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救济馆》 作者:鱼不柒 第1章 来找我……   星际6039年,10月9日。   宇宙未知生命体探索处在亿万光年之外,探索到了新的生命体,并且搜寻到一段电波,传递回来,从冰冷机器中发出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调。   “呼……呼……”   “呜……呜……”   频率与振幅,波长毫无规律,可蕴含的情感却令人生出无边恐惧。   听到这段电波的研究员们事后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精神混乱,状若癫狂,并且做了不下三次的精神治疗。   而这些做过精神治疗的人们,在清醒后都不约而同吐出了同一个词:   【亚瑟】   他们一致认为,这就是那个生命体的名字。   …   星际6039年,10月27日   探索处又搜寻了第二段电波。   有了上次的经验,处所特意挑选出精神力强大的研究员去听这段电波。   虔诚,郑重。   就像是在聆听神音。   “呜……呜……”   怒火。   滔天的怒火。   研究员们不能自已,疯狂的捶打仪器,摔毁东西,与同事扭打在一起,胸腔窝着一团火,六亲不认,只想发泄出去。   保安,医疗人员匆忙跑进来,制住他们,接着便是镇静剂,精神治疗。   等平静下来。   本以为会像上次那样获得寥寥消息,哪怕一个字。   可惜的是,没有任何消息。   …   星际6039年,11月4日   探索处成立了专项小组破解搜寻到的两段电波,却始终一无所获。   同时,也始终没有搜寻到第三段电波。   仿佛【亚瑟】这个生命体只是短暂的醒来,又再次陷入了沉睡。   …   星际6040年,1月16日   探索处终于搜寻到了第三段电波。   即便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依旧兵荒马乱。   而这一次。   电波之中蕴含的是更巨大的情绪,无尽的威压,悚然万分,恐惧,也臣服。   他们瑟瑟发抖。   他们弯下脊椎。   他们虔诚认错。   尽管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面对这滔天怒火,他们就像古地球典籍之中记载的那些太监大臣,面临发怒的君主,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可惜的是。   这些研究员清醒以后,依旧没有获得任何消息。   哪怕一丁点的暗示。   也没有。   …   星际6040年,7月26日   距离上次搜寻到电波已经六个月之久,在此期间并没有再搜寻到任何的波段。   专项小组的研究员们加班加点研究已有的电波。   可惜的是。   第一个波段除了【亚瑟】。   后两个波段除了怒火。   再也无法破解出其他的有效信息。   探索处只得调整计划,将重心从破解电波偏移到定位电波来自宇宙何处。   …   星际6040年,11月17日   距离首次收到电波已经一年多。   探索处既没有破解电波,也没能定位电波出现的地点。   一筹莫展之际。   竟又搜寻到了第四段电波。   依旧是毫无规律的低鸣声。   这一次的怒火更甚。   探索处轻车熟路的控制了发狂的研究员,镇静剂,精神治疗,耐心等待他们清醒。   诡异的是。   这些听了电波的研究员们,清醒后并未像第一次一样吐出词语,也没有像第二次第三次那样恢复正常。   而是不同程度的陷入了悲伤的情绪,其中有三个研究员患了抑郁症。   不得已,只能再给他们做一次精神治疗。   清醒过后。   仍然没有获得更多有效信息。   …   星际6040年,12月   短短一个月,探索处又搜寻到了三段电波,和之前隔好久一段时间才能搜寻到的艰难境地完全不同。   但电波中的怒火一次比一次强烈,犹如熊熊烈火,要将整个宇宙都吞噬掉。   那是神明冰冷的威压。   那是魔鬼可怖的惩罚。   剥夺掉所有的情感。   徒留下恐惧,悚然。   让你惶惶不可终日,只配活在惊慌之中,犹如惊弓之鸟,栗栗危惧。   伴随着怒火而来的,是研究员们清醒以后的悲伤,抑郁席卷了整个探索处。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些电波蕴含的情绪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愤怒,而研究员们情感的伤怀也不是聆听电波导致的后遗症。   这种伤感是电波之中,本身就蕴含着的浓烈情绪。   极怒,极哀。   …   星际6041年,1月4日   探索处搜寻到了又一段电波。   与往常的不同,并没有特别的情感,那些恼怒,哀伤通通不在。   但威压依旧不减。   悚然,惊惧,恐慌。   笼罩在这小小的探索处。   愁云惨淡。   再也没有曾经探索到新生命体的喜悦。   而这次,研究员尚未清醒的时候,就吐出了一个消息。   一个位置。   一个方向。   霸道昭示着一个显而易见的要求:   【来找我】   …   星际6041年,1月9日   经过五天的争执不休,最终联盟政府做出了决定,集结各界精英,包括但不限于军人,外交官,医生,宗教,语言学家,史学家,动物学家等各个行业组成了一支强大的队伍,确保最大限度的与这个新生命体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因为正巧是隆冬时分,所以将此次行动命名为:   【隆冬行动】   …   星际6041年,4月1日   经过将近3个月的寻找,跨越了两次空间点跃迁,被迫进入虫洞经历了一次未知的跃迁后,终于来到了信号发出的星球。   白色的雾。   入目全是阴郁的,浓稠的白色。   等漂浮在水上才看清楚。   这是蓝黑色的海洋。   翻滚着深海的色彩,卷起白色浪花。   覆盖在整个星球的,全是水。   而仪器检测出的信号更为强烈。   在海底。   一个极为准确的数字。   海底9837万千米处。   这是他们驾驶的飞船所能探寻到的海底最深的距离。   而检测到的关于这颗星球海洋的最深距离,远远大于9837万千米。   这个结果让众人不寒而栗。   就好像有双眼睛如影随形,窥探到他们所有的底牌,拉扯着他们前行。   这个生命体在告诉他们:   我对你们了如指掌。   我知道你们的极限。   这是我给你们的考验。   来找我………   快……来………… 第2章 (修,设定不同) 警告!阈值……   星际6041年,4月9日   飞船“探索者号”已潜入深海一周,找寻新生命体,随着距离不断缩短,船员们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紧张,焦虑,恐惧,甚至疯癫……等等,负面情绪。   他们不再像之前那样研究资料,放松聚会,谈笑风生。   他们诚惶诚恐,虔诚祈祷,希望平息恶魔的怒火,举止怪异的像是在进行某种古怪又古老的宗教仪式。   他们缩在船舱,关紧舱门,也本能地妄图逃避那无处不在的邪恶与黑暗。   仅仅一周。   “探索者号”便沦为恐怖的寂静之地。   它拥有近千船员。   却犹如鬼船。   …   上午8点。   “探索者号”的广播在仿若空旷无人的飞船伴随着耳鸣般的滋滋音,以及令人心声寒气的回音冰冷的播报:   〖尊敬的各位船员,早上好。   当前日期是星际6040年,4月9日,上午八点。   距离海底9837万米处还有将近2386万米的距离,预计将在明天凌晨三点到达,请各位乘客做好准备。〗   船舱门紧闭,无人出来迎接黎明。   忽然。   某处舱门隐约泄出些尖锐闹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它声嘶力竭。   愈演愈烈。   如恶鬼癫狂嘶吼。   却在最高昂处戛然而止。   船舱骤然一静。   床上的少女鸦睫轻颤,猫儿似的琉璃眼眸泄出几分好奇,耳边是广播正在重复播报的冰冷音调。   【……早上好……   当前……4月9日……   ……9837万千米处…………】   4月9日。   海底9837万千米。   这标志性的,发现异种亚瑟的时间与地点,彰显着她不仅重新活了过来,还穿越了。   是的,穿越。   事情要从阮软死亡说起。   她原本是插画师,因为写生太过入迷而坠入海洋。   死后,进入了一条废败街道。   浓稠白雾散去,眼前出现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场馆,门匾处,廉价的彩色灯泡围住龙飞凤舞的几个毛笔字。   【异种救济馆】   推门进去。   惨白墙面镌刻着两行字。   【无人售货】   【按下手印就可以带走你的异种】   阮软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印。   她心想。   我都死了,还怕什么?   当然要先满足好奇心啦!   于是,契约达成。   阮软也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异种救济馆救济着来自不同时空的异种。   所谓的救济,并不是因为这群异种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相反,祂们很强大。   当你直视祂们时。   你只会感到无边的恐惧,仿佛来到了最肮脏的地狱,也好似步入最洁净的天堂,在似哭似笑的癫狂之中,彻底丧失身为人类的理智……直至,死亡。   异种救济馆救济的是那些有可能会,或者即将会被异种影响到的人类。   单单是直视祂,就有可能精神混乱。   而阮软与救济馆签订契约。   要做的是,帮救济馆寻找契约中的异种并带回救济馆。   相应的救济馆会给她一次重新活过来的机会,任务完成后,还会实现她一个愿望。   与此同时。   她获得了一个速写本,三次抽卡机会,以及关于异种的资料。   〖速写本功能:   在遇到异种时,把异种画下来,就算任务完成(之后的事异种救济馆会处理)。   注意!细节可以不用考究,但要把整个异种都画下来。〗   〖抽卡机会:   异种救济馆拥有特殊工作人员,可以随机抽取卡牌,召唤工作人员帮忙。〗   〖要带回的异种名为亚瑟。   该异种,具体种类未知,化为人时,雌雄莫辨,貌若好女,气质矜贵冷艳,浸着疏离感与令人不可抗的威势。   性格:友善,温驯,安静,粘人   危险性:极低   之所以要将这个异种带回。   是因为听到电波的人不出意外都会进入祂建立的游戏场,通关失败,即刻死亡。〗   这艘飞船的众人所探索的失落文明,不过是异种的一个游戏。   最终。   隆冬计划,无人生还。   “叮铃铃!”   尖锐闹铃声再次响起。   阮软自回忆中回神,按掉闹钟。   抬手的时候不经意露出了手腕内侧,签订契约后独有的印记。   淡粉色的字体犹如伤痕,印在瓷白无暇的肌肤,仿佛被谁打上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姓名:亚瑟。   种类:???   阈值:1】   阈值是异种的情绪临界值,总值为10,当超过6的时候,据说会面临着极端诡异的,恐惧的,这辈子都无法忘怀,甚至疯癫至死的事情。   至于,到达10……   这是一个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异种救济馆给的建议是:请在达到10之前,自行了断。   阮软指尖摩挲到“1”这个数字上。   才“1”而已。   啊,算啦。   反正现在也见不到异种,不如先洗个澡,然后去尝一尝飞船餐。   阮软制定好计划,欢快地向浴室走了过去。   船舱布置的很简洁,全是洁白的色彩,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白的惨淡而诡异。   浴室也是白色调的简约风。   冷淡至极。   阮软望着镜子里的脸。   嗯,是她原来的脸。   她是身穿,但异种救济馆会给她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   忽地——   船舱剧烈震动起来。   冷漠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警告!警告!   遭遇未知攻击!请各位乘客待在船舱不要走动!】   【警告!警告!   遭遇未知攻击………滋滋……滋滋……不要……滋滋………】   船舱内的摆设随着遭受的攻击而摇晃摆动,灯光忽明忽暗,阮软猛地被撞了下,整个人趴到冰冷金属壳,冻得直哆嗦,想要直起身,后背兀地一沉。   有东西趴在了她背上。   或者说是。   怪物。   滑腻的触感,滴滴答答淌着液体,浸湿了单薄的睡衣,黏在身上,像是在被谁寸寸反复舔舐。   与此同时。   手腕刻着文字那处火燎般疼。   【姓名:亚瑟   种类:???   阈值:5】   阮软:“……?” 第3章 (大修,剧情不同) 找到你了……   飞船只剧烈摇晃了几秒钟。   “探索者号”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然而。   深黑色的海底延伸出触角般的水流,缓慢地,漫不经心地将飞船包裹起来,遮蔽住飞船的探照灯灯。   “探索者号”丧失了眼睛,深海再无一丝光亮,恍惚只能听到可怖的,“嗡嗡嗡”的,不知从何处发出的声响。   这里空无一物。   却好似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触手。   飞船内所有船员头晕目眩,恶心作呕。   广播依旧在滋滋啦啦作响。   刺耳的嗡鸣声不断。   阮软听到一抹极为冰冷的,阴森的,黏哑的呓语;   “欢迎你,小家伙。”   与此同时。   深海的呼声占据了飞船广播,传来“呼……呼……”令人恐惧的电波。   他们捂紧耳朵,却无法阻挡声音。   就像是在耳边呼叫。   在电波声音停止后。   他们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个声音,告诉他们所谓的身份,所谓的任务,以及一条条守则。   阮软脑海里也响起了一抹冷硬声线。   〖欢迎来到孤岛   孤岛上的守则怪诞诡异,但这些规则的存在让孤岛的居民们避免了许多恐怖怪异的事件,让他们能够平安生活,这里宁静祥和,堪称世外桃源。   背景:你是孤岛的一员,父母双亡,与养兄相依为命,平日里以画画为生。   你的养兄体弱多病,但对你十分宠溺,可最近却总是行为怪异。   夜间窸窸窣窣的诡异音调,水池冒出的粘稠液体,阁楼传来的咚咚声响,黑暗缝隙里隐藏的蓝色眼球,似乎都和你的养兄有关。   执行官是孤岛守则的制定者,古板严厉,性情古怪,不近人情,在孤岛人人惧怕,但却总是对你多加照顾,似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   支线任务:你丢失了恐惧,请找到它。   日常任务:   ①和养兄一起买水粉颜料。   ②为执行官画画。   提示:遵循守则生活,它能帮你存活下来。〗   刺眼的白光迸溅而出,嘶嘶的耳鸣声更加尖锐,浓稠白雾充盈在逼仄浴室,咸湿的海味熏得人喘不过气。   意识也逐渐昏沉。   等再次拥有意识,眼前依旧是灰白浓雾,只不过可以隐约瞧见不远处的景色。   漫天冰雪覆盖的天地。   灰白色的雪,与浓雾融为一体。   破落的建筑隐匿在白雾之中,露出衰败的一角,分不出年代,只觉得那露出的一角像是怪物的眼睛,正在监视偷窥着谁,又似怪物的触角,正蠢蠢欲动想要杀掉谁。   阮软收回视线,手中多了本薄薄的册子。   封面印着几个猩红大字。   【孤岛守则】   猛一看,这四个大字仿佛正在滴滴答答的淌血。   翻开封面。   扉页写着:   『恭喜您成为孤岛的一员。   首先,需要强调的是。   孤岛混沌黑暗,毫无秩序,只有守则能够帮助您,希望您能够谨记所有守则。』   接下来是正文:   『1.孤岛是存在的。   2.孤岛禁止任何狂乱的,肮脏的,污秽的的行为。   ……』   林林总总共有12条守则。   阮软大致看了眼,觉得故弄玄虚,又觉得细思极恐。   “软软。”   很温柔的嗓音,却让阮软后背发麻,仿佛被什么可怖的东西盯上了一般,她循着声音看过去。   男人披着黑色斗篷,兜帽将脸遮挡的严严实实,身姿挺拔,却更像是某种软体生物撑起来的人形。   阮软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男人的身份。   她的养兄。阮瑟。   来历不明,在她十六岁时陡然出现在她家,两人不在同一个户口本。   阮软手腕的印记隐隐发烫,昭示异种的出现。   随着阮瑟靠近。手腕滚烫灼热。   看来阮瑟就是亚瑟,是那个异种。   阮瑟嗓音含笑问:“不是要买颜料吗,怎么不走了?”   哦对。   买水粉颜料。   日常任务。   好家伙。   我没死之前为了能够自己支配时间,特意选了个自由插画师的职业。   没想到死后竟然要身兼数职。   就在她跑神的时刻。   手指忽然被轻轻的握住了,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阮软的小手,阮瑟掩藏在兜帽下的脸像是在笑:“在想什么?”   “在想,等会儿买了颜料,哥哥可以给我当模特吗?”阮软说着,忍不住隔着冰凉的手套捏了捏阮瑟的手指。   没有摸到任何骨头存在的迹象。   软软的,Q弹。   而在双手相握的那一刻,掌心就沾了团粘稠液体,滴滴答答沿着指尖滑落,想要松开,却无论如何都扯不掉,只能被迫回应握紧祂。   阮软似无所觉般,猫儿似的大眼睛全是期待:“我想为哥哥画一幅画,好吗?”   这声“哥哥”叫的实在太过自然。   太,亲昵。   阮瑟似是怔了下,随即温柔劝说:“还要去教堂给执行官画画呢,不要浪费颜料了。”   手腕刻着的阈值猝然跳动。   【……   阈值:5.1】   这是因为不喜欢画画?   还是不喜欢浪费?   阮软从善如流:“我听哥哥的。”   救济馆要求“画出整体,不考究细节”,把异种的模样记住画下来就行。   没必要特意让阮瑟做模特。   【……   阈值:5.5】   “……”   这是不喜欢听话的?   喜欢,野一点的?   …   孤岛被灰白色浓雾笼罩着,只能隐约看清楚五米之内的人与景。   处处透着诡异。   阴森而恐怖。   阮软跟着阮瑟走才顺利地找到了卖水粉颜料的店铺。   破破烂烂,摇摇欲坠。   透着衰败与颓势的小店。   但水粉的颜色很全。   虽说是来完成任务。   但挑选水粉颜料的时候,阮软还是很难忍住购买欲-望。   她特别喜欢囤货。   刚要伸到那五颜六色的水粉颜料时。   阮瑟再次握住了她的手。   就像是软体动物伸出触角禁锢住她,遏制住所有动作。   阮软眨眨眼,无辜看向阮瑟。   不是说养兄的人设是宠溺吗?   “哥哥?”   【……   阈值:5.6】   阮瑟温柔的嗓子有几分为难:“软软,我们过段时间再多买些,今天就先买需要的颜料,好不好?”   大概是因为贫穷。   所以语气还有点窘迫。   可以说,扮演的非常逼真了。   阮瑟说完,见阮软呆住,愧疚如潮水般蔓延——   是真的如潮水般。   化成了蓝黑色的液体,每一个触角都在诉说着哀伤,密密麻麻弥漫在房间的角角落落,压的人喘不过气。   店里的老板瞳孔涣散,神色恍惚,满目都是深深的惧怕,双脚却立在原地,连本能地逃脱也忘掉了。   或者说,早在兄妹两人进来的时候。   他就忘记逃跑。   眼中全是少女周身胡乱舞动的暗红色触手,每一根都透着邪恶与罪孽。   肮脏。   污秽。   令人作呕。   令人精神混乱,濒临窒息。   可灵魂的颤栗正在诉说他的恐惧,他弯下脊椎,臣服于魔鬼。   蓝黑色的触角与暗红色的触手终于相遇,祂们互相排斥,又不断交融。   似乎还在窸窸窣窣发出呓语。   不许碰她……   我的………   我的…………   是我的…………   诡异,可怖。   在两者即将要撕咬起来时。   阮软终于回神。   她哪里是因为不能买颜料而呆住,她是因为叫“哥哥”而导致阈值升高而愣住。   那妹妹平常是怎么称呼哥哥的?   直呼名字?   ……不可能吧。   阮软学着祂的温柔音调安抚祂,“好呀,那我们过几天再多买些。”   延伸的触角猛地一顿。   慢慢向回收缩。   仿佛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句体贴的安慰。   颜料的颜色最终只选择的四种。   黑色,灰色,白色。   以及蓝色。   最后的蓝色是阮瑟拿的,说等会儿会用到。   这个颜色与阮瑟毛骨悚然的温柔声调都让阮软联想到了背景介绍。   ……藏在黑暗缝隙的蓝色眼球……   是巧合?   因为贫穷,祂们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徒步走到了教堂。   分别之前。   诡异的蓝黑色触角再次出现。   手腕发烫的厉害。   预示着阈值又要上涨。   阮软:“……”   我一路上都在顺着你的话说哎。   怎么还要涨?   阮瑟嗓音落寞:“软软生气了吗?因为哥哥没有给你买颜料?”   阮软:“没有的,我没有生气的……”   阮瑟忽然打断她,嗓音扭曲有几分失真:“软软……为什么你不叫我哥哥了?”   蓝黑色的触角在距离她大约五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但依旧不掩浓郁的戾气。   阮软忽然想到。   这个游戏的主线任务是:   存活七天。   一个异种建立的游乐场,以杀戮为乐趣的游乐场……   这触角很可能戳进她的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   阮软很想骂脏话。   但她忍住了,乖巧说,“哥哥。”   【……   阈值:5.7】   阮软心想,这异种好难伺候。   身后传来了低缓的,稳重的脚步声。   “哒……哒……哒……”   像是故意踩出节奏,引人注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了游戏场。   如今就连普普通通的脚步声都透着几分诡异。   终于。   那道身影从灰白色浓郁走了出来。   男人身体挺拔高大,比大概183的阮瑟还要高上几厘米,穿着白色制服,腰间系了根黑色腰带,宽肩窄腰,雄性荷尔蒙迸溅而出,宛如蓄势待发的野兽。   浓稠白雾包裹着男人。   看不清五官,但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睛在黑暗中,像是发光般晶亮剔透。   蓝色的眼球……   耳边的呓语似乎清晰起来:   找到你了……   我找到你了……   找到了……   逃不掉了……   男人终于走到了阮软面前,冰冷的目光扫过阮软阮瑟牵着的手。   刻着阈值的地方灼热滚烫。   阮软不自觉地握住那处。   虽然除了她与异种救济馆以外,没有东西能看到这个印记。   她看向容貌堪称完美的男人。   脑海中浮现出了祂的身份。   孤岛守则的制定者,执行官,亚瑟。   那阮瑟是什么?   祂们都是?   还是说,这位执行官先生跟了她和阮瑟一路,看到她与阮瑟的互动而生气?   游戏背景里面:……她对于执行官来说,很特殊……   是因为独占欲?   阮瑟嗓音温柔的仿佛要滴出粘稠液体,“软软,要在钟声敲响前回家哦,哥哥在家等你回来吃饭。”   钟声?   孤岛守则上面好像写了“教堂的钟声。”   阮软也不好这会儿翻看守则,含糊应了好。   【……   阈值:5.8】   “……”   我倒要看看,“6”会发生什么。   于是非常大胆的拥抱了下阮瑟,“哥哥不要担心我,我会及时回家的。”   蓝黑色的触角害羞的卷曲起来。   【……   阈值:2.8】   竟然降了三个点?   因为她的拥抱?   紧接着。   手腕一烫。   【……   阈值:5.7】   这怎么,还有升有降?有零有整?   回过头就看到执行官冰冷的,漠然的,不含一丝情感的蓝色眼睛。   好似看到了执行官背后不断挥舞的黑色触手,穿透白雾,宛如妖魔。   难道说。   这两个都是异种?   因为抱了阮瑟,所以阮瑟的阈值下降。   因为抱了阮瑟,所以执行官的阈值上升。   原来异种救济馆的“画出整体”是这个意思。   居然是双人肖像!   这时。   执行官开口说话,嗓音极冷:   “阮小姐,孤岛禁止任何狂乱的,肮脏的,污秽的行为。”   这是《孤岛守则》第二条。   祂冷冷说:“你违规了。”   要接受惩罚……   惩罚你……   惩罚…………   冰冷的呓语,似乎很是兴奋。 第4章 教堂藏着祂的秘密   灰白雾气滚滚翻涌。   教堂顶部立着的银制十字架自雾气之中露出,泛着冷冷寒光,早已丧尸生命力的藤蔓缠绕其上,紧紧束缚,像是要将这神圣拉入泥沼。   可此刻也彰显威严。   执行官不近人情的视线极为压迫地落在少女身上,冷硬而公正的正如那屹立不倒,散发着圣洁光辉的十字架,   阮瑟挪动脚步,遮挡住阮软。   腔调依旧温柔:“亚瑟先生,我们是兄妹……”不算违反孤岛守则。   祂冷冷打断:   “养兄妹。”   阮瑟微微侧头,掩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似是温柔地看了眼阮软:“养兄妹也是兄妹,无法否认我们在孤岛,是彼此最亲密的存在。”   阈值猝然跳转到“5.9”   ——执行官漠然掀了下眼皮。   又迅速掉到“1.3”   ——蓝黑色的触角更加害羞的蜷缩着。   手腕滚烫灼热,数值不断变幻,最终落在了“3.2”。   祂一分为二。   一半享受时,另一半嫉妒。   阮软没关注祂们的交锋,正超小心地揪阮瑟的兜帽,试图看清楚阮瑟斗篷下的长相。   黑色的,宽大的兜帽和皮肤黏在了一起,抓一下,手心全是蓝黑色的粘稠液体。   有点点脏。   阮软眼神飘忽,偷偷摸摸地用阮瑟的斗篷擦干净手。   蓝黑色的触角舒服的弯曲着。   像含羞草一样害羞。   执行官漠然地看了眼阮软,冷冷说:“既然如此,阮先生一定愿意替阮小姐受罚。”   阮瑟温柔而坚定:“当然。”   阮软感动极了,打算等任务完成后,就向异种救济馆申请给阮瑟颁发一个“孤岛最好哥哥”的奖项。   风吹来,卷起灰白色的浪花。   是雪与雾混合在一起的颜色。   美的梦幻且诡异。   雾气逐渐模糊了执行官与阮瑟的身影,只剩下大致轮廓,最终什么也不曾留下,彻底消失。   不知道祂一分为二。   要怎么惩罚自己。   就,很古怪。   阮软听祂们的话留在原地。   ——雾气这么重她也不打算乱逛。   索性坐在原地开始画画。   画完就可以结束任务,回家啦!   阮软记忆力不错,又刚分开没多久,别说是整体,小细节也都能画出来。   执行官与阮瑟很快就出现在了洁白的画纸上……   手腕忽地一烫。   原本是淡粉色的印记颜色更深,偏向红色,而内容也有了些变化。   【姓名:亚瑟/阮瑟   种类:???   阈值:5.2】   “……”   果然,自己惩罚自己,心情一定很复杂。   陡然之间。   姓名那一栏又发生了变化。   【姓名:亚瑟   ……】   “?”   阮瑟不是异种吗?   怎么名字短暂的出现,又迅速消失?   难道执行官给阮瑟的惩罚,是杀掉祂?   阮软没想明白。   毕竟自己杀自己这种事听起来就很诡异。   正巧画也画好了,速写本散发出光芒又迅速暗淡,彰显着答案错误。   阮软微微蹙眉。   单独画了阮瑟,又单独画了执行官,还把蓝色触角和黑色触手加上画了幅大合照……   到最后,速写本连光芒都懒得显示,暗淡的像是在嘲笑她。   反而阈值断断续续上涨到了“5.7”。   难道说,是要画出阮瑟斗篷下的模样?   “姐姐画的真好。”   旁边蹲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圆溜溜的黑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又看了看画板,手指指着速写本上的执行官:   “我认识祂,父亲说祂是我们的神,要我们尊敬祂,但是我不喜欢祂。”   阮软默了两秒,没忍住:“为什么?”   小男孩捂住嘴巴,闷声道:“我不能说。”   “姐姐想知道的话可以来教堂,教堂里面全是祂的秘密。”   白雾散开了些。   露出宏伟而神圣的教堂,捆绑在十字架上的干枯藤蔓又活了过来,枝干强劲,充满着生机。   只不过颜色很诡异。   像是中毒了,乌漆嘛黑。   忽然被谁推了一把。   抬脚一迈,竟然就迈进了教堂的大门。   ……这不合理。   明明看起来还有五六米远呢,怎么我一步就跨了进去?   雾气深处传来吟唱守则的音调。   【……   7.教堂的钟声会在晚上八点响起……   8.教堂的建筑物只在凌晨00:30—上午9:00,晚上9:00—12:00出现……   9.教堂只有一座。   10.白雾也是存在的。   11.白雾里面藏着不可名状的东西……】   自雾气之中,伸出几根暗红色的触手,卷住了那几张散落在白雾中,杂乱的画纸,残暴地揉皱,又小心翼翼地,珍惜地抚平。   -   惩罚室在孤岛边缘,临近海洋。   进去过的人,出来后无一例外具是精神恍惚,神色癫狂,举止疯癫……   最终都彻底沦为一个毫无理智的,混乱的,诡异的“它。”   然而此刻。   还远远没到海边,执行官忽然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向后看去,眼神猝然凉了下来。   那群脏东西,找到了阮软。   祂掀了掀眼皮,漠然看向阮瑟:“停下。”   阮瑟温柔的腔调有几分嘲弄:“这里?还没有到惩罚室吧,亚瑟先生是想要私下惩罚……”   话音未落。   黑色的触手猝然穿透祂的胸腔,蓝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流淌着,在阮瑟似是诧异的神色之中,迅速撤回。   冷眼看着祂像一滩烂肉般倒下。   执行官冷漠的神色流露出几丝厌恶:“你不该存在。” 第5章 你养兄死了   教堂院内有着一棵早已衰败的老树,干枯却柔软的枝条自然垂下,沿着地面蜿蜒,爬上教堂惨白的墙壁,最终扭成几股粗壮的,犹如触手一般的枝条攀附到神圣的十字架。   猛一看。   十字架好像一个被绑起来在接受惩罚的人。   阮软收回视线。   教堂的门已经消失了,她只能向前走。   挪动了下脚步,踩在铺满枝条的小路,脚下似是震动了下,枝条仿佛短暂的活了过来。   真奇怪。   明明早就该凋零了。   不过这座孤岛本身就是个奇怪的地方。   阮软倒是没有害怕。   ——她天生没有害怕,恐惧这类的情感。   慢着慢着。   游戏的支线任务是什么来着?   【……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   支线任务:你丢失了恐惧,请找到它。   日常任务:   ①和养兄一起买水粉颜料(已完成)   ②为执行官画画(已完成)   ……】   细思一下,居然觉得游戏场早就看透她的一切,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的性格,还贴心为她打造剧情,安排任务……   阮软甚至生出一种“她不是天生没有恐惧,而是真的丢失了恐惧”的错觉。   忍不住笑了声。   怎么可能呢?   情感怎么会丢失呢?   阮软不再乱想,朝教堂内走去。   屋内竟然有两个人,正瑟瑟发抖地盯着房门,见到是她猛然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见到亲人的神色。   ——天知道他们在这个诡异的教堂里,听着外面缓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以及阴森笑声到底有多煎熬。   其中一个留着齐耳蘑菇头都要哭了的娃娃脸问:“阮医生,您是不是也没仔细看《孤岛守则》?”   “哦对了,您可能还不认识我,我是宇宙未知生命体探索处的,我叫梁黎。”   另一个人心理素质要强一点,还算镇定,只是眼神有点慌乱,做了个简短自我介绍:“同是未生处的,闻人川。”   宇宙未知生命体探索处。   简称,未生处。   他们都是“探索者号”这艘飞船的船员。   阮软慢吞吞说,“你们好,我是阮软。”   闻人川推了推眼镜,压着惊慌与恐惧,勉强镇定:“阮医生,我的思绪有点混乱,您可以帮我做个精神治疗吗?”   阮软:“……”   好家伙。   原来异种救济馆给她安排的身份是精神治疗医生。   刚刚阮瑟和执行官明争暗斗。   她还以为是异种的“白月光”之类的人设呢。   是她肤浅了。   闻人川问:“阮医生现在是不方便吗?”   梁黎的视线在他们俩之间转了一圈,随即闭上嘴巴,悄悄朝闻人川身后躲了躲。   闻人川的精神状态可比他好太多,而且咬字清晰,思绪敏捷,哪里像是精神混乱的?   只可能是在试探阮软。   试探突然出现的“人”是不是人。   阮软镇定瞎说:“不好意思,我的任务禁止我救助任何人。”   闻人川绷着的那口气还没松下来。   梁黎茫然问,“什么任务?”   闻人川顿时警惕看他,谨慎说:“孤岛发布的任务。”   梁黎挠挠头:“还有任务吗?”   “孤岛给我安排的身份是游乐园的园长,兼职售票,只要不违反规则就能回家。”   他冷静下来想了想,这个任务看着简单,只要他不违反守则完全可以活下去。   但就是因为太轻松,让他放松了警惕,所以才粗心大意沦落至此!   “我就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他愤愤说。   闻人川不作评价,推了下眼镜,镜面泛起反光,遮住了他狭长的眼睛,“你的任务是什么?”   阮软依旧慢吞吞回话,“寻找教堂里的秘密。”   娃娃脸梁黎一拍大腿:“那你来错地方了啊!”   “《孤岛守则》写了,这会儿是下午,教堂最早在晚上九点出现,这里也没有《守则》里面提到的发布任务的神职人员,它又说教堂只有一座……”   “我们踏入了一座未知教堂。”   闻人川接过话语,沉声说:“我们违规了。”   气氛沉寂下来。   未知的恐惧弥漫在这里。   阮软打量着教堂内破旧的装饰。   这里的一切都爬满了干枯藤蔓,柜子,桌椅,烛台,墙壁……   入目的全是黑色。   那些还未凋零的泛黄树叶就好像一只只眼睛,正在监视着他们。   梁黎觉得太安静了,找话题问:“你的任务是什么?”   闻人川低吟:“揭开教堂的真面目。”   梁黎激动说,“那你和阮医生的任务差不多啊,那我们完成了任务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这肯定是孤岛隐藏的教堂,但《守则》说只有一座教堂,你们的任务又都是教堂的秘密,这里一定有什么线索!”   阮软看他满脸真诚,心中好愧疚。   哎,撒谎真不好。   她的任务完全是在瞎扯。   闻人川的任务就像是阮软任务的二次改编。   闻人川虽然是编的,但也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更何况他还有自己的任务要做,于是他说,“那不如我们分头找找线索?”   “落,落单不好吧?”   梁黎看了眼布满藤蔓的墙壁,一些还未凋零的黄色树叶仿佛一只只诡异的眼睛,让他精神恍惚,不能动弹。   脑海里有道声音警告他:   快!   快收回视线!   不要再看了!   可身体却像被那些古怪的东西迷惑了一般,沉溺其中。   忽然之间。   视线闯入了阮软的身影,他猛地咳起来,大口喘息,惊觉之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忘记呼吸,同时大声提醒他们:“那些藤蔓有古怪!不要直视藤蔓!”   阮软应了声问:“我要到楼上看一看,你要来吗?”   梁黎点头,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等等,为什么忽然后背发凉?   闻人川又推了下眼镜:“那我就在楼下找一找线索,这样效率会高一些。”   阮软:“好啊。”   老旧的楼梯吱吱呀呀作响,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一般。   梁黎走的小心翼翼,见阮软闲适的宛如散步,“你不害怕吗?”   此刻说不怕有点过于装逼。   阮软深思熟虑后,谨慎回答:“怕啊。”   梁黎:“……”   我信你个鬼鬼。   二楼比一楼还要空旷。   只不过走廊上装满了画。   无一例外,画的都是海洋。   宁静时的海洋,汹涌澎湃的海洋,阳光洒落时波光粼粼的海洋,风雨来临时凶残的海洋……   各种意境的海洋。   这些都是她没坠海之前画的废稿。   梁黎察觉到阮软脸色不好:“怎么了?是这些画又问题吗?”   阮软古怪地笑了声,“没有呢,画的很好看。”   梁黎:“确实很好看,但是你有没有感觉,海里有东西?”   阮软倒是真的没看到。   但仔细看看,描绘海洋阴影部分的地方宛如藏在深海之下的怪物,蔓延出一条条触手。   梁黎猛地拉她了把:“不要看了,看的时间久了会很难受。”   他已经学到教训了。   永远不要一直盯着某个东西看。   在一起还清醒的时候,视线一点要躲开那些诡异的东西。   正在这时。   楼下忽然传来“嘭”的一声。   像是生锈的铁门剧烈打开的声响。   梁黎迅速下楼,惊喜说:“你找到出口了?!真是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话未落。   铁门就被闻人川关紧,落锁。   他的手还在发抖,在梁黎惊讶的眼神中解释说:“别怪我……这是我的任务……”   “只要我杀死两个人,我就完成任务,就能回家了……”   “对不起,我太想活着了,等我回去我一定会给你们立个碑,会照顾你们的家人的!”   梁黎呆了一瞬,尚显稚嫩的面孔全是错愕,“你一开始就想要杀掉我?故意骗我来教堂?”   此时此刻,也没必要遮掩了。   闻人川锁好门,长松了一口气,满眼都是对活下去的喜悦:“是。”   “没想到教堂竟然把我们俩一起吞了,不过还好,天无绝人之路,阮软来了,你们死在一起也不孤单!”   因为离开了教堂。   闻人川的身影渐渐被浓稠白雾吐掉,再也看不到。   阮软走到梁黎身边。   梁黎的表情就像是三观震碎,完全不敢相信:“以前听师兄师姐说,他做事拖泥带水,又爱推卸责任,还自私自利,我以为这些都是性格上的小毛病,没想到他竟然……”   阮软忽然问:“你们单位有没有关于他,特别离谱的那种传言?”   梁黎愣了下,“我刚进未生处没多久,哎,有一个。”   “不可能,太假了,都没人信的。”   阮软安静看他。   梁黎只好组织了下语言:“闻人师兄……闻人川杀过两个人。”   “一个是实习生,一个是他老婆。”   “我见过照片,都是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听说实习生性格开朗,不拘小节,他老婆性格温柔内敛。”   “当时,那个实习生在闻人川手下实习,关系特别好,好的闻人川的老婆都觉得不对,来所里看了眼,但也就那一次,没有影响到闻人川和实习生的关系。”   “后来不知道因为为什么,那个实习生跳楼自杀了,过了大概半年多吧,他老婆也去世了。”   “可是她们都是自杀,闻人川也有不在场的证据,调查局也认定是自杀,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个谣言说闻人川杀了两个人。”   梁黎说完见阮软沉思,“你在想什么?”   阮软说:“他现实中杀了两个人,游戏场安排给他的任务就是杀掉两个人。”   “你有个做售票员的梦想吗?”她问。   “没……”梁黎脸色煞白,“不不,我小时候特别爱去游乐场玩。”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个游戏场,它能窥探到他们内心所有的渴望,知道他们所做过的任何见不得光的事,并以此为蓝本安排剧情。   这种被偷-窥,被看透一切的感觉很不好受。   阮软倒是对这个游戏提起了一丝兴趣。   ——她的任务,看起来和她内心的渴望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梁黎朝阮软的身边缩了缩,恐惧地吞咽着唾沫,“你有没有听到,有奇怪的声音……”   那种藏在不知道何处的呓语。   窸窸窣窣,愈演愈烈。   留下吧……   留下吧……   做我的养料……   用鲜血饲养我吧……   留下来……   衰败的老树重新焕发出生机,枝条活了过来,“咻咻咻”的快速移动,好似在包围着他们,汲取掉他们所有的生命力……   阮软安慰他:“别担心,我是魔法少女。”   可以抽卡,用卡牌炸教堂。   梁黎:“???”   这个时候就别开玩笑了。   阮软先礼后兵:“让我们出去,不然炸了你哦。”   回应他们的只有迅速移动的藤蔓。   …   教堂外   执行官杀掉阮瑟后就闪身回来,漠然看向教堂,冷声说:   “把门打开。”   毫无动静。   像是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脚边从地底钻出散发着腐臭腥味的蓝黑色触角,慢慢组合成了一道人影,套上斗篷,正是阮瑟。   执行官冰冷的蓝色眼睛浮现出些许戾气。   这种肮脏的,下贱的,低劣的,凭借卑微情意而存活的烂肉。   不管被杀死多少次,都会因为情意而不断再生,本能去寻找那个少女……   执行官猛地伸出触手,再次撕碎了这滩污浊组成的“人”。   祂厌恶这种情感。   同样也厌恶阮软。   回头看向教堂。   执行官眼底浸着寒意:“给你三秒。”   威胁的话没说。   但行为已经足够明确了。   祂疯起来,都自己杀自己了!   风卷着白雾吹过。   教堂老旧的铁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好像在诉说着它的害怕与恐惧。   正要打开时。   “嘭——”   爆-炸声是从内部发出的。   直接轰开了教堂的一堵墙。   执行官闪身瞬间来到了阮软身边,见她没有受伤,又恢复到漠然神色,用词严谨:“你养兄死了。”   即便没死,也绝不会再出现在阮软身边。   阮软:“……?”   你的语气好像……挺高兴? 第6章 今晚陪你   阮瑟死了?   因为惩罚吗?   执行官抿唇,冷冷说:“他被吓死了。”   “?”   “因为害怕惩罚。”   “??”   一个异种,害怕自己降下的惩罚,被自己给吓死了?   阮软慢半拍才接上话:“尸体呢?”   执行官语气微顿,也慢了半拍,冷着嗓音说:“已经埋了。”   说完,又像是解释,“今天,宜入葬。”   “……”   “那还,挺快。”   执行官冷静:“嗯。”   梁黎在旁边听的恍恍惚惚。   养兄也是哥哥吧,死了就这么……轻描淡写?   他看向阮软,准备问问这是不是“探索者号”的同伴。   后背猝然一凉。   这股莫名的,如潮水般的恐慌,他只有在听未生处搜寻到的,关于“亚瑟”的电波才出现过。   是祂吗?   ……真的是祂吗?   梁黎陷入深深的恐惧,却又觉得,祂不该是这样的。   执行官:“我送你回去。”   梁黎张嘴想说,我也一起。   但话语像是卡在了喉咙,无论如何都发不出来。   恐惧,再次席卷了他。   …   人和异种安静地走在灰白雾气之中。   没人找话题聊。   阮软在思索刚刚抽的卡。   抽出来后,没有出现任何工作人员,只是浮现出了光圈,然后问她的要求是什么。   她说出要求。   光圈帮她实现。   教堂炸的轻而易举。   不知道可不可以正面对抗异种。   至于阮瑟的死。   手腕的印记,姓名那一栏。   阮瑟的名字还在上面印着,哪里是死了?   阮软思索片刻,和执行官搭话:“亚瑟先生。”   执行官似是僵了下。   但面色如常,饱含磁性的嗓音问,“嗯?”   阮软问:“您见过我哥哥的模样吗?”   执行官冷笑:“没有。”   “哦。”   少女柔软的嗓音蕴含无尽的失望。   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白雾愈加浓稠,仿佛要将孤岛吞噬,让人不禁怀疑孤岛是否真的存在。   阮软感觉自己走了好久,忍不住问:“还没到吗?”   故意绕路的执行官冷着脸:“快了。”   像是为了故意转移话题,“阮小姐想看看你养兄的墓吗?”   阮软眼神一亮:“可以吗?”   说不定还会有机会看到阮瑟的模样。   墓碑上应该有照片的吧?   执行官淡淡说:“不可以。”   “……”   呵。   眼前出现一栋二层小洋楼。   花园里种了棵樱桃树,已经结了红彤彤的,颗粒饱满的小果子。   阮软不自觉站在原地。   这和她家简直一模一样。   就连樱桃树的鸟窝都和她家里的一模一样。   执行官好似没看到她的异常,轻车熟路地找到备用钥匙,边开锁边说,“阮小姐不必过于难过,你的养兄已经去世了,祂死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们能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   这四个字愣是被祂说冷冰冰的语调说出一种意味深长的暧昧。   阮软默了两秒,语气古怪:“哥,祂说的是真的吗?”   屋内。   阮瑟完好无损,祂的脸依旧被兜帽遮挡,但穿着粉红色的围裙,看样子正在做饭。   含着笑意温柔说:“软软回来了。”   话音未落。   黑色的触手就穿透了阮瑟的胸膛,再次杀死了这个不知道复活多少次的肮脏东西。   执行官漠然抬眼:“祂不是你哥。”   “这些是幻象。”   阮软默了两秒,乖巧问:“所以呢?”   执行官关上门,停顿了会儿,又打开门,“好了,幻象消失了。”   阮软嗯了声,脚步轻快地进了屋子,真挚说:“谢谢您今天送我回来,祝您今晚做个好梦。”   执行官站在原地没动。   阮软一点也不想邀请祂进来坐坐喝杯茶,于是便笑着关上了门,“亚瑟先生一定有很多事要做呢,就不打扰您了,晚安。”   孤零零站在门外的执行官:“……”   -   教堂二楼   墙壁上挂满了无数的画像,都是阮软天马行空的画,其中风景画最多,线条扭曲,色彩秾艳,画风诡异。   而在墙壁不显眼的地方。   挂着好几幅画肖像画。   有两张执行官与阮瑟的单人画像,也有执行官,阮瑟,黑色触手,蓝黑色触角,四种元素排列组合的画像。   这些纸张被揉皱,又被抚平。   好像诉说了一个异种纠结又复杂的心路历程。   而在空荡荡的房间。   最中央,冒出了一个细小的蓝黑色触角,很快,这个房间不断又蓝黑色的触角冒出,生根发芽,扭成一股古怪的形状。   窸窸窣窣的呓语。   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软软……   我的……   我要她……   最终,蓝黑色的触角在剧烈的情感促进之中又重新组成了人形,组成了“阮瑟。”   祂为阮软而生。   是亚瑟舍弃的存在。   如同剔除不掉的毒-瘤,不断蔓延,污染,腐蚀。   阮瑟穿好斗篷,怀揣着使命般,向阮软的……不不不,是祂和阮软的房子走去。   -   阮软回到家,姑且称为家吧。   洗漱以后就躺床上睡觉了,半梦半醒间,忽然听到了传来“咚咚咚”的古怪音调,她瞬间惊醒,睁开眼,就对上了衣柜门裂开的黑漆漆的缝隙,里面好像藏着颗冰冷的,嗜血的蓝色眼球。   忽然。   卧室的门被推开。   阮瑟的逆光站立,穿着黑色斗篷,仍然带着兜帽,白色的灯光将他映照的更加神圣。   他温柔问:“是做噩梦了吗?”   阮软:“没。”   虽然现在这场景,更像是噩梦。   阮瑟走到了她的床边,坐下,温柔抚摸她的脸颊,替她将碎发别在耳后,温润说:“别害怕,哥哥在。”   “哥哥今晚陪你睡,你就不害怕了。” 第7章 偷吻   别害怕,哥哥陪你睡。   阮软默了两秒,朝里面挪了挪,见阮瑟要穿着斗篷上床,“在外面风尘仆仆了一天,衣服好脏的,你可以脱掉吗?”   阮瑟微怔。   蓝黑色的触角蜷缩起来。   随即不断挥舞,害羞以后,极为兴奋一般。   阮软:“……?”   难道不是她太肤浅?   难道异种救济馆给她安排的身份真的有“异种的白月光”这种玛丽苏情节?   那边的阮瑟已经乖巧地脱下了斗篷,但脸上还带着一张纯黑色的头罩,边角绣着诡异繁复的花纹,散发着源源不断的,令人恐惧害怕的气息。   阮软无语片刻。   好家伙,庐山真面目就这么难见到吗?   她放柔音调,比阮瑟都要柔和,是那种从灵魂都散发出来的柔软,裹了层温柔月光般:“睡觉带面罩不好,会影响呼吸的,哥哥把面罩也去下吧?”   “没事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睡觉的,不会影响呼吸。”   阮瑟脸上的肌肉像是在抖动。   因为面罩在小幅度的轻颤。   但阮软觉得,面罩下面更像是有藤蔓在蜿蜒起伏,游走在阮瑟的皮肤,不断的蠕动爬行。   她心想,看来长得和执行官不一样。   最起码执行官的脸上没有东西在爬。   阮瑟正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阮软的开口让他上-床。   祂现在的样子。   倒有点像救济馆描述的【友善,温驯,安静,粘人。】   阮软:“哥哥去抱一床被子睡在我旁边吧。”   阮瑟又委屈又乖巧:“哦。”   蓝色触角微微垂下。   每一个触角都是邪恶的化身。   两兄妹睡在同一张床上。   夜深人静。   教堂的钟声终于敲响,灰白色的雾气浓郁至极,澎湃翻涌,犹如孤岛周围蓝黑色的海洋在不断拍打冲击着海洋。   一个小时以后。   灰白雾气散去了些,教堂出现了,它在雾气之中,却不被雾气遮挡。   在孤岛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教堂,它顶部冰冷神圣的十字架,如同灯塔,指引着每一个迷路的羔羊。   而自教堂出来的第一位信徒。   居然是闻人川。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依旧身处白雾之中,身后的教堂庄严而神圣。   可这不对啊?   他怎么会从教堂出来呢?   闻人川只记得自己把阮软和梁黎锁在了教堂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随即就踏进了白雾。   可随着他的走动。   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最终彻底被白雾阻挡了去路,就好像拥有实体一样。   这怎么可能?   可这个孤岛,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等等,《守则》里面好像写了这种情况要怎么做:   白雾之中藏有不可名状的东西……如果遇到……请沿着左,还是右手边走去?   该死。   他有点记不清楚了。   是右手边,还是左手边?   闻人川感受到无边的恐惧,只想要尽快逃离,慌乱之中选择了一条路,拐进了右手边,踏入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可他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不对。   这条道路,畅通无阻,没有任何让他感觉惶恐不安的东西。   闻人川脸色喜悦。   他今天运气可真不错,顺利完成了任务,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也让他赌对了。   但他却从教堂走了出来。   而面前也不是浓郁的白雾,而是一间间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隔间,就好像卫生间的隔间一样。   但却极为诡异。   阴森森的泛着寒气。   他抬眼,看到了标着他名字的隔间。   直觉告诉他,不进去会有很严重的后果,于是他颤抖着打开了隔间门。   头顶黄色的灯泡像一颗巨大的眼球,凝视着他,监视着他,也散发着深深的威压,让他不寒而栗,瑟瑟发抖。   闻人川脊背发凉,双腿发软:“你,你好,你是亚瑟吗?我,我完成任务了。”   虚空响起一道声音。   【我不是祂。】   【另外,你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勇气可嘉,这是你的奖励。】   奖励?   闻人川心想,难道他还有奇遇吗?就像小说的主角一样,获得一个惊为天人的金手指?   面前出现了一台仪器。   桌子上出现了许多数据。   是他踏上“探索者号”之前,还为完成的实验。   闻人川狂喜。   难道,难道它要帮他完成这项实验吗?   这个实验相当重要。   如果有突破的话,一定能够震惊整个联盟!   可冰冷的机械音响了起来。   【你是一名研究员,你的工作是完成这些无休止的实验。】   闻人川像是被人兜头浇下冷水,满腔热血顿时冷却,“我,我算这些数据?”   【怎么?你不是自诩最聪明的研究员吗?这么简单的数据都算不出来?】   这次的声音更冷漠了。   未知的威压弥漫在这里,让他大脑逐渐缺氧,控制不住地开始听从它的话语计算数据。   黄色灯光越发刺眼。   像是严厉的老师,正看着他解最简单的题目。   平常记得滚瓜烂熟的公式竟然忘记了几个。   闻人川越来越焦躁。   脸色苍白,冷汗淋漓。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嗤笑。   像是在嘲笑他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解不开,真是蠢笨。   闻人川脸上的冷汗更多了,他输入数据的手都在发抖,居然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蠢笨至极。   可恍惚之间,他想起了他曾经pua过两个女人,一个死心塌地到毫无自我,一个愚不可及地将研究成果让给他,最终又都在他的教唆下选择了自杀。   隔壁忽然传来一声无助地尖叫。   “让我死……”   “让我死!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此起彼伏,又无助的叫喊声响起,但更多的是早已麻木的沉默者。   闻人川手脚发凉,惊骇不已。   他隐约猜到了自己会经历什么,也知道这是一场极具针对性的惩罚。   但还是不死心地询问:“我差点就完成任务了,您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求求您了!”   “也许,也许教堂里面的东西还没出来,再等一会儿,他们就死了,我就算任务完成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   它的嗓音再次响起。   【你要杀的人,玩的是恋爱游戏,死亡不属于我们。】   话音落下,又突然走起了怀柔路线。   【你在害怕什么呢?你看,你的数据已经做到了一半,你马上就会有一项震惊世人的发现……】   它循循善诱,低声蛊惑。   闻人川渐渐平静下来,他深知自己无法出去,也知道它在玩弄他的情绪,却仍然无法抵抗去服从它。   ——它将是他余下岁月,唯一可能出现的声音。   -   还不知道自己这是恋爱游戏的阮软在听到教堂的钟声时,意识陡然变得昏沉,渐渐睡了过去。   等在睁开眼睛的时,闹钟的时间显示是:   【4:26】   凌晨四点多。   阮软翻了个身,旁边的异种没有任何动静,她盯着异种的面罩,思忖片刻,轻轻抬手妄图偷看阮瑟的真面目。   一眼。   哪怕一眼就可以。   忽地。   手被攥住,黑色的皮质手套握住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   阮软扬起甜甜的笑容:“哥哥睡觉的时候也带着手套呢。”   阮瑟语调依旧温柔,隐隐有些笑意,却令人毛骨悚然,“软软不乖哦,竟然想要偷偷揭开我的面罩。”   “你难道忘记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阮软心想,我哪里知道答应过你什么。   但是危险是真的。   她真的感觉到,阮瑟处在失控边缘。   也许……会杀了她。   阮软在阮瑟压迫力十足的气势下,灵机一动,腼腆回应:“我只是觉得哥哥的睡姿太诱人了,情不自禁想要偷亲哥哥,不是想要揭哥哥的面罩,只是想试探一下哥哥醒没有,然后……”   她羞涩垂头。   阮瑟盯着她看了几秒,缓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腕,闭上眼睛,睡姿优美地像极了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阮软疑惑:“哥哥?”   阮瑟温声回答:“我睡着了。” 第8章 要去游乐场玩吗?   轻柔的吻落在下巴,隔着薄薄的面罩,宛如羽毛轻轻扫过,除了酥酥痒痒的麻意,不留下任何痕迹。   好碍事……   面罩好碍事……   可是又不能摘……   不能和软软完全零距离……   阮软:“?”   怎么亲了也不高兴?   百思不得其解,然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手腕的印刻阈值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不断变化。   “6”和“10”的数值相继出现,又迅速到“0”。   好像两种极为相反的情感在极力拉扯。   最终停在了“0.8。”   房间内弥漫着密密麻麻的暗红色触手,恼羞成怒一般,猛地刺进了床上异种的胸膛。   将阮瑟的一切都抹除干净。   就好像祂从未回来。   可也仅仅是“好像。”   在后半夜,祂如同小偷一样,偷偷摸摸爬上了阮软的床,就好像祂从未离开。   -   上午八点。   阮软醒了过来,睁开眼就是阮瑟黑漆漆的面罩,古怪诡异的阴森之气扑面而来。   ……还好她没恐惧。   阮瑟像是醒了过来,含着笑意与清晨初醒时嗓音的沙哑温柔道:“早上好,软软。”   话音落下。   黑色面罩贴到了她的额头。   隔着薄薄的面料,阮软能够感受到阮瑟极其柔软的唇瓣——   如果那真的是祂的嘴巴的话。   总之,触感像果冻,不不不,比果冻还要柔软。   混杂着那咸湿的海味让她联想到了海洋之中的软体生物,尤其是那些已经显露出来的,让她看到的蓝黑色触角,和暗黑色的强劲触手,更让她联想到几种可能变异来的海洋生物。   比如,水母。   比如,章鱼。   阮软止住乱七八糟的想法,猫似儿的眼眸流露出狡黠色彩,在祂还没反应过来时忽而亲吻了祂的脸颊。   阮瑟:“!”   房间内似乎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触手,蠢蠢欲动,杀意尽显。   阮软似是没察觉到房间内笼罩的邪恶,反而弯了弯眼眸:“早安吻,哥哥早上好。”   说完,也不管阮瑟的情绪如何翻涌,便转身去浴室洗漱换衣服。   所以,也没看到暗红色的触手猛地刺入了阮瑟胸腔,将祂彻底撕碎。   阮软从浴室出来以后阮瑟已经不见了,她四处找了一圈,“哥哥?”   那应该就是消失了。   正在这时,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是今天的任务。   【……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恭喜你已经成功存活一天。   支线任务:你丢失了恐惧,请找到它(进度0,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找到它)   日常任务:   ①揭开你的养兄的面罩,看到祂的真事面目。   ②为执行官画画,注意,要面对面,并且怀揣着虔诚的情感画下祂。   ……】   第二个任务太-日常了,日常又有一点诡异。   ……执行官很差她画的一幅画吗?   而第一个任务就明显是在送死。   昨晚要揭开面罩时,阮瑟濒临狂乱边缘的危险感真真切切的传到了她身上。   总觉得,摘下阮瑟的面罩会面临一些极其诡异,且不可言说的事情。   厨房忽然传来“叮”的一声。   阮软拿了个水果刀小心翼翼地抄厨房走去。   虽然她可以抽卡防身,但毕竟是有次数限制的,如非必要,能不用还是不要用。   她还想平平安安的回家呢。   然而。   厨房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影或者怪物,只有穿着粉红围裙的阮瑟正端着烤熟的吐司,温和说:“吐司好了,来吃早餐吧。”   祂的目光掠过阮软手中的水果刀,藏在面具之下的脸色似乎阴沉下来,山雨欲来的压迫感弥漫在整个房间。   向来温和的蓝黑色触角也变得尖锐起来。   “软软想要杀掉我吗?”   阮软摇头,紧张兮兮地扑到了阮瑟的怀中,似是含着哭腔说:“刚刚哥哥突然不见,我好害怕,又听到厨房传来声音,我以为,以为是歹徒进来了……”   蓝黑色的触角顷刻柔和下来。   阮瑟像是有些无措,僵硬了好久才抬手缓缓地,轻轻地抱住了阮软:“别害怕,哥哥在呢。”   怀中的人像是真的害怕极了,一言不发,只知道紧紧抱住祂。   “软软,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不会离开你半步,会好好保护你的。”   阮软脑海中闪过一些陌生画面,但转瞬即逝,快的让人几乎抓不住。   她没有在意这些,仰起头,眼眸含着星星点点的水光:“真的吗?”   阮瑟点头:“真的。”   阮软娇纵说:“如果哥哥做不到,那我就不要哥哥了!”   阮瑟沉声严肃:“不可以开这种玩笑。”   搂着她腰肢的手渐渐收紧,阮软感觉要喘不上气,耳边传来异种粘腻低哑的嗓音:“软软如果丢下哥哥,哥哥会很难过的。”   祂又恢复到了温柔音调:   “难过的,杀掉你。”   阮软:“……”   她默了两秒,眨眨眼:“那哥哥如果做不到,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哦。”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阮瑟答应的很痛快:“好。”   少女笑容灿烂如盛开的桃花,毫不吝啬地发了张好人卡:“哥哥你真好!”   阮瑟:“……”   坐下吃早餐的时候阮软还在回味刚刚拥抱阮瑟时柔软的触感,更像是软体动物了。   她喝了口热牛奶,舔了下唇瓣,正要开口说话——   阮瑟:“软软,以后不要在外人面前舔嘴巴,很不礼貌。”   阮软话语一顿:“哦。”   阮瑟又温柔补充:“当然,我不是外人。”   阮软:“……好的。”   她努力把话题拉回来:“我之前有看到触手,你觉得触手上面会长吸盘,还是会放电?”   是从章鱼变异来的?   还是水母?   又或者,都不是?   阮瑟迟疑了下才回答说:“可以拥有。”   阮软:“?”   可以拥有是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听出一种“你这种古怪要求,我满足你”的宠溺与诡异?   早餐很快就结束了。   阮软为了完成任务准备出门去找执行官,至于揭开神秘面罩还是等等再说吧。   孤岛依旧笼罩着沉沉雾气,到处都是灰白色的,压抑至极。   阮瑟为了遵守承诺寸步不离地跟在阮软身边,就差没蹲在卫生间看她上厕所了。   阮软对这种黏糊糊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不满,甚至感到了一丝丝的安全感,总觉得有阮瑟在,孤岛诡异的东西就找不到自己了。   直到。   “噗——”   黑色的触手穿透阮瑟的胸膛,阮瑟再一次从她面前消失。   祂死的时候,阮软仿佛能感觉到祂面罩之下的眼睛,正直勾勾的凝视着她。   少女眨巴了下眼眸,假惺惺地落下一滴晶莹泪珠:“哥哥……”   执行官眼底漠然,冷声说:“祂不是你哥哥,你哥哥在昨天已经死了。”   阮软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戏演的相当实在,没有掺和一点水分,“对不起,亚瑟先生,我今天太难受了,可能没办法给你画画……”   她在试探这个任务的底线。   或者说,发布任务者的底线。   总觉得这场游戏对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也不会真的让她死?   执行官冰冷的蓝色眼睛没有一点情绪,冷漠盯着她几秒:“你在难受什么?”   阮软面色惨白:“我从来没有见过连环杀手,心情有些复杂。”   执行官:“……”   祂见阮软转身就要离开,唇瓣抿了抿,终于忍不住似是妥协的挽留:“你想去游乐园吗?”   与此同时。   脑海中响起任务变更的声音。   【……   日常任务:   ①揭开你的养兄的面罩,看到祂的真事面目。   ②和执行官一起去游乐园尽情玩耍。   ……   提示:请认真阅读《孤岛守则》,请遵循《孤岛守则》】   哦豁。   竟还可以这样。   阮软欲迎还拒:“我哥哥……”   执行官冷冷打断:“所以才需要去游乐场。”   祂的语气就好像在说“去游乐场庆祝”一样,犹如高冷傲娇的小屁孩。   明明很开心。   阮软微微叹息,说:“好吧。”   -   游乐园的院长兼售票员是梁黎,见到阮软的时候恨不得张开手挥舞着让她离开。   他猜测阮软一定没有仔细阅读《孤岛守则》。   [《孤岛守则》第四条:   孤岛没有娱乐场所,如果您进入了娱乐场所,请寻找穿章鱼玩偶服的工作人员,他会带您出去。注意,是穿章鱼玩偶服的工作人员。]   可是那个穿白色制服的恐怖男人眼神漠然飘过,他就像被扼住喉咙般,吐不出任何他想要说的话语。   身体像是失去了掌控权,唇角扬起僵硬又标准的微笑,撕下两张票,“祝你们玩的愉快。”   游乐场内的设施和现实中的游乐场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执行官:“你想玩什么?”   阮软对游乐场没有太大期待:“你想玩什么?”   执行官深思熟虑,挑出一个地点:“鬼屋。”   阮软:“……”   偌大的游乐场就执行官和她两个人,鬼屋更显的空旷与黑暗,处处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执行官:“你要牵着我的手吗?”   顿了顿,又补充说:“避免我们走散。”   阮软微叹:“作为执行,您一定是以身作则的呢,我不想您因为我受到任何惩罚。”   ——孤岛禁止任何污秽的……   执行官抿了抿唇,最终选择维护自己铁面无私的形象。   阮软没听到执行官的回话也没太在意,结果回头看到时候,执行官居然不见了。   就和今天清晨突然消失的阮瑟一样,也瞬间消失了。   “……”   执行官是故意消失要吓唬她?   还是祂也被这座孤岛,或者其他东西束缚着?   没有找到执行官,她也没有再朝鬼屋深处走去,而是沿着原路返回,在看到亮光,走出鬼屋,见到身穿章鱼玩偶服的工作人员,终于记起来《守则》的第四条。   她走到工作人员面前,弯了弯眉眼:“你好,你可以带我出去吗?”   工作人员伸出手,准确来说是章鱼触手,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蓝黑色的液体,嗓音很沙哑,像是有浓稠粘腻的东西卡在喉咙,却又有几分空灵,“你好。”   这是要握手?   阮软试探性伸出手,握住了那根玩偶触手。   一瞬间。   像是跌进了蓝黑色的海洋,浑身被浓郁的海腥味包裹,几乎要透不过气。   指尖被吸盘吸附的微痛,以及电流钻入指尖的酥麻让阮软回神……   “??”   触手的吸盘?还会放电? 第9章 这异种,该不会在追她吧?……   游乐园的白雾并不浓郁,微薄的雾气弥漫朦朦胧胧,打扮到花枝招展,又透出些欲迎还拒的娇羞。   梁黎穿着可爱的卡通章鱼玩偶服寻找着阮软。   是的,他不仅兼职售票员,还兼职引导误入游乐场的小羊羔们走出游乐场,让这群迷糊的小羊羔活下去。   当然,如果误入游乐场的人们没有找到真正的工作人员……   后果是什么梁黎不知道。   但一定不是他们人类能够承担的起的。   就在他焦急寻找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的触手好逼真啊,是怎么做到通电的?”   “是道具。”   这个声音极为阴冷,仿佛是从极寒之地传来的,只让人觉得如坠冰窖。   让梁黎瞬间想到了曾经在未生处听到的,关于【亚瑟】发出的电波。   这个声音的主人。   祂才是【亚瑟】,真正的【亚瑟】!   梁黎僵在原地。   脑海中不停地呼喊:   快跑!   不要去看!   快点跑!   可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可以拥有吗?这个触手看起来好可爱。”   “……这个很贵。”   “没关系,我有钱。”   “……这个,用钱买不到。”   “那我怎么样才能拥有?”   梁黎恍恍惚惚:“??”   可爱?用钱买触手?   这是什么魔幻对话?   他忍不住般,又或者是受到召唤般虔诚的转身——   这是怎样丑陋的一幕啊!   他实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这幅画面,只知道满眼都是暗红色的触手,毫无章法,又像是极为兴奋地挥舞着,触手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萦绕着可怖的电流,像是闪电包裹着触手,让人不寒而栗。   祂完全是在蠕动爬行。   跟在美丽的少女身边,黑沉沉眼眸似乎泛着悠悠蓝光,迸溅出垂涎的,贪婪的,下流光芒。   那目光就像是丑陋恶心的水蛭一般,贴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狠狠地吸血。   更别提那些触手几乎就要把少女给包围,不,囚禁起来!   梁黎一阵反胃,吞咽了好几次唾沫,最终实在忍不住干呕起来。   而耳边的对话也模糊起来。   转变成了窸窸窣窣的呓语:   软软……   我的软软……   是我的……   不……   不是我的……   杀掉她……   杀……了……她……   梁黎余光看到阮软和祂朝一条宽敞的大路走了过去,内心拼命呐喊。   不不不!那不是!   那不是离开的道路!   可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踏入深渊。   阮软回头看了眼穿着可爱的,粉红色的章鱼玩偶服的工组人员,“他是你的同事吗?”   亚瑟:“不是。”   顿了顿,祂又问:“你觉得他的玩偶服可爱吗?”   阮软真诚夸赞:“没有,你的触手是最可爱的!”   暗红色的触手开心的挥舞,忽然其中一根缠住了她的手腕,在阮软疑惑的目光之中,祂切断了这根触手,似是娇羞:“送给你。”   阮软:“……”   这根细小的触手一圈一圈缠绕在她的手腕,像个简陋的小首饰,居然还有几分好看。   如果这根触手不是活的,没有吸盘,没有轻微的电流就更好了。   吸盘可以接受。   电流是真的不行。   ……虽然电的有一点点舒服。   亚瑟认真说:“要一直带着。”   阮软:“?”   怎么还强买强卖呢?   “为什么?”   亚瑟抿唇:“因为这是最可爱的触手。”   祂停顿了下,问:“你喜欢的,对吗?”   阮软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微笑点头,指尖轻轻拨弄缠在手腕,正在假装首饰的小东西,“我很喜欢,如果它能不放电就更好了。”   话音落下。   亚瑟似乎谴责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坦诚。”   阮软:“?”   我很坦诚了啊!   但这句话没能说出来,眼前的白雾完全消散,蓝黑色的海洋澎湃汹涌,冲击拍打着沙滩,卷起无数浪花。   明明是很美的画面,却让人无端压抑。   阮软心想,可能是因为我是坠海而死的缘故,所以有这么几分窒息感。   但更多的是想到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惩罚室在孤岛的最边缘。   阮软疑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祂蠕动爬行,在海滩上留下巨大且恐怖的辙痕,好似一瞬间膨胀起来,变成了庞然大物。   乌黑清冷的眼眸注视着少女,像是瞬间完成从恋爱脑到清醒睿智的转变。   祂冷冷问:“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阮软见祂半个身子都浸泡在海水之中,斟酌语言:“略有一点想。”   少女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我毕竟不是两栖生物。”   蓝黑色的海洋恼怒翻涌起来。   浪花拍打到少女身上,浸湿了她单薄的裙子。   祂冷冷说:“你拒绝了我。”   阮软心想,那我总不能再淹死一次吧?   她抿唇,等待着祂盛怒下的惩罚。   也不知道救济馆的工作人员能不能打得过祂。   但令她意外的是:   祂消失在了海洋之中。   阮软:“?”   这是不是走的有点匆忙?   最起码也要放一下狠话吧?   ……祂刚刚是不是有点委屈?   还没等她想明白,执行官就出现在她面前,脸色很是难看。   阮软:“??”   你们异种是有丝分裂的吗?   她试探性地问:“你看到刚刚沉到海里的小可爱了吗?”   执行官眼神微顿。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形容。   但很快就漠然道:“你违规了。”   进入鬼屋的那一刻,祂就感受到了【祂】的降临。   不同于完全为阮软而生的阮瑟。   也不同于分裂出来仅仅是为了维护《守则》的执行官。   所有浓稠的污秽都不足以用来形容【祂】,那是极为肮脏的,丑陋的,不可名状的怪物。   单单是察觉打【祂】的气息,便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这种精神污染几乎无人可敌。   就连由【祂】分裂出来的执行官都有几分精神不适,眼前发昏,鬼屋的画面也变得光怪陆离。   诡丽光影散去以后。   脑海中便响起了【祂】的命令。   ——将违规者送进惩罚室。   这是以往没有的。   【祂】创立了这个游戏场,但从来不管。   如今下达命令,却也并不令人费解。   【祂】要无欲无求,无情无爱,便将因阮软而产生的感情分裂出来毁掉。   而如今这段感情就和【祂】的精神污染一样,无法抵抗,并且快速蔓延,最终化身成了阮瑟。   【祂】杀不掉阮瑟。   所以决定向阮软出手。   执行官压下心中微妙的情感。   这很奇怪。   因为祂分裂出来的时候,是毫无情感的,祂是冷漠的化身,天然没有感情。   一定是被阮瑟污染了。   祂在心中为自己的情感下简单定义,“该去惩罚室了,阮小姐。”   阮软哦了声。   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哪里违规。   她应该按照《守则》寻找游乐场穿【章鱼玩偶服】的工作人员,而不是【真正的章鱼怪】。   确实是违规了。   不过。   “你在钓鱼执法,亚瑟先生。”   少女腔调柔软,轻柔的,如同羽毛扫过祂的心口。   尤其是从她的口中听到祂的名字——   如果那真的是祂的名字。   祂不像阮瑟,完全为阮软而生。   祂也不是真正的【亚瑟】。   祂只是【亚瑟】分裂出来的,为了维护秩序的执行官。   “不管怎么样,你违规了。”   祂拉开惩罚室的门,虚伪地祝福道:“希望阮小姐能够平安出来。”   这个惩罚室和她想的不大一样。   她以为会是小黑屋一样的禁闭室,或者有什么恐怖诡异的东西。   但实在没想到,这个惩罚室竟然如此的梦幻。   像是踏进了海底世界。   但海水却不是深海恐怖的幽黑,也不是异种独有的,诡异的蓝黑色液体,而且梦幻的蓝色,清澈透亮,好像擦了亮闪闪的金片,泛着粼粼波光。   一条条鱼,像是要被检阅一般从她面前游过。   其中一条粉红色的,她不认识种类的鱼,身上居然布满了闪闪的碎钻,长相也是绝美。   阮软:这条鱼看起来好高贵的样子。   ……还挺好看。   但是,这个海底世界是什么意思?   手腕缠绕的细小触手忽然动了下,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细声细气:“我有一个朋友。”   阮软:“?”   小触手:“祂想问你,喜欢吗?”   阮软:“??”   明明没有脸,但细小的触手竟然流露出几分可怜巴巴的期待。   阮软迟疑:“……还好。”   小触手害羞:“既然你这么喜欢,那你一定想在海里生活吧。”   “祂说,祂很愿意和你一起生活。”   “就像你和阮瑟一样……”   小触手害羞的蜷缩起来,嗓音也越来越羞涩:   “睡在一起。”   “还可以每天亲亲。”   阮软:“???”   她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恐慌。   完蛋,这异种……该不会在追她吧? 第10章 我是你的小宝贝   小触手正期待地等她的回答。   如果祂拥有眼睛,一定是晶亮的,布满星光的。   ……拒绝的话,应该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吧。   阮软默了两秒,尽量温柔说:“可我在陆地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办好,等结束了,我就去和你一起生活,好吗?”   小触手先是失望,随即是无法克制的占有欲,想要用无数强硬手段留下少女的肮脏心思——   忽然。   一个轻柔的吻落下。   “等我处理完,就去找你,好吗?”   阮软琉璃般的眼眸似是含着绵绵不绝的情谊,深情款款,宛如一潭春水让祂沉溺无法自拔。   小触手晕晕乎乎,跟喝了假酒似的:“好……”   阮软笑了,指尖轻触祂:“那你可以带我再参观一下海底世界吗?”   “可以……”   小触手更晕了。   忘记了自己一开始丑陋而贪婪的想法,完全沉浸在阮软的节奏里,还乐在其中。   -   惩罚室外   执行官冷漠地守在门口。   一切都结束了,祂想。   从惩罚室出来后,阮软就只是【祂】的傀儡,再也不具有任何的特殊性。   而【祂】也再也不会被一个人类女孩所吸引。   结束了……   祂尽量忽略心中微妙的情绪,等待着一切恢复原状。   “吱呀。”   惩罚室的们开了。   阮软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神灵动,犹如璀璨银河,见到祂有些讶异:“亚瑟先生?”   语气是在询问“你怎么还没离开?”或者是,“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执行官微怔。   这么好的机会,【祂】居然放过了她吗?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怔然,很快便恢复到了往常的漠然:“送你回家,阮小姐。”   阮软:这服务还挺周到。   像是为了解释,执行官又说:“阮瑟已经死了,但有脏东西在冒充祂。”   阮软:“什么东西?”   执行官停顿了下,强调说:“脏东西。”   “什么脏东西?”   “……很脏的,脏东西。”   阮软止住这个话题。   总感觉很有小学生对话的风格。   她换了个话题:“那亚瑟先生是为了保护我嘛?”   执行官又正直又冷漠:“我只是为了杀死脏东西。”   阮软长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亚瑟先生在追我呢,还好还好。”   执行官心跳乱了一拍。   冷然回复:“抱歉,我不具有人类的任何情感,尤其是爱。”   阮软闻言更放心了。   这断情绝爱的人设她很喜欢。   像惩罚室的那个异种,连帮她烘干衣服这种小细节都照顾到的,实在是让她有些不安。   ——她只想完成任务回家,并不想牵扯进奇奇怪怪的感情漩涡。   -   执行官将房子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并没有找到阮瑟的踪迹。   阮软给祂倒了杯水,算是尽到待客之道。   虽然高冷的执行官并没有喝一口水。   执行官检查完阁楼,皮鞋踩在木制楼梯上,低缓而沉闷,无端压抑。   祂语调冰冷:“你住在这里,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阮软思索两秒,“阁楼的咚咚声,缝隙里的蓝色眼球,水池里冒出的粘稠液体……应该没有别的了。”   执行官冷冽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淡淡说:“看起来问题很严重。”   阮软:“那该怎么办?”   执行官:“我今晚住这里。”   “……”   这算不算登堂入室?   手腕的小触手缠地紧了些,像是在表达不满。   这种情况水是端不平了。   阮软为难:“这不好吧,我刚刚在惩罚室答应和章鱼变异怪在一起生活,不能再留你住下了。”   小触手:“?”   谁是章鱼变异怪?谁撬了我的墙角?   祂创造的海底世界有章鱼怪吗?   执行官好像散发着低气压一般,森森寒意弥漫在整栋房子。   “既然如此,那好。”   祂转身,优雅地,体面地出了门。   背影看起来又愤怒又委屈。   就,完全不像是断情绝爱的人设。   阮软正在疑惑。   脸颊忽然被戳了下,小触手严肃极了,认真问:“谁是章鱼变异怪?”   阮软哄祂:“不就是你嘛。”   触手的温度变得滚烫,像是在害羞。   “我才不是。”   阮软弯了弯眼眸:“那你是什么呀?”   种类那一栏依旧是“???”   姓名倒是变化了。   ——姓名:亚瑟/亚瑟/阮瑟   三个名字。   三种形态,就很秀。   但即便今天见了亚瑟的本体,种类依旧是三个问号。   阮软温柔望着小触手,期望得到个答案。   小触手害羞:“我是你的小宝贝。”   “……”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   阮软实在接不下去,索性拿出速写本开始画画。   小触手没等到阮软回应还有点不开心地耷拉着,在看到阮软在画祂以后,瞬间支棱起来,浑身充满了粉红泡泡。   软软在画我……   她终于画我啦……   阮软画完以后。   速写本依旧黯淡无光。   她正准备把执行官与阮瑟再次画上,突然被小触手按住了手指——   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她以前养的猫,在她画画的时候总喜欢捣乱。   阮软顺势撸了一把这个一点也不毛茸茸,还在放电的小触手:“乖,自己先玩一会儿。”   小触手霸道说:“不许画别人。”   阮软:“好的好的。”   反正要画的都不是人。   她把这幅画给了小触手:“你去楼上找个地方,把这副画挂起来,好不好?”   小触手欣然答应。   欢快地拿着画上了楼。   阮软心想,还挺好哄。   然后趁这个时间赶快把执行官和阮瑟,还有乱七八糟的蓝黑色触角,黑色触手都画了上去。   结果依旧毫无动静。   这速写本是不是坏了?   她还着急回家呢!   等等,怎么有点冷?   阮软一抬头就见到小触手气势汹汹地盯着她,就跟抓奸似的,“……”   “祂们不是人。”   小触手:“那也不行。”   阮软从善如流:“好吧,那我不画了。”   她赶在小触手之前说:“你看,祂们都没有你有气势。”   小触手矜持:“这不是我真正的模样,我真正的样子更有气势。”   阮软一言难尽。   你还有多少模样是我不知道的?   “那我可以看看你真正的样子吗?”   小触手细声细气:“等你办完事来海底世界,我们一起生活,到时候我就天天让你看。”   阮软:“……”   这画饼的技能学的好快。   “咕嘟咕嘟……”   这是水池冒出粘稠液体的声音。   阮软没在意。   这个池子,它一天要冒出来好几次。   小触手:“你别怕。”   阮软:“我不怕。”   【我保护你】这句话在嘴里滚了一圈,小触手畏畏缩缩藏在少女手心:“我怕,你要保护我。”   阮软:“……”   “可是我,不喜欢吃软饭的。”   小触手立马表态:“我也可以保护你。”   阮软:“那你不需要我保护了吗?”   小触手纠结地摇摆。   阮软笑了笑,没再逗祂,站起身准备去看看水池冒出的东西。   然后。   然后看到了阮瑟。   这是没有想到的。   阮软艰难问:“你是从水池钻出来的吗?”   阮瑟温柔说:“怎么会呢,软软?”   “我一直都在家里呢。”   阮软眨眨眼睛,忽然想到日常任务还没完成,“可是哥哥并没有时时刻刻都跟在我身边。”   “你还说,如果你违约了,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阮瑟走过来,斗篷掠过速写本,滴滴答答淌下粘稠的蓝黑色液体,弄脏了画,唯独只有祂的那部分干干净净,完好如初。   祂依旧是温柔的腔调,就像春天的风一样轻柔:“是我的错,你想要哥哥做什么?”   阮软微笑:“我想看看哥哥面罩下的模样。”   阮瑟默了两秒,却并没有昨天的狂躁,反而乖巧地摘下了面罩——   和游乐园的章鱼变异怪没有任何区别。   阮软好失望的。   等等。   “……你在干什么?”   阮瑟单纯而无辜:“脱衣服。”   阮软:“不用了,我只看看脸,就可以了。”   阮瑟:“好吧。”   ……这个失望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昨天让你摘面罩你还很抵触呢!   阮软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选择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教堂的钟声如常响起,阮瑟重新带好面罩,温柔说:“要睡觉了,软软。”   阮软:“……”   小触手这会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憋大招。   总之,洗漱以后,躺在床上。   阮软觉得非常魔幻。   左边是阮瑟,手腕缠着小触手。   就,也算左拥右抱?   忽然之间。   刻着印记的手腕开始发烫。   【姓名:亚瑟/亚瑟/阮瑟   种类:???   阈值:2.3】   过了两秒。   【……   阈值:3.6】   然后非常平稳地上涨着。   ……3.8……4.1……4.3……4.7……   阮软:“?”   可以用排除法。   这阈值的升降一定不是阮瑟和小触手的。   所以,断情绝爱的执行官在想什么? 第11章 关系断绝书   执行官什么也没想。   正在放空。   只是情绪如澎湃汹涌地海水,滚滚翻涌。   祂站在海边。   目光漠然,也有几分茫然。   祂要杀阮瑟。   但【祂】要和阮软一起生活。   那祂呢?   祂做的这一切都有什么意义?   海面忽然卷起白色浪花,与惨白天空相接,入目满是凄凉惨淡。   庞然大物从海中钻出,冰冷的蓝色眼球仿佛毫无神采,却又散发着无尽的威压,令人毛骨悚然。   执行官眼底尽是漠然。   那个令人心生恐惧的庞然大物说:“杀掉她。”   窸窸窣窣的呓语:   杀掉……   杀掉她……   杀掉阮软……   执行官撩起眼皮,含着淡淡的嘲弄反问:“杀掉?”   不是都要在一起了吗?   还杀掉?   呵。   【祂】冷冷肯定:“杀掉。”   “亚瑟,这是我赐你的名字,你有你的使命。”   执行官耷拉着眼皮,遮住眼中复杂的情绪。   良久,祂说:   “是。”   杀掉阮软。   一切恢复正常。   -   孤岛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只有无尽的,浓稠的,灰白色雾气,以及不可名状的怪诞诡异,单单是居住在这里,悚然之感便源源不断的袭来。   阮软清晨醒过来的时候,入目的依旧是阮瑟黑漆漆的面罩,边缘处绣着金色的花纹如同符咒一般,在禁锢着什么。   她盯着看了会儿,有些入迷。   还是手腕小触手紧紧地勒了她一下,才让她猝然回神。   阮软捏了下小触手——   “祂是谁?”   阮瑟嗓音含着惺忪睡意,沙哑而性感,却又带着几分危险。   阮软眨眨眼,亮出小触手,美滋滋地说,“是别人送我的小首饰,好看吧?”   面罩之下的神色看不清楚。   只觉得阮瑟的心情不是很美妙,蓝黑色的触角完全尖锐起来,蓄势待发,恍若地盘被侵占的野兽准备来一场血腥而残酷的厮杀,赶走所有侵略者。   “不好看。”依旧是温温柔柔的音调,阮瑟似是笑了声,“扔掉祂,软软,哥哥再给你一个新的。”   小触手缠绕地更紧了。   像是很害怕被抛弃。   ……这碗水端平可真不容易。   阮软神色苦恼,“可是我觉得这个很好看哎。”   她在阮瑟发怒之前,举起右手:“哥哥你看,我这只手腕还什么也没有呢,等哥哥送给我新的,我就戴在这个手腕,一刻也不摘下来。”   宠溺的哥哥拒绝了她的要求。   并且柔柔地提了个建议:“戴在左手。”   这是一定要来争地盘啦?   阮瑟揪下皮质手套。   细小的,蓝黑色的触手冒出来,缠绕到了她的左手腕,瞬间和红色的小触手撕咬起来,最终扭成一股缠绕在她的手腕。   阮软沉默了好久好久。   最终决定对一切诡异的事情都视而不见。   “这个小触角好软啊,捏起来好舒服。”   阮瑟像是有些害羞,“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做一个项链。”   那她极有可能被勒死。   阮软礼貌拒绝,“不用了,谢谢哥哥。”   蓝黑色的小触角失望地耷拉着。   可怜巴巴。   阮软差一点就心软了。   还好她忍住了。   在早餐开始之前。   任务的提示音照常响起。   【……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恭喜你已经成功存活两天天。   支线任务:你丢失了恐惧,请找到它(进度0,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找到它)   日常任务:   ①你的养兄已经在你家住了四年了,你们早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所以你今天要去身份验证处将你的养兄[阮瑟]的名字,正式加在你们家的户口本上。   ②为执行官画一幅画,请认真的,虔诚的,充满感情的,为祂画画。   ……】   阮软:“……”   如果阮瑟对她真的只有兄妹之情,那这个任务的确很容易完成。   但显然,祂的感情不仅仅是兄妹啊!   阮软刷牙的时候都恍惚了。   漱完口,牙膏弄到了下巴没擦干净都没反应过来。   缠在手腕的蓝黑色触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帮她擦掉了牙膏沫。   小触手:“?”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可恶!   扭头就和蓝黑色的触角扭打起来,场面一度十分残暴。   宽大的袖子落下,遮住了正在打闹的幼稚鬼们。   下楼梯之前。   看到了昨天被小触手妥帖整理好挂在墙上的,关于祂的画像,如今已经面目全非,滴滴答答淌着粘稠液体。   到了楼下。   昨天画的大合影,原本被阮瑟染脏到只剩下祂本身的画像,如今画纸上的阮瑟像是被锋利的小刀划烂,早就辨不出原本的模样。   ……看来昨晚经历了一场,非常严重的,匪夷所思的战事。   阮软忽略掉这些诡异的事件,忧愁地问:“哥哥今天有什么要做的吗?”   阮瑟笑着说:“要跟在软软身边呢。”   这次昨天她提的要求。   目的是为了看到阮瑟的真实面目。   阮软语气微顿,“那哥哥今天可以带我在孤岛逛一逛吗?”   妹控人设的阮瑟欣然同意。   孤岛的大路不多,几乎全是羊肠小道,寂寥萧瑟,爬满了衰败颓势。   阮软拐了两个弯儿以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我不应该认真完成任务。   我应该想一想,该怎么在海底呼吸,然后见到亚瑟真正的模样。   我还要回家呢!   我家里还有一只可爱的小猫咪等着我回去喂呢!   阮瑟正在给她介绍孤岛,“这里是身份验证处,也是婚姻登记处。”   阮软:“……”   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算了,来都来了。   就把日常任务给完成了吧。   万一今天再没看到异种的真面目,那岂不是救济馆的任务没完成就要死了?   首先。   得想个办法把阮瑟支开,然后把阮瑟加在阮家的户口本上。   阮瑟见阮软停下脚步:“怎么了,是累了吗?”   阮软心想,这是什么好哥哥!   连理由都帮她想好了。   “嗯,有点累了。”   她说,“我在这里休息会儿,哥哥去给我买杯水,买点小蛋糕好吗?”   “我想吃我们最开始见到的那家,草莓小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阮瑟温柔说:“好。”   “那你呆在原地不要动,哥哥马上就回来。”   阮软乖巧回:“好。”   目送阮瑟离开以后,转身就进了身份验证处。   大厅非常宽敞。   宽敞的望不到边际,四周全是古怪的镜子,像是哈哈镜,将人影折射出诡异的比例,甚至错位。   阮软在镜子中看到了自己。   除了瘦一点没有任何不同,还好,她没有被丑化的太狠。   在大厅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队伍最短的排队。   排在她前面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但身姿提拔,脚步稳健,看起来非常的健康,如果不是眼角的细纹,阮软都以为他是中年人故意赶时髦染成的白头发。   窗口的工作人员是位漂亮小姐姐。   脸上挂着僵硬而诡异的微笑,弧度永远不变,腔调似是掺杂着回音,宛如窸窸窣窣的呓语。   轮到前面那个男人时。   她笑着问:“您好,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男人:“我刚做完礼拜”   话音未落。   “嘭——”   是漂亮小姐姐开-枪的声音。   依旧还是那诡异的笑容,她安抚有些慌乱的人们,声音很小,但却又传递到了大厅每一处,像是直接侵入了脑子里。   “大家不要担心,他精神受到了污染,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他是一个怪物!”   像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   地上的男人额头中枪的地方慢慢扩展成一个大洞,有什么东西一拱一拱的,要钻出来一样。   工作人员又给了他一枪。   “大家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他伤害到你们的!”   很快就有清洁人员出来,将这块区域清洗干净,干净的完全看不出刚刚死过人一样。   工作人员笑容依旧生硬:“您好,请问您要办理什么业务?”   阮软有点想后退。   实在没想到,这个身份验证处是在来验证【人还是不是人】的地方。   她手上可带着两个怪物。   这还不一枪给她毙了。   但这会儿显然也跑不了了。   她硬着头皮说:“我想问一问,迁户口需要本人来吗?”   工作人员正要说话。   忽然插-入一道淡漠的嗓音,“不用。”   阮软微怔:“亚瑟先生,您也身兼数职吗?”   执行官淡淡说:“路过。”   祂问:“要把阮瑟的户口迁到阮家的户口本上?”   阮软:“……嗯,是的。”   执行官接替了这项工作,为她非常迅速而妥帖地服务,“一分钟就可以。”   祂打印出一张纸:“签个字。”   蓝黑色的触角缠的更紧,要阻止她签字,小触手在阻止小触角阻止阮软签字。   执行官看到阮软手腕带着的两个“小首饰”,差点没稳住漠然神色,但最终只是微微垂下眼,将笔放在阮软手边,等她签字。   在少女即将握住笔的那一刻。   一道黑影袭来。   大厅内便不见了阮软的身影。   执行官漠然地收了笔和纸。   心想,她完不成任务了。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   而消失在大厅的阮软,如今陡然回到家中。   阮瑟手中还拎着小蛋糕,皮质的黑色手套捏起了她的脸颊,嗓音温润:“不是让你乖乖待在原地吗,怎么又不听话?”   与此同时。   脑海中响起了一道声音。   【恭喜你,开启了新的支线任务。   你的养兄见到你签订关系断绝书之后,怒而黑化,即将踏上强取豪夺的道路,请你阻止祂。   避免不和谐的剧情发生。   比如,类似触手本子的所有内容。】   阮软:“?”   关系断绝书?   强取豪夺? 第12章 祂要杀你   漆黑的,冰冷的,皮质手套把柔软娇嫩的脸颊压出一道红印。   少女被迫仰起头,琉璃般剔透的眼眸覆了层水雾,娇贵又脆弱。   阮软就以这个姿势艰难地向阮瑟解释,她只是想要她亲爱的哥哥迁入她的户口本。   阮瑟没松手。   如果祂有眼睛的话,此刻一定是直勾勾地,危险地,甚至是充满欲-念地盯着少女。   如今带着面罩,除却危险更添几分神秘。   这个怒火好像有点热烈。   阮软转念一想。   任务只是说把阮瑟的名字加在阮家的户口本,并没有讲是以什么身份。   她眨眨眼:“那,哥哥愿意和我在同一个户口本上吗?”   阮瑟的怒气更甚。   阮软及时补充:“不是以哥哥的身份,是以配偶的身份。”   阮瑟:“!”   蓝黑色的触角猛地绷紧,还透着些不知所措。   祂沉默片刻,小心地确认:“真的吗?”   嗓音都放柔和了,手中的动作也变的温柔,软弹的触角似是穿透皮质手套抚摸到了皮肤,温柔的不像话。   阮软点头:“真的。”   “我怎么会骗哥哥呢?”   并且决定祸水东引,“而且,执行官莫名其妙的出现,还帮忙办理这种业务,就很奇幻啊,祂一定是故意的!”   阮瑟刨除掉对祂来说,目前相当无用的事情,提炼出最重要的:“所以,软软是在向我求婚吗?”   阮软回应的很快:“当然啊。”   “不过这个求婚有些简陋,要不然再等几天,让我准备准备?”   阮瑟:“不用了。”   祂又开心又温柔:“我很喜欢。”   蓝黑色的触角弥漫在整个房间,不断地挥舞着,兴奋至极。   语气不容置喙:“那我们现在就去登记。”   阮软:“好呀。”   脑海中的提示音一直没有断绝。   【再次提醒!   您要做的是避免[类似触手本子]的剧情发生,不是推动!】   【警告!警告!警告!   任务失败将直接抹杀!】   阮软充耳不闻。   牵着她即将成为她伴侣的哥哥去了身份验证处。   -   身份验证处   执行官捏着薄薄的纸张,盯着上面印着的【关系断绝书】五个大字出神。   也在等待着死亡提醒。   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结局。   阮瑟被分离出去的,为阮软而生,因阮软而存活。   极端的偏执,极端的占有。   ——祂宁愿杀了她,从此以后做个守墓人或者陪葬品,也绝不会允许断绝关系这种事的发生。   就算阮软巧舌如簧也不可能说服阮瑟和她在同一个户口本,成为法律意义上的兄妹。   任务无法完成。   只能等待死亡。   就在这时。   忽然察觉到阮瑟的气息,执行官扭过头,微微蹙眉,随即站起身走到了祂们面前。   阮瑟嗓音低缓,“我们要结婚了,亚瑟先生。”   执行官瞳孔骤缩,冷漠说:   “抱歉,今天不办理结婚业务。”   阮瑟笑着问:“亚瑟先生是在故意阻挠我们吗?”   话音未落。   黑色的触手穿透了阮瑟的胸膛,再次将阮瑟杀死。   执行官依旧是漠然神色:“你的养兄早就被脏东西污染死掉了,祂不是你的养兄。”   阮软望向已经消失在原地的阮瑟,微微叹息:“那我可以把我死去的养兄,加在我的户口本上吗?”   执行官:“……”   短暂的沉默以后,执行官非常妥帖地为阮软办理了业务。   将新的身份交给阮软,她想到今天的日常任务还要为执行官画画,“亚瑟先生,需要我为你画画吗?”   执行官语气微顿:“好。”   画画的地点定在了海边。   执行官一直很沉默,偶尔瞥向阮软的眼神很是复杂,就像是在面对一个将死之人却不知道该如何告别,最后只能用复杂晦涩的眼神默默送她一程。   阮软无语:“……”   小触手的心情显然也十分复杂,祂爬到了阮软耳边,认真询问:“你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面对阮瑟时的情真意切。   但却在面对祂的死亡时,无动于衷,绝情至极。   阮软无辜:“没有啊,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   小触手耷拉着,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执行官漠然地站在远处,不着痕迹地露出自己最好看的侧脸。   这时。   海面卷起巨大的浪花,阮软眼神一亮。   ……难道今天能看到异种的真面目了吗?   任务的提示音忽然响了起来。   【快跑!】   阮软:“?”   【祂要杀你!】   阮软:“……”   等等,你们不是一队的吗,怎么和我通风报信了? 第13章 你别想玷污我   【跑!】   阮软当然没跑了。   按照异种的速度,跑是跑不过的。   她准备抽卡。   希望异种救济馆的工作人员可以给力一点,最起码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光圈亮起,时间静止。   空中漂浮的蓝黑色海浪,白色浪花,暗红色触手,组成了一幅诡丽画卷。   不远处,执行官像漠然立在原地,祂身姿挺拔,容貌绝艳,在灿烂的背景下是最夺目的存在。   祂的视线落在了少女身上,没有一丝动容,只是冷漠地看着她走向死亡,甚至这场诱捕中扮演了帮凶。   光圈里传来了飘渺的,空灵的嗓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异种救济馆工作的缘故,这位工作人员身上也蕴含着强烈的,令人不安的悚然之感。   “你的要求是什么?”   与上次抽卡的开场白一模一样。   一样的声音。   这随即抽卡怎么每次出现的工作人员都完全一样?   阮软收回视线,谨慎询问:“你能打得过在场的祂们吗?”   光圈默了两秒,之后才淡淡出声,“异种救济馆的工作人员不允许伤害需要救济的异种,同样也不可以帮助契约者完成任务。”   停顿了下,补充道:“但是我,可以。”   可以打得过这群异种。   阮软总觉得祂这句可以非常的底气不足,有一丢丢像是在维护自己昂贵的尊严而硬撑。   于是,她说:“……那你能带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吗?”   “可以。”   场景顿时转换。   海边的波澜壮阔变成了威严神圣的教堂。   等等等等。   这个时间点是教堂出现的时间吗?   光圈:“你还有一次抽卡机会,谨慎使用……”   最后好像还说了个词。   但因为过于含糊不清,阮软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而教堂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   与之前进入的另一座破旧衰败的教堂相比,这座教堂就像是被施加了清洁魔法,又加了好多层滤镜一般,通透明亮。   窗户折射出彩色光影,映照在画像之中天使纯白的翅膀,祷告的座位空荡荡的,透出几分寂寥。   孤岛守则第八条:   【……   其余时间……如果不幸进入了教堂,请找到穿白色工作服的神职人员,完成他们交给你的任务,则可以走出教堂。   注意,是白色工作服的神职人员。】   阮软坐在后排的座位,将空荡荡的教堂收入眼中,手腕缠绕的小触手已经不在,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其实也能推测祂的想法。   祂觉得她满嘴谎话,冷心冷肺,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恼羞成怒想要杀死她……   也不对。   怎么可能因为阮瑟的死亡那么感同身受?兔死狐悲也不是这个道理吧?   阮软猜不透异种的奇思妙想,又把想法拐回到了如何完成任务之上。   这也是个让她比较疑惑的地方。   既然救济馆有这么优秀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还需要签订契约者去救济异种?   “姐姐,你在想什么?”   阮软循着声音看过去。   还挺眼熟。   是那天在另一座教堂外面,告诉她教堂里面藏着执行官的秘密的小男孩。   圆滚滚的小男孩扬起了个甜甜的微笑,奶声奶气的问:“姐姐上次进了教堂有没有发现执行官的秘密?”   阮软:“过程比较潦草。”   压根没找到什么秘密,只看到了几幅她曾经的画。   小男孩贴心地安慰道:“没关系的,姐姐可以等下次再仔细找找祂的秘密。”   阮软:不,并不想再去一次。   她目光落在小男孩纯白色的神袍……这么巧?   阮软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小男孩嘟嘴:“人家身兼数职嘛。”   “雇佣童工犯法。”   “我已经三千六百二十三岁了。”   阮软默了两秒,夸赞说:“您真长寿。”   小男孩谦虚:“没有啦。”   “执行官才长寿呢,祂和姐姐一样,都好几十万岁了。”   阮软纠正:“我只有二十岁。”   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可以装嫩,但不能装的这么嫩吧?”   “……”   就当他是小孩,不和他计较。   两人坐在椅子上,小男孩晃悠着双腿,小胖手捏着神袍,憋了半天:“你怎么一点也不懂得社交?”   阮软:“……”   因为她在思索,这是不是真的神职人员。   而且,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身兼数职,去完成教堂给的任务。   小男孩露出无奈的神色:“好吧好吧。那我主动一点。”   “我是孤岛教堂的神父哦,你可以叫我小宝贝,也可以叫我的昵称,阿诺德。”   阮软:这昵称和大名可真别致。   阿诺德继续说:“你在非规定时间内进入了教堂,想要出去只能完成我发布的任务。”   阮软试探性问:“那如果完成不了呢?”   阿诺德:“那就会被献祭给邪神。”   阮软:“!”   还有这种好事?   阿诺德像是猜透了她的想法:“你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过年时候供奉神仙时,放在桌子上的猪头吗?”   “我会尽量把你做到好吃一点,献给那个东西。”   阮软义正辞严:“你们是神圣的教堂,怎么能干这种荒谬而没有根据的献祭呢?这不是在侮辱你信奉的神明吗?”   阿诺德的小胖脸皱巴起来:“可我不信任何神,而且神都是假的。”   “……”   好家伙。   教堂神父是个无神论。   阿诺德站在了凳子上,勉强能居高临下的俯视阮软:“好了,现在你要完成我的任务了。”   阮软眨眼。   阿诺德没有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圣杯中的火焰熄灭了,你要在教堂的钟声响起之前,找到火种让它重新燃起。”   阮软翕动嘴唇,正要说话。   阿诺德打断她:“没有提示,没有任何线索,跟着你的感觉走。”   “别担心,时间不同,时间流速也不一样,教堂的钟声要好久才会响起。”   “祝你好运。”   ……上一个祝她好运的是异种救济馆,她到现在都没有交到好运。   白雾渐渐弥漫在这座教堂,等再次散开时,这里就成了荒芜的雪原。   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漫天飞雪。   阮软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虽然看起来很冷,但她并没有感受到冷意,不过还是习惯性地拢了拢衣服,试图抵御一下寒冷。   ……这冰天雪地的,火种应该很显眼吧?   阮软跟着感觉朝着她自以为最温暖的方向走去。   火红滚圆的落日正缓缓下落,艳丽的红色将雪也染出了滚烫温度。   忽然之间。   雪地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游走,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在这寂静的地方敲打着少女的神经。   阮软拔腿就跑。   直觉告诉她即将过来的东西很危险了,比刚刚海浪翻涌时钻出来的异种要危险多了。   而且,抽卡机会就剩下一次。   不到万不得已,阮软不想浪费。   脚踝忽然缠上了冰凉的触感,阴森森的,仿佛毒蛇贴在肌肤上游走一般。   阮软摔倒在雪地,祂庞大的身影渐渐笼罩在她身上,就好像是什么怪物站了起来,她根本无法扭过头,后背被什么东西抵住,完全无法动弹。   她感觉她像跌落在蛛网上任祂宰割的可怜猎物。   “你好啊。”   没有回应。   阮软遍体生寒,浑身上下像是爬满了虫子,在没有章法地爬着。   察觉到祂要动手的时候——也许要吃她。   千钧一发时,灵光一现:“你要吃我吗?可是我已经三个月没洗澡了哎。”   “你别看我身上有香味,实际上都是我为了遮盖臭味喷的香水……”   祂微微后退了半步,矜持又嫌弃地伸出两根手指——如果那细长的东西是手指的话——捏起了阮软的后颈皮。   阮软:“……”   “要不我们商量一下?我认识一个小天使,他叫阿诺德,长的白白胖胖,还特别爱干净,我可以帮你做饭,保证把他做的鲜嫩……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扒了衣服扔进了水里。   阮软在出水的瞬间大口喘气,然后又被塞进了水里。   ……慢着慢着,这动作怎么这么像涮羊肉?   拎出水的那一刻,阮软抱着自己蜷缩起来,试图遮挡住春光,她脸色通红,羞耻感简直爆表。   更令她难过的是,她正在渐渐感受到寒冷,实在是太过煎熬。   面前忽然支起了火堆。   阮软朝火堆旁凑了凑,感受着一点点温暖,偷偷摸摸去捞自己的衣服——   祂随手就把衣服扔进了火堆,瞬间燃烧起来。   阮软:“……”   @#%&**&……%¥@#¥%……   满腔怒火在看到祂做简陋的烤架时骤然一滞,然后慢吞吞试探性地拽住了祂的一截斗篷搭在身上,见祂没有任何反应才放心大胆的说:   “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祂垂头做着烤架,黑色斗篷耷拉下来遮住了祂所有的模样。   有一点点阮瑟的气质,但又完全不一样,祂充斥着血腥阴森的气息,冰冷至极。   而且,看样子,很像人类。   阮软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你怎么一点也不懂社交礼仪?”   “好吧,我叫阮软,你也可以叫我软软……我身上的肉很少,也不好吃。”   “对了,你吃章鱼变异怪吗,章鱼脚特别好吃,尤其是烤的,撒点孜然辣椒,超好吃。”   祂站起身,将做好的烤架放好。   雪地留下一道道辙痕,像是软体动物蠕动爬行之后留下的印记。   阮软:“……”   她做最后的挣扎:“你缺不缺厨师,我手艺特别好,我还考过厨师证,可以帮你做好吃的。”   祂停下动作,似是看了她一眼。   阴冷的呓语:   “你要做我的奴隶?”   不知道祂说的是哪国语言,但阮软听懂了,就像是话语直接出现在脑海之中。   阮软为自己争取权力:“不是奴隶,是厨师,你知道吧,我们是正常的雇佣关系……好的,奴隶。”   祂把阮软从烤架放下来。   “吾名,亚瑟。”   契约结成。   阮软手腕上原本关于阈值变化的印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金色的,古老又复杂的花纹。   阮瑟的面罩上绣着的就是这种花纹。   阮软忽然想到了阿诺德说过的话。   ——时间不同,时间流速也不一样。   难道说,这里是“某个时间段”的孤岛?   阮软瞄了祂好几眼,斟酌语言:“作为奴隶,可以瞻仰你威武的真面目吗?”   祂向后退了一步。   散发着冷冷的气势。   就好像在说“你别想玷污我!” 第14章 别撒娇   雪越来越大,风卷起雪浪,打出一道道盛大的浪花。   阮软裹着亚瑟的斗篷——   是在她请求以后,祂为了彰显仁慈而赏赐给奴隶的东西。   面目表情地缩在火堆旁,望着洞穴外面巨大的浪花,不自主地朝亚瑟身边缩了缩。   太冷了。   冰天雪地,如果不是斗篷材料特殊,她现在恐怕已经冻死了。   火堆里面还有几片布料没有烧干净,因为热浪而卷了起来,正一点一点的化成灰烬。   “你看,我的衣服,它死的多惨。”   阮软已经调整好心态,完全没有因为突然的地位调换而难过。   ……反正她找到火种就离开。   哦,也许她在找到火种之前,就能够看到亚瑟的真面目。   这时。   祂冷冷回:“臭。”   阮软:“……”   行吧,“三个月没洗澡”的衣服,确实不怎么干净。   气氛沉默下来,只余下猎猎风声,处处透着诡异的压迫。   阮软抿唇:“这是你的家吗?”   亚瑟拨弄着火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了别的,“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阮软:“……这不可能。”   亚瑟穿着类似骑装的衣服,宽肩窄腰,凌厉气息犹如出鞘的宝剑,血气弥漫,残酷至极。   又戴着古怪的面具,涂抹着诡丽色彩,犹如打翻了的水彩盘搅弄在一起组成的浓艳画卷。   虽然看不清楚祂的眼睛,但还是能够感觉到祂的不满。   阮软硬着头皮:“我接触的,可能都不是人。”   亚瑟冷漠:“脏东西。”   “……”   小朋友,你这个语气很容易让我把你当成执行官的替身哦。   洞穴在鬼哭狼嚎地嘶吼着。   阮软有点困了,她感觉自己好像发烧了,总之头晕脑胀,向着热源靠近,迷迷糊糊地,最终躺在了亚瑟的身上。   “你好硬。”   没有阮瑟的身体柔软。   亚瑟:“……”   祂伸手拨开了这个小东西,拎着她后颈皮,站起身,融入风雪之中,朝着阮软凭感觉行走的相反方向走去。   阮软被扛着,感觉浑身都在颠簸。   有点点想吐。   按照亚瑟这种洁癖模样,真吐了,很有可能再次被涮羊肉。   ……她的体格估计没可能在涮羊肉中下来了。   “能换个姿势吗,亚瑟?”   亚瑟漠然:“你在命令你的主人吗,小奴隶?”   阮软一噎:“……不,我在请求你,主人。”   亚瑟更冷漠了,“别撒娇。”   “……”   撒个屁,呵呵。   姿势虽然没有换,但因为异种移动速度过快,阮软还没来得及真的吐出来,就被丢下。   面前出现了一个村落,屹立在风雪之中,萧萧瑟瑟,这种凄凉惨淡场景,因为没有笼罩着浓郁白雾,居然感觉出了几分明亮。   自村子路口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行为举止僵硬诡异,犹如刚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又似一只早已经沦为行尸走肉的丧尸。   唯独见到亚瑟时,眼中浮现出亮光——   就像是见到信仰时的光芒。   他虔诚地跪下,“主人。”   目光掠过阮软时,流露出尚未掩藏好的妒忌。   一阵风携雪花吹过。   少女细白的小手捏住亚瑟的衣角,朝祂身后缩着,完全是怯生生的小可怜。   男人的眼神怒火更甚。   就跟阮软玷污了他的信仰一样。   但在异种看向他时,又迅速转换到了虔诚而纯粹的目光。   “主人,游戏场已经建好了,那些肮脏的,丑陋的人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乖巧地像条狗。   等待着主人的垂怜,摇着尾巴,等待着,哪怕仅仅只有一句话的夸赞。   但他没有等到。   亚瑟毫无兴趣,恹恹垂眼,施舍般地嗯了声。   仅仅是气音。   男人却仿佛聆听到了神音般激动亢奋,充满了动力。   激动地保证:“我一定会将游戏场建到最好的!”   亚瑟没回话。   异种的冷漠,丝毫不影响男人的兴奋与激动。   他眼中的光芒犹如正午的太阳,炽热而刺眼,追随着亚瑟的身影,但在注意到祂旁边跟着的,碍眼的小东西时,目光又迅速阴沉下来。   可他向来不会质疑主人的决定。   只是问,“她也是主人的追随者吗?”   亚瑟:“是个奴隶。”   在男人露出喜悦与骄傲的神色之前,祂又冷漠补充,“我不需要任何追随者。”   男人肉眼可见的伤心起来。   阮软捏紧了亚瑟的衣服。   不能被丢下,不然这个狂热信徒很有可能因为嫉妒而杀死她。   ——毕竟,男人虔诚到近乎疯狂的程度,为了留在亚瑟身边,做奴隶他也愿意。   亚瑟察觉到衣角的拉扯感,猛地抽回来,似是嫌弃地轻拍衣角,仿佛想要拍掉不存在的灰尘。   祂腔调冰冷:“我饿了。”   阮软趔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我也饿了。”   亚瑟:“……”   异种冷漠而浸着寒意的目光压迫力十足,扑面而来,落在没有眼色的小奴隶身上。   阮软:“……”   好了好了知道了。   我是奴隶,我得做饭。   亚瑟离开的很迅速,根本没有交代要吃什么,任由阮软发挥,就像是在故意刁难。   厨艺巅峰是炒鸡蛋的阮软非常为难。   ……黑暗料理也得给点食材让我自由发挥吧?   男人讥讽:“真不知道主人为什么留下你。”   阮软沉吟:“可能是祂看上了我这个人。”   男人:“??”   “你胡说八道!”   阮软不开心了,她明明回答的很认真。   “我不和你计较,你只是没见过祂热情似火的模样。”   男人露出“你在放什么屁”的神色。   阮软扯了下身上的斗篷。   “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是祂迫切地撕破了我的衣服……后面的细节就不和你讲了。”   “总之,祂在爽了以后,把斗篷给了我。”   这样应该能唬住男人,让男人帮忙准备一下食材?   “我想听细节。”   阮软为难:“别了吧。”   哪里能这么不害臊呢?   “我要听。”   祂重复了遍。   ……等等。   这独有的,冰冷的嗓音,怎么这么像异种。   这时。   亚瑟又认真重复了一遍。   “我要听细节,特别详细的那种。” 第15章 你的朋友,懦弱且愚蠢   “……”   在当事异种面前瞎编,是不是不太好?   阮软默了两秒。   “语言是贫瘠的……”她在亚瑟极具压迫的视线下,灵机一动,“不如我晚上亲自去找你,告诉你具体细节。”   语气没有半点暧昧。   像极了上战场前的宣誓。   亚瑟没说话。   男人出奇地愤怒起来:“你别想玷污主人!”   怎么就不是你的主人想玷污我呢?   阮软眨眨眼:“他只是你的追随者,怎么能叫你主人呢?他只能礼貌而恭敬地称呼你先生。”   多么充满距离的一个称呼。   男人瞳孔骤缩:“不……”   “主人,您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永远是你的信徒,您是我的主!”   阮软心想,这人好狂热。   她看向仍然沉默的亚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扭头看向亚瑟的那一刻,看到亚瑟黑漆漆,没有露出半点皮肤的装扮,却仍然能感受到祂在直直地盯着她。   阮软不喜欢这种感觉,若无其事的挂上礼貌微笑,“你想吃什么?”   亚瑟:“不吃了。”   阮软:“……好。”   怎么感觉祂有一点生气?   但是不吃是好事啊!   她不用做饭啦!   亚瑟离开的无声无息。   也很迅速。   就好像真的是个神明一样,悄然无声地路过人间。   阮软准备进村落看看。   说不定可以发现火种。   阿诺德说:   “跟着感觉,找到最炽热的地方。”   她现在感觉,最炽热的就是这位信徒对异种的虔诚信仰。   男人拦住她:“你去哪里?”   阮软莫名:“进村子啊,不可以进去吗?”   男人眉头紧锁,很是不满:“主人在生气,你去哄祂。”   祂是小孩子吗?   还需要人哄?   阮软:“你去。”   “你是祂最虔诚的信徒,祂看到你就觉得开心,我哄不好。”   男人咬牙:“用你要讲的细节哄。”   阮软:“……没到晚上呢。”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怒火一字一顿:“孤岛没有黑夜。”   好家伙。   我每次穿越都离不开《孤岛守则》?   她试探性问:“你们这儿有《孤岛守则》吗?”   男人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不重要。”阮软掠过这个话题,朝村子里走过去,“你要去逛逛吗?”   男人犹豫片刻,担心阮软做不利亚瑟的事情,跟了上去,小气吧啦地嘟囔着:“你别嚣张,主人迟早会把你赶走的。”   阮软毫不在意:“哦哦。”   孤岛被白雾弥漫时看不清楚任何建筑,只觉得每一处都云缭雾绕,朦朦胧胧,没有任何美感,反而诡异与压抑。   如今白雾散去依旧没有任何美感,只觉得到处都透着衰败和颓势,没有一丝丝村落的宁静祥和。   这是个诡异的地方。   怪诞。   沉闷。   压抑。   笼罩在恐惧之下,扼住喉咙,濒临窒息。   “阿诺德大人,下午好!”   路过的行人麻木而恭敬地打了招呼。   阮软愣了下,猛地扭头看向身旁跟得男人,迟疑几秒,“村落还有别人叫阿诺德吗?”   阿诺德冷哼了声:“并没有。”   阮软仔细打量着阿诺德的眉眼,隐约还是能看出几分与小男孩的相似……   “你结婚了吗?”   阿诺德后腿一步,双臂抱胸,警惕道:“我的身心都是主人的,你别想对我图谋不轨,我会誓死捍卫自己的清白。”   阮软:“……不要自作多情。”   眼前出现了一座教堂,肃杀之气尽显,仿佛是从战场上血腥堆里爬出的恐怖建筑,而非让人祈祷,让人充满希望的神圣。   它充满邪恶之气。   阿诺德仰头看向这座教堂,看向顶部那个寒光凛凛的十字架,双手合十,虔诚道:“这是游戏场的中心,他们从这里出来,接受到圣光洗礼的会重回人间,没有接受到圣光洗礼的,会跌入深渊,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他似乎并不需要阮软的回应,自顾自地说着,“这个消极悲哀的世界,早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主人会为我们带来光明的!”   阮软静了两秒,很给面子地拍着小手鼓掌。   说的真好。   虽然她不太能感同身受。   阿诺德冷冷地瞪她:“我见你第一眼,就讨厌你。”   “如果你敢背叛主人,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和亚瑟应该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阮软心想。   她只为了完成任务回家。   所以她非常的坦然:“好的,我绝不会背叛亚……主人的。”   阿诺德满意地收回视线。   阮软又看了眼教堂,“这里只有一座教堂吗?”   阿诺德看傻子一样的看了眼她:“当然。”   “教堂于游戏场来说,就像主人于我,是不可替代,独一无二的信仰。”   “主人只有一个,信仰也只会有一个,教堂亦是。”   “如果有两个……”   “不可能!”阿诺德暴躁地打断她的话,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如果出现第二个,那它就是邪恶的!”   “我决不允许!”   阿诺德掷地有声。   阮软沉默片刻,“你以后的儿子会叫阿诺德吗?”   阿诺德:“……?”   这话题跳的是不是太快了?   他无语至极,没好气道:“不会,我此生都奉献给了主人。”   阮软眼神古怪。   所以如果这个阿诺德和那个小男孩是同一人,那信仰这么坚定的他,未来居然身兼数职,投身到了邪恶教堂?!   慢着慢着。   如果第二个教堂是邪恶的。   那出现的第二个亚瑟呢,祂……哦,不对,亚瑟本身就是邪恶的代名词。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邪恶教堂走去,不过因为当时大雾弥漫,阮软也不太确定这条路是不是对的。   反而阿诺德的眼神越来越怪,沾着酸气:“你来这里做什么?主人允许你进祂的家了吗?”   阮软:这是我没想到的。   邪恶教堂的地点居然是亚瑟的家。   她说:“我来偷偷告诉主人细节。”   “你不要偷听哦。”   阿诺德脸色爆红:“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他没有再跟着阮软,目送阮软进了房子,眼中含泪——酸哭的。   这里没有十字架。   院子中间也没有庞大的老树,地面更没有爬满干枯藤蔓,只是简简单单的青石板,只不过落满了雪。   ——雪也比孤岛灰白色的洁白。   推开门。   里面干净的不染纤尘。   亚瑟正坐在沙发,像是坐在王座,目光落在阮软身上,缓缓的,低哑的说:“需要我配合吗?”   阮软:“……?”   “我要听所有的细节。”   亚瑟面色冰冷,腔调也冷。   却透着一股莫名其妙又令人费解的执拗。   阮软:“……”   “我可以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亚瑟冷漠颔首。   阮软:“你会把自己切片,分裂成好几个亚瑟吗?”   亚瑟:“要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阮软:“……不,不是我。”   “是我的一个朋友。”   亚瑟像是笑了声,又好像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淡淡的说:   “你的朋友,懦弱且愚蠢。” 第16章 请你吃章鱼   阮软还没见过自己骂自己骂的如此刻薄的。   但并不影响她点头附和:“嗯嗯。”   “特别懦弱。”   “特别愚蠢。”   亚瑟微微疑惑:“你和你的朋友是有仇吗?”   阮软:“怎么会呢?”   “我可喜欢祂了。”   虽然这个喜欢从头到脚都透着虚伪。   亚瑟没拆穿她,只是淡淡提醒:“问题问完了吗?”   阮软:“……”   亚瑟好整以暇,等待着她身体力行讲述细节。   像是非常渴望知道,贫瘠语言无法形容出来的细节是什么。   阮软沉默片刻,小心而迟疑地问:“所以,你是想为我洗澡吗?”   ——亚瑟扒了她的衣服以后,就把她扔池子里涮羊肉了。   亚瑟似是觉得荒唐:“我不会为奴隶洗澡。”   阮软微微叹息,神色苦恼:“那看来是没办法让你体验细节了。”   亚瑟冲着她挥了挥手。   就和招宠物过去一样的手势。   阮软默了两秒,识时务地走到祂身边。   下巴忽然被掐住,并不温柔,只是一种绝对的掌控,透着残暴和粗鲁。   少女被迫仰头望着祂,猫似的,湿漉漉的眼眸,含着盈盈水光,透出几分娇弱与可怜,像极了某种不堪一击脆弱的幼崽。   祂冰冷的蓝色眼球凝视着少女。   一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刮过她的肌肤。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   阮软眨眼:“?”   她思考片刻,语出惊人:“是因为我和某个时间段的亚瑟睡过吗?”   亚瑟冷冷命令:“你应该称呼我为,主人。”   阮软从善如流:“是因为我和某个时间段的主人睡过吗?”   虽然仅仅只是单纯的睡在同一张床。   亚瑟松开她的下巴。   厌恶地揪下白手套——   白色手套之下是不可名状的触手,挣脱了束缚一般肆意的舞动着。   白色之下,是邪恶的存在。   阮软只觉得像是有一根触手在漫不经心地挑弄和,撩壁着脑海中紧绷的那根弦。   微微垂下眼睫。   洁白的地面忽然之间仿佛铺满了干枯藤蔓,一片片泛黄的树叶犹如怪物的眼睛直勾勾的与她对视。   眼前的一切开始融化,充斥着难闻的,早已淘汰的塑料燃烧的气息。   阮软被呛的咳嗽起来,呼吸之间全部都是刺鼻的臭味,抬眼看向亚瑟。   不知道是异种的身体扭曲起来,还是因为她此刻精神恍惚而导致入目的一切都诡异的扭曲起来。   “亚……”亚瑟冷冽的视线钉在她身上,“主人。”   亚瑟:“这只是一点小惩罚。”   祂漠然垂眼,带上了一个新的手套,“不要挑战权威,小家伙。”   阮软:……呵。   -   惩罚的后果是,阮软在床上躺了三天。   亚瑟并没有趁机刁难她。   ……像是彻底遗忘了她。   其实也可以理解。   亚瑟种种怪异的行为,都透露出一个信息:   祂极度讨厌未来的祂和她有过亲密接触。   甚至是厌恶她身上有祂的味道。   想杀她是真的。   忍住没杀,可能是想要弄明白未来。   阮软心想,想平平稳稳的回家可真难呢。   她下了床,腿一软差点栽地上。   纯粹是饿的。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刺眼的阳光,又好像看到了闪着光芒的星星。   最后是漆黑的天地。   冰冷而迷人。   阮软的意识昏昏沉沉,灵魂在黑暗中漂浮,掌心滑过粘腻的触感,沾满了恶心的液体。   她想到了亚瑟。   想到了巨大的触手。   想到了章鱼变异怪。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酱爆章鱼,铁板章鱼,爆炒章鱼,孜然章鱼……   好饿。   她咂咂嘴,好像咬到了特别软的东西。   有一点点腥。   海鲜没有处理好的那种腥味。   海腥味。   …   暴风雪几乎没有停止,孤岛依旧包裹在纯洁的白色之中,所有的肮脏与邪恶都湮灭在冰天雪地,入目的全是神圣的白色。   阿诺德着手处理着游戏场的事情。   充斥着血腥与死亡的气息。   这是他喜欢的气息。   是他为主人建立的国度。   是正义的化身,是审判的神使。   是立在这个悲哀又疯狂世界的一个理想国度。   阿诺德沉浸在自我满足的信仰之中踏入了亚瑟的神殿,虔诚跪下,想要告诉他的主人:   游戏场可以投入使用了。   忽然之间。   他瞳孔骤缩。   断落的手掌在地上孤零零地躺着,蓝黑色的液体染脏了洁白的手套,渗透到地板缝隙。   滴滴答答,粘稠的液体像是流不尽了一般,不停的滑落,势必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沾染上邪恶。   阿诺德只觉得心痛。   他猛地抬头看向亚瑟:“主人,您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话音未落。   一股精神挤压扑面袭来。   他控制不住干呕起来。   五脏六腑绞在一起,喉咙充满腥臭,仿佛看到了生命的尽头,触碰到了死亡。   这是神明给他的惩罚。   ——他没有任何资格去质问神明。   阿诺德卑微垂头,虔诚臣服。   他听到亚瑟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嗓音:   “去抓一条章鱼。”   阿诺德深感荒谬,但又不敢去质疑主人。   只觉得也许祂是又别的用处。   还没等他应下。   亚瑟:“算了。”   阿诺德:主人突然变得好善变。   就在这时。   孤零零躺在地上断裂的手掌撑破雪白手套,重新注入了生命,狰狞地膨胀,最终成为了庞然大物。   祂单单是安静地躺在那里。   就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阿诺德感受到了不安与悚然。   他陷入深深的惊慌恐惧,却又忍不住抬头看这只手掌最终的模样。   ——章鱼。   这只手掌最终成了章鱼。   阿诺德讶异地张开嘴巴:“主人?”   主人要一只章鱼做什么?   他见亚瑟站起身,新出生的恐怖章鱼跟在祂身后。   祂们蠕动着爬向二楼角落的房间。   那是阮软住的房间。   -   阮软醒来的时,躺在床上,胃里已经没有难捱的灼热感。   只不过眼前依旧发黑。   等等等等。   好像不是眼前发黑。   是有什么怪物遮挡住了所有光线。   阮软坐起身,眼神微顿。   这不是……游乐场里面的那个穿章鱼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吗?   不不不,祂的章鱼玩偶服是真的。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应该在游乐场充当恶魔角色的章鱼变异怪为什么会在这儿?   耳边传来粘腻的爬行音色。   地面早就覆盖了层黏稠,腥臭的液体。   亚瑟冰冷的蓝色眼睛漠然地凝视着她,淡淡说:“吃。”   阮软:“?”   吃什么?吃这个章鱼变异怪吗? 第17章 祂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吃是吃不下的。   就算是爆炒也吃不下去。   阮软固执地扭过头,不去看湿答答还流淌着液体的章鱼变异怪。   有点点恶心。   亚瑟疑惑,“为什么不吃?”   不是很想吃章鱼吗?   阮软微微一笑,“主人可能不知道。”   “我答应了未来的祂,要和祂在一起生活的。”   “我怎么能吃掉祂呢?”   亚瑟冰冷的蓝色眼球流露出几分荒谬神色,腔调却依旧优雅,像是在维持自己的体面:“你选择了祂?”   阮软丝毫没有因为惩罚而有一点收敛,甚至还特别嚣张,“不然呢?”   “祂对我可好了,还带我一起去游乐场玩呢。”   亚瑟语气断的很有内涵:“祂带你,去游乐场?”   阮软见祂特别难以接受,更嚣张了,就像是恃宠而骄的美人,笑得放肆:“对呀。”   “我们还说好要一起生活在海里呢。”   “祂还说让我看看祂的真身。”   “你不知道,祂的真身特别威猛。”   亚瑟像是笑了声。   祂这种因为罪恶而滋生出的邪神,难道还会心存善念吗?难道从来都不会伤害阮软吗?   看到祂的本体后,阮软真的会接受丑陋又邪恶的祂吗?   她这种提起祂,眼睛亮晶晶的虚伪模样,真是丑陋极了。   亚瑟低哑的嗓音,似是蛊惑,要引诱她说出最真实的话语:“祂有没有伤害过你?”   “没有啊。”   祂只是想杀掉我。   不过这就不用详细叙述了。   亚瑟冷漠站直身体,盯着阮软打量许久,转身离开。   “哦对了。”   身后是少女娇软的嗓音。   “祂还特别会做饭呢。”   阮软美滋滋地说,“做的可好吃了。”   亚瑟:“……”   废物!   -   阿诺德无时无刻不在期待,游戏场投入使用的那一刻。   好像只有那一刻,他的信仰,他的人生,他的生命才算有价值。   他也确实这样认为。   直到——   亚瑟冷冷地吩咐:“孤岛需要一个游乐场。”   阿诺德满心诧异:“可是,可是这是审判游戏……”   语气渐渐减弱,他想到了上一次质疑后的惩罚。   也等待着这次惩罚的到来。   可是,没有。   没有任何惩罚。   但他仍然卑微的臣服,虔诚供奉邪神。   恭敬地回:“是。”   余光看到栏杆处瘦削的身影。。   联想到主人莫名其妙的举动:   找章鱼,建游乐场……   阿诺德心想,美人计好有用。   这时。   “再找个厨师。”亚瑟嗓音低缓优雅,话语却染了烟火气。   阿诺德面色僵硬一瞬,随即压下所有的不满,挂上得体的笑容:“是。”   -   因为邪神的存在,孤岛各处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没有人知道祂是从何处而来。   只知道忽然降临,从此他们的生活便天翻地覆。   这个曾经毫无秩序的罪恶都市,如今居然充满了爱与和谐。   阿诺德讥笑了两声。   挑选了一部分人去建立游乐场,又去为那个诱惑了邪神的奴隶去找厨师。   当然,找得不怎么用心。   转了一圈没发现合适的,就又回到了游乐场,目光沉沉,只觉得这个地方是盛大游戏的败笔。   有一位衣着得体的美丽女士,带着家里的小孩来为家人送饭。   女人眉眼哀愁,男人麻木不仁。   小孩眨巴着充满童真的眼睛:“爸爸,这里要建什么啊?”   男人咬着干硬的面包,哑着嗓音说:“游乐场。”   小孩:“什么是游乐场?”   男人:“是专门让小孩子玩的乐园。”   小孩眼睛亮晶晶的,憧憬道:“那等建好了以后,爸爸可以带我可以来玩吗?”   “可以。”   阿诺德皮笑肉不笑,阴柔的面容多了几分阴鸷,“以后可以让你爸爸多带你来玩几次。”   男人立刻起身,将小孩藏在身后,凶狠的神色还没露出,就率先臣服地露出哀求:“求求你,别这样,阿诺德大人,她只是个孩子啊,她还是个孩子!”   女人美丽的眉眼也染了些哀伤,卑微祈求说:“请放过她吧,她只有五岁。”   阿诺德嗤笑一声。   也没解释自己根本没想过为难一个孩子。   抬起脚步,要离开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会做饭吗?”   女人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阿诺德不耐烦地又问了遍:“会做饭吗?”   女人:“会……”   阿诺德:“很好,跟过来。”   男人立刻又把女人拉到身后,麻木的眼神都是痛苦:“阿诺德大人,我只有这两个孩子,我只剩下这两个孩子了。”   阿诺德冷嘲:“让你女儿去做个饭又不是去刑场。”   “我对女人没兴趣。”   男人还是不敢相信居然只是做饭,他又肯定了一遍:“真的只是做饭吗?”   阿诺德冷笑。   男人不敢再多说,拉着女儿交代了几句,让她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惹怒了邪神。   只有五岁的孩童眨巴着大眼睛,正躲在男人腿边,单纯而不解地看向大人们。   男人忽然又想到什么:“阿诺德大人……”   阿诺德赏了他一个目光。   男人:“那,那位大人,对女人有兴趣吗?”   阿诺德眼神顿时凌厉,讥讽地训斥:“主人的事,轮得到你来管吗。”   末了,又补充道:“祂对女人毫无兴趣。”   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   对女人毫无兴趣的亚瑟正在耐心地,细心地观察着阮软。   把她套在玻璃罩。   观察着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   ……到底是哪里特殊,   值得未来的祂喜欢。   居然还要生活在一起。   荒谬极了。   阮软躺在床上。   隔着透明的屏障和亚瑟冰冷的蓝色眼球对视,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亚瑟的这种举动。   让她想到了刚把猫猫接回家那段时间。   每天偷偷摸摸观察地猫猫行为,狗狗祟祟,眼中还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芒。   总之,特别变态,而且痴汉。   …   阿诺德就是这个时间带着德洛莉丝来的——   德洛莉丝就是那位会做饭的美丽女士。   这位女士杏眼非常有神,像是会说话一样,水光盈盈,在某一个角度有那么一点点像阮软。   阿诺德心想,也许主人是见识太少?   或许见得多了,就会发现事业比爱情要重要多了。   他怀揣着这一丢丢的私心,带着德洛莉丝来到了主人面前。   然后心中咯噔了一下。   亚瑟的心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美妙。   上一次亚瑟心情不怎么美好,切掉了自己的手,还特别暴躁而残酷地惩罚了他。   阿诺德自小就会察言观色。   已经生出了退缩的心思。   这种情况下,给亚瑟介绍厨师显然不太合适。   亚瑟冷冷问:“什么事?”   阿诺德斟酌语言:“游乐场已经开工了,大概三个月后可以竣工。”   亚瑟:“太慢了。”   阿诺德几乎维持不住笑容:“主人,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德洛莉丝忽然惊呼了声。   阿诺德心中窝火,先是歉意地向亚瑟道歉,“真抱歉,主人,这是新来的厨师,还不太懂礼貌。”   随即扭头训斥德洛莉丝,“你叫什么?有什么好惊讶?”   德洛莉丝腿都在发软,几乎撑不住自己的身形,浑身都在发抖,是畏惧害怕到了极致,却只能强撑着:“……我,我刚刚,我刚刚看到一只怪物进了二楼。”   二楼的角落。   那里原本是一间房屋,如今则是笼罩着一层朦胧屏障,泛着水波纹路,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景色。   那是阮软住的地方。   阿诺德心想,难道主人终于发现男女之事是最无趣的存在,决心杀掉阮软了?   亚瑟没理会他们的惊讶,淡淡问:“还有什么事?”   阿诺德垂头:“没有。”   亚瑟又说:“游乐场不必再建了。”   阿诺德面露喜色:“是!”   只觉得自己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主人果然已经对阮软感到厌烦,并且决定杀掉她!   停止建游乐场,就是一个证明。   “那厨师……”   阿诺德小心问。   亚瑟语气停顿了下,最终还是问:“会做什么?”   德洛莉丝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这位大人,嗫嚅道:“只会一点简单的菜式……”   亚瑟皱眉:“要专业的。”   阿诺德被搞懵了。   首先,亚瑟是不用吃饭的,所以厨师只可能是为了阮软。   但现在主人要杀死阮软,却又留下厨师?   阿诺德:“主人是想吃什么吗?我可以学了以后做给主人吃。”   他强调道:“这是我身为奴隶……不,追随者,应该做的事。”   他还没有资格做亚瑟的奴隶。   邪神的威压再次袭来。   血腥地,残忍地,落在他身上。   阿诺德“嘭”的一声跪在地上,疼到扭曲,却不可置信又惊讶地望着亚瑟,眼中满满都是疑惑与伤心,“主人?”   “为什么?”   阿诺德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负心汉一样。   被背叛的小可怜。   然而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怜惜,亚瑟冷冷的说:“没有下次。”   阿诺德冷汗淋漓,面色灰败。   没有下次。   他刚刚故意提起奴隶,就是为了让亚瑟清楚阮软的身份,清楚她只是一个奴隶。   ……又因为阮软,挨了惩罚。   -   进入二楼的怪物是亚瑟砍下来的断手,一个章鱼变异怪。   亚瑟的意思实在太浅显易懂了:   既然你们这么恩爱,这么想要生活在一起,那你们就生活在一起吧!   阮软和这个章鱼变异怪面面相觑。   沉默了两秒,寻找话题,“你的眼睛,很好看。”   是全身最好看的地方。   也是唯一能看的器官。   至于剩下的,像是干枯的藤蔓缠绕而成的身体,又像是无数根触手在蠕动,每一寸都透着邪恶与肮脏。   ……实在没法违心夸赞。   只有那一双蓝色的眼睛。   透着新生儿独有的干净与纯粹。   阮软喜欢这种干净的眼睛。   就像她养的宠物,眼睛永远干净澄澈。   她走到祂面前,踮起脚。   “你有看过自己的眼睛吗?”   祂僵硬着嗓音,窸窸窣窣挤出话语:   “没……”   犹如刚学会说话一样。   含含糊糊,缓慢地吐出回应。   阮软弯了弯眼睛,凑到祂面前,真真切切地在蛊惑这个新生的异种,“你盯着我的眼睛,就能看到自己的身影。”   异种救济馆给出的祂的性格:   友善,安静,温驯,粘人。   这个新生的异种非常符合前两个。   也许还会符合后两个。   总之,先拉拢一个异种呗。   她可太需要帮手去找火种啦!   祂乖顺地听从少女的话语,冰蓝色的眼眸盯着少女漂亮而剔透的眼眸,沉浸在这温情的潭水之中,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原来,我是存在的。   祂想。   不是一个分裂出的异种,而是可以独立存在的。   祂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阮……阮……”   祂咬着并不清晰的字,忽然让祂产生了自我认识的少女。   阮软:“我在呀。”   “你看到了吗?”   祂:“嗯……”   忽然之间。   祂抱起了她。   阮软:“?”   这是要做什么?   是不是得循序渐进一点?   她的视线陷入了黑暗,听到了窸窸窣窣诡异的爬行音色,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被放下来了。   虽然能够看到了,但因为太过昏暗而看不太清楚。   是一块好像正在建什么东西的地皮。   还摆着乱七八糟的笨重冰冷钢筋。   地面忽然耸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轰隆隆”的音色不绝于耳。   正在这时——   灯光亮起。   璀璨而耀眼。   一座游乐场出现在眼前。   凭空而出,美的梦幻而童话。   阮软扭头看向异种,想到了近乎魔幻的海底世界。   祂说:“这是馈赠。”   阮软:“?”   馈赠?   为什么馈赠这个? 第18章 祂真的在意你吗   “你喜欢吗?”祂问。   与亚瑟冰冷到毫无情感的嗓音不同,懵懵懂懂,多了几分纯真。   好像也含着朦胧情谊。   巨大的摩天轮高耸入云,在黑夜的幕布里闪烁着彩色光芒,仿佛一轮沉入人间的美丽月亮,诉说着无尽的温柔。   阮软眉眼微弯,柔声说:“我很喜欢。”   是真的喜欢。   从现实瞬间坠入童话的梦幻,实在是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海底世界,游乐场。   都是祂在这诡异孤岛给送给她的浪漫。   “嘭——”   游乐场受到未知的攻击,顷刻间沦为废墟,彩色月亮失去色彩,自中间斜着断开,成为一轮残月。   在建筑的残骸不断坠落,尘埃弥漫之中,亚瑟身影出现在摩天轮前面,黑色的斗篷在风声之中猎猎作响,划出冷冽而残酷的黑影。   祂优雅地迈着步伐,朝阮软走来。   新生的异种试图挡在她面前,却在刚刚蠕动着前行半分时,猛地被穿透胸腔,狠狠地撕裂。   异种冰蓝色的瞳孔凝视着阮软,含着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以及对生命短暂而绚丽的茫然。   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一件事——   祂活过。   因为她。   “阮……阮……”   阮软见过阮瑟死亡时的模样。   每一次都像现在这样,被撕破胸膛,蓝色眼眸中的光芒不断黯淡,直至熄灭。   最终连最后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化为泡影,从人间消失。   但不管看多少次阮瑟死亡的模样。   阮软内心始终毫无波动。   但是看这个异种的不一样。   好像有一丢丢触动到。   这种情感很奇怪。   阮软把它归结为,是因为不想要看到一个纯粹而懵懂的异种死亡。   即便是对付敌人。   大多数人也很难对一个稚子动手。   眼前划过斗篷的衣角,亚瑟在她面前停下,祂换了一双皮质的黑色手套,抬手掐住了阮软的下巴。   “不许难过。”祂冷冷说。   阮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这你也管?”   这个异种管的也太宽了点吧?   她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呢!   亚瑟手指用力,腔调低缓优雅,也浸着不容置喙的霸道:“你是我的奴隶。”   “身体,心灵都属于我。”   “你的情绪波动,也只能是因为我。”   阮软:“祂……”   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亚瑟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淡淡出声:“祂不是我。”   祂松开阮软的下巴,厌恶地揪下手套扔给阮软,身形挺拔,流淌着矜贵与倨傲的气质,“阿诺德,带她回去。”   之后又瞥向阮软,像是赏赐般,施舍过来一个眼神。   “呆在笼子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出笼子半步。”   “你不会想知道会受到什么惩罚的。”   阿诺德从阴影出走了出来,看向正握着手套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阮软,也许是为新生异种的死亡而难过,也许是因为亚瑟的羞辱而感到难堪。   但管他什么事呢?   阿诺德似笑非笑,语气满满都是幸灾乐祸,“走吧,阮小姐。”   最好能受不了的冲亚瑟大喊大叫,为死去的异种鸣冤,或者顶撞主人,或者发脾气……   但是没有。   统统都没有。   平静的过分,甚至非常安稳地跟在他身后,阿诺德惊讶地回头看她好几眼,直到离开游乐场的废墟,他才好奇问:“你在想什么?”   阮软看了他眼,慢吞吞道:“没什么呢。”   阿诺德讥笑说:“阮软小姐该不会因为那个异种的死而忍辱负重准备杀掉主人吧,哈,你可真是天真……”   “哦,对了。”她打断阿诺德,与他幸灾乐祸的视线对视,遗憾说,“你最渴望的游戏场,又要推迟营业时间了。”   阮软见阿诺德脸色僵硬,又刺了他一刀,“只有你一个人在意这个游戏场。”   “祂根本不在意,不在意游戏场,更不在意你。”   阿诺德幸灾乐祸的眼神慢慢转向愤怒,猛地将阮软推进玻璃罩之中,他讥笑:“阮小姐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等主人在你身上找到答案后,就是你的死期。”   阮软踉跄两步,还是没稳住身形,脑袋磕到了桌子。   疼。   特别疼。   视线有点模糊,好像看到了红色的血液。   很好,从这一刻起。   任务和火种都不重要了。   得让亚瑟和阿诺德付出点代价。   -   阿诺德把阮软送回去后,就拐回去寻找亚瑟了。   ——阮软和其他异种私自离开,无异于背叛亚瑟。   说不定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亚瑟杀掉阮软。   而此刻。   被撕碎的章鱼变异怪,碎肉在地上蠕动,汇聚成一大块,犹如融化的奶油,却正在一点一点的凝固。   暗红色的血肉凝聚在一起,像个巨大的心脏,扑通扑通,不停地跳动。   亚瑟冷眼看着祂挣扎活着。   在祂成型的那一刻,抬手抹去了祂的记忆,漠然开口:“我创造了你。”   “为你赐名,亚瑟。”   “这是你的荣光。”   “亚瑟”安静地看向祂。   眼中充满着濡慕与依赖。   亚瑟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守在游乐场,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   祂抬手。   游乐场重新建立起来,与之前的梦幻不同,到处充斥着古怪诡异的气息,色彩灰暗而阴郁,散发着沉沉死气。   “亚瑟”注视着新建起来的游乐场,蠕动爬行进去,像是为了找到自己存活的意义。   祂心想。   这里,是这样吗?   阿诺德来的时候,“亚瑟”已经进入了游乐场,而他信奉的神明站在黑暗之中,神色晦涩难懂。   他轻轻呼唤:“主人……”   话音未落。   手腕就被砍下,鲜血喷涌而出。   阿诺德顾不上疼痛,震惊抬头。   不明白亚瑟为什么要伤他,但又好像明白了——   因为他这只手,推了阮软。   这一刻。   阮软说的话语无比清晰萦绕在脑海之中,也无比确定一个念头:   主人根本不在意我。 第19章 祂在期待什么   玻璃罩泛着水波纹,除了亚瑟,没有人能够看到里面的景色。   ——少女躺在地上,娇嫩而白皙的皮肤破开,猩红鲜血汩汩流淌,因为失血过多,面色逐渐苍白。   亚瑟站在玻璃罩外。   冷眼看着她的生命不断流逝。   耳边是她不断减弱的心跳声。   太脆弱了。   脆弱的不堪一击。   亚瑟收回视线。   遏制住自己心中升起的愚蠢想法。   有那么一瞬间。   祂竟然想要去救阮软。   这情绪来的太过荒谬。   这种愚蠢,懦弱,丑陋且肮脏的情感,祂不该拥有。   异种转身离开这里。   至于阮软的生死,就看她的命了。   …   疼。   很疼。   溺水死亡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   阮软怀疑,这个玻璃罩封闭住的空间,异种很可能动了什么手脚。   比如,一点点的精神压力。   这种类似精神污染的攻击方法,没有身体上的那么直白与暴力,反而充满了温和,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渗透着,直至崩溃。   阮软躺在地上缓了好久,等适应了这种疼痛以后才慢慢站起身,即便这样也眼前发黑,差点又昏了过去。   向前走了两步,进浴室处理伤口时,居然发现了药箱。   有点惊讶。   她可以肯定,这里之前是没有药箱的。   亚瑟可真矛盾。   又想让她死,又给了她一点点的希望。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自生自灭了。   阮软清理干净额头的血液,原本无瑕如玉的肌肤多了一道刺目的伤口,她抹药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抹药。   ——得让阿诺德身上多一道不可磨灭的疤。   等缠好纱布出浴室的时候,没想到正好看到了玻璃罩外站着的阿诺德。   他面色苍白,双目无神。   双手插在兜里,漂亮的脸蛋全是痛苦又难熬的神色,流露出的气质就像是风雨飘摇中的小白花,脆弱不堪。   悲哀,颓败。   他像是从内被击垮了心灵。   阮软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开口:“你准备站到什么时候?”   阿诺德是看不到里面的。   他只知道自己推了一把阮软,根本不知道造成了什么后果。   哦,不对。   他还知道亚瑟因为他推了阮软而切断了他的右手。   “对不起。”   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没有含着任何情绪。   只是单纯的为了平息亚瑟的怒火而来道歉。   如果真要形容他现在的情绪,只有茫然。   茫然自己的信仰是否是真正的信仰。   ——救世主般的亚瑟,祂应该是无欲无求,没有半分世俗欲望的,祂要做的是审判世人,而不是融入人类。   忽然。   他听到阮软一如往常般柔软无害的嗓音:“没关系。”   “其实应该道歉的是我。”   阿诺德看不到阮软的表情,但却从语气之中听到了真诚的歉意。   而玻璃罩之中的阮软半点愧疚也没有,漂亮的眼眸之中泛着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美艳夺目。   “我不该说话那么刻薄。”   阿诺德沉默不语。   信仰摇摇欲坠的时刻,他什么都无法听进去。   阮软:“我帮你让游乐场运转,好吗?”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   阿诺德心神俱震,眼眸瞪大:“你说什么?”   阮软好脾气的重复了一遍,“我帮你让游乐场运转,怎么样?”   帮你重建信仰。   再帮你打破。   在脸上留疤有什么意思呢?   要留就在心口留嘛。   阮软坐在椅子上,看向站在玻璃罩外神色复杂,却又被她的话语牵制住全部心神的阿诺德。   少女漫不经心地说,“我可以帮你哦。”   阿诺德愣神过后,又挂上惯常的讥讽,“你帮我?你怎么帮我?”   “这个游戏场是主人的心血,只有主人才能让它运转!”   “你只是个人类……不,你就是个宠物,奴隶,只配呆在笼子里,你根本不配染指这个游戏场!”   游乐场是亚瑟的心血?   阮软心想,亚瑟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游乐场。   这个游乐场只是阿诺德一个人的心血,而阿诺德的信仰最为虔诚,也最为自私。   他怀揣着某种怨气,妄图用游乐场审判世人——   阮软推测,他以前的生活一定很不如意,很有可能是在一个扭曲的环境中长大。   他信奉的只有他自己。   他想要的审判,也都是为了他自己。   只不过亚瑟降临时,他在亚瑟身上看到了某种他想要的未来,于是他选择了亚瑟,并且在未来光明时,卑微而虔诚地信奉着祂。   但现在,未来渺茫,亚瑟的状态显然不怎么符合他信奉的神明了。   阿诺德的讥讽还在继续,像是嘲笑阮软的异想天开与不自量力,也像是在强撑自己的信仰:“这个游乐场只有主人能让它运转,只有主人!”   阮软:“哦?是吗?”   她一点也不在意地说:   “那祝你早日成为游戏场的执行官哦。”   阿诺德讽刺的话语噎在喉咙,冷哼了一声,近乎呢喃般再次腔调,“主人不会让你插手游戏场的。”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你准备用美人计?”   阮软:“……”   好想法。   她其实并没有想到美人计。   不过也是个思路?   阿诺德笑了起来,“劝你别做梦了,主人是不会受到你的诱惑的!”   阮软目光落在他因为激动而抬起的手掌:“你手怎么了?”   阿诺德笑容一顿,顾不得疼痛立刻将缠满纱布的手腕藏起来,“阮小姐有心情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他恶狠狠地说:   “主人迟早会杀了你。”   阮软无语:“你就会说这一句话吗?”   放狠话也放的毫无意义。   阿诺德:“……”   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出了门厅,在院子里看到亚瑟,脚步一顿,走了过去,“主人。”   亚瑟没有看他。   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这种情况下,阿诺德就应该离开了,可现在,他实在是没忍住——   阮软的话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阴影。   “主人,关于游戏场……”   亚瑟冷冷说:“阿诺德,我不需要追随者。”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亚瑟掌控着孤岛,祂知道孤岛发生的所有事,自然也知道刚刚阮软和他的谈话。   祂不在乎他会不会被挑拨。   也不在意他的信仰会不会被动摇。   与其说祂完全不在意他的信仰,不如说祂完全不需要任何信徒。   祂视万物如蝼蚁。   这本该是完美的神明,如果没有阮软……   阿诺德面色苍白,但又不可能立刻崩了信仰,只是做着最后的,无用的挣扎:“我从来没想过背叛您,我知道只有您能让游戏场运转,只有您能做到……”   亚瑟眼底漠然。   是神明独有的无情。   但是,祂说:“你去告诉她,你同意让她帮你让游戏场运转起来。”   阿诺德:“您是为了……将计就计吗?”   亚瑟没回话。   斗篷下的触手在不停的蠕动,像是忍不住起舞一般。   阿诺德如坠冰窖。   眼前无欲无求的高贵神明,彻底坠入了泥潭,沾满尘埃,连带着充满信仰光环的滤镜也破了层口子。   ……去你大爷的恋爱脑!   祂就是想要尝尝美人计的滋味!   阿诺德失魂落魄,回到了玻璃罩前时已经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面色平静的令人害怕,“你真的能让游戏场运转起来吗?”   他语速很快,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机械性地念着台词,“我相信你了,主人根本不在意这个游戏场,你帮帮我吧。”   阿诺德说完转身就走,他怕再待下去,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为了遵循主人的命令,还是他内心真实的渴望。   他的信仰,真的如此脆弱吗?   阮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他被亚瑟伤到的模样好可怜哦。   …   晚餐是亚瑟送过来的。   祂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玻璃罩外面,而且进入了玻璃罩,把面条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了她面前。   阮软看了看已经卖相不是很好的面条,上面还铺了好几块煎焦的牛肉。   又看了看坐在对面一言不发,但好像在等待什么的异种。   “……”   虽然她能猜到,亚瑟知道了她和阿诺德的谈话,也能猜到亚瑟又说了什么伤透了阿诺德的心,但是——   祂在期待什么? 第20章 任务完成   亚瑟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落在她身上, 蕴含着淡淡的,来自神明的威压。   阮软没有理会,垂头吃了口快要坨了的面条,漂亮的脸蛋瞬皱巴起来。   “……”   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面条?   哪怕什么调料都不放, 水煮面条也比这个好吃。   她若无其事地放下叉子。   眼神亮晶晶地望向亚瑟。   “这是主人做的吗?”   亚瑟冷漠回:“不是。”   阮软腔调欢快:“我就知道不是!”   套在斗篷下的面色微微僵硬。   亚瑟冰冷的蓝色眼眸落在阮软身上。   阮软像是没察觉到祂不开心的目光, 自顾自地说着:“我就知道, 主人做的饭怎么可能这么难吃!”   “主人做出来的,是最最最好吃的美味,无人能及!”   亚瑟对上她晶亮的眼眸, 想要嘲弄她话语太过虚伪——   转念一想。   未来的祂说不定做饭真的很好吃。   祂漠然收回视线,站起身。   极为缓慢地,蠕动到了玻璃罩边缘。   又回头看了眼阮软。   阮软:“?”   她笑着试探性问:“主人还有事吗?”   对视半晌。   少女弯了弯眼眸,语气恶劣:“主人是担心我一个人害怕,想要留下来陪我, 对吗?”   亚瑟优雅转身,身影掠过玻璃罩, 淡漠的嗓音回荡在温暖的房间:   “收起你的美人计。”   “我对你毫无兴趣。”   阮软:“?”   什么美人计?   祂该不会是以为她会用美人计, 所以故意留在这里等待着拒绝她的美人计?   ……好诡异的思维。   -   孤岛笼罩着厚厚的冰雪,寒冷与恐惧席卷了这里的角角落落, 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温情的地方。   ——尽管在邪神没有来临以前, 这里也并不温情。   德洛莉丝朝壁炉里加了点柴,搂着五岁的妹妹凑近火堆取暖。   妹妹伸着小手烤火,闲不住地乱动,甚至还想好奇地去玩火, 在被德洛莉丝教训后,才安生下来。   她奶声奶气地问:“游乐场建好了,爸爸什么时候能带我去玩?”   德洛莉丝拿着火钳扒拉了下火堆, 让火烧的更旺,闻言沉默了两秒,揉了揉妹妹的脑袋:“答应我,不要去那里玩,好吗?”   妹妹:“为什么?”   “阿诺德大人不是允许我去玩了吗?”   她根本不知道阿诺德象征着什么,也不知道称呼“大人”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认为这就是一个名称,代号。   这是孩童的天真之处。   德洛莉丝眼睛盯着火堆,喃喃说,“那里,不是为我们建的。”   是为那个藏在二楼的少女建立的。   她垂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想到今天在那位大人那里,像是为祂表演一般,做了碗面。   ——阿诺德的信仰在岌岌可危的崩溃边缘,至今还没有认真寻找专业的厨师,所以暂时就让德洛莉丝顶上了。   正在这时。   房门开了缝隙,寒气溜了进来,冻的人一个哆嗦。   男人携带着风雪从外面回来,手中拎着空荡荡的袋子,在女儿的注视下,歉疚的说:“这个冬天太寒冷了,动物们都藏起了来……”   空手而归。   其实他还是希望能够去建游乐场,毕竟去建造游乐场是有工钱的,可惜邪神的力量让游乐场一夜竣工。   德洛莉丝安慰他:“没事的爸爸。”   “我今天去为那位大人做饭,祂允许带一些食物回来。”   男人看到桌子上虽然有点坨了,但仍然能闻到香气的面条与牛肉,忍不住分泌口水,在拿起餐具之前问:“你们吃了吗?”   德洛莉丝:“我和妹妹已经吃过了。”   她放开妹妹让她自己去玩,然后走到男人身边,说起今天困扰她许久的事情,“其实我觉得那位大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残酷,也许我们可以去求求那位大人。”   男人面色微沉:“不可能的,有阿诺德在,他不会让那位大人放过我们的。”   德洛莉丝想到阿诺德在亚瑟面前卑微的模样,试探性说,“可是,也许那位大人和阿诺德大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男人垂头吃面,没说话。   德洛莉丝坐在他身边,不解地询问,“爸爸,为什么阿诺德会得到神明的眷顾?”   她对阿诺德的印象还停留在贫穷少年跨越阶级摇身一变成为公爵家千金的未婚夫的童话现实中。   这是一个性转版灰姑娘的童话。   ……可这种好是不是也说明,阿诺德本就受到神明眷顾?   男人打破她的幻想:“那是邪神。”   他语气沉重:“你就安分做饭,不要做其他的事情,也不要试图和那位大人交流……能让阿诺德成为信徒的神,都是邪神。”   德洛莉丝想她今天见到亚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很和善的模样,于是开口劝说道:“可是……”   男人猛地拍了下桌子,吓到了正在玩耍的妹妹,也吓得德洛莉丝一个哆嗦。   他脸色铁青:“阿诺德是个怪胎,那位也只会是邪神,你别被祂的小恩小惠骗到了!”   “离祂们远一点,德洛莉丝。”   “阿诺德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德洛莉丝脸色苍白:“为什么……”   男人冷酷地打断她:“没有为什么!”   压抑的环境中,妹妹察觉到大人情绪不对,不安之下终于爆发出一阵哭声,男人霍然起身,抱起了小姑娘,温柔地哄了起来。   德洛莉丝走过去想要接过小孩,结果被男人躲开了,“我去哄珍妮弗睡觉。”   他近乎警告地对德洛莉丝说:   “不要去招惹祂,不要把灾祸带到家里。”   德洛莉丝站在原地,呆愣地目送他们上楼。   正在这时。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过来。”   是祂。   德洛莉丝心中委屈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成行,甚至还没想通自己在难过什么,就又全部陷入了恐惧之中。   她四处环顾。   根本没找到祂的身影。   那个声音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德洛莉丝不知道祂召唤自己有什么事,但还是穿好棉袄,要出门的时候,迟疑了下,对屋内喊:“爸爸,我要出去一趟,祂在召唤我。”   里面传来男人冷淡的嗓音,“去吧。”   然后是男人温柔哄妹妹的音调。   德洛莉丝沉默了会儿,收拾好心情向亚瑟的住宅走去——   也许爸爸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危险,所以才对她生气,如果她劝说成功,能够让祂结束这个寒冬……   德洛莉丝怀揣着美好的愿望来到了亚瑟的住宅。   依旧是在厨房。   中间摆着一个单人沙发,这是阿诺德为亚瑟准备的位置,沙发顶端有个中心镶嵌着蓝宝石的十字架,与祂的眼睛很像,冰冷与迷人,流露出高贵气质与不可抗拒的威势。   此刻无人眷顾,却又因为是亚瑟的位置,而充满着权力的象征。   它像极了王者的宝座。   德洛莉丝克服着本能的恐惧,对着虚空欠身说:“晚上好,大人。”   她没听到亚瑟的回应。   偷偷抬头,又瞬间低头。   即便祂不在这里,她也不敢随便到处乱看,随意打量。   ——自从踏入这座住宅,好像笼罩着无法言说,不可名状的恐惧,来的路上准备好的话语,都变得散乱而无序。   “再做一遍。”   祂开口了。   嗓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空灵而飘渺,充满了神秘色彩。   德洛莉丝没反应过来:“什么?”   亚瑟:“面。”   德洛莉丝慌乱:“哦好……是。”   餐桌上还放着一碗,早就凉了的,坨了的面。   这是她上午做的。   亚瑟没有吃,依旧孤零零地放在桌子上。   但祂此刻还要让她再做一遍。   德洛莉丝怀揣着不解认真地又做了一碗面,在得到亚瑟离开的命令时,忍不住问:“这碗面您吃吗?”   也许神明是不需要吃饭的。   最起码不会吃人类的食物。   可祂为什么又让她做饭呢?   德洛莉丝没等到亚瑟的回答,捏着裙角,鼓起勇气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您不吃,我可以把这碗面带走吗?”   祂冷淡的嗓音传来:“可。”   德洛莉丝端着面离开,心想,真奇怪,祂明明不吃,但却让她做了两遍。   要出门厅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眼二楼,居然看到亚瑟从二楼的房间出来,手中端着一碗面,进了屏障之中。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讥笑。   她扭头看过去,连忙欠身:“阿诺德大人,晚上好。”   阿诺德完全没有理会她。   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二楼。   那个无欲无求的邪神因为一个人类女孩学起了做饭。   可笑又荒谬。   他看向德洛莉丝手中的碗,语气捉摸不透,“这是什么?”   德洛莉丝:“一碗面。”   她看向神色不明的阿诺德,感觉他好像又愤怒又悲哀的模样,犹豫两秒,还是问,“您饿了吗?”   阿诺德瞥了她一眼,冷漠提醒,“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赶快离开。”   德洛莉丝张了张嘴巴,端着面离开了。   路上还在想。   亚瑟是亲自做了一碗面送给了那个少女吗?   这是不是说明,祂是懂得爱的神明。   说不定能成功劝说祂结束这个寒冬呢。   …   二楼。   自从上次饿了三天晕倒后,阮软就不太能感受到饿,她一边觉得是饿出了胃病,一边又觉得是亚瑟做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反正不管是怎么样,以她现在的能力都没法反抗。   阮软把那碗超级难吃的面倒了以后,躺在床上,尽量减少身体消耗。   亚瑟进了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已经空了的碗,脱口而出:“不是很难吃?”   祂后悔的情绪如潮水般喷涌出来。   少女眉眼弯了弯,漂亮极了,她腔调娇柔迷人:“但我一想到是主人做的,我就觉得很好吃,一定要吃完。”   亚瑟冷漠:“不是。”   阮软没有理会祂的否定,要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倒在了床边,细白纤细的手指攥住了床单,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唔……”   亚瑟冷眼看着她。   “别装可怜。”   阮软抬眼看祂,脸色苍白,冷汗沿着脸颊滑落,另一只手捂住肚子,猫儿似的琉璃眼眸流露出可怜,望着亚瑟,娇弱的惹人怜爱:“主人。”   亚瑟沉默盯了她好久,才伸出触手将她拉到床上,随后又迅速撤回。   祂向着玻璃罩边缘蠕动,在快要离开时听到了少女难受而可怜的嗓音,祂脚步微顿,看着手中刚做出来的热腾腾的面,沉下脸,又转了身回去。   阮软像是已经疼昏了过去。   蜷缩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娇小而脆弱。   亚瑟冰蓝色的眼眸里尽是厌恶与挣扎,祂盯她了好久好久,最终坐在床边,抬起手捏开了阮软的嘴巴。   阮软只觉得有一股液体流淌进了喉咙,很像那天饿晕以后吃到的东西的味道。   非常腥。   她差点没忍住呕出来。   但关键时刻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咽了下去。   ……嗯嗯?   这个药好像非常有用。   这两天因为撞到桌子脑震荡而头晕呕吐的感觉已经没了,额头的疼痛也消散了很多。   而且,她还不饿了。   阮软心想,可以多装几次病。   亚瑟现在做的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在亚瑟要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抬手抓住了亚瑟的手臂,又放肆而大胆的搂住了祂的腰,倒在祂怀中,像是彻底丧失意识般呢喃:“亚瑟……”   亚瑟僵硬着身体,抬手又落下,反复重复了好几次,到底没有推开。   躺在亚瑟怀里实在是太舒服了。   阮软撑了一会儿,没抵挡住睡意,真的睡了过去。   一直到她再次醒过来,亚瑟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僵硬的像个石像,只不过要祂本身要柔软许多。   但没有阮瑟的身体软。   阮软闭着眼蹭了蹭祂的腰,嘟囔着说:“哥哥,你的腰好软,好舒服……”   亚瑟嗓音低沉:“你在叫谁?”   阮软躺在祂腿上,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祂:“叫你啊,哥哥。”   “你说过,要当我一辈子的哥哥呢。”   她说着说着就失望地垂下眼,“可是后来你总是离开。”   ——被杀死后的被迫离开。   亚瑟压下心中的躁动。   猛地推开她,掐着她的脖子,沉声说:“我对你太仁慈了。”   应该在最初就杀掉她。   亚瑟看着在祂手中的少女。   这种脆弱不堪一击的微弱生命,只需要祂一个眼神,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宇宙之中。   根本不需要祂亲自动手。   祂现在这个动作,与其说是要杀她,不如说是一个警告,一个震慑。   让她认清楚自己。   别再玩这些小心思。   别再假装吃了那碗面后又来夸赞祂,假装因为吃了面而肚子疼惹祂怜惜,最后又装睡来撩拨祂的情绪。   “可是……”   因为被扼住脖颈,话语断断续续。   “可是,主人很开心啊。”   祂在开心。   因为她的夸赞,因为她的亲近,因为她的依赖。   少女漂亮的眼眸里全是狡黠,以及挑衅。   每一个眼神都在说,她就是故意的。   她知道祂掌控着整个孤岛,却还演了这出戏,戏弄地看祂明知虚假却又放纵沉沦在这温情之中。   亚瑟的手指猝然收紧,见到她脸色涨红,瞳孔涣散,快要丧失意识时才猛地松开手,冷眼看她蜷缩在地上,呛咳着又不停地大口喘息。   祂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冷冷说:“我有很多种,让你死掉再活过来的方法。”   “只不过,是以傀儡的方式活着。”   “你有自己的思想,身体却只能遵循我的意识而活。”   阮软眼角咳出泪水,沙哑着嗓音,“我现在也可以按照主人的意识而活。”   亚瑟冷笑:“是吗?”   “把衣服脱了。”   阮软:“……”   这异种折辱人的手段好落后。   她都已经在亚瑟面前干干净净过一次了,再脱下来实在是没有太大的心理压力。   衣服一寸一寸滑落,墨色发丝如绸缎包裹着雪白娇躯,曲线诱人,裙子沿着笔直纤细的长腿滑落。   她白皙的脖颈还残留着细长而恐怖的掐痕,惹人怜惜,却也能激起施虐欲。   亚瑟藏在斗篷之中的手掌捏成拳头,像是在和自己做斗争,冰冷的蓝眼睛尽力维持着漠然神色。   祂冷冷说:   “过来,取悦我。”   阮软没犹豫——   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再犹豫也没意义了。   她走过去,搂着祂脖子,踮起脚隔着面罩吻祂。   忽然眼前一黑。   异种遮蔽住了她的视线。   阮软沉默了会儿,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我想看着您,主人。”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   祂也维持着最冷漠的神色,吐出羞辱她的话,“你没资格。”   阮软:“……”   很好,亚瑟。   这句话我也记下来了。   到时候一笔一笔算。   又过了会儿。   亚瑟掐着她的腰,哑声说:“说话。”   阮软嗓音破碎:“主人?”   亚瑟觉得哪里不太对,蹙眉命令:“换个称呼。”   阮软:“亚瑟?”   亚瑟冷笑了声。   阮软攥紧床单,手指发白,“哥哥?”   祂没再出声。   但明显能感受到祂的满意。   阮软:……我&*#*%@*#   -   翌日清晨。   阿诺德照例来到了亚瑟的住宅,虽然信仰岌岌可危,处在崩溃边缘,但这一年养成的习惯还是让他来这里问候一下亚瑟。   就和每个礼拜去教堂做礼拜的信徒一样。   他来这里祈祷。   以前是祈祷游戏场早日运转,现在则是茫然。   如果主人对所有人都冷漠,他可以接受,可以继续无条件的追随——毕竟亚瑟是个神明,祂合该无欲无求,漠然冰冷。   可祂现在因为一个人类女孩而变成了恋爱脑,毫无底线的宠爱,这就彻底打破了他对神明的滤镜。   但今天。   阿诺德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同。   院中多了棵树。   一棵非常茁壮的树。   在这个寒冬,长的十分茂盛,甚至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娇嫩的花朵。   但眨眼之间。   这棵树被看不见的力量——只可能是亚瑟——残暴地摧毁掉。   而树木又迅速成长。   长的比之前更强壮。   毁掉,重生,毁掉,重生……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院子里多了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结满了各种各样娇艳而灿烂的花朵。   阿诺德心中麻木。   完全搞不懂到底是在干什么。   “阿诺德。”   祂开口了。   面前出现一把斧头。   蕴含着强大的,恐怖的气息,像是从血海之中浸透出的斧头,每一处都充满着残忍的血腥味。   阿诺德本能的害怕之后,反而升起了一种战栗感,浑身血液沸腾——   他喜欢这种黑暗气息。   “主人。”   他按捺住激动,重新燃起对祂的信仰,怀揣着一种使命感,等待着祂的命令。   亚瑟言简意赅:“砍树。”   阿诺德:“……”   他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去拿这个斧头,更不想去莫名其妙地砍树。   但他还没胆量反抗亚瑟。   面无表情地拿起斧头,朝这棵诡异的树砍过去。   一下又一下。   但是这棵树。   倒下以后,又重新生长起来。   阿诺德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是亚瑟给他的考验。   但否认的也很快。   以前的亚瑟性格漠然,不会做这种锻炼他的考验。   现在的亚瑟沦为恋爱脑,更不会有这种考验。   他甚至怀疑,这棵树也和阮软有关系!   在这棵树又一次倒下时。   亚瑟淡淡出声,“好了。”   阿诺德气喘吁吁地停下,手中还握着神明赐予的斧头,“主人,那这个斧头?”   亚瑟没再回话。   按照阿诺德对祂的了解,这个意思是可以随他处置的意思。   可以留下。   可以扔掉。   也可以送人。   但是他只要想到这棵树可能和阮软有关,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更何况。   他需要的根本不是斧头,是游戏场。   -   二楼角落。   阮软醒来的时候,疲惫的手指都不想抬起来,浑身酸疼,嗓子还特别难受,火烧火烧的疼,但完全没力气起床去倒水。   亚瑟已经不在房间了。   她躺在床上挺尸,最后实在忍不了喉咙的干涩,套了衣服,爬起来去倒了杯水。   水流淌进喉咙,滋润了许多。   阮软又爬上床,拿出救济馆的速写本,凭借昨晚的感觉,依靠想象力画出大概。   ——有些地方是摸到的,有些地方是依靠想象力,结合了斗篷下的阮瑟,被分离出去的章鱼变异怪,以及接受教堂任务之前从海里出来要杀她东西。   画出来以后。   她自己都有点崩溃。   ……亚瑟不让她看是对的。   太丑陋了。   确实有点难接受。   阮软安慰自己,也许是感觉错了呢,毕竟蒙着眼全靠乱摸和瞎猜。   但很快,纸张散发出光芒。   “……”   阮软向后一躺,简直生无可恋。   异种救济馆也生无可恋,完全没想到是在救济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接到了任务完成的提醒。   ——为什么会在阮软感情没有任何变化的时候,亚瑟就让她看到了最丑陋的一面!?   祂爱的那么惨,惨的又那么卑微。   难道不应该等到阮软全心全意爱祂的时候,才会有勇气让她看到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吗?   它深吸一口气。   一边想要怎么办,一边去接这位“任务完成”的契约者。   依旧是无人售货。   惨白墙壁的字迹发生了变化。   仍然张牙舞爪,却透着几分戾气。   【恭喜你,完成任务】   【现在,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大概是看到阮软的凄惨模样:   少女脸色都要和墙壁一样惨白,优美纤细的脖颈印着细长乌青的勒痕,双腿发软,甚至还在颤抖。   字迹又变化了。   【我们可以帮你治愈所有疾病,并且让你永远免受任何身体上的伤害。】   阮软心想,她才不要这个呢。   “我想要比亚瑟更厉害的能力。”   【……】   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它思索再三,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抱歉,最多只能同等厉害,且不能对亚瑟使用此能力,且只能在孤岛使用。】   想要能力就要留在孤岛。   留在孤岛就要和亚瑟接触。   异种救济馆觉得自己真是个机智的小可爱。   谁不得夸它一句?   嘻嘻。   阮软也没打算脱离孤岛,她还得报仇呢,这么轻松就放过亚瑟和阿诺德,实在是对不起她在亚瑟那里受到的委屈,和因为阿诺德差点造成死亡的脑震荡。   但是救济馆这个态度显然更奇怪。   她斟酌了下语言,像是很纠结似的,“要呆在孤岛啊,我还有一次抽卡机会没用……”   【留在孤岛,可以继续使用抽卡机会。】   少女漂亮的眉毛微微蹙起,令人忍不住想要为她抚平,“ 可是我好想回家,我家里还养着猫,我很担心它……”   救济馆:“???”   她居然在担心那只猫?   她担心那只猫,救济线居然还毫无动静?   它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等你想要离开孤岛的时候,就可以离开孤岛,回到你死亡的那一刻。】   阮软:“我可以随时离开孤岛吗?”   墙壁的字迹过了好久才又显示出来:   【要在孤岛待一年才能离开。】   阮软兴致恹恹:“好久,要是只用一个月就好了,而且可能还会被亚瑟杀死,我还是回……”   字迹快速变化:   【一个月。】   【救济馆保障你的生命安全。】   阮软:“……”   忽然有种去商场讲价,但最终还是买贵了的亏本感。   救济馆为了防止再说下去,暴露出什么,立刻把人传送回去。   #强买强卖#   -   孤岛世界的时间完全没有任何流动。   阮软依旧躺在床上,只不过手中的速写本完全不在,也不能够再随时召唤出来速写本。   这种没有负债的感觉真舒服。   当然。   这种舒服感在她翻身时顿时消散,怎么还这么酸疼。   思索再三。   阮软还是没有选择用力量恢复。   她毕竟不是真的演技派。   还要用疼痛让亚瑟心疼呢。   玻璃罩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食物推进屏障里。   又是面条?   阮软恹恹:“我不想吃面条。”   好歹也取悦了一晚上,不能拿面条凑合。   外面的人像是受到了惊吓。   “对不起,您想吃什么,我立刻为您做。”   是个女人的声音。   阮软掀开床幔,看清楚了女人面容。   温婉,秀丽。   但五官又颇为立体,添了几分艳丽,却并没有特别浓艳的攻击性,是个一眼看过去,就容易生出好感的女人。   阮软没有为难她,放下床幔,“就面条吧。”   “吃的这么简单?”   阿诺德讥讽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女人慌张的嗓音:“阿诺德大人。”   阿诺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女人:“是那位大人让我来的。”   阿诺德:“既然送完了,就离开吧。”   女人应了声是离开后,阿诺德才不紧不慢,缓缓开口:“这位是主人身边新来的侍女,叫德洛莉丝。”   “可以在随便出入这里。”   虽然只能出入厨房。   以及今天亚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躲在房间不出来,但又担心饿到阮软而让德洛莉丝上了二楼。   阿诺德故意模糊界限,“她在主人那里,有很多特权。”   阮软毫不在意:“哦。”   阿诺德一噎,“你不嫉妒吗?”   阮软躺在床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反问他:“你不嫉妒吗?”   阿诺德:“什么?”   阮软:“如果她拥有特权,最该嫉妒的不是你吗?”   她嗓音还有点哑,压低声音时居然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阿诺德,你对主人充满了虔诚的信仰,奉献了一切,一个不需要奉献太多,也许只是单纯因为美貌就能够获得主人青睐,获得特权的人类,你不嫉妒吗?”   阿诺德像是像是在强撑底气:“那又如何,这些都是主人的选择。”   他迅速转移话题,“主人是在意我的,你看,这是祂送给我的斧头。”   阮软莫名:“祂送你这个干嘛?让你砍树吗?”   阿诺德:“……”   猜的还真准。   阮软又戳了他一刀,“难道这个斧头是游戏场运转的钥匙?”   阿诺德:“……”   他讨厌阮软果然是有道理的!   阮软:“你准备好什么时候让游戏场开业吗?”   阿诺德咬牙:“不管你事。”   阮软拖着音调:“哦。”   阿诺德深吸一口气,忽然听到阮软说,“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信奉祂呢?我也可以帮你运转游戏场哦。”   阿诺德惯常的想要讥讽,但话语到嘴边又咽了会儿,问了其他问题,“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从来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他好。   “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同类人。”她说,“阿诺德,我们一样。”   他的名字从她嘴里念出来,好像含着不同的韵味。   阿诺德心跳如鼓,假装如常般讥讽道,“少装神弄鬼了!你懂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呢?”   阿诺德看不到阮软的神色,只能听到她忽然低落的嗓音,含着莫名令人心酸,甚至心疼的情绪。   “我曾经见过一个小女孩。”   “她特别可爱,但是出生在一个畸形的家庭里,他的继父是个恋-童-癖,母亲因为嫉妒而想要杀死她,她亲生哥哥以为她勾引了继父而厌恶她……”   “原本性格开朗的她渐渐变得孤僻,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是怪胎,没人愿意和她玩。”   “没有人喜欢她,也没有人相信她。”   “她被整个世界孤立,厌恶。”   阮软的嗓音充满着感情,将阿诺德瞬间拉回到曾经的泥潭,仿佛见到曾经的自己。   他想要逃离,却又深深扎根在这里。   艰涩问:“后来呢?”   “后来?”   少女像是笑了一声。   “后来,她受不了跳海了。”   阿诺德喉结滚动:“她死了吗?”   “她死了。”   “但也没有死了。”   这句话很奇怪。   但阿诺德理解了。   过去的她受不了这黑暗的世界而死去,而现在的涅槃重生。   “阿诺德。”   “你也死过一次,对吗?”   少女不知道何时走出了屏障,出现在他面前,那需要精心呵护漂亮眼睛,迸溅出微弱火星,很快席卷成燎原之火。   “我看到游戏场的第一眼,就明白它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只有让施害者亲身体验一遍受害者所遭受的伤害,他们才会明白到底有多痛苦。”   “这个游戏场就是为这个荒唐的世界而生的!”   “阿诺德,只有你能够让这个游戏场运转起来,这是你的心血,你的信仰。”   她伸出手,“让我来帮你吧!”   阿诺德像是被蛊惑了一半,伸出手,在要握到她手掌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威压。   让他诚惶诚恐,惴惴不安。   也让他收回了手。   可这股威压并没有平复他的热血。   阿诺德勉强克制住沸腾的情感,看向阮软,忽然愣住——   尤其是看到她脖子上的乌青勒痕。   在白皙的肌肤上是那么显眼。   阮软没有得到盟友的握手也不觉得尴尬,顺势摸了摸脖子,漫不经心地说,“祂玩的花样比较多。”   阿诺德脸色有点红,嘟囔说:“……这种事就不用和我说了。”   ……可是,这花样也太过了吧。   这么严重的伤痕,得是多用力才会出现的。   阮软没想到他居然会害羞,盯着他看了会儿,见他脸越来越红,才慢吞吞地说,“你脸红了。”   阿诺德:“我没有!”   他说完以后,又恢复到了讥讽的面色,“阮小姐与其关注我,不如关心一下自己今晚怎么办。”   她这种脆弱的模样,哪里还能再次承受住神明。   阿诺德虽然嘴上讥讽,但已经在心中想要怎么帮助她拖延一下亚瑟。   ——他绝不是被她蛊惑到,他只是同情。   对。   同情她的遭遇。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虽然阮软是用第三人称讲述的,但那种感同身受,那种热烈情绪,让他觉得,这是她的亲身经历。   和他有同一个想法的还有亚瑟。   内心不断翻涌着戾气。   院中屹立的树木,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表达着滔天怒火。   紧接着。   祂又听到阮软娇气反问:“今晚怎么办?”   她神色苦恼:“我也不知道呢。”   “阿诺德可以帮帮我吗?”   阿诺德抿唇不语。   阮软像是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望着虚空的某处,弯弯眼眸,恶劣的笑着:“可以帮我告诉主人。”   “祂的技术真的好烂。”   “能不能自学一个月再来?”   阿诺德知道亚瑟能够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此刻艰难地给阮软台阶,只希望她别再语出惊人,不然很可能被恼羞成怒的邪神弄死。   “毕竟主人,以前没尝过情爱滋味。”   阮软恍然,“怪不得呢。”   阿诺德:“……”   没救了。 第21章 请你表演一下《一胎108宝……   屏障可以随意出入, 但亚瑟也说过,没有祂的命令不允许阮软踏出屏障半步。   所以阮软在作了一把后,立刻溜了回来。   ……她可真是个听话的小宝贝。   听话的小宝贝爬上床的时候腿故意颤的更厉害,可可怜怜, 委委屈屈。   亚瑟眉头紧蹙。   祂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但很快就压下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只不过是因为她人类的身躯太过脆弱, 承受不住邪神霸道的掠夺——   更何况, 昨晚是意外,这种事绝不会出现第二次!   祂也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类少女去学那无聊又粗鄙的东西。   情-欲于祂而言,是最最最无趣的存在。   没过多久。   阿诺德又领了个女人过来, 年龄在三十多岁,浑身散发着干脆利落的气质,但因为来到了邪神的住宅,而瑟瑟发抖,惴惴不安, 眼中满是惶恐。   亚瑟微微蹙眉。   听到阿诺德说:“主人,这是新来的厨师, 兰妮, 非常专业。”   亚瑟眉头皱得更紧了。   磅礴的威压弥漫在这座住在,这里变得阴郁诡异, 仿佛蒙了层灰白色的雾气, 让人的思绪都变得混乱疯癫。   阿诺德猜祂是恼羞成怒了。   谁知道,亚瑟下一句话。   “以后,不许再见她。”   阿诺德震惊抬眼,“为……”   话语还未出口,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兰妮早就瘫软在地上,晕了过去。   ——祂在警告他。   却连为什么都不让他问出口。   为什么?   是因为亚瑟不愿细想询问之下的答案吗?   阿诺德没有再说什么。   将用报纸包裹着的一摞书籍放在桌子上, 随即立刻拖着兰妮离开。   期间亚瑟没有说任何话。   表达出的意思也很明显了,祂不会因为阮软不想吃面而换厨师。   如果她不愿意吃,那就饿着吧!   这都是阿诺德揣测出来的意思。   当然,他揣测的也没有错,唯独没有猜到亚瑟早喂过她喝下神赐的东西,即便长时间不吃饭也不会死。   可他不知道。   所以内心有些微妙的情绪。   在思考那么娇弱的女孩遭受了非人的对待后,却连最基本的温饱都达不到。   这种情绪。   只有一瞬。   他把这个短暂而微妙的情绪归结为同情,或者是怜悯。   一直到天黑。   亚瑟也没有给阮软送吃的,而那碗面就孤零零地放在屏障边缘,再也没有热气腾腾的暖意,坨成一团的白色面条像极了凝固后的水泥,一眼扫过去,毫无食欲。   祂出房间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绕了个大圈,特意绕过了角落的房间,剔除掉所有感官,不再去感知角落里少女在做什么。   路过门厅时。   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着的包裹。   是阿诺德献给祂的,据说对祂很有帮助。   亚瑟能够辨别出来里面是书,扫到书中的内容时,瞬间收回了视线——   这是何等淫-乱不堪的书籍!   冰冷的蓝色眼睛尽是冷漠,这不是祂需要学习的东西,更何况,祂也根本不需要学习。   亚瑟漠然收回视线,离开门厅。   来到了院子之中,站在又茁壮一些的大树前。   脚下的触手逐渐扎根,深入地底。   紧接着,异种整个身体都陷入了地下。   原本应该只有泥土石头的地底如今完全被树根所占领,像一根根触手盘根错节的弥漫在这里,每一根都是祂动情的象征。   亚瑟眼中笼罩着戾气。   厌恶地扫过这些触手一般的脏东西,抬手一挥,便摧毁了一大半。   却在眨眼之间,又迅速生在出来。   祂冷冷看着这些东西。   再次抬起手,并不是发起攻击,而是指向最中心的树根,手指分泌出蓝黑色的液体,一点点融入了树根。   ——既然无法摧毁,那就将这恶心的情感分离出去吧。   天亮之后,邪神从地底迎着灿烂骄阳而出,剔除掉自己所厌恶的部分后,如获新生。   而阿诺德如往常一样 ,已经来这里问候亚瑟了,他看着桌子上根本没有动的包裹,又看了看二楼的角落。   他站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还没感受到主人的出现,已经有些焦灼,甚至不由自主地在想象,亚瑟在那个小房间中,和阮软在做什么。   那个娇弱的少女又经历着怎样残忍又粗-鲁的对待……   邪神是不会怜惜人类。   更不会在纯粹的放纵与享受之中去照顾人类。   在他即将忍不住要违抗命令上楼时,忽然感受到了熟悉的威压,他扭过头就看到了斗篷都遮不住祂的神清气爽,不不不,或许用春风得意更准确。   阿诺德弯下脊椎:“主人。”   亚瑟淡淡应了声,目光掠过桌子上的书籍时停留了许久。   嗯,很好。   祂不会再因为这种荒唐的书而生出任何肮脏念想。   亚瑟依旧是漠然神色,但字里行间却都是开心:“把书带走,我不需要。”   阿诺德:“……”   这个语气好自信。   因为不敢违抗亚瑟,阿诺德把书收起来,又不甘心地多劝说了一遍:“里面的内容很丰富。”   他压低嗓音,“是关于那方面的。”   亚瑟眼神漠然,神色还有一点倨傲:“阿诺德,这世间没有我不知道的东西。”   “这些书,浅薄而无用。”   话音落下,邪神姿态散漫地向二楼走去。   “……”   阿诺德目送亚瑟离开,拧眉升起了深深的疑惑:   祂哪里来的自信?   -   亚瑟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地扫了眼角落里的少女——   动作做到一半。   就停了下来。   祂把那些卑贱的情感都分离了出去,祂根本不在意阮软。   亚瑟这么想着,缓慢地走到了屏障外面,见阮软正在睡觉,目光落在了她脖颈上的淤青,静了两秒,非常满意自己现在毫无悔意。   一点波澜的情绪也没有。   果然早就应该把那脏东西分裂出去。   祂看向阮软。   磅礴威势呼啸而去,惊醒了正在熟睡的少女。   亚瑟对上她如琉璃般的眼眸,心中毫无波澜,淡淡出声:   “你可以离开了。”   阮软眨眨眼。   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亚瑟把对她的情感分离出去了……   她安静地站起身,朝身上套衣服,势必要穿厚一点,免得等会儿冻到。   不过也没拿换洗的衣服。   她感觉自己也不会离开太久。   亚瑟注视着她的动作,冷眼看着她出了屏障,站在祂面前。   阮软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邪神,含着水光,可爱又可怜,“主人不要我了吗?”   亚瑟冷漠:“我从来都不需要你。”   阮软抬起手,亚瑟居然惊地后退一步。   一人一异种面面相觑。   都有些发愣。   怎么就抬个手,就被吓成这样了?   阮软很快反应过来,她说:“那主人可以把这个印记解除吗?”   亚瑟皱眉,刚刚那个姿势,祂还以为她要抱祂。   但是。   这个印记。   “印记不可磨灭,但我不会再召唤你。”   也就是说,这个印记毫无用处。   阮软哦了一声。   “那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不会。”祂冷冷说。   阮软垂下眼睫,投在下眼睑处的剪影居然有几分落寞,她盯着手腕的绣着金色纹路诡异印记,忽然在手腕落在一吻,玫瑰花瓣般娇艳的唇瓣印在了这个邪神留下的印记上。   亚瑟心口一震。   蹙眉盯着她的动作,耳边是她又虚伪又深情的嗓音。   “告别吻哦。”   “再见。”   亚瑟眉头蹙的更紧。   从她开口说第一句话开始,祂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怪煎熬的。   有一种躁-动,想要把她拥进怀中。   书中荒唐的图画在祂脑海中不断浮现,容貌最终都变成了眼前的少女,变成那天晚上她绽放时的美丽诱人模样。   一定是脏东西没有分离干净。   亚瑟再次融入地底。   看着这更加密集的触手,暴躁地抬手毁掉,又很快冷静下来,将莫名的情感分离出去。   一直到后半夜才结束。   祂想,怪不得会被挑动心弦。   原来还有这么多情感没有舍弃。   -   没有被白雾弥漫的孤岛并没有多么的明艳,依旧透着颓败气息,像个破落王国摇摇欲坠,会在某一瞬间顷刻崩塌。   而不管从孤岛的哪个角落看,都能看到巨大的摩天轮,色彩黯淡,散发着恐怖与死亡气息的摩天轮,再也没有当初那梦幻景色。   旁边蹦蹦跳跳跑过了几个小孩。   看起来很欢快,眼睛也很干净,没有被这个惨淡世界影响到,也没有大人们的麻木。   天真,纯粹,而且可爱。   阮软很喜欢这种干净的眼睛。   上次见到这么干净的眼睛,还是在那个章鱼变异怪一样的新生异种。   又走了一段路。   她停了下来,不想动了。   实在是腿还有点酸,她真怀疑亚瑟是把她当成和祂一样的软体生物了,哪里可能做出那么浮夸的姿势。   正在这时。   “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大概这么高,棕色头发,蓝色眼睛,穿着红色的棉袄。”   是那个站在屏障外面给她送面条的女人,好像是叫……德洛莉丝?   阮软回忆了下刚刚那几个小孩子跑过去的方向,指了指。   德洛莉丝眼神一亮,“谢谢谢谢!”   阮软:“不客气。”   德洛莉丝要离开的身影顿了下,扭头多看了阮软好几眼……   怎么感觉,这声音那么像被藏在二楼的女孩的声音。   但她实在没时间深究。   朝着阮软指的方向跑去。   看到前方正在打听的肖恩,连忙喊道:“爸爸,我知道珍妮弗去哪里了!”   肖恩停下脚步,看着德洛莉丝指的方向,脚步匆忙地跑过去:“她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只有游乐场……”   话音渐渐降低。   肖恩面色骤然变幻,快步朝游乐场跑过去,“她为什么会去游乐场!?”   德洛莉丝几乎跟不上肖恩的步伐,“珍妮弗一直很想去游乐场玩……”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肖恩停下脚步,语调很快,“德洛莉丝!我只交代你一件事,就是让你照顾好珍妮弗,可你呢?”   “珍妮弗想去游乐场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如果她出现什么意外,我不会饶了你的!”   德洛莉丝面色苍白:“可是我……”   肖恩没有听她的解释,快步朝游乐场跑了过去。   德洛莉丝压下涌上心头的情绪,追着肖恩跑了两步,又转身朝亚瑟的住宅跑去。   游乐场是神明建立的。   如果珍妮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去求求亚瑟,说不定会有希望。   阮软坐在地上听完他们的对话——获得了个亚瑟同等力量后,五感显著增强——然后又目送德洛莉丝转身朝亚瑟的住宅跑去。   游乐场与亚瑟的住宅。   一个在最东边,一个在最西边。   都是角落里不起眼的位置。   却依旧让人无法忽略。   忽然之间,眼前出现一双长腿。   包裹在黑色的制服之中,禁欲极了。   黑色的皮鞋踩在雪地,阿诺德拿腔作调,嘲弄道:“呦,这不是阮小姐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阮软缓缓抬起眼睫,漂亮的眼眸与阿诺德烟灰色的眼眸对视,像只被遗弃的小奶猫,“我在这里,等人来捡我回家。”   阿诺德微微蹙眉。   她脖子上的淤青还没消,就被亚瑟赶了出来,在这种冰天雪地的残酷天气被赶了出来。   “阿诺德……”少女近乎呢喃,像是害怕被拒绝似的声音很低,却又正好能让他听到,“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阿诺德顿时僵住。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张了张嘴巴,又闭上,最后像是掐着嗓子一样说:“阮小姐可能要失望了,主人禁止我和您接触。”   阮软的目光黯淡下去,垂下眼睫,她抱住膝盖,咕哝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现在被赶出来了,对你来说,没有用处了,对吗?”   阮软抬眼看他,目光含着最后一点希望:“你觉得我不能帮你运转游戏场了,是吗?”   在阿诺德的角度。   确实是觉得对于身为人类的阮软来说,只有依靠亚瑟才能够让游戏场运转起来。   阮软还在望着他。   阿诺德沉默不言。   少女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她垂下脑袋埋在膝盖,声音闷闷的:“我可以理解。”   “主人把我赶出来了。”   “你也要丢下我……不,只是我一厢情愿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看,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个。”   阿诺德瞳孔骤缩,尽力平复下情绪,喉结滚动了下,终于下定决心,“起来。”   阮软猛地抬眼看他。   那些原本失落的光芒又渐渐燃起。   不可否认。   尽管这个时间这么想有些卑鄙,但是阿诺德真的有点满足少女这种依赖感。   这种被抛弃后的孤苦无依。   只有他,能够将她从这种悲惨境遇拉出。   ——他悲惨半生,居然也想做别人的救世主。   阮软站起身,踉跄了两步,要摔倒的时候,阿诺德扶住了她。   “你可以背着我吗,我腿好酸。”   阿诺德没有回话,毫无意义地僵持着,即便他心中明白,既然已经决定要带回去了,就没必要在纠结这些。   他最终还是背起了她。   轻飘飘的,毫无重量。   而少女趴在他的脖颈,温热气息全都喷洒在他的肌肤上,微弱却不可忽视。   阿诺德心跳如鼓,血液颤栗。   他终于明白亚瑟为什么禁止他接触阮软了——   他的心田。   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会,滋生出了一丁点,极为脆弱,又容易忽略的对阮软的喜欢。   而现在。   他察觉到了。   并且,触手可及。   阮软歪头,脸颊压在他的肩膀,看着他目光逐渐坚定,甚至浸着笑意,无趣地收回了视线。   这种只为了自我满足的英雄主义,扭曲而无趣。   …   德洛莉丝刚跑进亚瑟住宅,就在院子中看到从地底出来的亚瑟。   亚瑟周身的戾气都快要喷涌出来,将这处住宅完全笼罩,令人几乎喘不过来气。   德洛莉丝踏入这里就忍不住跪下。   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但就是要跪下求饶,只求这位邪神放过她。   亚瑟没有看她,依旧盯着这棵大树,淡淡出声:“去让阿诺德帮你。”   “告诉阿诺德,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但要想清楚。”   话音未落,祂便消失在原地。   德洛莉丝睁大眼,立刻反应过来去找阿诺德——   这就是神明的能力吗?   祂呆在孤岛的角落,却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祂还帮了她。   德洛莉丝一边奔跑一边忍不住升起希望。   祂是个好神明。   祂不是肖恩口中的邪神。   而此时。   阿诺德刚背着阮软到家,将她放在柔软的沙发,见少女捂着肚子,他不怎么适应地关心:“怎么了?肚子疼吗?”   阮软摇摇头,“没有。”   “我只是,快五天没吃东西了。”   虽然一点也不饿。   阿诺德脸色微变,心中涌出淡淡的心疼,他从柜子里拿出面包,“你先吃一点垫垫。”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阮软惊讶地睁大眼睛。   阿诺德好笑:“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会做饭很奇怪吗?”   阮软:“没有。”   “祂就不会做。”   阿诺德目光不明,最终也没有说出亚瑟曾经给她做过饭这种事,只是问了阮软想吃什么。   还没等他把火生起来——   “阿诺德,有人敲门。”   阮软说。   阿诺德微微皱眉。   自从邪神降临后,再也不会有人敲他的房门。   他们都退避三舍。   谁会来这里?   阿诺德在阮软好奇的目光中打开房门,微微有点惊讶。   居然是德洛莉丝。   因为剧烈奔跑而气喘吁吁,她喘了好几口气才说,“大人让我告诉您,您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但是,您要帮我去找回我妹妹,她好像去了游乐场。”   “对了,大人还说让您想清楚。”   阿诺德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眼阮软,对游戏场的执念早就深入骨髓,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   目光落在阮软身上。   以为她会说一些激励的话语,实现信仰,鼓励他的话,或者是为他终于实现心中执念而开心……什么也好,但总要说些话。   可是,什么都没有。   只是垂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面包。   阿诺德抿抿唇:“我要去游乐场了,你在家等我,很快就回来了。”   阮软小声说:“不会的。”   阿诺德了然笑了,她只是在担心会再次被抛下,正要安抚她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亚瑟真正的意思。   祂掌控着孤岛的一切。   祂告诉他,他可以得到想要的。   祂还提醒他,要想清楚。   祂在变相说。   离开她,你才能够得到你想要的。   在感情刚刚萌芽的阶段就彻底掐断,只要做出选择,便不留下任何挽回余地。   阿诺德心想,真不愧是邪神。   向来残忍与狠辣。   他面对阮软时,那微弱的愧疚瞬间被信仰所取代,“我走了。”   阮软眨眨眼:“再见。”   阿诺德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阮软唔了声,继续吃面包。   奶香味很浓郁,又甜又软。   真好吃。   她吃完面包,又喝了点热水。   慢吞吞地抽了卡。   时间再次停止——   〖阿诺德在游乐园边缘找到了珍妮弗,她和一群小孩子想要一起来游乐场玩。   将孩子们交给德洛莉丝后,阿诺德就迅速消失在原地,赶往亚瑟的住宅,怀揣着即将实现执念的狂喜。〗   而阮软看着面前的光圈,慢吞吞地开口问:“你们工作人员,除了不允许伤害需要救济的异种,不可以帮助契约者完成任务以外,还有别的要求吗?”   光圈内传来空灵的声音。   “没有。”   工作人员嗓音冷淡:   “这是你最后一次抽卡机会了,小家伙,谨慎使用。”   阮软兀地抬眼,眼中倒影出异种救济馆工作人员散发的幽幽光芒。   心情属实烦躁。   异种救济馆在搞什么!   工作人员居然是亚瑟!?   这又是哪个时间段的亚瑟?!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然后才整理好思绪,压下原本想提的要求,慢吞吞地说:“我最近好无聊。”   “特别想看你演一下《一胎108宝》。”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你怎么生孩子的。”   “不用担心演员问题,我知道你可以切片,108个小宝贝,连带孕夫,都是你。”   真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知道,这个异种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切成这么多片的。   阮软好整以暇,“请开始你的表演。”   光圈:“……” 第22章 遍地是情敌   光圈沉默了好久好久。   “我不会。”   冰冷的嗓音居然有点可怜和委屈。   少女琉璃般的眼眸尽是失望, 她微微叹息:“你怎么连生孩子都不会呀。”   光圈:“……”   本来挺正常的一个事,为什么她一说,我居然还有了点愧疚?   “换个要求。”   祂冷冷说。   阮软任性回:“不要,我就要这个。”   光圈:“……”   阮软:“那你回去学学吧, 等学会了再来给我表演。”   光圈:“……”   少女眼眸含着光, 充满期待与希冀——   祂居然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等回过神时,已经应了声好同意了这荒谬的要求。   “……”   光圈灵机一动:“答应学习,就算是完成你的要求了。”   阮软也不在意。   知道藏在光圈后的工作人员是亚瑟以后, 她就不会再抽卡了,见与不见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光圈:“你的抽卡次数已经全部用完。”   一簇光芒落在她的眉心。   “告别吻。”   “再见。”   阮软小声咕哝,“学人精。”   快要消散的光影微滞。   “……”   最终又因为执念已经完成而彻底散去,阮软手中的抽卡机会也一并消失。   时间再次流转。   空间像是被撕裂一般,祂身穿黑色斗篷, 气势如虹,自阴影处走了出来, 衣摆在空中划出刻薄弧度。   “阿诺德选择了他的信仰。”   “你无足轻重。”   阮软还停留在救济馆的工作人员居然是亚瑟的事实之中, 实在无语的很,对现在发生的事提不起一点兴趣, 反而懒洋洋地问:“你会生孩子吗, 亚瑟?”   “?”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重逢后——虽然只分别了不到一个小时——第一句话居然是问祂会不会生孩子?   阮软没等亚瑟回话,自顾自地叹息,“哦,我知道, 你不会。”   话语好像很看不起祂一样。   亚瑟跳出“会与不会”的怪圈:“我不需要孩子。”   随即又如往常般刻薄。   “不要异想天开。”   “我不会允许你怀我的孩子。”   阮软从善如流:“万分感激。”   亚瑟蹙眉。   心口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无法形容,只知道很难受。   正在这时。   门被推开。   阿诺德看到屋子里呆着的亚瑟很是惊讶, 来不及去想祂为什么会在这里,匆忙走到祂面前,虔诚跪下:“主人,我已经完成任务了。”   他等待着任务完成后的奖励。   等待着他信仰的实现,人生价值的升华。   阮软还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甚至打了个哈欠。   亚瑟忍不住看她。   明明她对阿诺德说起游戏场时那么感同身受,充满激情与期待,即便被阿诺德伤到也摈弃前嫌要帮阿诺德建立游戏场。   但现在。   游戏场即将运转时,她的反应居然这么平淡?   阿诺德又说:“主人,游戏场还有两处正在完善,等下周末就可以完成了。”   亚瑟嗓音冰冷:“它现在就可以完成。”   阿诺德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说:“主人,我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创建游戏场场。”   地基必须是由他建好的。   他要在游戏场留下痕迹!   他跪在地上,垂着头,等待亚瑟的回话。   此时才抽出思绪去思考亚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去亚瑟的住处寻找亚瑟,因为没有找到而只能回家,回来的路上勉强平复了即将实现信仰的激动,想到了阮软。   他刚刚把她带回家就要把她丢掉。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阮软说过的那句话:“你看,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个。”   愧疚如潮水般袭来,还夹杂着一丝悔意,直到看到亚瑟才抛弃掉内心的挣扎——   邪神也许无情。   但对她还是有一些占有欲的吧。   不然也不会让他在信仰与她之间做选择。   其实也根本不是选择,不管发生什么,他的选择永远都是自己的信仰。   阿诺德一边自我肯定,一边想,也亚瑟与阮软只是闹了矛盾,就像小情侣一样,很快就会和好。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忽然意识到亚瑟至今还没有给他回应。   阿诺德忍不住开口:“主……”   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就被亚瑟制止——   阮软睡着了。   阿诺德:“……”   他内心涌出一丝愤怒。   连这种小细节都能考虑到,为什么还要抛弃她?!   -   阮软醒来时,还在阿诺德的家里。   依旧躺在沙发上。   阿诺德不知所踪。   她坐起身,竟然也没感觉到酸疼,就好像是在床上睡了一觉一样。   等等。   身上原本的酸疼感也不在了?   入户门处有一面镜子,阮软走过去扒拉下围脖,脖子上的淤青居然也消失了。   ……只可能是亚瑟做的。   她盯着光滑的脖颈看了会儿,又重新带好围脖,推开了门,迎面就撞上了德洛莉丝。   德洛莉丝看到她也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帮忙指路的少女竟然会出现在阿诺德的家中。   ——她当时来找阿诺德帮忙的时候,只是站在门口,没看到屋内还有其他人。   但她很快又收起了惊讶,挂上微笑:“我是来给阿诺德大人道谢的。”   阮软回头对屋里面喊:“阿诺德。”   无人回应。   她好像是有些抱歉的说,“不在家呢。”   德洛莉丝咬唇:“那我可以把这瓶酒放在这里吗?”   “也不知道阿诺德大人会不会喜欢这瓶酒。”   阮软躲开她递礼物的举动,双手插兜,懒懒散散的模样,“礼物嘛,当然要亲手送才有意义。”   德洛莉丝讪讪收回手,紧接着又听到阮软说:“至于他喜不喜欢酒我不知道。”   她连忙又问:“那你知道阿诺德大人喜欢什么吗?”   阮软出了阿诺德的家,关紧房门,闻言,似是沉思,之后才弯弯眼眸,真挚说:“他喜欢这个游戏场哦。”   德洛莉丝茫然:“什么游戏场?”   “就是他最近在建造的。”阮软目光掠过这瓶酒,“阿诺德最近应该会招工,你想要感谢他,可以去帮帮他呀。”   “他特别想让游戏场开业。”   下午的时候德洛莉丝确实在广场的公告栏看到了招聘消息,工钱给的很丰富,她本来是要去应聘的,但因为要先感谢阿诺德,便准备先将谢礼送给阿诺德,之后再去考虑工作的事情。   德洛莉丝谢过阮软,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停下:“你喜欢喝酒吗?”   阮软:“不喜欢。”   “我喝酒很容易醉。”   德洛莉丝微微抿唇,“那你有什么喜欢的吗?”   她见阮软安静看她,羞赧地挠挠脸,“你之前帮我指路……”   阮软打断她,向前走去:“不客气。”   德洛莉丝连忙跟上去。   少女腔调缓慢,软软的挠人心尖,“你去为阿诺德工作,一定要拿工钱哦。”   德洛莉丝确实已经打算好不要工钱,毕竟她是去答谢的,如果还拿工钱,那就是正常的雇佣关系。   这样的话,怎么能称得上感谢?   可是她的打算少女怎么知道?   阮软:“女孩子还是要为自己攒点钱。”   德洛莉丝微怔。   垂头看了眼手中的酒,也看到了裙子衣角起的毛边,看起来又旧又邋遢。   她站在原地,想到家里不谙世事的小妹,还有总是劳苦的父亲。   在这个寒冬只能省吃俭用,补贴家用,又哪里能攒下钱?   …   阿诺德已经选择了信仰,阮软再留在他家里只会徒增尴尬,正在纠结去哪里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斗篷,面罩边缘绣着金色纹路,冰蓝色的眼睛单纯而懵懂。   蓝黑色的触角在祂身后舞动,组成了诡异又可怖的背景板。   祂看到阮软像是受到惊吓,手忙脚乱地把触角收回,可这个收回了,另一个又膨胀出去。   最终捧着一堆触角可怜巴巴地望着阮软。   阮软:“……”   阮瑟为什么会出来?   亚瑟当初说过什么。   ——你的朋友,愚蠢且懦弱。   所以,为什么会分离出阮瑟?   为了表演一胎108宝吗?   阮瑟像是要说话一般,自胸腔挤出了几个音节,但却因为刚刚出生而无法完整的吐出一句话。   “阮……阮……”   “我的……”   阮软心情十分复杂。   阮瑟跌跌撞撞地朝她走过来,在快要靠近她的时候脚下像是绊到了什么东西,身体一歪就要砸她身上。   躲了一下,没躲开。   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她。   “我的……”   “我的阮软……”   阮软嫌弃极了,推了两下,实在是推不开,任由祂抱着:“不是你的。”   阮瑟认真反驳:“是我的。”   阮软不和祂计较,“好的,是你的。”   “你可以放开我吗,哥哥?”   阮瑟没听她的,依旧紧紧抱着,话语逐渐流利:“你叫我,哥哥?”   阮软纯属顺口。   叫习惯了。   阮瑟又说:“你可以,再叫我,一声,哥哥吗?”   阮软:“哥哥。”   这时。   一道威压刺下,几乎要将祂们钉在原地。   阮瑟对危险的预知能力快多了,抱起阮软瞬间逃离。   只不过危险如影随形。   不管速度再快,也无法逃过祂的追捕。   阮软只感觉自己被抛了出去,回头看向阮瑟时,祂胸口破了个大洞,暗红色的触手撕碎了祂。   就像以前无数次一样。   活的短暂,死的突然。   就连死亡的形式都没有任何变化。   少女最后并没有掉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是那个章鱼变异怪。   ——阮瑟跑到了游乐场。   此时正在游乐场门口,透着死气的建筑,处处是阴森寒意,仿佛要即将踏入死亡之地。   祂眼眸依旧澄澈天真,垂头盯着她看了会儿,张了张嘴巴,一字一顿:“你,好,软。”   这应该是个夸赞?   阮软礼貌回应:“谢谢?”   祂抱紧她,像是在感受这个新奇的触感,“我,喜,欢。”   阮软:“……”   克制一点吧朋友。   而不远处。   亚瑟解决掉了这个被分离出去的脏东西,抬眼又看到阮软落在那个不久前新生的异种怀中。   祂目光沉沉,戾气翻涌。   携着怒火与杀意朝祂们走去。 第23章 我并没有感到快乐   风雪交加, 愁云惨淡。   类似章鱼变异怪的新生异种察觉到危险立刻朝游乐场部跑去。   事实上,祂一直站在游乐场大门的边缘。   ——亚瑟吩咐过,不许祂离开游乐场。   这个命令刻在血液之中。   目前还不敢违抗。   阮软如今被这个章鱼变异怪抱着,触摸到的全是柔软。   Q弹。   根本没来得及思索为什么这个章鱼变异怪被亚瑟杀掉以后没死, 便被这柔软的触感将思绪一下子拉回了那个糜乱的夜晚……   不行, 不能想。   太丑了。   阮软闭上眼, 实在是不愿去想自己居然和那么个丑东西度过了荒唐又快乐的一夜,也许不止一夜。   “放下。”   她听到亚瑟的嗓音。   一如既往的冰冷,毫无情感。   章鱼变异怪动作微滞, 犹豫了片刻,最终迫于亚瑟的威压而放下了阮软,散发着委屈不舍的情绪。   阮软站在地上,眼神飘忽。   又觉得这个神色太像被抓-奸后的心虚,立刻又理直气壮起来。   她完全无辜。   阮瑟和章鱼变异怪的出现,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亚瑟眼神凝重,杀意腾腾。   目光掠过旁边娇小柔弱的少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又将杀意压了下去。   祂说:“过来。”   章鱼变异怪张了张嘴巴,发出毫无意义的音波, 传递着不舍的情感。   阮软站在原地没动。   亚瑟眉心抽动, 心口翻涌的怒火比〖分离出去而生的阮瑟〗的情感还要强烈。   或许,这不是怒火。   是妒火。   章鱼变异怪的眼神渐渐亮起,冰冷的蓝色眼球泛着瑰丽色彩,满满当当都是快乐的光芒, 比最纯粹的宝石还要漂亮。   祂轻轻蠕动着,遮住了阮软的身形。   亚瑟眼神完全沉了下来。   根本没有动手,仅仅是一个眼神, 便将这个类似章鱼变异怪的异种给击退好远。   祂倒在地上,睁着眼,想要看向阮软,却被亚瑟挡住了视线。   亚瑟毫无情感般开口:“这里不需要你了。”   祂眼神依旧不甘地向阮软所站的地方望过去,像是要穿透亚瑟看到少女的身影。   但完全看不到。   只能听到亚瑟冷漠的驱逐。   “海洋才是你的归宿,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出现半步。”   章鱼变异怪口中发出一点点音波——   “管好你的嘴巴。”   亚瑟冷冷警告。   章鱼变异怪可怜地闭上嘴巴,依依不舍地朝海洋移动,委屈巴巴地又回头看了眼,依旧没有看到。   祂怀揣着难过沉入了海洋。   如果没有亚瑟的冰冷,再也不会浮出海面一分。   阮软探出头去看祂的背影,脑补出来的关于亚瑟的真实面目又清晰了几分,连忙收回视线。   好丑。   真的好丑。   还好她不是重度颜控,不然得自戳双目,还得把那段记忆清洗掉。   “舍不得?”   耳边忽然传来亚瑟似是讥讽的嗓音。   阮软语气深沉:“你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亚瑟怒火更甚。   上次祂在她面前杀掉这个新生的异种,她会因此难过!   这次祂照顾她的情绪,没有杀掉异种,只是让那个异种永远离开,她依旧抱有莫名的情绪!   祂冷冷盯着她,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点光芒,径直朝阮软眉心钻去。   阮软立刻后退一步,捂住眉心,“你干嘛?”   “我们没有关系了,你知道吧?”   “你让我离开了,我也不再是你的奴隶。”   “你是。”亚瑟眼神漠然,“只要印记没有抹去,你就永远是我的奴隶。”   阮软:“……”   “但是你说,你不会再召唤我……”   好家伙。   亚瑟居然玩文字游戏。   亚瑟没有再理会她的话语,再聊下去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星星点点的光芒穿透她的手背,进入了少女的眉心。   祂也终于看到了她刚刚的所想。   脸色骤然变化,但因为有面罩遮挡而只能感受到触手在面罩之下蠕动,而能够清楚让人注意到的,则是祂骤然变化的音调。   似是恼羞成怒。   “你!”   “你怎么在想这些浅薄而无用的荒唐东西!”   居然在这种情况下想和祂……   自从见到章鱼变异怪,就不停地在回想那一晚,按捺不住在脑海中把亚瑟这个丑八怪的细节填充完整的阮软满脸茫然。   “?”   怎么就浅薄而无用了?   怎么就荒唐了?   阮软想法拐了个弯,终于明白祂在看到了什么,不由得一阵无语。   离亚瑟远了几步,小声咕哝着:   “明明你也很快乐。”   亚瑟:“……”   祂说:“我没有。”   阮软摆摆手:“不用解释。”   亚瑟盯着她静默两秒,直接拎起了她,眨眼之间便回到了祂的住宅。   依旧是在二楼的角落。   她原本的房间,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连尘埃都没有。   阮软视线陷入黑暗。   “……”   别,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亚瑟冷冷说:“我向你证明。”   阮软:“?”   亚瑟:“我并不快乐。”   阮软:“不用证明,我相信你。”   亚瑟盯着她看了两秒,漠然点评:“撒谎。”   阮软沉默了。   皮质手套覆住了她的手掌,穿过指缝,交扣在一起。   纯黑与纯白。   缠绵不休。   亚瑟像是在安抚她,“我是邪神。”   生于黑暗,挣扎在最丑陋,最肮脏的角落,是最邪恶的存在。   是世间一切荒糜之事的象征。   ……同样,也包括这种欲-望。   祂说:“我天生就懂。”   阮软此刻的想法和阿诺德当时的想法达成了一致:   祂哪里来的自信?   话虽然这么说,邪神还是在脑海中飞速回想了一遍书中的内容,为了及时了解对方的情绪与感受,又在她眉心注入了一点光芒,然后……   亚瑟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脑子里想的,比阿诺德带来的书还要丰富与详细。   阿诺德带来的书。   果然浅薄而无用。   远远不如少女脑海中的色彩鲜艳。   阮软只觉得眼前似是迸溅出一道光,璀璨而耀眼,灼热且滚烫,寸寸都笼罩着邪神的气息,沉沦在欲-望的纠缠之中。   亚瑟忽然开口:“你在之前说,也很快乐。”   沙哑的嗓音着重强调了“也”字。   阮软哼哼唧唧没有回话。   但确实很快乐,只觉得亚瑟简直突飞猛进。   ……花样繁多。   -   游戏场最后的建造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阿诺德结束了一天的监工,满面春风地回到家,房间内已经没有阮软的身影。   虽然是在预料之中。   但还是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难过。   心口闷闷的。   阿诺德开了瓶酒,烈酒入喉,他望着寂寥夜色,漫天风雪,仿佛看到了坐在雪地中的孤独少女。   娇贵,脆弱。   可一眨眼,幻象随风消散,如同已经离开了他的女孩,是他亲手打破的这个幻象。   阿诺德又灌了一口酒,久违的感受到了孤独。   翌日中午。   宿醉过后清醒过来的阿诺德头疼欲裂,洗了把脸,随便吃了点东西,照例去亚瑟的住宅关心亚瑟。   院子里的树木结出了更多的花。   各种颜色都有,每一朵都极为娇艳迷人。   阿诺德看的有些入迷。   仿佛一间踏进了光怪陆离的魔幻王国,畅游在梦幻的世界,在这里,那些追求与信仰统统都抛到了脑后,他什么都没做,却内心充实,无比满足,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他才勉强回神,知道树有古怪,便尽量克制住视线,垂头进了房间。   他站门厅。   鼻息还隐约能闻到花的香味。   宿醉后的头疼渐渐平复,舒缓着每处神经。   在这种温柔与惬意的时光里,似有所觉般,他抬头看向了二楼,正好看到了盘旋在脑海中的瘦削身影。   她逆着光,美的朦胧,嗓音浸了蜜般,如同远方传来的清澈神音,“中午好,阿诺德。”   阮软没有像之前那样乖乖留在玻璃罩之中,而是出了屏障,懒洋洋地在二楼逛着——   亚瑟这次非常体贴。   不仅为她清洗干净,还帮她缓解了酸痛感。   这种突破下限后的体贴,实在是让她有点害怕。   害怕自己留在这里,会每天过着荒唐又淫-靡的生活,并且沉溺每个愉快的夜晚。   阮软走下楼,问:“游戏场建立的怎么样了?”   阿诺德垂下眼,居然有些不敢直视,“一切顺利。”   阮软:“还招人吗?”   阿诺德见她眼神晶亮,像是很想为游戏场出一份力,他艰涩回应:“你不适合。”   不适合做任何劳苦工作。   她是需要被玻璃罩罩着,娇养着的鲜花。   阮软:“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阿诺德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违背了亚瑟,没有直接拒绝,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回应:“这是您的事,与我无关。”   阮软弯弯眼眸:“那我有空就去找你玩儿。”   话音未落,她就被拎着后颈皮回了二楼的角落。   “……”   亚瑟盯着她几秒,忽然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阮软:“……”   好熟悉的开场白。   亚瑟:“祂也有一个奴隶。”   阮软:“……然后呢?”   亚瑟像是在斟酌语言,“祂们非常契合,但是祂的奴隶对祂没有上一次热情。”   阮软:“……”   上次她热情吗?   哦对,她为了知道亚瑟长什么样,一直在乱摸。   相比之下,这次确实是平淡。   亚瑟认真问:“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阮软也认真回答:“可能是你的朋友玩的比较花,吓到她了。”   亚瑟:“!”   这怎么可能?   我都是跟你学的! 第24章 亚瑟是拿了古早霸总剧本吗   亚瑟短暂的沉默后, 又问:“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她才能重新热情?”   祂停顿了下,又补充说:“你们都是奴隶,想法上应该很相似。”   阮软:“……”   这个问题真刁钻。   “可以从根源解决问题。”她斟酌语言。   亚瑟:“哦?”   祂乖巧的就像是课堂上等老师讲述难题的乖宝宝。   阮软小心试探, :“可以不再做这种事, 这样你就……你朋友就不用纠结这个问题了。”   亚瑟微微蹙眉, 非常不满意这个答案。   祂冷冷说:“不可能的,”   阮软:“那祂可以换一个热情的奴隶啊。”   亚瑟默了两秒,向屏障外蠕动着爬行过去, 快要离开时,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嗓音毫无情感:“神明只会有一个奴隶。”   阮软简直无语。   还好她不是真的被困在了孤岛,不然一辈子都得是亚瑟这个丑八怪唯一的奴隶。   亚瑟微微抿唇,又说:“我赐你永生。”   星星点点的光芒萦绕在她身上, 慢慢组成了璀璨银河将少女包裹住,美艳不可方物。   阮软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   亚瑟的模样, 怎么不太像见色起意?   怎么有点, 要跟她过一辈子,且永远不会结束的一辈子的打算?   “主人。”少女忽然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实际上也就一天没有听到这个称呼而已, 可是亚瑟就是觉得很久很久, 恍如隔日——她抬起手腕,雪白肌肤上浮现着金色花纹,犹如金色丝线在纯白色的布帛上秀了个漂亮而复杂的纹路,栩栩如生。   “这个印记, 真的是奴隶印记,而不是情人吗?”   少女猫似的眼尾上扬,娇媚撩人, 风情万种。   上万年来。   亚瑟像是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跳动,“砰砰砰”毫无节奏,只是凭借本能与冲动,如鼓点般剧烈跳动着。   祂压下这来势汹汹的陌生又强烈的情绪,似是嘲弄地开口:“与神明做情人,你也配?”   阮软歪歪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眸干净而纯粹,没有因为祂的话语而难过,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呢。”   亚瑟:“……”   祂一扭头,彻底出了屏障,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好,甚至还有些暴-虐,想要发泄,想要摧毁。   …   亚瑟离开后。   阮软隔着屏障向下看去,阿诺德还在楼下等着,时不时抬头看向二楼角落的地方。   他依旧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屏障泛起的水波纹,透着神秘与诡异的纹路。   阿诺德收回视线。   在心中想,我该走了。   已经快中午了。   他已经一上午没有去游戏场了。   是时候去游戏场看看进度,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但脚下生根,只为了留在原地,再看一眼思念过的身影。   其实也不过是因为曾经触手可得,但又转瞬失去,心中涌出的强烈不甘。   能够被邪神吸引,成为邪神追随者的阿诺德心思又能有多光明伟岸呢?   又过了一小会儿。   阿诺德选择离开,去看他心心念念的游戏场。   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想见的人就在屏障后盯着他,他只知道孤独感愈发浓烈。   阮软注视着这明明抛弃了别人,如今却又一副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的男人。   忍不住升起来一点点虚伪的怜惜。   小可怜,这才哪到哪呢?   后面还有更好的礼物呢。   怀着莫名的,难以言说的情绪离开的邪神,无法疏解自身情绪最终选择回到阮软身边,看到的就是阮软注视阿诺德离去背影的深情(?)画面,顿时升起了一股怒火。   不,不对。   这次祂清晰的意识到是妒火。   祂掐住了少女纤细的腰肢,斗篷下的触手飞舞着缠住她纤细的手腕压过头顶按在了屏障上。   有一股难言的暴躁在心中徘徊,就像是一头在牢笼中横冲直撞的野兽,即将破笼而出。   阮软:“?”   发什么疯?   不是刚结束吗?   等等。   刚刚讨论的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结果就是把她的绑起来?   这一天过的尤为漫长。   分不清晚上与白天,只知道屏障的水波纹荡漾着密密麻麻的纹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愈演愈烈。   狰狞,暴虐。   散发着血淋淋的威势。   却又渐渐归于温柔。   少女的眼尾晕染来胭脂般诱人的红,漂亮的眼眸因为被剥夺了视线而显得有几分无神,鸦睫挂着几滴如钻石般晶莹的泪珠,意识如汪洋大海的扁舟随波逐流,找不到可停靠的角落。   忽然被一道冷漠的嗓音勉强拉回了现实。   “你不该再和阿诺德接触。”   阮软唔了声,嗓音破碎:“为,为什么?”   亚瑟将她抱进怀中,漠然的嗓音似是染了几分情-欲,低沉而沙哑,“他不配。”   阮软:“?”   祂又补充:“他言语羞辱过你,伤害过你,还抛弃了你。”   所以不配。   阮软勉强聚拢起一些思绪,咕哝着反驳,“可是,你也羞辱过我,伤害过我,还抛弃我。”   亚瑟话语接的迅速:“我和阿诺德不一样。”   阮软:“哪,哪里不一样?”   祂想说,你是我的奴隶。   但话语到了嘴边,变成了另一句话,“我不是人,所以不一样。”   阮软:“……”   那确实挺不是人的。   翌日清晨。   风雪停了下来,孤岛久违的迎来了晴天,阳光洒在雪地,却无一丝温暖,如邪神一般冰冷而无情。   阮软隔着厚重帘子看到阳光时,生出几分恍惚与荒唐感,居然有几分不知今夕何夕。   不行。   这日子过得太醉生梦死了。   今天得像个办法拒绝亚瑟。   …   德洛莉丝拢紧棉衣向着所谓的游戏场走去——   她在游戏场为在这里干活的工人们做午饭。   孤岛上有劳动能力的人几乎都来这里工作,阿诺德照单全收,看样子很迫切将游戏场完工。   德洛莉丝远远的见到阿诺德,他会在这里待上一整天,看游戏场的进程。   也不是一整天。   他昨天上午没有来。   但大多数时间他都会在游戏场,昨天晚上甚至住在了游戏场,看上夜班的人干活。   德洛莉丝找不到单独和阿诺德接触的机会,一直没能亲自去给阿诺德道谢。   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竟然在路上碰到了阿诺德。   她眼神一亮,连忙向阿诺德走过去,“阿诺德大人。”   阿诺德看向她,对她有些印象,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德洛莉丝咬咬唇:“阿诺德大人喜欢喝酒吗?我有一瓶珍藏很久的酒,想送给您。”   阿诺德想到喝酒后的宿醉,想要酒精上头后对阮软莫名的思念,眼神沉了下去:“不喜欢。”   德洛莉丝:“……那您有喜欢的东西吗?”   阿诺德犹豫两秒,“没有。”   德洛莉丝心想,他犹豫了。   应该是有想要的但却得不到的。   她说:“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我会帮您的。”   语罢,她有些羞赧,毕竟阿诺德在孤岛呼风唤雨,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而她呢?   她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没权没势,哪里能帮到阿诺德大人?   但她还是补充了一句,“只要您需要我,我都会帮助您的。”   阿诺德正想说不用。   话语又突然一转,“你最近的工作怎么样?”   德洛莉丝不知道话题怎么拐到这里的,喃喃回复:“我在非常认真的工作。”   阿诺德:“你对这个游戏场怎么看?”   德洛莉丝:“我……”   她根本看出来这个游戏场哪里有游戏,只觉得他们正在建造的东西匪夷所思。   但忽然又想起阮软说过的话。   ——他喜欢游戏场。   ——他特别想要游戏场开业。   德洛莉丝深吸一口气,郑重说:“我知道这个游戏场是您的心血,我愿意不遗余力的帮助您让游戏场开业!”   阿诺德笑了。   觉得好笑。   他从前如丧家之犬,狗憎人厌,每天生活都是水深火热,在深渊之时,没有任何人伸出援手,反而一次一次把他推向更加悲惨的境遇。   如今居然有人真的想帮他。   还是以报恩这种可笑的说法。   阿诺德再也克制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德洛莉丝愣住,“阿诺德大人?”   阿诺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又恢复到往常那般不易近人,似笑非笑:“既然这样,你愿意做监工吗?”   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大笑,德洛莉丝会非常热情地接受这份工作。   可在这种情况下,她反而有了些不安,想到孤岛对阿诺德的评价——   残暴无情,狗仗人势的人渣。   据说他还在新婚之夜,杀死了公爵家的千金,他的新娘。   德洛莉丝尽力忽略掉那些不安,回忆起阿诺德帮她寻找妹妹时的体贴,终于下定决心,“我愿意,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做好这份工作的!”   阿诺德自胸腔挤出笑意:“期待你的表现。”   这时。   “好阴阳怪气的老板哦。”   阿诺德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扭头,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热情,又克制住情绪,古怪地笑了声:“阮小姐今天倒是有心情出来玩。”   “是啊,不是说好了,要来找你玩儿嘛。”   事实是为了逃避亚瑟。   她实在不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醉生梦死的玩游戏。   ……尤其是,亚瑟玩的花样越来越多。   阮软看向旁边的女孩:“早上好,德洛莉丝。”   德洛莉丝还不知道阮软全名,只能跟着阿诺德喊:“早上好,阮小姐。”   阮软笑着应了声。   她手中还捧着个小暖炉,露出一小节莹白手腕,只不过上面的勒痕明显,泛着淡淡的青色,衬托很加脆弱。   阿诺德视线停留的有些久,甚至能看到勒痕之前,掩藏在袖子中的暧昧痕迹,像极了洁白雪地之上撒满的红梅花瓣。   “好看吗?”   阮软漂亮的眼眸弯了起来,眼尾上扬,与之前的纯洁青涩相比,多了几分妩媚风情。   阿诺德挪开视线,冷笑一声:“脸都不要了?”   阮软也不生气,面色都没变,只是单纯的笑着,“我想去游戏场看看,好无聊,而且我也想帮帮你。”   阿诺德皱眉,直截了当地拒绝:“你不行。”   太娇贵。   不适合做那些劳苦工作。   阮软歪歪脑袋:“我哪里不行?”   “我可是冒着被亚瑟惩罚的风险来这里的。”   阿诺德心口一震,五味杂陈。   他张开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软黑白分明的眼眸看着他,笑容更灿烂了。   她清晨醒来到现在,根本没见到亚瑟,但亚瑟掌控着孤岛,是知道她来找到阿诺德。   而在出门的时候。   院子里的树木向她羞涩问好,还送了她一个暖手炉,以及一朵花。   阮软弯起眼眸,“阿诺德,我可能完成了你给我的任务哦。”   阿诺德被这个微笑晃了神,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什么任务?”   阮软笑:“一个秘密,说不定你以后就知道了。”   阿诺德翕动嘴唇,“那我就等着了。”   德洛莉丝在旁边听他们谈话,虽然阿诺德话语阴阳怪气,但还是能察觉到她态度的不同,就像是在刻意掩盖什么。   大概是她的视线过于直白。   阮软看向了她:“她做一天有多少工钱啊?”   阿诺德:“一个银币。”   阮软完全不知道一个银币在孤岛的购买能力,只是听到一个“一”字就微微蹙眉,“好少哦。”   阿诺德冷笑:“阮小姐想要多少?”   阮软眨眨眼:“想要多少,阿诺德都会给吗?”   阿诺德似是讥讽:“只要阮小姐开口。”   他目前拥有的,除了游乐场,就只有钱了。   阮软:“看阿诺德大人想给多少了。”   阿诺德:“十个金币怎么样?”   阮软:“……”   他好穷,一天就十个金币。   几人走到了游戏场正在完善的地方,恕她直言,完全看不出来这里要建什么。   只知道是一个又一个的小隔间。   阿诺德没话找话,主动和她介绍:“这是监狱。”   “犯错的人会永远被困在隔离里接受惩罚,亲身体验自己曾经犯的罪。”   “惩罚的残忍程度视他在游戏场表现而定。”   阮软真挚夸赞:“好厉害。”   阿诺德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这些惩罚,只有主人能够让游戏场运转起来。”   阮软:“但想法是你的啊。”   “如果不是你的想法,这里根本不会有游戏场的出现。”   “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阿诺德目光复杂,最终一言不发,巡视这个游戏场。   阮软跟在阿诺德身边,他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就像是个小尾巴一样。   在阿诺德又巡视完一个地方后,他拐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盯着阮软,眼神阴鸷,“你是个蠢货吗?”   明明他对她那么不好。   明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抛弃了她。   明明和他接触会被亚瑟惩罚。   她却还跟在他身后……   阿诺德心脏仿佛被拉扯开,一半享受沉迷她的温情,一半又告诉自己,要冷酷的推开她,最起码不要再伤害她了。   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这个游戏场,我不需要你帮忙。”   阮软无辜望着他:“没事啊。”   “我喜欢做舔狗。”   阿诺德一愣:“什么?”   阮软:“舔狗就是那种,深爱对方,愿意为对方奉献一切。不管对方怎么羞辱,伤害我,我都永远爱他。”   阿诺德眼睛慢慢睁大,彻底失语。   那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微弱情绪,终于汇聚成了汪洋大海,冲垮了他心灵的堤岸,浇灌到他干涸的心田。   阮软眨眨眼。   抬手戳到了他胸口的位置,笑得狡黠,娇憨可爱之余竟有些他看不懂的危险——   但还却激起了他的探索欲与征服欲。   胸口的触感明明很弱,但却能够清洗的感受到,甚至好像感受到了她指尖的温度,耳边是她腔调慵懒的话语。   “我想在你这里,留个印记呢,阿诺德。”   阿诺德心说,不用。   已经留下了。   已经留下印记了。   阮软如果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一定会嘲笑他。   当然不是这种浅薄而朦胧的好感。   而是痛不欲生的印记。   最起码,也得她磕的头破血流,躺在地上等死那么疼痛与无助。   阿诺德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说出自己的心声,但远处建造游戏场的轰鸣声将他拉回现实。   他错开阮软晶亮的视线,“抱歉,我无法背弃我的信仰。”   阮软的笑容还没扬起,阿诺德就迅速离开,好似落荒而逃,也好像是不愿意再听任何温情而无法回应的话语。   阮软收了笑容。   面目表情地注视着阿诺德离开的方向。   “虚伪。”   亚瑟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神色冰冷,只是眉心萦绕着浓浓戾气。   阮软:“哪里虚伪?”   “我可是在他贫瘠的世界,给了他渴望已久,最热烈的感情哦。”   “最热烈?”   眨眼间,祂凑到她眼前。   这里形成了一方狭小屏障。   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更无法窥探里面究竟是怎样的糜-乱。   亚瑟抬手捏碎那棵树送给她的暖手炉,触手覆盖住她的眼睛,却依然能看到她似是楚楚可怜的琉璃眼眸,那晕染开桃花色的眼尾正在无声的勾引,祂讥讽道,“要不要让他看看你在我这里是怎样的热烈?”   阮软:“……”   亚瑟是拿了古早霸总剧本吗?   等等,等等。   尽管思绪破碎,难以聚拢,她还是抓到了亚瑟话语之中的漏洞,语气居然有几分真切的不满:   “你不让我看你什么样,居然愿意让阿诺德看你的真实样子?”   亚瑟:“??”   祂要表达的是这个吗? 第25章 我就是,爱你的一切   汹涌澎湃的潮水缓缓褪去, 沙滩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安静,阳光洒在沙滩,泛着银色光芒,像细细流淌的光影, 一切都那么美好。   阮软坐在亚瑟怀中——   这大概是激烈之后, 第一次能看到亚瑟, 虽然祂已经衣着得体,套着那件黑色斗篷,看上去冷漠无情, 完全无法看到任何情动过后的痕迹。   反而她衣衫不整,还一副沉浸其中无法自拔的微醺模样,皮肤泛着诱人的绯红,眸光流转,娇媚动人。   对比之下。   亚瑟一点也不像是个邪神, 更像是高冷禁欲的正经神明。   阮软被这个想法逗笑,趴在祂怀里笑了声。   亚瑟:“?”   “你笑什么?”   阮软随口回:“开心嘛。”   亚瑟先是皱眉, 实在想不到她在高兴什么, 眉头皱得更紧了,于是又问:“开心什么?”   阮软无语, 毫无耐心和祂进行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你问题好多。”   亚瑟眼睛微微眯起。   阮软惊呼一声, 几乎濒临崩溃,“你不累吗?”   她胡乱按着亚瑟的手:“我开心能在结束后还躺在你怀里。”   亚瑟动作微顿。   疑惑的很是单纯:   “这有什么好开心吗?”   祂又想到自己每次结束后,也会贪恋地抱着阮软待一会儿,直到她快醒才离开……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亚瑟心中升起一股愉悦。   “嗯, 确实很开心。”   阮软:“……”   所以是,不开心也要做,开心也要?   你是泰迪精成神的吗?   -   孤岛大多数人为阿诺德做工都不情不愿, 即便开出了丰厚的工钱,即便阿诺德巡视了一圈又一圈,还是会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偷奸耍滑。   他们一边在畏惧,一边又在用这种荒谬可笑且微弱的做法反抗着。   德洛莉丝做了监工后,揪出来好几个偷懒的工人,但又说不出重话——   孤岛的村落本就不大。   每家每户不仅认识,还来往密切,但凡有重大节日都是一同参加,一同庆祝,每个人都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德洛莉丝本以为自己能够帮助阿诺德,没想到居然陷入了两难境地,她抿抿唇,温声说:“各位叔叔伯伯,这个游戏场对阿诺德大人非常重要,阿诺德大人也是我们村落的一员……”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长辈打断,“呸!他也算我们村儿的人?!”   德洛莉丝疑惑:“他为什么不算?”   没人回答她。   德洛莉丝只好把重点放在工作上,“可是大家都拿了工钱啊,既然拿了工钱,就应该把这份工作做好!”   平常和他们家来往密切的保罗叔叔,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此时却一扫曾经和蔼可亲的模样,沉下脸,严肃问:“德洛莉丝,你要站在阿诺德那边吗?”   周围原本正在工作的工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诡异,可怕。   都在无声地逼迫她选择站队。   德洛莉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虽然有些怯意但还是说:“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保罗尖锐着嗓音叫道,“你为阿诺德工作?为阿诺德和我们作对?”   他冷笑一声,“之前阿诺德帮你找回来妹妹,我听说你为了感谢他都进了他家里了……”   他话没说完,肩膀搭上了一只手。   扭头,看到了他们村里的青年才俊,杰夫利。   他金发碧眼,宽肩窄腰,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保罗肩膀,随后对德洛莉丝露出温柔神色,笑得很有感染力与亲切感:“冷静点,保罗。”   “不要攻击一位女士的名誉,德洛莉丝不会做那种事,更不会和阿诺德有什么私情。”   他停顿了下,见德洛莉丝难堪的神色减轻不少,嗓音更加柔和:“你刚刚说,这个游戏场对阿诺德非常重要?为什么呢?”   “你知道正在建立的游戏场,是为了做什么吗?”   德洛莉丝张了张嘴巴,在杰夫利温和的目光之中逐渐放下戒备,正要说出不久前听到的话。   “还不去工作吗?”   一道柔软声音打断了他们。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少女逆着光,在茫茫雪地,竟是苍白世界最艳丽的色彩,他们甚至看不清楚五官,却仍然会感叹这是世间最美的存在。   杰夫利最先回过神,挂上了他的招牌笑容,极其温柔:“请问你是?”   阮软像是愣了神,随即微微垂眼,眼睫打下一片落寞与惹人怜惜的剪影:“我曾经有个哥哥。”   “他和你一样温柔。”   杰夫利微怔,很快回神,没有说我一直想要有一个你这样的妹妹,只是语调更加温柔,“他一定是个很好的哥哥。”   阮软腔调温柔:“是呢。”   这个好哥哥刚刚还在和她耳鬓厮磨,缠绵不休呢。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压下思念兄长的难过,然后才笑着说,“不管怎么样,各位先生们,你们是不是要开始工作了?”   褪去最初莫名的光环影响,此刻阮软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少女,实在没什么威慑力,保罗正要回怼——   杰夫利捏了下他的肩膀,笑容英俊而温柔,“好的,女士。”   阮软琉璃般的眼眸浸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望着杰夫利的眼神含着绵绵无绝的情般。   微风吹过。   少女猝然回神,面颊微微泛红,流露出些许诱人的羞涩,匆匆收回视线,离开了这里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杰夫利。   正巧。   杰夫利也在看她,对视的瞬间,他扬起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阮软眨眨眼。   向亚瑟的住处走去。   德洛莉丝在原地站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转身朝阮软追了过去。   拐了好几个弯。   终于找到了少女纤细的身影。   正要追上去的时候,却又听到了杰夫利的声音。   “这位女士,你刚刚忘了件事。”   阮软:“什么事?”   杰夫利:“你忘记做自我介绍……或者是,忘记听我做自我介绍了。”   “我叫杰夫利,住在孤岛的东南街区……喂,你笑什么?我还没讲完呢!”   阮软嗓音含笑:“抱歉,抱歉。”   “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德洛莉丝停下脚步。   阮软明显是外来者。   突然出现在孤岛,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为什么杰夫利要故意来搭讪?   另一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杰夫利:“我之前没在孤岛见过你。”   阮软:“我被藏了起来。”   杰夫利:“是……和阿诺德有关吗?”   阮软沉默不语。   杰夫利语气沉了下来,“我就知道,阿诺德这个败类!”   阮软:“你别这样说他……”   只不过语气娇软,毫无反驳力度。   杰夫利:“那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阿诺德吗?”   这话问的小心翼翼,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渴望得到一个不让他心碎的答案。   阮软还在沉默,在杰夫利快要不耐时终于开口,“这个游戏场是阿诺德心血,我只是想来帮帮他。”   杰夫利:“心血?”   阮软:“是啊。”   “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其实是拥有很崇高的理想和信仰的,我非常佩服他。”   她话语之中全是崇拜,猫似的眼眸亮晶晶的,完全是一副提到心上人的欣喜。   杰夫利差点气笑了。   那她刚刚眉目含情的勾引他是什么意思?   那刚刚提起阿诺德又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被迫害的模样?   不过还是维持住了面部表情,只是语气之中还是难免带出几分嘲笑,“崇高信仰?”   阮软点头,认真回:“对啊。这个游戏场是为作恶之人所建的游戏场,现在正在建的是监狱,就是专门惩罚恶人的地方,等竣工以后,游戏场就能够运行了。”   她憧憬道:“阿诺德建立这个游戏场都是为了让世界更加美好。”   杰夫利差点骂了句“放他大爷的狗屁”。   阮软收了神色,“我现在要去找阿诺德了,你去吗?”   杰夫利:“不。”   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我要回去工作,这都是为了更加美好的未来。”   阮软微笑点头,“加油哦!”   目送杰夫利离开,也看到了偷听的德洛莉丝。   “有事吗?”   德洛莉丝捏着裙角,“我……”   村民们的态度显然有些问题,但她却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只是猜测和阿诺德有关,所以她追过来想问问阮软关于阿诺德的曾经。   但偷听被抓包着实有点尴尬。   阮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德洛莉丝:“嗯……”   下次再见到阮软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她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阮小姐,你知道阿诺德大人的曾经吗?”   阮软沉吟:“不知道呢。”   她面色没有任何阴霾,也不对阿诺德的过去有任何探究的欲-望,“其实曾经是什么样子并不重要,未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是在我眼中的阿诺德,我知道阿诺德和我一样……”   德洛莉丝猝不及防好像吃了一口狗粮,但又觉得阮软说了一堆废话,没有任何实际内容。   最终只能回了句,“阮小姐很喜欢阿诺德大人吗?”   “是呢。”阮软眉眼弯弯,“特别喜欢他。”   非常喜欢。   所以才要送他一份刻骨铭心的礼物嘛。   当然不会厚此薄彼。   亚瑟也会收到一份礼物的。   看在祂最近这么努力的份上,一定要精挑细选一份礼物送给祂。   远离了德洛莉丝的视线以后。   少女身边的漂浮起细碎雪花,慢慢凝聚出邪神的身影。   阮软对祂这个出场,很给面子的哇了声,“雪之女神哦。”   亚瑟反驳的很认真:“我不是女神。”   祂语气微顿,又补充道:   “你应该知道的。”   阮软:“……”   我可太知道了。   一人一异种并肩走着。   亚瑟周身依旧萦绕着沉沉戾气,极为不开心,“所以你说,你有事情,就是要告诉这些工人阿诺德有多崇高的理想?试图感化他们让他们专心为阿诺德工作?”   阮软真挚夸赞:“你真可爱。”   天真的真可爱。   邪神居然会有这么天真的。   藏在斗篷下的触手抖动了下,克制不住般胡乱的舞动着,像是极为兴奋。   祂抿抿唇:“你也很可爱。”   触手抖动的更厉害了。   阮软惊了一瞬,扭头盯着祂,试图看清楚这是真的亚瑟,还是一个切片。   亚瑟好似有些羞赧般扭过头,如果是往常祂早就出口讥讽嘲弄,可如今得到了一个夸赞,让祂完全有些不受控制兴奋愉悦起来,“其实,我有一个朋友……”   阮软:“……”   “你朋友好多。”   亚瑟认真肯定:“嗯,我人缘好。”   阮软:行吧行吧。   你人缘最好啦,除了阿诺德,从来没见谁会来你家里玩儿。   亚瑟斟酌语言,继续说:“我有个朋友。”   “祂无父无母。”   自宇宙之中诞生。   “从来没有能够交心的朋友。”   阮软:“你不是祂的朋友吗?”   亚瑟用不满掩饰慌乱:“你不要打断我。”   “我要继续说了。”   阮软:“……”   亚瑟:“祂活的孤独且孤苦。”   没遇到阮软之前,也不知道生活还能这么多彩,确实有点苦。   祂这不算撒谎。   “祂每到一个地方,都会被驱逐。”   毕竟是邪神。   没有人愿意信奉邪神。   “祂很惨。”   “非常惨。”   阮软:“?”   这是在卖惨吗?   亚瑟停顿了下:“祂也死过一次,才懂得人生真正的意义。”   嗯,和阮软一起,醉生梦死,死去活来,然后懂了人生真正意义。   祂停下脚步,站在了阮软面前,冰冷的蓝色眼眸盯着她,试图传达出一种我们是同类的信息。   阮软愣了下。   随即明白了亚瑟在做什么。   是为了和她引起共鸣。   因为她理解阿诺德曾经的悲惨,因为她“崇拜”阿诺德伟大的信仰?   阮软咬住唇瓣,最终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异种,确实很可爱。   笨拙又天真。   亚瑟还等着灵魂共鸣呢:“你笑什么?”   阮软:“不告诉你。”   亚瑟眼神微眯,却见少女伸出手拥抱了祂,满腔戾气顿时消散——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抱祂。   “抱我回去,好不好?”阮软搂住祂的腰,仰头期待的望着祂,“我好累。”   亚瑟冷冷说:“你只是个奴隶。”   阮软唔了声,退出亚瑟的怀抱,“我知道了,我没资格。”   还没等彻底脱离异种的怀中,整个人就腾空而起,被祂抱在了怀中。   不是公主抱。   是那种大人抱小孩子的姿势。   阮软搂住祂的脖子,还能看到面罩下面蠕动的触手,一边觉得好丑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地摸了摸。   亚瑟浑身僵硬:“别乱摸。”   阮软哦了声乖乖收回手。   好软。   过了会儿。   又传来亚瑟冰冷的嗓音,“但你作为我的奴隶,我允许你乱摸。”   阮软:“……”   -   德洛莉丝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竟然看到了桌子上备着热乎乎的晚餐,还有香喷喷的肉汤。   肖恩对她笑得温和,“忙了一天,累了吧,快点来吃饭了。”   德洛莉丝与珍妮弗相差十五岁,和珍妮弗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也因为这种家庭环境,德洛莉丝受到的关注很少,甚至会经常受到忽视。   如今听到肖恩温柔又关心的话语,德洛莉丝眼眶有些发烫,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热气氤氲的汤,等待肖恩与珍妮弗入座后,舀了一口汤,暖到了五脏六腑。   德洛莉丝兴奋的和肖恩分享今天的事情:“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阿诺德大人,他之前帮助过我们找回了珍妮弗,我就想去谢谢他。”   肖恩耐心听着。   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温柔。   德洛莉丝:“阿诺德大人问了我的工作,还让我当了监工。”   “爸爸,我们以后一天可以有一个银币的收入了!”   “一个银币!”肖恩惊呼。   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问出游戏场的事情,但在这冰冷的寒冬,一个银币实在是太多了。   德洛莉丝也笑了起来:“是的,爸爸,一个银币,我们可以买点肉和食物储存起来!”   “还可以去添置一些家具,给你和珍妮弗做件新衣服。”   珍妮弗正握着儿童勺子喝汤,听到自己的名字抬手眨巴大眼睛看着他们,德洛莉丝笑着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   肖恩说:“你做的真棒!德洛莉丝!你真棒!”   德洛莉丝害羞,只觉得自己今天所有的劳累都是值得的。   这时。   忽然又听到肖恩问:“德洛莉丝,你知道我们正在建造的是什么吗?”   德洛莉丝一愣。   不知为何,满腔的温暖顿时化为乌有,瞬间被冰雪覆盖。   -   翌日清晨。   阮软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亚瑟怀中,这属实令她有些惊讶。   她以为亚瑟会像往常一样离开呢。   亚瑟察觉到旁边的动静,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干什么去?”   阮软说:“阿诺德要来了,我要去看看他。”   阿诺德。   又是阿诺德。   即便阿诺德差点杀死她,还抛弃她,她依旧选择阿诺德。   会因为阿诺德兴奋。   会对阿诺德露出崇拜目光。   仅仅因为那个游戏场,因为他们都拥有相似的悲惨过去?   隔着面罩,祂忽然感受到轻柔的一吻,阮软捧着祂的脸,轻轻说:“我最近要送你个惊喜哦。”   亚瑟的妒火一滞,欣喜涌上心头,意外的好哄。   祂问,“什么惊喜?”   阮软估计着也许是嘴巴的位置吻了过去,柔软的娇躯贴在祂身体,嗓音软糯:“都是说了是惊喜,当然不能提前告诉你啦。”   亚瑟冷冷回:“哦。”   不告诉就不告诉,反正祂掌控着孤岛,随时能够看到她准备的惊喜。   祂按住要挣扎着下楼找阿诺德少女,“再睡一会儿。”   阮软:“……”   “我得去给你准备惊喜。”   亚瑟纠结万分,最终还是想要惊喜占了上风,“你今天不要和阿诺德走太近。”   又多解释了一句。   “村民罢工了。”   阮软哦了声。   亚瑟盯着她看了好久,“你太虚伪了。”   虚伪的就像个双面小人。   嘴上说着给阿诺德最热烈的情感,却在他受到实际伤害时无动于衷。   虚情假意。   阮软又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亚瑟抚摸她墨色发丝:“没关系。”   “你是我的奴隶,我接受你所有的不完美。”   阮软又亲了祂一口,美滋滋地说:“主人真好呢。”   亚瑟抿抿唇,“我允许你再亲我一下。”   阮软:“?”   亚瑟一副“快来”的模样。   阮软:“……”   你当初那个贞洁烈夫的模样呢?   楼下。   阿诺德还没有收到罢工的消息,只是例行问候一下亚瑟。   ……也许还怀揣着某种无法拿到明面上的情感,妄想看一眼朝思暮想的倩影。   但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   只好失落转身,去了游戏场。   …   等阮软收拾好出门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一个小时。   到了工地才知道亚瑟有多轻描淡写。   不仅罢工,还连夜把建好的给毁掉了。   虽然看村民们的态度能够猜想到他们曾经都或多或少欺-辱过阿诺德,也能猜到村民们知道游戏场是为了惩罚恶人,而游戏场的建立者又是阿诺德,他们会不自觉将自己代入恶人角色……   但实在没想到,居然会连夜毁掉游戏场。   果然团结就是力量啊。   阮软看了一圈,终于找到了正在压抑怒火的小可怜。   她慢吞吞地走到了阿诺德身边。   “阿诺德。”   阿诺德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向阮软,对上她黑白分明又带着关切的眼眸,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默不作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阮软也没再说话,只是蹲下身,动作不是很熟练的砌砖。   阿诺德注意到她的动作,皱眉呵斥:“你在做什么?别碰那些东西!”   阮软慌乱收手,“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难过。”   “毁掉的,都可以重建。”   “一切都可以重来的。”   阿诺德看向她手上的污渍,掏出手绢要替她擦拭时想起了亚瑟,终究是有所顾虑,将手绢塞进了阮软手中。   见她满目茫然与落寞。   怀揣着莫名的一无所有的愤懑与难过,握住了眼前仅有的触手可及的存在。   替阮软擦拭着手指。   温热的触感源源不断传递到他手心,阿诺德嗓音干涩:   “我幻想过很多次游戏场建成的样子。”   也幻想过失败。   想过自己无法打动邪神,让邪神运转游戏场。   唯独没有想过它会被毁掉。   还是被一群人类。   他吐了一口浊气,“这座岛屿太肮脏了。”   “每个人都冷漠无情,不择手段。”   “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所厌恶之人推入深渊,还笑嘻嘻的嘲笑他一无所有,如丧家之犬。”   阿诺德无意识地握紧了阮软的手,咬牙克制着怒火:   “一群,无耻之徒。”   阮软认真聆听。   见他没有要说的话语了,才缓缓开口:“这个世界肮脏而污浊,不是恰恰证明了你存在的意义吗?”   因为你出淤泥而不染。   是孤岛最耀眼的存在。   所以,只有你才拥有了这么纯粹的信仰。   阿诺德读懂她话语的意思。   心潮涌动,指尖忽然冒出光芒,一股暖流沿着阮软的指尖流动到他的身体内。   阮软柔声开口:“这是我送给你的力量。”   “你试试看。”   “你可以的,你独自一个人,也可以建立起游戏场的。”   阿诺德震惊到失语,“你怎么会?”   阮软微笑,“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人类呀。”   她握住阿诺德的手指,指向游戏场的方向,监狱按照阿诺德内心的想法建立起来。   这些都是从他身体内涌出的力量。   这种错觉,让他拥有了一种,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只靠他自己就能够完成游戏场建造。   阮软松开了他的手:“你看,你可以自己建造游戏场哦,你甚至可以自己运转游戏场。”   她微笑鼓励他,“试试看。”   阿诺德平复下激动的心情,在她鼓励的目光之中,抬起手,磅礴力量涌出,整个游戏场按照他的意思运转了起来。   他兴奋地想要奔跑,想要大叫。   甚至冲过去想要情不自禁的要抱起阮软——   但被她躲开了。   阿诺德主动为她找了理由,认为她在担心亚瑟。   即便她不是人类,也一定没有太强大的能力,不然也不会在亚瑟身边受这么多的委屈。   他勉强克制住兴奋:“我,谢谢你,阮软。”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温柔的叫她的名字。   叠音的两个字,就好像在温柔唤她的昵称。   阿诺德向来冷漠的眼眸从黯淡走向了光芒万丈,唇角流淌出抑制不住的笑意:“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游戏场不会这么快运转起来。”   阮软:“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阿诺德:“做游戏场的执行官。”   “审判那些犯错的人们……当然,还要弄清楚这场罢工。”   阮软随口回:“可能是我对杰夫利说了游戏场存在的意义。”   “他们知道以后,感到害怕,然后就罢工毁掉了这里。”   阿诺德担心她愧疚,急忙说:“这和你没关系。”   “这完全不是你的错,都是村民……”   “当然不是我的错啦。”阮软笑了起来。   阿诺德微怔。   如果她是以歉疚神色说出这句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安慰她,拥抱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村民们自私自利。   可阮软笑了。   笑得那么漂亮,又那么危险。   他惴惴不安,只觉得有什么脱离控制的事情正要发生。   然后。   听到她说:   “我是故意的哦。”   阿诺德失语一瞬,笑容还没落下,就浮现出惊讶且茫然,整张面孔看起来扭曲极了:“故意……你在开玩笑吗?”   阮软:“我从来不开玩笑。”   游戏场猝然停止运转。   阿诺德体内的能力用完了。   美梦成真了片刻,又如泡影般破碎到再也无法拼凑起来。   少女抬头对他笑着,漂亮极了,“游戏场已经打上了我的印记,以后只有我才能够让它运转哦。”   当然,也可以杀掉她,覆盖原有的印记。   但这是不可能的。   异种救济馆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真好。   阮软慢条斯理地说,“亚瑟也不能让它运转呢。”   阮软这种态度,阿诺德要是还意识不到自己被耍这么多年简直白活了。   更何况,他从来接受到的都是恶意。   早该习惯。   早该明白这世上不该有无缘无故的好,   可即便习惯了别人的恶意,也会真情实感地渴望得到热情而真挚的情谊。   渴望有一个真正懂他的人。   渴望有一个无条件支持他的人。   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   执着而勇敢。   他在阮软身上看到了心中的渴望。   准确来说,他在阮软身上看到了自己。   而阮软回应了比他所渴望的更热烈的情谊。   他一脚踏进了阮软编织的美妙梦境。   最终跌的粉身碎骨。   可躺在深渊,拖着痛苦不堪的身体还在苦苦做着最后的挣扎。   “你不是很喜欢这个游戏场吗?”   “这也是你的愿望……那个小女孩的故事,那个是你的亲身经历,对吗?”   “你会让游戏场运转的。”   他慢慢泄了力,瘫坐在地上。   嘴中嘟囔的话语像是在自我说服。   阮软微微叹息,俯身抬起他的下巴,语调十分怜惜:“小可怜,你怎么这么傻呢?”   “那些都是假的呀。”   “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她凑到他面前,替他梳理了下凌乱的头发,眉眼弯弯,腔调如以往那样温柔多情,“别难过,小可怜。”   她安慰说。   “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嘛。”   “一切都可以重建。”   这是游戏场毁掉时,她安慰他的话语,时隔几分钟再次听到,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不要放弃哦。”   她像个精灵一样来过又轻灵地离开。   浅薄的好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散。   但刻骨的恨意不会。   尤其是,在一天之内遭受了这么多的反转与打击。   又在信仰实现的一瞬间被彻底毁掉,实在太诛心了。   而以后。   他为了实现信仰每一次见到她,祈求她运转游戏场,都是再一次心如刀割般的创伤。   阮软心想,我可太坏了。   坏的像个恶毒女配。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亚瑟出现在她面前,冰冷的蓝色眼眸凝视着她。   阮软无辜:“我很温柔了。”   都没有选择让阿诺德的游戏场在最巅峰时被毁掉。   亚瑟目光审视,“你哪里来的能力?”   祂很确定,第一次遇到阮软的时候,她就是个毫无能力的人类。   亚瑟向她逼近,压迫感十足,又问了一遍:“谁给你的能力?”   阮软眨眨眼:“你猜。”   亚瑟眼底漠然,像往常一样冷漠地拎起她的后颈回到了二楼的角落,把她放在了床上,有那么一些祂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玻璃罩陡然泛起波纹。   每一条波纹就像一个守卫,守护者这座牢笼。   祂冷冷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这里半步。”   阮软歪歪脑袋,“为什么呢,主人?”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满嘴胡话,冷心冷肺,虚伪狡诈……   包括她讲述的那个故事。   让他们都以为那是她的亲身经历。   ——亚瑟是真情实感地因为那个故事而愤怒,而怜惜她。   可一切都是编造出的谎言。   她太虚伪了。   完全是美好的反面。   映照出来邪恶,是诱人跌入深渊的恶魔。   亚瑟蹙紧眉头,没有回话。   消失在原地。   阮软毫不在意,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情愉悦。   然后思索要送亚瑟什么礼物。   不能低于阿诺德的。   还得刻苦铭心。   送什么好呢?   微风吹过,院中的大树沙沙作响,树叶扫在窗户上,嫩黄色的花朵穿透窗户落在地上,等待着谁的爱抚垂怜。   阮软闻到了浅浅的花香。   也听到了软体生物蠕动爬行的诡异音色。   粘稠。   诡异。   阮软侧头看去。   祂穿着黑色斗篷站在阮软床边,面罩上金色的花纹散发着淡淡的光影,圣洁而高贵,邪恶也怪诞。   冷漠空灵的嗓音缓缓传来,“我是祂分离出去的,关于喜欢你的情感。”   阮软眨眨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祂,好似能够看透祂的一切。   祂选择与少女对视,冰冷的蓝色眼睛里含着妥协,以及温情,“你虚伪又无情,狡诈且无耻。”   “但我依旧爱你。”   阮软又眨眨眼。   一人一异种对视。   无人开口。   气氛略有些许尴尬。   祂有些羞恼:“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阮软坏心眼地戳穿祂的身份,“你知道吗,在未来,我和这个分离出去的情感一同生活,我还叫祂哥哥。”   祂认真说:“我可以做你哥哥。”   “不是。”   少女语气恶劣。   “我想说的是,亚瑟,你演技好烂。”   亚瑟:“……我不是亚瑟。”   祂强调:   “我没有演。”   少女琉璃般的眼眸晶莹剔透。   完全没有相信祂蹩脚的谎言。   亚瑟抿抿唇,再次认真强调:   “亚瑟那个蠢货正在纠结自己为什么要喜欢你这么虚伪的女人。”   “我没有纠结。”   “我就是,爱你的一切。” 第26章 祂不配   “我没有纠结。”   “我就是, 爱你的一切。”   祂语气微顿,再次强调:“我不是亚瑟。”   神明染了情爱也会如人类般懦弱,害怕被拒绝,所以小心试探, 并等待一个圆满答案。   亚瑟问, “你呢?”   阮软非常认真地拒绝了祂, “我不喜欢你。”   “一点也不喜欢。”   “我对你并没有任何喜爱之情。”   亚瑟久久不语。   在记忆里试图寻找出一丁点她喜欢祂的证据:“可你明明很开心。”   阮软侧躺在床上,眼眸含笑,眼尾上扬, 卷起万种风情:“我喜欢放纵。”   亚瑟震惊不已。   内心不禁升起了深深的疑惑。   祂们俩,到底谁是邪神?   正在这时。   暗红色的触手猛地穿透祂的胸膛,祂再次在她眼前消失死亡,连告别都没能留下。   屏障边缘。   立着身穿黑色斗篷的邪神,面罩印着金色纹路, 与刚刚消失的身影完全一样。   阮软:“……”   所以,这是告白失败, 恼羞成怒杀掉自己假装无事发生?   亚瑟眼神冷漠, 欲盖弥彰:“祂不是我。”   “是个脏东西。”   “是被分离出去的脏东西。”   亚瑟又说:“我不会喜欢你。”   阮软都要怜惜祂了。   多么脆弱又故作坚强的小可怜。   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又缓慢地收回视线, 转身离开了屏障。   荒谬, 可笑。   像一场荒诞喜剧。   且深谙喜剧的内核。   亚瑟离开屏障,隐去身影,又重新进入了房间内,盯着让祂亲口承认喜欢的少女……   放下芥蒂后承认爱上她。   重新再看她时。   只觉得她每一处, 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抬眸眨眼,甚至懒洋洋打哈欠都是那么的漂亮, 那么的让祂心动。   潮湿的海腥味弥漫在空气之中,床上的少女渐渐睡了过去,浓密的眼睫落下,遮住了灵动的眼眸,安静而美好。   亚瑟缓慢地蠕动爬到少女身边,触手守护在她身边,邪恶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体每一寸,妄图湮没她与其融为一体。   祂紧紧拥着她。   试图用这种紧密的接触填补内心深处的难过,安慰自己。   看。   她虽然不爱你。   但却不得不留在你身边,且永远留在你身边。   亚瑟将她按在怀中,抚摸着娇软的身躯,摩挲过她每一寸光滑的皮肤,最终落在纤细皓腕处的金色印记。   是祂的……   祂的……   -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深夜,阮软伸了个懒腰,翻身换个姿势继续睡觉。   ……等等,手腕为什么会有点酸疼?   她蹙眉揉了揉手腕,看着上面漫布的暧昧痕迹,沿着所谓的奴隶印记,自金色的纹路处蔓延,好似布满娇艳花朵的花枝。   是感觉错了吗,怎么痕迹好像比之前增多了?   阮软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亚瑟过来过的痕迹,索性就选择重新睡觉。   最近可太累了。   “起来。”   冷漠的音调响起。   亚瑟站在她床边,眼神似是冰封万里。   阮软:“?”   “干嘛?”   亚瑟:“你想要这个样子去,也可以。”   祂将阮软抱起,斗篷遮住她的身躯,闪身来到了海边。   冰冷的海风吹到她身上的时候,阮软已经清醒了,实在是太冷了,她忍不住朝亚瑟怀中缩了缩,想要获取一点点的温暖。   月光洒下,落在银色的沙滩,波光粼粼的静谧海面,以及似是仅仅依偎着的情人身上,朦胧而暧昧。   阮软拽着亚瑟胸口的衣服,征求祂的意见,“我能扒开你的衣服,然后钻进去吗?”   亚瑟冷漠拒绝:“不能。”   阮软搂祂搂的更紧了:“那你用斗篷把我遮好,风都钻进来了。”   亚瑟沉默两秒,还是抬手整理了斗篷,将少女遮的严严实实,不被寒风侵袭,甚至还施展了咒语,暖意凝聚在这里。   随后才冷冷说:“出来。”   阮软:“?”   海面震出巨大浪花,海水不断翻涌,滚滚浪涛之中,那个早已经被分离出去的章鱼变异怪出来了。   阮软满目茫然。   这是要干什么吗?   亚瑟说:“祂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阮软迟疑:“所以……?”   亚瑟揪下手套,露出根本不是一只手,而且由树枝组成的指尖,断裂处还残留着伤痕。   星星点点的光芒自断裂处流淌而出,汇聚成璀璨银河,沿着温柔月光滑落在新生异种身上,牵起了梦幻般的桥梁。   光影吞噬了新生异种。   亚瑟手指的断裂处恢复正常,祂说:“我就祂,祂就是我。”   阮软不明所以:“……好的?”   亚瑟皱眉。   冷冷说,“你真是……”   满嘴胡话的小混蛋。   阮软莫名其妙。   对这场无厘头的表演完全没有兴趣,搂紧亚瑟,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的:“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亚瑟蹙眉,抱着她,沿着海岸线蠕动着爬进了海洋。   海水一点点没过亚瑟的腰身。   阮软双腿缠着祂的腰,触碰到冰凉的海水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你想要我死吗 ,主人?”   亚瑟:“你不会死。”   “我带你去看看,海底的世界。”   阮软:“我不能在海底呼吸。”   亚瑟:“你可以。”   阮软:“我会冻死的。”   亚瑟:“你不会。”   那我就放心了。   适应了海水温度后,阮软果然没有觉得冰冷,反而感受到了一丝暖意。   她忽然想到曾经有和亚瑟说过。   ——她未来答应了和被分离出去的章鱼变异怪要生活在一起。   所以。   亚瑟是以为她答应和别人一起生活才拒绝和祂的?   海水没过口鼻。   阮软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亚瑟好像贴在她耳边说话一眼,“睁眼。”   阮软眼睫颤了下,缓缓睁开眼。   眼前并不是想象中黑漆漆的一片,也没有任何腥臭的味道,反而弥漫着浅浅的清香,就像院中种着的那棵树一样好闻。   色彩缤纷的鱼儿从眼前游过。   粉红色的海豚,近乎透明的水母,鱼儿组成如彩虹般瑰丽队伍……   哦,对了。   还有那一条特别昂贵的鱼,粉粉嫩嫩,布满了碎钻,眼神都如同钻石般漂亮剔透。   阮软慢慢松开亚瑟,却又被亚瑟摁住,祂问:“你好像并不开心。”   阮软给面子的笑起来:“我开心啊。”   然后在亚瑟漠然的视线之中又慢慢收敛笑容,“好吧,我在未来,已经看过这个场景了。”   “第一次看的时候确实很惊喜。”   “很梦幻。”   “特别漂亮,特别开心,然后我们说了要在一起生活,不过我是骗……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亚瑟捂住。   原本湛蓝色的海洋逐渐恢复深海的漆黑,唯一能够看到的亮光则是邪神冰冷的蓝色眼球。   在漆黑海域。   像极了指路的那盏灯。   “阮软……”   她听到祂窸窸窣窣的呓语。   身体在水流之中沉沉浮浮,渐渐的,连那晶亮的眼眸也变得模糊,晕染出朦胧且诡异的蓝色光影,是漆黑海域唯一的亮光。   …   游戏场被毁灭以后,阿诺德没有选择回家——   哪怕阮软只在他家里待了一小会儿,他也仍然会不断地回想起短暂而又美好的时光。   尽管那是虚假的。   不不不。   他拥有的所有温情的回忆都是虚假。   唯一真实地,则是他如今爱恨交织的浓烈情绪。   漫步在冰雪覆盖的无人道路上。   阿诺德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音色。   他凑过去看了眼。   一时不知道要不要打招呼。   是亚瑟。   祂从海洋出来。   胸前鼓鼓的,像是藏着什么宝贝。   犹豫再三,阿诺德还是决定去打个招呼。   ——亚瑟是邪神。应该会比阮软厉害,即便游戏场打上了阮软的印记,也一定会有其他办法重新让游戏场运转起来。   “主人。”   亚瑟撩起眼皮,冷冷看向他。   “我帮不了你。”   “游戏场再次运转的前提是杀了她,你想要杀掉她吗?”   阿诺德翕动嘴唇。   信仰破碎而无望,恨意涌上心头,“只要能让游戏场运转起来。”   阮软从斗篷之中钻出脑袋,眼眸灵动,海藻般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像是醉酒后的红晕,秀色可餐。   阿诺德的话语卡在喉咙。   他看向亚瑟,又看向阮软,看着这对厮混过后的狗男女,有了一种世界皆与我为敌的颓败与愤怒。   阮软嗓音柔软,就和每一次安慰他那样,就和一步步引导他踏入甜美梦境那样。   “你想要游戏场再次运转吗?”   “我就可以帮你啊。”   “我会帮你的。”   阿诺德神色近乎崩溃,眼球布满红血丝,“然后再停止运转吗?”   他维持着最后的尊严,讥笑着问:   “阮小姐是在报复我曾经欺辱过你吗?你还想报复我几次?”   阮软毫无同情心的哎了一声,“怎么被伤的这么狠呢,小可怜。”   阿诺德咬牙。   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更衬得他狼狈不堪,尊严扫地。   少女拉了拉亚瑟的衣领:“走啦,主人。”   她嘴里叫着主人,却像是在唤奴隶。   倒不知道祂们谁才是主人。   亚瑟抱着少女离开,想起刚刚阿诺德说过的话语,祂开始反思。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触手怪,祂被公主杀死了很多次,后来祂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阮软:“……”   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嘛?   亚瑟抿抿唇,继续说:   “你可以报复我。”   “可以像我曾经对你做的那样伤害我,侮辱我,甚至杀掉我……不过我是神,不会死。”   “但可以让你解气。”   “我很愿意让你报复我。”   但我们最后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阮软趴在祂怀中笑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呢,亚瑟?”   “那很无聊,也很浪费时间哎。”   “我才不会那样做。”   亚瑟垂眼。   看到了她冷漠的眸色,漂亮的眼眸之中不含一点情谊。   在这瞬间。   祂遍体生寒。   祂以为最难过的不过是被拒绝,是求之不得。   但是错了。   是祂根本没有在她心底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她为了报复阿诺德而愿意虚情假意。   愿意为阿诺德浪费时间浪费情感。   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祂。   亚瑟面无表情地抱着她,心口像是被一双小巧的手掌撕破,搅弄的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只觉得很疼。   很难受。   祂被心爱的女孩忽略的彻彻底底。   她唯一会全神贯注想着祂的时候只有在欢愉的乐场之中。   祂在她眼中与工具无异。   连被她报复都不配。 第27章 我的曾经,与你有关……   院中的树, 叶子一片一片垂下,原本盛开的花朵如今已经闭合,落寞的花骨朵挂在枝头,萦绕着孤寂与难过。   阮软站在窗边, 花苞落在她眼前, 似是等待她抚摸。   小可怜。   阮软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这朵不再盛开的难过花朵。   如果没有猜错, 这个就是未来阿诺德交给她的任务【寻找熄灭的火种】。   ——未来这棵树没有结出一朵花,干枯而苍老,犹如垂垂暮年的老者, 随时都会消失在人间。   而如今这棵树开的正娇艳,虽然花朵闭合了,但也还算是燃烧着的火种?   唯一有点纠结的是,要什么时候回到过去?   腰肢被缠绕着,落入了柔软怀抱。   月亮藏进云朵之后。   不去看这过分旖旎暧昧的画面。   要不舒服一段时间再离开?   毕竟……醉生梦死的生活真的很快乐。   -   海水拍打着沙滩, 滚圆的太阳从海平面升起。   阿诺德在沙滩枯坐了一晚。   清晨的阳光映照自己他阴郁的眼眸,仿佛两簇火焰熊熊燃烧。   他恨阮软。   可恨又如何?   他依旧没有办法放弃游戏场, 他还要去求她去让游戏场运转……   或者, 杀掉她。   阿诺德在放弃尊严与放手一搏之间纠结片刻,最终决定两个都要。   先放弃尊严。   失败以后再放手一搏。   走到教堂的时候, 忽然看到一群村民状若疯癫, 正疯狂捶砸教堂。   大概是因为拥有神力庇佑,不管怎么毁坏,教堂都没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还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德洛莉丝正跟在肖恩身边, 看着他们疯狂的模样,只觉得可怕。   再也看不出曾经一丁点温柔与亲和。   太可怕了。   又疯狂又可怕。   德洛莉丝眼中噙着泪水,含着哭腔:“爸爸, 别这样,别砸了……”   余光看到阿诺德,心口浮起一些愧疚与难堪,她走到阿诺德身边,“阿诺德大人……”   阿诺德没有看她,只是盯着这闹剧一般的场景,看着这场笑话般的疯狂举动,不由得笑了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看。   你坚守的一切。   都是别人要摧毁的。   笑声引起了砸教堂的人们注意,有人喊了一声:“阿诺德!”   他们对阿诺德的惧怕来自邪神在他身后。   除此之外,阿诺德并没有任何值得惧怕的地方。   哪怕他手上染着公爵一家的命。   阿诺德还在笑。   像疯了一样。   其中有人没忍住朝他扔了块石头,正正好砸到他头上,头破血流,黏稠猩红的鲜血沿着他白皙的肌肤流了下来。   德洛莉丝惊呼一声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场闹剧。   她看向平日里温和的村民。   如今一双双仇恨的眼睛,一张张愤怒的脸庞,甚至笼罩着杀死,好像从地底爬上来的恶魔,将人间变成炼狱。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   “杀了他!”   “毁掉游戏场!”   “杀了他!”   他们惧怕邪神是因为害怕受到惩罚,可如今阿诺德建立游戏场专门惩罚他们——游戏场短暂运转的那瞬间,他们已经体会到了惊慌与恐惧。   那种理智丧失,彻底沉溺在恐惧海洋之中生不如死的经历实在太过可怕。   没人愿意经历第二次。   更没人想要死在游戏场。   他们在这里示威了这么久,邪神没有任何惩罚,说不定邪神已经抛弃了阿诺德。   如果没有抛弃阿诺德,那他们迟早是要进入游戏场,然后生不如死的活着。   “杀了阿诺德!”   “逃离游戏场!”   无数的人扑向阿诺德,他毕竟只是一个人,拼不过群殴,最终只能躺在地上护住重要部位,被动挨打,内心一片悲哀。   他要死了吗?   就这么死了吗?   粘稠的血液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然而在意识昏沉之际,原本想要杀掉阮软试图让游戏场正常运转的情绪烟消云散,反而……   想要见一见她。   哪怕看一眼也好。   这时。   眼前迸溅出白光。   白色的雾气弥漫在这里,正在疯狂殴打的人已然不见,疼痛也随着白雾的包裹而逐渐消失,浑身暖洋洋的,就像是泡在温泉一样舒服。   阿诺德睁开眼。   那个让他又恨又爱的身影正在眼前。   她蹲下身,指尖落在他的头顶,微微叹息,似是怜惜,又好像极为冷漠无情:“怎么这么狼狈呢,阿诺德?”   阿诺德睁眼看她。   内心不知为何涌出了巨大的悲伤难过,如浪潮般凝聚起来,滑落一滴晶莹泪珠。   阮软:“……”   这是我没想到的。   她抬手为阿诺德抹去眼角的泪珠,“别哭了,你看,游戏场已经开始运转了,曾经作恶的人们都会受到惩罚的。”   阿诺德喉咙发烫,情绪完全无法控制:“为什么……”   他猛地扑向阮软,双手掐到她的脖子,恨意携爱意一同涌上心头,来势汹汹,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   可那双手在她脖颈,却一丝力气都没有用上,向来阴郁的眼睛泪光莹莹,那滴泪含在眼中将落未落,可怜又凄美。   阮软心想,怪不得阿诺德能吸引来邪神,这行事风格真是一模一样。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阿诺德,没有一点挣扎和反抗,像是极为肯定地预料到他不会掐下去,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张声势。   阿诺德崩溃地松开手,骨子里的骄傲与仅剩下能陪伴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再露出任何狼狈的模样。   阮软轻描淡写地又戳了他一刀:“游戏场执行官这个职位还等着你呢……不过你现在这个状态好像不太可以哎。”   阿诺德咬紧牙。   他在最悲惨的时候求过每一个能够帮他的人,受尽了白眼与嘲讽;他是在泥潭中挣扎的卑微尘埃,为了达到目的不止一次放肆尊严。   就像他见到亚瑟,为了自己的信仰,跪份那么虔诚,那么真挚。   可如今面对阮软。   面对他渴望已久的东西。   只需要他一句示弱,一句祈求,只需要他放下尊严去讨好她,就像狗讨好主人一样,他就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可他做不到。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够放下尊严,唯独在她面前不可以。   唯独面对她,他不想再狼狈半分。   他想要挺直脊椎,站在她面前,潇洒转身,用背影告诉她,这就是坨狗屎,我一点也不在意。   可他做不到。   阿诺德内心煎熬而痛苦。   自嘲地笑出声,眼眸亮闪闪的,含着细碎星光:“阮小姐,我记下了。”   阮软站起身,轻轻抖了下裙摆,甩走并不存在的尘埃,腔调缓慢,“我当时被你推倒,撞的头破血流快要死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诺德一愣,“我,我不知道。”   阮软:“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   她恶劣地笑起来,“知道以后,是不是发现自己连恨意都减少了几分?”   阿诺德抿紧唇瓣不说话。   阮软晃悠悠地朝白雾里走去,声音不大不小,“得好好想想让谁做孤岛的执行官呢。”   阿诺德面色苍白。   那颗泪终于落了下来,可惜没有任何人会欣赏这副画面,更不会有安慰与怜惜。   他只能独自舔舐伤口。   …   游戏场运转的方式完全是按照阿诺德想法来的。   每个进入游戏场的人都根据曾经犯过的错分配任务——重新再犯一次曾经犯过的错——如果在过程中,有悔过或是弥补的行为,那么受的惩罚就会降低;如果执迷不悟甚至变本加厉,惩罚程度就会加深。   不过这毕竟是死亡游戏场。   进入游戏场的玩家都会收到一个提醒:   任务失败,即刻抹杀。   所以玩家的每一次悔过或弥补的行为都是在选择了死亡以后进行的,也因此能够降低惩罚的机会。   任务结束后会从教堂出来,然后进入监狱。   阮软走进了这座神圣又庄严的教堂。   它是游戏场的中心。   能够看到每个玩家的曾经。   “你要看阿诺德的曾经吗?”   亚瑟忽然出现。   祂其实一直跟在阮软身边,看着她和阿诺德的互动,见到阿诺德掐她的脖子——   那一瞬间,戾气翻涌。   只想要杀死阿诺德。   可之前阮软说过不要来打扰她,亚瑟心想,祂确实更像是奴隶,完美地听从主人的吩咐。   而在戾气翻涌消散之后,更多的是一种悲哀的清醒。   当初祂也掐了她的脖子。   还差点杀死她。   祂做的比阿诺德过分,然而却没有收到一点的报复。   在阿诺德动手之前,祂以为是如此的。   没有任何报复。   可现在,祂深知自己错的彻底。   在清楚祂的心意后,将祂彻彻底底的忽略掉,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祂。   让祂体会到比求而不得更难受的痛苦。   这才是祂真正的报复。   在心口狠狠插一刀,漫不经心地看着祂苦苦挣扎,又时时拧动刀柄,将那处伤口伤到血肉模糊……   “有一点点好奇。”   少女柔软的嗓音将祂拉回现实,亚瑟站在她面前,依旧是高傲的神色:“你想看看我的曾经吗?”   阮软笑容冷漠:“不想。”   她向左迈步,准备越过亚瑟向前。   ——其实主要是想看看玩家们在游戏场有没有快乐的做游戏。   对阿诺德虽然好奇,但并没有任何探究欲-望,她根本不在意阿诺德的曾经,她不在意任何人的曾经,她只关注当下的每一秒享受与放纵。   亚瑟向右迈步,挡在她面前。   “我刚刚知道了阿诺德的曾经,很无趣。”   阮软:……这是在吃醋?   亚瑟漠然的神色之中像是有点紧张,又问了一遍,“你想看看我的曾经吗?”   停顿了下,补充道:“比阿诺德的有趣。”   非常自卖自夸。   阮软:“……”   “有多有趣?”   亚瑟认真回答:“你看了会非常惊讶,然后大吃一惊。”   阮软:“可是你的曾经,不是孤苦无依的小可怜吗?”   “原本是。”   “但我刚刚发现,我忘了最重要的。”   祂掌控着孤岛,在游戏场运转的那一刻,祂就知道了所有玩家的曾经。   也知道了一些祂被迫忘掉的事情。   亚瑟凑近她,蓝色的眼眸与她对视,映照出她的身影,“与你有关。”   “我的曾经,与你有关。”   阮软:“?”   好家伙。   居然还有隐藏剧情?   大概是觉得话语不够严谨,亚瑟又用冷漠的嗓音补充说:“我的未来,也和你有关。” 第28章 从前有一位神明,抛弃了他们……   没有人知道邪神是什么时候降临在孤岛的。   只是在某一天。   具体是哪一天他们也记不清楚。   只知道那天既暗无天日, 又云开见日。   那是一条分水岭。   那天之前,他们活的浑浑噩噩,好似在黑暗迷雾之中前行,神智被完全封锁, 甚至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存在。   那天以后, 就好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 找到自己存在的证据,而印象最深的则是他们对阿诺德的欺辱。   孤岛上的居民可以分为两类人。   一类是欺辱过阿诺德的,一类则是冷眼旁观, 甚至对其冷嘲热讽的。   严格意义上,在欺负阿诺德这件事上,孤岛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连小孩子都唱过编撰出来讥讽阿诺德的顺口歌谣。   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朗朗上口,旋律简单, 腔调好听,于是就唱了, 而大人们也未加制止。   可以说, 阿诺德自记事以来接受到的全是恶意。   他出生在一个贫穷单亲家庭,父亲赌-博, 酗-酒, 家-暴……   在这种艰苦环境下,阿诺德坚强地长大,为了活命,为了生存, 他去做了学徒。   当过木匠,当过面包师,当过厨师, 做过搬运工……   任何行业都做过,但不出意外,都会受到排挤,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陷害,然后被老板毒打一顿赶出去,偶尔会施舍几个工钱。   孤岛的每一处都在针对他。   即便这样,阿诺德依旧坚强的活着。   并且,越长越漂亮。   男生女相,相貌阴柔却也艳丽。   因为过于美貌而招惹了不少流氓觊觎。   在他成年那年。   发生了件一见钟情俗套又恶心的爱情故事。   主人公是公爵家的千金。   从一见钟情到定下婚约前后不过三天,当事人完全不知情。   阿诺德的父亲和公爵商量出了一个合适的好价格后,就将阿诺德打包送走了。   倘若公爵家的千金是真的喜欢阿诺德,说不定会有一段曲折的爱情故事。   然而事实格外荒谬。   真相是,公爵为了永葆青春,保持美貌,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个秘方,每年都需要一个俊美的,不论男女的人的血液做药引。   阿诺德的长相可以说是惊为天人。   虽说美这件事很难定义,可阿诺德就是美的脱俗,   但他的性格与偏向阴柔的美丽容貌完全不同,他以前是个狼崽,现在在现实毒打之中早已成了匹野狼。   更何况,用活人取血太过骇人听闻,公爵只能如此迂回来得到阿诺德。   于是。   阿诺德本就惨淡的人生更加惨淡。   订婚之后别说深居简出,他完全没有任何自由,住在公爵府的地下室,每天遭受着放血的折磨,身体日渐虚弱。   但他还是假装乖巧懂事,甚至卑微讨好获得了公爵的一点点信任,和一点点自由,凭借这点自由,阿诺德逃离了公爵府。   孤岛的人们只知道阿诺德一飞冲天,身价倍增,更是在公爵的暗箱操作下认为阿诺德与公爵家的千金恩爱有加。   他们原本就讨厌阿诺德。   如今更是嫉妒阿诺德。   所以,在阿诺德躲藏无望,揭露公爵骇人的行为时,他们选择相信公爵,相信公爵给出“孩子们只是吵架了,有些感情不和”的理由。   他们出声讥讽阿诺德,讥讽他不知好歹,即便他让他们看手臂上密密麻麻放血时留下的刀疤也没人愿意相信他,然后将他扭送到了公爵府。   重新将他送进了深渊。   也就是那一天,公爵说阿诺德要和他的千金德洛莉丝结婚了。   同样也是那一天,阿诺德杀了公爵,放了一把火,烧光了公爵府。   依旧是这一天。   邪神降临了。   这是阿诺德与孤岛人们的曾经,但不他们所有的曾经。   他们都曾经失去过记忆。   有一位神,放弃了这里,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再也没有回来。   所以此处沦为孤岛。   …   教堂。   亚瑟依旧挡在她面前。   祂掌控着孤岛,知道孤岛发生的所有事,游戏场运转的第一秒,祂就知道了他们所有人的曾经,包括阿诺德的。   也包括他们忘记的曾经。   也记起了祂被抹去的曾经。   是的,祂也是被放弃的,或者说,被抛弃的。   那位神明走的潇洒,连个忏悔的机会都没有给孤岛的人们,也没给亚瑟任何挽留的机会。   亚瑟冰冷的蓝色眼眸凝视着阮软。   心想,她果然依旧如此冷漠而无情,兴致来了像逗猫一样逗弄着祂,没了兴致,便弃如敝履。   不不不。   她现在更可恶。   ……更无情了。   “我没兴趣呢。”   少女的柔柔软软的腔调将祂拉回现实,亚瑟沉默盯着她。   半晌。   冷冷说:   “那你也不许看阿诺德。”   阮软:……好幼稚。   触手将圣洁的教堂填满,每一寸都透着肮脏与罪恶,充满着邪神的气息,再也不复曾经的圣洁。   阮软无语片刻,“好吧。”   “不看了。”   反正已经知道了未来,游戏场早晚会慢慢成为她在未来所经历过的模样。   拥有更完善的规则。   ……以及,更冷漠的执行官。   真没想到邪神居然会在未来做了罪恶的审判者。   亚瑟抿抿唇,不死心地问,“你真的不想看吗?”   停顿了下,又补充说。   “我的曾经。”   “也是你的曾经。”   阮软耸耸肩,话语无情至极:“完全没兴趣。”   亚瑟没有问“哪怕和我有关系”这种卑微的话语,这是祂最后的尊严和骄傲。   -   阿诺德从白雾脱身,在熟悉的街道游荡。   如今游戏场已经开始运转。   可他完全没心情观赏这个游戏场,只觉得满目悲哀,信仰破碎。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原本的公爵府,如今颓败的废墟。   曾经燃烧的熊熊烈火似乎还在眼前,要将他灼伤。   孤岛的所有人都认为是亚瑟帮助他脱离了苦海,其实不是。   他被当作货物般押送回了公爵府,重新被关入地下室。   地下室外面传来令人作呕的谈话声。   “爸爸,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永葆青春,永远美貌就那么重要吗?这也是一条生命啊!”   公爵嘲讽说,“别这么指责我。”   “我已经够仁慈的了。”   “你喜欢他,想要得到他,爸爸不是帮你实现愿望了吗?”   “等再取几天血,他快要死掉,快要无用的时刻,我就把他送给你,到时候你还可以扮演救世主一般的存在,让他全心爱慕你。”   “现在,让开!”   “你太过分了,爸爸!”   她说完,似乎是不忍心看这种血腥场景,转身跑了出去。   阿诺德嘲讽地笑了。   地下室的门打开。   公爵照例来抽他的血液,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在如往常般在他手臂划下刀疤时,阿诺德握紧藏起来的叉子——这是他逃跑后为了防身藏在身上的,磨的非常锋利,只为了等这一刻。   只为了等着公爵放松警惕,将尖锐的刀叉狠狠刺入他的脖颈。   他做到了。   也成功了。   并且一把火烧了公爵府。   公爵家的千金跑了出去,没人知道去了哪里,她也侥幸活了下来。   而阿诺德丧失斗志般任由烈火吞噬自己,迎着最热烈,最滚烫的火焰,献祭一般迈向死亡。   也就是这个时刻。   亚瑟降临了。   阿诺德周围的火焰熄灭,彻底冷却,宛如万里冰封,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疼痛,满目茫然,以及,深深的恐惧。   亚瑟根本不用说话。   他就能够知道祂的身份。   邪神。   象征着肮脏与罪恶的邪神。   阿诺德直觉告诉他,祂是来惩罚他们的,于是他问:“我可以追随您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他当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追随者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拥有的。   而亚瑟冷漠地拒绝了他。   “我不需要追随者。”   即便如此,阿诺德依旧跟在祂身边,叫祂主人,将自己看做追随者,信徒,甚至奴隶,然后创建了游戏场,试图惩罚这里,乃至更广泛世界的犯罪者。   可如今……   阿诺德自嘲一笑。   看吧。   他依旧是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只能凭借别人手中的施舍生活。   阿诺德向着公爵府走去,在这废墟之中,找到了曾经的地下室,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光,之后渐渐浮现出画面。   或者说,他的另一段人生。   阿诺德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些,心中升起疑惑。   为什么会有这种画面?   是游戏场运转的缘故吗?   阿诺德忽然想到,他在创建游戏场时,其中的一个要求便是:   犯罪者进入游戏场以后,所犯下的罪孽会一遍又一遍反复出现在眼前,存在于脑海中,甚至连他当时没注意到的细节都一清二楚,为的是警告他。   现在,他处在游戏场。   这个画面是为了警告他什么吗?   阿诺德耐心看下去。   和他原本的经历没有太大变化。   他依旧出生在单亲家庭,父亲赌-博,酗-酒,家-暴……   只不过孤岛的人们要和善很多,对他总是怜悯与帮助。   日子勉勉强强的过着。   阿诺德长到了十六岁。   然后,被公爵看中了。   和公爵千金定下婚约,被酒鬼父亲打包送走。   他孤零零地被绑在地下室,感受着血液的流失,渐渐无力,意识模糊之际,乍然亮起一道光芒。   ——故事从这里拐了个弯。   她立在光影之中,朦胧梦幻。   阿诺德已经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却本能地认为,她很美,没有谁能够比她更加美丽。   她还很圣洁。   每一寸都让人无法生出亵渎之心,只能虔诚地供奉着。   他听到她说。   “小可怜。”   阿诺德虚弱哀求:“救救我……”   她说。   “好。”   阿诺德看到公爵跪下的声音,听到公爵又激动又虔诚又狂热的声音。   “女神!”   “求求您看我一眼吧!”   “我为了再次见到您已经等了二十年了!”   “我是您最虔诚,最忠实的信徒啊!”   “信徒?”她像是茫然且疑惑,“我的信徒,这么残忍吗?”   阿诺德想起来孤岛曾经的一个传说。   至高女神每隔二十年降临一次,为人间带来祝福,那时天空的霞光会如流星般降落,从此他们风调雨顺,万事如意。   他今年只有十六岁。   只听大人们描述过女神降临时的盛况,也只将这件事当成传说。   但没想到是真的。   而他此时也终于明白,公爵为什么要一直保持美貌。   是为了以最好的形态,再次见到女神。   可惜,至高女神挥了挥手指。   公爵所积攒的财富,地位等顷刻瓦解,不复存在。   她照例降下霞光。   惩治了一些作恶的人们。   随即就要离开。   阿诺德跪在她身边,问:“您可以带我走吗,我愿意为献上一切。”   她盯着他看了会儿。   在阿诺德忐忑不安,剧烈的心跳声中,说了好。   神域很孤独。   但是也很快乐。   而且女神从来不限制阿诺德的自由,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游玩,甚至可以脱离孤岛,脱离这个世界,去其他的时空,见识不同的世界。   这是女神赋予他的自由与能力。   女神给了他光明。   而他也虔诚的供奉她,将她当作心底最纯洁,最神圣的存在。   只不过,在阿诺德成年之后。   他做了场十分快乐的梦,主角是他与女神。   那场荒唐的梦境。   醒来后依旧回味无穷。   阿诺德心口涌出巨大的自我厌弃,女神应该是一尘不染最纯粹的,他怎么能在心底如此亵渎她呢?   可那段时间。   阿诺德见到女神就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梦境,为了杜绝这种亵渎的想法,他开始躲避女神。   他不知道女神有没有意识到他在躲她。   只是在某天。   走在云雾缭绕的小桥上。   女神在眺望远方,眼神有些朦胧,她见到他,浅浅笑了,“最近不开心吗,阿诺德?”   阿诺德脸色爆红,“没,没有。”   即便与女神相处两年多,他面对女神时依旧会感到羞涩。   他以前以为是自己面对圣洁的女神时,勾起了心中的腼腆。   但现在开了窍,他才知道这是面对心上人时的害羞。   女神又笑了声:“没有就好。”   “神域很无聊的……”她话语忽然顿了下,“阿诺德也成年了呢。”   她的语气,就好像要把他嫁出去一样。   阿诺德连忙否认,“没有,我还小,我想一直呆在您身边。”   她摇摇头,“那不行。”   “你还是要做点自己想做的事情。”   阿诺德张了张嘴巴,表露真心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女神就说,“你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单独待一会儿。”   阿诺德是不会违背女神的命令的,他垂头应了声是,离开了。   可走到一半,越走越觉得自己应该借机表明真心,不是爱情的那种表白,是要告诉女神,自己想要留在她身边。   ——至于大不敬的,想要渎神的想法,还是要徐徐图之。   阿诺德又开始自我谴责。   他怎么能这么坏?怎么能想着渎神呢?   可想法出来就再也克制不住。   他调头回去,准备和女神说一说他的想法,表明一下永远陪在她身边心意。   可刚刚走到桥上。   就感受到了无边的恐惧。   与女神所散发出来的圣洁完全不同,这是邪恶的,肮脏的,令人作呕的。   阿诺德向前走了几步。   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圣洁的女神周围围绕着无数暗红色的触手,几乎将她全部包裹。   而祂像是人形,又不像人,正紧紧拥着女神。   这是他能看到的景色。   剩下的全部被触手所覆盖着。   这种邪恶的侵-犯,笼罩着污秽与罪孽,让他几欲作呕。   阿诺德第一反应是,女神是被迫的。   在他要冲过去妄图救出女神时——   祂开口了。   冷冷的嗓音,却又黏稠极了。   “真该让你的信徒们看看你这副模样。”   祂居然还敢羞-辱女神。   阿诺德怒气冲冲,腰间的佩剑已然出鞘,正奔赴战场——   “我什么模样呢?”   女神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娇柔与妩媚,“谁规定神不可以放纵呢?”   “我天生就爱这种快乐。”   阿诺德愣在原地。   脑海一片空白,随即慢慢升起了怒火。   无边无际的怒火。   信仰破碎怒火,被背叛的怒火。   他将女神奉为最纯洁的存在,将她当作生命中的光,将她存放在他心底最重要最柔软最洁白的地方。   可她呢?   她完全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纯洁,她私底下如此不堪,如此……浪-荡。   阿诺德心想。   她欺骗了他!   这种怒火呈现出燎原之势,烧的他血液沸腾,烧垮了理智。   他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他要渎神。   阿诺德在她的允许下去过很多地方,有意无意地研究过不同世界的各种神,如今他为了渎神,开始学习邪术。   ——一种,在信徒们的祈祷下,能够削弱神力,囚-禁神明的邪术。   阿诺德学会以后,做了伪装去了孤岛,蛊惑孤岛的信徒们留下神明。   为什么要二十年才能得到一次祝福呢?   为什么不可以每年都得到一次祝福呢?   这种说法一开始很少有人在乎。   在绝大多数人看来,神明能够每隔二十年降下一次祝福,他们就很知足,很感恩了。   但随着阿诺德在其中捣鬼。   让孤岛的生活变得苦不堪言,各种自然灾害接踵而至,孤岛的人们就开始祈求神明早日降临。   在阿诺德的怂恿下,甚至生出了“如果神明能够一直在他们身边就好了”这种大胆而放肆的想法。   计划十分顺利。   邪术也练习的炉火纯青。   阿诺德心想,囚-禁神明,圈养神明,就像祂所做的一样,把她禁锢在怀中,为所欲为。   哦对了。   还要注意祂。   不能被祂阻碍掉计划。   不过等到他将神明圈养,打上他的标记后,就再也没有人,甚至是神能够夺走她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祂不足为惧。   可就在一切都准备妥当。   信徒们将神明囚禁后。   阿诺德走到女神面前,眼底充满狂热——他甚至觉得,他这个时刻,就和为了将自己最好的形态呈现在女神面前的公爵一样变-态。   她太美好了。   又太肮脏了。   这种矛盾充满了吸引力,让他有了敢为所欲为渎神的冲动。   他终于走到了她面前,“阮软。”   他叫了她的名字。   这是他听祂唤过的名字。   阿诺德伸手即将触碰到她的脸颊时,忽然被她躲过,她笑着,眼神像是充满包容,又好似毫无情感。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生气。   并不是说她情愿被信徒囚-禁。   而是她完全不在意。   她说:“这世界果然很无趣。”   “但还是很感谢你。”   阿诺德皱眉:“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谢我?”   她毫无诚意,“我早就不想做神了。”   “很无聊。”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离开,多谢你给我了一个确定的时间。”   她身后裂开穿梭时空的缝隙。   “我最后的生命,要以人类那样来度过……或者,荒废。”   那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时空缝隙,正一点一点的吞噬者她。   阿诺德愣愣说:“您,您要抛弃我了吗?”   她歪歪脑袋,眉眼全是不解,“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是啊。   她为什么要为一群想要囚-禁她的信徒而留下来?   阿诺德向前一步,试图抓住她,可无论如何都没法碰触她。   他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神明。   只要她不想,哪怕近在咫尺,他也无法靠近半步。   阿诺德涌出巨大的恐慌,几乎肝胆俱裂,连情绪转换都没来得及到达神经,行为已然在卑微哀求,“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求您留下来吧,求求您了……”   再也没有神明回应他。   阿诺德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时。   祂来了。   而女神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也带走了他们的记忆。   祂即便失去了记忆,也依旧对阿诺德感到厌恶,对孤岛的每一处感到厌恶。   祂是神,又是最肆意妄为的邪神。   毫无顾虑地降下了惩罚。   阿诺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变回小孩子,受到孤岛人们的仇视——   因为是他的教唆而导致他们产生囚神的想法,也因此让他们遭到了神明的厌弃。   艰难长大后,他又会被公爵看中,带回地下室——   这是如果没有女神降临,他原本该经历没有一切。   …   画面到此结束。   阿诺德怔怔出神,早已泪流满面。   踉跄两步,连滚带爬地朝阮软住的地方跑去。   他的神明回来了。   他要去祈求原谅。   -   此时。   阮软刚回到亚瑟的住处,踏进院子。   院中的树木蔫哒哒的。   见她回来突然就神采奕奕。   空中漂浮着落叶,慢慢凝聚成人形,祂出现在她眼前。   祂嗓音像阮瑟一样温柔。   “软软,我想起来我们的曾经了。”   “你想要听吗?”   阮软:“……”   真没必要,亚瑟。   你的演技真的很烂,连自己都演不好的那种烂。 第29章 曾经   树叶沙沙作响, 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悄然落下,轻轻落在青石板上,没有一点声音,仿佛时光都寂静下来。   亚瑟扮作阮瑟的模样, 把“不能太卑微”, “要保留最后的骄傲和尊严”这种念头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   祂温柔极了, 就连斗篷下摆动的触手都努力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虽然全部被邪恶掩藏住。   但祂还是尽力散发着柔和与温情。   “软软,你的曾经与我有关。”   “你真的不想看看吗?”   阮软:“……”   真的没有任何兴趣。   不然她也不会丝毫没有深究异种救济馆古怪的欲望。   等等……   她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事情。   少女眨眨眼,“那你过来一点。”   亚瑟冰冷的蓝色眼眸似乎亮起光芒, 更像是钻石一样夺目。   祂蠕动爬行,到了少女身边。   兀地。   她踮起脚亲吻了祂,小声说着悄悄话,“现在亚瑟不在哦,我们可以偷偷做坏事。”   琉璃般的剔透眼眸尽是暗示之意。   眼尾含着钩子, 钩的祂神魂颠倒。   ……怒气翻涌。   所以,她居然想要被着祂, 和祂分裂出去的一个脏东西玩儿吗!?   她不是祂唯一的快乐了吗?   她又要抛弃祂了吗?   亚瑟冷冷拒绝:“不可以。”   阮软凑的很近, 踮起脚尖,即便隔着面罩, 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她的气息, 闻到她身上清浅的香味。   她软着腔调:“真的不要吗?很好玩的,亚瑟都不知道哦。”   亚瑟:“!”   祂又愤怒又委屈。   “真的吗?”   阮软点头,认真说:“真的哦,这是我和你的事情, 当然不能沾染一点亚瑟的气息。”   委屈逐渐占据了上风。   祂都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就连仅剩的一点快乐都要被剥夺,被“阮瑟”享受?   “好。”   阮软惊讶:“你同意了?”   亚瑟冷漠颔首:“嗯。”   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快乐是我不知道的。   …   很好。   这快乐我是真的不知道。   -   游戏场运转的非常顺利, 刨除掉欺辱阿诺德这件事以外,他们妄图囚神,也将在游戏场受到惩罚。   会因为任务完成而进入恐怖监狱。   会因为无法完成任务而死一次后再进入恐怖监狱。   阿诺德穿梭在游戏场之中,他没有进入游戏场,被游戏场彻底排除在外——   既不是主人,也不是玩家。   彻彻底底与这个游戏场无关。   当然。   也可能是他一直在承受惩罚。   不停地变成孩童模样,被孤岛所有的人欺辱——因为是他怂恿他们囚神而导致神明抛弃了他们,所以孤岛的居民将这件事的错误记在阿诺德的身上,不停地针对他,欺辱他,即便没有记忆,也发泄着内心的怨恨。   随即又经历了一遍没有女神出现,他原本要经历的悲惨日子。   他应得的悲惨人生。   阿诺德站在了亚瑟的门前。   好似又回到了那天。   他站在桥上看到女神与邪神厮缠,看到那令人作呕的画面。   如今站在这里。   推开门,见到的依旧很可能是那种画面……   祂们在二楼。   在隐蔽的角落。   不不不,也许在这里的每个地方。   淫-乱而,荒-糜。   阿诺德立在原地,久久未动。   祈求原谅的心情冷静下来。   如果没有那些曾经,他就是一个被她玩弄报复的小可怜。   他辱骂过她,差点失手杀死她,做选择时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即便这是她的报复。   但这也是他自己真正做过的事。   阿诺德自嘲地笑了。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能够去祈求她的原谅?   他转身离开。   却不知道自己这次懦弱离开,等待他的是千年的孤苦,千年的苦苦哀求,虔诚祈祷。   清醒的活着。   痛苦的等待。   等他的神明再次回来。   -   阮软躺在亚瑟怀中,听着窗外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心想,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回到原本的时间线。   最近的日子,属实有些无趣。   应该快点回去,然后结束剩下的五天游戏,之后还可以飞船上度过和异种救济馆约定的剩下的一个月的时光。   ——隆冬计划并非无人生还,而且那些没有犯罪的人在离开游戏场后便被抹去了记忆,回到星际后没人任何人还记得自己曾经去探索过新的生命,进入过一个死亡游戏场。   “在想什么?”   亚瑟搂着她,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却感觉她随时都会离开,一股不安渐渐升起。   阮软:“你猜。”   亚瑟抿唇,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阮瑟”的身份,当下脸都不要了。   祂嗓音温柔,含着绵绵无尽的温情,如海水轻轻亲吻肌肤。   “软软,我想知道。”   “你可以告诉我吗?”   “就当作我和你的小秘密,不告诉亚瑟,好不好?”   阮软:“……”   她实在没法评价亚瑟疯狂想要绿自己的行为,只好假装困倦,朝祂怀中蹭了蹭,“困啦,睡觉。”   亚瑟扮演的人设已经逐渐上手,轻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做个好梦,软软。”   虽然是假装,但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没有多久居然真的睡着了。   还做了个巨漫长的梦。   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看完了她与亚瑟初遇的整个过程。   邪神自宇宙之中诞生,游历过很多世界,最终在一处很小的世界见到了一位每隔二十年就会降下福祉的女神。   漂亮,善良。   干净,圣洁。   她集结了所有邪神的反面。   自混沌之中诞生的罪恶邪神,在旁观她的温柔时,居然也生出了几分向往,对美好的渴望。   但仅仅只是对美好的一种称赞的向往,并不沉溺,也没有任何亵渎的心思。   而阮软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件事。   实在是无语至极。   大概是因为旁观者,所以她很容易能看出来——   她发现邪神的偷窥。   不动声色,蓄意勾引。   阮软一边无语,一边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她喜欢为乏味的生活添点调料。   在察觉到邪神即将离开的时候。   阮软走在神域的桥上,然后对着虚空浅浅笑了,云雾缭绕的仙境,更是将她衬托的出尘脱俗。   “这么久了,不打个招呼吗?”   寂静。   一片寂静。   亚瑟完全没有出来。   祂就好像是个过客,见过这里的风景后,就毫不留情地离开。   ——实际上,是这位邪神接受到邀请后就在为自己捏脸,一直没捏到满意,也答应她邀请的最佳时机。   阮软没有见到邪神,嘟囔了一句无趣,便不再在意了。   既然是生命即将离开的过客,那看来是不能为圣湖加调料了。   所以也没必再关注了。   阮软开始挑选其他的世界,准备去游玩。   “你要抛弃这里了吗?”   祂没有露面,忽然问,嗓音空灵而冰冷。   阮软无辜:“我只是出门找点乐子嘛。”   她不是祂想象中那么的圣洁。   亚瑟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什么乐子?”   阮软故意逗他:“男欢女爱的乐子哦。”   “……”   邪神没再回话。   阮软在人类世界玩的很开心,邪神跟着她偷偷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觉得完全颠覆了虚假的认知。   她完全就是个恶劣的小魔头,哪里与圣洁扯的上关系?   “这次游玩,没有男欢女爱。”   祂冷冷说。   阮软折了支海棠花,在她手中,因为神力的加持,开的更加娇艳。   她摆弄着花枝,漫不经心地说,“真不好意思呢,让你失望了。”   “等明天,明天我去玩,顺便教教你,怎么样?”   邪神像是不开心了。   周围都散发着冰冷阴沉的气息。   阮软眨眨眼,又邀请了祂一次,“那,你要不要和我玩呢?”   亚瑟漠然出声:“荒谬。”   软软:“好吧。”   “那请这位正经的神明离我这个荒谬的神远一些,免得教坏了您。”   多有意思。   居然会说教坏一个邪神。   翌日。   亚瑟站在她的床前,穿着黑色斗篷,带着面罩,冷冷的问:“怎么玩?”   阮软起床气犯了,拉起被子蒙着头,不满地嘟囔:“不玩了不玩了,没意思。”   “我要睡觉,别打扰我!”   亚瑟只觉得受到了愚弄。   抬手掀开了她的被子,对上她喷火的视线,依旧冷漠。   “神,要守约。”   守个屁。   阮软正要发火,眼神忽然微顿,笑吟吟地说,“你想要玩呀。”   她拍了拍床旁边,“过来躺下,我们一起玩。”   亚瑟神色冰冷,沉默片刻,居然真的躺下了。   阮软见祂听话,拉过祂手中的被子,盖好自己的小被子继续睡觉。   亚瑟:“怎么玩?”   阮软实在没心情:“您自娱自乐一会儿?”   亚瑟:“……”   祂再次拉开她的被子,将她整个人都提溜出来,像是在拎一只小奶猫,“是你先招惹我的。”   阮软:“……”   她嫌弃,“你定力好差。”   招惹了就上钩。   定力真差。   亚瑟抿唇,为自己找理由,“我是邪神,天生随心所欲,不需要定力。”   然后……   梦境之中突然冒出一行字迹。   【以下内容因过于不纯洁而被屏蔽。】   阮软瞬间惊醒。   怎么一到关键剧情就如此?   等等。   这字迹不是异种救济馆的吗?   ……异种救济馆该不会是什么红娘馆吧?   这时。   亚瑟依旧抱着阮软,祂嗓音柔情似水,“是做噩梦了吗?”   “别怕,我在。”   阮软:“……”   正常一点好吗?   她简直无力吐槽,“我知道你是亚瑟。”   亚瑟:“我不是。”   忽然之间。   祂的胸口烂了个大洞,紧接着蓝黑色液体滴滴答答流淌,再次死亡。   邪神满脸漠然,立在床边,凝视着她,为了把戏做完整,不暴露自己刚刚扮演阮瑟这件事,冷冷质问:“解释。”   阮软:“……解释,什么?”   亚瑟嗓音冰冷:“解释祂为什么和你睡在一起。” 第30章 我都要离不开你了   蓝黑色液体将洁白床单染脏, 留下一大片污浊,格外的丑陋与邪恶。   阮软眨眨眼,又无辜又可怜,“是祂主动的。”   亚瑟:“……”   祂冷冷说:“撒谎。”   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望着祂, 眸波流转, 浸着盈盈水光。   亚瑟抿抿唇, 问这个满嘴谎话的小骗子,“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阮软微微叹息,“祂说可以让我快乐, 我实在拒绝不了。”   原本已经压下去的怒火顷刻间又翻涌而出,愈加浓烈,将屋内的气氛都染上了灼热的气息。   亚瑟语气发寒:“谁让你快乐都可以吗?”   阮软惊讶:“怎么会呢?”   “主要是,我见过祂斗篷下的模样,特别好看, 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好看的。”   阿诺德的美是男生女相,美的惊艳。   异种救济馆给出的亚瑟的形容, 是雌雄莫辨, 貌若好女。   但实际上,看到执行官的样貌, 只会让人觉得, “哇原来世上真的有一种美是超脱性别的”,只一眼,就足以摄人心魂。   而且。   更重要的是。   “未来,我叫祂哥哥。”   亚瑟一时没明白, 含着委屈和怒气,语调低缓而冰冷,“所以?”   阮软认真说:“很刺激。”   “……”   呵呵。   -   夜晚, 万籁俱寂。   一道黑影在夜幕中快速掠过,消失在人间。   “到了。”   亚瑟拉开斗篷,露出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冰蓝色的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温柔。   阮软打了个哈欠,不明白亚瑟搞什么神秘,从祂怀中钻出来,眼前浮现出云雾缭绕的仙境,粉粉嫩嫩。   字面上的粉粉嫩嫩。   可能是邪神以为女孩子总喜欢粉色,所以把云朵都搞成了粉色。   她还看到在空中游的鱼。   就是那条看起来很昂贵的,满身布满碎钻,亮闪闪的,粉红色的鱼。   高贵冷艳极了,   阮软眨巴着眼睛,望向亚瑟。   亚瑟抿抿唇,“这里是你以前的家。”   “你也说要和我一起生活在海里。”   ——这是她之前和那个章鱼变异怪说过的话。   亚瑟和章鱼变异怪融合在一起以后,把神域与海洋也融合在了一起。   粉红色的天空像极了粉红色的海洋,没有散发出一丝罪恶的气息,梦幻的甜蜜,宛如童话。   亚瑟抿抿唇,忽然说:“你要去桥上玩吗,你以前最喜欢那个桥了。”   阮软在梦里看过这片神域。   说是仙气缭绕,不如说是死气沉沉,只有一个神孤独守在神域。   这种变化阮软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尘封的记忆才露出一角,但感情波涛汹涌,好像在最开始,遇到亚瑟时——   孤独的生活才忽然有了色彩。   因为太孤独了,对方又是邪神哎,这得是多大的乐子。   所以从前的她邀请了亚瑟两次。   但也仅仅是停留在玩一玩的阶段。   就像是找到了个小伙伴那样开心。   可毕竟又是成年神了,玩乐的游戏当然不能还像小孩那样幼稚……   阮软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亚瑟,“这里有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吗?”   亚瑟回答的迅速:“没有。”   阮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怎么这么放纵?”   亚瑟错开视线,又觉得理直气壮:“我是邪神。”   停顿了下,“而且你也很快乐。”   空中游过一条粉色的海豚,它像是在笑,漂亮又可爱。   阮软眼含期待,仿佛注入了璀璨星光,暗示意味格外明显。   亚瑟冷漠拒绝:“今天不行。”   阮软:“?”   “以后也不行。”祂又冷冷的说,“在我追上你以前都不可以。”   阮软大惊失色:“!”   她完全不想束缚在一段固定的关系之中。   亚瑟在等她问“为什么”,可事实是她完全没有任何探究的兴趣。   她早就看透了祂的心意,在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看透。   祂心中泛起苦涩,也许是因为意境太美好,坦诚了一次,“我在追求你。”   阮软:“……我拒绝过你。”   “和那个章鱼变异怪说的,未来一起生活在海里是骗祂的。”   “和哥哥结婚也是假的。”   我可真坏。   耍了三个异种,都是亚瑟。   这么看来只有执行官始终如一的冷漠疏离,断情绝爱。   桥是没有去的,阮软被亚瑟抱着逛了下神域,还没走到桥上,就趴在邪神怀中睡着了。   ……然后续上了梦境。   阮软简直无语。   梦境之中的她和亚瑟感情迅速升温——   只有亚瑟一个人觉得升温,并且口是心非地沉浸在这段温情之中。   当然,没能沉浸多久。   毕竟祂是邪神,又不是傻子,很快就看透了她贪玩的恶劣性子。   而且。   她还从人间带回来了一个漂亮男孩。   亚瑟察觉到神域多了个人类时,顷刻便散发出了邪神的威压,那股令人瑟瑟发抖的恐惧威势,就像是被抢了地盘的野兽,张开獠牙要将人撕碎,但很快又被阮软压制住。   她漫不经心地哄着,“别生气嘛,你是最最最特殊的,何必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呢?”   亚瑟神色冰冷,“为什么要多一个人?”   阮软:“热闹啊。”   她眼尾微挑,似是拖曳出星光,妩媚动人:“你不喜欢热闹一点吗?”   亚瑟没回话,神色更加冰冷。   祂听懂了她的潜意思。   这里是她的神域,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喜欢热闹,所以可以随便领一个小男孩回来。   至于祂。   就和她领回来的小男孩一样,都是陪她玩的工具。   可笑的是,祂还真情实感地将这里当成了祂们俩的家。   于是亚瑟离开了。   没过多久。   又回来了。   只是神色更加冷淡,没有最初的羞涩与纯情,浑身是刺,像极了露出锋利爪子的小猫咪。   但偶尔挠一下,却更像是在撒娇。   阮软忽然不想看之后的事情了。   这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在提醒她,别看下去。   可这毕竟在梦境里,不是想醒就可以……   等等。   她可以的。   正在让阮软恢复记忆的异种救济馆呆愣一瞬:“?”   等等?   她在做什么?   卧!了!个!大!槽!   她居然在脱衣服!   不纯洁不纯洁!   异种救济馆瞬间屏蔽了这个画面,并且把她驱逐出梦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得写入加密文档,绝对不能让亚瑟知道。   虽然手段不太好。   但还是非常如愿地醒了过来。   亚瑟并没有在她身边。   她怀疑这个异种是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了。   毕竟这个异种追求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阮软躺在柔软的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微微叹息一声。   随即慢吞吞地下床,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亚瑟的住处。   院中的大树察觉到她回来,哗哗作响,枝丫上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花骨朵,像极了一双双贪婪的眼球,正直勾勾的,兴奋的盯着她。   其中一朵棕黄色的花骨朵落在她肩膀,活过来了一把,柔软的花瓣贴紧她的脖颈,忽地变大,妄图将她整个人吞掉。   “……”   亚瑟分裂出的东西能正常一点吗?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树木的气息,瞬间沉入地底,巨大的花朵张嘴扑了个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委屈又落寞。   而阮软在地下,看到了交错的树根,一根根像极了触手,填充在泥土之中。   也看到了真正强有力的邪恶触手,以及神色漠然,但却有一丢丢错愕的亚瑟。   阮软笑了,“好巧。”   亚瑟蹙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阮软反问:“你呢?”   亚瑟准备接受完整的自己。   祂坦诚地承认,自己喜欢她。   所以不必再将这段情感分裂出来,祂要接受自己的所有情感,   阮软见祂沉默,没有深究,只是撒娇说:“我想吃面,你去给你做,好不好?”   亚瑟盯着她看了两秒,“你要做什么?”   阮软搂住祂脖颈,毫不吝啬地亲吻祂,“我就是饿了嘛,想吃我家小宝贝做的饭。”   亚瑟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冷冷说,“我不会做。”   阮软哎了声,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   气氛沉默两秒。   祂妥协说:“我找人给你做。”   阮软变得很快,眼神晶亮,“好呀!你真好,亚瑟!”   “我都要离不开你了!”   她软乎乎的说。   泥土之中的触手不停地挥舞着,彰显着祂愉悦的心情。   亚瑟浮出地面,并没有找人去做饭,亲自进了厨房,煮了汤面。   捞出劲道面条,浇上汤汁时,若有所觉,祂忽地闪身回到院中,手中还握着汤勺,汤汁滴滴答答的砸在地上。   这是祂迄今为止,做的最好的一碗面。   但孤岛已经没有了她的气息。   时空裂缝已经合上,祂这一次连她去了哪个时空都不知道。   亚瑟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等到了日落,等到日出。   没有等到要等的那个人。   脚下的堆满了枯黄的树叶,祂像一座冷硬的雕塑,立在衰败的树木之下,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空气中似乎残留着她软乎乎的腔调:   “我都要离不开你了!” 第31章 在等你回家   妄图躲开的记忆总会以某种戏剧性的方式出现, 并且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亚瑟离开之后,又重新回到神域。   阮软并没有问祂去了哪里,又为什么突然回来。   就好像是, 祂出了一趟远门, 要办一个要紧的事, 如今事情办完了也就回来了。   只不过这趟经历让祂成长的太多。   蜕变成了带刺的娇艳玫瑰。   祂神色变得更加冰冷,嘴巴变得恶毒,亲吻的时候都带着几分粗鲁与霸道。   骨子里的偏执疯狂和骄傲碰撞在一起, 一边沉沦,一边骂自己犯贱。   阮软作为旁观者都害怕祂自己把自己给玩坏。   小可怜。   为什么要回来呢?   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问题亚瑟也问过自己,祂只离开她一天,便煎熬难耐,更别提这么长久的分别, 日日思念,夜夜难忘。   祂也没有去别的世界, 只是在宇宙中荒废时间, 放空自己,试图将这段感情驱逐出去。   然后, 失败了。   妥协了。   只不过是一个好看的人类而已, 祂不老不死,永远年轻,还可以变幻出更多漂亮的人身……   她喜欢热闹,单独一个祂就可以做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   阮软给了阿诺德神力后, 便没有再过多关注,依旧像以往一样去各个世界游玩。   亚瑟跟在她身边。   路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   她叹息:“好无聊。”   亚瑟冷冷说:“那怎样才算不无聊?”   她想了一会儿,烦躁说, “我不知道。”   亚瑟难得生出一丝疑惑,“其实平平淡淡一点也很好。”   阮软目光微顿,盯着祂看了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等笑后来,扒拉着祂手臂,戳了春祂柔软的脸蛋,“亚瑟,你该不会在扮演那种等着我什么时候玩够了,就和我结婚的老好人人设吧?”   亚瑟面色冷了下来,蓝色的眸子凝着冰霜,漠然出声,“邪神不会结婚。”   像是为了挽回自己的脸面,“我迟早会离开。”   阮软指尖落在祂的唇瓣,指腹描绘着唇瓣的形状,眼睛含笑,但却也冷清,孩子气地说:“那我要在你离开之前好好睡个够。”   亚瑟已经化成了人形。   比阮软见过的任何人,任何神都好看,优美的语言堆砌已经无法形容出祂的美貌,就像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祂握紧阮软的手,眨眼就把她扒了干净,肆意纠缠,沉沦在无际的欲海里,让她短暂地冷却掉流浪的心,投入这场欢愉。   然后。   在浮出海面以后。   亚瑟褪去欲-色,干干净净,冷冷清清,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了好久好久的疯狂。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阮软半垂着眼皮,猜不透她的情绪,只能听到她恹恹的哦了声,完全不在意祂去哪里。   亚瑟缠住她的手腕,金色的光芒亮起。   阮软一惊,挣扎起身,颇有些恼怒,“你做什么?别在我身上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亚瑟:“不是限制。”   “你和别人在一起,它会亮一下。”   祂们口中的在一起,当然不是单纯的在一起。   阮软笑了声,“等你回来,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万丈光芒。”   亚瑟吻着她的唇瓣轻轻研磨。   “没事,到时候我都杀了。”   阮软:“你威胁我?”   亚瑟没回话。   祂搂着阮软,“我很快就回来。”   阮软:“哦。”   “别和别人,别的神在一起。”祂语气依旧很冷,但却有几分脆弱。   阮软有些烦躁。   怎么会有这么烦的邪神?   邪神不都应该是无拘无束的浪荡子吗?   她有点后悔招惹了亚瑟。   腰上的软肉被掐了一下,阮软胡乱拍开祂的手,“知道了知道了。”   翌日。   亚瑟走之前把阮软的嘴巴咬破了,祂毫无愧疚,“等我回来,伤口就愈合了。”   是祂回来,伤口才愈合。   而不是伤口愈合了,祂就回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祂在伤口上做了手脚。   在祂离开的日子里。   只要她和别人在一起接吻,厮混,身上都带着祂的味道。   阮软:“……”   我有好多脏话想说。   “滚。”   亚瑟彻底滚了。   回了孕育自己的地方。   祂自宇宙中孕育而出,不需要信徒,天生就具备随心所欲的资本。   但其他的神明呢?   阮软呢?   她是怎么出生的?   亚瑟盯着这团黑雾,里面不知道又在孕育着什么东西,只知道黑雾格外狰狞可怖。   亚瑟朝里面滴了滴蓝黑色的血液。   “我要看过去。”祂冷冷说。   黑雾炸开,又粘在一起,像芝士的拉丝一样,循环往复了好几次,终于显露出画面。   是很小很小的阮软。   没有冷酷到近乎苛责的长辈,也没有遇到玩弄人心的人渣,更没有悲惨过去,就像祂天生邪神一样,她天生就是圣洁的女神……骨子里贪玩成性,离经叛道。   从过去对症下药显然不行。   祂站在原地思考。   黑雾被祂盯得炸毛。   浮现出两个字。   【快滚!】   亚瑟眼神微冷。   黑雾又说。   【老子要生了,你来给老子接生?】   亚瑟沉默片刻,忽然问,“我可以生孩子吗?”   【想屁呢?】   亚瑟:“……”   祂空手而归,路上升起一股恐慌,闪身回到阮软的世界,只能看到她陷入时空裂缝的残影。   亚瑟升起巨大的恐慌,只是凭借本能分出了一丝执念,跟随者阮软没入裂缝,护她平安。   然后,天上人间,再也没有她。   更无人记得她。   ——她临走之前,将所有人的记忆都抹去了,包括他的。   等在想起来。   就是百年以后。   祂胸口空了,心也空了,睡了百年。   看着空荡荡的神域。   苦苦等不到要等的人。   即便祂自己也不知道要在等谁。   于是,祂降临在人间。   以邪神的身份,等待着。   好在,只等了一年。   …   游戏场已经进行了一轮,没有出现任何纰漏。   阿诺德为了体验一次监狱,刚刚从里面出来,眼中的恐惧还没消散……,但却马不停蹄地朝亚瑟的住处跑去——   狭小而逼仄的小隔间。   看起来平平无奇,从外面看里面没有任何装饰。   但阿诺德进去过。   亲生体验过里面的惩罚。   它能窥探到任何犯罪者的过去,提取出他最害怕最恐惧的事,然后让犯罪的人不停的在这件事里面循环。   而他们的头顶永远挂着黄色的灯泡。   像是一双硕大的眼睛,在监视着他们。   渗透着精神污染。   敲打着人们本就脆弱紧绷的神经,逐渐丧失理智,精神恍惚,状若癫狂。   而他在里面看到最恐惧的是。   无疑是阮软离开的场景。   阿诺德心想,我要见到阮软。   不管她要给我什么惩罚,只要见到她就好。   他实在是无法承受再次失去她的痛苦。   推开门。   院中的树木已经枯败,泛黄树叶落了满地,青石板铺满了灰色的细枝,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碾就碎,让人无从下脚。   阿诺德停在门口。   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以及巨大的恐慌。   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勉强牵起了个笑容,“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忙……”   “她走了。”   祂冷冷说。   从树木之中走出来,这位邪神再次褪去了温情,更加冰冷,仿佛周身的空气都要冻结。   祂眼底漠然一片,“趁我没想杀你之前,滚。”   阿诺德站在原地没动。   固执问:   “她去哪里了?”   亚瑟冷冷说:“死了。”   阿诺德后腿一步,紧接着又意识亚瑟那么喜欢她,又是个恋爱脑,立刻反驳,“不可能,你不可能杀掉她的!”   “她要走。”亚瑟语气很淡,平静之下藏着疯狂,“所以我就杀掉她。”   这是祂给自己的忠告。   再次见到她,不论发生什么都要把她留下。   如果无法留下,那就杀掉她。   …   阿诺德失魂落魄地离开。   游戏场不知道何时起笼罩了层灰白色雾气,这层雾气像是知道失去了神明庇佑而流露出的难过。   这是阮软唯一留下的东西,阿诺德将游戏场当成寄托,但却根本无法染指游戏场。   他还要接受变小的惩罚。   ——他恢复了记忆,接受到了最严重的惩罚,却依旧没能赎罪,没能得到神明的原谅。   为了能够在游戏场留下痕迹。   他一次又一次地试探游戏场的规则,试图在游戏运转之中融入到游戏里,最终成留在了游戏场的中心。   那座教堂。   阿诺德成为了里面的工作人员。   而亚瑟则成了游戏场最刻薄的执行官。   随着时间推移,游戏场自己查露补缺,自我完善。一条又一条规则不断制定者,他们只能不断遵守。   阿诺德有时候会恍惚地想。   这个游戏场,是他和她一起创建的,是他们之间的结晶,就像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一样。   可这个想法太放肆了。   更何况,游戏场的掌控者也不是他。   而是亚瑟。   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那个恋爱脑的亚瑟。   因为祂从树里走出来。   便再也没有提起过阮软,甚至没有露出任何思念,对待世间万物皆是过眼烟云,无情至极。   直到某天。   机缘巧合下,被吸引来游戏场的人携带的音波,是亚瑟发出的音波,传到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时空,一遍遍诉说着祂的心事。   阿诺德听到了。   里面藏着全是对阮软说的话。   那是一段跨越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电波。   按照玩家的记录。   起初是一句问候。   星际6039年10月9日   玩家日记:   祂叫亚瑟。   …   星际6039年,10月27日   玩家日记:   新生命体发出的电波听起来极其愤怒,推测性格可能不太友善,或正在遭受重大挫伤。   …   星际6040年,1月19日   玩家日记:   新生命体发出的电波更加愤怒,超过了所记录物种可量化的愤怒值。   同事们说,祂极有可能是个特别特别不友好生命体。   但我觉得祂好像是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愤怒?   得到谁的回应呢?反正不会是我们。   …   星际6040年,11月17日   玩家日记:   这段电波有点悲伤。   听完以后哪怕做了几次精神治疗,依旧被巨大的悲伤包裹,很想要去见见因为工作繁忙而好久不见的女友。   不过,祂一定是谈恋爱……也有可能血海深仇,算了,血海深仇太沉重了,还是情伤吧,能够治愈。   …   星际6040年,12月   玩家日记:   收到了三段音波。   极怒,极哀。   是因为前几段电波没有得到回应而发怒,但盛怒之下又夹杂着妥协,隐隐还有些卑微的哀求?   我真是听电波听傻了。   …   星际6041年,1月4日   玩家日记:   祂让我们去找祂。   而阿诺德听懂电波。   这段跨度很长的电波其实表达的很简单。   吾名,亚瑟。   在等你回家。 第32章 不幸看到蓝色月亮…………   教堂依旧神圣, 庄严。   阿诺德坐在座位的最后一排,虔诚地等待着她回来。   阿诺德的任务一向是游戏场发布。   但是【寻找火种】这个任务是异种救济馆假冒游戏发布的。   主要是怪它和阮软签订契约后传送错了时间。   阮软在异世生活了一年。   亚瑟的世界时间流速也是一年。   原本是应该传送到她离开后的一年,结果因为头一次办业务,不太熟悉, 没搞好。   异种救济馆:略有愧疚。   但还好还好, 圆回来了。   即便是从未来回到过去, 也没有改变任何未来,依旧是这条时间线。   还找到了“火种。”   ——亚瑟因为阮软而发芽,成长, 开花的心。   异种救济馆心想,这样正好能让阮软懂得亚瑟的心,多少会怜惜一点吧……?   …   阿诺德其实并不明白“火种”到底是什么,他一遍又一遍回忆着早就牢记于心的过去,但却始终没想到什么是火种。   更不知道已经熄灭是什么意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亚瑟的住处了, 那里早就荒废,成了另一座教堂, 是供奉邪神的教堂, 象征着邪恶与罪孽,误入的人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所以, 他也不知道那棵树如今已经更加枯败, 即将迈向死亡。   正在这时。   眼前亮起灰白色的光芒。   神明抛弃了这里之后,无论是多么纯洁又光明的象征,都蒙了层灰。   但这束光芒倒映在阿诺德眼中,却比任何光芒都要耀眼璀璨。   他的神离开这里很久了。   久到他已经变小衰老一百零一次。   太久了。   他等这束光芒回来, 已经太久了。   但是。   他的神明这次回来,记起的是身为人类时的事情,还是身为神明时被他背叛过的事……又或者, 什么也没记住?   阿诺德一边忐忑,一边期待。   他偶尔会闪过卑劣的想法,如果什么没记住就太好了。   这样他就拥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可惜,他现在太小了。   终于,阮软的身影浮现出来。   她从光影之中走出,携漫天星光,一如当年,摄人心魂。   阿诺德几乎失语。   忽然脸颊被捏了一把。   他瞪大双眼:“阮……”   后面的话没喊出来,他不知道叫什么,阮小姐?阮软?软软?   阮软扯了下他柔嫩的圆脸,“真可爱。”   她认真猜测:   “阿诺德的孙子?”   阿诺德张了张嘴巴,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隐瞒身份重新开始,但她创建了游戏场,只要她恢复能力,迟早会知道真相。   于是他说:“我就阿诺德。”   阮软收了手,懒洋洋的啊了声,“你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就是眼睛有一种故意装出来干净与不谙世事。   偶尔流露出的沧桑,配上小孩子的容貌,格外扭曲诡异。   阿诺德目不转睛望着阮软。   似乎有千言万语。   直到。   阮软:“我任务完成,可以出去了吗?”   好像对她来说,这真的就是一场游戏。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阿诺德跳下椅子,一本正经的老成有些滑稽,“我带您出去。”   阮软:“不叫姐姐了?”   阿诺德小脸一红,“我,我可以吗?”   阮软眼神古怪。   实在没想到阴阳怪气的人变小后居然还有点纯真?   教堂的大门到了。   阿诺德凝视着阮软的身影……   忽然被阮软弹了下脑壳。   没有任何柔情,因为真的很疼,用了十乘十的力。   阿诺德控制不住地红了眼。   阮软心想,这才顺眼嘛。   有了点小孩子的模样。   “小东西,别用看负心汉的眼光看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一个小孩子怎么了。   以前的阿诺德会冷嘲热讽,会阴阳怪气,但过了千年的阿诺德只是包容的看了她一眼。   阮软:“……”   有点点怪。   怪古怪的。   出了教堂。   灰白色的雾气弥漫在孤岛,灰扑扑的一片,浓郁的连建筑都看不清楚。   手腕上的小触手和蓝黑色触角都没了。   但金色印记依旧刻在上面。   是亚瑟留下的所谓的奴隶印记。   只不过多了几行字。   【姓名:亚瑟/亚瑟/阮瑟/   种类:???   阈值:5.9】   然后,在她盯着看的那么一会儿。   阈值陡然变化。   【……6】   阮软:“?”   我做了什么吗?   她开始回忆。   离开之前,她消失了。   因为那个海里的章鱼触手怪要杀她。   慢着慢着。   章鱼触手怪不是被亚瑟收回来了吗?   阮软一边走,一边回忆。   还在想亚瑟要杀她这件事——   当时是游戏给她的提醒。   但游戏场也是她运转起来的,孤岛又曾经是她掌管的世界……   游戏场是不可能给她发布任务的。   所以,她一开始接受的任务就不是游戏场的发布的,只可能是异种救济馆。   在废弃教堂(亚瑟住在)那里,地上藤蔓窸窸窣窣的爬行,也不是为了杀她,但她在任务的诱导下,先入为主认为是要来杀她的,然后用了一次抽卡机会。   在海边,不是任务误导,而是游戏直接告诉她,祂要杀她,然后又用了一次抽卡机会。   从而获得了“寻找火种”这个任务。   每一件,都在救济馆的节奏下进行呢。   救济馆的目的也很明显了。   一个想要当红娘的馆。   真有意思。   忽然之间。   她撞到了雾气。   软绵绵的,又湿答答的。   捏一把,还能流淌出蓝黑色的液体。   阮软向四周环视。   看不到任何建筑,甚至连一米之内的也看不清楚。   她被雾气包围了。   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而雾气之中,正挂着蓝色的月亮。   一轮残月。   像极了亚瑟半垂着的眼睛   阮软其实没多害怕。   直到她想到了一件事。   ……现在的亚瑟,触手是不是又有密密麻麻的小吸盘又带着细小电流? 第33章 是不是伤到祂的自尊心了?……   四周的白雾愈发浓郁, 捏一下,就像是泡了几天几夜的棉花,哗啦啦滴着蓝黑色的粘稠液体。   阮软实在不想碰这种怪怪的东西,向后退了两步, 妄图避开逼近的雾气, 后腰抵上一片柔软, 但却强硬地阻止她后退。   “……”   “我们可以谈谈吗?”   阮软想了想,如果她是亚瑟,她会怎么办?   如果她被人这么戏耍……   那可能会杀了对方?   这么一想, 阮软忽然就放心了。   毕竟,异种救济馆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哒,哒,哒。”   低缓的脚步声响起。   执行官挺拔的身影从白雾之中走出来,身穿白色制服, 黑色腰带更加衬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银色的金属扣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他容貌俊美, 眼神冷漠。   “阮小姐, 你刚刚去了哪里?”   阮软老实回答:“教堂。”   执行官也是亚瑟分裂出来的吗?   那海里的那个是本体?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执行官眸色没有半点变化,淡淡提醒, “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阮软:“?”   任务?   哦对, 这毕竟是个游戏,她还有日常任务。   像是为了附和执行官说的话。   游戏提示音响起。   【……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恭喜你已经成功存活两天。   支线任务:你丢失了恐惧,请找到它(进度3%,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找到它)   日常任务:   ①将养兄阮瑟的名字加在户口本上(已完成,恭喜你, 多了个法律意义上的哥哥)   ②为执行官画一幅画,请认真的,虔诚的,充满感情的,为祂画画。   友情提醒:   你的养兄已触发了黑化支线,鉴于你和阮瑟已经在同一个户口本,请和你的养兄保持距离。   ……】   阮软:“……”   真是,好复杂的攻略任务啊。   浓稠白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留下黑色的残影,不断提醒着她亚瑟正处在狂躁阶段。   阮软思索再三,小心询问:“你的触手,有吸盘吗?”   执行官选择当个人:“我没有触手。”   阮软暗自放心。   心想,执行官真是个好异种。   不爱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真好。   气氛沉默下来。   任务小声叭叭:【你不去完成任务吗?】   阮软在心里回:“你不是会保障我生命安全吗?”   任务:【那也不是你消极怠工的理由。】   阮软哈了声。   因为情绪波动异常,执行官侧头看她,漠然的眼眸闪过一丝茫然。   “?”   她在高兴什么?   任务也:【??】   她在高兴啥?   等等,我马甲是不是掉了?   哦卧槽!   太狡诈了!   任务气呼呼的,心想,再也不理会这种坏女人了!   过了一会儿。   又觉得不行。   这可是它开馆以后签的第一单,要好好做。   得做成功。   【嗯……】   阮软给它指了条路:“让执行官也加入游戏呗。”   一起玩游戏,才有意思嘛。   任务:【……】   它扭捏说:【执行官……不行。】   阮软大惊失色:“?”   这一瞬间,她好像突然明白了断情绝爱的意思。   ——居然,自宫了?   她大胆的打量着执行官。   怪不得祂说祂没有触手,原来是这个意思。   阮软斟酌语言:“是因为我吗?”   它想了想,回:【也算。】   阮软有点愧疚。   【我又仔细想了想,这完全是因为你,所以我重新回答一下。】   它声音超大:   【就是因为你!】   “……”   阮软非常愧疚。   她歉疚地望着执行官,旁敲侧击,“没有……触手的,还适应吗?”   她之前去各个世界玩。   见过太监。   有些没切好的,还会失-禁。   执行官在她越来越诡异的目光中,眉心抽动,但还是回道:“很适应。”   阮软松了一口气。   减轻了一点点愧疚。   执行官扫了她眼,又收回了视线。   一直到她家。   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阮软打开门,看向执行官。   试探说:“晚安,亚瑟先生。”   祂冷冷反问:“晚安?”   阮软眼神无辜:“天已经黑了。”   “这个时间请你进来坐,恐怕不是很合适,我害怕你误会。”   执行官撩起眼皮。   误会?   要杀了她的误会吗?   祂脑海中又响起海边的【祂】说过的话。   ——“杀掉她。”   这是祂的任务。   执行官浓密的眼睫微微落下,遮住了蓝色眼眸之中的复杂情绪,淡淡出声,“我能进去坐坐吗?”   阮软正要拒绝。   执行官长腿一迈,已经从院子里走到门口。   “……”   行吧,给已经太监的异种多一点温暖。   阮软坦诚地打开房门,欢迎执行官进来,“想喝什么?”   执行官:“水。”   阮软哦了声。   给祂倒了杯纯净水,然后坐在面相顾无言。   她其实挺疑惑的。   执行官的模样不像是拥有以前的记忆。   阮瑟更不像了,祂几乎不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人格,更像是因为对她的情感而滋生出的人格。   ——完完全全因为她而活。   至于海里面的章鱼变异怪,和亚瑟曾经分离出去的异种一模一样,但执行官和这个章鱼变异怪之间,好像是……章鱼变异怪是领导者?   她看了眼执行官,“你还有事吗?”   没事,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毕竟太监了,也没法做什么了,对吧?   执行官只觉得她眼神奇怪,但没想太多,祂正在酝酿杀意。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事。   明明杀一个人如此简单,祂怎么会有犹豫这种情绪呢?   思来想去,还是怪阮瑟。   都是这个脏东西影响了祂。   这时。   阮软又说话了:“那你要是不走的话,能去给我做个饭吗?”   执行官猛地抬眼。   阮软眼神澄澈:“我饿了。”   “……”   执行官围着围裙站在灶台前,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同意如此荒谬的请求,居然给她做饭?   祂垂头揉着面。   阮软从橱柜里拿了点小饼干,垫吧肚子,“你准备做什么?”   执行官语气不善:“阮小姐只负责吃就行。”   阮软眨巴着眼睛,舔了舔唇瓣的饼干渣,凑到执行官面前,眼巴巴的:“吃面吧,我想吃面,浇上热乎乎的汤汁,再放几片煎好的牛肉……”   执行官不知哪里来了股气,“要不要再给你卧个鸡蛋?”   阮软像是没听到祂含着的愠怒,欢快说:“好呀好呀。”   在执行官张嘴时,迅速塞给祂一片饼干。   柠檬味的。   有点酸,又有点甜。   执行官的话和饼干一起囫囵吞下。   怀着自己也不知道心情。   然后。   突然之间。   唇角落在一片温热的柔软,小巧舌尖轻快地舔舐了下。   少女眼神灵动,还抿了抿唇,像是在回味。   祂眉毛皱的更紧,但怒火诡异地平息,克制住突如其来的躁动,平静问。   “想进惩罚室?”   ——《孤岛守则》第二条,禁止一切□□行为。   阮软认真摇头:“不是。”   就是,习惯了。   以前当神的时候,没少这样和亚瑟玩。   再说了,就是在千年前。   祂们俩也每天没羞没臊的。   就,想亲就亲了嘛。   要怪就只能怪执行官这皮囊太好看了。   她理直气壮的说,“都怪你。”   “你太好看了,我情不自禁。”   执行官:“……”   祂压着莫名想要翘起来的唇角,冷冷说:“出去,别打扰我做饭。”   “好的!”   阮软乖巧的应了声,立刻出了厨房,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咬着饼干看电视。   热热闹闹的背景音中,思绪渐渐跑远。   让执行官做面,祂好像也没有不开心?   所以,祂不是亚瑟的本体,还是,没了记忆?   任务:【你不准备完成任务吗?】   阮软:“给执行官画画吗?”   她的表情一言难尽,“别了吧。”   只要一画画。   就忍不住想到之前画出来的亚瑟的真实模样。   太丑了。   实在太丑了。   任务沉默了会儿,问的一针见血:【你嫌弃祂丑,为什么还要和祂玩儿?】   身为神明的时候就主动邀请亚瑟。   在明知道亚瑟的真实面目以后,还坦然接受,并且乐在其中。   它不懂,但大为震撼。   阮软话语都不带停顿,一本正经教育它。   “你怎么能歧视长得丑的异种呢?”   它哼唧两声。   心想,这就丑了?   亚瑟和变异兽比简直太好看了!   但这显然不利于任务的完成。   于是它更改了第二个任务。   【……   日常任务:   ②请虔诚地亲吻你的邪神,并且安慰祂飘忽不定的内心。   ……】   阮软:“你这样,我很难做的。”   它又哼唧两声。   是真没看出来她有多为难,每次都是乐在其中,醉生梦死,疯狂沉沦。   它身为一个馆。   实在无法理解阮软这种行为。   就,天然渣?   但也不像啊。   她爱玩,但也就只有亚瑟一个。   ……吃干抹净不给名分这件事,也算是渣吧?   亚瑟真是好惨一异种。   它见阮软依旧坐在沙发正津津有味地看不知道哪个星球转接过来的电视信号,播的应该是动物世界,忍无可忍。   【去做任务,失败会有惩罚。】   阮软像是无奈的嘟囔了声,“好吧好吧。”   她跳下沙发,手里还拿着半袋小饼干,慢吞吞的走着,让人恨不得在后面推她一把。   “你给我发布的任务,祂知道吗?”   她还记得有一天的任务从“为执行官画画”变成了“去游乐场玩。”   ——如果是游戏场发布的任务,亚瑟已经能够知道,毕竟祂后来也掌控着孤岛,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也知道孤岛每个玩家的任务。   但如果是异种救济馆发布的任务……   【酌情让祂知道。】   行吧。   看来当前的这个任务,祂是不知道的。   阮软脚步欢快地跑进厨房,找到执行官。   “你想不想吻我?我嘴巴超甜的。”   执行官握着筷子的手一抖,差点没把筷子给扔了,祂用一种特别古怪的眼神注视着她,就差没直接问“是不是病了?”   阮软:“……”   【噗。】   阮软踮脚凑到执行官面前,见祂没有躲,忽然起了坏心思,猛地后退和祂拉开距离,慢吞吞又可惜的说,“你是执行官啊。”   “孤岛禁止任何狂乱的,肮脏的,污秽的的行为。”   这是《孤岛守则》的第二条。   当初抱了一下阮瑟,就被定义为违规,亲吻岂不是更猖狂?   阮软弯弯眼眸:“你要以身作则呢。”   自动化的灶台发出“滴”的一声,切断了电源,汤汁还咕嘟咕嘟作响,香气四溢。   执行官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解下粉红色围裙,露出白色的制服,一副衣冠禽兽的斯文模样。   祂逼近阮软,在她要后退的时候,忽然按着她的肩膀。   陡然之间,周围弥漫起了令人胆寒的黑暗。   还好阮软夜视能力不错,能够看清楚执行官绝艳的面容,目光落在祂深邃的眼眸,那盈盈的蓝色眼眸像极了老板其实,她说:“你眼睛很漂亮。”   尾巴的音节被执行官吞掉,湮没在唇齿相依的交缠之中,甚至听不清楚少女说的什么,只知道她唇角溢出娇软无力的腔调。   不知打过了多久。   执行官松开了她。   阮软舔了舔唇瓣,感觉嘴巴好像破了一角,有一点点轻微的疼痛。   ……好粗鲁。   但是她又想起做神明的时候,亚瑟出门之前特意在她嘴巴上留下的伤痕。   无意的吗?   阮软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只不过,亲都亲了,这黑雾是不是该散去了?   执行官淡淡出声,“这里是惩罚室。”   阮软:“……”   好公正的执行官,连自己都这么遵守规则。   不对不对。   是祂主动要遵守规则,还是因为受到了游戏场规则的限制,不得不遵守?   阮软歪歪脑袋,直接问:“你也不能违背游戏场的规则吗?”   执行官:“谁都不能违背。”   阮软心脏好像不规则的跳动了下,像是漏了一拍,又像是加速了。   它怕她没有懂这句话的具体含义,正声嘶力竭的为亚瑟代言:   【祂的意思是!】   【祂把你创建的游戏场当作了信仰!并且自愿遵循所有的规则!】   【祂是邪神!不会为任何规则束缚的邪神!】   【为了你……】   阮软觉得它好烦,“你可以安静一会吗?”   【我不!】   【我就要说话!】   阮软无语片刻:“你人设崩的太厉害了。”   当初那种诡异怪诞的感觉呢?   现在兼职像个小傻子。   【……】   彻底闭嘴了。   被它这么打断了这么一下,阮软心中的萌动烟消云散,对上执行官漠然的神色,甚至还皮了一下。   “那我们都在惩罚室了。”   “如果不是你不行,我们可以在这里把所有狂乱的,肮脏的,污秽的行为都做了呢。”   执行官向来漠然的神色,流露出荒谬:“不行?”   阮软:“……”   是不是伤到祂的自尊心了? 第34章 你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执行官盯了她会儿, 漠然收回视线,“你怎么了?”   阮软先是茫然。   随即恍然。   她是回了过去一趟,把记忆都找回来了,对执行官流露出的态度, 也不是敷衍——   之前为了画完画回家, 而格外敷衍。   甚至因为执行官的脸就清晰明朗, 没有任何遮掩,她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执行官搞好关系。   而现在。   在执行官眼中,她的态度就是骤然转变, 莫名其妙的热情,还带着一丢丢跃跃欲试的勾引。   执行官可不就觉得“她有病。”   阮软想了又想,和异种救济馆商量。   “要不算了吧,你不觉得这个异种好可怜吗?”   “祂现在好不容易忘记了,又不喜欢我, 不如我们让祂独自美丽吧?”   【不行!】   它极为愤怒:   【你怎么能这么无情!这么残忍!】   “可是,如果这会儿再在一起, 到时候又离开了, 祂岂不是更可怜?”   【你为什么要离开?】   阮软反问:“为什么不离开?”   它想说,有亚瑟在啊。   但转念又想到, 她救了阿诺德, 阿诺德妄图囚神。   她每隔二十年就为孤岛降下福祉,结果孤岛的居民贪心不足,和阿诺德一同囚神。   阮软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继续留在这里?   它换了个思路。   【那你带着亚瑟走怎么样?】   阮软拒绝的干脆利落:“不要。”   它沉默了会儿。   【那我和你说实话吧, 亚瑟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   阮软保持一种怀疑态度,“真的假的?”   【真的!】   【我拿我的荣誉担保!】   阮软深思熟虑后,“那好吧, 我等祂死了之后,我再离开了。”   【……】   它暗骂了声,选择沉默,实在不想和这种冷心冷肺的女人说话。   这时。   惩罚室的黑暗愈发浓郁,几乎要凝为实质,如海水般漫过头顶,压的人无法呼吸。   阮软闻到了浅浅的海腥味。   ——执行官挡在了她面前。   “……”   别这样,我的愧疚感越来越浓了。   阮软微微叹息了声,“亚瑟先生,你知道我很虚伪,对吧?”   执行官垂眼,淡淡夸奖,“自我认知很清楚。”   阮软:“所以不用保护我,任由我自生自灭就好。”   执行官像是犹豫了会儿,沉声说:“好。”   它:【哈哈哈哈哈哈!】   活该!   然后,它就见这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不动如山,就挡在阮软前面。   所以刚刚说的“好”是什么意思?   单纯的放了个屁?   阮软也疑惑呢,“你怎么还不走?”   执行官的神色有些讶异。   阮软很快就想明白了,提醒祂:“我能看得到你。”   在这么黑暗的情况下,人类自然是看不到连呼吸都屏蔽了的执行官。   但阮软已经获得了能力,吸盘能够看到执行官。   就,挺尴尬。   执行官淡淡解释:“锁坏了。”   阮软:“……”   惩罚室,有门锁吗?   她问:“你是担心我吗?”   执行官没回话。   她又问:“你是在保护我吗?”   执行官:“安静。”   阮软闭嘴了。   执行官宽大又冰凉的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   这熟悉的黑暗。   阮软没忍住问:   “……你是准备睡我吗?”   执行官眉心抽动。   顺便把她语出惊人的嘴巴给堵住。   无数的触手蠕动着,慢吞吞地在地上爬行逼近,交缠在一起,猛一看,就好像是织成的地毯,爬满了墙壁,爬满了天花板。   触手伸出头,探着身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少女,蓄势待发,弥漫着浓郁的杀意。   阮软自然也感受到了。   “祂要杀我?”   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唔唔唔的闷声。   【是要杀死。】   毕竟阈值已经达到6了。   可以说。   【非常渴望杀死你。】   阮软哦声。   “祂该不会是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准备杀了我,然后再殉情吧?”   【你真聪明!】   阮软:“……”   就在这时。   无数触手喷涌而出,执行官面色严肃,如临大敌。   执行官捂着阮软嘴巴的手已经放了下来,大概是在战斗。   怀中的少女像是非常习惯地钻进了祂怀里,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祂的腰,小声嘟囔着。   语调很轻。   还好祂不是人,听清楚了。   她在说:   “殉情好像也行。”   执行官眼皮一跳,眼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喉结滚动,“你愿意陪我一起死?”   阮软眨眨眼,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个小刷子似的,扫在祂的掌心。   情话张嘴就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愿意啊,当然愿意。”   围绕在祂们周围的触手更加躁动。   执行官说:“我会活着的。”   阮软:“?”   嗯嗯?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这些触手要杀的不是她?是执行官?   阮软猜的没有错。   执行官不仅违背了【祂】的命令,还亲吻了阮软。   大概是察觉到事情超出了掌控。   准备杀死执行官,然后再杀掉阮软。   力图打造一个凄美的殉情。   执行官护着阮软,搂着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就好像以前做过无数次那样。   ……明明今天才亲密。   祂猜想,应该是【祂】和阮软以前做过这种事情。   执行官拥有的记忆非常模糊,只知道一个悲惨的故事梗概。   ——一个异种爱了同一个女人两次,也被抛弃了两次,伤心伤肺,黑化成魔,妄图要杀掉这个女人。   祂就是【祂】创造出来的。   目的是为了杀掉她。   所以,才断情绝爱。   执行官心想,真的是断情绝爱吗?   明明才认识了三天不到,所有的心神都已经跑到了她身上。   因为一个吻。   居然还反抗了【祂】。   阮瑟那个被分离出去的脏东西,那些情感真的那么厉害吗?   真的能够无时无刻渗透污染过来吗?   不,不能说是污染。   祂对她的感情,怎么能称得上污染呢?   一根触手穿透了祂的肩膀。   噗嗤一声。   蓝黑色的液体流出来,泛着淡淡的腥味。   祂捂住了阮软的鼻子。   阮软:“……窒息死亡是不是有点残忍?”   执行官冷冷说:“你的嘴是摆设吗”   “不是啊。”阮软语气又甜又天真,“你刚刚才亲过,怎么会是摆设呢?”   执行官:“……”   要了命了。   触手更加狂躁,执行官身上的伤口不断,带一个累赘不仅没办法逃跑,也没把办法发挥真正的实力。   祂还不想在阮软面前暴露出真身。   蓝黑色的液体滴在了她洁白的额头上,染脏了原本的白。   阮软唔了声,“你流口水了吗?”   执行官眉峰隆起。   “闭嘴。”   好烦哦。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还是自己打自己。   阮软等的都无聊了:“你们都是同一个异种,为什么要打架呢?”   没有任何异种理会她。   耳边全是厮杀的残忍声音,触手断裂落地的沉闷声,执行官身体被戳到千疮百孔的噗嗤声。   阮软决定换个策略。   “亚瑟先生,我们这样也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如果你死在我眼前,我一定会永远记住你的。”   “你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回忆。”   触手猛地停下攻击。   仍然散发着阴森气息,盯着祂们看了好久,最终不情不愿不甘心地了退了回去。   惩罚室恢复了宁静。   执行官耳边响起了个声音。   是【祂】。   平静而冷淡。   ——“装柔弱。”   执行官:“……”   虽然内心全是无语,但行为举止却非常顺从地装起了柔弱。   异种的重量分了一部分压在了女孩身上,既让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住,又让她不感觉到吃力。   祂语气虚弱到一字一顿:“快,走。”   阮软扶着祂,走出了惩罚室,虽然外面是白天,但因为浓稠白雾的存在而并不觉得光明。   执行官白色的制服几乎被蓝黑色染脏,血液不断的流出,脸色苍白,四肢无力,腿上还破了个大洞,看起来快要死了一样。   她关心问:“你还好吗?”   【祂】远程指导:   “你的表情神色看起来已经更不好了,你这会儿是身体上奄奄一息,语气上善解人意,故作坚强总会能引起怜惜的。”   应该,有点道理?   执行官鸦睫轻颤,用气音回复:“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阮软闻言果然松开了祂,摸了摸祂的脑袋,腔调柔软,“你没事就好,我还有点事,就先走啦!”   【祂】:“!”   执行官:“!”   阮软在祂唇边吻了下,“亚瑟先生,谢谢您刚刚保护我,我真的太感谢您了。”   执行官气笑了:“然后,你要走?”   阮软哎了声,“你都说你没事了,我还能帮你什么呢?”   执行官冰蓝色的眼眸望着她,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委屈:“我快死了。”   阮软:“哦。”   执行官咬牙:“滚。”   暗中观察的异种救济馆觉得执行官受的伤不会死,但很可能会被气死。   尤其是,阮软还真的挺听话的滚了。   白雾愈发浓郁,不断地炸裂开,又融合成一团,像是野兽在嘶吼。   阮软沿着小路脚步欢快。   最终在教堂停了下来。   是孤岛的第二座教堂。   亚瑟曾经居住的地方。   其实也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在她还是女神的时候,在人间就住在这里。   阮软这次都不用从大门进入,从被推倒的那堵墙进入,走到了院子里。   老树依旧是死气沉沉。   根本没有任何新生的枝丫,很快就要死了一样。   异种救济馆问:【你要做什么吗?】   她没有回答它。   它皱着眉,心想,该不会是因为惩罚室的事情生气所以想要亚瑟的“心”给毁掉吧?   也不至于……吧?   卧槽卧槽!   她真的沉入地底了,她伸手了!伸手了!   她伸向最中心的命脉了!   它急急忙忙劝说:【别这样,别这样,我门可以用别的方法报复嘛,执行官现在重伤未愈,我们可以趁异种之危……】   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阮软在命脉处放了个闪闪发光的东西。   它傻了。   这不是阮软的神格吗?   她把神格给祂干什么? 第35章 执行官怀了你的孩子?……   异种救济馆再三确认……   它觉得它发现了一件特别了不起的大事。   如果它有实体, 一定是在眉飞色舞。   【你把神格给亚瑟,是想要救祂!】   阮软眼尾上扬,但仔细看过去,眼中一片冷漠, 和邪神的冷漠不同。   祂是外面看像是一团冰, 但又进去便是燃烧着火焰的炽烈世界。   而她看起来像是童话般的梦境, 美好又温馨,实际上处处是刻骨寒冷。   “谁说这是神格了?”   【那这是什么?】   阮软:“你猜?”   【我怎么可能猜到?】   它怎么可能猜到?   又凝神看了会儿。   就是她的神格啊!   它怎么可能连这么耀眼的存在都看不出来?   【到底是什么啊?】   【你不说,我就告诉亚瑟了!】   阮软一字一顿:“嫖、资。”   【!!】   她还在慢悠悠地说着:“总不能拿人家当免费□□吧?”   【这就不要和我说了!】   它超大声, 像是要被玷污的良家妇女一样!   阮软:“……”   不就是说了一个□□嘛。   搞得她好像当场表演了个十八禁一样。   “对了,还有一件事。”   “你说要给我和亚瑟同等的力量,但实际上就是帮我把我自己下的封印解除了,恢复了我自己的神力……空手套白狼,嗯?”   异种救济馆有一瞬间理亏。   嘴硬说:【那, 那我也是帮了你的!】   阮软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最初交易的时候, “你说过, 能够让我复活。”   如果她还是人类,对这句话很可能深信不疑, 但如今恢复了记忆, 只觉得根本不可能。   首先,神坠海是不可能死亡的。   其次,如果神真的要死……能够复活一个神的异种救济馆,那它什么做不到?为什么要去当个红娘?   异种救济馆尚且稚嫩, 还不具备奸商风范,所有略有几分心虚。   【确实能够复活嘛,你那时候还是人类。】   “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不然给你差评, 让你没法做生意。”   好,好恶毒!   它可怜巴巴的:【不要差评!】   【我就是一个馆嘛,开门做生意,很讲诚信的,我没有骗你对不对,你会复活,也实现愿望了,我们也没有逼你做什么事,对吧?】   阮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没去深究这几个问题,只觉得这个馆第一次做生意就这么懂得空手套,迟早会成为奸商。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重要的问题,   “谁找你做生意的?”   异种救济馆浑身散发着光辉。   【人家在做公益嘛。】   阮软:“是吗?”   【好吧好吧。】   【我叫异种救济馆的,成了精,就得担负起救济异种的责任,不然会消失的。】   它语气更加可怜。   【所以,千万不要给差评哦。】   说完见阮软陷入沉思。   它不知道长在哪里的良心冒出来,又解释了一遍。   【契约完不成我也不会死的。】   【只要我在努力工作,尽力了,就可以获得力量。】   但是成功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力量。   阮软哦了声,娇软的笑了,“那我就放心啦。”   “不然你消失了,我每年得给两个非人的烧纸钱,好累的。”   【??】   它的良心,没了!   啊啊啊啊啊!这女人完全没有心!   …   将神格放在树木之后,阮软浮出地面,天色阴暗,空气潮湿,居然和在地底一样的压抑。   地底布满盘根错节的树根。   白雾弥漫着乱七八糟像是见不得人的触手。   阮软向二楼走过去。   二楼的角落,   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后来被困在教堂时,好像和谁一起二楼找过线索。   阿诺德之前说。   “教堂藏着执行官的秘密。”   什么秘密?   上次来还没找到秘密,就暴力破门出去了。   阮软终于走到了二楼角落的房间。   布局和曾经一样,只不过落满了灰尘,变得破破烂烂,透着一股的衰败气息。   而墙壁上挂满了她从孤岛离开后成为画家时,画的画。   乍一看,像是她画的。   仔细一看,其实是仿的。   阮软画出来的画,色调虽然偏冷,但绝不会散发着诡异,而且最重要的时,某些线条纹理都能够看到触手存在的痕迹。   ——祂把祂自己加上了上去。   阮软心想,这就是执行官的秘密吗?   应该不是吧。   她又在这里转了两圈,没有找到其他线索,手挥了挥,床上的灰尘全部消失,恢复到了曾经干净的模样。   管他什么秘密,先睡一觉。   -   孤岛,海边。   惩罚室就在孤岛的边缘,哗哗的海水冲到沙滩,与执行官流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又缓慢撤退。   【祂】冷笑着说:“你是笨蛋吗?又下不了手去杀她,又舍不下面子去勾引她,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执行官抿唇没回话。   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型有些凌乱,碎发耷在额头,微微遮住了那双晦涩的蓝色眼眸。   【祂】像是气急败坏,又像是无可奈何。   “既然这样,那就让她离开吧!”   “等游戏场规定的七天日期一结束,就当作从未见过她,从未认识她,抹掉记忆……”   执行官缓缓抬头,眼眸闪起冷光。   “不行。”   “哦?”【祂】缓慢地反问,语调沉稳下来,似笑非笑,“不行?”   “什么不行?”   “是不能抹去记忆,还是不能让她安安静静离开?”   执行官:“都不可以。”   祂身上的伤口正在缓慢痊愈,尽管如此却依旧不显狼狈,冷淡的像一座冰雕。   【祂】又问:   “那你想做什么呢?”   “去杀掉她,或者去勾引她?”   执行官沉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会让你满意的。”   【祂】呵了声,沉入了海底。   自海洋深处传来闷闷的音波。   “她去了教堂,在那棵树里面放了嫖资。”   执行官蹙眉。   嫖-资?   因为祂亲了她一口?   拖着伤残的身体走到教堂,后知后觉才有股被侮辱到的羞耻感。   “……”   在勾引她,还是杀了她之间纠结的执行官,现在只想好好收拾她。   尤其是。   在二楼看到了再次出生,正慢吞吞爬床的阮瑟,   祂面无表情,直接杀死了阮瑟。   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床边。   少女娇软的身躯陷入床榻,墨色而又如海藻般的头发洒在洁白的床单,衬托着她的小脸更加雪白。   执行官心想,她看起来好脆弱。   像琉璃。   …   阮软这一觉睡的很沉,完全没有感知到外面的情况,醒过来的时候,睡眼惺忪,挣扎了会儿,扛不住似的又要睡了过去。   “醒了?”   清凌凌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阮软瞬间惊醒,猛然发现周围破破烂烂的家具都焕然一新,纤尘不染,就好像她并没有穿梭时空,依旧停留在千年之前。   而身穿白色制服的执行官正冷冷盯着她,宽大的身躯坐在了一旁的沙发,长腿随意伸出,像是坐在王座般。   祂目光冷淡,扣子系的整齐,浑身散发着禁欲气息。   阮软和祂对视了会儿,可怜巴巴的说:“饿了。”   执行官面色不变。   阮软又说:“我还没吃到执行官做的面。”   执行官盯着她看了会儿,起身,“等着。”   阮软欢呼了声,“亚瑟先生,你真好!”   执行官消失在原地。   转而出现在了教堂的厨房,站在这里有一瞬间的茫然,心口空荡荡的,然后涌出了巨大的恐慌,促使祂闪身回到了阮软的房间——   只是为了确认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阮软疑惑望着祂。   执行官蹙眉:“跟着我。”   “好呀!”   她高高兴兴地跟在祂身边,眼眸晶亮且灵动,闪着流光,熠熠生辉。   ……一点也没有因为抛下“重伤”的祂,离开的愧疚。   厨房已经打扫干净,执行官蹲下身生火做饭,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老旧的生活方式,止步不前,像是想要将曾经留下。   阮软洗了几个小番茄吃,“你的伤好了吗?”   执行官语气不善,“阮小姐觉得呢?”   阮软真诚说:“你那么厉害,肯定早痊愈了!”   执行官:“辜负阮小姐的期望了。”   阮软咬着小番茄,猫儿似的眼睛盯着祂打转:“那你哪里有伤?我替你包扎一下?”   执行官动作微顿,“等喂饱你。”   这句话好像有点古怪。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   阮软又吃了个小番茄,手里还有最后一个,看起来有点不新鲜,她走到执行官身边,塞到了祂唇边,“吃点小番茄,补补体力!”   执行官抿抿唇,最终还是张嘴吃掉了。   院子里的树木仿佛重新获得了生命,结出了几片青翠树叶。   阮软吃了口热腾腾的面,只觉得浑身都温暖了,“你的手艺好好!”   执行官皱着眉。   祂在想事情。   在想自己的手艺为什么会这么好。   好像是,独自在厨房苦练出来的,各种菜式了熟于心,唯独品鉴的那个人不在了。   模糊的记忆里只能看到落寞而孤独的身影——   “你也吃一点。”   阮软的声音将祂拉回现实。   她把面拨出来了些,盛在另一个碗里,推倒执行官面前。   “尝一尝?”   执行官拒绝:“不了。”   早吃吐了。   阮软眨巴着眼睛,垂头吃面的时候,忽然看到执行官拿起了筷子,“?”   不是不吃吗?   怎么变得这么快?   吃完饭,看执行官刷了碗,然后再跟着执行官上楼,俨然成了条小尾巴,外人看到,不知情的还会以为祂们多甜蜜。   而事实是,执行官严厉要求阮软不许离开祂的视线。   “你的伤口能碰水吗?”   阮软问。   “可以。”   祂说。   本来就不是严重的伤,如果不是为了装可怜,早就痊愈了。   阮软听祂这样说就放心了,站在浴室门口,表情格外单纯,“那,一起洗?”   用不谙世事的神色说出暗示性十足的话语。   执行官蹙眉。   祂想起了阮软给嫖资这件事。   阮软又轻轻啊了声,“对啦,你不行,那算了,不然我多煎熬。”   “……”   异种霍然起身,短短几步路的距离,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在了她身前,压迫感扑面而来。   阮软:“你又行啦?”   执行官按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进了浴室。   水流哗哗响起,热气氤氲,将毛玻璃上呼了层雾气,少女的小手按在了玻璃上印出了模糊手印,又被宽大的手掌挤入指缝,十指相扣。   -   翌日清晨。   阮软是被游戏任务的提示音吵醒的。   【……   主线任务:存活七天,恭喜你已经成功存活三天。   支线任务:你丢失了恐惧,请找到它(进度0,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找到它)   日常任务:   滋滋滋滋……   ……】   阮软脑子里全是“滋滋”的电流声,难脑子嗡嗡的,“别滋滋了,睡觉呢!”   因为起床气,直接脱口而出。   执行官:“?”   谁吵她了?   【……   滋滋……滋滋……   ……】   阮软:“别吵了,行吗?”   执行官搂了她一下,按在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女孩的后背,耐心的哄着:“睡吧,睡吧。”   终于。   终于不再“滋滋”作响。   日常任务终于刷新出来了!   【……   日常任务:   ①执行官怀了!你的!孩子!   ……】   没有提任何要求。   就好像在说“哎嘿,我怀了,你看着办吧!”   阮软彻底惊醒,猛地坐起身。   惊魂未定的看向执行官。   磕磕巴巴的问:   “你,你……”   执行官思索再三,眼神漠然,“我有事要和你说。”   阮软喃喃自语:“就一晚……”   “你居然真去学了生孩子……”   “是一胎108宝儿吗?”   执行官:“?”   生孩子?   生什么?   这时。   祂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自认为想了个万全之策,但是却要两边骗的异种救济馆小心翼翼:   【阮软以为你怀孕了。   你能假装怀孕吗?】   执行官:“……”   怀孕可以假装。   但108宝是不是太过分了? 第36章 哪怕是假的   阮软还处在恍惚之中。   “真的怀了吗?”   执行官:“……”   这勾引人的活儿真不好干。   祂冷漠地点点头。   阮软躺回床上, 呆愣说:“那我们,要一个月都不能快乐玩耍了吗?”   执行官:“?”   为什么是一个月?   怀孕不是十个月吗?   祂不知道阮软和异种救济馆商量只在这个世界多待一个月的结果——或许现在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但是异种救济馆知道啊!   此时此刻,只觉得再次刷新了它对渣女的理解!   可恶!   孩子居然也不行!   忽然之间。   它听到执行官问:“你是谁?”   它慌乱片刻,实在编不出来谎话, 只能干巴巴地回答,   【我是异种救济馆。】   执行官听到它的回答, 反而没有追问,只是淡淡的嗯了声,随后抬手将阮软搂到了怀里。   “你会开心吗?”   阮软经过茫然以后, 忽然坚定,“我们不应该要这个孩子,这是错误的。”   执行官微怔,“你说什么?”   手腕猛地刺痛,阈值在“7, 8,9”之间来回跳动。   阮软意识清醒了些, 决定先问问孕夫的意见, “你想生吗?”   执行官目光冷冽,“你不想要?”   阮软乖觉说:“我听你的。”   “你想生吗?”   她询问的模样倒真的有几分乖巧与听话——   如果她能一直这么听话, 听祂的话……不, 也不用事事都听祂的,只要听祂的不像之前那样离开就好。   想法一出,执行官眼皮一跳,痛恨自己的卑微。   正在这时。   阮软又说话了, “但是你要知道一点,我虽然支持你的想法,但我马上就要离开了, 没办法照顾你们……你可能会比较辛苦。”   祂目光彻底冷了下来,阈值停留在“8”这个不上不下的数字,像是在悬崖边跃跃欲试。   “没有怀孕。”   异种说。   阮软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   日常任务:   ①请多说些甜言蜜语给执行官听。   ……】   【你太冷漠了!】   【孩子都可以不要!】   阮软懒得理它,也不想去理会什么任务,她握住执行官的手,想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颓废的躺回床上。   久违地体会到了事后清晨的疲惫。   不行。   得想个办法赶快离开,再待下去,总感觉会有更加震碎三观的事情出现。   她乌黑的长发扫在执行官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搔痒,执行官压住她的头发,沉默了会儿,忽然问:“怎么样,你才会……”   “疼。”   她打断了执行官卑微的话语。   执行官松开她的头发,流恋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欲言又止。   积攒起来的勇气被打断以后,再次开口询问就变得艰难极了。   忽然之间。   执行官脑海闪过好多片段。   仍然是事后清晨。   那是祂们的第一次。   亚瑟说想要说男欢女爱,都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就玩起了重头戏。   虽然口头没说。   但心理总觉得关系突飞猛进,达到了质的飞跃,但还是故作矜持,“我昨晚,只是为了学习。”   阮软含糊的嗯了声。   “好好好。”   她像是还没睡醒,随意地吐出话语,“我们就,你是为了学习,我是为了玩,我们俩各取所需,真好。”   亚瑟顿时如坠冰窖。   满心欢喜化为乌有,冰蓝色的眼睛有呆滞,望着身旁的少女,心口不一的说:“真该让你的信徒来听听你说的这些不知羞的话语。”   阮软不在意地嗯了两声,睡了过去。   …   另一个片段则是在这间屋子里。   祂神色冰冷,说着刻薄的话语。   “你没资格。”   “你只是个奴隶。”   “与神明做情人,你也配?”   寥寥数语。   执行官面色苍白,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说过这种羞辱人的话语。   此刻像是身份对调。   祂卑微祈求着。   而阮软的态度已然表明,“祂没资格。”   像是身份彻底对调了。   只不过祂没有阮软那游戏人间的态度,只能独自承受着难过与伤心。   祂缓缓地站起身。   穿好衣服,静悄悄地离开。   【祂是不是受到打击,心死如灰了?】   阮软睫毛颤抖了下,“那不是挺好的吗?”   不再为情所伤,挺好的。   它发现它是真的搞不懂阮软。   都能把神格给亚瑟,难道一点感情也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执行官一直没有出现,异种救济馆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想着这一单做不成就算了,就当是积累经验了。   阮软,“游戏快结束了吧。”   它生无可恋:【是的。】   阮软眼神亮了下,“我可以回家喂猫了!”   【友情提醒,你的猫儿没了。】   阮软:“!”   “你胡说什么呢?”   “我走的时候祂还活蹦乱跳呢!”   【祂是亚瑟分出来的执念,为了保护你。】   大概是见任务完成无望,开始摆烂了,嘴里磕着瓜子,叭叭地都抖搂出来:   【我叫异种救济馆对不对?】   【那肯定是要寻找需要救济的异种啊,那股残念就是需要救济的异种,祂就和阮瑟一样,不知过去,不知未来,甚至不知道当下,唯一记得的就是你。】   ——都是因为你而出生的。   【然后这个执念就成了工作人员,之所以要实现你三个愿望,是因为祂的能力只能保护你三次。】   它幽幽叹了口气。   【你看到这里的画了吗?亚瑟恢复记忆后也就知道了执念所看到的你,在另一个世界成为画家的你,模仿你画下了这些话……我猜,祂画画的时候应该是在思考,为什么要离开祂而去当一个画家。】   说完见阮软垂着眼睫,颇有几分落寞,以为触动到了她,再次燃起了希望,准备添油加醋好好说说——   “执行官……”她喃喃。   它急忙说:【很惹人怜爱,对不对!】   “执行官和海里那个章鱼变异怪……哪个是本体?”   【你居然在关注这个!?】   【这不都是祂吗?】   它无语了片刻,彻底歇了心思。   用看破红尘的语气说,【应该是海里的那个吧,本体对分裂出来的有完全压制作用。】   所以才能在惩罚室伤到执行官。   它见阮软霍然起身,又慢吞吞地坐下。   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你是不是想去找亚瑟?】   阮软依旧是往常的神色,看不出任何不同,软乎乎的回:“没有。”   【去吧。】   它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你都三天没吃饭了,得把厨子找回来。】   阮软深以为然。   再次站起身,慢吞吞地朝门外走去,刚出了门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站着的执行官,正在盯着枯败的树枝,冰蓝色的眼眸仿佛没有聚焦,正在思索什么,   “亚瑟。”   执行官没有回应。   阮软凑过去,又喊了下,“主人?”   时隔千年的称呼,让执行官的眼神微动,生出几分怅然,侧头看向她,“想吃什么了吗?”   ……神是不需要吃东西的。   阮软纠结了会儿,决定坦白问:“那个海里面的东西,是什么?”   异种救济馆的话点醒了她。   亚瑟分裂出来的异种,是因为她而生,只是一个简单的执念,或者是情感的支撑。   但执行官不一样。   祂比那个执念,比阮瑟,比最初分裂出去的章鱼变异怪多出了许多的……不同的感觉。   一种,祂就是亚瑟本体的感觉。   阮软有种不妙的预感,“你是因为什么而生出来的?”   执行官反而问她:“你留在树里的东西是什么?”   阮软微微一笑:“嫖、资。”   执行官脸色略显阴沉,“杀你。”   阮软:“你好残忍。”   后知后觉才明白,祂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   为杀掉她而生。   阮软唔了声,肯定道:“好残忍。”   祂盯着她漂亮的脸蛋看了好久,没有流露出任何伤心难过的神色,好像只不过得知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执行官忽然笑了声。   她不是一直如此吗?向来不在意任何事,就像是没有心一样。   电光火石间,祂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有喜欢过任何人吗?”   “没有。”阮软回答的毫不犹豫。   祂蹙眉。   忽然就摸到她胸口。   阮软:“!!”   “你干嘛?”   少女瞪圆了眼睛,像极了要炸毛的猫儿。   亚瑟感受到掌心的温软,也能感受到她砰砰的心跳,在心中嘲笑自己。   如果没有心,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怎么会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   阮软不知道祂心里想了什么,就觉得祂面不改色地耍完流氓,还一副若无其事,不,一副饱受摧残的小可怜模样。   可恶!   到底是谁被占了便宜!   她挥开执行官的手,“我要去见海底的那个东西。”   执行官蹙眉,“为什么?”   阮软眨眨眼:“祂欺负你,我帮你报仇。”   执行官:“为什么?”   “……”   复读机?   执行官漠然收回视线,“既然我们没有任何关系,那阮小姐就不要管我的事了。”   阮软:“……”   她确实不想管。   但一个异种生出两个神智这种事显然不太对。   微风吹过。   枯树似是逢春,冒出了小小的绿芽。   执行官忽然栽倒在阮软身上,身身体都在发颤。   阮软:“……我是不是得听话点不应该管?”   执行官:“……”   祂语气虚弱,“我快死了。”   阮软正要说,你不会死。   忽然听到了祂的下句话——   “临死前,有一个愿望。”   阮软非常上道:“爱过。”   ”……”   祂垂下眼,唇角却微微上扬。   哪怕是假的,也行。 第37章 我知道你喜欢我   院中的树正在结着绿芽, 青翠欲滴,枝丫处挂上了花骨朵,含苞待放,漂亮而美好。   阮软心想, 开的这么旺盛, 怎么可能会死?   她还给了嫖资呢。   死了岂不是太不给她面子了?   但是执行官的虚弱又不是作假。   躺在床上身体依旧在颤抖, 好像在遭受巨大的折磨。   阮软趴在床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执行官:“走。”   阮软:“?”   执行官:“你快走。”   脑海里的那个声音翻涌的更加强烈。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杀掉她。”   “杀了她。”   阮软哪里知道祂脑子里的声音,茫然片刻后,和救济馆说, “这不怪我,是祂让我走的!”   异种救济馆简单粗暴。   【呸!】   “……”   它说完以后又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分,于是小心劝说:【你看祂这么可怜,我们等到祂痊愈再走吧。】   “好啊。”   本以为会被搪塞的救济馆准备再劝说一下,听清以后瞬间愣住……   好像也不是很无情啊。   阮软坐在沙发上眨巴着眼睛看执行官冷汗淋漓的挣扎, 像是在和什么对抗着。   ……海里的那个东西。   她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几乎是在瞬间,执行官挡在了门口, 眼底泛着诡丽的冷光, “要去哪里?”   阮软:“……”   好家伙。   执行官现在的模样……她刚刚如果真的听话离开,估计立马就被杀死了。   她向前一步, 搂住执行官的脖子, 凑到祂耳边,热气喷洒在肌肤上,“你抱着我,我们去一个地方, 好不好?”   执行官反而后腿一步,眼神清醒了些,“离开”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被阮软一把抱住。   她娇声催促:“快点快点,我们去了以后,我就走了!”   执行官眼神凌厉。   阮软又安慰祂:“假的假的,我不走。”   话音未落,就被祂抱了起来,“去哪?”   后面还嘟囔了句。   很轻。   ——“小骗子。”   阮软眨眨眼,说要去海边。   执行官抱着她,没有出这个住宅,反而朝屋内走去,将她丢在床上。   阮软翻了个身,露出了然神色;“也是,你快要死了,当然要在死前放纵一把。”   异种救济馆看的稀奇。   都纠缠了这么久了,做了那么多次,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但很快它眼前就一片黑暗。   限制级的一点也看不了。   等再次显示出画面,则是执行官穿好衣服,出了房门,而床上的阮软睡得正熟。   它喊了两声,实在是叫不醒,察觉到有些不对,直接切换了视角,去看执行官。   孤岛,海边。   海浪冲刷着海滩,推出一层又一层漂亮的浪花,忽然之间,浪花渐渐扩大,海水翻涌,【祂】从海底浮现了出来。   “你违背了我的命令。”   执行官语气淡淡:“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祂】沉默了会儿。   居然完全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想说“她抛弃了我”,又想说“她还要离开”,可这些都无法支撑起杀死她的理由。   正是因为【祂】杀不掉阮软,所以才分裂出了执行官,所以才分裂出执行官让执行官去杀掉她。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用执行命令。”   执行官撩起眼皮。   “我杀不了她。”   所以只能杀了你了。   话音未落。   执行官就对【祂】出手了。   海水翻涌,无数触手如刀刃般厮杀在一起,断裂的触手如雨点般降落在海中。   异种救济馆激动地咬手手。   回头又去喊阮软。   发现阮软已经醒了,哪里有半点睡意,望着窗外的白雾,像是能够透过浓郁的白雾看到正在激烈厮杀的场面。   她说:“打的好激烈。”   异种救济馆愣了下。   【你怎么知道?】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位也是神,还这个世界的至高神,自然也能够掌握孤岛的动态。   【你觉得祂们谁能赢,我估计要两败俱伤。】   阮软沉默两秒:“你激动什么?”   【人家哪里有。】   【你要去看看吗?】   阮软还没回话,它又立刻说:   【没关系,我替你去看看,然后告诉你结果!】   “……”   这么爱看异种打架,真的是异种救济馆?   阮软无语片刻。   正在这时。   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   恭喜你,成功存活七天,游戏结束,祝您返程愉快!   ……】   “?”   “怎么回事?”   正在看打斗的救济馆也懵了。   【啊啊啊我忘了,我忘了今天要离开这件事了!】   虽然有预感自己要失败。   可等到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有几分难受。   阮软蹙眉:“所以我要离开游戏场?”   【是啊。】   它看出阮软的疑惑,解释说:   【这个游戏场是你创建的,又是亚瑟守护的,我只能操作日常任务。】   像那种主线任务,支线任务都是游戏场发布的。   阮软幽幽一叹:“这游戏场不行啊,我支线任务还没完成,居然都算我通关了。”   【毕竟是你自己建的,就算你什么都没完成,它也会让你通关。】   阮软:“走后门的感觉好爽。”   【哼。】   阮软:“你下次救济的时候,应该把前因后果都了解清楚,这样比较容易成功。”   语气是难得的认真。   它习惯了对方插科打诨,难免有些不适应,但是,【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我没有心啊。”   她慢吞吞的说。   异种救济馆如遭雷劈。   怪不得不管发生什么她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没有心又怎么可能喜欢亚瑟?   【你的心呢?】   阮软耸肩:“这我哪里知道。”   【不对啊,游戏说你丢失了恐惧,为什么你说你没有心?】   阮软没再回话。   她的身体逐渐透明,与那些被卷入游戏场的无辜玩家一起回归到现实世界。   不同的是。   她能够保留游戏场的记忆,但那些玩家不会。   执行官解决掉海里的异种,终于明白——   祂把对阮软的情感分裂出去。   一部分是阮瑟,是对阮软的爱意。   一部分是【祂】,是对阮软抛弃祂的恨意。   可不管分裂多少次,祂总会重新爱上阮软。   亚瑟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阮软的问过的问题。   ——“你会把自己切片,分裂成好几个亚瑟吗?”   当时,祂怎么回答的?   “……愚蠢且懦弱。”   没想到居然是在评价自己。   忽然之间。   祂神色微顿,闪身回去。   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抛弃的次数多了,这一次只是一种麻木,疼到麻木。   祂心想,走了就走了吧   省的祂陨落时,要真的生离死别。   ……虽然她没心没肺,不见得会伤心。   正在这时。   院子里的树木焕发出生机,比任何时候都要茂密,一朵朵盛开的花,娇艳欲滴。   祂盯着反常现象,皱眉沉入地底。   正中心是阮软给祂的“嫖资”,闪闪发光,正是它让这棵树重新焕发生机。   亚瑟朝着光的地方走去。   一段记忆忽然补齐。   那是祂离开阮软回到出生的地方,问那团黑雾想要看阮软的曾经,却一无所获。   ——这是祂能够记得的画面。   而剩下的则是被阮软抹去了。   …   亚瑟得到阮软童年幸福的结果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黑雾翻涌,“喂。”   “有个事,你要不要听一下。”   亚瑟心想,我还急着回去找阮软呢。   黑雾又说,“前几天有个姑娘来找我,性子相当好玩,我差点就春心萌动了。”   亚瑟想到阮软爱玩的性子,脸色顿时变了。   黑雾:“不是阮软。”   “我接生过好多个孩子,从你开始,就比较古怪。”   亚瑟不觉得古怪有什么问题。   ——这里是宇宙最罪恶的地方,孕育出的全是邪恶生灵。   生灵从这里诞生,穿透黑雾,来到人间,各个都是诡异古怪的。   黑雾又说:“你要出生的时候,我遇到了阮软。”   这里是最阴暗的角落。   阮软见到黑雾的时候,面色显而易见有几分讶异,随即又笑了笑,“我可能太糟糕了,所以才能来到这个地方。”   黑雾正在准备生——准备来说,是迎接亚瑟的出生。   本来很是全神贯注的一件事,此刻因为阮软的出现而分散出了几分注意力,毕竟它也好久没和人聊天了。   “我只听过有糟糕的信徒,哪里有糟糕的神?”   阮软幽幽说:“怪我太贪玩了。”   “我当神当的无聊,去人间做了次人。”   它一听就明白了。   很多神都爱玩“下凡做人”的游戏,最后都被伤心伤身,然后大彻大悟……扯远了。   “你遇到了个男人?”   最经典的爱情游戏。   阮软:“没,遇到了几个人渣。”   “我杀了他们,然后跳海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去人间,不能抹去记忆。”   黑雾附和:“也不能抹去神力。”   ——当然,这两点后来阮软都没做到,她不仅抹去了记忆,也把神力给抹去了。   阮软微微笑了:“我听说你这里可以做交易。”   黑雾心想,那是以前了。   自从它感受到有一个生命要出生后,就再也没有干过这种勾当了。   不过,它这会儿无聊嘛。   “可以的。”   阮软:“我有点怕海,但是我掌管的那个世界,百分之九十八的面积都是海洋。”   “你能抹掉我的恐惧吗?”   它说:“七情六欲是一起的。”   “要拿得一起拿。”   阮软答应的痛快,“好。”   黑雾炸开了下,像是有些暴躁:“我最近要迎接新生命,所以价格就公道一些。”   “我带走你的情绪,你要给我你的心。”   阮软露出一副看变态的神色:“你要我的心干什么?”   黑雾:“新出生的狗东西太邪恶,得要个光明的心中和一下。”   阮软:“……”   “你怎么不直接说要我命呢?”   黑雾恍然哦了声,“放心,你不会死。”   那天以后,阮软就没有心了。   连带着七情六欲也没了。   亚瑟头疼欲裂。   胸口的心跳如鼓点般不停跳动,提醒祂所拥有的最珍贵的礼物。   -   飞船的环境相当不错,毕竟是为了和新生命体建交,门面做的十分不错。   阮软在飞船逛了一圈,路上没遇到多少人,估计被关进孤岛监狱的人不少。   实在没找到人说话,只好去看了个全息电影放松。   一边看一边感叹星际的科技水平。   ——毕竟刚从孤岛回来,一脚从古代踏入了未来的科技文明,实在是太爽了。   异种救济馆看到男女主在一起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   阮软被吵的无语:“你干嘛?”   “稍微克制点行吗?”   【太感人了!】   【人家太难过了!】   这是想到它红娘业务失败了?   阮软不说话了,默默看电影。   就这么颓废了小半个月,异种救济馆彻底放弃了。   【我送你回家。】   阮软:“不用,我在哪儿都行。”   反正都是无牵无挂。   原本是因为养了猫才回去,现在猫也没了,不如随遇而安。   【你不去实现你的画家梦想了吗?】   阮软:“那是我抓阄选出来的职业。”   一点点的小兴趣。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   阮软微微阖眼。   安安心心等着陨落吧。   神明的陨落。   阿诺德怂恿了孤岛所有的信徒妄图囚神,而阮软一气之下选择离开,此后数千年,都不再有女神降下福祉。   就像异种救济馆需要救济异种而获得能力,维持神格也需要信仰之力,没了信仰之力,迟早是要沦为真正的人类,经历真正的生老病死。   ——当然,邪神不需要信仰之力。   因为人类的负面情绪,无时无刻不在产生。   -   孤岛又开始新一轮的游戏,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规则,那些有罪的人们,踏入游戏场便变得癫狂。   这里。   沦为了最混乱,最邪恶的地方。   阿诺德只觉得不对,朝着亚瑟的住处跑去,就像是千年前的那样,等待他的依旧是一个噩耗。   只不过。   这个噩耗比千年前更加难以接受。   神明的陨落。   这是游戏场,是孤岛在为她而哀伤。   阿诺德面色惨白。   想到了他曾经胆大包天的囚神。   即便他一直在赎罪,也依旧无法抹去曾经犯下的错误。   游戏场将他抓进了监狱,让他再次经历记忆中的痛苦。   就在这时。   耳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死亡游戏场。】   ——像是,重新恢复了秩序。   -   完全恢复记忆的亚瑟先是撕裂空间,去阮软生活的地方寻找,没有找到。   又重新回到了孤岛。   看着正在茁壮生长的树木。   因为得到了她的神格而正开的茂盛。   ——她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即将陨落,所以才让神格发挥最后一点价值。   亚瑟闭上眼睛,再次撕裂空间。   沿着她的气息去追踪。   睁开眼,就正在打游戏的阮软,过得非常滋润。   幻想了一遍又一遍她等待陨落的孤苦场景的亚瑟此刻简直克制不住怒火。   触手胡乱飞舞着。   “再跑,我把你腿打断。”   阮软眨眨眼。   这是被气狠了?   异种救济馆都没察觉到亚瑟来了:【哈我赢了!我赢了!】   阮软没理会它,看向亚瑟:“打断腿,可疼了。”   亚瑟积攒的气,差点散了。   好在关键时刻绷住了。   祂拎起阮软,语气冷漠,“我需要你的神格吗?我需要你的心脏吗?”   阮软乖乖配合:“嗯嗯嗯,我哪里有资格让您用我的东西。”   亚瑟面色微怔,想到了曾经讥讽“她没有资格”的愚蠢话语,抿抿唇,“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软猫儿似的眼眸望着祂,清澈的有几分专注。   亚瑟神色不自然地撇开头:“你不会陨落。”   阮软心想,哪里是说说就行的?   亚瑟:“我可以和你共享生命。”   阮软惊讶:“你不是也快死了?”   然后又恍然,“你果然是骗我的,就是为了哄我说爱你。”   亚瑟冷漠:“我不屑撒谎。”   只不过是一种感觉,感觉自己要陨落了,但恢复记忆以后就明白,那不是自己要陨落,是阮软。   “你假怀孕……”   “这个不算撒谎。”   “你之前说没给我做饭……”   亚瑟顿时捂住她的嘴巴,岔开话题,“我知道你喜欢我。”   阮软瞪大眼睛:“唔唔?”   她自己都不知道。   亚瑟:“我有你的心。”   “所以我能够感受到你对我的感情。”   阮软:“?”   她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曾经的交易。   亚瑟神色认真。   “你没有心,没有情感,但还是接受了我,身边只有我一个,而且还愿意在……之前,为了找好退路。”   祂避开了“陨落”这两个字。   然后冰冷的蓝色眼眸略显紧张。   却不减半分认真。   “所以,你愿意和我共享生命吗?”   阮软:……我嘴巴还被捂住呢。   亚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我了。”   一股暖流注入体内,因为陨落而干枯的神力又开始散发着活力。   就像那棵枯败的树木重新发芽开花一样。   阮软还没来得及体验这种新奇的感觉,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   【呜呜呜……】   【太感人了!】   【苦尽甘来……】   阮软想了想,“也没有多苦吧?”   【我是说我!】   【我!苦尽甘来!】   亚瑟忽然问:“我帮你把情感取回来了,你要不要感受一下?”   阮软:“……有点抗拒。”   亚瑟嗯了声,“那就算了。”   这让她想到了异种救济馆给出的评价。   【友善,温驯,安静,粘人。】   阮软想了想,“就一下下?”   “一分钟,不对,三十秒?”   亚瑟蓝色眼眸闪起亮光,“好。”   汹涌的情感如潮水般袭来。   阮软差点被湮没。   几乎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情感。   只觉得异种救济馆说的还挺对。   苦尽甘来。   三十秒一到。   亚瑟又拿走了那些情感,蓝色的眼眸里含着几分期待,“你感觉怎么样?”   阮软想了想,开始翻旧账。   “你之前说话太刻薄了。”   亚瑟自知理亏,于是认真道歉。   阮软叹了口气。   “你还让我做奴隶。”   祂都要气笑了,“我们俩谁更像主人?”   而且这就是个单纯的记号。   单纯的能让祂追踪到她的记号。   阮软沉默了会儿。   靠在亚瑟身上盯着屏幕上的“游戏结束”四个字出神。   亚瑟正绞尽脑汁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   忽然听到她说。   “我想再感受一下。”   亚瑟非常听话的给了她。   大概是拥有了第一次的经历,所以第二次感受这波涛汹涌的情感还有几分平静。   神明的岁月很长。   见得多了,情感波动也就少了。   所以有些情感也特别显眼。   亚瑟观看着她的神色,思索再三说:“不想感受也可以。”   “你就像以前那样就行。”   我也像以前那样。   一直跟在你身边。   阮软正在平复汹涌的感情:“那我移情别恋,你岂不是比我还要早知道?”   “你不会。”   祂肯定说。   阮软眨眨眼。   亚瑟又说,“我能感受到你的喜欢。”   所以知道,你不会。   阮软嘟囔,“臭屁精。”   亚瑟:“……”   祂听见了。   她摸了下心口的位置,重新躺在了亚瑟怀中,问,“打游戏吗?”   亚瑟愣了会儿,忽然笑了。   “好。”   打到一半的时候。   异种问:“你刚刚没反驳。”   祂语气认真的就和之前在某方面讨论“你很快乐,我也很快乐,我们都很快乐”一样。   阮软跳过这个话题,说起游戏,“你的小人要死了。”   亚瑟:“我跟在你后面,不会死的。”   就像之前,你会把神格给我,为我点燃火种一样。   在默默的保护我。   ……完…… 第38章 你哭起来是什么样   黑。   一望无际的黑。   漆黑, 压抑,窒息,疼痛,全都如潮水般袭来。   在游棠快无法呼吸时, 有一双手将她从溺水的痛苦中拉了出来。   “活下来了吗?”   她听到有人小声询问, 像是怕惊扰到这个脆弱的生命。   “活了。”   这个声音并没有任何成功的喜悦, 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游棠试图睁开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挣扎了几下放弃了。   眼皮重的犹如千斤顶。   听力也模糊。   只能听到不断的欢呼声。   毕竟是见义勇为成功了, 确实值得开心。   ……等等。   她不是因为实验事故死的吗?怎么会从水里出来?   很快,她就被下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白医生,你太厉害了!这可是世界上首个克隆人啊!划时代的研究!你要被载入史册了!”   游棠耳朵微动。   “?”   克隆人?   那人又说,“白医生,厉先生说, 让你把这个给001号注射了。”   紧接着,她胳膊一疼。   ……不, 不是一疼。   是超级超级超级持久的疼。   这也太疼了吧!   游棠都疼哭了。   那人又好奇问:“白医生, 厉先生让注射的是什么啊?”   白医生淡淡回:“液体炸-弹。”   那人一拍大腿,赞同说, “对对对!就该这样!这样我们就能控制这些克隆人了!到时候就创造出好多克隆人, 让他们去对付外面那堆怪物!”   白医生没回话。   拔了针管后,忽然见病床上的少女正在无声哭泣。   犹如梨花带雨。   胸口猝然被撞击了下。   向来冷漠的人,鬼使神差地伸手,伸了一半又拐了个弯, 拍了拍她后背,生硬说:“别哭了,不疼了。”   旁边那人也看呆了。   心想, 这克隆人当真是把那般绝艳的人物给还原出来了。   冰肌玉骨,人间尤物。   连哭也美的惊心动魄,撩人心弦。   不自觉喃喃出声:“这如果不是游棠的克隆人,还真想买个……”玩玩。   白医生猛地抬眼。   那人吓了一跳,咽下没说完的话,讪笑两声:“玩笑话,玩笑话。”   “游医生可是我们基地的神,更是我的偶像,即便是克隆人,我也不会有半分亵渎!”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在心里呸了声。   装什么装?   游棠都死十年了,死的时候面目全非,就这还能还原的一模一样,要说心里没点想法,谁信呢?   这时,白医生说:“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那人说是是是,我还得回去汇报呢,就不打扰白医生了。   …   游棠得出四个信息。   第一,她确实死了,但又重生了。   第二,她死之前毙掉的基因计划被重新启用,并且还研究出了克隆人。   第三,她现在是她自己的克隆人。   第四,她被注射了液体炸-弹——根据基地某些领导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很可能是和液体追踪器一起注射的。   ……也许还有第五个信息。   比如,在脑海里炸开的稚嫩声音。   【还记得我吗?】   【我是异种救济馆,之前和你签订过契约!】   ——这稚嫩的娃娃音是它特意调的,希望能够勾起契约者怜爱幼小的同理心。   可能是重生的后遗症,游棠很多记忆都是碎片式的散落在脑海里,只有提到了,她才能记起来。   拿腔作调的哦了声。   “什么契约?你是谁?”   【……】   你这是什么记忆力!?   【异种救济馆!】   它吸取上次经验,给自己安排了个特别合适的身份:   【我是馆里的恋爱系统,你和我签订了契约,只要你攻略游败,就能够实现一个愿望。】   游棠又拖着音调哦了声。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不过。   攻略游败……   游败是她创造出来的异种,因为有一双能够翱翔九天的巨大翅膀,所以也被称为“天使”。   但和散发着圣洁光辉,主张爱与和平的天使不同。   在这个怪物横行的末世年代,游败是个实打实的战争机器。   是被培养出来专门猎杀怪物的怪物。   天生的杀戮者。   只有在游棠这个“创造者”面前会有几分孩童般的懵懂天真与乖巧。   攻略游败……   游棠心说,这也太禽兽了。   异种救济馆见状,一阵紧张。   【契约一经签订就不能反悔的。】   游棠哄它说:“放心。”   “我还不至于和小孩赖账。”   【我不是小孩了!】   【我已经一岁半了!】   游棠:“?”   她从善如流,夸赞道,“那你懂的还挺多。”   一岁半都知道恋爱了,她一岁半还在玩积木呢。   它被夸的晕晕乎乎的。   醉醺醺似的和游棠讲当下的情况。   这是她死后的第十年。   末世来临的第十五年。   基地外依旧游荡着数不清的,变异怪物——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变异,又是怎么出现的,总之,一场看似普通的秋雨过后,末世突然来临,人类之中陆陆续续出现了变异,有的拥有了异能;而有的则成为六亲不认的怪物,只要被咬上一口,就会被感染。   游棠死的时候,基地和各方势力只是初具雏形,现在已经形成了西区,东区,和北区三足鼎立的局面。   而人类也在和怪物的厮杀之中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对于西区和东区,游棠不太了解。   只知道东区原本是军事基地,西区则是由几个异能者创建的。   北区的创建者是游棠的好朋友白宥安的父亲,当时她跟着朋友一路逃亡到这里,见这里发展的不错,异能者和非异能者也能友好相处,就留在了这里。   做了一名研究员。   创造出了游败这个完美的作品。   游败的出生让基地的一些领导人看到了希望,妄图创造出更多的“游败”去对抗怪物。   只不过,游棠拒绝这个方案。   并表示再也不会进行这方面的研究。   但在她死后第一年,基地就创建了基因研究院,去研究游败的基因,试图提高人类的身体素质。   失败后,又开始研究克隆人。   但不管是人类,还是克隆人,都无法承受游败的基因。   于是开启了planB。   曲线救国。   克隆游棠,试图复刻出游棠的高智商,然后控制“游棠”去创造“游败”。   游棠觉得人生还挺戏剧的。   〖我死后。   我成了自己的克隆人。〗   -   距离克隆人001出生已经三个小时了。   游棠饿了。   忍了将近十分钟以后,实在忍不住了。   张开嘴巴,想暗示一下。   结果一出口就是哇哇的哭声。   “……”   丢人。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托着,半抱在了怀里,喝到了奶。   装在奶瓶里的奶。   这是真的不容易。   末世能有奶粉,是真的不容易。   ……不对,也可能是真的母乳。   游棠心情复杂。   喝了点奶,有了力气,鸦睫抖了好几次,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张清隽面容。   剑眉星目,俊美无俦。   面色若有似无的蕴含着几分温柔与慈爱——   这可能是他扶着奶瓶喂奶的原因,毕竟这个姿势,很有母性或者男妈妈的光辉。   游棠眨巴着眼睛。   刚出生的克隆人眼眸不染纤尘,纯粹至极,仿佛能看透世间所有的肮脏。   ……和游棠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白苏木面无表情的想。   只不过,游棠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她对他永远都是疏离客套的。   奶还有一大半,白苏木拿走奶瓶,抽了纸巾擦干净她唇边的奶液,见她还渴望地盯着奶瓶。   特意放在她嘴边不远,“跟我学,苏木。”   “苏,木。”   电光火石间。   游棠终于从记忆深处扒到了白苏木的身份。   她最好的朋友白宥安同父异母的弟弟。   白家两兄弟年龄相差六岁,又是同父异母,感情谈不上深厚,但末世来临时,白家两兄弟和她一起逃亡,路上互相帮扶,勉强算是喝白苏木有了点交情。   游棠死的那年,白苏木才十八岁。   她对他的印象。   还停留在中二期傲娇别扭的阴郁小屁孩。   白苏木还在耐心教导。   “苏。”   “粗……”   “苏。”   “噗……”   “苏。”   “出……”   不能学了。   再学口水就流下来了。   白苏木锲而不舍。   游棠伸头想再喝点奶,结果被白苏木按住脑袋,他语气泛冷:“苏。”   “学不会,就饿着。”   游棠:“……”   这小孩,一如既往的不讨人喜欢。   游棠不和他玩了。   毕竟是首例成功的克隆人,多珍贵,白苏木不可能让她饿死的。   果然。   僵持了一会儿后,白苏木妥协了,将奶瓶递到她嘴里。   游棠心满意足。   白苏木垂眼。   他用了七年时间,复刻出完全一样的游棠。   克隆人浓密乌黑的眼睫垂下,在雪白肌肤上投下朦胧剪影,正嘟嘴认真喝奶。   他手指从她艳红的唇角划过,拨弄着浓密的眼睫,最终落在左眼下的泪痣,布满薄茧的指腹缓缓摩挲着,像是要把这颗勾人的泪痣抹掉。   游棠只觉得疼。   不是她的错觉,是这具身体,对疼痛异常敏感,而且泪腺超级发达。   因为她,又掉泪豆了。   白苏木指尖抹了滴她的泪,舌尖一卷,含在嘴中,咸涩的味道炸开,他的目光透过克隆人去看游棠,似是怀念,似是满足,“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哭起来是什么样。”   游棠:“……”   游棠忍了又忍,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嗝。” 第39章 谈恋爱吗,要你命哦!……   游棠喝完奶, 眼泪还没止住。   而且,还有点饿。   毕竟是成年人的身体,一小瓶奶也填不饱肚子。   她眼巴巴的望着白苏木。   试图表达自己还很饿。   “啊……”   白苏木就丧心病狂地看她哭。   见她不哭了,就搓了一把, 非得把她弄哭, 然后才心满意足。   游棠:“……”   这小孩, 长大怎么就成了变态了?   她见白苏木又抽了纸巾要给她擦脸,忙朝他怀里一躲,蹭了蹭, 仰头眼巴巴望着他,像是在说“已经擦干净了”。   “这么看我做什么?”   白苏木和她对视,皮笑肉不笑,“还想让我夸你不成?”   游棠:“……”   白苏木又说,“抬手。”   他见游棠不动弹, 以为她听不懂,于是亲自示范, 在她眼前抬起了右手, “抬手。”   游棠:“……”   这是在教人,还是在训狗?   白苏木抬了九十七遍的手, 游棠被他锲而不舍的精神感动, 决定给他一点安慰,像是终于开窍,学着他的模样抬起了手。   在她的手落下时。   被白苏木的掌心托住。   游棠想到狗爪子搭在主人掌心的画面。   然后又被喂了口奶。   这套路……   这就是训狗吧。   游棠实在不想玩这种幼稚把戏,她故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闭上了眼睛,居然真的感受到了困意。   门外的研究员轻手轻脚地过来,小声说, “白医生,有人找您。”   白苏木看了眼怀中的克隆人,将她放回床上,并拉好被子,又量了下她的温度,才拿上文件夹离开。   年轻的研究员看的啧啧称奇。   白医生英俊潇洒,洁身自好,身边从来没有任何女人,他还猜测过白医生是个gay,没想到白医生居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果然是把毕生精力奉献给了医学研究的工作狂啊!   -   来找白苏木的是他父亲,也是现如今基地的领导人,白沣。   他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但因为拥有雷系异能,再加上保养得当,所以看上去并不显老态,反而精神奕奕。   见到白苏木过来,白沣鹰隼般的眼眸锁定他,语气缓慢,蕴含着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威势。   “001号怎么样了?”   白苏木:“睡着了。”   白沣:“测她的智商了吗?”   白苏木像是嘲讽,“您能测出刚出生婴儿的智商吗?”   白沣眉头紧锁,“她是克隆人,和新生儿不一样。”   白苏木没说话。   白沣沉吟,“这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克隆人,如果她的智商达不到游棠的水平,就把游败的基因注射注射给她。”   文和武,总得占一头。   如果两头都占不了,那死了也就死了。   在末世。   不可能免费养一个废物,尤其是这个废物,还不是他们同类。   克隆人和人类到底是两个不同的种族。   白沣见白苏木还没说话,放柔了些语气,“今天二队巡逻的时候,又发现了两个变异怪物,一死两伤。”   他站在道德制高点施压。   “爸爸也不想这么残忍,可克隆人已经成功了,以后还会有更多,但那些死去的人类没办法活过来了。”   “末世生活已经够苦了,我们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失去朋友,亲人,挚爱。”   白苏木沉默了会儿,妥协道:“等过来两天,我会给出一个报告。”   白沣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目光扫过他胸口的奶渍,又拍了下他肩膀,“001对你的态度怎么样?”   白苏木:“很乖。”   白沣点点头,“最好能让她依赖你。”   “当初游棠创造出游败,那个小怪物可天天围着游棠转悠,除了游棠谁的话祂都不听。”   “最好能让001对你也是如此。”   他停顿了下,又问,“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吗?”   白苏木眼皮抬了抬,隐隐有些不耐,“是。”   白沣:“那就好。”   “那时候,游败出生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游棠,这很可能就和雏鸟情节一样,她第一眼看到你,会对你产生依赖……”   白苏木又垂下眼皮,遮挡住眼中的不耐。   白沣又安慰他,“你压力也不要太大,这也是首例克隆人,还是要多研究出几个,如果这个失败,那就干脆利落舍弃,直接开发下一个。”   白苏木:“我知道了。”   白沣嗯了声,露出几分欣慰。   白苏木:“您还有事吗?”   不管是末世来临前,还是末世来临后。   白家的父子关系都很紧张。   白沣对白家两兄弟都是放养状态。   但白宥安去世以后,白沣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孩子这件事,对白苏木关怀备至。   可以,小儿子并不领情。   态度向来不冷不热。   白沣又尬聊了两句,问了问他的日常,实在聊不下去,才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白苏木面色平淡,看白沣就像是在看陌生人,等白沣彻底消失在医院后,他才拿起文件回了001号的休息室。   001还在睡觉。   他想了想,打开文件备录。   【学习能力差】   笔尖顿了下,又打了个问好。   随后记录下。   【痛觉敏感】   白苏木捧着文件,有些出神。   也许别人不知道。   但他是知道的。   克隆人001号有将近半分钟的时间脑死亡。   如果是丧失心跳和呼吸,很可能会异变成怪物,但脑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了。   但半分钟后。   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这是医学奇迹?   还是灵异事件?   白苏木掐了下眉心,熬了三个大夜,浑身都是疲惫。   他放下文件。   想了想,脱下鞋子和衣服,掀开被子,躺在了“游棠”旁边。   …   游棠是被一阵“哔哔哔”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恍惚了会儿,就看到白苏木的放大的俊脸……   这小畜生还能再变态点吗?   【警告!】   【契约者不能和非攻略对象发生关系!】   游棠:“……”   游棠无奈,“小红娘,我是被动的啊。”   “再说了,我现在这模样,白苏木想要更禽兽一点,我也只能选择享受啊。”   异种救济馆顿时警铃大作。   我靠!   这不会又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子吧?   它又扒拉了下资料。   没啊。   她性子孤僻,除了白宥安以外都没怎么和人接触过……哦,后来还有游败强行挤进了她的世界。   也没别人了啊。   和游戏人间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它放心了会儿。   然后故作深沉。   【好吧,鉴于你尚且没有自保手段,我决定,只要你能让游败心动值达到“3”,就给你一个能够全方位无死角保护你安全的超无敌技能。】   游棠:“满分是100吗?”   【满分是9。】   游棠:“……”   一下子就拉三分之一的进度,是不是太过分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还没见到他呢。”   它忧愁的叹了口气。   【你现在进度太慢了。】   【我带的上一届契约者,人家这个时间都生108胎了!】   游棠倒抽一口凉气,露出没见过世面的表情:“108胎?”   它有些心虚。   很害怕自己谎言被戳破,急忙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转移话题。   【你等等,我给你创造机会。】   游棠:“……也不必如此着急。”   【你难道想成为!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吗!】   游棠:“……”   我这该死的胜负欲……毫无波澜。   -   异种救济馆迅速定位到了游败。   祂刚结束一场战争。   身穿黑色军装,身姿挺拔,气势骇人。   踩着残骸,跨过战火,携硝烟归来,宛如从地狱归来的阎罗。   基地里的广场有座游棠的雕像。   这是基地的人们为了纪念她而建立的。   做工属实有些潦草。   都没把她的神韵还原出千分之一。   不过,依旧很美。   但游败路过的时候,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这态度。   异种救济馆觉得有些棘手。   它思索片刻,化成两个样貌普通,普通到过目就忘的人类,站在不远处,自导自演。   “哎,你知道吗?我听说白医生研究出了克隆人!”   “克隆人!?假的吧?我听都没听过!”   “我三舅家的闺女的老公的闺蜜的二姨妈就在基因研究院工作,她亲口告诉我的!”   它压低嗓音,神神秘秘地说。   “你猜猜克隆的是谁?”   “谁?”   游败像是根本没听到这段话,不闻不问——   “游棠!”   祂脚步一顿。   “克隆的是游棠。”   它见游败只是稍微停顿就离开了。   又加了把火。   “白苏木你知道吧,他天天围着克隆人转悠,同吃同喝,还同床共枕呢。”   “我……三舅,呃……”关系编的太乱,没记住,“就大姨妈,亲眼看到,白苏木又是喂奶,又是哄睡。”   它尽力了。   真的尽力了!   为了让游败上钩,它都学会自主切片了!   但可能是太成功了。   游败不知不觉已经站在它面前了。   气势是真的逼人。   血腥味也是真的浓烈。   它咽了口口水,腿有点软。   可能是不太习惯当人。   “大,大哥……”   游败唇角像是含着淡笑,“谁让你来的?”   异种救济馆事后回想。   深刻认为,这一定是它演技的巅峰。   因为它当场就是一个爆哭。   “游先生,求求您去帮帮游棠吧!”   游败面色未变,依旧含着淡笑,拒绝人的语气也温和,只是话语森然,“你找错人了,死人的事,我可帮不了。”   它抽噎声顿了下。   紧接着又补上来。   “是克隆人,克隆人001号,克隆的是游棠,我非常崇拜游女士,她为基地做出了那么多贡献,死后却没有半分体面……”   “白苏木还特别喜欢看游……克隆人哭,又抱着克隆人睡觉,谁知道他以后还会对克隆人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虽然是克隆人,可脸也是游棠的脸!”   它哭的稀里哗啦。   “我只是个小职员,没办法维护游女士的清誉,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找您帮忙,也是因为您是游女士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基地的每个人都将游女士奉为亲人。”游败缓缓说,“况且,游女士高风亮节,会在意身后名吗?”   …   【呜呜呜呜,不是说祂天真懵懂,不谙世事,为什么开口就是只老狐狸呜呜呜呜!】   【我快吓死了,你知道吗呜呜呜……】   游棠已经听了它半个小时的哭诉。   开始还哄几句,后来见它越哄越上头,就任由它哭了。   “小红娘。”   【呜呜呜我好怕,我腿都软了……】   “游败来了。”   【谁来都不行呜呜呜……】   等等。   谁?   它抬头一看,游败正站在床边,圣洁而雪白的巨大翅膀垂下,几乎将他挺拔的身体包裹住。   与从战场回来时的肃杀之气截然相反,游败此刻儒雅随和,宛如圣父降临。   异种救济馆瞬间喜极而泣。   【我成功了!成功了!】   【机会来了,一定要把握住!】   游棠冷静分析,“祂要杀我。”   【不可能!】   话音未落。   就见游败给游棠注射了未知药液。   针管里药液浑浊不堪。   看起来就像是毒-药。   关键是。   检测出来,也真的有毒!   它备受打击,震惊不已。   没想到自己居然害得契约者开场死亡!   液体终于流入血液之中。   疼痛感袭来,眼泪吧嗒吧嗒掉。   游棠忍不住质疑它。   “你真的是恋爱系统吗?”   “是跨越半部刑法的那种恋爱系统吗?”   谈恋爱吗?要你命哦!   游棠是真的疼。   像是骨头被打碎重组,呼吸都是疼的,眼巴巴地望着游败。   祂像安抚幼崽般抚摸她,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又温柔又冷漠地注视着她走向死亡。 第40章 绝对释放天性   异种救济馆都快吓死了。   权限啪啪啪的开。   【你现在可以说话, 快点告诉游败,你就是游棠!】   游败的手掌还放在她脑袋。   是在死亡之前给她最后的温柔。   虽然这个温柔,很冰冷。   游棠蹭了蹭游败的手掌。   感受着祂手掌炽热的温度——   祂的体温要比正常人高一些。   还挺舒服。   异种救济馆急的吐血。   【你怎么还不开口说话?】   游棠心说,“那我应该说什么?”   【说你是游棠啊!】   【说只有你们俩知道的小秘密, 证明你的身份!】   【万一祂有解药, 还会看在你是游棠的份上救活你!】   游棠似是苦恼:“不好意思呢, 并没有这种秘密。”   【这怎么可能?】   【你们朝夕相处三年……】   它话语顿了下,狐疑道。   【你该不会是不想要和祂相认吧?】   游棠哇了声,语气真挚, “你好聪明哦。”   【我就知道!】   异种救济馆又要骂骂咧咧,忽然听她说。   “相认了之后呢?”   【相认了就可以谈恋爱了呀。】   它语气渐弱。   这种情况下。   在游败杀了游棠的情况下。   如果相认了,没有解药,那祂们岂不是又要经历一次分别?   更何况,还是游败亲手注射的毒。   游棠:“一定要谈恋爱吗?”   “我当祂爹可以吗?攻略游戏, 父子之情可以吗?”   【??】   【你在想什么狗屁?】   【不行!恋爱攻略!】   游棠哎了声,格外失望, “父子相爱, 也很刺激的。”   【……】   不,并不需要。   【那行吧, 死就死了, 我会让你复活的。】   【反正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死亡的。】   游棠语气上扬:“嗯?”   “克隆人失败了?”   【当然!】   它稚嫩的嗓音有几分冷漠。   【这可是末世的第十五年,教育水平早就退后不知道多少了,而且因为末世,死了不少科研人员, 设备也或多或少受到损坏。】   【就算克服了这些困难,还得横空出世一位天才,才能成功……白苏木虽然聪明, 但还没那么聪明。】   游棠哦了声。   虽然这么想,但是异种救济馆还是不甘心,【你试一次,试一次表明身份,根据资料,游败不是滥杀无辜的异种。】   按照它的推测。   虽然这看起来是游棠的克隆人,但作为被创造出来的异种,游败是最能共情克隆人的了——   他们不是因为爱而来到这个世界的结晶,他们是带着目的创造出的可怜工具人。   【祂不会杀你的,你试着表明一下身份……】它决定利诱,【只要表明身份就可以获得全方位无死角保护哦!】   游棠:“……”   行吧。   既然它这么执着。   “我是游棠。”   她自我介绍的时候,忽然笑了。   当时。   游败出生的时候,懵懵懂懂,又好奇地注视着世界,望向她的目光当中充满了依赖。   游棠也同样是好奇。   好奇祂巨大的翅膀,也好奇祂能成长到何种程度。   以及更多的,见证新生命的激动与兴奋,如果不是和她的人设不符,她真的很想尖叫着在蹦好几圈——不过后来游败抱着她到空中飞了一圈,也算是变相实现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时人类和异种第一次见面,她也是这样简单的自我介绍,“我是游棠。”   十三年后。   初次见面。   依旧是这句话。   “我是游棠。”   异种救济馆又期待又紧张地等待着游败的反应,甚至还督促游棠:【再说一点,说一说你们之间的小秘密。】   游棠想了想,“你看,这像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游败动作顿了下。   又给她注射了一针。   游棠刚止住的泪,又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见游败眼神毫无温度的盯着她,她忍不住皮了一下。   “我是不是哭起来,就不像她了?”   【!】   这次的契约者好上道!居然会自己给自己加戏!   替身火葬场的剧本,稳了!   在异种救济馆期待的心情中,游败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如既往的温和,就和祂整个人一样令人忍不住亲人。   ——真的是笼罩着圣父光辉!   不知道有没有天使的光环加成,总之,褪去战场上的肃杀之气,游败整个异种都散发着令人不可抵挡的随和。   “傻孩子。”   游棠:“?”   祂叫我什么?   孩子?还骂我傻?   没大没小的小屁孩!   眼前忽然闪过寒光。   一把匕首出现在她眼前。   游棠:“……”   她悄咪咪问系统:“你今天是怎么让祂上钩的,我怎么感觉我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一样?”   异种救济馆也要崩溃。   【我就是说了克隆人诞生的事啊!】   【为什么会这样?祂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残忍……】   游棠心想,对我才是真的残忍吧。   游败的手中的刀贴在她脸上,轻轻刮掉克隆人脸颊晶莹的泪水,动作透着温柔,却也冰冷。   “克隆人的待遇很糟糕。”   “下场也很惨。”   “液体追踪器和液体炸-弹我可以帮你取掉,也可以帮你改变容貌——”   祂手中的刀沿着她的脸慢慢滑动,勾勒着她面部的线条。   游棠怀疑,这个改变容貌,是毁容。   游败温和说,“我可以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自己选。”   游棠眨巴着眼。   准备扮演一个智障糊弄过去。   游败:“我知道你听得懂。”   游棠:“……”   白苏木这个创造者都不敢说的这么肯定。   游败耐心很足,等着她回话。   可就是这么安静的环境,渗透着无声无息,寂静的威压。   【祂为什么这么确定你不是智障?】   异种救济馆疑惑。   游棠随口问,“你劝说了祂以后,是怎么回来的?”   【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咻的一下消失……】   它越说越恐慌。   【卧槽!我掉马了!?】   【祂该不会是跟着我来到这个房间的吧?】   游棠给出肯定答案:“游败的五感超级敏锐。”   异种救济馆如遭雷劈。   它以为是躲在暗处,一出即中的完美僚机,没想到竟然在最开始就暴露!   ……不行。   我下次还要装高冷。   异种救济馆记下这次的失误。   并且将【高冷计划】记下来,等着下次任务开始之前再完善。   但是。   【现在要怎么办?】   【我给你一个药,你睡了祂?】   游棠惊了:“你真的是正经恋爱系统吗?”   不是跨越半部刑法。   就是沾染了颜色。   游败正好整以暇的等她做决定。   游棠和异种救济馆说。   “你去把警报拉开。”   【好的。】   【那你呢?】   “我拖延一下时间。”   游棠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游败说,“我不想毁容。”   女孩因为疼痛而哭的梨花带雨,娇小脆弱的身躯蜷缩在床上,楚楚可怜。   游败不为所动。   像是毫不在意她的选择,又像是在全心全意为她考虑,就是她最稳重又最值得信赖的长辈,耐心和她讲解其中的弊端,“这张脸的可辨识度很高,也很美,但你尚且没有足够的自保手段。”   警报器还没响起。   游败看起来是让她选择,但实际上耐心已经快要告罄,寒刀贴在她的脸颊,随时准备把皮囊割掉。   她没有选择。   游棠决定采纳异种救济馆的方法,和游败相认,但不是说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十年前,在我死亡之前,我就已经提取了自己的基因,并且留下克隆计划,为的就是现在的复活。”   游败眸色一冷,刚刚的温和儒雅荡然无存。   游棠眼眸含笑,就和以往无数次看游败的眼神一样,含着淡淡的宠溺与温柔,“小白,我知道你是为这个克隆人好,但我是真正的游棠,我想要活着,即便是以克隆人的形式。”   “我也想用自己的脸。”   “太漂亮。”游棠自我陶醉了会儿,“即便有很多危险,我也舍弃不了。”   游败不知道信没有信。   总之,看她的眼神非常意味不明。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响起。   游败走到窗边,张开翅膀,奔赴夜空,背影潇洒。   【呼——我赶上了吧。】   【我为了不暴露身份,特意把监控黑了,又放了把火,你放心,火的范围控制的很好,不会完成任何伤亡。】   游棠夸它:“你真棒。”   【那是。】   它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警报器响起的时候,白苏木正在检查和001号同一批,但还没成熟的克隆人。   按理说,和001号同一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错,而且成功率要高很多。   但他就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很浓烈的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验证他的不安。   有两个正在发育的克隆人猝然停止了心跳,但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异变成怪物。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   刺耳的警报器响了起来。   白苏木出门看向慌张的研究员,皱眉询问,“怎么了?”   研究员:“不知道啊,听说是谁不小心扔了烟头。”   这句话有点搞笑。   在末世。   烟早就成了奢侈品,大部分人,谁如果有一根烟,那肯定是要吸干了,再含着烟头回味一会儿……都不一定舍得扔。   白苏木脸色一变,飞快地朝001号的监察室跑过去,气喘吁吁推开门,看到床上安静而美丽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问守在门外的守卫,“有人来过吗?”   “没有!”   守卫中气十足的回答。   白苏木嗯了声,走进监察室,冷漠的眼神扫过房间的每一处,试图观看出有没有外来气息。   忽然,他眼神一顿。   走到了窗户边,一根白色羽毛正落在了窗台,摇摇欲坠,将落未落。   他伸手抓住那根羽毛,眼神露出几分狠戾,很快又收敛起来。   关窗,把羽毛放在床头柜。   走到游棠身边,开始检查她的身体。   眼睛又红了些,脸上还有泪痕。   胳膊上有三个针眼。   其中一个是他注射液体炸-弹和追踪器的时候留下来。   白苏木掐了把她的脸,软糯糯的,光滑的就和婴儿肌肤一样,手感很好。   但他并没有多温柔,克隆人的脸颊在他手里红了起来,见她迷茫的睁开眼,吧嗒吧嗒掉泪豆,他手上的动作又温柔起来,替她擦拭着泪水。   “刚刚有人来过吗?”   游棠持续扮演智障。   懵懂,茫然地看着他,还啊啊的喊了两声,伸手想要抱抱。   白苏木沉默了两秒。   拒绝这个抱抱,又严肃问了一遍,“刚刚有个长着翅膀的怪物来过吗?”   游棠失望垂手,瘪瘪嘴。   没有理会白苏木。   白苏木皱眉又松开眉头。   算了,不过是个蠢笨的克隆人。   等会儿去看监控吧。   只不过,按照这种笨的程度。   迟早会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然后当作诱饵扔出去吸引怪物。   异种救济馆看的叹为观止。   【五个小时前,你还觉得丢人,现在居然适应的这么快。】   游棠嗯哼了声,美滋滋感叹。   “当啥都不懂的婴儿真好。”   【……】   …   游败是故意留了根羽毛在这里,然后躲在旁边听他们的对话,听到“啊啊”的声音时,眉头紧锁。   古怪的笑了声。   如果她真的是游棠,那么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人,居然会学一个新生儿一样,装作什么都不懂。   也是真的能委曲求全。   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刚出生的时候。   祂是从蛋里面破壳的。   窝在蛋里的两年,每时每刻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听到外面的变化,听的最多的声音就是游棠。   也许是雏鸟情节。   也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祂破壳而出,最渴望的就是听到游棠的声音,看到游棠的面容。   时至今日。   祂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的每一处小细节。   记得实验室的灯光落在她脸上,也记得她远山芙蓉的美丽容貌,还记得她笑着揶揄祂:“小鸡崽,浑身这么白,就叫小白吧。”   祂能听到她的话。   只觉得亲切,情不自禁地凑到她面前,抱住她蹭了蹭。   而游棠轻轻地拍了拍祂,每个动作都充满着小心,呵护,温柔。   ……和算计。   祂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为了杀死怪物而被造出来的怪物。   游败张开翅膀,没有再听下去,离开了这里。   心中已经隐隐肯定。   她就是游棠。   眼神,神色,小动作,就连哭的时候眼睫抖动的频率,都和十年前没有什么不同。   是游棠。   那个算计人心到极致的游棠。   游败冷冷勾唇。   再确认一次。   既然是真的游棠,那就不用这么迂回的帮她脱离克隆人的身份了……   直接杀掉。   -   白苏木忙到半夜,其中又有三个克隆人变异成了怪物,研究员们轻车熟路地将变成怪物的克隆人处理掉。   至此,与001号同一批的克隆人,只有001号活了下来。   然后监控室的人员又告诉他,监控全部被毁,无法恢复。   白沣的电话来的也很快。   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出这种低级错误,但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克制住了骂骂咧咧的冲动,只是格外沉稳的阴阳怪气了一顿,并且要他立刻投入新克隆人的研究。   白苏木掐了掐眉心。   掩盖不住面色的疲惫。   深吸了一口气,拎起白大褂穿好,回到了001号的监察室,推开门,就看到克隆人刚爬下床,颤颤巍巍地站着。   也就是推门这一刻。   她猛地摔倒在地。   白苏木:“……”   这是演的吗?还是他眼花了?   是演的吧?   那演技也太差了。   白苏木实在没法说服自己,他走到游棠身边,看到克隆人膝盖磕破皮渗出了血液,而她正在哭着,可在抬头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还挂着泪的脸忽然扬起了笑,“木木……”   她发音不太清楚。   乍一听,像是在叫“妈妈。”   白苏木微微叹息,没去深究刚刚拙劣的演技,弯腰抱起了她,疲惫散了大半,“想做什么?”   游棠歪歪脑袋,眼巴巴望着他。   抬起手,按在他嘴角轻轻向上提,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白苏木把她放在床上。   拿了酒精给她破皮的地方上药,“刚刚要做什么?”   游棠就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主要是也没办法说啊。   她想上厕所。   但总不能让白苏木抱着她去厕所吧?   游棠在心里问。   “你有没有办法?”   【当婴儿真好。】   它居然也学会阴阳怪气了。   游棠哎了声,“别这么冷漠嘛,小红娘?”   “你是不是没有办法?”   【激将法对我没用。】   “好吧,我懂。”   【我已经是个成熟的恋爱系统了,激将法没用。】   “哎,没办法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我有!】   “唉,不必强撑。”   【你等着!】   好的。   游棠安静又乖巧的等着。   白苏木还在认真上药。   他想到了很久很久的之前。   大概是十几年前。   白宥安还没有去世,游棠也没有死,游败刚出生一年,已经去了战场猎杀怪物。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游败在战场上被摔了一下,后背一片淤青。   游棠给祂上红花油,腔调并不是在外人面前的礼貌与疏离,关切问,“疼不疼?”   游败呲牙咧嘴,漂亮的脸蛋皱起来,撒娇说:“好疼。要棠棠吹吹。”   祂赤着上半身。   翅膀柔顺的垂下,游棠眸色温柔,垂头替祂吹了下。   白宥安坐在旁边看书,优雅地笑了声,“棠棠真是个温柔的好妈妈。”   游棠帮祂梳理着羽毛,闻言大惊失色,“你什么怀的,怎么这么突然?”   “乱开玩笑。”   白宥安宠溺笑笑,屈指要弹她的额头,结果游败忽然张开了翅膀,替游棠挡住这近乎温柔的“攻击。”   游棠隔着翅膀对白宥安做了个鬼脸。   游败则占有欲十足地用翅膀挡住她的全部面容,包裹的严严实实。   但金色的阳光洒下,为祂们镀了层柔软的金光,披着温柔外衣,温馨极了。   而白苏木,只能做个旁观者。   …   异种救济馆再次找到了游败。   ——反正都已经暴露了,那索性就暴露到底。   是在战场找到的。   祂回到公寓没多久,就接到了变异怪物出现的通知,然后就出现了战场。   它小心翼翼地落在战场。   【嗨,你应该记得我,我就是今天下午……】   “有事?”   祂温和问。   手上却毫不犹豫地戳死了一个怪物,粘稠液体顺着寒刀淌下,脚下尸体堆积,宛如祂加冕的王座。   它咽了口口水。   一不留神就说出了实话。   【游,游棠想要解决一下生理需要,你能帮帮忙吗?】   游败大概是从来没听过如此离谱,荒谬的请求,向来温和的面具都变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异种救济馆深感自己的职业生涯快要走到尽头,但又抱着峰回路转的心态,小心翼翼地重复。   【你能帮帮游棠吗?她挺急的。】   它又加了把劲。   【急得都要就地解决了。】   游败:“……”   -   游棠完全不知道异种救济馆给她安排了多么社死的场面,此时正焦灼地坐在床上。   ——白苏木正在这里的浴室洗澡,水流声哗哗哗的,听着就非常流畅,非常快乐。   这时。   窗外传来响动,游棠都顾不得自己还不太会走路,跌跌撞撞走到窗边,中途差点栽倒,结果被游败提溜住飞离了房间。   游棠是被拦腰抱起的。   非常痛苦。   “克制一下,游小姐。”   祂嗓音温和。   游棠:“?”   克制什么?   游败:“别……在我身上。”   【你还能忍住吗?忍住哦,忍不住的话,祂以后看到你就会想起来你……的画面,万一萎了怎么办?】   “……”   我真谢谢你们贴心的消音!   她咬牙切齿的问:“有没有什么,能让我告别这尴尬场面?”   【有的……但是有副作用。】   【不过祂一晚上能够新陈代谢掉。】   游棠:“给祂用。”   【你确定?这个副作用虽然不疼不痒,不受任何罪,但是很考验人的自制力,容易释放出祂的野性……】   游棠受不了它磨磨唧唧的态度:“用,祂最不缺的就是自制力了。”   再不用,她都想换个星球生活了!   【行吧。】   但是,异种最缺的就是自制力吧?   于是,在游棠震惊的目光当中,游败自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白嫩的面皮通红,呼出的气都像岩浆一样烫人。   游棠惊呆了:“……这个副作用,该不会是……春-药吧?”   【当然不是!】   【我超级正经的!】   【这个药的作用和乖-乖-水差不多,你让祂干什么祂都会做。】   游棠迟疑:“所以?”   【你可以用魔法打败魔法,想一个让祂也超级社死的动作。】   【从此以后,这一夜就是你们永远不愿意提起的曾经!】   游棠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就被咬了下,“??”   它还在慢吞吞的解释药效。   【副作用嘛。】   【就是自制力降低,完全没有自制力。】   【绝对释放天性。】 第41章 选择加入游棠的世界   游败的天性是什么?   游棠一向觉得应该是杀戮。   祂是天生的杀戮机器。   第一次接触战场时便释放出了内心的野兽, 血腥厮杀,然后凯旋。   ……这是在今晚之前的印象。   关于天性的印象。   而现在。   游败发疯似的胡乱啃着她,游棠都感觉自己的嘴巴是块果冻,被祂含在嘴里吮吸咀嚼。   “你之前给我的那个, 保护罩呢?”   异种救济馆都准备屏蔽自己了, 闻言, 顿了顿说:【抱歉呢亲亲,这种事情不属于攻击范围呢。】   ——这句话是真的,它就是个恋爱系统……啊不对, 是异种救济馆,“救济”异种这方面的事,当然不属于攻击范围。   游棠:“……”   和我玩文字游戏?   她艰难推开游败,勉强得到喘息的空隙想要让祂别着急,结果出口就是, “啊啊……”   游棠:“……”   游棠温柔笑着问,“你给我乖-乖-水, 让我给祂下命令, 但我现在根本不会说话。”   它如果有眼睛,一定是四处乱飘, 极为心虚。   【嗯……你问我有什么解决方法, 那我给你解决方法了嘛。】   游棠笑了声。   等游败的吻再次落下时,猛地给祂一拳——不出意外,祂抬手攥住了她手腕。   但没防住下三路的攻击。   然后。   然后游棠脸色都变了。   怎么会这么硬,疼死了。   【……】   异种救济馆眼睁睁看着她以卵击石的拳打脚踢, 每一个动作都被游败完美格挡,忍不住升起一丝怜悯,劝说道:【亲亲, 游败可是战争机器,您是不可能成功的。】   话音未落。   就看到游败似乎对这种猫爪子挠人的小动作感到烦躁,忍不住抬手挥了一下,劲儿有点大。   异种救济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该不会毁容吧?   然后它就看到保护罩升了起来。   好家伙。   居然是打这个主意。   游棠激活了保护罩以后就格外肆无忌惮,格外用力地吐出了一个字,“蠢……”   咬字虽然不怎么清晰。   但在一个能够让人听懂的范围。   游败眼眸浮现金色竖瞳,紧盯着弱小又可口的猎物,与猎杀时刻的野兽无异。   游棠完全没有关注祂的变化,正在聚精会神练习话语,最终终于能够通顺的说出一句话。   “带我回家。”   游败飞得速度很快,几乎是转瞬就回到了家。   不算大,甚至很简陋的单身公寓。   里面除了床,衣柜,桌子,椅子以外没有多余的任何装饰。   可怜的简直不像是“基地英雄”居住的家。   游棠微微蹙眉。   她死了,财产和公寓不都应该由游败继承吗?怎么游败这么落魄?   眼见游败又要搂着她做羞羞的事情,游棠尽量咬字清晰,“把自己绑起来,乖。”   因为“乖”这个字没有练习,有一点含糊,但一点也没影响游败的动作,祂非常顺从的把自己帮了起来——   动作莫名有几分熟练。   游棠盯着瞧了几秒,然后抖着腿向厕所走去。   等解决了生理需要以后。   洗洗手。   出卫生间的时候,动作已经没有那么生硬,就像是生锈的车链子加了润滑油,丝滑无比。   ……然后,游棠就惊到了。   黑色床单上。   巨大的翅膀柔顺的张开,没有一丝攻击性,男人呈“大”字形绑在床上,上半身赤着,下半身也没穿裤子,雪白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红色,看向她的眼神格外具有攻击性。   “??”   不对,她离开的时候,游败还不是这样把自己绑起来的。   异种救济馆。   【感谢我吧,这是我为你创造的机会,不要太感谢我哦!】   游棠提炼出重点:“祂现在是谁的话都会听吗?”   【不是啊。】   【我只是告诉祂,这样绑你会更喜欢,然后祂就很乖的。】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个社死场面了,祂以后绝对不愿意提起这一晚。】   它的语气充满着骄傲。   等待着一个真诚的夸奖。   游棠:“……”   确实是个社死场面。   但这可能不是愿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了,这很可能是清醒以后,杀人灭口的结局。   她又看了眼游败。   异种金色的竖瞳危险冰冷,却隐隐含着几分乖巧的期待……期待她开口夸奖。   游棠无语地收回视线,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你不上床睡觉吗?】   克隆人还处在新生儿的阶段,需要大量的营养和睡眠,才能保证一天精力充沛。   游棠看了眼床,又感受了下冷冰冰的椅子。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   左右祂都会杀人灭口,不如在死前舒服一些。   游棠选择上床睡觉。   同时还下达了一个命令,“不许碰我。”   这个指令还是很有用的。   游败眼神炽烈,凝视着她,但手却没有任何放肆,连挣扎的举动也没有。   游棠放心了。   这并不是第一次和游败同床共枕。   游败出生后,游棠的心情格外复杂,没有做好当爹的准备,更不会养孩子。   给游败准备一间卧室,许多玩具(大部分是游棠自己做的,剩下的则是游棠偶尔出去寻找物资时给祂带的),每天供吃供喝,任由祂野蛮生长。   ——那个时候,比起游败这个异种,更重要的是研究出让人类不再受怪物感染,甚至能让异变的人类回归正常的药。   总之,在最初。   游棠对游败并没有后来那么亲密,只能称得上是尽责任。   直到某天晚上。   雷雨交加,电闪雷鸣。   尤其是如今末世来临,外面全是鬼哭狼嚎会吃人的怪物,雨夜就更显得可怕。   游败敲开了她的门。   一米九的个子,居然有几分弱小。   可怜巴巴的说:“我害怕,可以和您一起睡吗?”   游棠拒绝的干脆,“不行。”   “我不喜欢和别人睡一起。”   游败垂头,遮住眼中的情绪,语气失落,“好吧。”   正巧。   一道响雷破空而出,几欲将天空撕裂。   游败瑟缩了下。   游棠:“……”   “过来,小白。”   游败忽略掉她那像是在“叫狗的”语气,颠颠地跑过去,眼中点燃了光芒,亮闪闪的,扑到了游棠的怀里。   像是终日漂泊的人终于找到了归宿。   游棠给祂腾地方,和祂约定,“不许越过这条线。”   游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翅膀将自己一裹,只占据了床上的一点点小地方,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偷看游棠,在她视线移过来的时候,又害羞地躲起来。   游棠被祂这个举动逗笑了,“这么喜欢玩躲猫猫吗?”   游败:“喜欢!”   祂停顿了下,又天真地问:“躲猫猫是什么?”   游棠简练总结:“一种游戏,你藏起来,我去找你。”   游败立刻兴奋说:“我要玩我要玩。”   游棠嗯了声,随口回道:“我安排人让他们陪你玩,你躲起来的时候,记得把翅膀收好。”   游败久久没有回话。   只是用眼中看着游棠,用一种特别的惹人心疼的落寞眼神,看着她,在诉说:   为什么你不可以陪我玩呢?   明明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   ——为了塑造出这种让人看一眼就心碎的眼神,游败对着镜子演了快一星期,就为了这一刻。   可惜……游棠压根没注意到这个眼神,抬手揉了把祂的脑袋,就把灯关了。   “乖,睡觉。”   游败满心的委屈和失落全都被这个摸头杀给抚平。   等游棠睡熟后,祂伸开翅膀,将对方搂进怀中。   这可不是祂越过那条线。   是她越过来的。   游败抑制不住笑容。   满心满眼全是欢喜。   祂才不要只和游棠睡一晚上呢。   祂要天天和游棠睡在一起。   ……   在游棠睡熟以后。   游败的眼睛恢复了正常,眼神晦涩。   祂翅膀一卷,像从前的日日夜夜一样,将游棠卷进怀中,闭上了眼睛。   异种救济馆忍不住开口。   【大佬,能采访一下您吗?】   游败撩起眼皮,眼神凌厉。   【我闭嘴。】   不管怎么说,异种救济馆看着祂们拥抱在一起睡觉还是很欣慰的。   尤其是,游败演技真好。   简直是个人才啊!   让时间倒回到半个小时前。   游棠斩钉截铁地说,“用,祂最不缺的就是自制力了。”   【行吧。】   异种救济馆回答了以后,转身就去找了游败。   【大佬,我手里有一种药,让人吃了能够乖乖听话,时长24小时,毫无副作用,您需要吗?】   游败漫不经心的问:“为什么?”   【我和您说实话吧。】   【其实我是个恋爱系统,就是为了帮您寻找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但是我现在被迫和游棠绑定了,所以要帮她寻找……】   【你也知道,游棠的另一半太多了。】   【比如,白家的两兄弟,一个是偏执小狼狗白苏木,一个是温柔白月光白宥安……】   提到白宥安,游败的唇角弧度比平常要低一丢丢。   异种救济馆心想,怪不得说白苏木不行,原来真正的威胁是白宥安呢。   ……毕竟死人是最难比过去的。   它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继续说。   【但是游棠居然想这个时候对您用乖-乖-水,我虽然阴差阳错和她绑定,但我的心还是向着您的!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来找大佬的!】   【但是我也没办法违背她的命令。】   游败没理会它。   但它知道祂在听。   所以。   【……您要不要,假装中药?】   【当然,我告诉游棠,这个药会释放天性,您可以酌情选择听话的范围。】   它再接再厉。   【我们可以里应外合,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专属僚机,只要游棠有任何风吹草动,我都向您汇报。】   游败沉默了很久。   半垂着眼,良久才回:“行。”   没人知道祂从想要杀死游棠到同意这个荒谬计划的复杂心路历程。   但就像祂最初遇见游棠就知道用各种手段挤进她的世界一样。   祂又一次,选择了加入游棠的世界。 第42章 折断了这双翅膀   游棠是被暴躁的拍门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睡眼惺忪,习惯性地蹭着柔软的羽毛,想要再睡一会儿。   ——她重新活过来的时间也不过一天, 一天前, 她还躺在游败翅膀上睡觉, 还笑着和游败讲睡前故事,听游败讲自己经历的趣事。   但对她来讲,这熟悉的一切, 熟悉的昨天,是游败无法跨越的十年。   祂垂头。   目光落在紧闭双眼睡觉的克隆人面上,落在她惊艳的容貌,以及她缓缓睁开眼时流露出的光彩。   那才是真正的游棠。   面容可以模仿。   但眼神不能。   那双眼中的神采不行。   只不过。   游败此刻并不想和她相认,语气浅淡, “游小姐,不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游棠眨眨眼, “啊啊……”   她就是个, 什么也不会的克隆人。   不要太责怪新生儿了。   ——人家只是个孩子嘛。   游败:“……”   祂没再浪费时间,轻巧地扯开绳子, 穿好裤子, 套上外套,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好看与野性。   打开门。   淡淡询问,“有事?”   白苏木就在门口, 身后没跟异能者,也没跟任何安保人员——这些都没有用。   游败的翅膀能够阻挡任何高阶异能的攻击,祂非人的力量与速度, 还有绝对占据优势的异能,足够秒杀基地任何一个异能者——也可以是一群。   白苏木的目光试图通过游败的身影巡视狭小的房间,“研究院里面的克隆人逃跑了。”   他坦诚的说,“追踪器最终显示的位置,是这里。”   在察觉到游棠手臂上多了两个针孔之后,白苏木就立刻检查了追踪器和炸-弹,当机立断的又注射了一次。   事实证明。   他的做法是对的。   白苏木出了浴室发现001号不见时,又惊又怒,匆匆忙忙穿衣服,查追踪器,然后就看到了显示屏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路线。   毫无规律。   就跟喝醉了在路上蹦迪似的。   显示屏的路线都扭成一团花了。   白苏木一开始还朝目的地追着,后来索性就停在原地,看看他们还能走出什么花样,最后不出预料,停在了游败的公寓。   他点了根烟。   游败为克隆人取出追踪器和液体炸-弹,白苏木可以理解。   ——克隆人的脸是游棠的脸,祂不允许任何人顶着人造的“游棠脸”去做事。   但祂也并不是完全丧心病狂,毫无底线的异种。   可带走001号,费心费力帮助001号摆脱当前的困境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这么笃定,一方面是游败性格使然,在出了游棠的一切事上,祂不是良善之辈,极度缺乏同理心。   目前所做的,都不过是因为套了层文明外衣。   至于另一方面则是。   游败不屑寻找游棠的替身。   基地不是没想过用正常的繁衍手段让游败的基因传递下去,但不管是多么漂亮的女人,游败都没有多看一眼。   于是就寻找和游棠长相相似的女人,甚至还有自愿整容成游棠模样的——   后者下场格外曲折。   见游败基本等于预约了一场整容手术。   白白受了两次痛,结果脸一点也没变,还是自己原来的容貌。   游败,别称“整容天使”。   所以白苏木疑惑。   游败为什么会将001号带回自己的公寓?   他又想到了001号在出生前将近半分钟的脑死亡。   电光火石间,像是有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测出现,但就像流星一样,划走的太快,连残光都没看到。   白苏木冷静说,“我要把克隆人001号带走。”   他退让一步,语气却强硬,“我可以接受变更她的容貌,但克隆人必须回到监察室。”   游败:“抱歉,我这里没有克隆人。”   白苏木:“游先生,我想进屋里检查一下。”   游败淡笑着侧身,想白苏木进来。   房间是真的小。   一眼就能够看到底。   游棠正躺在床上睡觉。   床的四个角还松松垮垮系着几根绳子,让人简直浮想联翩。   白苏木脸色沉下来,怒气翻涌,“游先生,这你怎么解释?”   游败拉好被子,把游棠的脸给蒙住,遮挡的严严实实,慢悠悠地问:“什么解释?”   白苏木克制了下怒气,他明明早就知道001号在这里,没必要生气,这是场和平谈判,暗示了自己几句后,他冷静下来:“床上的女孩,就是我们的实验室的克隆人,至于克隆的是谁,我想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第二批克隆人已经投入生产,如果游先生喜欢这种,得第二批克隆人制造完成,我可以送游先生一个。”   游败依旧挂着淡笑,“抱歉,我对克隆人并不感兴趣,床上的这个,也并非是克隆人。”   白苏木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她克隆的是游棠,身上注射过追踪器……”   “这张脸是我亲手创造出来的。”   游·整容天使·败慢条斯理地说:“基地给很多人都注射过液体追踪器与炸-弹。”   白苏木眉头隆起:“每个追踪器都有记录。”   游败:“是吗?”   “不如拿出来我们对比一下?”   白苏木哪里敢拿出来。   游败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追踪器和炸-弹取出来的方法,如果让游败再知道谁注射了追踪器和炸-弹……   后果根本不敢想。   他深吸一口气,“游先生……”   游败抬起手,示意他噤声,祂笑着说:“白先生已经检查过了,可以离开了吗?”   “她睡着了,需要休息。”   这句话。   在昨天白苏木也和别人说过。   明明才一天而已,居然是有点物是人非的悲哀。   他冷冷地看了游败一眼,转身离开。   背影透着几分冷漠,以及无能狂怒。   异种救济馆看的都要怜爱这个小变态了。   “好惨。”   它吓的一哆嗦,然后才意识到是游棠的声音,惊魂未定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白苏木进来的时候。”   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继续睡。   游棠打了个哈欠,语气含着说不清的情绪:“游败以前最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   你直接说祂没脑子得了。   被子被扯开。   游棠抬手,不要脸地装嫩,说着简单词汇,“抱抱……”   游败无动于衷,嗓音沉稳而富含磁性,“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游小姐没必要演。”   游棠和异种救济馆说,“祂好冷漠。”   异种救济馆偷偷和游败打小报告。   【她说你冷漠,你要不要对她热情一点?】   游败压低眼睑,克隆人还在装着懵懂无知,抬手索要抱抱。   异种救济馆灵活翻译。   【就,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叫的是,爸爸。】   爸爸,抱抱。   这两个发音,好像是有点相似……?   游败眼皮一跳,耳边全是“爸爸”,弯腰抱起了游棠,“安静点。”   游棠弯弯眼睛,笑得又傻又治愈。   “当婴儿真好。”   【……】   还不是因为我的机智,哼唧。   它再接再厉,添油加醋。   【游棠虽然是个成年人,但克隆人的发育阶段还处在新生儿时期,她有一些时间可能会退化成真正的婴儿……昨天她能说话是因为我会变声,你听到的实际上是我转述的声音。】   它原本想说,是它让游棠开口说话的,但很担心游败会来一句“那就劳烦你了”。   游败沉默了。   祂看着笑得像傻子一样的游棠,冷静分析之后,和她约定,“不许叫爸爸。”   游棠:“?”   什么爸爸?big胆!   明明我才是爸爸!   她瘪瘪嘴。   游败:“也不许哭。”   游棠伸手揪游败的脸蛋,努力发音正确,“饿了……”   游败耐心琢磨了会儿,问那个所谓的恋爱系统,“她能吃什么?”   研究员特制的东西吗?   异种救济馆:【平常喝奶。】   它沉默了又沉默,小心询问。   【我这里有专门为异种准备的催-乳-剂,你需要吗?】   游败礼貌拒绝:“谢谢,不需要。”   异种救济馆盯着游败如往常一样的脸色,心想,情感波动这么少吗?真不愧是大佬,够稳。   -   白苏木就在游败家的楼下,盯着追踪器,也看着游败有没有出门。   只要游败一出门,他就进屋里抢走001。   ——在第二个克隆人没有出来之前,001的价值不可估量。   白苏木看了眼时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疲惫的闭上眼。   忽然,显示器振动了下。   001号离开了游败的单身公寓——   她还不会走路,只能说游败带她离开了。   白苏木皱着眉,看着祂飞翔的路线,最后停下来了畜牧场。   ——基地里,还没有被感染的动物都是统一养殖繁育的,可以用积分来换(积分是基地通行的货币)。   几乎是瞬间,白苏木就明白祂要做什么。   寻找奶源。   ……应该会,空手而归。   -   也确实是这样。   因为上级下达的通知。   负责人又为难又好奇地看着游败。   为难是因为上面命令他不能给游败奶,以及任何能够出奶的动物。   好奇则是因为,游败怀里藏着一个女孩,这可新奇极了。   不是没人试过攀上游败。   虽然游败看起来只会打打杀杀,而且还不是人类,但在末世,绝对的武力就意味着安全,意味着能够获得更多的积分,意味着更有钱。   但其中的色-诱从来没有成功过。   从、来、没、有。   就是个得道高僧。   对女色毫无兴趣。   翅膀又护的严实了些,遮挡住了负责人所有的视线,他讪笑着,“游先生,不是我不想玩帮你,但是场里真的没有奶。”   “最近动物们都有点蔫,出奶量极少,甚至没有,这样吧,等它们能出奶了,我亲自给您送过去,行吗?”   游败没为难他:“那给我一头公牛。”   负责人:“?”   他惊疑地牵了头公牛,担心这个异种没有常识,好心提醒了句:“公牛不产奶。”   游败笑着颔首。   拎着公牛就离开了。   异种救济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游败礼貌询问:“催-乳-剂……”   祂话还没说完,异种救济馆就懂了,【给你给你。】   只有一声感叹:   你他娘真是个人才。   然后对游棠表达恭喜。   【恭喜你,将成为历史上首个喝上公牛奶的克隆人。】   游棠震惊:“游败好厉害。”   居然还能让公牛产奶。   异种救济馆忍了又忍。   觉得好委屈。   哪里是游败厉害,明明是它厉害!   在看到游棠边喝奶,边用崇拜的眼神看向游败时……   不行。   忍不住。   【你为什么确信游败能让公牛产奶?】   游棠理所当然:“祂本身就是个奇迹嘛。”   异种救济馆噤声了。   真好。   这就是感情线啊。   它这一次一定会做的非常顺利!   -   白苏木这接到“游败牵走一头公牛”这个消息时,极为震惊,震惊到再三确认是公是母。   他心情复杂地回到了研究院。   ——游败那里有其他人盯着。   然后就被告知第二批克隆人异变了一个。   这完全不可能!   当初001号就是这么创造出来的,怎么可能会出岔子呢?   白苏木在研究室里马不停蹄地研究,排除差错,最终什么也没排除出来。   所有的实验步骤都没有问题。   都和001号一模一样。   但就是其中一个异变成了怪物。   面对同样散发着慌乱气息的研究员们,他冷静安抚:“应该是在培育018的时候,有些细节没有注意到,大家不要紧张,这一批只要存活一个就是成功。”   018是异变成怪物的克隆人。   白苏木的话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只要他不追究,不发火,他们的压力就少了一半——   对待克隆人。   院里的研究人员也有持不同意见的。   只不过他们人微言轻,又因为生活所迫,根本没有任何能够选择的机会。   白苏木对他们的想法并不在意,只要项目能够继续下去就行,他摆了摆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他也要去休息会儿。   白苏木是真的疲惫,近期唯一睡的一次舒适的觉还是在001号身边,他吃了片安眠药,躺在床上等药效发作——   “咚咚咚。”   “白医生,白先生来了。”   基地就两个能被恭敬成为先生的。   一个是创立者,白沣。   一个是守护者,游败。   白苏木正想找个借口推了这场父子会面,但白沣完全没给他机会,推门就进来了。   他只好再坐起身,冷漠叫人:“爸。”   白沣皱着眉,“你怎么回事?怎么就让001在你眼皮底下被偷走了?”   白苏木垂着头,碎发遮住眉眼,有几分阴郁,“祂是游败,谁能拦住?”   白沣愠怒:“游败?游败又怎么了?”   他来回踱步,似是为了压下心中的怒火,可惜回过头就是白苏木垂头打瞌睡的模样,怒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猛地一拍桌子。   见白苏木惊醒才继续说。   “游败这件事我会解决,你抓紧时间制造第二批克隆人……从你和001相处的时间来判断,她的学习能力怎么样?”   安眠片的药效上来了。   白苏木精神全用来克制着困意,说出的话完全没过脑子,“不是很好。”   “但也不排除是因为刚出生的原因。”   话这么说。   白沣的心放下了一半,只要不是特别聪明就行,如果游败得到了一个特别聪明的克隆人……   那到时候就是你死我亡的局面了。   不,准确来说。   是游败单方面碾压。   离开了研究院,白沣在游败家外面等着。   ……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游败正拉着游棠的手教她走路。   她的动作一开始还有点生涩,但之后是越学越生涩,在游败审视的视线飘过来时,游棠满眼无辜,还充满欢喜。   游败:“……”   游败继续牵着她的手教她走路。   游棠其实已经会走路了,跑起来都不成问题,但当婴儿实在太爽了,她实在舍弃不了这种生活。   更何况。   游败有几个瞬间,是真的想杀她。   这个杀意还裹杂着滔天的恨意。   游棠莫名其妙。   她活着的时候陪游败的那三年,虽然平常总爱逗游败玩,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刻骨的恨意吧?   尤其是,她没死之前。   游败还天天缠着她,也不像是有恨意啊?   难道是因为她的死亡吗?   因为她的死亡让游败觉得祂被抛弃了?   正在游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敲门声响起了。   游败像是没听到一样,还牵着游棠的手,示意她向前迈一步。   游棠乖乖向前迈了步。   然后耍赖的不想走了,“累。”   她已经能够清楚的说出简单的字。   游败严厉的就和教导主任一样,“再迈一步。”   游棠眼巴巴望着祂。   捏着祂的手,还试图去抱祂,“抱抱。”   游败:“……”   游棠又说,“白白。”   游败抱起来,然后脸蛋被游棠吧唧一口——   这个举动,游败之前经常做。   祂仗着刚出生,仗着游棠把祂当成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孩,假装什么也不懂,见到游棠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地跑到游棠身边,然后吧唧一口,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她,语气装的可怜。   “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我想和棠棠一起。”   或者是,祂成功做成一件事的时候,比如拼好拼图,装好乐高,甚至是被游棠指使着去关了灯关个门,都颠颠地跑到游棠身边求夸赞,末了还会趁机亲一口游棠说:“棠棠也是最棒吗!”   又或者是,什么都没做。   但见到游棠高兴,祂都会贴贴游棠,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游棠,一副单纯表达喜欢的懵懂模样——   往往这个时候,游棠都会揉揉祂的脑袋,够不到的时候够会摸摸祂的翅膀,宠溺的说一句“小白怎么这么可爱呢”。   ……都是假的。   可爱是祂装的,宠溺是她演的。   都是假的。   “咚咚咚。”   敲门声更加激烈。   将游败从记忆里拉回神,游棠还搂着祂脖子,装懵懂的看着祂,就像曾经的祂一样。   “门……”   她指向门。   游败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眼,目光划过她雪白的手指:“不用管。”   “歇十分钟,继续走。”   游棠:“……”   并不想走,她只想要咸鱼颓废下去。   祂好严厉,严厉的就像搞推销的。   隔一会儿就催催她。   外面的人急了,开始大喊。   “游先生!游先生!”   “基地外面又出现异变的怪物了,我们快要扛不住了!”   外面的人有一瞬间的停顿。   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请游败了。   平常游败都是直接开门,不用多余的解释就直接去了,怎么今天这么久还没出来?   难道说……   他渐渐惊恐,拍的更用力了,“游先生!游先生!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您坚持住!我这就撞门!我马上就进来!”   游棠忍不住笑出声。   然后游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眼,游棠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神飘忽。   游败侧身打开门。   门外的小伙子正要撞门,冷不丁看见门开了,里面黑漆漆地又没有异种,顿时一身冷汗。   难不成是鬼来了?   也是,除了鬼还有谁能够无声无息地带走战斗力爆表的游败?   他咽了口口水,通过对讲机说,紧张兮兮的说,“不好了,游先生可能被鬼带走了……”   游棠心想,这脑回路也是够清奇。   游败抱着游棠走出来,嗓音低沉:“哪里?”   小伙子一声妈呀,差点把自己吓走。   看到游败怀里的小姑娘时,直勾勾的,总觉得她很眼熟,但又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当然,最惊讶的还是,游败居然抱着个女孩!   “在哪里?”   游败淡声问。   熟悉祂的都知道祂这种语气是心情不好的意思。   小伙子连忙收回视线,“和昨天晚上一样的地方。”   他正要说“您放心去战场吧,我会为您照顾好后方的”,结果就看到游败抱着小姑娘飞起来跑了……   抱着姑娘跑了……   对讲机那边还在喊。   “什么玩意儿?游先生怎么了?什么撞鬼了,怎么回事?”   小伙子回过神,连忙回。   “误会误会。”   “没有撞鬼,是游先生抱着一个姑娘上天了。”   对讲机另一边。   “??”   你不觉得这个解释更离谱吗?   “跟着游败。”   白沣开口。   他从研究院出来后就直奔游败的家,本以为变异怪物的出现,会让游败把克隆人放在安全地带,没想到祂居然带着一起!   白沣一时猜不透游败的心理。   ……是因为失而复得后,不舍得再离开她半步?   可这毕竟只是个克隆人,也不是真正的游棠啊。   更何况,游败现在对游棠还剩下多少情感真的不好说。   如果他是游败,重新再见到游棠,恐怕会第一时间杀死对方。   “白先生,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再走就要出基地了。   一点也不安全。   白沣走到围墙上,看着墙外正在和怪物厮杀的游败,一时无语——   游棠正被祂抱在怀里。   这是一点也不怕游棠被感染?   白沣心都揪起来了。   这可是首例克隆人,投入的太多,也有很大的研究价值,现在她的价值还一点都没发挥出来,万一被感染了,损失可就大了!   不由得埋怨起了游败。   既然能这么强硬的把人从研究院抢走,就不会心疼一点吗!?   游败谈不上心疼不心疼。   祂昨晚又没有真的中药,自然知道自己假意动手时游棠身上激发出的保护罩。   拥有这个防护罩,游棠可以说是末世最安全的人。   她根本就没有会被伤到的可能性。   所以也谈不上心疼不心疼。   游败解决掉异变怪物,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游棠断断续续的说:“她,像我。”   游败眼神微眯,盯着看了会儿。   但死去的怪物因为异变,因为打斗,此时已经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游棠惊艳的模样。   祂收回视线。   游棠慢吞吞的断句:“看,出来,了,吗?”   游败漫不经心:“没。”   游棠:“……”   行吧,那就没有。   她也不想承认这么丑的怪物和她有相似的地方。   “游先生!”   “游先生!”   “游败!”   围墙上的人正在大声喊着,挥舞着手。   游棠循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了白沣,他虽然已经快六十岁,但精神状态实在是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左右。   她微微蹙眉。   瞬间又松开了,趴在游败怀里,继续扮演智障。   游败把她的神色变化收在眼中,没有选择直接离开,而是落在了围墙上,敛了战场厮杀时的尖锐,风度翩翩的打招呼,“白先生。”   白沣露出和煦的笑容,“游败,好样的!”   “基地就是因为有你才能这么坚固,这么平安!”   伤亡比另外两个区少了不知道多少。   可以说,游败就是一个定海神针。   白沣的目光又落在克隆人身上,笑容慈祥:“这位是你爱人?”   游败没回答这个话题,“如果白先生没事,我就先离开了。”   白沣笑容未变,“确实有些事要和你说,我们找个地方单独谈谈?”   游败看了眼游棠,也笑了,“抱歉,暂时没有时间。”   祂张开翅膀,对着白沣微微颔首,然后飞走了。   带起来气流把白沣的发型都吹乱了。   他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完全没有外人面前的亲和,坐上车,吩咐道:“去游败家里。”   ……   今天是个明媚的天气,阳光很灿烂,游棠不喜欢晒太阳,整张脸都埋在了游败怀里,哼哼唧唧的想要快点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路上耗费的时间特别长。   还没有落在地上。   游败忽然问:“你不喜欢白沣?”   游棠诚实的点点头。   游败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想到了白宥安。   白沣的长子,游棠最好的朋友。   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对彼此的一切都是爱屋及乌,也恨屋及屋。   默契的插不进第三个人。   游败当时卯足了劲,占据游棠绝大多数的时间,但也仅仅只是单纯的占据了时间,并不能彻底取代白宥安的地位。   ……尤其是,白宥安的死亡还为他们最珍贵的友谊添了一笔凄美色彩,祂更无法超越。   游败回到家里,巡视一圈,找到了两个针孔摄像头,眼神一扫,针孔摄像头就崩裂破碎,彻底无法使用。   祂把游棠放在床上,轻车熟路地热奶,神色晦暗不明。   白沣就是这个时候赶了过来,连门都没有敲,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先是找到克隆人,又看着正在热奶没有分给他任何眼神的游败,含着笑意说:“001刚出生的时候,还是苏木手把手喂奶,当时衬衫上全是奶液。”   “养个新生儿一样的克隆人很辛苦吧。”   游败依旧没有回话。   见牛奶咕嘟咕嘟冒泡了,关了火,把奶倒进奶瓶里,优雅之余,还透出几分男妈妈般的温柔。   白沣脸色沉了下来。   他静了几秒,凌厉又严肃的眼神盯着游败,像是要把祂盯出个洞。   ——私底下,这才是祂们真正的相处模式,根本没有任何交流,如果没有必要,游败甚至都不会理他。   白沣脸部肌肉耸动,目光有几分阴狠,“游败,你别忘记,你身上还装有液体炸-弹。”   威胁意味十足。   游棠一瞬间几乎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惊讶地瞪大双眼。   液体炸-弹?!   游败为什么会被注射液体炸-弹?   祂不是能够轻而易举地把液体炸-弹取出来吗?   游败把游棠的表情收入眼底,随后看向白沣。   白沣软硬兼施,“不过我也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她是游棠的克隆人,所以我们决定让你来照顾她,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抓点紧。”   “基地很鼓励生育的,”   游棠:“……”   怎么有种,全世界都在撮合她和游败的感觉?   不过白沣的撮合相当硬核。   就差没直接威胁,你如果不和她在一起,我就用液体炸-弹炸了你。   这种强硬的行事风格。   真不讨喜,   游棠目送白沣离开,嘴里就被塞了奶瓶……   她张嘴正要喝,兀地被抽走。   游败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注意她疑惑的眼神。   游棠伸手要自己拿,刚要碰到,游败忽地站起身,她就栽到了床上。   “……”   是不是婴儿扮演的多了,怎么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退化了?   游败握着滚烫的奶瓶,重新坐在床上,低沉而温和的嗓音说不出的性感,“游棠。”   游棠从被褥里抬起头,“?”   游败压低眼睑,“烫。”   游棠:“??”   你这么严肃的表情就是为了说这个?   她轻轻碰了下奶瓶,瞬间收回手,又示意游败也放下,“烫,呼呼。”   游败勾起了个淡笑,笑意不达眼底。   …   游败记不清是那一天了。   只记得是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就和游棠死的那一天一样,一样的晴朗,阳光温柔地抚摸人间。   祂从战场回到游棠的房间。   睡祂们曾经一起睡过的床,盖祂们曾经一起盖过的被子,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回想着游棠在祂身边的时刻。   游败那时候非常怀疑游棠死亡的原因。   并且想要查出来游棠真正的死因——   虽然都说她是死于实验事故,可游棠在前几天还兴奋的和祂分享说:“我成功了,以后都不用泡在实验室。”   她正在替祂温柔梳理着翅膀:“以后每天都陪你,怎么样啊,小白?”   游败欢快说好。   祂还在憧憬着未来和游棠一起的快乐生活,却冷不丁听到了游棠死亡的噩耗。   正巧是祂出去打怪物。   正巧是祂没有陪在她身边的那一天。   正巧是游棠说了她成功了,以后再也不去实验室之后。   巧合的就像是。   游棠研究出来的某个东西,触犯到了谁,而被杀死。   游败是这么推测的。   也是依靠寻找出杀死游棠的凶手这个信念而活下去的。   然而。   就是在这一天。   祂想要去游棠曾经说过的瑶城,游棠的故乡去看一看,去找寻一下游棠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飞了很久。   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轰鸣声。   游败能认出来这些都是基地改造过的车——   祂们基地这武器方面很匮乏,大多数都是白宥安和游棠造出来的,或者是改造的。   但,他们是怎么跟上自己,又准备地找到自己的?   祂走的可以说是悄无声息。   这时。   白沣从车里走了出来。   这其实是很不可思议的,一个基地的领导者居然追着祂跑了出来,很危险。   但是他出来了,还走到了游败面前,对着身后的人摆摆手,“我有事情要和游先生单独谈谈。”   游败示意他开口。   白沣直截了当,“游先生想去哪里。”   游败:“瑶城。”   白沣:“瑶城已经被毁了。”   游败:“我知道。”   “但我要去。”   白沣笑着烟头,“抱歉,游先生可能去不了了。”   “游先生身上装有液体追踪器和炸-弹,我宁愿永远损失游先生,也不愿意游先生离开。”   游败冷静看着他,不为所动。   然而。   白沣说:“这是游女士为你最注射的,为的就是防止你有朝一日背叛人类。”   游败本能的想否认,不是的。   可事实摆在眼前。   由不得祂不相信。   ——因为除了游棠,从来没有人给祂注射过药剂。   而游棠不仅没有信任祂。   还在死之前,把祂的命脉交给了别人。   游败无法形容自己的这一刻的心情,耳边全是游棠曾经说话的话。   “我最喜欢你这双翅膀了,能够翱翔九天,真好呢。”   然后。   她用另一种手段,折断了这双翅膀。   “白白。”   游棠的声音将游败拉回现实。   祂把奶瓶给了游棠。   温度正好,不冷不烫。 第43章 亲亲   液体炸-弹是白宥安和游棠一起发明的。   成功的那天。   她盯着试管里的紫色液体, 轻轻叹息,“成功了吗?”   “成功了。”   白宥安笑着温柔说。   研究室的角落放着三把躺椅。   躺在上面摇摇晃晃的,很适合冬日午后晒着温暖的太阳睡觉。   游棠听到成功了,像是泄了劲儿躺在摇椅上, 目光悠远, 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宥安将东西收好, 走过去和她坐在一起,单看背影就让人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实在太过般配, 又太过和谐。   而旁边的游败就是硬挤进来的电灯泡。   祂坐在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躺椅上,因为翅膀的阻碍,没能像他们那样,躺着摇曳,只是侧躺着看游棠——   乍一看。   就好像祂是这俩人的cp粉, 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抠糖。   白宥安微微笑着,宛如初雪消融, 又似冬日暖阳, 然后一针见血的找到游棠心情低落的原因:“我们要先保命,再救命。”   游棠拖着腔调嗯了声, 吊儿郎当的态度显然没把这句话听进去。   游败依旧安静地凝视游棠。   然后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屁孩一样, 拉了拉游棠的袖子,还没开口说话,游棠就扬起了笑脸,“今晚想吃什么?”   游败顿时笑了, 苦思冥想,最终眼神一亮,“火锅!”   祂不用吃人类的食物。   也不喜欢吃火锅, 但吃火锅,更多的是想要吃那种感觉,那种坐在一起无忧无虑,欢欢乐乐,烫菜吃肉,无话不谈的温馨气氛。   祂和游棠的温馨气氛。   然后,白宥安说:“嗯?你们晚上要吃火锅吗?”   游棠:“可以啊。”   她手指轻轻搓着游败翅膀上的羽毛把玩,随口邀请说:“一起吃?”   游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故意做给白宥安看的。   白宥安轻笑了声:“你养的小家伙可真粘人。”   这话说的含蓄。   直白点来讲,游败占有欲属实太过强烈。   而他这种姿态,一下子就将游败钉成了一个不懂事又颇有些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而他还散发出宠溺的态度,彰显出了自己的包容。   游败不喜欢白宥安。   他和游棠是朋友,最好的朋友,谁也没办法超越的情谊。   白宥安当然也不喜欢祂。   不是因为朋友间占有欲的幼稚问题,而是单纯的因为游败是个异种,非人类,是个怪物,并且超强。   白宥安是担心祂伤害到游棠。   游败觉得他的担心很可笑。   但又不屑和白宥安辩论,只能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超过白宥安在游棠心中的地位。   然后。   祂在吃完火锅后,乖乖地刷碗。   游棠在房间里清理祂掉落的羽毛,铺床,洗澡。   但是吹干头发都还没见游败进屋。   房间里也没有游败的身影。   在游棠准备去找祂的时候。   忽然看到游败从窗户里面飞了进来。   祂经常从窗户里飞进来。   总是会带一些小礼物,有时候是巧克力,有时候糖果,有时候是稀奇古怪的小玩具,有时候是路边采的花。   这一次。   游败带回来了三只异变过的小白鼠。   祂邀功似的说:“你上次给我的麻醉剂,我用在了它身上,然后它就瘫着不动了。”   并且深谙话术,总会在末尾夸一夸游棠,“棠棠给我的麻醉剂真好用。”   末世之中,异变成怪物的不止有人类,还有各种动物。   而异变之后,怪物的皮肉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的强化,加了无数层的保护壳——最起码,针管是没办法刺穿它们的皮肤。   再加上,小白鼠虽然因为异变而身形变大,但实际上和末世之前的猫体型差不多,而且牙齿尖锐,爪子锋利,身形灵活,但凡被咬住或者抓到,就会感染异变,很难捕捉。   能够直接喂异变的小白鼠喝下麻醉剂,还一口气抓了三只,除了游败没有人能够做到。   祂凑到游棠身边,眼睛亮晶晶的,“棠棠,我相信你可以研究出让人类恢复正常的药。”   游棠愣了下,眨眨眼,“我们小白怎么能这么暖心呢。”   这是游败第一次见游棠在祂面前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   往常的时候,她总是笑,又爱说吊儿郎当不着调的话,让人觉得好笑或者好气,然后她像个旁观者看着别人的喜怒哀乐,而她自己的情绪始终如一,像是开心,又像是……只是陪着他们开心。   他们笑了,所以她也笑。   而这一次。   是她强烈的情感,因为祂而出现的情感。   ——他们因为末世来临,为了活命,为了自保而研究出液体炸-弹,是为了用在怪物身上,让它带着炸弹回到它们的聚集地,一口气炸了。   可这些怪物,在末世之前是正常的人类,是他们的同胞。   如果可能,游棠希望能够结束这个末世,而不是一直抗争下去,   白宥安懂她。   所以劝她,先保命,再救命。   游败也懂她。   所以祂带回来了几只小白鼠,让游棠做实验,然后告诉她,祂无条件的相信她。   而在祂话音落下后。   游棠抱住了祂,埋在祂怀中闷声说,“让我抱一会儿,小白。”   游败僵着身子。   怀中软玉温香,尤其是她沐浴之后的橙子香味不停地钻进他鼻息,惹的祂意乱神迷,口干舌燥,却只是僵着身子,克制住天性的躁动,享受这个她主动的拥抱。   但游败的人生总是悲喜交加的。   虽然祂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一天是悲哀的。   因为外出抓捕了异变的小白鼠。   半夜祂们又回了实验室。   将小白鼠关紧特制笼子。   期间游败抬手的时候,露出了抓伤的痕迹。   游棠面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游败心中咯噔了下,这种细小的,挠痒痒的伤口祂打斗起来很少能注意到,祂压下恐慌,自我安慰般说,:“蹭到了吧。”   可明显是抓伤。   是动物爪子的抓伤。   游棠的眼神又惊怒又悲痛。   游败在很多人身上见到过。   在末世当中,有些人被感染时,他们的爱人亲人就是这种眼神,大多都是悲痛不已的。   可游棠向来压抑自己。   她只是露出了一角,然后迅速镇定下来,“别担心,我给你做一次检查。”   “你不会感染的。”她语气很肯定。   游败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自信。   祂躺在祂们平常躺的摇椅上,把用剩下的麻醉剂注射给自己,眼神浸着水光,又可怜又惊慌:“棠棠,你把液体炸-弹注射到我身上,我去找一窝怪物最多的地方,直接引爆,还可以帮你们减少怪物数量。”   游棠抽了祂的血,还笑着揉了把祂的脑袋,“安心了,我们小白哪那么容易被感染呢?”   游败原本半真半假的可怜惊慌想要得到游棠的关心,想着如果真的死了也要在游棠心中留下最一道不可磨灭,永远无法代替的痕迹。   可游棠像往常一样揉祂的脑袋,祂突然就真的惶恐了,是一股巨大的恐惧。   祂猛地抓住游棠的手。   “棠棠,你把我绑起来关在笼子里吧,如果我真的感染了,你不要杀我好不好,你把我关在笼子,不用管我,也不用喂我,就让我留在你旁边,如果你不想让我留在你旁边,把我关在地下室也行……然后你就安心研究,你一定能够研究出针对这场异变的药物……”   麻醉的药效上来了,祂双手渐渐无力,握住游棠的掌心抹了润滑油一般,一点点滑落,像是再也不能抓住她。   惊慌,恐惧。   还有铺天盖地的酸楚。   “我不想死,棠棠。”   “我不想死……”   游棠把祂的手放好,安抚的摸了摸祂额头,凑到祂耳边轻声说,“你不会死 。”   游败心想,我会死。   因为祂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烧了起来,骨骼扭曲在一起,像是要从肉里刺透皮肤穿出来。   意识也逐渐昏沉。   祂哀求的开口,眼神在说我不想死,口中说,“把我,关起来……”   “别怕,小白。”   游棠在祂耳边说,“我不会放弃你的。”   游败更难受了,祂又想说,放弃我吧,我要异变了,我要成怪物了,我不想伤害你。   祂想说,你杀了我吧。   但这些话没来得及说就丧失了意识。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游棠在给祂注射药剂,紫色的药剂,见祂醒了,笑着解释,“增强体力的药。”   祂还有些呆愣。   “我就说我们小白不会被感染吧。”   “只是蹭伤而已。”游棠凑近祂,屈指弹了下祂额头,“你昨天吓得尿裤子了。”   祂瞬间低头。   游棠拔了针,“别看了,我替你换过了。”   “不用害羞,一岁半尿床还是很正常的。”   游败脸色通红,“我才不会!”   祂偷偷摸摸摸着裤子,“这就是我昨天的裤子!”   游棠哎呀了声,“是啊。”   “你怎么要摸一摸才敢确定是昨天的裤子?”   游败脸红的更厉害了。   反驳不了这个话题,只好另辟蹊径,“那你帮我换裤子,你看光了我……”   游棠失笑:“小屁孩。”   游败更生气了。   祂总是用自己一岁半的出生年龄谋取福利,如今极为迫切的想要长大。   在游棠的心中长大。   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   游败满心满眼全是游棠,沉溺在她的笑,她的话,还在回味昏迷之前游棠说“不会放弃你”的温柔。   也就没有去注意被注射的紫色药剂,也没有问祂为什么需要增强体力。   而在很久以后。   在游棠死了以后。   白沣用仪器给祂和注射了液体炸-弹的怪物同时扫描,向祂证明,祂身体里有液体炸-弹和追踪器。   而引-爆-器。   就在白沣手中。   游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天。   祂出生后唯一一次被注射药剂。   是游棠一边说着不放弃自己,一边给自己注射了液体炸-弹。   然后,将祂的命门交给了白沣。   …   液体炸-弹这一件事。   游败在心里不止一次为游棠辩解。   祂试图理解游棠。   因为祂是异种,是怪物,又超强,所以会被人忌惮,游棠一定是出于多方面考虑才给祂注射了液体炸-弹,   游棠死了。   所以游败不断的美化她。   可如果游棠活着呢?   游败垂头,游棠正在喝奶,察觉到祂的视线,抬起头,扬起笑容,祂意味不明:“你倒是心大。”   还能喝的下去。   也不怕被下-毒。   游棠咬着奶嘴。   游败忽然俯身,冲着她的额头狠狠地弹了下。   游棠:“……”   游棠又开始哭了。   疼。   疼死了。   她边抽噎边含糊不清的问:“你也,也喜欢看,看我哭吗?”   游败琢磨了会儿,才听懂她的话,直起身,依旧是儒雅模样,“我没有那种爱好。”   游棠瘪瘪嘴。   游败头疼:“别哭了。”   游棠吐字依旧含糊:“控记不住。”   终于轮到游败说这三个字了,“小屁孩。”   游棠美滋滋地应了声,还伸手要了个抱抱。   游败:“……”   游败和她僵持了两秒,在游棠觉得胳膊酸疼,准备放下的时候,抱着她熟练的喂奶。   游棠尽量咬清字:“炸-弹……”   游败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把奶嘴塞到她嘴里,轻描淡写的掠过,“不重要。”   游棠眨巴着眼睛。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我想知道前因后果。”   游败抬手帮她擦擦嘴角溢出的奶液,“你给我注射过什么药剂?”   游棠眼神飘忽,拖着腔调嗯了声,“增强体力……”   游败意味不明:“哦?”   祂需要增强体力吗?   祂的体力不管是在异能者,还是怪物之中都是最强的。   等等。   祂这样问,是在怀疑她?   游棠拍了祂一巴掌,不重,反而很轻,像是在打情骂俏一样,她含糊的嘟囔:“不是窝。”   游败垂眼看她,心说。   除了你,没人给我注射过药剂,甚至没人碰过我。   见她连奶都不喝了,眼巴巴看着祂,就等着祂为她沉冤昭雪一般,祂笑了笑,温和开口。   “嗯,不是你。”   ……而我,还愿意相信你。   且不需要任何理由。   游棠心满意足的垂头,继续喝奶,吸了两口后,抬头说:“没了。”   这两个字说的特别清晰。   游败:“还饿吗?”   游棠认真点头。   游败站起身,刷了奶瓶,“等会再吃,先练习一下走路。”   游棠:“累。”   游败不为所动,再次化身教导主任,监督她好好走路。   游棠:“……”   -   乌云遮天蔽日,为基地笼罩了层阴郁的黑,就像生活在末世苦苦挣扎的人们,布满麻木与苦痛,在等一束光的降临。   游棠已经彻底退化成了婴儿,每天不是吃就是睡。   异种救济馆感觉自己从恋爱系统直接步入了养娃系统,它提醒她。   【你还记得自己要攻略游败吗?】   游棠正在玩积木,游败在旁边看她玩,时不时给她递一个。   一如十年前,祂陪在她旁边,给她递祂根本不感兴趣的实验工具。   她简直像是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一样,“慢慢来,慢慢来。”   异种救济馆差点吐血。   这是需要慢慢来的吗,它说:【你难道没有什么渴求吗?你不想完成任务以后,实现自己的愿望吗?】   游棠推倒自己堆好的积木,给游败递过去,示意祂也来玩,然后才慢悠悠的问它:“怎么样才算攻略成功?”   “不管是人类,还是异种,喜欢这种情感真的可以量化吗?”   【可以。】   它肯定的开口。   游棠:“那游败对我的喜欢是多少?”   异种救济馆心想,满值啊!   祂早就喜欢了。   但这件事现在告诉游棠不太合适。   告白也是需要一个契机的。   最好水到渠成。   不然适得其反。   它思索再三,【我在你手腕上显示出爱意值,满分是9,达到3是有好感,情人间的好感,达到5是喜欢,6以上是深爱。】   【这些都是一个大致估算的范围。】   游棠哦了声。   看向自己手腕,“?”   “这是0啊,我在祂心中,一定是如母似父的存在。”   游棠瞬间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   【……】   是啊。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0,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长辈的角色。   ——她手腕的数值,其实是她自己的爱意值。   【你要做的,就是让游败转换心态,让祂的爱意值升高。】   ——实际上是她要转变心态,但只要她真的开始认真攻略,就意味着心态的转变。   然而游棠嗯嗯啊啊应得非常爽快。   转身又去和游败要亲子游戏了。   异种救济馆只好换个方向,找游败。   【大佬,你准备怎么开始恋爱?】   游败:“慢慢来。”   【……】   得,不愧是一对,答案真统一。   “咚,咚,咚。”   一般这种有节奏的敲门声,事情都不是很紧急。   游棠撩起眼皮看着游败,眼珠转了转,在祂脖颈吸了口,留了个小草莓,整套动作迅速极了,几乎就要眨眼之间,“去开门。”   游败眸色渐深,金色竖瞳拉长,充满野性与侵略感,“在做什么?”   游棠:“帮你,作弊。”   游败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白沣用□□威胁祂进行生育,目的是为了留下优质基因。   “下次别这样了。”   游棠没问为什么,也没生气,乖乖应了,“好。”   敲门声还在继续。   “游先生!游先生!”   “白先生喊您去开会,说是要商量如何防守最近出现的异变怪物!”   游棠和游败对视,忽地抬手拽住祂的衣服,“窝也去。”   游败心情不错:“粘人精。”   游棠:……这句话她曾经对游败说过。   风水轮流转啊。   然后她又想到了攻略任务,让游败转变一下亲人的心态,游棠指了指自己脖子,“你给我,草莓。”   游败嗯了声,给她戴好口罩,抱起她就要起飞,“开完会给你买。”   游棠:“?”   她再次强调:“亲亲。”   游败垂眼盯她。   游棠提醒祂:“白沣。”   白沣万一引爆-炸-弹了呢。   游败古怪的笑了声,“行。”   游棠本能的觉得不太对,感觉就像是被嗜血怪物盯上了,要被拆吞入腹,惊的她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忍不住向后退,然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游败的翅膀包裹住。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游败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如同慢动作一般,薄唇最终落在了她锁骨上方,祂的体温向来很高,如今那处更像是沸腾的岩浆,把肌肤血肉融化掉,最终落在了心口。   游败微微垂眼就能够看到祂近乎虔诚的侧脸。   好像有哪里不对。   是太热了吗?   手腕上的印记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跳跃到了“1”。   与此同时。   异种救济馆的声音在游败脑海中响起。   【恭喜您。】   【游棠对您的爱意值达到了“1”。】   【朦朦胧胧的好感,如抓不住的月光,昙花一现,希望您再接再厉,早日达到满分。】   游败面色古怪,“百分制?”   【满分9,3以下是好感,5是喜欢,6是深爱。】   异种救济馆把经验总结写上。   决定下次要弄成百分制。   -   开会的地方原本是个礼堂,装修古朴大气,是难得在末世还保存完整的,又拥有底蕴的建筑。   游败到的时候,距离开会还有一段时间。   祂目光扫过某处,长腿一迈,就走了过去。   游棠顺着游败的视线看过去。   嗯嗯?   那不是白苏木吗?   游败找白苏木干什么?   白苏木也看到了游败,没有战场上的锋利,处处透着温和儒雅,风度翩翩的形象,但白苏木毫无欣赏的兴趣,目光全部落在了游败怀中的克隆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几天不见,她长的更漂亮,也更有游棠的韵味。   见游败走过来,白苏木正要阴阳怪气的开口——   肚子猛地被踹了一脚,随即是膝盖,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捂住肚子蜷缩着跪在了游败面前。   白苏木目光喷火,强撑着面子,维持风度:“游……”   头一个字刚出口,就被游败按住了眼睛。   游败从来不用异能对付人类,甚至也很少用异能对付怪物,所以很少有人见识过游败的异能。   但此时。   白苏木见识到了,他感觉脑子里的神经搅乱在了一起,头疼欲裂,眼睛更是刺痛不堪,泪水不受控制的落下。   在稍微能够睁开眼的时候。   面前递过来了一面镜子。   这是游败用精神力凝结出来的。   祂将镜子递到他面前后,就抱着游棠优雅转身,步伐不疾不徐,闲适极了。   泪眼朦胧间,白苏木看到镜子里自己痛哭流涕的狼狈模样,也看到了一点001号趴在游败肩膀好奇的模样。   同时也想到了之前经常掐着克隆人的脸看她哭的画面。   游败,在为游棠报仇。 第44章 我叫游败,败类的败   异种救济馆看的热血澎湃。   这一单, 稳了!   它担心游棠这个没开窍的不为所动,掰碎了和她解释。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问游败,你是不是也喜欢看我哭, 祂抓住了这个“也”字, 祂知道你受的委屈, 祂这是在为你报仇!】   虽然它当时劝游败来找游棠的时候,也讲过游棠在白苏木这里受过的委屈,但这点小事就不用告诉游棠了。   【你现在什么感觉?】   游棠茫然:“?”   “没感觉啊。”   她和游败一起生活了三年, 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游败就紧张的不得了,像这种为兄弟打架实在太稀疏平常。   异种救济馆无法反驳,选择噤声。   -   早就到达礼堂的白沣得知自己儿子被打以后,眸色深沉, 但要说愤怒这却是没有的,而且还相当平淡, 平淡的完全不像是自己儿子被打。   他沉声问:“怎么起的争执?”   警卫说:“没说话, 直接打起来了。”   白沣微微颔首,示意自己了解了。   游败虽然被称为战争机器, 但在基地从来没有动过手, 除了没人敢招惹祂以外,还因为唯一能够牵动游败情绪的人已经不在了。   白沣微微皱眉。   仅仅一个克隆人,就能够让游败出手教训白苏木吗?   仅仅一个克隆人,游败已经如此在意了?   这还是那个拒绝任何替身的游败吗?   白沣皱眉想了会儿, 在通知会议开始 的时候,整了整西装,维持着自己的体面与威势, 站起身向会议室走去。   推开门。   鹰隼般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白苏木——   估计还在哭。   白苏木向来很要面子,丢了这么大的人,今天的会议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白沣挂上客套又温和的笑容,对着各位打招呼,简单的说了开场白后,正要进入正题。   忽然注意到坐在游败怀中的克隆人。   之前游败的翅膀一直遮挡着克隆人,他并没有看到,如今看过去,只能看克隆人露出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游棠很像。   不,几乎是一模一样。   和白宥安也很像,他们这些孤僻高冷又不懂变通的科学家,都有着这样的眼神。   这种,惹人讨厌的眼神。   白沣收回视线,语气如常,“游先生,这个会议很重要,最好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这话一出。   本就寂静的会议室更加寂静,似乎连空气的流动都能够感受到,   虽然白沣给出的理由相当合理。   但他们依旧认为,这是白先生在为自己儿子出气。   游棠看了眼白沣就收回了视线,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趴在游败的胸膛,能够听到祂自胸腔发出的声音,低闷,还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白先生开会了。”   会议室的人们都不同程度的露出惊讶。   游败虽然是个异种,但说话向来讲究迂回,最会打太极,什么时候会如此直接的不给人面子?   白沣眼神凌厉,和游败对视,   表达的意思很明显。   ——不害怕液体炸-弹了吗?   他握着液体炸-弹的引爆器,就等于握着了游败的命门,等于对基地的绝对掌控,绝对领导。   已经很久没人挑战他的权威了。   游败作势起身。   旁边的人已经开始劝了。   “游先生,您理解错啦,您怎么会是无关人员呢?”   “是啊是啊,游先生别激动,这个会议很重要的,直接影响到基地,甚至是人类文明的延续,游先生向来深明大义……”   “啊啊啊。”   游棠喊起来,打断了那人近乎道德绑架的话语。   其他人:“???”   怎么这是连话也不会说吗?   白沣没有一味强硬下去,也没有讨论游败怀里的克隆人——基因计划到目前为止都是保密的——他笑着说,“游先生也是铁树开花,应该恭喜恭喜,我祝你们能够早生贵子。”   游败淡淡看了他眼,没回话。   白沣也不觉得尴尬,再加上旁边同事不停地救场,整场会议开的还算顺畅。   游棠聚精会神的听白沣开会。   忽然有种错觉,有种自己没有死,没有重生,就只是睡了一觉,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世界的运转没有发生一丝变化。   连物是人非的感慨都没有。   ……哦,不对,还是有一些的。   她以前开会是坐在椅子上,现在是坐在游败的大腿上。   游败对会议的内容并不感兴趣,只是注视着游棠。   从她出声打断了那人道德绑架似的话语时,祂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   应该是祂出生没多久,也许只有两个月,也许是三个月。   游棠去开会。   游败飞起来,用异能隐身,“光明正大”的站在游棠身边偷听。   那场会议的主题是“应不应该让被创造出来的异种去战场厮杀怪物”。   游败对上场杀敌没有任何意见。   祂知道祂为什么出生。   在蛋壳里的时候就知道了。   ——祂虽然是在蛋壳里,但能够听到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所以,游败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为了杀戮而出生的,祂是个战争机器。   游败对自己的身份接受的坦然。   祂有价值,这就是筹码。   留在游棠身边的筹码。   游败几次想偷偷扯游棠的袖子,告诉游棠,我可以,我可以去猎杀怪物。   但祂又害怕自己暴露了,以后都没办法这样偷偷跟着游棠了。   也就是这犹豫的瞬间。   祂听到游棠严肃的开口。   “不行,祂才刚出生,从来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祂手上没有背负任何性命,我拒绝让祂上战场这个提议。”   那个时候。   游败还是第一次见游棠严肃认真的态度,像个提刀上战场的斗士,在竭尽所能地保护自己要保护的——   也就是祂。   游败心口暖洋洋的。   祂那时对游棠的印象还是一个“吊儿郎当,满嘴骚话,总爱逗祂玩”的恶劣人物。   当然。   这并不影响祂依赖她,喜欢她。   因为更多的时候,游棠会对祂温柔的笑,给祂讲睡前故事,为祂学习做饭,甚至还会亲自出基地去给祂带小玩具。   游败伸手去扯她的衣袖,准备告诉她,祂愿意去战场。   但巧合的是,游棠换了个姿势坐。   躲开了祂。   会议室里。   白沣还在劝说游棠,“祂出现的价值是为了保护基地,你不用担心祂没有经验,我们也不会让任何一个生命上战场送死,我们会让有经验的士兵,异能者带着游败,让祂尽快熟悉战场。”   游棠:“祂可以去战场。”   “但这应该是基于祂自愿,另外,祂的价值并不是为了保护基地。”   “祂出生的那一刻起,只是为了快快乐乐的活着,不是为了背负使命。”   “就算是救世主,也不该一开始就是入地狱。”   白沣:“我看你是在基地住的太久了,外面的惨状都你忘记了吗,还有多少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不知道吗?”   游棠微微垂下眼,“我知道。”   “但我也知道,没道理让一个刚出生三个月的生命上战场。”   “祂没有经过训练,连枪怎么握都不知道,祂也没和人打过架,甚至握刀切菜都会不小心切到自己。”   “这种情况下,很显然不适合上战场。”   “而且我也知道,如果祂死在战场,你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悲哀,你们只会感叹,祂是个失败品。”   “这就是你们给祂定下的价值,宿命。”   她抬起眼,眼中像是布满了璀璨星河,耀眼极了。   “白先生,请你尊重一下生命。”   “祂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自己选择的未来。”   白沣冷笑:“收起你的理想主义。”   “你当初创造祂不就是为了造出来个战争机器吗?现在又想要做“母亲”,护着自己的孩子了?”   “游棠,你知道每分钟有多少人死在怪物的爪牙下吗……”   白沣说的什么游败没有听。   祂眼中全是游棠,心口被撞了一下又一下,咚咚咚,如鼓点一般,没有明显的节奏,只知道格外的急促。   游败很喜欢这种感觉。   祂感觉很甜。   即便出生在末世,但因为有游棠的存在,祂也并不觉得有任何痛苦。   祂的生活有游棠。   所以甜丝丝的,像在吃游棠给祂吃过的奶糖。   游败没再听后面的话,祂飞到了礼堂外面。   一副无所事事游荡的模样。   对一个守卫说,“我有点无聊。”   那个守卫知道游败的存在,也知道游败是因为什么而出生的,他对这种异类没什么好感,尤其是围墙外还全部都是吃人的怪物。   都是异类。   他维持了基本的礼貌,冷淡说:“你这么无聊啊,那你去基地外打怪物吧!”   游败多看了这守卫一眼。   祂原本以为自己要引导好几句才能够顺势说出“我去打怪物”这句话,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提出来。   这也从侧面说明。   基地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希望祂去打怪物。   祂的价值从出生就被这里的所有人定下了。   祂甚至不需要做别的事。   只要能杀怪物就行了。   游败神色张扬,意气风发:“好啊,那我就去打怪物了!”   祂直接去打怪物。   用实际行动告诉游棠,祂可以。   所以她不必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被一群人攻击,甚至被人站在道德高地批判,甚至被打成人类的罪人。   …   “游先生觉得怎么样?”   游败回过神,看向说话的那个人,淡笑着没有言语。   游棠正仰头看着祂。   这个会议的主题相当简单。   总结起来就是,东区要派代表来这里和基地的实验室合作,据说是有苗头能研究出了针对怪物的药剂,所所以希望游败能够去东区接一下这位代表,并且互送保护那位代表。   这个任务,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白宥安和游棠死后,基地里的科研水平雪崩式下降,但他们留下的研究资料足够珍贵,所以平常也是会有交流的。   ——虽然有人妥协,接受了末世,但依旧有不少人相信,能够研究出药剂,能够让那些异变的怪物变回正常的人类,能够重新回到正常的人类文明。   游棠见游败没说话,支起身体,趴在祂耳边小声说,“能不能趁机拿到实验室的使用权?”   “我以前的研究资料,还有白宥安的……”   “这位小姐在说什么?”   白沣温和的问。   游棠瞬间进入风雨飘摇的小白花形象,楚楚可怜,含糊说,“窝,窝想走。”   白沣在思索,克隆人一星期学会说话算不算聪明。   ……当时游败可是一出生就会说话了!   游败拍了拍她屁股,让她做好,宽大炙热的手掌覆在她的细腰,神色淡然。   “一会儿回。”   游棠乖乖坐好,尽量忽略腰间的手:“哦。”   虽然有翅膀的遮挡,但旁人或多或少能看出来祂们动作极为亲密,再看看游败面色淡然,一副温和儒雅的成熟气场……   不由得感叹。   原来铁树开花是这种样子。   过于闷骚。   啧啧啧。   白沣见游败沉住气,什么也没回答,于是又变幻了下话术,“东区的代表来这里,是为了和我们交流特效药的研制,如果研制成功,可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游败淡淡问:“和白苏木交流吗?”   白沣:“自然。”   游棠和白宥安去世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像他们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了,直到白苏木长大,显露出自身科研的水平。   游败笑了声。   他笑的时候,白苏木正好进会议室,听到了这段对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嘲笑吗?   他眼睛还有点红,但还没肿起来,形象还算不错。   白苏木冷淡问:“如果我不可以,游先生觉得谁可以?”   游败简单明了:“我。”   白苏木:“?”   他毫不客气的笑了起来,“你?”   “游先生,恕我直言,你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游败单手揽住游棠的腰,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指尖轻点桌面,“游棠教过我,也告诉过我她所有的研究。”   “没必要让东区代表来这里,我可以直接留在东区。”   “不行。”   这句话不是白沣说的,是坐在白沣旁边的另一个人说的。   这句话是整个会议室里面的人的心声。   游败就是他们基地的生化武器。   只要祂在,基地就是安全的。   如果祂留在了东区,那他们怎么办?   万一祂不回来了呢?   游败语气温和:“也恕我直言,白苏木先生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拿出什么特别有用的研究。”   白苏木气结。   我特别有用的研究,不就在你怀里坐着吗?!   能不能要点脸!?   游败注视着白苏木。   会议室其他人也注视着白苏木。   等着白苏木的反驳。   但白苏木哪里能反驳出来,他这些年都在研究克隆人,都在进行基因实验了。   ——可这些恰恰是不能说的。   不是所有人都支持这种基因实验。   成功率低,实用性也低(毕竟基地已经有游败了),而且耗费的资源很大。   更何况。   克隆人这件事,在末世来临前都让人类文明再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别提现在还是动荡的末世。   白苏木只能沉默。   游败颔首:“既然这样,那我就直接去东区。”   白沣:“安安和游棠留下的研究资料还在这里,还有之前实验数据……”   游败:“这些不是在游棠出事那天,都已经被毁掉了吗?”   毁掉?   游棠窝在游败怀中,回想起那天的实验事故。   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只觉得爆-炸来的突然,最后的意识就是火,铺天盖地火焰阻挡住了她所有的路。   她重生回来的这一周也回想过这场事故。   不管怎么推算。   都觉得这场事故来的莫名其妙。   都觉得是有人要她死。   就像白宥安的死一样。   谁想要杀他们呢?   白沣这时开口了,“有些资料还保存着。”   游败:“我需要亲自确认。”   白沣狐疑盯祂,笑着调侃。   “没想到游先生对这些研究有兴趣。”   游败:“相当有兴趣。”   白沣:“……”   “那等会议结束后,我带游先生去看看这些研究资料。”   “都是很珍贵的研究资料。”   言下之意,不能带去东区,只能留在基地。   游败淡淡的嗯了声。   游棠抬头看祂的棱角分明的侧脸,游败的骨相生的很好,天生带着尖锐气息,猛一看气势骇人,长的很凶。   不是那种粗糙吓人的凶,而且生人勿近的凶。   也因此,祂出生后,见过祂的,都觉得祂会是一个杀戮机器。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气势。   只有游棠觉得,游败只是个小孩。   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孩。   她挡在祂前面,推掉所有的不利于游败的提议,在会议室和这些领导据理力争——   游棠是不希望游败那么早就去战场的。   祂最起码要有一个成长的过程。   祂需要长大,需要训练,需要一步一步的实战,每一步都要小心的前进。   但是,游败选择一步到位。   游棠正在和白沣争论的时候。   一个守卫跑了过来。   砰砰砰的拍门。   辩论正在激烈处,冷不丁听到敲门声,会议室里面的气势都断了一下。   守卫进到会议室。   被基地里的大佬们齐刷刷的盯着,瞬间冷汗都落了下来。   磕磕巴巴的把话说完。   “游,游白去杀,杀怪物了!”   白沣脸色大喜,但也没把话说的太过分,只是隐喻了句,“游棠,做父母的,总以为自己给孩子铺的路是最好的,哪里真的懂孩子心里想的什么呢?”   游棠都没听他说完。   已经跑出了会议室,不用问都知道她是去找游败了。   而白宥安则意味深长的看了白沣一眼,语气温和,“白先生倒是很懂孩子们要什么呢?”   白沣脸上的喜色都僵硬几分。   也不是谁都能扛得住亲儿子的一击。   尤其是,白宥安从来都不叫白沣爸爸。   而游棠飙车到了围墙。   站在上面,完全看不到游败去了哪里。   ——并不是每天都会有怪物来围墙边进攻。   游棠站着等了会儿,忍不住准备上车直接出基地去寻找游败。   白宥安拦住她:“你知道祂飞到了哪里吗?”   “祂有翅膀,遇到危险可以飞。”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车门处,语气难得的严厉,“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两人的争执还没开始。   游败就从天而降,手里拎着很多东西,都是基地短缺的物资。   祂带着头一次窥探到世界一角的愉快:“这是我在一个商场找到的,原来外面是这个样子的,有很多很高的建筑,外观设计也千奇百怪……”   游棠要骂祂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只觉得祂意气风发,颇有些少年得意的桀骜,但却不惹人厌烦,反而觉得祂闪闪发光,格外耀眼。   游败说完了在外面的见闻后,又凑到她面前,“棠棠不用担心,我就遇到了一只怪物,他好弱,我一下子就杀掉了他。”   游棠还没来得及张嘴。   白沣就喊了声好,说要给游败开个表彰大会。   目的是为了鼓励祂去杀怪物。   那时候,游败还不叫游败。   叫游白。   祂晚上和她睡在一起,眼神亮晶晶的,说:“棠棠,我要改名。”   “以后小白这个名字只能让你叫。”   游棠不知道祂哪里来的想法,但也没制止,笑着问,“想改成什么?”   游败苦思冥想,“我要叫游败,败类的败。”   游棠:“?”   “这名字不吉利。”   “而且‘败’能够和那么多字组词,你是怎么只想到败类的?”   游败说,“才没有不吉利。”   “等到时候我把怪物都解决了,那些人开始欢呼,他们就会说,祂好厉害啊,叫什么名字?”   “然后我就可以回答,我叫游败,打了败仗的败。”   游棠哦了声:“你真坏。”   居然这样阴阳怪气,我要是怪物我都得气活过来。   “不过我喜欢。”   游棠停顿了下,又说:“我们小白害羞了呢,脸都红了。”   游败:“我没有。”   “……”   -   会议结束了。   游败抱着游棠回去。   飞翔在空中,曾经的小孩真的长大了,已经会独当一面。   而这长大的代价。   是失去了一个庇护祂,为祂遮风挡雨的女孩。   游棠搂着游败的脖子,忽然说,“我当时忘记问你了,你第一次杀怪物是什么感觉?”   耳边风声烈烈。   游败的声音被风吹散,隐约听到了两个字。   “忘了。” 第45章 万人迷剧本   游棠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对她来说, 这是三年前游败所经历过的事。   对游败来说,这是十三年前的事。   这是横亘在祂们中的时间空白。   无法跨越,无法弥补。   而且这个问题,错过了最佳询问时机, 其他时候的询问, 只余下讽刺。   就是好比迟来的关心。   ——创伤已经留下来, 现在再来关心又有什么用呢?   游败抱着游棠,在回家之前,拐了个弯儿, 跟着白沣。   都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白沣:“……”   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风度,“游女士的研究资料都在研究院里面,让苏木带你去看看吧。”   游败嗤笑:“白苏木。”   除了名字祂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能够让人感受到浓烈的嘲讽。   白沣不由得想到会议之中,游败讽刺白苏木没有拿出任何研究。   他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甚至还非常亲和的与祂分享经验,像个长辈一样谆谆教导, “游败, 想要得到自由,想要无坚不摧, 弱点越少越好。。”   白沣轻叹, 像是在惋惜。   “有时候,一个弱点就足够要命。”   游棠仰头看着游败。   白沣笑了,“这位小姐,你可能不知道, 游先生心中藏着一个人。”   “你现在可能不懂这种感情,但你只需记住,那人是游先生的白月光便好。”   游棠:“?”   她暗自质问异种救济馆:“游败都有白月光了, 你居然还让我去攻略?”   异种救济馆小心询问: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白月光就是你?】   游棠斩钉截铁:“没有。”   【……】   也,也不必如此肯定。   回头打脸多疼。   游败听了白沣的话依旧没有变幻任何神色。   白沣也不在意。   克隆人始终不是正品,她也始终会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替身。   “这位小姐只需要记住这句话就好,以后你会明白的。”   如果她能活着成长起来,   以后会明白自己不过是个替代品。   迟早成为祂们俩之间的一根刺。   他哪里知道克隆人壳子里就是游棠的灵魂,他的一番挑拨完全没用。   还心情极好地带着祂们去了研究院。   白苏木刚回到研究院。   根本没有休息一下喝口水,缓缓眼部伤痛,就又被叫了过去。   他心里哽着一口气。   这口气在游棠和白宥安亲密无间,无法插进去第三人,但却接纳了游败这个异种时便哽着。   后来白宥安死了,游败就成了游棠的唯一。   然后就是现在。   他创造出来的克隆人,又被游败夺走。   这口气哽的绵长而且噎人。   白苏木见到游败就脸色阴沉,连句客套话都不想说,知道祂的来意后,带着祂就朝存放资料的房间走去。   他近乎珍惜的保存在游棠留下的资料——   保留下来的资料不多。   但游败在很久以前就看过了。   这也是为什么白沣毫无异议就同意让游败看这份资料的原因。   唯一感到疑惑的就。   为什么游败会要求再来看这份资料?   明明是一份很令人伤心的资料。   祂当时不管如何掩饰,但却始终会从边边角角流露出悲哀与伤痛。   怎么会再次来体验一次伤痛呢?   白沣时刻观察着游败的神色。   但祂单手翻开着文件,表情始终淡淡,像是目光随意一扫,并不怎么在意文件的内容。   白沣面色带笑,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了。   包括今天游败态度忽然的尖锐也是一点。   连祂身体注射的液体炸-弹这种潜在危险都不顾忌也要公然和他叫板……   他目光忽然一顿。   隔着雪白的翅膀,他注意到了001号,这个游棠的克隆人。   游败的姿势。   正好能够让这个看起来是挂件的克隆人看清楚资料的内容。   白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一时还没有朝借尸还魂这种灵异方向去想,而是在想,难不成游棠的基因真的如此厉害吗?   仅仅是克隆人,在短短一周左右的时间,竟然成长如此之快?   跨过识字的步骤,直接能够看懂这些晦涩难懂的资料了吗?   白沣压下心中近乎荒谬的猜测。   ……实在太过荒谬。   怎么可能话都说不清楚,但却已经懂得这么深奥的资料了?   游棠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白沣那里挂了号,随时面临掉马的危险,她正在看保存下来的资料。   说实话。   没有一点用处。   保留下来的绝大多数都是有关于基因方面的。   游棠当时已经拒绝了基因研究计划,并且表明游败之前个意外,以后也不会有游败的出现。   并且销毁了所有有关基因方面的文件。   是的,这些资料都是她曾经销毁的。   没想到居然还残留一些,并且保存了下来。   看来白沣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基因计划。   游棠趴在游败怀里,暗示祂自己已经看完了。   游败合上文件。   白沣将这套配合收进眼底,目光不明,他抬眼又看了下白苏木,示意白苏木试探一下游败。   然而白苏木完全没有注意他。   满眼都是那个克隆人。   不过也不需要白苏木接收暗示,他直截了当地开口:“游先生既然看到了游棠曾经留下来的资料,是不是也应该把从研究院借走的东西还回来?”   游败余光看了他眼,语气温和,疑惑的相当真诚,“什么东西?”   白苏木语气冷冽:“自然是你怀中的克隆人。”   “这是我们研究院的人,后颈处有001的编号,请游先生还给研究院。”   游败撩起游棠的长发,亮出了她光洁的皮肤,“白苏木先生认错了,这不是克隆人……况且,我也从未听过克隆人。”   祂儒雅而随和,“她是我亲手打造出的。”   ——游败,别称“整容天使”。   白苏木显然没想到祂能够如此厚颜无耻。   他一贯的冷漠几乎维持不住,到底没有白沣沉得住气,也没有白宥安始终如一的优雅,他套着的高冷面具层层破碎。   “游先生,她身体内还有我注射的液体炸-弹,你如果不想她死,还是乖乖把她留下来的好。”   游棠看着白苏木眼神阴鸷,咬牙恼怒的模样,心想,怎么还和十七八岁时候一样?   白苏木十七八岁的时候正是叛逆期,性格孤僻阴郁,总是一副阴鸷反派的模样。   如今二十八岁,挂了层高冷面具,表现的除工作以外无欲无求……其实本质真的一点变化也没有。   游棠在看白苏木。   刚好白苏木也在直勾勾盯着游棠,眼神含着几分狠意——那种破釜沉舟,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狠意。   游棠似是害怕的朝游败怀里躲了躲,脑袋埋进游败胸膛,瑟瑟发抖。   游败安抚性地拍拍她后背,“好了,别怕。”   “她不是克隆人,也没什么液体炸-弹,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离开了。”   白沣截下白苏木要说的狠话,微微颔首,笑着说:“如果游先生明天没事,可以来找我,我们商量一下关于如何去接东区代表的行程。”   游败说了声好,带着游棠就离开了。   目送祂们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白沣转身,直截了当的问:“001号的智力水平测试出来了吗?”   白苏木:“还没来得及。”   白沣沉声说:“她现在会说话,会走路,甚至有可能识字。”   甚至有可能看懂晦涩难懂的资料。   白苏木一愣,紧接着联想到游败突然要求看资料的古怪举动。   父子俩在这一刻想到了一起。   ——总不可能是,一周时间,就真的能看到这晦涩难懂的资料了吧?   白沣严肃问:“001号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白苏木兀地想起培育过程中。   克隆人将近半分钟的死亡。   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本能掩饰掉这个消息,“没有。”   白沣鹰隼般的视线锁定他,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没有吗?”   白苏木恢复到惯有的冷漠,“没有。”   白沣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最好真的没有。”   “克隆人如果真的如此逆天,而我们又没能彻底掌控她,迟早会遭到反噬。”   “我明天会想办法把001留下来,找个隐秘的地方,一定要想法让她站在我们这一边。”   虽然用液体炸-弹掌控着游败。   但白沣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不安,像是有什么超出的控制一样。   -   天色渐渐黯淡,在空中翱翔时,反而失去了几分肆意,连带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混杂着风声,游棠的声音穿了过来,“窝当时明明拒绝了基因计划,还把这些资料全都销毁,白沣居然还能把资料留下。”   留了一堆没用的资料。   游败的声音隔了很久才响起。   就像是接受到了一个无法预料,颠覆认知的消息,愣了很久,才找回了自己声音。   “你说什么?”   游棠知道祂五感敏锐,不可能因为风声而没听到,她疑惑询问:“你在惊讶什么?”   游败按着她的脑袋,为她挡风,语气透着疏离,“没什么。”   关于基因这方面的资料。   游败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是在得知自己注射液体炸-弹与追踪器不久。   那个时候祂还在拼命说服自己。   ——棠棠给我注射液体炸-弹和追踪器是因为担心我异变成怪物,毕竟我那个时候被怪物抓了爪子,很可能会被感染,她这样做没有错。   可又会有另一个声音说。   ——给你注射这些的时候,你已经被排除掉感染的可能性,她给你注射这些就是为了防范你,她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   ——我是异种,是非人类,又那么强,棠棠是出于对整个人类的安全考虑,担心我伤害到其他人类,所以给我注射了这些。   ——你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她就是不相信你!   ——棠棠是在预防未来,因为我的种族特殊……   ——她就是不相信你!   ——不相信又怎么样,我可以理解她,我可以接受她给我注射这些东西……但是为什么要把我的命门交付给别人?   游棠死的突然。   白沣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引-爆-器的存在,并且清晰地知道它在哪里,所以才能在游棠死后第一时间找到这些,并且用这个威胁祂。   ——她不信任你。   游败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游棠不信任祂】   祂那段时间,虽然没有再去瑶城,虽然回到了基地,但仍然无所事事,不关注战争,不关注围墙外的厮杀。   鲜血淋漓的伤亡传到祂耳中,也不会引起一丝波澜。   站在道德制高点能够绑架到绝大多数人类,但绝不可能绑架一个异种。   游败的冷漠,让人清楚的意识到,祂就是异种。   且是一个极度缺乏同理心的异类。   在失去了心爱的人后。   祂路过人间,却从不停留。   不会分一个眼神给人世。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白沣找了过来。   他和游败进行了简单的寒暄——几乎都是他在说——然后,进入正题,“游女士去世之前留下了一份极为宝贵的研究,希望游先生能够帮帮忙。”   他的语气很委婉,像是在说“你想帮忙也行,不想帮忙也行”。   游败是刚出生,没有在社会上磨练,又总是被游棠保护着,除了有些小心思,并没有多少心机。   但祂并不是傻子。   祂能听懂白沣言下之意的威胁。   祂的命门还掌握在白沣手中。   祂不在乎死亡,但也不愿意被一个鼠辈杀死。   而且,还是游棠的研究……   游败只是问:“什么忙?”   白沣笑着给了祂一份资料。   就是关于基因研究的。   需要提取祂的基因。   白沣似是无意的说:“游女士希望能够培育出更多像您一样优秀的同胞。”   游败只觉得讽刺。   同胞?   哪个同胞是以杀戮为目的降临在这个世界的?   他们有问过他们的“同胞”愿不愿意来这个世界厮杀?   强行的,以人为手段的被带到这个世界。   感受到的全是冰冷与残酷。   能够陪伴的只有战场的血腥厮杀。   除此之外,这些“同胞”毫无用处。   但游败也并不需要这种情感反馈。   祂唯一关注的就是。   游棠在研究这个,研究基因计划。   她想要创造出更多的“祂”。   甚至组成一个军队。   她把“祂”变成了生产线的一员。   白沣不疾不徐的说:“游女士去世之前说过她正在研究一项东西,也说这项发明倘若成功一定会颠覆世界”   他扬起手中的资料。   “实验室所有的资料都被毁坏,只有这个放在了足够隐秘的角落才得以保留下来。”   ——他在说,基因研究就是游棠正在进行的实验。   他也在打破游败心中,“祂对游棠是独一无二存在”的想法。   力图打造出一个冰冷的,不被感情左右的战争机器。   白沣也做到了。   他用“液体炸-弹与追踪器”在游败的心里埋下了一粒种子,又用“基因计划”浇灌种子,打破游败对游棠的盲目喜爱。   也彻底掐断祂想要去瑶城,去游棠故乡看看的荒唐想法。   游败最终接受了基因实验。   只不过提取基因这件事,祂要求全程只能祂自己动手。   可以在专业人员的看管下,但并不能有任何人触碰祂。   白沣同意了。   可能是也是因为,已经注射了液体炸-弹,他们底气很足,不需要再趁着提取基因动任何手脚。   ……他们确实没有动。   但每一个基因都蕴含着游败的异能,不管结果成功与否,培育出的“同胞”都会不定期自-爆。   …   游败抱着游棠回到了家。   见她抠着祂胸前的扣子,像是因为祂刚刚的冷漠而郁郁寡欢,游败抬眼,又垂眼,心想自己真是犯贱,但还是主动开口寻找话题打破寂静气氛,“饿了吗?”   正在想事的游棠眼神一亮,“饿了。”   “但是不想喝奶。”   感觉身上全是奶味了。   也许是因为游败喂奶的原因,祂自己没察觉到,祂其实已经满身奶香了。   游败冷酷的拒绝了她想要吃别的东西的提议,并给她热了半瓶奶。   游棠捧着奶瓶,咕哝道,“为什么是一半?”   游败轻描淡写,“你最近太沉了。”   游棠如遭雷劈:“!”   “窝哪里沉?”   游败微微蹙眉,盯着她。   怎么其他的字都越说越顺畅,就“我”这个字说的含含糊糊。   游棠:“你盯窝干嘛?”   她见游败眼中像是闪过什么情绪,也跟着蹙眉,想了想把奶瓶递给祂:“一起喝?”   游败语气似是含着笑意,“窝不喝。”   游棠:“?”   是不是有哪个字不太对?   “你在卖萌?”   游败嗯了声,了然回:“原来你在卖萌。”   游棠:“!”   好家伙,居然敢阴阳怪气我!   但碍于她现在长句子和某些字说不太清楚,只能选择不和祂计较,垂头喝奶。   “对了,我前几天……”她停顿了下,换了个说法,“死之前的前几天,我告诉你我有个发明。”   游败分给她了眼神。   游棠咬着奶嘴,“其实是研制出了特效药。”   能够让异变的怪物重新变成人类。   能够让混乱末世重新回归文明。   再也不用担心呆在家里就会有怪物突然的袭击,也不必遵循着摆在明面上的弱肉强食的冷漠规则。   “十年前,我就研究出来了。”   “但还没有投入使用,我就死了。”   游败出生在末世,对末世之前的世界毫无印象,对外面出现的怪物也毫无波澜。   祂本质上就是极度缺乏同理心的异种。   如果不是游棠。   祂甚至都不想出生,更别提关注这些。   游败是游走在人间的异种。   所以在听到“特效药”时毫无波动,反而在听到“游棠死亡”出现了几分短暂的波澜。   但特效药……   联想到白沣曾经暗示祂“游棠死前最后放心不下的研究是基因实验”,难免觉得自己过于痴傻。   祂掩饰下情绪,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都有谁知道你研制出的特效药?”   她研制出了特效药。   紧接着就死亡了。   如果说这两者没有任何联系,游败是不相信了。   ——有人阻止混乱人间重回光明。   游棠睁眼看祂。   游败:“……”   祂觉得荒唐,“你认为是我杀了你?”   游棠觉得更荒唐,“窝现在是个娇弱克隆人,如果怀疑你是杀了窝的人,窝怎么可能和你讲?”   “窝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游败克制了下,没忍住,挂上了浅笑。   乍一看,和平常的假笑面具毫无差别。   仔细一瞧,其实眼里全都是笑意。   “但确实只告诉了你。”   游败笑容未变,只不过眼神渐冷,“游小姐想怎么办?”   游小姐沉思:“……”   游小姐提出想法:“窝当时把研制出的特效药丢在了保险箱里,火烧不掉保险箱。”   游败:“火烧不掉,人可以。”   游棠也想到了这个,不过,“幕后黑手真的会把特效药给扔了吗?”   这可是一个能够拯救人类,保证人类文明延续的火焰。   能够把这种药扔了……   游棠捧着奶瓶,“肯定是个异能者,还是个上位者。”   异能者加上位者。   能够再末世体会到权力的快乐,不想结束末世。   最典型的就是西区。   由一群异能者建立起的基地,崇尚绝对的弱肉强食,并且为异能者论,只要有异能,就能加入西区,能够得到优厚的待遇,没异能的就惨了,在西区的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出了基地会直接被怪物杀死,再加上异能者看的严——他们就是为了统治非异能者,怎么可能让被统治者离开——那非异能者早就跑光了。   游败显然也想到了西区,并且从记忆深处扒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当年,实验室里有个叫吴铭的异能者,他出去执行任务失踪的时间正好是你……之后,听说是投奔西区了。”   祂没有提到“死”字。   游棠把奶瓶递给祂,让祂去刷,“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记忆力好。”游败盯着近在咫尺的奶瓶,事不关己,双手插兜,姿势颇有几分潇洒,“游小姐还是多锻炼锻炼自己,尽快熟悉克隆人的身体。”   言下之意,自己刷。   游棠怀疑这是个徐循渐进的过程。   今天是刷奶瓶。   明天就是亲自热奶。   后天很可能就要成为游败的女仆了。   游棠故意跌跌撞撞的走到水池边刷奶瓶,期间还故意脱手一次,然而游败无动于衷。   可恶!   你当年刚出生的时候,我可没让你做过任何家务!   ……虽然后来孩子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主动帮忙做家务。   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游棠刷好奶瓶,抬手搭在了门框,身段绵软无力,曲线优美诱人,她眼角上挑,含着笑,“窝们小白需不需要女仆啊?”   如果是以前懵懂天真的游败,绝对会红着脸羞羞答答垂头。   但现在老谋深算的游败,神色淡定,不动如山,腔调平稳温和,“会做什么?”   游棠:“……”   她眯起眼笑了起来,“您需要什么样的呢,窝会的不多。”   “我只会那种颜色小本本里的哦。”   话音刚落。   游棠忽然听到一阵啜泣。   “?”   异种救济馆是喜极而泣。   它抽抽搭搭:【我从来没想到你们不需要任何任务就能够主动迈一大步!我太开心了!】   因为末世来的突然,异种救济馆担心游败不知道什么是颜色小本本,它还特意去提醒了一下。   【已经为您传送了经典书籍。】   这还是上个世纪的,阿诺德向亚瑟献上的书籍,内容丰富,种类齐全。   因为实在太过丰富,在亚瑟拒绝接受以后,异种救济馆就毫不客气地收到了馆内。   #提升知识素养#   游棠不知道游败脑海里一瞬间接收到了什么不正经东西,她只察觉到游败眼神微妙,然后跳过了这个话题。   “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事。”   游棠眼神古怪:“这么着急?”   她还体贴多问了一句。   “窝们小白今晚需要绳子吗?”   游败轻轻“啊”了声,似是恍然,“这笔账还没和游小姐算呢。”   “游小姐喜欢哪种姿势?”   异种救济馆情不自禁:【冲!快告诉祂!你喜欢哪种!】   游棠:“……”   实不相瞒,我瞬间萎了。   演戏都没兴趣了。   这就好比,她近乎调情的每一句话都被第三方听着,羞耻不羞耻暂且不提,但她就有点像被观赏的动物,而这个恋爱系统就是个偷窥的猎奇者,随时准备陶醉的来一句“春天终于到了……”   游棠:真的毫无兴趣。   “我去洗澡。”   游败挑眉,有些不解她怎么突然铩羽而归,目光掠过她的手腕。   爱意值还是“1”。   祂强劲的翅膀抖动了下,又归于平静。   异种救济馆感受到祂的坏心情,不敢吭声,完全不敢告诉祂是因为它太过兴奋,而导致这一场旖旎氛围顷刻消散。   翌日。   游败去见白沣,依旧带着游棠。   游棠原本以为白沣会借机让她留下来,但没想到白沣丝毫不提这件事,反而在唠家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告诉游败,东区和北区会晤的重要意义。   然而游败完全不捧场。   任由白沣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场子。   游棠:看着就辛苦。   终于。   在快要中午的时候,白沣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开诚布公的讲,“游先生,我其实都是为了基地好,我们也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希望我们能做朋友,要知道在我心中,不,在基地每个人心中,游先生就是我们的精神支柱,只要有你在,我们就觉得安心。”   游败淡笑回:“白先生过誉了。”   白沣继续说,“我是真的希望能够和游先生一起携手在末世共创美好家园,只有游先生能够在末世开辟一片安稳之地。”   游败淡笑回:“白先生言重了。”   白沣还准备长篇输出。   游棠连忙打断,抓着游败的衣服,可怜巴巴的说:“窝饿了。”   游败淡笑颔首:“我得回家了。”   白沣邀请:“不如留下一起吃?”   游败礼貌拒绝:“不了,她吃不惯外面的饭。”   白沣:“……”   好家伙,我是开饭店的?   正在这时,守卫急匆匆地赶过来,气喘吁吁,又喘又急,满脸惊恐,“基地外面,外面又出现了七八个超级异变的怪物!”   ——超级异变,显然战斗力极强。   白沣瞬间把目光转向了游败。   用一种很委婉的语气,就像当年请祂帮忙做基因实验一样的语气。   “我知道这位小姐是你极为重要的人,可大敌当前,如果带着她,万一磕着碰着,或者被抓伤……”   他语气严肃下来。   “况且,你带着她,也会影响自己的战斗力。”   话里话外都在表达一个意思。   他要游棠留下。   白沣依旧是一副为游败考虑的模样。   但按照之前对游败战斗力的观察。   对抗这种超级异变的怪物,还有七八个,祂也不是那么游刃有余。   最起码,不可能像上一次那样,抱着001战斗。   他和游败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大概是因为游败是异类,他从来不敢与游败对视太久。   “游先生,你相信我,或者,你相信围墙上的守卫们,他们会帮你看好这位小姐的。”   异种救济馆忽然感叹。   【是我太过浅薄了。】   游棠:“?”   【这拿的怎么可能是替身火葬场的剧本呢?】   【这分明是万人迷剧本啊!】   【各路大佬因我神魂颠倒,费尽心思,争夺我!囚禁我!】   游棠:“……” 第46章 弥补曾经遗憾的异能   异种救济馆的脑回路暂且不论。   游棠正在观察游败的神色。   ——虽然不知道这十年发生了什么, 但其中必然极为扭曲复杂,多少还和她有点关系,不然游败看她的眼神也不可能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复杂。   那种复杂,看的游棠非常头疼。   就像每个家长面对孩子中二叛逆期那样, 既无法沟通, 又不知所措, 然后非常头疼。   游棠眨了下眼,左眼下方的泪痣仿佛活过来的一般,赋予了万种风情, 溢满生机,撩人心弦。   时刻关注祂们的白沣也有一阵恍然。   不是因为克隆人的美貌,而是因为那肖似游棠的气质与神色,不经意流露出的傲然与贵气……   这都不是能够在短短一周培养出来的。   白沣越发觉得这个克隆人成迷。   必须留下来,找到解密的钥匙, 不然迟早会出大事。   他如今面色格外温柔。   温柔的让游棠有点毛骨悚然。   ——白沣在自己的亲儿子面前都没有如此温柔。   游棠想了想,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 “你去打怪物, 窝留在这里。”   白沣没想到克隆人会主动开口,更没想到游败应的也格外爽快。   没有一点犹豫, 淡笑说:“好。”   甚至都没有带着她去围墙, 放在眼皮底下。   白沣怀揣着疑惑,忽然有点不敢轻举妄动。   他哪里知道游败在确认克隆人是游棠后的第一时间,就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记,保证不管游棠在哪里祂都能够找到。   ——印记也会保护游棠。   这种能力是游败异能的一部分。   是祂在游棠死后, 怀揣着遗憾钻研出来的异种。   一种当初没能保护游棠,只能被动接受她死亡消息的遗憾。   当然这些事,白沣不知道, 游棠也不知道。   他们俩此时正在大眼对小眼。   游棠是真的有点饿了。   毕竟克隆人的身躯还处于新生儿阶段,最起码一个月的时间都要多补加充营养。   在听到克隆人肚子叫了声之后,白沣就每一个热爱孩子的长辈一样,给游棠塞着吃的,还给她了一瓶奶。   游棠捧着瓶装的奶,在思考要怎么喝,这人怎么也不给他热一下。   然后,她选择不喝。   游棠在白沣期待的眼神下,懵懂又单纯的询问:“我可以喝吗?”   白沣慈祥笑着:“当然。”   游棠又咬着唇问:“那,我喝完以后,还需要做女仆吗?”   是见多识广的白沣也难免有一瞬愣神,且宛如耳朵不好使一般,又重新询问了一遍:“什么女仆?”   游棠用“你真没见过世面”的眼神看他,“就那种每个女仆都会做的,做完以后会非常累……”   刷奶瓶就是特别累。   白沣克制住乱七八糟的想法,实在是没办法将这种事和冷酷的战争机器扯到一起。   游棠还在继续说:“祂说,是因为我曾经对祂做过这些……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祂啊。”   白沣:“!”   震惊过后,他在心中理出了一条线。   游棠曾经养游败,走哪带哪,很可能不是单纯养孩子的那种,还带着点情-色韵味。   游棠死后,克隆人出现,因为肖似游棠,所以游败把游棠曾经对祂做的一切都用在了克隆人身上。   总结,玩的挺花。   白沣咳了声。   关于那些荒谬的怀疑忽然散了大半,凝结都凝结不起来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但不管怎么说。   克隆人今天必须留下。   他笑着问:“要不要去围墙看看游败?”   游棠眼神流露出渴望。   白沣循循善诱,“祂在围墙外打怪物,我们再围墙上,那里不仅有守卫,还有电网,我们会很安全的。”   游棠点头:“什么是电网?”   白沣尽量用简单的话语解释:“就是通电的网。”   游棠哦了声。   然后抬起手。   白沣:“……”   他沉思了会儿,决定不耻下问,“这是什么意思?”   游棠似是茫然疑惑:“你不可以飞吗?我们不是直接飞过去吗?”   白沣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面上不显:“我不会飞,我们坐车。”   游棠:“车是什么?你为什么不会飞?”   白沣刚有儿子那年,都没有这么认真温柔的哄白宥安:“车是一种交通工具,就和游败的翅膀一样,我不会飞是因为我没翅膀呀。”   游棠又问:“你为什么没翅膀?”   白沣:“……”   他告诉自己,很好,这就是克隆人。   一个新生的克隆人。   需要人教导的,需要不断学习的。   在游棠第不知道多少次问出为什么的时候,白沣终于接到了白苏木,然后笑着问,“还记得你苏木哥哥吗?”   白苏木面色古怪。   忽然有一种自己是来做客的,而游棠才是白沣女儿的错觉。   但克隆人的下一句话就彻底打破了白苏木乱七八糟的想法。   ——“我记得啊,他在游先生面前跪着哭。”   白苏木面色僵硬。   白沣终于意识到白苏木还是他的儿子,略感丢人。   他掠过这个话题,“那你们等会儿一起玩,好不好?”   “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你苏木哥哥,他是科学家,懂的东西特别多。”   游棠理所当然的说:“我等会要和游败一起玩,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找祂吗?”   白沣笑了笑:“等会儿你就见到祂了。”   游棠哦了声。   有几分沉默,这种沉默让白沣感到诧异,他看了眼001,耐心询问:“怎么了?”   游棠:“这不是去围墙的路。”   白沣笑了笑,“我们得先去一个别的地方,之后才去找游败。”   他在心中回想了一次001和游败最近的行程,除了和游败一起去过一次围墙以外,从来没有再去过。   她竟然还记得路……不,当时是从另一条路去的围墙。   可能是游败和001指过路,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克隆人的记忆力很不错,甚至是那种可以给他们惊喜的程度。   白沣在心中给001做了个简单评估。   而游棠则直白的问:“你不是说想和游先生做朋友吗,为什么一点也不着急去救游先生啊?”   白沣:“正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我相信祂会凯旋。”   游棠摇头:“不对。”   白沣见她如此认真,颇有几分好笑,“哪里不对?”   “你讨厌祂。”游棠说,“我能感受到。”   白沣有几秒的沉默。   就是这么几秒的沉默,白苏木的冷笑声格外明显。   游棠没管白苏木,直视白沣,“你真虚伪。”   白沣脸色未变,依旧露出慈祥模样,“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游败这只小狐狸可比我虚伪多了。”   游棠撇撇嘴,“祂才不虚伪呢。”   白苏木开着车,七扭八拐的,最终到了一个极为隐秘的……防空洞。   白苏木压根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弯腰抱着她就进了防空洞,“以后你生活在这里。”   白沣接过话题,满脸笑意,温和极了,“你之前也见过外面的世界,各种怪物横行,你又没有自保能力,迟早会被杀死。”   “这是我和游先生上商量之后的结果。”他说,“游先生舍不和你当场告别,所以就让我告诉你这件事。”   “你在这里缺什么都可以和苏木说,他会为你准备好这一切的。”   游棠隐约能猜到他们在她死以后,是怎么对付游败的了。   这种掌控欲和套路。   属实很有白沣一贯的作风。   就,很不讨人喜欢。   而且还掺杂了欺骗。   异种救济馆环顾四周:【他们果然要囚-禁你!】   游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明显是准备对她洗脑控制,或者说是pua。   她如果真是个刚出生什么都不懂的克隆人,白沣他们极有可能成功。   异种救济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乐意的反驳:【这不是从书里看到的,这是我在现实看到的。】   【就我上一任契约者,她也经历过,放心,我有经验,一般这种情况都会来一场……不不不,好几场负距离交流。】   【游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它还贴心说:【你要不要准备一下?】   游棠:“?”   准备什么?   准备如何负距离交流吗?   正在这时。   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白苏木刚刚关好的门被劈开。   逆着光,游败站在门口,雪白的翅膀散发着圣洁光辉,但却也带着从战场下来后的血腥味道。   祂面色如常的抱起游棠,微微颔首,温和说:“多谢白先生的照顾。”   然后径直出了防空洞。   门口落下一堆碎石,将这里堵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光亮。 第47章 白宥安还活着   防空洞附近也不是没人巡逻。   游败从天而降, 以及巨大的声响吸引来的不少守卫,他们看着像是散发圣洁光芒但实在是是血腥战争机器的异种,又望着祂身后塌陷的废墟,面面相觑。   守卫长大着胆子询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游先生?”   语气可谓是小心翼翼, 一点也不敢有任何冒犯。   游败面色如常, 浅笑温和,极为有礼,“不小心将白先生落在了里面。”   守卫长已经做好了不管祂说什么, 他都顺从说话的语气:“没事没事,多大点事,游先生您为基地奉献那么多,这些小事我们处理就行……”   旁边的守卫怼了怼他。   守卫长骤然意识到什么。   慢着慢着。   刚刚游败说什么?   祂把白先生落在里面了?   落在这个废墟里面了?   哪个白先生???   游败好心说,“里面物资齐全, 白先生又有儿子陪伴,一定不会孤独。”   守卫长脸都白了。   猜不透游败的意思, 这是让他们救还是不让他们救?   只能干巴巴说:   “您别开玩笑了。”   他话还没说完, 地上就卷起了一股气流,天使抱着心爱之人飞上天空, 再也不理会这人间琐事。   守卫长急忙吼道, “快快快!快把白先生挖出来!!”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   天空中。   风声烈烈。   游败从战场下来后,满身的血腥味还没散去,颇为冷冽,语气虽然如往常般温和, 但也不难听出有几分严厉,“为什么要跟着他们?”   如果游棠没有善解人意的开口说可以留下,游败是绝不会单独把游棠留给白沣的。   即便有印记的存在。   游棠知道自己死亡给游败留下了阴影, 但从没想过这个阴影会让祂杯弓蛇影,连点风吹草动都让祂感到后怕不已。   “我想看看他们有没有隐藏的实验室。”   游败淡淡说,“没有。”   游棠:“嗯?”   “你知道?”   想想也是,毕竟游败独自在末世生活十年了。   又成长为这么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看起来,就很能掌控全局。   游棠在游败开口说话前说,“我应该先问问你,然后再行动。”   不然全是无用功。   十级翻译·异种救济馆连忙凑到游败耳边和祂讲,【你听到没,她说只要是你说的话,她都信,完全不需要任何求证,她好信任你哦。】   游败没回话。   只不过在天空中翱翔的速度慢了很多,拂过祂们的风温柔的不像话,像是谁的心柔软的化成一潭春水。   异种救济馆美滋滋地想。   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再一次感叹。   这个世界,稳了!   绝!稳!   然后它和游败就眼睁睁的看着游棠手腕的爱意值“1”猝然变成了“0”。   我&%¥#*#@#……   这是为什么?!   【你还记得你要攻略游败吗?】   它小心翼翼地问,心想,服务行业真是越来越难的,等下一次它一定还要做个高冷的小宝宝。   游棠:“记得啊。”   但她真的只能把游败当作亲人。   尤其是在刚刚。   对游败无条件的信任,真的只是超级超级亲密的亲人才能有的。   在游败没出生之前,只有白宥安是她唯一且极为亲密的亲人。   等等,白宥安……   游棠仰头问:“你在基地这么久,有没有听过关于安安死因的传闻?”   游败眼睛似是含笑,“安安是谁?”   游棠:“白宥安啊,你忘了吗?”   她又想起来一点有关她莫名死亡的原因:“我死之前正在查安安的死因,我觉得他死的太蹊跷了,有没有可能是我快查到凶手头上,然后凶手把我也给杀了?”   游败垂眼看她,划过耳边的风像是掺杂了冰凌,冻的浑身僵硬。   游棠还在继续说:“应该也不可能啊,安安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啊,他脾气那么好,怎么会有仇人呢?”   异种救济馆偷偷看游败的脸色,虽然面无表情,但仍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冷意,还有对白宥安这个人的讨厌。   这种情绪实在是太正常了。   毕竟谁也没办法接受自己所爱之人眼中心中始终都给另一个野男人留出位置。   它问游棠:【你喜欢白宥安吗?】   游棠理所当然:“喜欢啊”   异种救济馆放心了。   这一看就是亲人之间的喜欢,完全没有恋人的羞涩与情意。   它正要宽慰游败。   忽然听到游败说:“你没办法真的了解每一个人,游棠。”   游棠心口一震,沉默了两秒,含糊说:“干嘛突然叫窝全名。”   还那么严肃。   总有一种要挨揍的错觉。   游败:“……”   -   东区和北区距离的不近。   驾车得走上四五天,这还是运气好,遇到的怪物少的情况下,如果运气不好,遇到的怪物多,很可能要十天半个月……如果运气再差点,那可能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单程旅行。   所以,如果没特别重要的事。   基地之间是不互相串门的。   况且,目前的状态算是基地内部自给自足,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串门。   这一次串门的原因比较……无法形容。   据说是东区破的代表灵光一现,用直觉感应了一下,坚定不移地认为北区基地有他需要的东西,然后便坚决认为只有来到北区,他就可以灵感爆棚,拯救全人类了!   游棠只在热血少年漫里面看到过这种情节,往往还有几分玛丽苏存在的痕迹。   她坐在副驾,克隆人的身体是第一次做汽车,有点不适的想吐,“游先生,可不可以……”   目不斜视,专心开车的游败像是在她面前装了摄像头一样,对她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旁边有袋子。”   祂语气温和,“随便吐。”   游棠:“……”   她忍辱负重:“我能忍。”   游败勾了勾唇角,像是在笑。   忽然察觉到游棠凑到了祂面前,单手拨开了她的脑袋,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语气:“别乱吐。”   游棠躲开祂的手,心想一个小屁孩磨人脑袋干什么,整理好头发,道:“你刚刚笑了。”   游败没有收敛笑意:“所以?”   游棠对着倒车镜整理发型,还想给自己编一个小辫子,含糊回:“没有所以啊,自从我提到安安以后你就不笑了,你很讨厌安安吗?”   她在记忆里找了很多。   祂们三个人相处的记忆,可以说很多也可以说很少,她和白宥安沉浸在实验里的时候是很难注意到旁边的人的。   更何况,当时还把游败当小孩子——   那种感觉就像是大人在工作,给小孩点吃的玩的打发到角落自娱自乐,而游败又是特别懂事的小孩子,从来没有出现吵闹的情况。   游棠莫名有一点愧疚,然后认真保证,“我以前对你的关心太少了,以后不会了。”   游败沉思片刻。   心想,难道是之前和白宥安大打出手差点真的打死白宥安的事情暴-露了?   但能多得到游棠的关心,祂欣然应许:“嗯。”   晚上是露营。   荒郊野外,有游败这个异种在,安全感简直爆棚,不过守夜的也丝毫没有松懈。   游败给游棠在地上铺了层毯子,祂坐在旁边守着她,清冷月光洒在身上,只觉得越发冰冷。   想起很久之前的事。   游败是从蛋里孵化出来的,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呆在游棠身边,几乎是陪着游棠一起长大,但那个时候蛋里祂还是只有散乱的意识,躯体更是如一团烟雾,飘渺至极。   一直到末世来临,游棠才用这颗蛋做了实验——   没人知道她怎么得到的这颗蛋,一开始她还有解释过游败不是她创造出来的异种,只是一个意外,但并没有人信,久而久之别人就坚决的认为游败就是游棠创造出来的。   就连游败自己也坚信这个说法。   祂问过游棠,祂是从哪里来的,游棠说是一团黑雾里跑出来的。   游败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但又不那么有道理。   祂在蛋壳里的时候,能感受到自己没成型之前是云雾,也能感受到外面的世界。   知道是游棠唤醒了祂。   也知道游棠身边有一个胜似亲人的好朋友,白宥安。   一个如贵公子般优雅,又似少年般纯粹,还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人。   但他死了,就成了游棠心中永远的回忆。   游败太懂这种感觉。   逝去的人,在活着的人心中,地位是永远无法被替代的,哪怕他沾染了尘埃,也会被小心翼翼的拍去,不断美化,美化成为世间难以超越的美物。   腿上忽然一沉。   游棠躺到了他腿上,眼睛比月光还要美,“还不睡吗,小白?”   游败垂头浅笑,“睡。”   至少祂活着,游棠也活着。   祂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成为游棠最重要的人。   路途还算顺利,没有遇到太大的危险,在第四天黄昏的时刻,走到了东区的区域。   耳边传来一阵打斗声。   等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打斗声戛然而止。   看车上的标志,是东区的车。   双方负责人顺利达成会面。   游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目光一直落在游棠身上。   直到他无意间扫到了从战场走过来的男人,尽管刚刚结束了厮杀,尽管是在荒芜的末世,他仍然温润如玉,气质斐然。   是白宥安。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游败按住游棠,低声和她讲。   “别激动。”   游棠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我没激动。”   什么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贸然行动。   ……但去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吧?   正在这时。   白宥安看了过去,微微一笑,与日月争辉,“你好,我叫白宥安。”   游棠先是看了眼游败,没能和游败对视,然后才和白宥安打招呼,“你好,我叫……”   叫什么呢?   这儿还有基地的人呢。   他们没听过白宥安的名字,但肯定是听过游棠的。   毕竟,游败的每一次出现,都会引起一阵讨论,游棠和游败的名字早就绑在了一起。   白宥安笑了笑,“没事,名字不重要,只是代号而已。”   游棠也跟着笑。   “那我可以叫你安安吗?”   白宥安嗓音温润:“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小白呢。”   游棠摇摇头:“这昵称有人用了。”   游败全程都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看不出深浅,唯独在这句话时,露出了些显而易见的喜悦。 第48章 确定要留下吗   白宥安也不失望。   依旧温润浅笑, 就是从古代世家走出来的贵公子,即便没有贵气的装饰,依旧骄矜。   而是温润笑着将视线移向游败。   “这位就是小白吧?”   游败礼貌拒绝,“游败。”   白宥安好脾气地说:“久仰, 游先生。”   游败淡笑着寒暄了句。   没有迫切地用行为或姿势展现出对游棠圈领地般的占有欲。   ——祂的骄傲不允许祂卑微低头, 乱了阵脚, 像求偶时期的孔雀花枝招展。   那样太慌乱了。   慌乱的像永远长不大的毛头小子。   游棠在最初的惊讶后,回归了平常的神色,没有露出一点端倪。   亦步亦趋地跟在游败身后, 只不过偶尔眼神会很隐蔽的落在白宥安身上。   其中有一次,两人眼神对视,白宥安几乎是跟随身体本能地露出一个笑容,不是那种礼貌客套的笑容,而是极为亲近, 含着些许狡黠的笑。   充满诱人的光辉。   但很快,白宥安就收了这自己也不明白的亲近笑容。   跟在白宥安身边的军人和北区的负责人闲谈起来。   说要不要休整一天再离开。   毕竟奔波了这么久。   负责人礼貌拒绝了。   虽然他们出来带着游败, 但在没怪物出现的时候, 他们很难说清楚到底是更害怕这荒芜人烟的末世,还是害怕会狂性大发的异种。   最重要的是。   在离开之前, 白先生亲自交代了, 不要耽误太多时间,东区的代表可以不带回来,但游败和祂身边的女人必须带回来。   负责人心中苦笑。   既然这样,您就别让祂们出来啊。   这个异种, 哪里是祂们想带回去就能带的?   他笑着拒绝:“时间紧迫,我们还是明天就回去吧!”   白宥安侧头又看了眼游棠。   “你们累吗?”   游棠正在猜测,白宥安会不会也是克隆人, 没注意这句话。   她在这次任务中,当一个漂亮花瓶就行。   游败唇角翘了翘,问游棠,“你累吗?”   就像个色令智昏的君主,没有任何主见,只要美人皱一下眉,就愿为她披荆斩棘,赴汤蹈火。   游棠实在不想连坐八天车,于是点点头。   游败一锤定音:“那就休息一天。”   游棠若有所思地望着祂。   异种救济馆好奇:【你咋啦?这种眼神?】   游棠:“祂怎么会问我累不累吗?”   异种救济馆抓紧时间刷好感,【当然是因为关心你嘛!】   “但这段时间祂都是直接决定的。”   它苦思冥想了会儿。   【我懂了!】   【祂是在用这种方式宣誓主权,祂把白宥安当成假想敌了!】   游棠拖着腔调哦了声,“所以他真的是白宥安呢,”   【……】   它欲言又止,干巴巴的问:   【你在套我话?】   游棠语音微微上扬,打着转儿,像飘落的树叶随风舞动,“哪有?不是你先和我聊的吗?”   异种救济馆哼唧了声。   不想和她说话。   脑子里安静下来。   游棠没有想白宥安的事情,而是在思考恋爱系统话语的意思。   游败把白宥安当作假想敌?   在宣示主权?   宣示什么主权?   手腕的爱意值不是只有“1”吗?   连好感都这么稀薄,怎么可能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   东区看起来戒备森严,规则繁多,但实际上并没有削弱人们对生活的激情,反而更加有序。   游败进入基地,不出意外受到了或大胆,或隐晦的视线环绕。   祂是异种。   即便他们早就听过祂的名号,也忍不住用一种新奇的目光去打量祂,不是因为祂不败的战绩,也不是因为祂绝艳的面容,而且因为祂背后那双巨大的翅膀,尽管这种目光没有恶意。   可,那是看异类的目光。   游棠垂下眼看脚边的路。   只是跟在游败身边就能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而游败又自小五感敏锐……   她思索片刻,食指勾住了游败的小拇指,见祂没有躲开,又更亲密地握住了祂的手,试图给祂一点安慰。   可再走了两步以后。   交握的双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扣。   游败如玉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滚烫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流淌到血液,留下星星点点的火光。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   她和游败亲密的拥抱过,甚至睡在一起,居然没有十指相扣的情感汹涌……   好像,不太一样   可又是哪方面的不一样呢?   游棠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拥抱睡觉是比十指相扣更亲密的事情啊。   手腕上的爱意值陡然跳动到“3”。   ——达到“3”是有好感。   游棠没有注意到爱意值的变化。   当然,这个变化也不是给她看的。   异种救济馆在第一时间欢快地和游败分享了这个内容。   【好感!她对你有好感了!“3”的爱意值,要知道总分才“9”呢!】   游败不冷不热的嗯了声作为回应。   异种救济馆又去给游棠的思想加把火。   【爱意值到“3”了!】   游棠不以为然:“3而已,我以为祂早就对我有好感了呢。”   【情人和亲人不一样嘛,就像你和白宥安,你们将彼此视为最值得信赖的亲人,怎么可能产生情人间的好感度呢?】   游棠心想,很有道理。   所以现在游败的自我心理是从“亲人”转变到了“情人”?   质的飞跃?   游棠心里更愧疚了。   这种攻略不是在欺骗游败的感情吗?   它紧张的咬手手。   有点不安。   游棠该不会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完成攻略任务吧?   正焦虑呢,兀地听游棠问。   “那让我瞅瞅白宥安对我的好感度?”   也许是恋爱系统出错了。   毕竟爱意值可量化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它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偷偷看了眼白宥安的好感度。   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都没顾得上去理会游棠,像个发现了新大陆的学生急急忙忙去给老师汇报,【大佬!游先生!白宥安对游棠的爱意值是“6”!早就达到喜欢的标准了!】   游败没有任何惊讶,平淡极了。   “我知道。”   【?】   知道什么?   知道白宥安喜欢游棠?   游棠还在询问:“可以吗?是不能看别人的好吗?”   它连忙说:【可以可以!】   【白宥安对你的好感度是“0”。】   鉴于头一次撒谎,它还有点煎熬,如果它有人形一定是坐立不安,眼神乱飘的虚心模样。   好在它的声音伪装出来的稚嫩娃娃音,没有任何感情的,好在游棠也没tiuxi注意这蹩脚的谎言,而是……叹了一口气?   “你居然没有坏。”   “我以为你坏了呢,所以爱意值才这么浮夸。”   【?】   这就是你判断我坏没坏的标准?   异种救济馆想反驳,但又因为撒谎而有点心虚,最终选择闭嘴。   …   白宥安将他们带到休息的地方,让其他人去安排房间,他则领着游棠和游败去给祂们安排的地方,目光扫过祂们交缠着的手指,笑着说:“你们应该是情侣吧?”   游棠听到游败淡淡嗯了声,抬眼去看祂。   ……应该是在逢场作戏?   她想了想,故作娇羞地朝游败身边凑了凑,察觉到游败身体僵硬,有点欢喜。   就这么简单的接触,祂都这么僵硬。   看来是没法攻略成功了。   异种救济馆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反问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祂太紧张了?   耳边又响起来白宥安的温润嗓音。   此时他们已经进了房间。   私密性极强,隔音效果也不错。   他含着笑意说:“既然是情侣,就住在同一间房吧。”   “……这位小姐,有件事很冒昧。”   游棠已经得知这是失忆后的白宥安,很爽快的说:“没关系,你尽管说。”   白宥安:“我想请你留下来,和我一起拯救末世。”   游棠毫不犹豫:“好啊?”   白宥安愣了下。   他还以为自己要长篇大论,还要拿出不少实质的好处才能成功,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   不过他还是接着说:“我正在进行一项实验,希望能够邀请到你的加入。”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执着去北区,一直以来,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毕竟东区的实验材料,实验水平,甚至环境都要比北区好一些,没有必要不顾危险去北区,但我却始终坚定地想要去北区……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   “你就是我去北区意义。”   多么感天动地的友谊啊!   游棠感叹。   “可你怎么确定我不是当作摆设用的花瓶呢?”   白宥安狡黠地眨眼,“直觉。”   异种救济馆:【好酸。】   白宥安看了眼时间,“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明天唐先生会为你们接风洗尘,到时候我们也可以聊一聊怎么拯救末世。”   游棠语调欢快,“好啊。”   这种欢快是她重获新生后,游败再也没有听过的轻快,像只黄鹂鸟一般。   祂唇角还挂着得体的笑,宛如尺子量出来的标准弧度,乌沉沉的眼眸里拉开了细长的金色瞳仁——   一个标准的,散发着攻击性的,独属于野兽的眼神。   祂腔调如往常一般温和,“你要留下?”   游棠点点头,正要说这样可以尽快研制出新的特效药,尽早结束末世。   但突然之间,浑身发凉,汗毛都要耸立起来,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她死亡的那一刻都没有如此的……悚然。   但造成这不可名状的恐惧的,只不过是游败一道不具有压迫,且轻飘飘的凝视。   可却不减悚然之感。   连思绪都开始混乱,眼前闪烁着缤纷光影,她听到游败问。   “确定要留下吗?” 第49章 要么带着你,要么带着你的尸……   “确定留下来吗?”   话音悠远飘渺, 拖着慢悠悠的长调,宛如大提琴般丝滑优雅,却又仿佛下了诅咒,令人昏昏沉沉。   然后。   游棠晕了过去。   处于幼儿阶段的克隆人身体相当脆弱, 承受不住强烈的精神压力, 不过在晕倒之前还是她重生以后, 头一次看到游败露出惊慌失措,甚至恐惧的眼神。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游败正守着她,和这段旅程路途上休息时一样, 也想曾经祂们一起生活时的每天晚上一样。   只不过曾经的游败,是充满活力,激情的,而如今暮气沉沉,浑身散发着颓势。   见她醒过来眼中才泛起光彩, 将胸腔堵着的恐惧吐出,泄了力般, 有几分无可奈何, “那你还回去吗?”   游棠眨眨眼,没回话。   ——这个表情已经说明很多意思, 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会, 不会回去了。   游败给她煮了杯牛奶,呢喃:“没想好的话,就先留下。”   游棠张了张嘴:“我想好了。”   游败反而没有理会,将她按在里胸膛, 让她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听到鼓点般的心跳……这些都是祂的眷恋。   她沉默下来。   肚子空空,手中捧着温度合适的牛奶, 却没有一点进食的欲-望。   游棠微微垂眼,热气氤氲熏着她的脸庞,她轻轻问:“你身体里的液体炸-弹,取出来了吗?”   游败顿了下,才回:“取出来了,你身体里的我也帮你取出来了。”   在游棠不知道的时候,祂把她照顾的面面俱到。   只要脱离了北区,祂们再将追踪器取出,就是自由之身,再也不用受白沣的控制,可以自由自在地去任何地方。   游棠嗯了声,说挺好的。   异种救济馆以为没了液体炸-弹的威胁,游棠会邀请游败一同留下,但没想到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垂头喝奶,好像这个话题已经翻篇了。   睡前牛奶喝过以后,游棠被游败抱着入睡。   最初祂们睡在一起,是分开两个被窝谁的,但那年的冬天相当冷,又是末世第一年,自然要难熬许多,而游败的体温又比常人高很多,像一个火炉子,游棠半夜睡着以后本能地寻找热源朝游败身上凑,最后不知道怎么演变的就睡在了一起,熬过了那个冬季,然后再也没分开。   这对祂们而言是最有安全感的睡姿。   大概是白天睡得时间过长,游棠这会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你睡了吗?”   游败没回话。   游棠:“……”   沉默了两秒,游棠仰头揪着祂的脸,凶巴巴的说,“再装睡?”   游败有些发怔。   重生之后,游棠就没这么亲昵的对祂了。   ——祂无感敏锐,但她对情绪的感知更加敏锐。   游败缓缓睁开眼。   游棠没松手,把祂脸捏在一起,见祂的嘴巴呈现圆形才勉强有几分开心。   她审视地盯着祂,这种目光并不高傲,也不压迫,更像邻家姐姐对小弟弟恶作剧后的不满,又暗含宠溺。   “别闹脾气了,我来哄哄你。”   游棠不是很理解这种占有欲,但换个角度想,如果白宥安身边多了个像游败一样的存在,那那个存在会因为占有欲问题和自己有私底下的冲突吗?   应该是会的吧。   白宥安身边确实也有过这么个存在。   ——白苏木。   末世来临,游棠和白宥安一同逃亡,尽管白宥安和白苏木的关系并不亲密,但他们会和后第一时间还是选择去救白苏木。   一路上。   白苏木总是格外粘白宥安,但凡她和白宥安在一起,没过多久白苏木就会凑过来。   但面色还是一片阴沉,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喜欢白宥安似的。   不然怎么说白苏木是个阴郁中二傲娇的小鬼。   明明很喜欢自家哥哥,但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当末世来临,恐惧放大了内心深处对哥哥的依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粘在白宥安身边。   这么一想。   游棠大概能理解游败的心情。   她安抚性地摸着游败的脸颊,“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想结束末世,等我把实验做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话未落,游败的眼睛又发生变化。   上一次来的突然而迅速,游棠没有看仔细,而这一次她直视游败,眼睛刺痛,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落下,朦朦胧胧的视线中,她看到游败隐忍的神色。   像是在和什么做对抗。   兽化。   游棠脑海中蹦出这个词,撕掉文明的外衣,很难说祂到底是不是人类——   毕竟祂一开始就被称为异类。   游败帮她擦掉泪水。   游棠一开始以为是祂的手指,但触感滑腻,她才反应过来是舌尖在舔舐,是野兽在安抚幼崽时的那种舔舐,偶尔唇瓣擦拭过脸颊,留下轻飘飘的吻。   祂真的“兽化”了吗?   游败嗓音不是往常的温和,沙哑说:“你真的会来找我吗?”   游棠点头。   游败说好,那睡觉吧。   祂抬手抚摸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哄她入睡。   ——游棠之前会这样哄游败睡觉。   对自己身体的异状完全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想法。   游棠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睡不着,没想到困意很快袭来,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在北区基地的围墙边。   游棠一直没有注意过围墙旁边的植物,此刻进入梦境也不知道围墙旁的海棠树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竟然还开的这么艳。   最艳的那枝海棠花被如玉无瑕的手指折下,游败眼中含着光,似乎还有几分期盼,小心护好海棠花飞到空中。   以游棠的视角。   非常清晰地看到游败瞳孔骤缩,眼中闪过金色的光影,不是那种温暖阳光,而且冷冽的金光。   顾不得手中的海棠花,祂慌忙地朝回飞过去,游棠曾经给游败做过速度测试,而现在祂的速度早就超过了测试时的最高值。   而祂慌忙奔向的地方正冒着滚滚给黑烟,爆-炸声不断,有十来个水系异能的人员正在救火。   这是游棠死亡的时间。   实验室被炸成残骸,没能够保留下任何完整的东西。   游败不顾火焰向前冲。   白沣见状连忙去阻拦。   他们已经损失了游棠,可不能让游败再出事情。   只不过他刚踏出一步就看到游败针状的金色瞳孔,冰冷而危险。   身体彻底僵硬,头疼欲裂,仿佛下一秒就要下来,连形象都维持不住,痛苦出声。   好在在场的不知他一人出现了这种状况,也不算丢人。   换句话说,在场的所有人,哪怕没有直视祂的眼睛,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白沣在疼痛之中浮现了一个念头。   ——游棠是牵制野兽的枷锁。   可这种情况游棠是不可能活下来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阵亮光闪过,火焰彻底熄灭。   游败抱着已经烧焦了的尸体,面无表情的呆在原地。   白沣先是扫视了一圈。   然后才看向游败,心中说不出的怪异。   他一直将游败当成是异类,一个战争机器,甚至是将祂看成“要为人类无私奉献的奴隶”。   但此刻祂抱着游棠。   散发着圣洁光辉,一尘不染的天使抱着烧焦的,散发着古怪味道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美丽和丑陋掉换。   白沣却分辨不出美丑,只觉得最丑陋的那个人是他。   白苏木赶过来,眼眶有点红,踏上废墟,朝游棠走过去,但很快便被透明的屏障阻碍住。   是游败的异能。   尽管祂从来没有用过异能。   天色渐暗。   祂抱着心爱的人坐在废墟。   风是温柔的,未熄灭的火苗也是温柔的,连残破的房屋都散发着柔情。   落下的夕阳将他们映成玫瑰色,这片废墟宛如华丽城堡,蕴含着童话风格,一切都那么的美好。   然而却是在哀叹死亡。   游败抱着游棠的身体枯坐了很久。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   来了个守卫。   他神色仓皇,朝这片废墟冲过来,大声呼救:“游败!怪物打过来了!你快去帮忙!”   游败没有理会。   只是继续抱着游棠的尸体,眼神缱绻而温柔。   守卫仓皇的神色有几分不耐,他继续向前走,边走边大喊,“电网破了,你快来帮我们啊!”   他看了眼游败怀中的尸体,只是看了一眼就瞬间移开。   “游女士一直都在保护基地,你这个样子,游女士会失望的!?”   话未落。   游败骤然抬头,针状的冷金色瞳孔看向守卫。   他瞬间惶惶跪倒在地,眼中是恐惧,是哀求,是对生的渴望。   他甚至不敢去直视游败,甚至在疑惑,疑惑自己刚刚怎么会如此大胆,居然敢直呼游败的名字!   就在这时。   空气的气流像是冷凝住,眨眼的瞬间,侵入基地变异的鸟类怪物凭空出现在了废墟。   它凄厉叫着。   冰冷的眼睛锁定着地上的人类——在锁定猎物——锋利的爪子随时准备俯身去抓捕今天的晚餐。   在却在与游败对视的那一眼,浑身僵住,翅膀都不再扇动,直直下落,匍匐在游败身边,再也无法动弹。   从那天以后。   再也没有人敢来踏入这片区域,也没有人会因为任何事去烦扰游败。   他们提到游败会惶惶不安,会惊悚恐惧,他们不敢去看他,甚至不敢叫出祂的名字。   那些没有见过游败的人,在想到这个异种时,脑海中也会浮现出一双含着针状的冷金色眼睛,冰冷而血腥。   祂是天使的外表。   却如同地狱的撒旦。   甚至成为一种禁忌。   转机是在一个月以后的某天。   白沣站在一个安全的区域,用扩音器大声说,“游先生,我们在广场建造了游女士的雕像,今天是揭幕仪式,你要来吗?”   游败像是动了下,然后开口说,“我来。”   祂的语调并不冷漠,但听的人却泛起了无尽的寒意。   但白沣心想,只要祂愿意走出来就行。   “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游败说:“我亲自来。”   白沣:“?”   他愣了下才猜到游败的意思,“你是想要亲自为游女士雕刻雕像吗?”   游败说对。   于是,游败抱着游棠,走出了这片废墟。   在动手雕刻雕塑之前。   祂把游棠的尸体藏在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藏在了祂出生的蛋壳里。   然后随身携带。   游棠瞬间惊醒,朝四周茫然的看了看。   “你做的?”   异种救济馆:【是的。】   【这是你死后发生的事情。】   游棠感觉脑子里的某处神经在跳动。   她知道死亡会对活着的人造成影响。   但从来没想过对游败完成性格变态的影响。   它还在尽力解释。   【游败已经用实际行动表明了一件事。】   决定软硬兼施。   【祂会和你在一起,永远。】   【要么带着你,要么带着你的尸体。】   ——这句话不是它说的,是游败说的,但过于变-态,还是一点一点,循序渐进的让游棠接受吧。 第50章 祂想要死在游棠最美好的时候……   翌日清晨。   是个晴朗的天气。   负责人像是一夜未睡, 敲响了房间的门,害怕又拘谨地看向游败,脸上带着笑意,“游先生, 您休息好了吗?”   游败身着白色衬衫, 袖口挽起, 露出雪白又充满力量的手腕,正在煮牛奶,“还没有。”   负责人不由得被游败的动作吸引。   这是养女朋友还是养小孩?   他只在末世没来临之前的末世闻到过这么浓郁的奶味。   卫生间里哗哗响着水流声停了下来。   游败已经开始驱逐插入者, “还有事吗?”   虽然语气依旧温和,但负责人依旧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脊椎弯了些,他笑着说,“那您好好休息, 明天咱们就要回去了。”   游败分给了他个眼神,“我准备留下。”   负责人错愕, “为, 为什么啊?”   游败淡笑,笑意未达眼底:“东区和北区没有什么区别, 你们也可以留下。”   负责人一下子被动了起来, 摇摇头:“我不能留下,我爸妈我老婆还都在北区呢。”   游败似是歉疚:“抱歉,我在北区没有家人。”   所以才,东区北区都一样。   如果现在是在西区, 说不定也会是这个回答。   负责人搜肠刮肚,组织语言:“北区不就是你的家吗?”   “北区所有的居民都把您当亲人啊。”   牛奶开始沸腾。   游败指尖冒出的火焰慢慢熄灭,祂余光看了眼负责人, 没有回话。   祂眼神在说:   把一群将祂当成异类且被忌惮被恐惧的亲人吗?   这个眼神并不难懂。   因为负责人就这样对游败的。   这一路上,他和游败的交流不超过十句话,只有在察觉到祂要留在东区,要抛弃北区,而他们北区即将要损失一个战斗力超强的异种时,他才开始急迫,迫切的想要把游败劝回去。   他们理所当然的享受在游败的保护。   将近十五年的时间。   从祂出生开始,就把祂丢在战场。   他们给了祂英雄的荣誉,却没给祂该有的尊重。   负责人忽然说不出劝说的话语,他沉默了两秒,“那,游先生先好好休息,等您想回去的时候我们就回去。”   游败微微颔首,眼神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   明明没有散发任何压迫,甚至他们俩的身高也差不多,但负责人就是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压,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说:“那,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游败再次颔首。   等负责人走了以后,游棠才从浴室出来,身上穿了件游败的衬衫,松松垮垮下摆都搭在了大腿。   “我忘记拿裤子了,别回头看。”   游败转身的动作停顿,手里握着奶瓶,正在用异能将它调节到合适的温度,因为敏锐的无感,能够清晰地听到游棠换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响。   祂垂头盯着奶瓶,转移注意力——   “别偷喝。”   游败:“……”   游败几乎气笑了,“我不用吃人类的食物。”   游棠嗯哼了声,“你以前吃的可多了,还总爱抢我的吃。”   游败:“……”   游棠含着笑意:“没关系嘛,毕竟当时我们小白还不到三岁,可以理解。”   游败:“……”   游棠凑到祂身后,正要抽走祂手中的奶瓶,忽地见游败飞了起来,拧开瓶盖,动作优雅而且缓慢,像是故意让她瞧清楚这个举动。   这个,祂喝掉奶的举动。   游棠:“……”   游棠傻眼,“你好幼稚。”   游败还给她留了一半,“你今天的早餐。”   游棠:“……”   异种救济馆趁机说:【你多大了?为什么还要用奶嘴?为什么不能直接用瓶子喝?】   游棠:“……”   她哼了声,虽然没理会异种救济馆,但还是没用奶嘴,快喝完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啜泣。   异种救济馆抽噎:   【这就是间接接吻啊!噫呜呜噫……】   游棠直接被呛到。   她想象力再丰富也没想过它能联想到这里。   游败边轻拍她后背,边替她才干净身上洒落的奶液,语气无奈,“别喝那么急,没人和你抢。”   游棠:“??”   没人和我抢?   她抬头直勾勾盯着祂。   游败坦然:“我不是人。”   “……”   气氛沉默两秒。   游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她说:“我刚刚用瓶子直接喝的。”   游败略显疑惑:“?”   游棠:“我们间接接吻了。”   游败神色瞬间微妙起来。   “不用……”   后两个字没听清。   敲门声响了起来,遮盖住了游败没说完的话。   但没关系啊。   异种救济馆听到了,而且还现场转播。   【祂说,不用间接。】   游棠:“你可以沉默一会儿吗?”   【好的!有需要你叫我!】   因为磕到糖,它现在格外的兴奋,简直想要拖着自己沉重的身体疯跑几圈,完全沉默不了!   敲门的是白宥安,来邀请游棠一起吃饭,没想到游棠已经吃完,非常随机应变的说:“那我带你去实验室转转?”   游棠应的爽快:“好呀。”   答应了之后才想到游败,“可以让祂陪我一起吗?我没有安全感,必须要祂在身边才行。”   白宥安微怔,视线只落在游败脸上一秒就移开了,他向来不会拒绝游棠的要求,不管是失忆之前,还是现在。   所以,实验室之旅变成了三人行。   游棠走在中间。   猛一看,就好像一黑一白两个骑士守护着女王。   异种救济馆完全憋不住话。   【亲亲,我们不允许搞三个人的爱情的,这是禁止的哦。】   游棠不以为意:“别担心,安安对我没爱意值的。”   【……】   它简直要头秃,表面上是没有爱意值,实际上可都“6”了,早就达到了喜欢。   正在这时。   白宥安问:“哦对了,你们要不要做个体检?”   游棠:“什么体检?”   白宥安斟酌语言,最后选择直白叙述:“我们曾经接收过一些北区来的人员,他们有的人身上携带过液体炸-弹。”   他继续解释。   “那些逃离的人员受不了被胁迫,被掌控,没有任何自由的日子,所以才来到了这里,希望能找到一些生机。”   “那些人员很多都是在北区基地里,不仅作战能力强,而且异能也格外强大。”   按往常来说。   白宥安不会解释的这么详细,也不会在认识第二天就说这些像是“挑拨离间他们与北区”关系的话语。   要知道,在末世。   绝大多数人都是将基地当成自己的家园,在经历多次并肩作战以后,会有很强烈的归属感。   基于这一点,他有些忐忑的看向游棠。   游棠完全没想太多,“好呀。”   她拉着游败的手臂,望着他,“你也来,我们一起。”   游败语气平淡:“不用。”   游棠:“检查一次呗,万一他们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给你注射了呢?”   游败垂眼看她,“你来给我检查。”   “好。”   游棠觉得祂的眼神好像有点愧疚,但仔细一瞧,又觉得是错觉。   应该就是错觉吧。   不然祂愧疚什么?   游棠给游败单独做检查了时候,随口闲聊,“你当时是怎么确定自己身体里的炸-弹取出来了?”   她以为自己会听到一个非常优秀的研究,没想到游败闭上了眼睛,“忘了。”   又是忘了?   于是她问异种救济馆。   异种救济馆都快憋死了。   【我特别愿意和你讲!】   【讲讲你错过的十年!】   【你都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游棠被它的这种激动吓了一跳,“错过什么?”   【错过祂的殉情。】   游败在得知自己被游棠注射了液体炸-弹和追踪器后,不停的为她开脱。   但是在知道她进行基因研究,还制定了基因计划,要将祂变成流水线上的一件产品后,祂根本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言语为她开脱。   那份基因计划的文件。   赤-裸-裸的告诉祂:   你就是一台机器,一台随时能够再生产出来替代品的机器。   游败忽然感受到了害怕。   祂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了解过游棠,而游棠所表现出来的,对祂的关怀到底是真是假。   ……或者说,仅仅只是对一只随时能够舍弃的宠物的喜欢吗?   爱和悲痛交织在一起。   祂决定,去找游棠。   决定死亡。   祂想要死在游棠最美好的时候。   在游棠的形象还没有彻底破碎之前,死掉。   死亡其实并不难。   游败早就拿到了炸-弹的引爆器,祂还是去了瑶城,去了早就沦陷的城市,去到了游棠曾经的家——   祂也在那里生活过。   只不过当时还是一颗蛋。   游败幻想过破壳出生后,能够和游棠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看电影,能够和她一起在阳台浇花,能够为她做好早饭,她总是不爱吃早饭,甚至就像祂没出生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陪着她就行。   祂注视着她,她在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游败幻想过很多。   都是出生后想要做的温馨事情。   然而。   祂回到这里,是选择死亡。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祂好像看到了游棠,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注射液体炸-弹,进行基因研究,只是在火焰中拥抱了她。   只记得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   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亡。   炸-弹杀不死祂。 第51章 你能不能变成触手   时隔久远。   游败也记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梦。   只知道梦境是美好的。   也见到了想要见到的游棠。   她微微笑了起来, 眼眸如悬在夜空的清月,银色辉光萦绕在周围。   “过来,小白。”   游败嘟囔,“叫宠物的吗?”   如果是以前, 祂是绝对不会用这种委屈又布满的语气说这种话语。   因为游棠叫祂昵称的时候永远是亲昵的, 温柔的, 完全不是对待宠物的样子。   她将祂当成了亲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美好破碎的那一刻才格外难以接受。   游棠连祂停在原地,没有向前走——实际上是祂害怕轻举妄动, 打破了这美好梦境——但她主动走了过来,抱住了祂的腰,耳朵贴在祂胸膛。   祂们以前拥抱过。   但从来没有这种拥抱,这种类似情人之间,太过暧昧的拥抱。   哪怕她不开口, 祂也能够感受到她眼中看向祂时的坦诚热烈的感情。   果然是个梦。   游败半合上眼,拥抱了她, 呼唤着久违的称呼。   “棠棠。”   游棠温柔的腔调像是很远。   “小白, 活下去好吗?”   游败没回话,只是专心拥抱着虚假的美好。   怀中的女孩忽然踮脚亲吻了祂, 她眼神温柔的望着祂, “我永远不会抛弃你,小白。”   “你是我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那是游败见过最温柔,最热烈的眼睛。   眼前忽然闪过亮光。   祂睁开眼。   从梦境回到现实。   游棠用关切又喜悦的目光看着祂,而不是充满爱意的眼神。   “真好, 你很健康。”她抿了抿唇,“你真的忘了你是怎么把液体炸-弹取出来的吗?”   游败收拾好情绪,温声说:“嗯。”   游棠回想起刚刚异种救济馆让她看到的场景, 看到游败决然赴死,她趁祂还坐在椅子上,安抚性地摸了摸祂的脑袋,温声说,“乖宝宝。”   游败:“……”   白宥安:“?”   多少岁的乖宝宝?   这画面是不是有点诡异?   做完检查以后,白宥安带着游棠和游败去了他的私人实验室。   ——和游棠活着的时候,他们曾经的实验室一模一样。   游棠死后,曾经的实验室沦为废墟,没有人敢再踏足那里,不是害怕受到惩罚,而是因为那片区域充斥着令人恐惧悚然的气息,只要踏入就无法维持身为正常人的思维。   那里成了禁区。   成了比怪物巢穴还可怕的地方。   游棠一边看,边问:“你当时怎么来到这里的?”   白宥安拆了袋牛奶饼干递给她,“忘记了,我有记忆的时候是在车里,救我的好心人说我躺在路边,还剩下一口气,所以就带上了我,刚巧他们要去东区的基地,索性我就和他们一起,然后就定居在这里了。”   中间省略了很多艰险。   大概是觉得没必要说出来,毕竟打打杀杀对本人来说又危险又紧迫,但对别人来讲,只不过是无关紧要,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尤其是,现在还是末世。   游棠没有问逃亡的详细细节,接过饼干,自然地分给了游败一片,“那你失忆之前的事情还记得吗?”   白宥安:“有时候能够想起来一些。”   游棠期待的看向他:“比如?”   白宥安冲她温柔笑了,“一般都是在梦里想到的,醒过来就忘记了。”   游棠哦了声。   这样一看,杀死白宥安的凶手仍然毫无线索。   “你布置这个实验室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白宥安温润的神色露出些许茫然:“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布置,所以就这样做了。”   他说完,见游棠失望,反而安慰她,“我们更要关注当下,棠棠。”   游棠吃饼干的动作一顿。   白宥安:“怎么了?”   游棠:“你刚刚叫我什么?”   异种救济馆心都揪起来了。   这种哪怕忘记所有,却唯独记得你的筹码真的够感人……够戳心。   它都不敢去看游败的脸色了。   尤其是,游棠心情瞬间好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关注当下。”   就像是游败。   就像她缺席了游败的十年。   不知道祂经历过什么——即便是知道了,也不能再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只有在现在,弥补回来。   真不该缺失一个孩子的童年。   游棠想了想,又分了两片饼干给游败。   异种救济馆在心里为游败配音。   ——我也不想这么容易被哄好,可是她给了我两块小饼干耶。   至于白宥安怎么想的。   它才不在意呢。   一天的时间在研究实验的过程中消磨了过去。   果不其然。   即便是按照之前的步骤做出特效药,也因为怪物异变而没办法完全将其变回正常模样。   但好在研究方向是对的。   游棠个活动了下略显僵硬的脖子,余光就看到了正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看书的游败。   乖巧安静的模样和当年一模一样。   恍惚间还以为是十几年前。   白宥安没有失忆还在北区,她也没有重生……   但世界总是运转着的。   她在北区实验室时,回想末世没有来临之前的平静,又在现在,回想没有重生之前的美好。   游棠坐到游败身边,“在看什么?”   游败将书递给她看。   “绘本。”   游棠:“?”   她转念一想,当时实验室有个角落都是给游败准备的儿童绘本。   白宥安按照习惯布置的实验室,有这么一个相同的角落也很正常。   她想到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关心游败,于是整了整衣服,问:“这个绘本讲的什么?有趣吗?”   游败:“……”   祂翻了两页,神色自然,温和问,“我们一起再看一遍?”   游棠说好呀。   异种救济馆嘿了声。   心说,这异种随机应变水平真厉害,明明刚刚一直偷瞄游棠,根本没有看绘本,现在还能为自己争取到福利。   如果以后的异种也像这个这么省心就好了。   它美滋滋的想着。   绘本画风温馨而童话。   内容反而有些诡异。   讲的是一支红玫瑰和一条毒蛇的故事。   红玫瑰最初是寡淡的白色。   它想要变成娇艳的红玫瑰,就必须得到鲜血的浇灌,还必须是心甘情愿的浇灌。   但不会有人为一朵玫瑰浇灌血液,他们也许会为白玫瑰而发出一瞬间的赞叹,但却不会献出血液,只为了得到一朵红玫瑰。   毕竟,旁边就是一片娇艳的红玫瑰花丛。   后来,来了条毒蛇。   它摘了一朵又一朵的红玫瑰,最终停在了白玫瑰面前,它抛下所有红玫瑰,赞叹道:“你真漂亮,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朵玫瑰都漂亮。”   白玫瑰问:“那你愿意给我你的血液吗?”   毒蛇:“我当然愿意。”   “只不过,我的血液有毒,你喝了我的血,你会死掉的。”   白玫瑰:“我不介意。”   毒蛇摇头:“你那么美丽,我不想要你凋零。”   中间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毒蛇为白玫瑰驱逐过虫子,赶走过摘花者,为白玫瑰讲述世间的各种美好,告诉它它是独一无二的。   白玫瑰依旧坚定:“我想要变成红玫瑰。”   毒蛇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变成红玫瑰?”   白玫瑰看向红色的玫瑰花丛。   “因为,红色漂亮。”   毒蛇哈了声,“你想合群,是吗?”   白玫瑰,“不,就是想要红色。”   毒蛇:“不要肤浅了,它们不会接受一个变异来的同类。”   白玫瑰不为所动。   它们不欢而散。   绘本翻到最后一页。   白玫瑰为毒蛇遮蔽着风雨,毒蛇不顾尖刺缠绕在玫瑰根茎上,用鲜血浇灌着它。   白玫瑰在风雨中绽放。   花瓣染上了红色,是最火烈的颜色。   可毒蛇的血液是有毒的。   红玫瑰只出现了一瞬间,又迅速凋零。   红色的花瓣掉落在泥土里。   毒蛇流干了它身体里的血液,尾巴勾到了红色花瓣,它说:“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红玫瑰。”   游败合上了绘本。   肩膀兀地一沉,扭头见游棠已经睡觉。   ——克隆人的身体还不适应一天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她一直在强撑着。   游败抱起她,出门时正好和白宥安撞上。   白宥安准备好了饭菜,正要招呼祂们,见游棠睡着了,轻声说,“我这里有休息室。”   游败礼貌拒绝,“不必了。”   然后,在白宥安面前瞬间消失。   转瞬便移动到了祂们的房间。   异种救济馆查着资料。   游败在刚出生时根本没有检测出任何异能,只有在游棠死的那天才有一点异像,至于后面那十年,也都没有显露出异能。   但祂对瞬间转移能力的掌控显然很厉害。   而且还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异种救济馆一边吐槽,有这么牛逼的异能为什么要在打架的时候肉搏,一边又在想,到底是哪里熟悉?   它认识的人也不多啊。   除了上个契约者……   等等。   这种熟悉的能力波动,就是和亚瑟很像啊!   可资料不是显示,是游棠创造了游败吗?   异种救济馆忍了又忍,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游败,【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游败没理会它。   【那你,能不能变成触手?】   它迅速解释。   【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听说,好多女孩子都喜欢触手的,你要是能变成触手,说不定可以加分。】   游败若有所思。 第52章 在祂和死亡之间,她选择死亡……   关于游败和亚瑟的关系, 异种救济馆并没有问出来。   但一般这种拥有隐藏身份的,都很可能牵扯出狗血恩怨。   所以,在游棠醒过来以后,   它立刻开口询问。   【你认不认识一个长满触手的家伙?】   游棠嗯了声, “章鱼吗?”   “还是变异章鱼?”   【……】   忘了这是连动物都发生异变的时空了。   【是和游败差不多能力的, 长满触手, 还跟恐惧的怪物。】   “拥有异能的变异章鱼?”   游棠疑惑。   它沉默片刻,直截了当的问。   【你认识游败的爸爸吗?】   游棠随口回:“认识啊。”   “它把蛋给我的。”   【?】   【能请您详细说一说吗?】   游棠仔细回想那团黑雾,“是个很有趣的……存在。”   她微微叹了口气, 遗憾极了,“可惜它拒绝和我一起生活。”   不然就可以好好探索一下了。   那团黑雾看起来就很有趣,尤其是它还会说话,还会生蛋耶。   异种救济馆如遭雷劈。   它的小脑瓜简单运转了一下。   拒绝和我一起生活=我曾经邀请塔和我在一起=我向它表白被拒   它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人类对一团黑雾表白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毕竟它叫异种救济馆嘛, 黑雾也是异种,也是能够被救济的。   它现在满脑子都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白宥安和游败都不能撬开她的心房。   原来游棠喜欢的居然是游败祂爹!   它就知道这种隐藏身份一定会牵扯出狗血!   异种救济馆看着祂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游棠疑惑反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它有气无力的回:   【关爱契约者。】   游棠哦了声:“我也有个事要问你。”   ……怪不得她刚刚回答问题那么痛快呢。   【你说。】   “你既然能知道游败的过去,那一定也知道杀死白宥安的凶手吧?”   【这个需要你自己探索。】   “你知道啊。”   异种救济馆哼了一声, 【人生如果处处是剧透, 那得多无聊。】   游棠拖着腔调哦了声。   【别打坏主意,没用。我不会说的。】   “我知道,我就是感叹一下一岁半小红娘的人生哲学。”   【……】   哼。   游棠结束了这短暂的交流后,下床去找游败。   祂刚从浴室出来, 身上的水珠已经被异能烘干,雪白翅膀柔顺垂下,像是半包裹着祂挺拔精瘦的身体, 黑色的衬衫长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眼睑低垂,瞳孔漆黑,不似往日的柔和,反而充满了侵略感。   “要做什么?”祂问。   游棠:“在找你。”   游败微怔:“找我干什么?”   游棠也不知道找祂干什么,只是习惯性地起床就想要看到游败——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   总是在睁开眼后主动寻找游败。   但是在重生之前,清晨的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游败。   她摇摇头,“你今天要做什么?”   游败语气变得温和,就像是戴上了一副面具,连微笑弧度都计算好了。   “把昨天的书读完。”   游棠想到那个绘本,也想到了自己看到一半就睡着了,“那我今天陪你看完一本再去工作。”   游败:“不用。”   一个拒绝。   这还是游棠第一次提出提议被游败拒绝。   很新奇。   游棠感受着这个新奇情绪,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叹:“孩子长大了啊。”   游败:“……”   “我早就成年了,游棠。”祂垂头,洗发水的薄荷香气裹杂着雄性荷尔蒙扑面而来,弥漫在狭小的角落,还带着些氤氲热气,“我在很早就成年了,在蛋壳里,就已经成年了。”   “只不过需要被唤醒。”   游棠和祂对视,眼眸水光潋滟:“所以,你是被封印了吗?你一直都知道不是我创造了你?”   游败:“是你创造了我。”   “没有你,我不可能出生。”   “你赋予了我出生的含义。”   祂说。   “或者说,我因为你而出生。”   每个异种出生都需要一个契机。   那团黑雾赋予了祂一具空壳般的躯体。   而她赋予了祂生命的意义。   是长年累月的陪伴,是情感的浇灌,祂汲取着她的情感。   而在末世来临时。   那种情感波动更加强烈,不是游棠希望一个战争机器的降临解决末世危机,而且游败想要成为最厉害的去保护游棠,保护她在末世平安活下去。   所以。   “是你创造了我。”   这个话题云里雾里,好像没什么重点。   游棠选择跳过。   她饿了。   然而游败并没有放过这个话题。   “另外,游小姐,虽然我是异种,但我也是个成年的异种,一开始就是成年的。”   游棠:“……”   很好,我知道你的诉求了。   “我以前有段时间也特别希望自己不再被当成一个宝宝对待。”   简单来说,就是孩子想要单飞,家长学会放手就好,哦还要尊重孩子。   游棠很理解祂这种感觉。   “我不会再把你当小孩对待了。”   游败挑了下眉,“游小姐应该没懂。”   游棠:“我……唔。”   话语没说完,连同游败的吻一起吞进了肚子里,她先是懵逼,然后涌出了一股复杂的心情。   游败浅尝辄止,克制住放肆的想法,给了她点反应时间,嗓音磁哑:“现在,游小姐懂了吗?”   “我是个成年异种,成年人类的习性欲-望,我一样都不缺,甚至更加恶劣。”   “只不过异种在选择伴侣时,会只认准一个。”   游棠愣愣点了下头,耳尖还有点泛红,她抿了下唇,还能感受到游败残留下来的温度和气息。   手腕上的爱意值跳动了下。   又恢复了。   又跳动了下。   又恢复原来的数值。   最终保持数值的不变。   游棠和游败正在对视。   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变化。   游棠张了张嘴巴,最终选择闭嘴。   游败温声问:“想说什么?”   游棠:“……”   “不用纠结。”祂说,“我喜欢游小姐对我坦诚一些。”   游棠眼神飘了下,“你吻技好差。”   “都咬到我了。”   游败:“……”   异种救济馆打赌,游败肯定是想要收回刚刚说过要坦诚的话。   走了两步,游棠又想到什么,“所以你一开始就……,算了。”   她话语止住,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游败坦然承认,“只是接近你的手段。”   “那些弱小,乖巧,温驯都是让你可怜亲近我的手段。”   “你觉得这样做很卑劣吗?”祂问。   游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就好像横亘在祂们之间的属于亲人的关系彻底被打破,扭曲成了情侣。   只不过因为攻略系统的存在,以及游败最近表现出的攻击性而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抵触。   游败也不计较她的沉默,搂住她的腰,俯身下巴抵在她肩窝处,巨大的翅膀合上,将她困在方寸之地。   “如果足够卑劣就能够得到你,我愿意如此。”   游棠心口一震。   垂下眼,沿着翅膀的纹理看下去,忽然注意到了手腕上的数值。   也就是这一瞬间。   跳动了一瞬。   停留在了“4”。   差一点就到“5”了,“5”才是喜欢,“6”以上是深爱。   游棠心想,嘴巴这么会说,结果爱意值还不到喜欢?   游败也注意到了爱意值。   拥抱的更紧了下,心想,快了,马上就到喜欢了。   虽然爱意可量化是一件又奇怪又诡异的事,但既然这样划分,说明“5”的喜欢和“6”的深爱,都是一次转折点。   一次关于情感上的彻底转变。   而非虚无缥缈又浅薄到随时能够消失的好感。   游败担心抱的时间太长她会反感,很快就松开了她。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游棠都泡在实验室,甚至连睡觉都选择在了实验室,避免和游败单独相处。   游败没有紧逼。   只是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在实验室看绘本,看童话书,偶尔去帮东区的士兵清理一些怪物。   生活的节奏像是突然慢了下来,缓慢地进入了正轨,一点一点向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北区来的人员。   尤其是负责人,急得嘴上都起了俩泡,每天必然要去游败的房间敲敲门——   但因为游败最近跟着游棠一起窝在实验室,他根本见不到。   而且,他也没有能力去实验室,白宥安的私人实验室,没有允许甚至不能够靠近。   更何况,游败祂还有翅膀!   会飞的翅膀!   他好不容易见到游败,也只能目送游败在天空翱翔,扯破嗓子都喊不下来。   负责人只能去堵白宥安。   最起码这个是能够见到的。   而且还是个人类,只能靠腿走路。   他见到白宥安的那一刻,就跟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身一样一样的,就差眼泪汪汪的握住白宥安的手。   ——他也确实是想要这么做的,可惜被白宥安躲开了。   “白先生,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北区吗,你看,咱们明天是不是可以启程了?”   负责人搓搓手,眼睛笑成一条缝说,“毕竟时间还挺急的。”   白宥安也笑,他笑起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初雪消融,“是因为我们招待不周吗?”   负责人连忙摇头否定,“当然不是,只是我们毕竟要回北区,我们的亲人都在北区等着我们回去,现在又是末世,我实放心不下他们。”   “再者,北区抵抗怪物的中坚力量向来是游先生,北区也离不了游先生。”   白宥安耐心听他说完。   “既然这样,我带你去见游先生,你们商讨一下。”   他带着负责人进了休息室,温润提醒,“只不过防御的中坚力量还是不要太依赖某个存在,万一哪天祂离开了,你们岂不是只能乖乖等着怪物蚕食吗?”   白宥安的语气太过温润,毫无攻击性,这种语气让负责人生不出一点被冒犯的气息,居然还被说出了几分感同身受,开始真的思考。   万一哪天游败离开了呢?   那他们怎么办?   北区现在的安稳,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有游败的存在。   虽然也有守卫,但是和东区这些身强力健,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彪悍不同,他们只要一遇到怪物,就会去感游败。   他们也厮杀,但并没有那么拼命。   他们只要乖乖等着,等游败过来救他们就好。   负责人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一定要把游败带回去北区!   管祂以后什么时候离开。   反正现在是绝不能离开!   不然他回去没办法给白先生交代啊。   见游败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游先生,你看,咱们都已经在东区待了这么久,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啊?”   游败盯着他看了眼,淡笑着说:“我送你回去。”   负责人一听,急了:“别呀!”   “别您送我回去,咱们一起回去。”   “再说了,这来回跑的也不安全,路上万一再遇到什么麻烦呢?”   “况且,您在北区待了那么久,生活习惯什么的都适应了,突然到另一个基地漂泊,多没归属感啊。”   游败眼尾下垂:“我没在和你商量。”   “如果你想回去,我送你回去。”   “如果你还不想回去,就先不要来打扰我。”   负责人见祂态度坚定,咬咬牙,“那您先送我们回去吧。”   等游败到了北区基地里面,也算是他把游败带回去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白先生来处理吧,白先生一定会有办法!   负责人说:“那我回去收拾一下,咱们下午里启程?”   游败微微颔首,表示可以。   转身回到实验室。   游棠正在洗手,准备吃饭。   她最近可以吃一点清淡的,好消化的食物。   终于摆脱掉只能喝奶的情况。   游棠表现出了对食物特别强烈的热爱。   听到游败的脚步声,扭头看了眼,发现祂居然没有朝角落走过去,而是径直走向了她。   游棠眉眼一弯,左眼下的泪痣像是活了过来,像个妖艳舞姬正在翩翩起舞,风情万种。   “我们小白终于不躲我了呢。”   游败古怪的笑了声。   还挺会倒打一耙的。   游棠见祂一直走到她身边,挤进这个洗手台,慢条斯理的洗着手。   翅膀是真的占地方,都把她挤到角落了,她感觉自己就是弱小的羚羊,对方就是正准备狩猎的狮子。   而且羚羊还退无可退,只能等待被吃掉。   游棠抬眼望着祂:“那我能出去吗?我这个都让给你?”   游败关上水龙头,手上的水被异能烘干,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准备一直呆在东区吗?”   游棠:“嗯?”   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是他们催你回去了吗?”   “那你要离开了吗?”   游棠其实没从游败的身上看到多少对北区的眷恋,祂就像是随风漂泊的云朵,没有可停留的支点,又随时将会被吹散。   这样的游败很让人心疼。   游棠想着事情,没注意到祂逐渐变成针状的冷金色瞳孔,散发着侵略感十足的兽性气息。   她抬起头,就撞进了这种视线,仿佛被吸入了漩涡中,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得遥远。   “你想回去吗?”   游败喉结滚动:“你想我回去吗?”   多了一个字。   含义完全不同。   游棠还沉浸在鎏金色的眼睛里,意识渐渐涣散,她听到自己说:“想。”   耳边好像猛地炸开了什么。   嘭了一声。   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因为旁边没有变化,没有任何爆-炸的痕迹。   游败的神色渐冷。   她骤然回神,蹙眉,“游败,我想你为自己活。”   “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但那是因为你自己,因为你想,所以才去做。”   “不应该因为我而选择某个地方,也不要因为我而去做某件事,你要做你自己想要的。”   游败慢吞吞的,腔调上扬:“哦?”   游棠点头肯定。   忽然之间。   游败掐着了她的腰,俯身垂头,凑到她眼前,距离很近,鼻尖几乎要撞到一起,女孩浓密的眼睫宛如蝴蝶羽翼般展翅欲飞,只不过在飞起时,柔软的羽翼扫在了祂的胸口。   “那我现在想吻你,可以吗?”   磁哑的嗓音滚过她耳廓,游棠立马戒备说:“当然不可以。”   “你吻技那么差,才不要。”   游败:“……”   “所以要多练练。”   游棠:“那等你练好了再说。”   “……”   祂没再废话,试探性向前凑近,察觉测游棠后倾了些便停了下来,松开她直起身子,“去吃饭吧。”   游棠盯着祂看了眼,“好。”   ……这受伤又脆弱的模样有点让人怜爱。   但低头再看一眼爱意值。   依旧是“4”。   连喜欢都不到。   游棠开始阴谋论。   游败该不会是对她心怀不满,准备用这种方式报复她吧?   嘴上说着爱,心里毫无波澜?   “你这个检测出来的爱意值坏了吗?”   异种救济馆立马反驳。   【没有坏!绝对没有坏!】   说完之后察觉到不对。   等等,游棠该不会是觉得游败是个渣男吧?   又是亲又是抱还满嘴恐怖情话的,结果爱意值才“4”,都不到喜欢的。   异种救济馆有点头秃。   它想了又想,【要不我再去探测一下白宥安的爱意值?】   游棠心想,都检测过了,还有什么用,正要开口说不用——   【检测出来了,白宥安对你的爱意值是“6”,差一点点就是深爱了。】   它惊恐的有些许浮夸。   【我是不是坏掉了,这怎么可能呢?白宥安怎么可能对你是喜欢啊!】   游棠面无表情的听它演完,“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去检测?”   什么叫自己坑了自己。   异种救济馆算是体会到了。   果然不能撒谎。   它虽然不用圆谎,但也体验到谎话的恶果了。   正在它纠结要怎么办的时候。   游败忽然问它:“她能看到手腕的数值?”   异种救济馆吓的一激灵。   【不,不能吧。】   游败似笑非笑,明明它处在虚空,只是一道声音,只要它不出声就没人能发现它的存在,可现在偏偏有种被锁定的压迫感。   异种救济馆感觉自己濒临窒息。   ……虽然它根本不需要喘气。   坚持了瞬息,它瘫了下来。   【能看见。】   【我告诉她,这是你对她的爱意值,只要她攻略你就能够实现一个愿望。】   游败又好气又好笑。   怪不得呢。   怪不得用看渣男的眼神看祂。   不过。   “她同意了吗?”   【同意了。】   它连忙又说:   【你也不要想着她会引诱你。】异种救济馆已经看透了这些契约者了,虽然目前只有俩,但没一个想要认真完成任务的。   【她对攻略你根本没有兴趣!】   游败没多少失望。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游棠只是想要活着的这个机会,把特效药研究出来……   等等。   游败微微蹙眉:“任务失败会有什么惩罚?”   【没惩罚。】它轻描淡写,【只不过会死。】   生命的彻底死亡。   这本应该是最大的威胁,但没有一个契约者在意,阮软不在意生死,游棠也不在意。   前者是因为没了情感。   后者只想钻漏洞,在完成攻略任务的同时,把特效药做出来——任务不是重点,特效药才是。   异种救济馆觉得头秃。   同时暗自祈祷下一任契约者一定要是一个爱惜性命的。   游败则是神色一变,严肃了下来。   游棠正在喝海鲜粥,是游败做的。   东区不靠海,或者说,哪个基地都不会靠海,因为海里的变异物种也很多,又很危险,如果在海洋遇到了怪物,既要对付怪物,又要应对神秘的大海。   人工养殖的很少,也很紧俏。   这些海鲜是游败特意去捕捞的。   游棠特意给游败留了一些,见祂终于从洗手台走过来,连忙给祂盛了一碗,“快,喝一点。”   “虽然你不用吃饭,但可以尝尝味道啊。”   “超级好喝!”   游败坐在硬板凳上,手指握住汤勺,搅拌了会儿,自然而然的喂游棠吃,“把这些喝完,我不爱吃海鲜。”   游棠张嘴刚要说话,就被塞了一口粥。   等咽下以后,又要说话,结果又被塞了口。   反复了几次以后,游棠放弃了,乖乖喝粥。   虽然被人喂很羞耻。   但管他呢,反正现在也没第三个人看。   游败盯着她的每个神色,“你之前说留下,但没想让我留下,是因为你快死了吗?”   “你不想让我见到你死亡,不想再让我经历分别,所以让我离开?”   即便有任务完成可以活着,她想要的,只是钻任务的空子,在判定任务失败之前,把特效药研制出来。   现在还遇到了白宥安,即便她研究不出来,但也能将研究思路给白宥安,她对白宥安向来是极度信任的。   对他的人品,他的学识的信任。   所以她可以安心的放弃活着的机会。   换句话说。   在任务与死亡面前,在祂与死亡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死亡。   游败语调偏轻,说不出的嘲弄:“你讨厌我吗,游棠?” 第53章 天生一对   讨厌?   当然不讨厌啊。   游棠摇摇头。   有些疑惑话题怎么会突然跳跃到这里。   疑点太多, 游棠抓住最重要的一个,“你怎么知道我会死?”   她仔细想了想,狐疑盯着祂,“你是不是也有个攻略系统?”   异种救济馆直呼卧槽。   然后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   怎么谈到最后, 是自己掉马了?   它错了, 它以为自己拿的是统筹全局, 运筹帷幄的剧本,没想到小丑竟然我自己?   这掉马掉的猝不及防。   它耳边全是祂们的谈话。   “你是不是也有个攻略系统?”   “没。”异种救济馆的心还没放下来,就又听到游败回, “但有个异种救济馆。”   “祂就是你的攻略系统。”   异种救济馆:【……】   我躺平了。   之后的三分钟,一人一异种简明扼要的交换了情报,将它的底牌抖搂的一干二净。   异种救济馆自我反思。   都怪我太热情了。   智商不够还想将祂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它就应该装高冷!   “你可以攻略我。”   游败嗓音低沉,似是含着蛊惑。   异种救济馆的耳朵瞬间支棱起来。   自我安慰,没事就是掉马而已。   又不会影响任务。   它巴巴的等着游棠的回话。   游棠不赞同的回, “可感情是虚假的,就像是在玩弄你……”   在游败意味不明的视线中, 游棠声音渐低。   怎么感觉这话这么羞耻呢?   她眼神飘忽, 假装自己刚刚什么也没说。   “你是说你手腕上的爱意值吗?”   游棠卡壳了一瞬。   但转念一想,既然攻略系统是异种救济馆, 而且早就和游败暗通款曲, 恐怕她这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异种救济馆就告诉游败了。   知道爱意值很正常。   游败慢条斯理的分析:“我并不认为爱意值有任何参考意义,情感是极为复杂的,数据计算稍微一点差错, 得到的结果都有可能天差地别。”   “4的数值并不代表什么。”   游棠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但游败明显还有下半句,安静听游败说话。   “况且, 我不需要你攻略。”游败轻轻勾了下唇角,恍若昙花一现,短暂而美丽,“只要你看我一眼,就够了。”   只要你看我一眼,我就沦陷了。   没有重生之前,游败很喜欢用直白的语言表达自己,毫不掩饰的将一片赤诚之心捧到自己面前。   重生之后更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将自己冰封起来。   但此刻,才让人知道,寒潭之下依旧是热烈火焰。   游棠垂下眼,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异种救济馆都快急死了。   【祂在表白耶,你好歹给个回应啊!】   游棠忽然问:“如果祂对我这么喜欢,那我还需要攻略什么?”   游败也几乎是同时开口询问这个问题:“如果她攻略我就能活下来,那她早就应该成功了,还有隐藏任务?还是说,这个任务只是个引子?”   异种救济馆一惊。   狠狠的唾骂自己,为什么忍不住?为什么非要开口!   现在好了。   坦白局玩到自己身上了。   它同时面对游败和游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选择沉默消失。   你们继续。   等我编好……不对,斟酌好语言再来。   游棠没有等到回答,就把这个话题抛在了脑后,连同游败的告白一同抛下。   她现在的生命都是偷来的,哪里有空想风花雪月,更何况,她原本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她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游败,祂脸上像是蒙了层阴霾,看起来不太开心。   那毕竟是个告白啊,而且还说的那么惹人怜爱……   游棠抿抿唇,决定快刀斩乱麻:“我现在……”   游败和她一同开口,微微压过了她的声音,语速较平常快一些:“手腕上显示的爱意值是你对我的。”   游棠:“?”   “??”   她对游败的?   “4”的爱意值,已经快要突破喜欢了?   这怎么可能?   明明只是亲人间的……哦,不对,他们的亲都亲过了,确实是有点情人的暧昧。   连反驳都反驳不了。   游棠现在就感觉一口气卡在胸腔不上不下,实在是难受,见游败已经收拾碗筷离开,干脆就去找所谓的攻略系统理论。   游败转过身后,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倒不是因为表明心意没得到回应。   而是因为游棠的生死问题。   她能够活过来是因为异种救济馆,死亡也掌控在它手中。   被一个未知的外物掌控着生命,这种被拿捏的感觉实在是令人烦躁。   游败再次准确的看向虚空中的异种救济馆,“你想要得到什么,我可以帮你。”   异种救济馆期期艾艾:【游,游棠的爱。】   游败脸色更沉了,又觉得荒唐,“什么?”   【是要让游棠爱上你。】   它扭捏的说。   【我其实有一个隐藏身份。】   游败正在思考它话语的真实性,闻言慢吞吞的反问:“隐藏身份?”   【嗯嗯。】   【人家还是个红娘馆。】   游败:“……”   设想了无数种阴谋,万万没想法居然是这么单纯的理由。   异种救济馆破罐子破摔。   【反正人家的工作就是给你们牵红线。】   它的专业技能显然在千锤百炼中不断增强,灵活转变方案。   【你看,你要追游棠,我要撮合你们,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我们可以合作共赢!】   游败诡异的沉默了。   异种救济馆从这份沉默中品出了几分嫌弃,它气的滋哇乱叫,【我告诉你!游棠会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都是因为我!想要她一直】   游败:“为什么是她?”   它顿了下,觉得这个问题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不该问出来,但它还是怀着老母亲般的耐心解释了。   【因为你们最般配啊。】   【我眼一瞥,就能看出来你们是天生一对。】   【这,就是我身为红娘的天赋!】   游败有被“天生一对”取悦到。   -   北区的一行人收拾的格外迅速——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东西,以为半个月左右就能回去了,谁能想到游败居然会常驻呢?   负责人再次敲开游败的房间,满脸期冀,“游先生,我们走吧?”   游棠特意从实验室出来陪游败,准备送游败一程。   白宥安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也来了这里。   负责人见到白宥安还以为出现了奇迹,要和他们一起回北区,但转念一想,他们跑着这么一趟就是因为要来接白宥安,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阴阳怪气说:“白先生是要和我们一起回去?”   白宥安也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妥,平白溜了人一趟,他笑着说:“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礼物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就看到游败打开了传送门,透明的屏障亮起,直接就能够看到北区的景色。   让他失态的当然不是这个传送门。   而且从传送门里面看到的人影。   ——白苏木。   正在北区基地的门口来来回回游荡,时不时张望一下,像是在等谁回来。   游棠观察白宥安的神色。   “有什么感觉?”   白宥安笑容渐淡,“有一点。”   游棠点头,心想毕竟是弟弟,就算是同父异母,后来末世来临,逃难时的生死存亡也多少会有点感情。   谁知。   他又说:“有点,不是很喜欢。”   游棠讶异看他眼,   不喜欢?明明末世来临后,白苏木那么粘白宥安,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   白宥安:“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吗?”   游棠踮脚小声告诉他:“是你弟弟,同父异母,叫白苏木。”   话音未落,就被游败拎着按进了怀里,翅膀半圈着她,将她大半个身子都挡了起来。   游败看向呆住的负责人,儒雅开口,“请回吧。”   负责人是真的没见过这种异能。   也从来没见游败用过,一时非常惊讶——   如果他们拥有传送门,那为什么还要跋山涉水走了足足四天多的路程!?   但他也没那个胆子质疑游败,如今还在焦灼另一个问题。   有了这个传送门,游败大概是不会跟他们回去了,这可怎么向白先生交代呢?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   忽然听到了天籁之音。   “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是白宥安。   负责人也顾不上阴阳怪气,“太好了!白先生,我们赶快回去吧!您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我去帮您!”   他已经看明白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游败跟着游棠,游棠因为白宥安而留下,如果白宥安要走,那游棠也会走,游棠一走,游败也一定会走!   完美!   负责人看向白宥安的眼睛充满光芒。   然后就听到白宥安说。   “棠棠,我希望你留下来。”   “北区很危险,您留在这里,留在东区,这里安全。”   负责人不高兴了,“白先生,你来过北区吗?怎么就说北区危险?我们北区可是最安全的!”   白宥安温润道:“无意冒犯。”   “只不过我在北区死过一次,而我直觉,凶手仍然活着,而且地位很高。”   游棠扒着游败翅膀,眨巴眨巴眼睛,又回头看向游败……没能用眼神交换到任何信息。   她怀疑游败到底有没有在听他们的谈话。   因为祂正在凝视着她,眼睛是说不出的温柔。 第54章 我是你爹   游棠挪开视线, 拉了拉翅膀遮住自己的眼睛。   游败问她:“要回去吗?”   游棠想了想,点头。   白宥安失忆了,他这种情况回去显然很不安全,而且凶手还活着, 还在北区, 说不定白宥安刚踏上北区, 凶手就准备再杀他一次了。   游败扯了下唇角,“那就回去。”   负责人也顾不上阴阳怪气了,机不可失, 万一再反悔了呢?   说白了,他就是个打工人,听上级命令,现在能够完成任务,管它有什么内情呢?   他再次催促起白宥安, “您大概想什么时候启程?”   白宥安思索片刻:“今天傍晚,日落之前。”   毕竟这一步就能走到。   也不用特意选一个日子和时间, 比串门都方便。   正好也能腾出时间整理一下最近做的实验。   下午在实验室。   游败仍然坐在角落, 没有看书,闭上眼像是在假寐, 没有了浅浅的笑容, 祂浑身透着锋利与危险。   游棠放下手中的试管,洗了手,向游败走过去,轻轻为祂搭了条毯子。   祂乌黑的眼睫轻微颤抖了下, 又紧闭起来,好似没有醒来。   游棠觉得好笑。   五感敏锐,她朝祂走过来的时候应该就已经醒了吧?   她手痒的伸手拨弄了下祂眼睫, “小白睡得这么沉吗?”   游败抬起眼,长长的睫毛扫过她手指,带来一阵酥氧。   祂忽然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拉,让她坐在了祂怀里,“游小姐,叫醒我是有什么事吗?”   游棠没什么事。   就是想要逗逗游败。   实验室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而且还是熟悉的朋友,不像在礼堂会议室那样又是带着口罩又是都不怎么熟悉,总之,她现在坐在游败腿上真的很别扭,很不自在。   游败垂头贴在她耳边说话,热气全都洒在了她敏感的肌肤,“别乱动,游小姐,我忍耐力有限。”   祂嘴里生疏的叫着“游小姐”,身体动作却又尤放肆,这种反差反而更有说不清的感觉。   游棠嘟囔:“那你应该提高一下忍耐力?”   游败下巴抵在了她肩窝,嗅着她身上的奶香味,慢悠悠的说,“已经忍了三年。”   从和她生活在一起,每天都在忍耐。   也许可以追溯到更早。   追溯到还在蛋壳里,却生出了意识,生出了对游棠占有欲的那一刻——   祂其实是能够把游棠吞噬到蛋壳里的。   游棠当然不知道游败脑子里危险的想法,只是决定祂说忍了三年的时候莫名有点可怜。   但自己随时都可能死亡,根本不可能给祂承诺,连试试都不可以。   她抿抿唇,决定结束这个话题。   “小白,被别人看着,你会更兴奋吗?”   游败面色微怔,低笑了声,搂她搂的更紧了,“那你呢?”   祂凑近,好像要亲吻的一样。   游棠漂亮的瞳孔有几分调皮,“你猜?”   游败亲了亲她的唇瓣。   见她想要躲开,翅膀挡在了她脑后,让她无法躲避,“游小姐比平常热情。”   游棠:“?”   哪里得出的结论?   游败慢悠悠补充,“都学会主动了。”   游棠:“??”   我有吗?   游败扯了下快要掉到地上的毯子。   游棠:“……”   好吧,确实是她主动来给游败搭毯子的。   白宥安忽然朝这边走过来,像是要来找什么东西。   而她现在还坐在游败腿上,眸色潋滟,唇瓣嫣红,看起来就是很糜丽的一副模样。   格外羞耻。   游棠掩耳盗铃似的埋进游败怀里,假装睡觉。   直到白宥安离开这里。   游败才慢吞吞的解释:“他看不到。”   这片区域用幻象遮盖起来了。   从外面看,只能看到游败在睡觉,游棠正坐在旁边看书,气氛美好的都令人不愿打扰。   ——白宥安想开口说话,结果幻象中的游棠食指放在唇边“嘘”了声,示意祂在睡觉,白宥安笑了笑离开了。   这一幕其实发生过。   在白宥安没有失忆,游棠没有重生之前。   游败短暂的回忆了下曾经,自然而然的抱着游棠躺在沙发,“陪我睡一会吧,棠棠。”   游棠愣了下。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昵称。   有些发怔的盯着祂眉宇间的疲惫,鬼事神差的说了声好。   -   游棠是真的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正被游败抱着,穿过传送门,进入了北区。   守卫看到游败惊了一瞬,但又觉得是游败,反而更容易接受。   毕竟祂本身就是不可捉摸的存在。   拥有再奇异的异能都正常。   白沣收到消息的时候沉思了会儿,坐车上的时候还在盘算要怎么样去压榨游败的价值。   但等到了地方,见到游败后,挂上了温和又客套的笑容,直到目光扫过白宥安,笑容渐渐消失。   白宥安面色如常的打了招呼,解释道,“抱歉,我失忆了。”   他问白沣,“您是?”   白沣情难自禁的一把抱住了他,“儿子,我是你爹!”   负责人嘟囔,“这怎么还开起伦理玩笑了?”   游棠:“……”   她盯着白沣,总觉得有点奇怪。 第55章 模范家庭   游棠觉得自己的猜测过于荒谬。   但白沣刚刚那一瞬间的表情又真的太过奇怪。   见到亲生儿子死而复生的表情, 高兴的过于……模板化。   游棠扒着游败的翅膀,隔着白色看这对父子,一个喜极而泣,一个万分懵逼。   翅膀抖动了下, 温驯柔软的羽毛扫过她的下巴, 就好像是游败的手指划过, 这种感觉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   她以前摸过游败从战场下来时的翅膀,坚硬锋利, 稍微碰一下就会被划出个口子。   “真软。”她小声感叹。   游败似是无奈的笑了。   “……不了,我和朋友一起就行。”   白宥安温润的嗓音传来,他目光看向带着口罩的游棠,还有正在温柔凝视游棠的游败。   虽然是不同物种,但看上去却格外般配。   他谢绝白沣邀请他同住的好意, 又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沣眼角还有些湿润, 他又是笑又是哭, “可以可以,你问什么都行。”   白宥安从口袋拿出纸巾递给他, “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白沣被这个问题搞的措手不及, 接纸巾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他适当流露出些许伤感:“是交通事故,一辆大货车撞上了她,当场死亡。”   白宥安点点头。   “多谢白先生告知。”   最终白宥安还是跟着游败他们一起, 住在了游败那个破烂小区隔壁。   因为游棠死时,游败爆发出异常,所以如非必要, 几乎没人愿意朝游败身边凑。   ——异种散发出的气息,有时候甚至一个眼神,都会给人造成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精神污染,生不如死的痛苦没人想要体验。   也因此,这栋三层高的单身公寓的楼房,只有游败一个住户。   如今多了白宥安。   多了东区的士兵。   游败感受到几分地盘被侵占的烦躁,但祂掩饰的很好,最起码白沣没有看出来。   或者说,他看出来了也不在意。   等他安顿好了白宥安,径直进了游败的房间,隐隐有几分居高临下,这种高傲是因为游败身体内的液体炸-弹。   白沣没有套着温和面具,也没有问这趟旅程,只是淡淡说:“基地外有几头变异怪物,今天下午出现的,守卫还在抵抗,异能者们也在努力,你去处理一下。”   游败烧了壶水,笑着问:“有伤亡吗?”   “什么?”白沣愣了一下,“还没有。”   他皱眉,“你什么意思?难道非要出现伤亡吗?”   游败没有理会后半句,只是微微点头,“没有伤亡就好,他们能够对付。”   祂温和的语气含着几分嘲弄。   “宝宝也需要学会独立了,白先生。”   白沣提高嗓音,“游先生。”   游棠插话:“白先生,您的目的也是想要基地变得更好,培养优秀的青年人不正符合您的目的吗?”   白沣鹰隼般的眼神落在游棠身上,犀利而充满压迫,“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游棠耸肩,“我是你儿子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白沣嗤笑了声,轻蔑道:“不,不是。”   “你只不过是个替身。”   “他最好的朋友早就死了。”   像是要把从游败那里受到的气全发泄出来,他加重语气。   “你以为游先生对你的好是单纯的因为你这个人吗?不,不是!”   “只不过因为你刚好是游棠的克隆人,因为你和游棠一模一样!”   游棠问题抛的迅速:“那游棠是怎么死了?”   白沣今天被两个关于死亡的问题问的措手不及,他沉下脸,将视线移到游败身上,“为什么不问问最宠爱你的游先生呢?”   游棠满脸的“无所谓”,“替身挺好的,我爱这种生活。”   白沣:“……”   烂泥扶不上墙。   他冷哼了声,“所以游先生不准备去清理围墙外的怪物了吗?”   游棠挡在游败身上,替祂回答:“等围墙塌了的时候吧。”   “秘密武器总要到最后登场。”   游败:“她说的很有道理。”   白沣眼睛微眯,还没盯着看游棠两秒钟,就后背发凉,汗毛耸立,脑海中似是浮现出针状的金色瞳孔,一种兽化的,攻击性极强嗜血杀气在脑海炸开。   这种感觉他只在游棠死的时候感受到。   连招呼都没打,他迅速离开这里,背对着房门大口喘息,脱离了游败的视线,才觉得活了过来。   后知后觉才想到,自己也是个异能者,为什么要如此惧怕?   明明他也有保命手段的!   ……可那是臣服到了骨子里,连最本能的求生都忘却,像只绵羊一般乖顺的等待死亡。   …   天已经完全黑了,夜幕降临,没有繁星,也没有星星,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末世独有的废败孤苦。   ……以及,在黑暗生活中蕴含着希望的气息。   白苏木处理完实验室的事情,开车来到基地门口才知道游败祂们已经回来,他等了祂们一个多星期,每天都来。   唯独这一次没在。   祂们就回来。   ……还带着白宥安。   那个本应该已经死了的,他的哥哥。   好像从那个克隆人出现后,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开始出现变化。   白苏木半倚在车门,抽了两口电子烟,觉得无趣,又把电子烟扔回了座椅,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   眼前忽然递过来一支烟。   他看向递烟的人,沉默了两秒,仿佛又恢复到了曾经的阴郁,“你怎么在这里?”   白宥安靠在车门,温润笑着,“迷路了,随便走走。”   他晃了晃手中的烟,“要试试吗?我们基地生产的,很不错。”   白苏木接了过来,抽了口,说不出的辛辣,他吐出烟圈,问着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们种烟叶?”   白宥安微微摇头,抽出烟丝丢进嘴咀嚼,“我在实验室住了点,有利于放松和提神。”   他双手插进裤兜,站直身体,“听说你是我弟弟?”   白苏木语气冷漠,“同父异母。”   白宥安,“我知道。”   不知道是夜色凄凉,或者只是单纯的转凉,他温润的嗓音含着凉意。   “所以,克隆人是怎么回事?”   白苏木看了他眼,“爸告诉你的?”   白宥安点头。   白苏木感觉好笑。   白沣对白宥安真的是没有半分隐瞒,哪怕十多年没见,他钟意的依旧是这个大儿子。   而不是他。   不管他多么努力,都比不上自己哥哥在白沣心里的地位。   “既然爸对你无话不说,你可以问他。”   白宥安:“这个项目不是你负责的吗?”   他走了两步,失笑:“有人等不及了。”   白苏木站直身体,戒备道:“什么意思?”   白宥安直视他:“我刚刚从围墙那边回来,那里出现了怪物……有些特征有点像那个克隆人,或者说,像游棠。”   白苏木冷眼看他。   白宥安继续说:“你研究的克隆人出了差错,异变成怪物后,你把他们扔到了围墙后面,然后让游先生去处理。”   烟烧到了手指,白苏木扔了下,抬脚碾灭,他阴沉问,“你刚刚说有人等不及,是谁?”   白宥安向不远处看过去。   游败的身影没有做任何遮挡,祂怀里还抱着克隆人,就光明正大的站在不远处,他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白苏木脸色难看。   好像又回到了游败刚出生后没多久,回到了那个下午,阳光正好,祂们三人其乐融融,美的像一幅画。   而他只能孤零零的站在院子里。   不是祂们刻意排挤他。   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融入祂们的圈子。   永远就是个局外人。   而现在也不是局外人这种可笑的悲伤情感,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如果不吐露实情,很可能被弄到生不如死的威胁。   白苏木沉默了两秒,问白宥安:“还有烟吗?”   白宥安给了他一支。   火星在黑暗中亮起,白苏木吐出烟雾,“游先生应该察觉了吧。”   “只要实验室一出事,必然会叫你去固定的地方处理异变的怪物。”   围墙外。   喊游败去清理怪物的对话都已经熟稔到不用说是哪边的围墙。   白苏木:“实验室研究过很多东西,你们能想象到的,不能想象到的,我们都研究过,目的是为了提高异能。”   白宥安皱眉,“提升异能?怎么研究的?”   白苏木停顿了下:“最直接,最迅速的方法就是拿异能者做实验。”   “如果成功,就能够成为超级战士。”   “如果不成功,就异变成怪物,被我们从特殊的通道运送出去,丢在围墙外,由游先生来解决。”   他眉宇间有些疲惫,“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白宥安看向游棠,后者摇摇头,表示没了。   这个小动作被白苏木收在眼中,他嗤笑了声,和白沣的神色简直一模一样,“白宥安,你那么在乎游棠,也要和游败一样玩替身吗?”   白宥安离开的脚步一顿,他疑惑回头,“哪里来的替身?”   这句话猛一听有很多层解释。   可以是“他失忆了,见到了克隆人就将克隆人当成了朋友,而非谁的替身。”   也可以是“他认为克隆人就是游棠,所以没有替身的区别。”   后者太过离奇,可白苏木却越发倾向后者,又回想起克隆人在出生前有将近半分钟脑死亡的事实。   更疲惫了。   …   游败带着他们一瞬间回到了房间。   去见白苏木是白宥安提议的。   当时白宥安和东区的守卫在基地转了圈,听到了打斗声,见到了围墙外的怪物。   回来后直接告诉游棠。   那些怪物像她。   游棠看向游败。   游败:“是克隆人异变成怪物的。”   游棠几乎挂在游败身上,“你知道?”   游败:“不难猜。”   游棠喔了声,“你好聪明。”   尽管是哄小孩的语气,游败还是有几分开心。   白宥安打断祂们之间的和谐气氛,“克隆人是怎么回事?”   游棠简单的解释了下。   白宥安直截了当:“我想见白苏木。”   游棠:“明天吧。”   白宥安:“最好今天。”   “不要给他太久的心理准备。”   他微微蹙眉,“有件事,我想见了白苏木以后,再下结论。”   ……   所以。   游棠问:“你得出什么结论了?”   白宥安神色有点复杂,“可能是白沣杀了我。”   游棠:“?!”   游败淡淡点评,“模范家庭。”   游棠仰头看他。   游败揉了把她脑袋,“你也可以杀我,只要再见时给我一个热烈拥抱就行,”   游棠露出看傻子的眼神。   不确定的问异种救济馆,“这是情话吗?”   异种救济馆迟疑:【……是吧?】   阅读理解十级的它翻译说。   【祂应该是在暗示你,想要和你组成家庭。】   “……” 第56章 蛋壳   在短暂的交流了信息后, 白宥安就离开了。   好像将多余的空气也带走,只留下了暧昧旖旎的气氛,腻的人喘不过气。   游棠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游败的翅膀, 手闲不住的在撩拨翅膀上的羽毛, “如果杀白宥安的人是白沣, 那我的死,会不会和白沣也有关系?”   游败抖了下翅膀,把游棠拉到另一边, “白沣为什么要杀白宥安?”   游败搂着祂另一边翅膀,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白宥安对白沣不热情——因为白沣工作繁忙,经常出差,白宥安母亲同样也是女强人,两人又是商业联姻, 家庭氛围格外生硬清冷,导致白宥安对家的归属感并不多。   末世来临后, 在基地, 由于工作上的事务,白沣和白宥安的接触多了起来, 但两人关系依旧不怎么亲密。   游棠见过两人的相处模式。   不像父子, 像上下级。   这种关系,虽然冷漠疏离,但也不至于痛下狠手?   游棠打了个哈欠,“可能发生了咱们不知道的事吧。”   游败把她捞到翅膀上, 一卷,“该睡了。”   游棠贴在了祂胸膛,沉默三秒, “我也想,长个翅膀。”   游败:“……”   祂垂头给她个晚安吻,温和说:“做个好梦。”   游棠瞪祂了眼。   气呼呼的,含着娇嗔。   游败捂住了她的眼睛,也藏住了自己眼中的欲望。   异种救济馆期待的看着祂们。   心想,动作再大一点啊!o   它可想要被屏蔽了!   唉。   今天又是失望的一天。   …   克隆人的身体早就达到了疲惫的界限,游棠入睡很快,但却感觉无论如何都睡不好。   浑身发烫,热的快要融化一般。   以前和游败睡一起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游棠几次意识清醒想要睁眼去看是怎么回事,然而眼皮却如同千斤顶一样沉重,最终终于睁开后,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   身体蜷缩着,就好像在还被孕育出的胎儿一般,她舒展了下身体,好似碰到了一层薄膜,但又觉得有几分坚硬。   最重要的是。   动一下,身体都是巨疼无比!   游棠兀地睁开眼,暖橙色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的亮光,窗外依旧是黑蒙蒙一片,她枕在游败的翅膀上,平息着呼吸。   会疼。   就证明不是梦。   除了疼,还隐约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烧焦味……   这种感觉让她想到了她的死亡。   “睡不着吗?”   游败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游棠和祂对视,眼睛含着几分惊疑,艰涩开口,“做了个噩梦。”   还有浮现出了一个模糊又诡异的联想。   她抿抿干涩的唇,目光落在旁边的小夜灯,颇有几分无神,“这里有个小夜灯。”   像是转移话题。   她枕在游败的翅膀上,同床而眠,就好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游败枕着自己的手臂,顺着她的话题说下去,“我还没破壳的时候,你睡觉总是会给我留个小夜灯。”   不管是末世之前,还是之后。   只不过末世没有来临的时候。   游棠每天都期冀的望着这棵小小的蛋,偶尔会说几句话,自言自语猜测着孵化出的是什么。   游败记忆最深的一次是在末世来临以后,游棠的脸上的笑容只是应付外人的礼貌,独自呆在实验室时从来没有一丝笑容,甚至连气氛都不再轻松。   她随身带着祂,带着一颗蛋。   累了的时候,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望着祂。   有一天。   她像往常一样望着这颗蛋,“今天又死了两个人,是来投奔这里的一对父女,父亲本来能活下来,但为了救女儿,又转身跑了回去……”   游棠捧着水杯,手指颤了下。   蹙眉叹了口气,放下水杯,轻轻,抚摸着蛋壳,“不管你是什么,会不会像那团黑雾一样说的是超级超级酷炫的存在……”   “我都想让你晚一点出生。”   “晚一点,等我研究出来特效药,等这个世界不再有怪物,等你出去玩耍时不会遇到吃人的怪物时,你再出生。”   蛋抖动了下,像是在回应。   只不过,在第二天。   游败就破壳而出了。   祂心想,如果有吃人的怪物,那祂解决掉就好了。   虽然拯救不了世界。   但最起码,祂能够为游棠创造出一个没有吃人的怪物的世界。   游败是真的做到了。   祂在北区时,北区没有闯进来一只怪物,哪怕是变异的飞虫。   但是,游棠还是死了。   “其实,昨天上午实验成功了。”   昨天上午白宥安离开实验室,就是去和东区的领导讲这件事,看一看如何安排注射。   要先给基地里的打一针,防止再出现变异,还要想办法给基地外的怪物们打一针,让他们恢复正常。   也正因为这样。   北区的负责人才刚好蹲到从实验室离开的白宥安。   她表情依旧是平淡的,完全不知道自己丢下了一个惊雷似的。   这种平淡,让游败把想要恭喜的话语咽回去,语气温和,语言简洁:“恭喜。”   游棠翻了个身,捏着游败的下巴,直勾勾盯着祂的眼睛,看着那双漆黑但快要拉出冷金色针状瞳孔的眼睛,“小白,你是在背着我做什么事吗?”   游败提起“蛋”让她的联想清晰起来。   那场“噩梦”像是她的死亡。   是她死后,尸体装进了游败的蛋壳里。   眼前的漆黑,蜷缩的身体,薄薄的壳,疼痛,焦味……   游棠:“我能看看你的蛋吗?”   暖色灯光属实暧昧,为凄凉的夜色都添了几分旖旎氛围,   这种情况下。   游败有那么一瞬间想歪了,但好在及时反应过来了,看着游棠单纯的眼神,莫名更加躁动。   祂敛下神色,伸出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颗蛋。   游棠抬手要去拿。   游败躲开了,祂目光温柔的注视着这颗蛋,“它还有些脆弱,等以后你可以随便摸。”   游棠:“……”   这感觉真的很奇怪哎。   毕竟里面装的是她自己的尸体。   自己摸自己的尸体。   单是想想就觉得诡异。   游棠缩回手,看着这好似从来没有破裂过的蛋壳,“所以,小白,你没有想过‘用蛋壳复活我’这种荒谬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游败坦然:“想过。”   如果能够复活游棠,管它多么荒谬又不切实际呢?   祂只想要游棠活过来。   “别担心,游小姐。”游败语气如常。慢条斯理地收起了蛋,“我只是把你的尸体放进了蛋壳里,想要保存起来而已。”   游棠沉默两秒。   讲真的,这句话更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休息的异种救济馆听到这句话连忙上线翻译,【游败在表达,我的出生地,也将成为你新生的地方。】   游棠接下后半句:“也可能是我的坟墓。”   【这不是挺浪漫的吗?】   浪漫她是没感受到,但异种救济馆的黑色幽默她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游棠重新躺好,看向天花板角落破开的墙皮,“小白,死亡是一种顺其自然的事情,不要强求。”   死而复生一定是要消耗很大的代价的。   这种代价,她不知道游败能不能承担起,但她自己是无法承担起来。   至于异种救济馆说过的“攻略成功就能够得到重生机会”。   这句话游败和游棠都没有相信。   将活着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恋爱任务上,未免有些太过可笑。   如果一个人拥有死而复生的能力,还可以随便实现一个愿望,而代价仅仅只是让她去玩弄一份感情。   听起来就觉得很不可靠。   像在搞传销。   游棠不相信异种救济馆,更别提游败这种本来就不信任人类的异种了。   尽管将现在的日子看作生命的倒数,尽管每天等待死亡争分夺秒的感觉不太好,但……   “其实重来一次我还是很开心。”   游棠勾着祂翅膀上的羽毛,“可以好好道别。”   异种救济馆在祂们俩的脑子里疯狂叫嚣。   它行!   它能彻底救活她啊!   它真的行啊!   为什么就没人相信它啊!   它要怎么证明它行啊!   游败没有理会它的话语,思索了会儿,问游棠,“要不要感受一下在蛋里的感觉?”   游棠本能地想要拒绝,毕竟刚刚已经体验过了,有点压抑,有点难受,还有点窒息。   但又想要搞清楚游败在做什么。   最终还是点头。   翅膀渐渐收拢,将她全部裹了起来,一道亮光闪过,但并不刺眼,说不出的温和,还能够在白色的光河中看到其他色彩,漂亮而诡丽。   好像泡进了温暖里,一股股热流流淌在躯体里,温暖,舒适。   游败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舒服吗?”   游棠点点头。   可以这和她刚刚感受到的不一样啊。   “这就是蛋壳里面吗?”她问。   游败:“嗯。”   游棠试探性说:“我以为会是一片漆黑呢。”   游败温柔笑了声,没回话。   异种救济馆给她解释。   【只有在能力枯竭的时候才会变得漆黑一片。】   游棠涌出了股不好的感觉。   “那枯竭,会有什么危害吗?”   【没啊。】它轻描淡写的回答,【枯竭就死了呗,还能有什么危害。】   游败右眼重重一跳。 第57章 爱情的萌芽   游棠后半夜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脑海里想的全是异种救济馆的话, 进行着不切实际的猜测。   盯着正闭眼,好像睡觉的游败。   越想越生气。   人死亡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是一件非常顺其自然的消逝。   在这颗星球,生命消失和一粒尘埃的消失完全相同。   他们能为千千万万粒尘埃努力,让文明繁衍下去, 但决不能, 也根本没有必要费尽心思, 甚至付出巨大代价去复原一粒早该消失的尘埃。   游棠深呼吸了几次。   抬手掐住游败的脸颊,直截了当的问,“你是想耗尽异能复活我吗?”   游败抬起眼睫, 露出如星空一般的眼眸,倒映出她的容颜,“别担心,我不会死。”   游棠将脑袋埋进游败的胸膛。   “别再因为我死了。”   她第一次死亡,游败殉情般的引-爆炸弹。   她死而复生后随时会面临第二次死亡, 游败用全部能量竭力复活她。   游棠心口有点难受。   这种感觉是在是太糟糕了。   “你为什么不可以去过自己的人生呢?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活着。”   游败抬起她的下巴,“我足够自由。”   “我能离开这颗星球, 我可以去任何地方, 只要我想去。”   游棠蹙眉,张嘴要说话。   游败没给她这个机会, 捂住了她的嘴巴, 嗓音低沉而优雅,“但是这样的生活像浮萍,没有归宿,混混沌沌的游荡, 毫无意义。”   游棠想反驳,但嘴巴被堵住。   而脑海里还涌出了一股暖流,弥漫着金色的光芒。   就好像小夜灯暖橙色的光芒越来越亮, 越来越亮,但却丝毫不觉得刺眼。   游棠又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恍若置身在无人街巷,而不远处是她的家,里面亮着一盏灯,刚出生没多久的游败趴在窗户,笑吟吟的望着她,冲她挥手,嘴巴开开合合。   她听到了祂的话。   她在说:“欢迎回家。”   游棠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祂想要表达,留在她身边并不是被困住,被束缚,而是一种牵挂。   在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末世。   一种名为“家”的牵挂。   “需要我说的再详细点吗?游小姐。”游败含着笑意,“我爱你,所以和你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完美的状态。”   游棠眼睫轻颤。   手腕的数值跳动到了“5”。   异种救济馆激动的咬手手。   太好了!太好了!   这么久的努力,终于积攒到了现在,爆发出了一刹那的心动,达到了喜欢。   这是爱情的萌芽啊!   它一定会好好呵护的!   就在它在心里期待后续时,游败骤然松开了她的嘴巴,安抚性的拍着她的背,“睡觉吧。”   【……】   这算什么发展?   它感觉自己正期待高-潮呢,结果男主角不行?!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贼胆,它真的好想问问,游败需不需要一些药物。   …   翌日,依旧是个阴天,天色沉沉如重兵压境,恍若风雨欲来。   白宥安申请了实验室的使用权,毫无意外,白沣爽快的同意了。   美中不足的是,白沣忘记告诉白苏木这件事。   直到白宥安来到实验室,白苏木才知道这件事,脸色微变,生起一种连昨天被威胁时也没有的烦躁。   白苏木脸色比要被杀的时候都要阴沉,冷着脸带着白宥安参观了这里,让人给他整理出来了一个工作用的地方。   他问:“平常我们互不打扰,对吗?”   白宥安微微颔首,依旧笑着,看不出任何虚伪,单单只是对陌生人的客套疏离,“恐怕不能,关于克隆人的事情,我们可能会需要交流。”   白苏木眼神冷冽:“这是我的项目。”   白宥安温润说:“我知道。”   “但白先生同意了。”   白苏木心梗一瞬。   他深呼吸了几次,拂袖而去。   径直出了实验室去找白沣。   白沣这个时候刚睡醒,他昨天傍晚安顿好了白宥安,又在家里见了去东区的负责人,让他事无巨细交代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在听到“白宥安对克隆人一见如故”时,白沣还能够维持理智。   当听到“克隆人要因为白宥安留在东区,游败痴心相随”时,几乎控制不住发了怒。   他本身就是雷系异能,怒火上头,一路火花带闪电,将整个屋子都搞的噼里啪啦。   负责人瑟瑟发抖。   在见白沣对他随意挥挥手让他出去时,连忙跑了。   白沣则是心思重重,琢磨游败为什么敢留在东区,祂难道不害怕液体炸-弹了吗?   还有白宥安这个变数。   一直到快天亮才睡着。   还没睡一个小时,白苏木就来了。   一进门,就见到白沣皱眉阴沉的神色,明显心情不佳。   他沉沉开口,“怎么了?”   白苏木吐了一口气:“您让白宥安和我一起研究克隆人吗?”   白沣:“有什么问题吗?”   他不仅承认了,而且连个解释都没有。   白苏木握紧拳头,“这是我的项目,我负责了很久。”   白沣,“但没有成效。”   白苏木猛地抬眼,觉得可笑,“没有成效?那001呢?她难道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吗?”   白沣掐了掐眉心:“我们需要的是为我们所用的克隆人,而不是有其他心思的。”   “如果001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会亲手解决她。”   或者,等游败和克隆人诞下宝宝,再引-爆祂或她身体内的炸-弹。   白沣:“还有事吗?”   白苏木胸膛起伏不定。   他很讨厌白沣这种避重就轻,永远忽略他渴求的重点态度。   “我也只是你的一个工具吗?”   “现在白宥安回来了,你有更趁手的工具,我就成可以舍弃的东西了,对吗?”   白沣皱眉,“你怎么回事?”   “你已经二十八了,别像个三岁小孩一样争风吃醋。”   又是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   白苏木平复了下呼吸。   刚刚一瞬间的爆发已经是在示弱,他还有自己的骄傲,转身要离开的时候——   “白宥安才是被舍弃的。”   白沣说。   白苏木脚步一顿,加快脚步离开了。   …   白苏木在休息室待了会儿。   这里曾经是001的观察室,001被带走后,白苏木就将这里改成了自己的休息室。   他躺在床上,还回想着和白沣的争吵——或者说,他自己单方面的争吵,而白沣完全没有往心里去,估计还当作是小孩子幼稚的吵闹。   所以。   白沣说的最后一句话,“白宥安才是被舍弃的。”   白苏木没有自恋到认为这是在安慰自己,白沣根本不会安慰人。   他的语气更像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白先生,白宥安先生要去5号实验室……”来人满脸为难,“据说,白沣先生已经同意了。”   5号实验室是进行克隆人实验的地方。   白苏木沉默了两秒,“让他进去吧。他需要什么资料都给他。”   “白先生?”那人惊呼。   白苏木:“按我说的来。”   不管是那一批克隆人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异变,没有一个成功。   哪怕所有的步骤都是按照001号复制粘贴也不行。   既然白宥安被吹捧的那么厉害,就让他看看啊。   白苏木抽了根烟以后才去5号实验室。   白宥安正在垂头看资料,面色凝重,见他来了,把资料放下,“我们谈谈?”   白苏木朝安静的角落走去。   白宥安开门见山,“正在进行实验的这批克隆人都会异变成怪物。”   白苏木以为自己能够做到心平气和,但显然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冷笑。   “你就看了这么一会儿,就这么确定?”   白宥安没有多聊这个话题:“你很优秀,没必要把精力花费在这个研究上。”   “即便在和平年代,克隆人的出现都会引起一片争议,更遑论现在还是末世。”   他话里话外都在说,放弃吧,这项研究你没法成功。   白苏木,“我成功了。”   白宥安:“什么?”   “游败身边的那个女孩,就是克隆人,是我亲手把她带到世上的。”白苏木说。   他不太理智。   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   白宥安好笑的摇头,“她不是克隆人,我能分辨出来。”   白苏木冷笑:“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直觉。”   迎着白苏木嘲讽的视线,白宥安语气温吞,“我听说了很多游先生的事,包括祂怎么出生的。”   “游先生没把她当成替身。”   白苏木:“你又怎么知道游先生没把她当替身?”   白宥安没再解释,“趁早找到自己想做的吧。”   他离开后,白苏木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回想起克隆人001在出生前将近半分钟的脑死亡……   白苏木站直身子,向游败的住处跑去。   既然如此。   那就当面问清楚好了。   白苏木赶过去的时候,游棠正在吃早餐。   她昨晚入睡艰难,后来还是游败用异能平复了她的思绪,然后就一觉睡到了现在。   “有事?”   白苏木看向还穿着粉色围裙的游败。   一个心高气傲又老谋深算的异种真的会为替身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是游棠。”   游棠坦然:“我是啊。”   “有事吗?”   白苏木喃喃:“你怎么会是游棠?”   游棠思索片刻,真诚询问:“你是不是觉得很社死?”   白苏木愣了:“?”   游棠站起身捧着游败的脸,模仿白苏木:“我一直都想知道,你哭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把重生之后两人的初遇,模仿的惟妙惟肖。   白苏木:“……” 第58章 我们在一起了   尴尬和羞耻感取代了五味杂陈的复杂心情。   白苏木的脸色更加复杂。   但很可惜他没有游败离开星球的能力。   但这种羞耻感还是比不上游棠死而复生这件事——   “还有事吗, 白先生?”游败淡淡开口,打断白苏木正要说的话语,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显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白苏木深感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   实验室让白宥安进来, 研究多年的项目被否定, 被称为心头白月光的女孩在眼前都没能认出来。   他转身走了, 没有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就是游棠”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背影透着几分凄凉。   走到门口,鬼事神差的又回头看了眼,游败正在给游棠加菜, 向来疏离又冷漠的眼神浸满了温柔,而游棠也笑着,空气中笼罩着暧昧的粘腻气息。   在游败递出警告之前,白苏木狼狈收回视线,走在狭窄的楼梯道兀自出神。   末世来临时, 白苏木刚满十四岁,正独自一人在家过国庆, 嗨了一夜, 睡到正中午醒过来,而是阴森末日。   卧室门被砸的砰砰作响。   愤怒的嘶吼穿透房门, 不难想象门外是怎样狰狞与可怕的怪物。   白苏木冲过去反锁了门, 又把屋里能搬得动的东西都堵在门口,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打电话,上网。   打不通。   没信号。   他流浪在无人沙漠,看不到前路, 慌乱而害怕,但还没鼓起勇气去看外面的世界。   靠零食和乱七八糟的饮料撑了一周。   后来实在撑不住了。   白苏木心想,去他大爷的, 拼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谁怕谁?   拎了个棒球棍雄赳赳地冲了出去。   一阵乱打。   耳边忽然响起了笑声。   “弟弟这套打狗棍法真有灵性。”   白苏木眼神凶的像个小狼崽子,循着声音望过去,逆着光,恍然以为是仙子下凡。   尤其是。   这里充斥着怪物的嘶吼,笼罩着恐惧与绝望。   他太渴望见到人类了。   此时的游棠就是他在沙漠里艰难生存一周后,遇到的清澈水源。   他甚至没有去想游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涌上一股自己也不懂的委屈。   游棠揉了把他的脑袋,“吓傻了,小帮主?”   白苏木差点没憋住泪。   他冷哼了声掩饰着扭过头。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迈着销魂舞步,跟个小陀螺似的甩棍的煞笔模样全被人看到了。   顿时羞愤难当,耳根臊的通红。   面皮也染了层艳丽的红,脑袋就跟上个世纪的蒸汽火车似的,呜呜呜直冒热气。   “我刚……”   “你这比喻新奇,他无差别攻击,你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白宥安嗓音温润,手起刀落割断怪物的脖子,动作行云流水,优雅而赏心悦目。   他递给游棠一瓶水:“我在楼下冰箱找到些食物和水,要来瓶快乐水吗?”   游棠眼神一亮:“好啊好啊。”   “不戒糖了吗?”   “明天都可能要死了,还减什么?当然要先放肆一下喽。”   “巧克力要吗?今晚烫火锅怎么样?”   “好啊好啊。”   白苏木唇角落了下来,恢复到往常的沉默,额前长长的刘海垂下,遮蔽眼睛,衬出几分阴郁。   心想,白宥安常年不回家,但每次回家都会成为焦点,占据一种掌控的子姿态,而他在白宥安的光芒下,被忽视的彻底。   三个人的故事,他就是个多余的小孩。   …   白苏木出了楼梯口就见到了白宥安,两兄弟碰面没有一点温馨。   白宥安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白苏木忽然问:“要去找游棠吗?”   白宥安略显惊讶地看他,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礼貌回复:“怎么了?”   白苏木:“我也有事想要找游棠,如果你去,我和你一起。”   白宥安微微蹙眉,“那一起吧。”   是因为刚刚没见到游棠吗?   还是游败带着游棠去哪里玩了?   但事实是。   祂们连门都没有关——其实是刚刚白苏木走的匆忙,没关好门。   而在这个一眼就忘的到底的小公寓,阳光穿过窗户,充盈在整个房间,逆着光,异种的翅膀舒展开,每一根羽毛都泛着圣洁光辉,祂正垂头和漂亮的女孩接吻,画面唯美。   白苏木一边觉得心好痛,一边又在观察白宥安的表情。   ——显然是比他还要觉得心痛的表情。   白苏木爽了。   凭什么这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受伤呢?   亲兄弟,有难同当!   他拍拍白宥安的肩膀,假模假样的说:“别伤心了,你怎么可能争得过游先生呢?”   白宥安眼神凌厉,哪里还不知道白苏木跟过来就是想要看笑话——只不过刚巧画面过于刺眼。   没有任由房间里的气氛升温,而是敲了敲房门,“棠棠,你不是说今天有事要和我商量吗?”   游棠:“……”   异种救济馆直呼可惜。   它还等着趁热打铁呢!   隔壁亚瑟如果能生,现在都一百零八胎了,这一对到现在才刚刚有个爱情萌芽的苗头。   异种救济馆忧愁的叹了口气。   虽然这个吻也只是个巧合。   爱意值突破“5”达到喜欢后——情感数值可以量化,为了追求精确,往往是会综合考虑追求一个相对保守的数值,实际上达到“5”的爱意远远超过喜欢。   但感情是真的经历了实质性的飞跃。   所以今天醒过来以后。   祂们之间相处的气氛都不太对,处处透着黏糊糊又甜丝丝的味道。   连不经意的对视都好像含着千丝万缕的情丝。   异种救济馆心想,终于正常了。   这才是恋爱剧打开的正确方式啊!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啊!   在白苏木离开后。   游败坐在游棠身边,给游棠喂饭的时候,两人的姿势,角度,距离都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程度。   于是异种救济馆飞快的和游棠讲。   【快抬头,游败头上长羽毛了。】   至于游败。   祂一直都在低头,完全不用调整。   巧合就这么发生了。   就在他们能够更进一步的时候。   白宥安来了。   异种救济馆哼唧了声。   扫兴。   游棠也轻哼了声,“所以,头顶的羽毛呢?”   异种救济馆愣住。   【……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宥安把白苏木关在门外,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坐下,“我们什么时候去见白沣?”   他们商量好了,今天一起去告诉白沣,关于特效药的事情。   游棠说:“下午。”   “等我吃完饭,我们回东区看看效果。”   白宥安说好。   又对游败笑了笑,“劳烦游先生了。”   语气就好像是“他和游棠才是一起”,将祂划分成了外人。   异种救济馆紧张盯着这个剑拔弩张的修罗场,恨不得大喊打起来。   游棠嗯了声:“我们小白辛苦啦。”   游败的翅膀像是圈住了游棠的身躯,低哑嗓音:“有奖励吗?”   游棠耳朵发痒,但又有点喜欢这种感觉,眼睫颤了颤:“想要什么?”   游败淡淡笑了,意味深长,“晚上再给我。”   游败以前也要过奖励,从来都没提过过分的要求,所以游棠答应的格外爽快。   “好啊。”   白宥安眼神暗了暗。   在看到祂们亲吻以后,又听到这么暧昧的对话,自然认为祂们是在调情。   他皱眉,心想。   即便失去记忆,也对她拥有这么深刻的情感吗?   东区的办事效率极高,不仅把疫苗注射了下去,还当天就抓了几个异变的怪物实验。   游棠走进观察室,看着这些已经变得正常的人类,带仍然需要观察的人类,颇有几分尘埃落定的感觉。   就好像一直压在心口的事没了。   松了好大一口气。   白宥安说:“再观察一段时间,如果没有再发生异变,就可以大范围使用。”   游棠嗯了声。   想到异种救济馆,虽然它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但也是一种超自然现象,说不定能够懂得?   “我们这是成功了吗?特效药不会出现副作用吧?”   【是啊是啊,成功了,不会出现副作用。】   它兴奋的语气没有半分虚假。   【你们可以好好谈恋爱了!去瑶城!去定居,两个人的小日子!】   游棠:“……”   怎么觉得这小家伙回答的很敷衍呢?   中午是在东区吃的饭。   白宥安笑着问:“想吃火锅吗?”   游棠眼神亮了起来。   但又想到自己正在适应克隆人的身体,还不能吃辣。   她蔫了下来,“算了,我不吃了。”   游败说:“我们回去吃?”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好啊。”游棠说。   游败对白宥安微微一笑。“白先生注意饮食,我们午休结束后过来接你。”   白宥安:“……”   呵呵。   回到北区后,游棠坐在小板凳,支着下巴看游败,骤然福灵心至,“你是在吃白宥安的醋吗?”   游败淡淡回:“没有。”   游棠站起身,蹦哒到他身后,扯了扯祂粉红色的围裙,探着脑袋,眼神充满了探索,“真的没有吗?”   游败那么一点郁气顿时消散,好笑的点了下她脑袋,“我吃醋,你很高兴?”   游棠眨眨眼,站好。   高兴……也有那么一点吧。   她手指绞着围裙的绑带玩,温吞说,“小白,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游败身体一僵。   转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将她包裹在祂的气息中。   “游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游棠仰头,潋滟眼眸注视着祂,恍若真的含有绵绵情意,“我知道啊。”   “所以,如果你留我一个人在末世的话,我一定活不下去的。”   游败兀地垂头亲吻了她。   游棠:“……”   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对,告白之后的步骤应该是这个吗?就不给个回应吗?   ……不过这个吻还挺温柔的。   游棠沉迷了会儿,连祂还没有松开,像是要亲到天长地久,推了推祂,“我还没说完。”   游败呼吸略沉,乌黑的瞳孔缩成了金色针状,嗓音也沉哑:“你说。”   游棠抿抿红肿的唇瓣:“那个小红娘给我们的任务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就可以彻底活过来。”   “哦对,还能实现一个愿望。”   【嗯嗯嗯!是的!】   【噫呜呜噫,你们终于愿意相信我了!】   她抬手捧着游败的脸,“我现在在慢慢喜欢你,在它没有离开之前,你不可以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尤其不可以伤害自己救我。”   “那样我是活不长久的。”   异种救济馆问:【为什么?】   游棠百忙之中抽空回复:“忧思成疾,自杀吧。”   它哦了声。   转身就把这句话讲给游败听。   末了还补充几句。   【只要爱意值达到“7”,就算任务成功,你马上就要成功了。】   游败:“为什么是‘7’?”   【达到“9”那是一个长期的事情,我只是来帮你们打基础的。】   只要地基够牢固,迟早可以达到“9”。   最重要的是。   【我接下来需要救济的那个异种有点不听话,自己蹦出来了,我得去看看。】   游败:“……”   这异种是葫芦娃吗?   它又叹了一口气。   【希望你努努力,我们也好早日分别。】   游败沉默了两秒:“如你所愿。”   …   白宥安午饭加午休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而他又没有午休的习惯,索性去观察室看看恢复正常的人类。   ——因为担心是美梦一场,这个观察室还没有被基地的居民知道。   白宥安进了观察室又觉得无聊。   好像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脑海里一直在想游棠。   关于游棠,他在失忆后,不止一次会在各种场景下,甚至梦中记起她的身影,偶尔闪过一些碎片化的记忆。   但这种感情是他没有接触过的。   白宥安心想,没失忆之前,他也是喜欢游棠的,为什么当时没有追求游棠?   毕竟,看游棠现在的样子,是完全将他当成了亲人,一点情人的意思都没流露出来。   正在这时。   传送门打开。   “下午好。”游败居然主动打了招呼,不是疏离的微笑,而是发自肺腑的笑容,“请你吃糖。”   白宥安震惊:……才一个午休过去,祂就疯了?   “我们在一起了。”游败的翅膀调皮的扫过游棠的脸颊,惹得她笑出声,抬手按着翅膀。   白宥安面色冷漠的接过糖,“恭喜。”   但脑海里莫名蹦出了一个词。   小鸡崽子。   呵。 第59章 她想要我来   北区。   白苏木正在白沣办公室。   谈话没什么营养, 就是有点恶心,都是在旁敲侧击白宥安的情况。   乍一听,像极了痛失爱子,又失而复得老父亲的关怀。   仔细一听, 更像是在拐弯抹角打探什么消息。   不管是哪一种。   只要和白宥安牵扯到关系, 白苏木都不喜欢。   但碍于白沣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威压, 白苏木还没有胆子像白宥安一样,似是礼貌的微笑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除了参观实验室, 他还做别的了吗?”白沣问。   白苏木正想敷衍过去,又想到了克隆人,怀揣着一丝丝恶意,“他看了克隆人的实验,给出了精准点评。”   白沣来了点兴趣:“哦?”   白苏木字正腔圆:“注定失败。”   白沣果然露出怒色。   白苏木等着他骂他一顿, 好尽快结束对话。   然后白沣却渐渐平静下来。“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是发现了问题, 就把克隆人这个实验交给他吧。”   白苏木瞳孔骤缩, “您说什么?”   白沣:“让白宥安负责这个项目,你在旁边帮他。”   白苏木心里防线隐隐崩溃, “凭什么?”   “这个项目一向是我……”他话语止住, “随便你,我不会再去管这个项目,也不会插手白宥安的工作。”   白苏木一向不喜欢克隆人。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去做游棠的克隆人,见证了游棠的面孔异变成怪物……   也许是因为他以为成功的第一个克隆人, 实际上竟然借尸还魂的奇异事件。   总之,白苏木早就想撂挑子了。   他在意的只不过是白宥安侵占了他的领地,还让他比白宥安低一级。   可转念一想。   白宥安从根本上就持反对态度, 怎么可能接手这个项目。   白苏木一想想就觉得痛快。   他撂挑子,白宥安又不接手,白沣该多焦头烂额?   白苏木:一个人的痛苦算什么,大家一起痛苦才舒服。   正在这时。   白宥安过来了。   他见白苏木在这里,盯了两秒,对白苏木笑着说:“祂们在一起了。”   白苏木:“……”   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太过短暂。   他静了两秒,说:“爸想让你接手克隆人项目。”   白宥安礼貌拒绝:“难当大任。”   白沣笑了起来,“怎么会呢?宥安从小就聪明,又能一眼就看出来克隆人实验的出了问题,怎么会难当大任?”   白宥安跳过这个话题:“我有事要和您说。”   白沣温和说:“什么事?”   白苏木没有离开,选择站在一旁看戏。   白宥安:“在东区的时候,我与游先生身边的那位小姐研制出了针对异变特效药,正在实验阶段,尚未出现异常。”   他紧紧盯着白沣的面部表情。   他看起来像是僵硬了一瞬,但也可以理解为听到这种喜讯的惊讶……没有喜悦。   就连白苏木眼中都有一股欣喜。   一种再也不用担心怪物随时会攻占过来,吃掉他们的欣喜。   但白沣没有。   白宥安试探:“白先生,您怎么想?”   白沣大笑,“这当然是好事啊!”   他站起身走到白宥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儿子!你真是太棒了!”   白宥安总觉得这声“好儿子”是在骂人。   他躲开白沣的手,“不止是我一个很的功劳,也是那位女士的功劳。”   白沣刻意忽略掉这句话,又开始夸白宥安,连他幼儿园拿的小红花都拿出来讲。   白宥安内心毫无波澜。   白沣最终又将话题转到了特效药上,“你们生产出了多少?”   白宥安:“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投入了实验。”   白沣若有所思。   白宥安微笑等待下文。   白苏木审视的盯着他们俩。   暗自疑惑,怎么白沣不开口要药呢?   哪怕不投入使用,有了一支,也可以用来研究啊。   白沣终于开口说话了,“东区关于特效药的实验要进行多久?”   白宥安:“半个月。”   白沣点头,没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我们可以出钱……”   话没说完。   就被白宥安制止,“别担心,这是为了整个人类文明,药不会特别贵的。”   白沣:“……”   “好,有你这句话,爸爸就放心了!”   白宥安要离开的时候,白苏木连忙跟了上去,“我有话要和哥说。”   笑话,再在这里待下去,一会儿白沣的气都撒在他身上了。   毕竟白沣还不知道克隆人就是游棠,还以为是克隆人和白宥安研究出了特效药。   出了白沣的办公室。   那副哥俩好的姿态瞬间变的冷漠。   “你以前也爱这样粘着我?”白宥安脑海闪过一些画面,“为了避免我和棠棠一起?”   白苏木阴阳怪气,“哦?哥哥竟然还和游棠在一起过呢。”   明明是正儿八经的关系,为什么从他们姓白的口中喊出来就像是在骂人?   白宥安百思不得其解,“我还有事,先走了,弟弟再见。”   白苏木被这一声弟弟恶心的够呛。   …   公寓里。   “你觉得白沣知道有特效药,会做什么?”   游棠窝在游败怀中翻看祂之前看的绘本。   是在实验室。   她陪游败一起看,但却睡着了。   白玫瑰和蛇。   过了会儿,没等到游败回话。   她扭头看过去,正巧撞进游败深情的眼神,明明连亲吻这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怎么看到这种眼神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呢?   游棠错开视线。   “干嘛这样看我?”   游败双手搂着她的腰,力度有点大,但却并不觉得束缚,祂哑着嗓音问,“你是真的吗?”   游棠愣了下。   游败从小就没有安全感,游棠后来反思自己,觉得是因为游败刚出生时,因为生活而没能给祂足够的安全感。   导致后来虽然游棠事事都先考虑游败,但也没能修复游败童年都创伤。   ——尽管只是忽略了祂三天。   游棠感叹。   小朋友记事早是真的麻烦。   她哪里知道这是游败故意营造出来让她可怜的。   当然,效果有效且持久。   “是真的。”   “小白,我是真的,真的活了过来,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游败吻了吻她的耳垂,感受到怀中的娇躯颤了下,低笑了声:“我之前做过一个梦。”   游棠:“什么梦?”   “梦到我了吗?”   游败:“是啊。”   “是个美梦。”   那个时候,误以为她制作了液体炸-弹,误以为她要进行基因计划,要制作出无数个“祂”,将“祂”变成流水线上的产品。   怀揣着对世界的失望而选择死亡。   在爆-炸的那一刻,祂在梦中见到了游棠,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   然后,重新活了过来。   祂没有再为游棠找理由,而是清晰的明白了一件事——   即便如此,祂还是爱游棠的。   游棠还在追问是什么梦。   游败笑着按住她,然后敛了笑意,郑重说:“抱歉,重新想见后,一开始对你态度很差。”   “比我想象的好太多。”游棠不在意的回,“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游败:“?”   “……那我带你走的时候,你害怕吗?”   祂们不约而同想到那天晚上“她需要解决生理需要”,还有所谓的“乖乖水”。   游棠实在不愿回想这尴尬的社死现场:“要不我们跳过这个话题。”   游败从善如流:“好。”   显然也是不想回忆自己曾经做过的傻事。   游棠嗯了声,继续垂头看书。   然而什么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全是游败五花大绑躺在床上的妖艳样子。   ……还挺诱人。   她窝在游败怀中,胸膛灼热又坚硬的触感让人不容忽视,   她眼前飘了下,转移话题似的看了眼时间,疑惑问,“白宥安这么久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游败:“不会。”   游棠:“你怎么知道?”   游败:“只要我,我可以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游棠哇了声。   这可真是一项优秀的能力。   “一直都可以吗?”   游败摇摇头,“最近才可以。”   他语气温柔,眼中像是流淌着星河,“随着我越来越完整,我的能力会越来越强。”   游棠被祂眼中的星河吸引。   像是不受控制一般的问。   “我可以吻你吗?”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   游败眉眼弯了起来,自内而外散发着温柔又愉悦的气息,“当然可以。”   祂撑起翅膀,在门口罩上了保护罩,将白宥安的敲门声阻挡在门外。   认真享受这个柔软的吻。   …   白宥安在门口等了足足五分钟才开门进入,他面带微笑,“看来我打扰到了游先生。”   游败指尖把玩着游棠的头发。   他话锋突然一转。   “不过五分钟也足够游先生了。”   游败淡笑着说,“只是一个简单的亲吻,当然足够。”   白宥安心想,下次不要讨论这个话题了,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游棠及时打断他们这有点针锋相对的话,“白沣知道有特效药后,是什么反应?”   白宥安正要说话——   “他在办公室骂出声了。”游败神色渐冷。   白宥安挑眉。   有这能力为什么还要让他去试探?   他笑了声,“骂谁了?”   游败淡淡说:“我们仨,还有游棠。”   游棠:“?”   在座的谁不是“死”了又活,凭什么只骂我?   游棠仰头看祂,祂也正好垂头,语气不善,“是他杀了你。”   原本只是猜测。   而这猜测也站不住脚,只是凭借白宥安的直觉,才猜测是白沣杀死了游棠。   毫无证据。   毕竟白沣这十几年表现出来,虽然在“基因计划”和“对游败乃至整个北区的掌控”这方面偏激,但总体来讲,确实是为了维护北区的安全。   白宥安:“他怎么骂的?”   游棠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向白宥安。   这人怎么回事?   还要再听一遍如何被骂?   转念一想,可能是白宥安不信任游败,所以才会问细节。   游败没有多说。   眼前直接浮现出了白沣独自在办公室暴怒后平静下来的样子,坐在办公椅上,眼角的皮肤还在抖动,像是在死命压抑着怒火。   白宥安安静看了会儿。   “他说话了吗?”   白沣完全没说话啊。   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   白沣声音极小的嘟囔着:“祂们身上有炸-弹,这次比上次容易。”   ——在他看来,克隆人和游败都还装有液体炸-弹。   这当场打脸,怪不得父子关系走向决裂呢。   白宥安收回视线:“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游败看向游棠。   完全听从游棠的,好像只要她开口说,去杀掉白沣,祂就会毫不犹豫这么做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   游棠拉着游败的翅膀数羽毛玩,“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凭一己之力让末世延续了十年。   死也太便宜他。   最好能身败名裂,享受一下从高位跌落的痛苦。   游败:“下周三是例会时间。”   例会不是领导层坐在一起开会。   而是一种精神教育,或者说动员大会,调动大家的情绪,让大家在末世团结起来。   是一个万众瞩目的时间。   游棠觉得很好。   白宥安也觉得不错,“要做什么?”   “站在台下随机应变。”游败温和说,“这么简单的事,白先生应该可以做到吧?”   白宥安哼笑了声:“可以。”   再次骂了句,小鸡崽子。   …   入夜。   游棠捧着绘本挪到游败身边,试探性的和祂讲:“其实我觉得,白玫瑰没必要变成红玫瑰,小蛇已经很坚定的陪在白玫瑰身边了。”   她停顿了下,又补充说。   “白玫瑰才是独一无二的呢。”   “如果我是小蛇,我也会选择白玫瑰,谁不希望自己的玫瑰是世间唯一呢。”   游败:“宇宙有很多异种。”   祂在抬什么杠?   游棠强调:“可这里只有一个。”   游败温和说:“我可以带你去宇宙看看,你会见到更多的异种。”   “祂们都很独一无二。”   游棠扯着祂翅膀,水汪汪的眼睛瞪着祂,“但祂们都不是你。”   游败好心情的笑了声,又听到游棠说,“不过如果你像白玫瑰一样执着一件事,我也会像那条小蛇一样帮你完成的。”   绘本最后。   是暗无天日,狂风骤雨中,毒蛇缠绕在白玫瑰的□□,用自己的血液将白玫瑰浇灌成火焰般热烈的红玫瑰。   为它实现了愿望。   游败揉了把她脑袋,“不用,我已经得到了。”   祂没有说得到什么。   但眼神含着亮光注视着游棠,满眼都是她的身影,得到了什么,不言而喻。   异种救济馆嘤嘤嘤哭泣。   【我真开心。】   游败眼皮微跳。   正要说“别在我脑海里哭。”   【一般只有达到“6”以上的深爱才会爱的愿意为对方做任何事,包括死亡。】   【白白加油冲!你一定可以的!】   游败单方面屏蔽了它。   异种救济馆又感叹了会儿美好的爱情,结果见祂们都这样了,睡觉竟然还不睡在一起!?   忍不住吐槽。   【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契约者了!】   游棠:“?”   这小红娘又怎么了?   这不都在一起了?   【良辰美景,你们就不做些什么吗?】   游棠:“……你变黄了。”   【也变强了。】   “……”   什么逻辑。   它想了想,可能是祂们的感情还没有到这一步,毕竟才刚刚“5”的爱意值,达到“6”说不定可以更进一步。   【这样吧,你赶快睡觉,我让你看你的大宝贝。】   “大宝贝?”   【嗯嗯嗯,关于游败的。】   游棠迟疑:“行吧。”   原本游棠以为自己一定要酝酿好久睡意,毕竟还没有到自己该睡觉的时候,没想到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所谓的宝贝,是一段记忆。   …   在某种意义上,白苏木是游棠和白宥安一起,主要是白宥安教出来的,更何况,白苏木当时是个孩子,刚觉醒水系异能,每天除了训练就是来实验室玩,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白宥安做老师时格外负责。   堪称严苛。   况且最初建立的实验室,里面各个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白宥安和游棠相继去世后,白苏木渐渐崭露头角——   他又向来不敢反抗白沣。   于是就接手了“基因计划”。   依靠着游棠当时的研究资料,又想出了不少的点子。   但在实验之前,需要提取游败的基因。   那个时候,游棠已经死了一年。   游败去了一趟瑶城,死亡了一次,但没有任何人知道。   在不需要祂的时候。   没有一个人会去探望祂,关心祂。   而在祂刚回到公寓没多久。   白沣就带着人敲开了游败的门,没人响应,然后他直接拿钥匙开门。   ——游棠和游败原来是住在实验室旁边的,但因为爆-炸,以及后来游败将那片地方圈了起来,成了一个禁地后,祂就住在了这个单身公寓。   白沣见到游败,先是一愣。   因为游败的状态实在太……复杂。   像是坦然接受了现实,又好像还沉浸在虚幻当中。   简单来说,祂恍惚的就跟精神病似的。   白沣生了退意。   他需要一个战争机器,但不需要一个神经病。   游败缓缓抬头,祂头发长长了些,搭在额头,衬出了几分不羁的洒脱,“有事吗?”   咬字清晰。   看起来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白沣试探问:“你之前看过基因计划,还有印象吗?”   他站在门口观察着祂的神色,但凡感受到一点不对劲就转身逃跑。   然而,游败很平和。   “需要我配合吗?”   白沣越发感觉毛骨悚然,明明祂看起来那么友善!   他正准备斟酌语言拒绝。   游败却已经站起身,“走吧。”   白沣问旁边的守卫:“你觉得祂正常吗?”   守卫:“我觉得游女士去世后,祂就不正常了。”   白沣:“……”   是个好回答。   白沣下楼的时候,游败已经坐在了车里,他一路上欲言又止,想找些话聊,但又真的聊不出口。   这种寒暄,太虚伪。   索性一路沉默到了实验室。   白苏木和游败的交流不多。   游败对除游棠以外的人,都格外的高冷。   他和游败打了个招呼,让祂把胳膊伸出来,整个流程下来都格外的安静而冷漠。   白苏木心想,这个实验室太冷了。   没有游棠的实验室温暖。   是因为冬天要来了的原因吗?   他看向好似正常的游败,主动挑起话题:“你为什么同意来参加这个实验?”   明明最初看到这个实验时,表现出的伤心,厌恶都不是假的。   怎么又乖乖来参加实验了?   游败目光落在细长的软管,流淌着猩红血液,语气很轻,“她想要我来。”   这也是她留在人间为数不多的东西。   既然她想,那祂就来。 第60章 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画面忽然一转。   游败从战场厮杀回到了公寓。   推开门。   似是看到了游棠回来, 正言笑晏晏的望着祂,然后说:“欢迎回家。”   但实际上只是一个和游棠五官相似的女人。   也许是祂最近过于温驯的态度,让白沣渐渐大胆起来,特意派了个长相和游棠有几分相似——甚至做过些微调整的姑娘去了游败的公寓。   游败扫视了圈房间, 威严的视线便落在她身上, 态度可以称得上温和, “有事吗?”   姑娘紧绷的弦稍作放松,但还有点磕磕巴巴,“是, 白,白先生让我来的,他说您……”   游败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姑娘闭上眼,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说您同意和人类繁衍后代。”   游败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没有的事, 你回去吧。”   姑娘没动。   游败又说:“是了, 不能这么走。”   姑娘立刻点头,楚楚可怜:“我这么离开了, 白先生不会放过我的。”   话未落, 眼前闪过一道亮光。   仅仅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脸好像发生了些变化,没有那么僵硬。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惊疑未定的望着游败。   ——她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游败侧开神, 手边打开传送门,“你想去哪里,就能把你传送到哪里。”   姑娘张了张嘴巴。   游败温和却又带有血腥味的眼神扫过去。   她瞬间后背发凉, 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真正温和有礼的绅士,祂是令人惧怕的异种。   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都没有去计较传送门会将她送到哪里。   后来白沣又给祂送过几次。   无一例外,游败都拒绝了,还获得一个“整容天使”的称号。   在一次会议结束。   白沣留下了游败,他笑着问:“游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游败眼神微眯,“我劝白先生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白沣:“你也到年纪了,如果有喜欢的,只要你看上了,我帮你去说媒。”   游败勾了下唇,望着白沣的视线异常冰冷,会议室的灯泡和花瓶不知受到什么挤压兀地破碎,清脆而又刺耳的响声炸裂开——   “白先生,你应当知道,我只喜欢一个,无可替代。”   “替身只会让我感到厌烦。”   祂站起身,临走之前有看了眼白沣。   那眼神表达的是:   不要挑战底线。   玉石俱焚的局面并不是白沣想看到的,他咬咬牙,到底没再说什么。   之后也没有再给游败送过姑娘。   而游败,则永远一副孤独姿态。   从战场回到公寓。   不用吃饭,不用睡觉。   在漫长而又昏暗的换一个光阴里,踽踽独行。   …   游棠从记忆中苏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燃起光,鱼肚白涂抹在遥远天际,正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席卷而来。   她翻了个身,望着窗外。   手腕上的数字不知道什么时候达到了“6”——   不止是因为这一段记忆,感情是一个累积的过程,只不过刚好这个记忆戳到了她,所以达到了“6”。   一个深爱的范畴。   而心中也翻涌着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   她错过了游败的十年。   而在这十年中,游败独自成长,一直坚f 守着自己所渴望的。   肩膀忽然被灼热你手掌按住,游败俯身凑过来,“睡不着吗?”   游棠收敛好情绪点点头:“有一点。”   天边晕染开暖橙色,向这里蔓延。   “我现在说想去看日出,会不会晚了?”她忽然问。   游败指腹摩挲着她圆润的肩头:“不会。”   等游棠洗漱完,天已经全亮了。   游败抖动了下翅膀,邀请她,“去看日出吗?”   游棠眼神亮了起来,期待说:“好啊。”   游败狐疑。   总觉得她这个期待,好像不太对。   搂着她,转瞬来到了太阳还没升起的地区,海面卷着波浪,哗哗作响。   游败观察着游棠的神色,“不喜欢海吗?”   游棠忙说:“不是。”   她感叹,“我以为你可以让时间倒退呢。”   游败:“……”   祂故作冷淡,“让游小姐失望了。”   游棠眨眨眼,忽然抱住祂的腰,踮脚凑到祂面前,“那你准备怎么弥补呢,游先生?”   游败差点气笑了,“想要什么补偿?”   游棠沉吟,在游败愈发好笑又好气的表情中,提出要求,“想要你等会儿在日出的时候,给我一个吻。”   游败微怔,唇角抑制不住的翘起,“好。”   象征着新生的太阳携着温暖阳光缓缓升起,将平静又柔和的海面映照的波光粼粼,游败抱着游棠在海面上飞翔,在最靠近太阳的地方亲吻。   时光静好。   -   北区的生活节奏较其他两个区要缓慢的多,他们拥有游败这个利器,从来不用担心怪物会打进来。   没有紧迫生命威胁,只要不出基地,在基地里,就像末世没来临前一样工作,生活节奏自然也缓慢下来。   周三的动员大会,说是动员,其实更是让居民感受到迫切,感受到战争就在身边,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并不远,让他们不要过分安逸,让他们记得自己是生活在末世。   这种动员,白沣做过很多次,最初效果不错,后来次数多了,效果逐渐减弱。   他也不在意。   反正他演讲的目的更多的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   “大家好。”   白沣充满慈爱的嗓音从扩音器里传出,他对外的面具,永远都是这么随和而亲切。   在最初打过招呼以后,开始步入正题。   “今天我们召开动员大会,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宣布——”   他眼神忽然有些涣散,像是看到白色光芒,沉浸在浓郁光影之中,意识失去掌控,却又清晰的听到了自己的讲话。   “游棠女士生前曾经研究出一种特效药,能让我们不再受到感染,能将怪物重新变为人类,甚至能结束这个末世!”   白沣嘴巴不受控的说着。   脑海中拼命遏制,不,这不是他想要说出来的!他根本不想结束末世!   他脑海中席卷着风暴。   台下也刮起了风暴。   他们一开始是愣住,以为自己幻听,要不就是今天是愚人节——上次他们拥有这种荒谬的情绪还是因为末世突然来临。   现场一片哗然。   还有跑神的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也有在说,游棠都死了十年了,既然有特效药,为什么当时不拿出来?   白沣不受控制的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这个姿势也格外有用,他们太迫切生活在一个安全和平的世界了。   讲话继续。   “十年前,游棠女士研制成功特效药,可惜一场爆炸毁掉了游棠女士的全部心血,实验室毁于一旦,特效药不知所踪。”   “我儿子,白宥安。”   “他和游棠女士是最好的朋友。”   骤然被点名的白宥安再次觉得……这种正儿八经的关系,从白沣嘴里说出来,就是在骂人!   但面上还是礼貌微笑。   白沣:“宥安坚信游棠女士的死不是一场意外,是人为的,包括当年特效药不知所踪,也是被人偷走了,他最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已经有了眉目,现在,让我请他上台详细的讲述一下这件事的脉络。”   虽然游败说要随机应变,事实上,祂们私底下已经对过一次稿子,争取做到让民众的注意力全部放到“特效药是被谁偷走了”这个重点,而不是“我们有特效药了!”   这样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底下已经有人在大声问:“您查到是谁拿到了特效药吗!?”   白宥安示意他们安静,他气质斐然,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安全感,唇角又带着笑意,既温润又显得运筹帷幄。   “大家安静一下,关于特效药被谁偷走,我已经调查清楚。”   “游棠女士的死亡是因为实验室爆-炸造成的,但经过我多方面调查,发现爆-炸实属人为,当时游棠女士的实验室有一位叫吴铭的年轻人,爆-炸后不知所踪,据说是逃往了西区,也有人说造成实验室爆-炸的就是吴铭。”   “经过我的调查,爆-炸确实和吴铭有关系,甚至很可能是吴铭引爆了实验室。”   “后来,我去寻找过吴铭的家人们,但他们都以离奇的方式失踪,或者死亡。”   他语气不疾不徐,带领着人们沉浸进入。   “经过查证,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他故作犹豫,看了眼白沣,似是含了些大义灭亲的悲壮,“这些证据都指向了白沣先生!”   “吴铭的家人只是普通的居民,唯一一个拥有异能的当年也不过只有十二岁,远远不到上战场的年龄。”   “但却被派上了战场,死在了怪物的獠牙之下,包括吴铭的父母也都被指派了他们根本无法完成,且具有极大危险性的任务。”   “所以我推测,是因为幕后指使者担心吴铭会将他的信息泄露出去,所以才杀人灭口。”   “真正让我确定白沣先生就是凶手的原因,是因为我在白沣先生的保险箱中发现了游棠女士留下的特效药。”   白沣脸色煞白,他咬牙低声说,“我是你父亲,你一定要把我逼死吗?”   白宥安侧头无辜回:“我失忆了。”   随即声音又从扬声器里传出,“不知道白沣先生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白沣:“无稽之谈!”   “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吴铭!”   白宥安拿出手中的小药瓶:“那从你房间找到的特效药,您怎么说?”   “哦,对了,还有不少逃到我们北区的异能者们,他们身上都被你注射了液体炸-弹,他们都能来作证,这你要怎么解释?”   白宥安拍拍手。   东区来的异能者们走上了台,其中一个肌肉感爆棚的震声问,“还记得我吗,白沣!”   “当初我那么信任你,结果呢!你竟然给我注射液体炸-弹!”   台下有人陆陆续续认出来台上的人,一阵又一阵的惊呼。   白宥安的嗓音依旧沉稳:“我知道,北区基地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被注射了液体炸-弹,可以帮助你们取出来。”   他举起手中的引-爆器,“你们不用害怕,引-爆器我已经拿到,没有人能够再威胁到你们了。”   “另外,在调查当中,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白沣先生开展了基因计划,给异能者注射基因,如果你们当中有莫名失踪的异能者名单,很大可能是签订了基因计划合同,但最后失败,异变成了怪物。”   群情顿时更加激愤。   游棠忍不住鼓掌,“层层递进,逻辑真清晰。”   游败垂头看了她眼,搂紧她的腰,翅膀遮蔽住了她的身影,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将这里围成了宛如真空的地带。   喧闹声渐渐远去。   这片区域只留下祂和她。   游败针状的金色瞳孔溢满星河,又映出她的面容,映入她的心口,滋润了贫瘠的心田,盛开出一片花海。   游棠故意逗祂,“我的小白吃醋了。”   游败撩起眼皮,像是笑着看她。   游棠踮起脚,轻柔的吻落在她右眼。   游败眼睛依旧含着笑意看她,像是在说“不够。”   游棠和祂对视两秒,含糊说,“我也想被哄。”   游败呵了声。   还学会反客为主了。   祂变出了朵白玫瑰,开的正盛,游败如玉般的手指捏着□□,晃了两下,白玫瑰变成了红玫瑰。   游棠配合的哇了声,“它能变成七彩的吗?”   游败:“俗。”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按照游棠的想法变成了七彩的玫瑰。   游棠拿着花笑得有点傻。   手腕的数值不知道何时变成了“7”。   异种救济馆瞬间兴奋。   我的任务完成!   啊啊啊终于完成了!   但是碍于场景不对,它只好安安静静的等着。   台上白宥安已经和白沣对峙起来。   白沣因为游败精神力的影响,已经开始口不择言,意志力薄弱的什么都往外说。   “你这个白眼狼!”   “从你拒绝做基因实验那天,我就知道你会背叛我!”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白宥安脑海中有画面一闪而过。   ——他拒绝白沣参加基因实验,后来又发现白沣私底下偷偷拿异能者进行实验,为了避免事情败露,白沣痛下杀手。   “原来是这样。”   在他跑神的这一刻,已经有人朝台上扔石头了。   白宥安等他们发泄一下后,用异能挡着——白沣的异能已经因为游败动手而逐渐衰竭。   “大家冷静一下,除此之外,我还要说的是,游棠女士并没有死,她在不久前被游先生找到,又与我会和,我们又重新研究出了特效药,已经在东区投入实验,很快就能够普及。”   这一波几折,台下的人都有点懵,生怕再有什么反转。   一直等到白宥安说结束语,他们才真正的欢呼起来。   守卫上前控制住白沣,他没法逃脱后,瞪向游败,从口袋掏出一个引-爆器,“救我!你的引爆器我随身携带,如果你不想死,就带我离开!”   只要控制住游败,他迟早能够东山再起。   游败都没分给他眼神,用翅膀挡着游棠消失在原地。   白沣气急败坏,想要拉垫背的一起死,拼命按引-爆-器也没有任何作用。   善后交给了白宥安。   他握着引-爆器虽然不用,但也算是在某种意义上掌控了一批北区的中流砥柱,威慑力极强,进展也很顺利。   -   回到公寓。   【恭喜你完成任务。】   游棠手腕上的数值已经消失。   祂们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测量。   【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想要什么?】   它暗自期待。   非常想要用自己的能量去帮别人实现愿望——   这可是唯一能够装逼的机会。   它一定要在这一刻成为秀儿!   游棠没有多想,“我想回到游败按下液体炸-弹的那一刻。”   穿梭时空。   这个它熟悉。   异种救济馆说好。   【你要在那里待几天?】   【不过你要注意,待的时间越长,就越会影响未来,如果未来改变太多,就会形成平行时空。】   “我躺在游败怀里睡一觉的时间。”游棠说,“不要让游败知道这件事。”   它信誓旦旦。   【好的!包在我身上!】   然而在游棠真的穿梭回去。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游败睁开眼,准确的看向异种救济馆:“她又去哪里了?”   “又”。   异种救济馆一阵紧张。   【就,就看看你的过去嘛。】   游败:“上次也是?”   【是的。】它紧张的都开始胡乱回话,【不是不是。】   【上次是看你的过去。】   【这次是回到你的过去,你睡一觉的功夫,她就回来了。】   【她不想让你知道。】   游败轻轻嗯了声。   曾经在完成引-爆炸弹选择赴死后做的那个梦渐渐清晰。   光影散去。   游败睁开眼,见到了游棠的身影。   她有点不太一样,好像重新塑造身体,这个想法很古怪,游败只当自己这是爆-炸后的后遗症。   祂说:“我在地狱吗?”   游棠一噎:“为什么不是在天堂?”   游败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说,“大概是因为见到了你。”   游棠:“……”   这异种有点点欠揍。   考虑到游败刚刚经历了死亡,游棠选择不和祂计较,她在周围看了一圈,“这里是我的原来的家。”   虽然建筑已经有些破旧,布满灰尘,墙壁还有些裂缝,爬满了藤蔓,但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走到飘窗前,指了指这里:“我们小白曾经就在这里吸收日月精华。”   游棠抬手擦了下飘窗的尘土,“我以为回家的,走到那里,那个路灯旁边,就能够看到这间房亮着光。”   “我还以为是自己走的时候忘记关灯,后来才知道是你会发光。”   为她在家里留一盏灯。   驱散开孤独。   忽然之间。   游败抱住了她,抱的很紧,比未来任何一次都紧,祂像是很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游棠:“哪样?”   她眼神无辜的,游败真的好生气。   液体炸-弹,基因计划。   这两个哪个都是灭顶伤害。   指尖落下了一个吻。   游败愣了。   游棠以前给过她晚安吻,但不是这样,充满温情和爱意的。   游棠:“这样对你吗?”   她踮脚亲吻祂的脸颊,“这样?”   湿润的吻路过鼻梁,“这样?”   最终落在了祂的唇瓣,一触即分,“还是这样?”   游败扣住她脑袋,反客为主,霸道而粗鲁的,带着几分发泄的侵占,再感受到游棠回应时,又变得温柔而耐心。   祂嗓音低哑,还有几分委屈,“我身体里有炸-弹。”   游棠歉疚:“抱歉,是我没保护好你。”   游败受伤那晚,白宥安也来过,他觉得游败没有看起来那么和善——不然也不会给祂起个“小鸡崽子”的称号。   他认为游败极度缺乏同理心,而且很可能会不受控制。   注射这个炸弹只是为了迫不得已的时候,毕竟他们没有任何能够牵制住游败的东西。   可这件事被白沣知道了,他“死”后,白沣得到了引-爆器。   但不管怎么说。   关于这件事,游棠深感愧疚,“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没事的,炸-弹对我没用。”游败的下巴抵在她肩窝,反过来安慰她,“我来保护你。”   “我早就否定了基因计划,从来没想过把你变成流水线的产品。”   游败嗯了声。   游棠:“我喜欢你。”   “是亲人之间的喜欢。”   游败几乎失声,脑海一片空白。   祂稍微和游棠拉开一些距离,看着她,看到了她充满情意的眼眸,柔情似水,宛如一潭春水要将祂溺毙。   “你说,什么?”   游棠又重复了一遍,她搂着游败的脖子,去亲吻祂,“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更没有想过掌控你。”   “我也不在意你是不是异种,我只知道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存在。”   “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声音越来越清晰。   游败想回应,但画面却逐渐模糊,一道光闪过,没有游棠,没有告白,只有断壁残垣,祂把那模糊记忆当成一场美梦,又重新回到了北区。   那里是她存在过的地方。   祂留在那里,能够让更多的人记住她,让她存在的更久一些。   …   游棠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出现了依旧在过去——   她在瑶城,在她曾经的家门口。   游败微笑注视着她,打开房门,里面的陈设就和末世没来临前一模一样。   已经过去了十五年,祂却依旧记得那么清楚,连小细节也记得那么清晰。   游棠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游败。   “有个问题。”祂笑着说,“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游棠也跟着笑了,眼眸弯弯,灿烂夺目,她扑到游败怀中,“好啊。”   游败摸着她的发丝,感受怀中的真实。   “这次不是梦。”   “不是,上次也不是。”   游败眼神温柔注视着她,“欢迎回家,棠棠。”   这是属于我们俩的家。   ——完—— 第61章 渣的浑然天成,天生坏种……   遍体鳞伤的身体砸进泥坑, 泥水乱溅,污浊的泥水很快浸染了鲜血的颜色,薛凡嘴里呼哧呼哧喘息粗气,原本有力的长腿变成了一条蓝色鱼尾。   他竟然是一条美人鱼!   围攻他的人们笑了起来。   领头的人叫巩硕, 他相貌带着股匪气, 眼尾有一道长疤, 更添几分狂傲,他大笑起来,“老子就说这是一条美人鱼, 把他抓起来,我们要发财了!”   “小心点,人鱼身上可都是宝贝,别伤到他了。”   这话说的属实虚伪。   薛凡如今遍体鳞伤,还不是因为他们!   巩硕还和别人商讨着怎么将人鱼买一个好价钱。   “我听说镇上有个富豪在花大价钱收集人鱼, 不如我们把他买了吧?”   “收集人鱼做什么?看他们哭吗?哈哈哈哈!”   人鱼流出的泪水会变成珍珠。   饱满丰润,洁白无瑕。   不过近几年被抓到的人鱼太多, 珍珠也就不稀奇了。   买人鱼主要是想看看眼泪如何变成珍珠的。   “你不懂, 有些富豪就喜欢猎奇,他们虽然是鱼, 但也能变成人啊, 而且天生貌美。”他说着猥琐的笑起来,“也不知道人鱼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脑袋忽然挨了一巴掌。   巩硕瞪眼:“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收拾好,老子还等着回家呢!”   人鱼已经精疲力尽,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薛凡眼中迸溅出深深的恨意。   凭什么呢!   他平常在海里好好生活,偶尔来人间镇上玩乐, 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他!?   他不甘,也不想死。   更不愿意成为富豪的玩物!   电光火石间,薛凡想到镇上盛行的传说。   ——只要忠心祈祷,献出自己的身体,魔鬼就会帮他实现一个愿望。   青年破碎的眼神中燃起微弱希望,“不管您是神明还是魔鬼,请帮帮我,我愿意献出自己的身体,我愿意,不止是身体,只要您需要,我什么都愿意献出去!”   “我什么都愿意……”   他呼吸越来越艰难。   被捆绑起来,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失去水源后,扑腾着等死。   终于,在他濒临绝望时。   祂裹杂着黑雾出现了,嗓音空灵:“你真的愿意献出自己身体吗?”   薛凡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我愿意!”   祂反而顿了下,啧了声。   慢条斯理,似是吟唱般的轻叹,“人鱼啊……”   这里的人花费人力,财力收集人鱼,把人鱼这个物种当成稀缺邮票,可在祂口中,却有那么几分嫌弃。   薛凡生怕祂反悔,急忙推销自己,“我的眼泪可以变成珍珠,鳞片能够在深海发光,我还可以为您织绡纱,如果您需要,我也可以为您唱歌……”   他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如果是这样,又何尝不是为了活着,将自己推进了另一个深渊呢?   祂没有回话。   良久,轻笑了声,“行,就当日行一善了。”   薛凡张了张嘴巴,最终保持沉默。   脖颈处出现了一条红色。   契约达成。   无需祂过多解释,薛凡已经感受到了身体的束缚,约定完成后,他的身体将属于祂。   ——绝非是带着情-色-韵味的,而是字面意义。   黑雾散去。   还未等魔鬼动手。   头顶阴沉的天空骤然迸溅出亮光,组成了一个光圈,一个阵法,薛凡认出了那个标记——   人鱼皇族的徽章。   只有人鱼皇族能够用这个阵法。   薛凡差点以为是国王来救他了。   可他只是一个平民,哪里可能惊动国王。   阵法结成,恍如白昼。   这是杀阵。   但凡进入里面的都不可能生还。   薛凡看向魔鬼。   却见隐藏在斗篷下的魔鬼望着一个方向。   他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树旁边旁边,女孩身穿浅黄色裙子,腰线纤细,身段妖娆,风吹过,掀开她的面纱,露出那惊艳容颜,出尘脱俗,不似凡人。   光芒如剑雨般落下。   魔鬼似是笑着,“啧。”   萦绕在祂周身的黑雾渐渐击溃,连身型都浮现出几分透明。   薛凡被击中,在死亡前终于想到了那女孩的身份。   ——人鱼国心狠手辣的小公主,前任女王,司尘。   可他也是人鱼啊。   为什么要用这阵法,杀了他?   刺眼光芒炸开,又猝然消失。   这里恢复阴沉昏暗,空无一人。   雨淅沥沥下着,冲刷走所有的存在的污渍。   -   异种出生的真正形态似乎总是需要依靠外因,而不能完完整整像人类正常的婴儿那样真正诞生。   如果缺少这一部分媒介,祂们就像是畸形儿一般,永远不完整。   亚瑟依托爱人的心脏降临。   游败自呵护与爱意之中诞生。   迟聿骄傲而固执的不愿依赖任何外物。   所以祂没有等到形成躯体而以鬼魂形态提前出生。   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身体,祂与那些有灵智的物种结成契约,完成他们的执念,获得他们的身体。   在漫长的实验中,得到一个结论。   人类身体是最适合容纳鬼魂的容器。   但又最为脆弱。   但直到祂死亡,也没能成功。   【你好,我是异种救济馆。】   【恭喜你,你获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但你的生命线和人鱼国的小公主绑在一起,倘若人鱼国的小公主死亡,你也会死。】   迟聿古怪的哼笑了声。   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一团雾气,慢悠悠的开口,“我的死亡,可都是拜她所赐。”   人鱼国皇族特有的杀阵。   以骨与血为引,燃烧灵魂铸成的杀阵。   足以见那位小公主有多憎恶祂。   异种救济馆斟酌语言。   这个没有相爱只有相杀的开场好难啊——可灵魂上的相互吸引又不是假的。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小公主就是迟聿选定的啊。   它硬着头皮说。   【也许不是她杀了你呢?】   迟聿饶有兴趣:“哦?”   【……】   哦什么啊!   我看到的也是她杀了你!   如果不是当时杀的太迅速,也不用重生。   要怪就怪迟聿早产!   它在心里吐槽完,还是得工作。   【那我直白点问,你想死吗?】   迟聿继续勾着黑雾玩,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好似生与死都无所谓。   【我知道你不想要被束缚,生命线也不会绑定很久,只要你保护她一直活到你前世死亡的时候就算我们契约结束。】   毕竟是感情的事。   如果重生这一次,祂们还不能在一起,那就当这次工作失败了吧。   异种救济馆咸鱼般的想着:我已经成功两次了哎!可以接受一次失败哒!   只用绑定到前世祂死亡的时刻。   迟聿漫不经心梳理思路。   前世祂死了,这位小公主都没死。   任务肯定不会只绑定生命线这么简单。   不过,比起死亡祂更喜欢活着。   迟聿接受这个条件。   “现在是什么时间?”   【你重生到了甩掉小公主一个月以后,梁辰先生的生辰宴会今晚举办,你要去参加。】   迟聿颇为头疼的啧了声。   这个世界是魔法世界,诞生了各种奇怪的物种——   如果不是物种繁多,迟聿也不会选择这个世界降临。   三年前。   乌云密布,狂风骤雨。   船只摇摇晃晃,尽管用了魔法也没办法抵抗住暴雨侵袭。   而在这种慌乱之中,水手们抬眼看到了一只狭长的红色月亮,恐惧悄无声息的蔓延。   那弯残月凝视着海面,与从海水中冒出头的小人鱼对视,她瞳孔的颜色接近银白色,却又比银白色更浅一些,头发与鱼尾皆是这种颜色,偏偏她肌肤亦是雪白,仿佛一团浅色雾气,随着海水沉沉浮浮,随时都可能消散。   猩红的眼睛漫不经心地巡视着,挑选能够成为祂容器的身体,含着几分嫌弃恹恹收回视线。   祂合上眼。   向远处走飘去,寻找身体。   海中的小人鱼察觉到了祂离开,紧紧追了过去。   迟聿没理会她。   对于祂来讲,这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没必要分出眼神。   ……尽管她锲而不舍的跟了他一年。   不仅跟着,还会给祂送奇珍异宝,帮祂善后,为祂抵御追杀祂的人。   当然,都是偷偷的。   就像传说中的田螺姑娘。   当然这都没引起祂的注意。   直到来到了海边的小镇。   这里是物种最丰富的地方,同样也是交通枢纽,来来往往的种族很多。   迟聿在酒吧挑选合适的容器。   坐在角落,漫不经心的扫过所有来酒吧聚集的种族,又无趣的收回目光。   祂皮肤白皙,眼睛狭长,锐气尽显却又含着几分多情,贵气与妖气混合,亦正亦邪,周身黑雾缭绕,神秘而危险。   妖娆的女子端着酒杯坐在祂面前,微微前倾,彰显着自己的魅力,“我请你喝一杯?”   迟聿狭长的眼睛落在她妆容精致的面孔,唇角含着几分浅笑,“好啊。”   几杯酒下肚,女人已经从对面坐到迟聿身边,媚眼如丝,像妖精一样要把迟聿给吞了——   “请你让开,祂是我的。”   女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掩唇笑了起来,“小妹妹,这里不是你来玩的地方,快点走。”   小人鱼变出了双腿,穿着小白裙,浑身尽是寡淡的白色,只有唇瓣一点红的妖艳,浅白色眼眸澄澈而纯粹,与这乌烟瘴气的酒吧实在格格不入。   就是个乖小孩。   但态度格外坚定,咬字清晰,“你不准碰祂。”   女人收敛了笑,对她的挑衅露出不满,“碰了又怎么样?”   小人鱼身上的磅礴魔法气息扑面而来,远非她能够招架的。   女人又看了眼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异种——祂只是在看戏,如果打起来,祂如今的姿态就已经表明,绝不会参与。   无奈,只能愤愤离开。   这个角落剩下小人鱼与异种。   迟聿饶有兴趣的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当了一年多的田螺姑娘,终于忍不住了?   她轻轻咬了下唇,坐在祂身边。   “我……”   迟聿今天心情不错,“嗯?”   “你不要和别的女人来往,好不好?”   迟聿把玩着酒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小人鱼坐的距离祂近了些,眼睛里是炙热的情谊,如同烈火,焚烧了过来。   “她们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她们不能为你做的,我也可以。”   “我还可以给你唱歌,人鱼的歌声很好听,可以为你织绡纱,我的眼泪还可以变成珍珠,还能给帮你杀掉那些想杀你的人。”   迟聿似是被这爱意烫到,放下酒杯,大长腿交叠随意舒展,坏心思的说,“哭一个让我看看。”   小人鱼酝酿了会儿,为难咬唇,“我哭不出来,要不你打我一下,我怕疼,疼了就会哭。”   迟聿轻啧了声。   心说自己虽然挺变态,但也没那么变态。   小人鱼没等到祂回话,朝自己大腿掐了一把,眼圈登时红了,泪水晶莹,化为珍珠更加透亮,颗颗饱满,品质绝佳。   迟聿抬手接了一颗。   她一边哭,一边用眼神问“够了吗”。   迟聿颇为头疼,哪里来的傻人鱼?   “行了,别跟着我了。”   小人鱼慌了,在祂要站起身的时候,忽然爬到祂身上,跨坐在祂双腿之间,吻到祂唇瓣。   一股暖流注入祂的灵魂。   那种出生后飘忽不定的灵魂渐渐平稳。   随着小人鱼离开又陡然消失。   她刚哭过,我见犹怜的,含着哭腔强调:“我真的可以,我可以的。”   迟聿还在回味灵魂得到温养的感觉,闻言,“真的可以?”   小人鱼点头,“嗯!”   迟聿轻笑了声,“行。”   祂是一个比游败更缺乏同理心,比亚瑟更不懂克制的混蛋异种。   灵魂得到温暖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迟聿迎着她懵懂天真的眼神吻了过去,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是凭借本能去汲取让祂觉得温暖的东西。   松开她的时候。   女孩的手指如玉,无助的攥着祂的衬衫,浅白色的眼眸湿润,含着水光,雪色脸颊染了几分艳丽的红,小巧柔软的唇瓣微微张开呼吸。   迟聿手掌摩挲过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能感受到她身躯的颤抖,连带着浓密的眼睫也轻轻颤着。   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羊羔。   而祂就是那头恶狼,一点一点厮咬着单纯无知的小羊羔,“你叫什么?”   她怯生生的回:“司尘。”   迟聿:“这是什么名字?”   她落寞垂下眼睫,攥着祂衬衫的手指又收紧了些,“就,不被期待,不受宠爱,渺小平凡如一粒尘埃的意思。”   迟聿哦了声,笑的有几分痞气,“想换个名字吗?”   司尘眼神微亮,期待的望着祂,“什么名字?”   迟聿:“看我做什么?我又不给人起名。”   司尘依旧望着祂。   迟聿嘟囔了句麻烦,随口说了“娇”字。   小人鱼有些失望的垂眼。   迟聿挑眉。   原本想着敷衍两句,她能打消让祂起名的念头,但看到她嫌弃祂起的名字,迟聿又恶趣味的说,“你想跟在我身边?”   司尘点头。   “那就叫这个名字。”   司尘神色纠结,小心和祂商量:“就只让你叫,行吗?”   “行。”迟聿也不和她计较,拖着腔调,嗓音沙哑而充满磁性,“娇娇。”   司尘脸色微红,害羞了。   迟聿不懂她这种小女儿情绪,祂轻佻地拍拍她屁股,“下去,我要走了。”   司尘红着脸下去,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祂。   过了会儿,又试探性地伸手勾住祂斗篷的一角。   洁白小巧的手掌陷入柔软而漆黑的布料之中,莫名燃起些暴-虐的摧毁欲。   迟聿面不改色的向前走。   思索自己留下这小家伙是不是个错误决定,要不还是丢了?   大概是没等到祂的呵斥。   司尘大胆了些,彻底攥住了那片衣角,像是孤独的漂泊者终于找到可依靠的臂弯。   路过拐角。   又见到了酒吧和迟聿搭讪的妖娆女人。   司尘宣示主权挡在迟聿身前。   但迟聿比她动作更快,一道红光闪过,那女人就没了生息。   她倒在地上,腰间挂的牌子掉落,散发出大公会独有的魔法气息。   ——大公会在半年前就挂上了迟聿的追杀令,谁能够杀掉祂,就能够得到无尽财富。   重赏之下,勇夫极多。   司尘松开迟聿的衣角跑过去捡起腰牌,“她是杀手?”   迟聿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你早就知道了?”   “自然。”   司尘笑了起来,又乖乖的回到祂身边拽住那一点衣角。   迟聿啧了声,真傻。   放杀招之后,灵魂会有一些不稳,这种飘忽不定难熬的感觉,平常忍忍就过去。   但如今,旁边有条能滋养灵魂的小人鱼——   迟聿天人交战了会儿,实在没什么自制力,拇指和食指揪住她衣领,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弯腰吻了下去。   依旧没有章法和技巧,但却无师自通的懂得该怎么接吻,并且,想要更多。   偏偏这人鱼还是个傻的,看出祂的渴求,傻乎乎的搂住祂脖子:“我可以的。”   迟聿抱着她,闪身回到了木屋。   ——祂临时居住的地方。   司尘陷入柔软的床,雪白又笔直的长腿纤细的脆弱,好似轻轻一折就能断裂。   祂捏了捏她的腿,肉还挺软。   她大腿处还有一个掐痕,是小人鱼为了哭出来自己掐的。   迟聿指腹按压在那处掐痕,觉得有些刺眼,“以后不准再掐了。”   小人鱼红着脸乖顺点头。   她搂住迟聿的脖子,去亲吻祂的下巴。   迟聿这会儿反而不着急了,“变成鱼尾让我看看。”   就和祂说“哭一个给我看看”时的语调一模一样。   司尘红着脸小声说,“鱼尾只能给配偶摸。”   迟聿这才想起责任这件事,“我不打算结婚,也不喜欢有配偶。”   司尘脸色渐渐白了。   “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离开。”   司尘脸色煞白,眼睫垂下,长腿变成了鱼尾,轻轻说,“没关系,你不用负责。”   迟聿抬起她下巴,“别勉强。”   司尘扬起笑,用鱼尾去蹭祂,“不会,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迟聿指腹摩挲了下她下巴,像是在安抚。   但很快就被鱼尾吸引到。   银白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它锋利,但又柔软而亲昵的亲吻祂的掌心,鱼尾底端似是透明的白色,微微卷起。   迟聿抚摸着这处,像是摸到了一层薄纱,祂目光从鱼尾移向她面容,却见小人鱼雪白的皮肤泛着绯红,眼睛雾蒙蒙的,蒙了层水雾。   “需要我,变回来吗?”   人鱼的嗓音确实好听,婉转诱人。   “不用。”迟聿吊儿郎当的回,“等会儿再变。”   祂是鬼魂,就是一个魂魄。   没有躯体,可以变成任何物种。   维持人形,只不过是因为以人的姿态生活比较便利。   室内一片旖旎暧昧,落难珍珠,羞的月亮都藏了起来。   事后。   迟聿神清气爽,比出生后的任何一次都觉得舒适。   祂好心情的帮司尘洗了个澡,又拉着她在浴室玩闹了一会儿。   等将她放到床上,对上她浅白色的眼眸,迟聿笑了声,“还不困?”   司尘摇摇头,“我只是太开心了。”   “不舍得睡。”   迟聿围着浴巾,完美的身材在浅淡的黑雾中若隐若现。   祂给自己倒了杯酒,“人鱼都可以用魔法滋养灵魂吗?”   司尘坐在床上看祂,关于欢愉过后的喜悦渐渐消退,从迟聿的话语中猜到了祂留下她的原因,“不是,只有皇族可以。”   迟聿狭长的眼尾勾着笑,莫名多了些宠溺,“小公主。”   司尘软绵绵了一晚上,终于流露出几分强硬:“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迟聿:“哦?”   司尘小声说:“就是不喜欢。”   迟聿无意探究她的私事,“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她话语忽然一顿,意识到什么连忙下床——   因为迟聿毫无节制,再加上小人鱼毫无底线的放任,酸疼感像是刀割一样袭来,她腿一软,但没摔倒地上。   迟聿接住了她,“急什么?”   她仰头,晶莹珍珠沿着脸颊掉落在地上发出可怜声调,“我可以帮你,你不要去找他们,好不好?”   迟聿好笑,“我什么时候要去找他们了?”   “那你刚刚问……”   “好奇。”迟聿重新抱起她,“行了,休息吧。”   她拉住祂的小手指,“我醒来还能见到你吗?”   迟聿:“能。”   她大胆的又提了个要求,“那你能不能抱着我睡觉。”   迟聿笑的无奈,“娇娇这名字真没白给你。”   司尘无辜望祂。   “行了,睡吧。”祂躺倒她身边,搂住香香软软的小人鱼,“放心,不会丢下你。”   司尘得到承诺安心睡觉。   事实上,迟聿也确实没真的想扔下她。   异种的生命接近无限。   人鱼的生命比其他种族长,但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人鱼的生命远远比不过异种。   就当作是漫长岁月中的一段经历。   更何况这条小人鱼感情来的莫名其妙,说不定很快就没了兴趣。   直到一个月前。   迟聿和司尘来到了个尚未开化的奴隶制半兽人族城镇。   且热爱用武力解决问题。   半兽人的军队从眼前路过,领头的半兽人男子气概明显,肌肉爆棚。   司尘见到半兽人眼神都不转了,连平常喜欢捏着祂斗篷的手都松了几分。   迟聿抽走斗篷,哼笑了声,“要不跟他走?”   司尘:“不。”   她抬手又要去拽祂的斗篷,结果被迟聿躲开了,讷讷说,“迟聿,你让我拉一下……”   “认识?”迟聿问。   她摇头,“不认识。”   ——迟聿还是了解她的,撒谎的痕迹太过明显。   不过祂还是松开斗篷,任由她拉着:“走了。”   拐了个弯。   祂停下脚步,“我去取魄石。”   ——魄石能够在塑造身体的时候增强体魄,提高成功率。   司尘:“我和你一起。”   迟聿挑眉,“那不行。”   见司尘失落,多解释了句,“人家在洗澡,你不能进去看。”   司尘反问:“那你就可以看吗?”   迟聿耸肩:“都是男的,我怕什么?”   司尘憋了半天,憋了句:“我也不怕。”   迟聿弹了下她脑袋,“乖乖呆着,乱跑看我怎么收拾你。”   司尘只好呆在原地:“哦。”   等迟聿顺利拿到魄石,回来就见司尘凑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半兽人身边,眼眸亮晶晶的。   ……就和看祂的眼睛一模一样。   不,更甚。   迟聿脸色沉下来。   就算没有男女之情,没有动心,但毕竟跟了自己三年(虽然头一年是她偷偷摸摸的跟着),祂尤其不喜欢自己的私有物被沾染。   “司尘,过来。”   祂叫她全名,语气是难得的正经。   司尘看向迟聿,又纠结的看向半兽人。   半兽人长相粗犷,身高将近两米,司尘站在他身边显得愈发娇小,脆弱。   那半兽人显然对美色表示出垂涎,他搂住司尘,宽大的手掌握住她整个肩头,粗声粗气的说:“你是谁?”   迟聿眼神微眯,再次催促,“司尘。”   半兽人将司尘按进怀中。   她的魔法水平几乎完胜整个大陆,半兽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她没任何反抗。   迟聿笑了,“行,这是你自己选的。”   转身走的毫不犹豫。   晚上是住在帐篷里。   距离司尘的帐篷很远。   魄石放在架子上,迟聿只是坐在这里盯着它看……准确来说,发呆。   帐篷外传来一阵动静。   司尘手臂划了很长一刀,鲜血涌出,一路跑到祂身边,浅白色的眼眸透出情意——   她今天还用这种眼神看过那个半兽人。   迟聿啧了声,“跑了还回来做什么?”   祂指尖虚虚一点,没碰到她,将她推开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司尘跌坐在地上,鲜血似是在地上滴出一朵朵妖艳的花,“我……”   她嗓音卡了下,像是被什么堵住。   小人鱼皱着眉格外焦躁。   迟聿盯着她看了会儿,“被人下咒了?”   司尘连点头都不能,只能用眼神回应。   迟聿莫名笑了起来,“过来,我帮你解了。”   她乖乖走上前。   光芒注入她眉心,将那复杂的咒语击破。   司尘终于能够说话,匆忙解释着,“我不是想要和他走,我被下咒了,只要见到他就会爱上他……”   迟聿翘起唇角,“真够笨的。”   “什么时候被下咒了?”   司尘抿唇:“遇见你之前。”   “但是我当时逃走了,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迟聿笑容渐渐落下,“当时能跑,这会儿也能跑,偏偏我让你做选择的时候不行?”   司尘脸色发白。   因为失血过多,也因为祂的话语。   迟聿:“故意试探我?”   “想看看我会不会生气?”   司尘白着脸摇头,“不是……”   “我没有试探你……”   迟聿站起身,身形有点不稳。   是因为解除了复杂咒语而造成的灵魂不稳。   司尘凑过去,想要帮她。   迟聿躲开了。   司尘愣住,她咬唇,“我没让他碰我。”   “我……我去洗洗,好吗?”   迟聿向来多情的眼眸冷漠如刀,“不用,我们到此为止了。”   司尘彻底呆住。   “为什么?”   “是因为你觉得我试探了你,还是因为你觉得他碰了我,觉得……脏吗?”   迟聿替她擦掉她不知道流下来的眼泪,接了一手璀璨珍珠:“你是受害者,当然不脏。”   “不过,我觉得我们该结束了。”   祂动作温柔,眼神冷漠,“到此为止了,司尘。”   司尘抬起带血的手臂扯着祂的斗篷:“迟聿……”   迟聿丢下斗篷,拿了魄石,转身离开帐篷,背影冷漠而潇洒。   晶莹珍珠落在血泊之中,染了哀痛的红色。   …   再次听到司尘消息的时候,就是在梁辰的生日宴会。   她作为梁辰的女伴,和梁辰一起出席,当时整座小镇都在传这件事。   说他们有多般配,说他们好事将近。   迟聿只是听了一耳朵,就离开了小镇,如今居然要去参加梁辰的生日宴会。   祂在回忆过去。   异种救济馆也在翻看资料。   【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她吗?】   迟聿吊儿郎当的回:“也许有一点吧,毕竟跟了我两年,养个宠物也有感情了。”   【……】   好恶劣的态度。   【那你为什么要甩开她啊?】   它迅速补充。   【我要听真实原因!】   迟聿沉吟,笑了,“腻了。”   【?】   【???】   它简直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迟聿解释的详细了些:“半兽人的出现让我重新审视这段关系,我不想依赖外物,灵魂的温养却恰恰是一种依赖,我觉得很烦,所以就结束了。”   【你真是渣的浑然天成。】   它顿了下,冷冷说,【天生坏种。】   迟聿仍然是吊儿郎当的态度:“过奖。”   但宴会还是要去。   迟聿虽然没收到请柬,但混进一个生日宴会还是非常简单。   宴会厅装饰的古朴典雅,却又不失奢华,角落还有几枝红梅点缀,像是司尘会喜欢的风格。   迟聿沿着宴会厅转了一圈。   【检测到你有些烦躁。】   迟聿慢条斯理的说:“命绑在别人身上,当然烦躁。”   【你不想见她吗?】   迟聿:“刚不是才见过?”   “给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呢。”   祂说的是没重生之前的见面。   死亡之前的相见。   一个人鱼皇族的杀阵,杀的可真是残忍。   【……】   未免太过阴阳怪气。   【你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只是感情破裂,她就会杀死你吗?】   它收集的资料也不是很全。   ——迟聿和司尘分开后,祂们的行踪就不太清晰,就像是施了隐身咒,根本找不到异种和人在哪里,资料搜集起来格外艰难。   它期待迟聿答案。   希望是个误会,能够让它解开。   “可能是,我和她大哥签订契约,她大哥把身体贡献给我,我帮他夺得王位。”   异种救济馆心生不好的预感。   按住自己忐忑的小心脏。   【然后呢?】   迟聿微叹,“等我带着大王子打到皇宫才知道她已经做了女王。”   【……】   它暗含微弱期待。   【所以你因为司尘而毁约了吗?】   “我从不违背契约。”   异种救济馆心脏砰砰砰直跳。   【那你为了帮助大王子,杀了司尘?】   “我很像司尘吗?”迟聿从托盘端了杯酒,狭长的眼尾勾着笑意,勾的不少女孩脸红心跳。   “我帮大王子拿到王位。”   “又把他从王位上拉下来,帮司尘登上王位。”   【她就听你安排了?】   “没有。”   【那确实不能这么乖。】   这操作又骚又给人添堵。   太乖了容易吃亏。   【最后是谁登上了王位?】   “好像是她姐姐吧?”迟聿晃着酒杯,“我不太清楚。”   【……】   如果没记错,资料好像写了,司尘和她姐姐关系不太好啊。   它咽了口唾沫。   【司尘呢?】   迟聿晃酒杯的动作缓慢下来,声音很轻,“谁知道呢?”   异种救济馆逐渐佛系。   算了,我不想努力了。   当个咸鱼挺好的,就这样吧。   正在这时。   宴会的主人携美人出来。   她穿了条红色抹胸裙,皮肤如雪霜白似玉无瑕,削肩窄腰勾勒出完美曲线。   柔若无骨的莹白手臂搭在男人臂弯,优雅中透着慵懒与妩媚,浅白色的眼眸含着盈盈水光,眼尾含钩,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算算现在的时间线,司尘才离开祂多久?   一个月不到吧。   易碎的圣洁琉璃都成妖精了。   迟聿舌尖顶了下腮帮子。   【你是否感觉口干舌燥,心痒难耐?】   “我有自制力。”   异种救济馆心想,你放屁。   你比亚瑟当年都放肆!   亚瑟重欲好歹还克制了几天,培养感情呢,你这连个缓冲都没有就直奔主题了。   梁辰和司尘跳起了开场舞。   男人的手掌搂住她的细腰,距离很近,像是呼吸交缠,暧昧而缠绵,郎才女貌,养眼极了。   【那你是否觉得这一幕格外刺眼?】   迟聿错开视线,看向角落的绿萝,灌了两口酒,辛辣感淌过喉咙,“没有。” 第62章 应该没有透过迟聿看别人吧……   舞池中的小人鱼一颦一笑都撩人心弦, 举手投足万般风情。   偶尔错身,浅白色的眼眸像是落在祂身上,又好像只是无意间一扫而过。   迟聿又拿了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们, “她是故意的。”   异种救济馆:【不是吧。】   它戳破祂挽尊一般的想象。   【这一幕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但你上辈子都没有来这里, 她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吃醋。】   迟聿漫不经心嗯了声,“我知道。”   “我是说她刚刚的眼神。”   开场舞结束。   祂放下酒杯,向已经退出舞池的小人鱼走过去, 风度翩翩的邀请,“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司尘抬眼看祂,没有过多的言语和迟疑,柔若无骨的手掌搭在了祂掌心,触感滑腻又绵软。   迟聿牵着她步入舞池。   心里啧了声, 人鱼真不愧是水做的,抬眼时, 眼眸里水光潋滟宛如一潭春水, 让人溺毙窒息。   祂搂住了小人鱼的腰,节奏完全由祂掌控, 慵懒而随意, 甚至在跑神的思考:   司尘为什么要做梁辰的女伴?   她接触梁辰有什么目的?   ……还有,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什么?   司尘忽然停下。   她语气很轻,像一团在骄阳下暴晒的雪,“如果不想跳就算了。”   迟聿挑眉。   司尘要走, 却被祂一把攥住手腕,按住腰肢,又随着祂的步伐动了起来, 一人鱼一异种几乎要贴在一起。   过于亲密了。   小人鱼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在雪白皮肤落下剪影,没有挣扎,乖巧的跟着祂跳舞。   迟聿全神贯注的陪她跳完舞。   ——这条小人鱼看起来软绵绵,实际上霸道的很。   在拉着她转个圈以后。   “为什么跟在梁辰身边?”   祂语气吊儿郎当的,就是闲聊时单纯的好奇——或许好奇也称不上,只是找个话题而已。   司尘:“不关你事。”   迟聿无所谓的哦了声,松开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来找我。”   司尘动作一顿,“不用。”   迟聿目送她离开,“她一条人鱼也能活到大结局。”   异种救济馆:【可是我检测到,她今晚就有危险哎。】   迟聿:“上辈子可没这件事。”   【上辈子也有,只是你不知道啊。】   【你离开了。】它疑惑问,【你当时来这里不是为了挑选合适的身体吗,怎么当天来当天就走了?】   看起来就像是不敢见前女友的懦夫。   迟聿,“没有适合的身体。”   【哦。】   异种救济馆对这个回答持怀疑态度,继续解释生命线的问题。   【前世,她也濒临死亡了,但靠自己熬了过来,这辈子可能会有变数,你要做的就是保证她别死亡。】   迟聿笑容微顿,“知道了。”   司尘又和一位绅士牵手步入了舞池。   迟聿哼了声:“她倒是来者不拒。”   这都第五个了。   时刻关注的异种救济馆为她辩解。   【不是的。】   【她只和长的好看的跳。】   迟聿目光挑剔的打量司尘的舞伴,“好看?”   异种救济馆渐渐琢磨出来。   【你当初离开该不会是因为吃醋,但又强撑着要面子所以选择了逃避?】   没等迟聿狡辩。   异种救济馆就赶快说:【快点快点,司尘去盥洗室了,你快跟上。】   它话音未落,迟聿就跟了上去。   在看到司尘进了女盥洗室脚步就停了下来,掩饰性的去了男盥洗室,假装自己也是来上厕所。   盥洗室还有两个男人。   一边放水一边议论。   “司尘可真是漂亮,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到了梁辰手中。”   “哈哈哈哈,说的也是。”   “好好的一个小美人,可惜了。”   “你猜她能撑几天?”   “一星期吧,梁辰玩腻了,不知道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扔给我们玩玩。”   “多少是个宝贝,我觉得能撑一个月……”他提上裤子,嘶了一声,“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冷?”   旁边那人没回应。   他扭头,那人五官扭曲,好像痛苦到了极点,他惊愕地后退,像是踩到了水——   低头一看,居然是血。   那人的下半身被切了,丑陋的东西还泡在池子了,恶心极了。   他干呕了两声,连滚带爬的想要逃离,身体却无法动弹。   “说说看,梁辰是什么人?”   他竟然不敢直视,只能低头看着祂的西装裤腿瑟瑟发抖,就连祂脸上的皮鞋也有几分危险。   腿软的直接跪下。   “别杀我!别杀我!我都说!”   他嗓音急促,生怕说晚了就被杀掉。   “梁辰表面温和,但喜欢虐待,尤其是在那方面,他以前就玩死过好多女人,还喜欢让大家一起玩。”   迟聿蹙眉。   “司尘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前几天司尘受伤遇到了梁辰,被梁辰救了回来。”   迟聿对这个有点印象。   祂前世是听到“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段佳话才离开的,对这段天作之合的爱情可谓是记忆犹新。   “我,我就知道这么多了,大人放过我吧……”   他没听到迟聿回话,小心翼翼的向外爬着,正要爬出去的时候,一道红光闪过,不可言说的地方袭来巨大疼痛。   …   盥洗室里惨叫声不断。   迟聿悠闲的走出来,正巧遇到司尘,她瞳孔很浅,似是有几分好奇。   迟聿眼皮一跳,按着她脑袋,“看什么呢?”   距离进了。   灵魂不稳的飘忽感得到了些许的安抚。   迟聿迅速收回手,避免和她有任何肢体接触。   异种救济馆:【……】   卧槽,好欠揍啊!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完了还一脸嫌弃。   它如果是司尘,都想给迟聿一巴掌了。   然而司尘只是垂下眼睫,轻轻说:“我先走了。”   正在这时。   一道魔法击了过来。   脑海里全是生命线预警。   【滴,滴,滴滴,滴滴滴……】   迟聿:“别叫了,又没死。”   【我也不想啊。】   【但我的设定就是,生命受到紧迫威胁的时候,就要叫出声。】   这边的建筑已然塌陷。   迟聿挥挥手,驱散灰尘,手里还拎着小人鱼,祂把这条鱼放下,“知道谁要杀你吗?”   司尘将松散的头发简单挽起来,扎紧,语气清浅,“谁不想杀我呢?”   迟聿微怔,随即又恢复到往常吊儿郎当的态度,“仇人可真多。”   目光掠过她的后颈。   忽然顿住,食指勾住了她的衣领,视线探下去,这具祂熟悉的雪白娇躯,后背密密麻麻全是鞭痕,新伤和旧伤交错着,触目惊心。   “谁做的?”   “梁辰吗?”   祂语气彻底沉下来,像是风雨欲来。   司尘推开祂的手掌,还是那句话,“不关你事。”   迟聿气笑了,“行。”   “你自己选的。”   司尘愣了下。   一个月前,迟聿让她在半兽人和祂之间做选择,她因为咒语而没办法说话和动作,被迫选择了半兽人。   当时迟聿也是这个语气,这句话语。   ——“你自己选的。”   司尘手中凝结出弯刀,“是我自己选的。”   在坍塌的角落劈出一扇门,   义无反顾的走出去。   兵器相交的残忍声,充斥着磅礴的魔法气息——   迟聿看都没看一眼,沉着脸从原地消失。   异种救济馆都蒙圈了。   【你干嘛?你为什么不去帮她?】   迟聿有理有据:“她上辈子能自己撑过来,这辈子也可以。”   【万一她没撑过去呢?】   迟聿不赞同的教育它:“你要相信她,她可是要做女王的鱼。”   异种救济馆简直无语。   怪不得祂是早产儿!   也太叛逆了点!   【你的骄傲和面子就这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   如果不是因为骄傲,迟聿也不会承担着随时会烟消云散的风险,提前出生。   祂扯开领带,进了浴室。   耳边滴滴滴的生命线警告声全当作是洗澡的背景音乐。   但属实有些烦躁。   异种救济馆虽然总想着咸鱼,真到这种程度了,它还是想要努力一把。   【要不你伪装一下,换个身份去?】   迟聿:“愚蠢行为。”   【梁辰好像就是英雄救美,她那么笨,万一再被人救了,再进了火坑怎么办?】   迟聿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   【再说了,你到时候还可以变回自己的样貌嘲笑她,对不对?】   迟聿漫不经心的回:“有点意思。”   …   夜幕四合,星光灿烂。   因为打斗城堡早就沦为了废墟。   “司尘!你以为你逃到这里就安全了吗?”身穿蓝色纱衣的女人笑着,“没想到吧,梁辰是我的手下,英雄救美都是我们算计好的。”   司尘游刃有余的躲过一击,“那为什么不再算计下去了?”   叶靖韵,“当然是该收网了。”   她为了等司尘露出震惊与疼痛的眼神,但这重磅消息砸下,司尘根本无动于衷。   叶靖韵心想,肯定是在强撑着装模作样。   “梁辰,你去和她打。”   她倒要看看,前几天还虚怀温暖的人走到了战场,司尘到底还能不能维持这种圣洁到不可侵犯的神色。   然而事实大失所望。   梁辰连一分钟都没坚持下来,死在了司尘的弯刀下。   连求饶的话语都没说出口。   叶靖韵脸色难看。   梁辰怎么说也是她的得力干将,就这么死了?   同时还有一股深深的惧怕。   司尘到底有多强?   她忍不住后退一步,强撑面子说,“哼,今天就先放过你,改天再来取你的命!”   话音未落。   狠戾的魔法攻击就袭来,眼看无法躲开,只能等死,透明的屏障挡住了这道攻击。   叶靖韵眼神一亮,“殿下!”   大王子浮现在半空,黑色长袍衬得他更加英俊潇洒,也添了几分稳重,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妹妹,伤已经好了吗?”   整整七七四十九鞭,他亲自动手,又用了魔法,即便人鱼的自愈能力不错,也不会这么快就好。   司尘每动用一次魔法,每挥出一个杀招,都会牵扯到伤口,加重伤势。   大王子见她面色惨白,在忍耐疼痛,笑得畅意了些,又虚情假意的叹了口气,“其实哥哥也不想对你这样的,可谁让你伙同老二谋反呢?”   他抬手挡下司尘的攻击,“上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   司尘忽然收了攻击。   大王子的剑招裹杂着强烈的魔法扑面而来,已经来不及收回,他瞳孔骤缩,控制着原本刺向她心口的剑拼命偏离——   千钧一发之际。   剑被挑开,罡风割断了司尘几根发丝。   大王子后退几步稳住身形,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看到迟聿又辣眼睛的收回视线,“妹妹,你找到帮手也太丑了。”   迟聿的变装格外成功。   祂偏向贵气的相貌如今变的粗犷野蛮,为了防止被认出来,还特意变幻了身材,变成了个半兽人的体格,足足两米二。   司尘看都没看祂:“不认识。”   大王子没关注未知人员,握剑的手背在身后,姿势洒脱,“今天算你运气好,先放你一马,下次你就不可能这么幸运了。”   异种救济馆能够统观全局。   看到了大王子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如果是以前,它一定会认为是迟聿的威慑过于强大。   但它是撮合成功两对的小红娘,对感情这种事参悟的太透了!   合计推测。   大王子是在后怕差点杀死司尘。   正在它挖掘隐藏剧情时,冷不丁听到迟聿的声音。   “她认出我了。”   异种救济馆顺毛哄着。   【你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会被认出来?】   迟聿:“我带了她之前给我雕的小木牌。”   上面有她的施加魔法。   其实没什么用,就是那种能够在夏天清凉,冬天温暖的魔法。   唯一特殊的地方是,司尘当时为了宣示主权,在木牌上留了个小心机,刻了几个字。   【J&C】   娇娇的娇,迟聿的迟。   她虽然嫌弃这名字俗气,但还是很喜欢迟聿给她的名字。   异种救济馆看清字母,想到了个更为深刻的问题,【你们不都分开了吗,怎么还留着?】   迟聿啧了声,“分手后把东西都扔了那是小朋友才做的事,再说了,东西是没有罪的,万一有用呢?”   【狡辩!】   异种救济馆拼命寻找祂余情未了的证据。   【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你是不是在她离开后,忽然想起了她的好,却放不下面子,只能对着旧物缅怀?】   迟聿漫不经心的叹了声:“想象力还挺丰富。”   异种救济馆沉默了。   祂这态度真的不像余情未了。   太坦然了。   大王子带领人撤的迅速,没有人拦截,这里很快就剩下司尘和迟聿。   司尘握刀的手一松,弯刀就化成了雾气消散。   她没理会迟聿,径直离开。   “哎。”迟聿叫住她,“不谢谢救命恩人?”   司尘乖顺回:“谢谢。”   迟聿久违的感到头疼。   这条人鱼怎么还傻乎乎的?   岂不是谁都能拐走卖掉了?   祂下意识忽略掉司尘跟在祂身边那两年表现出的机智,甚至狠辣,始终如一的认为司尘就是个单纯的小天使。   “梁辰救了你,你要以身相许。”迟聿坏心思的逗她,“那我呢?”   异种救济馆再次生无可恋。   你个粑粑!你自己就是个不婚主义,居然还去撩人!?   关键是,撩出火还不负责!   它和迟聿一起等答案。   司尘错开迟聿的视线,“我知道他有目的。”   她的目光忽然停顿。   迟聿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勾起小木牌,“喜欢这个?”   祂笑起来。   “这还是我倒垃圾的时候捡到的,扔它的人说这东西又丑又没用,带着还碍事,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你喜欢我送给你。”   异种救济馆想让这蠢货别说了。   越说暴露的越多。   它深深沉默了,这就是叛逆早产的下场吧?   脑子都没发育完整。   人游败天生就懂得示弱装乖巧,你呢?你就一张嘴叭叭叭,嘴炮王者,呸!   它生无可恋的看向司尘。   这任谁听了,不觉得是一腔情意被辜负了?   这谁能忍?   但它实在是低估司尘了。   她是真的能忍。   皎洁清冷的月光洒下。   她浅白色的发丝在夜空荡出优美弧线,左脸细小的伤口渗出鲜红血液,反而添了一抹惑人艳色。   司尘伸手去接小木牌,语气一如既往的轻,“迟聿,不要多管闲事。”   迟聿攥着小木牌没松开,嗤笑了声,“迟聿?你是说被各路公会追杀的那家伙吗?祂早就跑到墨丰镇了。”   司尘没强求得到木牌,松开手:“我先走了。”   迟聿:“过来。”   司尘乖乖走到祂面前,浅白色的眼眸望着祂,在问还有什么事。   但很快她就慌忙的挪开视线,盯着别处。   “带着伤准备去哪里?”   司尘垂下眼睫,依旧是那句话,“不关你事。”   迟聿气笑了,都已经舍弃脸面到这种地步,又不是用迟聿的身份,索性就破罐子破摔,“我还偏偏管了,”   祂拎起小人鱼,“最近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我救了你,也不要求你以身相许,好歹跟我一段时间,一年就行。”   一年以后就到了祂们解绑的时候了。   异种救济馆呆若木鸡。   这是什么土匪言论?也太无耻了吧?   虽然它是红娘,但它还是非常希望司尘能够拒绝。   然而。   它失望了。   司尘说,“好。”   异种救济馆有种心堵的感觉。   【坑这么个小人鱼,你不觉得愧疚吗?】   迟聿耸肩:“你情我愿,愧疚什么?”   【……】   啊啊啊!好气!   迟聿勾住司尘的领子,“走了。”   司尘又像一个月前那样,如一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的跟在祂身边。   祂今天没穿斗篷。   没地方让她牵,索性直接握住了她小手。   是真的小。   迟聿现在是两米二的半兽人形态,司尘才一米六八,跟在迟聿身边就像被家长带出来玩儿的小孩。   她反握着祂的手,仰头又瞬间低头,没去看祂,“那这一年,会不会丢下我?”   迟聿:“不会。”   “放心,我很守约定。”   司尘嘟囔,“可你之前也说不会丢下我,你还是丢了。”   迟聿简直没皮没脸,“那是迟聿说的话,关我什么事?”   司尘咬唇,“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迟聿啧了声。   怎么正式见面都得起个名字?   “我没名字,你给我起个?”   司尘羞赧:“我不会起名。”   迟聿反问:“我就会?”   “行了,快想想,以后可没机会了。”   司尘仔细想想,“臭臭,怎么样?”   “骂我丑?”   “不是,是臭臭的臭。”   迟聿哼笑了声,“行,臭臭就臭臭。”   和一条傻人鱼计较什么呢?   -   大王子回到宫殿,收了那副近乎轻佻的嬉笑,看向叶靖韵的目光充满寒意,“我是怎么命令你的?”   叶靖韵弯腰,恭敬又害怕的回,“您让我找到小公主,然后带回来。”   大王子冷笑:“你是怎么做的,让梁辰找到她,引诱她……怎么,你觉得你不要的垃圾,司尘就能看上吗?”   梁辰是叶靖韵的手下,心悦叶靖韵,但叶靖韵早就拒绝过他。   叶靖韵脸色难堪,心中不甘越来越烈,“大殿下是真心想要杀了小公主吗?”   “如果您没有犹豫,那一剑早就穿透她胸膛了,属下实在不明白您到底在做什么!”   大王子:“你这是在质问我?”   叶靖韵:“属下不敢。”   他冷漠挥了挥衣服,黑袍震出汹涌纹路,魔法气息喷涌而出,“滚出去领罚,别再自作聪明。”   叶靖韵挨了一掌,被震出房间吐了口血,眼中全是不甘。   司尘。   只有杀了司尘,主上才能够顺利登上王位!   -   迟聿的住宅。   房间里换下来的衣服堆在床上,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没有扔,不算特别乱,但第一感官也不是特别好。   迟聿今天走的急,没收拾。   司尘施了几个清洁魔法,把酒瓶给扔掉。   迟聿把衣服扔掉一边,“别收拾了,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司尘眼神乱飘,最终垂头脱衣服。   她眼神飘一路了,都没有看祂一眼。   迟聿抬起她下巴。   这种半兽人的庞大身躯实在太有一种残忍的气息,整个手掌几乎掐住了她小脸,指腹划过她脸上已经结痂的小伤口,莫名多了些暴-虐欲。   祂凑过去,“害羞了?”   司尘抿唇,“没有。”   “那怎么不看我?”迟聿盯着她眼睛。   司尘看了祂一眼,又慌乱挪开视线,咬唇小声说,“太丑。”   迟聿:“……”   异种救济馆:【噗哈哈哈哈哈!】   祂掐了把她脸蛋,“我不好看?”   司尘被迫直视祂的眼睛,祂瞳孔的颜色变成了棕色,但眼型没有变,依旧是狭长而多情的眼睛,放在粗犷的脸了属实维和,甚至有点丑。   但她看入迷,呆呆摇头,“好看。”   迟聿满意的松开她。   异种救济馆在进小黑屋之前,觉得司尘刚刚看迟聿的眼神不太对。   就像……   就像是透过迟聿再看谁一样。   它在小黑屋里翻看着资料。   其实早就看过很多遍了。   司尘根本没有朋友,人际关系实在简单,只有异父异母的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她是人鱼国前任女王的女儿,女王死的时候,她还在襁褓,就有大将军做了摄政王,久而久之大将军篡位成了国王,对外宣布收养了司尘。   异种救济馆翻看了一遍。   最终蔫蔫垂头。   毫无头绪。   应该是错了吧。   应该没有透过迟聿在看别人吧。   …   司尘脱了衣服,被迟聿放在床上。   她搂住迟聿的脖子,就要吻到祂的时候,被祂躲开,唇瓣擦过祂的脸颊。   司尘愣了下。   迟聿也愣住了。   在司尘看来,祂们也就分开一个月,但对迟聿来讲,祂们分开了整整一年,分开以后的每次见面,祂都能精准踩到她的雷区。   最典型的就是,祂帮助大王子夺得王位。   这种情况,祂们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   牵手,拥抱,亲吻。   想都别想。   大多数时候,司尘甚至不会分给祂眼神。   每当被忽视的时候,迟聿都在自我安慰,祂压根不稀罕。   可等接触到这熟悉的触感。   柔软的唇瓣,还有丝丝缕缕香甜的气息……   祂还是有点稀罕的。   不是因为灵魂可以得到温养,就是单纯有点的喜欢。   迟聿食指抵着她额头,推开她。   对上她错愕的目光,解释道。   “不是嫌弃你。”   “我还不至于这么禽兽。”   司尘身上完好的皮肤很少,尤其是后背,可以说血肉模糊,鞭伤遍布。   迟聿心中涌出一股戾气,迫切想要毁掉点什么。   祂脸色凶狠,眼神也沉,像结了冰。   手上动作温柔了起来。   温柔的魔法净化着伤口处阻碍伤口愈合的魔法残留,“怎么伤到的?”   司尘脑袋埋进枕头,闷声说,“鞭子打的。”   迟聿:“我看的出是鞭伤。”   “我是问,是司冥做的?”   司尘嗯了声。   像是含着哭腔。   迟聿动作更轻,也是,这小人鱼每次都怕疼的很,珍珠恨不得把整个房间给淹了,这么多的鞭伤,得多疼。   忽然听到司尘说。   “你亲亲我,行吗?”   迟聿心中闪过微妙的情绪。   很微妙。   祂没抓到这个情绪,回过神却已经在亲吻她的伤口。   有些伤口还渗着血。   舌尖一卷,没有铁腥味,反而微甜似酒,入口即化,渗入了祂的灵魂——   祂的灵魂真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得到温养了。   而祂不知道。   小人鱼的血液居然也可以温养灵魂。   等去杀大王子的时候,放点他的血液试试……   算了。   太脏了。   还是直接杀了吧。   【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警报声响起来。   这是提示生命线受到威胁,可能死亡的警报声。   迟聿猝然回神,祂唇角还沾染着血液,小人鱼后背的伤口被祂折腾的已经发白,祂揉了揉脑袋,把司尘翻过来。   “你不会反抗吗?”   祂有些暴躁,“喊声疼总会吧?”   小人鱼脸色惨白,她垂下眼睫,浓密卷翘的睫毛下,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滑落,唯美梦幻。   “可是,你不是很舒服吗?”   迟聿深吸一口气,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祂,“司尘,你记清楚了,我不可能给你任何名分,对你也不可能有同等的感情回应。”   “如果你觉得疼,就说出来。”   “你觉得委屈,也说出来。”   “我们只在一起这一年,等到明年的今天我们就分开,所以你有哪里不开心了就告诉我,别忍着,懂吗?”   司尘眼睫颤了下,“这是补偿吗?”   迟聿微怔,“什么?”   “就,在一起的两年只会索取,以及甩掉我愧疚,给我补偿。”   迟聿被她的脑回路气笑了,“你情我愿,我为什么愧疚?”   司尘垂头没再说话。   浅白色发丝垂落在身上,竟不知道哪个更白,红色伤疤藏在发丝中若隐若现,又可怜又诱人。   迟聿想起了异种救济馆的问话。   【……你是否觉得口干舌燥?】   该死的。   确实是。   迟聿告诉自己,别太禽兽了。   这条鱼是傻的,祂做什么她都顺从……   祂一定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底线。   “去洗洗。”迟聿扔给她一件斗篷罩住她。   以前司尘没少穿祂衣服。   迟聿一向对自己的东西有种病态的洁癖,不喜欢别人踏足祂的领地,更别穿祂的衣服。   可司尘是个例外。   迟聿心想,也不能太例外了。   于是祂冷酷说。   “今晚你睡沙发。”   司尘抱着斗篷,蹙眉,“我不想睡沙发。”   迟聿:“所以呢?”   “你说,我如果不开心可以说出来。”   迟聿想说,只让你说出来,我又没打算改。   话语在嘴巴滚了一圈,最终还是咽回去了。   万一这小人鱼再傻乎乎信了这句话,以后真有什么委屈又都憋在心里了。   迟聿说,“那你想睡哪里?”   司尘认真说:“我想和你睡。”   她浅色的瞳孔全是真挚。   迟聿不是第一次被这种情意烫到,但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   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祂错开视线,“行。”   司尘又提要求,“你要变回来,现在这样太丑了。”   迟聿笑了起来,“变回来了,你克制不住怎么办?”   “我可不能稀里糊涂失了清白。”   司尘想了想:“也是。”   说完就抱着衣服起身去浴室洗澡。   迟聿挑眉:“?”   半晌,无奈的笑了笑。   坐在床上捡她落下的珍珠,一共九十三颗。   按照小人鱼怕疼的程度……   哭这么点,应该不是很痛吧?   迟聿微叹,还是觉得傻。   痛为什么不说呢?   祂找出小瓶子,将颗颗饱满的珍珠丢进去,小瓶子像个无底洞一般,一直到九十三颗珍珠全部丢进去,也没能填满这连两根手指宽都没有的小瓶子。   迟聿晃了晃瓶子,想到有一天晚上来了兴致,捡了五千多颗,床上,地上还散落好多,每一颗都泛着流光,祂一边觉得真好看,一边又觉得好多,最后也没捡完,而是用魔法清理掉了。   【请问,你沉思完了吗?】   迟聿差点被吓到,语气不善,“有事?”   【刚刚那个生命线的警报是怎么回事?】异种救济馆以为自己接触到了迟聿的下限,但没想过。   这异种的下限就是用来刷新认知的!   一次比一次没底线!   【她受伤了啊!】   迟聿:“我知道。”   祂要面子,哪里可能接受指责。   “行了,我有分寸。”   异种救济馆在心里暗骂混蛋。   【我前几天看了个校园文。】   迟聿:“?”   话题转的好快。   【里面有个小混混,祂搞大了单纯漂亮小姑娘的肚子,还不想负责,你猜最后怎么了?】   这指桑骂槐的。   “无聊。”迟聿操纵魔法收拾床上散落的衣服,“我不会让她怀孕的。”   【……你不育吗?】   异种救济馆吃惊。   【我之前带过一届,人家能生一百零八胎。】   虽然是自我分裂。   迟聿将最后一件衣服挂进衣柜,铺好床:“你说亚瑟吧,我不和恋爱脑比。”   【你认识亚瑟?】   异种救济馆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秘密。   迟聿啧了声:“我出生的早。”   “那团黑雾为了感化我,让我感受爱,给我看了祂们的生活。”祂站起身,开始脱衣服,“恕我直言,都是恋爱脑。”   祂的语气实在太像在说“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迟聿脱的只剩一件内裤。   正准备推开浴室门——   异种救济馆在进小黑屋的边缘徘徊。   【所以你们都是兄弟?】   【我绑定的都是你们兄弟?】   迟聿:“那我不知道。”   “不过异种也不多,你又叫异种救济馆,这不是很明显吗?”   异种救济馆悲愤:【不,不一样!】   【我原本以为我拯救了宇宙,但现在,我发现我居然是一个管家!?】   迟聿懒得理会它。   又礼貌又敷衍地敲敲门,“我能进去吗?”   异种救济馆职业病犯了。   【她还受着伤!】   【这个时间你要管住自己!】   “我有自制力。”   “她受伤了,我就进去帮她洗洗。”   异种救济馆觉得这句话就是放屁。   和我就蹭蹭不进去简直异曲同工。   浴室门露出一个缝隙,氤氲雾气缭绕在女孩周围,皮肤雪白,身段妖娆——   迟聿喉结滚动,后腿半步,“你自己能洗吗?”   司尘:“可以。”   迟聿:“那我就不进去了。”   祂目光没挪开,看到水流哗哗毫不留情的冲洗着伤口,有些刚结痂的地方又被冲破,血液和水流一起滑落。   迟聿皱眉,“我帮你洗。”   祂推门进了浴室。   “放心,我有自制力。” 第63章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这个漫长的洗澡。   真的耗费了迟聿毕生的自制力。   祂用毛巾帮司尘擦拭着身体小心地避开伤口, 语气不善,“受伤了不会小心点吗?”   本来已经清理过的伤口,被水一冲,又完成了二次伤害, 这反反复复的, 什么时候能好?   司尘:“我是鱼。”   她在水中就和人在空气里一样, 只不过水流冲击力有点大,所以才弄破了伤口。   迟聿挑眉:“你还有理了?”   司尘乖乖闭嘴。   氤氲水汽中,后背毛巾擦拭的触感格外明显, 小心翼翼的错开伤口,动作轻柔,居然也品出了几分珍重。   她轻轻说:“你别担心,很快就会好了。”   迟聿冷笑,“我担心什么?”   过了会儿。   祂又问, “你为什么不躲?”   为什么大王子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不躲?   司尘垂下眼。   “为什么要躲?”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就像一片雪花, 轻飘飘的落下, 不等掉在地上就已经在半空中融化。   迟聿擦拭的动作顿了下,收了毛巾, 将斗篷罩在她身上, 抱起她,“走了,睡觉去。”   司尘搂住祂脖颈,脑袋枕在祂肩窝, 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柔软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湿气, 落在祂胸膛,酥酥麻麻。   迟聿自我暗示:我有自制力。   异种救济馆已经进了小黑屋。   但有些提前准备好的提示音还是能够传递过来的。   比如。   【我有自制力。】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一直在迟聿脑海里循环播放,搞得祂什么情绪都没有。   等搂着这条鱼躺在床上,祂不耐烦地啧了声,“别喊了。”   异种救济馆探出脑袋。   【你没禽兽吧?】   迟聿一只手搭在司尘肩膀,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慵懒而洒脱:“她这一年还有多少次这种情况?”   异种救济馆翻看资料。   【如果没有跟在你身边,按照前世,还有七八次吧。】   迟聿:“七八次?”   短短一年,就濒临死亡这么多次吗?   祂和司尘就像是两个极端。   祂渴望活着,自由自在骄傲的活着,但司尘,她像是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当死亡来临时,连反抗都没有——哪怕她能活下来。   就像今天明明可以躲过大王子的攻击,明明支起保护罩就能够防御住,但她却放任了。   司尘,在追求死亡。   迟聿觉得心里发堵,垂头盯着已经睡着的司尘看了会儿,抬手拨开她额前的刘海,猛地弹了下她额头。   异种救济馆看的叹为观止。   这是什么狗东西?   小人鱼吃痛惊醒,浅白色的瞳孔流露出几分茫然,抬手摸了摸额头,又看了眼闭着眼似乎是在睡觉的迟聿。   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下祂嘴巴,又在祂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过去,小手搭在祂胸口,好似摸到了正在砰砰砰跳动的心脏。   迟聿心口一烫。   “你那个清心寡欲的咒呢?”   异种救济馆懵逼,【啥?】   【哦哦哦。】   它猛地反应过来,播放起来,声音嘹亮。   【我有自制力。】   【我有自制力。】   迟聿听了两遍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像个煞笔,“七八次死亡是怎么回事?”   【准确来说,是七次半。】   它斟酌语言,【你不会想听那半次是怎么回事的。】   迟聿叛逆起来:“有什么不能听的?”   【哦。】异种救济馆轻描淡写,【你帮大王子夺取王位,司尘受了重伤,又被叶靖韵抓到,不过还好你及时把大王子拉下王位,司尘侥幸逃脱。】   它阴阳怪气道。   【恭喜你,在无形中救了她一次。】   迟聿默了两秒,轻啧了声。   和大王子签订契约纯属意外。   迟聿签订契约获得身体是和司尘分别以后。   ——这段时间,祂活成了一个传说,完全没有最初降临时的嚣张肆意。   但签订契约时,祂有意无意地避开人鱼一族。   迟聿没深究自己这种做法的原因,祂就是这样想的,也就是这样做了,随心所欲的很。   遇到大王子是个意外。   司冥倒在海边快要死了。   迟聿见到人鱼,脚步顿了下,面部表情地离开,过了会儿,又拐了回去。   算了。   毕竟是人鱼,就当日行一善了。   ——也许是因为司尘,但不可否认,迟聿对人鱼一族有种微妙的好感。   所以,祂和大王子说。   “我帮你完成执念,但你要将身体献给我。”   司冥:“传说中的魔鬼?”   “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魔鬼!”   他大笑了起来,“天不绝我!”   迟聿啧了声,心想这么傻,会不会影响身体素质?   司冥很快就恢复正常:“我愿意。”   他挂着礼貌的笑容,即便是狼狈倒在海滩,也依旧撑着皇族体面,“我要成为人鱼国的王,那个老头子在王位待的够久了,也该让位了。”   迟聿漫不经心嗯了声。   契约结成。   祂得到两个消息。   ①人鱼国的老国王想要将王位传给大女儿。   ②大王子被老国王驱逐了。   司尘在这场政变中完全没有姓名。   迟聿拉不下脸面打听司尘的消息。   事实上,祂偶尔走在路上,听到司尘的消息都会停下脚步,但很快就像被烫到了般,急匆匆离开,离开这个有司尘消息的城镇。   祂没去深究这种情感。   简单的归结为,祂厌倦了司尘,甚至是厌恶,所以才会讨厌听到她的一切。   总之,迟聿在帮着大王子一路打倒皇宫时,漫步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心里含着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微弱期待:   会不会碰到司尘?   尽管在祂的旁敲侧击中,大王子信誓旦旦,司尘根本不在意人鱼国,对王位更没有任何争夺的野心,早就去陆地游山玩水了。   直到——   富丽堂皇的宫殿,小人鱼坐在冰冷王座,着繁复而华丽的宫装,额前坠着深蓝色的玉,正如海洋的美丽与神秘,以及危险。   许久未见,她更漂亮了。   迟聿微怔。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是“搞砸了”,下意识想离开,但又强撑面子。   司冥也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怎么可能真的无欲无求,对王位毫不在乎?”   司尘支着下巴看司冥,兴致恹恹,“我不想要,但你爸爸非要塞给我。”   司冥冷哼:“谁不知道爸爸属意的是司柔,怎么可能让你坐上王位?!”   司尘嘟囔了一句。   司冥没听清,但迟聿听到了。   她说,是啊,怎么可能呢?   紧接着,她说:“你想要我就送给你。”   这种施舍般的态度和语气。   司冥勃然大怒,“本殿才不需要你可怜!本殿要亲自攻下,夺得皇位!”   司尘扫了眼司冥和迟聿,语气很轻,轻的狂妄,“一起来吧。”   迟聿心想,口气还挺大。   在他们还没打起来时,一掌将她震走,实际上是空间转移,将她转移到了其他海域。   ——这操作属实太狗,在这种局势下,司尘怕是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如此憋屈。   司冥懂这些,但迟聿不懂。   祂只想简单粗暴快速解决这局面。   司冥握剑冷眼看祂,“她呢?”   迟聿神色不虞,“不是要王位吗?快去。”   司冥又重复问了一遍,“司尘呢?”   好像他从一开始要得到的不是王位,是司尘一样。   迟聿懒得废话,磅礴的魔法气息袭来,掺杂着无尽的,不可言说的悚然之感,“要么死,要么登基。”   司冥忍了又忍,最终按捺下杀意,选择登基,暗地里又派遣手下去寻找司尘。   他私底下的动作迟聿不知道。   只不过等次日,登基大典一过,迟聿毫不留情地将司冥拽下王座,依靠之前留下的追踪魔法又将司尘带了回来——   她此刻格外狼狈。   泛着流光的浅白色鱼尾鲜血淋漓,脸色煞白,看起来还有不同程度的内伤。   与她一同被传送过来的,还有正要下杀招的叶靖韵。   迟聿眼神乌沉,抬手便是一掌,叶靖韵没了生息,祂又沉沉看向司冥,“你下的命令?”   司冥都被搞懵了。   先是没想到迟聿反水,更是没想到司尘会如此狼狈,看着就快死了一样——   “我,司尘……快去找巫医,快!”他沉声呵斥,“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众鱼才如梦初醒般动了起来。   “不用。”司尘语气清浅。   她鱼尾处的伤口在海水中晕染来,诡丽色彩萦绕在浅白色的鱼尾,小人鱼满身贵气,傲然而不可侵犯的圣洁。   一出口,众鱼便停了下来。   她看向台下站在恭迎新帝的人鱼们,眼眸漠然,随后又对司冥轻轻勾唇,没有任何情感,只是礼貌与客套,“恭喜兄长得偿所愿。”   迟聿慢条斯理的说:“你若是想做国王,我也让你得偿所愿。”   话音未落,司尘便消失在原地,尽管受伤却依旧从容优雅。   自始至终,没有看迟聿一眼。   司冥都阻拦不及,转身就要去抓迟聿的衣领,当然没成功,他愤然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挑拨我们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迟聿挑眉,显然不愿意背这个锅,“你们还用我挑拨?”   司冥堪称失魂落魄——他这种情绪迟聿完全不懂,明明看起来对司尘也没什么情意,还让手下重伤司尘。   但他好像真的颇受打击,自说自话,“不,是我,我不该和魔鬼做交易,魔鬼最擅长玩弄人心……”   迟聿啧了声。   送司冥去见了叶靖韵。   再之后呢?   迟聿是找过司尘的,但她的行踪像个迷,又用魔法掩藏了踪迹,祂找了一段时间,实在没有头绪,最终就放弃了。   再遇见。   就是她用杀阵杀死祂。   ……她杀了祂。   迟聿会想起来竟然没有半点生气。   真奇怪。   异种救济馆还在叭叭不停指责祂。   【你遵守和别人的约定。】   【怎么不遵守和她的约定?】   别人和祂签订契约,祂不遗余力的完成。   祂向司尘承诺不会丢下她,结果转身就甩掉她。   【你不是最遵守约定的吗?】   它怕说的太多让迟聿起了逆反心理,又说了点软话哄着,【不过没关系了,你现在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你可以弥补的。】   迟聿没再说话,翻了个身,小心地搂住小人鱼香香软软身体睡觉。   …   司尘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痊愈,迟聿在找了祛疤的药,给司尘仔细涂着。   “一天三次,一次也不能少。”   迟聿交代着。   司尘背对着祂,垂头出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雪白无瑕,和布满疤痕的身躯相比宛如两个极端:“这些疤是不是很丑?”   迟聿拿棉签给她涂着药,直率评价,“丑的要命。”   异种救济馆顿时支棱起来。   因为迟聿格外的狗,这种上药洗澡,它虽然会进小黑屋,但还是把声音扩开了——   除非祂们做羞羞的事情。   不然异种救济馆是不会全方面屏蔽的。   它此刻听到迟聿的话简直想捶祂两拳。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哦不对,迟聿不是人!   异种救济馆深呼吸两口,压下怒火,手把手教学,【重新说,说这疤虽然丑,但我却感到了心疼,完了以后在亲亲她。】   迟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跟着亚瑟和游败都学了什么?太肉麻了。”   【快说!】   【不然我就不告诉你司尘下次受伤是什么时候!】   这个威胁仔细想想根本不算是威胁。   要知道,司尘生命真的受到伤害,最迫切的一定是异种救济馆,迟聿完全不用理会这个威胁。   但祂还是妥协似的,“好好好。”   迟聿盯着她后背的疤,目光又落在了她雪白的脖颈,诱人的像块软糯年糕,又甜又香,恨不得让人好好咬一口。   ——祂以前也没少咬。   【快点啊!你在迟疑什么!】   迟聿按住她肩膀,深吸一口气。“这些疤虽然丑,但我看了只觉得心疼。”   【还有一个吻,轻轻的吻。】   异种救济馆紧张的说。   这么羞耻的台词都说了。   一个吻而已。   迟聿俯身要去亲,冷不丁,司尘转过身,潋滟眼眸望着祂,抬手摸了摸祂额头,“你生病了吗?”   迟聿眼皮微跳。   司尘:“怎么说这么恶心的话?”   迟聿眉心开始抽动,戳着她额头,“哪里恶心?”   司尘眼睫轻颤:“心疼我什么?”   迟聿心想,就不该听它的,牵扯出一堆麻烦。   祂向来不爱解释,但司尘计较起来,简直就是个粘人精加复读机,不是说她会重复问一个问题,而是用她漂亮的大眼睛望着祂,眼眸是极为认真的探索,看久了,还会觉得那浅白色的瞳孔有几分可怜。   异种救济馆正在手把手教祂。   【心疼你受伤,你应该被好好娇养起来……】   迟聿:“没什么好心疼的。”   异种救济馆:【……】   敲尼玛!迟聿,你听到了吗!敲尼玛!   司尘哦了声。   从祂手里拿过药瓶,“前面的伤口我可以自己涂。”   迟聿:“行。”   “我出去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司尘想了想,“想吃麻辣龙虾。”   迟聿:“吃点清淡的。”   司尘:“那我不吃了。”   迟聿不惯她这小脾气,“行,那就不给你买了。”   异种救济馆简直无语。   【……】   【你是怎么拥有女朋友的?】   迟聿:“我没有啊。”   哦对。   是的,祂没有。   因为祂压根就不负责!   异种救济馆气的要死,但最后只能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所以,你真的不准备给她买饭吗?】   “买。”迟聿吊儿郎当的回,“给她清蒸鱼。”   【??】   【合适吗?】   迟聿:“哪里不合适?”   “她可爱吃了。”   人鱼吃鱼?   这食谱格外微妙,不过想想大鱼吃小鱼本来就是一个食物链,它也就释怀了。   迟聿在集市转了一圈,还买了花生酥红豆糕,以及一大份年糕,又去成衣店给司尘挑了几件衣服——   【滴滴滴滴滴滴……】   祂脸色微变,闪身回去,抽空问,“怎么回事?”   异种救济馆也懵着呢。   【不知道哇,上辈子没这事儿。】   …   时间倒回到迟聿离开没多久。   司尘给自己上好药,背对着镜子扭头看后背的伤疤。   纵横交错的疤痕。   结了痂如一条条蜈蚣般在后背爬行。   的确是会人觉得恶心。   司尘这种颜控完全没办法接受丑陋。   她蹙眉,在心里盘算着哪个巫医祛疤最出名。   忽然听到一声响动。   司尘穿好衣服,推开窗向外看去。   是司柔。   理论上,是她姐姐。   异父异母。   对于司柔的出现,她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大的惊讶,翻窗跳下去,落在司柔面前,“有事吗?”   司柔长相妖艳,前凸后翘,如同一团熊熊烈火,烧了过来。   她红唇轻勾,“听说司冥那家伙打了你,我来看望一下。”   司柔,“伤的严重吗?”   司尘语气浅淡:“不关你事。”   司柔掩唇呵呵笑了,“怎么不关我事呢?我可是你姐姐呢!”   她向前一步,步步紧逼,司尘站在原地没动,仍然透着些清冷。   司柔实在是太想看她慌乱羞怯的模样了,可惜没有。   她勾着司尘的下巴,碧绿色的眼眸闪过红光,像漩涡,一圈一圈要将人吞噬掉。   “好妹妹,让姐姐看看你伤口。”   司尘拍开她的手,仍然是漠然神色,好似她们不是一同生活数十年的姐妹,而陌生人,“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   司柔脸色阴沉下来,“是不是一定要让我像司冥那样抓到你,你才能乖乖听话?”   司尘抬起眼睫,“我为什么要听你话?”   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司柔轻轻抚摸着她脑袋。   …   司冥,司九愁,司柔,他们三兄妹年龄相差不多,司九愁和她还是双胞胎,可他们的关系却并不亲密。   父亲篡位那年,他们才刚刚十三岁,比司尘大三岁,司冥比司尘大七岁,即将举行成年礼。   搬到皇宫住的第一天。   司柔就按捺不住的乱逛,无意中摸到了司尘的寝殿。   ——在明面上,她父亲是不会苛责司尘,甚至会好好养育司尘,所以司尘寝殿美的梦幻而昂贵,但却没什么侍女照顾。   司柔一眼就喜欢了这个寝殿。   她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司尘住在这里,但因为知道自己身份尊贵,所以大摇大摆的游了进去。   然后便听到了大魔导师与司尘的对话。   大魔导师是前任女王的亲信,肩负着教导小公主的使命,目的就是为了将小公主培养成合格女王。   但此时他的身份尴尬起来,却也没忘记鼓励司尘,“殿下,虽然形势严峻,但您是唯一的正统,卧薪尝胆,一定能夺回王位。”   司柔撇撇嘴。   等会儿就去和父亲告状,让父亲杀了这个魔导师。   司尘浅浅的嗓音传了过来。   她从小体弱,说话也细声细气,语气轻浅,但咬字格外清晰,让人感觉她说话时十分认真,颇有几分惹人怜爱。   “老师,陛下之前做摄政王时,人鱼国国泰民安,如今做了陛下想必更加勤勉,人鱼国也会更加美好,既然这样,又何必去争夺王位呢?”   “难道换了我就能够让人鱼国更加强大,更加富庶吗?”   大魔导师沉思良久,长叹了一口气。   司尘歉疚说,“让老师失望了。”   大魔导师摸摸她脑袋,“老师很欣慰,但也有点难受,唯独没有失望。”   司尘浅色的瞳孔望着他。   司柔很少见这种眼睛,只觉得漂亮的紧,比精雕细琢的琉璃都漂亮。   她尾巴不自觉甩了下。   是看到喜欢东西是情不自禁的动作。   大魔导师和司尘一同望过来。   司柔一惊。   但还没觉得是发现了她,毕竟只是晃动了下尾巴……生活在海里,谁不晃动尾巴呢?   果然。   司尘说:“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大魔导师:“最近北海有些混乱,老师很可能要去北海任职,恐怕以后无法教导殿下了。”   司尘摇摇头,“治理人鱼国比教导我学习更重要,老师辛苦了。”   他们又寒暄了两句,大魔导师就告退了。   司柔盯着司尘看。   人鱼没有丑陋的,各个都漂亮的很,但漂亮到司尘这个模样的几乎没有,更何况,她不仅漂亮,周身更有中不可侵犯的圣洁气质——   让人想摧毁。   司柔那时才十几岁,尚且不懂得这种情绪,只是想要和司尘玩。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认识司尘,就听到她说:“还不出来吗?”   司柔心脏跳的有几分急促。   但也没躲,游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司尘没回答,只是礼貌询问:“有事吗?”   司柔:“有啊。”   “我觉得你这个地方挺漂亮的,想住几天,不知道行不行。”   她态度任性还娇蛮,但司尘没有半分计较,而是轻声说,“有几间空房子,需要你自己收拾。”   司柔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我才不收拾呢!”   她眼珠一转,“你平常住在哪里?我要和你住一起!”   司尘:“抱歉,我不喜欢和别人一起住。”   司柔:“你不同意我就和父亲说,大魔导师和你刚刚的谈话!”   司尘淡然:“请便。”   司柔那时候才十三岁,每天除了玩就是耍鞭子,政事都是哥哥们接触,以为听到这些话就算是抓到把柄了,哪里懂得内里的弯弯绕绕。   她只知道被司尘落了面子,摸到腰间的鞭子,“你要是不想吃苦头就老老实实听话!”   司尘看了她眼,没回话。   司柔到底没敢下手打这位小公主,气呼呼的走了,想着观察几天看看这小公主的处境,然后再动手。   可没想到。   观察没几天,居然发现她二哥开始围着小公主转,那模样,就像她之前得到了个心爱的洋娃娃不停的摆弄,或者是像她之前养了个小宠物的逗弄。   但不管怎么说。   司柔非常生气,不是因为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分给了这个新妹妹注意力,而且因为她最先看中的洋娃娃还没有好好把玩,居然就被别的鱼捷足先登了!   当天晚上她就去找了司尘。   “你好大的本事,居然都勾搭上了我二哥!”   司尘:“我以前没有哥哥。”   司柔冷笑,“怎么?还要我把哥哥送给你?”   司尘沉默了两秒,“以后也不会有。”   “你不用担心这种情况,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司柔听到这句话开心起来。   她游到司尘身边,“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和你做朋友了!”   但保持距离这承诺没成功。   原因是因为司九愁向父亲提议,亲自教导司尘,算是另一种监管方式。   毕竟司尘还小。   教教说不定能够废掉。   不过司柔觉得这个计谋不可能,司尘的性格已经定型,绝不可能废掉。   但她父亲相信了司九愁的胡言乱语,同意这个请求。   然后,司尘白天要抽出三个小时就被打包送给了司九愁——司柔不是没想过和司尘一起听课,但实在太过无聊,还不如耍鞭子有趣。   再后来。   司尘成年没多久,司柔发现司冥居然也开始围着司尘打转了。   其实应该在没成年之前就有了苗头,只不过她没有在意。   他们三兄妹好像陷入了“争夺司尘”的战争中,偏偏对王位不屑一顾。   其中,司九愁近水楼台,一跃成为了司尘最亲近的人。   司柔这才看清楚这个狗比的真实面目,当然,如果没有见过他们私底下相处模式的话,司柔是真的以为他们关系亲密无间。   但事实证明。   他们三兄妹骨子里一脉相承,都是掌控欲超强的变态,没一个是真正建立在尊重与平等的基础上去交朋友。   哦不对。   不应该是交朋友,是养宠物。   司柔意识到这一点,又没有像其他两位男性那样强烈的坏心思,当下决定调整战略。   可偏偏嘘寒问暖一点用也没有。   司尘永远都是一朵高岭之花,谁也没法摘下她。   ……但暴力有用。   这一点,是司冥教会她和司九愁的。   …   所以,此刻。   司柔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又猛地攥紧,迫使司尘仰头看她。   这个角度让她想起她在很久以前,在陆地上养的小狗,她掐着小奶狗的脖子拎起它,那只小奶狗就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   她没杀它,松开手后。   那只没良心的狗从此以后看见她就绕道走。   就和手中的鱼一样。   她冷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是不是一定要像司冥那样,好好收拾你一顿,你才肯乖乖听话?”   司尘望着她,“你想要什么?”   她眼中全是不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可是我又不去争夺王位,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听话的?”   这个问题司柔也想过。   也许就去因为争夺着的玩具才香,所以她才这么不肯放手。   能够把两个兄长都没争夺到了玩具给抢到手中,这种虚荣心可太让人舒畅了。   司柔拽着她,“跟我回去吧。”   “父亲很想你,大哥和二哥也很想你,你不想知道二哥的下场吗?”   “他和你一起谋反后,他的下场你不想知道吗?”   司尘:“他没有谋反。”   司柔笑了出声:“他把你当狗训,你还护着他?”   司尘眼睫颤了下。   司柔见状拉着她的手轻松了下,哄着她说,“他没谋反总得有证据,有人辩护吧?小公主,你那么担心他,不如和我一起回去看看?”   司尘顺势挣开她的手,“我要留在这里。”   司柔皱眉:“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司尘认真说:“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司柔脸色彻底阴沉,“喜欢的人?”   司尘想了想,“也可能不是人。”   不管是不是人,这个消息都足以让司柔暴怒,尤其是司尘还反抗她,“我先把你带回去,稍后再去杀你那个姘头。”   司尘微微蹙眉,弯刀在手中凝聚,显然是生气了,“不许这样称呼祂。”   司柔气的更甚。   提剑劈了过来。   按照往常,司尘是完全没办法打过她的——   不止是她,司冥,司九愁她都没办法打过,每次打架都只能吃亏。   但这一次。   却能够接住她数招,还不停地反击,刀刀致命,“别再用侮辱性的称呼祂。”   司尘喉头一股血腥味,她擦了擦唇边的血液,眼眸晶亮,但却是在为另一个人战斗。   哦,或许还不是人。   但这并不影响司柔发怒,以及略微疑惑:   明明她没伤到司尘,怎么司尘就吐血了?   她压下心中疑惑,阴阳怪气的讥讽,“你这么维护祂,祂能为你做什么?到头来还不是个缩头乌龟?”   “能为她杀了你。”   迟聿从空中一跃而下,挡在了司尘身前,狭长的眼尾含着几分凌厉,风声烈烈,吹起祂的斗篷,黑雾虚虚实实,似是要包裹住小人鱼,也好似在亲昵而安抚地蹭她。 第64章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形象   司柔挑剔地打量着迟聿, 不出片刻就挑出了十几个缺点,怒气又翻了一层,面上不显,依然言笑晏晏, “司尘, 你眼光退化到这种程度, 挑挑拣拣就挑了这么个丑东西吗?”   【你要不还是变回来吧?】   【人家也有长的好看的半兽人,怎么你变的就这么丑?】   迟·丑东西·聿极度自信,“阳刚之气, 你们不懂。”   异种救济馆简直无语。   这些异种可真不愧是一个地方生出来的,一个比一个自信。   迟聿没再废话,估摸着司尘的伤势,一掌劈向司柔。   尽管灵魂不稳,但在这个魔法世界, 迟聿永远是所向披靡。   司柔吐了口血,意识到眼前的半兽人不是她能够杀死了, 一抹唇, 又笑了起来,“今天还有事, 先放你们一马, 下次见面可不会如此饶过你们了!”   狠话是这么说的。   但在这个魔法世界,魔法的强弱往往能够改变战局,以一己之力横扫千军不成问题。   司柔逃的迅速。   却也明白自己完全是这个半兽人的对手,恐怕加上司冥, 司九愁都没办法杀了这个半兽人……   除非,设计毁掉这个半兽人的魔法。   -   迟聿没有追司柔,那一掌裹杂的魔法足够让她痛不欲生几个月了, 一击致命,死的太容易反而是种解脱。   祂一只手还拎着买的食物,走到司尘面前,另一只手拎起吐血的小人鱼,“怎么这么容易受伤?”   明明司柔也打不过她。   不止司柔,甚至司冥的魔法能力也在司尘之下。   迟聿原以为司尘是天之骄女。   脾气好,样貌好,能力强,又是公主……但实际上,祂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她。   有些事,但凡仔细深究,就能知道并不如表面那样鲜花锦簇,而是烈火烹油,属实煎熬。   小人鱼又轻咳了一声,吐了点血。   迟聿那点微妙的情绪统统转化成了怒火,“为什么要出门?房间里有我下的禁制,只要你不出去谁也没办法冲进来伤害到你。”   司尘垂眼,抿唇不语。   她唇瓣还沾染着殷红血迹,微微抿唇,像是含着这点艳色,无端多了几分魅惑与勾人。   迟聿撇开视线,一边又觉得这会儿哪是想那种事的时候,直接上手去检查小人鱼身上的伤。   回忆起刚刚的诡异之处。   司柔与司冥的魔法能力都没有司尘强大,但却能够钳制司尘,即便刚刚的战斗司尘是占了上风,也依旧受伤吐血——   他心中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又被人下咒了?还是一直就有?”   司尘:“一直就有。”   迟聿:“和上次给你下咒的是同一个?”   司尘点点头。   迟聿皱眉。   祂上辈子实在没有关心这些,尽管帮小人鱼解过一次咒,也没有了解过下咒者是谁,明明多问一句就能够得到答案的东西。   异种救济馆见缝插针。   它唉声叹气的说。   【上辈子你走的潇洒,哪里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太惨了,太惨了。】   迟聿眼皮狠狠一跳。   “闭嘴。”   异种救济馆见祂心情糟糕,干脆利落的闭上了嘴巴,不去触祂霉头。   上辈子离开后再次相见。   好像每一次司尘都要虚弱一些,脸色越来越白,就像最脆弱的白纸一样,轻轻一揉,便碎成了粉末。   明明当时绝情的离开。   可迟聿回想往事,却发现这些事竟然比祂想象中记忆的还要清晰,就连每次见面,司尘穿了什么衣服,头上带了什么发饰,腰间配了什么饰品,连她偶尔变成人鱼时尾巴底部坠的红玉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在想什么?”   小人鱼轻浅的嗓音将祂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迟聿替她擦干净唇角的血,“谁给你下的咒?”   司尘:“我养父。”   迟聿虽然帮大王子攻打王位,但根本没认真了解过人鱼国内部的事情,最多只打听了司尘的事情,还只是关心了司尘对王位有没有兴趣,免得成为敌人。   ——虽然在最后还是成了敌人。   不知道司尘和司冥的真正关系,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兄妹情。   更不知道司尘被自己亲生父亲下了咒语。   这两个咒语。   前者让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一个未开化城镇的半兽人。   后者让她无法对伤害自己的“哥哥姐姐”下杀手,倘若痛下杀手,就会遭到反噬。   简单提炼总结一下深层意思:   将司尘打包送离“人鱼国权利中心”,断绝继任皇位的可能——半兽人是不可能在海里长久生活的,更何况还是未开化城镇的半兽人。   让她无法对“哥哥姐姐”出手,彻底掐断争夺皇位的苗头。   一切都是那个养父为了自己的孩子铺路。   迟聿本来有机会了解这些咒语。   本来有机会听司尘讲一讲她的事情。   但即便当初真相就快要捧到祂面前,祂依旧无动于衷,选择性眼盲耳聋。   不是无意的。   而是刻意不去接受她的消息。   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祂想要把那么一丁点可能出现的,喜欢的苗头掐死。   迟聿想到这里心中一惊。   最终还是刻意忽略掉这个念头。   祂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托起小人鱼的脸,手指点在她额头,去仔细查看咒语,看看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司尘浅白色的瞳孔澄澈而纯粹,忽然说,“我想和你做。”   迟聿身体陡然僵硬,正在运行的魔法差点逆流紊乱,“你说什么?”   司尘乖乖的要重复一遍。   迟聿忙抬手捂住她的嘴,“等你伤好了再说。”   司尘湿漉漉的眼眸望着祂。   歪歪脑袋,有几分不解。   迟聿撇开视线,霍然起身,“你身体里的咒语有点复杂,我会想办法帮你清理干净,不过我们得先去墨丰镇一趟取个东西。”   司尘静了两秒:“哦。”   异种救济馆对迟聿克制住欲望表示欣慰,但是……   【你解释一下啊,人家女孩子都放下脸面这样说了,你这种态度多伤鱼心?万一她在以为你嫌弃她呢?】   迟聿啧了声:“我有一个建议。”   异种救济馆洗耳恭听。   【什么建议?】   迟聿:“把你自己屏蔽了,消失掉。”   【……】   好家伙,这是嫌我到了。   它搬出礼貌态度。   【亲亲,我也很想屏蔽掉你呢,但是我有任务的。】   迟聿语气不疾不徐,但却仍然裹杂着无尽的危险,“我会完成任务,给我们点私人时间。”   异种救济馆虽然没有身躯,但还是感觉皮一紧,但它已经成长了,再也不是那个随随便便就被吓到的小红娘了,它已经两岁了!   所以,它强硬说。   【不许禽兽,要好好解释。】   然后飞快溜走,【我消失了。】   耳边终于清净下来。   小人鱼还坐在床上,唇边的那一点猩红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以祂的角度看,司尘是在太过娇小脆弱,连祂周身萦绕的黑雾生命力顽强都没有。   迟聿重新坐在她面前,抬起她的脸,“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司尘疑惑:“你想知道什么?”   她轻轻浅浅的语气,咬字清晰,透着一种“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告诉你”的全然信任感。   最极致,最纯粹,最浓郁的依赖。   迟聿居然有几分退缩。   祂甚至招架不住这滚烫炽烈的情谊。   祂问:“你想要人鱼国的王位吗?”   司尘微微蹙眉,难得流露出几分小脾气,“我不要。”   虽然细声细气,裹杂着小情绪,更像是撒娇,就和祂手里提的一大袋年糕一样,糯叽叽的,还有几分粘牙,需要缓慢而耐心的咀嚼,从口腔到胸腔到腹部都流淌着甜丝丝的味道。   迟聿:“为什么不要?”   司尘推开祂的手,“就是不想要。”   迟聿挑眉,居然还推开祂了?   司尘咬了咬唇,“我对王位没有兴趣。”   她眼睫垂下,静了两秒,又多解释了几句,“我不喜欢那种束缚,登上王位是最不自由的。”   “做王还不自由吗?”迟聿满肚子都是坏心思,祂要是当国王,妥妥的一昏君。   司尘深深看祂眼:“你想要的话,我帮你。”   迟聿满眼荒唐,“?”   祂实在搞不懂小人鱼的脑回路,“我要王位做什么?”   司尘:“你一直问啊。”   “你平常都不问这些的。”   迟聿:“……”   向来没有关心过枕边人的异种突如其来的询问,哪怕是真的在关心,也像是参杂了其他目的。   就不该关心她。   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迟聿最后用两句话结束这话题。   “除了这个咒语,还中其他咒了吗?”   司尘摇头。   “把你仇人的名字写下来。”   司尘懵懂,“我没有仇人。”   “那总有讨厌的吧?”   迟聿站起身去拆餐袋,清蒸鱼依旧热气腾腾,拆开保温餐袋,鱼肉的清香扑面而来,勾的人食欲大增。   祂看向神色不明的小人鱼,“很难想吗?”   “司冥他们那样对你,你不生气,不讨厌他们吗?”   司尘神色愣住。   看起来像是被问懵了,但仔细瞧瞧,又好像只是呆呆的看着祂。   迟聿升起一股怪异感。   ……这个眼神,实在是太古怪了。   古怪就像是透过她在看谁。   司尘很快就敛了神色,“那我有一个讨厌的。”   迟聿给她扒了几块鱼肚子上的肉:“谁?”   司尘接过盘子,筷子戳着鱼肉:“你不认识。”   迟聿漫不经心的哦了声,“为什么讨厌他?”   司尘动作顿了下,语气很轻:“我那时候比较笨,被骗了。”   现在也没聪明到哪里。   迟聿腹诽,祂开始认真剥虾,但胸口闷闷的,翻涌着戾气。   居然有种问到底的冲动。   “骗你什么了?”   良久的沉默。   沉默到迟聿差点压不住心中的戾气,终于听到了小人鱼轻轻的声音——   “所有。”   迟聿把剥好的虾放在她盘子里,闻言轻啧了声,点评,“真蠢。”   似是与往常无异。   司尘吃虾的神色乖巧而认真,她咽下口中的食物,不解歪头,“你在生气吗?”   迟聿笑了声:“生什么气?”   “那你吃虾吗?”司尘探着脑袋看袋子,“还有年糕和瓜果,你不吃点吗?”   “不吃。”祂回。   “那你……”   迟聿:“我去洗个澡。”   司尘咬着虾点头,目送迟聿进了浴室。   水流哗哗作响。   浴室很快就充斥着氤氲热气。   司尘用魔法感应了下。   嘶……   水温好高。   祂不是,只有心情不好的时才洗热水澡吗?   心情越不好,水温越高。   司尘放下餐盘,颠颠跑到了浴室门口,推开门。   迟聿变回了原来的相貌。   水流沿着祂诡丽的五官滑落,微长的黑发全捋到脑后,见她推门进来,微微扬眉,痞笑道:“一起洗吗?”   司尘想了想,“好啊。”   她走进去,“你帮我脱衣服。”   热水落在她娇嫩的肌肤,瞬间染出一片红。   迟聿忙将水温调低,拉过司尘,给她烫到的部分降降温。   “别闹了,出去吃饭。”   司尘没有走。   搂住迟聿精瘦的腰,湿润的吻落在祂胸口,落在心脏的部分,“我不饿。”   迟聿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   简直憋成了圣人。   祂说:“今天不行。”   祂还没搞明白自己的心思呢。   再说了,司尘的伤还没好。   祂就是再饥渴也不至于急色到这种程度。   司尘仰头,水流划过她苍白的小脸,“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上有疤?”   祂早上出门之前,还说有疤丑。   司尘照镜子也感觉很丑。   “疤会消的,人鱼的自愈力很强,不会留下疤。”   迟聿解开她的衣服,亲吻她身上的疤痕,“没嫌弃你,是我不行。”   司尘眼神下飘:“撒谎。”   迟聿:“……”   迟聿食指抵着她额头,“你这姑娘,怎么没羞没臊的?”   司尘沉吟片刻,“可能是你今天太矜持了。”   迟聿一噎,“我平常在你心中是什么形象?”   司尘眼神乱飘。   迟聿凑近,“看着我,认真回答。”   司尘不敢看祂,小声回:“狗中泰迪。”   “……” 第65章 勾人的小东西   墨丰镇。   这里可谓是整个大陆最混乱的城镇, 鱼龙混杂,弥漫着邪恶与犯罪的气息,甚至还有不少通缉犯与被公会追杀的物种游荡在这里。   ——迟聿属于被追杀的一类。   全是因为刚来这个世界时,又拽又狂, 嚣张至极, 得罪了一大帮人, 最终被各路公会联手抵制,据说还坑走了一个公会的镇会之宝。   话题扯远了。   如今重新回到墨丰镇,迟聿略有几分晃神。   当初和小人鱼就是在这里正式有了交际。   前世。   迟聿听到“英雄救美, 天合之作”的爱情故事后就离开了,兜兜转转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了这个和小人鱼正式认识的地方。   这个充满着肆意放纵的地方。   只不过上辈子过来时是孤身一人,而如今那条鱼如离开时的那样,拉着祂的斗篷, 亦步亦趋跟在祂身边。   像个怕走丢的小孩。   不,与其说怕走丢, 不如说是怕被丢下。   迟聿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容貌, 眼睛狭长,垂眼看身旁的人鱼时总好像含着宠溺与温柔, 多情的很。   “想去酒馆吗?”   司尘捏着祂斗篷, 细白的小手陷入柔软而乌黑的布料,透出几分脆弱与纠结,“不想去。”   鱼龙混杂不提,主要是迟聿太容易招蜂引蝶, 单单只是坐在那里,就总是一个接一个来搭讪的。   但她很快又说,“如果你想去……”   迟聿吊儿郎当的, 已经抬脚向酒馆走了过去:“我想去。”   司尘跟着祂走,不是很开心,“那你为什么要问我?”   迟聿心思实在恶劣。   前几天得知小人鱼有个讨厌的人,还被骗走了所有——听起来像是有那么点感情纠纷在里面——不管怎么说,迟聿实在觉得发堵,像是故意的一样,隔三差五的寻找自己在小人鱼心中存在的证据。   异种救济馆提醒过两次。   实在遏制不住后,索性放弃了。   它甚至暗戳戳希望,在迟聿这种恶劣态度下,司尘能够幡然醒悟,一脚踹开渣男。   但司尘始终没有。   她就像没脾气一样,温吞的说了声好,跟在迟聿身边,去了酒馆。   迟聿啧了声,又觉得她乖顺的模样也看的不顺眼,“这么没立场吗?”   司尘抿唇,气呼呼的。   迟聿掐了把她腮帮子,知道再逗下去,鱼就要闹小脾气了,“酒馆里面有我要取的东西。”   “而且。”   祂拖着腔调,属实有几分不正经。   “那里是我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不该去故地重游一下吗?”   司尘小声嘟囔:“才不是。”   迟聿:“嗯?什么?”   司尘:“应该在旅馆,坦诚相见。”   迟聿愣了下,扶额笑了,“你这姑娘,真是愈发大胆了。”   司尘眨眼。   没明白自己哪里大胆了。   “你去酒馆取什么?”   迟聿唇角还挂着淡笑,看起来心情实在不错,“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司尘跟着他走,“是给我解咒用的吗?”   迟聿慢悠悠:“不是——”   司尘:“哦。”   “不是给你解咒用的,还能是什么?”祂见司尘又笑了起来,弹了下人鱼的额头,“小傻子。”   司尘捂住额头没有反驳祂。   走了一会儿,拉着斗篷的手慢慢挪到迟聿手边,勾住了祂的小拇指,又大胆的握住。   胎压观察迟聿的表情。   总觉得,非常开心。   司尘弯了弯眉眼。   虽然迟聿并不怎么在意自己被认出来,但考虑到小人鱼好像随时都会在危险边缘徘徊的生命线,迟聿还是帮小人鱼换了……个身体。   把她换成了一只小猫咪,抱在了怀里,是不是撸一把。   小猫咪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祂,像是有几分控诉。   ——也是,毕竟猫吃鱼。   天性相克。   迟聿又恶趣味的揉弄着她,低头亲了下她毛茸茸的额头,“勾人的小东西。”   大概猫都是液体的,迟聿感觉到祂手中的猫已经瘫软成一团,躺在祂怀里,像是要变成水流淌下去。   迟聿无声笑了笑。   异种救济馆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于是它说。   【你在一年后要抛弃她的,不要给她太多的期望,要适当冷淡一点,你知道什么是保镖吗,你这一年要做好的工作就是保镖。】   迟聿的好心情全没了。   眼神锐意尽显,危险的盯着虚空的某一处,盯的异种救济馆冒着冷汗都想要认错了。   ……噫呜呜噫,明明激将法最好用的,它还迂回了,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   可转念一想。   也许迟聿这种态度就说明了一点,说明祂已经不怎么想在一年后将司尘送走的想法了。   正在这时。   擂台的敲锣声响起。   【……擂台胜利者将获得魔咒大全使用机会一次。】   “魔咒大全”并不是一本百科全书的存在,它是一本实用性很强的书籍。   在扉页滴上一滴血,就能够显示出该血液的主人适合逐渐修炼什么魔法,掌握什么魔咒,也能够测试出该血液的主人有没有中咒语,以及咒语该如何破除。   是这个酒馆非常厉害的宝物了。   迟聿是可以直接破解了司尘身上的魔咒,但这样一来势必会伤害到她的灵魂和身体,还是要寻求一个更加安全的方法才行。   祂微微眯起眼,盯着擂台。   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给小猫咪顺着毛,准备等过几轮以后再上去。   旁边忽然坐过来一个女孩。   长相颇为艳丽,有一种热烈的妩媚,极致的诱惑——   有点像谁?   迟聿在心中想着。   “请你喝一杯酒?”她修长的手指推过一杯薄荷酒,闻着甜,喝着烈。   怀中的小猫没有一点动静。   像是困倦了,又好像是彻底失望了,实在是不想巴巴上去宣示主权——她也没有什么主权。   所以此时司尘安静极了。   除了一开始抬眼看了下以外,没有任何动作,猫脸反而有几分恹恹。   迟聿微微蹙眉,扯了下她尾巴,见她快要炸毛才笑了起来。   旁边的女人说:“你的猫真可爱。”   迟聿沉吟,“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女人:“我可以摸摸吗?”   迟聿笑的冷漠,“小姐,再不离开,这杯酒我亲自灌进你嘴里。”   ——薄荷酒里面被下了药,甜味变得略苦,下药手段属实不太高明。   女人咬咬牙,似是不甘,但还是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拐了个弯,进了盥洗室。   脸上的面具一点点扯了下来,赫然是司柔。   她勾起唇角。   有些酒可不是一定要喝了才会发挥作用。 第66章 我有别的选择吗   司尘自从进入酒馆就感觉到一阵乏力, 在被迟聿抱在怀里撸了一把又一把后彻底瘫了下来,好像要变成液体流淌一般。   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迟聿手法太好,直到旁边坐过来一位女士——   司尘有种独特的辨别方法。   依靠灵魂。   不管面容如何改变,灵魂永远是独特的。   有些生物的灵魂香甜, 有些生物的灵魂纯粹, 有些生物的灵魂腐烂, 甚至恶臭……   千奇百怪,各种各样的味道都有。   司柔灵魂的味道很淡。   就是芸芸众生中最平淡,最普通的那种。   对于司尘来讲, 是最普通的。   也许是因为她从小的生活就如履薄冰,接受到的没多少善意,所以司柔的恶也就没有那么特殊了。   可认出了司柔,也没看懂她想要做什么,仅仅是为了下药吗?   以她对司柔的了解, 不应该这么简单才对。   她仰起头蹭了下迟聿,示意自己要变成人。   迟聿又揉了她一把。   没理会她。   目光盯着擂台, 准备等到最后再出手。   赢者能够获得魔咒大全的使用机会。   不如等“魔咒大全”拿出来以后, 祂再抢走,一劳永逸。   迟聿手中动作没停, 揉着司尘脑袋, 又挠了挠她下巴,“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司尘咬住祂手指。   猫眼全是控诉。   这感觉很新奇。   不管是被猫咬,还是被猫控诉的盯着, 又或者是这只猫还是司尘变化的,感觉都跟新奇。   迟聿好心情的笑了笑。   “想吃东西吗?”   司尘蔫蔫垂下头,心想, 真是毫无默契。   迟聿:“?”   祂又搓了把猫脑袋,见司尘仍然一副蔫蔫的模样,“不舒服?”   又看了眼正在进行的擂台比赛。   索性在这里开辟出一个空间,与喧嚣气氛隔离开。   司尘变回人形。   依旧软嗒嗒地瘫在祂怀里,像是被抽走了精气,面上毫无血色。   小人鱼平常脸色也苍白,但这一刻实在太过苍白,好像失血过多马上就要死了一样。   迟聿蹙眉。   心口像是有一把小刀在轻轻地割着,但因为这个疼痛太过轻微而没有在意。   祂用魔法给司尘检查了一遍。   除了咒语以外并没有其他受伤的迹象。   司尘靠在祂怀里,“这里面是什么药?”   迟聿检测了一遍,没有检查出来了。   祂将泛着诡异绿色色调的薄荷酒倒进瓶子里收好,准备等拿到魔咒大全以后好好检查一下这杯酒。   垂头又见司尘蹙眉,苍白的小脸似是更加蔫巴,迟聿嗓音带着祂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我带你去看巫医。”   司尘摇摇头。   “这个瓶子,是你平常装珍珠的那个吗?”   迟聿愣了下,随即失笑,带着点无奈的味道,狠狠地揉了把小人鱼的脑袋,嗓音饱含磁性,“你这丫头,醋劲这么大?”   司尘望着祂。   “连杯酒的醋都吃?”   司尘依旧望着祂。   迟聿唇角勾着,一直都没有落下,“不是,瓶子的花纹都不一样。”   司尘满意地继续靠在祂怀里。   割裂空间之外的气氛热烈喧嚣,充满着暴力与飙升的荷尔蒙,以及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而里面却是截然相反的安静与温馨。   异种救济馆提醒迟聿。   【收一收笑吧,太傻了。】   迟聿撩起眼皮:“你怎么还在?”   异种救济馆:【??】   【那我应该去哪里?】   它居然被迟聿这理直气壮的语气整的有几分没底气。   【我不应该在吗?】   迟聿轻啧了声,“我们不是商量好了私密空间吗?”   异种救济馆想起上一次祂让自己消失,它结结巴巴,【不,不行啊。】   但凡是游败祂就同意了。   迟聿明显是在火葬场边缘徘徊着呢。   就那一张嘴,叭叭叭,指不定那句话就戳人心窝了。   它怎么敢放心彻底给迟聿私人空间。   迟聿低沉的嗯了声。   威胁意味十足。   异种救济馆慌忙转移话题:【司尘好像撑不住了,要不你直接去打擂台,抢到魔咒大全,不然按他们这一场一场的打,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说撑不住有点夸张。   但司尘的脸色确实不太好,迟聿觉得它说的有点道理,“我去打擂台,你乖乖待在这里。”   司尘乖顺说好。   迟聿隐约觉得这对话有点熟悉。   但又想不出来是哪里熟悉。   抛在脑后,闪身到了擂台。   姿势潇洒,语气狂妄,“一起来。”   异种救济馆心想,这可真是一个教科书式的装逼场面啊。   果然底下有人笑了起来。   “好大的口气,爷爷来教教你什么是谦虚!”   “兄弟们,跟我一起上!”   大约十来个跟着他上了擂台,场面一度非常拥挤。   迟聿立在原地,狭长眼睛漫不经心地勾起笑容,对比之下,更显风流潇洒,气质斐然……总结来讲,就是装逼。   众人都在等这个逼王摔下擂台。   眨眼之间。   摔出去了十来个。   众人根本没看到迟聿是如何出手的,只看到祂现在仍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猩红的眼眸似是暧昧颜色,但更多的却是危险。   迟聿语调缓慢,“不用客气,一起来。”   “……”   擂台赛结束的很快。   武力悬殊实在过大,也有人想碰碰语气看看能不能熬死对方,但在观看了几场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魔法气息的浓厚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迟聿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在场的一起上都没有胜算。   不过并没有多少人离开,都等着看魔咒大全这个书的奇妙。   司尘支着下巴看迟聿。   总感觉这本书出现的过于巧合。   正在这时。   “小四当初走的潇洒,可真是苦了二哥了。”   司尘在一众异父异母的哥哥姐姐之中排第四——   但只有一条鱼会这样叫。   司九愁。   她名义上的二哥。   司尘抬眼看他。   和司冥偏向父亲的刚毅长相不太相同,司九愁随了母亲的容貌,偏向昳丽,猛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公主。   他眉眼含笑,像是毫无芥蒂一般坐在她身边,“我都为你和哥哥妹妹决裂了,小四怎么还这么冷漠?”   司尘慢吞吞问:“为什么决裂?”   司九愁支着下巴,骨节分明的手指晃着酒杯,眸中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大概是因为我们都想独占你?”   这是司尘最不能理解的一点。   她提出合理猜测,“你是不是被下咒了?”   司九愁用黏糊糊的眼神看她:“自然没有。”   “大概是和‘饭要抢着吃才香’一个道理。”司九愁随口回答着,他将手中的酒杯递到司尘面前,“二哥特意为你拿的酒。”   司尘礼貌拒绝:“我不爱喝酒。”   司九愁脸色渐渐阴沉。   司尘在十岁,刚遇到司九愁没多久的时候,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司九愁脸色阴沉。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麻烦,以及厌恶。   大魔导师调职离开后,就由司九愁接手了她的功课,每天固定时间去上学,没有假期。   司九愁只比她大三岁。   看起来温润尔雅,实际上是个比司冥还要毒辣的存在——   最起码,司冥的狠都是在明面上,大大方方的摆出来。   司九愁最爱玩阴谋诡计,让人防不胜防。   当然,对上尚且十岁的司尘,他根本没必要用阴谋。   不管是地位,还是其他,司尘都得顾忌着不能随意出手。   所以,司九愁在最初很满意司尘这个玩具,安静,乖巧,懂事,贴心的很。   就是有一个傲骨。   撑着她的脊椎,更能够激起他的征服欲,想要打破她的面具,一点一点碾碎支撑她的骨头。   所以司九愁总是爱让司尘做她讨厌的事,如果司尘拒绝,就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惩罚。   他会沉着脸,用魔法一点一点侵蚀她,勾起她最恐惧的回忆,在她忍受不住妥协时,再抱着她安抚她。   给一个棒子又给一个甜枣。   不外乎司柔说是在训狗。   当然也不止有这一种方法。   总之,司尘在后期,看到司九愁沉下来,为了避免后续的麻烦都会主动妥协。   如今司九愁沉着脸压低嗓音如恶魔呢喃般问,“一杯酒而已,小四不喝吗?”   司尘抬眼看迟聿。   擂台上的众人在为祂欢呼呐喊,擂台上的异种光芒万丈。   她看向司九愁,“我不想喝。”   “以前是不能对你出手,现在不一样。”   司九愁眼睛微眯,“小四要因为一杯酒和我动手?”   司尘:“不是。”   司九愁重新挂上笑容——   “因为你太恶心了。”   司尘语气仍然很轻。   “我看到你,就想吐。”   三兄妹当中,司九愁是唯一一个让她产生强烈厌恶情绪的。   司九愁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彻底冷下脸,用迟聿来威胁她,“小四,跟我回去,我可以放过那个男人,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司尘:“司冥也说让我和他一起回去。”   司九愁脸色更难看了。   ——司尘离开海洋后的行踪一直都是谜团,他们三兄妹都在找她,好像谁先找到谁就拿到了得到她的资格一样。   但又想到司冥没能带走司尘,他脸色又缓和了下来,准备走怀柔路线,“从小你就爱粘着二哥玩……”   司尘轻轻打断他,“我有别的选择吗?”   她抬起眼,眸光潋滟,“我的一切,不都是你安排好的吗?”   司九愁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他放柔了些声音,“跟我回去,我不会再强迫你。”   这句话是假的。   司尘心想,只要她妥协,以后一定还会有其他事等着她退让。   “她没法和你回去呢。”   迟聿下了擂台就听到这句话,终于想起来刚刚的熟悉感是什么了。   ——祂去拿魄石时也让司尘乖乖等祂,结果司尘转身就围在了半兽人身边。   下次做事,得带着司尘。   祂想。 第67章 臭臭是谁?   司九愁对迟聿了解都在传闻里。   比如说哪个公会又追杀祂了, 谁又死在祂手中,又被祂拿到什么宝贝……   但谁也不知道祂的具体物种。   祂的一切都是个谜。   哦,对了。   还有一个传闻。   传闻迟聿满身黑雾,但身边总是带着同一个漂亮女孩。   司九愁对陆地上的事知道的不多。   但离奇古怪的传闻越多, 他越觉得是在造势, 实际上就是一个浪得虚名的胆小鬼。   ……在没有和迟聿接触之前,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当迟聿携铺天盖地的魔法气息来到面前时,那一点戒备陡然飙升。   他可能打不过。   司九愁心想。   不过,总觉得迟聿好像有点眼熟, 是在哪里见过吗?   他面色不显,仍然笑着,“哥哥带妹妹回家,天经地义,你以什么身份阻挡?”   异种救济馆见缝插针。   【看看, 这就是没有合理身份的难处,都没法宣示主权了。】   合理身份?   迟聿不愿意要一个身份束缚, 祂轻轻笑了声, “有时候身份是一种约束,你要尊重她的意愿。”   目光落在小人鱼身上。   不由得回想起前两次让小人鱼做选择, 结果都不怎么愉快的结果, 如果一会儿小人鱼拒绝……   异种救济馆抢答:   【那你就要走追妻火葬场的道路了!】   迟聿笑了声。   怎么可能?祂会用卑鄙一点的手段,迫使司尘走向祂。   输可以。   但不能丢面子。   异种救济馆沉默下来。   为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都不按剧本走?   小人鱼没有过多犹豫,在司九愁阴沉的脸色中,径直走向了迟聿。   拉着祂的斗篷, 仰着小脸和迟聿讲,“我讨厌他。”   迟聿不自觉扬起唇角,“我帮你杀了他。”   司九愁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知道司尘讨厌他, 但知道,和亲耳听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   后一种更加猛烈。   上一次有这种情绪还是在看到司尘和司冥关系陡然亲密的时候。   只不过那一次是愤怒更多,事后也狠狠的惩罚了司尘。   但自从司尘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宫,离开海洋后,司尘心中就涌上一种害怕彻底失去她的恐惧。   如今看到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另一个雄性,原本是不断滋生的恐惧就如火山喷发一样全部涌出。   还掺杂着与之相等的怒火。   满脑子都是带回司尘后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司九愁压抑着情绪,叫她的全名,“司尘,你确定要选择祂吗?”   司尘想了想和迟聿说,“你不要杀他。”   司九愁脸色还没来得及转变,就又听到司尘说:“我想亲手杀了他。”   除了愤怒,还有锥心之痛。   司九愁脸色僵硬的难看,他觉得荒唐,甚至笑出了声,“你不想杀大哥却想杀我?”   “你在皇宫如履薄冰的时候,是我在保护你,你被侍女慢待的时候,也是我在帮你,甚至父亲想要杀你的时候,也是我在护着你。”   他死死盯着司尘,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痛的,眼睛泛着红。   “司尘,你太没良心了。”   司尘轻轻说:“你知道吗,我宁愿被杀死。”   司九愁瞳孔骤缩。   一直等到司尘离开后,他还没有缓过情绪,司尘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脑海里,明明那么轻浅柔软的嗓音,却说出这么狠毒的话语。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行了,别惺惺作态了。”司柔看他好一会儿了,不耐烦地提了提他,“要么就彻彻底底做个坏种,要么就真当个好人,假温柔的伪君子最恶心了。”   要她说,就算身份是原罪,但改朝换代,司尘一个人在冰冷皇宫生活的好好的,除了处境尴尬点之外,总好过他们兄妹三个将她视为玩物的态度与恶劣行为。   司九愁没理会她。   绷着脸站起身,已经看不出刚刚的狼狈?   司柔拦住他,“哎,我有个事需要你帮忙。”   司九愁冷笑:“我这个伪君子可没什么能帮你的。”   司柔:“关于司尘的。”   司九愁停在脚步。   司柔撩了下头发,指甲涂着红色指甲油,颜色热烈而血腥。   “祂的魔法能力很强大,我们联手也不一定能够打败祂,我有一个办法,能够让祂无法使用魔力,甚至彻底抹除她。”   司九愁来了点兴趣:“怎么做?”   司柔笑了起来,小声告诉他。   …   从酒馆离开后。   司尘一如往常般跟在迟聿身边,时不时偷瞄迟聿。   迟聿弹了下她额头,“看什么呢?”   司尘,“你拿到书了吗?”   迟聿默了会儿,“忘了。”   看到司尘和司九愁讲话,下了擂台直接就去了司尘身边,书忘记拿了。   “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去拿。”   司尘乖乖点头。   过了几秒。   迟聿依旧站在原地。   司尘用疑惑的视线望着祂。   迟聿思索再三:“你跟我一起。”   司尘眼神亮了起来,“好啊。”   “有那么高兴吗?”祂嘟囔了句。   声音很小。   但司尘还是听到了,“有啊,你以前办事很少带我的。”   异种救济馆模仿迟聿的语气:【啧啧啧。】   迟聿:“……”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态度转变的原因?】   迟聿漫不经心回:“因为有一年约定。”   一年以后,各奔东西。   异种救济馆属实无语。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早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她?】   迟聿语气不疾不徐,坦然回应:“没有。”   【不可能。】   【你看到她和司九愁在一起时候那么紧张,书都没拿就去找司尘,你怎么可能没爱过?】   迟聿有理有理,条理分明:“找书是为了帮她解咒,如果小人鱼跑了,拿到书也没用啊。”   异种救济馆甚至有点要被说服。   它绞尽脑汁想反驳的话语,【可是,可是……】   “上辈子,司九愁是什么下场?”   迟聿忽然问起来。   争夺王位的时候,先是大王子夺权,后来是司柔继位,完全没有司九愁的姓名。   【死了啊。】   迟聿:“怎么死的?”   祂重新进了酒馆,原本想要抢了书就走,但碍于司尘在身边,对上她浅白色的,象征着纯粹圣洁颜色的瞳孔,就做不出这种恶棍行径。   ……这就是祂为什么办事不愿意带小人鱼的原因。   迟聿叹了口气,跟着酒馆老板进了办公室,“去把血滴上去,我们有一次使用机会。”   司尘乖乖照做。   血液滴在空白扉页。   似是落下一朵鲜艳的花,像极了雪上红梅。   老板见祂态度好,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还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会把书给抢走呢。”   迟聿漫不经心点头,“确实是这样想的。”   老板哈哈讪笑两声。   要凑过去看书上的魔咒时,书被迟聿抽走了。   【破解方法:   弥雅森林的圣果。】   司尘抬眼看祂。   圣果其实并不难取。   但想要真正把圣果取下,炼制出解药,需要耗费巨大的魔法,而这个过程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圣果会一直汲取施法者的魔力,炼制解药的巫医最终都魔力枯竭而亡。   无一例外。   从来没有成功过。   迟聿拍拍还在发呆的小人鱼脑袋,“走吧。”   司尘跟上去。   顺手把魔咒大全给拿走了。   老板正要说什么。   司尘回头看了他眼,浅白色的瞳孔像是打翻的白色水彩,在水中慢慢晕染成诡异图案。   老板看的入迷,连躲在暗处防备魔咒大全被偷走的人们也渐渐沉迷,居然无人阻拦。   迟聿在门口等着人鱼。   这一招不错,就是容易敌我不分。   还好祂跑的快。   差点就中招了。   迟聿平复着似是慌乱的心跳。   异种救济馆小声说: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突然发现了她的美,为她的美貌而神魂颠倒,心脏乱跳。】   迟聿跳过这个话题,拉着出来的小人鱼一起离开,问它。   “前世,她怎么破解咒语的?”   【杀了老国王啊。】   【不然她怎么能登上王位。】   它对这些剧情不感兴趣,只关注感情线的发展。   【你仔细看看,你旁边的这条鱼,是整个魔法大陆,整个海洋最美的,你真的没一点想法吗?】   迟聿哼笑了声:“我脑子里全是想法。”   【……】   忘记这异种是个禽兽了。   迟聿:“下咒的是人鱼国老国王?”   【嗯。】   简单粗暴点,杀掉下咒者就可以直接破除咒语。   按照司尘的性格。   杀掉了老国王以后,一定会接着杀了司九愁。   异种救济馆见迟聿一直沉默,也不理会它,也不和司尘说话。   嘶,该不会是司尘在祂心里小天使的形象因为“杀父弑兄”崩塌了吧?   它小心试探。   【你在想什么?】   迟聿扯了下司尘的小辫子,“你想要圣果,还是想要杀了下咒者?”   司尘反问:“你怎么想?”   迟聿吊儿郎当的回:“当然是杀了解咒者。”   一了百了,简单方便。   司尘垂下眼睫,轻声说,“那就杀了解咒者吧。”   迟聿:“确定吗?”   司尘点点头。   “无所谓。”   迟聿:“人鱼国很可能陷入混乱。”   祂听到小人鱼轻轻的又重复了一遍。   “无所谓。”   迟聿扯着司尘小辫子的动作改为抚摸,最终将她搂进了怀中,莫名有些心疼,“你受苦了。”   异种救济馆:【?】   这是脑补了什么?   司尘脸颊枕在祂胸膛。   头一次散发出浓郁的悲伤气息,连轻颤的睫毛都令人疼惜,恨不得好好安抚她。   “没有受苦。”   小人鱼说。   “只不过他们夺走了我的所有。”   迟聿若有所思。   所以,上次说的有讨厌的,是讨厌整个人鱼国的人鱼?   异种救济馆忍不住出声:【收收笑吧,你现在真像一个拐卖无知少女的怪叔叔。】   迟聿没理会它。   搂着小人鱼的动作更加温柔。   异种救济馆看出点门路。   【你是不是因为她讨厌的不是某个单独的特例而开心?】   迟聿对这个问题表现出极度的不屑:“无聊。”   异种救济馆实在想不通,明明看起来不像没有感情,明明是自己选定的伴侣,而且迟聿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来的比它想象的还要在乎司尘。   它小声嘟囔着。   【承认喜欢她就这么难吗?】   这个嘟囔也理所当然的被忽略掉了。   -   去人鱼国的时间定在了明天。   司尘和迟聿本来就是走走停停的旅居生活,从来没有在某个地方长久待过,所以离开的也潇洒。   当天晚上。   迟聿进浴室洗澡,后面还坠着个小尾巴。   祂停下脚步,抵着浴室的门,挑眉问:“做什么?”   司尘迷茫看祂,“我伤好了。”   迟聿仍然抵着浴室门,没皮没脸的模样:“明天要赶路,累着我怎么办?”   司尘盯祂了几秒钟,迟聿依旧嬉皮笑脸。   “好吧。”她转身离开。   迟聿进了浴室,笑容彻底敛了起来。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黑雾似乎在渐渐淡去,似乎是要即将稳定在这种形态。   灵魂甚至不用依靠她的安抚也能够逐渐安稳下来。   ……也恰恰是因为她才稳定下来。   …   翌日。   因为早就提前去过一次人鱼国,迟聿带着司尘轻车熟路的就进了人鱼国。   正在担忧自己是不是过于了解人鱼国的路线,准备欲盖弥彰的解释一下时,迟聿发现司尘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里。   祂微微眯眼,“想什么呢?”   司尘摇摇头,“没。”   她撒谎的次数不多。   一次是在那个未开化的半兽人城镇里,一次是现在。   迟聿心想,等会儿再问,先解决正事。   眨眼之间,祂们就出现在了老国王的寝殿。   连带着老国王将此处割裂成了一个单独的空间。   老国王的头发已经花白,但身上的肌肉仍然很强健,他临危不乱,甚至唠起家常,“司尘啊,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你不声不响的离开,我,还有你哥哥姐姐们都很担心你呢。”   司尘无动于衷。   迟聿更是直接,“你想亲自动手,还是我来?”   司尘给祂腾出地方:“你来吧。”   “应该你来。”   这句话很古怪。   古怪到迟聿完全没懂,什么叫“应该祂来”?   老国王盯着迟聿看,猝然惊呼,“是你!”   “你不是死了吗!?”   迟聿挑眉,“死了?”   老国王又看向司尘,哈哈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当初走的那么潇洒,原来是和这脏东西一起跑了。”   “不过没关系,老夫能杀祂一次,就能杀祂两次。”   司尘手中凝结出弯刀:“不许骂祂。”   老国王呵了声,“你一口一个臭臭,我只是骂了祂一句脏东西。”   司尘提刀冲了过去。   兵刃相交,气流在海水中炸开。   异种救济馆见他们打得难分伯仲,不免有些着急,【你快去帮忙啊!】   迟聿似是才回过神,唇瓣张了两次,才吐出话语,“不着急。”   祂手中攥紧曾经司尘送祂的腰牌。   刻着【J&C】。   娇娇的娇,迟聿的迟。   ……也可以是臭臭的臭。   是司尘给祂起的名字。   也是别的鱼的昵称。   异种救济馆被祂这脑补能力要搞疯了,【那J代表什么?J又不是司尘!】   那边都杀红眼,打出血了。   它提高腔调,呵斥道。   【别在这里乱猜了,你又不是亚瑟那个恋爱脑,能不能正常点,先专注正事啊?】   【打架呢!那边在打架呢!】 第68章 我变成女人,行吗?   这场打斗最终没有让迟聿插手。   司尘当初离开人鱼国走的急, 后来又害怕追丢迟聿,根本没来得及解决老国王这件事——   不,与其说没来得及。   不如说忘记了。   那个时候大概只有迟聿比较重要,报仇可以推后。   前世的时候。   司尘和迟聿分开后, 司尘就扯了隐秘身形的咒语, 表面上像是在东躲西藏, 实际上是引诱他们出来。   唯一没想到的是老国王未雨绸缪,早就在她身上下了咒语,防止她和司冥兄妹争夺。   在和司冥对上时, 司尘才知道自己所中的魔咒,又顺其自然一般的,半死不活的被司冥带回了人鱼国养伤。   再之后就是在他们王位争夺时,杀了老国王,杀了司九愁, 顺利登上王位。   其中的艰辛自然不是这么几句话就能够讲清楚的。   但再艰辛万苦,还是遇到了迟聿。   毁于一旦。   迟聿听完了异种救济馆搜索的关于司尘前世的资料, 对这些复仇毫无兴趣, 毕竟最后是司尘赢了,还顺带把祂给杀了。   这么看来, 祂也在司尘的复仇计划之内。   迟聿沉默了会儿, “那个臭臭。”   异种救济馆也沉默。   【我也不知道是谁。】   它在看到司尘比老国王厉害一丢丢,应该能险胜之后,就逐渐佛系了。   不求迟聿帮忙,最起码别像前世那样去帮大王子登基疯狂拖后腿。   它很满足了。   至于臭臭, 【真不知道。】   它想了想,【你可以去问问司九愁,他在人鱼国和司尘形影不离, 一定知道。】   迟聿:“不去。”   祂狭长的眼尾又重新勾起了笑意,又是一副风流潇洒之态,目光落在正在打斗的场面,慵懒开口,“是谁并不重要。”   “等她解决掉老国王,身上的咒语自然而然也就解除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谁能够伤害到她。”   话里话外都透出了要把小人鱼甩掉的意思。   异种救济馆警铃大作。   【不是说好的一年吗?】   “一年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现在她安全了。”不知道是在和它解释,还是和自己解释。   【万一再出现什么意外呢?】它问。   迟聿笑了声:“那再说呗。”   异种救济馆见祂态度坚决,想要再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最后干巴巴的说:【可是你不是答应了司尘,一年之约吗?】   【你不是最遵守约定的吗?】   迟聿坦然的格外欠揍,“又没签订契约。”   【……】   我真的拳头硬了。   好想给祂两拳。   ……但又打不过,只好忍了。   它哼唧了两声。   【活该你当替身。】   迟聿含着笑意的狭长眼眸顿时锐利,化成一块冰似的,低沉说,“嗯?”   异种救济馆久违的感受到来自异种的威胁,决定夹紧尾巴,保持沉默,好好做馆。   耳边清净了。   迟聿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正在打斗的小人鱼,攥紧腰牌的手终于松开了,像是下定决心——   不告别了。   直接悄无声息的走了。   于是在看到胜负已分,司尘一刀斩杀老国王后,迟聿闪身离开。   没有走远。   就还在人鱼国,在皇宫游荡。   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司尘的寝殿,游荡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游玩。   最终慢吞吞的离开。   又在拐角停了下来,隐去身形,一道微弱的魔法气息注入了路过的侍女。   祂倚在墙角,姿势洒脱。   而侍女双眼无神,声音也毫无波澜,“小公主有一个特别好的玩伴,我们都知道那条鱼叫臭臭,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她忽然激动起来,“这是不详的象征!”   迟聿撩起眼皮淡淡看了她眼。   侍女冷静下来,继续用毫无波澜的嗓音说,“我们一开始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很多人鱼出现莫名其妙的死亡,越来越多的死亡,找不到原因,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跳过无意义的形容,终于来到了重点。   “后来我们才知道这都和小公主的玩伴有关系!”   “那条鱼根本不是鱼,是恶魔!”   “是小公主用禁术召唤出来的,陪伴她玩乐的!”   侍女脸上出现了愤怒。   “她太恶毒了,陛下,大王子,二王子,大公主都对她那么好,她却还不知足,还要召唤其他的玩伴……”   迟聿觉得刺耳。   不知道是因为玩伴,还是因为侍女在骂司尘,总之祂不爽了。   直接打断侍女,让她讲重点。   “死的鱼多了自然是万民请愿,结成咒语杀掉恶魔。”   怪不得呢。   怪不得司尘会说无所谓。   人鱼国乱不乱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   自己唯一的玩伴被当作恶魔残忍杀掉——   设身处地想,如果祂是司尘,人鱼国会不会乱祂不知道,但这世界很可能不会再有人鱼国。   祂问:“恶魔死了,人鱼还在持续死亡吗?”   侍女脸上浮现出一丝愧疚,但转身即逝,“还在继续死亡。”   “一定是因为她把灵魂献给了恶魔,所以诅咒才会继续,要杀掉小公主!”   “如果不是大王子和二王子还护着她,她早就做不了公主了!”   迟聿嗤笑了声,转身离开。   【我以为你会杀了那个侍女。】   异种救济馆说,如果杀了是不是也能说明迟聿是在意司尘的?   它叹了口气。   就算真的杀了,恐怕迟聿也会辩解说,“好歹跟了祂那么长时间,别人怎么能欺负”,或者是“单纯看的不顺眼而已。”   总之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好像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司尘就满盘皆输一样。   迟聿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隐去身形,藏在拐角。   不远处司尘正在慌忙寻找迟聿,察觉到什么,径直向迟聿躲着的地方游了过来,最终又停在不远处。   她的双腿变成了鱼尾,浅白色的鱼尾在海水中似乎染了点渐变的色彩,美的梦幻。   “迟聿。”   她轻轻唤道。   迟聿没有理会,目光晦涩不明。   “一年之约还没到。”   异种救济馆劝祂,【你不心疼她吗?我能检测到你情绪不稳。】   迟聿:“她马上就能成女王了,功成名就,有什么好心疼的?”   【因为,因为她现在很难过啊。】   迟聿耷拉着眼皮,油盐不进。   司尘已经游到了祂面前,因为迟聿隐去身形,外人只能看到司尘,看到她在对着水流露出哀伤。   “你出来,迟聿。”   水流毫无动静。   她垂下眼睫,落寞极了。   “你现在出来,我可以当作无事发生。”   异种救济馆都想推迟聿一把。   但祂仍然站在原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神色莫测,看不出在想什么。   小人鱼站在祂对面,潋滟的眼眸望着祂,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轻轻说。   “我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了。”   不会再给你丢掉我的机会了。   迟聿手指微颤,像是要有动作,但也仅仅是像而已。   直到司尘的身影彻底消失。   祂依旧站在原地。   深海是没有阳光的,也分不出白昼与黑夜,他们依靠魔法灯与夜明珠照明,模拟陆地的黑夜白天。   迟聿在人鱼国待了五天六夜。   在第六天清晨,人鱼国更混乱了,司尘没有掌管人鱼国,她凭空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突然消失。   在迟聿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隐去身形,加上了反追踪咒语,让人再也无法寻到。   人鱼国群龙无首。   司冥回来登上王座,掌管人鱼国,在彻查老国王死亡的真相时,将其定为了恶疾发作,暴毙而亡。   人鱼国无缘无故死亡的人鱼太多,居然没有一条鱼怀疑这个“真相”。   迟聿在第六天清晨离开了人鱼国。   祂踩在沙滩上,沐浴在阳光下,身上的斗篷是司尘为祂织的,没有沾染到一滴水。   进了海面的小木屋,地板咯吱咯吱的响着,迟聿心情无端烦躁了起来,看哪儿都不顺眼。   异种救济馆见祂回到房间什么也不做,找了面镜子就盯着自己看,它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一个答案。   【你是不是快要从畸形变成正常了?】   迟聿脸色更臭。   “从畸形变成畸形而已。”   祂为了摆脱这种依托外物而真正完整的命运,不惜冒着灰飞烟灭的风险提前出生,可谁曾想,兜兜转转居然回到了原点。   不是兜兜转转。   其实在那个未开化的半兽人城市就已经有了雏形,所以祂才毫不犹豫离开。   现在只是更加强烈。   那一小撮火苗,在前世,哪怕听到一丁点关于司尘的消息都会窜高一些,重生后相遇瞬间突破临界——   在她柔若无骨的手掌搭在祂手掌的那一刻,瞬间呈现出燎原之势,燃烧着吞噬了整片荒芜草地。   迟聿甚至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进食,在大口的吞食这浓烈的情感,对司尘强烈的渴望。   而从这份情感之中,灵魂逐渐完整,甚至比之前与司尘水乳交融时更加稳定。   司尘,成了祂身体里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一出,迟聿霍然起身,“我要割舍掉。”   【这些外物只是一部分啊,又不是你的全部,为什么一点也不能接受?】它疑惑问。   迟聿坚定:“我一点也不需要。”   祂坚定的模样就像一个独自浪迹天涯的剑客,永远孤独,永远潇洒。   异种救济馆见过这种剑客,他们心中有剑,却也不会抵抗爱一个人,哪怕他们最终选择了自己的路,选择了心中的剑,也不会抹去曾经在一起的温柔。   怎么迟聿这么极端?   异种救济馆苦口婆心的劝说,甚至聚集说明,告诉祂爱情和祂选择的独立并不冲突。   迟聿敷衍的嗯嗯两声,表示自己在听,但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开始研究起如何将自己灵魂割裂。   异种救济馆大惊:【你哥哥亚瑟当初就是这样做的,后来祂分离出去的无数片都爱上了同一个女孩,每天就自己醋自己了,你可不要做傻事!】   迟聿:“我没哥。”   【……】   重点是这个吗?   它挥去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可以不接受,可以一辈子都不去见司尘,但你不能伤害自己啊。】   异种救济馆见祂动作停顿,继续灌输心灵鸡汤。   【做异种嘛,就是要勇于接受自己的不完美啊!】   虽然它不觉得这是一种不完美。   但该劝说还是要劝说的。   【你要接受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促使你成为完整的异种,你都是你自己。】   迟聿有那么一瞬间无语。   祂合上书,也懒得解释自己是准备找找看,怎么能让灵魂更稳定。   而不是分裂。   ……一想到要把司尘分离出去,就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迟聿站起身准备去宿醉一场。   【滴滴滴滴滴滴……】   迟聿动作一顿。   异种救济馆小心询问:【那你还要去吗?】   迟聿优雅地拎起外套,按照原计划向酒馆走去,“我也得知道她在哪啊。”   “放心,她上辈子能够熬过去,这辈子一定也可以。”   异种救济馆怀疑这是祂在自我安慰。   【要不要去?】   迟聿已经坐在吧台点了杯酒,“不去。”   异种救济馆闭嘴了。   迟聿晃着酒杯,一口酒没喝,忽然开口:“你撮合成功过吗?”   带着对它能力的深深质疑。   【成功过啊!】   【两对!整整两对!】   它正要详细说说自己的光辉历史,顿了下,【你不是知道吗?你还看过你哥哥们的爱情故事呢。】   它语气逐渐狐疑。   【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让我告诉你司尘在哪里吧?】   迟聿嗤笑声,表示不屑。   异种救济馆心想,真爱要面子,真不坦诚。   果然是叛逆期的小屁孩。   【就在这座城镇,在西北角。】   话音未落,迟聿已经闪身来到西北角。   西北角是海滩。   异种救济馆没有给具体的位置,只是划出了个大概,但迟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司尘。   她趴在海滩上,上半身陷入细细的沙子里,下半身还在海水里,清澈的海水拍打着她的身体,把她朝海岸上推,又将血迹带回了海中。   迟聿快走到她跟前时忽然停下脚步。   【?】   异种救济馆急了。   【你闹什么别扭呢?来都来了,快点去啊。】   正在这时。   司尘忽然睁开了眼睛,血迹从她额头滑落,滑过她的眉毛,落在她的眼睫,她闭上眼再睁开,像一只浴血飞翔奄奄一息的蝴蝶。   见到迟聿后没有理会,就像是在看陌生人。   用弯刀撑着身体站起来,慢吞吞走着,路过迟聿,好像从空气中走过,没有分给祂任何眼神。   当初她说的。   不会再给祂机会了。   她也真的做的了,明明才过去没多久,就可以真的当作是陌生人。   迟聿站在原地,没有回头,没有说话,似乎是专门来到这里赏海一般,享受着沙滩的阳光与海洋的美景。   心情随着哗哗的海水声更加烦躁,就想要冲上去毁掉点什么。   ……而且,一点也不公平。   几次张嘴想要问“臭臭是谁”,最终还是没有放下面子。   迟聿琢磨着换张脸还可以不可以。   忽然之间。   感受到身后司尘似乎要摔倒,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接住了她。   脑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迟聿反复纠结多次,终于张了个嘴:“不说个谢谢?”   司尘仍然乖觉:“谢谢。”   她没有推开迟聿——毕竟身体是真的撑不住,“麻烦把我送到旅馆,我可以付报酬。”   停顿了下。   “谢谢。”   迟聿:“……”   这小人鱼气祂是真的可以。   祂哼笑了声,抱着小人鱼回了木屋,“这里没人住,你先住在这里养伤。”   将小人鱼放在床上,“这次又是怎么伤到的?”   司尘简明扼要,“打架。”   “……”   迟聿懒得问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祂抬手要去检查小人鱼的伤势,被她用手挡住了。   司尘轻轻说:“不合适。”   迟聿心中的怒火更甚。   “哪里不合适?”   “你想说男女有别吗?”   司尘愣了下。   她还没有见过迟聿这么暴躁又愤怒的模样,有点没反应过来,而祂身上强烈的魔法威压,裹杂着不可名状的某种令人恐惧的情感扑面而来,属实有点悚然。   她见迟聿深呼吸了一下。   像是强行压下怒火,但没忍住。   “是因为男女有别吗?”   “行。”祂恶狠狠的说,“我变成女的,行吗?”   司尘,“……”   异种救济馆叹为观止。   死要面子的异种突然不要面子起来,简直都没下限了。 第69章 天道好轮回   最终司尘也没让迟聿帮忙上药。   帮忙归帮忙, 但男女之间的界限把握的很清楚。   一丁点的暧昧也没有。   迟聿坐在小木屋门口的台阶,风一吹,扬起祂额前碎发,露出一双略显阴郁与怒气的眼神。   异种救济馆觉得祂这个状态, 可能需要一杯酒, 或者一根烟。   ……太像被老婆赶出门的男人了。   它小心翼翼的开口。   【要不咱们把她赶出去?】   迟聿没理会它这种疯话。   异种救济馆语气逐渐强硬。   【你救了她, 她居然没有感恩戴德,你好心要帮她上药,她居然怀疑你狼子野心, 真是太可恶了!】   【一定得把她赶出去!】   迟聿似是挑了下唇,“我就这么恶劣?”   异种救济馆对比了一下,严谨回答。   【差不多。】   【不过我说的那还没有感情纠纷,你这还伤了人家的心呢。】   停顿了下,加重语气。   【两、次。】   它说完见迟聿又沉默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迟聿嗯了声作为回应。   【从前呢,有一个雄性叫小蓝, 有一个雌性叫娇娇。】   迟聿对这个名字不做评价。   【小蓝从小就娇娇特别好, 但态度总是忽冷忽热,还有着特别强的掌控欲, 不许她和别的雄性接触, 也不喜欢她对别的任何生物流露出兴趣,娇娇对小蓝可谓是百依百顺,但小蓝对娇娇的感情永远是居高临下的。】   【终于有一天,娇娇受不了离开了, 小蓝发疯一样的寻找娇娇,心中无限后悔,觉得自己当初不改这样对她, 觉得自己应该对她温柔一点,同时还在怨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高傲。】   【小蓝找到娇娇的时候,娇娇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雄性,他们相处的很好,娇娇看那个雄性的眼神比看小蓝要欢喜百倍……】   “好了。”   迟聿打断它。   异种救济馆完全没必要如此指桑骂槐,祂已经在剖析自己的心理——   司尘在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半兽人时。   迟聿有那么一瞬间想毁掉整个半兽人的城镇,那天晚上,祂呆坐在帐篷里,不是在想自己灵魂的问题,而是在想,该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让这个城镇彻底消亡。   尽管一直在逃避,但祂真的没法接受司尘和别的雄性——或者雌性也不行——在一起。   异种救济馆见祂目光逐渐清明,大概是想通了,于是小声说:【以上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变,主角是司九愁与司尘。】   迟聿:“……”   祂站起身,向屋内走去。   司尘正站在落地镜前给自己上药,没有穿衣服,雪白肌肤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伤痕,触目惊心。   见到迟聿进来没有任何慌乱,自顾自的上药。   异种救济馆眼前已经被屏蔽,它说出最后一句话。   【哦对了,这是因为司尘杀了司九愁,所以才伤的这么严重。】   前脚杀了老国王,身体还没有缓过来,又去杀了司九愁。   一连对付两条厉害的鱼,受点伤是难免的。   迟聿想了想,后退两步关上门,连续深呼吸几次,变成了女孩子重新进去。   祂笑起来,嗓音清脆,“我个迟聿先过来帮你上药的。”   司尘:“不用,谢谢。”   迟聿现在听到“谢谢”就觉得哪里都不舒服,这两个字可以称为最厉害的“魔咒”了。   司尘又毫不留情的戳破祂,“穿女装也不行。”   迟聿变回原来的模样,挑挑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司尘:“什么?”   迟聿纠结再三,咬咬牙,最终说,“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司尘:“……”   她垂头继续认真上药。   “我上完药就走。”   迟聿气笑了,“走?”   “我是做慈善的吗?”   司尘觉得也是:“要多少钱?还是别的什么?”   异种救济馆在旁边小心提醒。   【忍一忍抱得美人归。】   可千万别口不择言说出什么胡话。   迟聿的怒火一直都在压抑。   从知道“臭臭”的存在,一直到现在,她还没有一点点解释,甚至当作无事发生,还把祂当成陌生人。   祂难道就是那么绝情的异种吗?   居然还用钱侮辱祂的感情!   ——迟聿自己都没发现这想法有多离谱:祂就是想要一个解释,想让司尘哄哄祂。   但不管怎么说。   祂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讥笑着反问,“我缺钱?”   确实不缺钱。   司尘认真思考了,轻轻合上药瓶,赤着脚向祂走过来,浑身雪白,却又像一团烈火烧了过来。   迟聿站在原地没动。   冷眼看她柔软的身躯贴上来,藕臂搂住祂的脖颈,踮起脚吻住祂的唇。   心想,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祂就能不计较臭臭……   不计较也行。   只要以后别提臭臭,祂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不,祂会给司尘一个盛大的婚礼,告诉所有人祂们在一起了。   祂们会比以前更好。   会永远不再分开,也不用再遵循什么一年之约,反正司尘已经选择祂了,祂以后再也不会伤她的心,她提的要求只要和臭臭无关,祂都会满足她,和臭臭有关也行,但不能太亲密了——   “你想要这个吗?”   她亲吻了祂的唇瓣,下巴,喉结,慢慢向下。   “那来吧。”   迟聿上扬的唇角瞬间僵硬,看起来有几分扭曲,“你以为……”   以为这是祂想要的报酬?   祂话语及时止住,冷笑起来,“行啊。”   “等你养好伤。”   祂语气逐渐恶劣起来,“我可不想做到一半死在我床上。”   迟聿拎起外套丢在她身上,转身出了小木屋。   “这里留给你住,东西随便用。”   祂讥笑一声。   “毕竟你付报酬了,不是吗?”   司尘语气毫无波澜:“好。”   异种救济馆解除屏蔽后,看到的就是迟聿坐在酒馆买醉的场景,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觉得迟聿散发的气息格外复杂。   【那个……】   迟聿嗓音沙哑,“让我静静。”   异种救济馆瞬间噤声。   这一块像是被单独辟开,形成单独的天地,萦绕着后悔又难捱的气息,以及浓郁的伤感。   比自己说出那些话更难受的是,司尘对这些话没有半分反应,就像是真的对祂彻底失望透顶……   哦不对。   祂只不过是臭臭的替身,哪里值得司尘给祂反应呢?   …   之后两天。   迟聿都在酒馆度过。   异种救济馆几次想要劝祂,都没能开口……   它还没经历过这种虐心片段呢。   亚瑟可能是的?   不过那个时候,因为游戏场的缘故,也因为业务不熟练,它还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亚瑟面前,所以也没能多了解该怎么办。   但亚瑟那种宁愿分裂自己也不承认爱情的最终都能圆满,这应该也可以……吧?   异种救济馆只好把希望寄托于祂能够自我痊愈。   忽然见祂站起身。   异种救济馆一惊:【你要回去吗?】   迟聿默不作声地付了钱,慢吞吞回家,推开小木屋的门,没有小人鱼的身影。   她离开了。   还把这里打扫干干净净,用魔法清除掉了她存在的所有痕迹。   迟聿躺在床上,都闻不出她曾经躺在这里睡过的气息。   一连颓废了好几天。   明明灵魂越来越完整,却比没稳定之前还要难受。   有种刀割的痛。   一点点凌迟着祂,让已经完整的灵魂又逐渐的不完整。   而这种灵魂骤然完整。   让迟聿忽然不知道做什么,祂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在寻找让灵魂完整的方法,如今像是丧失了目标,步入了漫长而无尽且无意义的岁月之中。   原来,孤独是这种感觉。   “嘭——”   小木屋的魔法罩承受了巨大的爆-炸。   迟聿从木屋出去,微微眯眼。   这人,很眼熟。   好像是……   异种救济馆提醒:【是上辈子追杀那个你最后一个签订契约的人鱼的领头人!】   这关系真绕。   不过迟聿认出来了,大概是叫巩硕,眼尾那道长疤很让人印象深刻。   所以说,前世那场追杀原本就是个局,就是为了杀掉祂的局?   迟聿嗤笑:“心真狠。”   异种救济馆心想,别笑了,你这笑起来我都要心碎了。   怎么看起来这么悲哀呢?   它咬着小手手。   一时不知道该也都办。   【要不你跑吧……那你要不想跑,我可以提前透支你一个愿望,咱们可以选择重生。】   迟聿沉默了两秒:“哪里能每次都重来?”   这种重生,对司尘也不公平。   祂知道所有的事……   是啊,祂明明有“预知”的能力,却还是在重生的之后搞砸了一切。   那边巩硕已经扯开嘴角笑了起来,更显得凶狠,几次张嘴想要喊出迟聿的名号,但都没能成功,但狠话不得不放,“你今天逃不掉了!敢招惹我们大公主,明天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迟聿:……?   大公主?   “司柔?”   巩硕冷笑,“还有谁能称得上大公主?”   他忽然见迟聿笑了,满眼茫然。   笑什么?   都快死了,还笑什么?   有什么好开心的?   巩硕觉得这是对他的挑衅,于是直接祭出杀招,巨大的杀阵在头顶形成,一点一点的聚拢……   异种救济馆忽然出声,【仔细一看,好像不是皇族的杀阵,有些细节不太对。】   伴随着杀阵来的还有淡淡的味道。   有点甜,也有点烈。   巩硕原本清明的眼神已经有些飘忽,骤然惨叫出声——   前世好像也有这么声惨叫。   不过大家都在叫,迟聿也就没怎么在意,祂那时全部注意力都在司尘身上,还有灵魂被割裂痛苦。   迟聿眼神忽然一顿。   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司尘,穿着嫩黄色的裙子,眼睛毫无波澜盯着祂看。   这一幕好像和前世重合。   头顶还有阵法,迟聿抬手就要把鱼送走——   司尘说:“把你上次装的薄荷酒拿出来。”   迟聿愣了下,终于想到这淡淡的味道是怎么个熟悉了。   是那个薄荷酒的味道。   司尘接过薄荷酒,酒香愈发浓郁,只问一点就能够让人醉的不省人事一般。   小人鱼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咒语,酒水全都变成了气体,去攻击这个阵法。   光芒刺眼,恍如白昼。   迟聿微微眯起眼睛,不出瞬息,白光就消失不见。   巩硕一双眼睛流着血,司尘走到他面前,轻轻说,“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过几天我去取她性命。”   说完,潇洒离开。   迟聿连忙跟上去,“我……”   司尘:“要取报酬吗?”   上次在小木屋谈好的报酬。   又冰冷又暧昧。   迟聿:“你救了我……”   司尘:“一码归一码。”   迟聿挑眉,痞笑着问:“舍不得我?”   司尘认真想了想,“那算了。”   “就用救了你抵押报酬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迟聿算是体会到了,“你想的美。”   用司尘的话回应她。   “一码归一码。”   小人鱼没有理会。   在气氛沉默下来,尴尬以前,迟聿赶紧找话题,“什么时候知道这个阵法的?”   司尘:“魔咒大全。”   任何咒语都能解开。   不局限于活着的生物。   况且阵法也需要用咒语施展。   迟聿毫不吝啬地夸赞:“还挺聪明。”   司尘停下脚步,“你准备去哪里?”   迟聿眼神一亮。   她关心我了哎,她在问我要去哪里。   迟聿克制住,狭长眼尾勾着笑意,反问,“你准备去哪里?”   司尘:“不关你事。”   迟聿:“我能跟着你吗?”   司尘蹙眉,抵触说,“不要。”   过了会儿。   司尘说,“你不要跟着我。”   迟聿挑眉,轻描淡写,“顺路而已。”   异种救济馆觉得这场面真的好熟悉。   这不就是之前迟聿拒绝司尘的模样吗,真是天道好轮回。 第70章 你从来没对我遵守过约定……   迟聿没能顺路多久。   司尘打卡传送门直接离开了, 还给自己加了个反追踪咒语。   迟聿:“……”   异种救济馆心想,虽然不道德,但是真的……有点点爽哎。   它甚至想磕一把瓜子了。   并且丝毫也不担心接下来的发展。   ……毕竟,现在这个模样, 很明显, 迟聿是已经认清自己的内心了。   都已经在逐渐放下脸皮了呢。   这还用担心什么。   异种救济馆还贴心地给对方一个台阶, 【司柔居然敢杀了你!我们得去找她报仇,让她知道有些异种是不能动的!】   迟聿深以为然。   ——主要是,司尘说过几天要去取司柔的性命, 可以去守株待兔。   而且还有正当理由。   …   司柔的行踪并没有掩饰,就呆在人鱼国。   人鱼国可谓是流年不利。   短短几天之内就举办了两场葬礼,并且都没有找到凶手,弄得鱼心惶惶,以为海域另一边的诅咒已经波及到了皇室, 甚至刮起了一波人鱼即将灭绝的传言。   臭臭这个生物多次被提及。   当然,他们并没有指名道姓, 只是非常委婉地提到了那个带来诅咒的恶魔, 然后又用格外激烈污秽的话语评判了恶魔。   迟聿待在人鱼国守株待兔,听到的全是小公主和恶魔的故事, 甚至还有鱼把这段故事添油加醋的出了书, 加了不少的艳情桥段。   趁着一个月黑风高夜。   迟聿把这些书都烧的干干净净,一点也没剩下。   于是谣言又开始疯传,说是恶魔归来,老国王与二王子的死都与恶魔有关系!   异种救济馆见迟聿脸色不好, 想来是很不想让司尘和臭臭的名字一同出现,于是它兼职狗头军师,出谋划策。   【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大家忘了恶魔。】   迟聿:“我已经想好了。”   它心想, 这异种还挺靠谱的。   【那我们就去吧,查清楚让人鱼们莫名死亡的原因。】   迟聿挑眉,“死亡原因?”   异种救济馆升起不好的预感。   【那,那你想做什么?】   迟聿理所当然:“制造一个新的恶魔。”   既然大家都觉得是“臭臭”带来的诅咒,不如重新制作出来一个恶魔,把这个热度抢走。   异种救济馆被祂的操作折服,隐隐还觉得有点不太对——   怎么感觉这么像蹭热度强行搞cp的?   它把这种错觉压在心底,旁观迟聿的骚操作,真是开了眼了。   祂干起了老本行。   以魔鬼的姿态降临在人鱼国,帮助人鱼实现执念,契约达成以后,收割走对方的灵魂。   异种救济馆疑惑:【你要他们的灵魂做什么?】   迟聿轻啧了声:“没有用。”   “又没有拿,吓吓他们而已。”   当然还用了一点点小魔法。   祂深知灵魂不稳是怎么回事,用这点小魔法足够让那些人鱼信以为真。   异种救济馆被拉去兼职客服,挑选出优质顾客,它目光忽然一顿,【有个顾客的执念是……】   迟聿挑眉,示意它继续说。   【死亡。】   它翻看对方的资料,【身份很高,杀了她绝对能够扬名四海,风头盖过“臭臭”。】   【要去吗?】   迟聿见它拐弯抹角又委婉暗示的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心里猜测可能是司尘,真正见到是司尘时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五脏六腑仿佛绞在了一起,疼到窒息。   司尘的执念是渴望死亡。   因为这个世界对她来讲,已经没有值得期待的了。   迟聿很难说,这和祂毫无关系。   祂也是让司尘对世界失望的推手。   司尘见到祂似乎是愣住了。   迟聿挑眉,“怎么?以为恶魔是臭臭吗?”   本来只是一句调侃。   但没想到司尘居然点头了,不顾很快就恢复正常神色,她像是坐在冰冷王座,浅白色的鱼尾梦幻极了,神色却又冷漠……莫名勾人。   “你没必要因为臭臭而计较。”   她语气很轻,“也没必要因为臭臭而被激发出来占有欲……”   司尘微微蹙眉。   看起来特别讨厌这种因为占有欲而开始争抢的事情。   迟聿哼笑了声,“你以为我是因为占有欲?”   司尘支着下巴,抬眼看祂。   没有回话,但言行举止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因为占有欲。   迟聿走近她,俯身垂头,却完全没有往日的居高临下,“不是。”   司尘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祂。   ——迟聿的气质变化很大,不是说祂的正体气质变成了阴沉压抑又或者是冰冷,而是在她面前,好像突然就落到了实处,而不是漂泊流浪,以神明姿态看世界的模样。   但是。   “那又怎么样?”   就算不是,就算走下神坛。   那又怎么样?   迟聿直起身子,有那么一瞬间,傲气又重新占据了脑子促使祂离开这个地方,但见到司尘眼眸无波无澜,百无聊赖地坐在那里,所有的傲气全部都溃不成军。   ……其实上辈子就已经快忍不住了。   不然也不会去的地方都刚巧能够听到司尘的传闻,却又欲盖弥彰的选择逃避。   “可以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吗?”祂放柔嗓音,无端性感了几分,“司尘?”   司尘撩起眼皮,“什么机会?”   迟聿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祂清了好几次嗓子,然后找出一个自己看起来最得体又最郑重的笑容:“我想追你。”   司尘:“没必要。”   她洁白柔软的手指拨弄着旁边的珊瑚摆件,“可以一步到位。”   迟聿愣了下才想明白她说的一步到位是什么意思——祂们之前讲好了报酬,不需要通过追求这种漫长的手段,可以直接进行最后一步。   绕是迟聿对司尘的脑回路有一定的了解,此时也难免被气到了。   祂在她面前走了两圈,之后又强硬地挤到她面前,语气却意外的柔和,“司尘,你可以把我留在你身边,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你都可以对我做。”   “没必要。”   再也没有比这三个字还要冰冷的了。   哪怕司尘讽刺祂都比这三个字都好,这三个字云淡风轻的让迟聿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她驱逐出去了。   迟聿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丝她还在意祂的证据。   没有。   根本就没有。   祂抿抿唇,“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在我身边?”   司尘歪歪脑袋,诚实回答,“因为不想离开你。”   迟聿:“为什么?”   司尘张张嘴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像是陷入了沉思,玩弄珊瑚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又忽而看向迟聿,低低笑了出声,“魔怔了吧。”   迟聿不能接受这个答案。   祂转身离开,走到大殿门口,回头看到孤寂的人鱼,没忍住,折了回去。   直接抱起了她。   司尘:“?”   异种救济馆一惊:【冷静!冷静!大佬!冷静!】   【你现在上头了,以后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迟聿没理会它,抱着司尘直接浮上了海面,正巧是日出,暖洋洋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又携带柔和的温暖。   祂笑了起来。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抱歉呢,你召唤了恶魔,但恶魔不仅不能完成你的执念,还准备摧毁你的执念呢。”   不许死亡。   热爱生命。   阳光倒映进司尘的眼眸中,晕染在浅白色的瞳孔里,金色碎影落了满,多了几分温度。   小人鱼的手臂无意识的搭在祂肩膀,看了祂很久,忽然垂头含糊嘟囔。   “你从来没对我遵守过约定。”   迟聿有点难受,又有点开心。   最起码,这说明她还是在意的,对吗?   “以后不会了。”   祂说。   不会了。   再也不会违背约定了。   迟聿轻抚小人鱼瘦弱的脊背,温声说,“我带你活着。”   去看世间美好。   重新热爱生活。 第71章 你也记得前世?   对于热爱生活这件事, 异种救济馆持怀疑态度,因为迟聿这个人看起来就不像是个会生活的。   而且祂脑回路相当清奇。   在决定带司尘热爱生活的第一天。   迟聿决定先帮司尘报仇。   ——先把世界清理干净,留下一片美好,才能够让鱼热爱生活嘛。   逻辑完美到异种救济馆都没法反驳。   所以。   迟聿单枪匹马地到了人鱼国。   异种救济馆强迫症犯了, 总觉得不舒服:【有些鱼死过两次, 有些鱼死过一次。】   老国王与司冥, 司九愁前世死了。   司柔前世没有死。   它现在恨不得让重新穿越回去杀掉司柔,不然总觉得浑身发痒,像是有白蚁钻进了身体里, 难受极了。   【我有一个要求,你能帮帮我吗?】   迟聿挑眉:“你说?”   不麻烦了可以帮忙。   【我把你送到曾经的时空,你把司柔杀了,行吗?】   【我觉得特别难受,凭什么司柔只死了一次,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你放心,我能力超级充沛, 我能再把你传送回来的。】   就是那个司尘和迟聿一起被杀阵杀死的时空。   ——迟聿回想起这件事, 总觉得心如刀绞,按照现在的轨迹来看, 司尘当时不是要去杀祂, 而是去救祂,结果却在眨眼间被阵法杀死了。   但是,回到曾经的时空,杀掉司柔?   迟聿略微思索, “行。”   异种救济馆舒坦了。   准备等着迟聿杀掉现在的司柔,然后……   【我们现在走吧!】   【速去速回,三分钟不到就回来了!】   迟聿:“等等。”   【?】   说好最守约定的异种呢?   呸!   迟聿多解释了一句, “等我把小人鱼哄睡了,我们就去。”   异种救济馆说好。   一晚上它还是等得起的。   睡觉是没有睡在一起的。   虽然还有多余的房间,但迟聿还是打地铺睡在司尘旁边。   祂给司尘讲着今天的趣事,说着这里的哪个鱼做的好吃,哪家的首饰更好看,哪家的衣服又上新了,还有一些本地的奇闻异事……   司尘安静听完:“你今天都带我一起,不用重复。”   迟聿默了一瞬,总觉得司尘看祂的眼神是在看煞笔:“加强记忆嘛。”   司尘嗯了声,“你杀了司柔吗?”   迟聿微怔,“嗯。”   “你知道了?”   司尘:“海洋里面的事情我都知道。”   迟聿哇了声,翻了个身,支着侧脸看她,“这么厉害?”   司尘轻描淡写,“我是皇族,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是能够知道海洋发生的所有事。”   迟聿面色微怔。   知道海洋里发生的所有事。   所以在祂扮演成恶魔去找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还有在前世。   祂帮助司冥争夺王位,在踏入海洋的那一刻,司尘就知道了吗?   那她当时是怎么想祂的?   迟聿每次多了解一分,心就多痛一分。   在坦率的认清自己的心意之后,更加清楚了自己以前有多混蛋。   “在想什么?”   司尘忽然问。   迟聿抿抿唇:“如果……”   祂斟酌了一下语言,观察着司尘的神色,“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会怎么样?”   异种救济馆心想,这算是什么破问题,你做的她不喜欢的事还少吗?   司尘反而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   是她要主动跟在迟聿身边,也没要求祂必须有回应,刨除掉感情上的不负责以外,迟聿所做的,她不喜欢的事,除了丢下她也没有别的了。   “不知道。”   “大概会原谅你吧。”   迟聿骤然陷入沉默,心口有几分苦涩。   心想,这人鱼还是个傻人鱼,太傻了。   夜深了。   迟聿见司尘睡熟后,悄悄起身,“走吧,确定五分钟就回来吗?”   【确定!】   【传送只需要几秒钟,只要你杀的足够快,我们三分钟就能回来。】   迟聿放心了。   祂杀鱼也只需要一秒钟。   如非必要,从不废话。   就在这时。   “你要走了吗?”   迟聿一惊。   小人鱼坐在床上,浅白色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又微微垂下一些,衬得她更加瘦弱娇小,白色的瞳孔依旧很平淡的看向祂,没有任何波澜。   ——但其实祂们都知道,如果祂这次再不声不响的离开,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迟聿连忙坐过去,“没有,我怎么会走呢?”   “我只是,出去给你准备一个礼物。”   司尘眨眨眼,“什么礼物?”   迟聿笑了声,“这是惊喜,现在告诉你岂不是没意义了?”   司尘想了想觉得也是,“那你快点。”   迟聿嗓音低沉:“嗯?”   “晚了我就没兴趣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轻。   迟聿无奈失笑,语气温柔而宠溺,“行,一定给你一个超大的惊喜。”   司尘点点头,又重新躺下睡觉。   迟聿也乖乖回去睡地铺。   决定把杀司柔这件事推倒后面,以后出门也要和司尘汇报一下。   …   翌日是个阴天。   司尘在门口站了会儿,又转身回了房间,“不想出去了。”   还没走回去,就被迟聿腾空抱起。   “?”   迟聿:“走了,总是呆在房间做什么?”   异种救济馆附和:【是的,多晒太阳不仅对身体好,还对心情好!】   它忽然听到司尘的声音。   “可以让你身边跟的小精灵安静一会儿吗?”   迟聿:“什么小精灵?”   异种救济馆紧张咬手。   说的该不会是它吧?   眨眼之间,祂们就来到了另一块区域,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一个灿烂的天气会让人的心情变好许多。   迟聿把司尘放下来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异种救济馆?”   司尘:“它叫这个啊。”   迟聿:“你听得到它说话?”   “没有。”她语气轻浅,“只是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波动。”   司尘微微眯眼,准确的看到了异种救济馆所在的方向,“别紧张。”   异种救济馆:【大佬,我紧张的很。】   它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掉马!   好吧。   也可以接受。   毕竟之前的伪装也没多好。   迟聿则是想的更多,“你能听到它说话吗?”   司尘摇头,“只能感受到它的情绪波动。”   “不过大概也能推测出来说了什么。”   尤其是在结合了迟聿的动作以后。   “必须要和我在一起一年,现在突然回头……”她慢吞吞说,“都是因为这个小东西吗?”   迟聿:“不……”   祂在司尘澄澈的目光中慢慢冷静下来,神色比以往要认真的多,坦诚说,“一年之约是因为它,我和它签订契约,要保护你,这一年内,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死。”   司尘了然点头。   迟聿微微吸气,又吐出一口气,像是把自己看中的尊严与面子全都吐掉:“但我想陪伴你日日夜夜,不是因为一年之约。”   司尘抬眼看祂。   没有说相信,也没有说不相信。   迟聿没有过多辩解,“你会相信的。”   祂见司尘看祂,微微挑眉,笑得张扬,“你会相信我的。”   等到一年之后,祂还会继续留在司尘身边,一年之约的误会自然而然就胡解除。   迟聿揉了把小人鱼的脑袋,“真傻。”   司尘:“?”   怎么突然人身攻击?   迟聿忽然说:“你知道海里所有的事情,是吗?”   司尘点点头。   迟聿神秘一笑:“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司尘沉默了两秒:“你想说你欺骗人鱼奉献灵魂的事情吗?”   迟聿:“……不是。”   “那是你之前和司冥合作的事情?”   迟聿:“不是。”   祂笑起来,“你猜不到的,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   祂话音渐渐降低,猛地扭头盯着司尘,看向她风轻云淡的侧脸,仿若一团雾气,即将烟消云散般。   ——迟聿只有在上辈子和司冥合作过!   司尘:“什么惊喜?”   迟聿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来自己要问的话,祂已经无瑕顾及自己的心情。   那把一点一点凌迟祂心脏的小刀正在疯狂的捅着,血肉模糊。   海洋在祂的操控下跳跃起来,一股又一股的水流飘起,翩翩起舞,为眼前的人鱼表演着一场表达真诚道歉舞台剧。   迟聿心不在焉,“司尘……”   话音出口才知道自己的嗓子早就干涩不已,甚至发苦。   在最后一股水流落下后。   天空浮现出彩虹。   司尘说:“很漂亮。”   她变成人鱼向海里走去,姿态轻盈又美丽,浅白色的鱼尾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忽隐忽现,腰部曲线优美而诱人。   迟聿游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缠住亲吻。   迟聿扯了两三次唇角才勉强勾起了个笑容,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的打趣,“想把我拉到深海吃掉吗?”   司尘搂着祂,在海面沉沉浮浮,“你的名字不太好。”   迟聿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哪里不好?”   司尘歪歪脑袋,“迟聿,吃鱼,天生克我。”   迟聿替她整理了下额前湿润的头发,“哪里克你,分明是命中注定。”   司尘笑了。   阳光洒下,小人鱼的笑容仿佛都在发光。   迟聿心跳快了些。   如同毫无节奏的鼓点,只知道急促与紧迫,像是要炸裂开一般。   祂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将话题拉回正轨,“司尘,你也记得前世,对吗?”   异种救济馆已经不敢出声。   于是,在海水哗哗的清脆背景音之中,祂们都听到了司尘肯定的答案。   “记得啊。” 第72章 你的灵魂,很臭   司尘记得前世。   迟聿原本就复杂的情感更加复杂。   异种救济馆还在脑海里叽叽喳喳:【这怎么可能哇!】   它名为异种救济馆, 第一职责就是为了保障异种的安全,所以是一定要复活迟聿的——   司尘当时还有一口气。   不过异种救济馆当时还不晓得,她向来都靠一口气吊着,不仔细分辨是在难以辨别出要死要活。   但它还是询问了司尘的意见, 要不要复活。   司尘的语气向来很轻, 但却非常强硬的拒绝了它。   异种救济馆把这个事情讲给迟聿听。   嘴里还嘟囔着不可能。   迟聿忽然说:“她不相信任何生物。”   尤其是这种突然出现的, 降下天大好事的——赋予她一次新生机会的好事。   免费的往往意味着更多的代价。   司尘只愿意相信自己,以及迟聿,所以她拒绝了异种救济馆, 并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重生了。   祂想到之前问的问题。   ——如果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会怎么样?   ——大概会原谅你吧。   哪里是大概。   分明已经原谅了。   还在重逢时又傻儿吧唧的跟着祂。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人鱼呢?   迟聿正要和司尘说什么,怀中的小人鱼滑溜溜的游走了,在蔚蓝的海洋之中,向着更深处, 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走过去。   她又忽然停下,回头看向祂, 微微笑了, 眼眸弯了起来,整条鱼都在发着光。   迟聿心脏嘭嘭嘭乱跳, 追了上去, 想要抓住这抹令祂心动的美好。   但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是泡影。   小人鱼迎着阳光游去,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化成一个小点。   清晨的眼光居然如正午骄阳般刺眼,迟聿分不清楚远处是海面的波光, 还是人鱼鳞片折射的光彩。   祂追上去。   距离却越来越远,迟聿用上了魔法,眨眼来到人鱼身边, 却仍然隔着什么,像是有什么阻碍着,近不了司尘的身。   正如这缕阳光,看似温柔美好,却永远无法抓到手中。   迟聿心跳彻底乱了,不再是那种心动,掺杂着恐慌,要彻底抓不到对方一般。   “司尘!”祂厉声呵道,“停下!”   小人鱼身形灵巧,浅白色的鱼尾在水中轻轻摇曳,震出一层层水波,荡起波纹。   飘散到了迟聿面前。   她对着他笑了起来,人鱼好听又魅惑的嗓音发挥到了极致。   迟聿有一瞬晃神。   这是梦吗?   但下一秒。   祂终于打破那莫名的结界,抓住了司尘,攥在手中,“别动!”   司尘懵懂看祂,“怎么了?”   完全不明白祂在凶什么。   “是因为我隐瞒我记得前世吗?”她歪歪脑袋,满眼不解,“可你也没有告诉我呀。”   迟聿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竟然充斥着失而复得庆幸,过了许久,祂问,“刚刚怎么了?”   司尘:“怎么了?”   迟聿见她是真的没有感觉,沉默了会儿,摇摇头,“没事。”   只当作是自己太过紧张。   太过害怕失去她。   异种救济馆觉得迟聿刚刚的动作奇怪,隐约还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生命线的提示音,最后归结为错觉。   毕竟刚刚只是游泳。   一条鱼,在水里游泳,会有什么危险?   但它心中还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时不时检查一下生命线。   确保没有什么意外才渐渐安心下来。   回到海面的小木屋。   这片区域已经开始下雨,淅沥沥的声音,明明有些嘈杂,但仔细听听,却又品出几分宁静。   司尘捧着杯热牛奶坐在窗边看雨。   迟聿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走到她身边,见她连头发也没擦,索性直接把毛巾扣在了她头上,看似粗鲁地替她擦头。   “怎么不擦头发?”   司尘被祂猛然的动作搞得缩了下脖子,含糊说,“我是鱼啊。”   生活在水里。   身上带点水会很舒服的。   迟聿哼笑了两声,“把你泡浴缸里。怎么样?”   司尘拒绝。   “太小了,很难受。”   她宁愿在地面上。   司尘伸手按住胡乱擦拭着的毛巾,“用个魔法就好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迟聿在这种方面经常会忘记她是鱼,最典型的就是洗完澡必须把身体头发上的水擦干。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祂就经常帮她擦头发,每次都是,动作总是透着些不耐,但力度却又很温柔。   感觉说不出的奇怪。   好像整个脑袋都成了敏感点,被迟聿来回撩拨。   司尘从祂手中抽过毛巾,自己擦了几下,完全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用魔法烘干了头发,问出了疑惑很久的问题,“你是担心我弄湿床吗?”   迟聿,“你弄湿的还少吗?”   司尘:“……”   她眼神飘了下,假装看雨。   刚刚觉得有几分宁静的声音变得嘈杂。   司尘拉下百叶窗,不去看外面的景色。   迟聿注意到她的动作:“生气了?”   司尘抿抿唇:“没有。”   “那是害羞了?”   “没有。”   司尘见祂还要问,有些恼怒,捏着他凑到眼前的脸,“你没事做吗?”   这还是重逢后她头一次闹小脾气。   迟聿失笑,“那您有事吩咐我吗?”   司尘端着自己的牛奶退了两步,没忍住小声说,“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   迟聿:“……”   “也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迟聿:“……”   异种救济馆嚣张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   迟聿很快调整过来:“你想出去散步吗?”   司尘想了想,“好。”   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做。   因为下雨路上的行人撑着伞行色匆匆,也有一些小团体戴着兜帽站在角落像是在进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司尘和迟聿一人撑一把伞,在街道并肩走着,路过一个馄饨摊,她的目光停顿了下。   迟聿:“想吃吗?”   司尘诧异地看祂一眼,又含着其他说不清的情绪——   迟聿眼中笑意微顿。   小人鱼的眼神显然不是在看祂,而是透过祂在看“臭臭”。   祂收了伞,钻到司尘伞下,接过她的伞,又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手,“走了,吃馄饨。”   街边支的棚子,带着魔法气息,稳固还挡雨。   滚烫的馄饨很快就出锅,端到祂们面前。   迟聿目光不明,注视着司尘,看着她微微嘟嘴吹气,又小口咬着馄饨,忽然问:“你介意……”   司尘抬眼看祂。   迟聿抿唇,错开祂的视线,“讲一下那条鱼?”   司尘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臭臭?”   迟聿脸色臭下来,“嗯哼。”   司尘搅了下碗里的馄饨,像是有些难言,“没什么好说的。”   停顿了下,她又补充道。   “你不用和臭臭比,没必要的。”   迟聿笑起来:“我当然不会和一条鱼比。”   【咳咳。】   异种救济馆制止祂这种挽尊的话语。   有没有搞错。   你这样说好像非常看不起鱼一样。   要知道在你面前的就是一条鱼!   不用它提醒,迟聿也自觉失言,张口想要解释——   “没关系,我懂你的意思。”   司尘看着祂面上仍然冒热气的馄饨,“你吃吗?”   迟聿把馄饨推倒她面前,“今天食量这么好?”   司尘动作顿了下,“想多吃点。”   她垂下浓密眼睫,睫毛卷翘的弧度都有几分撩人,迟聿挪开视线,问老板要了杯水。   一杯凉水灌下去后,迟聿冷静了些,“我们一会儿散散步消食,回来的时候正好可以买桃花酥,怎么样?”   桃花酥是司尘最近爱吃的点心。   她遇到喜欢的总喜欢连续吃,一直吃饭腻为止。   以前没少因为她爱吃某样东西而在一个地方逗留许久。   每每这个时候。   迟聿虽然不耐,但也没有离开,还傲娇地找各种理由去掩饰是因为她而留下的缘故。   异种救济馆翻看之前的资料,觉得还是能品出几分甜味的,要不然迟聿死要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根本不需要它的出现。   余下的路程,祂们撑着一把伞,迟聿搂着小人鱼的肩膀,防止她跑到伞外面——   毕竟是条鱼。   说不定看到水会有一种天然的渴望。   但最近季节转凉,还是注意一点的好。   等等。   人鱼会感冒发烧吗?   这个问题,迟聿在晚上得到了答案。   祂喂小人鱼喝了魔药,语气有点凶,“下次洗完头知道擦头发了吗?”   司尘眼神雾蒙蒙的,像是烧糊涂了一样,“我想吃桃花酥。”   迟聿:“……”   司尘有点委屈,“我乖乖喝药了。”   迟聿没好气的说:“吃吃吃,就知道吃。”   祂站起身拿了块今天买的桃花酥递到司尘嘴边。   小人鱼吃了一口就吐了,皱巴着眉毛,“你买到假货了。”   迟聿笑了:“这可是你自己挑的。”   司尘盯着祂。   迟聿投降:“好好好,我买到假的了。”   “那怎么办呢,小祖宗?”   话音未落,司尘忽然缠住了祂,唇瓣贴上了柔软的触感,那种灵魂得到滋润的感觉又出现了。   迟聿沉迷了一瞬……   不对。   祂的灵魂已经完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司尘被推开的时候还在回味,“比桃花酥好吃。”   迟聿话语一噎,差点忘记自己要问什么,唇角想要笑起来,但又克制住,冷静问:“你对灵魂这方面有研究吗?”   司尘歪歪脑袋,“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迟聿被逗笑了,“也不知道咱们两个谁更吃亏。”   司尘看祂:“你吧。”   迟聿揉了把她脑袋,“傻。”   司尘仰头,凑到祂面前,眼尾上扬,平日里干净纯粹的眼眸染了些风情,“要不要?”   迟聿食指抵着她额头,顺势又感受了下温度,魔药药效很快,这会儿已经退烧了,“好了,别闹了,好好休息。”   司尘重新躺回床上,看迟聿的眼睛都多了几分无趣,兴致恹恹。   迟聿见她这副模样差点气笑,“闭眼,睡觉。”   司尘依旧睁着大眼睛。   迟聿无奈,本来想给她一个浅浅的晚安吻,但实在是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缠绵至极。   窗外的雨声急促起来。   哗啦啦的,不会停歇一样。   耳边骤然出现“滴滴滴——”的提醒,迟聿猛地回神,缓慢离开小人鱼的唇瓣,看着她桃腮粉面,但却隐隐透着几分透明,就像今天清晨一样,要化成雾气消散般。   迟聿攥紧她的手腕,“你怎么了?”   司尘唔了声:“可能要消失了吧。”   迟聿如坠冰窖。   终于明白她今天的不对。   她察觉到自己将要死亡,但却没有要求临死前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只是跟着祂,吃了两碗馄饨,还有一点点顺便买回来的桃花酥。   迟聿握着她手腕的手有几分颤抖,想迫切抓住她,却又不敢用力,害怕自己稍微用力就会折断脆弱的她。   “为什么会死?”   “不是已经破解了所有咒语吗?”   司尘的歪理很多,细品却又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活着就会死,很正常。”   态度坦然的像是早已经接受死亡这件事。   迟聿用魔法探测着她的生命。   祂以前仔细检测过司尘的身体,只检测出咒语,可这一次,却发现她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   上次为什么没检测出来?   迟聿眼神痛苦,和司尘对视的时候就明白她当时是用了魔法掩盖,所以才那么放心的去让祂检测。   祂抱紧司尘,腔调颤抖,“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会有修补灵魂的方法。”   不知道是在安慰司尘,还是在安慰自己。   “别难过。”司尘说,“你能笑一下吗?”   迟聿几次想要扯出个笑容,最终只能僵硬着唇角,嗓音沙哑,“你在惩罚我。”   司尘歪歪脑袋。   她的身体已经逐渐透明,马上就要化成雾气消散。   “为什么会是在惩罚你呢?”她轻轻问,像风一样划过祂的耳廓,酥酥痒痒,却又浸着凉意。   迟聿胸口破了洞一般,呼呼吹着冷风,血液几乎不会流动,祂卑微的垂下头,埋在她颈窝,痛苦极了,“我不能失去你。”   “一定有办法的……”   司尘抬手抚摸祂的头发,有点硬,就像迟聿这个异种一样,布满尖刺,碰一下就要头破血流。   但祂看起来实在太美好了。   司尘对美好的食物没有抵抗能力,她出口安慰说:“不会的。”   “你会习惯的。”   “我只会占据你生命中的一点点,你还有漫长岁月。”   迟聿像一头困兽找不到出路,低吼着,“我怎么可能习惯?!”   司尘感觉自己脖颈有点湿润,想问迟聿是不是哭了,又觉得没必要。   “迟聿,你真霸道。”   “明明丢下我好多次,我只丢下你一次你都不允许。”   迟聿依旧埋在她颈窝,紧紧的拥着她,源源不断地向她身体里传送魔法维持生命。   祂耳鸣声不断,但却又清晰的听到她的话语。   “司尘,我不会丢下你了,你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话未落。   怀中的人鱼彻底化成雾气。   迟聿抱了个空,因为惯性,头磕到了床头,嘭的一声,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这是惩罚。   惩罚祂曾经抛弃过她。   ……可祂从没想过,有哪一次分离会是永别啊。   时光像是彻底定格在了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迟聿忽然问。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异种救济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它,它也被突然的分离搞懵逼了,磕磕巴巴说:【生,生命线根本没有绑在一起的。】   【我是为了撮合你们才这样说的。】   【我只是能够在她快死亡的时候检测到而已。】   所以每次的“滴滴滴”声音,都是一次生命的倒计时。   “那重生呢?”   异种救济馆沉默了两秒,残忍打破祂的希望:【需要灵魂存在。】   她是从灵魂灭亡。   迟聿忽然笑了起来,原本是低低的笑,渐渐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   像是疯了一样。   …   虽然任务失败。   但异种救济馆还是没有离开,陪着迟聿呆了一段时间。   迟聿已经恢复了正常,像往常一样游荡在各个城镇——   如果不是它的资料显示,这些城镇都是祂曾经和司尘已经来过的,异种救济馆会觉得祂可能真的正常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看起来正常,却沉浸在回忆之中。   有一天晚上。   迟聿站在海边,忽然和它聊天,“她连再见都没和我说。”   异种救济馆觉得好难受,它缓了好久才开口说话。   【因为再见是个很伤感的词。】   也许是后会无期。   也许会再度重逢。   海风吹起祂长了许多的头发,“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她没有离开?”   异种救济馆心想,灵魂都消失了,怎么可能还在呢?   迟聿该不会是心理出现了什么问题吧?   还没等它想好安慰的话语,又听到迟聿说:“还有一件事。”   【什么?】   “要去说再见。”   祂由衷的希望是有缘再见的意思。   异种救济馆懵了一瞬,然后才想到祂们曾经说要把司柔杀掉,可以回到曾经那个时空的时间点。   迟聿要去说的再见,是去那个时间点和司尘说。   又回到最初。   深夜恍如白昼,白光短暂而灿烂,又迅速恢复成了夜晚。   迟聿从上帝视角看自己,才发现当初自己在看到司尘时,眼中陡然亮起了光芒,在死亡来临时也没有想过逃跑,只会傻傻的注视着司尘。   等到白光散去。   祂要出去的时候。   司柔忽然出现在司尘面前,笑得妩媚。   司尘撩起眼皮,没有多说半句废话就提刀杀了过去。   但从攻击已经能看出来力不从心。   “我听说那个男人灵魂不稳呢,用自己的灵魂去修补他的灵魂……”司尘掩唇笑了起来,“真不知道该说你痴情呢,还是说你愚蠢。”   “不过也多亏你愚蠢,这么浅显的诱饵你也会上当,为了阻止这个阵法还受了重伤,也好,省的你今天再跑了。”   司柔眼神阴狠下来,“我父亲的命,我哥哥们的命,司尘你要用你下半辈子来还!”   在司柔正准备攻击时,一道红光穿透了她的胸膛,直直地倒下,没了生息。   是迟聿出的手。   但祂仍然躲在暗处,脚下像是生了根,忘记动弹,脑海骤然一片空白。   全是司尘曾经说过的话。   ——“人鱼都可以滋养灵魂吗?”   ——“不是,只有皇族可以。”   太傻了。   真的太傻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鱼呢?   用自己的灵魂去修补一个异种的灵魂?   再后来的时候。   迟聿就知道了。   司尘拒绝了异种救济馆重生的提议——   异种救济馆及时拦住迟聿:【不要随便改变过去,会出问题的!】   正在这时。   司尘周身缭绕着晶莹的光芒,迟聿能够清楚的看到灵魂在燃烧。   ——她以灵魂为代价,扭转了时空。   去寻找祂。   迟聿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异种救济馆觉得这趟旅行是真的差劲,不仅没能弥补遗憾,还又受了次打击,它觉得,迟聿距离疯是真的不远了。   ……或许,已经在疯了。   【那个,我们回去吧?】   迟聿像是才反应过来,略显麻木的点了下头。   眩晕感袭来。   耳边是异种救济馆吵闹的声音。   【啊啊啊啊!抱歉抱歉,时间错了!我怎么又犯这个错误了!】   之前也把阮软投错过时间。   迟聿微微蹙眉,睁开眼,发现自己是在水中。   【稍等,我再调试一下,马上就可以回去。】   迟聿没有理会它,若有所感地向某一处走过去。   ……撞到了一条小人鱼。   太有标志性了。   浅白色的鱼尾,同样色调的瞳孔,还有那种干净而纯粹的气质,出淤泥而不染。   但是只有十来岁。   具体多少岁迟聿还没看出来。   她停在迟聿面前,嗓音还有点稚嫩,但腔调已经和未来没什么区别,“有事吗?”   迟聿反复呼吸了几次,伪装正常:“第一次见面不应该问你是谁吗?”   司尘从善如流:“你是谁?”   迟聿腔调缓慢:“我呢,是你召唤过来的守护神。”   【大佬,我们可以走了!】   “不走了。”   她童年过得那么苦,祂想留下,也许会给她一些美好的回忆。   【……可是,过去是不能改变的,你先不要暴露自己。】   【等等,好像留下也行?】   异种救济馆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错了,怎么这时间线吻合的毫无问题呢?   迟聿还戴着兜帽,周身萦绕着黑雾,怎么看都不像是守护神这种光明角色。   司尘:“那你叫什么名字?”   迟聿:“迟聿。”   司尘微微蹙眉,“这名字不好。”   迟聿笑了:“哪里不好?”   司尘:“吃鱼当然不好了。”   迟聿:“我觉得挺好的。”   司尘抬眼望着祂,透着几分嫌弃,像是在思考怎么把守护神扔掉。   迟聿妥协:“那你给我起个好名字?”   司尘毫不犹豫,“臭臭。”   迟聿愣住。   有那么一瞬间,祂以为司尘是和祂一起重生的。   祂怀揣着微弱的期待问:“为什么?”   司尘沉默了两秒,坦诚说:“你的灵魂,很臭。”   “所以就叫臭臭。” 第73章 灵魂很臭,但也很香   司尘说完就越过迟聿, 继续向寝殿深处游去,这里没有任何鱼,也没有守卫,孤寂的很。   老国王的态度格外明显。   就是让她自生自灭。   迟聿愣住一瞬, 来不及整理心情就追了上去。   司尘看了祂一眼, 停下来, 礼貌询问:“有事吗?”   态度很坚决地把祂挡在了门外。   迟聿语气熟稔:“挡着我做什么?我可是你的守护神。”   司尘礼貌拒绝,“抱歉,我不需要。”   她一举一动都自带一股贵气, 还有浸入骨髓的骄傲与矜持。   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公主。   迟聿轻啧了声,“抱歉呢,概不退货。”   司尘微微蹙眉。   迟聿能够感受到轻微的魔法波动,是在测试能不能打得过祂,祂不自觉勾了下唇角。   结果当然是打不过。   司尘不动声色的说, “那你不能进我的房间,其他的房间随便用。”   迟聿心想, 还挺识时务。   “行。”   祂偷窥小屁孩的隐私也没什么兴趣。   “对了, 你今年多大?”   司尘没有问“既然你是守护神,你怎么不知道”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更倾向于早点结束这个话题, 尽量减少牵扯。   “十四岁。”   说完向自己房间游过去。   迟聿抬手就捏住她后颈,“跑什么?我还没问完呢。”   司尘:“……”   这鱼好烦。   “十四岁,怎么和十一二岁一样?”   也太瘦小了吧。   迟聿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吃饭了吗?”   司尘乖乖回:“吃了。”   迟聿新奇地盯着她瞧:“这么小就学会撒谎了?”   司尘不想理祂:“……你放开我, 我要回去睡觉了。”   迟聿没松手,“走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司尘细声细气的强调:“我吃过了。”   迟聿从善如流:“那再吃点。”   祂直接带着司尘去了陆地, 见司尘飘在空中,还是鱼尾的模样,“不会变腿吗?”   司尘:“……”   她变出人类的双腿,青绿色裙摆垂下,落在白皙纤细的小腿肚。   迟聿给她套了个斗篷,直接垂到了地上,遮的严严实实。   “会走路吗?”祂若有所思的笑着。   司尘嫌弃:“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说话。”   迟聿:“?”   哪里恶心?   异种救济馆弱弱插话:【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是那种拐骗无知小女孩的怪叔叔?】   迟聿:“……”   它又大胆的补充了句。   【我都想吐了。】   迟聿:“……”   在感受到迟聿的威慑后,非常能屈能伸,【但您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啊。】   迟聿哼笑了声,没再理会它。   适当的和小姑娘保持安全一定的安全距离,防止她把祂当作变态。   迟聿领着她去吃了她一向喜欢吃的,从来没吃腻过的海鲜。   不知道小人鱼以前的饮食习惯,祂决定先弄清淡一下,杜绝太过辛辣的。   司尘满眼都是死去的鱼虾螃蟹……   这是威胁吗?   是威胁吧?   暗示她如果不听话就是桌子上的一盘菜?   但闻着又很香。   司尘犹豫许久,先从螃蟹开始吃起,眼神骤然一亮……   好好吃。   迟聿心想,海里不是大鱼吃小鱼的食物链吗,人鱼显然是在海洋的食物链顶端,“以前没吃过吗?”   司尘的吃相很斯文:“很少吃。”   “而且味道也不好。”   因为海底的调味料不多。   而且很少有鱼研究怎么吃鱼,大多数都是可以直接生吃的。   迟聿哦了声。   时不时帮她剥个虾,挑鱼刺,气氛一时间相当融洽——   直到。   “我今年十六岁。”   司尘觉得鱼肉有点噎,“多少岁?”   “十六。”   迟聿掷地有声。   祂想的很清楚,祂们未来是要谈恋爱的,不能把自己定义到叔叔辈,同龄鱼做不了,可以做哥哥。   “我也是刚上任的守护神呢。”迟聿已经不要脸了,“还很年轻。”   司尘咽下鱼肉,“那确实,挺年轻。”   年轻的过于早熟。   迟聿还在辩解:“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有一岁多就开始工作的。”   司尘:“……”   异种救济馆:【……】   吃饱喝足以后,天色已经黑了。   重新回到海洋。   迟聿站在她的房间外面,“放心,我不会进去的。”   司尘想了想,“你进来也没关系。”   迟聿:“?”   这就是年龄小的好处吗?   怪叔叔和好哥哥?   祂板着脸教育她——虽然面部被兜帽遮挡着。   “做鱼呢,要有点戒备心,知道吗?”   “像我这种风华正茂的鱼,哪里能随便进谁的房间,万一丢了清白怎么办?”   司尘:“……”   司尘关上门:“晚安。”   门关上后,迟聿吊儿郎当的随意气息陡然消散,颇有几分颓废地守在门口。   异种救济馆对祂这种气质早就熟悉,但还是出声劝慰:【我们现在不是又见到司尘了吗,重要的是过好当下,对吧?】   虽然都是镜花水月,迟早都会消失。   会回到原点,回到司尘死亡的时刻。   但最起码现在的经历都是真的啊。   迟聿说:“我是臭臭。”   祂倚靠在墙壁,舌尖有几分苦涩。   司尘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死。   所以同意了一年之约,想要在最后的时光陪伴祂。   后来因为“臭臭”的出现,祂不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选择离开。   祂以为自己是替身。   更猜不到自己居然就是“臭臭”。   异种救济馆叹息,【她为什么不说呢?】   迟聿微微摇头。   不是不说。   而祂那个时候的心境,即便说了祂也不会相信,即便隐约有几分相信,也会选择逃避。   至于后来祂认清楚了自己的情感。   那就更不必说了。   因为那个时候司尘已经选择了死亡,说了“祂就臭臭”又能证明什么?   迟聿站在门口守到半夜。   忽然感受到一阵骚动。   【不要改变过去啊。】   异种救济馆提醒祂。   迟聿随口应了下,朝另一边游过去,看到了正在爬窗户的司柔。   “……”   司尘还开了窗,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迟聿,食指放在唇瓣比了下,示意祂不要出声。   司柔看不到自己背后,也没能力感受到迟聿的存在,见司尘这个动作,哼了声,“干嘛要小声?怕守在外面的鱼听到吗?”   她语速很快,声音也娇。   “那是我二哥给你配的守卫吗?”   司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有事吗?”   司柔翻了个白眼:“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她对每次来都要偷偷摸摸,对司尘每次都找各种理由赶她离开有很大怨念,说的话也不客气。   “我可是父亲最宠爱的女儿,皇宫都是我父亲的,我哪里不能去?”   言语之间全然没有顾忌司尘。   毕竟司尘才是人鱼国正统的皇族血脉。   ——人鱼血脉等级在百年前还相当森严,只不过随着贵族式微,一些血脉又通过药物改造逐渐崛起,导致形成了新的等级。   司柔一脉就是通过药物改造而崛起的。   司尘面色没有任何改变,好像没有因为司柔的话语而难过或屈辱,神色平淡。   司柔如同主人一般坐在她床上,“你今天在我二哥那里都学了什么?”   司尘顿了下:“一些关于驯养的知识。”   司柔蹙眉,“驯养?”   “他教你这些做什么?”   司尘:“也许是想让我饲养鱼虾?”   司柔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跳过这个话题,催促她:“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司尘乖乖游过去。   异种救济馆左看看右看看,【大佬,你不去帮忙吗?】   迟聿:“帮什么忙?”   【这……】   它翻看着资料,【司柔把司尘当作私有物,而且也没有半点尊重,这种强迫性的同床共枕,就算是同性也属于“侵犯”的范畴吧?】   【虽然不能改变过去,但让司柔昏迷还是可以的。】   迟聿:“她让我别动。”   【???】   【什么时候说的?】   不过三分钟左右。   司柔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   司尘起身向迟聿游过来。   迟聿还戴着兜帽,只能看到祂精致的下巴,还有微微扬起的唇角,“她当时是怎么做上女王的?”   异种救济馆有那么一瞬的犹豫。   很担心实话实说会损毁迟聿关于小人鱼单纯到傻的形象。   但它又觉得,爱一个人应该爱她的所有,接受她最真实的一面。   就像亚瑟,在知道阮软的狡黠后还毅然决然地选择她。   就像是游败,在知道……哦,不对,祂以为的游棠的坏都是假的。   但祂们喜欢的都是真实的对方。   如果是虚假的,那感情就好像不完整一样。   异种救济馆最终败给了强迫症。   前两个都知道了对方的所有事。   这个也要知道!   【当时司九愁逼宫,赶走了司冥,司尘趁乱杀了老国王,又杀了司九愁,最后登上王位。】   【司柔在发现司尘一直以来都是伪装的弱小后,连夜跑了,侥幸逃过一劫。】   【司尘解决完以后,就顺利登基了。】   迟聿都做好血流成河的准备了,闻言沉默了会儿,“就这么简单?”   【司尘觉醒了血脉压制。】   【就是那种超牛逼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对方下跪,让对方感受到巨大的,只能够臣服的威压。】   迟聿喃喃:“她应该成为女王的。”   不应该离开海洋,跟在祂身后。   她应该有一个光明而辉煌的未来。   异种救济馆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祂:【司尘目标是致力于当昏君。】   不然也不会有“人鱼国小公主心狠手辣”这种言论了。   它很担心这个话题会影响迟聿对司尘的美好印象,正要美言几句——   “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迟聿怜惜极了。   异种救济馆闭嘴。   【……】   算了,祂喜欢就行。   司尘将迟聿忽略的彻底,去了另一个房间休息。   要进门的时候。   迟聿挡着门:“我可以帮你。”   司尘礼貌拒绝,“谢谢,不用。”   迟聿知道她戒备心重,但她的戒备心从来没放在祂身上,如今被这么防备的看着颇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就,很难受。   祂再也不是她眼中特殊的存在了。   “你需要的话,我随时都在。”   司尘点点头。   迟聿还堵着门,微微挑眉,“就没别的话了吗?”   司尘:“?”   迟聿拖着腔调:“晚安。”   司尘:“……”   为了避免过多的纠缠,“晚安。”   这一觉睡得不太舒服,外面守着条陌生的鱼,要分出心神去防备祂,司尘几乎一夜未睡。   清晨的时候。   司尘从房间出来,见迟聿只是守在这里一晚什么也没做,就好像真的是个守护神一般……   她觉得有几分讥讽。   守护神。   骗小孩的把戏。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只有有利可图。   司尘游了两秒,就被迟聿拦住,“……”   她试探性说:“早安?”   迟聿微笑:“早。”   “……”   幼稚。   到了餐厅的时候,司柔没多久也过来了,她打着哈欠,“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司尘:“没多久。”   司柔有点遗憾醒来没第一时间见到司尘,但还是感叹:“每次在你这里都睡得好香。”   司尘轻轻的嗯了声。   司柔有时候会很烦司尘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或者说是敷衍。   她讨厌司尘对她的不重视。   司柔以前因为这事和司尘发过火,可惜没什么用,司尘依旧我行我素。   这也去她最喜欢的地方。   最喜欢的这根傲骨。   更喜欢亲手真正折断这根傲骨。   司柔游到司尘身边,抬起她下巴,仔细看了看,“昨天没睡好?”   司尘:“睡的很好。”   司柔,“我想也是呢,毕竟是和我在一起。”   躲在一旁的迟聿:“……”   拳头有点痒。   异种救济馆急忙拦住祂:【别冲动,别冲动,我们不能改变过去的。】   【想象未来,司柔死了两次呢!】   迟聿冷静下来。   另一边司柔掐了把司尘柔软的脸颊,“这几天我不能来了,父亲派我去西海参加龟族老祖宗的生日宴。”   龟族向来长寿。   随着辈分的增长,生日宴一般是百年办一次。   上一次龟族老祖宗的生日宴,还是司尘的母亲出席的。   这种生日宴,也一向是人鱼皇族派出代表送上海洋的祝福。   司尘面色仍然未变,“嗯。”   司柔皱眉。   嗯算是什么答案。   不过想到今天就要分开,也没必要因此生气,索性大度了些,和司尘一起吃了早饭就离开了。   司九愁为司尘上课的时间一般固定在傍晚。   这个时候他刚刚结束了一天的事情。   如果没结束,也会让司尘留在他身边陪着。   反正司尘每天都要去他那里报道。   “你还要跟着我吗?”   迟聿嗯哼了声:“那我要做什么?”   “守护神不应该是在我受到危险时出现吗?”司尘说。   迟聿:“你的守护神已经感受到你现在很危险了。”   碍于不能改变过去这个限制,祂说:“我现在杀不掉他们,但我有办法让你自由。”   司尘笑了笑,看祂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孩子,似乎是觉得祂有点幼稚。   “跟着我可以,别被发现了。”   迟聿说:“放心,除了你他们都看不到我。”   一点点的小魔法。   司尘对祂又多了几分忌惮。   同时还有几分担心。   一般有能力的,都很不愿意按常理出牌。   路上走的磨磨蹭蹭,见到司九愁的时候比往常要晚几分钟。   司九愁脸色很沉,故意摆着脸色,“怎么这么晚?”   司尘乖乖认错,“抱歉。”   司九愁没有放过这个话题,“小四,做好的约定不能违背,我们既然约定好了这个时间,你就要准时,懂吗?”   “这样才是一条惹人喜爱的人鱼,没有人鱼会喜欢一条不遵守约定的鱼。”   司尘,“我知道了。”   迟聿蹙眉。   祂一点也不喜欢小人鱼这种卑微的姿态,即便是假装的也不行。   还有这种生活环境。   看似繁花锦簇,实际上处处压抑,没有任何可以真正交流谈心的鱼,无边无际的孤寂,周围的“哥哥姐姐”态度都是恶劣,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试图掌控她。   异种救济馆的劝说也没有用。   迟聿直接弄晕了司九愁,拉着司尘的手说,“我带你走。”   司尘:“……”   迟聿在旁边刻画出一条和司尘一模一样的人鱼,“你可以操控她,让她代替你留在这里。”   司尘没见过这种魔法。   傀儡术有类似的,但这种足以以假乱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围着“司尘”转了一圈,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神态都刻画的入神。   司尘:“怎么做到的?”   迟聿:“一点傀儡术而已。”   司尘:“……”   话语虽然很谦虚,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骄傲。   迟聿教她如何使用,“你来试试操控她。”   司尘学的很快。   自己冒充自己不是什么难事,这个傀儡完全不会让任何鱼起疑心。   “我如果想离开人鱼国,早就离开了。”她说。   迟聿微微挑眉。   ——她留在人鱼国未必是喜欢,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对人鱼国失望,又毕竟是故乡,是同族人,而司柔和司九愁目前除了态度恶劣还没有像未来那么过分,所以还没有生出离开的念头。   迟聿拉着司尘转瞬来到了陆地,不走心的道歉,“不好意思,你的守护神想在陆地上玩一段时间,劳烦你陪着了。”   司尘:“……”   就,挺无耻的。   脱离了海洋,远离人鱼国,司尘感觉身上的枷锁都少了一大半,另一半还来自于身边这个不定时的炸-弹。   她猜不透迟聿的目的。   但却开始觉得祂真的是一个守护神。   在游玩的过程中。   迟聿的细心与妥帖是她从来没体会过 ,从来没有。   甚至不需要特别轰轰烈烈的大事件,不需要牵扯到生离死别的抉择,司尘都能够感受到迟聿的在意。   可能是会经常给她小惊喜。   也可能是路过小吃摊总会她买一份。   或许是每次换季时成堆的衣服首饰。   等等等等。   看起来都只是一点小恩小惠。   司尘会在心里盘算出一个金额,而在不知不觉间,迟聿在她身上花费的金钱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这个数字,好像也不属于“小恩小惠”。   好像也有那么点真心。   这天。   司尘和迟聿坐在屋顶,手里都拿着个小蛋糕吃。   迟聿问:“你对灵魂很有研究吗?”   司尘:“天生的。”   “传承记忆。”   这就是血脉的神奇之处。   “我能够闻到灵魂的味道。”   迟聿弹了下她脑袋,“所以我的灵魂是臭的?”   司尘动作顿了下:“还有一点腐朽和衰败。”   “你在伤心吗?”   迟聿沉默了会儿,“没有,我很开心。”   能重新见到你,已经很开心了。   司尘不明所以,哦了声。   停了会儿,又突然说,“但也很香。”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臭,但又这么香的灵魂。”   迟聿愣住。 第74章 联姻   司尘扭头看向迟聿。   眼眸潋滟, 浅白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祂的身影——   就如同以前那样。   如同祂们在一起时一样。   迟聿遮挡在兜帽下的耳朵冒出了些红色,只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祂微微勾起唇角,正要调侃两句。   忽然听到司尘说:“你不吃吗?”   迟聿:“嗯?”   “小蛋糕。”司尘提醒祂。   迟聿沉默着把小蛋糕递给她。   司尘接过来, 奶油的甜香在口腔炸开, 小人鱼含糊的嘟囔了句真好吃。   迟聿试图把话题扯回来, “灵魂……”   司尘抬眼看祂,“你很在乎你的灵魂吗?”   迟聿坦诚回应:“有点好奇。”   “有没有关于灵魂的魔法?”   司尘:“不知道。”   迟聿:“……”   “你知道我能一眼就看出来你撒谎的,对吧?”   司尘乖乖垂头吃蛋糕。   没有理会祂。   迟聿狠狠揉了把她脑袋, “我就是好奇,又不偷学这些魔法……”   “一般这样说的,最后都忍不住学了。”司尘挥开祂的手,“而且,我也能看出来你在撒谎。”   迟聿凑到她面前, 兜帽柔软的布料扫在她眉心,痒痒的, 司尘抬手摸摸额头, “你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我就告诉你。”   迟聿惊奇:“你还会好奇这个吗?”   司尘:“略微有一点点。”   迟聿直起身:“我很丑。”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一直带帽子的原因。”   司尘瞬间没了兴趣:“……那算了。”   迟聿挑眉, “你不是可以看出来我有没有撒谎吗?”   司尘点头:“我知道你说的是实话。”   迟聿都要被她气笑了。   “是, 我是个丑八怪,脸上还有一大片疤,特别可怕,就是那种大人嘴里吓哭小孩子的丑东西。”   司尘对这句话似是深信不疑, “恶魔一般都长这样,头上应该还有俩角。”   迟聿:“……”   “让你失望了,我不是恶魔, 也没有角。”   司尘微微叹息。   似是极为失望。   月色朦胧,无端添了几分温柔。   小人鱼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身形开始抽条,褪去稚嫩,像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虽然仍然青涩,但已经过分娇艳。   迟聿盯着她看了会儿。   她越来越像未来祂熟悉的模样,也越来越不像——   祂还没有走进她的心里。   祂也不是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一个朋友,一个失去了也许会觉得难过但日子还要照常过的朋友。   绝不可能以损害灵魂为代价去寻找祂。   迟聿觉得这样也挺好。   异种救济馆:【如果你改变过去,那这里就不再是你熟悉的时空了。】   重大时间节点的改变会将这里形成平行时空。   迟聿说:“这样也挺好。”   少了祂,最起码她不会过得那么苦。   她的魔法已经足够优秀,魔法大陆几乎没有对手。   至于诅咒,迟聿已经检查过了,目前还没有被下咒,只要未来规避掉,司尘的未来一定很美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   祂的司尘已经不在了,连弥补都没可能。   -   司尘和迟聿在陆地过完夏,说要回一趟海洋。   司尘给的理由是,“老国王要过一百岁寿宴,这种重大宴会,海洋里有头有脸的都会来,我也会出席。”   人鱼的寿命要长很多。   有些长寿的能够活到五一百岁也不止,老国王一一百岁也算是正值壮年。   迟聿:“不是有傀儡吗?”   司尘静静看祂。   迟聿应了声好。   从政治角度想,这种重大的宴会,司尘是想要去刷了个脸,让海洋生物知道还有她这条鱼。   祂想了想问:   “你想做女王吗?”   司尘果断拒绝:“不想。”   “现在人鱼国的人鱼们生活很好,不需要换女王。”   “我回去是因为老国王要给我订婚。”   迟聿眼神一沉。   -   这几年一直是司尘操纵傀儡在皇宫生活——除了皇宫,她也不被允许去别的其他地方。   皇宫对司尘来讲只不过是一个比较宽敞一点的囚笼。   或者说。   在迟聿来之前,司尘对皇宫外世界的了解都是从书上了解到的。   当然,后来读书也受到了限制。   老国王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那些实用性很强,充满反抗精神的书籍从来都不允许她看。   至于这个联姻对象是龟族位高权重的长老的一个小儿子,今年五十六岁,按照龟族的年龄来算还是个孩子,因为是长老老来得子,格外宠溺。   异种救济馆回应之前查到的资料:【就是在之前那一世,龟族的小儿子当众悔婚,搞得人鱼国很没脸面,后来龟族还给司尘赔偿了好大一堆东西。】   【都到司尘手中了。】   这句话猛一听没什么不对,老国王还不至于明面上苛责到这种程度,但迟聿仔细想想,按照司九愁的占有欲,怎么可能让司尘接受别的雄性的礼物?   即便是赔礼。   人鱼国国王一百岁的寿宴举行的格外盛大,不少种族提前好几个月就来到了人鱼国,为宴会做准备。   司尘回到皇宫,距离宴会开始还有两天。   这个时候正好是傀儡在司九愁那里学习。   眼前萦绕着黑雾,浮现出了傀儡和司九愁的身影。   是迟聿的手笔。   平常司尘只用靠意念操控,甚至都不用操控,傀儡被下过指令,简单的行为完全能够过关。   黑雾里。   司九愁放下手中的笔,“你知道父亲想让你和龟族联姻吗?”   “司尘”懵懂摇头。   司九愁站起身,游了一圈,语气淡淡,“我听说过龟族的那个小殿下,被宠的无法无天,已经快六十岁的龟了,却还整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极为好色。”   “司尘”歪歪脑袋:“那不是正好吗?”   司九愁眼神瞬间凌厉,“哪里好?”   “司尘”反问:“我长的好?”   司九愁失笑,“小四,美有时候也是一种罪孽。”   他游到“司尘”面前,抬起“司尘”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不疾不徐的评价,“确实很美。”   “可是小四,美貌也会有被厌弃的一天。”   “司尘”眨眼:“你不想让我嫁过去。”   司九愁笑着说,“当然。”   他手指不知道何时摩挲在“司尘”的唇瓣,将那抹艳色摩挲的更加娇艳,“小四也长大了呢。”   “司尘”沉默了。   黑雾外。   主要是司尘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了。   她微微蹙眉,盯着司九愁过界的举动。   事实上,司九愁之前也爱动手动脚,从教导她开始,他就爱动手动脚,但那个时候,司尘除了有点不适,没有格外强烈的情感。   ……现在也不太有。   可能是因为司九愁的直接对象不是她本人。   黑雾中的司九愁还在问,小四想离开二哥吗?   司尘还在想事情。   傀儡也没有回应。   司九愁掐着她的下巴吻了过去。   这个场景彻底刺激到迟聿,从司尘手中接过操纵权,操纵着傀儡挣开司九愁的束缚。   司九愁脸色阴郁,盯着“司尘”瞧了会儿,“你不是司尘。”   司尘回过神,对迟聿说,“收了傀儡吧,没用了。”   于是傀儡自司九愁眼前化作黑雾消失。   迟聿脸色不比司九愁好到哪里,除了恼怒这个画面以外,还有一层憋闷,“你不生气吗?”   司尘依旧是风轻云淡的语气:“没什么好生气的。”   “只是一个吻而已。”   迟聿微微睁大眼,音调也略微提高,“只是?”   司尘没有和祂纠结这个话题,“司九愁朝这里来了。”   迟聿:“所以呢?”   “别含糊话题。”   司尘疑惑:“你不躲起来吗?”   迟聿更气了,“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见不得人吗?”   祂说完以后又想起来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要去管未来如何,只要让司尘拥有一个快乐的鱼生就行。   而按照祂已知的未来,还有“臭臭”被万民诅咒这个事,所以还是按照以前不要暴露的好。   离开之前,迟聿严肃交代,“不许让司九愁碰到你。”   司尘:“为什么?”   迟聿:“没有为什么。”   “他是雄性,你是雌性,就应该保持距离。”   司尘直视祂:“你也没和我保持距离啊。”   迟聿:“……”   祂想到自己会揉司尘的脑袋,会弹她脑壳,还会拎着她后颈赶路,遇到危险还会本能的捞一把她肩膀或者腰——这一般都是看哪个地方顺手捞哪个地方。   祂憋了半天,“我以后注意。”   司尘认真点头。   迟聿更觉憋屈,“那我也没强吻你啊。”   司尘盯着祂看,想了会儿,评论道,“那可能是有心无胆吧。”   迟聿:“……”   异种救济馆补充:【毕竟她是司尘,你有时候的侵略感太强了。】   就是那种种复杂情绪堆积起来的情感,不过迟聿一向把这个司尘和祂的司尘分的清楚,那些情感流露只是在无意中走到熟悉的街道,又看到熟悉的身影,情不自禁的流露。   迟聿:“……”   祂又重复,“我以后注意。”   然后转身就要离开这里。   司尘轻轻说:“你可以不离开,我会保护好你的。”   迟聿身形一顿,桀骜回:“司九愁一流也配见我?”   司尘想了想说,“也是。”   毕竟是个垃圾。   乖乖在这里等着见垃圾确实不太好。   于是她决定和迟聿一起离开。   迟聿见状挑眉,到底没说什么。   反倒是司九愁,急匆匆赶过来,反而扑了个空。   他拧眉在大殿游荡。   嗅到了一丝不同的魔法气息,就和刚刚变成傀儡的黑雾一样。   这里除了司尘还有另外一个生物存在。   司九愁蹙紧眉头。   开始担心司尘是未知生物抢走了——   他开始逆推司尘是什么时候不对的,怎么会完全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可傀儡是司尘亲手操控的,本质来讲,就是司尘本身。   司九愁猜测,是今天。   是今天被替换掉的。   最近因为寿宴,海洋里有头有脸的都回来,有些贪玩的小辈误入这里也说不定。   况且,司尘又那么漂亮,性子也好,身上还有一股特殊的气质。   司九愁在大殿找了一圈,除了大殿魔法气息就消散了,完全没法追踪。   他眉头越皱越深。   当机立断直接联系手下的护卫去低调寻找司尘。   ——毕竟时间特殊,过于高调反而会让其他来宾觉得人鱼国守卫不行。   这个举动,司尘不知道。   但司冥知道了。   他早就跟在老国王手下办事,宫里宫外都有他的势力,司九愁前脚去找鱼,后脚司冥就知道了。   但他没多在意。   一条前朝的人鱼小公主而已,司九愁爱玩就玩呗。   他吩咐道,“留意一下老二,别让他闹出太大动静。”   “是。”   命令吩咐下去,司冥就没再关注这些,只是在宴会即将时,忽然想到这个前朝的小公主还要发挥最后的价值。   “还没找到吗?”   手下摇摇头,“还没有,属下猜测,小公主会不会是得知联姻这件事,不满意,所以逃跑了?”   司冥沉思:“应该不会,她从未出过皇宫,又没什么钱财,连魔法都是一知半解的……她没那么胆子,也没那个能力。”   被司九愁当宠物养了这么多年,早该养废了。   司冥看过他们的相处模式。   司尘完全就是个洋娃娃,漂亮,听话,乖巧,还带着些怯弱。   不是有胆子敢独自离开皇宫的。   “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皇城内已经找遍了。”手下回,“城门口都有守卫在守着,目前还没有发现她。”   “还有,大公主也在偷偷找司尘。   “司柔?”司冥生出几分烦躁,“多派点人,找到后直接带到我这里。”   今天龟族的长老们要提前来这里商量联姻的事宜,司家三兄妹都去了议事厅。   龟族小殿下把司柔认成了司尘,以为司柔是要和他联姻的对象,当即表示十分满意。   司冥和司九愁面色未变。   司柔笑了声,“小殿下认错了,要与你联姻是我妹妹,她害羞,等到了宴会上你就能见到了。”   司冥看了眼司柔。   他们还没找到司尘,但在听到联姻消息时,司九愁就已经做好了让鱼冒充司尘的准备,司柔是帮凶。   他在心底冷笑。   已然把司尘当成搅弄是非的心机鱼,虽然他对兄妹向来冷淡,但也不乐意看到一条早就该死的鱼把他们耍的团团转。   司冥对司尘已经起了杀心。   既然他们找了一条鱼冒充司尘,那真正的司尘就彻底死了吧。   虽然龟族小殿下仍然不满自己的未婚妻换成了一条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鱼,但碍于长老们的威压,他忍了下来。   反正不过一条鱼。   娶了就娶了,又不耽误他玩别的。   话虽然这么说。   但还是对司柔的美念念不忘,再者,司柔向来有人鱼国第一美人鱼之称,小殿下心痒难耐,又受邀请住在了皇宫里,胆大包天地准备去偷香。   谁曾想,走到半路居然碰到了大王子。   小殿下:“司冥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司冥掀起眼皮:“例行巡逻。”   小殿下觉得有点压迫,他哦了声,心生退意,“我,我迷路了,您能派个人送我回去吗?”   司冥对他想干什么心知肚明,为了避免他在人鱼国被司柔揍到不能自理,抬抬下巴,指派一条鱼送小殿下回去。   却发现小殿下居然没动,眼睛发直,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司冥皱着眉望过去。   那里只有几颗红珊瑚,在海水里静静站着,漂亮极了。   再回头看过去。   小殿下眼神怔愣,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看到的画面里,在司冥叫他好几声以后才回过神。   他咽了口口水,“不劳烦司冥殿下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司冥:“可以吗?”   小殿下重重点头,“可以。”   司冥:“快点回去吧,不早了,小殿下早点休息。”   小殿下嗯嗯两声。   转身游走了。   司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给自己施了个隐身魔法跟了上去。   拐拐绕绕来到了一荒凉处。   这里原本是妃嫔住的宫殿,但前任女王和现在的老国王对此事都不热衷,所以就逐渐荒废了。   小殿下已然被勾了魂,神魂颠倒,“我是龟族的小殿下,你可以叫我的昵称点点,不知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司冥定睛一看,居然是司尘。   她就站在殿门口,流苏随着水流飘洋,衬得她气质越发神秘朦胧,出尘脱俗。   姿势随意而带着几分懒散,通身如玉般莹白,唇瓣的那一抹艳色更显魅惑。   她晶莹剔透的瞳孔盯着小殿下,嗓音又轻又软,“殿下,于礼不合。”   小殿下匆匆上前,“只是问个名字而已,哪里就于礼不合了?”   “小殿下要订婚了。”   小殿下最看不得美人垂泪,更何况还是个绝色,急急解释,“哪有的事,他们人鱼国想拿一条没什么价值的鱼来打通和我族的交易,还是个赔本交易。”   “我们龟族可没那么傻,那个什么小公主,我也是不会娶的。”   司尘微微垂下眼睫,“殿下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小殿下,“反正我要娶你们人鱼国的鱼,不如我娶你吧?”   司尘讶异,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像个月牙。   小殿下被这个笑晃了神,“你这是开心了?”   司尘微微摇头,“我就是司尘。”   小殿下晕晕乎乎的说:“那这岂不是天合之作?”   司尘:“如果我嫁到龟族,我不想让人鱼国和龟族有任何的交易……我讨厌人鱼国。”   小殿下,“都听你的。”   “现下是那老国王求着我们,我们占据主导地位。”   司尘:“龟族和鲸族合作,效益会更好。”   小殿下点头,连连附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司尘:“你回去吧。”   小殿下已经凑到她身前,像个宠物一样等着她的垂怜,“我今晚陪你好不好,我什么也不做,就想要在这里看着你,他们都说人鱼国盛产美人,可我觉得都没你美。”   他脸色忽然红了起来,“况且,我们马上就要结为夫妻了。”   司尘歪歪脑袋,“小殿下,我不想以司尘这个身份出嫁。”   小殿下被她这调皮又娇憨的动作勾的心痒难耐,“好好好,都听你的。”   “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凑到小殿下面前,小殿下心脏砰砰砰乱跳,司尘失笑,“闭上眼。”   小殿下乖乖听话。   只觉得有股淡淡的浅香袭来,像是泡进了一壶酒里,醉醺醺的。   等小殿下乖乖离开后,司冥撤去了隐身魔法,目光审视地盯着她,极具压迫感,“老二和老三都在找你。”   司尘对他的出现似是毫不意外,轻轻反问,“大哥不是也在找我吗?”   司冥嗤笑了声,“看来老二和老三都看走眼了。”   哪里是怯弱的小东西。   分明是一条心机深沉,为了目的,连自己都能够出卖的鱼。   刚刚那个吻,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就误会司尘了,刚刚只是和小殿下说了句悄悄话而已。   但即便没有误会,他也觉得司尘是个麻烦,并且由衷感到厌恶。   司尘反而轻飘飘的说:“大哥不是也是如此吗?”   司冥嗓音低沉:“确实。”   他向司尘游过去,高大身影像是要把她笼罩住,“引我过来想做什么?”   司尘仰头看向他,“我不太想嫁给龟族的小殿下。”   司冥俯身,将两条鱼之间的距离拉进,眼神像条毒蛇一般贴在她身上游走,“放心,不会有谁再拿你的婚事做文章。”   司尘慢吞吞的哦了声:“大哥想杀了我?”   “可惜龟族的小殿下已经知道我的存在了。”   司冥:“你还是太嫩了。”   “他见了美色就神志不清,推说他做了个梦,或者被施了幻术也是可以的。”   司尘静静看着他。   司冥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明明自己才是掌控的一切,可在她瞳孔倒映出的他,却那么弱小与不堪一击。   像是在强撑底气。   这个念头一出他几乎气笑了,“后天宴会我会让别的人鱼代替你出席,这里没有多少鱼真正见过你,即便你被替代也无人知晓。”   司尘:“好啊。”   司冥:“?”   她还挺乐意?   “你以为我会放你安全离开人鱼国?”他唇角微勾,“你没有任何能够掌控我的把柄,而我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掉你。”   司尘还是静静看着他。   司冥莫名生出了一股气。   一股充满暴虐的气息。   特别想要毁掉她这平静的面庞,露出惊慌无措,或者其他什么。   然后,他听到司尘轻轻软软的嗓音。   “从你不停说话的那一刻开始,你就输了,哥哥。”   最后一声“哥哥”像是打着弯落在了他的心田,在那股暴虐火气上浇了油。   司冥拽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她,“司尘,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司尘还是那种清冷眼神。   ——他像是被彻底看透了,如果真的要杀她,根本不需要废这么多话。   司冥慢慢平静下来,笑得温柔,“我不会杀你,这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 第75章 饶我一命,我可以救她   司尘面色仍然没变, 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崽子。   她向后游了两步,和司冥拉开距离,“宴会见,哥哥。”   司冥欲拦她, 结果没想到她跑的迅速, 似乎还用了魔法。   他哂笑。   性格能伪装, 魔法自然也能伪装。   不过也不足为惧。   宴会如期举行。   司九愁和司柔安排了替代司尘的人鱼,但宴会快要开始却仍然不见踪影,反而司尘真的出现了。   司冥见到乖乖入座的司尘冷笑了声, 像是极为友爱,“妹妹,过来做哥哥这里。”   话音一出。   司九愁和司柔脸色瞬间变了。   司冥的话看起来像是在疼爱妹妹,但细品之下,又多了几分暧昧。   司九愁目光审视又阴郁地盯着司尘, 联想到自己的桃代李僵的计划直接夭折,又苦寻司尘不到, 最终得出了个结论。   司尘和司冥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这个结论导致他整个宴会都有压抑。   司冥见稍微的一个举动就让司九愁和司柔情绪变动如此, 越发觉得司尘是个祸害,“妹妹这次可跑不掉了。”   司尘:“为什么要跑?”   司冥:“龟族的小殿下虽然备受宠爱, 但族中的长老也不会因为他而随便更改早就已经定下的婚事。”   这场婚事之前有过口头约定, 如今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准备正式定下来。   司冥压低嗓音,似笑非笑,“你那晚既然故意引我过去,不就是想让我帮你吗?”   司尘抬眼看他。   美人一举一动自然是撩人心弦, 司冥对美色没什么热衷,只是想看看她这清冷出尘的气息错乱起来。   “不如想想怎么让我开心,我开心了, 自然就会帮你。”   司尘无语地收回视线,只觉得司冥脑子有点毛病。   司冥见状冷笑一声。   “你那晚引我过去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倘若真的让你嫁到龟族,必然会反过来攻击人鱼国,你倒是看得起自己,以为靠几句话就能搅弄风云。”   司尘叹息,“那天你是个意外。”   司冥:“……”   司尘:“我只想引小殿下,他房间设了阵法,硬闯会闹出很大动静,但没想到遇到了你。”   迟聿和她讲过,司冥不是个好东西。   因为不能泄露未来的缘故,祂只能给出空泛定义,显得没什么说服力。   司尘只是将信将疑。   坦白将讲,其实没把司冥放在眼中。   所以,司冥那晚真是个意外。   手腕忽然被攥住。   司冥的手掌格外有力,隐约能瞧见掐出了一圈的红。   她抬眼看着他。   司冥皮笑肉不笑,“你倒是胆大。”   “大哥何时和小四关系这么好了?”是司九愁忍不住出声。   司冥言语含糊,引人遐想,“前天晚上,妹妹倒是让我意外极了。”   司柔猛一听还以为是在说自己。   后来又想到他们兄妹关系冷漠至极,司冥哪里会叫她这种肉麻称呼。   但心中翻腾着怒火,又难受又恼怒。   不是因为司冥,是因为司尘。   才那么几天没看住,转眼就缠到她大哥了,真是好本事。   司九愁意味不明,“小四也叫二哥意外极了。”   司尘在桌下推开司冥的手掌,没成功,反而被攥的更紧了,“大哥?”   司冥若有似无的把玩着她的手指。“妹妹别紧张,一会儿还有场戏呢。”   司尘看了看左右,见没有鱼能看到这桌子下的画面,当即用了魔法推开司冥:“别摸我。”   她这种难得流露出来的少女青涩的反应反而让司冥更感兴趣。   比那句句戳鱼心窝的模样可顺眼多了。   司冥心想,不过是个玩意儿,留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   他又扫了眼司尘,见她眸色含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隐约瞧见了个身穿斗篷的鱼,但再仔细一看,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司冥微微眯眼,凑到司尘耳边低声说,“那就是帮你躲避追捕的帮凶?”   司尘:“什么帮凶?”   司冥轻笑,“妹妹,我看到了。”   “等宴会结束了,我们再亲自见见这条鱼。”   司尘见有守卫向迟聿刚刚站着的地方游过去,不用问都知道是司冥下的命令。   迟聿独自就扫平人鱼国,区区几个守卫,根本不需要担心。   正在这时。   老国王说完了客套话,又讲起婚事,没说两句。   龟族的长老站起身,“人鱼陛下,今天可是进的一百岁寿宴,咱们就专心过生日,其他的事就改日再商量!”   老国王:“……”   这是发什么疯?你们小殿下的眼睛都快黏到司尘身上了,那模样,怕不是司尘让他入赘他都愿意。   他还想再努力一把,见龟族长老态度坚决,也就和稀泥一样的掀了过去,继续欣赏舞蹈。   司冥眼神凌厉,看了看自在闲适的司尘。   司尘差距到他的视线,重复道:“那晚你确实是个意外。”   大概是听过了一遍,如今也不气恼,“妹妹,你可真叫哥哥惊喜。”   司尘没再理会他。   人鱼国进来的贸易看来庞大。其实不堪一击。   和龟族联姻,是想让龟族来扶贫。   龟族同意联姻,是只看到了人鱼国贸易繁荣的假象,想来分一杯羹。   司尘那天让小殿下带了句话,戳破人鱼国贸易的假象,龟族又趁机好好调查了一番。   他们又不是来扶贫的。   自然不会白白联姻。   ……当然,小殿下要是同意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时单纯结个婚罢了。   但小殿下死活就是不愿意娶,他们也就顺势取消了婚约。   这场宴会草草结束。   司尘还没出宴会门,就被他们三兄妹堵住,“有事吗?”   司柔率先没忍住,像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   司尘:“找我有事吗?”   司柔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攀上大哥,说话就硬气了?”   司九愁脸色也沉。   摆明了是准备好好收拾一下司尘。   司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还存着几分看戏的心思。   当然也有几分运筹帷幄。   司九愁与司柔如今羽翼尚未丰满,哪里能比得过他?   司九愁沉声说:“你与我回去。”   还没碰到司尘,司尘就凭空消失。   这下就连司冥脸色都变了。   “严查皇宫出口。”   …   司尘直接去了陆地,呆在海边的小木屋,颇有几分不开心。   虽然逃了,但被几条鱼一起逼迫的场景还是让鱼感到厌烦?   迟聿递给她个椰子,“消消气,回头我帮你杀了他们。”   每条鱼都死两次呢。   带上这一世,估计都可以三次了。   等等,等等。   既然祂已经做好了让司尘这辈子快快乐乐的准备,即便这里成了平行时空也不无所谓,那还顾忌什么?   迟聿站起身,“我现在就去帮你杀了他们。”   司尘无语,“杀了他们干嘛?”   迟聿:“?”   司尘:“现在海洋都知道司尘长什么模样,婚姻又解除了,我也不一定会再回海洋,和他们都没了交集,没什么好杀的。”   异种救济馆提醒祂:【这还没有后来的不死不休呢,别激动。】   迟聿也想到了,司尘都是在外面飘荡,没在皇宫受苦,对司家三兄妹也没什么彻骨恨意,自然也没你死我活的地步。   祂说:“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司尘挖了口椰肉,毫不犹豫的回,“环游世界。”   迟聿眸色微动:“这是你梦想吗?”   司尘:“我以前被困在皇宫,所以就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迟聿嗓音磁哑:“好。”   司尘:“?”   好什么?   “你不要和我梦想一样啊,你也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迟聿微怔,似是呢喃,“我唯一想做的,已经失去。”   已经失去了和司尘在一起的机会。   现在的,近乎补偿的美好景象,全是镜花水月,迟早会消散的。   祂声音太小,司尘没听到,专心致志的把椰肉挖在冰碗里,给迟聿也分了一碗。   夏季。   吃冰镇的最爽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几个月。   司尘很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脱离了囚笼一样的皇宫,体验到了几分自由。   直到这一天。   天空忽然聚集起法阵,乌压压的一片,黑雾砸在祂们头顶——   准备来说,是迟聿头顶。   司尘蹙眉,在法阵中央找到了人鱼国的标记。   她心口忽然一跳。   万民请愿。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万民请愿了?   司尘拉着迟聿,“快跑!”   “这个法阵没有破解的方法……”   迟聿紧紧蹙眉,反复抵抗了几次,发现确实没有破阵的法子,强行破阵确实可以,但那样威力太大,这个世界都会崩塌。   祂拎着小人鱼,来回逃窜,甚至隐去了气息,但法阵却依然聚拢在祂头上。   “我做什么?怎么就要杀我了?”   【别着急别着急。】   【我看看哈,是这样的,因为司九愁他们找不到司尘,但海域又像是受到了诅咒,不知道哪里刮起了谣言,说是因为司尘将灵魂献给了邪神。】   迟聿冷呵:“无稽之谈!”   【可不是嘛!邪神明明是亚瑟!】   迟聿:“……”   【传的很逼真,还说看到了笼罩在黑雾里的鱼,看到了黑雾凭空消失,感受到了邪恶气息……应该是司九愁或者司柔传出来的。】   异种救济馆停顿了下。   【还有一件事,这里没形成平行时空,这个司尘就是未来你的那个司尘。】   【一切都按照时间轨迹进行。】   迟聿彻底沉默下来,拎着小人鱼看了好久,“你以后别那么傻。”   司尘:“?”   谁傻?   “不要交代遗言,我们再想想办法。”   迟聿笑了声,“没有办法了。”   “司尘,你要为自己活,知道吗?”   司尘静静看着祂,浅白色的瞳孔似是蒙了层水雾。   “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去环游世界。”   “知道吗?”   司尘咬着唇没回话。   双手抱着祂的手臂,像是要和祂同生共死一样。   迟聿心想,这小人鱼还是一如既往的傻,当下就用传送阵把她送走了。   法阵降下来的那一刻。   迟聿感受到浑身被挤压的痛苦,骤然之间,身上的痛苦减少几分。   祂回头就看到,原本被送走的小人鱼竟然在用魔法抵抗着法阵,一边吐血一边强撑。   迟聿一把把她捞进怀里护着,一股气直冲天灵盖,咬牙切齿,不知道是疼得还是气的,“谁让你回来的?!”   司尘又吐了一口血,“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生死关头,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况且,这法阵还是因为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迟聿眼神发狠,“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们。”   司尘说:“我来杀。”   她还是那种轻轻的语气,却说出这种充满血腥气的话语。   迟聿咽下喉头的腥甜。   “司尘,我和你说的,你记住了吗?”   司尘点头:“记住了。”   要杀了他们。   迟聿的斗篷被罡风吹起,露出那张惊艳的容貌,还有猩红的眼眸,他眸色温柔,最后摸了下司尘的脑袋,“不要忘记……”   要为自己活,要去实现梦想。   罡风愈发强烈。   刮在身上都是一道道伤痕。   司尘又吐了一口血,在迟聿温柔的眼神中昏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又回到了皇宫里面。   身上一丁点的魔力都没有。   她反复实验了好几次,都没有任何魔法。   “别费力了,是法阵的影响,你用不了魔法了。”司九愁游进来,眉眼淡淡,上下打量着她,讥讽笑着,“我倒是不知道,你还能为了一个邪物做到这种程度。”   “祂不是邪物。”   仅仅是一句话,司尘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疼,不自主的咳嗽起来,又是一番牵扯,疼得眼泪都要出来。   海中浮现出一颗晶莹泪珠。   司九愁抬手接了过去,面色发沉,猛地掐住她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就这么喜欢那个玩意?”   “不关你事。”   司尘看向司九愁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与仇恨。   即便不知道前因后果,也能猜到这法阵和他们有关系。   司九愁被她这眼神一刺,一口气梗在心口,语气阴沉,“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二哥还没和你计较你是怎么勾搭上这条鱼的。”   他问,“叫什么名字?”   司尘没有回话。   撇开脸没去看他。   回想起迟聿,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这是她活到如今,对她最好的一个朋友,可却因为她死了。   愧疚与难过几乎要侵蚀掉这条小人鱼。   落在司九愁眼中,就是司尘为了条来历不明的鱼伤心难过,完全没有平日里的乖巧与听话。   他脸色更阴沉,如玉的脸庞像是布满乌云,坐在司尘身边,“司尘,你要为了这么条鱼和二哥赌气?”   司尘没回话。   漂亮的大眼睛颇有些无神,一看就是还沉浸在那条莫名出现的鱼身上。   司九愁心中戾气翻涌,直接扣住她的脑袋,不顾她的挣扎,吻的汹涌,像是要将她拆吞入腹。   睁着眼盯着她,见她眼中终于有了几分自己的身影,这才勉强气顺一些。   更何况。   这种柔软香甜的触感,远远不是那天那道虚影能够相比的。   司九愁按着她不知何时握着刀的手,手狠狠一拧,刀就掉落在地上——   “咳。”   司冥打断了他们,慢条斯理的说着,“老二再心急,也得等妹妹病好了,不是?”   司九愁起身,唇瓣上一抹血色,是司尘刚刚咬破的,他抬手抹去,冷声说,“大哥什么时候也管起这些了?”   司冥见司尘狼狈躺在床上,浅白色的发丝散落,更衬得她面容苍白脆弱,蹙眉喘息,唯有唇瓣艳丽非凡,妖艳惑人。   他眸色微暗,面上仍在笑着,“我可不管你们这事,只不过小四死了,可没法交代。”   气氛僵持了会儿。   司冥说:“父亲找你。”   司九愁怀疑司冥是想要支开自己。   司冥意味不明的笑着,“父亲大概是想要问问,你教导司尘,怎么把自己给陷进去的。”   “司柔已经在那里挨训了。”   老国王向来没把司尘当成气候,谁能想到,在他没意识到的时候,自家儿子女儿都被这小玩意给迷了眼,哪里能不生气。   这一次突然刮起的谣言,突然来的诅咒,就连之前龟族小殿下悔婚,老国王都觉得和他们有点牵扯。   司九愁见司冥不像是在开玩笑,只能看了眼司尘一眼,去找老国王。   临走之前,暗含警告的盯着司冥。   司冥:“担心,我对她没兴趣。”   司九愁不知道信没信,但也没能力强行赶他离开。   待司九愁走远,司冥慢悠悠地游到司尘身前,似是怜惜,“妹妹这么狼狈啊。”   司尘没理会他。   “何必对大哥这么冷漠?这件事大哥自始至终可都没参与。”   司尘依旧没理会他。   司冥目光落在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复而又移开视线,“想报仇总要先养好身子,来,把药喝了。”   他见司尘仍然没有动弹,也没那耐心,“妹妹是想让大哥喂你?”   司尘眼神微动,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取了药一饮而尽。   司冥抚摸了下她脑袋,“乖。”   司尘撇过头,只觉得他惺惺作态,实在是恶心。   司冥坐在这里没动,抬起她的手,把玩着她的手指,“妹妹,那鱼死就死了,你现在无依无靠,又没点魔法,难道不想想以后吗?”   他目光充满着玩味。   要知道那天晚上,她为了让小殿下悔婚,都能放下身段勾引一只王八,现在为了报仇,指不定还能再做出些什么。   司冥慢悠悠的补充,“司九愁和司柔可帮不了你。”   暗示意味明显至极。   透着一股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味道。   他见司尘似乎是在沉思,知道她如今刚刚经历波折,一时也不可能给出答复,朝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脸颊,温声说,“你好好想想吧。”   猎物自然是一点一点走进笼子里最好。   司冥没有逼迫太狠。   一连好几天,司九愁和司柔都没有来这里,反而是司冥抽空就来看看,偶尔讲一讲趣事,哄着她喝了药,或者带一些新鲜的小玩意让她解闷,进退得当,猛一看,还真以为是个关爱妹妹的好哥哥。   只不过,司尘见过真正的关心爱护,知道那无微不至的体贴到底是怎么样的,司冥这种打发宠物的行径,司尘自然是无动于衷。   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司冥。   司冥:“妹妹,大哥可没有太多耐心。”   司尘的伤养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是浑身无力,凭添了些脆弱,“大哥想让我做什么?”   司冥盯着她的脸瞧了会儿,喉结滚动,最终还是淡淡说:“先养好伤吧。”   “哥哥对病美人没兴趣。”   语气透着“没玩几下就会死”的嫌弃。   司尘垂下眼睫,夜明珠的微光洒落在她眼睫,映出剪影,也照出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看上去又乖巧又娇软,将往常清冷的气质都折了大半。   司冥喉结滚动,又霍然起身。   “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这种日子又持续了一个多月。   司尘还是没办法使用任何魔法,这个认知让她有点焦虑,但很快又平静下来,她自小的经历都告诉她,怨天尤人没有用,焦虑烦躁也没用,只能再去想办法,最好能够一击致命。   “想什么了呢?”   猛一听到熟悉的,吊儿郎当的语气,司尘颇有些不可置信,抬眼看过去。   黑雾萦绕之中,正是迟聿。   祂一双红色的眼眸隐藏在黑雾里,狭长的眼睛勾着笑意,“怎么?不认识了?”   话音未落,就感受到娇软的身躯扑到祂怀里。   迟聿啧了声,“这么热情?”   司尘眼角似乎飘出了珍珠,在海水中泛着光泽:“是梦吗?”   迟聿敲了下她额头,“不是。”   “我不会死,开心吗?”   司尘眨眨眼,“真的?”   迟聿点头:“真的。”   “我是异种,而且已经是灵魂完整的异种,不会死的。”   会复活的。   司尘搂着祂,抓住重点,“灵魂不完整,就会死吗?”   迟聿,“行了,别胡乱想了,我灵魂完整的不能再完整了。”   “那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现阶段比较虚弱。”迟聿无所谓的回道,“好了,我们先离开,等养好了伤,再来报仇。”   眨眼之间。   就来到了陆地。   不是在海边,是一座城镇。   迟聿带着她进了一间旅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毕竟万民请愿的法阵。   祂用了一个多月才勉强重新活过来。   司尘当时替祂挡了一下,难免受到波及。   司尘摇摇头,“我没事。”   小人鱼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摇摇欲坠,跟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白花一样,哪里像是没事?   迟聿仔仔细细地给她检查了一遍,面色逐渐严肃下来,“法阵的诅咒在你身上。”   司尘反过来安慰祂:“没事的,我没感到有哪里不舒服。”   迟聿:“你不能用魔法。”   司尘还是那句话:“没事的。”   魔法大陆的本质是弱肉强食,不然也不会有那多不符合时代发现的制度出现在同一个时代,丧失了魔法,从某种程度上,必须要依附旁人,得到庇护。   这种仰人鼻息的活法,迟聿是不愿意让司尘承受的。   他在这里设置了结界。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司尘抓住他的衣角,“我和你一起。”   这一幕好像和前世重合了。   前世好多次,司尘都这样拽着祂的一点点衣角,像是怕一眨眼,自己就会不见,就会抛下她。   迟聿垂下眼。   弯腰抱起来司尘,“我不会……”   丢下你三个字还没说出来。   异种救济馆就哔哔哔的乱叫。   【不要乱给承诺,你迟早要离开的。】   迟聿闻言沉默了下来。   司尘疑惑,“不会怎么?”   迟聿:“不会让你一直如此。”   “我知道怎么解这个咒。”   司尘眼神微微亮起。   能够用魔法还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迟聿说的能够解决,就是像上次那样,抢了魔咒大全。   血迹晕染在扉页。   居然显现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字迹。   【破解方法:   弥雅森林的圣果。】   迟聿眼神微眯,看向老板,“你认识司柔吗?”   老板:“??”   “司柔是谁?”   他茫然的真情实感。   又感叹了句。   “圣果可是很炼制的。”   司尘也知道圣果的艰难,几乎没有成功的,每个想要炼制的反而被圣果给吸食尽了全部的魔法,最终枯竭而亡。   她说:“算了。”   迟聿眼神凌厉,看向老板,压迫感十足。   老板讪笑了两声,“您以前是用过魔咒大全?”   他心中升起不可名状的恐惧,把知道的都吐了出来。   “其实这东西就是一个彩头,上擂台打比赛是要掏钱的,我用这本书赚钱。”   所有咒语的破解方法都是圣果。   “不过破解方法也没错,圣果炼制成功能够解百咒。”   他说完又讨好的笑着,“大人,我们这小本生意,找个能挣钱的门路不容易,您可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啊。”   …   司尘手里拿着软糯的甜糕,安慰迟聿:“其实没有魔法也挺好的。”   迟聿应得爽快,“行,听你的。”   司尘点点头,赞许地看了祂眼。   “我想吃油焖虾。”   迟聿:“要吃螃蟹吗?”   “前面还有一家卖海鲜粥的,也很好喝。”   之前司尘最喜欢喝那家的海鲜粥了。   司尘点头,“要!”   异种救济馆在迟聿脑海里幽幽叹了口气。   迟聿这才意识到它的存在,“司尘当时是怎么破解的?”   【不知道。】   【也许和你有关系吧,所以我现在一无所知。】   迟聿若有所思。   异种救济馆狠狠叹了口气。   上一次,迟聿面临知道要取圣果,果断选择杀死下咒者,破解诅咒。   这一次,迟聿没办法全杀了所有人鱼。   面临同样取圣果的选择,还是迟疑了。   异种救济馆心说,司尘还是死掉的好。   免得被虐了。   就该让迟聿下半辈子孤苦伶仃。   直到——   迟聿哄睡了司尘,在这里布下屏障,轻手轻脚的准备离开。   异种救济馆:【你干嘛?】   迟聿:“去弥雅森林。”   沉默了两秒钟。   迟聿无语,“你哭什么?”   【我,呜呜呜我就是太感动了,呜呜呜呜我以为你还是那个渣,没想法你已经蜕变噫呜呜噫……】   迟聿:“……”   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叹气了。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   “你要去弥雅森林吗?”   小人鱼目光清明,浅白色瞳孔望着祂,没有一丝杂质,仿佛看透了祂所有心思。   迟聿僵硬在原地,很快回神,“说什么呢?”   “我就是去洗个澡。”   司尘看祂,固执说:“我和你一起。”   迟聿:“我去洗澡。”   “你这小人鱼也不害臊?”   司尘从床上下来,抓住祂衣角,一副要做祂小尾巴的模样。   迟聿是彻底败给她了,又升起深深的疑惑,“你到底睡觉了吗?”   怎么每次在祂离开的时候,都能这么精准的发现?   司尘还认真回答。   “我睡觉了啊。”   迟聿对这个答案保持怀疑,祂拎着小人鱼,一眨眼就来到了弥雅森林。   司尘:“你以前来过吗?”   迟聿:“我能感受到。”   灵魂越完整,能力越强。   整个世界的方位祂都能感受到。   再成长一段时间,只要祂想,整个大陆发生了什么,祂都能知道。   司尘点点头,看着面前灰扑扑的果实,“这个就是圣果?”   “是啊。”   头顶传来阴森声音。   司尘看过去,是一条蟒蛇。   它嘶嘶吐着蛇信子,“想要你们就拿走吧。”   司尘拉着迟聿。   她不太相信天底下会有免费的东西。   ——免费的迟聿已经够让她惊讶了,圣果这么危险的东西,如果是免费的,一定是有更苛刻的要求。   果然。   蛇说:“想要摘下圣果,需要一条生命的浇灌,想要炼制圣果,需要源源不断的魔法哺育。”   司尘拉着迟聿:“我们不要圣果了。”   迟聿啧了声,“来都来了。”   反正祂能复活。   “你闭上眼睛,等十分钟再睁开眼。”   司尘睁眼看着祂。   迟聿微微叹息,手掌覆盖在她眼睛上,一股温暖的魔法传来,司尘昏昏欲睡,嘴巴一张一合在喊着迟聿的名字,但最终还是敌不过,睡了过去。   迟聿估计错了。   十分钟,祂没复活。   但司尘醒了。   灰扑扑的圣果在散发着光芒,根茎处聚拢了一潭血,但没有迟聿的尸体。   那条蛇正缠在她腿上,姿势销魂的很,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蛇,“你也有尾巴吧,我觉得很舒服,我们交-配吧。”   司尘拉住蛇头,“不要。”   蛇顺势蹭着她的手心:“我是个讲礼貌的蛇。”   “所以先问一问你的想法,你可以考虑考虑。”   “你不会魔法,留在弥雅森林,我能护你周全,任何生物都没法伤害到你的。”   司尘眼神空洞。   漂亮的眼睛里像是聚拢不起光芒,根本没有听进去这条淫-荡的小蛇蛇说了什么,要起身,结果因为腿被蛇身缠住,又栽了回去。   她蹙眉,伸手去扯这条蛇,“我不愿意,松开我。”   隔着薄薄的的衣料,冰冷的鳞片蹭过她的肌肤,留下一些红痕。   蛇冷冷地看着她,“我给你时间考虑,但你不要跑了,你没魔法,跑不出去的。”   它停顿了下,又补充。   “有魔法也很难出弥雅森林的,这里到处都是危机。”   司尘不能动弹:“那你愿意为了我去取圣果吗?”   蛇茫然:“你不是已经得到一颗了吗?”   司尘:“那炼制呢?”   蛇更茫然:“我只想和你交-配,还要帮你炼制圣果吗?”   司尘礼貌拒绝它:“我只想和愿意为我炼制生活的人交-配。”   蛇略感委屈。   “我只是想让我们俩都舒服,你却想叫我死……你,你简直比黑寡妇还要可怕。”   司尘不理会它。   蛇又实在觉得她的尾巴舒服——   这片森林里所有长尾巴的都没这么让它舒服。   于是就耐心哄了几句。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几个送死的,我让他们炼制了送给你,好不好?”   “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会让你舒服的……”   迟聿复活过来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眼前的蛇缠着司尘,嘴里说着不着调的话,目的就是为了哄人家姑娘上-床。   当场气血翻涌。   此情此景,何其熟悉。   之前,祂去取了魂石,扭头就见司尘和一个半兽人站一起。   去打了擂台赛,回头就见司九愁和司尘坐一起。   现在取了个圣果。   重新活过来,司尘就和蛇缠一起了?   蛇感受到危险,身子一僵,缩地成寸,抱头逃窜。   吓死蛇了。   怎么死了的东西还能复活?   讲不讲天理?   迟聿给司尘下了结界,立刻追上了上去。   生死关头,蛇立刻大声说,“我算到那人鱼命中有死劫,饶我一命,我可以帮你!” 第76章 她比一切都重要   迟聿愣神许久。   连后面司尘追上来祂都没有注意到。   司尘问:“为什么不杀它?”   蛇:“??”   “你好残忍, 我想要和你缠绵,你却让我死……算了,你就是个黑寡妇。”   话音未落。   脑袋就挨了一下。   迟聿:“如果你敢骗我,你活的可不会这么容易。”   蛇:“当然!”   “我最守约定了。”   迟聿听到这句话, 沉默了会儿, 捞起它撞进了玻璃笼子里, “先当宠物养着。”   司尘蹙眉:“它轻薄我。”   腔调中带着些委屈。   “我腿都被它磨红了。”   蛇立马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我就是缠了一下,是你太娇弱了!”   “我那么懂礼貌,我还征求你的意见……”   司尘盯着它两秒, “那算了。”   正准备给蛇一点教训让她解气的迟聿:“?”   “算了?”   司尘:“看在它懂礼貌的份上。”   迟聿:“??”   “不行,怎么能算了?”   蛇:“??”   “你搞搞清楚!为什么不算了!”   我们难道不是一队的吗?   我都告诉你我可以救她了!   司尘:“它还是个蛇,连人形都没有,发-情期控制不住也可以理解,况且也没做什么, 何必和一个畜牲计较?”   蛇:“……”   不要以为你说的委婉,我就听不就来你在骂我。   它忍气吞声, 当作什么也没听到。   司尘拎起玻璃笼子。   “走吧, 我们回去了。”   “让它以后保护我好了。”   蛇:“?”   “你让祂炼制圣果啊!我为什么要保护你?我才不要做保镖!”   司尘觉得它真天真,疑惑的真情实感, “你想要和我交-配, 为什么连保护我都不愿意?”   蛇茫然:“……交-配还要做这些吗?”   它虚心请教,“你能教教我吗?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司尘认真想了想,“可以。”   迟聿在旁边听的青筋乱蹦,当祂是死人吗?   祂夺过笼子, “你还没成年,再说了,你自己都没接触过, 哪里能教别人?”   司尘有理有据:“我可以等成年啊。”   蛇眼睛亮晶晶的,“我愿意等!”   异种救济馆幽幽说:【孩子早恋怎么办,揍一顿就好了。】   迟聿确实手痒:“……”   但揍一顿是不行,祂也舍不得,只想等到未来好好收拾她一顿。   他就像个棒打鸳鸯的家长,“总之,你们俩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生殖隔离,懂吗?”   蛇还是懂这个的,“我们都有尾巴,不用怕。”   迟聿轻飘飘瞥它眼。   蛇识时务,“确实不太般配。”   “一个陆地生物,一个两栖生物。”   司尘没有说话。   像是生气了。   迟聿颇为头疼。   想到她后来说的言论“尾巴只能让配偶碰”。   虽然现在是腿,但也是尾巴变幻来的,不会这么认死理吧?   迟聿:“这蛇不行,等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司尘嘟囔:“不会了。”   迟聿:“?”   祂太阳穴抽抽的疼,怎么就不会了?   祂不是还活着吗?   司尘语气落寞:“没人会对我好。”   迟聿不假思索:“我会啊。”   司尘:“可你总是不声不响的就离开,连分别的话都没说。”   她眼神极为认真,“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迟聿微怔。   又是心暖又是好笑。   没想到她说这么多是在这里等着,迟聿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好了,我不是顺了,我不会死吗?”   司尘眨巴着眼睛看祂。   “可死亡是件痛苦的事,而且我们怎么知道,每一次死亡都能活过来?”   死而复生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   有些人能复活一次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迟聿倒好,一点也不把死而复生当回事,还利用的彻彻底底。   迟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你信我吗?”   司尘:“不信。”   迟聿:“……”   聊不下去了。   司尘拉着祂的衣摆,“走吧,我们回去。”   迟聿摘了圣果,“别急啊,炼制完再走?”   留在弥雅森林炼制圣果要比在外面安全许多。   弥雅森林危机四伏,更是没有人烟,哪怕出了什么意外,也不担心会被人捡漏。   唯一有威胁的……   祂目光落在蛇身上。   蛇:“……”   我又做什么了?   司尘拦住迟聿,“我不要圣果了,我们走吧,没有魔法也挺好的。”   迟聿劝她,“我都耗费一条命了。”   “况且,来都来了。”   司尘再次重复:“反正我不要。”   迟聿稀奇的看着她。   这还是祂回到过去后,司尘第一次闹小脾气。   这说明,祂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祂拍拍司尘的脑袋,狭长的眼尾含着笑意,不自觉便透出几分宠溺,“乖。”   司尘一愣。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迟聿已经去炼制圣果了。   魔法喷涌而出,尽数被圣果吸去。   一开始迟聿还能笑着安慰司尘,和她吊儿郎当的开玩笑,渐渐,脸色白了下来,再也没有最初的轻松惬意。   异种救济馆看的一阵心惊。   怪不得圣果从来没有炼制成功过,连这么强大的异种都快被吸干了,魔法大陆谁能强得过异种?   司尘向前走了一步。   罡风冲着她吹过来,阻碍她的步伐,迟聿冷声说:“别过来!”   忽然见司尘眼圈泛红。   迟聿愣住,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祂以前混蛋起来总爱看司尘哭,第一次见面就让司尘哭,她那个时候自己掐自己才哭了出来,至于后来床笫之欢的哭泣,也是因为祂过于禽兽不如。   哪里知道她一边承受着祂,一边又用自己的灵魂温养祂的灵感。   可除此之外,从来没有见她哭过。   她在人鱼国受委屈,在被司九愁欺负,在被司冥快要杀死时,在经历了一切不美好的事情,都没有哭。   她每次哭都是因为祂。   如果祂没有出现,司尘是不是会过的更好?   “成功了!”   蛇叫了起来。   迟聿从思绪之中回神,指尖再也没法冒出一点点魔法,祂抬手接住司尘留出来的珍珠,“哭什么?”   司尘原本是压抑的哭,祂这么一问,彻底忍不住,扑到祂怀中,珍珠像是不要钱的朝外蹦。   迟聿:“别哭了,这不是成功了吗?”   司尘抽噎:“可是你,你的魔法……”   迟聿:“所以以后就劳烦我们司尘小姐保护我了。”   司尘哭的更难过了。   迟聿轻抚她背部,“别哭了……”   祂见司尘实在停不下来,“先把圣果吃了,吃了以后再哭。”   司尘哭的声音一顿,咬着唇把泪憋了回去,只觉得祂真不会安慰鱼。   迟聿眼眸含笑,把圣果举到她眼前逗她,“这可是我满满当当对你的情谊,吃不吃?”   司尘红着眼看祂,想到祂因为这圣果死了一次,现在又魔法枯竭,眼泪又要掉下来。   在她张嘴要说话的时候,迟聿瞅准时机,一把把圣果塞进她嘴里。   司尘:“……”   等她迟早,迟聿好奇:“好吃吗?”   司尘点评:“有点涩。”   “你尝尝?”   迟聿拒绝:“我不喜欢吃涩的。”   司尘蹙眉:“我也不爱。”   蛇:“……要不给我吧,我想尝尝。”   守了上千年,它还没吃过圣果呢!   司尘:“不给你。”   蛇:“你闹小脾气的模样真好看。”   停顿了下,它又补充,“哭起来也好看。”   迟聿:“……”   想给这个玻璃罩加个屏蔽咒语,但此刻又没了魔法。   轻啧了声,“给它下个禁言咒?”   “就当实验一下诅咒解除没有。”   司尘乖乖听话。   蛇大惊:“为什么拿我当试验品?你去打那棵树啊!”   迟聿不赞同地谴责:“树在哪里长的好好的,你怎么这么残忍?”   蛇:“?”   对付蛇就不残忍吗?   “我艹……”   后面的话语说不出来了,它嘴巴一张一合,连嘶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控诉的瞪着他们。   司尘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魔法,比之前还要浓郁。   她抬头看迟聿,迟聿神色比往常要认真太多,“以后可要好好保护我。”   司尘垂眼盯着自己的手,轻轻说好。   蛇:“……”   搞这么隆重干什么?魔力枯竭而已,这东西这么强大,养养不就回来了?   …   迟聿觉得司尘最近有点太粘人了。   连上厕所都要在门外等着祂,好像怕祂淹死在厕所一样。   这个架势已经很有未来粘人精的模样了。   颇有些苦恼。   异种救济馆对此狠狠唾弃,【你苦恼个屁!明明你很享受!】   自从它告诉迟聿,这里没有形成平行时空,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发展着慢慢走向未来的痕迹,以及那条蛇说可以救活司尘以后——   迟聿这几天兴奋的就跟喝了假酒似的。   但乐极生悲,似乎也是有那么点道理。   因为迟聿的魔法还没有恢复,所以祂们的路线都避开了海边,专门挑内陆城镇游玩,而且每个城镇待的时间长短不定,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行踪不定了。   然而司冥还是找了过来。   他是真的憋了一肚子火气,好声好气养着的小玩意,也没有刻意强迫,一手段已经称得上和善,没想到还是跑了。   就在他眼皮底下,又一次,跑了!   司冥盯着戴着兜帽的神秘雄性,怒气达到了顶峰,冷笑说:“阁下倒是命大,没想到万民请愿也能活下来。”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遮住容貌,是太丑了吗?”   迟聿慢悠悠回答:“是怕你自惭形秽。”   司冥哼了声:“荒谬。”   他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自信的。   提剑刺过去,横插过来一把刀,堵住他的招式,罡风四下散开。   司冥微微眯眼,“妹妹,哥哥倒是小瞧你了。”   司尘:“也许是因为眼睛小吧。”   司冥脚尖一点,后腿数步,对手下吩咐到。   “给公主留口气就行,剩下的生死不论。”   他的收下个个都是精兵,但和司尘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只不过司尘还要护着没魔法的迟聿,便显得有几分吃力。   司冥观察片刻,找准时机,朝迟聿刺了过去。   异种救济馆惊呼:【小心!】   司尘挑开司冥的剑,后面的精兵找准时机,朝司尘冲了过来。   迟聿瞳孔微缩,调动了几次魔法都没成功,情急之下,拉着司尘,与她掉换了个位置,那剑直接刺穿了祂胸膛。   司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迟聿倒在她眼前,她扑过去只抓住了祂的衣角,向前爬了几步,抱着迟聿只觉得手软脚软。   异种救济馆和迟聿说:【可以告别了,我们该回去了。】   迟聿抬手接住司尘落下的珍珠,勾起了笑容,如往常一般宠溺,“别难过,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但我可能会有点混蛋,还失忆了。”   司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没保护好你……”   迟聿失笑,“怎么会?”   “你把我保护的太好了。”   我们初次相遇,那没有交流的一年,司尘替祂善后,处处护着祂。   想到这里,祂说:“你答应我一件事。”   这太像是在交代遗言了。   司尘抽噎:“你说,我答应你。”   司冥的剑忽地刺穿司尘的肩膀,又狠狠刺进了迟聿胸膛,“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说遗言了。”   迟聿的身体已经化身了雾气,嗓音也渐渐空灵,“你要强硬一点,不要太顺从我,也不要太傻。”   血液染红了司尘的肩膀,她只是在难过,“那你还会再丢下我吗?”   见面之后,还会再丢下吗?   迟聿愣住了,过了很久很久,喉咙滚烫,嗓音沙哑,极为艰涩的说:“会。”   随着这句话,迟聿彻底化成了黑雾。   司冥见状:“还真是个邪物。”   司尘猛地抬头,眼神愤恨。   魔法震断了肩膀的剑。   司冥微微惊讶,随即又笑了起来,“妹妹还想杀了哥哥吗?”   他这句是玩笑。   主要是没将司尘放在心上,司尘现在虽然强,但在司冥眼中,还只是实战经验不足的小孩。   又因为刚刚破解诅咒,魔法气息不稳,一些强大的魔法没能完全发挥出威力,近战又是围攻。   不过片刻,就渐渐支撑不下。   司冥瞅准时机,用魔法直接偷袭,重重一击,他看着狼狈倒地的司尘,慢慢勾起了笑容,“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他将司尘直接带回了监牢。   这是老国王要求。   在司尘没有醒过来的时候,老国王去看过她一次,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感受到了监牢散发出磅礴的魔法气息,老国王出来时气息不稳,像是极其亏损,魔力将要枯竭般。   司冥去寻了老国王,“您做了什么?”   老国王正在喝药,“你不用管,反正对你们不会有害处就是。”   他神色平淡,“一个小玩意,不成气候,你们喜欢就留着吧,别再让她逃了。”   司冥听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老国王是给司尘下了什么用来保护他们的诅咒。   他转身正要离开。   老国王出声,“司冥。”   他放下药碗,难得流露出几分情绪,大概是到了年龄,身边又没有陪伴,之前将司九愁与司柔喊过去谈话,这才发觉父子关系淡的令人心惊。   可想要修补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司冥停在原地,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父亲?”   老国王挥挥手,“没事,你去吧。”   停顿了下,他说。   “如果真喜欢,娶了也可以。”   司冥面色微怔,“父亲多虑了,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老国王不自觉露出些许欣慰之色。   司冥告退。   游到监牢的时候,见司九愁和司柔都在,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不用猜,也是极度刻薄的话。   司冥停在原地,停了一会儿,后来实在忍不住,游了出去,挥挥手,对守卫说,“把她吊起来。”   司柔一惊,“你做什么?”   司九愁也不赞同的看着他,“大哥莫不是失心疯了?”   司冥嗤笑一声,把鞭子塞到司九愁手中:“动手,你不懂怎么去教她,我来教你。”   司九愁怔怔握着鞭子。   撞进司冥的眼眸中仿佛掉进了海中的漩涡,冷冷的海水吞噬着他,叫他分不出虚实。   等再次回过神的时候,鞭子上已经染血,空气里是刺鼻的血腥味,司尘被吊在上面,遍体鳞伤,身下汇聚了一潭血。   司九愁头晕目眩。   司冥淡声说,“她就是个玩物,不听话了就好好训一顿,总会学会听话。”   他目光扫过他们俩,最后落在遍体鳞伤的司尘身上,只觉得血液红的有些刺目,但想到老国王的模样,又教导他们。   “别玩物丧志。”   司柔勾着头发,若有所思,“这方法好。”   司九愁猛地丢下鞭子,怒视司冥,“你疯了?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妹妹,也是……”   也是他……喜欢的鱼。   反反复复这么几次,他早就认清自己的心,就是不敢承认罢了。   司冥冷笑:“是我逼你打的吗?是我让你打这么狠的吗?”   司九愁承受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刚刚根本没有意识,是司冥操控了他,这些鞭子抽下来,再加上那个邪物的事情,以司尘孤傲的性子,怎么可能再和好如初。   司九愁死死看着司冥,“为什么?”   司冥语气中蕴含着淡淡的不屑:“没有为什么,她身份不合适,性格也不行,只有一张脸能看罢了,玩玩可以,但不要因为一条鱼伤了父亲的心。”   司九愁听到这儿,哪里还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父亲?是父亲让你这样做的?”   “他从来都没管过我,又何必在这种事上阻碍我,我难道会阻碍他的大业吗?”   司冥:“不是父亲,是我。”   “他允许你随便玩,我只是提醒你,别太丧志。”   司九愁深呼吸了好几次都没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抬手就冲司冥打了过去。   周围的侍者立马慌乱起来,劝架的声音不断。   司九愁恶狠狠的说,“你想教育我,可以,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一天!?”   “今天是她十八岁生辰!”   而他居然给了她这么一件礼物,一件充满着疼痛与血腥的礼物。   恐怕余生司尘都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司九愁停下攻击,失魂落魄地走过去,将司尘放下来,她已经晕了。   司九愁哑着嗓音说,“你最好真的是因为父亲才这么做。”   司冥嗤笑了声,“我可不会有那种愚蠢的心思。”   他从来都是将司尘当成个玩意。   当初好声好气的哄着,也不过是兴趣正浓,但如果因为这么个东西,让他们父亲伤心,兄弟相争,那就太过不值得了。   …   司尘后半夜开始发烧,浑身滚烫,迷迷糊糊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在海里。   游过了一处又一处陌生的海域,看到了无数条人鱼莫名死亡。   也听到他们在咒骂自己。   “都怪司尘公主,如果不是她招惹了邪物,我们怎么会这么莫名的死亡!?”   司尘没有理会她,一直向前游着,没有目的,甚至有些像行尸走肉。   最终停在了漆黑的海域正中间。   有个缥缈的声音在呼唤她,“救救我,救救我……”   司尘心想,那谁来救救她呢?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回应,更不会给出任何承诺。   那声音愈发急切。   “我孕育了你,你回报我一下,救救我吧。”   司尘:“我过得很惨。”   那声音沉默了会儿,“对不起。”   司尘神色依然很平淡:“你是谁?”   “我是这片海域。”它声音渐低,“它被污染了,所以总会有人鱼死去。”   “其实不是我喊你过来,而是你觉醒的血脉能力,能够感知到海洋的一切。”   气氛沉默下来。   司尘:“要怎么帮你?”   它惊喜说:“你愿意帮我?”   司尘垂下眼睫,“我只是,无所谓了。”   迟聿没有复活。   已经这么久了也没有复活,祂死的时候像是在交代遗言。   司尘忽然觉得身体像是缺失了一块。   太难受了。   她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只想要找点事做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怎么帮你?”   她又问了遍,决定等帮了它以后,就去解决司冥他们。   因仇恨而活着也许会更痛苦。   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它说:“你给我一点点你的血液就好,你的血有净化作用。”   司尘闻言划开手指,血液散落在乌黑海域,很快就开始吞噬着黑暗。   那声音显然高兴起来,“谢谢!”   她要离开的时候。   它又喊住她,“我能感受到你的伤心。”   司尘没有理会。   它又说:“人鱼的寿命很长,时光会磨平所有的。”   司尘抿唇,“不会。”   再也不会有人像迟聿那样,会为她死那么多次,为了她耗尽所有魔法。   它叹了口气,“我送你个礼物。”   司尘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完好,就像是没有受过伤一样。   这是海洋回馈给她的礼物。   她坐在地上,等着司冥与司九愁他们进来,谁先来这里,谁就先一步死亡。   正在此时。   若有所感般,司尘猛然抬头,顾不上什么报仇,向外面跑去。   守卫见原本就跟没了生息的人偶一般的司尘突然活了过来,立即如蒙大赦。   在发现魔法完全拦不住她后,守卫打起了感情牌,“公主不要为难我了,如果您逃走了,国王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您那么善良,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死……”   话音未落,就挨了狠狠一击,后背撞到墙上,吐了口血。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司尘,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司尘说:“我不在乎你的命。”   万民请愿,猎杀迟聿。   她垂下眼,“你们夺走了我的所有,还要求我善良,太可笑了。”   她没有再理会这个守卫,循着感觉李素游着。   浮出水面的那一刻,悬着的心稳稳落下。   空中黑雾缭绕,露出红色的眼眸。   像猩红的残月。   司尘静静地盯着祂。   是迟聿。   只不过能感受到祂灵魂不稳,像是残缺了。   是因为死的次数太多了吗?   在祂闭上眼要离开的时候,司尘立马追了过去。   跟了整整一年。   终于在小酒馆里的时候,见有女人向祂搭讪而没忍住走了过去,司尘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祂扣开了她的心门,住进了她心里,又为她死伤那么多次——   她想,其实她也没看上去那么无欲无求,最起码在迟聿的事情上,她很霸道,也充满了占有欲。   所以,司尘走过去,说:“请你让开,祂是我的。”   -   弥雅森林中心结了个硕大的圣果,里面哺育着的是司尘,正在重塑她的灵魂。   迟聿坐在树上,那条蛇在祂身边坐着,颇有些不解,“几年不见,你居然毫无变化。”   迟聿挑眉。   祂直接从过去回来,和这条蛇才分别不到半月,能有什么变化?   蛇嘶嘶吐着蛇信子,“不过她变化好大。”   迟聿沉默了两秒,轻轻嗯了声。   蛇:“变得更漂亮了,还有种锋利的危险气息,我学会了一些东西,我决定等她醒了,就是求婚。”   “毕竟我也救了她一命,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迟聿额角崩起青筋,冷冷盯着它,“你想的美。”   蛇哼唧两声,一点也不担心它自己的生命安全,反正迟聿还得依靠它救活司尘。   “这样吧,等她醒了,我们问问她,看她会怎么选?”   迟聿心中有点没底。   毕竟祂后来做过的混账事挺多,但有不愿意丢面子,“这世间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雄性。”   蛇:“可这一会儿就我们两个啊。”   迟聿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看到圣果开了花,起身飞跃过去,落在巨大的圣果面前。   蛇紧随其后,一下子撞上了屏障。   看着眼前灰扑扑的屏障,完全无法窥探到里面,登时恼怒不已,“卧槽,老子帮你救了她,还不让老子看一眼,垃圾玩意儿,看你这么小心就知道她肯定不会选你!”   它呸了一声,挂在树上等司尘出现,蛇尾还卷了一大捧色彩鲜艳的花朵。   屏障内。   圣果破裂了一个口子,将小人鱼挤了出来。   迟聿立刻上前,用斗篷抱住小人鱼,紧张的等着她睁开眼。   祂都没注意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看到她眼睫颤抖了两下,还是没有睁开眼。   冷不丁想到人类接生的时候还要打两下巴掌,让他们哭出来。   迟聿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心想人鱼也有一半算是人,巴掌刚扬起来。   “你要打我吗?”   迟聿身体一僵,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欣喜已然席卷了祂,祂紧紧拥抱着小人鱼,“怎么会?我只是想看看你活没有。”   “你活着就太好了。”   司尘被祂抱着,感觉自己像是要喘不过气一般,挣扎不开,索性就由祂抱着了。   后来又见祂身躯慢慢颤抖,像是在哭。   司尘愣了下,迟疑地拍了拍祂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你怎么了?”   迟聿埋在她肩窝,把泪擦干净,然后看向她说:“外面那条蛇,说要你在我们之间选一个。”   司尘茫然,“为什么一定要你们俩之间选?”   迟聿简直太过受伤。   俊美的脸庞居然有几分可怜,“那你想要选谁?”   祂强撑起笑容,用惯有的语气吊儿郎当说,“你想要谁我都帮你。”   司尘唔了声,“好大方。”   迟聿抿抿唇,血红的眼眸望着她,透出丝丝缕缕的哀求,一股“你要抛弃我”的忧伤透露出来,弥漫在这个屏障中。   司尘歪歪脑袋,靠在祂胸膛,忽然轻轻说,“迟聿。”   迟聿心疼坏了,搂着她说,“我在呢。”   祂见司尘又不说话,试探性地说,“我们以后一起去实现梦想,去环游世界,怎么样?”   司尘早就忘记年少的梦想,如今听祂提起,居然有几分恍惚。   迟聿还在继续说,“我带你去周游世界,去吃遍美食,我还可以带你去其他的世界……”   祂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忐忑的望着司尘,等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见司尘沉默着,祂又补充了一句,“路途中你遇到喜欢的人,我都会帮你。”   司尘:“……”   她看着强撑着的迟聿,心情陡然轻松许多,面上不显。   “听起来,还挺不错。”   迟聿抱紧了司尘,含糊嗯了声,终于没忍住,“我一点也不大方,你不要选别人,我快嫉妒死了。”   祂脆弱极了,“我都知道了,臭臭是我。”   “对不起,司尘。”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司尘不太喜欢这种苦情戏,但迟聿实在太过伤心,好像得不到安慰下一秒就要死掉一样,她只好伸出手摸了摸祂的脑袋。   忍了祂一分钟以后,实在不喜欢这种场景,太像生离死别了,明明重逢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你不要难过了。”   迟聿收敛了下情绪,“那你要选谁吗?”   司尘迟疑,“……”   气氛渐渐沉默。   迟聿舌尖泛苦,艰涩说:“也是,我那么混蛋……”   司尘实在忍不了祂这愁苦模样,“迟聿,我从来没想过选别人。”   迟聿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笑容,又很快补充:“任何雄性都不行。”   异种救济馆叹为观止。   要脸的玩意儿不要脸起来简直不是个东西。   它对司尘说,【别这么轻易答应这混账玩意!】   司尘:“我经过深思熟虑了。”   异种救济馆愣了下,又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它看着相拥的异种与人鱼。   也许正是时空交错才诞生出了浪漫结局,让他们更加懂得珍惜彼此。   异种救济馆和祂们告别。   【祝你们幸福。】   又瞧瞧和迟聿说,【你之前说你哥哥们是恋爱脑,你现在也是!】   迟聿一如往常,“我没哥哥。”   “但恋爱脑我承认。”   为一条鱼死了活活了死死了活的,确实挺恋爱脑的。   祂眸色温柔,“她比一切都重要。”   包括祂的生命。   异种救济馆捂着嘴又哭了起来,【这是喜悦的泪水。】   迟聿:“……”   异种救济馆没有和祂说最后的道别,直接离开,临走之前又最后看了眼这个世界,想起了曾经迟聿和司尘的对话,谈论的是臭臭。   “我那时候比较笨,被骗了。”   “被骗了什么?”   “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