寞地离开京城返回封地,继续过醉生梦死、无所作为的日子。   这时候夕阳西斜,天色渐晚,连马儿都不肯再往前走,曹植领着从人踱步走到洛水边。   他的神色疲惫,内心也充满煎熬,在侍从簇拥下行至江边,却见江上莲花半合,也似有了倦意。   曹植神思恍惚之间,只见江波之上有一绝妙佳人倚山岩而立,衣袂翩翩,周围云气袅绕,衬得她越发飘然若仙。   画中的曹植一下子看痴了,快步走到江边想把那绝妙佳人看得更仔细些。   画外的唐寅等人也看得目不转睛。   只恨遇到如此佳人的人不是自己! 第119章   《洛神赋图》据传是第一幅由文学作品改编而来的长卷,画上讲述的是一个非常完整的故事。   一行人沿着画卷往前走,眼前便出现更加丰富的画面,曹植上前解下随身的玉佩赠给佳人,毫无保留地倾诉着自己的恋慕之意。   两人情意相投,洛神带着曹植徜徉山水之间,随众仙灵嬉戏玩乐,戏清流,翔神渚,采明珠,拾翠羽。洛神轻舞其中,山水、云雾皆在她长袖之下变幻不断,将《洛神赋》中那段“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的描述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就在两人情意绵绵之际,忽见风神骤然收风,河神平定江波,水神擂起了鼓,女娲唱起了悠长的离歌。   在那阵阵鼓声与歌声之中,洛神哀伤地与曹植话别,乘上六龙云车飘然远去。   那是整幅画卷里最复杂也最震撼的画面,六龙腾飞于江波之上、云雾之间,云车的宝盖与旌旗随风而动。   左右有许多灵禽异兽护送着车架往云霭更深处飞去。   此时车中的女子怆然回首,目光里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   曹植万般不舍,乘宝船直追而去,可人神殊途,六龙云车岂是凡人船只能追上的?   眼看洛神再无踪影,曹植满心伤怀,只能喟然长叹。   画卷的最后,曹植坐上马车继续出发,仍眷恋不已地频频回首,神色与姿态都跟六龙云车上的洛神别无二致。   既然“画中行”是个新活动,吴普当然开了个直播。   他领着无人机穿行画中,给大伙完完整整地展示完整幅《洛神赋图》,才和冯梦龙他们讨论起《洛神赋》的创作背景来。   自从有谢灵运吹捧说“曹子建独占八斗”之后,后人大多用“才比子建,貌赛潘安”来描述风流才子。   比如冯梦龙就经常这么干,他写小说时动不动就拉曹植出来直观描述出场人物有多牛逼,堪称才子界的计量单位!   吴普把《洛神赋》的常见推测给冯梦龙讲了。   大众经常认为《洛神赋》写的是曹植的嫂子(之一)甄氏,甚至还以此给甄氏取名为“甄宓”。   实际上历史上并没有留下甄氏的姓名,宓字乃是好事者从《洛神赋》里的“宓妃”里面取来的。   只是广大人民群众显然更喜爱这种风月秘闻,因此这种说法大行其道,甚至暗搓搓把《洛神赋》起了个别名叫《感甄赋》。   这事儿传到唐朝,李商隐特别写诗感慨了一句“宓妃留枕魏王才”。   可见这时候流行的说法已经是嫂嫂把自己心爱的玉镂金带枕留给小叔子,小叔子对她念念不忘,在她死后写了《感甄赋》。嫂嫂的儿子(魏明帝)读了觉得流传出去对亲妈名声不太好,才把它改名为《洛神赋》!   事实上这个故事问题很多,首先这个故事表示甄后死后,曹植回京与曹丕见面,曹丕拿出甄后的玉镂金带枕给他看,兄弟俩一起感慨落泪,最后曹丕还把枕头给曹植带走了。   曹植伤心地带着玉镂金带枕离开,途经落水时做了个梦,梦见甄氏来找他谈恋爱,于是悲痛地写下这么一篇《感甄赋》!   最后魏明帝曹叡这个当儿子的读完叔叔这篇怀恋亲妈的恋爱故事,不仅没有让人去把叔叔打死,还亲自改名为《洛神赋》。   这个“留枕”故事要是真的,那么曹丕父子俩可能都有那么点奇怪癖好。   到了明朝,杨升庵记录这段传说故事的时候更是直接感慨地说“甄氏何物,一女子致曹氏父子三人交争之如此”。   可见明朝时流行的说法更刺激了,甄氏直接让老曹父子三人神魂颠倒!   真就是不传下去,你都不知道能传成啥样!   还有一种说法是“洛神”乃是曹植自喻。   这种人神恋并不是曹植首创的,第一个大篇幅描写“人神恋”的人是宋玉。   宋玉写美人堪称一绝,有名的“巫山云雨”就是他的《高唐赋》和《神女赋》里面衍生出来的,影响了不知多少文人骚客的创作。   曹植的《洛神赋》就有很多意象和描写脱胎于宋玉这两篇赋文里头。   不少研究者认为,宋玉是把“神女”当做自己理想的化身,表达自己想要遇到志同道合的君王并得到重用的想法!   宋玉此人才华横溢,却得不到重用,只能当个为君王舞文弄墨、后人口中只会阿谀奉承的“宠臣”。   曹植在暮色中来到洛水河边,回忆起宋玉的《高唐赋》《神女赋》,联想到了自己满腹才华无处施展的处境,顿时也“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对着洛水想象出一个“洛神”来。   洛神,同样是曹植自己理想的化身!   这就是从象征意义上去分析了。   除此之外,还有说洛神是他兄长曹丕的(屡次谋求任用而不得)、说洛神是他亡妻的(亡妻被曹操赐死从此天人永隔)、说洛神是他少年时期不知名初恋的(门不当户不对不能在一起)。   总之,诸多说法众说纷纭,让曹植亲自来挑一个说不定都会挑花眼。   曹植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遗憾要寄托在《洛神赋》上!   冯梦龙听了吴普提及的一堆说法,当场表示自己最喜欢“感甄说”,最好是杨升庵那个“爹想纳儿抢先弟弟难以忘怀”的版本,一看就可以写个十万字!   老曹感慨的那句“今年破贼正为奴”多有感觉!   父子三个打起来,刺激!   甭管合不合理,写出来跌宕起伏就是好故事!   吴普说:“你来迟了,父子三人相争都已经有人拍成电视剧了。”   事实上后世这些关于三国人物的观点,大多受《世说新语》这本段子合集影响,再加上《三国演义》来了个深入加工,很多梗都已经深入人心。   比起史书上的寥寥数语,还是这些野史逸闻更受欢迎,衍生出来的相关作品更是数不胜数。   比如曹丕相关的“七步成诗”“父子争纳”都是《世说新语》里捣鼓出来的。   多新鲜,多刺激,多抓人!   一听就对极了冯梦龙胃口!   唐·怀才不遇·寅却对冯梦龙的看法不甚认同,选择另外的观点:“我倒是觉得自喻说挺有道理,你看看道别时那句‘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读来难道不是有‘我虽然不得重用,但是我始终忠心耿耿渴望被任用’的味道?”   曾经创作过《洛神赋》书法作品的赵孟頫也有不同意见:“就不能是单纯的美好的幻想吗?”   对于赵孟頫来说,书画算是心灵上的一片净土,只要醉心书法之中,就不会有那么多世俗烦忧,不必去想什么家国大义、人情伦理,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有时候解读太多,反而没办法静下心来欣赏书画与诗赋的美好之处!   李清照几人没有参与讨论,她们都酷爱书画,还在画中流连忘返,恨不能把画中的一山一水、一花一木都赏玩个遍。   关于“曹植心中的洛神到底是谁”本就是没有依据的揣测,吴普拉着冯梦龙他们讨论了一番,也只是想启发启发大佬们的灵感而已。   毕竟他今天可是要诓出几幅大佬真迹来的!   吴普麻溜领着走到创作区,看看他们有没有想要题写的内容。   系统虽然依着吴普的意思搞了“画中行”活动,却没有按照吴普的意思来个一天一画,那么做工程量太大,且利用率也太低了,没法充分挖掘每幅名画的潜能!   所以“画中行”活动的场景目前准备一月一换,而交流厅供人题写作品的地方也会依照画中内容来布置,可以让前来交流的人抓牢赏玩名画的余韵尽情创作!   这次的创作区就布置成“洛水河畔”,落日余晖洒满大地,一行人来到洛水河畔,回忆着“画中游”所看到的场景,胸中自然有许多想法想要留在纸上!   于是在吴普的热情邀请下,唐寅几人相继题写起来,赵孟頫更是准备抓住刚才品玩画作的感悟再写一遍《洛神赋》,希望能更上一层楼!   吴普把大佬们安排得明明白白,趁着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搞创作的时候仔细数了一圈,赫然发现少了个人。   李白哪去了?!   吴普想到自己手里还没有李白真迹,生怕错过这个大好机会,顿时倒回去认真寻找李白的身影。   吴普找了半天,没见着人,又从头开始往后找,等找到六龙云车腾云驾雾的场景时才赫然发现李白不知怎么爬到了六龙云车旁边的鲸背上,正探头探脑地欣赏着车里坐着的洛水女神!   真就是李白乘鲸!   吴普都有点震惊了。   李白到底怎么上去的啊?!   按照《洛神赋》里描述,六龙云车腾飞的时候“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古时候认为海里的大鱼雄的是鲸,雌的是鲵。所以在这一段画卷上雌雄鲸鱼紧随在六龙云车两旁,生动地呈现出赋文中的“鲸鲵夹毂”!   由于这一部分的六龙云车是飞在天上的,所以这些鲸鱼也都离地相随!   吴普仰起头望着鲸背上的李白,决定不懂就问:“太白你怎么上去的?”   李白听到吴普的声音,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离地老远。他指指旁边比较小的鲵说道:“你看它的尾巴垂得挺低,跳起来抓住它尾巴往上爬,再抓住鲸鳍爬到鲸背上就可以了。刚才我还顺着它的左臂去六龙那边骑了一圈龙来着!”   李白说来很简单,可吴普仰头看了看两条鲸鲵的高度,再看看它们身上看起来挺滑腻的皮肤以及鳞片,只觉唯有胆大包天的李白敢踩着它们往上攀爬。   要是手上一滑或者脚下一滑,岂不是把自己给摔没了?   吴普一颗心都被李白弄到了嗓子眼,紧张发问:“你能下来吧?”   李白信心满满:“上来不易,下去容易,等我再看一会就下去。”   吴普叹气:“你可得小心点。”   李白摇着头说:“你看看你小小年纪的,怎地这么胆小怕事?难得遇到这样好玩的事物,你难道就不想上来与我一起赏玩美人美景?”   吴普斩钉截铁地回答:“不想。”他还是很爱惜自己性命的,一般人也不会像李白这样作死!   李白直摇头:“你可真够无趣。”   吴普给李白讲起苏轼那个跑陡峭岩壁上写下“苏轼、章惇来”的朋友。   他觉得李白应该和章惇应该很有共同话题。   李白果然大感兴趣:“是个妙人!你这朋友苏轼却是逊了一筹!”   听到李白这么评价苏轼,吴普深深怀疑李白是在记恨苏轼说他“有人伪作纯属活该”的事。   吴普说:“可惜章惇去当了宰相,却是没有多少诗文留下来,你怕是见不着他了。”   宋朝有名的宰相实在太多了,晏殊、范仲淹、王安石他们哪个都比章惇有名,怎么都轮不到章惇。   李白笑道:“知晓有这么一个人就可以了,也不是非要见到不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尽职尽责的系·房管·统已经在直播间里疯狂打出【危险动作,切勿模仿】这样的话,且全程在直播间里高亮警示。   “活得久什么都能看见,这居然不是特效吗?!”   “真该让老杜来看看,他写的‘若逢李白骑鲸鱼’成真了!!”   “完了,我也想去骑鲸鱼,这就去抢票!”   “笑死,这高亮警示,看出房管有多着急了。”   “等等,大家别被太白转移了注意力!!没有人发现这个场景和以前不一样吗!!我还以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全息投影,可是这个场景还可以触摸和攀爬!!难道我有生之年可以玩到全息游戏?!” 第120章   吴普和李白聊了半天,又在底下好生一通劝,可算是把李白给劝了下来。   吴普觉得下次要随身带点酒,来点酒香说不准就不用费什么口舌!   李白玩了个尽兴,也有许多灵感,跟着吴普去了交流区。   冯梦龙他们早就注意到吴普和李白都消失了,见他们回来后不由追问:“你们跑哪去了?”   李白便把自己爬鲸背的事给冯梦龙他们讲了讲。   冯梦龙和唐寅闻言跃跃欲试,一起跑到巨鲸底下。   唐寅已经不年轻了,虽然还能喝酒,老胳膊老腿却是爬不上去。   冯梦龙倒是还算年轻。按照明朝读书人的培养模式,射击课分数不够是不给当官的,所以冯梦龙好歹是能弯弓射箭的人(虽然他六十好几才补缺当了个县令)。   不过比起李白,冯梦龙身手到底差些,爬上大鲵左臂根本没法抓住鲸鳍往上爬。他换了方向,抓住龙尾跳了过去,好歹算是享受了一把骑龙的趣味。   唐寅在底下望龙兴叹,只能叫冯梦龙给他拍点龙背看洛神的视频给他瞅瞅!   吴普听系统提醒说冯梦龙他们在胡搞瞎搞,装作没听见。   反正现在直播间视角不在六龙云车那边,随他们玩儿去吧!   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吴普专心致意地围观李白写诗。   比起王羲之、赵孟頫他们的成熟,李白这会儿的字还挺生涩,算不得大家之作。不过他的诗够狂啊,李白只是轻轻松松提笔那么一写,原本平平无奇的字莫名就多了几分龙飞凤舞的气势!   苏轼的评价没错,李白生性豪放洒脱,写起诗来不拘一格,很多诗都是临场发挥的结果。什么推敲、什么斟酌,对他而言根本不存在!   王羲之等人看完李白挥洒自如地来了首新诗,读来只觉太白不愧是太白!   哪怕还只是二十几岁,李白的诗依然写得仙气袅然,整首诗很有他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的味道,那曾被曹植描绘得淋漓尽致的洛神仿佛一下子又来到了所有人眼前。   李白把刚才骑鲸看洛神得来的灵感一气呵成地倾斜在纸上,自己也觉痛快至极。他开始跟王羲之他们讨教起书法来,想看看自己能朝哪个方向努力。   在场几人书法造诣都颇高,见李白诚心求教,都悉心给他提了不少建议。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这一幕,一时不知该羡慕王羲之他们能亲眼看到李白写诗,还是该羡慕李白能够当场向王羲之他们讨教。   不管是不是提前写好了台本,这些人拿出来的作品和给出的点评都足够吸引人!   看着李白与王羲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自己的提升方向,直播间的观众们又开始用弹幕聊起天来——   “连太白都这么努力,我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练字!”   “说实话,电子产品害人啊,我现在都快提笔忘字了,下班就去买笔。”   “只有我觉得太白这首诗写得很有味道吗?网上搜索不到,难道是原创?”   “博物馆本来就有写诗高人啊,上次老杜不是被诗歌协会认可了吗?”   “对对,牛还是老杜牛,一口气写那么多诗,逼得大苏都出来秀弟弟了!”   “老杜和大苏啥时候回来啊?想看他俩和太白见面!!”   系统观察到直播间里的讨论,瞄了眼苏轼和杜甫的状态,发现苏轼正在赶路,杜甫还在办离职手续,一时半会都过不来,只能跑去和吴普感慨这可真不凑巧。   吴普倒不觉得有什么,李白还不认识杜甫,顶多就是杜甫看到故去的友人激动一下。   见直播间里都在讨论李白,吴普等他们讨论完书法问题后不怀好意地提议:“太白还没去看过逸少兄写的《将进酒》,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李白刚才已经挨个赏玩过王羲之、赵孟頫他们的新作,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候。听吴普这么一提议,李白立刻兴冲冲地说:“走,我们这就去看。”   一行人(抛下冯梦龙和唐寅)去展廊那边看《将进酒》,李白率先跑了过去,见到王羲之的字后精神一振,逐字逐句地赏玩起来,越看就越喜欢,对着王羲之就是一通猛夸。   吴普又给李白讲了讲创作背景。   大多数学者认为《将进酒》是李白被“赐金放还”后许多年,与朋友们喝酒时直抒胸臆之作。   所谓的赐金放还,其实就是朝廷把李白给解雇了,给他发了笔辞退补偿。   李白从李翰林又成了无业游民,失去了公务员铁饭碗,自然郁闷了好些年,只能拿着钱到处游山玩水去。   至于具体是哪一年写的,想来只有等李白真正写出来才知道了!   想想李白在丢了翰林学士这份工作后花了多少功夫写求职信、求职诗,就让人忍不住感慨文豪亦凡人,求职受挫也只能用“天生我材必有用”开导开导自己!   李白听了也是为自己的未来唏嘘不已。不过他倒也不觉得多难过,好歹他一辈子活得潇潇洒洒,来个庸才想被人嫉妒都难!   要是受些苦难、遭些波折就能写出这样的好诗,那他还是乐意去走一遭的!   李白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一脸“我的诗真棒”的满意表情。   吴普眼看火候差不多了,打开直播间给李白看,和他讲起这些年大伙受苦受难的日子。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还要全文背诵!   简直令人发指啊!   为了弥补大伙这么多年来受的伤害,你这位始作俑者(之一)难道不该现场来个背诵并默写全文吗?!   李白:“………………”   好家伙,怪不得引他来看《将进酒》,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第121章   李白其人,热情好客,特别爱交朋友(能和他喝到一块就更好了)。   吴普给他看了直播间在线人数,居然已经直逼十万,大多都是被“李白骑鲸”吸引来的!   再看弹幕,那更是密密麻麻,全都在说“来一个!来一个!”,那热情简直能直逼云霄。   甚至还有人现场背起时来,从“床前明月光”背到“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大伙怎么能不对李白又爱又恨呢,多少人的启蒙都在学“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多少人潦倒时愤然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多少人低谷时宽慰自己“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那些诗句背的时候千难万苦,恨不能摔诗人本人脸上让他自己背,可当某一年某一天看到某一个人或者某一道风景时忍不住脱口说出那些遥远而美好的辞章时,就会欣喜且庆幸地发现它们早已烙印在自己脑海深处、融合到自己血脉之中。   怎么会不喜欢李白!   怎么会不喜欢那一个个曾经把才华贡献出来堆垒出庞大而美丽的华夏文明的人!   李白看着屏幕上快到自己没法看清的弹幕,看着那一句句或熟悉或陌生的诗句,一开始是想笑的,接着又敛了笑,点头说道:“那我就背这首《将进酒》吧。”   吴普笑眯眯:“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够吗?”   李白信心满满:“没问题,绰绰有余。”   李白是没深刻认识到吴普有多坑,才会这么说。   等李白开始背的时候,吴普表示不能让观众们干等着。他开始在旁边介绍起《将进酒》另一个出土版本,那个版本名叫《惜罇空》。   这标题一听就知道什么意思了:酒罇空了!不能继续喝个痛快太可惜了!   大概就是李白和朋友们喝酒,喝着喝着发现酒没了。李白正喝到兴头上,瞅了眼自己的朋友们,开始作诗疯狂暗示:你们瞅瞅,酒罇已经空了啊,有没有人掏钱去买点回来继续喝?   《惜罇空》是敦煌出土抄本里的内容,里头传抄的这首李白的诗有好几句和原句有微妙的差异。   比如“天生我材必有用”,在《惜罇空》里头是“天生吾徒有俊才”,前者是吹自己牛逼,后者是把朋友也一起吹了,还挺符合酒桌畅饮的热烈氛围!   还有另两个字读来更带劲,那就是“古来圣贤皆寂寞”,在《惜罇空》里头是“古来圣贤皆死尽”,听着就很掷地有声!   就是不怎么文雅。   想来更推崇风流雅致的宋人传抄李白诗集的时候,应该会首选“古来圣贤皆寂寞”。   当初李白写的到底是啥,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连眼前的李白本人都不知道——毕竟他还没写!   李白:“…………”   正在背诗的李白转头幽幽地看着吴普。   不带这样的,别人正在背诗,他在旁边不停地说“这句可能是另一个词”“那句也可能不太一样”“震惊,李白原诗可能是这样的”,这让人怎么背啊!   这个狗馆长,可真不是人!!!   吴普一脸正直:“你们唐朝诗文传播全靠手抄,传抄过程中肯定有很多错漏之处,不拿出来探讨探讨,怎么能探讨出最好的版本?我就是随便给大伙讲讲,没别的意思。”   李白才不信。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吴普在旁边干扰了差不多十分钟,把《惜罇空》与《将进酒》的区别仔仔细细给观众们讲了一遍,就接到欧冶子的电话说他们带着新剑过来了。   欧冶子不认识李白,可和他交流铸件技术的铸剑师傅认识,还是个李白诗迷,经常带着家里人一起狂背李白诗的那种。   对方一听博物馆请了个李白就分外激动,拉着欧冶子要给李白打造一把佩剑。宝剑配诗仙,说出去多有面子!   欧冶子见朋友这般热情,欣然答应和他一起共铸诗仙剑。   两个人合力敲敲打打好些天,可算是弄出一把满意的唐剑来了!   这不,欧冶子带着他的现代铸剑伙伴一起来给李白送剑,顺便近距离见李白一面。   有欧冶子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铸剑师傅对清阳博物馆莫名有信心,相信吴普请来的太白一定很有太白之风!   吴普欣喜地溜走了,亲自去把欧冶子两人领到展廊这边来。   等他带着人和剑回到展廊,一刻钟正好到了。   吴普把欧冶子他们带来的诗仙剑拿给李白,顺便帮铸剑师傅转达一下“我喜欢你,我全家都喜欢你”的喜爱之情。   李白听了吴普转述的话,看着到手的诗仙剑颇为感动。他本来就是个热情奔放的人,有次汪伦请他喝了好酒,他就毫不吝啬地写出了句“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的千古友情佳句。   这会儿得了两位铸剑师的馈赠,李白当场把那把诗仙剑拔了出来,爱不释手地赏玩了一番,才高兴地说道:“那我就以剑为笔,给你们把《将进酒》写出来!”   李白这个想法得到了大伙的一致赞同,众人纷纷推开,给李白留下足够大的空位来舞剑。   李白在脑海里把王羲之所写的《将进酒》过了一遍,确定自己已经记得牢牢的,才边提剑虚空疾书边诵背自己写出的诗句。   他身姿矫健,剑风凌厉,周围有静得出奇,仿佛能听到利剑震颤之声。   哪怕他眼前没有可题诗的岩壁或空墙,可随着他身形掠动,众人却依稀能看见空中显现出那一句句畅快淋漓的诗章。   时光仿佛倒转千年,李白与友人们到处寻幽访胜。众人看着远处的云雾与山峦不觉文兴大发,只苦于无笔墨在身,无法留下胸腔中那些应景而生的、热腾腾的诗句!   此时李白笑道:“这有何难!”他抽出腰间佩剑,于山壁之上纵剑题写起来。   以剑为笔,尽书胸臆!   那人、那诗、那剑,无一不潇洒,无一不动人!   当然,这也只是李白的剑舞给人的想像罢了。   事实上古代的崖刻一般是由广大劳动人民搭好手脚架,勤勤恳恳地对着图纸一个字一个字凿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崖刻工的心血结晶。   像章惇那种一言不合自己跑崖壁上题字的反倒是少数!   人刻工早就是个专业工种。   据传北宋末年有不少刻工以刻苏轼他们的诗文为生,后来朝廷要求他们刻元祐党人碑立在每个州县里头,有些刻工就毅然拒绝了,说自己以前靠大佬们的诗文养家糊口,怎么能刻这种意图让他们遗臭万年的东西!   《将进酒》不算太短,哪怕李白的剑舞是以疾书之势展开的,也得差不多五分钟才将整首诗虚空题写完。   等到李白收了剑,众人还没能缓过神来!   唐朝时一个热爱歌舞的年代,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寻常百姓,都非常喜欢载歌载舞地表达自己的心情,不管是重逢还是别离,不管是逢年过节还是寻常聚会,每一个场合都得宾主尽欢,一起唱个尽兴、跳个尽兴!   李白生来就爱热闹,哪怕尽是临时依着诗意字态舞剑,那也是尽得盛唐风流!   谁见了能忍住不夸一句:“子谪仙人也!”   吴普也很激动,召唤系统给李白做后期,往剑尖所过之处搞出烫金字的特效,这样就能看看李白有没有默写错误了!   吴普说得有理有据:【我们要严谨点,不能让太白蒙混过关。说好要背诵并默写全文,差一个字,差半句话,都不算全文!】   系统:【…………】   系统默默剪辑刚才的李白剑舞给加特效,甚至还熟练地加上了直击人心的BGM。   可见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个系统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剪辑手了!   事实上没有剪辑的版本也已经在网上引爆一片。   和现在专门为舞台练习出来的舞蹈不同,李白的剑舞完全就是随性而为,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非常自然,属于从小就生活在那么一个环境里才能熏陶出来的畅快自如。   哪怕没能看到现场,不少人也能隔着屏幕感受到那潇洒又张扬的洒脱劲。   等到清阳博物馆官方放出精剪版,系统里的科普值更是一阵暴涨。   没办法,那随着剑尖涌现出来的《将进酒》简直能直接刻进每个人脑海里!   偏官博还在那煞有介事地发问:“这个背诵并默写全文,你们还满意吗?”   很多人都要上班上学,没法第一时间看直播,当她们利用空余时间刷到这个精剪版时,评论区简直疯了——   “满意,我可太满意了!!不愧是太白!!”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种背诵并默写全文的姿势!!真是出人意料!!”   “我以为我早把上学时学的东西忘光了,可是现在一看发现每一句都还是那么熟悉!”   “太棒了吧,这剑舞感觉很有盛唐的味道!!”   “太白!太白!太白!”   “看过直播,直播里就很震撼了,剪辑版简直神了!!啊啊啊感谢后期君,字加得太好了!不仅好看!还可以直观地看出太白有没有背错哈哈哈哈哈!”   “我也看了直播,馆长是真的狗,太白在认真背《将进酒》,他在旁边讲解《惜罇空》,建议大家都去看看,看过就知道馆长有多丧心病狂了!”   “说实话,我跟着太白一起背的,背着背着都快背成了‘古来圣贤皆死尽’!馆长真的不是人,得亏我们太白没受他影响!”   “可以畅想一下博物馆春晚吗?到时候我想看!太白舞剑!大苏弹琴!老杜吟诗!”   “醒醒,你确定大苏弹琴不会把太白的舞和老杜的诗都给带偏吗?”   “我不管!一人血书求馆长安排!!” 第122章   关于李白这次“背诵并默写全文”的讨论很快遍地开花。   这可真是拉高了背诵并默写全文的标准!   有人开始畅想让白居易边弹琵琶边背诵《琵琶行》。   那多应景!!   关于“文豪春晚”的提议更是获得大伙的一致认同。   真是恨不得让所有文豪都上台来一个!   中间什么还打起来了,比如有人在论坛发帖讨论:“如果每个朝代派一个人来参与文豪春晚,你认为派谁适合?”   只出一个,最为致命!   这不就开始打架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你觉得出李白好,我觉得出杜甫好;你觉得该派出苏轼,我觉得该派出李清照!   还有什么王维孟浩然!元稹白居易!杜牧李商隐!一个个开始捉对厮杀!   而且诗词界出这么多人,难道不该匀点名额给散文界?还有小说界戏曲界书画界,不得来点那什么百家诸子!唐宋八大家!元曲四大家!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后,大伙得出一个结论:选一个是不可能选一个的,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真要筹备文豪春晚,怎么也得安排个三天三夜才能搞完吧?   只来一晚,太对不起咱上下五千年的璀璨文明了!   对于这些讨论,吴普一致当做没有看见。他也想把从古到今的牛逼大佬全部召唤出来,那不是条件实在不允许吗?   想想稀有卡的感人掉率,他不知要来多少次十连抽才能把那么多大佬全抽出来。   而且就算全抽出来了,节目怎么安排?大佬们的技能重合度那么高,总不能让他们来个集体朗诵或者大合唱吧!   吴普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真搞集体朗诵和大合唱,说不准又会因为朗诵什么和唱什么再打上一轮!   虽然不可能凑齐文豪,过大节还是可以准备点节目的。   吴普暗搓搓地让系统去披马甲搅动风云,看看能不能白嫖点牛逼创意。   个体的力量是渺小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   就算现在用不上,还可以存着以后用!   系统:【…………为什么又是我?】   吴普说:【我去做这种事显得我多不要脸!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人工智能,本来就没有脸,不需要考虑这问题。】   系统:【………………】   系统不搭理吴普了。   十二月注定是个热闹的月份,哪怕一号这天下了点小雪,来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们依然逛得热火朝天。   早上的直播结束后,吴普很没义气地把王羲之他们扔给围观人群,自己悄无声息地溜达去撸猫。   不知是不是因为才出生没多久就被吴普定期投喂的缘故,五只小猫都格外亲人,见到吴普后更是屁颠屁颠往吴普面前跑。   吴普捞了只猫在博物馆里玩耍了一会,就看到个老婆婆坐在临近大门前的一株海棠树下出了神。   他把怀里的猫崽子放下,上前询问老婆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老婆婆回过头来,见吴普这个小伙子眼含关切地看着自己,立刻摇着头笑道:“没有,我身体好着呢,刚才拿到的平安签还是让我尽情游玩。这个博物馆好啊,样样都很新鲜,我只是在这里等我孙子送东西过来。”   吴普一问之下才知道,老婆婆儿子拿着一家人的身份证号抢票,就老婆婆一个人照抢到,所以孙子特意送她过来玩。   老婆婆本来不想折腾,听儿子说算是体检预检,结果好可以省挺多体检费的,她才跟着孙子过来的。   刚才老婆婆跟着大伙一起去三号馆参观,没挤进人群里去,倒是看着几个小年轻研究那个体验展区。   当看到两个小年轻写完字放进去,展区内就能呈现出他们写字时的情形,老婆婆震惊了。   她不懂什么高科技,连手机都是儿子挨个功能挨个功能教她才勉强能接电话打电话。   更多的,她就不会了。   看到这种新奇的科技,老婆婆只觉得现在的科学技术越来越厉害了。   接着她在两个小年轻的解说下,勉强理解了这体验展区是怎么个体验法。   老婆婆越听越震惊。   接着就想到自己珍藏的一封信。   那是丈夫写给她的绝笔信,他知道自己要去完成一桩非常危险任务,所以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以后找个好男人嫁了,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千万不要再念着他。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他牺牲的消息。   他的尸骨没能运回来,和许多战友一起永久长眠在地下。   那是他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信呀。   哪怕头发已经白了,牙齿也快掉光了,她还是很想再见他一面,看看他写信时的模样。   “我怕一会人太多,排不上队,所以等在这儿。等我孙子一把信拿过来,我马上就能去排队。”老婆婆含着笑给吴普说起自己的打算。   吴普听了感慨得很,对老婆婆说道:“一会我带您过去,帮您把影像拍下来,这样您回去后也能看了。”   老婆婆闻言高兴地道:“真的吗?真的可以看到就好了,哪怕一眼都好。唉,你说我怎么能忘得掉,我们孩子都有两个了,我怎么忘得掉他。我不要别的男人,守着两个孩子过就好了,再找一个的话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欺负咱儿女呢?你是不知道,咱儿子长得老像他了,孙子也特别像,我一看到他们啊,心里就特别高兴。”   吴普耐心地听着,并没有插话。   倒是老婆婆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很不好意思地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人老了,就是爱唠叨,还净爱给人讲年轻时那点事,这嘴巴怎么管都管不住。”   吴普说:“不多,您多讲讲,我们就爱听听这个。”   老婆婆听吴普这么说,就给吴普讲起自己和丈夫怎么认识,讲起自己和丈夫怎么结婚,讲起自己当初是怎么送他从军去,讲起许许多多早已深埋在岁月里、总有一天会跟着她从这世上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往事。   那都是一些很寻常的琐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兴许没有人会在意,可她珍而重之地藏在心里,时常独自拿出来擦拭得锃光瓦亮,仿佛那是再璀璨不过、再美丽不过的熠熠明珠。   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的宝贝。   很多时候它们不能和身边的人说起,却能向陌生人和盘托出。   因为身边的人听了可能会担心、会难过,会小心翼翼地哄着她,而不是陪她一起静静缅怀那纯粹而美好的记忆。   吴普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一直陪着老婆婆聊到她孙子把那封用铁盒子收好的信送了过来。   吴普陪着老婆婆去取信,笑着对那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说道:“你也一起进来吧。”   那年轻人见到吴普,顿时瞪大了眼,惊喜地喊道:“馆长!”   虽说平时大伙都“垃圾馆长”“狗馆长”地喊吴普,真正见到本人他们还是老高兴的。   这年轻人一天到晚执着于给全家抢票,自然是博物馆的忠实粉丝,所以一眼就认出了吴普来!   老婆婆微讶,看向陪了自己小半天的吴普,没想到他会是博物馆的馆长。   “没想到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就当上馆长了!”老婆婆由衷感慨。   吴普说:“都是靠我爷爷奶奶才有这么个机会。”   老婆婆又问:“馆长有对象了吗?”   吴普说:“有了,她还是拿铁饭碗的,厉害得很。”   老一辈就喜欢铁饭碗这说法,老婆婆听了以后羡慕不已,对自家年纪不小、至今还单着的孙子说:“你看看,都多少岁的人了,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人家吴馆长这么小就有对象了,对象还是吃公家饭的!”   年轻人遭受自家奶奶突如其来的催婚,一脸绝望地看向吴普,眼神里明摆写着“你看看你有个首富爷爷还不开开心心当富三代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搞什么事业谈什么恋爱”。   像吴普这种年纪轻轻就爱情事业两丰收的家伙,简直令人发指啊!   吴普逮着机会秀了一把女朋友,自然不会理会年轻人的幽怨。   他领着老婆婆祖孙二人往三号馆走去,前头有很多人在围观体验展区,不少人只恨自己没有随身携带点有意义的东西可以拿过去体验体验!   吴普见围观的人这么多,旁边还排着条长长的队伍,征询过老婆婆的意见后上前和其他人商量看看能不能插个队开个短暂的直播。   吴普本身就是馆长,整个博物馆都是他说了算,大伙自然没意见。   她们只是想体验一下而已,老婆婆却是特意让孙子回去把丈夫的绝笔信给拿来了!   这次特别的“插队”第一时间获得了所有人的同意。   老婆婆虽然文化水平不高,性情却温和又淳朴,她挨个向众人道了谢,才在孙子的陪伴下走到展位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陈旧的铁盒。   整个铁盒里只有一封比盒子本身更旧的信。   它显然被非常珍惜地保存着,连折都舍不得折,安安静静地摊平在盒子底部。   吴普既然答应要帮老婆婆把影像拍摄下来,第一时间就让无人机开了过来,记录下这封信的完整面貌。   盒子打开后,老婆婆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信。即使她早已满面风霜,那柔和的眼神依然叫人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起来。   这时候关注博物馆直播间的人陆陆续续进入直播间。   早上刚热热闹闹地直播过“画中行”节目,本来大伙都觉得吴普这个懒人可能得十天半个月后才会再搞直播,没想到这么快又有了开播提醒。   “怎么回事?这次直播没有标题!”   “盒子里好像有封信,馆长准备直播这个吗?”   “看着不像是古代的信,有点像是抗战时期或者建国初年的。”   “很不错,这信年纪估计是我的三四倍!”   “这是今天刚开的体验展区吧?我看其他人刚才分享了,这个体验展区只要把书写过的纸制品放进去,就能显示出书写时的画面!”   “啊,那把信放进去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看到写信人了啊?”   “这位奶奶年纪也很大了,不会是她父亲或者丈夫留下的信吧?”   “啊啊啊啊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看到写信人吗?要是真可以的话,总感觉又开心又难过!怎么办,我很想看,又不太敢看,好纠结!”   “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看,要笑一起笑,要哭一起哭,不丢人!”   “馆长搞快点,搞快点,我已经等不及了!”   就算直播间观众们催得再急,无人机仍是不紧不慢地给信来了个特写。等祖孙俩万般珍重地把信取出来,镜头又把留在盒子里的信封清晰地拍进画面里。   那信封上的字算不得多好,只勉强算端正。   那只是一封由普通丈夫写给普通妻子的信。 第123章   一号这天是临时通知三号馆开放,所有设施的使用方法也是员工现场指导、游客现场摸索,才逐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过来的游客都没有做过相应准备,早前其他人过来体验也都是现场写现场体验,没有尝试过把老旧信件放进去。   每个人心里都既期待又怀疑:真的可以出来吗?隔了那么多年的人,真的可以再以全息影像的形式出现在她们眼前吗?   很多都期待这是真的。   又害怕这是真的。   祖孙二人小心地把信件放进展位,老婆婆的手还有些舍不得挪开,生怕这没见过的仪器会把信毁了。   直至孙子小声劝说,她才忧心忡忡地放了手。   没有人嫌弃老婆婆太磨蹭。   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少有人能数十年如一日地怀念着另一个人。   有些事正是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真正碰见的时候才会更受触动。   祖孙二人站在展位前,定定地望着那张久远无比的信笺。   那么短的十秒,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十年一样漫长。   很快地,画面里出现了一个长得很寻常的青年士兵。他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灰扑扑的军大衣,军大衣已经很破旧了。   青年士兵面前是张很破破烂烂但收拾得很整齐的桌子,他面前放着支廉价的钢笔和快要用到底的墨水。   不少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那个青年士兵和老婆婆孙子长得实在太像了。   看着仿佛连年纪都差不多。   只是一个待在冷飕飕的军营里,屋里明显没生炭火取暖,窗户上还糊着一重重挡风用的旧报纸,想来要是风大一些就会呼呼呼地往屋里灌进来。看起来就很冷,冷得青年士兵摊开信纸落笔时又忍不住腾出手来裹紧身上的军大衣。   那老婆婆的孙子却是穿着外形很时髦的羽绒服,里头穿着贴身的高领毛衣,一看就叫人觉得暖和无比。   爷孙俩跨越几十年的时间遥遥相对。   一边条件简陋。   一边生活优渥。   一个颈边和手上都长了冻疮。   一个嫌展廊里太暖和把围巾和手套解了下来搭在手上。   这样的对比,莫名就让人感慨万千。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来。”   青年士兵搁下笔把才写了个称呼的信,用空白信纸把它压在底下。   听到这声音,站在那青年士兵面前的老婆婆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心里想着,要是真的有什么鬼神,他在九泉之下还这样年轻,她却已经满头白发,说她俩是夫妻都没人信的吧?   人的一辈子啊,难熬的时候很煎熬,熬过去以后又发现时间过得那么快,一眨眼就那么多年过去了。   那冷飕飕的屋里头有人推门而入,是三四个看起来还没满二十岁的小伙子,他们稚气犹存的脸庞上混杂着被猛烈阳光晒出来的黑以及冰天雪地冻出来的红。   为首的小伙子憨憨一笑,露出一口被肤色衬得挺白的牙齿:“班长,听说你给猛子写了家书,帮我们也写一封行不?”   “是啊,班长,我们都不会写字,班长你帮我们写呗。”   “我也想给我娘报个信。”   看着眼前一张张朝气蓬勃的笑脸,青年士兵眼底有难掩的痛色。他们这一去九死一生,活着回来的机会很小,这些小伙子都还是半大孩子啊!   “好,你们想写什么都成,一个一个来。”   几个小伙子立刻把青年士兵团团围住,轮流把自己早就想好的信念给青年士兵听。   他们都还年轻,也没读过什么书,写起家书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有个大个子就用他洪亮的声音念出心里话:“媳妇,我想你了,我出发时你怀上了,现在是不是已经生下个大胖小子?生个女儿也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稀罕,主席说了,女人能顶半边天!”   这张嘴想你、闭嘴稀罕的,引得其他人嘿嘿发笑,闹腾着说等打完仗一定要去大个子家里补吃个红鸡蛋。   最好配上香喷喷的黄酒!   得劲!   青年士兵把他们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写在纸上。   眼眶不觉有些发热。   都还是半大小子啊。   到这会儿他们惦念着的,也不过是远在家乡的老子亲娘、媳妇孩子。   他们没那么多崇高无私的想法,就想着去打仗、去把仗打赢,高高兴兴回家去,亲爹亲娘在身旁,老婆孩子热炕头!   都说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保卫了国家,也就保卫了家!   青年士兵忍住眼底翻涌的泪花,帮几个小伙子把家书写完,目送他们兴高采烈地拿着信走了。他拿出自己才刚动笔的家书,久久无法下笔,过了好一会,才满面沉重地写下第一句。   这时又有人来敲门。   青年士兵再次停笔。   这次来的是两个身穿空心棉袄的姑娘,脸上同样被冻得通红。   女兵们平时的训练强度和其他人一样,同样要练习射击、放弹,同样要在冰天雪地里站岗放哨。   她们也是来请青年士兵写信的,一个写给家里的娘,一个写给家里的丈夫。   她们没多少羞涩,大大方方地把想写在信里的话一句句说给青年士兵听。   无非都是让家里人好好过日子,要么说妹妹的嫁妆该准备起来了,要么说以后不管多苦多难一定要供孩子读书。   孩子要是不愿去,打他几顿也要把他撵去,别舍不得动手!   往后啊,能识字算数的到哪都吃得开,像咱班长就认得许多字!   青年士兵听了脸上有些臊,他其实也没认多少字,都是以前有个老兵手把手教他的,连钢笔也是对方送他的,要不然他可买不起这么稀罕的东西。   不过这姑娘说得有道理,他一会也得把这话写进信里,好叫妻子以后也必须送孩子去念书。   要是他们牺牲了,国家不会亏待他们孩子的,肯定能有书念。   等将来没仗打了,读书人就吃香了,孩子得读书才有出息!   青年士兵一连帮战友们写了好几封信,仍是一笔一划地把字写得方方正正整整齐齐。   他没学过书法,也不懂什么结构、什么技巧,只能尽力把每一个字都写得足够清楚,生怕他们家里人收到信时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   这可能是他们有机会送回家的最后一封信了。   等他们出发以后,或许就没法再送信回来。   他得好好写,他得好好给他们写。   青年士兵送走了两位女兵,眼泪终于模糊了视线。   他见墨水快用完了,鼻头越发酸楚,趁着眼泪还没掉下来先把面前的信纸推远,生怕泪水洇湿了信纸,叫家里人看了也跟着哭。   他不是怕死,只是觉得太难过了,难过得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每一个都是他手底下的兵啊,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家中有爷奶父母、有兄弟姐妹、有儿有女、有媳妇丈夫。   青年士兵正哭得伤心,他们的排长过来了。   见他在那没出息地流马尿,抬脚踹了他屁股下的椅子一脚,径自坐到他对面去。   青年士兵忙把泪水给擦干了。   排长这会儿胡子拉碴,看起来挺久没打理了,瞧着不像个带兵的,倒像个凶恶无比的悍匪。   他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一瓶还有大半瓶的墨水,往青年士兵桌上一搁,说道:“就知道你快用完了,给你弄来一瓶。稀缺物资,省着点用。”   “谢排长!”青年士兵振作起来说完,小心翼翼地给钢笔上墨。   排长往身后的墙上一靠,烟瘾有点犯了,却没烟可以抽,只能动了动指头做了个捻烟动作。他倚在那儿看着青年士兵给钢笔上好墨水,才缓缓吐出一句话来:“给我也写封家书吧。”   青年士兵立刻点点头,让排长把家书内容说一说。   “没啥好说的。”排长叹气,“你就写,‘要是我回不来,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没别的了。”   青年士兵顿住。   他一笔一画地帮排长把信写好。   排长是很爱他妻子的。   他记得自己刚到排长手底下时还是个新兵蛋子,排长拿出张他妻子的照片得意地给他们看,说这玩意稀罕得很,城里人都不一定有机会拍。   得了空,排长就挨个问过去:“我媳妇,好看不?”不等人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得意起来,“嘿,好看就对了,我媳妇可是咱那一带最标志的姑娘!”   排长自己也识字,不自己写这封简短的家书,估计是不愿意亲手写这么一句话。   谁愿意把心爱的人推给别人呢?   不过是不愿意让她余生在孤独和痛苦里度过而已。   青年士兵有了新墨水,又陆陆续续帮好些战友写了他们的家书,连其他班的兵听说这事后都跑过来让他代写。   青年士兵的家书也写完了。   他听了许多人想要讲给所爱的人听的话,下笔时想说的话便越来越多。   他说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   他说一定要让孩子们读书,等他们出人头地后孝敬你。   他说别在意眼前的艰难,以后的日子会好的,一定要好好活。   他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写进信里,最后写下来的却只有一句又一句让她余生照顾好自己的叮咛。   他们这一去,很可能回不来了。   可他们愿意为家国安宁到最危险的地方去。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的!   即便要粉身碎骨、即便要身死异乡,他们也不会迟疑!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随着信被装进信封里,那遥远而令人伤怀的画面也渐渐消失了。   有人边看边数了数,青年写这封家书的时候一共被打断九次,先后替二十八个战友写了信。   这不是一封家书——   这是二十九封家书! 第124章   没有什么煽情的旁白,没有什么动人的情话,只是一群穿着最质朴的衣服、说着最质朴的话的年轻人。   他们最大的不过三四十岁,最小的还没满二十,全都还在最好的年纪。   二十九封家书,二十九个家,许许多多遥遥等待的人。   直播间里的观众老半天才缓过劲来,顿时哭声一片——   “呜呜呜呜狗馆长出来挨打,我还在上班,现在眼泪哭得停不下来。”   “破防了,怎么会这样,大破防了,啊啊啊啊啊我太难过了。”   “排长说出那句‘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的时候,表情明显好痛苦,他肯定很爱他老婆吧呜呜呜呜我受不了这种。”   “哭得直抽抽,不知该说什么。”   “呜呜呜呜呜眼睛哭肿了,敬我们最可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他们说要吃红鸡蛋喝黄米酒的时候就开始哭。”   “我也是,可能电影看多了,一听到‘胜利以后’这几个字就开始难过!”   “呜呜呜这真的不是拍好的电影吗?我感觉剪辑剪辑就能上院线了!我愿意去电影院再被刀一遍!”   “要是写信那人能看到站在他面前的孙子,那是他孙子吧?我觉得他一定会很高兴的,他孙子过得那么好,而且还很孝顺!这不就是他们最想看到的吗?”   “我们往好处想,可能大家都没事,他们都活着回来了。”   “快看热搜第一位,官方发文了!”   “别去,别去,听我的话,别去看,是刀子。再次预警,再次预警,热搜里纯刀子不含糖。”   博物馆这边的体验展区一开,立刻引起上面关注。   这段时间博物馆扩招了不少员工,其中就有上面安排过来的人,三号馆还在筹备阶段就有人时刻盯着了。   早在仪器读取信中影像的时候,就有各方人士守在博物馆直播间观看这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信中影像还没播完,已经有人下令按照里面的姓名去查询他们的情况。   结果是……   全排无一生还。   他们执行的本来就是最危险的任务,战况却比想象中还要惨烈,他们的尸骨甚至都没能找回来。   他们深入敌后对敌军造成重大损失,遭到了敌军泄愤式的报复性轰炸,最后甚至找不回半个完整的人。   无一生还,尸骨无存。   这些资料本来没有公开,或者说公开了也不会引起太多人关注,所以只着重对他们的家眷予以抚恤。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后代之中依然有十几个现役兵,档案上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段影像的意外曝光促使上面第一时间决定组织一次大型宣传活动,希望能借此机会让那些理应被记住名字的人获得应有的荣誉。   这也是为什么信中影像才刚溯源结束,各个官方账号就直接在不同平台下场放出老档案的原因。   这是上面直接安排下来的紧急任务!   难得有那么多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了,必须抓紧机会把宣传工作做好!   于是“二十九封家书”这个话题空降热搜,也空降到各个社交平台的首页。   清阳博物馆的直播间也因此获得了被挂在各个官方账号宣传引流的殊荣。   这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吴普带着戚继光他们参观驱逐舰,就曾经有各个博物馆同行官方下场转发。只不过那一次还没有那么明显,看起来只是一次博物馆之间的正常交流。   这一次,大家却嗅出了不同来。   首先是清阳博物馆展现出来的黑科技实在太不寻常了。   以前的平安签亲自过来体验的人比较少,大伙都只当是博物馆的粉丝们在玩梗。   现在这个体验展区不一样啊,它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展现了清阳博物馆展位的溯源功能!   很多人都联想到博物馆播放出来的那些文物故事。   现在官方盖章清阳博物馆溯源出来的信中影像确有其事,里面的人都曾是活生生的兵,他们的牺牲一直有被记录在案!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些文物故事也有可能不是拍摄出来的,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对于这种神乎其神的技术,每个人只能都惊叹一声:卧槽,黑科技!   其次就是这次下场的官方账号都不是花钱能买得动的。   要知道很多媒体属于花几千块就能帮忙搞宣传的存在,但有些账号你连砸钱都不敢往它们上面砸。   现在它们却集体下场、统一宣传!   所以说,清阳博物馆看起来不是事业单位,实际上胜似事业单位!   吴普送走热泪盈眶的老婆婆祖孙俩,腾出空来看了眼系统推送过来的讨论。   看到大伙最后的结论,吴普十分气愤。   什么叫不是事业单位,胜似事业单位!   扎心了啊!!! 第125章   吴普也就是埋怨埋怨,既然上面有这样的动作,代表清阳博物馆这些事算是过了明路的,别人想打主意还得再掂量掂量。   系统这个吝啬鬼估摸着也不会让有心人的歪主意打成功就是了。   《二十九封家书》的反响热烈,一位业内人士很快通过沈老联系上吴普,准备把这段影像剪辑成电影上院线播放。   直播间为了追求即时传送,难免要牺牲点画质。   根据清阳博物馆以前放出的文物故事原片,这位门路挺多的发行人认为清阳博物馆手里应该有画质足够放映到荧幕上的片子!   至于如何联系故事人物的家属获得他们的同意、如何跑各种审核手续,全都不用吴普操心,吴普这边只需要出个原片就好。   这种片子算是纪录片,票房也许不会特别高,内容也不会太受观众喜爱,但是能拿到不少优惠政策,只要不撞上排片修罗场,应当也能保证不错的排片率。   赚不赚钱是其次,至少趁着热度再搞一轮宣传!   应该被记住的,不能被随随便便遗忘。   有这种天上掉下来的刷科普值工具人,吴普自然欣然答应。   吴普与对方商量过后,约定好把博物馆应得的收益一分为二,一半投入到慈善资金里用来帮助有需要的烈士后代,一半拿来维持博物馆的日常运转。   “吴馆长年纪这么小,觉悟却挺高。”发行人感慨道。   哪怕他在名利场里打滚了这么多年,看到钱已经不像是最初那么激动,可易地而处,他若是像吴普这么大一点,能经受住金钱的考验、一分钱都不往自己兜里揣吗?   吴普笑道:“我也花不了多少钱。”   他要是更咸鱼点,拿到亲爷爷给的一千万就能舒舒服服躺平了。   现在他主要忙活的也只是博物馆这边的事,博物馆有钱了,他运作起来就轻松了,自己兜里有没有钱倒是其次。   两边达成一致,合同很快签好,吴普让系统把原片准备好交给发行人,整件事就算是安排妥当了。   清阳博物馆的热闹却远没有结束。   三号馆开放之后,游览攻略又进行了一次大更新。   三号馆能看能玩的内容实在太多了。   每个人看完后都是两眼一黑,只恨博物馆一天只开馆八小时。   现在来了搞了波这么大的宣传,票更难抢了啊!   对于这短暂的快乐时光,游客们纷纷表示巧克力和压缩饼干已经准备好了。   吃饭是不可能吃饭的,只能抽空胡乱填饱肚子这样。   自从两个体验展区对外开放,每个人抢到票后都忍不住找出对自己有意义的信件或者手稿,小心翼翼地带去清阳博物馆准备看看故人影像。   这个功能只开放了一周,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泪洒当场。   生离死别,人生至苦,偏又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每个看起来努力生活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藏着只有自己知晓的遗憾。   有些年岁久远的亲人或爱人,兴许连半张正经照片都没留下来过,很多人想怀念都没有东西来寄托哀思。可不就是当场哭得稀里哗啦!   最近清阳博物馆游客bot就收到一系列的投稿,发来的全是游客们与故去的亲朋好友的“合影”——   “这是我爸爸,他在我十八岁那年没了。”   “这是我的奶奶,我没有见过她,但是我爷爷很想她。”   “这是我妈妈,她用生命孕育了我,我想告诉她,我们一直爱她。”   “嘿,爸,我比你老了。”   “妈妈,我要嫁人啦。”   “老头子,我穿白大褂是不是和你一样帅。我特意带来穿给你看的,你看我对你好吧。”   “妈,今天的全家福终于不缺你啦,亲爱的妈妈你是最美的。”   “这是我的爱人,他是不是很帅?”   “媳妇,我带孙子来看你了。我老喽,过几年等我去找你,你可别嫌弃我。”   一张张照片发出来,不知怎地就让人看得人眼泪掉个不停。   评论区开始疯狂控诉: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早在当初馆长当标题党骗我们去看“绝美爱情故事”的时候,我就该知道馆长不是人!我的眼泪不值钱,真的不值钱,看他们笑得开心我哭,看他们哭得伤心我也哭,眼泪它造反了,怎么憋都憋不住!   当然,也有些人别出心裁,带来的不是书信或手稿,而是自己过去重金求购来的“名家真迹”。   专家鉴定费可贵了,很多人也没机会去接触,所以不少人得知博物馆有这么个溯源体验区的时候都打起了鉴定“古玩”的准备,屁颠屁颠带着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传家宝”来清阳博物馆搞鉴定。   只恨清阳博物馆提供的展位只允许放纸制品啊!   老羊就是在古玩同好群里头听说了这事儿,特意蹲了几天抢票链接,如愿以偿地抢到了清阳博物馆的票,带着他重金购入的米芾真迹!   老羊是让女儿送他来的,一大早就来到博物馆外。他下车时一脸感慨地对女儿说道:“可惜你不能一起进去,要不然你就能意识到你错得有多离谱了。”   提到这个,老羊女儿就来气,她抢了半个月都没抢到票,她爸才抢了几天就抢到票了!   退休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社畜太惨了,抢票都抢不过他们这些一天到晚在家闲着的老人家!   老羊在女儿面前得意了一把,抱着自家米芾真迹去过安检。等拿到精致漂亮的平安签,老羊随意瞥了一眼,上头居然说要他去检查身体!   老羊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觉不怎么吉利。   他本来想直接扔垃圾桶去,想到女儿好像挺稀罕这家博物馆的,又把它重新揣兜里,继续抱着米芾真迹直奔三号馆。   两个体验区都没多少人排队,不过要先预约领号,老羊不太会使,请教旁边站着的工作人员。   旁边的工作人员耐心地帮他约了号,表示他可以按照各个展区的即时人数科学安排自己的参观行程。   老羊看着上头一个个展区的预约情况,只觉眼都要花了。他直摇头:“我不去了,就在这儿排队。”   工作人员没再劝说,她们只负责提供建议,不会强制要求游客去哪儿参观。   巧的是,前头排队的也是两个古玩爱好者!   三个人一拍即合,当场分享起自己悉心选购的传家宝,旁边有个小年轻正在找直播素材,见三人开始分享名家真迹,立刻跑过去问他们愿不愿意入镜,让直播间观众也一饱眼福。   小伙子年纪轻,嘴巴甜,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老羊三人听得通体舒泰,一脸骄傲地说:“行吧,就让你们开开眼。”   还有人问:“你直播间里人多不多啊?有没有一百万人?”   小伙子有些无语,摇着头说:“没有,顶了天就一千,这不是想借您和您朋友们涨涨人气吗?”   老羊三人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先后展开自己的画交流起来。   小伙子对着字画一通猛拍,顺便听着老羊三人一个个把题跋、印鉴、风格、笔意分析得头头是道。不愧是混古玩圈的人啊!   小伙子的直播间里也空前热闹,大伙都久闻清阳博物馆其名,苦于没有机会亲眼来看看。   难得这次主播抢到了票,还被允许在博物馆里直播,他们都想从游客视角欣赏欣赏清阳博物馆是不是真那么神乎其神!   听着三个小老头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吹嘘着自己手里的字画,时不时还来个三人互吹,观众们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听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啊!   小伙子见热度不错,在线人数蹭蹭上涨,立刻开了个投票,让大伙选三个小老头手头的“传家宝”是不是真的,只要刷免费的小礼物就能参与!   “鉴宝活动,我小时候最爱看!”   “我觉得米芾真迹挺像那么一回事,看着像是用的麻纸。”   “哈哈哈哈他们说得好认真,我选全假!”   “听起来很有道理,我选全假!”   “笑死,我怎么觉得有一幅是印刷品?”   “投了投了,等结果,主播一定要直播到三幅字画鉴定结束啊!”   “这玩意真的靠谱吗?靠谱的话字画鉴定师或将失业!”   “不会的,不是所有人都能抢到票,也不是所有字画都经得起长途运输。说不准运输费比鉴定费还贵!”   直播间里讨论得热火朝天,老羊三人也快排到了。他们三个人已经认识了,索性一起进了体验区,准备轮流把字画放上去。   小伙子也跟了进去,期待地看着眼前的字画。   很快地,第一幅字画的绘制过程出现了!   ……出现了一台彩印机器。   字画被老旧的机器突突突地印了出来,接着就有人拿去很不精心地做旧。   期间有同伴拍了那人的肩膀一下,导致画上不小心出现了一处断痕,那人默不作声地加工成特殊笔法。正是刚才那位字画拥有者夸个没完的精妙之处!   气氛有一丝丝尴尬。   那小老头儿还算豁达,闷不吭声地把自己的画拿下来,让第二个人顶上。   结果出来的也是相当现代化的场景。   不过这次好歹是人写的,造假造得比较有诚意!   两位同好折戟沉沙,老羊心里颇有些忐忑。他在两位同好的催促下硬着头皮把自己爱不释手的米芾真迹放上去!   首先出现的是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老羊一喜,心道有门,是真的啊!他振作精神仔细看去,却见画面里出场的是两个留着辫子的半秃人士。   ……看着明显不是米芾。   那年长的拿着长长的烟杆在抽烟,年少的则认认真真地临摹着米芾的字。当然,他用来临摹的也不是真迹,而是他师父给他写的造假模板。   年少的写到一半,停下来问年长的这样行不行。   年长的瞥他一眼,拿烟杆子敲他脑门两下,摇着头说道:“你这水平,拿去骗骗那些没见识的老农还可以,遇到懂行的当场就把你拆穿了!”他骂完了,又叹着气说,“算了,你继续写完吧,别白瞎了一张上好的麻纸。”   老羊捂着胸口,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他就是没见识的老农本人了!   小伙子的直播间里也热闹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全军覆没!”   “前面的大佬牛逼啊,居然能看出来是印刷品,我感觉我就是个瞎子!”   “骗骗那些没见识的老农哈哈哈哈哈笑死了,看到这位老爷子的表情没有,他听到这句话简直跟被雷劈了似的。”   “太损了,这个造假画的老头儿太损了。不过看他们这油光水滑的长辫,说不准这画再放个十年八年也算是百年古画了?” 第126章   三个小老头儿的“传家宝”全军覆没。   眼瞅着老羊捂着胸口在那儿郁闷不已,旁边直播的小伙子忙照着直播间里的话宽慰:“大叔你别难过,瞧你这画也有些年头了,买得不亏!再过十年八年,那也是百年古画了,值钱得很!你瞅瞅,博物馆都给你出证据了,一瞧辫子头就知道年份久远!”   老羊听得心中稍微宽慰了些,他上前拿起自己的“传家宝”,不知怎地却是眼前一黑,直直地往地上倒去。   守着体验区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刻上前查看老羊的情况,紧急对老羊实施急救。   工作人员手法非常标准,还呼叫同事把距离最近的除颤仪取来,一通忙活后老羊可算是转醒了。   工作人员得知老羊女儿在外面,忙派人去把老羊女儿等着领进来好好安抚老父亲的情绪,省得博物馆因为被人用来“鉴宝”而出人命事故。   老羊女儿急得不行,也顾不得可以免票进场的欢喜了,边抹着眼泪边往里跑。   老羊已经被转移到医务室,医生在给他进行基础检查。他精神倒是不错,还在宽慰跟过来的另外三人:“我可不是因为买了假货倒下的,就是刚巧不太舒服。”说着他还摸出兜里的平安签,叮嘱开直播的小伙子,“你可要给我澄清澄清啊,我就是赶巧不舒服!你看,这博物馆给的签文都说我得去医院检查身体来着。”   小伙子说:“行,我给你和这平安签拍个照,一会就上去给你澄清!”   两边无视医生的警告眼神聊得火热。   老羊女儿急匆匆地找过来,看到老羊正精神奕奕地坐在病床上和人闲扯,一时都不知该大哭一场好还是骂他一顿好。   老羊见了女儿,有点怂,接着又给女儿夸起了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说她们特别负责特别专业,医务室的医生也很厉害,要不然等救护车过来时他人都凉了!   旁边的两个小老头儿也帮腔:“对啊,这些小姑娘小伙子都老厉害了,换成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可搞不定。”   老羊女儿挨个跟人道了谢,得知老羊抽到的平安签是“宜检查身体”后不敢再耽搁了,麻溜按照医生的指示带着老羊去医院挂号做全面检查。   老羊父女俩走后,另外两个小老头儿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胸口,觉得幸好自己还活蹦乱跳,要不然可就丢大人了!   玩古玩,可真是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啊!   小伙子也说到做到,再次打开刚才关掉的直播间,和直播间观众们报了平安,顺便放出老羊拿到的签文,表示清阳博物馆的平安签是真的灵,拿到这种签文以后千万别去掺和刺激活动!   哪怕大伙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平安签的神奇之处,亲眼见识后还是觉得惊奇不已。   与此同时,不少好事者也把这事儿传播开去了,标题大概是这种风格——   “惊!这个博物馆还可以鉴宝!”   “注意!这个博物馆或成赝品克星!”   “出大事了!鉴宝鉴出假货,老人当场心脏病发!”   也有人比较朴实,直接把整个过程搬运过去,并且狠狠夸奖了博物馆工作人员的反应能力。   吴普也第一时间得知博物馆发生的意外。   他就知道会有不少人拿着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玩这个溯源功能,所以把条件限定得很死,能激发体验区仪器溯源功能的仅限于纸制品,展露出来的信息也仅限于书写过程中的影像。   没想到还是有人揣着“传家宝”过来搞鉴宝。   只能说,人的创造性思维上来了,怎么堵都堵不住。   吴普看完急救过程,也觉工作人员反应能力一流。   吴普发了个紧急通知,通知闭馆日员工们回博物馆一趟,再次进行全面的急救知识培训,并对反应及时的员工予以奖金嘉奖。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博物馆上岗培训的时候有安排过急救知识教学,不过这东西还是得时刻保持警惕才行,至少不能让原本可以挽回的悲剧发生在博物馆里。   博物馆工作轻松,加班还会给高额补贴,大伙对吴普的安排没有意见。学会急救知识,不仅可以救别人,也可以救自己的亲朋好友!   身边人真要有个什么意外,自己要是能及时施救,说不准就能把握最佳抢救时间。   博物馆账号没有藏着捂着,第一时间放出急救过程录像,全方位展示工作人员的急救手法以及除颤仪的正确使用方法,并告诫游客请勿进行自己无法接受的体验活动。   目前很多大城市的商场和地铁都覆盖有便携式、易操作的除颤仪,出现意外可以取出来及时施救,可要是平时不关注这些事的人很可能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硬件跟上了,个人的意识也得跟上!   吴普觉得光培训博物馆员工远远不够,还得让博物馆的游客们自己也有这个意识,省得真的发生什么无可挽回的人命事故。   不管怎么样,这次人好歹没事,算是有惊无险。   古玩圈倒是有不少专门在首都搞古字画买卖的人悄悄退群。   没办法,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卖的是什么玩意。   真要有人跑清阳博物馆鉴定一下,甚至鉴定出是假货后心脏病发没了,那不得被警察找上门?!   溜了溜了。   换个马甲,去外地骗人!   就不信他们还能专门带着字画跑首都来鉴定。   唉,赚钱不易,还是查查哪个城市拆迁户最多,麻溜转移阵地吧。   吴普忙活完博物馆的事,薅了只猫去找李白他们玩,才发现他们跟着王羲之跑去钓鱼了。   王羲之一行人才刚出发没多久,吴普找过去时还看到一群大白鹅摇摇摆摆地跟在王羲之身后,看起来是盯上了王羲之桶里的鱼饵。   吴普笑眯眯地溜达到王羲之身边说道:“先生养鹅可真厉害,才这么几天就把它们养熟了。”   王羲之瞅了眼吴普抱着的猫儿,总觉得每次看到的猫花色都不一样。他说道:“小友养猫的本领也不赖。”   吴普一向是看到哪只捞哪只,只只都挺友好(就是成年那几只有点沉才捞得比较少)。对于自己的养(骗)猫本领得到大佬肯定,他心里也是很高兴地说道:“那是自然。”   一行人带着鹅群走出一段路,暗处的猫猫狗狗暗中跟上,还有只特别爱撩的狗霸跑去挑衅大白鹅,结果被大白鹅撵得到处跑,好不狼狈!   这么一群人和动物溜溜哒哒地走到池塘边,大白鹅扑通扑通扎水里游远了,剩下猫猫狗狗蹲在岸边望水兴叹,想下去游又觉得水太冷,瞧着分外纠结。   吴普分了支钓竿,和王羲之他们瓜分好钓位偷得浮生半日闲。   到傍晚他们回去时,一致准备晚上必须吃自己钓回来的鲜美肥鱼。   大冬天的,鱼儿们养膘不易,他们必须虔诚地将它们水煮、红烧、清蒸,鱼头炖汤,鱼皮油炸,争取尽情享用它们身上的每一处美味,才不辜负它们献身钓钩的美意!   吴普将自己的想法给王羲之他们一讲,王羲之几人俱是朗笑不已:“合该如此,合该如此!”   一顿鲜鱼宴吃完,大伙都十分满足,李白很没形象地揉着肚皮消了会食,忽地对吴普说道:“我好像该回去了。”这几日吴普没空陪他们,他们几人相约到处游览,玩得还算尽兴。虽说还有许多好玩的他没玩遍,可他还有挺重要的事得回去一趟。   ……他女儿要出生了。   李白看过自己的诗作,知道这次妻子怀上的是个女儿。他目前还没女儿来着,自然想回去看看自家长女长啥样!   吴普已经压榨过李白几回,倒没太失望,只可惜杜甫和苏轼他们至今还没空过来,没法看到他们几个文豪聚首!   吴普惋惜地回了自己住处,看了眼自己的科普值。   通过十二月前后几轮的轰炸,科普值总额直逼三亿,剩余科普值也有两亿出头,可以说是一下子穷苦人民荣升为狗大户!   吴普倒想试试一口气抽光两亿科普值是什么体验,不过度假村和疗养区都要建好了,接下来如果想要通过系统对它们进行升级改造,肯定要消耗不少科普值!   而且目前还有剩下四栋展馆没有改建,改造和升级样样都要花科普值,整个账算下来,那可真是一穷二白,一个子都很难剩下来!   经营不易,每天都要收到破产警告!   吴普也没着急,粗略一算,距离博物馆下次升级还差七亿科普值,还可以慢慢挖掘溯源展区的潜力。   吴普正琢磨着要不要抽几个新人来过过瘾,就接到了导演胡岱的电话。   胡岱开门见山地表示他们电影初步杀青了,问吴普能不能联系上岳飞,让岳飞来看看成片,省得服化道方面出啥差错。   吴普说:“我也联系不上。”   胡岱颇为遗憾,又问吴普能不能给他们剧组搞个团体参观票。   他们剧组这段时间沉迷拍摄,忙得手机都没机会碰,还是杀青后才知道清阳博物馆又暗搓搓搞了大动作!   上回他急着进组,都没心情好好游览,这次一定要去玩个尽兴。   吴普一口应下,挂了电话后也想起了岳飞。   岳飞过去后基本是封闭式管理,很少有机会能对外联系。   岳飞自己倒是偶尔打个电话回来报平安,但也是简短几句话而已。   岳大将军毕竟不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人,能吱一声已经很不错了。   吴普只能通过卡面变化简单了解了解岳飞的近况。   吴普调出稀有卡界面看着岳飞卡上的画面。   此时的卡面分成了上下两重,上面是正在边境军队里与士兵们训练得挥汗如雨的岳飞,下面却是身陷牢狱、满身脏秽的岳飞。   岳飞生命里的最后那几个月,从头到尾都是在狱中度过的。   他既无法与外面联系,也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莫须有”罪名,只能待在阴暗冰冷的牢房里等待死亡的逼近。   可来到清阳博物馆、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之后,岳飞还是选择继续回到军中,与那些比他年轻近千岁的士兵们一同扛起保卫一方平安的责任。   英雄永远是英雄。   他们永远顶天立地地活着。   永远是华夏压不垮的脊梁。 第127章   也是来得巧,此时岳飞的卡面忽然有了新变化。   一行人端着鸩酒走进牢房。   与此同时,岳飞也提前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床上早早进入梦乡。这个时期照理来说还没到睡觉的点,岳飞看起来却睡得格外沉。   岳飞不是被斩首的,赵构考虑到岳飞劳苦功高,下旨让岳飞“特赐死”,免了他与袍泽一起当着百姓的面被斩首的屈辱。   可致力于收复失地的一代英雄,于狱中饮下毒酒没声没息地死去,仍叫人分外痛心。   自古以来最让人愤懑与痛惜的不是马革裹尸,而是毫无意义地横死在自己人手里。   岳飞被关了数月,神色憔悴得很,看到那杯君王顾念旧情让他“体面死去”的鸩酒时目光黯淡了一瞬,最终还是端起鸩酒一口饮酒。   要他死的不是秦桧一个。   要他死的是他效忠的君王,是朝中数不清的议和派。   他们不想打了,他们想议和,他们想守着南方这一隅之地过自己的太平日子!打仗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打仗对他们没有好处,反而可能让他们身陷险境,还不如不打!   治理天下,以和为贵!   一天到晚打打杀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还是议和好,还是议和最妥当,谁想收复北地、谁想继续打仗,那就是不让百姓休养生息、不让百姓舒舒服服过好日子!   所以这仗,不该继续打了!   杀了岳飞,杀了足够多的主战派,就能展现出朝廷议和的诚意,争取到足够久的和平!这不是比让数不清的将士去送死要划算多了吗?   何况再这么打下去,半壁江山都是你们岳家军打下来的,谁知道以后天下是姓赵还是姓岳?   君要臣死,何须有罪!   这么多年君臣一场,赐死算是给了你最后的体面,仁至义尽了!   鸩酒之毒,见效奇快,转眼就要了人命,岳飞看不到部属被斩首、看不到家眷被流放、看不到死后许多年敢提他姓名者皆含冤下狱遭人清算,他在寥寥数人的见证下喝下鸩酒,长眠于阴冷肮脏的牢狱之中。   狱外正值寒冬,天簌簌地下起了雪。   卡面上灰暗的牢房先是蒙上一层烟云。   接着那人、那雪都于烟云之间湮灭无痕,仿佛从未存在过。   取而代之的只剩下仍在熟睡之中的岳飞。   比之博物馆,岳飞所在的宿舍条件非常简陋,依稀可以听见外面寒风呼啸。   好在屋子门窗关得够严实,屋里的被褥也足够厚,所以岳飞睡得还算安稳。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另一个时空中发生的一切,他眉头紧紧皱起。过了许久,他于睡梦之中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是早已注定的结局。   他无力去改变什么。   吴普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收起了稀有卡界面,没再盯着睡熟的岳飞看。   他坐到工作电脑前整理资料,约莫过了小半个小时,岳飞的电话打了过来。   吴普关心地问:“您没事吧?”   岳飞摇着头说:“我没事。”他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看着高高悬在天上的弯月,脑海里一半是过去几十年的云与月,一半是眼前被人硬生生开辟出一片营地的崎岖山岭。他说道,“就是与你说一声不必担心,我在这边挺好。”   在清阳博物馆的时候岳飞还有些不习惯,觉得自己每天无所事事地吃白饭;后来到了剧组里,他也对那个纸醉金迷的圈子不甚感兴趣;只有回到军中,他才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更畅快自如。   吴普说道:“好,你先在那待着,要是有机会往上走你只管答应;要是没机会,以后我再帮你争取一下。”   吴普现在只能确定上面正盯着他们博物馆,也愿意在各种方面给他们打配合,可是至今也只有叶奕那家伙很不正式地过来逛了一圈,别的人都没见着影子。想被收编还得再努力努力啊!   岳飞“嗯”地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此时有几个兵过来看望他,见他披着外衣站在外头,立刻关心地问他好点没有、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岳飞说:“没事了,我好多了。”他坐下和几个兵分起了他们割来的水煮肉,很没架子地享受起这个偏远营地里难得的加餐。   另一边,吴普叹了口气,揉揉眉心,喝了杯茶继续整理资料。   第二日一早,少了个李白,王羲之照例去喂鹅玩,李清照三人相携编书去,赵孟頫没了老婆,索性和唐寅凑一起给冯梦龙画插图练手去。   相比于唐寅画画谋生的窘境,赵孟頫衣食无忧、生活优渥,对字画有着由衷的热忱。   正是因为这股子热忱,赵孟頫对现代社会千变万化的绘画工具都很感兴趣,什么水彩、油画,还有那什么电脑绘图,他都很想试试!   何况老婆的著书事业,他也是要支持的,所以赚钱之事迫在眉睫啊!   老是伸手跟别人要多不好意思。   一行人把自己的日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还抽空去朱元璋那边上个课,学习学习现代汉语,可以说是过得很充实了。   吴普又闲了下来。已经是下半个学期了,老童都带着师兄师姐们回去上课了,只有沈老那边还需要他时不时去露个脸刷刷存在感。   不过人情往来这边没啥事了,博物馆的事可不少。   在更冷的冬天到来之前,度假区和疗养区的基础建筑都建好了。吴普亲自去验收了一圈,顺便把已经脱离兄长造反案的宇文恺召唤出来掌掌眼。   宇文恺平时观摩的都是国家级(皇家级)大工程,对博物馆这边的建造速度倒是不觉惊奇。他跟着吴普溜达了一圈,觉得很是满意,点头夸道:“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吴普就拉着他研究花圃怎么安排好,既然是依山而建的度假区,肯定是展现自然美最好,他最不缺的就是供应花卉的朋友,足够把屋前屋后、池边路边全都栽满花儿。   只可惜冬天来了,没法第一时间付诸实践,只能先让它们秃着了!   既然宇文恺都说没问题,吴普便也不多留他,又把他给送了回去,可以说是把人当工具人使唤得很顺手了!   得亏宇文恺脾气好,碰上吴普这种没脸没皮的家伙也从不生气,在与王羲之这样的书法界前辈共进晚餐之后就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临走前他还给吴普圈了个地,表示那地方有活泉可以引流,挖来做鹅池最好!   可见人出名就是好,哪朝哪代都有粉丝!哪怕不是真爱粉,那也是路人粉,为他多挖个池子根本不是事。   吴普对宇文恺的建议照单全收,并且把鹅池计划扔给系统。   系统:【?】   吴普:【反正要进行下一阶段的改造了,你顺便给搞定就好。】   系统默默地接受了新任务,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它最近闲暇时纵览带系统的网络文学,那都是系统发布任务,宿主不完成就滋滋滋电到他们去做,还有什么完不成就去死系列。怎么到了它和吴普这里会变成吴普给它安排任务!   吴普读到系统的想法,对它谆谆教导:【咱不能学习这些坏思想,你看的这些文肯定都扑街,现在的读者不喜欢强制任务了,都喜欢让系统哭着喊着问宿主要不要开启系统商城!要不要点击就送屠龙宝刀!你要是不多学点技能,以后求人都不知道怎么求,我是在给你机会好好锻炼锻炼。孩子再小也要注意培养,溺爱孩子的家长以后终究会后悔!】   系统听了觉得有那么点道理,并且选择屏蔽了吴普。   真好,世界安静了。   吴普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看了看系统里的博物馆地图,欣慰地发现度假区和疗养区都进入二期改造工程了。   二期改造工程不怎么花钱,主要消耗科普值,其中度假区会选择添加各种休闲设施,旨在让人能够在里面可以得到最好的放松;疗养区则是更偏向“疗”,主要针一系列身心问题进行针对性的辅助治疗,比如创伤复健、失眠治疗、中老年疗养等等,不能代替医院治疗,但能给人提供良好的复健环境或者调理环境。   以后要是选择过夜套票,将会按照抽取到平安签不同建议游客选择性入住更适合自己的区域。   这两个区域的相应设施是由系统混合着在线上选购或者通过科普值进行预定,必然会有一些(在系统看来影响不大的)黑科技混杂其中。   等吴普奶奶夫妇俩正式回国,也时不时可以走出自己的住处享用享用!   以后他爸妈要是退休了,愿意过来吴普肯定就把人接过来养老(就是不知道他俩以后会不会闲不住接受单位返聘)。   既然是打着给家中长辈们好好享受晚年生活的想法来的,吴普自然是把两亿多科普值都拿给系统自由支配。   系统眼看着自己手头充沛的运营基金(科普值),又把吴普从屏蔽状态放了出来,给他转回去几百万科普值让他备用。   吴普不由感慨:【何处无人,何处无人工智能,但少友好和谐如吾两人尔!】   系统:【…………】   系统:【子类东坡。】   吴普对系统突飞猛进的古文水平予以充分肯定,天花乱坠地夸了一通,夸得系统又把他屏蔽了。   吴普把系统侃到自闭,才切换到抽卡界面,开始新一轮的自助抽卡。他这次倒是没什么特别期望抽到了,纯粹是闲得慌想看看能抽出个什么来!   系统都说这几百万留给他造作了,不抽上两轮着实可惜了! 第128章   吴普已经是抽卡熟练工了,按惯例一口气来了三个十连。   这次居然出现几张濒危的普通卡。   吴普把人召唤出来,是六个挨在一起的小宫女。按照卡面提示,她们正处于安史之乱那会儿。   杜甫描述安史之乱的时候就曾经写过一首《哀王孙》,讲的是他在路上遇到几个被唐玄宗扔下的宗室子弟,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纨绔正可怜巴巴地问别人需不需要仆人。   连王孙贵族都落魄至此,可见当时的百姓是什么下场了。   也是从唐玄宗这一代起,唐朝皇帝开始频繁跑下长安外逃,前前后后躲出长安九次!   其中有六次是直接被人攻陷的!   曾经被那么多人视为心中圣地的长安,就那么一次次被唐朝君臣丢下!   这种记录不管是在此之前还是在此之后,都是极为罕见的。   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都是多亏了唐玄宗开了这么个好头啊。   不能怪后人吐槽说唐玄宗李隆基人不差,就是死太晚了。要是他死在开元盛世那会儿,谁听了不夸他一句绝世明君?   不仅名将美人老不得,皇帝更是老不得!   人在位高权重的位置待久了,想法就没有不变味的,不是想要向天再借五百年,就是想尽情享用人间所有美好事物。   甭管什么伦理道德,反正我就是要快活!   吴普把六个被吓破胆的小宫女安排去西院,交给元娘她们安抚她们的情绪,这才有心情去细看这次抽到的一张特殊技能卡和两张稀有卡。   既然刚才救了几张濒危的普通卡,吴普便先把特殊技能卡翻过来。   这特殊技能卡叫“湿草报主”,来的居然是一人一犬,主人叫杨升,养的是只黄狗,就它这年份,说不准是货真价实的纯种中华田园犬了。   湿草报主这个典故,一般在剪纸艺术上用得比较多,讲的是杨升有天喝醉了躺在草丛里睡大觉,结果周围有个牧童放火烧草开荒,一把火从远处的草丛烧了起来。   黄狗叫了半天都没叫醒杨升,只好跑到水里弄了一身水,在杨升周围的草丛里来回打滚;这样跑了好几趟、忙活了好一会,可算是让杨升免于被大火吞噬!   这样一个报恩故事是劳动人民喜闻乐见的,一直有人口口相传,后来更是融入到剪纸艺术里头流传至今。   古人特别爱养狗,不管是看家护院还是解闷逗乐都格外不错,杨升便是个爱犬之人,平时对狗儿特别好,这才让他身边的黄狗这么忠心耿耿。   吴普看到杨升的状态还蛮清闲,当即把杨升召唤出来,看看他要不要在这边帮忙投喂猫猫狗狗。   他们博物馆现在怎么说都算是大户人家了,每天游客那么多,有人专门把它们投喂得白白胖胖倒是不错,至少可以极大限度地减少它们伤人的可能性。   杨升听到世上还有这种每天撸猫撸狗还有钱拿的好工作,自然欣然答应。他也先去朱元璋那边报到,准备明天起跟其他人一起来个岗前培训!   黄狗忠心耿耿地跟着杨升一起去了西院。   朱元璋看了杨升身边精神奕奕的黄狗,十分喜爱,感慨道:“一看就是只能护家的好狗儿!”   杨升就给朱元璋讲了自己曾被这只爱犬救过一命的事。   朱元璋目光更加赞许了,摸着黄狗脑袋说:“今晚给你根大骨头吃!”   黄狗朝着他汪汪叫。   西院逐渐热闹起来。   另一边,吴普已经把两张稀有卡翻了过来。   比起帝王将相,系统还是更偏向于出文化人。   也可能是帝王将相都很忙,像朱元璋这样能够常驻这边投身教育工作的毕竟不多。   这次先出来也是个老熟人了,蒲松龄!   蒲松龄的一生也坎坷得很,他没满二十就连拿好几个第一,堪称是家长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可惜他和唐寅一样出道即巅峰,开局拿了第一,剩下的就一路滑坡。   比如他科举路上有次落第,原因居然是“越幅”。   也就是说他的答案超出了答题区域。   古代答案超出答题区域可不是消失,绝对不像现代高考这样只是扫描不到没分数拿,那是直接把你黜落的严重错误!   要是考官上纲上线点,还能判定你这是在作弊。   别人都安安分分在答题区域里答题,怎么就你超出来?你是不是和哪个阅卷官串通好了,通过这种方式来对暗号?   反正,蒲松龄这次科举就因为越幅问题,连被阅卷的资格都没有就直接完了。   也不知是不是志怪小说写多了,写应试文章时刹不出车!   写书害人啊!   正经人谁写书!   老蒲考到七十多岁都没能中举,只勉强得了个岁贡生资格,也就是说他有机会进入国子监读书了!七十几岁终于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多么励志!   更惨的是,到死他的《聊斋志异》都没发表出来,只有几个亲朋好友来信索阅、抄录。   到他死后五十年,这本书才正式刊行天下,成为当时的畅销书。   这本他穷尽一生写出来的书,硬生生让他穷了一生。   穷到他都开始在除夕日写《除日祭穷神文》!   这篇文章的内容绝对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穷神啊你为啥老跟着我!财神和我有什么仇?你和我又有啥亲戚关系?求求你快走吧,我不会怪你喜新厌旧的!!!”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吴普看了眼卡面,这是个四十一岁的蒲松龄,正在他的东家老毕家坐馆教书。   蒲松龄会在这里教书足足三十年,勉强能混饭吃混到七十岁,有钱买笔墨疯狂写书。   想想蒲松龄脑洞奇大,远胜许多脑袋空空的现代写手,吴普就忍不住感慨大佬真是生不逢时!   唉,可惜早过了版权保护期,要不然版权费都够蒲松龄吃香喝辣的了。   好在接下来蒲松龄没什么要紧事,估摸着可以留下来和冯梦龙交流交流,看看能不能在现代大展身手。要知道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人多人翻拍《聊斋》(拍成啥样姑且不论)!   吴普忍住没第一时间把蒲松龄召唤出来,转而去翻另一张稀有卡。   很快地,吴普震惊了。   王安石!   活的老王!   这个老王退休(罢相)了,每天在金陵瞎溜达,不时接待一下来访的客人,看看各方给他写来的信,偶尔还在纸上写写画画骂骂人(比如骂福建人)。   据说老王当时经常奋笔疾书,愤懑不已地写下“福建子”三个大字,可见他对自己曾经的得力爱将吕惠卿恨到不行,认为新法就是毁在他手上的!   可见王安石不仅很爱写日记(章惇后来曾经根据王安石《日录》重修《神宗实录》,可见他有多沉迷搞日记),还爱特别爱记仇。   老王啊老王,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人!   吴普现在特别期待苏轼回来,当场给苏轼一个大惊喜。   想想看,苏轼他这次回来不仅见不到李白,还要和王安石重逢!   感动不感动,就问你感动不感动!   吴普当场把王安石两人召唤出来,给他们讲了讲博物馆这边的情况。   蒲松龄一个写神鬼小说的,听到自己来到几百年后,激动到不行,没想到真叫自己给碰上了。   可惜回去后他们记不得这边的事。   这稀罕素材,一定得写篇文章记录一下。   相比之下,当过两轮宰相、干过不少大事的王安石就要沉稳许多。他打量着年纪轻轻的吴普,好奇地说道:“你是说苏子瞻也来这边了?”   吴普说道:“多亏了你们在外面捞人,要不然他现在还在蹲大牢。算算时间,他估摸着也快到黄州了吧。”   苏轼这次乌台诗案,苏辙、章惇、王安石这些人都在外面说过情,要不然他说不准就要被人死咬着不放。   王安石捋须说道:“他向来口没遮拦,太容易让人找着错处了。”   两人聊完苏轼,冯梦龙也应吴普的召唤过来陪客了。   冯梦龙研究志怪小说的时候已经读过聊斋,对于蒲松龄的脑洞十分佩服。   若说他写书还脱不开历史和现实里那点事,蒲松龄那可真是天马行空,想的全是常人想不到的事物,偏又叫人觉得这些事很可能发生在身边。   人有情,仙有情,鬼有情,妖亦有情,天地鬼神,世间万物,无不可书,无不可颂!   冯梦龙也是个考了大半辈子功名的落魄写手,见了蒲松龄这个比自己还穷的后辈很有些惺惺相惜,拉着蒲松龄的手就开始熟门熟路地画大饼:“你是不知道,你的书后来可火了!你来了,说不准可以打造出一个聊斋宇宙!”   蒲松龄:“…………”   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冯梦龙热络地和蒲松龄打完招呼,才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人是吴普没介绍过的。   冯梦龙热情地问:“不知这位前辈又是何人?”   吴普笑眯眯地给他答疑解惑:“这位便是临川先生王安石。”   冯梦龙:“……”   吴普不知从哪摸出一本《警世通言》,打开目录指给王安石分享冯梦龙的巨作,其中第三卷和第四卷都是王安石主场,一篇是前面苏轼已经亲自品读过的《王安石三难苏学士》,一篇是专门写王安石的《拗相公饮恨半山堂》。   冯梦龙:“………………”   冯梦龙觉得世上就没有比吴普更爱拱火的人!!!   王安石一向是爱读书的,得知这竟是以自己为主角写的传奇话本,顿时来了兴致,接过吴普手里的《警世通言》细读起来。 第129章   王安石的表情很快从“让我看看这位小友的巨作”变成“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后面的“靖康之祸”和吴普两人探讨起来,询问这是什么祸事。   吴普和冯梦龙对视一眼,目光落到了蒲松龄身上。   吴普一本正经地道:“您最会讲故事,您来给临川先生讲讲。”   蒲松龄表示自己对历史没兴趣,自己不熟!   吴普看向冯梦龙。   冯梦龙一脸唏嘘地转开脸,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虽然对历史很感兴趣,但他还是不忍心在老王面前讲那什么靖康之祸。   用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老王的想法其实挺先进来着,比如什么宏观调控(市易法)、贷款种地(青苗法)、民兵不脱产训练(保甲法)。   可惜新法内容涉及范围特别广,偏又落实不太到位,既脱离了群众,又没能平衡各方势力。最终不仅没成功,反而还引起一连串互殴式的党争!   吴普就给王安石讲了讲,说北宋最后出了两位皇帝,一位叫宋徽宗,一位叫宋钦宗。   宋徽宗是个书画高手,写得一手流传千古的瘦金体,堪称一代风流皇帝!   王安石听得眉头直跳。   一个当皇帝的,别的方面才艺只能算是添头,若是后世专门用别的才艺来评价他,说明他这个皇帝干得不咋滴!   果然,吴普马上给他讲起了宋徽宗干的怂事:这位皇帝干到敌军挥兵南下,心慌意乱之下马上把儿子推出来,叫儿子顶上!   顶上的这位宋钦宗,和他爹这个临危让命的软骨头差不多,被人劝着劝着也准备求和。   更过分的是,他还干了件和王羲之儿子差不多的事。   大伙都知道的,王羲之儿子、谢道韫丈夫王凝之,曾在海寇入侵的时候表示自己已经作法请神兵相助。   宋钦宗做了什么呢,他听信一个叫郭京的术士的话,说什么他只要稍微带几个兵就可以生擒敌军将领!   于是宋钦宗大开城门,放郭京出城施法。   结果就是郭京跑了,金人轻而易举突破固若金汤的开封城,很快就假借议和的名义到处烧杀抢掠并掳走了徽钦二帝。   这可不是王凝之当初驻守的小小城池啊,而是大宋的国都!   要是宋军不自己把城门打开,靠着易守难攻的都城,北宋应该还是能再苟苟的!   所以这事儿本质上就是这两个皇帝太平日子过久了,应对危机的能力实在不咋滴,旁边还有一群奸佞小人卖国卖得贼欢。   可不就是把大宋江山给送掉一半。   北宋大多文官日子过得爽,平时安逸惯了,人都天真过了头,老觉得钱能解决的事就别打仗。   从宋真宗那会儿起,朝廷就干着花钱买平安的事儿,打胜仗赏别人钱,打输了赔别人钱,反正就是给钱!   连老王的老对头司马光,想法也差不多,他认为神宗时期打下西夏那么多地,治理起来浪费人力物力,不如还给西夏省钱。   你看看这些地,又没人肯去种,又没啥矿产可挖,还天天被西夏人跑来骚扰,要来干嘛,不值当!   打打杀杀多不好,咱要以和为贵!   于是他就真的劝着宋哲宗把地给还了。   所以说,两宋之际卖国的多很正常啊。   这可是两宋文官的典型思维、代代相传的光荣传统!   王安石:“…………”   王安石听得脑袋都麻了。   这吴馆长,怎么回事啊?   给他活灵活现描述北宋是怎么没掉的就算了,还要对他们这些文官进行大面积扫射。   眼看王安石脸色越来越黑,吴普稍微安慰了两句:“放心,这些人里不包括你,你的想法就是想要富国强兵,从经济、军事、教育等等方面让国家强大起来。”   可惜王安石想得很好,却高估了自己看人用人的本领以及古代社会基层官吏的执行能力。   几十年后出了那么丢脸一桩大事,可不就得找人背锅吗?   当年司马光怎么评价王安石来着,直接给他归纳了三个不足:“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大伙凑在一起一总结,可不就是你王安石不听上天警示、瞎改祖宗之法、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才搞到大宋蒙受靖康之耻,这锅你可得背好了!   这种观点到明清都还很盛行(比如冯梦龙都直接写进书里),直至清末需要搞改革了,才被梁启超翻出来给老王伸了冤、正了名。   改革不易啊!   这么大一个国家,又不是玩儿战略游戏,败了可以重来。   有时候哪怕初衷是好的,事情也有可能往坏的方向发展。个人的力量终归还是有限的!   吴普给王安石一个大胆的建议:先去朱元璋那边培训一段时间,等了解完这个时代的基础情况后就去研读一下马列和毛选!   那肯定很对王安石胃口,毕竟他改革思想超前,写诗写文章还很有辩证思想,连古人的诗文都翻出来抬杠。   比如古人写诗说“鸟鸣山更幽”,他就写诗说“一鸟不鸣山更幽”;别人感慨贾谊不受重用说“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他就反驳说“一时谋议略施行,谁道君王薄贾生”。   这么有辩证精神的人,不去接受马列和毛选的洗礼着实可惜了!   多学学现代改革理论,王安石说不准就能知道自己当初夭折掉的新法问题出来哪儿了。   像他当初那种全科教材都自己一通瞎编并当场指定为科举必考书目的改革法,实在太脱离群众也太招仇恨了!   吴普积极地表示,自己以后可以帮他选最好的老师,保证上课内容丰富有内涵,甚至允许他孜孜不倦地提问或抬杠!   王安石初来乍到,一时半会还没法消化那么多事,更不知道吴普心里在编排他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先了解了解。   来了两个新客人,中午大伙又难得地凑在一起聚餐。   李清照作为一个评价王安石的词“人必绝倒,不可读也”的宋朝晚辈,饭桌上也被吴普着重介绍了一下。   绝倒这词吧,翻译过来的意思其实就是“笑死人了”。   李清照:“………”   王安石:“………”   同是天涯抬杠人,相逢不必太较真!   过去种种,随风去吧!   已经从吴普嘴里了解过靖康之耻到底有多耻辱的王安石,觉得自己已经不会被这点小事影响了。   得知李清照三人准备合著一本书,王安石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得尽快了解清楚这后世是怎么个情况。   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可能就是杜甫没在。   众所周知,王安石是个杜甫狂热爱好者。   爱好到亲自给杜甫搞了本《杜工部诗后集》。   这“后集”的意思是他认为市面上刊行的《杜工部集》不完整,硬生生从各种典籍资料里扒拉出两百多首沧海遗珠给补上去!   这种读完整本诗集还觉得不够,自己到处翻找杜甫诗补遗,难道不是狂热爱好者吗?   由此可见,王安石当真爱老杜爱得深沉啊!   可不就很遗憾没见着杜甫吗?   吴普简单地给王安石介绍杜甫的近况:茅屋破过了,杜工部当过了,觉得没意思马上就辞职回家了;再过几个月,他朋友兼靠山严武要没了,我们就可以拥有流浪的老杜!   王安石:“…………”   王安石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吴普以后会怎么介绍自己。   人老杜,接下来先失业,再失靠山,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到处写求职信找工作求人收留,颠沛流离好些年,日子过得惨兮兮,吃顿牛肉喝口小酒都要真心实意写感谢诗!   都这么惨了,你还说什么“我们即将拥有流浪的老杜”,你是人吗你?你还有人性了吗?   从青年时期就为杜诗痴狂的王安石,对吴普毫无同情心的用词十分不满,吃饱饭就去朱元璋那边接受入馆基础教育了。   吴普回忆着王安石那副“我马上就把你写到日记里”的模样,挺纳闷自己哪得罪老王了。他转头和冯梦龙虚心请教:“我刚才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冯梦龙道:“没什么不对,就是你不管说什么都自带一股子让人想打你的味道。至今没有人套你麻袋,纯粹是因为我们涵养好,而不是你运气好!”   吴普:“…………”   吴普暗暗溜了,省得场面控制不住,自己真成了群殴对象。   都什么人啊,他要是说得太惨,那不是弄得所有人食不下咽吗?他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好好吃饭,尽量保持愉快心情,才想方设法把事情讲得快乐点!   他,暖心馆长,特别体贴!   接下来几天,吴普又开始了他的咸鱼生活。   有了杨升这个专职铲屎官在,撩猫逗狗从此变得更加简单:只需要等到猫猫狗狗的饭点到来时,找到杨升这个目标人物,一键点击追随,即可以拥有一大群毛茸茸!   谁可以拒绝毛茸茸!   吴普觉得自己实在太快乐了!   这天吴普照例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狗地纵享快乐人生,就听系统提示说苏轼和杜甫有空了。   杜甫是回到了草堂。   他会在草堂里度过最后一个安稳舒适的春天。   苏轼则是抵达黄州。   开始他躬耕东坡的犯官生活。   吴普没想到这两这么巧,时间居然碰到一块了。   真是缘分啊!   吴普立刻溜达回去,把苏轼和杜甫一起召唤出来,告诉他们李白来过的喜讯。   苏轼和杜甫一下子激动了:“快带我们去见见他!”   吴普一脸遗憾地直摇头:“太不巧了,他前几天刚回去了。”   苏轼:“…………”   杜甫:“…………”   吴普见他们特别失望,又神神秘秘地对他们说:“子瞻,我带你去见个人!” 第130章   吴普表情过于神秘,苏轼和杜甫都给勾起了兴趣,被点名的苏轼更是猜了一路,把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都猜了个遍。   吴普一路直摇头,径直领着苏轼两人往前走。   杜甫瞅见吴普满脸笑意,直觉此事并不简单。倘若真的是苏轼的亲朋好友,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馆长早就直接说了,哪会一路吊他们胃口?   杜甫有些怜悯地看向苏轼。   苏轼一无所察,还在那叹气:“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不会是陶渊明吧?”   吴普还是神神秘秘地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三人一路穿过入冬后的园子,来到王安石的住处。这住处还紧挨着苏轼的房间来着,可以说是很体贴了!   苏轼一看这安排,对吴普的贴心举动十分满意:“不错,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一起聊天儿了。”   吴普连连点头,领着他们去敲王安石房门。   王安石经过几天的培训,已经能够熟练使用电脑。   他正在阅读国际新闻,边了解后世的国际形势边使用自己当过两次宰相的大脑进行点评。   之所以选择国际新闻来指点江山,是因为朱元璋告诉他,跑国内新闻底下指点江山容易被举报封号。   都是身边事,各人有各人的观点,各人有各人的立场,不仅容易吵得腥风血雨,偶尔还可能踩到敏感线,可不就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封掉账号吗?   点评他国新闻,安全系数就高多了,适合王安石这种抬杠高手当入门练手!   唯一比较阻碍王安石发挥的,是他看不太懂原始报道。   他正一脸深沉地研究着被翻译得乱七八糟的国际新闻,考虑着要不要学习几门外语,就听到吴普敲响了房门。   王安石起身去开门。   苏轼听到屋里的脚步声,一脸期待地等着门被里面的人打开。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王安石!   苏轼:“…………”   苏轼幽幽地看着吴普。   就说他怎么神神秘秘!   这小子原来是想看戏!   苏轼和王安石算是政敌。   论朝堂地位,苏轼当然没办法和王安石掰腕子,不过苏轼是大宋文坛红人,影响力大啊!   苏轼倒不是完全反对新法,他只是反对王安石的激进,所以王安石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就抄起笔杆子开始泼冷水。   王安石一听,不太乐意了,我干得好好的,你写的都是什么狗屁文章?于是两人就有了矛盾。   不过两人偶尔还是会坐在一起聊聊天,算起来没什么生死大仇,顶多就是相互讽刺对方几句。   还是后来王安石罢相,苏轼才被弄去乌台蹲大牢。   王安石退休回了金陵,得知苏轼被弄进牢里去了,还特意写信给宋神宗帮苏轼求情来着。   苏轼也知道这事儿,所以心情才挺复杂。他这次身陷乌台诗案,营救他的人挺多,都让他挺感动的,只是他没想过还会有王安石。   就算他觉得王安石识人不清,做事又刚愎自用、不听劝告,这会儿还是得感激王安石的仗义出言。   比起那些想方设法要把他弄死的人,王安石真的算是君子了。   可惜感激归感激,苏轼见到王安石时心情还是老复杂了!   两人的时间线倒是蛮同步的,过来博物馆的节点都差不多,瞧着当真就是老朋友重逢。   “王相公。”   苏轼主动问好。   王安石来时已经听说苏轼被贬黄州,戴罪当个黄州团练副使,关心地询问道:“子瞻你到黄州了?”   苏轼点头,又向王安石道了谢。   王安石道:“你我相识多年,焉能让你被人害了去。若是叫他们开了这个坏头,世上不知多少人不敢再动笔!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安石一向都反对重刑。   他以前插手过两桩案子。   一桩是年轻时碰上的“鹌鹑案”,讲的是两熟人闹着玩,一个人抢了鹌鹑跑,另一个人追上去踹了一脚,没想到不小心把人踹死了。王安石认为这件事一来是死者盗窃在先,二来鹌鹑主人也不是主观杀人,怎么能判鹌鹑主人死罪?   王安石表示强烈反对!   结果没人理他,还摁头让他赔礼道歉。   另一桩就是他和司马光吵到天昏地暗的案子了。   讲的是有个叫阿云的女孩嫌弃家里给她选的未婚夫太丑,找机会去砍了他十几刀(最终砍断他一截指头)。   地方官员认为他们还没成亲,算不得杀夫这种十恶不赦的大罪,且人也没死,认罪又爽快,可以算是自首,不至于要判阿云死罪。   王安石表示自己很认可这个判决,但是司马光他们不认,他们觉得女子意图杀夫必须死,都动手了哪能算自首!   这时候的皇帝宋神宗非常看重王安石,讨论几轮后决定按照王安石的想法现场给律法加个补充条款,表示“谋杀已伤,案问欲举自首者,从谋杀减二等论”。   这可把司马光给气坏了。   等司马光十几年后上位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这个补充条款找出来重新删掉,坚决不许再随便放过这种把谋杀付诸行动的犯罪分子!   连这种死罪的判决都认为该轻判,王安石自然不会认可乌台诗案这种文字狱。   即使他曾也为苏轼那些反对文章生过气,还是不希望他们大宋起了那样的坏头。   那是会让他们满朝文武被后世戳脊梁骨的。   两人许久不见,话题还是很多的。   他们聊了聊后面越来越撕破脸的党争,皆是一阵唏嘘;聊了聊紧接而来的徽钦二帝,又是齐齐唾骂,恨不能生在那时候去把他们掐死!   苏轼直叹气:“还是子厚眼光好啊,当初要选徽宗登基,他就直言说‘端王轻佻不可为君’。”   当时的端王就是后来的宋徽宗了。   要不是这次站错队,章惇应该还能风光好些年。   两人坐在一千多年后的茶室里,感受着有了暖气后堪比夏日的温暖冬天,聊起过去的人和事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等捧起吴普给他们泡好的热茶,王安石才注意到有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老头儿(杜甫)坐在那儿旁听。   王安石奇道:“这位先生瞧着倒是眼生,馆长怎么没介绍介绍?”   苏轼这才想起王安石还不晓得杜甫是谁!   他看了眼捧着茶坐在旁边慢悠悠喝的吴普,只觉这小子蔫儿坏!   谁不知道王安石喜欢杜诗啊,当初王安石还拿出他自己编的《杜工部诗后集》给他们品鉴来着!   苏轼就给王安石介绍道:“这便是您最喜欢的杜工部了。”   杜甫摇着头无奈道:“叫不得杜工部了,我已经辞去检校工部员外郎之职,如今又是闲人一个。”   王安石就算罢相,回到金陵那也是享受国公待遇,他二十出头金榜题名,一路顺风顺水走到五十好几,哪怕中间起起落落,总的来说还是活得很是畅快。   这样一对比,同样五十好几的还只混了个幕府闲职的杜甫官运就着实太差了。   王安石乍然听到苏轼和杜甫的对话,还有些发愣。   接着他不敢置信地打量起眼前的杜甫来。   这确实是他读杜诗时认识的杜甫。   杜甫的前半生是盛唐。   他生活优渥,时常出游,往来的皆是当世豪俊,那时候他们只要遇上了,便能坐下来喝上两杯,痛痛快快地以诗会友。   他不知道自己的后半生会如何颠沛流离,不知道盛极之后的大唐会陷入怎么样的动乱。   所以那时候的杜甫锐气十足。   直至山河动荡、兵祸四起,他见到过足够多的苦难,遭受过足够多的痛苦,才被打磨成后世口口称颂的“诗圣”。   他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写进诗里,记录着那段兵荒马乱的惨痛岁月。   所以这时候的杜甫,没有王维的写意,没有李白的潇洒,看起来早已历尽风霜与磨难。   这才是杜甫啊。   王安石这一圈子人,甚至包括嘴里口口声声念叨着李白的苏轼都是很喜欢杜甫的。   王安石到底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见了自己极为喜爱的诗人本尊也没有太失态,而是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给杜甫品鉴一二。   能得到自己由衷喜爱并反复揣摩学习的文坛前辈点评,多带劲!   王安石就从“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讲到“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从“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讲到“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不时还穿插几首自己的得意词作。   杜甫:“…………”   杜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苏轼悄无声息地坐在一边,和吴普一起喝茶看戏。   吴普用眼神问他“以前老王也是这样的吗”。   苏轼回给吴普一个痛苦的眼神,让吴普自己意会。   王安石其人,写诗编书的瘾头都很大,还听不进别人建议。   这人给别人看他的著作一般不是为了听点评,而是想听别人夸。   记得有次王安石编了本《字说》,其内容就是给每个汉字按照字形新编一个解释,很有创新意识,坚决不按照古字意来!   苏轼读了,忍不住找上王安石劝他别牵强附会,还给他举了几个说不通的地方。   结果王安石不仅不搭理他,还对自己编的新字典非常满意,大手一挥把它定为科举必考书目。   这个老王对自己的书特别有信心,凡是不喜欢的都是看不懂他的绝世佳作!   后来王安石不当宰相了,不知多少人暗搓搓把他这本著作写进书里嘲讽。   吴普看了眼拉着杜甫聊得兴高采烈的王安石,继续躲在一边和苏轼看戏,不时还拿着茶杯碰一下,就着杜甫逐渐僵硬的脸色干了杯里的热茶。 第131章   杜甫结束和王安石的对话时,神色有些恍惚。   这还是吴普说杜甫上了年纪,身体又虚弱,得去休息休息,王安石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这次特殊的会面,约杜甫改日再聊。   吴普真害怕杜甫连夜逃回大唐。   老王的杀伤力,一向都这么了不得!   吴普自己也溜了。   王安石的住处离苏轼、杜甫都挺近,平时他们正好可以多交流交流,那画面想想就很美好,希望苏轼他们撑得住!   苏轼两人没见着李白真人,忍不住跑去补李白留下的直播内容。   这一看,好家伙,他们错过的东西可太多了!   什么东方德鲁伊李白,什么李白骑鲸鱼,什么李白剑舞背诗!!   苏轼看了沉默,杜甫看了流泪。   杜甫登陆自己的社交账号,开始转发博物馆相关视频疯狂写诗。   粉丝:?????   老杜,您又通网啦?   眼看着杜甫的诗一首首往外蹦,不少围观全程的人都捏了一把汗:还好,这不是真正的杜甫,要不然说不准这些诗就有需要他们背诵并默写全文的了!   恐怖如斯!   外行看个热闹,内行人却读得如痴如醉,纷纷给好友分享杜甫的新诗,认为这个水平没有十几二十年的磨练绝对练不出来。   写得太好了!   就是,你这账号能不能多发点李白无关的诗?扒拉半天也只扒拉到少数几首感慨现代文明的,着实让人怀疑这是杜甫相关号还是李白相关号!   还有人注意到,有个特别的账号在杜甫每首诗下点赞并吹捧,不时还和上首次韵诗,大概意思是“你在夸李白,却不知道自己也很牛逼”。   大伙一看,都被这人的名字吸引住了:半山老人王安石。   这是大号啊!   很多人顺藤摸瓜摸到王安石主页上,发现这人是前几天刚注册的,自从注册以后就在关心国际形势,每天发表有板有眼的社评,言语之间很为现代(国外)社会诸多怪现象震惊。   这位半山老人很关心天下大势!   看着王安石可怜兮兮的粉丝数和点赞评数,不少清阳博物馆的忠实粉丝都忍不住怜悯地点了个关注。   只不过对他这些社评实在不怎么感兴趣,围观了一圈就跑了!   王安石也不懂什么热度、什么关注,反正他就是在熟悉现代环境,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就点评几句,并不一定要有人回应。   他每天的行程安排得很满,看新闻只是其中一部分,剩下的时间自然是在书海里徜徉!   后世的人真的很能印书。   王安石每天哼哧哼哧地看书,总感觉怎么看都看不完。他遇到看上头的书,就跑去和苏轼两人分享,并且试图将王羲之他们发展成读书会成员,共同消灭现代社会过分丰富的新知识!   王安石这人虽然脾气臭了点,号召力还是挺强的,在他的带领下,连吴普都拥有了每天的阅读任务。   没办法,你要是不看自己选的书,王安石就会拉着你讲他的读书感悟,并分享他的新书构思。   嘶,还是自己看书去更轻松!   王安石这可怕的行为,外人自然是无从知晓的,大伙看到王安石跑杜甫那边和诗,都觉得很好玩——   “王安石和的这些诗,怎么一股子中老年朋友圈味!”   “还有点酸,似乎是在说‘别老看李白了,咱聊聊吧’。”   “笑死,我想起了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贵圈真乱!”   “小白提问,所以王安石喜欢杜甫的诗?”   “对的,宋朝很多人都喜欢杜甫,老王是直接给杜甫编诗集的那种。他搜刮了一堆原本的杜甫诗集漏掉的诗,自己自费出版了《杜工部诗后集》!”   “哈哈哈哈哈我感觉古人追星方式越来越卷了,一开始不是写几首诗夸一夸就行了吗!”   “大苏:我出108首!”   “老王:我出一本书!”   “老王找杜诗这事儿,像极了我追星疯狂补物料的样子。”   “醒醒,人王安石补完后可是直接编成书了!”   “那有什么,我也印过好几本无料!四舍五入就是编了好几本书!”   “卧槽,大佬牛逼,失敬失敬。”   随着话题逐渐发散,不少人倒是对诗人词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产生了兴趣,背诗的背诗,考据的考据,学习气氛空前浓厚。   接下来几天天气放晴了,投资了将近两亿科普值的度假区和疗养区二期工程正式收尾,系统订购的各种设施陆续到位,看起来非常不错。   吴普招呼王安石他们过去体验了一番,从疗养区的按摩中心一路玩到度假区的大型泳池,每个人都玩得神清气爽。   疗养区这边的按摩中心采用全机械服务,不必和陌生人进行肢体接触,就能享用各种模式的按摩,适用于各种人群。   要是胆子大点的,还可以选择拟态按摩,比如什么大章鱼模式,享受大章鱼给你揉按全身的快乐。听起来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但是这真的是很单纯的身心享受!   反正,只要你想得到,没有你享受不到的。绝对是按摩爱好者的天堂!   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肢体复健陪伴服务、精神压力纾解服务等等,入住之后都会为客人安排对应的计划,客人可以在试用之后选择要不要订购符合自己的疗养套餐。   住到里面绝对可以感受超前至少上百年的科技生活!   相较之下,休假区那边更多的就是休闲设施了。   由于堆了两个亿的科普值进去,休假区的全息技术简直不要钱一样大放送,不仅每间房都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模式,连泳池都很花里胡哨,你甚至可以选择大白鲨来当你的陪游!   苏轼觉得这地方比自己现在住的地方好玩多了,收拾收拾连夜搬了过去(绝对不是为了逃避王安石)。   王羲之在看过宇文恺专门给他挖的鹅池以后,也麻溜地搬了过去,每天临池喂喂鹅、写写字,省得自己日子过得太舒服,丢了自己的一手好字!   紧接着冯梦龙、蒲松龄、唐寅三人表示创作需要新鲜感为由,也跑去找自己心仪的方位入住。   吴普:“…………”   这些人真是会享受!   不过这样也不错,以后游客多起来了,完全可以在度假区和疗养区偶遇大佬!   想到现在两个新区还空空荡荡的,吴普又从以前抽到的普通卡里雇佣些人过来当员工。   负责给这批新员工进行岗前培训的自然又是朱元璋。   天生社畜朱元璋真的太好使了,吴普都不想放他回去打下大明江山了!   吴普算了算时间,朱元璋还能再当几年的人民教师。不过鸡蛋不能放到一个篮子上,他拉着朱元璋讨论了挺久,希望朱元璋能够尝试挖掘接班人。   吴普还说得很是冠冕堂皇:“教育这么大的事,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朱元璋道:“你觉得他们里头有哪个适合接我这班的?”   吴普琢磨了一圈,苏轼、唐寅、李白他们都是不靠谱的,肯定靠不住;冯梦龙、蒲松龄要留着搞文学创作;李清照她们几个忙着著书,目前根本没空;王安石倒是挺正经,就怕他教着教着又开始自编教材!   杜甫和王羲之他们倒还有那么点希望,不过他们怕也不会像朱元璋这样勤勤恳恳干活。   教育人才缺口很大啊!   吴普信誓旦旦地对朱元璋说:“放心,我很快给你找个搭档来。”   朱元璋道:“不急,目前还忙得过来。”   吴普说道:“急的急的,你等着吧。”   吴普溜达回去,看了眼几天下来又涨了一大波的科普值,召唤系统说:【来个教育家吧!】   系统:【…………】   系统:【系统不具备许愿功能。】   吴普:【我没有许愿,就是给你提一下需求。】   系统不吱声。   吴普搓搓手,来了个十连抽。   这次系统很爽快,一个十连就抽出了稀有卡!   吴普欣慰地夸了系统一通,把稀有卡翻了过来。   一看卡面,吴普就乐了。   这人正在竹简上写下最后一个字。   从竹简开头看起,就能看到一个熟悉的标题:《劝学》!   还真是个大教育家。   只不过这个教育家有那么一点争议,大体上来说,这人应该是儒学著名代表人物之一。   可是据传他教出过两个弟子,一个韩非,一个是李斯。   听听,这两是什么人啊?   这两是典型的学法人士!   这可不就奇了怪了吗?你要是搞儒学的,怎么教出两个法学著名人物来了?   没错,这人就是荀况。   也就是后世所说的荀子。   世人提到儒学,都说“孔孟之道”,荀况在孔孟之中非常推崇孔子,但强烈抨击孟子。   主要是他俩的思想从根源上就不对付。   比如孟子推崇性善论,表示好的品德人人生来就有,所以只要施行仁政就能建设美好社会。   活脱脱的理想主义者。   荀子却提出性恶论,表示人性之中都有恶,要加强控制和教化,所以治国需要掌握“帝王之术”。   相比孔孟,荀子的思想就有那么点“偏智不仁”的味道了。   到近代就有人评价,过去两千年的儒学“荀学也,皆乡愿也”。意思是古时很多上位者嘴里尊崇孔孟,自己干起来用的却是《荀子》那一套,大多都是假模假样的伪君子!   这话当然骂得比较狠,不过纵观各朝各代,上位者的思想大多比较贴近荀况:孔孟都是给读书人学的,他们要掌握的是帝王心术!   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个牛人啊。   据传他还曾被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三度评为优秀教师!   这么好的老师,不请他出来给大家声情并茂地朗诵一遍他刚写好的《劝学》实在可惜了!   想想看!   《劝学》,多少人曾经的噩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开始,背! 第132章   大教育家荀况到位,吴普带着他和朱元璋去参观休闲区新建的图书馆,顺便开个直播。   博物馆这边抽取出来的大多都是文化人,图书馆早就在计划之内,只不过这几天吴普带着其他人专注体验各种项目,逛了几天都没逛到这栋核心建筑。   今天正好可以给游客们剧透一下。   毕竟月初吴普来了个“本日开馆”,被很多人追着骂了老久的垃圾馆长。   这次吸取教训,要提前做好宣传预热,方便游客们安排好时间!   吴普给苏轼他们发了个方位,约他们到图书馆集合。   他甚至打开直播间,把直播间标题改为“奇妙的约会”。   收到开播提醒的直播间观众:?????   “什么?馆长要直播撒狗粮了?”   “说实话,馆长真的有女朋友吗?我觉得没有吧,要不怎么都没露过脸。”   “对对,只有背影照,我怀疑馆长是找人摆拍的。”   “馆长,做人不要太虚荣,不丢人。”   “传下去,馆长单身太久了,幻想和人约会。”   吴普瞅了眼热闹的弹幕,决定装作没看见。   这都什么人啊,怎么这么见不得人好!   他怎么没有女朋友了,他明明就有女朋友!   吴普带着荀况坐在图书馆门口的秃银杏树下等着人过来,顺便给直播间观众介绍了一下身穿战国末年服饰、正在兰陵养老的荀况是何许人也。   听着吴普介绍自己三度获得稷下学宫的好评,荀况谦虚地道:“当时比我厉害的人可不少。”他只是对人性和人心把握得比较好,更容易调动学生的积极性而已。   吴普有点惋惜荀况过来时手里拿着的笔,没有带上珍贵的《劝学》原稿。   “先生您知道吗?现在学生们上学时还要背你《劝学》。”吴普说,“要不你给他们诵读一遍,让后世的莘莘学子也能感受到你文中深意!”   荀况捋须说道:“也无不可。”   吴普就让无人机把镜头对准荀况。   荀况起身站在堆着些许积雪的高大银杏树下,酝酿了一会,隔着时空给后世的广大学子吟诵起自己刚刚写完的《劝学》来。   古人不比今人,古人书写条件不好,字字都是斟词酌句,一本书动不动就百万字以上。古时大伙写书都是斟词酌句、言简意赅的,比如被研究了两千多年的《道德经》,实际上只有五千多字!   荀况一生写了不少著作,不过《劝学》刚写完,哪怕原稿不在身边,他还是把每一句都记得很清楚。他早已习惯给人授课,还是稷下学宫那种大型讲堂,所以吟诵时声音抑扬顿挫,那清越洪亮的嗓子仿佛能跨越两千年的时空把人带到遥远的稷下学宫去。   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呢?那是历史上有记录的第一个官办高等学府,它打破了贵族漫长的知识垄断期——   不管是什么出身的学者,只要你能讲出点门道来都能到稷下学宫讲学,讲得够好甚至可以被封为“上大夫”,一下子就跨越阶层了;不管是什么出身的学生,只要你愿意学,那你就可以来稷下学宫听先达们讲学,学到以前你闻所未闻的学问!   稷下学宫汇聚了儒、道、法、农、兵、阴阳诸家的学者,“稷下先生”们每天除了给学生讲学,还会相互辩论、相互吸纳对方的长处,使得百家学说在传承与争论之中日趋完善与鼎盛。   荀况不算是稷下学宫的先驱者,在他前面已经有数不清的百家学者在稷下学宫讲过课,堪称是实实在在的“百家讲堂”。他们归纳总结自己的经历、见闻与方方面面的经验,将自己的智慧凝聚成华夏文明史上的一颗颗明珠。   劝学!   正是前人孜孜不倦地钻研与思考,才有了越来越好的生活,才有了越来越丰富的文化遗产,所以作为继任者,他们这些晚辈怎么可以不学?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   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   直播间的观众们听着听着莫名就感觉自己热血沸腾起来——   “为什么我明明听不太懂,却还是头皮发麻!!”   “啊啊啊啊啊我也是,就算是对着字幕才能明白意思,听着这朗诵我还是炸了!”   “呜呜呜呜学!这就学!不要催了,看完这场直播我就去学!”   “这声音太有力量了!”   “我怎么感觉这位荀先生吟诵的《劝学》要比我们以前背的长很多?”   “不是错觉,课本只是节选而已,全文就这么长。所以以前编课本的大佬已经手下留情了!”   “已经录屏,一会发给老师,以后老师讲《劝学》时可以直接放一节课!(狗头)”   “老师:傻瓜,以为我不会剪辑吗?放一段就关掉,相当于手动剪辑了!”   “笑死,我们老师也是这样,给我们放视频,明明有半小时,他放三分钟就说‘好了视频就看到这’。简直丧心病狂!”   在一片热闹的讨论声中,还有少数人在顽强地讨论“奇妙的约会”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无人机分了个小镜头,对准一条通往图书馆的路。   这会儿最先过来的是苏轼,他一个人溜溜达达就跑来了。看到正在银杏树下朗声吟诵的荀况,苏轼脚步一顿,悄悄换了个方向,挪到吴普身边问:“这是在做什么?”   瞧着怪严肃的,有点像回到了当初他在成都读书的日子!   吓人!   吴普简单给他介绍了两句,说这位是荀子,挨了许多年骂的那个。他还对苏轼说:“你也写《荀卿论》骂过,并表示后来李斯建议焚书坑儒都是他的锅。”   苏轼:“…………”   能不能别提这种事。写史论的事,能叫骂吗?   你们后世写议论文运用名人事迹,还不是提笔乱来!   苏轼一脸紧张地道:“你可别给他看。”   吴普趁机敲诈苏轼一幅《赤壁赋》,说等苏轼在黄州写出《赤壁赋》来了,一定要给他来幅真迹!   要知道流传下来的《赤壁赋》,就有一幅是苏轼在上头说“我这篇文章见过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本来不想给人看的,没想到你派人来要我近期的文章;我亲自给你抄了一遍,你如果爱我,肯定不会给别人看”!   光看这跋文,就特别有趣!   苏轼一脸无语地看着吴普:“你想要以后我给你写就是了,用得着威胁人吗?”   吴普矢口否认:“这哪能算威胁,这只能算合理利用已知信息!”   两人正聊着天,又有人过来了,是李清照她们三人相携而来。三人知道要直播,穿的都是她们那个时代的衣裳,瞧着都很有气质。   见荀况仍在吟诵,她们没有上前打扰,而是与吴普他们站到一块旁听。   过了一会,王羲之带着只大白鹅过来了。   见苏轼他们都瞧着他背后的大白鹅,王羲之无奈地说道:“它不知道为什么老爱跟着我,我只能把它带来了。”他那愉悦的语气,像极了那种“女朋友太粘人了我也没有办法”“小猫咪总是趴在我腿上不肯下去”的炫耀狗。   好在在座的没有喜欢养鹅的,自然没人会嫉妒他!   吴普见人陆陆续续到了,荀况吟诵的《劝学》也来到尾声,就打电话给冯梦龙。   冯梦龙这个熬夜写书的,作息有点儿颠倒,连带蒲松龄几个都给他带歪了,这会儿还在呼呼大睡来着!   听到吴普的召唤,冯梦龙就把蒲松龄几人都找齐了,洗漱完毕过去和吴普他们会合。   吴普又打电话去找杜甫。   王安石正拉着杜甫谈心。   听到吴普的电话,杜甫幽幽说道:“介甫说交流时不看手机,所以没瞧见你的消息。”   吴普在心里为杜甫的遭遇痛心了一下,接着就笑眯眯地问:“那你们过来吗?”   杜甫说:“这就过来。”   语气里很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   吴普怀疑杜甫可能是想着一定要再见李白一面,才坚强地没有跑回大唐。要不然谁能每天坚持和王安石畅谈人生!   想想苏轼连夜搬离居住区,就知道王安石的杀伤力有多大了。   吴普挨个召唤完毕,人很快就来齐了。他给荀况把人挨个介绍了一遍,甭管年纪多大,这些人全都算是荀况的后辈,所以荀况见了他们都很平和,只问了句有没有人是学他那些学问的。   得知没有,荀况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   其实何止没有,大多数文人对荀子都是持批判态度。   荀子少有后继之人,即使他的观点也有许多可取之处,终归还是没人能深入理解。好在光凭一篇《劝学》,也算是有许多人能窥见他思想的一隅了。   吴普数了数,人都到齐了,就上前为他们推开了图书馆的大门。   图书馆外观看起来就是普通的藏书楼,但门内却大有乾坤,里面四面都是数不清的书,只要输入任意关键字,面前的墙壁都会转换成对应领域的书籍。这些书可以任意转换语言和格式,却又能从书架上把它们给取出来细读!   图书馆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随意地坐下看书,喜欢席地而坐的可以席地而坐,喜欢坐在书桌边细读的可以坐到书桌边细读。简直是爱书之人的宝地!   反正王安石一踏进图书馆,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等被智能系统指引着取下自己想看的书,他更是直接脱离大队伍,直接坐下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吴普没管掉队的王安石,给直播间观众和其他人介绍起图书馆的情况来。 第133章   吴普一脸悠闲地给众人介绍图书馆的情况,仿佛自己说出来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这儿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政策图书馆。   实际上这个图书馆背后并不简单,吴普出面与很多个国家级和省级图书馆谈了合作,获取他们的图书馆电子馆藏,并且允诺将系统“稍微加工”过的图书资源与各图书馆共享。   只可惜其他图书馆没有这样的全息设备,没办法将馆藏资源拟真化供人取用,只能在现有电子设备上阅览。不过算下来,也算是各图书馆馆藏的一次大扩容,至少各图书馆以前没有切换语言这么方便的图书资源!   吴普先与几个图书馆谈成了合作,后面他们拿到系统这边的共享资源后又积极地替清阳博物馆牵桥搭线,把各大图书馆都给拉上贼船,争取不错过任何一本各图书馆馆藏中独有的好书。   这是一次藏书界的大联谊!   最终结果就是清阳博物馆这个图书馆拥有了全国——乃至于全世界最齐全的图书资源!   毕竟就连许多国内不曾翻译过来的著作,也都在吴普和系统的多方交涉、资源置换之下搜刮过来,成为馆藏资源的一部分。只可惜有些书籍只拿到馆内使用授权,没法共享到其他图书馆!   这样庞大的资源库与这样强大的技术支持,到了吴普的嘴里就成了“这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图书馆”。   苏轼他们连被召唤出来这种离奇经历都遇上了,到这边后接触的又全是清阳博物馆的稀奇黑科技,听吴普的介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顶多只是有些跃跃欲试,想马上去找几本自己想看的书瞧瞧!   相比之下,此时的博物馆直播间里已经问号乱飞,整个屏幕都被问号刷屏了。   “卧槽,真的吗?这是真实存在的图书馆吗?”   “我想要住在里面不出来!!!”   “我在合作单位上我们学校图书馆了,啊啊啊啊小破图书馆出息了,登陆一看真的上了批新的馆藏资源,太感动了,搜索和翻译功能都变得好方便,妈妈再也不怕我写不好论文了。”   “是真的!!我们市图书馆也参加了,飞奔而去!!”   “图书馆要抢票吗?还是和博物馆连着的?连着的话能不能多放点票啊,这么大一个博物馆,多放个千八百人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每天一万票也可以!”   “大胆点,两万票!”   这还是比较文明的催票观众,更多的已经开始疯狂私聊博物馆官方号要就增加放票量。   吴普顺势放出度假区和疗养区的宣传,图书馆正好位于三区之间,不管是去度假区还是去疗养区,都可以通过预约方式进入图书馆。   其实就算不进图书馆,整个度假区和疗养区也都在馆藏系统覆盖之内,可以在自己的房间或者别的区域取书看,所以这两个区域其实都算是图书馆的延伸部分!   只是不能把书带出外面而已。   如果抢不到博物馆的票,可以单独预约到度假区或者疗养区玩一天,就算没有可以过夜的空房,白天也足够让大伙放松放松了。就是这些区域是自费了,自己得把钱带够!   不少人点开宣传页面从头到尾仔细看完了,才看到页尾有个不太起眼的预约链接:1月1日正式对外开放,有兴趣的游客们可以提前预约相关服务!   等大伙惊喜地点进去预约,赫然发现跳转到的页面是“已约满”。   观众:?????   不是,你们这个博物馆怎么回事,免费的门票抢不到也就算了,居然连收费的游玩项目和疗养项目都抢不到?!   吴普从系统那儿接收到观众们的怨言,无奈地给大伙解释了一下:“场地和人手有限,人太多了游玩体验不会好,所以目前只能接纳这么多游客。别的就不说了,光是交通就不好解决!”   事实上普通博物馆一天能有个千八百人已经很了不起了,何况清阳博物馆位置还这么偏僻。   吴普这边正细数着博物馆这边不能扩大游客数量的种种难题,就有人在弹幕上刷了起来:“快去看首都新出的城市规划,清阳博物馆那一带正式并入首都了,城轨直通清阳博物馆不是梦!!!以后市区和机场都可以坐城轨直达清阳博物馆了!!!”   吴普:“…………”   怎么回事?   现场拆台吗?   吴普一本正经地说道:“众所周知,规划是规划,落实是落实,我们先观望观望再激动。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还是暂时按照来本来的安排来。”   其实大伙也就喊喊,清阳博物馆到底才对外开放小半年,一时半会哪里能享受城轨直达待遇!   只能耐心等待了。   即便直播过程中不小心被打了一下脸,吴普还是坚强地继续带着苏轼他们以及观众们一起欣赏图书馆的各项功能。   图书馆不仅可以把馆藏系统内的书籍捧在手里阅读,坐到座位上阅读的话还可以拥有许多别的功能!   目前作为人民教师的朱元璋看得两眼放光,叫吴普赶紧给他演示演示。   吴普看了眼一脸虚心听讲、求知若渴的朱元璋,取了一本《南薰殿图像》做演示。   他简单地给朱元璋他们介绍了一下故宫的详细情况。   故宫,朱棣那会儿建的,明清两代都用它当皇宫。比起他们的小破博物馆,故宫现在每天的客流量都是好几万人,热闹得很!   朱元璋听了有那么点骄傲。   虽说对于儿孙自相残杀有那么点不舒坦,不过朱棣这个皇帝当得还算有那么点样子,该认可还是得认可一下的。   吴普接着道:“到了清朝乾隆时期,他觉得把历代帝王画像堆在内库里发霉太不体面了,所以特意把南薰殿腾了出来,把历代帝后画像重新装裱好挂了上去,方便他时不时过去赏玩一圈。”   朱元璋继续点头,觉得这个乾隆皇帝还算干了件人事,家被人占了就占了,自己的画像还要被扔在内库里不见天日,多惨是不!   苏轼这一圈书画爱好者,听到“乾隆”两个字顿时有些警惕。   他们怎么感觉吴普在憋什么坏水呢?!   毕竟每次提到这个乾隆,都没什么好事!!   苏轼狐疑地看着朱元璋,眼前这位大明开国皇帝怎么看都是普通光头和尚,本来脸就有点圆,没了头发就更圆了,端的有种面如满月的味道,想来是到博物馆这边后伙食改善了,瞧着越发有出家人的宝相了!   可朱元璋是穷苦人家出身,一辈子也没传出多有文化的光辉事迹,乾隆还能怎么祸害他啊?!   苏轼正疑惑着,吴普已经开始忽悠起朱元璋来:“南薰殿里头摆了很多你们明朝帝后的画像,你要不要看看你们大明的宫廷画师画技怎么样?”   朱元璋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那敢情好,翻来看看!”   比起只是满脸怀疑的苏轼,直播间的观众已经开始疯狂剧透,你一言我一语地汇聚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猜到馆长要干什么了!”   “笑死,我也猜到了!先为朱八八默哀一秒!”   “馆长太损了,怎么会有馆长这么狗的人,建议朱八八下播后套他麻袋!”   “啊?我没懂,这个南薰殿有什么问题吗?”   “同不懂,求大佬解惑!”   “长话短说,乾隆往南薰殿放得最多的就是朱元璋的画像,明朝皇帝相关的画像才二十多幅,朱元璋自己就占了十三幅!”   “其中两幅里的朱元璋和其他明朝皇帝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他们的祖宗;剩下的十一幅都长得相当‘神异’,大伙尊称为‘猪腰子脸’,别称‘鞋拔子脸’,反正都很形象。”   “?????”   “不愧是你,乾隆。”   “乾隆:好画,好画,此朱八八真神人也!朕要一口气收藏十一幅!”   “不行,我要笑出腹肌来了,乾隆到底干没干过一件好事啊?”   “馆长快翻开来!给朱八八看!”   “期待朱八八看画像,想来到时候暴打乾隆小组成员又+1”   吴普没有让观众们失望,在朱元璋他们的期待目光中准确无误地翻到朱元璋相关的画像。   他只是在画像上按了两下,面前就出现了画像的光屏投影,那投影比书上更大更清晰,方便阅读者更好地观察画中细节!   朱元璋赞叹不已:“不错,这样看多清晰!光是捧着书看的话,有些插图还真看不太清楚!”   吴普先放出来的两张分别是朱元璋壮年和老年的画像,大伙看看画又看看朱元璋本人,还真看出几分相像来。   苏轼他们都知道朱元璋就是本尊,自然不太惊讶,倒是观众们开始刷弹幕表示像极了,怀疑吴普是对着画像找的年轻朱八八!   不少人催着吴普快往下放。   吴普当即翻到下一页,把书上的画像放大展示。   苏轼几人都睁大了眼。   震惊!   传说中的朱元璋居然长这样!   朱元璋本人也很震惊,世上真的有人长这模样吗?   “这谁想出来的啊?”朱元璋脱口问道。   吴普说道:“有两个说法,你可以听听看哪个你更能接受。”   朱元璋连连点头,让吴普给他讲讲,看看到底谁这么大仇这么大怨。   吴普就给朱元璋介绍起来。   第一种说法,是乾隆发现这些历代帝后画像时它们已经残缺不全,于是他命令宫廷画师集中力量办大事,名为装裱,实为“再造”。所以后来挂到南薰殿的历代帝后画像,已经是按照乾隆的意思深入加工过的,其中就包括朱元璋这区区十三幅画像!   朱元璋听着觉得这话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连连点头表示一定是这个混账清朝皇帝干的。   苏轼看热闹不嫌事大,追问道:“那还有一个说法呢?”   吴普说:“还有一个说法,是你儿子朱棣干的好事。”   朱元璋:“…………”   吴普娓娓说道:“本来你的《明太祖实录》在建文帝时期就写好了,到朱棣上位后又翻出来两次重修,删删改改去掉了许多他觉得不光彩的内容,又添加了一点点离奇的奇异色彩,让你看起来更加神异,更有大帝之姿!据传有那么一段话就是他让人往里头加的,我给你念念吧,大概是这样的:‘上梦人以璧置于项,继而项肉隐起微痛,疑其疾也,以药傅之无验,后遂成骨隆然,甚异’。”   朱元璋一阵沉默。   吴普说:“你听听,脖子上多了一块璧,还长成了骨,听着不就是猪腰子脸?所以说这事儿可能得怪你儿子朱棣,要不是他想让你看起来更英明神武,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往这方向发挥创作才华!”   朱元璋:“………………”   现在回去打儿子还来得及吗?   ……哦,他现在还没有儿子。 第134章   图书馆的介绍在朱元璋的震惊之中步入尾声,一路上已经走丢好几个人,跟着吴普走的人早就寥寥无几。最后朱元璋跟着大教育家荀况也抽身离去,就剩吴普和苏轼面面相觑。   吴普转头和苏轼说:“你也搬过来住好几天了,我们一起给大家介绍介绍两个马上要开放的新区域吧。”   苏轼也挺想逛逛图书馆的,不过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可以逛,他也没在意,陪着吴普一起走出图书馆,给观众介绍起新一年即将对外开放的度假区和疗养区。   在离开图书馆之前,无人机还很有仪式感地在馆内逡巡一圈,找到散落在图书馆各个角落的王安石等人。   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阅读的偏好也各不相同,有人喜欢独自阅读,有人喜欢低声交流,有人喜欢站在亮堂的地方捧书细看,有人喜欢坐在桌边边读边记。   只这么几个镜头扫过去,仿佛就组成了一幅漫着书香、韵味悠长的长卷,每一个画面都恰到好处地捕捉到某个人与书籍相会的静谧瞬间。   “我好像有点懂馆长为什么说这是‘奇妙的约会’了,爱书的人遇到喜欢的书,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妙的约会!”   “看得我都想读书了。”   “是啊,很久没有看书了,自从有了手机,每天都能接收到各种各样的消息,感觉自己足不出户就知道天下事。上一次捧着书仔细地读,可能还是高三的时候吧?”   “决定了,周末就去图书馆!”   “不一定要去那么远,回到家每天拿起书看两页,感觉浮躁的心情也能沉淀下来。”   “第一次看直播看到整颗心都沉静下来!求官博出壁纸,我想要刚才杜甫他们席地而坐捧着书交流的那张呜呜呜呜!”   系统有求必应,不仅在拍了一圈后开着无人机出去跟随吴普和苏轼两人登山,还处理出一套高清壁纸发到博物馆官方账号上供网友取用。   清阳博物馆V:“奇妙的约会”系列壁纸送到~   这批壁纸是刚才直播时的画面,却又经过仿古处理,画风变得古色古香,分明是镜头拍出来的认,瞧着又像是走近了画里去似的。   最后一张更是直接连成长卷,把每个人读书时各不相同的动作和神态展现在同一幅画卷之中,让人看完后就很想亲自去这个图书馆走一遭!   没有看直播的人看到这批壁纸,也瞬间被击中心灵,评论区一下子热闹非凡——   “一月什么时候来!!”   “我倒是想和博物馆有个约会,可我抢不到票啊!!!”   “等8号放第二批票呜呜呜,为什么不管增加多少票我都抢不到?”   “首都必去打卡点+1”   “我想好了,我要用王羲之那个姿势拍照!没有把它当成拍照地点的意思,就是去都去了我一定要有个偶像同款!”   “那我选老杜!”   “我选易安居士!”   “呵,说得好像你们选了就抢得到票一样。”   “没有人选大龙吗?我们大龙,更新又多又好!难道就没有粉丝吗!我为大龙难过!我替大龙委屈!摊牌了,我选蒲松龄,聊斋太牛逼了,常看常新,什么人神人妖人兽全都有……”   “展开讲讲!”   “呔,你们的话题好怪,我再多看两眼。”   “笑死,我的课程论文就是写‘聊斋志异里的人兽婚’,咱是纯洁的学术分析!”   “你们的聊天内容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三秒内不给我分享原文我就报警了。”   “实不相瞒,我抢到票了哈哈哈哈,火急火燎等一号!!!”   “现在问题来了,我今天打死抢到票的,他的票会自动变成余票吗?”   “醒醒,不如把他绑架了,威胁他取消预约再第一时间上线抢!记得要把他绑去网速好的地方,要不然就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神他妈的为他人作嫁衣裳!”   网上热闹地讨论着关于一月开新区域的事,吴普和苏轼也走到了半山腰。   吴普甚至还顺手捞了只橘猫一起上山。   两人来到半山亭上。   半山亭也是宇文恺设计的,从半山腰往下看,博物馆的几个区域都尽收眼底。   游览区已经对外开放,依稀可以看到不少游客穿行其中。   相比之下,度假区和疗养区就比较冷清了,只偶尔能看到零星几个工作人员的身影穿行其间。   哪怕是名为度假区和疗养区,除却必要的基础设施外,整体氛围依然像个安宁静谧的世外桃源。   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有供人落座的地方,尤其是或绕水而建或连接各栋建筑的长廊之中,更是安排了一排排座椅,可以供游客随时坐下就着徐徐的微风、幽静的园林捧书阅读。   很难想象这儿在半年之前还那么荒凉破败。   只这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整个博物馆就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别的不提,光是这样好的风光就值得来玩上一整天!   至于更多的设施,吴普只和苏轼你来我往地简单介绍了几句,表示更多惊喜等待大伙自己来挖掘体验,他在这里就不多说了!   吴普把这次直播收了尾,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忙忙碌碌,到处联系人谈图书馆合作,便邀苏轼一起去体验体验疗养区的正经按摩,好好松快松快。   苏轼欣然答应,两人一起去躺平愉快地接受按摩服务,不时还二了吧唧地喊一声“变”,随机换个新模式找找新鲜感!   本来苏轼是不会的,还是听吴普在那吆喝才学了一手,没事就来上一声,一轮按摩玩下来简直比五禽戏还变化莫测。   成年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又纯粹!   苏轼这人还很爱分享,甚至把自己玩按摩模式切换的过程拍了下来,发到自己的账号上给网友们剧透疗养区重点内容。   网友:?????   “大苏你收着点,别什么都往外发!”   “馆长知道你曝光了你们光着上身躺按摩床上的画面吗?”   “震惊!某博物馆馆长竟与员工做这样的事……”   “等等,这个按摩机器有点怪!”   “不是有点怪,是特别怪!”   “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先进的医学仪器,等他们玩起了‘变变变’我就目瞪口呆了。这是什么黑科技?”   “淡定淡定,又不是第一次出黑科技——卧槽,刚才那是什么,大章鱼吗?”   “大章鱼按摩!我有点不对劲!”   “我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票囊,不由潸然泪下,什么时候我才能抢到票!我也想玩变变变!”   “听说分到哪个区是到时候抽平安签决定的,要是身体超健康的话是不是没法去这个按摩中心啊?”   “没事,咱当社畜的,哪有超健康的时候?”   “……你说得好有道理,唇角不由泛起苦涩的笑容!”   “馆长终于搞付费项目了!顿时充满赚钱动力!争取以后每次抢到票的时候都有钱付款!!”   经过吴普这一轮宣传预热,所有关注博物馆的人都分外期待一月的到来。   就算自己抢不到票,看看其他游客发上来的照片和视频过过瘾也是好的,每天刷个半小时,不仅能收获快乐,还能收获知识,简直是绝佳的休闲方式!   吴普自认自己勤勤恳恳干了老长一段时间活,接下来又开启了咸鱼模式,每天窝在博物馆里撸猫养花。   与此同时,蒲松龄已经在冯梦龙的帮助下了解完这个世界的文学发展,调适好自己的创作状态,磨刀霍霍准备发表自己的新作。   既然后世聊斋都火了,蒲松龄也不准备搞别的题材,决定写《聊斋志异》的续篇。   按照现代版权法,作者死后五十年书就算是公版书了,大家可以自由创作衍生作品,不会有什么版权纠纷。   所以蒲松龄本人写《聊斋志异》的“同人衍生”问题不大!   唯一的问题是,《聊斋志异》本来是许多短篇小说的合集,这个模式不太适合现代网文。   冯梦龙热情地给蒲松龄提了不少建议,又陪着蒲松龄一起观看不少影视改编作品找灵感,最终帮助蒲松龄把小说类型敲定为单元剧模式,尽量用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故事串联起庞大的“聊斋宇宙”。   这样一来,蒲松龄也能适应现代人的阅读节奏,创造出能赚钱的作品了!   冯梦龙现在人气不差,有他在《东坡平妖传》里帮忙引流,蒲松龄才发了一万字就有了不少读者。   蒲松龄看了非常高兴。   搞创作的人,哪有不喜欢获得读者肯定和喜爱的?   蒲松龄热情地回复着每一个读者评价,回复到冯梦龙都看不下去了,拉着他一起开启疯狂码字模式。   冯梦龙给他掰扯其中道理:对于读者来说,更新才是最好的报答!   你要是天天跑去回复读者评论,读者还嫌弃你耽误时间!   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多写几章回馈读者!   蒲松龄表示受教了,乖乖跟着冯梦龙一起去准备存稿,生怕自己跟不上冯梦龙的更新节奏,对不起冯梦龙的单章推荐!   事实上即使是对于现代人来说,冯梦龙这家伙都是个异端。一般人能有那脑子,一天写个一两万字还觉得没写过瘾吗?   没有,不存在的!!!   向这家伙看齐,完全是在虐待自己!   可蒲松龄不知道啊,在蒲松龄眼里,冯梦龙就是领他入门的领路人。   不就是区区一两万吗?   咱不虚!咱能写!咱绝不认输!   直至吴普发现蒲松龄眼圈发黑、脚步虚浮,活脱脱一副被榨干了的虚弱模样,才终于发现这件事并把可怜的蒲松龄从冯梦龙这个码字狂魔手里解救出来。 第135章   “赚钱不容易。”   从疯狂码字模式解放出来的蒲松龄很是感慨。他们平时喝个小酒,都是冯梦龙慷慨掏钱,轮到自己体验几天冯梦龙的创作强度,蒲松龄感觉自己自叹弗如。   好在他现在读一部分自己还没写的内容,感觉十分奇妙,仿佛是现在的自己在和未来的自己交流,偏偏现在的自己又身处几百年后!   这种玄之又玄的奇异感觉,激发了蒲松龄许多灵感,创作起来倒是不怎么费脑子。   顶多只是调整语言模式叫他有点发愁。   他得尽量贴近现代人的阅读习惯。   蒲松龄休息了两天,又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创作生涯之中,准备用心开辟属于自己的“聊斋宇宙”。   蒲松龄和冯梦龙两人的私人账号,每天发布的新动态基本都是更新通知,可以说非常敬业了!   吴普看着两个古代小说家如此努力,心里也很感慨,备受鼓舞地翻找起通讯录,准备联系点人过来暖暖场子。马上就是元旦了,又碰上双区齐开,总得搞点开业活动啊!   吴普寻摸一圈,先找他堂哥堂姐手底下的娱乐公司和直播平台看看他们要不要来这边搞搞团建,顺便让他们手底下的艺人和主播们随机来几波即兴表演,不拘时长和模式,只需要拿出自己的特色才艺就好。   这次他们不搭舞台,不搞节目单,全程都是即兴发挥!   都是一家人,那边二话不说欣然同意,还说:“公司里很多人早就想去玩了,不过看你们博物馆票少,我也不好走你后门让你为难。”   吴普说:“有需要只管和我说就好,等两个新区开放后我们这边的场地容纳几万人也不成问题,只要不是一口气带十万人过来都没问题。”   一通闲聊下来,吴普获取了一批有意向参加这次元旦活动的艺人名单以及主播名单。   说起来他也是在直播间火起来以后才知道,他开直播间的平台居然是自家堂哥开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现在博物馆这边直接拥有直播间的全部收益,直播平台那边也拥有系统这个牛逼到不行的技术顾问,各项技术可以说是突飞猛进,想开发什么功能都稳到不行!   俨然有占领直播平台头号交椅的势头。   这不,一听吴普说需要人过去热热场子,他堂哥那边马上让人去号召人气足够高、方便元旦出行的大小主播报名。   事实上清阳博物馆本来就很吸引人,还有不少人哀嚎自己元旦到不了首都。   吴普把大头搞定了,又试着发出一些零散的邀请,比如什么戏曲协会、民乐协会、舞蹈协会等等。   他早就跟着沈老混进书法协会,对上这些人又换上“兄弟单位,友好交流”的面孔,积极地请他们元旦组织自家成员过来玩儿。   每个协会都有活动拨款,听闻吴普可以给他们留票,不少协会负责人都第一时间把吴普的邀请传达给协会成员:一,去了可以免费体验各项服务;二,需要大伙即兴露上一手。   报名人数直线飙升。   只要能给票,露一手算什么难事,离十手八手都不成问题!   吴普把自己的通讯录挨个骚扰了一遍,当晚就统计出一大批愿意来搞即兴表演的诸多成员名单,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发现自己居然拉来了差不多八千人,简直是把各界人才一网打尽!   这表演的人都比游客多了。   吴普只稍稍心虚了一下,没说什么。   现在博物馆各个区域的游览人数统计都是即时的,游客可以打开APP查看各个区域的人数,方便及时调整自己的游览计划。   只要游客不要执着地往人多的地方扎堆,游览体验还是可以保证的。   正好可以测试一下博物馆的承载量,以后要调整票数也有个依据!   只要抢不到票的游客没发现这事儿,问题应该不大。   系统:【……她们真的不会发现吗?】   吴普:【我觉得应该不会,如果她们发现了的话,咱就得考虑新一轮扩招了。唉,想想就累人!】   系统:【您说的累人是指对我说‘照着其他博物馆的招人条件发布招聘启事吧’,这种累法吗?】   吴普欣慰地说:【吾家有统初长成,想当初你还只是个普普通通、语言系统非常生硬的人工智能,现在都会灵活运用‘您’字了。】   系统:【…………】   系统麻溜切断这次交流。   吴普也没闲着,把自己写好的论文发给老童,让老童瞅瞅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他就投稿去了。   说实话,以他现在这个研究条件,一天写一篇都不过分。   老童收到吴普的稿件,没急着看,而是给他推了个新联系人。他说道:“正好有人找你商量期刊的事儿,这是《文史研究》的负责人,想和你商量把编辑部设到博物馆的研究中心来,方便他们日常审稿。”   吴普一听,大佬主动送上门啊!   吴普没接手博物馆、开启系统各项功能前就已经在《文史研究》过了好几次稿,也算是打过交道的老熟人了,对他们这次提出入驻研究中心的要求自然是欣然答应。   编辑部都给搬来了,还怕大佬们不过来吗?   喜从天降啊这是!   吴普顺利加上负责人,与负责人聊了聊,积极询问对方什么时候可以入驻。   负责人回答得很迅速:“你们博物馆那边方便的话,明天就可以。”   吴普:?????   负责人又给吴普解释了一番,说他们都抢票去体验过了,也在老童打了招呼的情况下进研究中心参观过,要不是直接开口有那么点不要脸,他都想直接赖着不走了!   吴普旁敲侧推,问负责人以后能不能组织点业界大佬过来开开讲座啥的。   负责人一口答应,并反问吴普:“什么时候要?明天要的话可能来不及安排,后天吧!”   吴普一阵沉默。   这就有点过于热情了您!   不管怎么样,白送的大佬不要白不要!   第二天吴普就欢喜地迎来了期刊负责人,参加了一次看起来很正式实际上只是临时糊弄一下的入驻仪式,跟编辑部的人拍了官方合照,庆祝博物馆又增加了一个新合作单位。   博物馆账号把合照发出去时,很多外行人并不了解《文史研究》这本期刊,依然在评论区里欢腾地聊天——   “突然发这么官方的合照!感觉画风不对!”   “全天下的大合照都是这个画风吗?一个个站得笔直,脸上挂着营业性的微笑!”   “馆长在一群中老年人里面真显眼!”   “卧槽,是《文史研究》啊!!!”   “不懂就问,《文史研究》有什么特别吗?”   “那我来介绍一下,《文史研究》可是史学界里排得上号的核心期刊,据说你要是能在这个期刊上发表五篇论文,那你就是史学界有名有姓的牛逼人士了!业内大佬但凡有什么新研究,考虑的都是投给《文史研究》这边,影响力特别大,连国际上都挺多人在看的。”   “我眼前这张平平无奇的大合照,看起来突然就镀上了一层神圣光辉!”   “毕不了业的博士生哭了,抢到博物馆的票能增加过稿率吗?”   “应该能,我感觉要是学历史的,去里面逛一圈肯定能发现十个八个课题吧?”   “我好奇地去搜了一下,馆长大学还没毕业就在《文史研究》发表过七篇论文,其中六篇都是大一到大三期间发表的。有点过于不是人了吧?”   “按照刚才的科普,馆长现在岂不是也算史学界有名有姓的牛逼人物了?”   “草,一种植物。”   “真不是同名同姓吗??那馆长可真不是人啊!!!”   “我再也不骂馆长咸鱼了,看看馆长,再看看自己,人比人气死人啊!”   吴普发完合作消息,就没管网上的风风雨雨,只带着编辑部的人参观了一圈,帮他们熟悉环境。   与此同时,清阳博物馆大门前也出现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矛盾。   那是几个外国人在和入口处的工作人员交涉。   一般到清阳博物馆参观的人都会早早抵达,工作人员最忙碌的就是早上开馆那会儿。   到了中午这个点,往往就很少人过来了,她们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做点自己的事,好好充实充实自己。等发现有几个没票的外国人想要进馆参观,工作人员礼貌地说道:“对不起,没有票是不能进入的。”   几个外国人表示他们是外国人,买不了票。   工作人员语气很客气:“你们只需要点开博物馆官方网站的预约链接或者下载APP,就可以通过护照进行预约订票,不存在外国人买不了票的情况。”   那几个外国人又说自己来一趟不容易,希望工作人员能破例放他们进去看看。   保安队长已经闻讯赶来,见工作人员有点难以招架,上前说道:“每个游客来一趟都不容易,如果说一句‘不容易’就放人进馆,那我们博物馆每天都有接待不完的人了。”   那几个外国人见保安队长带着几个牛高马大的保安过来,一看就不太好惹,当即讪讪然地走了。   他们临走之前气愤地拍下保安队长一行人的照片,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些保安队长听不懂的话。   工作人员有点担心地说:“他们不会到网上挑事吧?”   保安队长说道:“能挑什么事?”不过想到现在网上很容易听风就是雨,不管国内国外都经常有人带节奏,他又给吴普打了个电话,把这件事汇报给吴普。 第136章   “不要紧,你们正常做事就好。”吴普听了事情经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本来就是凭票进馆,也不是没给外国游客开购票通道,只是他们清阳博物馆又不是什么热门景点,在国内再火吸引的也大多是熟练使用国内各个社交平台的网友,并没有引起太多外国人的关注,一时半会也没太多外国游客过来。   不过上次讨论图书馆合作事宜,吴普倒是联系过几个国外博物馆。   想到最近正好有位馆长跟着交流团在首都落脚,吴普打电话过去向对方元旦有没有空过来热闹热闹,也算是回报他们上次慷慨地答应合作。   “正好我也想问问能不能过去玩玩。”那边爽快答应,还询问吴普的意见,“我们整个交流团一起过去可以吗?”   吴普笑道:“提前给我发个名单就好,我会把你们的信息录入验票系统,到时候你们直接过来就可以了。”   “好的,到时候见。”   吴普顺利邀请到人,又请了大学里的两个留学生乐队过来玩耍,都是以前比较熟悉的朋友。   要不是有这几个外国人提醒,他都忘了还可以扩展扩展国际人气,争取赚一点外汇!   也怪博物馆目前基本是搞华夏古代文化展示,弄得他都忘了外面还有几十亿的外汇!   面对这个疏漏,吴普理直气壮地数落起系统来:【你看看你,犯下了多大的错误啊!】   系统:【……!】   吴普催促:【你快去开个账号,元旦当天拍点交流团来访的内容艾特他们引流,以后再陆续转点科普视频到上面。赚外国人的科普值搞我们的发展,岂不是美得很!】   系统被吴普这么一忽悠,也觉得自己疏忽了那么大一块大饼,哼哧哼哧地到各个国外社交平台申请账号去。   同时还按照来访名单找好交流团成员的社交账号,准备到时候一键艾特!   吴普得知系统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自然非常欣慰。   想着元旦再过两天马上到来,吴普还顺便抽了次卡喜迎新的一年。   这次吴普运气还不错,只抽了一轮十连抽就抽出个公输般!   公输般这个名字可能很多人有点陌生,可要是说鲁班的话那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可是工匠祖师爷啊!   很多现在都还经常用的工具,据传都是鲁班发明的。   这种神奇人物由于时代过于久远,且古代对工匠不怎么重视,所以关于他生平的记载非常少,流传下来的全都是关于他各种发明的传奇传说。   吴普捡到这么个大宝贝,心情非常不错。   公输般情绪却是有点低落。   他刚和墨子在楚王面前辩论了一场,即使他发明的云梯很出色,还是被墨子说服了楚王别使用。   作为一个一辈子都在琢磨新东西的人来说,自己的发明没法投入使用是他最惆怅的事。而且输了这么一场辩论,他在楚国的地位也一落千丈,比起过去已经大不如前了。   吴普见公输般心情不太好,立刻让系统把无人机开了出来。   公输般一看到无人机,眼睛立刻亮了。   他从小浸淫木工手艺,最喜做些奇巧玩意,后来被墨子说他做这些东西没啥用处,慢慢地也就做得少了。   现在看到这么个会飞的小铁疙瘩,公输般哪能不好奇?   吴普给公输般讲解了一下这个无人机的用处,说是开启上面的直播镜头,就可以让世界各地的人都通过直播间看见他们。   公输般听完后更加震惊,欣然同意吴普邀他开直播的邀请。   今天天气不太好,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吴普取了把两把伞,顺手给直播间改了个标题——《走近公输般》。   公输般接过吴普递来的伞,好奇地摆弄了一会,对上头的每一个结构都十分好奇。   收到开播提醒的观众点进直播间,就看到个身穿春秋服饰的老者正在那摆弄一把伞,像极了第一次拿到伞的孩子。   啪地打开!   唰地合上!   再啪地打开!   再唰地合上!   这种对于现代人来说再常见不过、再便宜不过的日常用品,落在古代人眼里依然是十分新奇的东西。   瞧着公输般那模样,大伙都忍不住想拿出自己的伞开着外。   吴普说道:“据说第一把伞还是你或者你妻子发明的,前者的说法是你看到有人顶着荷叶跑过找到的灵感,后者的说法是你妻子在亭子里面避雨所以想到要把亭子随身携带。反正都和你们有关!”   公输般听到雨伞还有这么多与自己有关的传说,笑了笑,说道:“我们那时候可没有这样的伞。”他们那时候没有这样的好铁,更不会把这样的好铁用在雨伞这种寻常东西上。   更别提雨伞上还弄了那么多奇妙又灵巧的结构。   吴普说:“现在这样的伞可以流水线生产了,所以每个人都能用上。不过手工做的油纸伞之类的,还是非常昂贵的,您若是有兴趣以后可以做着玩儿。”   公输般点点头,边随着吴普往前走边看向跟随着他们前行的无人机,忍不住询问起无人机的飞行原理。   吴普深入浅出地给公输般介绍了一番,算是帮公输般了解一下现代科技。   公输般听得一愣一愣,觉得自己的一双手实在太渺小了。他就算做一百年的木工,也做不出这么多新奇的玩意!   吴普见公输般脸上的失落之色不仅没消减,反而更浓了,笑着劝慰:“我们之所以能有这么便利的生活,都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前辈许许多多的发明。”   历史和科技的推进从来都不是靠一两个人来完成的,光是日常生活中再常见不过的电灯电话都汇聚着无数人的心血和巧思!   每个新鲜事物从无到有的过程,都由一个个或偶然或必然的新发现构成。   吴普带着公输般在博物馆里转悠了一圈,给公输般讲解一直到现代,还有哪些领域有他的影子。   见公输般逐渐振奋起来,吴普神神秘秘地在展馆里顺了把鲁班锁,叫公输般现场演示演示能不能迅速解开!   公输般看到新奇玩意,一点都不觉得吴普在为难自己,反而兴致勃勃地拿到手里仔细研究起来。   直播间的观众趁着公输般琢磨鲁班锁的空档开始刷屏——   “刚才狗馆长那么好心的开解人,我听得一愣一愣。直到馆长拿出鲁班锁,我才感觉这是我们熟悉的馆长!”   “我也听得一愣一愣,说实话,现在我们生活太便利了,让我回古代我可不愿意。”   “是啊,很难想象没有手机的日子,手机就是我的命根子!”   “有份工作待遇很好,前景也不错,代价是一周有五天不能碰手机,我一听马上就拒绝了。我上班的时候就靠蹲厕所刷手机回血了!”   “俺也一样!”   “听馆长这么一解说,感觉我们的生活里再不起眼的小东西都汇聚着几千年的智慧啊!”   “那当然,多少小说主角回到古代造出一张白纸,古代人当场泪流满面,激动得直发抖!”   “这么看来我们的日子过得比皇帝还好!”   “等等,你们看,这位公输大佬已经把鲁班锁打开了!”   “公输大佬:我发明的玩意,难道还能难倒我不成?!”   吴普也瞧见了公输般的进展,笑眯眯地赞道:“您解得真快!”   公输般说道:“常年和木头打交道,经验比较足而已。”   吴普邀请道:“听说您雕刻手艺一流,要不要去试试现代木雕工具?”   清阳博物馆现在有文物修复室,里头工具是很齐全的,什么木雕工具玉雕工具都很齐全。   公输般正处于对什么都很好奇的阶段,自然是欣然答应,与吴普一起去玩儿现代木雕工具。   公输般把博物馆这边的木雕套装了解了一遍,询问吴普想看他雕什么。   吴普说道:“要不雕个凤凰吧?”   公输刻凤可是个很出名的典故。   据说公输般以前曾经刻过一个凤凰,一开始大伙看到他动手时都觉得平平无奇,完全就是只丑不拉几的傻鸟,等到公输般刻完后顿时被成品震住了:那凤凰不仅栩栩如生,甚至还能飞上天去三天三夜不落下!   这种当然可能存在夸张成分,不过公输般做会飞的木鸟这事儿是墨子记录下来的。   讲的是公输般做出只木鹊跑去飞给墨子看。   当时的对话大概是这样的——   公输般问:“你看我牛逼不牛逼?”   墨子说:“牛逼是牛逼,可是做这种会飞的木鸟有啥用?还不如我随手做根辖木,至少能帮人运五十石的东西!”   公输般听了非常惭愧。   吴普觉得公输刻凤这种先抑后扬的事儿,很适合直播一下!   公输般听了吴普的提议,点了点头开始挑选木料。   直播间的观众们很快看到公输般安静地坐在那里雕刻起来,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像是加了五倍速,一块看起来极其普通的木料在他手里翻来转去,逐渐出现鸟的形状。   乍看起来,这只鸟确实平平无奇,毫无特殊之处,看不出有多特别,更没有凤凰的模样。   直播间里也有不少质疑的声音,觉得这个雕工很一般,唯一比较特别的可能是公输般的动作又快又稳!   吴普没急着给大伙解释,搬了张矮椅坐在旁边看公输般雕刻。   做手工这种事,看起来永远很解压,看着看着总感觉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   随着公输般飞快运刀,凤首渐渐有了凤凰的模样,精致而又繁复的羽冠很快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很难想象这是在短短小半个小时里用把普通刻刀雕刻出来的。   简直是艺术品!   公输般开始雕刻凤凰的双翼。   双翼上的羽毛更多也更华丽。   公输般的手依然很稳。   这曾是一双用来做攻城云梯的手。   它还曾做出许多利国利民的工具。   它的灵巧绝非寻常人能比。   随着凤凰的成型,直播间里的质疑声也渐渐被震惊和震撼取代——   “看得眼都花了!!!”   “这是人类能拥有的双手吗?我想要这样的手!!”   “做个木雕,看得我莫名热血沸腾!!”   “这真的是直播吗?怀疑馆长在录播,搞了八倍速!”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直播!!”   “除了牛逼,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现在我只想知道,这位公输先生雕出来的凤凰会飞吗?”   “目前看来是不会的吧,也没见有做什么机关进去,真要会飞那可就太反科学了。”   “这只凤凰就算不会飞也超牛逼了好吗?呜呜呜多少钱能买一只,想要!”   “别想了,现在手工雕个小猪佩奇都不便宜,这种精细度的木雕哪里是普通人买得起的?”   在观众们热烈地讨论中,公输般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下刀变得细致了不少,充分利用木料本身的纹理把凤凰的羽毛变得明暗分明,看起来更富有层次感。   明明根本没有上色,这只木凤凰在公输般手底下却俨然成了彩凤!   吴普也惊叹不已,等公输般把刻刀放下后小心翼翼地把彩凤接到手里,自己仔细欣赏的同时也向直播间观众展示起彩凤的细节。   很多工艺品都是远看挺像那么一回事,近看怎么看怎么粗糙。   公输般这只彩凤却正好相反,镜头拉得越近,就越能发现它的诸多妙处!   很难想象这种艺术品级别的木雕,居然是公输般在短短一个多小时里雕刻出来的!   这精细度的宝贝搁哪个大师手上不得花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完成?   吴普见公输般因为刚才的专注雕刻而有些疲惫,当即结束了今天的直播,邀公输般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   公输般消耗了不少体力,闻言自然高兴地答应。   吴普把凤凰木雕仔仔细细收好了,才领着公输般去食堂觅食。   两人回居住区的路上被几波游客堵到了,纷纷找公输般这个新来的大佬合影。   她们虽然没有边逛博物馆边看直播,但也时不时抽空关注一下博物馆相关的动态,第一时间就知道吴普把鲁班大佬给请来了!   还有不少人问能不能和公输般握个手,好让她们也沾沾巧气。   要是她们能有这样一双手,那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公输般没想到后世的人会这么热情,虽然语言不相通,他还是从那一张张激动的笑脸看出这些后辈对自己的喜爱。   吴普没有骗他,确实很多人记得他。   公输般心情再没有最开始的愁闷,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对合影和握手一概不拒绝,只遇上两回就已经知道怎么主动配合了。   吴普领着公输般去觅食,顺便召唤苏轼他们过来聚餐。   听说来的是大名鼎鼎的鲁班,苏轼他们也很热情地与公输般交流起来,都问他是不是在春秋时期就会做飞机!   公输般:“…………”   这群人看起来不太靠谱。   公输般得知图书馆里有许多实用的科普书籍,吃过饭后就跟着苏轼他们泡图书馆去了。   书这种东西,对古人来说吸引力简直无穷大!   对春秋时期的古人更是如此。   在他们那会儿,知识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吴普对大伙泡图书馆的热情没有意见,虽说不能忽悠他们搞专题直播有点失落,不过近期活动挺多,也不差这一回。   现在直播间每天播文物故事也能维持人气,要是系统闲得慌,还能去图书馆那边玩“找啊找啊找大佬”游戏,看看大佬蹲在哪个角落看书、看的又是什么书!   直播内容也算是挺丰富的了。   吴普又忙碌了两天,把元旦活动的各项准备都做好了,博物馆终于要迎来开馆以来的最大客流量。   新的一年也要到来了。   新历年用新历年的方式来过。   老是薅苏轼他们的羊毛也不太好,总得叫苏轼他们也看看后辈们现在百花齐放的艺术文化!!   这一天开馆时间提前了不少,早上六点就开始迎客。   不少准备了才艺表演的艺人、主播以及各个领域的艺术家都陆陆续续抵达。   有些小艺人和小主播本来准备秀一秀戏曲腔,抵达博物馆后就哭了: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戏曲大家早早过来?她们这算不算是准备鲁班门前弄大斧啊?!   不仅是准备秀戏曲腔的人是这样,准备秀舞蹈、秀乐器或者秀其他才艺表演的人都惊恐地发现,这次居然来了许多泰斗级的前辈!!   很有一种学生放假出门玩儿,结果迎头撞上老师的懵逼感觉!   可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调头就走不成?丢不起那个人呐!   此时此刻,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感觉:吴普这个馆长的人脉实在太可怕了。   谁能一口气把这么多领域的大佬请过来啊?   这个各界大拿脾气倒是很好,对于上前来问好的后辈都笑着点头,要合照要签名也都爽快同意。   吴普堂哥堂姐那边听了底下的人递回去的消息,也有些头皮发麻。   本来他们答应帮吴普组织艺人和主播过去,纯粹只是想帮帮这个堂弟,没想到反而是吴普给这些年轻艺人和主播创造了接触业界前辈的机会!   幸亏这个堂弟没兴趣参与继承人的竞争,要不然光凭他这个人脉就已经够把不少人比下去的了!   难怪骆薇和骆启他们早早和吴普交好。   和吴普打好关系,一点都不亏!   吴普自然不知道自己又给堂哥堂姐留下个“恐怖如斯”的印象。这次不少人都是他邀请过来的,所以他难得没有躲着撸猫,亲自出来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访客,将他们请进博物馆自由参观,选择自己喜欢的即兴表演地点以及决定什么时候表演。   等接待到外国交流团的时候,吴普热情地邀请他们在大门口合了张影。   那位负责和吴普接洽的图书馆馆长说道:“吴先生,你看起来比视频时还要英俊不少。”   吴普笑着说道:“您也一样。”他热情地与对方讲起自己经营海外账号的打算,希望他们能帮个忙转发引流。   长着一脸大胡子的图书馆馆长想也不想便答应下来,高高兴兴地与同伴们一同入内,惊奇不已地拿着印着他们母语的平安签讨论起来。   与此同时,外网上也出现了一撮攻击清阳博物馆的言论。   系统正准备赚外汇,探测到这撮言论之后追根溯源,很快找到了罪魁祸首。   系统立刻找上吴普,询问吴普怎么应对。   吴普正忙着接待客人,听到系统的汇报后抽空瞧了一眼,不由笑了。   那是一个很有煽动性的标题——   《傲慢的博物馆,傲慢的华夏国!》 第137章   这话题纯粹就是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那天来的外国游客还是一撮挺有名气的国外小网红,他们来玩了一圈,陆续在外网放出这次华国游玩过程。   这些内容有褒有贬,对于大部分人都了解的内容他们不偏不倚地夸了几句,看起来非常公平公正;对于大部分人不了解的东西,他们就开始发挥瞎编能力,巧妙地掺入各种偏见言论。   这样真假掺半着来,瞧着就像句句都是实在话、件件都是实在事!   对方介绍说今年有个新开的博物馆在华夏很红,但是从来没有外国人能进去参观,前些天他们特意花了好几个小时找过去一探究竟,却被蛮横无理地拒之门外!   华夏国这么大一个国家,有好东西却关起门来自我欣赏,着实让人失望!   甚至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在搞文化造假,所以不敢让外国人入内参观!   对方抓拍的画面里,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保安站在博物馆大门前,其中甚至还能看见两个身穿布甲的古装士兵!   光看照片,确实有那么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主要是吴普前段时间接收了一批叶奕介绍来的退伍兵,个个都自带军队里面练出来的气场;还有系统抽卡抽出来的士兵,那也都是实打实上过战场的!   这样的人光是站在那儿,就很难让人忽略他们身上那股子慑人气势。   ……把保安队长都衬得慈眉善目起来了。   几个人通过自己的社交账号从不同角度一煽动,也就把话题给煽热了。   各种相关讨论纷至沓来,还有各怀鬼胎的各方人士浑水摸鱼,战火眨眼间就从讨伐清阳博物馆烧到讨伐整个华夏国。   整个话题可不就上升成了“傲慢的博物馆,傲慢的华夏国”。   吴普对系统说:【不错,他们先帮我们暖好场子了。这么久了,真的没有外国人抢到票?】   【有的,就是很少。】系统说,【观看直播和下载APP的外国人不多。】   系统没有专门降低外国人的抢票和抽奖机率,都是一视同仁的,甚至还拥有非常完善的语言系统,不存在语言障碍的问题。   可毕竟不是人人都会关注直播,也不是人人都会特意抢票飞首都参观。   清阳博物馆有再多神奇之处,对于不怎么关心这方面内容的人来说都只是首都远郊一个不起眼的小博物馆而已!   知道并关注清阳博物馆的外国人少,抢到票的几率自然也小。   连天天蹲守直播间的人都有哭抢不到票的,何况是不怎么熟悉华国网络的外国友人?   那几个国外小网红大概是觉得这地方不是什么大景点,居然不乐意让他们进去参观,就顺手黑了一把。   后来见热度高了,他们觉得大有可为,立刻抓紧机会开始瞎编,搬运国内一些剪辑内容进行歪曲解读并表示这些让华夏人激动自豪的东西一定是假的!   华夏人正关起门来搞文化造假,准备愚弄全世界!   像那什么把书信放出去就能溯源书写影像的技术,怎么可能出现在科技落后的华夏!   吴普看了都觉得很有道理,对系统说道:【你看看你,偷偷从未来回来孝顺你爸爸也不低调点,现在给人发现了吧?】   系统:【…………】   系统不是很想再搭理这个人。   吴普一点都不担心,系统也没再瞎操心。它按照吴普的意思麻溜开通了各个海外社交平台账号,正式把刚到手的合照发布出去。   这次过来的交流团都是各个文化领域有名有姓的人物,与吴普相熟的那位馆长就管理着一座素来有“世界第一大”之称的图书馆,与许多商政名流都有往来。   吴普也是以前跟着沈老偶然接触过这位和气的图书馆馆长。   还是等到前段时间他为了馆藏资源试着和对方沟通,双方才真正熟稔起来。   是个好人来着!   他难道不该去陪他们走走,稍微暗示一下他们帮忙转发点赞顺便发布点游玩照片?   吴普立刻以要去陪客为由,心安理得把经营海外账号赚外汇的事全扔给系统。   系统:【………………】   算了,管一个账号也是管,管一百个账号也是管,习惯就好!   系统麻利地把合照发了出去,并挨个给合照上的人发送提醒消息,看看他们乐不乐意帮忙转发。   不少人都热情地帮清阳博物馆宣传,陆续给这个崭新的账号带来不少人气。   系统尝试着把昨天剪辑过的“公输刻凤”视频发布出去,给外网观众介绍这个简短又蕴含哲理的典故,果然慢吞吞地增加了一点点科普值。   谁会不喜欢看人做手工呢!   赚外汇,可行!!!   这时候冬日的朝阳高高升起,博物馆大门前也越发热闹起来,真正的游客们也在平时的开馆时间陆续抵达。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过来,免不了拿着平安签在广场上三三两两地讨论起来,觉得哪哪都很新鲜。   现代亚健康的人很不少,许多提前预定了房间的人都被建议去疗养区享受按摩服务。   其实几个区是互通的,即使住在度假区也可以去按摩中心体验,就是路途比较远,身体不好可能在游玩一天后很难再跨区往来,所以一般会建议就近居住。   每个人都开始快乐地调整起自己的游玩安排来。   一想到自己可以在博物馆里待足一天一夜,不少人都决定今晚不睡了,玩它个通宵!   与此同时,苏轼他们也受到吴普的邀请,三三两两地结伴出来好好热闹热闹。   新历年这种后世才有的节日,不仅苏轼这些古人没有过过,国内的节日气氛其实也不是特别浓。   顶多只是可以放一天假顺便在各个社交媒体上感慨一下“无所事事的一年又过去了”。   只不过苏轼他们听说吴普今天请了不少人过来表演,保证博物馆各个区域一整天都有惊喜,所以吃饱喝足后都积极出来闲逛。   事实上对于游客们来说,苏轼他们也算是随机掉落的惊喜之一。   博物馆的两大乐趣,一个是偶遇猫猫,一个是偶遇大佬!   就在苏轼他们被热情游客堵住合影的当口,不知哪儿起了个头,各种乐器的合奏自广场中响起,接着有人手持彩带迅速在广场上拦出一片空地。   不少人只觉自己身边一空,抬眼看去,只见本来正和她们闲聊的老朋友或新朋友齐齐脱了裹在外面的羽绒服进了空地之中,于乐声之中翩翩起舞。   她们身上穿着的各个民族的传统服饰,等到自己民族的乐器声响起时,便会有对应的年轻小姑娘和年轻小伙子出来主舞一小段,余下的人只以最简单、最基础的舞蹈动作安之如怡地当绿叶做陪衬。   所有人都被这热闹的景象吸引。   热爱歌舞是人类的天性,从远古时期人们就爱围着篝火手舞足蹈欢庆获得猎物的欢喜,后来渐渐发展出各种用于祭祀、求偶、交友、展示自我等等用途的舞蹈,有着非常广泛的社交意义。   每一支民族舞里都藏着一段又一段古老而悠长的故事,从每一个佩饰到每一个动作都能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找到呼应。   人群逐渐被吸引过来,眼也不眨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大型表演。   这些年轻的小姑娘小伙子不一定能做出多高难度的动作,却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每个动作都洋溢着年轻人对生活的热情以及对美的追求,引得每个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很快地,有人注意到表演完的小姑娘小伙子逐渐退场,场中的人却没有少,只是那一张张面孔不知不觉间变得成熟起来,第二轮合奏开始时主舞的人就从年轻男女换成了中年男女。   她们穿着一样的服饰、跳着一样的舞,比起年轻人那仿佛能掬出一捧阳光来的朝气,她们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岁月赠与她们的成熟与内敛。   最后接替她们入场的便是一个个发丝泛白的老者了,她们有些依然成双成对,有些却已经形单影只,可轮到自己主舞时依然怀着饱满的热情跳出每一个动作,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像极了年幼的孩童。   三轮合奏结束,彩带被人收起来了,奏乐的人抱着乐器退场,舞者们也回到了人群之中,那些极具特色的舞服裹藏在厚厚的羽绒服里,只余下零星一角告诉周围的人她们刚才曾经离开人群去给大伙来了一段表演。   所有人都感觉刚才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里每个人都过完了很长很好的一生,心里没有什么遗憾,只余下一段段遥远而美好的回忆伴随着那歌和那舞不断地转、翻、跳。   苏轼一行人刚才被游客冲散了,此时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人群里头,同样也在回味着那场许多人合作完成的表演。   这场由各族男女轮番上场的舞蹈表演仿佛朋友聚会般轻松自然,全程不需要多高难度的动作,却处处都透着难以言喻的美。   杜甫更是当场诗兴大发,琢磨出一首长诗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整首诗从歌舞之美讲到人生感悟,读来句句都韵味十足。   杜甫把诗稍作修改,发到自己的社交账号上跟大伙分享。   落单的王安石收到杜甫发新诗的提醒,第一时间点进去认真研读并积极点评,末了还热情地追问“刚人太多走散了,不知子美兄如今在哪个位置”。   杜甫看了一眼这个评论。   当场收起手机当没看见。   与此同时,跟着无人机参观的直播间观众也从安静观舞的气氛里回过神来,趁着舞蹈结束的空当刷屏聊了起来——   “一开馆就开大,这个馆长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些舞蹈演员看起来都好专业,馆长上哪请来的?刚才的伴奏好像也是各种民族乐器的现场合奏!”   “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没有抢到票,好气,好想看现场!这舞也太好看了,每个人都很专业的样子!”   “学舞蹈的大一生不请自来,刚才我看到我们舞蹈协会的会长在和馆长聊天。”   “小声说,学民乐的也看到我们会长了。”   “我们会长也在,今天是会长集体开会?”   “咱馆长到底认识多少大佬?”   “最后有几段独舞把我给看哭了!明明老奶奶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可是看着她满怀热情跳着一样的动作,身边却没有舞伴了,眼泪就一直掉一直掉!”   “我也是,明明她们的独舞加起来都不到一分钟,还是印象特别深!!”   “到老都还热爱着自己年轻时爱做的事,其实也是一种幸运吧?我们还是趁着年轻好好发展点有趣又长久的爱好吧,我特别喜欢看书!想想要是我老了,还能捧着一本书读得津津有味,感觉也一定很快乐!!!”   “我喜欢做手帐,每天把本子贴得花里花哨,感觉就很开心!!!”   “烘焙使人快乐!就是得把体重秤砸了,吃一口胖三斤的易胖体质哭得好大声。” 第138章   跟看清阳博物馆的直播还是很有安全感的,即使错过了直播内容问题也不大,官方网站会放出完整版和精彩剪辑,所以大伙聊起天来自然轻松愉快。   清早这场开场舞只是个开始,接下来游客们这里走走那里逛逛,总有机会遇到点意外惊喜。   有些表演可以热热闹闹地围观,有些表演只适合静静观赏。   由于吴普请来的大佬太多,不仅游客们感觉目不暇接,连负责直播的无人机都有点忙不过来。   有趣的内容遍地都是,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哪儿好!   系统只能调用博物馆自身的全方位监控把所有表演记录下来,方便以后剪辑出来当成小彩蛋陆续放出去。   苏轼他们也算是切切实实地饱览了一回现代艺术之美,这些极具特色的表演向他们展示了千百年来华夏各个领域的传承和发展。   尤其是一些年纪比较大的爷爷奶奶级人物,大多瞧着便很有气质,她们一路与志同道合的老朋友说说笑笑,轮到自己出手时又显得那么地轻松自如,仿佛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也有些当了一辈子对头的,见了面就飙起戏来,谁都不让着谁,偏又各有各的精彩,简直让人不知该支持哪边好!   也许比起曾经造就无数辉煌的前辈们来说,这些“后辈”还算不得是足以名留青史的大家,可她们始终孜孜不倦地为自己热爱无比并决定要为之奋斗终生的领域添砖加瓦。   历朝历代都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   这些人也许并不是什么天才,也许并不能做出什么大成就,她们仅仅有着那么一点点热情以及那么一点点天赋,就孤注一掷地将自己的一生投入其中,拼尽全力成为绚烂文明史中极不起眼的小点缀。   可若是没有这些“不起眼”的普通人参与,那许多东西便成了断章与绝唱。   每一个表演仿佛都在告诉驻足欣赏的人:去做吧,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哪怕眼前还不能有所成就,岁月也会赋予它们最美好的意义。前人已经为我们创造过足够多的灿烂辉煌,余下的路我们得自己去走!   吴普忙活完接待的事,溜达去与大伙一起凑热闹吃餐车做的饭。   今天堂哥骆启也特意派人来帮忙,多开了很多流动餐车在休闲区和疗养区,足够满足这次元旦活动巨大的客流量。   吴普和苏轼几人对坐切牛扒,口味倒说不上多独特,主要是苏轼他们以前不太能吃着牛肉,瞧见一大块牛肉就挺馋。   作为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他们对五六分熟的牛扒接受度良好,要知道唐宋时期就喜欢搞生切的,每次皇帝搞聚会把鱼钓上来就现场叫御厨片成薄片分着吃。   更过分点的,什么鹿肉牛肉都能片薄了上桌,供大伙尝个鲜美滋味。   “脍”字就是专门为这种切成薄片的吃法发明的,从孔子那会儿起就讲究“脍不厌细”!   苏轼他们吃饭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上前来打扰求合照,只是远远地把他们有模有样切牛扒的一幕给拍下来,发出去给大伙分享这古今交错的用餐画面。   苏轼他们本人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他们过来这边的日子不短了,什么吃法都尝过几回,使起刀叉来瞧着都熟练得很。见着了吴普,苏轼还和他分享今天的游玩感悟,觉得这样的热闹深得他心!   吴普笑道:“什么样的热闹你不喜欢?”   苏轼一琢磨,那还真没有。他笑着说道:“我确实都喜欢。”   几人围坐在一起吃吃聊聊,外网上却已经热闹非凡。   主要是由于时差问题,那几个小网红批判清阳博物馆连带暗搓搓喷华夏国的话题爆发时正是他们那边的晚上六七点,属于网友开始活跃的时段。就那么几个小时,相关讨论已经如火如荼地蔓延开。   等到话题讨论到最热闹的时候,有人突然抛出几个截图。   都是大佬们转发点赞、由衷夸赞的内容。   更致命的是,其中一位大佬竟还是某个小网红经常挂在嘴边的“恩师”。网红时常有意无意地把自己曾经选修过对方课程的事挂在嘴边,一来显得自己学历不差,二来也能蹭蹭大佬热度,没想到这次这位大佬居然会出面对夸赞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博物馆!   这不就是尴尬了吗?   你在这边疯狂抹黑,你嘴里的恩师却对它那么喜爱,难道是当代的“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很快地,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像他“恩师”那样对清阳博物馆赞美有加的大佬不止一个!   他们甚至还发布了自己拍的游玩照片,真情实意地感慨东方之美!   确实很美。   这些建筑都是由宇文恺设计。   在外面随手一拍都是好看的,到处都是古韵十足的好景致,不必入内参观都已经让人流连忘返。   等进了里面就更绝了,大多数人直接忘了拍照,走一步停十步,只恨眼睛和时间不够用。尤其是真正热爱艺术的人,进了里头那简直是恨不得扎根在里头不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大佬只最初帮忙营业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出现的原因。   比起沉迷观展的大佬们,受吴普邀请要清阳博物馆表演顺便游玩的留学生乐团就更活跃了,他们不仅发了自己的表演,还到处追着看其他人有趣的表演,边看边往外分享。   他们平时就很热衷于分享自己的留学生活和自己的音乐创作内容,账号上积累了不少粉丝,经他们这样来了一波,那些污蔑清阳博物馆的言论顿时不攻自破。   尤其是当底下有粉丝说“想去玩玩”的时候,这些留学生还当场劝退:“别想了,我们从开馆抢到现在都抢不到票,还是靠才华才混到这次参观机会。”   面对那些“是不是根本不给外国人进”的质疑,他们更是直接回去截图一堆本校校友们抢不到票的哀嚎。   本校校友都这样,何况是其他人!   绝对不是在针对外国人,单纯是吴普这个馆长太狗,不肯多放几张票!   还有人当场录了个视频,教粉丝们说优美中国话:“跟我念,狗——馆——长——没错,就是这样,狗、馆、长!”   有其人必有其粉,底下的人也学着打出了三个华夏文字:狗——馆——长——!   放眼望去,评论区里整整齐齐刷了一大片。   蔚为壮观。   系统暗搓搓围观了半天,觉得这个短视频绝对是全场最佳,麻溜拿去和吴普分享。   国际认证,童叟无欺,知道你的都说你狗!   吴普:“………………”   不是,这么多大佬在场,你们关注我个普普通通的博物馆馆长干嘛?这种做法不可取!   更多人当然只是关注博物馆账号陆续发过去的账号,尤其是公输般刚展示过的木雕手艺。即使周围有着一堆花里胡哨的雕刻工具,公输般还是用一把最常见的刻刀刻出了叫人叹为观止的艺术品,这着实让人惊叹不已。   整个过程中穿插讲述的“公输刻凤”典故,更是叫一些学哲学的感慨不已,转发发表自己的看法:“一开始看这位公输先生的雕刻过程,我确实觉得他用到的技巧很普通,可后来越看就越觉得精妙无比。就像丑小鸭的故事一样,周围的鸡鸭在它没变成天鹅之前总是嘲笑它丑陋,却不知道它日后将会变成美丽的天鹅。”   这些感慨引得不少人加入讨论,还有人探讨起文化的共通性:即使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国度,也会出现不少类似的传说故事、类似的劳动工具以及类似的艺术形式,可见人类从生活中得到的启发与经验往往是相似的。   不管怎么样,清阳博物馆这次元旦活动以及海外宣传都顺利无比地结束了。   也是第一次,入夜之后清阳博物馆一带依然灯火通明。清阳村的村民看着山脚一带忽然亮堂起来,这会儿都有些睡不着了,满心满脑想着要是前段时间传出来的城建计划是真的,他们这些小破楼房是不是一下子就值钱了?   这梦太美了,美到他们都不想睡觉,生怕睡一觉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全是他们自己的想象!   接下来几天博物馆虽然没有再搞活动,客流量依然比一月前多大一截,但凡有人退了预定好的房间,必然会在下一秒被人抢走。不少人即使抢不到博物馆的票以及住宿的票,也要特意预约个按摩过来体验一趟!   没办法,谁能拒绝变变变的快乐!   实在约不到变变变,来个现在人不怎么多的冬泳也不错!   这边的冬泳引入了全息模式,可以预约心仪的海洋生物当陪游,简直是海洋爱好者的天堂!只要克服那么一点点寒冷就可以拥有畅游深海的快乐,此时不约,更待何时!   何况体验过的人都说泳池控温很到位,下水后根本不会觉得冷,只恨能约到的时间太短,根本不够她们游个痛快的。   反正不管能约到什么,玩完的感想都是“我想住在里面”。   还有不少人表示“已经在写简历了,什么时候被录取了就去博物馆报到”。   系统看到这欣欣向荣的情况非常满意,感觉打造世界一流博物馆的目标并不遥远。   只不过树大总是会招风,即便广大群众只当博物馆的黑科技是调侃的话,还是有不少人因为这次引起了好几天狂欢的元旦活动关注起清阳博物馆。   有的关注是友善的,比如各个合作单位都欣然转发相关内容;有的关注却是带着几分贪婪,尤其是不少早就盯着全息技术这一块的人在反复观看各种影像后,对博物馆掌握的全息技术越发感兴趣。他们开始雇佣各种各样的间谍准备渗透进清阳博物馆,看看能不能窃取点核心技术……   不少人先是想通过投简历应聘进清阳博物馆,结果因为他们的简历过于平庸直接被看惯了漂亮简历的系统刷掉了。   接着有人想要贿赂工作人员。结果那边明明说“好好好”,当晚就有人上门把负责接洽的人给抓了,说他们是试图窃取国家机密的间谍,价值五十万。   还有些选择直接派人深夜潜入,结果清阳博物馆的那些保安大半夜不睡觉,来一个抓一个!还专等他们被外墙电击过后再慢悠悠来逮人,单只手拖死鱼似的拖回安保室,那气势瞧着根本不像是保安,反而像是手上沾过血的特种兵!   系统知晓后都很同情,并和吴普讨论这批由吴普拍板特招进来的安保人员:【我也觉得这些人不太像找不到工作的退伍兵。】   吴普:【不错,你真聪明。】   系统:【……总觉得听起来不像在夸。】   吴普:【退伍兵现在有不少对接单位,立过功的更是直接当干部,他们能去的地方多得是。你猜他们为什么来我们博物馆?】   系统:【…………】   吴普继续给系统来了另一记重击:【你觉得投给我们博物馆的简历为什么越来越漂亮,各个岗位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上岗难度堪比考公务员?】   这次特招进来安保人员都算是过了明路的了,系统傻乎乎放进来的国家卧底简直不知凡几!   也就是吴普觉得这些岗位用谁都是用,白送的人才为什么不要,才一直没给系统提醒而已。   吴普说得平平淡淡,系统听完却直接震惊了。   不是说古地球民风十分淳朴吗!   这都什么人哪!一点都不淳朴!   不给他们博物馆优惠政策就算了,居然还要他们给卧底发工资!   简直令人发指啊! 第139章   系统受到打击,系统差点想罢工。   这时候吴普接到发行人的电话,说《二十九封家书》的档期下来了,预计本月中旬先上院线再全网同步播出。   巧的是,名导胡岱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满江红》也剪辑出了最终版本,准备择日上线,两个与清阳博物馆有点关联的片子说不准会撞到一起!   胡岱早前说好要带剧组过来玩儿,这会儿终于腾出空来了,立刻和吴普约时间,说是想在清阳博物馆搞个简单的首映仪式。   《满江红》里头的服化道和战争细节都有岳飞当初在幕后提供的指导,上映后肯定能给清阳博物馆刷一波科普值,吴普欣然给胡岱他们安排上了。   胡岱拿着成片过来给吴普他们看看新鲜出炉的《满江红》。   吴普和胡岱商量好了,又借此机会宽慰了系统一番,表示两部电影上映后科普值肯定源源不断地朝它们招手!   别对生活失去希望,好运随时会降临!   到时候别说十亿科普值了,百亿科普值也有机会拿到手!   系统:【…………】   画大饼果然是最有用的,系统畅想了一下两部电影上映后的盛况,又哼哧哼哧地干活去了。   吴普开导完系统,又热情邀请王安石他们一起来看《满江红》首映,瞅瞅这位一度为南宋夺回不少失地的南宋名将最意气风发的一面!   王安石近来读了不少史书,已经知晓后面都发生了什么。对于这位含冤而死的南宋名将,他心里十分惋惜,自然是一口应下。   杜甫也是曾经体验过“国破山河在”惨痛遭遇的人,自然对这样的将领极有好感。只不过他对吴普说的“保证爽感爆棚”深表怀疑,忍不住提出质疑:“可是后面他不是被冤死了吗?”   吴普说:“那是以后的事,片子里又没拍出来,不算数!”   杜甫说:“可我们都知道啊。”   别说关心时政的杜甫了,就算是王羲之他们这些只粗略读一下史书的人也知道岳飞死得多冤。这种事是你不拍出来就可以当不存在的吗?   吴普一脸笃定地说:“好的电影全程无尿点,只会让人情不自禁跟着里面的剧情走,观看过程中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想别的。”   至于看完以后会不会想,那就是看完以后的事了!   至少在观影过程中爽感爆棚,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毕竟吴普是看胡大导演的电影长大的,对胡大导演的拍摄技巧还是很有信心的。他说要让人爽爆了,那观影体验肯定就是爽爆了!   这场安排在清阳博物馆的首映仪式很快敲定下来。   转眼来到一月中旬,胡岱一行人带着成片来到清阳博物馆。   作为电影的导演,胡岱一进博物馆就消失了,把简简单单的首映礼全程交给副导主持。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明里是过来搞首映,暗里是想带剧组蹭博物馆的门票。   吴普把王安石他们安排进放映厅,自己也消失了。   系统有些疑惑:【你不看吗?】   吴普坚定不移地说:【不看。】   系统不解:【为什么?】   吴普说:【看的时候越爽,过后回过味来就越惨。珍爱生命,远离胡导!】他悄悄在外头数了数人头,确定苏轼他们一个都没少,才悄悄溜达去撸猫。   吴普撸猫期间还和撅着屁股蹲在那儿研究一幅壁画的胡大导演不期而遇。   胡岱震惊:“吴馆长你怎么在这儿?”   吴普慢悠悠地说:“胡大导演提前开溜,是不是怕被人打?”   胡岱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就是想珍惜来你们博物馆的机会,多逛逛找找灵感。”   吴普信他才有鬼。   两人心照不宣地远离首映礼,各自在博物馆里瞎逛。   一场电影不过一两小时,很快就落下帷幕,苏轼等人以前都是看现成的电影,还是头一次看到刚拍出来的成片。   胡岱这人脾气怪了点,可拍片水平没得说,大场面拍得人热血沸腾,各种细节更是直戳人心,时而爽得人头皮发麻,时而又让人不由自主地潸然泪下。   这部《满江红》太绝了!   可惜博物馆这边安排的首映位置有限,来的人并不多,只有为数不多的影评人抽到了来参加首映的机会!   作为极有节操、粉丝众多的影评人,他们看完这场首映后理应第一时间写出自己的观影感受和无数翘首以盼的影迷们分享。   结果却是他们聚在一起找了半天胡岱,试图把胡岱找出来群殴一顿。等发现根本找不到以后他们就顺势在清阳博物馆里参观起来,迅速失散在一个个展区里头。   偶尔冒个头在自家社交账号上发新动态,都是言简意赅地反响自己在清阳博物馆里挖掘出来的新发现!   翘首以盼的影迷们:?????   你们的职业道德呢?!   说好的去看胡导新片给大伙试个水探个路呢?   过分了啊你们,当初抽到首映机会的时候你们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给大伙最真实最全面的反馈!!   你们这是骗票,妥妥的骗票!!!   影评人们直至傍晚才依依不舍地跑去疗养区约了个按摩服务,边享受高科技按摩边写这次的观影感受。   他们这些以影评为生的影评人,平时不是在电影院里刷电影,就是在电脑面前扒拉电影细节,颈椎都快被嚯嚯没了,很值得享受一下博物馆新出的按摩服务!   直至夜色降临,才终于有人把影评发了出去。经过一整天的沉淀,最开始那种想打胡大导演的冲动已经没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喜爱和感动。   好片!   特效满分,场景满分,情怀满分,演员们的表演更是可圈可点!   这年头,用心写剧情的编剧不多了,用心拍故事的导演不多了,用心打磨演技的演员也不多了,偏偏三者恰好就在《满江红》里面碰上头了,这不就是碰撞出了这样一部好电影了吗?   别看电影名字一股子样板戏气息,实际上里头装的全是新东西,别说在这个电影冷淡期上映了,就算是拼贺岁档也不带怕的!   这些影评夸《满江红》的方式花样百出,从演员夸到服化道再夸到剧情场景,反正就是值得一看!   简直夸到任谁看了都觉得必须买票的程度。   只有少数敏锐的人表示不太对劲:一面倒的夸,怕不是有点问题!   只不过这些声音非常微小,小到被大多数人忽略了。   别说这么多有人品保证的影评人集体夸了,光是冲着胡岱这位导演也有很多人愿意贡献票房。   近几年好看的古装片太少了,名导出品必须去支持!   正好最近没什么好电影上映,《满江红》的票才刚开始预售就已经场场爆满。   满到各大电影院开始暗搓搓给它增加排片的程度。   吴普看到这欣欣向荣的繁荣热闹,心里非常欣慰。只可惜胡岱躲得了别人的围殴,他却是没躲过王安石他们的围堵。   苏轼和吴普最熟稔,谴责起吴普来也最直接:“你这让我们去看的都是什么电影啊,本来看得我们都热血沸腾起来了,后面片尾曲忽然放编年史!”   那编年史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呢?第一次北伐,某某角色战死,第二次北伐,某某角色战死……这一个个战死也没什么,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最过分的是,死这么多人才换来的北伐成果,没了啊!十年的辛苦征战,数不清的血泪,没了啊!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这片尾曲可谓是一句杀一人,唱完人全没了!!!   那一刻,本来只是史书里寥寥几句的遗憾,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这么多人曾经为了北伐抛头颅洒热血,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结果却是白白死在自己人手里!   这谁看了不想骂人!   骂不到秦桧、骂不到赵构,那就只能骂胡岱和吴普了!   吴普对此表示自己很无辜:“都是胡大导演干的!”   苏轼说道:“那你自己怎么不看,只留我们在里头看?你肯定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才忽悠我们去看这电影!”   吴普坚决否认这种离谱猜测:“没有的事,我又没看过,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我就是突然有事,才会临时退场。何况听你说的也没什么问题啊,这不是尊重史实,省得影迷看完电影还得自己去搜索吗?”   苏轼说:“那我们还得感谢这位胡导的贴心了?”   吴普直点头:“那当然,人还贴心地放在片尾那儿,看完正片直接走人也不影响。实在不想看这个,直接不看就是了!”   苏轼听了这话更加愤愤不平:“说得容易,可这片尾放的《满江红》太好听了,谁能忍着不听完就走?”   吴普和他一起痛骂起来:“这胡岱实在太过分了!”   这时冯梦龙给苏轼放了个最新采访。   胡岱也被人逮着了。   胡岱在采访里面说,多亏了吴普这位小友牵线搭桥,才能把《满江红》拍出现在的效果。尤其是片尾曲这版《满江红》,编曲演唱全都是吴普推荐的业内大佬,藏在片尾曲里的彩蛋也是在吴普的热情建议下埋进去的,大家看完后若是觉得喜欢,可以去感谢我的忘年交好朋友吴普!   苏轼看完这个全程都在推锅的采访,目光幽幽地看向吴普。   吴普:?????   好你个胡大导演,瞧你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好同志,怎么推起锅来这么熟练?我就是随便给个建议,你不喜欢可以不采纳,你都采纳了怎么能说全是我的锅?!   难道不是你这个总导演本人问题更大吗?! 第140章   吴普遭受众人谴责,亲自下厨做了顿饭才勉强平息众怒。   只不过苏轼他们被安抚好了,接下来几天影迷们的痛骂却是捂不住的。   一开始大伙听到胡导的话,没感觉有什么,这不挺好的,胡大导演和清阳博物馆联动,双厨狂喜啊!   比较奇怪的是,那些把《满江红》夸上天的影评人在这个采访发出来以后,又特意转发营业了一轮,说什么“原来是你啊”“这样的好歌不听可惜了”“大家一定不能提前离场了”。   就感觉,怪怪的。   事有反常必为妖!   可就一首片尾曲,还能有什么诈?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更期待了!   这个谜题一直到第一批真正的观众走出电影院,才被揭开谜底。   那是一个第一次跟男朋友出去看电影的小姑娘,勇敢地打开社交软件揭露影评人的险恶用心——   “我没了,我真的没了!”   “今天我化了美美的妆!去和男神进行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我们提前上网看过评价,千挑万选选中了《满江红》!我还偷偷看了眼影评大佬的剧透,就怕只顾着看男神,忘了看正片,回头没法和男神讨论!”   “结果!结果!正片太爽了!那动作!那斗智斗勇!那荒败中又带着点希望的金陵城!!真的,爆米花大片都没让我这么爽过,岳大将军他们欢呼着往城楼上插旗的时候我没忍住跟着欢呼!我真的欢呼出声了!虽然影院里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干,但是男神就在我身边!他肯定听见了!啊啊啊啊我丢大人了!”   “这还是其次!这只是丢人的开端!!更过分的是,片尾曲开始没多久,听着那歌、看着胡导说的那‘彩蛋’,我人都傻了。真的傻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就先掉下来,就那么短短几分钟,我精心画了一个小时的眼妆直接哭花了。”   “那感觉谁能懂啊!!上一秒还满心火热欢欣鼓舞,下一秒就被浇了个透心凉!怪不得!!怪不得那些影评人都说什么‘大家一定不能提前离场了’,他们是在报复社会啊!!大家一定要警惕!!!呜呜呜我现在正在循环《满江红》,哭着翻相关史料。”   这段声泪俱下的控诉,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很多人都在这段话里面找到个盲点:不是啊,你既然哭的那么惨,为什么还要单曲循环?   妹子很快出来回复:“虽然听得眼泪直掉,但是真的很好听啊呜呜呜我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正在和男神泡图书馆看书。”   好家伙,原来是在明哭暗推!   甚至还给大伙塞狗粮!   太过分了!   像这种被弄哭还积极帮忙推广的只是少数,最初那群看完胡岱采访后直呼“双厨狂喜”的人从电影院走出来后二话不说上线逮着吴普一通狂喷:你是人吗?给胡导出这样的主意你是人吗你?敢问狗馆长您敢当一天人吗?!   有了吴普把锅扛了,影迷们对《满江红》予以高度肯定。   自古以来有岳飞出场的戏曲、影视剧都不少,明清时期就已经有不少相关戏曲小说出现,比如冯梦龙就修订过一本《精忠旗》,一听名字就知道内容讲的是什么了。   只是随着时代更迭,没有新鲜作品出现,年轻人对这些历史上有名的英雄人物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大多只知道寥寥几句记载,而没法当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这部《满江红》就是给了年轻人一个更鲜活、更丰满的想象方向,引起更多人关于那段记载的共鸣。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但是胡岱做到了,他把观众带到了南宋的建康城下,看到了故纸堆里掩藏着的笑与泪。   绝对是好片!   对于剪辑手们来说,那更是迫不及待想等全网上映:罕有的!新鲜的!年轻的岳飞!这种一眼荡魂的意气风发将军形象,谁能抗拒得了!   可以想象,等《满江红》全网上映,各大视频平台会迎来一场盛大的狂欢。   现在只流出几个宣传片,了不起的剪辑手已经变着花样剪出不少视频帮忙推广了,更别提随着电影开播放出来的那首《满江红》!   这首《满江红》发布时标注出来的词曲作者也很耐人寻味,词自然是岳飞作的,曲据说是取自古词曲,由李清照进行编曲,这不就是有点梦幻组合的味道了吗?   这两人的合作,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唱倒是选了个比较有名的实力派歌手,看起来显得格外正常!   眼下正流行这种由实力歌手演唱的古词新曲,时不时就有不少佳作出现,这一首古意盎然的《满江红》正对很多人的胃口。   对于外行人来说,不懂什么技巧不技巧的,只知道这歌好听得很!可惜也许是电影起的坏头,不少人做剪辑时都有样学样地往这首《满江红》里头塞刀子。   ……本来就哭到红肿的眼睛简直雪上加霜。   别刀了别刀了,我去看还不行吗!   近来没什么新电影,《满江红》的排片管够,一天下来首日票房居然直接破亿!   名导的号召力可真不是盖的。   相比之下,作为纪录片定档的《二十九封家书》上映就少了点儿宣传。不过这个纪录片在排片上也有许多优待政策,首映更是直接请来了故事里各个主角的亲属代表到清阳博物馆来相聚。   纪录片中整个排的战友并肩作战、生死与共,他们的后代们也站在一起高高兴兴地留下合影,约好以后要更经常联系。   其中有几家本来就一直往来的,还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采访,一脸幸福地表示他们有两家现在已经结成亲家,马上就要孕育有他们血脉的第四代!她们的笑脸毫无阴霾,看着就叫人打心里替他们高兴。   这别开生面的首映式看似冷冷清清,等到开始宣传时出来吆喝的却是一溜溜的官方账号!   一看就知道这纪录片是列入重点扶持项目的!   于是在新历年和旧历年中间这段过去堪称电影荒漠的日子里,不少人先去《满江红》挨了暗箭,又去《二十九封家书》挨了明刀,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   今年的一月档,简直是魔鬼啊!!!   最近这两个电影的相关报道铺天盖地,还有人专门做视频深挖清阳博物馆app的各项功能,不少人顺势摸到了博物馆官方网站去了。   最直观的就是APP下载量狂涨一大截。   经过不少报道的顺带科普,本来极力向家长隐瞒题库存在的学生们发现,这个令他们又爱又恨的APP终于藏不住了!   期末将近,她们唯一能接触手机的机会只剩下——打开题库做题!   家长们甚至知道了博物馆官方网站的存在,表示用app可能太伤眼,特批她们开电脑做题,电脑屏幕更大,题干展示得更清晰,连app上不方便做的大题都能快乐地刷!多快乐!多美好!   多亏了这两部一月档电影啊,要不然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的学习网站!   系统最近特别高兴,每天和吴普播报科普值涨幅,顺手把剩下几个展馆全给修复了,总算能把博物馆仓库里摆放着的那些藏品全部展示出来。   吴普还留了个特别展厅,看看其他博物馆愿不愿意把联合办特展,要是愿意的话就定期举办几次,丰富丰富展出内容。   真正称得上世界一流的博物馆,就算游客每个月都来一遍也逛不完所有内容!   吴普趁着有两部电影顶着,也不急着弄什么新活动,只抓紧和其他博物馆的负责人联系,希望能加强博物馆间的交流。   临近一月底,学生们迎来了每个学期的固定关卡:期末。   在期末冲刺的这段时间里,系统的科普点在疯狂上涨,速度堪比胡导新片刚上映那会儿,看得系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弊,麻溜找上吴普讨论是咋回事。   吴普给系统科普了一下:【这是年前传统挑战活动:期末考。考过了能过个好年,考砸了就惨了,所以学生们都非常上心!这段时间科普值狂长是正常的,有谁能比临近期末的学生们更求知若渴呢?有些人甚至可以把一个学期的课程一周刷完,可见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系统:【…………】   听起来人类世界真是复杂,过个年还要搞什么期末考大挑战。   不管怎么样,能带来科普值的就是好活动!   系统跑去了解了一下各个阶段的期末考模式,重新优化了一下APP里的题库,新增一个期末冲刺模式,方便各个阶段的学生可以自主完成模拟期末考,及时查漏补缺!   最先发现这一优化内容的一线老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简直想让学生直接登陆博物馆账号考试。   经过这两波年前的冲刺活动,博物馆积累的科普值直接冲破八亿大关,眼看破十亿只是时间问题了!   吴普和系统对此都非常满意,他还对系统谆谆教诲:【你看,本来十亿这个数看起来那么地遥不可及,可我们持之以恒地朝着目标努力,马上就能升级为三级博物馆了!你要不要给我透露一下三级博物馆有什么新功能,给我提前做点准备?】   系统:【暂未升级,无法透露。】   吴普也不着急,优哉游哉地找起了刺激:【那你给我讲讲,升级四级博物馆要多少科普值?】   系统这次答得很爽快:【百亿。】   吴普叹为观止:【不错,只要全人类一人给我贡献两个科普值就绰绰有余了!】   系统给他回了个孤零零地句号。   这个好学的人工智能已经能熟练运用现代网络语言表达“无言以对”这个意思。   不管百亿有多远,至少十亿已经近在眼前!   吴普非常满意。   就在吴普准备继续咸鱼撸猫的时候,老童把他召唤回学校去了。最近师母要做个小手术,老童深感自己常年不着家,没有好好照顾妻子,所以想让吴普替他顶几节课,顺便监考一下期末考。   上课内容基本已经讲完了,剩下的就是给整个课程收收尾,顺便出套考卷摸摸学生的底,前两年吴普就已经老童打过下手,完全没有难度。   有事弟子服其劳,吴普见博物馆这边没什么要忙的,先去探望过师母,接着收拾收拾东西回了学校宿舍,当个尽职尽责的好学生。   室友张正豪挺高兴的,拉着吴普一起去食堂搞宿舍聚餐,顺便问起吴普的小女朋友怎么样了。   “你们都交往挺久了吧?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见见?”   吴普脱单这事儿,张正豪当初网上有那样的传言就打电话问过了,吴普也没瞒着他。   只不过张正豪这问话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吴普心道,我倒想给你们见见,这不是连我自己都见不着吗?他一向能藏事,哪怕在心里全是腹诽,面上还是笑眯眯地说:“有机会一定带她过来。”   张正豪也就随便一说,听吴普答得爽快也就没再纠结这个话题,马上又转了话题:“你看看你,我们都在发愁期末考怎么考及格,你却是要回来帮童老师给学弟学妹们划重点去了!你说他们要是知道你去代课,会不会大吃一惊?”   吴普笑了起来:“有什么好大吃一惊的,以前又不是没试过。只要没人去举报我和老童,问题应该不大。”   老童绝不是不负责任的老师,要是换成别的学生,他肯定也不可能放心让他们代上。纯粹是吴普以前表现太好,才让老童放心地把剩下几节课留给他去安排。   张正豪听了吴普的话,不由说道:“你这句‘只要没人去举报’,搁电影里就是立flag!”   “咱又不是拍电影。”吴普说,“举报了问题也不大,还有系里和院里顶着,让院长他们头疼去。” 第141章   吴普嘴里说问题不大,还是正儿八经地去系里把代课手续给办了。别看他现在还没拿到毕业证,资历却不算浅了,又是老童手把手教出来的关门弟子,系里批得很痛快。   系主任还调侃:“你都快毕业了,要不给你申请个特聘讲师,每个学期抽空回来给你们师弟师妹开个讲座?”   吴普说:“都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别人来开讲座的只要坐在那就很有专家派头,换成我这毛头小子上去算什么事?”   系主任也只是调侃几句而已。他拍着吴普的肩膀说:“行,你好好备课,明天上课时我们去听一节,没问题的话你就顶替几天吧,反正距离期末考也就这么两三节课了。”   吴普点头,拿着课表和监考安排往外走,他正要溜达回宿舍去准备准备明儿要上的课,却见前头有个熟悉的背影,瞧着是他以前选修过的物理系老师。   吴普没有见到熟人转头就走的习惯,主动走上前向那位老师打招呼,结果走到前头才发现对方眼神不太对劲,眼底一片青黑不说,目光也死气沉沉的,瞧着仿佛遇上了什么难事。   “蒋老师。”吴普还是开口打招呼。   蒋老师听了这声招呼,转头看向吴普,瞧着吴普年轻的脸庞,藏在兜里的手指动了动,轻轻摸上兜里的冰冷利刃。他勉强地应了一声:“吴同学,你怎么回校来了?”   吴普现在算是个红人了,至少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他在经营一家博物馆。   吴普笑道:“老师让我回来帮他代个课。”他询问,“天气真冷,您要喝杯热咖啡吗?我有两张咖啡券,正好去用掉,一会给您送一杯。”   蒋老师手顿住,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摇着头说:“不用了,你请你同学喝吧,我去找书记还有事。”   吴普闻言没多说什么,别过蒋老师往校外走去,看起来就像是真的要到校外买咖啡。   蒋老师定定地看了吴普的背影几眼,转身走向行政楼的方向。   吴普等走出一段路,侧头看了眼蒋老师的方向,给熟识的学校保安打了个电话,叫他去行政楼走一趟,去物院书记那边瞧瞧,他感觉蒋老师不太对劲,可别出了什么事。   吴普从小在刑警队做作业长大的,身手铁定没岳飞那么好,判断力却不比岳飞差。   想当年他也曾是称霸一方的终极线人,弄得方圆十里没人敢违法犯罪的那种!   刚才蒋老师的神色明显不对劲,手插在兜里不像是取暖,反倒像是为了方便拿东西。   他兜里肯定藏着什么凶器。   吴普过去几年也曾和学校的保安们合作揪过几个想干坏事的家伙,两边算是老熟人了。   听吴普语气这么慎重,保安那边不敢轻忽,立刻让离得最近的人赶了过去。   吴普走出校门,还真掏出张优惠券,要了杯免费的咖啡。   那卖咖啡的小哥明显认出了吴普,忍不住调侃起来:“吴馆长,你可是首富亲孙子,来喝咖啡还用免费券不适合吧?”   吴普一点都没脸红,振振有词地说道:“勤俭节约是光荣的传统美德。何况爷爷是爷爷,孙子是孙子,他有钱又不是我有钱,我现在依然是个穷困的普通学生。”   咖啡小哥脸皮没吴普厚,一时无言以对,只得麻溜把热咖啡装好递给吴普。   吴普随意地倚在桌沿,接过咖啡小哥递来的热咖啡,仰头喝了一口,才把目光转回自己的手机上。   手机没什么动静。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吧。   蒋老师真要想干点什么,不管他是动手了还是没动手,怕都没法继续在物院待下去了。接近四十岁的知识分子,大半辈子几乎都在学校里度过,真要丢了这份工作,后半生还能怎么过?   吴普想到这里,手忽然一顿,走到在旁边的空位上落座。他搁下手里的热咖啡,查起了蒋老师这几年的课题情况和论文发表情况,发现他这几年的科研成果达不到续聘水平。   教学评价也不怎么好。   按照学校的规定,他将会被学校解聘。   搞科研这事儿,很多时候得看天分和运气。   有时候老天眷顾你,可能短短几年内就灵感爆发,走到许多同龄人需要仰望的高度;可在那以后,你也有可能变成烧光了燃料的废弃机器,找不到任何灵感,在也没办法继续运转。   这是非常残酷的事。   对于从没想过自己还能走别的路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试想一下,一个人活了三四十年,从来没干过别的工作,由始至终都认为一辈子都只会做这么一件事。等你在这个岗位上干了二十多年,忽然有人跟你说,你被解聘了!   那打击,绝不是干哪行都行的人能比的。   更惨的是,这个岁数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肩负着养活一家老小的责任。小孩子要读书,老人容易生病,哪样都要钱,哪样都是逃不开的重担。   真要没了工作,对于蒋老师这样的人来说绝对会非常灰暗。   吴普叹了口气,本来只有一半一半的猜测,现在已经拉高到七八分。他端起热咖啡连喝几口,一口气把半杯咖啡解决掉,打电话给保安队长问起情况如何。   “多亏了你的提醒,要不然出大事了。”保安队长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可见刚才确实惊险得很。他没给吴普讲太多细节,只说蒋老师衣兜里藏了刀,差点就要上去把书记割喉。   幸亏保安及时赶到,才没让蒋老师铸成大错。   “那边已经报警了,正在等警察过来处理。”保安队长语带惋惜,“平时都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   蒋老师以前脾气很好,见到他们这些保安也一视同仁地打招呼,看得出是个很不错的人。   要不是吴普提醒,他们都没想到蒋老师会做出那样的事!   吴普攥着手里的咖啡杯,叹息着说:“人没事就好。”   更多的,他也帮不了什么忙了。   学校对于各种事故的处理都是以稳定为先,所以警察来得很低调,悄无声息就把蒋老师带走了。   作为线索提供者,吴普也被喊过去做了个笔录。   见吴普只观察表情动作就察觉一桩杀人未遂案,经手的老警官很是稀奇,记完笔录又多和吴普聊了几句。   得知吴普他爸是做什么的,老警官很是惋惜:“你这多好的家学渊源,跑去学什么历史?实在太浪费了!”   吴普笑着说:“我爸也经常这么说,我妈让我别听他的。您知道的,咱家里都是听妈的。”   老警官一听,对头。   “那没辙了,你接着学吧。”   两人聊起蒋老师的事,知晓闹出这事估计蒋老师饭碗要没了。   老警官叹气:“这个年纪大概就是你们年轻人所说的‘中年危机’阶段了。当初下岗潮那会儿,很多年轻人都挺想得开,就是三四十岁这些人特别容易剑走偏锋,要么自己跳楼,要么去捅厂领导几刀,闹腾得可厉害了。还是现在出路多了,这种事才少了。”   可惜只是少了,不是没了。这次蒋老师就是因为书记宣布他被解聘的事,求了几次无功而返,最后这次藏着利刃准备和书记同归于尽!   想不开的人什么时候都有。   吴普没有多留,与老警官聊了一会就离开做笔录的警察局回了学校。   系主任打电话给吴普,无奈地说道:“你小子才刚回到学校,怎么又闹出这样的事来?”   吴普也很无奈:“我也是赶巧碰上的,又不是故意的。”   谁能想到在路上随便和老师问个好,都能问出问题来啊?事实上在和蒋老师接触那短短一分钟里头,他都感觉蒋老师有点想把他也杀了。他是真的很无辜!   系主任说:“算了,你能提前发现也算好事一桩,要是真闹出人命,两个家庭都要毁了。”   学校搞淘汰制也不是一天两天,其实要不是差得太远,还是可以通融过去,可蒋老师和学校的要求相差十万八千里,继续续聘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   照着蒋老师的履历,想要找别的学校签约是完全不成问题的,做出这么偏激的事实在出乎大伙的意料。   约莫就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都不想从名校转到普通学校甚至不入流的学校去。   最开始能聘上他们学校的,哪个不是从小优秀到大的天之骄子?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骄傲,根本没法接受自己越活越差劲的现实。   系主任和吴普感慨了几句,才勉励吴普好好准备明天的课。   吴普一口答应下来。   第二天吴普代替老童去上课,一进教室就发现后面坐着乌压压一群系领导,甚至还混入好些个校领导。   吴普:“………………”   这都快期末考了,你们人来这么齐不太好吧?   没看到师弟师妹们都快被你们吓傻了,一个两个全都偷偷掏出手机要把翘课的人叫过来吗?   说不准全系最牛逼的教授来讲课,人都没今天来得这么齐! 第142章   上课铃声响起时,所有学生都来齐了。   别说师弟师妹们诚惶诚恐,吴普本人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说好了,马上期末他来随便收个尾,系主任过来听两段走走程序就完事,怎么闹出这么大阵势?   要是换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怕是心态都要崩了。好在吴普一点都没带慌,简明扼要地给师弟师妹们讲了讲自己来代几节课的事,又扫了眼正襟危坐的可怜学生们,拿起点名册笑了笑:“我看今天来的人数刚刚好,就不点名了。”   学生们:“…………”   不来点名心里发慌,来了不点感觉白来!   吴普提前了解过老童的讲课进度,接着老童的授课内容给整门课收了个尾,又当堂引导师弟师妹们梳理知识框架,讲得有模有样,一点都没乱来(至于是不是因为有那么多领导盯着才没乱来就不得而知了)。   吴普年纪轻,没什么架子,正儿八经的授课内容讲完后就走到师弟师妹中间,就着她们提出的疑问你来我往地探讨起来。   他记性好,研究又深入,思维更是灵敏,即使有小年轻不服气他这个同龄人来当“代课老师”,故意提出些偏门的刁钻问题,他也能轻松解答,弄得那三两个挑事的都忍不住追问他上哪查的资料,能不能加好友分享分享。   一节课上下来,竟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吴普还大方地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到白板上,让有需要的师弟师妹可以加自己的联系方式。   下课后吴普跟着系主任去了系里的会议室,才知道是系主任昨天和校长他们聊天时提了一句,所以今天人来得这么齐。   主要还是因为昨天蒋老师的事。   要是那事儿没及时拦下来,对学校来说不仅是个涉及人命的重大事故,更是人才方面的重大损失。   物院书记更是拉着吴普的手感谢了一番,说自己也是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出了事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家都在大学里工作,平时打交道的都是学生和同事,最复杂的也不过是出去开个会,哪里料得到会碰上见血的危险?   提到蒋老师,每个人脸上都不免有些叹惋。这事儿要说不怪他吧,他又确实想要行凶杀人;要说怪他吧,又觉得自己心里也挺难受。   物院书记请客,吴普跟着系主任他们蹭了顿食堂的包厢,享受了学生难得见识的贵宾待遇。   包厢位于食堂三楼,是平时学校接待贵宾用的。   事实上也就用餐环境好点儿,饭菜上桌还是熟悉的口味!   物院书记拍着吴普的肩膀说道:“别嫌弃,我们现在都不许搞聚餐了,这次老李他们可是陪着我顶风作案。”   吴普哪能嫌弃啊,坐下来吃得挺满足,期间他还接到张正豪的电话,说另一个室友周鞅也回校来了,约他一起吃午饭。他看着满桌子校领导,眼珠子一转,说自己在食堂三楼包了个房,叫他们上来一起享受。   张正豪一愣,没想到吴普居然还搞这种资产阶级腐败活动,当即喊上周鞅一起上楼:“走,我们去批判批判那小子!”   两人很快杀到三楼包厢门口。   张正豪一马当先地上前敲开包厢门。   等他看清屋里那一大桌人后,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   这怎么回事?   别人他可能认不出来,系主任那张脸他可不会认错!   吴普悠然自在地坐在那朝张正豪两人招手:“来啊,菜还有很多,不够再点两个,保证够吃的。”   张正豪:“………………”   这是菜够不够吃的问题吗?   这是被一堆领导包围起来的情况下能不能吃得下的问题!!!   周鞅倒是挺平静,推了推张正豪,与他一起走到吴普留出来的两个空位上坐下,礼貌地和一群领导问好。   既然是来吃饭的,两边只简单地聊了聊就再次开吃。   唯一一个如坐针毡的大概只有张正豪了。   散场以后张正豪和吴普两人一起回宿舍,一路憋到宿舍才忍不住批判起吴普来:“你小子怎么回事,也不给我们提个醒!”   吴普说:“正好在吃饭,顺嘴就叫你们上来了,要提什么醒?”   张正豪说:“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他揉着肚子嚎叫,“一桌子全是领导,谁吃得下饭啊,我都没好意思吃饱。”   在张正豪锲而不舍的埋怨之下,吴普只得给他叫了个锅麻辣香锅,弥补他饱受惊吓的心灵。他顺嘴问周鞅怎么回来了,周鞅说:“最近要出国一趟,可能得去几个月,回来收拾点东西。”   张正豪顿时来了兴致,追问道:“去哪?”   周鞅报了几个地名。   张正豪:“…………”   闻所未闻,从未听说。   吴普却是一听就知道这些地方接近南极,南极洲的边界层非常薄,可以轻易观测众多星体,属于观星人的天堂。他笑着调侃:“不知道你会不会冻到长毛。”   众所周知,生活在严寒地区的人们大多体毛又多又厚,有的人看脸是个绝世美少年,衣服一扒胸毛浓密!   周鞅:“…………”   别说得这么详细,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   外卖很快送了过来,三个人没什么形象地凑一起又吃了顿不怎么健康的麻辣香锅,心情还算不错。   哪怕还有半年就要毕业,他们也没什么毕业即分离的实质感,张正豪和周鞅都是本地人,哪怕毕业后会去别处闯荡,总还是会回来的;吴普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大一个博物馆杵在那,想找他直接一个电话就可以。   比起其他毕业后各奔东西的大学朋友来说,他们这都不算是事儿!   吴普两人送走周鞅,又过了几天平静而紧张的期末生活,终于来到了期末考这天。   吴普挂上监考员牌子,当起了冷酷无情的监考员。他踱着步子在学生里头走了一圈,回到讲台上往后一看,另一个监考员已经找到风水宝地坐好玩起了手机。   吴普一阵沉默。   难怪这位搭档说什么都要谦让说他比较适合讲台这个霸气的位置。   做讲台上玩手机,一不小心就会被学生发现啊!   期末考,学生难,老师也难!   吴普没办法,只得在讲台上用监考用的刀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消磨时间,不时骚扰骚扰正开着一堆进程卖力工作的系统。   系统只得和他分享网上突然火起来的一个沙雕新闻——   【大学这门课学生全数到齐的秘密……】   视频封面不是别人,正是吴普站在讲台上的正脸照。吴普其人,正经起来人模狗样,身高出众,身姿笔挺,毫无含胸驼背的懒相,一张脸也拾掇得帅气逼人,光是站在那就很有路人缘。   点进视频,前面也都是在用帅照骗人,从吴普以前在学校被校友拍下的照片到吴普在博物馆被游客们抓拍的照片再到这次来代课的课堂直拍,总而言之,吴普这位“年轻的高校老师”简直帅得花样百出,压根不带重样的!   弹幕自然都被这眼花缭乱的帅照骗得不轻——   “换成我有这样的老师,我也不会逃课!”   “这么年轻就当大学老师了吗?也太牛逼了点!”   “这不是我们馆长吗?馆长什么时候成高校老师了?”   “我现在考上去,以后能选修馆长的课吗?”   “我单知道馆长狗,不知道馆长正经起来竟还挺能唬人?!”   “现在的学生也太现实了吧,上课难道不是为了学知识吗?怎么还看脸了?”   “就是,现在这种风气不可取!”   “哪有这么年轻的大学老师,怀疑是摆拍!现在的人为了吸引人眼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就在弹幕撕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视频末尾很有良心地给大伙解密,把镜头转到了教室后排给了领导们一个大特写。   还贴心地开始给大伙标出来人身份。   好家伙,从系主任一直标到校长书记!   身份越大,字体越大,生怕大伙不知道这些人的分量!   这个听课阵容,就问你敢逃课吗?   就问你敢不敢逃课!!!   围观群众:?????   最后才有人贴心地在评论区解释了一下是怎么回事,说他们老师临时有事,安排自己爱徒来顶几节课。本来只需要系里的老师来听一节课看看过不过关,没想到别的领导正好有空就顺便过来了……   这一顺便,可把学生们给吓坏了,可不就乖得跟鹌鹑似的。   这个学生来齐背后的秘密,多么地朴实无华,真实到令人落泪!   吴普:“…………”   沙雕新闻竟是我自己!   这是哪个师弟师妹去混自媒体了啊,可真会就地取材!   吴普(看似)正儿八经地监考结束,收起卷子和另一位老师马不停蹄地改完卷,算是完成了老童本学期的教学任务。他见另一位老师年纪也不小了,忙活了大半天脸色有些疲惫,体贴地说道:“刘老师,我自己把分数输进电脑就成了,您先回去吧。”   刘老师知道吴普一向挺靠谱,想了想点点头说:“也行,我得赶校巴,辛苦你了。”   吴普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把成绩逐一输进电脑,只花了十来分钟就搞定了。他伸了个懒腰,看着外面的漫天红霞,忍不住揉了揉肚子。   有点饿了。   他起身把桌面上的答卷收拾整齐,迈步下楼去觅食,却见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小姑娘。   吴普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踩着照进楼梯口的余晖走了过去,想把人看清楚再打招呼。   那小姑娘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看他。   是本人没错。   吴普上前拉过那暖融融的手,说道:“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么冷的天,你就在楼下干等着?”   阮棠说:“不冷。”   即使已经傍晚了,今天的太阳也依然暖和,连吹来的风都不怎么冻人,何况他们身上都穿得暖呼呼的。   “你们也放寒假?”吴普挑眉问。   “不是,就是正好项目结束,大家可以回家过个年。”阮棠说。   吴普也就姑且听听,心里做好了她又突然被喊走的准备。他牵着阮棠往食堂那边走:“来,带你去尝尝我们食堂的几大名菜。”   “嗯。”阮棠笑着答应。   两人脚步轻快地走在校园里,一点都没有分别后的生疏,就像昨天才见过面一样。倒是路上不少学生注意到了他们,纷纷远远瞅着他们交握的手,眼神里头全是震惊。   江湖传言他们吴师兄已经有对象,可谁都没见过,也就没怎么讨论。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有些胆子大的忍不住凑上前挤眉弄眼地问:“师兄,这是谁啊?”   吴普抬手把对方凑过来的脑袋拍走,嘴里却坦然承认:“还能是谁,我女朋友。” 第143章   期末考到了,食堂迎来最后的繁荣,吴普两个人去得迟,本来没什么好菜了,还是几个小炒窗口的师傅没走人,才给他们炒了几个拿手好菜。   阮棠是没经历过大学生活的,不过平时也是吃食堂,拿着托盘倒是没什么陌生感,两个人在人已经不怎么多的食堂里转悠了一圈,坐在玻璃窗边就着红彤彤的晚霞吃饭。   期间还熟练地把彼此盘子里的菜交换了一下,保证两个人都能尝遍所有菜的味道。   吴普安排起来:“一会我们去找薛姨,吓她一跳。”   阮棠点头,瞧着一点脾气都没有,像极了任人安排的乖学生,很难想象她在项目组里是个领头人。   两人吃过饭,吴普还准备坐地铁送阮棠去薛姨那边,给薛姨一个惊喜。结果两人才过了安检口,吴普就接到薛姨的电话:“棠棠回来了?”   吴普:“……您怎么知道的,我们刚过地铁安检,正准备去见您来着。”   薛姨一听,两人都地铁里头了,一时有些无言以对。她说道:“我看到有人说你带着女朋友招摇过市,你女朋友除了棠棠还能有谁?那你们到了以后自己先进屋,我这里塞车,怕是没法赶在你们前头回去。”   薛姨也准备给他们个惊喜,去学校接他们来着。   没想到吴普居然领着人坐地铁去了。众所周知,这个点市区塞车塞得没眼看,她开车回去必然比他们坐地铁要慢上许多!   吴普挂了电话,转头问阮棠带钥匙回来没。   阮棠说:“带了。”   正值上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满为患,座位自然是没有的。   周围人那么多,两个人也没聊什么天,只安安静静地挤在一起。吴普把阮棠护在怀里,一低头就嗅见清清爽爽的发香,总算有了点自己真的有女朋友的实质感。他正要和阮棠讨论一下等会要不要去买点什么孝敬丈母娘,就看见不远处一个落单的小女生面色不对,再往她左右一看,居然有个咸猪手仗着人多在乱摸,甚至还拿手机放到女生裙底拍着什么。   吴普和阮棠说了声“等我会”,二话不说上前把那男的和那女生挤开,接着就把那男的堵在他原本挨着的角落里头。   吴普人长得高,气势又足,顿时显得那男矮小又猥琐。眼看自己的去路被堵住了,那男的忍不住质问:“你想做什么?”   “见义勇为?”正好地铁到站了,吴普和阮棠对视一眼,拖着那男的下车。那男的自然不从,叫嚷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你!”   周围人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接着就看到个娇小的女生鼓起勇气冲上去拿书包砸那个矮小猥琐男:“我要报警!呜呜呜你个垃圾!!咸猪手!!猥琐男!!我要报警!!”   见此情景,大伙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立刻团团围住那个想跑的猥琐男。   警察很快过来了,得知事情经过后一看那男的手机,好家伙,居然是个惯犯,罪证自己全留着!警察立刻对群情汹涌的热心群众们保证会从严查办,把人给带走了。   阮棠给小女生递了张纸巾,让小女生擦擦泪,夸道:“你很勇敢。”   小女生边擦泪边抽噎着说道:“谢谢姐姐。”她一个人遇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怎么办,多亏了有好心人出面帮忙,要不然她就白被那男的恶心了!   吴普两人陪着小女生回到地铁上,相携送小女生到她回家的站,见小女生情绪还算稳定,才挥别小女生站在站台上等着往回走的地铁过来。   小女生走出一段路,回头瞧见吴普两人手牵手坐在那等地铁,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下他们的背影。   她课余时间也爱上网,平时没少和同学一起讨论清阳博物馆相关的视频和新闻,一开始她还没有认出吴普,后来大着胆子多看了两眼才认出来。   也是因为认出了帮自己的人是谁,她才鼓起勇气跟着下了地铁去指控那个不要脸的猥琐男。   小女生捂着自己拍下来的照片跑回家,怕父母担心,没和他们说起路上遇到的事,只把鞋子一脱,扑到床上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敲字,把事情经过讲了讲,艾特清阳博物馆的账号对吴普这个馆长表示感谢,并花两百字激情描述馆长女朋友长得多漂亮声音多好听姐姐真是太棒太好了。   最后发了吴普两人等地铁的背影照给同好们分享这碗新鲜热辣的狗粮。   本来大伙看完事情经过都痛骂那个阴沟老鼠一样的咸猪手,等看到最后的时候只剩满头问号。   妹妹你怎么回事?   这口狗粮真是来得猝不及防!   即使很想踹翻这碗狗粮,大伙还是捏着鼻子夸了起来:不管怎么样,至少小姑娘没因为遇上不好的事留下心理阴影。   虽然大家都挺好奇馆长的女朋友到底长得多好看,可吴普到底不是明星,既然他没有主动曝光,众人也没有深挖下去,只一致决定把今天定为“不骂馆长狗日”。   另一边,吴普两人出了地铁口到了薛姨家附近,熟门熟路地领着阮棠溜达进离得最近的大型超市。他才刚把购物手推车推出来,就从系统那里得知好事网友们奖励他的豁免期。   等等啊,你们这“不骂馆长狗日”,听起来怎么还是像在骂人?   不像样,真不像样!   吴普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些家伙,驾轻就熟地领着阮棠在超市里转悠,给薛姨家添置点生活必需品和油盐香料之类的东西,转头和阮棠讨论:“回去准备准备,正好到院子里烤点肉当宵夜。”   阮棠见他对这边的超市那么熟悉,知道这几年他来探望她妈妈的次数都比他这个亲女儿多。   阮棠认真点点头,和吴普一起挑选起超市里适合拿来烧烤的肉菜来。   旁边有个老太见他们年纪轻轻就一起来买菜,笑着说:“你们自己做饭吗?可真少见,像我孙子一天到晚都自叫外卖,我们做好饭他都不爱吃的。”   吴普笑眯眯地说道:“自己做菜省钱,一顿外卖少说也得十几块,多的要几十块,不划算,自己做都能做两菜一汤了。”   老人家就喜欢听这句话,怕他们不会挑吃了亏,还热情地给吴普两人传授起挑菜选肉的技巧来。   吴普听得连连点头,直说什么“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恨不得把吴普领回家当孙子。   两人别过老太太,一人拎着一大袋东西走出超市。   外面忽然飘起了雪。   阮棠站在超市门口呵出一口白气,只觉自己被带回了热热闹闹的生活里面。她腾出一只手来与吴普牵着手走在雪里,凉冰冰的细小雪花飘落下来,却一点都不会让他们觉得冷。   两个人磨磨蹭蹭地走了回去,打开门才发现薛姨已经回来了。   “我正要给你们打电话来着。”薛姨到家后没见着人,就觉得他们肯定干别的事去了。   吴普说道:“去逛了逛超市,我们晚饭吃的食堂,去得晚,饭菜不多了,没吃饱,准备腌点肉一会烧烤。”他边说边把日用品递给阮棠,让阮棠去放好,自己自发地走进厨房开始切肉腌肉,一点都没有男朋友上女朋友家的紧张局促。   薛姨见吴普一脸自然,也没法说他什么,她起身跟着阮棠去往杂物柜里放纸巾之类的杂物,心里莫名也有些高兴,感觉女儿身上多了几分难得的活人气。   薛姨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盒方方正正的安全套,等女儿忙活完后悄悄塞女儿手里,压低声音说:“你们也到结婚年龄了,想做点什么也可以,但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安全套首先是保证两个人的安全,接着避免孩子在父母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到来。   阮棠想说“我们没有这么快”,又不知该怎么和亲妈讨论这事儿,只得默默把那盒安全套揣兜里。反正就算收下了,也不一定要用上的!   母女俩说完悄悄话,吴普那边也忙活完了,三个人到院子里架起烧烤炉烤起肉来,香得把邻居都吸引过来了,很是热闹了一番。当晚吴普在薛姨家住了一宿,第二天邀薛姨母女俩一起去博物馆玩几天。   薛姨道:“我这边还有事要忙,就不去了,你带棠棠去玩吧。等过年了再给我留个房,我去你们博物馆过年!”   吴普一口应下,蹭了辆薛姨的车载着阮棠回博物馆去,那架势瞧着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期末考都结束了,年关自然也近了。一月过完正好是立春。   吴普领着阮棠去她的住处,又笑眯眯地往她房里挂了一幅填了过半的九九消寒图,给她塞了支用了一小半的口红,介绍道:“这是伯虎兄他们提议玩的,你这幅是‘梅杏图’,梅杏花瓣相似,但杏花花萼鲜红,一眼看去很容易辨认。只要从冬至日起每天往花萼上涂色,涂上九九八十一日,花从梅花变成了杏花,也意味着从冬入春。”   这是古人的玩法,古人给“梅杏图”涂色用的是胭脂,吴普就与时俱进地换成方便易上手的口红,保证新手也能涂得均匀好看。   吴普自己房里也有一幅,不过那是素梅图,每天往梅枝上添上一瓣,添到九九八十一日后一幅梅花图就画完了,到时候正好可以拿出来和大伙一起分享各自绘成的《九九消寒图》。   “到时候我们出双份的,输人不输阵!”吴普跟苏轼他们讨论过《九九消寒图》的几种样式后,就挑拣着搞了两份,准备从数量上占个优势。这不,正好阮棠能回来过年,他们可以来个男女搭配!   阮棠收好口红表示自己会记得每天起来第一时间把它涂好。   吴普一脸得意地领着阮棠招摇过市一圈,引得冯梦龙等人都很想踹他一脚。   他也没太忘形,考虑到马上要过年了,麻溜给爸妈和骆老爷子那边都打了圈电话,问他们来不来博物馆这边过年。   要是吴爸吴妈那边不能来,他肯定得抽空回去一趟,偏博物馆这边还有一堆人在,许奶奶夫妻俩也决定好要回国过年,到时候他怕是待不了几天又要回来了。   吴爸想也不想就说道:“我们过去瞅瞅,看你那边挺好玩的,咱也去游游泳按按摩啥的。”   吴妈也觉得难得的假期没必要回家窝着,去首都过年挺好。   吴妈还问:“我看人说棠棠回来了,过年两边见个面不?”   吴普说:“那当然,丈母娘都提前说好了,过年到博物馆这边过。”   吴爸震惊:“你小子居然把丈母娘都搞定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家儿子。”吴普骄傲得很。   吴爸听他连着自己一起夸,顿时也有些骄傲,难得没骂这小子不要脸。他挂了电话,就和吴妈讨论起准备什么见面礼好,那可是准儿媳啊!   吴普那边却是没想那么长远,他跑图书馆从书堆里挖出王安石他们来,和王安石以及苏轼请教他们常喝的屠苏酒要怎么泡。   屠苏酒没失传,随便一搜就是配方,成品也有现成的。可这些现货哪有王安石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来得还原!   最好是能直播搞点手工屠苏酒制作过程。   这样看起来更有过年气氛!   老王来了这么久,每天除了泡图书馆就是给杜甫发“在吗”,是时候贡献一点点科普值了。   大年初一饮屠苏酒是唐宋时期的习俗,大致做法是除夕夜把药材浸入酒中,放入井水里泡上一夜,第二日取出来与家人共饮,期望新的一年身体康健、不染疫病。   最有名的相关诗文就是王安石那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苏轼也是个屠苏酒忠实爱好者,写诗表示“但把穷愁博长健,不辞最后饮屠苏”。   这就提到和屠苏酒的另一个习俗了:屠苏酒是年纪最小的先喝,年纪最大的最后喝。   当然,苏轼没能“最后饮屠苏”太多年,后面就换成他弟苏辙写诗说“年年最后饮屠酥,不觉年来七十馀”了。   听听,苏辙喝了足足七十多年!   可见这兄弟俩年年都喝!   他们老苏家必然也有屠苏酒秘方!   比如得让苏轼也动手泡点来尝尝!   王安石和苏轼对此都没意见,不过王安石又暗搓搓说道:“不知唐时的屠苏酒泡法一不一样?”   吴普一听就懂,这不就是想让杜甫也一起来泡酒吗?   这个可以有!   吴普带着王安石两人去找找看图书馆里有没有落单的杜甫。 第144章   落单的杜甫很好找,正好就在图书馆里。   没有读书人能够抵御书山文海的魅力,杜甫也一样。这会儿他正捧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听了吴普一行人的来意,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还没到除夕夜,只是提前做个准备。   好在大伙都没有“屠苏酒必须正月初一喝”的执念,非常配合地表示愿意直播来个过程。   吴普先让他们各自写好屠苏酒的配方,顺便打开直播给大伙讲讲屠苏酒到底是什么。   这东西第一次被正式记进书里,应该是南朝时期的事情了,当时就已经有正月初一由幼到长次第饮屠苏酒的习俗。   只不过到了明清时期,大伙对煤炭的利用率大大提升,对时疫的研究也更加深入,屠苏酒这种掺了不少烈性药材的防疫药酒渐渐就喝得少了。   吴普特别给大伙举了例子,比如其中的乌头就有剧毒,属于实打实的“虎狼之药”,普通人要是拿到方子后自己在家里拿来泡酒,说不得要泡出问题来了。   中医讲究药材的炮制,主要是对药材进行减毒处理;除此之外还讲究“君臣佐使”,通过药材之间的巧妙配合来降低毒性、增强药性。每一个环节对水平和经验的要求都很高,你要是什么都不懂拿到方子就是莽,或者碰上没啥本事的庸医,可不就是只骂中医无用吗!   吴普之所以强调这么多,还是怕有人看了直播真自己动手搞。   那问题可就大了!   吴普给大伙科普了一下有个方子就随便搞的危害,就地取材拿刚搁笔的苏轼举了个例子,说苏轼这人当年在任地骗了别人治疗时疫的药供当地百姓随便用。结果后来有一年当地又闹瘟疫,百姓照方煮了药来喝,没想到药灌下去人病得更重了,死伤无数……   所以,别莽,千万别莽!   当然,这事儿主要还是当时对疾病的了解有限,不管你是流感还是肺炎,只要是传染病全部统称为“时疫”。老百姓啥都不懂,可不就是逮着个方子就煮来喝!   一直到后世都还有这种小老百姓眼里的万能良药来着。   比如板蓝根。   苏轼:“……………”   就不能拿他举个正面点的例子吗?!   吴普说:“你这事就干得不太正面,你自己写了篇文章得意洋洋说什么‘巢初授余,约不传人,指江水为盟,余窃隘之’。讲的是你从一个姓巢的老乡那儿得到了这个方子,和人约好不告诉别人,可你觉得这老乡太狭隘了,这么好的方子怎么可以私藏,必须好好宣传!于是转头你就把它传给了黄州那边的医者,还特意写了篇《圣散子叙》给它带货,直夸喝了它‘百疾不生’,表示要借此让你这老乡和方子‘同不朽’。”   苏轼:“………………”   吴普说:“唉,‘包治百病’这种一听就不对头的话你都敢夸,可不就是夸出事来了!”   这位叫巢君谷的老乡也蛮冤枉的,都让苏轼发誓别外传了,结果苏轼这人一点都不遵守承诺!   苏轼觉得要是早知道后世有吴普这么个人,他一定早早把自己的文章全烧了,坚决不让吴普逮着他的把柄!   这家伙为什么张口就能把别人的黑历史扒拉出来?   苏轼叹气:“我那也是想着这么好的药方,自己藏起来用太浪费。”   即使受伤的又是苏轼,举例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不少人都收回了抄屠苏酒方子的手。   非专业人士当场撤离!   吴普收获三份屠苏酒秘方,把无人机交给苏轼控场,自己开车去给他们跑腿弄药材和适合泡药酒的酒。一路上系统给吴普汇报近来的各项事务,还提到有不少人想要让阮棠出镜的事。   吴普说:“她的工作不适合经常出现在镜头前,以后再说吧。你也看着点,别让网上曝光太多她的资料。”   系统一口答应。   吴普很快把药材和药酒弄到手,园子里正好有瞧着很有年代感的水井,所有东西都齐活了。   就差王安石他们动手了!   王安石他们几个已经在镜头前高谈阔论挺久,苏轼还提议和弹幕互动,现场和观众们交流了不少问题,不仅和王安石他们相互揭短,还顺嘴卖了不少同时代熟人的八卦。   观众反响非常热烈。   这种八卦座谈会多开几次,苏轼能把熟人的底全扒了!   吴普只能心疼一下苏轼的老朋友们了。   唉,在北宋已经被苏轼霍霍过一轮,来到后世还要被苏轼继续霍霍!   吴普在旁边看着王安石三人动手把药材磨成药泥,发现不仅用的药材有差异,连做法也有差异。   普通药酒都是把药材泡酒里就完事,胆子大点的蛇虫鼠蚁都往里泡,泡越久越有奇效。   屠苏酒却是先把药材研细装进绢囊放井里泡一晚,第二天才取出来放入清酒里头煮沸了喝。这样不仅屠苏酒里有了药性,连井水也能有一定的药效!   大年初一,聚众喝药!   就算喝不上屠苏酒,井水总是喝得上的,人人有份!   由此可见,身体健康这个美好愿望始终铭刻在广大人民群众心里,千百年来从未改变。   由于碾药是个力气活,还挺考验耐心。   考虑到杜甫他们的老胳膊老腿,吴普把冯梦龙他们都给召唤过来了。   酒一起喝,药一起碾,公平!   吴普自己也没躲懒,捋起袖子哼哧哼哧地研好一包药材,接着就把药碾塞给王羲之,开始兴致勃勃地记录王羲之他们的碾药风姿。   冯梦龙暗搓搓跑到吴普身边,和吴普窃窃私语:“不是有那什么打粉机,药材放进去就可以打成粉的吗?”   冯梦龙现在可是个实打实的现代通,为了写好通俗文学,那当然是什么玩意都得懂!   吴普没想到冯梦龙居然连打粉机都知道,很怀疑这些小说写手每天都在研究什么。   他振振有词地解释:“主要还是展示一下药材的原貌,顺便提高大伙的参与感。你想想要是用了打粉机,你有机会看到子瞻他们碾药吗?根据心理学研究,人对自己亲自动手参与过的事物总是更为偏爱,参与程度越高,喜爱程度就越高!所以你想想看,咱亲自动手泡的屠苏酒,喝起来肯定滋味更佳。”   冯梦龙一听,是这个理。   现在他们不仅熟悉了屠苏酒的详细制作过程,还能收获大佬们轮流碾药的宝贵影响!   何况这么多人一起做一件事,感觉明天喝到都屠苏酒都变得意义非凡起来。   冯梦龙转头和蒲松龄讨论起来:这个你想写进文里吗?你准备怎么写?要是咱写着写着撞梗了,要不要顺便来个文内联动?作品质量很重要,讨论度也很重要,联动玩好了是双赢的事,有时候一加一的效果可能远大于二!   蒲松龄属于那种一本书埋头写一辈子的老实人(写完还没能出版的那种),这段时间他已经被冯梦龙花样百出的社交手段和营销手段晃花了眼,听冯梦龙都想到文内联动去了,只得点着头说:“我都可以,你安排就好。”   目睹全程的吴普:“………………”   但凡老冯你拿这心思去追心上人,也不至于闹到心上人另嫁他人!   人多力量大,一行人很快就轮流上阵碾完要用到的药材,分别照着王安石、苏轼、杜甫的方子弄出了三个不同的药囊。   既然三个药囊的方子各不相同,那便需要三口井了。   正好东院和西院也有井,吴普就领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跑去分别把三个药囊泡到三口井里,算是合力完成了屠苏酒的准备工作。   吴普和冯梦龙他们约好明天中午一起尝尝自己做的屠苏酒,结束了这次热热闹闹的直播。   吴普溜达去厨房,着手准备晚餐。苏轼跟着他去瞅瞅晚上能吃什么,见吴普戴上手套准备腌肉去,不由狐疑地问:“怎么感觉你这几天经常自己做菜?”   “看过动物世界没有?”吴普煞有介事地给苏轼科普起来,“正常来说,都是雄性筑巢、开屏,通过展示自身的身材优势、出众才华以及武力值来向雌性求偶。我所做的,不过是普通雄性会做的事而已!”   苏轼:“…………”   做菜哄女朋友就做菜哄女朋友,怎么还拉全体雄性生物下水了你!   眼看吴普这人明摆着想按自家女朋友的喜好才准备晚餐,苏轼决定放弃点菜想法,自己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挑着自己顺眼的食材下手。   想他也是个爱吃如命的厨艺达人,想吃什么不用求人!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晚饭吃饱喝足,吴普拉着阮棠溜了一会弯,心满意足地把人送了回去。   这时候系统给他来了个提示,说是科普值满九个亿了,问他要不要抽个奖庆祝一下。   这段时间两个电影还在热映,方方面面科普值不断累加,可不就是让科普值直逼十亿大关。   吴普见月色正好,想着过年人多点正好一起热闹,所以兴致勃勃地来到正式安排出来的会客处,瞅瞅这次九亿大抽奖能抽出谁来!   吴普坐定之后熟门熟路地切换到抽卡界面,摩拳擦掌地来了个十连抽。   只见他眼前金光闪闪,甚至还带龙凤翻飞特效。   吴普看得一愣一愣,感觉这卡瞅着特别稀奇。   他点开一看,还真是个很特别的卡,居然是个双人金卡,上头画着个古老的寺庙,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回廊下脉脉相对。   这是有名的感业寺,一般认为位于唐朝皇宫的禁苑内。   据传武则天在给李世民当才人的时候就和李治暗生情愫,李世民死后她们这些无子的妃嫔被送到感业寺内修行,两人依然深深地思念着对方。   在李世民死后第二年的忌日当天,李治前去感业寺上香祭拜李世民,看到了久别多时的武则天,两人执手相看泪眼、难分难舍地互诉衷情。   多么缠绵悱恻的双皇恋,难怪系统还斥巨资搞了个龙凤翻飞特效!   吴普觉得真该让李世民出来谈一谈忌日当天看着小老婆变儿媳的切身感受。   不过想想老李家那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乱来事迹,吴普又觉得问题可能不大。   老李家光荣传统罢了!   不管怎么样,这可都是个华夏历史上正儿八经登基为皇、甚至还活蹦乱跳活到八十几岁的女皇啊!   必须得召唤出来好好见上一面!   至于李治,肯定是抽女皇送的!   一想到以后两个皇帝同时有空的可能性不高,吴普赶紧趁着他们诉完衷肠的空档把未来的双皇夫妻俩召唤出来。 第145章   此时的武则天还不叫武则天,也还没有给自己起名“曌”字,只一身女尼装扮,瞧着分外素净。   越是简单的装束,越是考验本身的底子,武则天此时已经二十六岁,已经在宫中蹉跎十余年,对于古代寻常女子来说,已经不再是青春美丽的年纪。   可对于武则天来说,这才是她再就业的起点!   这时候的武则天常伴青灯古佛,过着极其清苦的生活。   伊人消瘦的模样好看不好看?当然是好看的;惹不惹人怜爱?肯定是惹人怜爱的;偏这份美丽和惹人怜之间,又夹杂着独属于武则天的坚韧,谁看了都忍不住被她这份独特的气韵吸引。   所有的清苦与寂寞,仿佛都成了她身上美丽的点缀。   李治远远见了心动不心动?肯定是心动的。   不过李世民去世才一年,他怎么说都不能在这节骨眼上乱来,所以两个人只非常纯洁地执手相望、互诉衷情。   没想到两个人才刚叙完旧,就被召唤到后世!   李治和武则天对视一眼,压下心里的慌乱和疑惑,坐下听吴普介绍这边的情况。   得知这是一千多年后,武则天两人又对视一眼,对于这种奇遇都将信将疑。   按照历史记载,武则天是信佛的,她登基后对佛教多有扶持,一来是自己从小受佛教熏陶,心里偏向佛教;二来则是政治上的需求了,尊佛抑道有助于加强武周的统治。   对于上位者来说,实在很难确定他们到底是真心信仰,还是把宗教当成政治武器。   不过等吴普解释说“这是科学,不是佛道轮回”,武则天和李治都拿“你在把我们当傻子吗”的表情看吴普。   吴普叹气。   毕竟就连当代围观群众,也把博物馆这些超前科技称为“黑科技”,一千多年前的古人会像武则天她们这种表现着实很正常。   李治和武则天缠缠绵绵这几年,恰巧是后世被称为“永徽之治”的时期。   这时候的李治励精图治,勤勤恳恳地巩固贞观年间打下来的版图,不时还往外伸出试探的脚步,可以说是为后来的盛唐夯实了基础。   目前是李治登基的第二年,要不是碰上李世民的忌日,他也腾不出空来感业寺邂逅武则天。   简而言之,李治目前很忙,分分钟要回干活的那种。   武则天倒是还有一年的闲暇,毕竟她在感业寺里也没什么事要办。   等一年后,她先要在后宫厮杀一轮,接着要在朝廷上厮杀好几轮,直至再就业将近四十年后才终于改唐为周,亲自造了个字给自己取名为“曌”,正儿八经地换成自己当皇帝!   武则天的再就业之路,也蛮辛苦的。   现在才堪堪过了面试!   吴普和系统聊了聊,问系统双人卡能不能召唤单人,把李治扔回去继续建设美好大唐,留武则天下来度个假。   系统卡机了一会,感觉问题不大,才表示可以的。   吴普当即和武则天分享了这么个喜讯。   李治:?????   李治有点警惕地看着吴普。   别看李治已经当上皇帝了,实际上李治今年也才和吴普差不多大,搁现代刚到合法结婚年龄那种。   谁能想象,他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爹!   古人结起婚实在太早了,一点都不养生!   同为男人,吴普也看出李治那警惕的眼神怎么回事。估摸着要不是因为手边没人,李治早在他认真观察活生生的武皇的时候就喊人把他拖去砍了。   怎么说吴普都是见过秦始皇的人,对上这位年轻的大唐天子也一点不怂。   他解释道:“想想你们接下来还要勤勤恳恳为大唐奋斗几十年,不得留下来放松放松?你已经登基了走不开那是没办法的事,可以请咱武皇来度个假啊!”   李治还是觉得这年轻人心怀鬼胎。   他们重逢之后正是最浓情蜜意之时,他怎么能放心把心上人交给个同龄男子?   想想那都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古代男人了,现代男人也接受不来!   武则天倒是被吴普话里的“武皇”吸引了。她好奇地问:“你说的武皇是指我吗?”   吴普仗着他们回去后也不会有记忆,开始给武则天夫妻俩疯狂剧透。   从武则天刚面试成功的再就业历程开始讲起,讲到他俩联手废了王皇后并弄垮一堆世家大族,从此广开科举、起用寒门,让大唐从此蒸蒸日上!   武则天和李治听着听着,手就交握在一起,甚至不再怀疑吴普的话。   因为这已经是李治接手朝政的第二年。   李治已经把朝野内外各方势力摸得清清楚楚,隐隐有对那些世家大族动手的想法,而他的皇后王氏,正是出自太原王家。   李治才二十出头,年纪不大,朝堂上舅父长孙无忌这些有功勋在身的勋贵时常压他一头,偏作为他发妻的王皇后还时常不站在他这边,他心里很不得劲。   要是有机会的话他一定会铲除长孙无忌等人,再换个合自己心意的皇后!   从吴普的话听来,眼前这个美丽而聪慧的女子应该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了。   当初武则天还是父皇才人时,他便对她印象颇深,如今再见更觉她从相貌到见识都格外不凡,哪都合他的意!   李治把武则天的手握得更紧。   吴普见这对即将走到一起的夫妻俩这么浓情蜜意,开始给李治他们讲起后来的事。   他们扫除了前朝和后宫的障碍,一个称“天皇”,一个称“天后”,蜜里调油地过了好些年!   结果好景不长,李治得了风疾,症状和中风差不多,时不时晕眩、抽搐、痉挛、口歪目斜,严重了甚至还会失去意识、半身不遂。   李治一开始只处于风疾初期,经常头晕目眩,无法长时间处理朝政。   武则天一看,转职的机会来了,前头她还只能当顾问和李治讨论治国方针,现在可以转岗实习了!   于是武则天就在天后岗位上当起了实□□,兢兢业业辅政二三十年,当时的人都把他们称为“二圣”。   等李治死后,武则天也曾让儿子过了把皇帝瘾。但是儿子上去后她总感觉不太得劲,左思右想还是把两个儿子废了,换成自己当皇帝!   当然,这两个废帝儿子她都没有杀掉,只是把他们摁回去再当几年皇子而已。   后来他们都再次成了皇帝,也就是唐中宗李显和唐睿宗李旦!   总的来说,武则天还是挺仁慈的。当了这么多年实□□,该干的活不该干的活全干了,该背的不该被的锅也全背了,想自己转正干十几年再退休不是正常想法吗?   李治:“…………”   武则天:“…………”   两人交握的手缓缓地松了松又紧了紧。   紧了紧又松了松。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就是复杂,很复杂,特别复杂。   考虑到李治承受能力有限,吴普决定略过武则天当皇帝那十几年的故事,给他们讲起他们宝贝孙子李隆基。   那又是养活了一大片戏曲作家的牛逼皇帝。   李隆基的前半生很有武则天两人的精明果决,先是帮他爹李旦重新登基,接下来又自己当皇帝,励精图治、任用贤良,打造出后世交口称赞的“开元盛世”。   所谓的盛唐,就盛在这时候!   武则天和李治听得直点头,不管怎么样,这个孙子听起来还算不错。   吴普说:“李隆基是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所以他前半生讲完了,我们得讲讲他的后半生!”   李隆基的后半生可就精彩了,最有名的就是《长恨歌》里那个“汉皇重色思倾国”的故事。   李隆基很聪明,非常懂得活学活用,看上自己的儿媳后就想办法把人送进寺庙里去修行,风头过了二话不说把人接进宫里,宠成了赫赫有名的杨贵妃!   听着耳不耳熟?   耳熟就对了!   这不就是李治干的事!   真就很懂得举一反三、灵活运用,不愧是老李家的种。   可惜李治和武则天的共同爱好是治国,李隆基和杨贵妃的共同爱好却是搞戏曲创作。   他们合伙搞了个梨园,偶尔一起作曲弹琵琶,偶尔让梨园弟子弹唱让他们亲自指点。   反正两个人沉迷歌舞,快活到没边,国事全都扔给杨国忠他们去处理。   于是这一快活,就快活到了安史之乱。   从此开启了大唐皇帝丢下长安落跑的先河。   可怜的长安啊,来来回回被丢下了好几回!   哪朝的国都有它那么惨?   李治:“…………”   武则天:“…………”   本来以为吴普是说个出息孙子的故事安慰他们,结果听完以后他们发现确实有被安慰到。   他们现在不想讨论什么武皇不武皇的了,只想要么揍李隆基这孙子一顿,要么揍吴普这小子一顿。   吴普面对两位帝王“我马上要打你了”的目光,镇定自若地转移了话题。   吴普说道:“来都来了,两位先来吃点好的。我们这里还有一位亲历了安史之乱的大唐诗圣,要不我带你们去见见他?”   一听到“大唐诗圣”,武则天两人都来了兴致。   李治自不必说,武则天也是爱才之人。   当初骆宾王写了篇《为李敬业讨武曌檄》,听名字就知道干嘛用的。   结果武则天读完之后大为赞叹,表示这个骆宾王简直是个宰相之才!   武则天对待杜审言、宋之问这些文采过人的写诗人才,她也是礼遇有加,经常给他们加官进爵。   吴普就给她们介绍了一下老杜其人。   说来也是缘分,老杜的祖父就是武则天提拔过的杜审言。   可惜中宗复辟上位后搞清算,先把媚宠武则天的张易之兄弟弄死,又把杜审言这些走过张易之兄弟后门的官员流放到峰州(越南那边)去!   好在没过多久,杜审言又被召回来到国子监教书去。   要不然老杜也没法潇洒游玩到三十几岁,并娶到出身弘农杨氏的老婆……   李治听着杜甫的出身,本来也觉得很有意思,直到吴普脱口说出“媚宠”两字时他突然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他与武则天交握的手又开始松了紧,紧了松,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吴普余光扫见李治变来变去的表情,稍作回忆,发现自己说漏嘴,不由微微停顿。   不慌,小意思!   现在是法治社会!   吴普语重心长地对李治说:“那时候你都死了,想开点!你早年后宫里还有好些个女人来着,自己都不在了还不许老婆找点乐子?”   更别提武则天从感业寺入宫给他当昭仪,本来就是下岗嫔妃再就业啊!   你老爹都受得了,你怎么就受不了了?   李治:“………………”   武则天觉得吧,这位吴馆长最好别落单,要不然迟早会被人弄死。 第146章   吴普眼看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决定结束这个话题,领着他们去见见杜甫。不过没等他动身,又被系统提醒还有另一张特殊技能卡他没翻。   吴普这才发现刚才他被龙凤翻飞的特效迷了眼,都没注意看剩下几张卡。他又给武则天两人满了杯茶,说是要给他们表演个大变活人。   武则天和李治又对视了一眼,对吴普身上的奇遇都十分感兴趣。他们不动声色地坐下,等着看吴普怎么给他们变出个人来。   吴普把剩下几张卡翻过来,普通卡都很平静,特殊技能卡倒是有张泛着青绿色光芒的。他翻过来一看,这张卡附带的特殊技能居然是“金碧辉映”!   这个词讲的是一种特殊的绘画技巧。   要是用大众点的例子来举例,那就是北宋那位少年天才王希孟所画的《千里江山图》。   “金碧辉映”技能拥有者并不是北宋众多青绿山水画画家,而是传说中的画坛“北宗”始祖李思训。   北宋时期很多人造假古画,都会假托李思训父子之名!   这父子俩可是武则天到唐玄宗时期的著名画家,尤其是李思训,他的着色山水画“金碧辉映,为一家法”!   这人是李唐宗室,在武则天当政时怕被弄死,早早弃官躲起来潜心画画,后来在武则天死后起复,最终官至大将军,所以大伙把他称为“大李将军”。   吴普瞅着这人,就想起出身赵宋宗室的赵孟頫。   果然,越是早期,绘画这种风雅事越是富贵人家、权贵人士的专利,没点权势地位的人根本玩不转!   吴普又瞅了瞅李思训目前所处的时期,不错,正好就是他躲起来画画、憋出“金碧辉映”技能那段日子!   来得巧啊!   吴普麻溜把李思训召唤出来。   李思训走出来时瞧见了李治和武则天,顿时呆了呆。他是麟德年间考的进士、得的官职,当时他见过李治这位隔得不怎么近的堂兄,也见过已经开始替李治处理朝政的武则天。   现在这两个人就站在他面前,可是比他要年轻许多!   李思训过来时已经草签过雇佣合同,对这边的情况也大致有了点了解,可骤然看到活生生的“二圣”时还是有点吃惊。   君臣相见,心情都万般复杂。   尤其是李治夫妻俩风华正茂,自己却已经年近四十。   只是千载已过、世事已迁,李思训于此时此地,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给他们两人行了一礼,称了一声“圣人”。   唐时臣子都这样称呼皇帝。   既然两边是老熟人,吴普就不多给他们介绍了,只拉着李思训疯狂暗示:咱博物馆缺一副青绿山水画啊!   青绿山水画,用色金碧辉映,非常引人注目,绝对是非常棒的室内挂饰!   北宗始祖的亲笔画,不留一幅实在可惜了!   大李将军李思训见吴普这般热情,看了眼旁边的武则天夫妻俩,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颜料可能得费点功夫。”   吴普说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就算找不到原汁原味的,也保证给您找到适合的替代品。”   李思训道:“那就没问题了。”   吴普领着他们三人去找杜甫这位大唐诗圣聚餐。   杜甫不认得李思训,他出生没几年李思训就没了。   不过他认得给李思训写神道碑的书法名家李邕。   当年杜甫和李白携手同游齐鲁之地,李邕正好在当地当官,很热情地招待他们,叫他们题几首诗吹捧吹捧齐鲁宝地!   当时杜甫对李邕的书法印象深刻,专门写诗猛夸过一轮。   《李思训碑》正是李邕的名作之一。   这位李邕也是个妙人,他曾经说过一句挺有名的话——   似吾者俗,学我者死。   吴普一点都不觉得当着本人的面提起神道碑由谁来写有什么不妥。   人固有一死!   没什么可避讳的!   李思训听得心情挺复杂,不过得知自己的神道碑有这么一个不错的后生来写,他心里也挺满意,笑着说道:“确实是个妙人。”   不管书法到底写得怎么样,至少能说出“似吾者俗,学我者死”这种狂傲之言的人必然不俗!   武则天和李治看着李思训那变来变去的复杂表情,已经确定了一件事:吴普这位不靠谱的馆长不是针对他们,而是针对遇见的所有人!   吴普当然也不会冷落了武则天两人。   他给武则天两人讲起他们合葬的乾陵。   那可是唐代保存得最为完好的帝陵。   提到乾陵,当然得介绍赫赫有名的无字碑。   那碑可气派了,升龙图雕刻得活灵活现!   由于上头没有刻字,后人对此有过诸多理解,比如有认为是武则天觉得“我的功绩不是言语能表达的”才命人这么搞的,也有认为是中宗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武则天这个亲娘只得空着。   各种说法没十种也有八种!   反正众人的看法五花八门,传来传去整得玄之又玄,以至于它在宋时就已经很受瞩目!   武则天听到自己死后立的碑竟也这样独特,心里也挺高兴,微笑着听吴普继续往下讲。   吴普就真的继续给她讲了。   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无字碑也一样,自从宋人发现这么个游览胜地,顿时兴致盎然地跑去遛弯。   文人嘛,最爱干的事就是到处题诗写个“到此一游”。   于是在宋金之际,跑去围观无字碑的文人墨客往来不断,无字碑从原本的恢弘霸气、无人敢近变成了人人都能写两笔的地方!   上面题的诗文还乱七八糟,叫人不忍直视。   这种惨无人道的题字行为,一直到清朝都还有无数人在干。   走近一瞧,上头那个字哟,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清!   唉,这哪还能算无字碑了,分明是谁路过都能提几个字啊!   武则天:“…………”   武则天幽幽地看着吴普,很疑惑这么个人是怎么活蹦乱跳长到这么大的。   吴普接收到武皇的凝视,又宽慰起武则天来:无字碑上汇聚了历朝历代的文字,简直可以当一本巨型的宋元明清文字发展史来看。   听听,事情顿时就变得有意义了,不比让冷冰冰的石碑孤苦伶仃杵在那儿强得多?   上头不仅有汉字,还有失传的少数民族文字来着!   研究价值颇高!   武则天:“…………”   总觉得并没有被安慰到。   李治悄悄牵住武则天的手,让武则天别和吴普计较。他们如今还得靠着吴普才能在后世见识见识一千多年后的光景,先熟悉熟悉环境再说。   四人抵达餐厅,才发现人来得还挺齐,大伙都是来看女皇武则天的!   毕竟,皇帝常有,女皇帝不常有,只要不是出在自己这一朝,大家都很有兴趣围观!   两边一见面,吴普就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   先着重介绍同是大唐人的杜甫。   武则天和李治已经听吴普介绍过这是杜审言的孙子,还听了杜甫几首成名作,对杜甫的诗极为欣赏。他们都感慨道:“你若是早生几十年,我们定会像礼遇你祖父一样礼遇你。”   吴普笑道:“后世评价得好,‘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若是没后来那些坎坷,老杜兴许也就不是后来的杜工部了。”人要是官运亨通、事事顺遂,那还能写出那些发自肺腑、沉郁顿挫的诗文?   杜甫挺看得开:“祖父蒙受圣恩,已然足够了。”   杜甫对武则天感情复杂,写诗时大多是赞誉居多,按他的诗来讲就是“吾祖诗冠古,同年蒙主恩”。   杜甫祖父杜审言因为诗才被武则天提拔,他这个当孙子的当然以此为傲!同时他也非常怀念武则天时期的唯才是用,直言说“当时上紫殿,不独卿相尊”,颇有些恨不得生在当时的味道。   既然介绍了杜甫,吴普就顺便把苏轼也给介绍了。   苏轼当然不是大唐人,不过他祖上出过个大唐宰相。   这位大唐宰相名字起得很有苏轼范儿,叫苏味道。   算下来,苏轼是苏味道的十世孙。   苏味道和杜甫祖父杜审言是好朋友。   据传他们都走过武则天面首张易之兄弟俩的后门。   苏味道的诗也写得很好。   不过他这个宰相当得不怎样。   《旧唐书》给他创造了一个成语:模棱两可。   意思是他这人办事含含糊糊,这个人找上门他表示可以,那个人找上门他也表示没问题,谁都不反对,谁都不得罪,圆滑得很!   时人称之为“苏模棱”。   武则天用他当宰相,估计就是看中他这份明哲保身的圆滑。当时她正好不需要太有主见的人来分走她手中的皇权!   很难想象这么个人,居然会有苏轼这么个整天站错队的后代。   这苏子瞻,真是老苏家的变种啊!   苏轼:“…………”   当着人后代的面讲这种事,你礼貌吗你?   冯梦龙边听着吴普的话边目光熠熠地看向苏轼和杜甫两人,感觉找到了不错的新素材。   谁能想到,唐宋两大文豪的祖先,居然都曾经在武则天手底下辉煌过!   吴普一瞅冯梦龙那眼神,就知道冯梦龙心里想着“我要把这事儿编进文里”。他立刻又给武则天介绍了冯梦龙其人,说起他凭借着前人一句笔记故事,绘声绘色地编造过这么一段故事:“震撼解密!为何洛阳牡丹天下第一?竟是因为女皇武则天把它贬到洛阳!”   真就全靠编。   毕竟人武则天那会儿基本常驻洛阳,把牡丹贬到洛阳哪里算贬?没听过哪个皇帝把得罪自己的人贬到自己身边的!   冯梦龙:“…………”   不是,你这小子平时是把我们的生平和著作都倒背如流的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编过!!! 第147章   一顿饭吃下来,吴普感觉气氛非常融洽。都是成年人了,即使有那么一点想打人的冲动,也是可以忍耐下来的。   武则天去了感业寺,日日都是清汤寡水,吃着没什么滋味,酒更是一点都不能碰,如今转眼已是千载以后,吃吃喝喝倒是没了顾忌,她们三个新来的在苏轼他们的招呼下把各种后世饭菜尝了个遍,都感觉有点不太想回唐朝去了。   主要是古代的饮食做得再精细,也没有这多的花样、这么齐的调料。   李治感觉尤其深刻。   等瞥见苏轼他们拿起手机轻松一拍,就把人和菜全拍了进去,更是让他们感觉皇帝白当了!   就算他们可以做到一套衣服绝不穿两遍,吃喝拉撒都有人跟随伺候,也弥补不了一千多年的生产力差距。他们要享受到这样的便利生活,就算向天再借五百年也是不够的!   听了李治的感慨,吴普给他讲了讲来自春秋战国末年的少年嬴政。   那可是了不起的千古一帝,结果每天吃的老惨了,好歹唐朝已经能吃上汤饼了,凉面也给拌上了(比如老杜专门写诗赞美的“槐叶冷淘”),嬴政那会儿估摸着连面食都没整出来!   这么一对比,心里不就平衡多了?   李治听后微微一笑,笑容非常礼貌,心里想的却是秦始皇来了居然没有把这小子给宰了?   这小子真是福大命大!   吃饱喝足后杜甫他们主动请缨,带武则天她们领去挑房间,倒是叫吴普偷闲了一会,自己优哉游哉带着阮棠饭后遛弯去。   夜色笼罩大地,两人走在有些冻人的回廊下。   现在的人基本常年住在高楼大厦里,很少有机会体会不同的生活方式,眼前蜿蜒曲折的长廊瞧着就就像是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似的,幽静而又美丽。   吴普伸手把阮棠的手牵进自己兜里,另一只手也藏进了口袋,感觉格外舒服。他问道:“博物馆这边每天人都挺多的,有时候可能顾不上你。”   阮棠和他一起在廊下踱步,想起当年她被吴普领回家吃饭的情景。   那时候吴普就是见谁都能唠嗑两句的性格,左邻右里就没有不认得他的,偶尔碰上爱打趣的,笑吴普说“哟领小女朋友回家啊”,吴普也浑不在意地说“对啊我动作够快吧您可得抓紧点来个夕阳红第二春啊”,等气得对方没话说了,吴普才转过头小声和她说“别在意,我就噎噎他,对这种老不羞的就得比他脸皮厚才成”。   吴普的生活一直都这样热热闹闹的。   阮棠很喜欢。   “不用特意陪我。”阮棠仰头看他,“我看着你和别人说话就很高兴。”   尤其是吴普说到眉飞色舞处,整个人仿佛都熠熠发亮。她从前觉得一辈子投入到研究工作里也无所谓,反正她对别的东西不太感兴趣,可听着吴普侃侃而谈,她就觉得探索历史长河也是很有趣的事。   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其实都同样迷人。   吴普对上阮棠认真凝视自己的目光,借着微弱的月光与橘色的灯光,他把阮棠那卷翘而纤长的眼睫数得清清楚楚。   双数的。   他想道。   连睫毛都是成双成对的,真是活该他们在一起。   吴普把阮棠抵在廊柱下,俯首亲了上去。起初只是轻轻地碰了那么一下,接着察觉阮棠回抱住他的腰,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加深了这个吻。   直至两个人都亲得有点心跳加快,吴普才笑着挪开了,说道:“上次你走的时候说好要送你的初吻,这会儿总算是送出去了。”他抬手捏了捏阮棠微红的耳垂,“下回不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然我又想亲你了。”   阮棠微微踮起脚,环住吴普的脖子亲了回去。   又不是只有他才想亲!   吴普把人抱了满怀,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摆出一副任人采撷的大方模样,实际上唇角一直翘到把人送回房门前都还扬得老高。   两人来了个简简单单的晚安吻,恋爱关系算是正式进入了另一个阶段:从牵牵小手到亲亲抱抱!   吴普哄到了女朋友的初吻,心里美得很,回去后也没有睡意,开始联系人帮忙准备些国画颜料,得是还原古青绿山水画的那种。   这个不难弄到,近几年国内对传统文化重视起来了,提及传统颜料的纪录片和综艺节目都不少,算是给这个古老而悠久的行业注入了不小的活力。即使是不怎么懂画画的年轻人,大多也对传统颜料有了大致的了解,甚至兴致勃勃地给自己或者给孩子报名体验制作过程。   难得来了个北宗始祖,吴普也不介意拾人牙慧,再给这些东西多来几轮直播。   宣传这东西,永远都不会嫌多。   说起青绿山水画,这种风格早在李思训这会儿就已经出现了,结果出了王维这些人为水墨山水画开辟了新天地,盛唐时期的画坛逐渐被清淡高雅的风格占据,像李思训这种把山水和建筑画得“金碧辉映”的风格瞧着太俗了,和文人们追求的清雅显得格格不入,渐渐就没有人效仿了。   还是宋徽宗赵佶这些人搞“文艺复兴”,扒拉出李思训的金碧山水画叫人学习,王希孟这个少年天才据说就是宋徽宗亲自教出来的,一度让青绿山水画在宋朝焕发第二春。   宋徽宗这人搞书画真是一绝。   真是成也皇帝坏也皇帝。   要是没有皇帝身份,他兴许没法在书画界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可相对地,他真要不当皇帝,说不准留下的就不是骂名了!   吴普叫人帮忙把“金碧辉映”技能所需要的颜料准备好,第二天就把“画中行”切换成《千里江山图》,带李思训以及有兴趣去参观的人一起去玩儿。   杜甫他们都起得挺早,收到吴普的邀请后欣然赶了过来。   一提到那个“画中行”交流厅,杜甫就痛心得很,上回李白在这里看了《洛神赋图》,他们正好就错过了,没能亲眼看到李白骑鲸,着实让人痛心!   他自然少不了和武则天他们讲起李白的诗,并回忆当年和李白携手同游齐鲁的快活日子,那时候他们尽情游玩尽情喝酒,日子不知过得多快活!只恨快乐的日子太短暂,从此他们就各奔东西,只能通过书信来互通音讯了。   有时候甚至都收不到信。   武则天几人一路上听杜甫时而念李白的诗,时而念自己的诗,只觉脑壳有点疼。   这老杜,热爱李白之余还有一点点小自恋!   吴普领着李思训来到“画中行”交流厅外。   一行人踱步入内,入眼的便是美轮美奂的青绿山水画卷。   比起《洛神赋图》丰富的故事性,《千里江山图》展现的是华丽而细腻的山水之美。   李思训信步走在那色调华美的青山绿水之中,只觉自己与数百年后的后辈隔空相会。   这种奇妙的感觉,光是听吴普讲是没法直观体会到的。即使吴普说后世有人把他奉为“北宗”始祖、说接下来的一千多年里有很多后辈效仿他的风格,他也仅仅是听听而已。   可是行走在这与自己同出一脉的《千里江山图》中,李思训真切地感受到后来者对他这种听起来很俗的金碧山水的继承与发展。   李思训心中满是感慨,一步三顿地往前走,把画中每一个细节都看得仔仔细细,不时还伸手触碰一下那些色调最为秾丽的山岩,只觉自己来后世这一趟真是值了。   有时候身在其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会被后人如何评价,更不知道自己为之狂热的事物会不会有后继之人。   他的画技能被人认可并发扬光大,何其幸运! 第148章   一行人行走在青绿山水间,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等他们沿着山间小路来到一处水村前,不少人都是头一回见识这种亦真亦幻的寻常农居,不由分头在村子里游览起来。   吴普和苏轼凑一起嘀嘀咕咕:“你们那会儿的茅屋真长这样吗?”   苏轼道:“大差不差,只不过画中的茅屋与现实里瞧见的总是有些不同的。”   吴普好奇地与苏轼从前门瞧到后门,又从后门走到水榭里头看人下棋。   可惜他俩下棋都挺一般,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扶着栏杆赏起景来。   水村之所以叫水村,就是因为不少建筑直接建在水上,比如他们所在的这处临水小榭就是由几处长桩直接架在水中。立在水榭中极目望去,对岸有座弯弯曲曲的木桥横在水上,将两处陆地连通在一起。桥上有个牧童手握着竹鞭,悠悠然地赶着牛过桥,到处都是一派怡然的水村田野风光。   光是桥,《千里江山图》里就画了十余座,全都依着山水走势而建,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韵味。   吴普摸着手底下的栏杆只觉手感很不错,随口和系统讨论起来:【等博物馆升到三级,是不是会深挖这个全息技术的功能,给咱来个全息游戏什么的?】   系统依然冷酷无情地拒绝回答吴普这个问题:【宿主暂时无权查询,请尽快升级到三级博物馆。】   吴普也就随口问问,没问出来他也不太在意,继续和苏轼到处溜溜达达,把整个水村逛了个遍。他想想《千里江山图》那复杂多变的构图,顿时招呼大伙快些往前走,免得逛到中午都没法从这里出去!   一行人很快来到烟波浩渺的江边,光靠走是走不过去的,他们便挤到了一艘小船上,跟着小船摇摇晃晃地前往对岸。   吴普尝试着自己划船,竟还真能改变行船方向。他与船夫一对话,甚至还有返还出口处的功能。   可见这《千里江山图》改进改进,必然是个游戏地图无疑了!   系统:【…………】   系统收到暗示。   系统假装不懂。   系统继续装死。   吴普今天开了直播,无人机跟着大伙一起在《千里江山图》里渡江过桥,看得不少人都恨不得飞到清阳博物馆里亲自逛一逛。   唯一犯愁的是,她们一来是抢不到票,二来是抢到票也只能逛一天!   这样的博物馆,只能玩一天哪里够?   想想就心痛得很!!!   一行人带着无人机走走停停,优哉游哉地通过了有名的“北宋第一长桥”垂虹桥,来到一处翠色苍苍的山脚下。   比起清淡雅致的水墨山水,青绿山水画的特色就是“金碧辉映”。   山间的飞瀑被山体分作数条支流,从起起伏伏的山峦间倾泻而下,山势缓时水流也缓,山势急时水流也急,淙淙水流声宛如一阵阵悦耳的乐章。那挂在山前的瀑流白得亮眼,衬得周围青绿的山壁越发瑰美。   吴普走在最前头,他立在山脚遥遥往山腰上眺望了一会,转头与苏轼他们商量:“走这么久也累了,不如我们到半山腰的亭桥上休息一下。”   亭桥这东西在《千里江山图》里很常见,主要是那种带着遮风挡雨功能的桥,往往会在桥上搭个廊亭供过路行人歇脚躲雨或者文人墨客搞聚会。   这幅传世名画不亏是画给皇帝看的画,到处都是这种适宜吟风颂月的风雅之所。   光这座山的飞瀑之上就架着两处相距不远的亭桥,且都修得十分雅致。   离得近的桥上有两位文士在赏景闲聊。   离得远的桥上有人扶着栏杆在往下眺望。   吴普领着人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信步走到半山腰,笑着与桥中两位文士搭讪:“不知能否借桥一用?”   两位文士欣然答应,按照吴普的要求命人张罗好席位,并给每个人添上茶点。   今天的主角李思训面前不仅有茶点,还有一处长长的桌案,上面摆满各种研磨得十分精细的颜料,光是齐齐整整地摆在那儿就非常赏心悦目。   吴普上前给李思训介绍后世还原的各种古法颜料,要说完全和古人用的一模一样肯定不可能,只能看李思训用不用得顺手。   李思训和王希孟不一样。   王希孟是宋徽宗手把手带出来的宫廷画师,他们所用的颜料皆是千挑万选,非上等的宝石矿料都没资格呈到他们面前。   李思训只是自己觉得“金碧辉映”这种风格很不错,关起门来暗自摸索,对于颜料的要求还没有王希孟那么高。他看了看吴普给准备的颜料,笑道:“都挺好的。”   无人机趁着李思训还没动手画画飞到亭桥外,给观众展示画中景与画中人。   刚才大伙只是跟着吴普一行人欣赏沿途山色,如今从空中俯瞰全景,只觉光是这么看着都身心舒爽。   甭管什么南宗北宗,反正就是好看!   亭桥里的人已经用过茶点,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唐寅和赵孟頫夫妻这几个爱画画的都围拢过去看李思训作画。杜甫他们虽不太擅长作画,可也没放过欣赏现场的机会,一时间席上哪还有什么秩序可言,都是想坐就坐、想站就站,随性得很。   吴普仗着自己带着无人机,理所当然地抢了个好位置,近距离围观李思训给大伙展示金碧山水画的画法。   可惜万丈高楼平地起,再出色的画技最开始也是从起草开始,李思训落笔时也是先稳打稳扎地勾勒出画中的景致。   很难想象,古人能轻轻松松地让笔锋在浓淡粗细之间随意变幻,光用几支毛笔就把山川草木花鸟建筑画得细致入微!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也看得一愣一愣,镜头里分明只有李思训在安安静静地画画,却没有人觉得枯燥,反而感觉整个人都跟着沉淀下来,仿佛已经被那小小的笔尖带入到那画中世界里面去。   每个人全程看下来都只有一个感觉:大佬手里的笔根本不是笔!   还有不少人热热闹闹地在弹幕里聊起天来——   “明明都有一双手,为什么我的手那么不听话!”   “可恶,又想骗我学画画!”   “看了眼我塞满一抽屉的勾线笔,哭了,差生文具多说的就是我了!”   “哈哈哈哈哈实不相瞒,我学国画的,也有一抽屉的勾线毛笔,每支笔还有着花里胡哨的名字,除了我的画不美以外什么都很美。”   “太真实了,看着我一堆花里胡哨的颜料落下泪来,只能安慰自己五颜六色看着挺赏心悦目的。”   “山水画里画山水,感觉还挺奇妙的!”   这种精细的画作不是一时半会可以画完的,到了正午时分,吴普感觉大伙刚才吃下去的茶点该消化完了,便与李思训商量着回头再接着画。   李思训欣然答应,搁下画笔把画交给旁边的侍儿收起来,一行人分别与那两位中年文士话别,转眼间便回到了“画中行”交流厅的入口处。   不少进入“画中行”交流厅的游客们已经陆陆续续散落在画中各处,对于这个新开的《千里江山图》都很感兴趣。   有人得知吴普他们的直播内容后尝试着和画中人交流,很有刚接触游戏时逮着个npc就和对方聊半天的劲头。根据吴普的示范,只要和npc们道别就可以返还出口处!   这种交互性是以前到各个文物展厅是没法体验的。   有人学着吴普那样和画中人道别,果然一眨眼就回到了出口处,接着这人开始打开同好群哭诉:“千万别随便道别,一道别前面就白走了!”   这哀嚎并没获得大伙的同情,大伙只对他抢到票这件事表示羡慕妒忌恨:上次《洛神赋图》明明只是可以骑鲸鱼,这次居然还能交流上了,过完年馆长不出个全民游戏说不过去!   吴普没和直播间观众闲聊,他和王安石几人分头去取昨天放到井中浸了一宿的药囊。   等转动辘辘把那湿淋淋的药囊挨个从井里拉起,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鼻而来,每个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很多药材其实还挺好闻的。   武则天三人没参与昨儿的聚众碾药活动,见了这药囊也知晓是什么习俗。武则天笑问:“这是要做屠苏酒吗?”   李治也算博览群书,对这种习俗了若指掌,闻言说道:“不是元日才喝的吗?”   吴普点头:“我们没喝过,就想尝尝味道。要是除夕才做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成功,所以提前试试看。要是做成了,过年我们还可以再喝一会,双倍的强身健体!”   李治被这种歪理噎了一下,一时竟无话可说。   王安石三人分别把自己手中的药囊浸入早已备好的醇酒里,酒又分别架到炉子上煮。   众人分开坐下,说说笑笑地用了午饭,酒香与药香也在餐厅里漫开,两种香味起初还有些分明,后头便完完全全交融在一起。   等大伙都吃饱喝足,吴普给每个人分了一盏屠苏酒,按照在座的人的年龄来算,吴普竟是年纪最小的。   最小的人该第一个喝!   吴普被所有人齐刷刷望过来,也震惊地发现了这么个事实。   只恨他女朋友不能出镜,没能一起过来分酒,要不然他哪里能算老幺啊!   吴普想了想,觉得年纪小不是错,年纪小那不得美滋滋!他笑眯眯地举起自己面前的酒盏,说了句“愿年年安康”之类的吉利话,一口把带着淡淡药香的屠苏酒饮尽。   药材经过整个长夜的井水浸泡,药材的药性已经散了大半,喝着不仅不苦,还带上了井水天然的淡淡甘甜。   好喝!   一盏盏暖酒轮流进了每个人的肚子里,最后连杜甫都喝上了一盏底的酒尝个味儿。   屠苏酒分完了,这次直播也正式结束。   直播间里的观众没第一时间散开,弹幕里还有不少人在聊天——   “刚才馆长的表情逗笑我了,馆长震惊:什么?我居然是最小的?”   “虽然没法自己做屠苏酒,但是我已经买好别的酒了,今年回家就拉爸妈他们一起按这个模式来喝!”   “对对,喝什么酒不要紧,就是这个氛围看起来真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马上回家过年!”   “突然想到还有几天要过年了,狗馆长是不是准备给自己放假了?”   “我觉得很可能啊,到现在都没听说搞什么活动,估计狗馆长是要咸鱼了。”   “咸鱼就咸鱼吧,不闭馆就行了,要是能偶尔开个直播的话就更好了!”   “我不!我就要春节联欢晚会!就要春节联欢晚会!”   “就要春节联欢晚会+1”   “就要春节联欢晚会+2” 第149章   对于各种对春节联欢晚会的呼声,吴普一概当做没听见。   搞活动是不可能搞活动的,他还等着让双方家长见个面来着。   武则天她们有苏轼等人接待,吴普就安安心心忙自己的事了。   由于他身世有点复杂,这双方家长涉及的范围可就大了,吴普感觉要不是这边刚扩建过,估计是没位置塞下这么多人的。   先是吧,骆老爷子招呼骆家一干人等过来博物馆过年,说是要体验体验疗养区的设施,要是体验得好以后就过来跟吴普奶奶夫妻俩当邻居养老了。   博物馆本来就是骆老爷子转赠的,吴普也没法拒绝,只好捏着鼻子给骆家那边的亲戚发了博物馆定位,省得他们迷路!   接着是难得所有人都放假了,吴爸吴妈两边的亲戚准备一起来首都逛逛,好好瞅瞅吴普搞的博物馆到底长什么样。   然后吴普奶奶也回国来了。   想到自家奶奶许久没和许家人往来,吴普又试探着给许家那边正儿八经地递了帖子,询问对方过不过来吃个年夜饭。   吴普这博物馆开得声势浩大,许家那边也有所耳闻,所有记得当年旧事的人年纪都不小了,小辈们只稍微一劝他们就松了口,答应过来热闹热闹。   人实在太多了,吴普记性这么好的人都得叫系统帮忙记录和协调,省得到时候来的人太多顾不过来。   吴普忙活完自己这边的名单,又去和阮棠嘀咕:“你说我们以后要不旅行结婚算了,你瞅瞅吃个年夜饭都这么多人,跟摆婚宴似的。”   阮棠笑着说:“这毕竟是你认回骆家后过的第一个年。”   吴普一想也是。他捏着阮棠的手问:“你要请点别的人吗?”   阮棠摇头。   吴普知道这事儿问阮棠没用,索性把人抱进怀里,当着她的面私聊起薛姨来。   薛姨一听吴普那边来了这么多人,登时有些急了。   俗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啊!   说好只是见一面的,怎地吴普这边居然喊了好几桌人过来?这像话吗?这根本不像话好吗!   薛姨火急火燎地说:“你小子等着,我这就去喊人,绝不叫你那边在人数上占了先。”以为就他们老吴家、老骆家有人吗?她们这边人也不少来着,只是平时不怎么需要阮棠去应酬而已!   吴普笑眯眯地给薛姨回了句:“那我给你们也留几桌。”   两边很快说定了。   阮棠窝在吴普怀里,感觉暖洋洋的。她说道:“人这么多,会不会很麻烦?”   “不麻烦,我和二堂哥预定了几个大师傅,到时候年夜饭有他们掌勺,不需要我们怎么忙碌。”吴普聊完了也没撒手,继续抱着人不放。外面簌簌地下着小雪,看起来静谧又安宁,过了好一会,吴普才偷偷从兜里摸出个素面戒指来,把它挪到阮棠眼前,“看,这戒指什么花样都没有,戴到手上绝对不会影响你手指的灵活度。不过你再往里看看,里面有我亲手雕上去的暗纹,瞅瞅,有小时候的我,有少年时的我,还有长大后的我!瞧这雕工,简直栩栩如生,你说我该把这个纯手工制作的漂亮戒指送给谁好?”   阮棠忍不住伸手推他,让他离远点。谁送求婚戒指像他这么过分的?   可惜没能推动。   还被抓住了手。   吴普把戒指戴到阮棠左手中指上,转头亲了她脸颊一口:“先标记一下,免得外头的狂蜂浪蝶都当你是没主的花儿。”说完他又摸出另一个戒指,“来,你给我也戴上。”   阮棠接过吴普递过来的戒指,发现上头同样有隐秘的暗纹,凑近细瞧才能看见上头是个小姑娘的成长历程,熟悉的人都能分辨出这小姑娘是谁。她说道:“你什么时候悄悄弄的?”   吴普说:“正好工作区那边有机器和工具,我就每晚趁着没人偷溜过去动手了。”   阮棠小心地把戒指戴到吴普的左手中指上。   感觉很奇妙。   她的指头上藏着个小小的吴普。   吴普的指头上藏着个小小的她。   吴普凑近得寸进尺地问:“这么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是不是该亲一个来庆祝一下。”   阮棠本想推开他,想了想又伸手抱了回去,主动亲上他的唇。   两个人你侬我侬好一会,手牵手去吃晚饭时不免要给大伙秀一秀他们刚戴上的戒指。   苏轼他们不是没见识的人,古时便有定情诗描写戒指这玩意,比如《定情诗》里头写“何以致殷勤,约指一双银”,又比如《十索诗》里头写“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讲的大抵都是男女之间情到浓时用戒指来定情,其中的“约指”“指环”等等都是戒指的别称。   这不明摆着秀定情信物吗?   你秀任你秀,我当看不见!   苏轼首先装傻,表示自己并没有看见。   其他人有样学样,一致决定无视吴普。   吴普没秀到,心情一般般,又借口去帮沈老他们忙,光明正大地晃荡一圈,收获了一堆诚挚的祝福。   吴普这才算心满意足。   还是亲朋好友给面子啊,苏轼这人就不行了,自己不祝福两句也就罢了,居然还把老冯他们都带偏了,一个两个都无视他!   转眼到了除夕日,吴普带着几辆车来回去机场和火车站接人,临到傍晚总算把人都接齐了。   几拨人到了博物馆后都嫌吴普太烦人,自己结伴边逛边玩儿去。   吴普怀疑这些人来陪他过年是假,趁机逛博物馆才是真。   不过吴普也乐得清闲,带着阮棠挨个去跟双方家长讨红包去。   红包既然叫压岁钱,那自然是大年三十去要的,要不怎么能“压岁”呢。吴普这么大一个成年人,要起红包来一点都不害臊,讨一个还介绍一次:“这我女朋友,捧铁饭碗吃公家饭的,厉害不厉害?红包是不是给大点?”   亏得过来的人都提前知道这次聚会的性质,要不然还真叫吴普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边一起吃过年夜饭,吴普揣着满满一口袋红包拉着阮棠的小手往回走,把人送到门口都还赖着不走,说要去人屋里的暖炕上拆红包,数数今晚的收获!   阮棠很少这样热热闹闹地过年,小时候也没和小伙伴们一起拆过红包,见吴普二话不说拉着自己坐到了暖炕上,她也只得脱下毛茸茸的暖靴跟了上去。   吴普笑眯眯地给她看红包上的名字,说这是他妈那边的亲戚,给红包必然会写上自己的名字,生怕大伙不知道谁给的;还有这个小红包塞得鼓鼓囊囊,必然是他二叔家的,他们十年如一日从不换封;还有这堆无情的大钞,不用看都是骆家那堆人的。   他们从小收红包到大,早就练就了看个红封摸个厚薄就知道谁给的特殊技能!   阮棠坐在一边学着他拆,吴普拆哪个她就跟着拆哪个,根本不会找错。   吴普现在是不差这个钱,小时候还是挺差的,所以每年拆起红包来都格外兴高采烈。   没办法,想做的事情太多,做什么都需要钱!   这可是他难得的可以自由支配的特殊资金啊!   吴普还和阮棠感慨:“唉,幸亏我们不是粤省人,要不然拆半天也拆不出几个钱来。”   这个阮棠还真有所了解,她顿了顿,笑着说:“我们单位里就有个粤省的,每年都给我们派红包,说是人人有份。”   结果拆开一看是十块钱,也不知这家伙怎么会把那么多红封和零钱带到单位里去。   只不过那抹红封倒成了整个单位里最有年味的东西。   那人一边发还一边嘀咕:“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大吉大利,要乜有乜。”   挺有趣一个人。   吴普见阮棠对那粤省同事观感挺好,立场转换如风:“其实也挺好的,红包这东西本来就图个吉利。有些省份红包一个塞得比一个厚,硬生生把人情往来变成负担,听着就累人得很,很有点以前把过年称为‘年关’的味道了。”   两人凑一起嘀嘀咕咕,很快就把红包拆完了。他和阮棠分头把拆开的红包放好,前往后山前和苏轼他们会合。   为了今年过年过得更热闹,吴普特意申请了一个《焰火燃放许可证》。   一行人在路灯指引下顺利登山,摸索起各种烟花的玩法来,准备热热闹闹地玩到半夜,算是一伙人一起守岁。   这个热闹的日子,吴普还给杜甫他们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苏轼他们好歹是见过焰火的,远在春秋时期和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荀况、王羲之等人就没研究过这玩意。   吴普一人塞给他们一根仙女棒,让他们先了解了解最简单无害的玩意(顺便拍照留念)。   杜甫一把年纪了,也拿着仙女棒点燃了看那灿亮的火光。他还和苏轼讨论:“很有你先祖写的‘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那种意境。”   自从上回吴普揭了苏味道的底,苏轼想起这位先祖来就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不过他感觉苏味道这首诗还是很不错的,正欲点头赞同,两人就听上山那条山道上传来一声朗笑:“你们在这里啊?可叫我们好找。”   苏轼和杜甫齐齐转头看去,却见一片绚丽火光之中走来群年轻男女,男的俊女的俏,个个都长着很得老天偏爱的相貌。   大步流星走在最前头的不是旁人,正是他们心心念念好些天的李白!   刚才开口说话的人明显也是李白。   分明是从山下走上来的人,瞧着却像从天上走下来似的。 第150章   大过年的,吴普和系统商量过后决定所有人抽空过来玩个一两天。   就算不能常驻,一晚上的功夫总是有的。   人都需要睡觉,哪有一晚空闲都没有的可能性?   所以吴普一口气把所有稀有卡和特殊技能卡都召唤出来了。   召唤地点就在山脚下的图书馆会客室。   度假区和疗养区是全天开放的,图书馆还有不少游客在里面晃荡,不过他们都已经习惯时不时偶遇苏轼等人,所以看到李白走出来她们没太吃惊、看到西施走出来她们没太吃惊、看到嬴政走出来她们也没太吃惊……   就是!   手机内存不够用了!   下次一定要买最大的!   新年大礼包!   简直惊喜连连!   瞧见李白他们往山上走,不少人也跟着上山,吴普等人往长长的阶梯上一看,好家伙,全是人。   要不是安保队长反应及时,把大部分安保力量集中调配过来保驾护航,说不准还会出点什么踩踏事故。   吴普欣喜地挨个和众人问好,尤其是看到一脸好奇看着仙女棒的嬴政后更是热情地给他塞了一根,准备留下嬴政玩仙女棒的珍贵影像。   他见后头跟上来不少游客,有提醒了一句叫她们不要拥挤,山上天气冷,穿得不够多的人还是下山去比较好。   众人坚决不下山,并对吴普偷偷躲山上玩烟花的举动表示强烈谴责。   吴普只能随她们去。   另一边,李白欣然加入到玩烟花的行列之中,并且迎来了杜甫等人的热情问好。   尤其是杜甫,看到年轻时的李白只觉感慨万千。   要知杜甫他认识李白的时候,李白已经四十多岁了,谪仙人难免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叫他忍不住感慨“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眼前的李白一点都不憔悴,还精神奕奕,他看到众人手里烧没了的仙女棒,很是好奇地拿了一根到手里研究来研究去,又主动问杜甫怎么玩。   接着他更是接替吴普的工作,给每个人分派起全新的仙女棒来,嘴里还颇为遗憾地表示“可惜不能带回去给女儿玩”。   对上了年纪的杜甫,李白是不认识的,不过他早前听吴普给他介绍过这个自己以后会结交的朋友。   李白笑着感慨:“可惜达夫不在,不然我们可以结伴再游齐鲁,瞧瞧当年见过的景致千载后是什么面貌。”   杜甫闻言,也想起当初与李白、高适携手同游的快意。   那时候李白失意地离开了长安,他却壮志满腔想要去长安一展才华。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当日李白的失意他会实实在在地尝个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李白还曾有御前待诏的风光,他却只得了个地位低微的左拾遗便仓皇离京。   这些年来更是饱受离乱与动荡之苦,亲人朋友多离散,满腔壮志更是无处伸张。   有时候连个落脚处都难寻。   与其说他惦念着李白,倒不如说他惦念着当初那段壮怀激烈的岁月。   杜甫与李白叙完旧,杜甫满心唏嘘,李白却是兴致盎然。   他和苏轼聊了会,得知苏轼就是那个说他“诗写得没杜甫严谨被伪作纯属活该”的家伙,很是埋怨了一通,说苏轼怎么可以边夸杜甫边踩他一脚。   苏轼一听就知道谁干的好事,找到跑去和别人聊天的吴普瞪了一眼,才和李白解释起来:“你要是和子美兄一样严谨,那你就不是李太白了!”   李白一想,也对,他李太白就是李太白,用不着和别人一样。   这时唐寅也挤了过来,拿了个大饼一样的圆形烟花筒吸引李白的注意:“要不要来试试看这个放出来什么效果?我都研究好放法了!”   李白对新鲜东西都挺好奇,立刻跟着唐寅去找适合的位置摆烟花。   苏轼和杜甫不甘落后,一人抱了一个,和李白他们的烟花挨个摆好,齐齐倒数起来——   三——   二——   一——   砰!砰!砰!   几人点完引线,齐齐退到安全的地方,只见一朵朵烟花在山顶处绽开,点亮了绚烂的夜空。   在城市里头这样的烟花已经绝迹了,城郊也跟着禁止烟花很多年,要不是吴普弄来个许可证,博物馆这边也是不允许放的。   许多游客起初只是对着李白他们拍照,这会儿看到烟花现场,免不了也拍个照片以及短视频发给亲朋好友。   吴普拉着阮棠躲到一边,两个人戴着同款毛茸茸帽子、裹着同款毛茸茸围巾,就算有人不小心把他们拍了下来,想来也看不清阮棠的长相。   两个人光明正大地手牵着手看李白他们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研究各种烟花的玩法。   小情侣俩凑一起嘀嘀咕咕半天,吴普忽然注意到旁边有个年轻俊朗的新面孔。   这新面孔旁边还站着两个士兵,三个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现代吃喝不愁,两个士兵已经从面黄肌瘦的状态变成了面色红润,甚至还长高了不少。   相较之下,那个将领模样的俊朗青年反倒有点瘦弱了。   吴普稍作思索,恍然发现这人应该是自己一直没来得及召唤出来的赵括!   看来他让系统把人一口气召唤出来过年,系统直接把赵括也喊来了!   这人也算是将门之后,可惜开局对上战神白起,还没来得及历练出名将风采就迎来了长平之战这种大惨败。   当将军的,永远是以成败论英雄。他输得太惨,留下来的自然也只有“纸上谈兵”的名声。   见那两位士兵对赵括没多少怨恨,反而十分恭敬,吴普不由溜达过去和赵括搭话:“赵将军?”   赵括已与系统签订短期雇佣合同,对这边也有一定的了解,自然也知道吴普是谁。   赵括笑着喊道:“吴馆长。”喊完他又补充道,“我如今还不是将军,吴馆长不必这样喊我。”   得知自己后来率领的赵国军队大半被秦兵活埋了,赵括心中也有些羞惭。   这些人虽不是他杀的,却是他不敌秦军招来的劫难。   吴普见赵括神色落寞,难得好心地宽慰起他来。   当时赵王换赵括上阵,为的就是快些结束战事,要是赵括不主动出击,赵国的粮食跟不上了,防线崩溃也是迟早的事。进退两难!   怪只怪秦军直接放名将白起!   提到老秦人,吴普又热情地给赵括介绍正在和朱元璋一起拆解烟花研究构造的嬴政。   这位始皇陛下啊,不仅灭了赵国,还把另外齐楚燕韩魏也一起灭了,听起来是不是安慰多了?   赵括:“…………”   赵括神色有一瞬的茫然。   两千多年后的人都是这样安慰人的吗?   不仅你们国家被灭了,你们国家几个邻居也被灭了,这样当事人听起来会感到很安慰吗?   赵括觉得吧,自己没怎么被安慰到。   阮棠伸手捏捏吴普,让吴普适可而止一点。   万一这赵括不是个相对比较文雅的将领,直接把他摁在地上打怎么办?   吴普一点都没有会挨打的自觉,还领着赵括去和嬴政跨时空相会。   赵括本来心里还有点疙瘩,等看到嬴政和武则天几人捻着火药在研究它为什么会炸开,不由得也加入进去。   与会成员如下:嬴政、武则天、李治、朱元璋、王安石、赵括。   吴普看到这群人的危险举动,顿时在旁边提醒:“你们注意点啊,我们这边自己合成火药超过一定量是犯法的,到时候你们小心蹲局子过年去。”   这几个人真的就是天生的帝王将相,别人都在疯玩,他们倒好,凑一起拆烟花研究火药!   活该他们当统治阶级啊!   朱元璋还是很有法律意识,当场搜索起吴普说的“超过一定量”到底是多少。   吴普看到朱元璋的搜索页面,顿时陷入沉默。   好家伙,你个老朱不愧是在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才在现代生活半年就学会灵活地钻法律空子了!   敢情您这是知法懂法才能更好地犯法是吧?   吴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些帝王将相好,当场没收他们已经拆开的烟花,力邀他们一起去参与今晚的轮流点火跨年活动。   等吴普辛辛苦苦把嬴政他们的危险想法都摁了回去,才发现自己女朋友丢了。   他转头找了半天,赫然看到女孩子们已经扎堆凑在一起。   以徐昭佩为首的大姑娘和小姑娘们正围着阮棠感慨:“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看上馆长这么个损人了?”   吴普瞧见徐昭佩也过来了,心里挺高兴的。   说实话,他一直担心徐昭佩一去不回,突然有哪天她那张卡就突然化为齑粉。   瞧见徐昭佩活生生地回来了,吴普被她埋汰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着过去问道:“徐姐姐,这次过来就不回去了吧?”   徐昭佩笑了起来。   说实话,她这段时间过得不算好,她与丈夫早已反目成仇,这几个月来更是变本加厉,马上就该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儿子她也已经见过最后一面。   那边确实没什么可惦念的了。   徐昭佩扬眉笑道:“要是馆长有需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吴普,眼神仿佛深情得只能看见吴普一个人,“就是不知道馆长需不需要我?”   吴普心生警惕,有些怀疑这姐姐是不是要害他!   吴普立刻看向阮棠。   阮棠仍然是那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只留下一双弯得像月牙的眼睛,显然没有在意徐昭佩的调侃,反倒觉得他们的对话很有趣。   吴普立刻放下心来,一口应道:“那当然是需要的,你看我们这边刚建了个图书馆,想你也是个博览群书的人,要是能把你那死鬼丈夫烧掉的孤本抄写出来给我们瞧瞧就最好了。”   徐昭佩听吴普答得这么爽快,也没有再逗弄他,笑意盈盈地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愿意帮你个忙。”   吴普又看向西施和王昭君,见她们都挺开心,又瞅了眼安静立在后排的韩娥。   这位拥有“绕梁三日”技能的姑娘,看着比上回更安静了。   吴普没有因为她不爱说话就冷落她,而是关心地发问:“你抵达你要去的地方了吗?”   韩娥说话时声音清凌凌的,带着几分疏淡:“去了。”她静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那边也没什么待的。”   吴普一听就懂。   一个人长途跋涉去一个地方,大多是为了那个地方有自己想见的人。   更何况韩娥还是春秋时期的人。   那时候大国小国纷争不断,到处都兵荒马乱,山间林下说不准还有猛兽触摸,男人尚且不会随意出远门,何况是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   想来韩娥是想去某个地方见某个人,见到后发现对方并不值得留恋,所以又离开了那个地方。   吴普不放过任何争取的机会:“既然那个地方不值得待,不如你也留在博物馆这边好了?上回胡大导演还刻意跑到我车前碰瓷,说你要是不给他唱首歌,他就倒在地上不起来!要不是我好说歹说,他压根不肯走,根本不信你早就回去了!”   韩娥听吴普绘声绘色描绘当初胡岱这位奇葩导演当众拦车的事,脸上也多了几分清浅的笑意。她答应下来:“好。”   比起春秋战国时期,后世确实友好很多也舒适很多。当初要不是有一心想见的人,她也不会选择回去。   如今既然没有了牵挂,那她自然是选择留下来。   吴普得到肯定答案,又热情邀请西施和昭君两大美人留下。   可惜她们都还有未尽之事,摇摇头没有答应。   意志可以说是很坚定了。   吴普也没失望,反正留下一个算一个!   他邀请徐昭佩一行人过去放烟花。   眼看十二点快到了,吴普把苏轼他们拉了回来,换成徐昭佩她们动手点火。   烟花再一次在夜空中绽开。   所有人仰头看向被照亮的天穹。   除夕夜结束了!   苏轼忍不住转头谴责吴普:“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怎么对别的女孩子那么好,跨年烟花都让她们来放?小心你女朋友给你来个河东狮吼!”   吴普得意洋洋:“不会,我女朋友特别聪明,从不和我误会来误会去。”   苏轼:“…………”   让你多嘴!   又让他秀上了吧! 第151章   吴普一行人下山时,游客们也依依不舍地回度假区和疗养区去休息。   李白他们在杜甫等人的极力推荐下,决定到度假区挑房间去,回居住区那边的就剩下了吴普这对小情侣。   两人手拉着手往回走,人越来越少,夜色越来越安静。直至两个人回到居住区,才听到有个院子里响起了《难忘今宵》。   春晚刚刚结束。   系统分出一个程序观看了春晚全程,很有些不能理解人类为何热爱这个节目。   吴普抽空给它解答了一下这个小疑问:【大概是从小到大看习惯了,就算只是听个响也习惯性放出来热闹热闹。没了它,就没有过年的感觉了!】   系统觉得人类真是奇奇怪怪。   吴普牵着阮棠往里走,朝正准备散场的长辈们打招呼。   吴妈说道:“你们那边也散场了?”   吴普点头:“对啊,跨完年就结束了,要不然天那么黑,那么多人待山上不太好。大过年的,可不能出意外。”   吴爸颇为赞同:“对,其实你们大半夜上山就不应该,要是出个安全事故就糟糕了。现在山上应该没人留在上面吧?”   吴普知道吴爸现在在搞宣传,对这些格外敏感,笑着说道:“没了,我们这边到处都有监控,保安队长年三十也不放假,不会有事的。”   “是就最好。”吴爸邀吴普坐下,“来,我们爷俩喝两杯,一会睡得更香。”   吴妈横了他一眼:“喝什么喝,你的肝还要不要?”   吴普关心起来:“爸体检出肝不好了?”   “脂肪肝,问题不大,平时我都很注意来着。这不是过年了吗?”吴爸在旁边辩驳。照他的年纪来说,只有肝出了点小问题,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吴爸说,“我这是最轻的了,那个老张你记得吧,他直接脑梗,那才叫大问题。”   吴普说:“健康就没有小问题,医生都说不能喝,您就忍着点吧。”他兴致盎然地拉着阮棠坐下,直接当着吴爸的面倒满两杯酒。   不等吴爸拿过其中一杯要和他干杯,吴普已经一口气把左边那杯喝完,又悠悠然地拿起另一杯,一脸遗憾地对吴爸说:“唉,既然您不能喝,我就帮您喝了吧。”   吴爸:“…………”   吴爸没忍住,抄起一旁的杂志卷成筒状,抬手就朝吴普揍过去。   吴普反应敏捷地端起酒就跑,跑出老远才把酒一饮而尽,继续奔跑着躲后面追上来要揍儿子的吴爸。   最后吴爸实在追不动了,把手里卷起来的杂志一扔,怒道:“老子要是再年轻十几二十岁,早把你揍得哭爹喊娘了!”   吴普绕回吴爸背后,积极地把吴爸摁到沙发上献殷勤:“知道了知道了,当年您可是队里的神话,追凶从不落空,江湖人称神探老吴!来来,坐下我给您揉揉肩膀。”   吴爸跑也跑不动了,只能坐着享受儿子的孝顺。   等发现骆老爷子等人还没散去,都坐在那看他们父子俩闹腾,吴爸无奈地说:“你们不知道,这小子从小就皮,歪理还一套一套的。有时候你听了那真是火冒三丈,想不揍他一顿都难。”   吴普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说道:“自从爸妈达成揍我的统一战线,我就是学校里的短跑冠军兼长跑冠军,不信你们问问棠棠,她可是我好几枚金牌的见证者!”   骆老爷子等人刚见识了父子俩的追逃大战,自然相信他们的话。   说实话,他们心里有点羡慕这样的父子关系。   还和吴妈坐在一起的阮棠也随着吴普的话想起以前的事。   那时候的吴普就很爱热闹也很爱得瑟,有次他先上台领完一块金牌合影下来,上头又喊他名字要他去领下一个金牌。   当时吴普随手把刚得的那块金牌往她脖子上一挂,笑眯眯地对她说:“你先帮我保管一下,我再去领一次。唉,戴着两块金牌跟人合影多不好意思,我怕别人会嫉妒我!”她伸手摸着吴普挂过来的金牌,遥遥地看着跑上台高高兴兴领奖的吴普,只觉整个世界都被暖洋洋的阳光照亮了。   阮棠浅笑看着吴普,眉眼间满是盈盈笑意。   吴妈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儿女之间的往来,心放下了大半。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嘴毒眼光也毒,朋友到处都有,真正交心的有几个只有他自己清楚。   至于女朋友,那更是一直都没影的事。他们夫妻俩以前私底下讨论来讨论区,最后都觉得这小子心里有人,不是别人,就是他曾经大摇大摆带回家吃饭的小姑娘。   现在两个人定了下来,还趁着年三十的年夜饭机会见过双方家长把婚都给订了,他们也算放下心来。   至于小情侣间是聚少离多还是形影不离,他们就不管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   骆老爷子几人年纪都不小了,聚在一起聊到春晚结束已经很难得,这会儿自然就各自回房去了。   吴普又牵着阮棠的手把她送回去,最后才回自己的房间舒舒服服地躺下,听系统给他做年终汇报。   距离上次破亿已经过去好些天了。   过年期间不少人放假,刷电影的刷电影,看视频的看视频,科普值增长还是很客观的。   吴普看了眼,距离总科普值破十亿只差一千万。   对于刚起步的清阳博物馆来说,一千万很多。   可对于现在的清阳博物馆来说,一千万几乎就是一天的事。   吴普笑眯眯地和系统讨论:【我们明天再随便开个直播,肯定就能在直播过程中破十亿了。你真的不给我剧透一下三级博物馆有什么新功能?大过年的,别这么扫兴啊!】   系统冷酷无情:【人工智能不过年。】   不知怎地,吴普想起以前有个在中东某地当程序员的可怜人,由于用了国内有圣诞彩蛋的开源代码,差点因为宗教问题遇到生命危险!他积极问道:【过年这么热闹,你们为什么不过年?是不是你们未来被异教徒占领了,认为过年的都是异端,必须过他们的节才可以?】   系统听着吴普的长篇大论,默默将自己的措辞改得更加严谨:【人工智能不需要过年。】   既然摸不出升级后有什么好处,吴普也就没再和系统多聊这个话题,他指挥系统修一修刚才拍的照片,准备一批大佬们玩仙女棒的单人照和合影。   最好配个绝佳文案。   比如“你觉得谁放仙女棒最可爱”什么的。   系统半信半疑:【这真的是绝佳文案?】   吴普十分笃定:【那肯定的,大家一定会很喜欢。】   系统没有犹豫,很快把图修好放了出去,每一个大佬都有精修单人照,最后还放出一幅多人长卷,看起来非常和谐,毫无修图痕迹。   可见系统的精修手法越发熟练了!   本来这个点不少人都睡了,不过也有很多没有禁止烟花爆竹的地方大晚上噼里啪啦响震天,从零点开始就锲而不舍地在比斗,据说是为了接财神,谁家放得最响最久财神就会去谁家!   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自然是为了图个热闹,不过很多人都被这种热闹吵得没法入眠。   所以她们第一时间刷到了博物馆账号发出来的新动态——   “你觉得谁放仙女棒最可爱?”   摆在最前面的是一脸认真专注研究仙女棒如何燃烧的嬴政。   接着是无师自通开始拿仙女棒画火花圈圈的李白。   还有各种角度抓拍的杜甫、苏轼、王羲之等等大伙都很熟悉的大佬。   反正有一个算一个,全被祸害了一遍。   评论区迅速热闹起来——   “我疯了,我觉得放仙女棒的始皇陛下超帅,我已经保存下来当屏保了!”   “啊啊啊啊垃圾馆长终于舍得让始皇陛下出来营业了!猛女落泪!”   “我们年轻的李太白也!超可爱的!”   “笑死,我怀疑馆长准备这么多仙女棒是故意的。”   “有人刷了博物馆游客bot那边发出来的照片和视频吗?老杜和子瞻拿着仙女棒在放,一抬头却看见李白出现,那眼神顿时都变了!从游客视角拍的,特别有感觉!感觉我要是在现场,我看到李白也是这么个表情!”   “我刷了一百遍了!呜呜呜谁懂!谁懂!李杜在千载后相会!呜呜呜这种感觉谁懂啊!”   “大晚上的,我对着手机又哭又笑,我妈要过来打我了。”   “是的,我妈已经来捂我眼睛了,要我把泪珠子憋回去,说是大年初一不能哭。”   “已经是大年初一了啊,感觉时间过得好快,许愿新的一年还能和大家一起玩儿!呜呜呜希望大佬们也开开心心!”   “没有看到博物馆春晚有点失望,不过看到大佬们玩得这么高兴,我也满足了。大佬也要过年的嘛,总不能总是给我们演出!那么问题来了,元宵晚会有没有?一人血书求元宵晚会!”   “二人血书求元宵晚会!”   “大过年的我不血书!那多不吉利!我直接就跪下求馆长了!”   有人起了头,底下的就是五花八门的求晚会留言。   系统把群众的呼声转达给吴普看。   它已经观摩过人类的春晚了,感觉流程很简单,来一场元宵晚会问题不大。   吴普欣然说道:【这可是你说的,那你这就搞个方案出来,我给你把把关看可不可行。】   系统:【???】   等会,它只是转达一下群众的呼声,怎么变成要它给晚会方案了?   吴普微微一笑:【你看看,直面观众的是你,每天和粉丝们交流的也是你,难道你对这些可爱的观众和粉丝就没有一点点感情吗?对于她们这点微小的请求,你居然忍心视而不见?于你而言,这不过整合一下各种晚会的流程,拟定一个具有博物馆特色的元宵晚会而已,一点难度都没有,你却还推三阻四,说出去大伙得对你多失望!】   系统稍作思索。   系统思索失败。   系统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系统回答:【……那好吧。】   虽然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是决定捋起袖子干活算了。   吴普把任务直接分派给系统,顿时有了指手画脚的兴趣:【我感觉吧,现在室外太冷了,我们还是不要搞室外表演了,干脆把表演安排到“画中行”交流厅去,到时候布景直接调取古画,这样你都不用想场景内容,只要挑选适合的古画就行了!】   系统:【…………】   吴普给系统举了个例子:【比方说咱有子瞻在手,不来个《西园雅集图》说不过去吧?】   《西园雅集图》是一幅很有名的画作,出自苏轼的好友李公麟之手。   李公麟最善画马,苏轼和黄庭坚都曾经写诗吹捧他的画作。   这次聚会就是有李公麟画画、米芾题字,到场的名人更是不少:刚才提到的苏轼、黄庭坚、米芾自不必说,苏辙、秦观、李之仪、晁补之、张耒等人也都到场了,甚至还有日本过来的国际友人圆通大师!   可以说李清照那篇《词论》里夸过的损过的人基本到了大半,说是当时文坛的半壁江山也不为过!   这幅《西园雅集图》描绘的北宋文人群像实在太出色了,后来赵孟頫、唐寅、仇英等人都认认真真临摹过,仿佛想借这幅画窥见这些北宋文坛名流的风姿。   系统听了吴普对《西园雅集图》的介绍,调取资料一比对,觉得吴普说的都对,这幅画着实很适合用来展示北宋文人的风貌。   吴普说提起另一幅画。   《洛阳耆英会》。   这画也很牛逼,讲的是司马光打入一群退休老干部内部,获得老干部们(文彦博、富弼)的一致支持。通过这个“洛阳耆英会”,司马光继承了守旧派的全部政治资源,杀回朝廷杀了变法派一个片甲不留!   所以说,这幅《洛阳耆英会》也展现了这群北宋政治家的风貌。   两个摆在一起对比,一群是搞政治的,一群是搞文学的,瞅着多有意义!   就是王安石会比较受伤。   因为不管洛阳耆英会还是西园雅集,全都是反对他的人在聚会。   王安石,一个与时代为敌、与所有人反目成仇的北宋异类!   系统:【…………】   这个老王,听起来确实怪可怜的。   吴普见系统认真聆听着自己的建议,当场开始图穷匕见:【你看,这样的古画就很有展示价值。我也知道直接把这些画上的所有人抽出来挺不实际,不如你让他们在画里短暂地聚个会好了,也让子瞻他们见见老朋友。】   系统一阵沉默。   它早该知道的啊,这个宿主绝对没安好心!   敢情是不想花科普值抽卡,想要白嫖一堆大佬!   看看他点的这两幅画,简直是把北宋有名气的没名气的文坛大佬以及政坛大佬一网打尽了!   有他这么贪心的吗?   可想而知,要是他再点个其他画作,说不准就把想见的名人一网打尽了!   这家伙话里的陷阱当真是防不胜防,一不小心被他绕了进去,赔光自己都是很平常的事!   系统犹豫着说道:【不一定能成,除非这两天科普值能够突破十亿。】   一切交给升级去解决!   吴普得到这个答复,非常满意。他欣慰地说道:【行,不就是十亿,简单得很。我们先睡一觉,明天早点起来去挨个敲子瞻他们的门!】   九亿九都凑够了,只差区区一千万,难道他还会怕不成?   明天是大年初一,吴普准备抱着纸笔轮流敲大佬们的门,要他们亲手写个春联贴出来!   到时候这个过程开个直播,相信很多被爸妈撵醒的年轻人应该很乐意围观。   嘿,朋友们,你们并不孤单,大佬也没得睡懒觉! 第152章   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这是流传在家长圈子里头的过年神秘传说。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年初一不早起,整年你都没干劲!   所以对于大年初一昏睡不醒的儿女们,家长们非常热衷于把人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撵醒!   这些人一个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家长基本没过来,所以他可以热心地为他们充当一下大家长。   清晨五点五十九分,吴普准时出门并点开直播。   已经是冬末春初,外面弥漫着春日清晨的薄雾,能见度不怎么高。   不少观众收到开播提醒,点进去一瞅,就瞧见标题赫然改成了“大年初一如何叫大佬们起床”。   吴普慢悠悠地穿过雾气弥漫的园子,一派悠闲地从居住区转到度假区。他昨晚睡得也不算特别早,不过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一看就是长辈们喜欢的那款年轻人。   “馆长是要去叫大佬们起床吗?”   “不错,馆长还是这么狗!”   “先去叫谁啊?要不去叫我们始皇陛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想法!你就是想看始皇陛下睡眼惺忪的模样!我不一样,我想看太白!!”   吴普见这么多早起群众聊嗨了,笑眯眯地说:“我要先去把我们大龙叫起来,这人肯定没起。剩下的你们来投票,看看先叫谁去。”   他说完还真给直播间开了个投票,让观众们投下一站找谁。   至于为什么说冯梦龙没起,当然是因为他昨天白天爆更说晚上要和大伙跨年去,跨完年回来再给大伙继续爆更庆祝大伙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这人回去后又一口气爆更了五章,并且到凌晨三四点都还出没在本章说和书友们聊天。最后一个“作者觉得很赞”的本章说,甚至出现在凌晨四点半!   所以说,这人一定又熬夜了。   至少上网冲浪到凌晨四点半!   直播间观众一开始不知道吴普为什么要选冯梦龙,等有早起看书的书友放出那条“作者觉得很赞”的本章说后都笑疯了。   损还是馆长损!   人这么多,吴普也记不得每个人都住在哪,不过他有系统,系统可以查博物馆内的入住情况,轻轻松松就指引着吴普抵达冯梦龙门口。   吴普溜达到冯梦龙住处外,先是笃笃笃地敲门,接着是砰砰砰地拍门。   门里的冯梦龙毫无反应。   吴普从兜里摸出个小玩意,对直播间的观众们介绍道:“接下来我要干点违法行为,大家千万不要学习。你们看,这是我一朋友研究出来的秘密武器,不管你把门关得再严实又或者把隔音墙砌得再厚实,都能通过这个小玩意为门内的人提供唤醒服务,我们姑且称之为‘穿山甲一号’。”   “笑死,神他妈的穿山甲一号!”   “是不是那种号称噪音克星的振荡器,楼上要是大半夜吵着你,你就弄一个贴天花板上吵回去,谁都别想睡!来啊,相互伤害啊!”   “好东西,我也需要,我楼上天天大晚上不睡觉在蹦跶。我可以装一个在天花板上报复回去吗?”   “给馆长的话划重点!《不要学习》!”   “馆长朋友这个秘密武器被馆长曝光了,是不是不能用了?居然把自己的秘密武器告诉馆长,识人不明啊!你给我弄一个啊,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观众们在弹幕里热热闹闹地交流着,吴普已经按下启动键,大伙只听一阵嗡嗡声从那小玩意上传来,甚至还带点震动感,再仔细品品会发现这嗡嗡声竟还汇成一阵熟悉的旋律:好运来那个好运来……   观众们:?????   更怀疑人生的还是冯梦龙。   一如吴普了解到的那样,他昨晚跨完年回到住处,看到书友们热情的新年祝福,感动得不得了,不仅给书友们放了一波存稿,还在线写了几章新章并给书友们免费赠送一个贺岁番外。   接着他又一边陪作者朋友们水群跨年顺便挑着书友们的书评点赞和回复!   一眨眼,天就快亮了。   冯梦龙打着哈欠躺上床,没一会就进入梦乡,准备一觉睡到中午再起来吃饭。   没想到!   没想到!   居然有人大年初一来敲门!   敲门这么微小的动静,睡熟了的冯梦龙自然是不会搭理的。   等敲门变成拍门,冯梦龙也只是翻个身了事!   结果!   结果这个狗馆长,居然使出秘密武器!   冯梦龙感觉自己的床都跟着那首《好运来》震荡起来了。   冯梦龙凄凄惨惨地裹起自己厚实的睡袍起来应门。   一看见跟在吴普背后的无人机,冯梦龙就清醒了。   冯梦龙砰地一声,又把门给关上,边找衣服穿边无可奈何地质问:“一大早的,还是大年初一,你跑来扰人清梦做什么?”   吴普在门外给冯梦龙讲述“大年初一要早起”“今天一懒懒一年”的古老道理。   冯梦龙找齐了衣服,一边给自己挤牙膏一边隔着门反驳:“我怎么看到有人说‘大年初一别催人起床,否则意味着这人一年到头做事都要人催’?你一大早来把咱吵醒,多不吉利!”   吴普当场痛斥这种思想:“封建迷信!”   冯梦龙:“…………”   行吧,只有你觉得对的才不是封建迷信。   冯梦龙觉得不能自己一个人承受早起的痛,决定出卖两个就住在隔壁的小伙伴:“昨晚我看伯虎兄和留仙兄三点多还在群里抢红包,你快把他们也叫醒。”   吴普闻言觉得有理,和直播间的观众们说了一声,去掉蒲松龄和唐寅两个选项,溜达去隔壁轮番骚扰蒲松龄和唐寅。   蒲松龄两人很快也享受了《好运来》的叫醒服务。   他挨个给蒲松龄三人分发了春联纸,让他们尽情发挥,一会他回来给观众们展示!   这时候直播间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参与投票的人数也节节攀升,吴普瞧了一眼,嬴政和李白的呼声最高,苏轼的票数也紧咬着他们不放。   还有不少人投给李治和武则天,表示不允许两位君王不早朝!   冯梦龙已经洗漱完毕,二话不说跟上吴普,说春联什么的不着急,必须先去祸害别人!   最好把那什么会嗡嗡叫的玩意给他试试看!   吴普见冯梦龙精神抖擞地跑出来了,觉得他可能掌握了神秘的达芬奇睡眠法,可以轻轻松松把自己的睡眠时间切分为一段一段。   年轻就是好啊,瞅瞅老杜那身体状况,都没多少人好意思投票去吵醒他!   吴普给冯梦龙看目前的投票结果:“我们下一个叫醒目标是始皇!”   冯梦龙瞅着上头的排行犯嘀咕:“这些观众是不是看脸投的?”   吴普说:“你看子瞻年纪都不小了,不也在前排!”   冯梦龙说:“那肯定是大家想看他起来一起搞事情。”他说完又横了吴普一眼,“你是不是看我一定没睡醒,才先来找我的?”   吴普欣慰地说:“很不错,你猜对了。”   其他人的话,说不准很多都起来了。   比如朱元璋吧,一准是太阳起他就起,太阳没起说不准他也起!   吴普这么不要脸地直接承认,冯梦龙都没法找他茬了,只得和吴普一起去瞅瞅嬴政起来没!   到了嬴政住处外,冯梦龙要吴普把那“穿山甲一号”拿出来给他试试看。   吴普无情拒绝:“咱要先礼后兵。”   冯梦龙只得上去先敲门。   嬴政很快把门打开。   甚至已经穿戴整齐。   一看就是秦汉古人的标准作息。   吴普早有所料,上前把一脸失望的冯梦龙推开,给嬴政讲明来意,并给嬴政展示手头的春联纸:“您喜欢这个五言龙凤呈祥春联纸,还是喜欢这个七言龙凤呈祥春联纸?您要是不习惯五言和七言,四言春联纸我也是准备了的!瞅瞅,这个烫金图案也可以选别的,比如什么梅兰竹菊、花开富贵、年年有余!”   全都是经典热销款!   童叟无欺,甚至还包邮!   嬴政:“………………”   弹幕又一次笑疯了——   “馆长像极了上门推销的!”   “始皇陛下:迷茫,很迷茫!”   “始皇陛下:虽然我已经早起了,但还是没躲过馆长的套路!”   “笑死我了,始皇陛下那会儿还没流行贴春联吧?”   吴普当然不会犯这种错误,他顺势把春联的起源给嬴政科普了一下,表示春联代表着广大群众对新一年的祝愿。   一般来说吧,这东西你要是贴了一年,第二年很难不继续贴。   不是因为瘾头大,而是因为第二年不贴的话墙上留着的痕迹多难看!   嬴政:“…………”   冯梦龙:“…………”   有你这么搞科普的吗?!   吴普手头还没有多少嬴政真迹,自然热情邀请嬴政当场写个春联给大伙瞅瞅。等嬴政回去了,他就偷偷过来揭下收藏!   现在可不是浆糊时代了,贴春联的方式日新月异,贴着容易揭着也容易,绝对可以完好无损地把它揭走!   吴普热情怂恿嬴政:“大过年的,不用在意写的是什么,更不用在意写成什么样,只在意我们动手写了!您要是一时半会想不出写什么,不如就来个‘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吧,又吉利又有意义!听说当初您让李斯用和氏璧造传国玉玺,上头就刻着这句话。”   那可是不知所踪的传国玉玺,嬴政不亲手写一个着实可惜了!   吴普还把群众们发满全屏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亮给嬴政看,表示这可是群众的呼声。   甚至还有人贴心地切换成小篆!   热情又体贴!   即便嬴政觉得吴普其人很不靠谱,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弹幕还是有些触动。他点头说道:“好,那我写写看。”   吴普当即带着无人机入内,积极地从手臂上挂着的一堆春联纸上抽出一对四言春联铺平在书桌上。   冯梦龙同样积极地帮嬴政备好笔墨。   嬴政接过冯梦龙递来的笔,看了眼铺平在桌上的春联纸。饶是已经来过后世一趟,他看到这种随处可见的纸张还是有些感慨。   等在心中拟定字体大小,嬴政才在吴普他们的注视下提笔写了起来。   嬴政写的是小篆。   “受命”两个字还是挺好辨认的,“于天”里的于字就有点困难了,再到“既寿永昌”,大伙已经开始齐刷刷刷起屏来——   “回到秦朝,我就是文盲!”   “看到大家都是文盲,我就放心了!”   “挺好,是小篆,有没有人看过那个鸟虫篆版本的,那才真叫花里胡哨!”   “我看过,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数有几只鸟的字体!”   “真的吗?强烈要求始皇陛下现场展示鸟虫篆写法!!” 第153章   鸟虫篆这玩意,古时又叫鸟虫书。   按照《说文解字》的记录,古时候不同的字体有不同的用途,比如鸟虫书就是“书幡信也”,意思是这种艺术字大伙平时不怎么用了,写到旗帜上瞅着还挺好看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太多关于鸟虫书的记载,直至宋朝开始才有人大规模传言“秦印用李斯鱼虫篆”。   宋人还惟妙惟肖地描述了鱼虫篆的由来:据说这是李斯集古帝王众多祥瑞创作出来的文字,其中包含着黄帝的大螾、有虞氏的凤凰、周的赤鸟白鱼等等,所以喊它“鸟虫书”是对的,喊它“鱼虫篆”也是对的。   实际上早在春秋时期,这种装饰性极强的文字就出现在武器和器物上,相当于当时流行的艺术字,比如越王勾践这些人的佩剑上就有这类像是花纹又像是文字的纹饰。   出现时间远早于李斯出生之前。   宋人那些描述估摸着就是“开局一张图,剩下全靠编”。   名称千变万化倒是真的。   吴普看到观众们的要求,和刚搁下笔的嬴政聊起鸟虫书的起源,问他会不会写这种文字。   嬴政听到鸟虫书,眉头动了动。这东西他是知道的,贵族之间尤其爱玩这种把戏,只是他个人不甚喜欢罢了。   这种华而不实的文字只能做装饰用。   对于吴普描述的那个由和氏璧雕成、鸟虫书写就的传国玉玺,嬴政本人持怀疑态度。   首先,璧一般这种玩意是圆环状的,即便和氏璧的厚度足够用来雕玉玺,剩下部分也不免有些浪费;其次印玺这东西是用来表明身份的,尤其还是国玺这种正经东西,谁会把装饰用的鸟虫书刻上去!   嬴政用“我觉得你很不靠谱”的眼神看吴普。   吴普立刻甩锅:“和我没关系,都是宋朝人编的!你看看子瞻就知道了,他们宋朝人不靠谱!”   他现场描补了一下,说比较官方的记载是玉玺确实有,用的是蓝田玉,没错,就是“蓝田日暖玉生烟”那个蓝田玉,离咸阳近滴很。听起来就靠谱很多!   嬴政稍微收起了怀疑的眼神。   吴普说:“我们这会儿能研究的鸟虫书记载很少,出土的相关文物也不太多,所以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没见过世面!要不您再给这些没见识的家伙写个鸟虫书,让他们开开眼!”   嬴政虽不喜欢这玩意,不过他登基后大权一直落在吕不韦他们手上,根本没什么事做,鸟虫书这种玩意他也是有研究过的。   目前嬴政刚干掉嫪毐和吕不韦,心情很不错,点头说道:“寡人不太喜欢这种文字,只写一遍就不会再写了。”   吴普欣然地给嬴政铺纸,为了充分展示鸟虫书的特色,他还特意给嬴政挑了没有烫金花纹的素红春联纸。   嬴政提笔再一次写起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   这次用的是鸟虫书。   到了战国末年,鸟虫书确实是荆楚贵族的高雅爱好,字形融入鸟虫之形,瞧着纤长优美,时而笔走龙蛇,时而鸾翔凤翥,字里行间透着股难言的清贵雅致。   比之后世流传的传国玉玺拓片大有不同。   流传下来的传国玉玺拓片真就有二十几只鸟在上头乱飞。   嬴政所写的鸟虫书分明没几只明显的鸟虫,却无端给人一种处处“龙飞凤舞”的感觉。   这样漂亮的纹饰性文字,难怪那么多贵族喜欢用它来装饰自己心爱的武器以及作为门面的旗帜!   吴普和冯梦龙看到了现场,心情都非常激动。   吴普对嬴政说道:“既然您不喜欢这种文字,那您门口就贴秦篆写的好了,这份我拿回去收藏起来!”   嬴政瞅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一开始怂恿我写鸟虫书是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吴普一看就懂,但绝不承认。他才不会告诉嬴政,贴在门上的春联他也会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揭回去珍藏!   吴普说道:“您要是饿了,可以先出去吃点东西,度假区这边的美食街过年不关门。等中午我们再一起吃饺子喝屠苏酒!”   嬴政颔首。   吴普和冯梦龙一起前往李白住处,没想到路上遇到起床后直接跑来跟他们会合的苏轼。   吴普边把苏轼从投票选项里剔除边奇怪地问:“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轼说道:“王小友早上起来和我拜年,跟我说了你在喊人起床的事。我可不会坐以待毙!”他说完还幽幽地看了吴普一眼,“你刚才是不是在直播间里黑我了?”   吴普矢口否认:“没有的事。”   苏轼给他回放刚才推锅的那段对话。   「你看看子瞻就知道了,他们宋朝人不靠谱!」   吴普面不改色听完,振振有词地说:“实话实说的事,能算是黑你吗?”   苏轼:“…………”   苏轼和冯梦龙一样看热闹不嫌事大,强烈要求由他来把李白从睡梦中召唤起来!   吴普坚决拒绝他们的要求,继续挂着一手臂的春联纸去上门推销。   李白还在睡,只不过睡得没冯梦龙他们那么沉,只轮到苏轼拍门他就醒来了。   屋里暖气还挺足,李白穿着薄款睡袍就直接睡了。他把门一打开,感觉冷飕飕的风径直往里灌,当即又和冯梦龙那样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直播间的观众惊鸿一瞥,甚至瞥见了李白的大长腿!   “啊啊啊啊啊虽然没看到睡眼惺忪的始皇陛下,但是我看到了我睡眼惺忪的太白!!!”   “太白鬓边甚至翘起一撮头发!!呜呜呜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这就去下单太白同款睡袍,四舍五入等于我穿上了男朋友的睡袍!”   “醒醒,你穷,养不起太白。”   “南方人慕了,北方冬天室内都穿成这样的吗?”   “对的,我昨天还买了一箱雪糕,热乎乎的冬天和雪糕更配!!”   “本南方人前段时间去东北出差,路上看到卖雪糕的,惊呆了,都是一箱箱直接摆在路边卖,根本不需要冰柜!!!”   “本南方人裹紧我的大花被躲在床上倔强地看直播。”   李白把衣裳穿好,再裹了个厚厚的羽绒服,才再次打开门看向吴普几人。   吴普又给李白讲了讲春联的事,据传春联起源于桃符,最开始只是写门□□字辟邪,后来五代十国的人开始在桃符上写联语,这才有了后来写春联的习惯。   王安石所说的“总把新桃换旧符”就是这玩意。   吴普热情地邀请李白给大伙留一副春联。   李白欣然答应,接过冯梦龙递来的笔一挥而就,全程都不带停顿的。   等到李白收了笔,门口才出现杜甫的身影。   人上了年纪,觉就少。   杜甫早上醒得挺早,洗漱过后才打开手机瞅了眼,结果点开开播提醒一看,正好瞅见吴普他们在怂恿李白写春联!   他第一时间赶过来一看,李白都把春联写完了!   杜甫的第一想法是“不假思索就能落笔,不愧是李白”!   第二想法是“我怎么又错过了”!   杜甫不由幽幽地看向吴普,眼神里很有些埋怨:要来喊李白起床,怎么不叫我一起?   吴普接收到杜甫的眼神。   吴普当做没看见。   吴普看了眼快要散尽的雾气,笑眯眯地说道:“我们快些去把其他人喊起来,把春联写好贴上正好去吃早餐!”   众人都没意见。   吴普领着一群人呼啦啦地前往武则天夫妻俩的住处。   两个人如今没名没分,也没能确定过了一千多年到底算不算是“孝期已过”,所以即便昨晚要了一间房,夜里还是裹着棉被纯聊天,纯洁得很。   武则天在感业寺里每天都要早起干点小活,早上醒得也早,此时坐在梳妆镜前对镜试用吴普让人给她送来的化妆品,好奇地用眉笔描了眉,又尝试了几种没见过的口红色号。   身处弱势的时候,美貌往往也是极佳的武器,她须得时刻注意把它打磨锋利!   李治本就喜爱武则天的长相,起来后在旁边看着武则天描眉染唇,只觉亲眼看着一朵花儿从含苞待放变成肆意怒放。   他正要夸赞几句,就听有人在外头敲门。   李治起身去把门打开,却见吴普一行人齐刷刷杵在那儿,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李治,似乎想瞧瞧他们有没有跑一千多年后度蜜月并做点蜜月期间该做的事。   见李治一点都不带虚的,一干好事者颇为失望。   吴普追问:“武皇可醒来了?”   李治点点头。   无人机的镜头转向李治身后,却见武则天已经带着秾丽的妆容踱步而出。   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女孩儿最美的时期,她毫不吝啬地展示出自己所有的美丽,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叫所有人屏息凝神地定定望她。   没想到连年轻的武则天也美得这么张扬霸气!   不仅在场的人看得目不转睛,直播间里此时此刻也是遍地嚎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姐姐杀我!!!”   “啊啊啊太好看了吧,馆长找来的这些女孩子都太好看了!!”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妆容真的是!!美得杀人!!!就是那种‘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感觉没错了!!”   “新来的,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个小姐姐的所有资料!劝你们不要不识抬举!”   “刚才投票里不是放了吗,是武皇啊!!”   “不愧是武皇,美都美得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刚才开门的是唐高宗李治吗?看他们的年纪,这次是来博物馆度蜜月的吗??”   “武皇好飒!看出年龄差来了!!姐弟恋yyds!!”   “对对对,就要姐弟恋!!就要小奶狗!!!”   “李·小奶狗·治:我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就成小奶狗了!!” 第154章   吴普把投票上的大佬们挨个祸害了一遍,分发了自己精心准备(包邮团购)的春联纸,才打电话给徐昭佩问问女孩子们有没有起来。   男女有别,他们一大群男的呼啦啦跑去敲女孩子门总归不太好,还是得先提前打个招呼。   一群女孩子挑的住处都挨得挺近,一个醒来了就会叫其他人也起来结伴换个新年妆容和新年衣着。   比起男人们单调的衣服类型,女孩子们的衣柜就复杂多了,一大早已经相互交换玩衣着打扮方面的意见。   得知吴普在开直播,要每个人动手写春联,西施有点局促。   对于春秋时期出身农家的女孩儿来说,要她识文断字着实有点为难。   那时候学问还是贵族的垄断品来着。   韩娥也面对差不多的境地,她擅长唱歌,识的字却不多,叫她写春联着实是跨专业的高难度操作了!   只不过她一向不在意这些,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   不会就是不会,没必要太在意。   西施却是要强的性子,眉眼染上了几分愁绪,很有点“西子捧心”的人见人怜模样。   徐昭佩看出西施的忧愁,摸着小姑娘夹着毛茸茸可爱发饰的脑袋说道:“别怕,一会我们帮你们也写了。”   西施是她们这群人里面年纪最小的,每个人都挺疼爱她,李清照也第一时间表示自己代写完全没问题。   西施被一大群才女包围着,心里暖融融的,也就没那么担心。   她乖巧地跟在徐昭佩她们旁边等着吴普一行人到来。   等到徐昭佩她们开始动手写,小姑娘就用亮晶晶的眼神在一旁崇拜仰望。   女孩子这边是聚众写春联,无异于风情各异的倾国名花齐聚一堂,一开始直播间的观众们都不知道看谁好。   等有人发现西施的小表情后,立刻手快地截图下来,顺手就给做成了表情包。   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满的全是对大佬们的崇拜,这不就是在座每一个人此时此刻的表情吗?   直播间里热闹地刷起屏来——   “本来我觉得自己很菜,看到西施小妹妹后我就平衡了!”   “哈哈哈哈哈长得好看不一定有才华!!!”   “胡说,西施小妹妹也很有才华,她的响屐舞我只看了区区几百遍!!”   “就算西施小妹妹没有才华,可西施小妹妹长得好看啊!呜呜呜长得丑还没文化,说的就是我了!!”   “谢谢表情包大佬,表情包收了,以后我就可以当个美美的学渣了!!”   “真的好真实,西施她们就像是掉进文科大佬堆里的艺术生。”   “艺术生:有被冒犯到。”   “本艺术生没有被冒犯到哈哈哈,已经收了表情包!呜呜呜对比李清照谢道韫这些有名的才女,我连渣渣都不是!!!”   吴普帮忙替女孩儿们把写好的春联贴到每个人的住处前,又带着一群人过去挨个欣赏诸位大佬门前贴出来的春联。   等跟着吴普起哄了半天的苏轼几人也把春联贴上去了,这场热热闹闹的写春联活动才算是完美地落下帷幕。   众人各自散去,约好中午再聚。   直播也结束了,只留下一大群依依不舍不肯散去的观众在那闲聊。   吴普早起干了小半天活,感觉自己特别努力,麻溜打包了两份早餐跑去找自家女朋友一起吃。   在阮棠接过早餐用做实验的严谨态度把它们分开装盘的时候,吴普跑到人屋门口说:“我感觉这缺了点什么!”   阮棠笑了:“是缺了点什么。”   吴普自告奋勇要帮忙补齐,麻溜提笔给阮棠写好一副春联,亲力亲为把它贴到门口。   等忙活完了,他洗干净手和阮棠凑一起把早餐分着吃了,瞧见两个人正好把自己喜欢的食物瓜分完,一点都没剩下,吴普感慨道:“你说等你退休了,我们是不是每天这样分早餐吃?总感觉我们刚订婚没几天就直奔老夫老妻模式了!”   阮棠想象了一下未来退休后的光景,忍不住笑了起来,瞧着眉眼弯弯的,一点都不像能独当一面的研究组组长。她说道:“挺好的,到时我们偶尔回妈妈那边住,还可以一起钻小巷子找好吃的。”   吴普觉得自家女朋友记性可真好。   当年他知道阮棠是首都转来的,就问她这个本地人知不知道哪里有藏得很好的小店。阮棠自然是不知道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怎么到外面逛过。   吴普当时就和她约好了,说正好大家都不知道,考到首都的大学后正好可以一起去探店。那时候他不知道两个人未来可能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所以很单纯地做着许许多多简单又直接的计划。   吴普直叹气:“我女朋友这么好,舍不得把她还给国家了。”   阮棠静了一下。   见阮棠的目光专注地望过来,吴普当场变了副嘴脸:“除非我女朋友下午就陪我去探店,不然我会很难过!”   “大年初一没人会开店吧?”阮棠虽然没怎么过过普通女孩儿该过的生活,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吴普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过两天去。反正我们提前和亲友吃过年夜饭了,年礼也直接让他们带回去了,用不着再特意去拜年,倒是省了不少功夫。”吴普这么讲完了,自己又乐了起来,“你瞧,我们连拜年和送年礼的安排都有商有量,越发像老夫老妻了!”   阮棠也跟着乐了起来。   两个人凑一起规划起怎么趁着假期出去玩玩。   不必去什么景区景点,就很随便地像许许多多小情侣那样手牵着手走街过巷,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   中午喝屠苏酒的时候没开直播,人凑得挺齐,这次吴普总算不是最小的了,不管西施还是阮棠都比他小,一桌子人轮流举起酒盏一饮而尽,饭桌上一派其乐融融景象。   就在吴普搁下自己的酒盏时,系统正好给他来了个提醒:【科普值已满十亿,请宿主认真查看升级公告,了解三级博物馆的各项权限。】   吴普有些惊讶。   这么快凑满了十亿科普值?   他调取了博物馆相关资讯,才发现今天嬴政他们写春联的视频又遍地开花了。   没办法,春联这东西太应景了,哪怕自己不会写毛笔字也会买副现成的来贴!   这种一群大佬亲笔写春联的良心素材,不得让过年不忘冲KPI的各平台账号迅速动手剪辑出来分享?   一时间,一堆“始皇教你写春联”“太白教你写春联”之类的剪辑和文字开始病毒式扩散,甚至个个都配上西施绝美表情包表达崇拜之情。   等到睡懒觉的群众们边吃午饭边玩儿手机,这些视频就从各个渠道推送到每一个饭桌上。   狠狠地刷了一波科普值。   直接把本来差的那么点科普值给冲破十亿了!   吴普很沉得住气,和大伙一起吃过午饭才独自回去研究起升级后的新功能来。   对于三级博物馆的新功能,吴普早有那么点猜想,现在博物馆终于升级了,他和阮棠说了一声就开始闭关研究到底出了什么新鲜玩意。   吴普先点开基础面板瞅了眼。   名称:清阳博物馆(已绑定)   馆长:吴普(已绑定)   等级:3级(注:小有名气的普通博物馆,已经拥有一定的关注度,请继续努力成为闻名海内外的世界一流博物馆!)   地图:游览区、居住区、休闲区、疗养区。   累计科普值:1,000,000,885/10,000,000,000(注:距离升级为4级博物馆还差8,999,999,115。)   剩余科普值:618,555,498   吴普看着自己眼前数不清的一堆数字,竟觉得自己格外富有!   拥有这么多剩余科普值而能忍着没有疯狂抽卡,他真是个拥有引以为傲自制力的人啊!   系统:【难道不是因为你懒?】   吴普没有搭理这个大逆不道的不孝子,继续查看升级更新的新内容。   博物馆地图没有太大改变,还是平时熟悉的模样。   只不过在博物馆地图上空多了颗……巨大的行星?   吴普想揉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升级奖励是一颗行星?】吴普觉得这个系统出息了,出手直接一颗星,中间没有任何缓冲。他一脸怀疑地和系统讨论起来,【是那种可以把人迁移过去的宜居行星?我现在点击它就可以离开银河系抵达一个陌生的行星?】   【没有离开银河系。】系统否认了吴普其中一个说法,一本正经地给吴普讲解起来,【这是银河系内一个比地球大八倍的行星,已改造成宜居行星。】   吴普一阵沉默。   虽然以前吴普老是压榨系统,可也没想过直接从系统这里压榨出一个比地球大八倍的宜居行星啊!   这科学吗?   他这么一条没有理想的咸鱼,适合当这样的大星球主吗?   吴普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不小心加载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毒?这个升级不太靠谱啊!】   系统安静了一会,才说:【这是「她」送给你的。】   吴普茫然,不太理解系统的话。   系统也是刚解锁这部分的内容,过了许久才继续给吴普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她」说,「她」没什么想要的,只希望将来有一天要是科技已经能够跨越时间和空间,可以将要授予「她」的一切转赠给一个人。】   吴普顿住。   他缓缓追问:【那「她」为什么不直接给那个人?】   系统:【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所以需要回溯到很久以前才可以。】   吴普默不作声地翻看起相关记载,发现那并不是个多复杂的故事。   就是有的人没能活太久,有的人度过了很长很长的一生。   他们谁都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所以也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们之间未曾开始过的爱情。   偏偏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却在那个看起来根本不懂情爱的人心里埋藏了一辈子,直至生命终结时都不曾忘记。   吴普看到了一些遥远却又清晰的对话。   「你很喜欢历史吗?」   「是啊,要是能见见历史上那些厉害人物就好了。」   「那你以后要考历史系?」   「那还是不了,我穷。我还是照我爸妈的意思去考个公务员,为人民服务去!等我退休了,再去找个博物馆兼职保安,没事就去当个神秘的扫地僧,瞅见谁对着文物露出迷茫表情,我就上去给她们科普一通,保证让她们震惊半天。」   「……」   对话里的这个人果真考了个公职,职位升得还挺快,没几年就崭露头角,成为非常有名的外交官。   他们都忙,忙得脚不沾地,在很多年里连面都没见上。   他们都觉得一生还很长,可以先做完眼前的事再去考虑以后,可谁都没想到意外来得很快。也许是他实在太招人恨,有次他出国办事的时候遭遇狙击手的埋伏,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异国街头。   「她」得知他的死讯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那时候「她」刚结束手上的项目,想要约他出来吃饭庆祝。   那时「她」有一些话想对他说。   可惜终究没有机会说出口。   生活仍然在继续。   「她」的一生做出了许多了不起的贡献,从未停下过前进的脚步。   那些项目与项目之间的间隔短得像是从来不需要休息。   又或者说「她」害怕停下来休息就没办法再往前走。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她」的生命也走到尾声。   国家说要以「她」的名字命名一颗行星。   「她」说,我可以把它转赠给另一个人吗?   如果有一天,科技可以回溯时间与空间,她希望在那个不同的时空里他们可以拥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再也没有漫长的错过与无尽的孤独。 第155章   吴普没有继续看博物馆的升级情况,他把系统给扔到一边,去了阮棠的院子。   过完年,天气还没暖和起来,所以阮棠这时候还是坐在屋里的暖炕上看文献。   前沿学科更新太快,许多专著内容都已经有些落后,所以只能自己在闲暇时搜集文献和资讯作为参考。   没有别的安排时,阮棠就会抓紧时间了解新观点新技术,不时还在纸上写写画画边看边推算。   画面宁静祥和。   在许许多多个漫长的没有人打扰的日夜里,她可以安安静静地沉浸在学术世界里,仿佛一台永远不知疲倦的机器。   只是人和机器总归是不一样的。   她看似不懂感情,心里却始终保留着一片旁人触不到的地方,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她不为人知的喜欢与欢欣。每每疲倦到无法再前行,她便把它们拿出来仔仔细细地清点一遍,收拾心情继续往前走。   吴普上炕挤到阮棠身边,伸手紧紧把人抱进怀里。   阮棠已经习惯这种分外亲近的抱抱,顺势窝在吴普怀里转头看他:“不是说有事要忙吗?”   “忙完了。”吴普察觉自己可能把人抱得太紧了,阮棠会有点不舒服,又把手臂松了松,转而把阮棠的手抓在手里与她十指相扣。   他刚才看完那些记载,就想过来抱着阮棠不撒手。   他知道那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以后也许也不会再发生了。   兴许是在十分遥远的未来,有人读到了关于那两个人的故事并为之深感遗憾,特意想办法要为他们弥补错过的遗憾。   那个时候人类也许已经征服宇宙,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与漫长到没处消遣的寿命,所以人们为一段只有寥寥几段影响或者文字的记载伤怀,决定想办法回溯时空把曾经要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那颗星改造出来赠与「她」至死未忘的那个人与那段始终在她记忆中熠熠生辉的年少时光。   每个时空之中个人的作用是有限的,这个时空的未来可能不会改变。   他们自己的未来却会截然不同。   这份遥远的赠礼太珍贵了,珍贵到吴普想把怀里的人揉进自己身体里,好让她永远别再经历那漫长的孤独与痛苦。   “你怎么了?”阮棠感觉吴普今天不是很对劲。   “没怎么了。”吴普说,“就是想这么抱着你,哪里都不去,什么都不做,从早上抱到天黑都不撒手。”   阮棠耳根一红。她慢腾腾地伸手回抱吴普,把脸埋到吴普胸口。在遇到吴普之前,很多事对她来说都是在浪费时间;可在遇到吴普之后,那些她以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的事却都变得鲜活可爱起来。   有时候很想就这么一直浪费下去。   两个人黏黏腻腻地亲亲抱抱老半天,吴普才算是从一开始的情绪中缓过劲来,就着环抱住阮棠的姿势研究她桌上写写画画的内容。   看不是很懂。   很不错,看来他只能当个为她搞好后勤工作的家庭主夫了!   吴普把自己的感想给阮棠讲了讲。   唉,女朋友太厉害了他也没有办法,将来结婚后也只能每天乖乖独守空家等她回来了!   阮棠:“…………”   阮棠把他推走,让他别扰着她做推演。   吴普瞅准时机猛亲她一口,才一溜烟跑走。   阮棠定定看着旁边屏幕上的文献好一会,转头看向自己演算用的草稿本,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无意识在上面写下了“结婚申请”四个字。   阮棠拿笔的手一顿。   接着她看着那四个字轻轻地笑了起来。   当年爸爸遇到妈妈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情吗?哪怕明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擅长经营感情与家庭的人,也迫切地希望能参与另一个人的未来,自私地想要光明正大霸占住那个人身边的位置。   她把草稿往上翻了一页,在空白的草稿纸上再次端端正正地写下“结婚申请”四个字。   写完又忍不住看着它笑弯了眼。   反正,反正以后总是要写的,她先偷偷打个草稿好了。   另一边,吴普溜达回自己住处,把被自己切断了交流模式的系统放了出来,继续就着这次升级的新内容研究起来。   系统:【你刚才去做什么?】   它自己没什么情绪,却能感觉出吴普明显又恢复到平时的状态,瞧着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吴普非常欣慰:【乖儿子,你在关心爸爸?】   系统:【…………】   吴普说:【我跟你说,我们人类心情不好的时候吸吸猫就好了,同理,吸女朋友也有同样的疗效,你看我这状态就知道,谈恋爱有益身心健康!怎么样,你要不要去找个别的人工智能谈一场数据与数据亲密交融的恋爱?】   系统:【……谢谢,不需要。】   数据交融真的不会变乱码吗?   吴普贫了几句,心情更佳,查看起这个宜居行星来。   这个行星上有山川河流,就是四季昼夜和地球不怎么一样,毕竟体积摆在那,自转周期肯定不一样,公转周期也大不相同,只能说气候还算是人类能接受的范围。   现在的问题是,整个星球基本处于没开发状态。   以及上面没有人。   吴普查看星球上的资源情况,发现上面有很多未知的生物以及矿物。作为博物馆的一部分,他可以用抽卡的方式把人放到这座星球上,就像他可以把卡面人物在博物馆任何一个位置上召唤出来一样。   说起来有了这个新星球,徐昭佩她们这些普通卡的活动范围就大多了,以前是她们不能出博物馆,现在博物馆连着个全新的宜居星球,她们甚至可以跟着吴普到这个新星球去!   吴普对着升级内容研究了半天,终于翻找出个可以批量订购的登录器。   这玩意类似于科幻作品里面的全息舱,人进去后可以通过登陆选修在新星球上着陆,只不过由于新星球上未知生物比较多,所以需要构建足够大安全区域才能让人登陆上去玩耍。   订购这个登录器要花费巨额科普值,构建安全区域供人类开发利用也需要巨额科普值。   最直观的换算方法就是,当初改造博物馆的度假区和疗养区就耗费了两亿多科普值。   这两个区域只在地球占据小得不得了的位置。   可这个全新的宜居星球,体积足足有地球的八倍还多!   简而言之:博物馆剩下的六亿多科普值还不够塞牙缝。   吴普:?????   吴普:【有没有划算一点的开发方式?】   系统:【依靠人力开发也可以,使用登录器前往新星球的时候本体扔留在登陆舱中,在新星球受伤或死亡并不会影响本体,所以人类在新星球死亡后只要退出重新登陆,又可以再次回到新星球继续开发工作。】   吴普听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第四天灾现实版。   这个绑定在博物馆范围内的宜居行星就是个巨大的服务器,可以让地球上的玩家以及他抽卡抽出来的人物登陆上去玩耍。   星球不爆炸,游戏不删档!   要是将来哪天人类造出了真正可以远航的宇宙飞船,还能直接移民到游戏世界!   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把人骗去人力开发新星球,同时又还能骗到点科普值继续扩大可开发范围!   吴普稍作思索,给老熟人叶奕打了个电话,要他过来一趟。   叶奕听吴普语气难得认真,二话不说赶了过来,好奇地问:“你又知道我在首都,这么巧就打电话给我?”   吴普说:“我就是先打给你试试看,你要是不在我就找别人了。”   叶奕没再调侃,开门见山地问:“说吧,什么事?”   吴普笑眯眯:“不着急,先等几个人。”   吴普对于周围埋伏着多少国家卧底还是门儿清的,没一会就把那几个“退伍兵”保安给找了过来。他带着叶奕几人推开一扇门,只见里头齐齐整整地摆着几个科技感十足的登陆舱。   叶奕见识过博物馆那些黑科技,看到这登陆舱也没有露出太震惊的表情,只上前研究起舱里舱外的构造来。   吴普说:“有个地方我一个人不敢去,所以想让叶哥你们陪我去,不知你们愿不愿意和我走一遭?”   叶奕挑眉:“什么地方神神秘秘的?是从这玩意里过去?”他麻溜躺进线条流丽又时尚的登陆舱,研究起周围的按键来,“关上舱门就能出发了?”   吴普没想到这家伙行动力十足,只得舍命陪君子带着其他人钻进属于自己的空舱里。   接下来就没必要再交流了,因为登陆舱会把注意事项直接发放给他们。   一行人读取完从来没有人会认真阅读的用户协议,很快获取了简单的操作指南:当您遇到危险,请及时按下手环上的退出键;请放心,即便您没能及时按下退出键,您同样会以死亡方式退出登录,只是血腥的死亡画面可能会给您留下一定的心理阴影。   吴普:“…………”   这个语气听起来怪熟悉的。 第156章   叶奕出身军人世家,即便后来选择当了军医,身手还是比一般人了得,进入陌生环境的侦察能力也算得上是一流。   他与吴普找过来的几位退伍兵降落在一处高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空气中的氧浓度与地球上差不多,人类的呼吸系统完全能适应。   关键就是这种清新怡人的空气给他的感觉太过真实。   叶奕与身边几人对望一眼,开始搜寻吴普的身影。   “那小子呢?”叶奕忍不住问。   吴普比他们略慢一些,他在和系统讨论刚才那个贱兮兮的操作指南以及安全区的安排。   一人一统经过简单讨论,在这座山脚下划拉了一下个简单的安全区作为这次着陆的落脚点。   最终吴普斥巨资通过系统订购了一座活动房屋作为临时安全区,里面可以满足基础的医疗、饮食、睡眠需求,不至于睡在荒郊野外被野兽叼了去。   由于要留着科普值订购足够多的登陆舱以及打通物流渠道,搭建这么一个简单的安全区已经很让吴普心疼了。   不就是退出再登陆的事,完全不需要安全区这种东西!   吴普拖延了一会,才终于出现在叶奕他们刚才着陆的高地上。   几个特种兵已经暂时有叶奕接管,接受任务下山探索。   这处高地的好处是足够空旷,视野极佳,不至于有什么野兽突然冒出来!   吴普对自己选的登录位置也很满意,着陆后迈开脚走了几步,感觉泥土松软,草色鲜嫩,连开着的小花都格外鲜艳,不由蹲下身拔了朵野花观察它们的各项特征。   叶奕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吴普答:“如你所见,这是个全新的宜居星球,位于银河系的某个角落,具体坐标我得回去查查再告诉你。”他把手里的野花递给叶奕看,“你瞅瞅这些野花,瞧着都不像是我们熟知的花花草草。”   叶奕早就确定吴普身上肯定有秘密,可也没想过吴普能掏出这么个大秘密来。   他神色有些凝重地远眺片刻,发现天上的“太阳”越来越亮,还给人一种盛夏正午的酷热感。   那显然不是大伙熟悉的太阳,而是另一颗负责为这颗星球提供能量的恒星。   叶奕不想杵在这么大的太阳下被晒得汗流浃背,只得招呼吴普先下山看看再说。   两人前去找其他人会合,很快走到山脚下的安全区。   有这个安全区横在山脚下,完全可以把高地圈起来当据点,就是得小心天上有没有猛禽飞下来突袭!   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一行人在周围转悠一圈,回来一会合,发现大伙穿的都是一样的简单衣裤,连颜色都不带变的,显然除了长相和身体随了本人以外别的什么都没带过来。   有人提出自己的发现:“我退役前有只眼睛受过伤,一直看不太清楚东西,过来以后倒是好起来了,感觉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好的视力了。”   在普通日常生活里一只眼睛看不见的话,影响其实不算太大,习惯了也能正常生活。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少了一半的视力影响着实不小,至少视野广度就大大缩小!   吴普心道,既然是把人抓来搞人力开发的,自然不可能把大大小小的毛病带过来。等大伙大规模着陆时像近视这些小毛病肯定会直接消除,身体素质估计也会统一强化。   新星球需要的,是健健康康的壮丁!   吴普也是第一次过来,先进屋研究都有什么设施。   由于是博物馆的“分馆”,这座活动房屋也不是后世那种房车风格,而是宇文恺设计的“观风行殿”,殿上空间很宽阔,足以容纳数百人,行殿下有轮轴,可以牵引着整个建筑前进或后退。   观风行殿方圆百米内都是安全区域,原理是一种无形无色的防护罩,由登陆舱进来的人物数据都在系统内,可以自由通过防护罩,但是外来生物不能进入防护罩内。   活像是孙悟空用他家金箍棒画的圈儿!   至于观风行殿,那也是有里外两部分的,外部可以让人自由进出歇息,内部却只有拥有特定权限的人才能进入。   吴普给了叶奕开启临时权限,带着叶奕进里面参观。除去一些起居用的基础设施外,有个巨大的光屏是最显眼的,这个光屏上显示的内容很简单——   当前活跃人数:6。   当前传送任务:0。   当前仓库数量:0。   叶奕上前操作了一下,点开传送任务的介绍,赫然发现它竟可以把这边的东西在两个仓库之间传送!   只是以他的权限,只能看到“暂无仓库”这个结果。   具体怎么解决没有仓库这个问题,叶奕是没办法了解的。   叶奕转头看向吴普:“这里的东西可以送回地球上去?”   吴普点头。   这么大一块肉,光靠他自己根本吃不下,所以他才找叶奕过来走一遭!   叶奕说:“你怎么证明可以真的可以做到?”   吴普搓着手说:“很简单,我们在这边建个仓库,你回去让人把清阳博物馆后山连着的废弃码头那片地也划拉到博物馆名下,我们当场实验一下。大不了不成的话,你再把地划拉回去。”   叶奕一语不发地走出观风行殿外,眺望着远处的山林。周围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许多植物逐水而生,远处的河岸边树木葱郁,瞧着连让他们靠近河流的小路都找不着。   “必须划到博物馆名下?”叶奕问。   “对。”吴普知道现在土地难拿,可系统这套黑科技没法在博物馆外使用,他也只能向叶奕开这个口了。那个码头他去溜达过几次,建筑剩下不多了,改建改建可以拿来当中转地。   叶奕答应下来:“行,你在这边建仓库,我回去递个申请,尽快把手续办完。”   两边分头行动起来。   叶奕安排跟着登陆的四位退伍兵出去搜索点独特资源,自己按下手环上的退出按钮,很快从吴普几人眼前消失。   四位退伍兵都有点兴奋,分头往不同的方向出发探索周围的环境。   吴普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没有贸然出去冒险,而是和系统商量起把哪个位置改造成仓库好。   这种跨星运输得出动黑科技,目前他们的权限只有仓库对仓库的点对点运输,以后大伙找回来的资源都得存放到仓库里,所以仓库最好修大点!   吴普在周围转悠了一会,发现观风行殿背靠着的山体正好是中空的,二话不说把它选定为改造目标,以它作为第一个中转仓库。   这时系统提醒吴普说博物馆增加了新区域。   吴普点开一看,上头多了个仓储区。他选择改造其中一间库房,这样耗时短,消耗的科普值也不多。   有底子可供改造,消耗的科普值大大减少!   剩下的慢慢来就好!   不容易啊。   辛辛苦苦大半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种抠抠搜搜省着科普值用的感觉,吴普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吴普刚选定完改造目标,叶奕又找了过来。   吴普猛夸叶奕一顿:“叶哥动作就是快,一般人哪能这么快办完转让手续?”   叶奕瞅了吴普一眼,正要和吴普再好好聊聊,就看到一个退伍兵负了伤一路狂奔回来,背后还跟着只在空中狂追不止的大型猛禽。   在退伍兵险险地跑回安全区内,只见那只猛禽一头撞在防护罩上,咆哮着又多撞了两下,见实在没法突破防护罩,只能愤怒地在外面徘徊。   那退伍兵见安全了,坐在地上喘了会气。   野外遇险当然可以退出登录,可他一路发现的东西也会丢在半路,所以他就算受了伤也还坚持走回安全区再说。   吴普和叶奕一起走了过去,边检查退伍兵的伤处边奇怪地问:“你做了什么,怎么让它追你追得这么狠?”   退伍兵把自己护了一路的玩意拿出来给吴普两人看。   是颗蛋。   怪不得那猛禽紧追着不放,搁你被人偷了孩子,你也得追到天涯海角啊!   退伍兵搔着后脑勺说道:“我感觉这个挺有研究价值的。”   吴普摇着头说:“鸟类学家一般不偷蛋。”   鸟类学家尤其爱鸟,他们一般都是用跟踪器研究鸟类的迁徙情况,或者长期蹲点观察鸟类的生长与繁衍,一般不会丧心病狂到把鸟蛋给偷回来!看到有人掏鸟蛋,他们还会直接举报来着。   要是碰上珍稀鸟类,那问题可就大了!   前些年有大学生专门盯着珍稀的燕隼偷了十几只,最终给判了十年,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人们从此赠予这些珍稀鸟类新绰号:牢底坐穿鸟!   退伍兵有点犯愁了:“那怎么办?”   那鸟一直在外面盘桓,他们要是干不过它,怕是没法从这个方向出去了。   吴普接过那足足有足球那么大的蛋说:“我看看能不能还给它,你就别出去刺激它了,可以想办法在周围挖点土带回去研究。”   想想国家登月后想到的是什么事吧——   挖点月壤回地球研究下能不能种菜。   所以,土壤研究是门大学问,必须挖土!   退伍兵说道:“这个我在行,我农村出来的,挖土什么的熟练得很。”   叶奕却是怀疑地看向抱着蛋的吴普,意思是“你能行吗”。   吴普信心满满地说:“可以的,你看我有鸟质在手,我捧着鸟蛋出去,它总不会对我下手!”   叶奕没说什么,先领着退伍兵去处理伤口。   吴普把“鸟质”抱在怀里,迈步走近光华流转的防护罩。他在系统帮助下跟那只猛禽交流起来:“我把蛋还你,你回去好好孵蛋成不?”   猛禽一双金瞳冷冷地看着吴普,眼神里满是显而易见的杀气,明显把接手它家蛋的吴普也列入记仇名单。   吴普看了眼猛禽锋利的爪子,说道:“这样吧,你在前面带路,我帮你把蛋囫囵着放回去。你看你的蛋这么大,你的爪子和喙又那么尖利,不管是用抓的还是用叼的都不好带回去,万一半路摔了怎么办?”他把蛋稍稍举起一点,“你看,对着日头里面都能看见小鸟了,再孵一段时间它就该破壳了,摔坏了多不好对不?”   听了吴普苦口婆心一通劝,再看看日光映照下出现的幼鸟轮廓,那猛禽终归还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妥协了,默不作声地收起利爪,示意吴普跟上自己。   吴普心大得很,仗着有猛禽开路,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前走,没事就东摸摸西看看,遇到危险时当场抱着蛋退到一边卖力地给猛禽摇旗呐喊。   猛禽:“…………”   这都是哪冒出来的奇怪生物,怎么个个都这么卑劣无耻?! 第157章   吴普就是看那只身追凶的猛禽足够强悍,才跟着出来见见世面,要不然以他的野外求生水平,纯粹是出来给凶猛的野生禽鸟加餐而已。   就算回去路上没猛禽保护,他也有万能妙法——   遇事不决,退出登录!   只要我退出再重来,咱就可以选择直接回安全区。   吴普心态良好,一路上涨了不少见识,只觉这边的地形地貌果然很宜居,比如前面的大峡谷很有世界奇观的壮美感,巨大的瀑布悬挂在峡谷之上,远远望去银浆飞溅,潮湿的水汽为暑热的天气添了几分沁凉。   吴普有点佩服刚才那位退伍兵,居然能在短短半个小时里跑这么远来偷蛋。他跟着猛禽走到它的巢穴周围,瞅了瞅巢穴的高度,很是礼貌地把蛋放在岩壁底下,和猛禽打商量:“要不,你自己弄回巢穴里去?”   猛禽静静地瞅着他,大有当场把他一喙封喉的势头。   吴普没辙,只得扯了根藤蔓把蛋跟背小孩似的系背上,熟练地攀着岩石往上走,麻溜挪动到猛禽巢穴边上才把蛋小心地放回去。   他一抬头,不远处有只羽毛花里胡哨的雄鸟蹲在那儿面壁,旁边还扔着条奄奄一息的大鱼,鱼腹显然被鸟喙穿肚而过,惨得很!   吴普稍微把事情捋了捋,明白了,这是个爸爸带娃带到一半跑去抓鱼玩结果把娃丢了的故事。这个行星上的雄性一样不靠谱啊!   吴普给猛禽提供新思路:“大猛啊,我们一路相伴,也算是熟人了,本来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该插嘴,可我觉得丢掉孩子只是面面壁实在太轻描淡写了。”   猛禽站在旁边冷眼看他,似乎是想听听他还能掰扯出什么说法来。   吴普这人从小在家属院里到处乱窜,没事还去刑警队和学校办公室写作业,别的不行,嘴皮子最行。   你要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可能还有点犯愁;现在你都给眼神了,他立刻就来劲了!   吴普有模有样地给猛禽说起驯夫之道,既然这鸟爸爸嘴馋起来能丢孩子,我们就加倍馋它!   最好吧,让它和那猫头鹰一样倒吊在树上眼巴巴看。   猫头鹰都能在树上倒立,堂堂猛禽怎么可能不行?   那只雄鸟虽不知自己怎么能听懂吴普的胡说八道,可听到吴普怂恿自家老婆的那些话还是怒火中烧,转过头用它那金色的眼瞳喷火似的瞪着吴普。   又被猛禽一眼瞪了回去。   吴普自告奋勇,要给猛禽钻木取火烤鱼,香死这个不负责任的鸟爸爸!   吴普还很有正义感地表达自己的强烈谴责:“就是这种家伙败坏了我们雄性生物的名声,让别人觉得爸爸都不会好好带娃!我是男的,我都看不下去了!要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当妈妈的得多难受,没把它羽毛一根根拔光都是你惦念着夫妻感情了!”   猛禽眼神冷飕飕地看向雄鸟。   雄鸟顿时感觉身上冷飕飕的,仿佛自己的羽毛已经被自家老婆的眼神一根根拔光。   这个没几根毛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它从来没见过这种丑不溜丢的雄性生物!!!   吴普在猛禽的注视下研究了半天钻木取火,没钻出火星子来。他无奈地叹气,打开自己的抽卡界面挑拣半天,在普通卡里挑到个正在生火的厨子。   吴普立刻把人召唤出来,借对方手里的火折子一用。   那厨子有点茫然,不知自己刚才还在唉声叹气地生火,怎地突然就到这个陌生地方来了。等看见树上倒吊着只八九岁小孩儿那么高的大鸟,不远处还站着一只瞧着比他更凶猛的同类,他登时睁大了眼,腿都有点软了。   吴普倒是很镇定地和他聊了聊,借他的火折子生了火,又力邀对方帮忙在周围寻摸点烤鱼用的调料。   说实话,吴普看这些花草和果子,只能看出自己不认得,看不出它们有什么用处。   那厨子本是山野出身,从小便爱在山上到处找吃的,荒年时连树皮和草根都吃了不少,连哪些草根吃着甜滋滋他都门儿清,闻言也点了点头,大着胆子帮吴普在周围找起调料来。   当然,他这么卖力主要还是他正在为女儿的嫁妆发愁,自家如花似玉的女儿要嫁人了,他却连像样的嫁妆都没法给她置办,着实枉为人父!   吴普答应他在这边帮工一天,可以给他不菲的工钱,他自然尽力完成吴普的要求。   这厨子动作很快,吴普才把火堆烧起来,他就带回一堆可以食用的调料。   甚至还有十几块石头,说是他尝过了,这是岩盐,提纯不易,不过往水里一泡就能弄到咸咸的盐水,拿来烤鱼正适合。他还找回几片类似芭蕉叶的大叶子,稍微一卷就能盛水以及放食物。   烤鱼工具都准备好了,猛禽也从河里叼出了一堆活蹦乱跳的鱼。   既然是烤给猛禽吃的,自然没那么多讲究,手头没刀,吴普直接把鱼拍晕串到火堆边开烤,与厨子一起忙忙碌碌地给每条鱼刷盐水与调料。   也不知是不是这边的水土分外丰美,鱼儿也长得极为肥美,稍微一烤就滋滋冒油,没一会儿就香得人食指大动。   吴普对自己的杰作非常满意,拿起一条烤得差不多的烤鱼,放到那只被勒令倒吊着的雄鸟面前让它闻味儿。   就在雄鸟馋得眼神都变了的时候,吴普立刻把烤鱼进贡给冷眼站在一边的猛禽。   猛禽一口吞了一条肥鱼,感觉香喷喷的烤鱼非常新鲜,迈起高傲的步伐到火堆边吃起了自助餐。   雄鸟馋到快要抓不稳树枝。   吴普两人也在猛禽的大方相让下尝了口异星烤鱼。   很不错,是熟悉的蛋白质的味道。   雄鸟见最后一根烤鱼消失在自家老婆嘴里,热乎乎的火堆也慢慢熄灭,整只鸟都没了精气神。   瞧着蔫头耷脑的。   吴普笑眯眯:“我们也该回去了,你们好好孵蛋,等你孩子破壳了我再来给你们烤鱼吃。”   猛禽看了吴普一眼,想了想,差遣雄鸟把吴普送回去。   雄鸟激烈反对。   它恨死吴普了!   猛禽冷眼看它,意思是它丢蛋的罪过还没获得原谅,没有资格提拒绝。   雄鸟只能恨恨地接这个屈辱的护送任务。   吴普一脸惭愧:“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太麻烦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行动上却一点都没客气,薅了一堆刚才厨子试出来的调料作为样本往回带。   一路上吴普走走停停,拉着厨子问周围的植物能吃不,期间顺利找到了两种无毒的粮食作物。   甚至还赶在雄鸟一口吞前欣赏了几条异星毒蛇。   也不知算不算蛇。   这玩意有三根尾巴,滑行起来速度极快,要是吴普落单的话肯定会被它们啃上一口。   会不会被毒死就不知道了。   反正吴普充分享受了野外探索的乐趣!   吴普溜达回观风行殿那边,两边的仓库都改造完成了。   叶奕几人也没闲着,已经到周围探索了一圈,挖了不少土、敲了不少矿石,还创造了几样简单工具囫囵着挖出些植物准备送回去。   瞧着吴普跟着另一只大鸟回来,几个退伍兵都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   尤其是早前去偷鸟的那个退伍兵更是茫然得很——   刚才那只猛禽,羽毛好像没有这么花里胡哨啊!   吴普愉快地挥别那只含羞忍辱的雄鸟,给几个同伴解释了一番,说是自己和这对猛禽夫妇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已经成为关系良好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可以多多往来!   吴普胡扯完了,也没在意叶奕他们的怀疑眼神,只乐滋滋地把自己拔回来的调料作物以及粮食作物种观风行殿边上。   他勤勤恳恳种完了,还自我欣赏了一番,感觉这些作物还蛮好看的,既有观赏性又能吃,当真是大自然的美好馈赠!   叶奕几人把找回来的东西拿去入库完,凑一起讨论起探索收获,才知道从不同的几个方向出去,走个大约一小时左右后看到的都是一大片平原,那里的土壤肥沃无比,非常适合打造成巨大的粮仓。   有了这么大个粮仓,他们的粮食储备就完全不成问题了!   前提是这边真的可以成为他们的粮仓。   吴普领着叶奕去安排物资运输任务,把他们探索回来的动植物以及矿物质打包转送到废弃码头那边。   等几人回到现实,叶奕马上打电话联系守在码头那边的人。一行人打开那处焕然一新的库房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垒着好几大箱东西。   叶奕马上把东西连着箱子一并带走,说是要拿回去好好研究。   吴普知道这么一桩大事少说也得开十个八个会议才能商定,也没太着急。   接下来他每天不是找阮棠手拉手去外面晃荡,就是跑新行星选择在不同地区登陆,欣赏迥异于地球的异星风光。   也就不小心被奇奇怪怪的生物弄死了几次而已,问题不大!   转眼过了初七,社畜们陆陆续续开始上班,吴普也送走了召唤来的好几个人物,比如当皇帝的嬴政和李治,比如要回去准备领兵对抗白起的赵括。   这天傍晚,叶奕领着一群人来找吴普详谈了一番,两边签订正儿八经的合作协议。   吴普这边提供登陆和运输等各项协助,国家出专家和人力,共同研究新星球的开发方案。对于博物馆的各项宣传需求,国家也会全力支持,争取能加快科普值的累积速度。   别的不说,光是初次着陆发现的那片巨大平原就够馋人的了。   不管粮食还是肉类,都是关乎民生的要紧问题。   粮食的重要性自不必说。   还有研究表明华夏国的人均肉类摄入量远低于国际水平。   现在有了新星球!怎么说都得保证粮食自主和吃肉自由!   许多事两边一直都心照不宣,现在总算是正式过了明路。   协议签订的第二天,阮棠被突然要求结束休假。   起初阮棠不知道自己被召回的原因,不过她假期本来就要结束了,很爽快就准备提前回去报到。   结果她的老领导让她不用来回折腾。   阮棠有点迷茫。   当天中午她就在饭桌上看到了自家老领导,还有一群或熟悉或陌生的同事。   阮棠:?????   吴普笑眯眯地和那位慈祥的老领导握手。   废弃码头那边已经改造好了,不仅改建出大片中转仓库,住宿条件也极佳,可供专家组直接入驻。   阮棠的能源项目刚好结束了,手头正好没有别的事,那不是赶巧可以来参与新星球的资源开发吗?   两边也就隔着一个山头,以后阮棠四舍五入和居家办公没区别!   对于这项安排,吴普感动不已。   这就是组织的温暖啊!   有组织关怀的孩子倍儿幸福! 第158章   随着两边中转仓库运作起来,不少现代器械飞渡新行星,新行星的开发工作逐步走上正轨,相关研究工作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有专人接手探索的事,吴普顺理成章就咸鱼了,每天掐着点溜达去给女朋友送上爱心餐,十足十一个暖心的家庭煮夫。   阮棠一开始还觉得开发新行星这种事过于离谱,可看到始作俑者每天没事人似的来找她吃吃喝喝、沿江散步,不知怎地就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吴普身上有奇遇,但吴普没说,她也就没问,有些事没有必要问得太清楚,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就好了。   吴普这种咸鱼行径,很快被他两个老师拎过去轮流骂了一顿,老童说他自从上次投了论文后就再也没动笔,沈老说他春联写得全场最差。   看看你那字,好意思拿出手吗?   世间所有事几乎都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纵使你天赋卓绝,久了不碰也会生疏。脑子再好,不用也是白瞎!   吴普:“…………”   简单来说,就是他不能再躺平了,得起来翻个身。   要不然他面临着被老师轮流殴打的可怕后果。   逐出师门是不可能逐出师门的,只能采取源远流长的棍棒教育,好好弘扬一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光荣传统。   吴普立刻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劲来,当机立断地扯了张虎皮:“我没有偷懒,我在准备元宵晚会,到时候给观众和粉丝们个惊喜。”   沈老两人将信将疑地睨着他。   吴普麻溜地把自己的思路给沈老两人讲了讲。他准备的元宵晚会,将会用古画讲述华夏历史,带着观众走进画里看历史!这样一来,既展示了咱的书画之美,又展示了璀璨耀眼的华夏文明。   至于什么书画作品和论文,这东西又不是路边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灵感不找上门,硬憋也没用!   听了吴普振振有词的狡辩,沈老只淡淡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花样来。”   吴普溜了。   吴普唉声叹气。   吴普问系统有没有做好元宵晚会的方案,堂堂人工智能效率怎么能如此低下?   系统:【…………】   你刚才可没有切断交流模式,别以为咱没听到你刚才在两老面前说了什么!   吴普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们什么关系啊,你做就是我做,哪里用这么客气?】   系统最近要兼顾新行星开发诸事,难得强硬地对吴普的要求表示拒绝:要么吴普自己拟方案,要不咱晚会别开了。   吴普只能和阮棠说了一声,唉声叹气地写方案去。   既然都要搞全息布景,吴普觉得只拿来搞一次元宵晚会太可惜了,索性直接搭到新行星那边去,以后可以直接作为大伙登陆新行星时的安全区来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那么大一行星,总有许多荒凉的旷野。   吴普挑来拣去,很快挑了一处作为搭建元宵晚会场景的宝地,也是日后召唤壮丁的根据地。   接着就是挑画了,早期的画作大多是壁画或者器物画,线条十分简单,内容比较浅白,主要是纪事用,而非纯粹的艺术创作。   吴普从中挑了几幅有意义的器物画作为代表,又夹以唐人所画的《大禹治水图》等等精细的叙事画作为补充,算是展示早期的农耕生活。   到了往后的各个朝代,素材就好找多了,后世诸多当政者以及画家都爱以历史故事为题材搞创作。   大多数当政者都认可“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这句话,所以画师们会按照当政者绘制许多相关画作。   还有许多值得纪念的聚会也都有相关画作流传下来。   吴普只是稍微梳理了一下,就挑拣出了适合的古画把一段段历史串联起来。   这种片段式的历史故事固然不全面,却也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展示每个历史时期的独特文化。   吴普把方案拟好了,开始安排系统搭建古画场景。   这种全息场景的构建已经是上一级用熟了的技术,弄起来毫无难度,唯一比较麻烦的是要在新行星那边清场。   系统斥巨资按照吴普的意思把古画安排到一个个鸟不生蛋的荒野之中,看着消耗了不少的科普值很是心疼。   吴普说道:“别心疼,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先把科普值花出去,回头就加倍赚回来!”   系统总觉得吴普的话不太靠谱,不怎么值得信任。   不过现在它已经了解自己的使命,只要吴普开心就好,别的倒不怎么重要。   系·工具人工智能·统对自己定位有了清楚的认识。   偶尔甚至心疼勤勤恳恳干活的自己!   吴普把元宵晚会的布景搭好,带着苏轼他们到各个布景转悠,问他们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像苏轼这种西园雅集当事人,怎么都得发表一下意见啊!   还有荀况这位稷下学宫最后一位打出名气来的优秀教师,怎么也得去看看模拟下来的稷下学宫厉不厉害!   吴普还和王安石商量:“到时候他们西园雅集还有洛阳耆英会开到一半,你出场去转悠一圈,节目效果一定拉满。”   王安石脸色有点臭:“为何?”   吴普给王安石一个“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的眼神。   王安石不吭声了。   他是挺清楚的,不就是他人缘不怎么样吗?真正的强者,不需要进行无用的社交!   吴普听王安石发表自己的意见,自然是连连点头:“你变法时有皇帝这个天下一把手的支持,当然不需要进行无用的社交。”   王安石想到变法的结果,又静了下来,决定暂且不和吴普这个后辈说话,免得想打他。   苏轼倒是很好奇:“那你说西园雅集进行到一半我去走一圈,是不是会有两个我?”   吴普说:“理论上来说,两个你不会同时出现。顶多是画里的你中途离场,你才有可能进去晃悠一圈,到时候你的朋友可能会奇怪:子瞻你咋突然变老了?”   苏轼:“………………”   吴普当场吟诗一首:“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苏轼只能说,吴普这人不说话的时候还挺人模狗样的,一说话就成人憎狗嫌了!   好好的人,可惜长了嘴。   苏轼说道:“我也不算老啊。西园雅集不是一两年前的事吗?”   吴普算了算,西园雅集开在元丰初年,确实只过去一两年,苏轼岁数还真差不多,说不准真能到画里去演一场真假苏子瞻!   吴普面不改色地说:“那你到时候可以带上介甫兄,你俩相携到场,节目效果一定更佳!”   苏轼:“…………”   那还不如不去。   聚会什么的,还是和同好一起最快乐!   苏轼思来想去,还是舍不得这个机会:“也好,到时候我去和子由见个面。”   吴普点头,转头瞧向真正老病的杜甫,说道:“子美兄到了这边,身体是不是感觉好了许多?”   杜甫也正震惊着呢,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来到这个新行星后他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困扰自己多年的病痛仿佛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人像是年轻了十几二十岁!   杜甫双目炯炯:“那我在这儿是不是可以喝酒了?” 第159章   自从博物馆这边的疗养区开启,杜甫他们都经历了比较系统的身体检查。   结果是杜甫或成唯一不能喝酒的人。   惨,特别惨。   尤其是李白来了以后,杜甫时不时旁观他们一群人聚众畅饮,心里别提多难受。   都已经来到后世了,还不能去掉这一身毛病,着实不太得劲。   现在到了资源丰富的新行星,杜甫感觉自己眼神都变好了。   这不就是想起了酒吗?   读书人基本没有不好酒的,杜甫在成都府给人当幕僚的时候时不时参加宴会,喝醉后还曾经说错不少话。不过这抵挡不了杜甫对酒的热忱,就算买不起酒他还能自己酿,酿完还要写信给朋友质问:“说好要来看我为啥不来?是不是嫌弃我的酒不好?”   所以说老杜这人爱喝得很,过来这边忍了这么久简直把他给憋坏了。好不容易感觉自己整个人好起来了,他当然要关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开怀畅饮!   吴普说道:“那倒是可以,只不过直播时不能喝,照你们那个喝法是要被封禁直播间的。”众所周知,酗酒和赌博这些内容都是不允许出现在各大正规直播平台的。   杜甫喜不自胜,力邀李白在这边畅饮一番。   王安石却是不怎么爱喝酒,据说他在包拯手底下干过几年,包拯设宴请下属聚餐,他一口酒都不肯喝!   按照王安石后来的回忆就是“身虽不饮酒,乐与宾客醉”,也就说他年轻时经常参加聚餐,别人喝得老开心,他自己在旁边干看着,可以说是拒绝职场劝酒的先锋了!上司劝酒都不喝,也就王安石这个倔脾气能干了,一般人初出茅庐时哪里敢做这种事?   也就是随着年纪越大、官位越高,王安石才能时不时和人小酌两杯。   比如过年喝杯屠苏酒。   不过看杜甫热情邀约李白一起喝酒,王安石也欣然表示要加入。酒喝不喝也得看场合,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喝就完全没问题!   杜甫心情好,自然答应下来。   苏轼和唐寅他们听到有酒喝,二话不说就要一起。   一群人齐刷刷盯着吴普。   意思是“你不给安排安排”?   吴普拿他们没辙,笑着说:“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吧。”他给众人介绍了一下马上要转场的地方,那也是一幅遥师李思训这个金碧山水派的作品,由北宋宗室赵伯驹所画,名为《王母宴瑶池卷》。   这画取材于一个带有传奇色彩的人神恋故事。   神指的自然是传说中的西王母。   人指的是周穆王。   周穆王是西周在位时间最长的天子,他刚即位时励精图治,干了许多不错的大事,比如修了本刑法(由吕候编纂的《吕刑》),比如屡次御驾亲征开疆扩土。   后来周穆王犯了所有长命帝王都会犯的错误:我这天子干得这么好,是时候该享受享受了。   周穆王打了几场胜仗,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当即表示“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他骑着高大的骏马、带着殷勤的从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这个期间就传出了后世颇为流行的“八骏”。   据传他拥有八匹神异非凡的骏马,并给每一匹马都起了十分具有传奇色彩的名字,比如什么超影超光,早早开启了后世人画马时爱凑八匹的先河!   一直到近代的徐悲鸿都还在画《八骏图》。   至于周穆王和西王母,那又是另一个传奇故事了:周穆王和西王母一见钟情,两个人爱得缠缠绵绵,每天在瑶池宴饮享乐,结果浓情蜜意到一半,有人趁周穆王在外面浪得太欢挑起战乱,周穆王不得不与西王母依依惜别。   西王母动情地留诗一首:你要是没死,记得再来看我啊!(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周穆王也动情地回诗一首: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比及三年,将复尔野。)   事实上两人这段露水情缘就此结束,后来并没有更多后续。   《王母宴瑶池卷》的山水与人物都画得十分清雅秀致,山水所用的金碧技法比之《千里江山图》要浅淡几分,瞧着多了几分含蓄与缥缈,与瑶池宴十分相配。   一行人来到烟波浩渺的江边,没一会就等来了前来接他们前往瑶池的仙舆。   仙舆只有一个位置,前后簇拥着举着旌旗或者奏着仙乐的仙女。   等到那由云雾承托着的仙舆来到面前,吴普一行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点犹豫:位置只有一个,该由谁坐上去好?   大家都要脸,不太好意思抢先。   还是李白比较坦白,瞧见其他人都没有先上去的意思,自己先跑到那团宛如实质化的云雾上,轻轻松松钻进由龙牵引着的仙舆里头,乐滋滋地道:“你们快上来吧,挺好玩的,走在云上感觉轻飘飘的,坐在这仙舆上就更妙了,好像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一样!”   李白都抢了先,众人也都愉快地登上云雾,脚下踩上去确实轻飘飘的,却又不至于叫人栽倒。   吴普说道:“这明显不科学啊,果然是神话传说。”   苏轼好奇地问:“怎么不科学法?”   吴普说道:“每个人小时候看着天上的云,感觉都该是棉花一样的质感,实际上云是水雾聚成的,哪里会像棉花啊?摸上去估计一手水吧!”   苏轼早就知道棉花是什么,抬脚踩了踩,发现脚下的云雾确实有踩棉花的感觉。他笑着说道:“要是把你整天抱着逗的那些猫带过来,它们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吴普想到猫猫在云上打滚,甚至还伸手扒拉出几团云雾来玩,那画面确实挺治愈的。他笑眯眯地说道:“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把它们带过来玩玩。”   一行人边跟着云雾飘向瑶池边在云上玩耍,后头还在李白的招呼下轮流坐上仙舆体验飞龙拉车的快乐。   这样的体验实在美妙,所以他们抵达对岸后都没下去,又让仙云来回飞了两轮才意犹未尽地登山去。   山路上云雾缭绕。   沿途都有美丽的仙子给他们引路。   这种走在仙境之中的感觉让李白和苏轼这些浪漫派流连忘返,对于吴普建议的这个宴饮地点非常满意。他们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翻山越岭来到瑶池之上。   瑶池之中提供的酒水是真正的琼浆玉露。   杜甫戒酒多时,如今闻见了酒香,哪里还走得动路?他立刻招呼大伙分席而坐,开始与李白他们行起了酒令。   吴普觉得羊毛不薅白不薅,开着无人机跟了一路。现在杜甫他们要开始喝酒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关掉直播,听杜甫说要行酒令又暂且放弃了关直播的想法。   行酒令不算酗酒,等他们多行几轮就好!   吴普就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大佬们交流历朝历代的行酒令规矩,并且决定挨个来一轮。   直播间的观众们只觉得这个场景仙气十足,也浪漫十足。   “刚才那个云车真好玩,什么时候开放这个场景给我们去玩啊,我们也想体验一下!”   “年轻的太白真是太活泼了,可爱,想养!!!”   “是的,刚才太白招手让老杜他们上车体验的时候,我感觉他是在喊我上去呜呜呜!!!”   “来这个地方喝酒,大苏他们一定很开心吧?”   “啊啊啊啊啊我抢不到票,什么时候多放点票?”   “听大佬们讲行酒令规矩,我觉得我怕是喝不到酒的。”   “哈哈哈哈哈不可能,你既然行酒令玩不过别人,那肯定是喝到烂醉啊!”   “呜呜呜不好意思去丢人!!!”   “说得好像你好意思就有机会和大佬们一起行酒令似的。”   “每次看直播,都感觉自己好没文化啊。”   “狗馆长什么时候让我们去玩!!!”   吴普听到群众的呼声,好心地给她们剧透起来:“今年博物馆会有新动作,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博物馆APP上的用户界面,那里显示有你们的贡献值。到时候贡献值排名前三千的人将有机会获得博物馆新活动的体验资格,敬请期待。”他边说还边让系统把这段话同步发到评论区和官方账号,方便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这也是吴普和系统商量出来的打算。   既然登陆舱是用科普值来购买的,那么这些长期支持博物馆、积极贡献科普值的观众和粉丝理应获得应有的奖励!   现在博物馆贡献值排行前三千的人提供的科普值已经全面超过一个登陆舱需要的代价。   后来的人想要拿到登陆舱,也需要先达到足够多的贡献值才行。   甚至还要收钱。   毕竟博物馆的运营还是得花钱的,总不能真让吴普去乞讨!   吴普随口这么一剧透,博物馆几个早就满员的同好群都炸了。   她们点开清阳博物馆的官方app一看,果然发现app不久前刚进行了一次更新。   这次更新给她们的个人信息添加了贡献值一栏。   这一栏点进去,还能看见自己的排行!   里面也有详细的贡献值获取来源。   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学习传统文化以及推广传统文化。 第160章   目前的排行只计算了直播间和app题库的贡献值,更多的渠道还需要用户自己绑定相关账号,通过作品真正的影响力来转化。   即便没有相关渠道账号,只要提供作品链接也可以核算出相应的贡献值。   本来很多人看到自己的排名后心中一喜,没想到自己也能混进前3000名!   可很快地,她们发现身边的人咻咻咻地变,自己的排名咻咻咻地掉。   这都什么人啊?!   比从未拥有过更让人难受的是,拥有过又突然失去!   不行,孩子不想认输,得想办法努努力!   很多人眼看各个渠道的贡献值汇总起来自己的排名还在掉,不由起了歪心思,斥重金给其中一个渠道刷了数据。   结果啥用没有。   贡献值根本不变。   这些刷出来的数据只是让自己账号上的数据变好看了而已,实际上并没有提高内容质量以及内容影响力。   内容!内容!   要的是内容!   最为狂喜的是从一开始就坚持剪辑、推广博物馆直播内容的人,她们的账号影响力轻轻松松达到了标准线。   当初为了响应博物馆走向海外的号召,她们甚至连外网账号都有,早早打出了一定的知名度,收割了一波外汇的同时也从国外赚取了不少科普值!   她们的前3000名已经稳了!   不少人想尽办法稳住自己的排名后,就好奇地去看榜一大佬到底是谁。   榜一大佬是串普普通通的字母WASD。   博物馆App注册时需要提供真实信息,名字却可以自己取,甚至可以选择匿名。   目前排行前十的大佬里面就有两个选择匿名,想来是不想透露任何自己的相关信息。   蒙面的头像看起来很神秘。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活动,App还专门开辟了论坛专区供用户们讨论,以后这个论坛将会作为“玩家”们的根据地,“玩家”们可以在这里相互交流开荒心得,系统也可以偷偷开马甲混入其中白嫖创意,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这个论坛在贡献值介绍后面附上了链接,不少人绑定完自己的渠道就跑论坛里讨论得兴高采烈。   关于榜一大佬的讨论尤其热烈——   「W大佬看起来很眼熟,是不是经常在直播间给大家科普的大佬啊?」   「对对对,我也见过好多次,每次都带着史料来给大家科普,看得我无地自容,感觉自己啥都不懂!」   「W大佬是做什么的,我感觉W大佬每次直播都在线。」   「WASD这几个字母看着好眼熟啊,W大佬是打游戏的吗?这样就说得通了,游戏解说什么的完全可以在家里干。」   「我在同好群里,W大佬还是我们群主以及博物馆游客bot的皮下!!」   「W大佬实至名归!!!」   「这么一看,前十好几个都是熟面孔啊,我就是从榜八大佬入坑的!!她最开始做大苏他们的剪纸视频,后来被博物馆邀请去搞周边了,审美超绝!!我无脑全入!!」   「我看榜五大佬入坑的,他每天给发简单易上手的国画教程,牛逼炸了。我就是在他的蛊惑下买了国画入门套装,现在已经送给外甥女了,她对着视频学得有模有样,我姐姐非常感谢我替她省了两千五的报班费。」   「???笑死,看你前面激动地说那么多,我还以为你学会了。」   除去对大佬的崇拜,更多的人人在讨论这次活动到底是什么,已经有人大胆地提出可能是要开全息游戏了。   这三千人,是去参加内测的!!!   这个猜想一出来,配合着刚才李白他们去赴的瑶池宴,大伙都激动不已。   这是不是代表着全息时代真的来了?   系统眼看大量用户涌入论坛,讨论得热火朝天,又按照吴普的指示披马甲搞点有用的意见,同时横向参考各种游戏看看有什么游戏功能是可以实现的。   由于贡献值排行榜的刺激,一天之内增加了不少博物馆相关产出,硬生生又帮博物馆搜刮来了不少科普值。   现在博物馆因为建设登陆安全区而耗费掉的科普值回血了不少,系统又活过来了!   开拓一个全新的宜居行星,对系统来说也是一件从未做过的新鲜事!   如何骗人到新行星干活,这是门值得研究的大学问!   吴普把公告发完就没有再管,他早早关掉直播,把在瑶池宴上喝得烂醉的李白等人领回去睡觉。   元宵晚会的预告发出去了,两个老师也算应付过去了,吴普又开始每天撸撸猫送送饭,那优哉游哉的模样瞧着让人很想打他一顿。   吴普倒也没完全甩手,每天还是会抽空和叶奕那边沟通新行星开发事宜。   他们第一次着陆的地方已经被吴普设定为国家基地,那边开发和运输权限开放给了叶奕,等系统这边琢磨出新功能也会同步加载到那边去。   都是开荒人,摸着石头过河!   为了不让未来的玩家们在没来得及展开研究前就把周围的新物种全部祸害完,接下来军方首先派人去第二个登陆点扫荡了一圈,把周围的花鸟虫鱼都逮了一批带回去记录在案,并且准备派人坐镇第二个登陆点开设的博物馆分馆,负责接收并转运玩家们拿来兑换物资的新物种与新矿物。   双方忙忙碌碌好些天,转眼来到元宵节当天。   对于元宵节,大伙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古时就有不少关于这个“上元节”的有趣风俗。   对于古人来说,上元节无异于可以让年轻男女出门相会的情人节,已经定亲的或者准备相看的男男女女可以光明正大相携看灯。最有名的就是那句“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直到现在,大伙也非常重视元宵节,即便学校已经开学、公司已经上班,也会给学生以及社畜们留一个晚上的空档,让大伙可以尽情抓住年节的尾巴再放松一回。   到了这天晚上,各大电视台更是会提前排演好精彩纷呈的元宵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吸引观众们眼球。   没有人知道的是,就在几天之前各大电视台被召集起来,要求他们从一系列古画中挑选一个作为晚会节目之一,派最好的表演者过来排练相关节目,保证不管切换到哪个频道都能为博物馆提供贡献值。   这也是过来和吴普接洽的宣传口负责人主动提的。   吴普的古画场景已经架构出来,不仅安全区那边可以使用,“画中行”交流厅那边也完全可以拷贝一份过去。   得知吴普只准备直播一下画中人画中事当晚会节目,负责人感觉没把这些场景利用到位,索性紧急召集各电视台的人过来排演节目。   这个任务落实到每个电视台,也就每个台几分钟的事,各电视台过来开会的人听完后二话不说安排下去。   每个人都感觉清阳博物馆果然背靠国家,必须好好把事情办妥了!   而且这也是一次可以公费到清阳博物馆畅玩几天的好机会,大伙都摩拳擦掌准备自动请缨来坐镇这个“分会场”了!   平时她们不是抢不到票就是抽不开身,现在可以借口出差过来玩个痛快了!   消息递回去以后,甚至还有电视台提出能不能多匀他们两个节目。他们眼馋清阳博物馆那些全息场景很久了!   这种躺在家里就能坐享其成的待遇,简直让吴普想不咸鱼都不行。   考虑到晚上“画中行”交流厅那边有各大电视台排练好的节目,他欣然地把本来定在晚上才开的直播改成了早上开始,准备带观众们慢慢探索画中世界。   元宵节一大早,早已关注直播间的观众们就收到了开播提醒。   最开始镜头带着观众进入的是一幅关于耕作和打猎的场景,画作绘制在青铜器上,用以记录早期的耕猎生活。   这个时期的画作一般有两类功能,一类是用来记事以及记功,一类则是用来沟通天地。   早期许多图腾崇拜以及神话传说,都是源自于人们对生活的的观察,比如常见的《伏羲女娲图》就非常有代表性。   一直到二十世纪末,科学界发现了DNA双螺旋结构,人们赫然发现它的结构与《伏羲女娲图》十分相像!   常见的《伏羲女娲图》画的是人面蛇身的伏羲与女娲蛇尾螺旋相交,象征着人类生殖,一度盛行于春秋战国到秦汉时期。   这奇妙而美好的巧合让发刊于二十世纪末的期刊《国际社会科学》把这幅图只作为试刊号的首页图。   神话源于生活。   最初的绘画艺术也源于生活。   比起青铜器上简略的图案,此时由全息技术架构出来的场景已经和真实风景无异,只是画面多了几分如诗如画的韵味。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大早起来,看见的就是风景宜人的田垄风光。   只不过画中农人手里的工具比较原始,田地上的庄稼也十分稀疏,里头夹种着多种作物,可惜每种作物结的穗都不大,想来收成不会太好。不过对于当时的人来说,这样的收成算不得歉收,所以他们有些埋头除草,有的立在田垄上闲聊。   画面拉进后还可以听见他们聊着的家里长短。   即便生活在两千多年前,他们闲聊的内容也没多大不同,要么讲什么时候娶婆娘要么讲晚上吃什么,还有些是在讨论怎么揍家里的懒娃子。   远处的茅草屋飘着炊烟。   显然快要回去吃饭了。   这拥有浓浓乡野气息的画面,让不少早起的直播间观众们都觉得身心放松得很。   “真想去这个地方住几天!”   看着那淳朴而古老的农耕生活画面,不少人纷纷在弹幕里感慨。   人就是这么奇怪,住在乡野的人向往城市,住在城市的人又向往乡野。   也许是因为离得远,所以对另一种生活永远满怀美好的想象。 第161章   榜一大佬WASD这时候也起来了,正在看直播。   要是有人在现场,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个人居然坐在轮椅上。   她是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名叫薛如蓝,少年时曾在父母支持下去当电竞选手,结果有次去比赛途中出了车祸,两条腿失去知觉,从此再也不能站起来。   父母把她接回家后天天对着她以泪洗面,薛如蓝想着不能这样下去,就给自己找了点事做,去游戏公司当了游戏策划,勉强也算没离开游戏行业。   结果她的策划被人抄了去,她待的小游戏公司支撑不住破了产,她又失业待在家里。   其实薛如蓝家算是小康家庭,家里有两套房,底下有个弟弟,父母和弟弟都说可以养她一辈子,可她不想靠别人养活,于是干脆在家开起了游戏直播。   前两年正好碰上直播行业风口,薛如蓝乘着风飞了起来,两年赚够了别人大半辈子才能赚来的钱,算是实现了财富自由。   就在这时候,清阳博物馆出现了。   薛如蓝以前策划的游戏就是华夏文化相关的,花费了许多心血。   第一次看到清阳博物馆开直播的时候,薛如蓝就被这个独特的博物馆吸引了,接下来更是把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博物馆的推广上。   她没想过会出个贡献值排行。   不过薛如蓝很期待清阳博物馆的新活动。   年轻的女孩儿在直播间里发出一段科普,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   没有任何知觉。   不要紧的,她可以活得很好。   即使在干最需要话题度的行业,她也从来没有和观众们说起过自己的情况;到后来着手建起了博物馆的同好群,她也没和任何人诉过苦。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姐,我给你切了苹果。”弟弟从门外探进颗脑袋来,一只手还笃笃笃地敲着门。见薛如蓝转过头来了,才麻溜把苹果端到电脑桌边,好奇地看了眼正在播出的直播间画面,“这主播是回乡下直播了吗?在田里还穿古装,整得还挺有模有样啊!”   薛如蓝弟弟念的是军校,平时没多少机会接触社交媒体,今天还是跟着老师来这边办事才可以顺便回家一趟过个元宵,对时下的新鲜内容不怎么了解,自然不太清楚清阳博物馆的事。   薛如蓝笑着说:“这是古画场景复原,也不知道博物馆那边到底用的什么技术,要是可以拿来做游戏一定很棒。”   薛弟弟有点震惊,他怎么看都觉得直播间里的是真人,怎么就成古画场景复原了?   好在他一向大大咧咧的,见薛如蓝那么高兴他也就不深究了,只要姐姐高兴就好!   “那你继续看。”薛弟弟跑了出去,贴心地替薛如蓝把门带上,摸出自己很久没摸的手机搜索薛如蓝在看的直播间,开始研究那到底是什么。   没过多久,早起出门的薛妈妈买菜回来了。她看到薛弟弟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看,手机里还传来不知哪儿的乡土对话,立刻上去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教育道:“你难得回来一趟,别一天到晚盯着手机看!”她从购物袋里掏出个大橙子,“快去,削个橙子给你姐吃。”   薛弟弟埋怨地看了薛妈妈一眼,揉着挨了一巴掌的后脑勺说道:“我刚给姐削了苹果送进去。这不是想瞅瞅我姐在看啥直播吗?我要是啥都不晓得,哪来的话题和姐聊天!”   薛妈妈觉得薛弟弟说得很有道理,继续赶人:“苹果是苹果,橙子是橙子,快去快去!”她把儿子撵走了,自己占了薛弟弟刚才坐的位置,自己看起了清阳博物馆的直播。   薛弟弟:“…………”   行吧,家庭地位他最低!   屋里的薛如蓝隔着门听到亲妈和弟弟的对话,唇角不由弯了弯。   要不是她家人都很好很好,她恐怕也没法有现在这样的良好心态。   与薛如蓝一起早起看博物馆直播的人还有很多,她们之中有的身体健康,有的却和薛如蓝一样出了这样或那样的意外。   为了克服身体缺陷带来的痛苦,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为自己找个精神寄托,又不约而同地找上了清阳博物馆的直播间。有时候只是打开直播内容看上一会,整颗心就会变得很平静。   看着一段段尘封在故纸堆中的久远故事,眼前的痛苦便显得那么地微不足道。   此时此刻她们跟着直播间镜头在古画中漫游,听着画中人无比遥远却又无比亲切的对话,只觉整个人慢慢被治愈了。   清阳博物馆仿佛给了她们一个精神家园。   由于这次直播已经不算是元宵晚会,所以节奏非常缓慢,从两千多年前的耕猎生活一直到《兰亭集序图》,途中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   王羲之倒是比《兰亭集序图》中的“自己”要年长许多,他好奇心没苏轼那么大,所以只是跟着大伙在画外看直播。   到了赵孟頫画的《蜀道难》,李白就没那么安分了,自己跑去蜀道溜达一圈,想要瞅瞅赵孟頫凭着他的诗画出来的《蜀道难》和真实的蜀道有什么区别。   李白这首《蜀道难》,简直是他的成名作。   据说贺知章就是读了他这首出蜀之作,才会忍不住夸他一句“子谪仙人也”!   赵孟頫本人对自己的画作也很感兴趣,偷偷混进画中人里跟着李白登临。   观众们跟着李白他们在画中前行,忍不住在弹幕里背起诗来。   没办法,DNA又动了!   《蜀道难》都出来了,谁能忍住不背几句?   吴普看着满直播间的诗句,不得不感慨我国基础教育的扎实程度。   学生时期背的古诗文,大部分都已经刻进华夏人的DNA里,有时候你觉得自己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实际上给你起个头你还是能顺溜地往下接!   等到了《西园雅集图》,苏轼还真趁着宴会快结束时大摇大摆地领着王安石过去晃悠。   看到王安石,众人的表情都很精彩。   当然,更多的是疑惑王安石分明已经回了江宁府,怎么又过来了?而且还是和苏轼一起来的,真是奇了怪了!   苏轼属于那种不管什么情况都能泰然处之的人,压根不觉得自己领着王安石到场有什么不对。反正他们回去以后就会忘记这边的事,只当自己醉梦一场,问题不大!   都是成年人了,哪怕一开始看到王安石有那么点不自在,短暂的惊诧过后大伙的神色也恢复如初,笑着邀王安石一起喝酒。   王安石前几天才破例醉了一场,今天是不太想喝了,所以沾了一口就放下。   众人不由埋怨地看了眼苏轼,怪他把这位拗相公喊来他们的聚会。   苏轼笑眯眯:“恰巧碰上了,恰巧碰上了。”他和苏辙分别好些时候了,看到苏辙后很是想念,拉着苏辙邀这个弟弟喝酒。   当初他下狱的时候,弟弟第一时间帮他把妻儿接过去照顾,还想方设法营救他,他心中也是惭愧的。别人家都是哥哥照顾弟弟,独独他们家不一样,从来都是弟弟照顾哥哥!   苏辙与兄长感情向来极好,见兄长邀自己多喝两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和苏轼痛痛快快地饮尽杯中酒。   等西园雅集结束了,苏轼都带上了几分醉意,又趁着洛阳耆英会快结束时和王安石一起去震惊众人。   文彦博等人:这两个家伙怎么来的洛阳啊?!   苏轼瞎捣乱一通,心情极佳,跑回吴普身边时还乐滋滋地问:“怎么样?节目效果好不好?”   吴普说:“本来大家都在认真研究聚会聊的内容,到你过去捣乱就只剩下哈哈哈哈哈了,你反省反省!”   苏轼觉得没什么好反省的,哈哈哈哈哈有什么不好,哈哈哈哈哈代表着大伙心情好!   到后面大伙都没再“入画”,凑一起边吃吃喝喝边看画,算是把大半天都消磨掉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追了大半天的直播,有些连饭都忘了吃。她们见直播马上结束了,正准备要关掉直播间去觅食,却见屏幕上突然出现博物馆的新公告:截止至今天为止,贡献榜排名的前三千名将获得《华夏Online》的内测机会,请排行前三千名的用户们记得填写切确的收货地址,明日起将陆续寄出游戏登陆舱。   观众:?????   今天就是截止日期了?!   都不留点时间给大家肝排名的吗?!   不少人看了眼自己的排名,发现自己位于三千名前后的人开始点开题库疯狂刷题。   三千名前的怕被赶超。   三千名后的想着万一赶超了呢?   事已至此,再想别的法子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刷题!!!   事在人为!!! 第162章   这一夜,注定有不少人要不眠不休干到十二点,后面的晚会直播都只能偶尔分一个眼神看两眼。   更多人眼看自己排名在两三万名外,倒是不急于一时,而是好奇地讨论起这个《华夏Online》来。   看名字就知道这会是个什么风格的游戏了,只不过大伙还是很好奇博物馆所说的登陆舱到底长什么样。那东西真的存在吗?   难道全息游戏的时代真的要到来了?   虽说大家都知道清阳博物馆靠山一堆堆,来头最大的是国家,其次是首富骆家,甚至还扒出过一些这样或那样的人脉。说不准全国各地都没有他攀不上的关系!   可就算吴普这位馆长的关系网宛如开挂,那种传说中的全息游戏登陆舱免费送真的可能发生吗?   论坛里再度热闹起来。   活跃的都是贡献值落后前三千名一大截的菜狗。   「真的要出全息游戏了吗?我怎么感觉这么不真实?」   「这个登陆舱是绑定的吗?能不能多人登陆啊?只一个人玩太浪费了,呜呜呜大佬带上我吧!」   「啊啊啊我要记下今晚第三千名的贡献值,把它贴在我的电脑上面以它为奋斗目标去努力!」   「能不能有点出息,就不能以W大佬的贡献值为目标吗?」   「W大佬那是神!每次直播都是W大佬给我们解说!做人不能太好高骛远,你们没发现吗,第三千名的贡献值都那么那么那么高!」   「@WASD大佬,到时候能不能给我们个开箱视频啊?」   「@WASD大佬,求求了,给孩子过过眼瘾!」   不少人开始艾特不少没匿名的前一千名大佬,希望她们到时候能第一时间给大伙来个开箱视频。   艾特得多了,总有一个人会回应的!   薛如蓝没有因为自己排在榜一就松懈,她依然趁着晚会开始前的空档勤勤恳恳地管理着手头的几个账号,不时还帮同好审核视频文案以及图文内容有没有谬误。   白天直播间播出的“画史”也被她剪辑出来分享出去。   等忙活完了,薛如蓝才有空思考登陆舱的事。   早前博物馆出了全息场景,她每一个分享视频都没错过,一直想着要是自己能重新站起来就好了,可以亲自去博物馆那边看一看。   虽然打游戏不需要用到腿,可谁不希望自己健健康康的?   可惜目前的医疗条件,还没法治好她的双腿。   薛如蓝叹了口气,有点期待即将到手的登陆舱,又害怕等来的是场失望。   这时候薛弟弟捧着洗好的草莓进来了。   “姐,你怎么在叹气?”薛弟弟关心地问。   “没事,你马上要出发回学校了吗?”薛如蓝也关心起自家弟弟的返校日程。   薛弟弟蔫头耷脑地说:“是要返校了,一会就走。”读军校是他的梦想,以后当个军人更是他的目标,可是姐姐这种情况他没办法在家帮把手,着实让他有些惭愧。   薛如蓝让薛弟弟蹲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别担心,我跟你说,过两天我就能收到一件非常棒的礼物,可惜你不在家,不然可以让你羡慕羡慕。”   薛弟弟好奇地问:“是那个《华夏Online》的登陆舱吗?那个真的是个全息游戏?这样的新技术免费送,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薛如蓝给自家弟弟拉了个节目单。   好家伙,今晚各省卫视纷纷派人到清阳博物馆设立“分会场”,要把自家晚会其中一个节目搬到博物馆这边来演出。瞧瞧节目单上的卫视名单,那简直是一个省都没落下!   谁能有这样的排面?!   薛弟弟忍不住嘀咕:“你们这个吴馆长,不会是哪个顶级大佬的亲儿子吧?”   就算是华夏广播电视台牵头,也没有人来得这么齐的时候啊!!!   薛如蓝说道:“胡说八道什么,人馆长的亲父母和养父母自己全都有名有姓,你别给人安个莫名其妙的身世。”她给弟弟分析起来,“一开始馆长就说过了,他有一位技术大佬朋友为博物馆提供技术,这位大佬朋友不愿意露脸与人交流,所以把技术全权授权给他使用。”   薛如蓝负责管理着好几个平台的账号,平时经常代表同好去和博物馆那边交涉,她能明显感受到博物馆官方皮下的管理员不是吴普,而是另一个人。   很可能就是吴普那个不愿露面的朋友。   毕竟这个人接触下来,和怎么看都很狗的吴馆长完全不一样!   这人好说话多了,甚至有种不会拒绝人的感觉,每次她们提出想要什么周边对方都会尽心尽力去筹划。   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能看到新品。   简直是有求必应的阿拉神灯啊!   反正薛如蓝是不信吴普这狗馆长能这么好的。   入夜之后,各省卫视按照事先彩排好的节目开始轮流进入“画中行”交流厅。   比起单台无人机的直播拍摄,这些卫视终究还是专业的,在他们的镜头之下每一幅与本省极为贴合的古画之美都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叫观众也不知该看画中表演的人好,还是赏玩画中的好风景好。   若说白天吴普只是带大伙了解一下画中都有什么,这场集各省之力组织起来的晚会可以说是真正的美的盛宴。   吴普看得感慨万千。   要不怎么说团结就是力量!   瞧瞧这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看得人都舍不得挪开眼!   一晚上过去,不管是蹲守博物馆直播间的观众,还是在观看各省卫视的观众,都无可避免地被那极具特色的节目吸引了,网上的讨论度更是节节攀升。   不少人在贡献榜排行靠前的人眼瞅着自己排名无忧,麻溜开始各显其能地围绕元宵节这天的新内容搞创作。   排名靠前也不能安枕无忧啊,谁知道下次博物馆会不会又突然出新活动!!   说不准将来这个贡献值还能帮亲朋好友弄到登陆舱,到时候她们就可以带亲朋好友一起进去玩了!   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捣弄这些新鲜事物,至少老人家和小孩子就没法像她们这样轻松弄到贡献值。   就算只是给她们个购买名额也好啊。   反正既然博物馆郑重其事地弄出个贡献值排行榜来,那她们就要重视这个贡献值!   眼看现在国内全网都在讨论元宵晚会的内容,打开国内任何社交软件都挂着不少相关讨论,很多人发现和以前那样搬运点直播内容就引起热议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国内这个热度,有点饱和了!   不少人一合计,开始把目光转向海外。   我们的目标是,赚外汇!!!   不少人哼哧哼哧地剪辑视频往外网搬运,尤其是那些有手工技能的,什么手把手教你造古画微缩场景,什么古画与皮影戏有个约会,什么一把剪刀剪出一幅古画,看得人眼都直了!   华夏人不仅人人会功夫,还人均手工达人!   震惊!   可怕!   恐怖如斯!   再看个新视频就去睡觉!   在特效和故事方面,国内确实有点落后,可是在短视频创作方面,国内的广大群众绝对已经能玩出花来。   主要还是短视频入门门槛低,哪怕质量粗糙些,只要内容足够新鲜、足够吸引人也能出头,极大地激发了广大群众的创造力。   现在有一群真大佬领头到外网闯荡,不少人也大着胆子伸出试探的脚步。   万事开头难!   走出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可以大着胆子往前走了!   这一切都被系统看在眼里,它对于吴普的赚外汇说法非常赞同,一直在为此努力。   没想到今晚因为国内相关内容的饱和,居然引得广大人民群众齐心协力征战海外去了,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要知道国外还有好几十亿人口。   光逮着自己人薅科普值也不是事,能让这几十亿人也贡献点力量就好了。   吴普从系统的汇报里得知赚外汇计划成果喜人,也非常高兴。   他登录到博物馆的新行星分馆做“内测”准备。   目前分馆是个茅草屋形态,看起来非常原始。   走出茅草屋就能发现这里的场景和早上展示的早期耕猎图一模一样。   既然要把这边伪装成名为《华夏Online》的全息游戏,那做戏自然要做全套。   什么外观、装备、技能、商城,别的游戏有的,我们都要有!   搞,统统都搞!   反正对于系统彼端的未来来说,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娱乐型技术而已。   反正今晚又有一大批科普值源源不断地入账,可着劲花也不心疼,弄到便利的新技术国家那边的开发进度也能更好地推进!   系统虽然不明白捏脸功能和换装功能这些玩意有什么奇特魅力,但还是按照吴普的要求把它添加进去。   并设置游戏里的贡献值来兑换。   建设新星球,获取新外观,美好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创造!   吴普还让系统给大伙的手环上添加个覆盖着迷雾的星球地图。   当你看到地图上还有那么多迷雾没有散开,难道不觉得自己还得再玩五百年?!   这些都是普通游戏里的普通把戏罢了!   更妙的是,登陆舱还自带第一视角的录像功能,玩家可以自由地把游戏里的精彩画面分享给没拿到登陆舱的同好们!   比如这样:“嘿,瞅瞅这游戏多好玩,可惜你们玩不着!”   系统:【……】   系统:【这样分享难道不会被打吗?】   吴普:【妙就妙在这里了,隔着网线又打不着人!你想想看,人人都想打你偏又打不着你,难道不是爽上加爽?】   系统:【…………】   这就是你天天搞骚操作的原因吗?   仗着别人打不着你! 第163章   元宵节过去,整个城市又忙碌起来。   学生和上班族们早早起床,叼着包子拿着油条边等车边吃,构成清晨街头热热闹闹的众生相。   一辆快递车通过小区门卫处,缓缓驶到一处居民楼下。   送快递的大叔送惯了这一带的快递,看个名字就能把人对上号,今天看到这边有个大件后立刻就想起那个怪可怜的小姑娘。   年纪轻轻的,就坐轮椅上了,这辈子恐怕也没办法再好好走路,实在让人心疼。   每次看到这家的快递,他都会直接送货上门,这次还是大件,他准备早些把它送上去,腾出车回来装别的!   送快递的大叔把车开到电梯口附近,把快递搬下车。说起来这东西瞧着大件,却不算特别重,至少他搬起来不怎么费力。   电梯开到七楼,送快递的大叔按下门铃。   早就接到快递电话的薛如蓝一直等在家里,听到门铃响了,她手指颤了颤,驱动轮椅去应门。她爸妈都还要上班,家里没别人,她谢过热心帮忙把快递送进门的快递大叔,看着眼前的大箱子出神。   博物馆说今天给她们发登陆舱,这么早就到了吗?   薛如蓝顿了顿,试着把眼前的大箱子抱起来,结果发现大箱子不是很沉,她只需要用一只手就能轻松把它固定在轮椅扶手上,腾出剩下那只手操控轮椅回房。   想到网上有不少人求她们录制开箱视频,薛如蓝想了想,打开手机摄像头找好角度打开录像键。   她很少在网上露脸,录制这段开箱画面也不打算放出去,纯粹是想做个纪念。   也许将来有一天,她真正对自己双腿不能行走这件事释然了,还可以拿出来与大家分享这奇妙又特别的一天。   拆快递这点小事,薛如蓝还是做得到的。   她轻轻松松地把快递箱子打开了。   里面是个完整的登陆舱,线条十分简单,设计却极具美感。   薛如蓝把它从箱子里搬出来后它就像是有生命力似的,整个舱体仿佛在空气中缓缓舒展开。   可仔细一看,它又像是始终只安安静静地杵在那儿,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变化!   薛如蓝知道有些视觉设计是会骗人的,比如学生时期就有不少“盯久了会动”的图案广为流传,更别提著名的“裙子是蓝黑还是白金”。   她驱动轮椅来到登陆舱前,静静地看着眼前造型独特的高科技产品。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心里也有点怀疑这次的《华夏Online》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全息游戏,那么眼前这个登陆舱已经解答了她的所有疑问。   是真的!   薛如蓝站不起来,望着登陆舱一筹莫展,思考着该怎么进入。这么短短一小段距离,对于她来说却宛如天堑,她根本没办法进入近在眼前的舱体。   「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一道机械音传入薛如蓝耳中,分明没有什么感情,却意外地不难听。   薛如蓝一愣,看着眼前朝她打开舱门的登陆舱。   薛如蓝试着和登陆舱沟通,如实说出自己的困难:“我的腿站不起来,没办法进入登陆舱。”   那道声音回应得很快:「请您将轮椅停在绿光区内,机械臂将协助您进入登陆舱中。」   薛如蓝看了眼刚由柔和灯光划出的绿光区,发现只要把轮椅再挪前一点就可以了。她驱动轮椅往前一些,整个人很快被那柔和的光芒笼罩。   一双机械臂协助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那拟态金属铸造的臂膀十分有力,转眼间就稳稳当当地协助她进入登陆舱中。   接着进入了传统游戏该走的环节,先绑定个人信息、签订用户协议。   紧接着出现的是外观选项,目前玩家还不能自由捏脸,只有两个可选选项,一个是选择按照本人的真实长相直接开始玩,另一个是选择按照各地区的“平均脸”进入游戏。   薛如蓝看了眼两个选项,发现旁边的注释说两者是可以自由切换的,这个“平均脸”相当于全息游戏里的匿名了!   就是到时候可能会看到很多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   小伙伴们全长一个样。   薛如蓝思考片刻,决定还是先用“平均脸”选项开始游戏。   等到所有选项选完,薛如蓝被传送到了出生点。   看到周围熟悉而陌生的景致,薛如蓝愣了愣。   这就是清阳博物馆昨天直播时展示的第一幅古画。   当时不少人感慨地说“真想到这地方住几天”,没想到现在这熟悉的场景竟真的出现在她眼前!   更重要的是,她的腿可以正常走路了!   自从出了车祸,父母和弟弟都很照顾她的心情,每次放假也会轮流带她去做复健。可是她们心里都很清楚,她这腿再也好不起来了,余生只能靠轮椅出行。   谁都知道没有希望,谁都没有提出放弃。   现在她却重新感受到双脚踩在地上的感觉。   眼前这个出生点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新手村了。   薛如蓝呼吸了一口独属于乡野的新鲜空气,只觉那口常年堵在胸腔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她好奇地左看右看,没发现有别的玩家在附近登陆,于是一个人在路上走走停停,好奇地感受着双脚踩在土路上的感觉。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行走动作,已经足够让薛如蓝感动得要落泪。   与此同时,不少人也陆陆续续收到了属于自己的登陆舱。   白从露是个武术世家传人,她们家七代单传,到她这代剩个女娃,所以她们家传男不传女的家传绝学从小落到她头上了。   不过前几年她爸二婚生了个儿子,就把她扫地出门,说以后要把家传武馆传给儿子,并让她不能自称白家传人。   白从露作为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好青年,对她爸正儿八经的宣告翻了个白眼,收拾收拾出来独立生活了。   由于小时候为了练武耽误了学习,她没考上什么好大学,高中毕业就被拎回家做继承家业准备了。   离家时她也才十九岁,还好她吃苦耐劳,力气比普通男人都要大,找了个送外卖的工作,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跑单,手头好歹也算攒了点钱。   前两年白从露跑外卖单时救了个小孩,意外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有个热心的高中同学建议她抓紧这个机会开个社交账号。天上掉下来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于是白从露在这高中同学的指导下……一边送外卖一边当个恐怖游戏解说up主。   也不知是不是常年习武练就的绝佳反应能力,她的游戏玩得贼溜,每次录游戏解说都很轻松,根本不费什么时间。   更妙的是,她拥有一把唱啥啥跑调的神奇嗓子,声音明明挺好听,唱起歌来却非常感人。每次玩到恐怖的地方,她都会高歌一曲克服恐惧,久而久之她那魔性的走调唱腔也就成了她的标志!   白从露的账号叫“命运不是露露”。   勤勤恳恳经营了两年,“命运不是露露”这个账号现在也能给她补贴点生活费。   平时大家都亲昵地喊她露露,不唱歌的时候满屏“露露女神”,唱歌的时候满屏“高能预警”“露露女神经出没”“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白从露会关注八竿子打不着的清阳博物馆,还是因为唱歌同样跑调的苏轼。   不少粉丝给白从露发了苏轼放声高歌的视频,表示苏轼自信的样子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白从露:“…………”   她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嗓子,居然还有第二个人拥有!   自那以后,白从露就开始在录制解说视频时自信高唱苏轼他们的歌。   反正她这人又不是什么偶像,从来都没什么偶像包袱,只当是和网上的朋友们玩耍。   白从露一向积极乐观,永远都开开心心,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送外卖也从来不喊苦不喊累,碰上点有趣的事倒是能乐个半天。   这种由衷的快乐每次都能通过视频传递给粉丝,她的人气自然也越来越高。   即使她没特意参与过清阳博物馆的许多活动,这次竟也幸运地踩在贡献榜的第三千名上!   真的是第三千名!!!   不少关注清阳博物馆的人注意到第三千名的名字,顿时惊呆了。   命运不是露露!   这个恐怖游戏解说UP主是靠她那把神奇嗓子提供了大量贡献值吗?   白从露本人也有点震惊。   她还是被她那热心的高中同学喊去注册的博物馆app账号。   本来她是本着试试看的想法把自己其他社交平台的账号绑定过去。   她过年期间每天都送外卖送到很晚,要不是她那热心同学打的电话来催,她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等她绑定完各个渠道账号的时候都已经是23:59了!   差一点就过了截止日期。   看到自己的名字正好卡在第三千名这个神奇的位置上,白从露自己都惊呆了。   接着她就接到了高中同学的夺命连环call。   今天一早,白从露请了假在家等高中同学上门。   高中同学一大早就跑到白从露租的房子外面敲门。   他姓孙,人称孙学神,学习常年一骑绝尘,别人怎么追都追不上。   孙学神是有次点外卖看到白从露来送,才知道白从露被赶出家门的,自那以后他就一直在琢磨着怎么帮她。值得高兴的是,现在白从露不仅蝉联三年的“最佳骑手”,解说事业也蒸蒸日上。   孙学神本人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看起来就是个书呆子。不过他脑子一点都不呆,白从露的账号能有现在的热度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他!   白从露接过孙学神递来的早餐拿去装盘,惊奇地说道:“班长,高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起这么早?”   这些早餐明显不是外面买的,而是孙学神自己做的,可见他的起床时间还要往前推很久。   “也不是很早。”孙学神推了推眼镜,掩饰自己激动到一晚没睡的实情。   他对这个《华夏Online》很感兴趣,可惜自己实在没什么影响力,再怎么刷题都刷不到前三千名,只得把主意打到白从露身上。   白从露也没让他失望,正好踩在第三千名这个幸运位置上!   这让孙学神怎么睡得早啊?   孙学神忍不住和白从露打商量:“如果登陆舱可以绑定多个账号,那你不玩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去玩玩?”   “当然可以,要不是你经常帮忙,我哪里玩得转什么解说视频。”白从露熟练地把粥分到两个人面前,又一脸幸福地咬了口刚蒸出来的肉包子,夸道,“班长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比外面的外卖好吃多了!”   孙学神又推了推眼镜,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夸完他又吃得两颊鼓鼓的白从露。他说道:“网上很多人想看开箱视频,你的粉丝也一直在评论区刷屏求看登陆舱,要不一会我帮你开个直播?”   白从露还没把嘴里的肉包子吞下去,没法说话,快乐地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两个人吃饱喝足,合力把准备拿来拆箱的地方收拾出来,讨论起适合的直播角度。   孙学神才刚把直播位置确定好,白从露的手机就响了。   来了!   白从露说:“你把直播打开,我去收快递。”   孙学神点点头。   他开启直播间,跟着白从露往外走。   收到开播提醒的粉丝们陆续进来了,看到直播间标题是“《华夏Online》登陆舱开箱直播”,众人顿时沸腾了,呼朋唤友来白从露的直播间长长见识。   这恐怕是网上最早的开箱直播了! 第164章   对于孙学神的存在,直播间观众也是知道的。   这位白从露嘴里热心的高中同学相当于白从露的策划兼助理。   一开始大伙对于有个同龄异性出没在白从露身边还有点不爽,可从万粉福利、十万粉福利到五十万粉福利,白从露基本都在表演露脸吃孙学神做的包子,粉丝们的关注点就歪了。   这位热心的孙同学,到底会做多少种包子啊?   能把包子做得这么馋人,这个学霸有点不一般!   而且,她们露露吃包子吃得脸颊鼓鼓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啊,看得想投喂!!!   眼看白从露在镜头里轻轻松松把巨大的快递箱扛进屋,满心期待的直播间观众开始闲扯起来——   “一般来说,不该是孙同学去扛这么大的快递才对吗?”   “你也说是一般情况,我们露露可是能一个人吃十笼包子的人!”   “说不定不止十笼,孙同学说现在不许搞无意义的暴饮暴食内容,再吃下去要被封禁了!”   “啊啊啊好期待啊,搞快点搞快点,我要看登陆舱!!!”   白从露现在不算是新人了,既然开了直播就不会哼哧哼哧埋头干活。她把快递箱轻松搬到选好的拆箱位置,给粉丝们介绍起来:“登陆舱看起来很大,其实并不是很重,女孩子也可以扛得动。收到快递的时候不用慌,自己拿也完全没问题!”   粉丝们此时此刻只想说:我们的问题是扛不动吗?我们的问题是想花钱买都没地方买啊!   不愧是我们唱歌(毫无技巧)全是感情的露露女神!!   拆开快递箱,登陆舱的舱体很快出现在直播间观众眼前。   光是看登陆舱的外形,就感觉它便宜不了。它的设计实在太好看了,整体看起来有股蓬勃生机,舱门打开的动作更是宛如花朵盛开般漂亮。   弹幕已经刷疯了——   “这真的是清阳博物馆白送的赠品吗???”   “啊啊啊啊啊啊早知今日,我一定把博物馆的题库薅秃呜呜呜!!!”   “本来我还不信什么全息游戏,看到这个登陆舱后我信了,啊我好酸我好酸我好酸此时此刻的我像极了一颗柠檬树树上长满了柠檬!!!”   “露露宝贝进去后我们还能看到吗?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孙学神把直播间呼声最高的弹幕念给白从露听,要她一会注意一下这个游戏里面有没有录像或者直播选项。   白从露给他比了个ok手势,表示完全没问题。   白从露走进了登陆舱,那舱门又想花朵聚合般缓缓合拢,没给外人窥探里面情况的机会。   前面的一系列绑定以及登陆流程走得很快,白从露仔细研究控制面板上的各项功能,发现自己这个登陆舱的拥有者算是登陆舱的主人,她可以授权给别的玩家借用这个登陆舱创建账号,并且可以随时收回授权。   她把各项信息隐藏起来,摸索着使用登陆舱的第一视角录像功能。   这个功能可以直接绑定其他直播平台的账号,通过她的视角同步把视野范围内的东西同步转播给直播间观众。   白从露瞳孔地震。   这个第一视角直播功能,怕是要让游戏区重新洗牌了!   谁不想看人玩全息游戏呢?可现在只有三千人拥有登陆舱,这三千人还不一定会开直播或者分享视频!   得不到的就是最吸引人的!   哪怕白从露至今都没放弃自己的骑手事业,察觉这个巨大的机遇后心还是猛跳了一下。   白从露发现登陆舱可以绑定各个现实里的软件,飞快按照指示把账号都绑定过来,发消息问孙学神要不要立刻开启第一视角直播。   孙学神正绕着登陆舱给直播间观众全方位展示各项细节,由于不知道白从露什么时候可以出来,他展示得特别仔细,务必要让粉丝们满意。   收到白从露的消息后孙学神惊喜不已,立刻对直播间的观众说:“我们先关一下直播,大家先别离开,一会有个大惊喜要送给大家。”   粉丝们顿时不干了——   “什么惊喜要关直播?”   “快说快说,别吊人胃口!”   “孙同学我警告你不要不识抬举!”   “呜呜呜呜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游戏内的直播,我想看!!!”   孙学神没管粉丝们的爱好,也没给她们剧透,飞速关掉直播间给白从露那边答复:“我这边把直播间关掉了,你可以试试你那边能不能直接连接直播间。”   白从露给他回了个粉丝用她本人直播截图做成的Ok表情包。   孙学神又推了推眼镜。   他没耽搁,熟练地拉开书桌椅子坐下,固定好手机、打开直播间,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准备通过这场别开生面的直播掌握《华夏online》的第一手资料。   白从露的直播间很快重新开启。   这次的画面已经变成白从露的第一视角。   摆在她面前的是普通游戏常见的捏脸界面。   不过由于游戏里的贡献值还是0,所以她没有机会换脸,目前只有两个选项:亲身上阵以及选择各地区的“平均脸”。   这个平均脸不是什么新东西,网上早就流传着各种版本的“某国人平均脸”“某省人平均脸”。   大数据时代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这种大数据时代的技术用在全息游戏上还是头一回。   “666还能捏脸,这不比整容方便多了?”   “佩服有勇气去整容的人,想到要动刀子我就怂了。有这个技术,不用动刀就能换脸,太棒了!”   “醒醒,你没有登陆舱!”   “呜呜还不许人做做梦吗!”   “露露宝贝快看看你们那边的平均脸长什么样!!!”   “我和露露是老乡,露露要是选我们那边的平均脸,四舍五入等于我知道我在全息游戏里长什么样了!”   白从露不是新人了,自然知道怎么选直播效果更好。   她发现两者可以随意切换后就直接选择以平均脸进入游戏。   画面短暂地暗了一下。   白从露也随着黑暗的到来下意识地合上眼。   等白从露再睁眼,眼前的画面彻底变了样。   白从露独自出来生活,干的还是在城市里东奔西走的外卖骑手工作。   一般来说,很少女孩子选择这种需要风里来雨里去的活,网上提到送外卖大多也说的是“外卖小哥”。   她呼吸过城市早上六七点的清新空气,也吹过凌晨十二点的冷风,把所在的城市每一个角落都走了个遍,辗转在一栋又一栋的居民楼之间,瞧向一家又一家人的家门。   这样的日子她并不觉得苦,只不过偶尔在店外等着拿外卖的时候也会想,等以后自己攒够了钱,也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眼前的风景让她想起小时候随着她爸爸去一个山间道观找“同道中人”切磋,那道观里的叔叔伯伯见她小小年纪就练武练得遍体鳞伤,很有些心疼,平时会准备许多好吃的来安慰她。   对于山里的人来说,真的是什么可以吃,她跟着上山采蘑菇下河摸田螺,日子过得非常快活。可惜没住多久,她又得陪着爸爸回武馆去了。   她不后悔从小那么刻苦地练武,可她也并不喜欢从小到大的生活。   看到眼前的山野风景,白从露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在做梦。要不怎么会看到自己以前经常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   只不过白从露往前走了一段路,很快发现这并不是她记忆里的那座山那片田。她有点失落,可想到自己还在直播,又振作起来往前探索。   前面有个身材佝偻的老人家在稻田里收割。他年纪不小了,却还是把两条腿稳稳地扎在田地里,动作利索地收割着田里的五谷。,   真的是五谷,古时候为了避免各种天灾人祸导致颗粒无收,所以一片田地里会杂种不同的种子。   广撒网,多捞鱼!   种的种类足够多,总有一种能保收!   实在没有也没办法,只能东凑西凑等下一年的收成了。   白从露见老人家顶着秋日艳阳干活,上前说道:“老爷爷,我帮你收割!”   老人家看了眼白从露,奇道:“小姑娘,你不是我们村子里的吧?”   老人家一开口,白从露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用的是她听不懂的方言,可听在耳里却能转化成她能听懂的意思!   看来是登陆舱自带的语言转化系统。   有点厉害了!   白从露点点头,表示自己确实不是本村人。在她的热心要求下,老人家把手里的镰刀递给了她,自己坐在田垄上稍作歇息。   白从露看了眼那把镰刀。   这时候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到了镰刀的全貌。   有不少城市孩子根本没见过这玩意。   “这算是得到了武器吗?”   “笑死,《华夏online》第一把武器——镰刀!”   “这只是帮忙干活而已,干完活还要还给老爷爷的吧?”   “露露女神真的会收割吗?可别糟蹋了粮食!!” 第165章   白从露还真会收割。   收割这事儿不是特别需要技巧。   就是累。   割每一茬都要弯下腰,挥镰刀也挺费力气。而且得祈祷天气好,宁愿晒点也别在秋收季遇上狂风暴雨,要不然一年到头的辛劳全白费了。   白从露力气是足的,弯下腰刷刷刷收割掉周围的粮食,又挪到另一个位置刷刷刷地收割另一茬,看得那老爷爷都有些吃惊,由衷地夸赞道:“小姑娘你干活可真够利索啊,比我这把老骨头能干多了。”   白从露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指,觉得这身板儿比一开始好使多了。   到底是习武之人,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比一般人要多得多,突然换了具身体,哪怕里里外外都差不多,用起来还是得好好磨合才能回到原来的协调程度。   白从露的动作越来越快,没一会就帮老爷爷把整片田地里的粮食收割完毕。她抬手擦了把额角淌下来的汗珠子,又学着帮着老爷爷脱谷,仿佛完全忘了自己还在直播。   直播间的观众们大部分都是五谷不分的都市人,第一次看到第一视角干农活,都看得津津有味。   主要还是白从露干得快,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事情唰的一下就干完了的错觉。   白从露帮忙把最后一把粮食脱完,一个老妪沿着田埂来给老头儿送饭。她见到白从露,有点讶异,惊讶地问道:“小姑娘,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一个人来我们村里?”   白从露报了老家的地名,见老妪面露茫然,叹着气忽悠老妪:“我家里没人了。”   她妈妈去世后爸爸再娶,家就不是她的家了。既然她爸不留余地地要把她撵走,那她就当记忆里那个爸爸永远地陪着妈妈一起离开了吧!   老妪说道:“可不能到处乱跑,外面可危险了,野兽要吃人的!”她看着小姑娘的脸庞,有点叹息地说,“我儿子当初出去打猎,再也没有回来过,儿媳又病没了,家中只有个五岁的孙女,家里还有处空房,要不你先住到我们家来吧?不能叫你白帮忙干活。”   白从露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自然是高兴地答应。   三人一起把脱好的粮食往回扛。   别看他们家种了那么一大片,实际上收割出来也只有那么点。要不是两老坚持,白从露自己都能扛回去。   “粮食产量这么低的吗?”白从露都真心实意为两老犯愁起来。   “都这样啊,不低了,今年收成算好的哩。别看我们家活儿干得慢,实际上老汉我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会伺候庄稼,别家的粮食可没我们家的长得好!”老汉自得地夸耀起来。   白从露没想到这还是长得好的了。   她稍一思索,明白了,现代的粮食产量之所以高,一来是有育种的功劳在,二来是化肥用得好。   换成早期这种耕作方式,再高产的种子都种不出特别高的产量!   三人回到家,一个五岁的小女娃正在院子里撵鸡。   鸡是放在院子里散养的,早上还会赶出去外头饱餐一顿再赶回来。   现在鸡边跑边咯咯咯叫,小女娃边追也边咯咯咯笑,看起来格外娇憨。   “囡囡,别闹,有客人来了,叫阿姊。”老妪招呼娇憨的孙女过来认人。   囡囡奶呼呼地喊:“阿姊~”喊完人她还热情地拉住白从露的手招呼,“撵鸡,撵鸡,好玩!”   白从露看了那群被骚扰得瑟瑟发抖的鸡一眼,牵着囡囡的手说:“小鸡累了,我们歇会再撵。”   囡囡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才勉为其难地“哦”了一声,乖乖跟着白从露往屋里走。   两老把白从露领去家里的空房,古代别的不说,宅基地管够,茅草屋爱盖几间就盖几间,所以屋子还是很宽敞的。   就是屋里的陈设比较简单,没有高脚家具,连床都格外矮,席子下垫着一层稻草,坐着还算舒服。   小女娃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看到床就一骨碌地滚上去,翻来滚去地滚了两圈,还招手让白从露一起上去滚,萌翻了直播间一干观众。   “这么可爱的娃娃,露露宝贝快答应她!”   “不就是滚两圈吗?露露不怕!露露快上!我已经开启了录屏!”   “露露:怀疑你们是黑粉。”   “这些都是Npc吗?好真实啊!怎么建的模?”   这时候老妪过来喊两个小的去吃饭。   本来老汉是要在田里吃过饭接着干到傍晚的,没想到白从露动作这么快,中午就把活干完了,所以索性回来一起吃。   白从露过去吃饭,农家没那么多讲究,都是一个陶碗盛所有,想坐哪儿吃就坐哪儿吃。   说实话,根本没什么菜可以吃,而且都是水煮的,瞧着格外寡淡。   白从露不挑食,捧着陶碗在小女娃的招呼下一起坐到门槛上,对着院子里那群正在啄沙子吃的鸡吃得老香。   直播间的视野里时而是那群咯咯咯叫的鸡,时而是陶碗里并不丰盛的饭菜,观众们不由得在弹幕里聊起天来——   “第一次从第一视角看人吃饭,这碗看起来很有年代感!”   “饭菜看起来不好吃啊,那饭看着好糙,怎么感觉有些都没脱干净壳?”   “古代条件就这样吧,我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麦子都是不脱壳直接煮麦饭的,只有穷人会吃。”   “难怪那些穿越文主角拿出个炒菜就震惊一大片,平时吃这种食物的话一个蛋炒饭都是绝世佳肴了吧?”   “露露真了不起,又是收割又是脱谷不说,还能津津有味地吃这样的饭菜!”   观众们正闲聊着,就听有人在外面吆喝:“老叔老婶,你们在不?今天公输先生要教我们编斗笠了,你们不来可学不了了啊!”   老汉闻声立刻走了出来,出去问道:“几时开始啊?这不才刚吃饭吗?”   那人说道:“马上开始了,我这不是来挨家挨户喊人吗?”   老汉说:“那咱扒完这两口饭就去,还是老地方吗?”   “对头,还是去老地方。”那人应完了,又去喊另一户人。   老汉送走那挨家挨户喊人的村民,回到院子里对白从露说道:“娃子,公输先生要来教我们手艺来着,你也一起来学学吧!多学些本领,在哪都吃得开。”   白从露一听公输先生,就想起了前段时间网上流行的“公输刻凤”。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鲁班原名公输般!   没想到传说中的鲁班会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村子里。她立刻说道:“好,我马上就吃好了。”   四人飞快把剩下的饭菜解决掉,一起去“老地方”和其他村民会合。   白从露抵达以后才发现“老地方”其实就是公输般所住的院子外头。   那儿已经聚集了老多人,瞧着有不少和白从露一样穿着新手装的玩家,弄得老妪不由牵紧了孙女的手,在心里犯嘀咕:怎地来了这么多外乡人?   而且有的人长得还挺像。   外围还真有不少长得很像的人在线认亲——   “你是粤省的?”   “你也是粤省的?”   “你鲁省的吧?”   “艹,你俩真像啊,简直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啊!”   “你们怎么都不用真脸,弄得我好像很不合群!”   “你可以马上下线切换回来啊!”   “不了,你没听村民说吗?公输先生要现场教学了!那可是鲁班啊,一般人哪有机会现场听鲁班讲课,我今天一定要学会编这个斗笠!”   “醒醒,你没有原料!你没看村民们都拿着竹篾和竹叶吗?”   “对哦,我们上哪找这些东西?” 第166章   竹子自古以来就是宝贝,斗笠的两种基本原料就是竹子削成的竹篾还有大片的竹叶。   一直到后世,农村也一直流行着用竹子编织各种日常用品。   比如竹篮竹筛竹楼。   斗笠也一样。   对于需要干农活的人来说,斗笠的挡雨遮阳功能比雨伞要实用得多,比较要干活的人出门和回家都不会两手空空,哪里能腾出手来撑伞?也就是后来社会发展起来了,对雨伞的需求才逐渐增大。   斗笠是农户们的生活必需品,只是也并非所有人都会编,最近都是大晴天,倒不是特别需要斗笠。   不过往年按照经验,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绵绵秋雨,大伙听说公输般要来教大家编斗笠,都欣然带着竹篾和竹叶过来学习。   公输般家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衣着整齐、气质出众的公输般从屋内走出来。见门外聚集着这么多人,公输般满含歉意地说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   围在前排的村民都憨憨地回道:“不久,不久,先生教我们着实辛苦了。”   为首的村长帮公输般把坐席铺上,其他人也席地而坐,绕着公输般围成一个圈。   村民们一坐下,站在外围的玩家就显得更突兀了。   本来玩家们还在热热闹闹地认亲,等看到村民们都对公输般的教学内容引颈以盼,顿时也安静下来。   由于玩家来自不同的地方,而听到公输般要现身的消息后过来蹭课的人也就那么百来人,撞脸现象瞧着其实也不算太严重,该互加好友的刚才都已经互加好友了。   老乡见老乡环节暂且搁置!   只不过离得远的,看不清也听不清公输般的教学,免不了就开始左顾右盼。有人惊讶地发现坐下的村民里混了个玩家,不由小声和刚认亲的老乡唠嗑起来:“你看那是不是个玩家?她为什么能和村民们坐在一起?”   “好像是,难道她接到了什么隐藏任务?”那老乡接过话头,还一脸羡慕地看向混在村民之中的白从露。   她!甚至!有竹篾!   白从露确实混在村民堆里,也获得了老汉夫妻俩赠与的斗笠原材料。她对这种手工活也很感兴趣,公输般教一个动作她就学一个动作。   公输般自己动手的时候一向很快,但他做的许多工具都是为了减轻工匠的负担,所以过去也积攒了不少教授普通人的经验,拆分起动作来很有一套,白从露这个新手都跟着他的教导编得有模有样。   公输般传授的许多竹编技巧不仅可以用在编斗笠上,还可以广泛应用到诸多竹编器具上。   要是擅长举一反三的人,学会编斗笠以后别的竹编制品也难不倒他!   村民里面也有聪明人,当场就有脑筋灵活的年轻村民提出自己的想法,说竹篮之类的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改进。   公输般欣慰点头,问了对方的姓名,询问对方要不要来给他打个下手,只要每天找时间过来帮忙做点微小的工作就可以了。   那年轻村民激动地答应下来。   那群围观得津津有味的玩家顿时激动了,这是任务的味道啊!   等村民们拿着编好的斗笠三三两两地散去,玩家们一拥而上,围住公输般询问还需不需要人帮忙。   “大佬选我!我有手工基础,我幼儿园时的手工作业横扫全场!”   “大佬我是你的粉丝,我以前打游戏经常选你!队友和对面骂我的时候,我都狠狠地骂回去了,为你丢过好几个号!”   “艹,你就是传说中的队友杀手对吧??刚才听你声音就感觉很熟悉,像极了我上次遇到的坑货混分狗!别走,我们去那边小树林里聊聊。”   “大佬别管这些逗比,我可以帮忙干活的,有什么活只管给我干!”   公输般:“…………”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每天都在干什么。   公输般凭借自己多年的收徒经验对玩家们进行了筛选,最终选中一批玩家留下来负责打杂。   玩家们都四散在“新手村”到处探索,有些胆子大的人仗着是在玩游戏到处作死。   比如冲上去和一只大白鹅对杠,结果被大白鹅追着满村跑。   那狼狈奔逃的一幕被不少玩家兴致勃勃地录像留念。   还有试图攻击村民的。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现代人根本不是常年干农活的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按在地上摩擦,并且被抓起来当贼人扭送给村长。   村子里有个山洞,专门关押抓到的贼人,遇到大灾大难还能拿来躲灾用。   现在世道还算太平,村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那个山洞了,村长看到这么多外乡人在村子里溜达,决定来个杀鸡儆猴,召集村里的青壮齐心协力把那个“歹徒”扭送往那个洞狱。   村长不抓人还好,一抓人,玩家们可就来劲了,兴冲冲地开启摄像功能跟着那群青壮跑,嘴里还说着村民们觉得很古怪的话——   “哇,这哥们牛逼,是不是隐藏任务!”   “这是要抓去哪里?这里也有大牢吗?看起来是个村子啊!”   “可能是私牢,会不会有什么残酷的刑罚,比如剁他叽叽!”   “醒醒,他也没干啥需要剁叽叽的事。”   “笑死,确实没有,他只是想袭击村民而已!”   “知道了,村里不能打人,感谢这哥们舍己为人!”   “说实话,本来就不可以啊,哪有打新手村村民的,又不是末日游戏!这哥们纯属自作孽不可活!”   一行人一边讨论一边跟着村民们来到洞狱外,好奇地探头围观那幽深的洞穴。这地方就是关押贼人的地方吗?   有人对着那被抓玩家打招呼:“快快,开录像,进去探探监狱长什么样,说不准后面还有人要进去体验!”   村民们见这群玩家在洞狱周围吵吵嚷嚷,都感觉他们实在太过古怪。   村长命人把洞狱出口上了锁,轻咳一声作出要发表讲话的姿态。   都是上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围观群众,玩家们一下子安静下来,等着看村长要给他们讲什么。   村长说道:“公输先生早前跟我们讲了,接下来会有许多外乡人来到我们村子。对于想在村子周围安家的人,我们都很乐意帮助你们在这儿安顿下来,只是你们之中若是有心存歹念之人,那就莫怪我们不客气了。像刚才那位无故打人的后生,我们绝不轻饶!”   “就该这样,游戏不是法外之地!”   “只是关起来太便宜他了,不如让他去地里干活!”   “对对,需要人监督吗?我们可以帮忙监督,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我还是建议阉割所有犯罪分子!我家猫猫阉割过后就温顺多了,人肯定也一样!”   “那女罪犯怎么办?挖子宫吗?”   “别聊这么血腥的话题,我已经开始疼了,想起早年那些乱七八糟的挖肾掏子宫小说。我完全受不了!”   村长听着玩家们七嘴八舌地在那讨论如何严惩犯罪分子,脑壳开始疼了。   这些外乡人怎么满嘴怪话啊!   村长没法再正儿八经地发言了,只得让众人就此散去。   还有不少人不死心地跟着村长追问:“真的没有任务让我们做吗?我们什么活都可以干,不会做的也可以现学,求您了,给我们来个任务吧!”   村长:“………………”   村长默默地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这都什么人啊!   那个被关在洞狱里的玩家也没闲着,开始打开录像功能并往里探索。   既然是兼顾监狱和避难所功能的地方,周围自然全是牢固的石壁。   入口附近还好,有光从入口处照进来,周围还挺亮堂的,往里走就是阴森森的石洞了,走着走着就伸手不见五指。   那玩家也是心大,摸黑也一个劲地往里走,走着走着还真给他走到个比较亮的地方。   他挨个翻检着洞穴里的东西,把一些断掉的麻绳之类的物件往自己背包里面塞。   甭管有没有用,先捡了再说!   比较愁人的是,背包是真的背包,要自己背着走的那种。大件的东西倒是可以塞进去,可重量是不会变的,自己的体能跟不上啊!   塞进去根本走不动路!   平时不努力,全息徒伤悲!   还好游戏里的贡献点不仅可以捏脸,还可以增强体质。   看着眼前捡不进背包的东西(废品),荣获游戏被抓第一人殊荣的犯罪分子当场下定决心:等他有了贡献点,一定全加体质!!!   脸不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与心爱的宝贝相逢时可以一件不落地全捡回家!   吴普换了张普通脸,穿着身普通新手服,装作新人在游戏里面瞎晃悠。他和普通玩家一样东摸摸西瞧瞧,途中还与两三个老乡相遇,欣然互加了好友。   吴普实地考察了一圈,正要跑公输般院子里凑凑热闹,就看到前面有人两男一女顶着不同面孔的人在那聊得起劲,其中一小伙子还格外激动。   好奇之下,吴普走过去瞧瞧这三个人在讲什么。   其中一男一女是男女朋友,他们在各个平台都开了情侣账号,人气都很不错,经常合体秀恩爱。   偏两人都还是多才多艺、爱好多多的厉害人,粉丝们永远一边嚷嚷着踹翻狗粮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点开他们新狗粮的手。   像他们这么幸运的小情侣着实少见。   很少有情侣两人同时拿到登陆舱的!   也许就是因为太过难得,所以他们才玩了不到一小时,就碰到眼前的奇葩。   这小伙子看见他们就走不动路了,一直跟着他们走不说,见他们停下来不说话了还跑上来说:“你们怎么不讲话了?再讲两句给我听听行不行?”   到底算是小有粉丝的人了,小情侣俩已经养成了一般情况尽量不骂人的良好习惯。   小姐姐脾气有点火爆,开口就是一口四川话:“你哪个哦?一直追着我们要干爪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味儿。”那小伙子又看向那男的,“你也整两句成不?”   小姐姐男朋友:“…………”   小姐姐估计没见过这样的憨货,都被他的没脸没皮给气笑了:“你怎么回事啊?我们又不认得你。”   “不是,我看到你们就觉得很熟悉。”那小伙子忍不住解释道,“听你们说话就感觉更熟悉了,好像小时候听过一样,觉得怪亲切的。真是奇了怪了,我没去过蜀省,也没去过湘省啊。”   周围不少玩家被三人的对话吸引过来,吴普混在其中一点都不显突兀。他上前好奇地问道:“你家什么情况,能给我们说说吗?”   小伙子老实回答:“我们那旮旯穷得很,还是我搞土味直播火了,情况才好点。现在我在想办法带村里的兄弟们一起发财来着!”他说完又忍不住感慨,“说起来我也贼爱吃川菜,不少人都说我这口味可以直接娶个四川媳妇了!”   有个玩家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你有没有看过前几年一个新闻,讲的是一个闽省小伙子全家饮食都很清淡,只有他自己特别嗜辣,尤其是花椒的麻辣味,越琢磨越觉得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这人行动能力特别强,二话不说跑去寻人网站登记自己的信息找亲生父母,没想到他还真是被拐孩童,而且亲生父母正好就是重庆人!”   小伙子:“…………”   小伙子呆滞了。   围观群众听了这个沙雕之中透着些许心酸的新闻,也开始议论起来——   “这什么奇葩新闻,真事吗?”   “对,有这事儿,我记得当时好像是通过人脸识别技术找回的父母,哥们你连人脸都觉得熟悉的话要不回去核实一下?”   “不会吧,开服第一天就有这样的狗血大戏?”   “别听他们瞎扯,小哥哥乐观点,说不准你只是正好喜欢吃川菜呢?” 第167章   网上流行的各省“平均脸”,都是在广泛收集样本之后抓取各地五官特色得来的。   《华夏online》这个平均脸采集的样本更加广泛,平均得更加彻底,加之又是全息展示,自然能更好地展现各省居民的五官特征。   那小伙子这次也是开着直播进的游戏,这会儿他直播间的水友也震惊了。   过去他们经常看小伙子的土味直播,觉得主播土是土了点,模样还算周正,说话也一套又一套的,特别吸引人。   由于想带带村里人,小伙子火了以后让不少乡亲上过镜,大伙对他家的情况门儿清,比如他上头有三个姐姐,比如他和他爸妈长得一点都不像。   还有一次小伙子到一家村民附近直播,周围人还随口提及说那家人的媳妇是个疯子,常年被锁起来不让出门。   细思恐极!   “现在回想起来,带哥那个村子好像真的怪怪的啊!”   “要不我们帮忙报个警吧?”   “带哥是真的很想带村里发家致富,这么一想怎么更揪心了?”   “不会吧,可能就是巧合而已,报警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快去看论坛,有人扒出了带哥以前直播里的一个画面!!!这个村子真的有问题,已经报警了!!”   目前拿到登陆舱的只有三千人,三千人里头直接开直播的又只有其中一部分,所以这位被粉丝称为“带哥”的小伙子直播间在线人数非常可观。   不少人看到弹幕的提醒齐刷刷跑论坛看新帖。   最前面就是个出现了hot标志的热帖:「这个村子真的有问题吧……」   主楼带了弹幕所说的截图,是带哥上次路过关着疯女人那个地方不经意间拍到的,有人放大后发现墙上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想回家”。   那镜头一晃而过,当时谁都没有在意,带哥本人怕也没看到上面写着什么。   「毛骨悚然!」   「根本不是疯女人吧?这个村子肯定有问题啊!」   「报警了,我报警了,希望可以救出那个可怜的女孩子。」   「带哥不会真的是被拐卖的吧?」   「希望能彻查一下,不是我以貌取人,带哥看着真不像那对夫妇能生出来的!」   「买卖人口吧,缺女人的买女人,缺小孩的买小孩,太可怕了。」   对于与新行星开荒有关的事,上头还是很重视的,这边的讨论才刚开始,相关的调查令就发了过去,务必要让人好好查查带哥所在的那个村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很快地,连游戏里的带哥也被一个电话喊回现实。   带哥看到那么多警察齐刷刷围住他的登陆舱,一时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警察同志,我没有偷税漏税!”别怪他想岔了,要知道最近网上都在查网红偷税漏税的事,他也算是小有名气的网红之一,看到这么多警察上门能不紧张吗?   “别紧张,我们不是来查税的。”警察把打印出来的直播画面拿出来询问,“这是你直播过的内容吗?”   带哥仔细一看,点头说道:“对,这是老李家,他们家媳妇是个疯女人,这些年一直关在那儿没出过门。”   警察询问:“他们家媳妇什么时候疯的?”   带哥说道:“这就记不清了,好像娶回来就一直关着。我们家和老李家不太对付,他娶媳妇时我在镇上念书,没回来喝喜酒,也不知是不是娶的时候就疯的。”   他本来也是摸索着玩的网络,很多东西不是很懂,见警察这么郑重其事,终于觉出点不对来。   经由带哥领路,警察很快找到老李家,解救出被关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女孩儿。   那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   带哥都不怎么去老李家那边,那天也只是远远拍进了直播里,没想到还能闹出这样的事,赶忙跟着警察去做笔录,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见带哥确实对女孩的来历不知情,警察让带哥多留一会,采集他的基础信息进行全网比对。   毕竟带哥引起大伙注意,就是因为他在游戏里追着一对情侣让别人多整两句。   随着科技水平进步,以前很多破不了的悬案都有了结果,寻人的手段也日趋成熟。   像带哥这样自己起了疑心,甚至还有了怀疑方向的,验证起来着实再简单不过。经过初步的比对筛查,一对完全符合条件的夫妇出现在警察们面前。   他们迅速通知了对方,并将带哥的照片发了过去。   那边的夫妇情绪十分激动,表示要立刻过来做亲子鉴定。   他们从来没放弃过寻找自己的孩子,甚至连二胎都没生,怕有了第二个孩子就会渐渐放弃找寻自己的亲骨肉、让亲骨肉在外面受苦受难。   带哥才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经过这么小半天的起起落落,整个人都麻了,感觉自己过去的认知天翻地覆。如果自己真的是被拐卖的,那也就是说不仅老李家不是好人,他的父母也不是好人!   那他以后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一切。   带哥完全没有心情玩游戏了。   他在警察的同意下上线和粉丝们说了一声,表示自己“人在警局,暂不直播,过后会给个交待”,又匆匆下了线。   由于担心把登陆舱这么贵重的东西留在村里会遭到破坏,警方把登陆舱也带回来了。   这会儿见带哥一脸丧气地坐在那,有年轻的小警察忍不住上前给他倒了杯水,很是宽慰了一番,表示看过他的直播,很佩服他赚钱了不忘乡亲的优良品质。   带哥没想到警察队伍里还有自己的粉丝,振作起来说道:“没事,我现在就想弄清楚到底咋回事。”   小警察见带哥没那么颓丧了,终于暴露自己的真实企图:“那什么,我刚交完班,现在算是下班时间了。听说你这个登陆舱可以给别人登陆权限,现在你也不想玩,要不让我上去玩玩呗?我就玩一会,你什么时候想上我保证马上还你。”   带哥:“………………”   瞧你是个浓眉大眼的人民公仆,怎么套路玩得这么溜?!   亏他还以为真遇到粉丝了!   没想到这家伙不过是馋他的登陆舱罢了!   世道实在太险恶了,套路简直防不胜防!   带哥还是给好奇的年轻警察开放了权限。   年轻警察还在同事们强烈要求下开了第一视觉直播,几个刚换完班的同事都不回去补觉了,拿着手机在登陆舱外面守着。想好好看看身边人怎么玩这个游戏!   带哥这边玩着玩着玩进警局了,论坛上又炸锅了一轮,都在讨论这次游戏上的真·认亲到底靠不靠谱。   想想要是带哥真是被拐的,那可真不值当啊!毕竟多少人发达后都一个劲和家乡撇清关系,像带哥这样真正想带带家乡人的可不多见。   结果他居然是被拐卖过去的,那不是白瞎了带哥的一片热忱吗?   人贩子该死!   带哥这边一时半会出不来结果,众人转战到其他开了直播的主播那儿。其中“命运不是露露”的直播间体验是最好的,因为她完成了传说中的“隐藏任务”,头一个在村子里拥有了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村子里的各项活动她都能直接参与。   白从露一口气玩到中午,游戏里的身体并不觉得累或者饿,可登陆舱却提醒她该进行休息以及补充体能了。她和囡囡一家说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间选择退出。   这时候孙学神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了密密麻麻一堆堆笔记。   见白从露揉着肚子退了出来,孙学神说道:“饿了吗?我给你下碗面吃吧!”   白从露没和他客气,点点头说好,自己坐到桌边翻看起孙学神做的笔记来。   学神不愧是学神,没进游戏也把游戏里的各种设定分析得头头是道。要是他能亲自去玩儿,说不准能看出更多东西!   面条熟得快,两个人很快在小餐桌边相对而坐,哧溜哧溜地吃起了面条。   “下午我不上线了,你上去玩吧。”白从露说,“我就请了半天假,下午还是继续去送外卖好了。以后也是你白天玩,我晚上再玩。”   孙学神忍不住提议:“要不你把骑手工作辞掉吧?”   白从露说:“暂时还是不了,对我来说又不算特别辛苦。”她端起碗把香喷喷的鸡蛋汤也喝了大半,才继续说,“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待在家里玩游戏,总得出去活动活动。”   孙学神知道白从露是很有主意的人,也就没再多劝。   白从露给孙学神开了权限,就麻溜出门去了。   显然对孙学神很放心。   孙学神顿了顿,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走到登陆舱前犹豫半天,还是坐了进去。   对于从小到大循规蹈矩的普通人来说,对于所有突然来到眼前的巨大变革都充满怀疑与不信任。   孙学神从小学习成绩出众,平时老师同学都让着他,即便他和人交流起来有那么点障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不顺心的事。   唯一不那么完美的,就是他一双眼睛出生就是高度近视,这个得怪他爸妈把近视眼遗传给他。   近视眼加上肢体不协调,让他基本告别学校里的每次运动会。   白从露却从小都是运动会上最闪耀的存在。   有次孙学神被外校学生堵在路上讨钱花,还是路过的白从露顺手救了他。   或者说是顺脚。   白从露上去就是几脚,一脚一个把人全踹翻在地。   白从露兴冲冲领着他去和班主任邀功,表示她保护学神有功,让班主任减免她一周作业。   班主任表扬了她一番,并拒绝了她的减免要求。   一眨眼就是那么多年过去了。   孙学神下意识想推推眼镜,却发现自己鼻梁上已经没了那陪伴自己快二十年的眼镜。   视野却格外地清晰。   比戴了眼镜还清晰。   这就是没近视的人拥有的视野吗?   孙学神呆呆地立在原地。   人总是贪心的,明明有现在这样的机会已经很难得了,孙学神此时此刻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将来哪一天,他可以用这样的眼睛看看白从露就好了。   会有这样的机会吗? 第168章   《华夏online》开服半天,不仅游戏论坛热闹非凡,连各大直播平台也发现几个突然冒出来的新人迅速蹿上人气榜。   主要是这玩意新鲜啊。   玩家就算只是直播在游戏里瞎逛,也有一堆人乐呵呵地跑去看。   那个“监狱一哥”也火了,他可是第一个在游戏里进监狱的人,这不引起了许多人的好奇心吗?唯一比较可怜的是,新手村是不能选择上线地点的,也就是说他就算原地下线,下次上线还是会在监狱里,只能诚恳认错,争取早日出狱了。   好在村长他们趁着午饭期间端着个碗开了个简单的讨论会,觉得这人只是意图伤人,还没有到罪不可恕的程度,决定把这位监狱一哥拉出来劳改几天完事。   村民们给他一把工具,让他跟着去矿山采矿。   这下直播间沸腾了,都在讨论这把工具是什么玩意。   「这是什么东西啊?」   「青铜锛,早期的中型采掘工具。铜绿山矿冶遗址那边出土过西周时期的好几件青铜锛,后来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就被更大更好用的特大型铜斧给代替了。你们看看他手里的锛是双斜面刃,非常适合拿来斩劈破岩!」   「卧槽,大佬!」   「开局一把大锛!这哥们牛逼啊!」   「这里的村民真淳朴,还把这样的武器拿给我们的监狱一哥。」   「官方已经出游戏规则了,游戏不是法外之地,游戏里犯法还是要蹲大牢的!情节严重者会收回登陆舱,取消内测资格!」   「卧槽这么严重?是时候怂恿榜前三千的大佬们犯法了,到时候我们嘿嘿嘿……」   「醒醒,官方只是说会取消内测资格,没有说把内测资格顺延给后面的人啊!」   那个需要劳改的玩家也很看得开,乐滋滋地跟着村民跑到矿山,瞅见什么不懂的就开始发问,涨了很大一波知识不说,连带自己的贡献值也咻咻咻地涨,美得他想要劳改一辈子!   唯一比较难受的就是,劳改实在太累了,大锛看着好玩,可来回重复砍劈动作着实累人。   尤其还有不少别的玩家过来围观他劳改,一边信誓旦旦说要帮忙一边劈两下就表示累了把大锛还给他。这些家伙就是来捣乱的吧!   太可恶了!   还有个特别可恶的家伙不知上哪讨来个柑橘,一边慢悠悠地剥皮一边看他挥汗如雨地干活,不时还来两句“你不行啊平时没怎么锻炼过吧”“你是不是没吃饭啊”“我建议让他去养猪养到五百斤才许出狱”。   村民们听了这话,忍不住摇头笑道:“猪怎么可能养到五百斤,那得割多少猪草啊!”   那正在卖力劳改的玩家也是个饱览网络文学的人,立刻停下来说道:“这个我懂,肯定是你们猪没阉,所以长不肥!把它们阉了就能长肥了!”   村民们不信:“哪有阉了就长肥的说法?”   玩家自告奋勇:“以后给我几只猪,我养给你们看!”   这人就光荣地领取了来年的养猪任务。   这村子的猪圈倒没那么叫人倒胃口,好歹不是上面厕所下面养猪的汉代猪圈陶器类型,喂猪用的是村子周围的猪草,秋天来了,草都快枯了,等天气再冷些就该杀猪过年了。   肉可是古时候的硬通货,拜师时需要的束脩,说的就是肉干。相传孔子收学生需要十条束脩,可见这玩意有多重要!   这个村子不算太穷,只不过没有人嫌弃肉多,所以大伙都挺希望这位玩家能够提供养猪养到五百斤的妙法!   这玩家当然不会养猪,不过看到村民们期盼的目光后他现场调出浏览器搜索了一番,现学现卖地给村民们朗诵建国初提倡养猪的各项举措:猪是小型肥料厂,有它庄稼贼能长!一户一猪远远不够,最好能做到一人一猪!养猪能脱贫,养猪能致富!   想让孩子拜师孔子吗?想送孩子去稷下学宫读书吗?那还等什么,赶紧把猪养起来吧!   村民们被他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直播间的观众也笑疯了,当场把“监狱一哥”改称“养猪哥”。   围观整个过程的热心群众吴普吃完一颗在游戏里摸来的柑橘,只觉有点酸倒牙。他下线喝了杯茶缓了缓,开始和系统商量着抽取点实用型大佬出来带带玩家。   第一天就是让玩家们在新手村学学技能的,可玩家不可能总闷在安全区不出去晃荡。这不得多来几个有野外生存经验的大佬出来领队!   一人一统商量起来,一般都是吴普大提要求大说特说,而系统只能回答一句:“你抽吧。”   吴普摩拳擦掌地抽了。   系统还是很靠谱的,既然吴普提了要求,抽卡的结果就很符合吴普的需求。   而且一来就来了三个。   这三个人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一个是医二代李时珍,这人从小得了家学传承,又去太医院干过一年,结果感觉不太得劲,就辞官自己回家开医馆。   一看到李时珍,吴普已经给他想好任务了,完全可以发动玩家给他在村里修个东璧堂!   李时珍回家开的医馆就叫这名儿,取自他自己的字。   当然,比起东壁堂,更有名的还是李时珍修出来的《本草纲目》。李时珍为了修好这本书,频繁外出搞野外调查,亲自辨认每一种药材的特征,修正过去书中药草的谬误。   药材这东西一旦搞错了,是会出人命的!   所以李时珍编修《本草纲目》的每一个条目都分外认真。   第二个人也很牛逼,叫贾思勰,北魏人。他的人可能不出名,他的书可就出名了,叫《齐民要术》。   贾思勰也是个相当严谨的人,为了《齐民要术》不仅广泛阅读前人写的农书,还走访各地深入研究当地农业生产技术,内容涉猎农牧渔业如何因地制宜搞发展、农产品及农副产品生产加工过程等等方面。   简而言之,老百姓需要的技术他全都有!   当初贾思勰曾经在地方上当过太守,当时的太守是经济政治一把抓。   在这种地方父母官位置上,有的人选择纸醉金迷,有的人选择下乡扶贫,贾思勰就是个对农学研究有着极大热忱的扶贫干部。   按照他的说法,那就是“力能胜贫,谨能胜祸”。   他相信掌握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就可以带领治下百姓脱贫致富!   这么好的扶贫干部,不召唤出来带领玩家们开荒太可惜了!   第三个人是个官二代,时代和贾思勰差不多,也是个北魏人,叫郦道元。   北魏这个朝代不怎么起眼,却也延续了一百多年。   郦道元与贾思勰所在的时代正是北魏鼎盛时期,也是由盛转衰的时期,社会各地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动荡。   与贾思勰可以脱离官场桎梏潜心研究农学相比,郦道元的遭遇比较坎坷。   郦道元少年时无忧无虑,跟着父亲到处游历,寻访名川大山,观察河流走向,为他后来写出《水经注》打下基础。等他父亲去世后,他袭爵进入官场,从此不得不卷入各种各样的斗争之中,还曾因为作风太过强硬而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郦道元当御史时秉公弹劾,不管你是牛逼藩王还是御前红人,统统公事公办一视同仁。   结果就是被人报复般举荐去盯着个要造反的藩王。   那藩王本来就准备要造反,听说郦道元这么个刚正不阿的人要过来,顿时就慌了。他和底下的人一商量,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直接把郦道元弄死在半路上,回头装作是贼人杀的去帮忙收尸!   杀人还给收尸,仁慈!   郦道元就这么殉职了。   据《北史》记载,当时郦道元一行人极度缺水,动员所有人掘井十余丈都没出水,人也筋疲力尽无法抵抗,贼人就破墙而入把他们都给杀了。   写出《水经注》的郦道元,最终却因为缺水而死,让人不得不感慨世事弄人。   三个都是了不起的大佬!   比如这郦道元吧,说《水经注》可能很多人没看过,可这本书是非常有名的地理学著述。它以全国五大水系为脉络,主要讲述河流走势、风土人情、历史掌故等等,普通人读来可能有点枯燥,却是难得的研究历史地理学的必读书。   这书中的一段也曾选入九年义务教材,就是有名的《三峡》。不管过去多少年,很多人可能都还记得结尾时那句“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反正,都是大佬啊!   吴普激动地把李时珍三人一口气召唤出来。   现在召唤的人多了,系统也改进了召唤流程,这些人在召唤过程中会一口气了解接下来几百上千年的变故,不必吴普再亲自给他们一一解说,只需要当面与他们说起将他们召唤出来的原因就行了。   吴普亲自给三人倒了满杯的茶,与他们说起新行星开发的事。他们《华夏online》这边与国家那边的开发是同步进行的,比起指望这些玩家能开发多大的区域,倒不如说是想借这次开发新行星展示一下华夏历史的发展脉络。   现在他们选择的起点是西周一个村落,一切都还处于起步阶段,召唤出李时珍这些医学、农学、地理学大佬,就是希望从各个角度展现每个学科的发展历程。   一直到后世,医学研究、地理勘测都还是有一定风险的行业,他们要么频繁和各种各样的病毒病菌接触,要么前往无人的荒漠或者深山探测。   在科学技术落后的古代,这些行业就更加寸步难行了,所有能留下姓名的大佬都有着跌宕起伏的一生,更多的人则是无声无息地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要是在现实社会之中,想拍摄这种写实纪录片有点困难,没法真实还原探索过程中的艰难与危险。现在有了《华夏online》,正好可以让李时珍他们带着玩家出去体验一下这个真实的“开荒”过程!   游戏里可以死回安全区,现实里可没有这样的好事!   李时珍听完吴普的构想,忍不住感慨:“没想到短短数百年,竟有这样大的变故。”   吴普心道,倒也不是,这是开挂的结果。不过开挂这事儿解释起来没完没了,他倒也没岔开话题,只笑道:“玩家们可能不太好管,不过知晓有你们在,国家那边肯定会派些专业人士过来跟你们学习,你们到时候只管带着人出去就好!”   李时珍欣然答应。   吴普和三位大佬商量接下来的安排,李时珍、郦道元肯定是要带队出去的。   贾思勰既然是扶贫干部,那就暂且在村里考察新手村周围的地形地貌,研究怎么搞城市建设以及发展异星农牧业,到时候他会给他找几个搭档,比如武则天、朱元璋等等。   都是皇帝苗子,可以先来当个村干部练练手!   还有宇文恺最近也不忙,可以让他抽空过来设计点住房图纸,到时候给玩家们开放家园系统按图纸造房!   贾思勰不认识武则天和朱元璋,听得连连点头,表示有搭档就好,他心里更有底。   李时珍:“…………”   等会,你说的是让武什么和朱什么当村干部来着?   小伙子你再说一遍!   你怎么不让嬴政刘邦李世民赵匡胤他们来呢!   吴普见李时珍一脸的震惊,想起李时珍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明子民。他给李时珍介绍道:“一会领你去见见你们太祖,他这会儿还在寺里当和尚,暂时没去领兵打仗建立大明,目前留在这边和荀先生一起搞基础教育。他在这边待挺久了,你们平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李时珍:“…………” 第169章   郦道元三人的情况,与苏轼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过去苏轼他们都是中途被召唤过来,抽出什么年龄段全凭运气。   现在的郦道元三人却都是在寿终之后被召唤过来。   郦道元一直都很安静,坐在那儿端着茶喝,甘冽的茶水滑入喉间,让他想起临死前被围困时饥渴交加的煎熬。   三人之中,唯有他不属于寿终正寝的死法。   吴普给他们讲述了一下《华夏online》的玩法,他们与玩家一样可以在游戏里积累贡献值,这些贡献值可以用来建设家园,也可以召唤他们想召唤的人出来。   比如李时珍想召唤华佗、张仲景、董奉这东汉末年三名医出来凑一桌麻将,完全没问题!   李时珍:“???”   他为什么要凑一桌麻将,都召唤出三位前辈了,当然是秉烛夜谈畅聊医术!   吴普说道:“麻将上也可以畅聊医术。现代医学研究,打麻将这个活动要求脑动、眼动、手动,有助于远离老年痴呆,平时可以多打打!”   不过越牛逼的大佬,需要的贡献值越高,普通人倒是可以轻松召唤出来。   郦道元听后,站起来说道:“那我们这就出发吧。”   他对于随自己一同去赴任的部属一直于心有愧,想到他们到死都没能喝上一口水,他便觉得对不住他们。   郦道元并不后悔直言进谏,也并不觉得不该由自己去做危险的事,只是对于追随自己的那些人总归还是满怀愧疚的。若是他们不是跟着自己深入险境,何至于年纪轻轻便遭那横祸?   如今他有此奇遇,自当把他们也召唤过来痛饮一番!   郦道元神色坚毅。   吴普拦住他说道:“不急,先吃一顿接风宴,等我们上线完新活动再过去也不迟。”   新活动上线,也就系统发个公告的事。不管是游戏里的玩家还是没来得及登陆游戏的玩家,都在同一时间收到活动公告——   “选择你的领队!前往更广阔的世界吧!”   底下是报名入口。   可选择对象很多,出发时间不定,成团就走,逾时不候,归期主要看什么时候团灭。现在大伙有背包了,什么时候死都没问题,遇事不决马上自杀!   一个人扩展新地图总归是有限的,只要加入了开荒团,团队成员探索出的地图你也可以共享。   而且这些开荒团并没有排他性,只要你碰上了,随时都可以加入!   加入十个开荒团,共享十份地图!   目前领队人选还没确定,只是提醒玩家提前准备一些基础的工具:比如割草开路用的割刀镰刀,挖矿用的地质锤。   还有别的野外生存用品也可以带上,只要你体力跟得上,只要你能弄得到!   玩家们看到活动预告,顿时结束纯属瞎晃悠的新手村探索活动,开始一股脑儿跑去指定地点挖矿,蜂拥来到铁匠铺搞镰刀和锤子。   为了不累垮铁匠,玩家们甚至和铁匠商量着自助打铁、自助生产。   孙学神也在这些玩家之中,他边排队边打量着铁匠铺的构造,感觉要是改造一下炉子,说不准可以增加冶炼成品硬度和耐久度。   他在铁匠的指导下敲出自己的镰刀锤子塞进背包,没有立刻离开铁匠铺,而是留在里面观察炉子构造以及炉子使用的燃料。   这两样东西都是决定冶炼温度的重要条件。   等铁匠稍微清闲一点,孙学神就上前和他商量起改造冶炼炉以及寻找新燃料的事来。   试问有谁能拒绝更硬更持久的诱惑?   没有,不可能拒绝的!   铁匠听后十分感兴趣,可他现在走不开,所以希望孙学神代他去和村长商量此事。   孙学神转道去找村长商量。   村长正在接待贾思勰一行人。   见到孙学神有改良冶炼炉的方法,贾思勰精神一振,笑着说道:“来,你把炉子构造画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见孙学神好奇地望向自己,贾思勰又自我介绍了一番,向孙学神表明自己的身份。   现在网上能查到的东西很多很杂,看得人眼花缭乱,叫贾思勰再遍阅资料写本农书,怕是要愁得他头发都掉光了。   像孙学神这种有想法的年轻人,贾思勰是很喜欢的,也愿意聆听他们的建议。   孙学神没想到会遇到贾思勰这么个名人。他激动地说道:“我读过您的《齐民要术》!”   贾思勰捋须笑道:“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算不得什么。”他编纂农书时参考引用了近百本农书,后来那些书不少都已经失传,倒是《齐民要术》囫囵着传延下来了。   孙学神夸道:“我妈还学着你记载的法子做豆豉,实用得很!”   花花轿子众人抬,经过孙学神一番由衷的夸赞,贾思勰也看这小伙子分外顺眼,提出让孙学神加入到村子的基础建设中来。   相比他们这些外来玩家,村民们只有一条命,也没有可以把镰刀锤子以及各种杂物塞进去的玩家背包,是需要保护的弱势群体,所以开荒的活只能由玩家们来干!   玩家们的宅基地和田地只能在安全区外自己开发,除非村民一致同意,他们不得侵占村民房产及田产。   贾思勰目前要做的就是统筹新手村内部的改造和外围的发展,事情不是很多,他也可以到处逛逛或者从图书馆调取自己想看的书研读。   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日子还是很轻松的。   玩家们却没贾思勰他们这么轻松,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学着搓麻绳的搓麻绳,学着织网的织网,还有些人直播织布。   也有不少人开启外挂(互联网),在线搜索改进方法,把后世早已传遍网络的图纸画出来给村民们看。   村民们对玩家们的想法惊为天人,要她们给详细说说。   不少人都依靠体力劳动或者聪明才智在村里获得了一定的权限。   到傍晚时分,新手村中炊烟袅袅,在田野间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也踏着夕阳回村,一切看起来非常安宁祥和。   不少玩家望着那久违的炊烟,不知怎地想起了自己的家,她们收到下线提醒后挣扎良久,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依依不舍地退出游戏,给自己准备点吃的。   能进贡献榜前三千名的人,有不少还在读书的学生,也有白从露这种离家独自打拼的工作党。   她们离开游戏,回到现实,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疲惫,反而像是饱睡了一觉,精神好得不得了。   有人边叫外卖边上论坛和其他玩家讨论,发现大家感觉都差不多。   除了饿得要下线之外,基本都精力充沛,就像睡觉睡到自然醒一样!   好几个长期失眠的人甚至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难道这游戏玩起来休息效果比睡觉还好?   对于玩家们的热议,《华夏online》负责人(系统)也出来解释了一下,说人类大脑利用率极低,大部分脑域并没有真正开发利用起来;当玩家进入《华夏online》登陆舱,常用脑域会在连接游戏后进入休眠状态,活跃起来的是平时“闲置”的脑域。   同时,玩家们在《华夏online》中使用的身体也并非本体。   也就是说,玩家在游戏里拥有真正的第二次生命,游戏里的体力活动和脑力活动不仅不会影响到本体,甚至还等同于获得了更好的休息!   玩家看完这个解释,感觉懂了又感觉没懂。   就非常微妙。   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件大好事啊!   想想,以后玩游戏不仅不是不务正业,还是高质量睡眠!   这不更有理由快乐游戏了吗!   妈妈再也不会骂我沉迷游戏!   系统见论坛上一片欢欣鼓舞,也就没再干涉玩家们的交流。不过它也感觉好像有哪里怪怪的,忍不住去找吴普讨论这事儿:“我怎么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挺好一件事。”   吴普说:“没什么奇怪的吧,不就是玩家上线干活当休息,下线赚钱养活自己继续上线干活,全年无休,日以继夜!”   系统:“……”   吴普语气神圣:“人生短短几十年,不抓紧时间努努力,怎么知道自己可以为社会创造多少财富?”   系统:“…………”   这就对了。   就是这个味儿!   狗馆长果然还是狗馆长!   “听说剥削别人是要被吊路灯的。”系统试图让吴普迷途知返。   吴普说:“那不过是人民群众的美好愿望罢了!实际上大部分剥削别人的混蛋还是吃香喝辣,日子爽得不得了。”   系统:“…………”   一只单纯的统统逐渐被说服。   这个事实虽然很可恶,可是根本没法反驳!   入夜后,吃饱喝足的玩家们再次卷土重来。   新手村的时间与游戏外同步,村子里黑漆漆的,村民们都已经陆续吹熄油灯休息。   村子周围却热闹非凡。   玩家们都收到了游戏内的推送,上面让准备好历险装备的玩家到不同的位置集合,甚至还配上吸睛的宣传语——   “学术组招人了,学术组招人了,要加入学术组戳我自动引路!参与《新本草纲目》和《新水经》编纂,赚取更高贡献值!”   “我有李白,你有酒吗?文豪队招人了!文豪们快来加入!戳我自动引路!李白杜甫苏轼王安石李清照与你同行!”   “书画队!书画队招人!李思训领队!大李将军保你安全无忧!还有王右军的大白鹅为你护航!我们还有唐伯虎赵孟頫管道昇!”   ……   玩家:?????   玩家:!!!!!   是我们不想加入吗?!   是我们没有分身术啊! 第170章   为了提高各队成员的存活率,每队还是有配备武力值比较高强的人的,比如年轻力壮还会耍剑的李白,比如人称大李将军的李思训,还有可以带着几十个部属和叛军对峙多时的郦道元,这些都有一定的野外生存能力。   何况玩家们也不怕死。   得知可以出新手村,不少人立刻投奔自己感兴趣的队伍。这次大伙出去主要是为了探索地图,有割草镰刀和地质锤就差不多了,至少开路完全没问题,遇到野生的异星动物说不准还能加餐。   反正他们这具身体可以无限复活,完全不怕作死!   怀揣着这种有恃无恐的心情,玩家们兴冲冲地围着各个领队提交入队申请。   没有进入队伍的人是没法离开村子的,只能在安全区里晃悠。随着各队成员陆续凑齐,李白他们周围也围拢了一大群玩家。   文豪队的这群领队除了王安石,个个都是爱酒的人。   玩家们也很懂得投其所好,纷纷说起自己家乡独特的好酒,表示要是李白他们想喝,他们可以帮忙当代购,保证买到本土最正宗的酒,绝对不拿掺水酒糊弄人!   李白等人听了非常感兴趣,愉快地和玩家们打成一片。   有人见李白腰间佩剑很像那么一回事,忍不住问:“听说您是剑圣裴旻的徒弟,是真的吗?”   李白:“……”   他现在还没去京城,本人也不知道这回事。   “听说剑圣遇到过车轮那么大的大蜘蛛,他喝酒时和你吹过这个牛逼吗?”   李白:“………………”   这还真没听说过,他都没见着裴旻!   “听说剑圣舞完剑曾当众掷剑入云,剑落下时迅如雷电,他一点不慌,从从容容就举着剑鞘去接剑,这手绝技看得吴道子画兴大发,当场给他画了一幅绝美壁画!太白兄你看过他表演这个绝技吗?”   李白:“………………”   既然我都没写诗吹牛逼,那肯定是没有的。   有人又向李白发出灵魂拷问:“颜真卿和王维都写诗夸过裴旻,太白兄你和他们为什么没有交上朋友?”   旁边的玩家忍不住插话:“大概就是所谓的‘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相比于李白在安陆混吃混喝到三十出头,颜真卿这位楷书大家那可真就是年少有为的典范了。   据传颜真卿是颜回后人,实打实的儒家出身,二十几岁就中了进士,仕途走得十分顺遂。李白风光时他在基层脚踏实地地干活,李白落魄时他官至尚书,两个人走的就不是一条路子!   不过两人还是有点交集,比如李白写过一首诗,诗名很长,叫《寄韦南陵冰,余江上乘兴访之,遇寻颜尚书,笑有此赠》。   讲的是李白去找朋友韦冰玩儿,结果韦冰去找颜真卿了,李白就调侃说“闻君携伎访情人,应为尚书不顾身”——唉,听说你巴巴地携伎去找颜尚书,想来是没空搭理我了!   当然,李白的后两句诗马上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堂上三千珠履客,瓮中百斛金陵春。恨我阻此乐,淹留楚江滨!   换成大白话那就是:“我记得你家还有百斛金陵春,恨不能飞过去找你喝个痛快!”   反正,李白对颜真卿这位颜尚书没什么兴趣,心心念念就是韦冰家的美酒金陵春!   至于王维,那也是个正儿八经考进士当官的人物。他和李白有一堆共同的朋友,李白在长安期间却和他没什么交集,这就让许多好事者议论纷纷了!   在场的好事者也不少,围着李白采访他的想法:“你们都在长安,都认识贺知章、孟浩然这些人,为啥就是不一起玩儿?王维也不是不喝酒的人啊,你看看人写的劝酒诗,‘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多煽情!你俩不该喝到一块去吗?”   李白:“…………”   他真的还没去长安啊!   为什么要给他剧透这么多事!   李白客观评价:“这诗确实写得不错。”   “那肯定的,后来还有人把它谱成曲,就是有名的《阳关三叠》!”   “我听说你们不对付,是因为你们走了同一个后门,就是那玉真公主。当年王维来到长安,年轻又帅气,会写诗,还会弹琵琶,玉真公主见了惊为天人,把他举荐给朝廷;后来太白兄你来了,比王维晚到十年,给玉真公主展现了完全不同的潇洒魅力,引得玉真公主对你赞不绝口,一力把你举荐给朝廷!”   “这我知道,王维弹的曲子叫《郁轮袍》!虽然听不懂这曲名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李白:“………………”   不是,你们为什么对我们走的啥后门这么如数家珍?   我们读书人不要面子的吗?!   这也不能怪李白走后门,这是唐朝官场的基本规则,甭管你考不考科举,都得有人举荐才能出头。像老杜这么老实的人,不也得写诗狂吹自己“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吗?   一般人想走后门还走不着来着,不少人追着达官贵人行卷,人还不一定愿意帮你看。   行卷之风最盛的时候,都是投卷人捧着各种礼物达官贵人跑,送礼送到人满意了,对方或许才会勉强能让人看你的文章一眼。   有后门走且顺利走成功的人,那可都是运气好到爆棚的幸运儿!   不管怎么说,李白和王维这两个年纪差不多大、才华都很高、共同朋友很多的盛唐诗人,平时确实不怎么搭理对方。   这个问题困扰着许多研究者,不少人从性格、爱好、信仰、生平等等方面进行深入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这两位很有名气的大唐名人可能真的没当成朋友!   李白朋友很多,少一个也并不觉有什么不对。他洒然一笑,对周围那群满脸写着八卦的玩家说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大不了以后他过来了我们一起喝几杯就是了!”   对李白来说,没有喝几杯酒交不上的朋友。   如果有,那就再喝几杯!   玩家们围着李白八卦了一通,都觉得满足不已。   哪怕理智告诉他们这样李白是演的,他们还是挺期待将来哪天能见到李白和王维一起喝酒!   李白绝对不是唯一一个被玩家围着提出各种奇怪问题的人,苏轼和杜甫他们也面对同样的困境。   主要是以前在博物馆那边就算逮着了这些人,他们交流起来也没这么顺畅,现在语言总算是通了,可不就是得问个痛快吗?   李清照周围也围了不少女玩家。   其中好几个年轻姑娘热情地对李清照说:“姐姐教我!我愿意跟姐姐学写词!”   李清照一愣,想起自己当初问孙家姑娘愿不愿意跟自己学文辞之学,对方却摇着头拒绝说“才藻非女子事也”。   李清照对这件事有些介怀,但也仅仅是有那么一点介怀而已,不至于一直耿耿于怀。   只是她看得开,却有许多人惦记着这件事。   眼前这几个小姑娘应该是把这句话憋了好久,现在终于能说上话了,就迫不及待地当面和她说了!   还有几个不敢吱声的女孩儿围在周围,心知肚明自己水平不够不敢开口,但看向李清照的眼神也是亮亮的。这可是历史上难得的有名有姓的女词人啊!   李清照道:“好,等我们回去后想跟我学的只管来找我。”   相比于女孩子的其乐融融,冯梦龙他们那边的画风就比较清奇了。   冯梦龙和蒲松龄本来是不准备出来浪的,不过蒲松龄有点卡文了,冯梦龙就决定陪他出来散散心找找灵感。比起早就混熟了的李白等人,冯梦龙两人选择跟随李时珍和郦道元这两个生面孔,给势单力薄的学术组凑个数!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想来新星球找锻造材料的欧冶子。   面对三位实用型大佬,玩家们不太好意思去骚扰,冯梦龙他们可就不同了。   一见到冯梦龙两人,就有玩家一马当先地冲到他身边:“大龙!”“蒲哥!”   冯梦龙是个社交牛逼症,见到玩家们一点不慌,还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结果紧接着就有玩家开始发出灵魂拷问:“你们不好好码字,来玩游戏做什么?”   冯梦龙:“…………”   冯梦龙解释:“这不是开新活动,馆长让我们来充个人数。”他给玩家保证,“放心吧,我有存稿,不会断更的。”   玩家们立刻说道:“有存稿还不爆更庆祝一下,你看看今天《华夏online》正式内测,你这个博物馆员工不得多更几章庆祝一下?”   提到这个“博物馆员工”,有人又忍不住说道:“大龙你和蒲哥的版权都够首都买房了吧?还在博物馆打工,你们对馆长真好!狗馆长不在这,你给我们说说,你们是不是被他哄骗着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我学法律的,我给你解决!”   一群玩家开始给冯梦龙科普现代劳动法,试图向冯梦龙等人揭发吴普压迫员工的恶行。   冯梦龙说道:“没有,我们都是自愿的,馆长从来没有强迫我们做什么。”   蒲松龄也点头:“是啊,就那点版权费,也买不到什么大房子,留着买酒喝还差不多。”   冯梦龙深以为然,在旁边直点头:“对,出去买房有什么意思啊,住博物馆多舒服,疗养区随便去,《华夏online》随便上,别人想抢票还抢不到来着。”   玩家们:“………………”   抢不到票,说的不就是他们吗?!   太可恶了,必须曝光这个大龙!!! 第171章   双方交流得很顺畅也很欢乐,也没耽搁组队出发。   随着越来越多的玩家奔赴集合地点,三支开荒队伍也凑齐了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外出发。   出了安全区,外面的景色变得很不一样,至少新手村幽暗的夜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炽亮的长昼。这种迈出一步就能体验昼夜交替的奇妙感受,让不少玩家在保护罩内外横跳,只为多看几次从黑夜秒变白天的奇特景象!   衔接流畅!   毫不卡顿!   简直神了!   这特效牛逼啊!   不仅玩家们玩得不亦乐乎,不怎么靠谱的领队们也在分界线上反复横跳,以至于开荒进度久久没有新进展。还是李时珍他们比较靠谱,耐着性子提醒大伙该出发了。   论坛上围观各种直播的云玩家们简直和无奈地李时珍感同身受——   「可恶,你们不走,换我们上啊!」   「这种幼稚的变变变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抢票去体验拟态按摩的变变变!」   「年轻的太白看着好好说话啊,别人和他聊什么他都认真听!」   「好气啊,我也想和太白他们聊天呜呜呜!」   「大龙说的是人话吗?」   「我要去大龙书里举报他在玩游戏!有时间玩游戏你多写几章存稿啊!」   「大苏你别玩了,没看到老王和老杜都走出老远了吗?」   可惜这些云玩家再气愤,也只能眼巴巴地追直播和水论坛。想到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内测名额或者正式公测,不少有想法的人也开始捋起袖子搞主题创作,绞尽脑汁想想自己有什么办法能弄到贡献值!   与此同时,真正的玩家们告别了安全区,终于进入真正的野外开荒模式。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会和普通游戏一样,野怪按等级分布,大路四通八达,到处秩序井然。出了村子,玩家们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怪不得要他们准备镰刀锤子,这草不割根本寸步难行!   更可恨的是,一镰刀割下去,你根本不知道草丛里藏了什么。   有个倒霉鬼割下第一刀,被蛇咬一次,蛇长得还贼拉奇怪,不是三个脑袋就是三条尾巴,不知到底是什么品种。反正长得不正常!速度不正常!毒性也不正常!那倒霉鬼被咬一口,人就没了,咻地一下死回了新手村,只能狂奔回来和队友们集合。   结果他继续割第二刀,又被只古里古怪的两栖动物咬了一口。   人又没了。   别人的中招机率远没有这倒霉鬼高,可也都陆陆续续体验了一次或多次死亡。别说,那种猝不及防迎接死亡的感受还挺刺激,有人已经开始在收集各直播间主播的丧命过程来个“《华夏online》死亡合集”了。   一开始不管领队还是玩家都不熟练,后面走着走着就顺利多了,大伙感觉自己使用割草镰刀的熟练度都高了不少。不少人还收拾起自己割下来的草塞进背包,趁着死回新手村的当口把草搬回村。这些长长的草看着和茅草挺像的,说不准晒干了可以拿来做茅草屋呢!   一哥们热情地抱着束茅草到杜甫身边说道:“老杜,我们要给你建个草堂!你看这草可以当茅屋顶吗?”   杜甫对玩家们的热心帮助很是感动,看了看他们割下来的草,点头说道:“这草可以,和茅草很像。”他走到一处草丛前拔出根嫩芽,和玩家们分享起自己在村居体验,“茅草嫩芽鲜嫩多汁,茅草根也很甜,你们可以尝尝看,味道很不错。”   不少人来了兴趣,纷纷拔出茅草嫩芽和茅草根尝鲜。   反正是游戏,脏点不怕,带毒也不怕,体验最重要!   幸运的是,这茅草嫩芽和茅草根滋味当真不错,汁液甜滋滋的。不少人忍不住多拔了几根带着路上解渴用。   另一边,李时珍也拔出茅草嫩芽和茅草根端详起来。   作为修撰《本草纲目》的医学大佬,这次他出来时携带着系统为他量身打造的《新本草纲目》。   那是一本可以从背包里取出来的书,具有扫描和记录功能,他能够借助《新本草纲目》将发现的植物扫描进书里,同时添加自己的专业描述。   李时珍亲自尝过这种新茅草白白嫩嫩的细长茅根,开始对着手中的《新本草纲目》口述自己的发现:“……类茅草根,味甘,性寒……功效,凉血止血……清热利尿……”   周围一群玩家等李时珍记录完了,才当起了好学无比的好奇宝宝:“就是说这东西吃多了会想尿尿吗?”   李时珍好歹是行医多年的老郎中了,听了玩家这等粗俗言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捋须笑道:“可以这么说没错。”   “老祖宗真了不起,能发现这么多可以入药的药材。”有人听了直感慨,“现代医学研究过茅草根,发现茅草根里含有大量的钾盐。摄入的钾盐多了可以促进排尿,这就解释了茅草根为什么有利尿作用了。”   李时珍也就来现代半天,对这些新鲜学问听不太懂,不过他还是耐心地聆听玩家的讲解,准备回头去了解了解现代科学和现代医学。   掌握新技术新知识,说不准可以发现更多药材的奥妙之处!   真正的医者从来不会故步自封。   学术组不愧是学术组,一边走一边讨论各种动植物的药性,连冯梦龙这个好事者都忍不住认真旁听。   准备把这些由李时珍亲自讲述的医药知识写进文里!   只不过这样的平静很快被打破了。   他们遇到了狼群!   这儿的狼依然是群居动物!   它们体型比大伙认知中的狼要壮硕不少,皮毛灰黑,长相狰狞,看得出它们平时很凶悍,身上的皮毛似乎沉积着不少暗黑的血液,狼毫东一团西一团地纠缠在一起。这样的野生灰狼看着就不是善类,第一声狼嚎响起来时郦道元就警惕地把落单的玩家喊回来:“小心,有狼!”   人在朝同伴聚拢,狼群也在朝着同伴聚拢,双方很快形成凶险的对垒局面。   玩家们一路上也不是没死过,不过都是被蛇虫鼠蚁这些小型动物袭击或者自己作死吃了带毒的果子,这还是他们离村以后第一次遇上中大型动物。   全息体验实在太真实了,不少人掌心都开始冒汗,可一想到这是在游戏,不少人又握紧自己手里的割草镰刀或者尖尖的地质锤,准备和这些看着就凶得不得了的恶狼战个痛快!   游戏外的云玩家们也看到了第一视角的真人大战狼群。   「卧槽,这些狼好逼真!」   「啊啊啊啊我不敢看了!」   「狼越来越多了,有二十多只了吧,真的打得过吗?」   「别怕,大不了下线!让这群狼干瞪眼!」   「谢谢,我不怕了,主播快上!干翻狼群!」   正在开启第一视角直播的主播听到接连不断的打赏提示,顿时也热血沸腾起来,不就是狼吗?谁怕谁啊?他一个冲动,抡起手里的地质锤就冲了上去,准备当游戏里的杀狼第一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里的灰狼不仅体格壮硕,敏捷也高,它捕捉到玩家挥舞着地质锤冲上来的身影,不仅没有闪避,反而一个俯冲直接迎了上去,好不费劲地用利爪把玩家摁在地上,张嘴咬断了玩家的咽喉。   有这只头狼开了头,狼群纷纷一跃而下,扑向自己选定的猎物。   这根本不是势均力敌的厮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玩家和云玩家们:?????   等会,你们这群灰狼不讲武德,不仅给敏捷加了点,杀起人来还这么干脆利落!!!   幸好狼不是猫科动物,没有玩弄猎物的爱好,玩家们死得很安详,没有体验多余的痛苦。   就是复活后老感觉脖子毛毛的,总觉得下一刻又会被咬断咽喉。   学术组,团灭!   蒲松龄念念有词:“原来人濒死时什么都来不及想,太快了,真是太快了,没机会好好感受。”   冯梦龙和蒲松龄探讨起来:“遇到这种猛兽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要是想好好体验,不如我们去采些菌菇煮来吃,听说很多菌菇有致幻效果,吃着肯定很有灵感。”   和领队们一起死回来的玩家听见冯梦龙和蒲松龄的对话,忍不住吐槽起来:“怪不得搞文艺创作的名人那么多跑去嗑药,可能就是你们这种想法吧?虽然游戏里死不了,你们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啊!”   另一个玩家更不委婉,当场给冯梦龙唱起歌来:“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冯梦龙:“…………”   与此同时,和杜甫走一块的几个玩家走着走着,脸色突然有点古怪。   而且越走还越古怪。   杜甫见他们面色不对,不由关切地问:“你们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回去歇歇再来?”   那几个玩家挣扎老半天,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实话:“不行,憋不住了,想尿尿!”   杜甫:“……………”   杜甫只能说道:“人有三急,也是没办法的事。野外赶路没那么多讲究,你们可以去寻个隐蔽的地方解决。”   一干玩家麻溜散开,偷偷摸摸分头去找方便的地方解决自己憋了半天的尿意。   有两个大咧咧结伴尿尿的玩家相互瞥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讨论起不怎么和谐却又让人非常在意的话题来:“你说我们要是攒到了贡献值,能不能把它用到这上面来,到时候嘿嘿嘿……”   没等他的同伴回答,就有一阵古怪的响动由远而近。两玩家都没来得及提起裤子,就看到一头野牛模样的玩意冲出草丛朝他们冲了过来!   那两牛角看着就又尖又硬,被它顶上来那还得了?!   两玩家撒丫子逃了起来,口里喊道:“啊啊啊啊救命!!!帮帮忙!!!让我穿好裤子再死!!!”   有个正在开直播的玩家把视野转到呼喊声传来的方向,就看到两光屁股的家伙被一头野牛追着跑。   直播玩家:!!!!!   他的直播间不会被封禁吧?!   这时他的直播视野正好捕捉到旁边一个妹子又快又准地掷出手里的地质锤。   地质锤尖端准确无误地插在那头野牛的颈动脉处。   那野牛倏然倒地,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只有汩汩流出的鲜血显示着它刚才还是活蹦乱跳的活物。   「!!!!!」   「女侠!!!」   「扔得也太准了吧?这妹子是不是练过啊?」   「看着我的地质锤陷入沉思,这是一样的东西吗?」   「刚从团灭的学术队那边过来,大龙他们需要这位女侠护航!」   「啊啊啊啊女侠太帅了!!一分钟内我要她的所有资料!」   「同时开着好几个直播间的人表示这是我们露露女神!!!露露女神正在开直播!!!ID是命运不是露露!!」 第172章   白从露从小天赋异禀,吃得多,力气也大,要不然她爸爸和她爷爷以前也不会破例让她学所谓的家传绝学。   本来她还想和平时一样送餐到夜深,结果晚上她被老板娘强制放假,说想看她上游戏开荒。   甚至直接给她打钱说不给直播平台赚手续费。   白从露也不想偷懒,可是老板娘给的实在太多了!   她只好回家看看孙学神走了没有。   孙学神当然没走,不过正好离开游戏出来吃晚饭。   见白从露提前下班,他立刻表示自己吃过就该回去了,体贴地把登陆舱还给了白从露。   白从露吃着孙学神做的饭,听孙学神说在游戏里给她留了镰刀锤子,点着头说自己知道了。   等孙学神熟练地动手收拾自己面前的碗筷,她才问道:“班长你明天还过来吗?”   孙学神说道:“你要是不嫌我烦,我当然愿意天天过来。”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这个登陆舱租出去,每天能租好多钱,我不好来白玩,以后一天三顿我包了。”   白从露没意见。   她和班长是老熟人了,以前她就是班里不交作业的顽固分子,从小在孙学神报告老师用的小本本上留下过很多名字,这份情谊绝对牢固绝对可靠。   记得初中那会儿他们一直同班,到高中就只同班了一年。   毕竟高中又要按成绩分班又要按文理分班,到了高二他们就彻底分开了。   本来白从露也以为自己和孙学神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送外卖送到孙学神家!   “要是张老师知道我们现在关系这么好,一定会大吃一惊。”白从露和孙学神聊起他们初中带过他们三年的班主任。   孙学神说:“那等有空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她,看能不能吓她一大跳。”   白从露想了想那场景,乐了。   孙学神走后,白从露把剩下的晚饭扫荡一空,上线正好赶上出村。她手快加入了杜甫他们这一队,正好就赶上杀野牛了!   白从露上前抽出自己的地质锤,周围的玩家已经热热闹闹地围上来,一口一个“女侠带带我”!   “我不是什么女侠。”白从露边查看野牛伤口边说。   榜一大佬薛如蓝也在这个队伍里,看到这头似牛非牛的大型野生动物,就提议大伙合力把它弄回村子里去,最好再整个手工甲骨文纪念一下!   野牛这东西,对她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来说很难见到了,在古时候这也是稀罕东西,早些年君王出去打猎,猎到野牛还专门把它的肋骨留出来刻上文字记录。   李清照听了很感兴趣,点头说道:“对,是安阳殷墟出土的嵌绿松石甲骨吧?”   李清照对金石文物很感兴趣,留在博物馆期间除了编书就是浏览后世这些出土文物的资料。   她一边看后世的研究,一边比对自己与丈夫整理在《金石录》里的内容,感觉很有意思。   薛如蓝听李清照脱口就说出对应的出土文物,只能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她点头说道:“是的,还嵌了绿松石,当时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爱拿它装饰器物。”   周围的人听大佬们讨论,觉得非常厉害,接着决定兵分两路,派几个人负责把野牛扛回村,剩下的继续往前走看能不能找到绿松石。她们可是带着地质锤的,一定能把宝石敲下来!   白从露力气大,主动承担运输任务,领着几个看起来勉强中用的玩家扛着野牛往回走。   李白他们领着大队伍继续往前开拓。   接着他们就遇到了……   李时珍他们遇到那群狼…………   狼群也看到李白一行人。   狼头感觉它们正在面临千百年未遇之大变局。   这变局真的很大。   它们分明扑杀了一群奇奇怪怪的只有头上长毛的生物,毫不留情地咬断了他们的咽喉,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部弄死!   可是!   可是他们的尸体!   一下子就消失了!   它们辛辛苦苦耗费那么多体力,结果还没来得及享用自己的战利品,那一具具尸体就不见了!!   这不是耍人玩吗?   它们捕捉猎物难道不费劲吗?   好不容易把那种奇怪生物全部杀光了,却没吃上一口好肉,简直是个赔本生意!!!   头狼是聪慧的,但到底只是普通野兽,不是很能理解它们正遭遇什么可怕的事。有了刚才那次的教训,头狼决定带着它的小弟们换个地方猎食。   这一换地方,就撞上了李白一行人。   李白看到远处那群灰不溜秋的狼群。   稍作思索。   迅速反应。   飞快上树。   杜甫:?????   年轻李白欺我老无力!!!   等等,他现在看起来不年轻,身板却不差!   病痛全消,动作敏捷,上树完全没问题!   杜甫稍作思索,迅速反应,也爬上了另一颗树。   李白和杜甫隔树相望,都看见对方毫无形象趴在树上警惕观望的模样。   杜甫道:“太白兄,你不是写诗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吗?”   李白道:“写诗的事你也信?你不是还说你家那草堂‘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吗?”   作为捆绑千百年的李杜二人组,李白还是有去读过杜甫的诗词的,尤其是比较有名的那些。   通读下来,他也只能感慨杜甫这人果然很会写诗!   就拿那杜甫那草堂来说,他忧国忧民就写《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他心情愉悦就写一堆《绝句》,老多都被选进后世的课本里去!   就几间茅草屋,愣是让杜甫在那儿写出一堆千古名句来!   都是写了那么多诗的人,谁不懂谁啊,写诗时不夸张一些,读来哪里有感觉?!   牛逼必须往大里吹!   至于现实的话……   李白摸着腰间佩剑给自己找补起来:“何况我那也只是夸夸燕赵侠客,又不是说我自己。按照咱大唐律法,杀人可不是小罪!”   野外遇到危险,那肯定是先看看能不能躲起来啊!   能不硬刚,就不硬刚,这是到哪都通用的保命法则!   明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还巴巴地跑上去送死,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杜甫无言以对。   其他人见唯一带着佩剑上线的李白都跑树上去了,也纷纷自己找地方躲怪,趴在树上或岩石上远远望着那齐齐嚎叫起来的狼群。   玩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起来——   “这就是野怪吗?看着老牛逼了,要不我们下去杀杀看?”   “别去,我一哥们在李时珍大佬那边,刚给我发消息说他们遇到狼群团灭了!”   “啊?不会是同一群狼吧?”   “这怪还能到处跑的吗?”   玩家们议论纷纷,狼群也在观望。刚才捕杀那群玩家已经白干一回,现在遇到这群和刚才那群玩家长得差不多的家伙,头狼非常犹豫。   何况这些人还爬到树上去了。   头狼思考片刻,向天嚎叫一声,意思大概是“小的们咱先撤了”。   狼群如潮水般退去。   李白爬得高看得远,远远瞧见狼群开始在远处的草原中捕猎。   李白和杜甫讨论道:“看来刚才冲出来的野牛就是在躲这些狼。”要不然那头野牛也不会疯狂逃窜,差点就顶到那两个正在撒尿的玩家。   那两个正在撒尿的玩家:“…………”   这种事都能让他们碰上,他们这运气可真够绝的!   没了狼群的威胁,大伙麻溜从树上下来,只是再看到李白腰间的佩剑时已经没了最初的安全感。看来他们还是多练习练习爬树比较安全!   不过爬树也不是百分百安全,刚才就有个倒霉的家伙爬树被毒虫蛰了,身上又痛又痒,没一会就死回新手村去了。   还有人看树上的果子圆溜溜,贼拉可爱,忍不住摘了一个下来咬了口。   这小姑娘也死了回去。   致命效果媲美红伞伞!   周围人非常同情她的遭遇,并且纷纷爬上那姑娘摘果子的那棵树开始哄抢毒果。   多好的回城果啊,啃两口轻松回村,方便!   “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有人这么嘀咕了一声,背过身去悄悄啃了一口。   别说,还挺鲜甜多汁的。   就是太上头。   没来得及啃第二口人就没了。   毒性极其猛烈!   树上采果子的玩家兴致勃勃:“多采点,回去搞点毒药抹箭上,咱就是亚马逊猎人了!”   树下的薛如蓝忍不住插话:“哪用舍近求远,我们西南地区不就有毒箭?清朝雍正时期就已经专门查禁过西南地区的毒箭,当时的地方总督还给毒箭上用的药归了类,说一种是草药,一种是蛇药,草药够毒但效果不持久,蛇药够持久但不够毒!”   周围的玩家嗅到了熟悉的科普味道:“你是W大佬吗?!”   薛如蓝有点不好意思:“我话是不是太多了?”   “没有没有,大佬继续科普!”   “别叫我大佬了,我就是普通玩家。”薛如蓝说道。   “榜一大佬自称普通玩家,重新定义了普通两个字!”   薛如蓝纠正不来,只得接着道:“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限的,地方起义军从栱树上弄到一种‘撒药’,再配上蛇汁抹箭上,成功达到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我知道,这是传说中的‘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不是从箭毒木上提取的吗?听说这种树连当柴烧都能让人失明,毒得很!”   “按照资料记载,那会儿的土人把毒树称为‘撒栱’,把它出的毒药叫‘撒药’。”薛如蓝说道,“当时的广西提督摸清楚‘撒药’的来源后就开始派人秘密铲除这种毒树,前前后后铲除了一千多棵。”   摘了一堆毒果子的玩家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下树,感觉自己有点承受不了背包的重量,当场给树下的大佬们分起了果果:“大佬拿着这个撒果当纪念,不必客气!”   好家伙,当场就给毒果子命名了!   玩家挨个给李白他们发了果子,李白好奇地拿着颜色鲜艳的红果果左看右看,和旁边的玩家讨论起来:“看起来很好吃啊。”   玩家也赞同地点点头,神神秘秘地和李白窃窃私语:“要不咱尝两口过过瘾?”   李白正有此意,就是不太好意思自己一个人作死。听玩家这么一提议,他登时就兴冲冲地和那玩家相约一起咔嚓咬下一大口。   必须咬大口点,因为按照前人的经验,没机会给他们咬下第二口!   眨眼间。   作死玩家原地消失。   作死李白原地消失。   杜甫:“………”   正在分发毒果的玩家:“………………”   等会,他算不算间接杀人了?   事实证明,喜欢作死的不止猫猫。要是知道作死不会死,人类也是非常愿意尝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李小白:看起来很好吃!   老杜:?????   *   注:   ①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出自李白的《侠客行》   ②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出自杜甫的《绝句》,他回到成都草堂时写的   ③甲骨文相关:参考《文物天地》介绍的《如果国宝会说话》第一季国宝嵌绿松石甲骨   ④毒箭相关:参考论文《雍正初年查禁毒箭述略》 第173章   由于李白的离谱行为,文豪队一度陷入兵荒马乱之中。   没过多久,李白就给杜甫他们发消息,说走过一遍的路不想走了,他决定加入学术组去。   乱了,彻底乱了!   好在还有靠谱的王安石开始统筹规划,领队往更远处开地图。别看王安石是个文官,他年轻时也曾代替大宋出使辽国,和杜甫苏轼他们一样都是有过远行经验的人!   相比于另外两组的鸡飞狗跳,书画队的进展最为正常,他们携带的地质锤都带上了用场,一路对着各种矿石敲敲打打,尤其是闪闪亮亮的宝石矿,全都给他们敲下来塞进背包。   不是为了拿来卖钱,而是为了搞颜料。   古时候不少颜料可都是各种宝石矿料研磨而成的!   李思训作为金碧山水派的创始人,挑选矿石颜料的眼光十分独到,对于玩家们提供的地质锤也用的非常顺手,一路敲敲打打非常愉快。他们非常幸运,顶多只是被毒蛇毒虫咬死几个人,没遇到什么大BOSS,算是标记了好几个宝石矿。   还有人发现了露天煤矿。   这可是大发现,有了煤矿,他们打铁岂不是更带劲!玩家们麻溜地把地标记了下来,准备把这个喜讯带回去分享。   直至每个人都感觉背包沉重得快背不动了,众人才顶着炎炎艳阳往回走。   王羲之给随行大鹅也申请了一个背包,让大鹅驮着包矿石颜料往回走,可以说是相当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这只大鹅让玩家们有些眼热。   “我们也可以驯养动物,让它们帮忙驮东西啊!”   “这个需要专业人士出马吧?我们太白不是会驯鸟吗?对了,我们武皇是不是会驯马啊?”   “我觉得那不叫驯马吧,她不是说‘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吗?不听话抽它一顿,抽它还不听就敲它脑壳,敲完还不停那就直接捅死它!”   “不愧是武皇,够凶残的!”   “我觉得这法子虽然凶残,但很有用吧?我们在塞尔达大草原上驯马的时候差不多就这么干啊!多强制几次它就听话了!”   “塞尔达大草原的马好鸡肋,我选择自己走!”   一群玩家开始一边吐槽一边畅想以畜力代替人力的美好未来。   游戏的一小步,人类的一大步!   解放生产力,从驯养牲畜开始!   一行人开始暗暗记下沿途瞥见的骡马预备役,准备回头来把它们骗回去干活。   谁叫它们长得那么像可以驮东西的骡马,那就只能把它们弄来干活了!   他们也不想奴役这些温顺的人类朋友,只不过他们这不是自己实在背不动吗?!   李思训带着收获满满的玩家队伍回城,开始到博物馆分馆那边上缴战利品,主要是留点样本搞科学研究,剩下的李思训他们可以自由支配。而玩家们也可以通过自己背回来的战利品换取一定的贡献值!   值得注意的是,第一个提交新矿物或者新物种的玩家贡献值是双倍的!   大伙看着这次开荒的收获,都非常满意,恨不得把背包的犄角旮旯里藏着的草叶子都拿给博物馆这边扫描入库!   另外两队人也陆续归队,回来最晚的要数李白一行人。   李白这家伙,骑回了一头长得既像大象又像骆驼的东西!   那玩意高大得很,也不知李白到底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兽背上去的!   有这么一只大家伙帮忙,李白他们弄回了特别多东西,李白骄傲极了,坐在兽背上不下去,乐滋滋地指挥玩家们把这次的收获搬去博物馆那边入库。   苏轼看得非常眼热,跑上去搓了搓比人还粗的兽腿,和李白讨论起来:“这玩意是什么兽啊?瞧着像大象,偏偏没有长鼻子,太奇怪了吧!它长这么高怎么喝水?”   李白也被这个问题难住了,疑惑地摸着那只大型搬运工的蒲扇耳朵开始研究起来:“是啊,它们怎么喝水?”   有人大胆猜测:“说不定它们和青蛙一样,可以通过皮肤吸收水分。也不是所有动物都要通过嘴巴吃喝的啊!”   李白摸着他家搬运工的身体,觉得不像青蛙那么湿腻,对玩家的猜测持怀疑态度。不过搬运工都给他哄回来了,这事儿也不着急,慢慢了解就是了!   由于有畜力帮忙,李白的贡献值遥遥领先,越发让不少玩家坚定了要驯服那些野牛野马的想法,纷纷找村里的Npc们寻求帮助,想看看有没有人擅长驯养禽畜。   其中当然包括李白!   李白非常愿意向玩家传授自己研习的“禽语”和“兽语”。   玩家们也学得非常认真,甚至还有人调出登陆舱系统里的记事本记笔记,瞧着比平时上课还认真!   就是效果比较微小。   毕竟很多人连口哨都吹不响,更别提像李白那样模仿鸟兽的声音了。   好在村里还真有人会驯兽的土法,土是土了点,但很有用。还有个现实里的牧民玩家,他以前就学得一身套马绝技,在草原上不仅能套马,还能套狼!   他在村子周围找到了适合做套马杆的木材,摩拳擦掌准备带大伙做套马杆。假以时日,大伙都能掌握套马技能!   这一个个贡献榜前排的大佬全都身怀绝技,看得在外面看直播的云玩家们大呼过瘾,不知该看哪个直播间好!   幸而论坛里有个叫“我是班长”的家伙横空出世,同步把这些专业技能级别的直播视频分门别类地整理出来,方便云玩家们学习各种技能。   万一下次自己有机会拿到登陆舱呢?   学,必须学!   今夜我们都是即将拥有套马杆的汉子!   “我是班长”这个帖子很快被管理员发现并加精置顶,方便玩家们能及时观看游戏里逐渐展露出来的各种传统技能。   有些不了解《华夏online》的人误入论坛,一看就出不去了。   瞧玩家们这学手艺活的劲头,那么多非遗哪里愁后继无人?!   作为《华夏online》明面上的研发者之一,吴普也结束了混在玩家堆里搅风搅雨的恶趣味,支棱起来准备开个直播。   直播内容是现成的,就是白从露她们弄回来的野牛。   吴普得知村子里弄到了这么一头大家伙,立刻和系统商量着抽出了庖丁。   庖丁本人名丁,职业是厨工,所以合称庖丁。他的特殊技能是“庖丁解牛”,出现于庄子写的书里头。   这人一刀刀下去,不仅可以轻松把牛拆解了,还能让自己每一个抬手挪足的动作、每一刀落下的声音都暗合《桑林》《经首》两首古曲!   通俗点来说,那就是这人一边跳着舞一边宰牛,每一刀都正好落在骨头的缝隙里头,不怎么费劲就把牛切分完了!   按照他自己吹的牛逼,有的厨子宰牛时经常拿刀去砍骨头,刀用上一个月就得换了,而他的刀用了十九年都还像新的那么锋利!   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他的刀根本不用碰到骨头!   这就是把一个普通技能做到极致的典范!   吴普趁着村民和白从露她们还没对野牛下手,麻溜地上线当起了摄像头,给直播间关注欣赏真正的“庖丁解牛”。   得知吴普带来的人是庖丁,又听吴普介绍完庖丁的本领,不管玩家还是村民都没去抢庖丁的活干。   尤其是围过来看野牛的村民们。   他们看向庖丁的眼神简直充满了羡慕。   十九年啊!一把刀用十九年!一点都不卷刃!那得省多少钱!   这个刀法太实用了,想学!   庖丁却很慎重,他杀的牛多,什么牛都遇到过,可这种模样的野牛他还是头一回见到。   他没急着动手,而是先上前摸遍了野牛的骨,确定它只是样子变了,骨头与骨头之间还是有骨关节在的,心里才终于有了底。   特殊技能庖丁解牛很快出现在直播间观众的眼前!   通过吴普的第一视角,庖丁的每个动作都被清晰地记录下来。   很多人都惊讶地发现,听着听着那一刀刀扎进野牛皮肉时竟真的有种奇妙的韵律感。   居然真的有人能有重现庖丁解牛的传说?!   虽然大伙既没有听过《桑林》,也没有听过《经首》,可是音乐这种东西对于听众是不怎么设门槛的,它可以跨越时间、跨越空间,跨越民族、跨越国界,让每一个听到它的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它的韵律之美。   只要有一双耳朵,就能够听出几分味道来!   可是,庖丁解牛不是庄子编的吗?!   “列子御风也是庄子编的吧?我觉得就算哪天馆长把列子召唤出来,表演一个列子御风,我也不会太惊讶!”   “好想法,不如让大苏和列子同游赤壁,这样大苏写‘浩浩乎如凭虚御风’的时候,列子就可以来表演个御风现场了!”   “狗馆长:我听到了经费在燃烧的声音。”   “你们太小看狗馆长了,没看到元宵晚会里面展示的那么多古画场景吗?只要来个《赤壁赋》场景,经费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弹幕里讨论得热闹,正在干本职工作的庖丁却是全神贯注地切分着眼前的野牛,众人只听刀起刀落锵然有声,他一抬手一顿步,既像是舞蹈又像是奏乐,全程简直是场精彩绝伦的表演,看得村民们的眼睛越睁越大,根本舍不得眨眼,生怕一个错眼就错过了哪个精彩的动作。   等庖丁收起刀,古朴的长木案上已经是一块块切分好的牛肉。   应吴普他们的要求,庖丁还把牛肋骨和肩胛骨分离出来,供他们处理处理拿来刻甲骨文!   玩家们看着眼前一堆牛肉牛骨,只有一个感觉——   什么?这就搞定了?!   可恶,根本学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吴馆长:上线营业!   *   注:   ①庖丁解牛:参考《庄子》,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响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   ②一铁鞭,二铁楇,三匕首:出自《资治通鉴》 第174章   以前博物馆的游客只能通过肢体语言和手机翻译和这些博物馆的“员工”们交流,现在到了《华夏online》终于可以尽情交流,自然都热情地围着庖丁一顿猛夸。   庖丁以前也是给一国之君表演过的,即便这次的围观人士有点多,他也一点没紧张,甚至连解牛过程都变得更有节奏。   倒是这会儿被玩家们围着夸,叫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笑着回答玩家和村民们的问题,可惜没有牛了,要不然他还可以再给大伙表演几次慢动作。   不过虽然没有牛,猪还是有的,村民们眼看就要入冬了,正是做腊肉的好季节,当即请求庖丁留下来给村民们展示展示解猪技巧。   庖丁受到这样热情的款待,当即欣然留下。   村民们欢喜不已,各自归家搜集建房材料,要动手给庖丁建造一处宅院。   有手艺的人在哪都受欢迎!   玩家们看到村民们欢天喜地地接纳庖丁当新居民,顿时有些傻眼。这算是技术落户吗?   没想到一两千年前的老祖宗就讲究这个了!   接着玩家们开始狂喜:刚才的庖丁解牛技巧他们没学会,造房子总能学了吧?   由于李白他们回去歇着了,大伙没机会再出去,所以自告奋勇要给村民们打下手,学捣浆的学捣浆,学糊墙的学糊墙,务必学会茅草屋建造技巧!   当然,即便是茅草屋,最开始也是从打地基开始的,所以学打地基的最先动起手来,哼哧哼哧干活干得挺欢。其他人挤不进去,就开始去别的地方摸索学习或者开录像记录打地基过程。   村民们必须用脑子记忆,她们可以依靠登陆舱记忆啊!登陆舱就跟她们的随身电脑差不多,即使她们在游戏里也能调取相关视频或者资料来研究,储存点造房子视频根本不算事!   不过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觉得都玩开放**了,光是造茅草屋有点不太得劲,不如搞点树屋啊悬崖屋啊石头屋啊之类的特色民居。   其他玩家虽然觉得这种想法很好,但是他们没有工具也没有技巧,现在连个堆放东西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准备选攒点贡献值搞个宅基地建个房子再说。   至于房子怎么样,目前还没有多高的要求。   能放东西就好!   背包装不下,是收集癖玩家永远的痛!   现在她们每次采集到新植物新矿物,都得马上吃掉或者送去博物馆分馆那边攒贡献值,自己根本没机会留下点什么。这样简直失去了收集的快乐!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决定学习现成的茅草屋建造技术。   毕竟对于这个村子目前的生产力水平来说,村子里这种房屋应该是就地取材能建出来的最优解了。换成别的屋子,可能要么找不到建筑材料,要么生产技术达不到要求。   要相信劳动人民的智慧!   等把周围的资源开发出来,他们大可以再推了房子重造,完全没有问题。   群众顿时干得热火朝天。   吴普倒是带着一群对甲骨文很感兴趣的人与李清照她们一起复原甲骨文做法。   首先当然是要把骨头处理好。   接着是让文豪队诸位代表撰文纪念这次《华夏online》顺利开服。   吴普本人啥都不干,光在旁边敲起了边鼓:“字别太多,我们刻不来,尤其是老杜,你要克制一点,千万别写那种一百句的长诗。我们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你看看这些骨头,要往上面刻字很不容易的!”   杜甫:“…………”   杜甫想回吴普一句“你行你上”,可惜苦于自己不精通现代网络术语,没法精准而简洁地表达心中感受。   好在几个人还是迅速把诗文写好。   接着由书画队的人负责撰写。   古代搞碑刻的时候都是这么分工的,有文采的人负责写文章,书法好的人负责题写,没机会透露姓名的凿工负责把它们刻到石头上!   不过对于甲骨文来说,业界也是有争议的。   有的专家认为毛笔很早就有了,只是形制可能和后世不太一样。当时的人会用毛笔先把文章写上去,再用凿子和刻刀把它刻出来。   也有专家认为有些甲骨文一看就是没打草稿随便刻上去的,古时候应该还没有毛笔。   两种类型的甲骨文都有出土物当证据,那会儿的情况到底如何已经没有人能知道了,可能是前者也可能是后者,又或者两者兼有!   吴普既然左手有诗文大佬,右手又书法大佬,那当然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把他们全部动员起来,留下珍贵的《华夏online》甲骨文祖纂刻作品!   被吴普挑选出来参与这个活动的玩家也非常兴奋,一个两个全凑在自己崇拜的大佬周围探头探脑,想要从第一视角见证名家名作的诞生。   拥有了这种第一视角录像,她们可以回去吹一整年牛逼!   苏轼他们被吴普安排得明明白白,却也不恼。这种仿古的雅事他们过去便挺爱参与,如今还有这么多人一起玩,他们自然都挺开心,各自干完自己负责的部分也没有散去,还和玩家们一起凑在工作台周围围观。   管道昇夫妻俩听李清照说王孙贵族还喜欢往甲骨文上装饰绿松石,二话不说掏出自己出去一趟挖回来的绿宝石作为替代品,照着甲骨文的纹理开始切分研磨,争取能够做出有纪念意义的嵌绿松石甲骨文!   这种大佬们齐聚一堂玩手工的直播内容看得云玩家们心痒痒。   恨不得自己是大佬身边时而打下手时而瞎围观的玩家!   吴普看着直播间人数非常稳定,也就没再多管,弄了块牛肋骨负责当没机会透露姓名的雕工。   大佬们都出力了,他当然也得动动手!   吴普兢兢业业地把苏轼的词、唐寅的字刻到牛肋骨上,结果换成苏轼和唐寅在旁边搞事情,时不时来一句:“你这刀是不是刻歪了?你行不行啊你?”   吴普:“………………”   这都什么人啊?!   才来现代没几个月,这两人就学成这样了,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即使有苏轼他们带着玩家在旁边干扰,吴普还是在直播镜头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件甲骨文作品。   直播间的观众们一直在热烈地聊着天,虽然时不时跑去别的直播间凑热闹,大体上还是盯着博物馆这边看的。   瞧见吴普放下刻刀,观众们也莫名有种干完一件大事、身心无比舒畅的感觉。这大概就所谓的“云手工”吧?   直播间的观众们开始在弹幕刷起了屏——   “不知不觉看了半天!这个视角感觉是我自己在刻一样,太爽了!”   “我居然盯着一双手看了这么久,难以想象!”   “馆长的手好灵活啊!”   “别说,馆长这手还挺好看的,看起来骨节分明,肯定力气不小!”   “有没有看到馆长戴着戒指?”   “看这位置,是订婚戒指吧?”   “馆长不是搞传统文化的吗?怎么也学西方人搞戒指了,这个馆长崇洋媚外!(我绝对不是单身狗在嫉妒)”   “冷知识,我们古代也会用戒指定情,叫指环或者约指之类的!”   “可恶,馆长这么狗为什么会有女朋友!为什么女朋友还会答应他的求婚,这不科学!”   “这就是馆长一天到晚搞消失的原因吗?忙着去谈恋爱!谈恋爱果然会影响搞事业!”   “未婚妻小姐姐:为什么不能是他本来就很咸鱼呢?”   吴普忙活完一看直播间,好家伙,全是在刷他狗以及他咸鱼的。   作为直播间尊贵的房主,吴普纡尊降贵地把群情激奋的刷屏观众挨个挑出来,全部禁言三分钟,以表达馆长本人对他们追着馆长骂的不满。   结果就是更多的人冒头出来骂他狗,而系统这个不孝子根本不肯替他一键禁言,甚至还语重心长地和他念起了古谚语: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真是就怕系统有文化!   吴普无奈之下,只得关掉直播不和观众们继续这场毫无营养的意气之争。   不管怎么说,《华夏online》开服的第一天顺利结束,吴普亲自把他们集多方力量做出来的嵌绿宝石甲骨文放进《华夏online》博物馆里作为他们开服的第一件藏品。   玩家在游戏里可以当做休息,大伙即使玩了好几个小时也一点都不困,反而热火朝天地开始在村子周围搜集建房材料。他们已经在村民那儿学会了古老的建筑技巧,只要宅基地和建材到位就可以齐心协力动手了!   哪怕只是建个集体仓库也好,至少他们玩家也有地方放东西了。   与玩家们兴致勃勃到处跑不同,新手村的村民们还是需要睡眠的。他们睡到天色蒙蒙亮才醒来,听到外面依稀传来玩家们兴高采烈的交谈声,早起的一对对夫妻对望一眼,感觉这群外乡人真是太有活力了。   虽然这些人个个长得奇奇怪怪,言行举止也奇奇怪怪,看不出是哪儿的人、听不出是哪儿的口音,可大体上都是热心人,整天抢着干活,要是他们少闹腾点,倒也不是不能留他们在村子里住…… 第175章   受到庖丁技术落户的启发,玩家们也尝试向村民们展示自己的专业技术,不少人还真获得了村民们的认可,欣然接纳他们的加入。   村子周围还有不少空地,接下来几天大伙哼哧哼哧地造起房来,搞起自己的新家很是起劲,每天白天精神抖擞地起床去上班,晚上回来上游戏继续肝,可以说是干劲十足了。   还有些小夫妻俩发现登陆舱休息效果极佳,亚健康状态都消失了不少,决定主动去单位要求自己上夜班,这样夫妻间可以轮流上线,共肝美好未来!   这天白天,工地上的工友们正捧着饭坐在那儿吃,有人外放视频时划拉到《华夏online》建茅草屋的直播,眼睛睁圆了。   该民工忍不住和工友们分享:“你看,这些人搞了那什么登陆舱,跑游戏上哼哧哼哧建这茅草屋,还说什么百分百真实体验。那他们咋不来我们工地干活哩?干完还能拿钱!”   其他工友把盒饭扒拉完,围拢过去看了一会,还真是哼哧哼哧打地基建房子。他们也非常吃惊:“这都什么人呐!听说玩游戏老花钱了,这些玩家是花钱去干活,真是奇了怪了!”   “哟,这大妹子干活好利索,现在很少这么能干的大妹子了,搁咱村里怕是十里八乡都想娶!”   “这论坛上还有个什么专业技术视频攻略征集大赛,我们工地干活算是专业技术吗?”   “哈哈哈哈哈,这算什么专业技术!要不是不会干别的,我们咋用来工地上卖力气?”   一群没什么文化的工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其中有个年仅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闷不吭声地扒着饭。   等其他人都散去后,这年轻人才拿出破破烂烂的手机研究起那些工友所说的《华夏online》来。   这民工叫赵平,他和妹妹是留守儿童,留守着留守着父母就没了消息,再也没回来过。前几年他读完初中就出来找活干,辗转在各个工地攒钱供妹妹读书,他妹妹可有出息了,现在已经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成绩名列前茅!   就是高中不免费了,学费得花不少钱,平时手里也得有点余钱,别人有的,他希望妹妹也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刚才的工友们都当是开玩笑,他却对那个专业技术攻略视频大赛很感兴趣。   他们平时干的活虽不算什么高深技术,可好歹也是靠着他们勤勤恳恳干活把一栋栋高楼建起来的,怎么就不算专业技术了?   这大赛奖金还挺丰厚的,也不要什么视频版权,参赛作品可以自由发布到其他平台,赚取更多贡献值!   那什么贡献值他看不太懂,可钱赵平是会数的。   现金奖励!   赵平说干就干,接下来几天就陆陆续续拍了几个画质很一般的视频,准备发到那个《华夏online》的论坛上去参赛。他在工地里说话少干活多,工头很喜欢他,听说他想靠这个赚点外快也没拦着,没怎么为难就同意了他的想法。   赵平读过些书,成绩虽不像妹妹那么优异,却也有颇强的归纳总结思维。哪怕他拍摄的只是工地上最普通不过的操作步骤,也被他归纳得条理分明。   论坛里面的用户们是可以相互打赏的,大伙看到实用的游戏攻略都会慷慨解囊,没钱的给个五毛一块,有钱的给个五十一百,全凭个人心意;要是有优秀的、影响力大的作品,博物馆官方还会给予贡献值以外的奖金奖励;骆氏集团的许多公益慈善项目也进驻了博物馆app,直接对接各地有需要帮助的群体。   这么一个起初只是用来提供资源库以及题库的app,逐渐开始辐射到社会的方方面面。   赵平把自己归纳整理出来的现代建筑基础步骤发上去后,忍不住在这个陌生的app上浏览了一圈,赫然发现上面有替妹妹申请助学金的渠道。上面的条件并不苛刻,符合资助要求就可以提交申请,他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把自己家的情况逐项逐项填写进去,申请很快变成【审核中】。   这些东西他不是很懂,也不知道到底轮不轮得到他们家,不过也就填写个资料的事,又不花钱,试试也没关系。   赵平长舒一口气,按捺住心里微弱的期待,收起手机继续去干活。   《华夏online》论坛的视频分区里,多了一张画风清奇的技术分享帖子。   那是一系列拍摄在工地上的分享贴,主要介绍工地工人们干的各种活,并且为大伙讲解干这些活的诀窍。   贴主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顶了天也就二十出头,还给人一种平时不太爱讲话的冷淡感,声音平板无波,搁主播界那妥妥是要被淘汰的。可贴主归纳总结得过分认真,俨然有种工地大佬的气质!   这段时间大佬们分享的攻略视频大多是在游戏里拍的,突然出现这么一套现实工地攻略,着实有点显眼。这就像一群种花爱好者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自家名花荟萃的小花园,突然有人拍了菜园子上来!   呔,好怪!   再看一眼!   「震惊,这是哪个大佬为了偷学技术跑去工地卧底?」   「游戏里还没有这些工具吧,还得先做工具!」   「这位大佬的手偶尔出镜,感觉平时就经常干活啊,都长粗茧子了,指节还红通通的,这个冬天没怎么保暖吧。」   「感觉讲得还挺详细的!」   「大佬的声音听起来好年轻啊!」   「画质有点差,不过内容很丰富,打赏了!」   由于画风过于清奇,这个攻略贴很快被顶上热门。   这些天不是没有发三次元的技术贴来参赛,只是一般都没赵平这么硬核。   工地是真工地,技术也是真技术!   对于许多活跃于互联网上的人来说,工地是离他们挺遥远的东西,送快递跑外卖都算是贴近生活的,很难想象会有人选择去工地出卖力气。   可事实上有不少人没有选择的,他们没钱没地、没技术没学历,也没什么接触外界的门路,找周围人介绍工作,无非就是进厂子和去工地这些门槛低的活儿。   不同的成长环境对人的影响非常大。   很多时候这种影响会体现在“知道有什么选择”以及“知道该怎么选”两方面。   互联网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改变了这一点。   谁都不知道下一个带来这种程度改变的技术是什么。   人类历史始终在螺旋前进。   过程是曲折的,也是缓慢而艰难的,没有人能保证每一个改变都能带来好结果。   赵平干完一天活,打开这几天才下载的博物馆app戳开论坛,发现自己的帖子后面多了个hot字。   他的分享帖居然成了热帖!   赵平好奇地戳进去一看,就看到不少人在底下热情地讨论起来,还有几个土豪和不少坛友给他打赏了赏金。他注册时没有留银行卡号之类的信息,所以赏金还不能提现,只有等他实名验证之后才能把钱取出来花。   一看后台的赏金数,赵平愣住了。   他才把视频上传一天,居然就有了五百多块收入,这可是五百多块,再攒点钱都能给妹妹弄台好点的手机了!他这几天研究过这个APP,上面有个题库什么的,很多高材生都在用,还有名师在线帮忙答题,要是妹妹上了高中一定很需要这个。   而且要是别的同学都在玩这个,妹妹没有手机没法参与,那肯定会交不上朋友。   赵平有点不信来钱来这么快,手心都急出点汗来了,再一次搓了搓手,点回去看帖子的打赏记录——   「干货满满,谢谢分享!土豪正月必须剃头给你的帖子打赏了100贡献币!」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土豪渥太帅给你的帖子打赏了1贡献币!」   「你的分享太棒了……」   赵平摸索着把打赏名单列了出来,使出自己惯用的一指弹向他们表达感谢,并表示这些只是很普通的工地干活技巧,要是能用得上就太好了。   看到活的贴主出现,无所事事的坛友们马上聚拢过来和赵平闲聊。   赵平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一刷新就有人陪聊的热情,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的情况给大伙讲了。得知赵平都没满二十岁,不少人惊了一下,问他怎么才十几岁就跑工地上干活了。这算是童工吗?   这性质可就严重了,赵平立刻否定了这个说法:他到工地上干活时已经满十六岁了!至于早些年打的零工,那些厂子本来就招收暑期工,算是给学生们做社会实践的机会,也算不得是雇佣童工。   有人忍不住问:「你爸妈呢?」   这下赵平沉默了很久,才回一句说他爸妈早就不回家了,他们家里又没别人,所以是兄妹俩相依为命过日子。他妹妹从小成绩比他好,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他会好好给妹妹攒学费!工地上干活虽然累,可是钱不少,他现在也算小有积蓄,肯定能供得起妹妹上大学。   赵平这番话没有特意卖惨,可看到的人还是忍不住想象了一下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跑到工地上找活干,还干得比别人勤快、干得比别人好,怎么想都不容易。   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会尽为人父母的责任。   也有许多人抛下自己的孩子去寻求更好的人生。   只苦了这两个懂事的小孩儿。   围观群众本来只是看个热闹,结果听到这么个听起来很普通却又让人忍不住叹息的故事,顿时又掀起了一阵热情的打赏潮。 第176章   吴普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天天摸鱼,开服来了波直播后就搭起了比赛台子,准备来场全国性的专业技能大赛,挑选出有趣又实用的专业技能视频进行推广分享。   这也是在给博物馆分馆(位于《华夏Online》新手村)建设做储备,毕竟这个分馆要建设起来可是得依靠各种各样的专业技术!   吴普每天到处晃荡晃荡,顺便把控把控比赛进展,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偷懒。实际上他每天看看书玩玩游戏,悠哉得不得了。   云玩家们每天下班回到家,总会迫不及待地上论坛扫荡一圈,看看玩家们有没有分享什么新鲜事。如果没有,她们就会去关注专业技能大赛的进展,反正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充实,感觉简直跟自己进了游戏一样!   同时每个人都在积极地攒贡献值,等待下一次开放内测名额的好机会。   有好事者纵观各个直播间、汇聚各玩家视频,很快注意到许多视频里都出现过一个其貌不扬的路人小哥。他从不透露自己的姓名,但有热闹永远第一个凑上去围观,没有热闹创造热闹也要围观,干啥啥不行,起哄第一名。   那嘴贱的气质,那欠揍的态度,叫人越看越眼熟。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剪辑大佬还煞有介事地把这些起哄片段单独剪了出来,做了个非常精确的汇总,每次都准确无比地截取到该人煽风点火的丑恶嘴脸!   「这人是谁啊?太狗了吧,怎么哪都有他?!」   「我耻于跟他用同一张脸,可恶,我怎么会和这种人是老乡!」   「每次都有他,他自己不玩游戏的吗?」   「卧槽,你看最后十秒那里,他还在嗑瓜子,他哪来的瓜子?有人开挂了吧!」   「倒也不是,昨天大苏出去是发现有样新植物很适合当瓜子吃,叫李大仙驼了一堆回来。当时他们还打了个铁锅当众炒瓜子,那味道贼拉香!我都忍不住拿东西去跟大苏换了一袋子!」   「不愧是大苏,瓜子都会炒!」   「说到大苏,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有几次这人和大苏是一起出现的!」   「等会,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也有!等我来验证一下!@狗馆长,快来看你的剪辑啊!」   「@狗馆长,这是你没错吧?!」   「@苏轼,大苏你快出来,华夏人不骗华夏人,这个整天跑出来说什么‘纯路人,没恶意,我就随便说一下’的家伙是不是狗馆长?」   「@苏轼,大苏大苏大苏!」   苏轼收到云玩家们的疯狂艾特,切换到论坛一看,好家伙,居然是吴普拱火合集!他当场就笑了出声,整装上阵给了坛友们准确答复:对,是他,就是他,成天到处煽风点火的馆长本人!   这下云玩家们就来劲了,又开始疯狂艾特这几天卷入各种热闹事件的主人翁,给他们留言并私信:你们一点都不想打他一顿吗?   吴普得知自己浑水摸鱼的事被人揭露了,一点都没有紧张。他只是找上不孝子系统,说道:“这事儿是不是你干的?”吴普说的自然是那个拱火剪辑!   别以为他不记得,系统现在可是管理着各平台账号并且时不时剪辑视频推广出去的多功能大佬了!   系统说道:“我做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我就很正常地做了点日常工作。”   吴普说道:“你敢说那剪辑不是你做的?”   系统坦然承认:“没错,是我做的,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日常工作。我听人说,现在有个网络巨头刚起步时非常艰难,它的创始人开多个账号身披多重身份亲自与人网聊,营造出一种他那个即时通讯软件上人很多的假象,吸引更多人下载使用!他还亲口承认自己曾经假扮女孩子吸引男用户,多不容易!这件事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你身为馆长亲自进游戏起哄拱火,日后一定也会成为旁人夸赞的创业典范。”   吴普:“………………”   总感觉这个统统吧,不再是过去单纯可爱的统统了。   人心易变啊!   系统当场吟起诗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吴普没再搭理它,而是开始思考如何解决这些群情激奋的玩家。他思来想去,决定搞个大的转移大伙视线,克服懒癌登陆博物馆账号发布了一个抽奖,抽三个登陆舱,仅限铁粉转发参与!   非铁粉用户:?????   这就开始在官博下猛刷存在感,力求在开奖之前混成铁粉。   从来没中过奖的广大群众开始兢兢业业研究如何提升自己的中奖概率!   吴普见大伙全关注抽奖去了,心情非常愉快,关闭社交平台继续抱着猫在博物馆里溜达。比起半年之前,博物馆俨然已经彻底变了样,不仅建筑全部被修复好了,客流量也节节攀升,几乎每天都是满客状态,网上始终一票难求。   年后国家也按照最初的规划,开始大力发展这边的交通设施,周围的城市化建设还没跟上,城轨就开始修了,准备用的还是最新型的城轨列车。按照最初的预估,进市区能从一两个小时的路程缩短到四十分钟内,去机场和高铁站甚至只需要二十分钟内!   这可就大大地缩减了往返时间,极大地方便了游客们的往来。   这一带但凡可以开发的地皮,都已经被早早闻风而至的开发商占据,开始同步搞起了开发。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清水村的村民们了,以前他们觉得受骆老爷子照拂已经很不错了,现在才知道什么是被带飞的感觉。   就他们村子里这些房子,都有人想要拿几百上千万来买!要不是他们要么在这儿住惯了,要么被儿女急匆匆回来劝他们不要卖,他们早就心动了。   现在看着博物馆一天一个样,还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甚至让他们娃子都比外面的小孩有见识得多,他们已经打定主意要和清阳博物馆当永远的邻居了!搬去哪儿,能叫那些达官贵人的孩子都跑来和他们家娃子交朋友,只为让娃子们多讲讲博物馆的趣事?!   他们不走了!   撵都撵不走!   吴普这个让不少人生活有了天翻地覆改变的家伙,却仍是时不时到清阳村溜达,从他们这边薅点新鲜的蔬菜瓜果回去做饭,偶尔甚至还和他的小女朋友手拉着手过来玩儿,日子可以说是过得非常悠闲了,一点都看不出他像是有什么奇遇的。   转眼到了六月,《华夏Online》的新手村已经扩大了一大圈,最初入驻的玩家已经围着安全区占据了自己的宅基地,开拓了平原上不少肥沃的土地种植粮食。   当然,也不是非种植不可,有的人跟着猎人学习了打猎技巧,时不时跑出去狩猎,有时候会驯服点长得奇奇怪怪的中大型兽类作为搬运工,把野外能吃的天然粮食驮回来。俨然已经是个非常成熟的村庄!   吴普的拱火路人身份被戳穿后,拉着苏轼他们跑去凑热闹的次数就少了。   他和阮棠贡献值都不少,已经可以随意捏脸,阮棠过来找他玩时会换上张新捏出来的脸,看不太出来本来的模样,可瞧着还挺顺眼。   吴普也跟着她捏了张平平无奇的夫妻脸,勤勤恳恳地在游戏里搞了个自己的家园,偶尔邀请阮棠过去一起尝尝游戏里的新鲜食物,两个人算是在线上线下都有了自己的小家!   转眼到了毕业季,吴普这个常年缺课、偶尔回去给老师代课的保研党,终于要回学校冒个泡了。他本来不想喊太多人,不过吴爸吴妈正好也都有假期,就买了机票飞过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阮棠既然同在首都,那自然也要腾出一天假期来。   接着各方亲朋好友听了吴普要拍毕业照的消息,也都表示要来看看。于是在吴普回校这天,各种各样的豪车停到首都大学门口,把外面本来就很容易堵的路给彻底堵死了!   吴爸吴妈从地铁站出来看到这种盛况,先是感慨首都大学群英汇聚,连来参加孩子毕业典礼的家长都这么多非富即贵的大人物。光是看那成排的限量版豪车,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和来历绝对不一般!   接着他们又庆幸自己不是开车过来的,要是他们也把家里的小破车开了过来,别说什么丢不丢人了,就是想开过来也困难啊!到那时候他们赶不上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那可真是连哭都没地方哭。   吴普从小就很懂事,人也聪明,学习从不让他们操心,零花钱都能自己赚,可以说是个非常省心的孩子。吴爸吴妈以前对这孩子一直才去放养态度,从来没有约束他太多,也没有干扰过他的选择。   可现在吴普快要大学毕业了,他们作为父母以前工作忙没法参与太多也就罢了,现在既然有空那肯定是要过来的!   吴爸吴妈正要打个电话问问吴普在哪,电话还没拨通,就看到不远处一辆豪车上下来的人挺眼熟。   准确来说不止一辆,而是很多很多——   前头一辆下来个骆老爷子。   后头一辆下来个堂姐骆薇。   再后一辆下来个堂哥骆启。   再后一辆下来个许家奶奶夫妇。   接着是沈老、薛姨等等,一个两个全都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不少还有专门的司机负责开车。   刚才满心感慨的吴爸吴妈:“………………”   好家伙,拥有豪门亲戚的竟是我们儿子! 第177章   吴普亲自出来接的吴爸吴妈,可他没想到人来得这么齐,把路都给堵了。   主要是骆家人都来了,别家不来显得很不重视孩子的毕业典礼,于是不少本来不打算掺和的各家家长也来了。   别的不说,来聊聊孩子,聊着聊着觉得挺聊得来,那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合作伙伴?来,必须得来!没想到啊,他们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能搞相亲以外的儿女交际!   闻风而来的人挺多,甚至还有人关心起自己的远方侄子侄女,这就造成学校内校外停车位爆满、周围各大停车场也位无虚习的窘况。   校方什么大场面都见过,听说这事儿也不觉紧张,只感觉现在的家长真是爱凑热闹。   对于自己学校出了个牛逼人物这件事,校领导心里都是有数的,没法去找吴普这个始作俑者算账,只得积极配合交警那边的工作,派出志愿者去好好协调。   吴普早领了学士服,和室友穿戴整齐,都感觉挺新鲜。人一生中大概也就穿那么几次,学士服各大高校都是代代相传的,早上大伙领到学士服穿上就可以自由拍照了,只要拍集体照的时候记得准时到场就没问题。   吴普作为毕业生本人,没有非要去机场接吴爸吴妈,不过听到吴爸吴妈说已经到了校门口,他立刻过去接人。结果到了地方一看,人来得和订婚宴兼年夜饭那天差不多齐!!   吴普对骆老爷子他们说道:“你们要过来也不说一声,我都没个准备。”   骆老爷子说道:“也就突然想过来逛逛学校,也不是特意冲着你来的。”   骆薇笑道:“我们是来看看学校有什么缺的,回头给学校捐款补补缺。说实话,我没考上你们学校,想当校友捐献都没资格,还得借你的名头用用。”   吴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师弟师妹坐在长椅上休息。   低头一看。   xx届xx系xx专业校友吴普捐赠。   感人,非常感人。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感觉非常美好。   吴普说道:“心意到了就行,心意到了就行,学校比我们有钱多了。”这是大实话,高校有各种政策扶持和各种拨款,可不就比吴普苦哈哈地卖文创产品攒运营经费要富多了!   不过没有人会嫌弃经费多,系主任过来找吴普说话的时候听了骆薇的捐献意向,眼睛噌地就亮了。   他热情地招呼起骆薇等人,并表示吴普纯属胡说八道,别的系他们不敢说,他们历史系那可真是穷得响叮当啊!要不是这几年有复兴传统文化的趋势,他们连搞副业都不知道往哪搞!反正经费这事儿,甭管是从哪儿来的,那肯定都是越多越好!   骆薇朝吴普眨了眨眼,意思是“看看,你说了不算”。   吴普阻止不了,也就不阻止了,随他们折腾去吧,这些狗大户有钱,多薅她们点羊毛没事!   没过多久,薛姨和阮棠也来了,两家已经过了明路,见面后薛姨就把阮棠交给了吴普。   吴普领着阮棠去见自己的室友。   张正豪他们瞧见阮棠,忍不住锤了吴普一拳,说道:“婚都订了,你才领人来见我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几个拿不出手啊?”   “这不是时间凑不上吗?这次正好,人都回来齐了。”吴普给他们相互介绍了一下,张正豪和周鞅两人都是很有存在感的,哪怕没有见过面,几个人也一起在线上打过游戏。   唯一比较没存在感的是吴普的最后一位室友,他姓王,叫王陶,典型的爹妈姓凑一起的不走心式起名。   王陶最大的特点就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存在感。   小时候就经常被幼儿园老师忘在校车上,长大后也经常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乌龙,比如他大三前夕出国交流被忘在国外了,只好试着申请了个名校实验室连夜办完入校手续,当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名校留学生。   对于自己从小到大的离奇经历,王陶已经学会了云淡风轻地去面对,并且时刻准备接受命运的各种安排。   这次回来,王陶就是准备和吴普他们聚一聚。   幸运的是,吴普他们见到他时没有惊讶地问:“咦,你是谁啊?”   四人宿舍难得聚齐,自然凑一起拍几张照当纪念。   阮棠肩负起摄影师的重大责任,全程帮吴普他们拍摄各种双人照多人照,期间还有不少学校师生过来找吴普他们合影,热闹得不得了,一点都没有即将各奔东西的感慨。   等合影这一环节告一段落,吴普才有空问同样穿着学士服的王陶:“你实验室那边是不是快转正了?以后就留在国外不回来了?”   王陶说:“我肯定是要回来的,要不然我爷爷和我爸一定会打断我的狗腿。”   虽说王陶从小去医院被父母丢下、去旅游被父母丢下、去吃饭也被父母丢下,可大体来说他的家庭是非常幸福美满的,根据他爷爷吹牛逼,他们叔爷爷还参加过什么国家保护项目来着。   王陶对吴普实话实说:“我爷爷让我回国,说带我去见那从来没见过面的叔爷爷,要是我专业技术水平过关的话可以让我参加一个重要考核。”   吴普点点头,没有问是什么重要考核,倒是旁边的阮棠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陶,感觉这个素未谋面的吴普室友颇有些眼熟。   拍大合照的时间很快到了,刚才四散开的学生和家长们也都齐聚到提前选定的拍摄地点。从小到大,学校的大合照都是那么个拍法,大伙都习惯了,不过今年来的亲朋好友多,几乎人手捧着一束鲜花,瞧着热闹得不得了。有领导和老师们压着,每个人的表情都正儿八经的,对着镜头露出训练有素的微笑。   结果领导一走,学生们就开始搞事了,先让摄影师来抓拍个抛帽子,又乐呵呵地摆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姿势,玩得热火朝天。得亏摄影师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眼前这点小小的闹腾根本算不得什么,笑眯眯地按照学生们的要求帮他们把毕业照拍摄好。   热闹总归还是要散场的,这么多人过来参加这次毕业典礼,吴普本来还担心怎么安排,结果堂哥骆启直接表示他家酒店已经包场了,吴普想请多少人就请多少人,他自己只要出个人就行了。盛情难却,吴普也只好领着人呼啦啦地过去吃午饭。   饭桌上,最受关注的自然还是吴普和阮棠这对小情侣。两家再次聚首,边吃着饭边谈起婚事的安排。   眼下吴普和阮棠都已经到结婚年龄了,婚礼可以筹备起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心太野,一旦二十出头的时候没有结婚,到后面就越来越觉得婚姻这事儿可有可无了。趁着两个小的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赶早把他们安排进民政局才是正理!   这时候不结,以后哪还劝得动他们!   吴普没想到吃顿毕业饭,还能迎来两家长辈的联合催婚。果然应了那句话,别以为有女朋友就了不起了,婚结了吗?孩子怀了吗?学区房买了吗?孩子上啥兴趣班啊?反正只要想催,就没有亲朋好友催不了的事儿!   吴普对此倒没有太大的排斥,不过他没打算在人这么多的情况下答应去领证。他笑眯眯地说道:“还早,不着急,我们这不是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得让棠棠多观察多考虑。”   两人把双方家长的催婚应付过去,又接吴爸吴妈他们去博物馆玩。到了傍晚,吴爸才悄悄来找吴普,可不可以让他登陆一下那什么《华夏online》,听说即使是截肢和瘫痪的人上去都可以重新体验自由行走的感觉。   吴爸对此很感兴趣,前几年他因伤改了文职,平时连重物都提不起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落差的。现在听人讲起《华夏Online》这游戏有多真实,他挺想上去玩玩的。   吴普说道:“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我还当您在宣传口干得风生水起,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所以准备等您退休再给您个惊喜来着。”他麻溜带着吴爸去玩儿登陆舱,给他的登陆地点却不是《华夏online》,而是华夏军区的远星基地!   比起《华夏online》那边,远星基地的设备可就先进多了。专业人士进驻就是不一样,最开始的观风行殿已经没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既实用又保护严密的现代化建筑。吴普领着吴爸去见负责人,给负责人介绍了吴爸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吴爸在本体系内也算是个出色人才,吴普这个引荐算是内举不避亲!   吴普当完介绍人,也没有立刻走人,而是登上高高的瞭望塔远眺,欣赏远处已经机械化生产的广阔平原。   农用飞机熟练地在平原上飞来飞去,不知是在给粮食浇水还是施肥,远远望去,底下的粮食翠油油一片,差不多该挂穗了。不愧是华夏人,远星种地一点都不难!   吴普在远星地基里溜达来溜达去莫蹭了半天,半路还撞上叶奕了。叶奕奇怪地问:“你小子在这里晃悠什么?”   “这不是难得上来一趟,到处参观参观,顺便等棠棠下班。”吴普理直气壮地说。   阮棠为了参加他的毕业典礼请了半天假,这会儿上线来加班,据说是要面试一批新人。吴普和叶奕八卦起来:“我今天和棠棠讨论,觉得我一哥们可能要参加这轮新人面试。你说他要是在面试官里见到棠棠会不会表现失常?”   叶奕:“………………”   明白了,这小子就是跑来看他哥们热闹的!   叶奕看了眼时间,说道:“真要是参加面试的话,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出来了吧?要是他通过了面试,大概会和你媳妇她们一起出来参观基地。”   吴普兴致勃勃地跟着叶奕过去找阮棠,看看能不能瞧瞧室友王陶的热闹。   没错,他和阮棠就是怀疑王陶要来参加这次面试!毕竟王陶的家学渊源摆在那,专业技术又非常了得,被选上的可能性非常高。   既有被选上的能力又有疑似的举荐人,说不是来这边参加“重要考核”都没人信!   吴普对自己这位室友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大概是因为体质原因,有时候跑去别人那儿把全套技术学完了,都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次出国混了两年,谁都不知道他跑去学了什么玩意回来!   王陶没有让吴普失望,他恍恍惚惚地跟着大队伍走出面试厅,还没从“我室友的女朋友是面试官?!”以及“我室友的女朋友已经是院士?!”两大消息带来的双重震撼之中缓过神来。   等瞧见吴普在外面饶有兴致地等着他,王陶脑子已经麻了。   饶是王陶经常被人当空气,这会儿还是有点悲愤起来,跑到吴普面前控诉:“你小子就不能提前给我吱一声?”   吴普义正辞严地说道:“不能,这次面试必须保密!万一你连初筛都没过,我岂不是泄密了?”他颇为欣慰地看着王陶,“你挺牛逼的,这都能选上。”   王陶说道:“这两年我辗转几个有名的实验室,大家都不爱搭理我,我只好闷头学了一点点新技术……”   亿点点,真的就亿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   王陶:感动,室友没忘记我!   吴馆长: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忘了我们宿舍有四个人 第178章   王陶这人,太年轻,没人在意,有时候有些“不传之秘”,大伙也不避着他,主要是他一个打杂的,能看懂多少?哪怕把整套技术全部给他演示一遍,他也学不会!   在这样傲慢的想法之下,王陶通过打杂学到了新技术,又通过刚学会的操作向更高级别的实验室投递简历。两年间越级两三次,轻轻松松接触到了不同的设备和技术,而由始至终都没多少人在意他一个普普通通打杂实习生。   王陶:对不起,我还真能学会。   吴普听得一阵沉默,只能感慨自家寝室果然卧虎藏龙,个个都是人才。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欧美诸国技术封锁这种事不是秘密,建国初就要不少专业人才想回国被百般刁难的案例,建国后这种情况依然屡见不鲜。王陶这种跑去交流一下,不小心交流得盆满钵满的光辉战绩,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这事也不能怪别人不够大方,谁的技术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多都经历过漫长的钻研与摸索,现在你说想要就白给你,那不成大慈善家了?这下好了,王陶的专业技术是合法学来的,回国也没人挽留过他,所以这些技术拿来建设新行星完全没问题!   出乎吴普意料的是,这次被选上的特殊人才不仅有王陶,还有周鞅。这家伙是个搞天文的,属于穷人家不怎么学得起的专业。   现在远星基地这边的天文观测已经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中,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他正好被招进来了。一个寝室来了三个人,吴普觉得张正豪怪孤单的,不过他已经收拾东西直奔清阳博物馆干活来了,以后显见也有机会获得登陆舱,这事倒不着急。   吴普自己倒也囤了些贡献值,可以给亲朋好友兑换登陆舱,不过这不是兑换功能还没开启,他不好自己开后门吗?先让张正豪在博物馆那边试玩试玩就好,反正账号只与本人绑定,不需要固定在哪个登陆舱上线。   忙碌的毕业季结束,吴普成功把三个室友全部薅了过来,吴爸吴妈的编制也转到了博物馆这边。   吴爸是到远星基地那边参与出任务,吴妈则是在《华夏Online》那边对村民以及陆续抽过来的卡面人物进行基础教育。两个人头一回沾儿子的光,虽没和旁人说起,心里却骄傲得很,每天都干劲满满地投入到全新的工作之中去。   吴普只是本科毕业,接下来还要跟着他老师继续深造,不过他连老师都忽悠过来了,学业方面倒是不愁。   他紧锣密鼓地让《华夏Online》论坛上展开的专业技术攻略大赛进入尾声,向玩家以及云玩家们展示这次的评选结果以及评选背后的一个个或引人发笑或让人落泪的故事,算是对《华夏Online》开服这几个月的情况进行一次阶段性总结。   赵平这个“工地哥哥”的事迹最开始就被当做典型大力推广,他的视频不仅火了,地方上最好的高中还向他和他妹妹抛出橄榄枝,让他新学年回去和妹妹一起读书。以赵平这领悟能力和归纳能力,回去考个大学或者专科深入学习一下,说不定可以成为更有用的人才!   地方政府也表示他们这样的情况是精准扶贫的覆盖对象,每年都有针对学生的扶贫补贴,让他可以安心返校读书。   社会各方热心人士也提出可以为他们提供资助。   这一家的困难解决了,不少类似情况的家庭看到宣传后也主动向政府以及相关机构咨询自己能否得到帮助。本来这就是国家正一力推进的事,双方算是马不停蹄地奔赴同一个结果,好消息自然是遍地开花。   也有不少人受了“工地哥哥”的启发,开始拍摄各种与自己生活和工作息息相关的短视频,三百六十行算是在《华夏Online》上来了次大联欢。   由于游戏上什么都可以尝试,所以还真有人对着这些淳朴的“专业人士”拍摄的淳朴教程动手学习,哪怕最终不一定学习成功,可至少是有很多人愿意去试愿意去学了,并且还兴高采烈地与同好们交流。   人与人的关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在这里不需要考虑什么身份、地位、工作,也不急着去完成什么任务、赚取什么收入,只要感兴趣就可以去学、感兴趣就可以去做。   每个人仿佛都拥有了第二次生命,每天醒来后不再感到满心疲惫,而是对生活充满了热情。有时候哪怕只是登上游戏爬到树上看看树叶缝隙间落下来的阳光,整颗心似乎也能一下子安宁下来。   真好啊。   比较让人关心的还有带哥寻亲的事。   带哥是名副其实的带哥,自己发财了回去带乡亲们致富的那种。   可惜他所在的村子被查出了很多问题,真就是缺女人的买女人、缺孩子的买孩子,他们这一代小的还好,都读书了,到城里去了,上一辈几乎人人都是共犯。很难想象都这个时代了,还有这样的地方!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带哥消沉了一会,就融入到了亲生父母家里去。他的账号又活跃起来,不仅把自己这次意外找到亲生父母的事剪辑成短视频式的微电影进行推广,还主动参与到网络上各种寻亲活动之中,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帮助被拐儿童、被拐妇女回家。   带哥的父母这些年为了找孩子,也花了极大的心力组织“回家行动”,如今双方共同参与到这桩事情里头,很快就消除了分离这么多年的隔阂。   媒体再找到他们进行采访时,他们已经和寻常父子、母子没什么区别,可以说是有人有好报的典范。   像这种游戏寻亲还真寻到了的事自然是偶然。   更多的还是不少人凭借着登陆舱在手,与心上人修成正果或者找回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成年人的世界非常现实,有时候看起来只是很普通的一次别离,也许从此就终身不会再见。情谊这东西是需要维系的,哪怕心里还记着这个朋友,当两个人的生活、工作、兴趣不再有交集,渐行渐远似乎是注定了的事。   现在有了《华夏Online》为桥梁,不少人兜兜转转又聚到了一起。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命运不是露露”和她的学神班长的故事了。她们的恋爱关系曝光,主要还是他们以前的同学把他俩认了出来,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贡献起关于少年时的她们的故事。   那时候她们并不觉得彼此会成为一对情侣,两个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却被故事外的人看在眼里。   白从露家里那点破事也被挖了出来,露露女神的拥趸们对露露爸爸重男轻女的做法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那老一套!宁愿培养还没断奶的儿子,都不愿意留着天赋过人的女儿,这样的亲爸不要也罢!   白从露与孙学神一开始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还是孙妈妈英明神武地发现了儿子的心思,力邀白从露到家里尝尝她做的包子。这一尝,白从露顿时惊为天包,只觉姜还是老的辣!   孙学神虽然有点郁闷,却还是积极地在亲妈的助攻下向少年时期就烙印在他心里的小小女神表了白。两人在一起后,他还积极地从跑出来爆料的同学们手里拿到不少自己都没留下来的照片和趣事,为婚礼上要播出的结婚Vlog做准备!   这一对被玩家和云玩家们称为年度最甜的小情侣。   毕竟两个人一个能打,一个能分析,在《华夏Online》这个开放性极强的游戏堪称完美组合,不少人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打怪升级搞基建来着。吃到现场狗粮的人可多了!!!   吴普把这些内容都扫了一遍,大受启发,挨个骚扰以前的老同学,问问他们有没有不小心拍到点什么他没有的照片什么的。   当年吴普可一点都不低调,自从自己的第一名被阮棠抢了,就兴致勃勃跑去跟人当同桌,对帮自己吸引火力的阮棠表达十二分的感激。同桌都当上了,一起吃饭一起回家一起翘晚自习,那都是很寻常的事,平时大伙抓拍了不少照片,全都还存着呢!   听说吴普想要,每个人都踊跃提供老照片。   吴普兴冲冲收集了一圈,亲自把照片一张张印出来,拿去和阮棠分享自己问了一圈的成果。   两个人凑在一起翻看起那些已经很有些岁月感的老照片。   那时候他们大多都穿着校服。   瞧着有点儿臃肿。   学生们还挺喜欢这种恰到好处的臃肿。   阮棠拿着照片一张一张地往下翻,仿佛也回到了好几年前的年少时光。那时候的他们年纪还那么小,想法都不怎么成熟,也不懂得什么是心动,只感觉两个人一起去做什么事都很开心。要是她们没能走到一起,当初那份纯粹又直接的心动也许永远都不会变成爱情。   幸好,她们走到一起了。   阮棠仰起头看向挨着自己看照片的吴普。   吴普察觉她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目光也从照片上挪开,改为落到她映照着夕阳余晖的脸颊上。他们挨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见她颊边细细的绒毛,还有她盈满笑意的眼睛。   吴普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阮棠一手拿着照片,一手回抱吴普。   过了好一会,吴普说道:“你说我们在婚礼上把这些照片放出来怎么样?”   阮棠点点头。   吴普抓着她的手,边捏玩着她的指头边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要不放长假的时候办,正好大家都有空,不用特意请假过来。”   阮棠笑着答:“好。”   只要他们好好地在一起,怎么样都很好。   两个人初步商量好了婚期,吴普开始到处和人商量具体细节。阮棠那边还好,亲缘关系很简单,他这边就复杂多了,各家都得安排妥当,甚至还有苏轼他们这群爱凑热闹的家伙。   就在吴普为自己的人生大事筹谋之际,系统给他送了个重量级人物过来。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孔子。   孔子本名孔丘,字仲尼。他出生的时代礼崩乐坏,让他非常痛心,所以他终身追求的都是“仁”和“礼”,这个追求过程非常曲折,结果也不尽如人意,却是意外让他成为了后世许多人口中的“孔圣人”。   吴普还没有抽出过这种圣人级别的思想家,非常激动地上前招呼孔丘大佬,并询问他能不能为自己的婚礼参谋参谋。   毕竟孔丘大佬是把“礼”抬高到“以礼治国”程度的人,区区婚礼流程肯定难不倒他!   孔丘绝对不是后世那种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相反,他本人身材魁梧,勇武超群。听了吴普的诉求,孔丘捋须说道:“婚礼诸事,因人而异,你得说说你如今的身份,我才能给你讲讲具体章程。”   吴普就给孔丘自我介绍了一下,说本人是应届毕业生,刚念完大学,拥有一座博物馆兼一座星球(已经作为人类共同财产上交国家,不过仍有一定的控制权)。他这个身份,搁春秋时期算是什么水平来着?   吴普还简单地给孔丘讲述了一下什么叫星球,首先地球是个球,春秋时期的齐鲁之地只是球上的一个小小旮旯,而他们登录的另一个宜居行星比地球这颗球还要大上许多倍!   孔丘:“………………”   孔丘捻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   这个知识点,对春秋战国人士来说有点超纲了。   孔丘思来想去,只得说道:“我先了解了解后世婚礼章程再给你建议。”   吴普欣然同意,积极地把孔丘留了下来,准备让苏轼他们这些饱受科举折磨的人来看看孔丘这个行走的活教材!   吴普约苏轼他们过来聚餐。   接着挨个给孔丘介绍。   这个王安石,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不过他带自己儿子瞎编了一套主观意识特别强的科举教材,大伙横看竖看,从里头看出了“胡说八道”四个大字。吴普还和孔丘说:“一会我找来给您看看,您给看看大伙说得在不在理。”   王安石:“……”   这个苏轼,科举期间瞎编往圣先贤的名言,还把考官骗过去了!   苏轼:“…………”   这个李白,不考试走门路当的官。   这个杜甫,考不中走门路当的官。   这个唐寅,考不中卖画艰难糊口。   这个冯梦龙,考不中写书搞营销当了个县令。   这个蒲松龄,考不中还给人教了几十年的书,误人子弟啊!!   吴普把这些个读圣贤书长大的文化人挨个介绍了一遍,餐桌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孔·行走的圣贤书本书·丘:“………………”   来错了,来错了!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后生!   终归是错付了! 第179章   人们对于基建和开荒的热情永远不会改变,经过几个月的努力,新手村周围的地已经被开发得七七八八,唯一比较愁人的是天气太热,没有空调不说,还有野兽时不时跑来偷吃(主要是玩家们太爱囤吃的,什么都舍不得扔,屋宅直接成粮仓了)。   吴普眼看第一批玩家都已经顺利安家,开始发布新地图新活动。   这个新地图不是别的,就是稷下学宫。新手村基本已经成为生产基地,可以生产各种各样的武器、农具,学习各种手工技艺。   物质生活得到了基本的保障,那就得追求思想上的进步了!   稷下学宫作为华夏历史上第一座高等学府,百家争鸣的重要舞台,怎么都得拉出来溜溜啊!   吴普把几个思想家、教育家拉了个群,先给孔子这位资格最老的大教育家、大思想家讲讲稷下学宫的来历。   稷下学宫的创办者是田齐桓公。   有考证认为这位田齐桓公就是《扁鹊见蔡桓公》里头的蔡桓公,也就是说为后世贡献了讳疾忌医、病入膏肓等等经典成语!   孔丘:“…………”   这两个词是值得赞美的吗?   吴普又给孔丘讲了讲为什么叫“田齐”,孔子那个时期齐国的君主是姓姜氏吕的,这个孔丘最清楚。田氏是齐国的家臣,他们家搞了一系列收买人心的宣传活动,成功取代了他们君王上位被封为诸侯!   孔丘一阵沉默。   齐国,鲁国的老对头了,整体强大又傲慢。当年他还去那边混过几天,给出一个挺经典的治国建议:“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可惜齐国国君嘴上说“好好好”,实际上晏婴劝一劝就不搭理他了,害他又得灰溜溜地去别的地方求职!   这样强大一个国家,居然被家臣取代了,那家臣甚至还被周王封了诸侯!   吴普又接着给孔丘介绍了一下,虽然田齐桓公他爹干出了“田氏代齐”的事,但这和田齐桓公没关系,他齐桓公这位置是他自己争取来的:他把兄长田候剡弄死自己上位了!   孔丘:“………………”   如果他不是已经周游列国、经历多次求职,对于很多事早已看淡,他一定要把吴普这小子揍一顿。   这都是什么人?!   父子几个不是弑君就是弑兄,还能不能好了?!   确实不能好了。   吴普给孔子讲了讲把稷下学宫发扬光大的另一个重要人物,田齐桓公的儿子齐威王。   听到这个变化没有,前面是“公”,后面是“王”,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呢?很简单啊,就是齐威王他们不甘心只当诸侯,从此自己称王了!以前只有周王朝,现在出现了齐王、魏王、楚王,可谓是大王遍地走!   什么正统不正统的,没有人在意了。   孔丘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礼崩乐坏,真就是礼崩乐坏!   吴普宽慰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要在意这点小事!说回齐威王这个人,他也贡献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成语,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也确实干得不错,文治武功都不差,还特别会当领导,有次他出去和隔壁魏王比拼炫富,魏王都夸自己有多少奇珍异宝,他别出心裁地把自己手底下的大臣挨个夸了一遍,说咱齐国有这样多的宝贝,想不牛逼都难!这种夸法,搁谁身上不为他肝脑涂地?”   孔丘微微沉默。   有田齐几代国君的推崇,稷下学宫迅速聚拢了各方人才,也成了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重要根据地,各家学说在这个地方进行了一次次热闹的交流、辩论与传延,涌现出许多受人推崇的名师名家。   吴普重点给孔丘介绍了他们儒家的后生荀况,这人很多人想把他踢出儒家行列,一直到后世都还有不少人骂那些暗搓搓学他学说的家伙“皆乡愿也”。   乡愿这词,还是孔丘自己提的,说的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似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底线特别低,特别爱趋炎附势!   乡愿,德之贼也!   荀况:“………………”   能不能说点好的?虽然大伙暗搓搓学“荀学”让他挺欣慰,但是把“乡愿”的锅全推给他就有点过分了啊,他只不过是讲了点性恶论、研究了下唯物主义思想什么的而已!   治国嘛,难能有“天下都是好人”这种天真想法,先做最坏的打算才是正理!   他如今读了不少史书,历朝历代不少统治阶级都是这么干的,嘴上说着天人合一、人性本善,实际上心里怎么想大伙都知道的。这些家伙怎么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呢?   使不得,使不得!   吴普又给孔丘讲了讲,儒学到了汉武帝时期就成“儒术”了,口号喊得贼响,叫什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到后来的千百年里头,大伙学的基本都是“术”了。   既然是“术”,必然避免不了被有心人利用,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孔丘当年不也辗转各国、艰难求职吗?谁都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这是人之常情!   很快地,群里的几个人看到一个系统提醒——   “你的好友孔丘已退出群聊。”   目前在现代兼职教育者的朱元璋:“馆长你是不是说得有点过分了?”   吴普只能叹气:“他是有理想有追求的人,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事。等他想明白了就会走出来了!”   要知道一本《论语》记录到最后,孔子的心态是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寂寥,既失望于纷乱的世道,也失落于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由衷推崇的理念。在《论语》后期,孔子寻隐者不遇,叹息着感慨:“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意思是“我们现在出来谋求任用,只是为了贯行君臣之义而已;至于我们那些虚无缥缈的追求与理想(‘道’),我早就知道是行不通的”。   再直白点,那大概就是“承认吧咱就是负责哼哧哼哧干活的社畜,别瞎谈什么理想追求了”。   可见经过周游列国期间遭遇的种种波折之后,孔子就已经不再是最开始那个斗志昂然、自信满满的孔仲尼。   吴普没急着去找含恨退群的孔丘聊人生聊理想,而是和刚冒头的朱元璋讲起齐威王和他的志同道合之处:齐威王决定励精图治后也开始大杀贪官,和朱元璋的剥皮不同,他对贪官污吏处以烹刑。   所谓的烹刑,就是把人煮了!   残忍不残忍,冷酷不冷酷!   朱元璋沉吟片刻,对此表示不同意见:“费铁,还费柴火!”   要煮人,得用多大的锅啊!   要把人烹熟,那得烧多少柴火!   花在贪官污吏身上,着实浪费!   吴普没想到朱元璋角度如此清奇,不愧是穷人家出身的贫农皇帝。他忍不住说道:“剥皮虽然省钱,但是容易给动手的人留下心理阴影,长此以往不利于官吏身心健康,他们的心态容易扭曲,不能好好地为人民服务!”   朱元璋:“…………”   是有那么点道理,不过用残忍手段不就是为了震慑底下的官吏吗?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吴普知道大多数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等闲不会听旁人的劝,也就没再多说。   反正朱元璋回去打天下以后又记不得现在这些事,想剥皮就剥皮,随他去吧!   吴普把“百家争鸣”新地图活动的事给朱元璋他们讲了讲,朱元璋现在是混在村干部里的人民教师,现在新手村建设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去稷下学宫那边打杂了!   荀况这个稷下学宫优秀教师自然也要去那边坐镇。   就是终于被吴普逮了过来的壶丘子进群后一直没吱声,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过去玩儿。   关于壶丘子的记录很少,流传下来也是忽悠徒弟列御寇的几段记载,吴普想反忽悠他也一时没找着下嘴的地方。   这是个不小的挑战啊!   吴普思来想去,还是艾特壶丘子出来聊聊人生:@壶丘子大佬,您愿不愿意去稷下学宫展示一下您打击封建迷信的过程?   壶丘子其实一直在看群里的对话,他对现代的交流方式还不是很理解,不过有系统在旁辅助,勉强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   看到吴普突如其来的艾特,壶丘子回了个“?”。   这是他在这边学习到新鲜事物:标点符号!   这个东西好啊,简简单单的结构,就能表示很多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想法。   比如此时此刻,他不太明白什么吴普说的打击封建迷信是怎么回事。   吴普就给他解释了一下,说当初有个神巫到处招摇撞骗,见到人就能报出对方几年几月几日死,特别玄乎,弄得当地人害怕极了,见到他转头就跑。他那个老是被忽悠的徒弟列御寇听说了这事儿,惊为天人,跑去找壶丘子感慨:“您虽然很厉害,但是有个神巫比你还厉害!”   壶丘子一听,不乐意了。   我的傻徒弟我自己能忽悠,你个招摇撞骗的家伙怎么能忽悠?!   真是岂有此理!   必须打击封建迷信!   是时候展示真正的大忽悠实力了!   于是壶丘子就让傻徒弟把神巫喊过来,通过精湛的演技让神巫几次报错他的死期,狠狠地砸了神巫的招牌。所谓料事如神牛逼神巫,不过是观察对方气色得出大差不差的结论罢了!   这么好的走近科学反迷信宣传片,必须拍出来让大伙观摩学习!   壶丘子:“…………”   事件好像是他知道的事件,听吴普这么一讲却总觉得不太对味。   他帮傻徒弟认清骗子而已,怎么就成了“我的傻徒弟只能我自己忽悠”?! 第180章   对于“百家争鸣”这个新活动,玩家们和云玩家们都非常期待,因为《华夏Online》公布消息,只要玩家们建设好稷下学宫,云玩家们就可以通过入学考试获得内测资格。   入学考试的内容很简单,考的就是诸子百家之学,你可以专攻某家学问,也可以选择当个全才。   这个考试除了疯狂刷题,还可以采用拍摄讲解视频、演绎视频等等方式提高自己的贡献值,同等分数下贡献值高者得!   还有一个刷分捷径,那就是自己往题库添加新题目。   只要题库里没有重复的题目,你出的原创题就会被题库采纳。从此以后,别人刷你的题得一分,你这个出题人也可以得一分!   这次考试截止日期到玩家们建设好稷下学宫为止。   所以具体哪天截止官方也不知道,全看玩家们够不够努力。而在那之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用来提分!   就是这么刺激。   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输是赢!   《华夏Online》还放出几个演绎范例。   首先放出的当然是壶丘子破除封建迷信的过程。   这儿介绍的东西就多了,比如当时有些地方流行的巫术,比如壶丘子和列御寇这对神奇的师徒。   里头骗子所用的骗术一直到后世都还有许多算命先生在沿用,很多信息只需要稍加观察以及言语诱导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反诈骗APP当即把它加入宣传计划之中大力推广,告诉广大群众不要相信这些说得天花乱坠的骗子!   接着《华夏Online》又陆续放出《讳疾忌医》《一鸣惊人》《田忌赛马》《邹忌比美》等宣传片,拍得都十分还原,看着跟大片似的。   胡大导演看了都十分过瘾,跑去追问吴普上哪找来这么牛逼的服化道。土是土了点,可拍出来简直考据极了,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毛病!   对此吴普只能说:“我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提供的帮助。”   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朋友正是每天忙忙碌碌的系统。   系统以稷下学宫为锚点,把稷下学宫前前后后那段时期的人物和事件给捋了捋,挑拣了最适合的角度裁剪出几段广为人知的历史故事。   里头涉及的田齐桓公、扁鹊、齐威王、淳于髡、邹忌、田忌、孙膑,几乎都是同一个时期的人物。   其中田齐桓公和扁鹊出演的《讳疾忌医》被医学协会领走了。   甚至还因为自带的多语翻译而被选作中医推广宣传片,希望让大伙对扁鹊这位神医以及中医里的望闻问切有一定的了解!   有齐威王和淳于髡出演的《一鸣惊人》被教育协会领走了。   这里头两个人物都很积极向上、很有教育意义,比如齐威王混账了好几年,被淳于髡劝说后就表示自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淳于髡就更牛逼了,据说他是个赘婿,还是个矮子,结果他不仅凭实力当上稷下学宫的优秀讲师,后来还成了出色的外交官。   淳于髡经常在国家危及时刻出使他国,甚至还曾借来许多兵马解国家之困!   这样的人物,难道不该树立为优秀榜样吗?   推广,必须推广!   值得一提的是,“一鸣惊人”这个词出自《史记》,在更久之前的《韩非子》里面就已经提到过类似的典故。   只不过那对应的是另一个有名的春秋霸主楚庄王。   楚庄王底下的官员同样用“这鸟咋三年不飞不叫”来迂回地劝谏他,当时楚庄王回了对方一句“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两段对话极其相近,要么是两个人都遇上了差不多的事,要么是司马迁进行了再创作。   后来可能是齐威王与淳于髡的对话更加励志且司马迁这个作者名气更大,所以专家们把《史记》里的“一鸣惊人”选入教材。   如果真的是司马迁根据《韩非子》搞二次创作,那这就是个同人逼死官方的悲伤故事了!   第四天官方发布的《田忌赛马》就更牛逼了。   那可是孙膑啊,非常有名的军事家,孙武(写《孙子兵法》)的子孙。   孙膑的“膑”字取自膑刑,也就是他被非常残忍地剜掉了膝盖骨,而设计他据说是他的同窗庞涓。   可能战国时期的师兄弟都会妒忌对方(比如荀子的弟子李斯韩非),庞涓也是怕孙膑抢了他饭碗,想方设法把他的腿给弄断。   孙膑也是个牛逼人物,他断了腿也没放弃挣扎,甚至把膑字挪到自己名字里。   记仇.jpg   孙膑找机会投奔了隔壁齐国,找上了齐国的田忌,为田忌主导了一出“田忌赛马”。   田忌大喜过望,把他推荐给齐威王。孙膑接下来又跟着田忌去打仗,来了次赫赫有名的“围魏救赵”,获得了齐威王和田忌的全心信赖。   剩下的就是动手干翻庞涓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孙膑最后在战场上让庞涓输到自尽了,自己则凭着这一战名扬天下!   这出精彩纷呈的《田忌赛马》适用范围特别广,连马术协会都跑出来认领,更别提各大军事爱好者团体了!   最牛逼还是教育口那边直接把它和另外几个宣传视频安排成课本配套片子,建议有条件的学校在讲解相关课文或者成语时播放给学生看。   新生儿有不用上小学的吗?   没有!   每个人都要上!   这波羊毛直接薅到了小学生头上,科普值从娃娃攒起!   唯一一个受众比较小的,是邹忌、齐威王、城北徐公以及邹忌亲朋好友出言的《邹忌比美》。   主要是吧,邹忌比美这事儿牵涉面比较广,又是老婆小妾,又是客人登门求邹忌办事,不太适合小学生群体,文字版本还好,直接拍出来展示就不太适合课堂了!   不过对于广大围观群众来说,不少人点开时是非常期待的——   《邹忌比美》的核心句子是“吾孰与徐公美”!   邹忌本人就长得特别美,还特别自恋,揽镜自照都觉得不过瘾,不仅直接跑去问自己老婆和小妾“吾孰与徐公美”,连家里来了个客人他也要问上一句!   这几个人不是他枕边人就是有求于他,自然会说邹忌更好看。   结果有次邹忌亲自去看了城北徐公,发现城北徐公比他美多了!   现在问题来了,城北徐公到底多美?!   看,必须看!   即使认领《邹忌比美》的团体比较少,它依然凭借着“城北徐公有多美”的悬念稳居点击榜榜首。   等到大伙看完整个宣传片,那传播速度就更快了,一堆人都疯狂转发刷屏:徐公!出道吧!徐公你是最美的!!   也有人口味不一样,感觉邹忌也很美,两个人美得各有千秋。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要,两个人可以一起出道!   可见人类的本质就是颜狗无疑。   只有少数人在心里犯嘀咕:狗馆长到底上哪找来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帅哥美女啊?   以前西施昭君就够震撼人心的了,现在还出现两个可以在线比美的帅哥?!   这真的是没人认识的十八线小明星吗?   有人提出另一种见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他们可能是AI创造的以假乱真的全息影像?毕竟全息游戏都出来了,狗馆长暗搓搓搞虚拟偶像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这话一下子拨开了不少人眼前的迷雾,大伙纷纷感慨科技进步之快,让他们真实虚拟傻傻分不清!   对于这些猜测,吴普一概没有回应。   反正随便大伙怎么猜,人就在那儿,信也好不信也罢,对博物馆没有丝毫影响。   《华夏Online》这一波宣传搞完,大伙也都大致清楚新地图具体位于什么时期。   对于不太看得进历史书、瞧见春秋战国大乱斗就头疼的人来说,也算是借着这次的活动对那个人才辈出的时期有了一定的了解。   不少对内测名额志在必得的深度云玩家,这会儿连抽空刷宣传视频后的留言都变成了匆匆忙忙的“我去刷题了”,整体气氛看起来很有期末考的气氛!   谁会想到,她们只是想获得一个游戏的内测资格?!   太卷了,真的太卷了。   每次一刷新,前面的分数都在飞快跳动,你一停下来就会被后面的人疯狂赶超。   她们能怎么办,她们只能肝啊!   更可恶的是,还有些已经在玩游戏的大佬下线后也来参加入学考试。   她们表示自己也想听稷下学宫的大佬们讲课!   听内部人员透露说,博物馆那边连孔子都请来了,要是孔子以后也去稷下学宫出没,她们可不就得拿到这次“入学资格”吗?   自己出工出力建的学校,怎么能拿不到入学资格?!   这个稷下学宫,必须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她们拥有登陆舱,精力本就比云玩家们充沛,刷起题来简直游刃有余,气得云玩家们纷纷愤怒起来:“能不能给我们点活路?”   最后还是《华夏Online》官方出来打圆场,表示目前的内测玩家参与考试只影响出入稷下学宫拜师的资格,不影响第二轮内测名额的发放,云玩家们才终于消停下来,继续投入到无穷无尽的题海之中。   连学渣们都绞尽脑汁试图拿各个知识点出题。   毕竟出的题要是被别人刷到了就是躺着赚分,赢麻了!   不少老师都接到自己正在教的或者以前教过的学生来电,中心意思都一样:“老师!十万火急!救我狗命!您能教我出题吗?”   老师们稍微一了解前因后果,顿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看起来就很贵很牛逼的登陆舱,不要钱,只要分!老师们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平时也不负责出题,接着她们挂断电话登录自己的账号。   开始对着书编题目。   出卷子,这个她们最擅长了!   要是能拿到那么个登陆舱,不仅自己可以玩,家里人也可以玩。   更重要的是,再也不怕学生不服管了,以后可以把登陆舱的体验时间当成给学生的奖励,绝对能征服所有人成为全校最受欢迎的老师!   就这样,题库的数量迎来了新一轮的猛增。   全都是一线教师直接上传的高质量原创考题,既充满创意又贴近普通学生的正常水平,看得系统都感慨“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   于是游戏里游戏外都忙得热火朝天,每个人不是在游戏里搬砖就是在游戏外努力,都非常期待稷下学宫的开启。   要是稷下学宫里头能召唤出传说中的百家诸子,让她们围观一下大佬们具体是怎么个“争鸣”法,那就更妙了!   想想孟子和墨子他们天天对掐,多么带感!   要知道墨子和庄子这些人天天写书嘲讽儒学,比如庄子就爱拿孔子编段子,有事没事就在《庄子》这本书里写孔子出场并且如何如何被打脸,像极了写同人还要黑原著人物的黑粉写手。   这书要是让孟子这个把孔子视为圣人的儒学传承者看了,不得抄家伙和他开干?   想想就期待得很!   打起来,打起来! 第181章   孔丘还是回来了,因为吴普说只要他贡献值够高,就可以把颜回召唤回来。   他并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他也很看得开。   对于自己最喜爱的弟子,孔丘还是很惦记的,虽然后世传言他弟子三千,不过很多都是随便听他讲讲课的水平,他不怎么熟悉。他最喜欢的还是颜回这个学生,觉得他是所有学生之中最优秀的。   在孔丘门下,有几个弟子是非常出色的。   比如子贡(端木赐)特别有钱,算是混成了一国首富,经常巴巴地送钱奉养孔子。   可惜孔子总对他不假辞色,还很不满意地感慨:“咱颜回哪都好,偏就穷得响叮当;端木赐这家伙整天投机倒把,偏就赚得盆满钵满!”   再比如子路(仲由,‘由,诲汝知之乎’里的那个由)能打能扛,任劳任怨陪着孔子周游列国到处冒险。   结果孔子没事就在他面前感慨:“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只有我和颜回能做到这一点吧?”   子路听了很不服气:“那你要是行军打仗会带谁去?”   孔子笑眯眯地说:“肯定不带那种赤手空拳也敢冲上去打老虎、没舟没船也敢直接渡河的莽夫,要带就带有脑子懂谋略、遇事知道害怕的。”   听听,颜回就是孔丘心里最好的学生。   而颜回也很会说话,经常把孔丘吹得天花乱坠,最典型的一段是这样的:“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未由也已。”   翻译过来大概是这个意思:“我的老师啊,我越仰望越觉得高不可量,越钻研越觉得深不可测!他教起我们来循循善诱,既能丰富我们的知识,又能约束我们的行为,学得我们根本停不下来!我虽然尽心尽力、竭尽所能向他学习,还是感觉他卓尔而立、遥不可及,根本没办法抵达他那样的高度!”   这搁谁听了,不得浑身舒坦地说一句“好学生,真是我的好学生”!   见孔丘心情稍微好转,吴普好奇地问他除了颜回还有没有想召唤回来的弟子。   孔丘思量片刻,叹了口气。他说道:“仲由吧。”   子路脾气急躁,做事冲动,孔丘一直约束着他,总担心他过刚易折,忧心他会“不得其死”,所以有事没事就严厉地敲打他几句。   事实证明孔丘的担忧没有错,子路最后是“结缨而死”。   那个骄傲、冲动、毛躁、从来不知稳重与谦逊为何物的子路,在动乱中被人砍断了缨带,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所以在刀光剑影中停了下来,边回想着老师平日里的教诲,边说了句很不符合他平时作为、他颇为不屑的迂腐的话:“君子死而冠不免。”说罢他抬起手缓缓系好了自己的缨带,任由密如急雨的长戈落在自己身上。   当时孔丘听逃回来的学生说起卫国内乱、子路不愿逃走的事,就叹着气说:“他回不来了。”   结果子路真的没再回来。   吴普也不是专捅人伤疤的狠心人,见孔丘提起子路时神色怅然,也就没有继续采访孔丘“你最喜欢的学生是谁”。   他对孔丘说道:“接下来可能需要您配合参加一场直播活动作为稷下学宫的预热,具体的直播方案很简单,到时候我们会邀您和其他老师随机阅读诸子百家的文章或者后人的译注内容,您读完后只需要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就可以了。”   孔丘捋须说道:“听起来很简单。”   吴普说:“对的,很简单,不过您得注意,到时候我们会开启直播,直播间里可能有无数观众在看着,所以这次直播活动最要紧的规则就是,不要拔剑!不管怎么样,不要拔剑!冲上去抡起拳头揍人也不行!”   孔丘无奈地说:“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我们岂会干这等有辱斯文的事?”   吴普说道:“《吕氏春秋》说您的力气能能把都城最沉重最牢固的城门给举起来,这不是得提前和您说清楚吗?”   孔丘:“…………”   见孔丘一脸怀疑,吴普立刻调出《吕氏春秋》给他看原文,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孔子之劲,举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   孔丘一阵沉默,摇着头说道:“谁没事去扛城门啊!这里的‘关’指的是我们那时候拿来关闭城门的巨大横木,那玩意确实很沉,要不然肯定挡不住敌军攻城。我抬起来倒是没问题,就是同样不会闲着没事去做这种事罢了。”   吴普听明白了,这位大佬是有那么亿点点力气,但是觉得这种事毫无意义,不会拿这个来夸耀自己。   吴普兴致勃勃地说道:“要不您给大伙来一个举铁!号召全民热身,活到老锻炼到老!”   孔丘:?????   孔丘让吴普自己玩儿去,他得去读点书了解了解后世的情况。   吴普也就随口建议两句,瞅见孔丘一副“你再不走我就要打你了”的表情,立刻老实地溜走了。有句俗话说得好,人不作,不会死!   吴普眼瞅着玩家们在游戏里热火朝天地开荒准备建筑材料,非常期待稷下学宫的落成,也马不停蹄地催促系统给他多提溜几个适合到稷下学宫玩儿的大佬来。   现在资源充足,系统也很放得开手脚,陆续按照吴普的意思召唤出不少赫赫有名的人物。   比如鬼谷子,这人听名字就很神秘,所以后世给他编造了各种各样的传说故事:据传兵家的庞涓和孙膑都是他弟子,纵横家里头的张仪和苏秦也是他的弟子。   他,博学多才,全知全能,搅动战国风云;他,教出的徒弟注定相争相斗,做出不同的选择、奔赴不同的命运!   不过庞涓和孙膑还好,至少他们交集挺深,张仪和苏秦就不太可靠了。   主要是他俩发迹的时间段不太一致,不太可能同台竞技。   兴许是张仪跑去游说六国“连横”(一起事奉秦国),苏秦跑去游说六国“合纵”(一起干翻秦国),而他们干的事合起来叫“合纵连横”,所以给了后世很大的发挥余地:合纵连横?听起来他们必然有点关系!   还来了个诡辩高手公孙龙。   后世把他们称为“名家”。   名家里的这个“名”意思是“名称”“概念”,公孙龙的成名之辩就是有名的“白马非马”,属于逻辑学范畴,大意是“马不仅包括白马,还包括红马黑马,你怎么能说白马是马呢”!   和公孙龙一样搞名学的还有惠子。   惠子和庄子是好朋友,有天他们相携在桥上看鱼,庄子感慨说“水里的鱼儿自由自在好快乐啊”,惠子反驳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听这话就知道,他和公孙龙是一伙的!   兵家的人自不必说,孙膑和他祖宗孙武来了个跨时空见面。他们一个写了《孙子兵法》,一个写了《孙膑兵法》,都是后世军事家的必读书目!   墨家也来人了,来的是大伙都知道的墨子。   墨子最擅长的就是搞各种高新武器,偏偏他的思想是“兼爱”“非攻”。   墨家比较让人头疼的是他们往往有严密的组织,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武装团伙,而且墨家推选出来的“巨子”说话非常管用,他喊门徒一起去舍生取义,门徒就会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去死。这种惊人的号召力,搁谁谁不担心到睡不着觉啊?   所以说春秋战国时期这些百家诸子,大多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鸡,相反,他们舌战群雄丝毫不虚,上阵杀敌也毫不畏惧,可以说是上得了战场入得了朝堂!   当然,儒家也丝毫不虚,他们不仅有孔子这个领头的,还有比百家大佬们早来很久的荀况。   作为一个很有批判精神的儒家继承者,荀况早就凭借严谨的逻辑思维把前辈们拎出来疯狂扫射,名家被他喷了一通,墨家被他喷了一通,连自家的孟子也被他喷了一通。   他有一篇文章叫《非十二子》。   光听这文章的标题就知道扫射范围有多广了。   荀况: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诸位全是垃圾!   荀况看着“百家争鸣”活动群里的人数逐渐增加,一个个自己熟悉的名字出现在在线列表里,他略一思考,选择了隐身状态,暂且不在群里发言。   唉,这些前辈都是后面才来的,当场吵起来很不礼貌,还是等他们熟悉熟悉后世的一切再吵才能吵得更加尽兴!   人陆续到齐了,吴普邀他们出来聚个餐,现场认认脸,免得到时候骂起人来认不出对方。那多尴尬啊!   冯梦龙他们得知孔子他们要齐聚一堂,兴冲冲地过来赴约,想要瞅瞅百家诸子到底长啥样。   当然,来的远远不到“百家”,不过大多数大伙数得上姓名的人都出来了。   他们来到博物馆的大食堂里,本不太习惯各种新鲜的器具与座椅,等被冯梦龙他们跑上来问了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算起来小说家也是百家之一,只不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小说家也就讲点稗官野史,远没有后世那么丰富多彩。   得知冯梦龙和蒲松龄连载的小说破百万字了,众人都觉得后世小说家恐怖如斯:他们终一生之智、集诸多弟子之力凑出一两万字已经很了不起了,后世这些写小说的动不动就百万长篇是怎么回事?   听他们的说法,百万字以后还能继续写很久!   由于百万长篇的冲击力太强,他们一时都忘了吵架。   有冯梦龙这个社交牛逼症在中间采访(取材),一顿饭吃下来气氛还算融洽,大伙也都通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了解了在座的人都是谁。   只是对方的学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深入了解。   尤其是孔子、壶丘子、鬼谷子这些时代比较靠前的,他们连后面许多人的著作都没读过,这会儿都认真聆听着其他人与冯梦龙的问答,准备一会提前去了解了解这些后辈都写了什么书。   他们必不可能是所有人之中读书最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