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逃婚嫁给病秧子》 作者:卜居山   本文文案:   全京城都知道张家女和当朝新贵谭家订了亲。   不少身家比张家好的贵女酸话连连……   “呵,就她也配,若不是当年谭家贵气未显,哪里会和张家联姻。”   “哎呀,也不知道谁传的,据说和谭家联姻的不是张惠娇,好像是个姨娘生的。”   姨娘生的张淼躲在房间里备嫁时,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她愤恨的咬断手上的绣线,拿起那双新作的男袜冲了出去……   谭三惨白着脸咳了两声,摇摇欲坠的坐在了椅子上,突然看到一个眼睛红红的丫头冲过来。   她把手里的袜子往他怀里一丢。   “你就说吧,你到底是娶我还是嫁给我?二选一!没有其他选项。”   谭三:……   “咳咳咳咳……娶咳咳咳咳。”   看着那个随时把自己咳死的人,张淼再次红了眼。   “明天提亲,后天就娶!”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美娇娘 vs 白切黑切黑武力值爆表病秧子   曾名《和未婚夫他叔的二三事》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甜文   主角:张淼 ┃ 配角:很多人 ┃ 其它:作者专栏求收   一句话简介:娶我,还是嫁给我二选一!   立意:走过黑暗的夜,就会迎来破晓的朝阳 第1章 开新文啦!   “姑娘宴会要开始了,夫人刚才还问你怎么还不过去。”   张淼倚在床柱上,懒懒的往窗外看了一眼,阳光正好暖洋洋撒在身上,手上的针线活也停了下来。   兰妈妈知道,自家姑娘心情不佳的时候,就会坐在窗边无声的做着针线,脸上也是淡淡。   “母亲这是怎么了?这样的日子竟然也不叮嘱我藏好了,还要我去前面?”   她不紧不慢的收好没有做完的针线,任由着兰妈妈和小丫鬟春雨帮她穿衣。   兰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趁着春雨离开去拿东西,压低了声音。   “姑娘可是省点心吧,这小妮子可是大房那边送来的,小心她将这话传到夫人那边,刚过了两天的安生日子,咱们还是悄声的吧,等着姑娘出嫁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当家主母的位置一坐,任她张夫人还是张王氏,又能奈何得了谁?”   张淼也没有再说话,因为这话她也是认同的,当初嫡母张王氏给她订了谭家,知道张王氏不安好心,订了一门穷书生家,但张淼心里却是开心的。   因为谭家世代读书人,品性还是不错的,至少嫁过去不会没事磋磨她,而且还能逃出嫡母的手心。   可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她未婚夫一家突然得到封赏,一跃成了礼部的一个小官,虽然是个闲职,但也是京官,这一下可比张家高出很多。   她一个小小庶女能嫁到谭家嫡孙房里,还是正经的夫人,定是她娘在天有灵了。   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家里所有人像是治好了眼疾,一个个的都能看得见她了,走在路上遇到下人,也能见到他们恭敬的问好,这样的待遇她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边她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一个庶出的女儿又是个没有娘的,自然比不得那些嫡女,她能穿出门的衣服不多,统共就两件。   张淼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她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她不是很喜欢这样的颜色。   奈何她没有任性的资格,只好带着乳娘款款的往前院去,小丫鬟春雨迎上来,手里拎着个香囊。   “这是奴婢这两日给姑娘做的,姑娘没有玉环玉佩,腰上总是空了些,戴个香囊也是好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给她戴上,芽青色的香囊,倒是衬的这身衣裙更为鲜亮一些。   虽然这个小丫头做事妥帖仔细,但兰妈妈还是没有放松戒心。   她装作好奇的,拿起香囊闻了闻,都是普通的香料,没有别的味道,也就放心了。   “春雨姑娘真是心细手巧,这香囊真是好闻的很。”   春雨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抬眸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看到她肤白似雪,唇若火莲,一双湿润的黑眸像是小鹿似的眨动,春雨不由得心跳加快。   这样的姑娘,连她一个女子见了都会脸红,这未来的姑爷真的是好命。   这边张淼刚走出宝瓶门,就看圆月门里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青色长袍,广袖里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拨开了门上垂下了来的藤蔓,有些消瘦的脸颊带着舒朗的笑意,偶尔拿起帕子掩唇低咳两声,眉宇间带着浓浓的书香气。   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淡雅如竹,全身都是文雅的气质,抬手投足之间给人光风霁月之感。   明明他谈笑间都是温柔稳重的样子,却和他身后的一群人截然不同,带着上位者才有的不怒自危,全身气场打开时愣是无法让人忽视,却又让人不敢直视。   “淼淼问三叔安。”   张淼裣衽一礼,不敢抬头看向来人,只好盯着自己眼前的方寸之地。   谭毅刚要迈出的步子收回,捧着手里的碳炉,面带慈和的微笑,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   微微颔首。   “原来是四姑娘,起身吧不必多礼。”   谭毅说完,转头看向身旁落后一步的谭炎章。   “你们的婚期是不是近了?”   谭炎章的脸色一变,看不出什么喜色,反而有着紧张的神色,他偷瞄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张淼,垂头回话。   “三叔平日里忙,竟还记得侄儿这些小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侄儿只听父亲安排。”   谭毅闻言,脸上的笑容未收,但眼角眉梢却平添一丝的冷意。   他微微的颔首,像是若有所思,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那人赶紧从袖筒里拿出几个锦囊。   谭毅从里面挑了一个红的,递给张淼。   “之前家里都在通州,我却在京城,所以这个就当做是三叔的见面礼了。”   张淼垂头,再次裣衽一礼,依旧没敢直视他的眼眸,双手接过那个锦囊到了声谢。   谭毅随意的摆摆手让她免礼,抬脚绕开了张淼,带着谭炎章等子侄辈,朝着前面走去。   “知礼守节是好事,平时多读读圣人之书,君子言出必果也都要谨记……”   谭毅儒雅低沉的声音,随着风撩过张淼的耳边,接着渐行渐远的离开。   她打开那个锦囊,发现里面竟然是四五个银果子,这是长辈平时最喜欢赏给小孩子的东西,这个三爷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把她当孩子了。   张淼微微一笑,只是这个笑容还没有蔓延开,突然又停住了。   可是刚才……刚才的炎章哥哥又是怎么回事?   张淼想着平日里总是对她笑的谭炎章,今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心里不由的升起一丝的疑惑。   兰妈妈望着走远的身影,颇有感慨的自言自语。   “谭家三爷比未来姑爷还小四个月,但这一身的风度,真是不敢让人看轻半分。”   张淼平时不怎么出门和人交流,对这些一概不知,乍一听闻,她吃惊的不行。   “什么?炎章哥哥比叔父还大四个月?”   兰妈妈见她惊讶的小模样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谭家老夫人十五成亲,十六生了大儿子,也就是你未来的公爹,二十一又生了二儿子,后来大病一场也没有再生育,谁成想三十二那年又生了老三,这可是把谭老爷子喜欢坏了。   而且据说这个谭三爷,从小就聪明,比起同龄人稳重端方,也不知是不是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辈分大,所以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逐渐的就连比他大的人,也不敢和他说笑,都是一份恭敬的样子。”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兰妈妈说完这些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可惜了,前脚刚考上状元,后脚就病的起不来床,要不是谭老夫人小心照顾着,估计那会儿人就没了。”   想到刚才看到三叔的样子,张淼心里感到惋惜,那样的人物,又是如何认命成了一个普通人的,或者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她自在泥潭,也没有心思过多的可怜别人。   张府般的既是乔迁宴,也是庆贺之意,自从谭家进京当了官,张家也动了心思,多方打探愣是进京捐了个官,他们张家世代都是商人,就没有一个读书人。   这次来的除了谭家,和一些之前合作的商户,也有几个小官,不过都是冲着张家和谭家联姻的关系。   张淼刚在女眷这边的席上坐下,周围就响起了周围人的低语。   “这也是张家的人?长得竟然如此好看。”   “瞧你那点出息,你一个姑娘家,看别人家的姑娘怎么还脸红上了?!”   “听闻谭家的和张家联姻,瞧着张惠娇也就那个样,要不是当时谭家落魄,哪里有她的份。”   “张惠娇?我怎么听说是张家的庶女,当时我惊讶的不行。”   “不能吧,张家的嫡女都属于高攀谭家,一个庶女怎么可能……”   张淼没有言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两只纤白的素手捧着茶碗,偶尔樱唇在杯沿上轻啜一口茶,只是眼神有些空,看着像是在走神,主要是她真的对这个宴会没有兴趣。   就在这时嫡母那边的大丫鬟走过来。   “姑娘,夫人刚才找你呐,且等了好一会儿,你这会儿赶紧随我来吧。”   张淼明白没有拒绝的资格,站起身准备跟着过去,身后的兰妈妈也低垂着头,跟在后面。   “兰妈妈还是留在这里吧,夫人无非就是想叮嘱姑娘几句话,一会儿就回来,您老也就别跟着来回跑了。”   兰妈妈还想说什么,她着实不放心张淼一个人面对张王氏。   张淼看出了她的担心,但也知道不管张王氏是想为难她,还是真的就是叮嘱几句,兰妈妈跟不跟着她都是逃不了的,与其两个人遭罪,不如她自己去。   “兰妈妈就在这里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虽然停下了脚步,但兰妈妈还是担忧的看着张淼。   她们姑娘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为了不惹人生厌,她总是很少会表达自己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就像现在,也不会忤逆她们,让人陪着前去。   走出席间,张淼心里生出来疑问,夫人刚才明明就在前面和父亲在一起,这个丫鬟怎么领着自己往花园走。   越往花园走张淼的心里越是忐忑,她小心的开口询问。   “春燕,你怎么带我来这里了?不是夫人找我吗?”   春燕倒是不像别的下人,得知张淼订了一门好人家,就转变了态度,这会儿还是一脸的不屑和嫌弃。   “你只管跟着过来就是,哪里那么多的话。”   张淼猜测,这件事估计不会简单,定是有什么阴谋,她四下打量想要找个人,给兰妈妈传话,可这会儿人都在前厅忙着,后花园根本看不到人影。   转过一束花丛,张淼看见石子路上停着一辆木质轮椅,但周围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这下张淼彻底死了心。   等着走到水塘边,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好了,你回去吧,母亲那边估计正忙着,有劳春燕姐姐走这一趟。”   张惠娇笑盈盈的,看着端庄淑丽,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姐姐,温柔的让人想要亲近。   可是张淼知道,这都是假象,张惠娇就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而且嫉妒心重,见不得别人好。   张惠娇见她浓桃艳李的一张脸占尽风流,心中的妒意更浓,恨不能直接掐死这妖精。   春燕走后,张淼也没有心思猜,直接开门见山。   “大姐姐这是做什么?”   张惠娇收敛了脸上的柔色,娥眉冷竖带着鄙视和一点得意。   “死丫头,你以为你订给了炎章哥哥,你就可以得意了是吧?实话告诉你,谭家现在根本看不上你,听闻谭家最近已经在商讨退婚之事,你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张淼看着她这副嘴脸,心里有些好笑。   “大姐姐如此大费周章的把我叫出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您…真是煞费苦心了。”   张淼不卑不亢的说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但是笑意不达眼底。   张惠娇被她噎的一怔,转而脸上的怒意和嘲讽之意更胜。   “告诉你是要你自己知趣,别讨人嫌,父亲母亲商量过了,这退婚一事儿不仅影响女方的名声,也会对男方有影响,所以倒不如将这个婚事改成我的,都是嫡出的身份,而且父亲再过一两个月还会升,配谭家倒也不算勉强。”   张淼没想到父亲也会如此打算,她曾经还抱有一丝的希望,可是现在见张惠娇这样说,她的心凉了半截。   但她的脸上丝毫不显,不过笑意已经不在。   “谭家嫌弃的真的只是我吗?难道不是咱们张家的商贾的出身?大姐姐还是谨慎些,省的日后……。”   张惠娇听到这句话,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些,像是被人戳了痛处。   虽然她刚才说的言之凿凿,但这件事由不得他们张家说什么,全都是看谭家的决定,要是他们低声下气的把嫡女送上去,结果谭家依旧退婚,那她就真真没脸在京城混了。   这件事也是张夫人担心的,所以这次的宴会,他们夫妻两人也是借此探探口风,并且让张惠娇好好表现。   看到张淼那一副妖而不媚的脸,张惠娇就生气,人人都夸她好看,可是每次见了张淼她就成了陪衬,于是这次她想要警告她,让她躲着别露脸,省的坏了张家的事儿。   现在却被她戳到要害,张惠娇心下怒火陡升,伸手推了张淼一把。   “要不是你,何来这些烦心事,你就和你娘一样,都是狐媚子!”   张淼没想到她突然发疯,被她推的一个趔趄,脚下没有站稳,直接向水塘倒去。 第2章 转变   谭毅原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宴会,宴会刚开始,他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人到院子里闲逛,顺便等着自己的侄子谭炎章。   张家的院子不算小,也充分证明张家的确财力不小,初秋的天气,可是他已经披上了大氅,脸色也白的像是快要透明。   洗砚见他一路走过来,脸色也白了几分,十分担忧的上前。   “主子,要不我去把轮椅推过来吧。”   谭毅曾是家里最得意的三子,却因为一场不为众人所知的意外,变成了这副羸弱的样子,他平时都是平和的,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可是每当这时候,他的神色就更冷几分。   “罢了,你去吧。”   虽然他不想承认,走这几步就已经累了,但也不得低头,他们不就是相看他这副样子吗?那他就让暗影里的老鼠看个够。   这边洗砚刚离开,他就听到远处有声音,虽然听不清什么,但隐约听到了“谭家”二字,谭毅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   见是张家嫡女,和谭家未来的孙媳,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似乎闹得不是很愉快,谭毅懒得理会这样的事儿,却听到……   “……这退婚一事儿…………所以倒不如将这个婚事改成我的,都是嫡出的身份,而且父亲再过一两个月还会升,配谭家倒也不算勉强。”   谭毅闻言挑眉玩味的一笑,再次转身看向了那边争吵的两人。   自己这个侄媳妇倒是长得还行,只是那一双水洗般的鹿目,看着像是个没有城府的,这样的人又怎么斗得过张家母女。   正如此想着,就见张家嫡女突然伸手推了张淼,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阻止,距离太远却终是来不及。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眼睛赤红的自嘲一笑。   自己走两步都费劲,还想凭这具身子救人?   耳边却是“卟咚——”的落水声,他在抬头看去,只见张家嫡女已经转身离开,而水里的人也在往岸上游,见人会凫水谭毅松了一口气。   张淼会水,以前在通州的时候,她也时常下水,因为都是商贾之女,也不像大户人家书香门第那样,要求的严,所以她有时候会偷摸的下水玩。   被推下去的时候有点慌乱,不小心呛了两口水,这会儿回过神来,赶紧游上岸。   虽然是初秋,但是北方的天气还是凉的,她上来的时候已经浑身哆嗦,可是这些都不及父亲换女之事让她寒心。   上岸的时候,像是用尽了全力,她蜷缩在岸边的草地上,脸上都是水珠,也分不清哪个是眼泪,哪个是池水。   她真的有点累了,这么多年在这个家里,她每天过的谨小慎微的,就连府里的下人都可以随意的羞辱她……   突然眼前一暗,一个带着淡淡竹香的大氅兜头罩住了她。   “天凉早些回去吧。”   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落下,张淼一怔,刚才心头涌动的怨念悲凉都被冲走,她赶紧慌乱的扒开头上的大氅的。   看到的却是一个走远的儒雅背影,长身玉立的不知和来人说了什么,只见那人赶紧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大氅脱下来,给他罩上,然后扶着他坐在了轮椅上。   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回头看她一眼,虽然也是书生的打扮,但那人的眼睛里却带着杀气,不是因为看到张淼如此,而是此人将杀气浸到了骨子里。   银灰色的大氅不仅带着竹香,还带着那人的温度,要是她没有记错,那个人应该就是谭三叔。   被他突如其来的打断,张淼也整理好了心情,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感受着上面的温度,脚步匆匆的沿着小路回去。   虽然在自己的府里,被人看到她披着男子的披风,只怕闲言碎语也能杀死她。   刚到院门口她就看到一脸着急的兰妈妈。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这是怎么啦?”   她嘴上小声的闻着,拉着人赶紧往屋里走,见外面没有人看到兰妈妈松了一口气。   “春雨,快去煮些姜茶,浓浓的那种,快去。”   春雨看着浑身湿淋淋的张淼,也吓得脸色发白,手脚麻利的跑去了小厨房。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夫人为难你了,唉?你这身上的衣服是谁的?”   兰妈妈手脚麻利的把她给扒了,赶紧用被子抱住。   张淼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兰妈妈说了一遍,听完之后兰妈妈气的不行。   “不怕,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当时也都是有文书的,要是他们敢偷梁换柱,用嫡女去结亲,老奴拼命也会拿着那一纸文书,闹她和天翻地覆。”   张淼却是摇摇头,“不必了,若是真有那一日,谭家也不是良配,勉强来的,到时候只怕还是不能安稳。”   兰妈妈虽然嘴上安慰,但是心里也是愁的慌,她心疼的两人带被子,将张淼抱住,主仆两谁也没有说话。   春雨进来的时候,就见她们两人抱在一起,都是红着眼眶,她心里着急也不好多问,她知道这两个人都防着她,但她也不恼,谁让她是夫人安排在这里的。   “姑娘,这个有点烫,你一会儿再喝,先抱着汤婆子吧,温度刚好。”   这个天落水定是冷的,于是她就准备了一个汤婆子。   张淼发生的在宴会上的事儿,像是无人知道,府里也都是安安静静的,但张淼知道,张王氏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   这日,前院突然传出,谭炎章过来了,好像在凉亭那边。   之前张淼也不是没见过,甚至两人之前在通州经常见面,这也是谭家愿意嫡孙取庶女的原因,因为谭炎章对张淼动心了,自己求来的婚约,谭家也只好认了。   进京之后因为有着各种事物牵绊,于是两人也就没有再见过面,这会儿张家安定下来,他又过来,任谁看了都认为谭炎章是来找张淼的。   张淼自然也是这样想的,脸上没有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开心的很,不管张家说什么做什么,只要谭炎章心意坚定,她害怕什么?   她拿起自己新作的香囊,换了一身粉色一群,宛若海棠仙子下凡,莲步轻盈的朝着凉亭而去。   她满心忐忑和喜悦,想要问问谭家是什么想法,但又开心谭炎章没有因为地位放弃自己。   等着看到凉亭里的身影时,张淼红着脸颊小跑上去,只是还没走到亭子,就看到谭炎章的身前还站着一个人。   只是刚才自己心里太过喜悦,没有注意到背对自己的人,有些异样,比如他刚才抬手……是给身前人挽碎发到耳后,他刚才双肩抖动,实在和那人说笑?   张淼原本泡在温水里的心,这会儿逐渐的降温,脸上的神情也慢慢的僵硬起来,不好的念头不断的往上涌。   她转身想要回去,她怕看到什么,怕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在她面前毫无征兆的袒露。   可是总是有人不想这样的放过她,不知是天意还是有人有心为之。   “淼淼?”   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曾经在张淼的心里像是天神一样的存在,可是现在她却避如蛇蝎,生怕转头看到什么。   “妹妹,炎章哥哥在叫你呐。”   张惠娇娇柔的声音响起,张淼就像是被下了定身咒,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心里翻涌着委屈不甘,更多的是怒火。   她缓缓地转过身,没有看一脸温柔的张惠娇,反而紧紧的盯着谭炎章。   “刚才是我想起有东西忘带了,炎章哥哥,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张淼将手里的荷包,自然顺畅的别在自己的腰间,可是那藏青色的锦囊,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是男子所用的。   这个是给谁的,三人都是心知肚明,多日不见张淼,谭炎章见到端雅的张惠娇,觉得好看赏心悦目,可是这会儿在看到昔日的心上人,更是惊为天人。   从上次分别到今日,半年不见张淼似乎又长开了些,看人的时候眼波生媚,抬眸一瞬间她的睫毛像是一把把小钩子,直直勾着他的心,让人完全移不开眼睛。   站在他身边的张惠娇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她再看向张淼的时候,眼里不仅有着疯魔的嫉妒,还有着愤怒和得意。   复杂的心思在她的脸上展现,使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扭曲狰狞,可是这些谭炎章丝毫都没有看到。   “我今日是陪着家父过来的。”   谭炎章说完略有心虚的移开了眼睛,而他身边的张惠娇却得意的很。   “是啊,谭伯伯和父亲在书房里谈话,所以特意让我过来陪着炎章哥哥,这里不比咱们通州,没什么好玩的,只好和炎章哥哥说说话罢了,妹妹要一起吗?”   张淼掀掀眼皮看向了张惠娇。 第3章 出府   张淼不是没有想过上前掌掴张惠娇,不光是因为这一件事,从小到大的很多事,她都有想过,可她小时候知道,她做错了是娘亲会跟着受罚,娘亲不在了,兰妈妈会被打,所以她一直隐忍着,但谁还没有点脾气?!   转身想要回去,可但心里的气压不下去,更不想让兰妈妈担心,以前遇上这样的事,她都是出去逛一圈,回来也就好了。   她走到大门处,原本守着门的门房,竟然在和谭家的车夫交谈,一副小人的嘴脸,谄媚的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车夫是个一品大员!   张淼抬脚出了门,门房竟然都没有注意这点,也没有回去通报也没有阻拦。   街上看着有点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张淼木有目的的随着人流往前走,脑子里想的却都是谭炎章刚才的态度,还有他和张惠娇只见的暧昧。   以前她还觉得谭炎章是个良人,可是现在看了不过也是个寻常男人罢了,爱权爱钱更爱美人,只要条件给足了,自己在他的眼里就是个臭虫,避而不及。   路上行走的人,时不时会看向这边,他们打量着张淼,可张淼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像是被抽到了灵魂,呆滞的看着前方,可是眼神又空洞洞。   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被人撞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不长眼啊?!别以为你是个姑娘,撞了小爷,小爷就得原谅你!”   张淼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已经全是泪痕,她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也不知哭了多久,但她确定的是,自己哭的不知因为谭炎章和她,而是哭她自己。   被撞的人,个子不高,人也瘦巴巴的,只是一张小脸上晃着一对小眼儿,要不是现在光线好,张淼都要以为他是闭着眼睛,一个酒糟鼻子,衬的他眼下的淤青色更为严重,看着像是身体亏空的样子。   一身的华服穿着,又不像是穷人家,可这样子怎么就和要养不活了似的。   张淼心里非议着,对面人见她不语,更为生气。   伸手用扇子挑着张淼的下巴,“你踏马眼瞎难不成也聋了?小爷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   说完他微微侧头,可是眼睛还是盯着张淼,对身旁的小厮笑道:“这个妮子不会是个哑巴吧,这要是个哑的,玩儿起来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小厮跟着淫笑起来。   张淼抬头打掉了挑着下巴的扇子,转身想要回家,可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她整个人都傻了,这里不是通州,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有带着随从,这会儿看着陌生的地方,竟然不记得张府在哪里。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出门,好像顺着街一直往前走,要是自己顺着街找应该不难,她抬脚准备朝着反方向走去,可胳膊却又被拉住。   “你撞我的事儿咱们还没有谈好怎么办,你这想要去哪?!”   张淼在通州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人,只是那个时候,她身边有兰妈妈,所以有人过来找事,兰妈妈也都是能处理的,她从来没费心过。   “明明是你自己朝我撞上来的。”   张淼长得娇艳,说起话来也是娇娇软软的,这会儿虽然强做生气的样子,但依旧没法让人害怕,反而差点让那个瘦巴巴的人,骨头酥成渣。   “小爷我走的好好的,明明是你撞过来,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说是不是看上小爷了?要是你真动了情,小爷我就勉为其难,收你做个八姨娘。”   说着他一脸邪笑的伸手想要摸张淼的脸。   突然手腕处一疼,一颗白色的石子落地。   “啊啊啊啊啊,疼死小爷了!谁?!哎呦,那个犊子打我?!哎呦,哎呦……”   张淼没有搭理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那个白色石子,刚才她看见了,就是那个小石子飞过来,打中那人的手腕。   瘦巴的小混混这会儿哪里管的上石子,早就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嘴里依旧是骂骂咧咧。   张淼眼前一暗,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这会儿正挡在自己的面前,看着地上的人,原本还骂骂咧咧的混混,见到来人只是哎呦,一个脏字也不敢骂。   那人转过身看着张淼,拱手一礼。   “四姑娘,主子请您过去。”张淼顺着来人提示的目光,看到了一个算不上熟但也不陌生的人,她放心的走了过去。   “淼淼多谢三叔出手。”   谭毅一改平日里对小辈的温和,没有笑容的脸上带着肃杀的严肃,冷的张淼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可这样的谭毅也只是一瞬,转而他虽然没有像往常的温和,但也没有刚才的杀气,只是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没有回应张淼,转身朝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张淼想了想,移步跟了上去。   “三叔,我,我好像迷路了,我记不得回去的方向。”   谭毅的步伐走的不算快,可张淼加紧脚步,依旧跟着有些费力,但谭毅察觉到了,也没有要放慢等她的意思。   洗砚快步绕到张淼的身前,伸手搀扶住了谭毅,将人扶上车后,站在一旁等着吩咐,似乎没有想让张淼上车的意思。   直到车里传出一声极为冷淡的声音。   “让她上来吧。”   洗砚闪身让开,张淼提着裙子等着人扶,可站了一会儿也没有人理她,她歪头看了一眼洗砚,洗砚依旧冷着脸。   “四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张淼抿嘴想了一下,的确是这样,于是作罢,她一手抱着裙子,一手扶着车辕费力的爬上了马车。   马车里,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带着淡淡的竹香,而且车里竟然有了一个小火炉,靠着暖和和,似乎冰凉的心也跟着被烘的暖洋洋。   “为什么一个人会在这里?”   谭毅没有看她一眼,坐在最里面,拿起桌上的小茶壶倒了一杯水,犹豫了一下又拿出来一个杯子,给张淼也倒了一杯。   张淼看着被推到眼前的热茶,想起今天出门前发生的事儿,心里的委屈涌了上来,可这个人是谭炎章的三叔,她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谭炎章不好的话?   “出来溜溜,就往了回去的路。”   她这谎话谭毅都懒得拆穿,虽然是个庶女,可张家也是有些家底的,这样的人家,女儿家出门怎么可能不带着婆子自己出门?   而且她自己或许还不知道,这一脸的泪痕,被风一吹,再随手抹抹,这脸就像是烧炭的匠人,要不是最近才见过,谭毅都觉得自己可能不认识她。   “喝茶。”   张淼听话的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她这一路哭着,嗓子早就干的火烧火燎的。   可她刚想再喝一口,就看到茶杯的水上,倒影着自己的容貌,她震惊的一顿,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茶水,或者是茶杯的问题,所以她的影子变得那么奇怪。   她偷偷抬眼了一下谭毅,看他垂眸喝茶,没有看向自己,张淼悄悄拿出自己随身带的镜子。   小铜镜将人的脸照的有些扭曲,但整体样貌还是看得清,脸上一道道的黑印子,还有红红的眼眶,甚至睫毛上的泪水都没有干。   自己就是这个样子,和三叔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出来逛逛的?!   谭毅虽然没有抬头看她,但也知道她的小动作,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着恨不得将脸贴到车厢的地板上。   “洗砚,去华容阁。”   华容阁离着这里不远,马车往前走了没几步,他们的车停了下来,张淼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见她没有动,谭毅看了她一眼。   “怎么,今天想要住在我的车上?”   他一出声,张淼像是林中受惊的鹿,支棱起耳朵瞪大眼睛看着谭毅。   洗砚在外面等着,见人没有动静伸手掀开了车帘。   “四姑娘请下车。”   回神儿的张淼灰呼呼的脸上,骤然红了个遍,就连耳朵都是粉红色的,扭头钻出了车厢,谭毅见她慌乱的背影,突然无声的笑了两下。   张家的这个姑娘,简直不像是他们家的,天真纯良的可爱。   张淼下车后,接着洗砚的身躯,将自己挡住,她觉得她再也没有脸见三叔了。   谭毅收拾好了表情,在洗砚的搀扶下了车,张淼跟在两人的身后,也没有注意他们进到了什么地方,只是鼻息间都是好闻的香味。   “哟,三爷来了啊,今日好像也不是查账的日子,您今儿怎么过来了?”   老板娘妖娆妩媚的从柜台后出来,谭毅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错身让开,露出了跟在后面,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张淼。   “给她收拾一下。”   张淼听到这句话,抬头看向前面,掌柜的也看向了她,见她像个小花猫的脸,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她同时收获了了谭毅的一记冷眼。   赶紧收敛表情,眼里是好奇,脸上却是温和的笑。   “姑娘快跟我进来吧,一会儿要是来了人,见到可就不好了。”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谭毅,“三爷自便就是。” 第4章 巧遇   张淼跟着掌柜的来到了后面,华容阁是个胭脂铺子,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胭脂水粉,掌柜的打湿了帕子交给张淼,让她自己擦擦脸。   张淼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这会儿她是坐在一面大镜子面前,人影不会扭曲,看着比小镜子更加的清晰。   也让她更加的想要找到地洞钻进去。   掌柜的像是看透她的心思,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眼睛里带着惊艳。   “姑娘真是好看,只是之前怎么不见三爷身边还有这样的美人?”   张淼红着脸想要解释什么,可几天出门到现在,没有一件事值得她拿出来讲,于是装个哑巴,一言不发。   掌柜的也不在意,找到几个香脂,给她涂抹一番,也没有擦粉,只是涂了一点口脂,再看镜子,整个人都变了一个模样,像是误入凡尘的精灵。   这下就连掌柜的都被闪到,整个人像是看入迷一样的盯着张淼,眼皮都忘记了眨动。   “好了吗?”   张淼单纯的看着眼前的掌柜,还以为她正在想着怎么给自己化妆。   “啊,好了,收拾好了,姑娘天生丽质的,不用擦粉也白的泛光,走吧,三爷该等急了。”   谭毅倒是也没有等急,他坐下开始,就忙着处理一些信件,洗砚站在旁边随时等着他吩咐,听到后面传来声音,两人齐齐回头看。   早就知道张淼长得好看,但没有看过她像模像样化妆的样子,这会儿见人出来,谭毅想来处变不惊的脸上,也有些不自然的惊艳。   特别是刚才一路上,见到的都是傻乎乎脏兮兮的张淼,这会儿再看,她没有笑的样子带着几分冷艳,可对上他的目光,她又害羞的低下头,泛红的脸颊带着几分天真的可爱。   这姑娘,越看越不想张家的,那样乌烟瘴气的家里,怎么会用这样灵动干净的人儿。   “收拾好了就走吧。”   谭毅没有再看她,起身朝着门口的马车走去,张淼赶紧提着裙子跟上去,可到了门口又像是想起来什么,回头冲着掌柜的一笑。   “谢谢掌柜。”   上了马车,张淼也恢复了些许的神采,又因为谭毅的出现,经过这些事儿之后,出门前发生的不愉快也被冲散不少。   谭毅让人赶着马车去张府,张淼坐在车里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咕噜咕噜噜——”   老天鹅啊,你今天是想让我死吗?   张淼红着脸,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紧紧的看着谭毅,期待着他不要听到,毕竟两人离着还有些距离,他未必听得到。   张淼在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见谭毅一直低头看书,没有看自己,她暗暗舒出一口气。   “洗砚,前面的点心铺子停一下,那些糕点一样来一份。”   张淼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现在可能已经凉了,她……反正是感觉活不了了,活着这日子也没法过了。   为了不再丢人,张淼在马车上就着茶水,吃了一点点心,剩下的包好准备带回去给兰妈妈尝尝。   马车到了张府外,却没有停在大门口,他们孤男寡女的,身边也没有丫鬟婆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指不定会说什么,于是谭毅让洗砚将车停在了张府不远处。   张淼等着马车停下,刚才想往外走,又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今日之事多谢三叔,劳烦三叔了。”   “回去吧。”   谭毅没有抬头看她,依旧盯着他手里的书。   张淼的离府,张家除了张淼的小院,哪里都是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察觉。   她一路有些心虚的回府,到了小院门口的时候,却听到了吵闹声。   “兰妈妈你拦着我,我不活了,也活不了了,都怪我偷懒没有跟着姑娘,都怪我。”   “你死了姑娘更好好的回来?你死了你老子娘和你弟弟就喝西北风。”   兰妈妈气的不行,也急的不行,但这这件事不能大肆张扬,今日原本她以为完了,春雨是大房那边派来的,可谁知这个丫头倒是实心眼,没有告发这件事,但也没有更多的人手去找张淼。   找了大半天,眼看着天色都晚了,春雨竟然趁她不备想要自杀。   “你要是有那个劲儿,不如想想法子去找姑娘!”   话音一落,院子的门被人推开,她们齐齐的望向了门外,张淼妆容精致的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   ……   这会儿认下了春雨,也就是没有瞒着她的必要,张淼一五一十的将凉亭里的事儿说了出来。   也将今日自己怎么出的府,又怎么在路上遇到了三叔的事儿,都和她们说了。   张淼这会儿也不气了,见到两人为了自己的事儿,一个气白了脸,一个气红了脸,她突然心里一暖。   “好了,你们两人也别生气了,这件事没了也就没了,等着再找个脾性好的就是无非家贫些。”   她从没有想着为了富贵当妾室,这也是她娘亲临死是的叮嘱,要不是娘亲家中变故,也不会委身于张廷为妾,所以这也是张刘氏生前最恨之事,只是世事捉弄罢了。   兰妈妈是两人里面,第一个振作起来的。   “姑娘不怕,只要人是个好的,就不怕家贫,老奴这针线还算是拿得出手,到时候做些活计倒也能挣些嚼头。”   春雨也抬起气红的小脸,“姑娘我会做绒花也会做胭脂,到时候也可以做些东西去卖,只要姑爷对你好,咱们什么都不怕。”   张淼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私下里却从来没有避讳害羞提起嫁人之事,因为她想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嫁人就是必选之路,所以她从不觉得嫁人有什么羞涩。   三人互相安慰着彼此,晚上的气氛倒是也好,三人在小厨房里做了俩个菜,三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说笑着,这个院子里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温馨。   谭毅外出回来的时候,马车刚停下来,他就从帘子缝里看到,自己的侄子和张家嫡女走在一起。   他在洗砚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冷目微抬没有分给两人丝毫的眼神,见洗砚将轮椅推过来,他扶着扶手咳了两声缓缓坐了下去。   谭炎章见是三叔回来,脸上的贪'色的神情微收,转而换上仰慕尊重的笑意。   “侄儿见过三叔。”   谭炎章躬身作揖,眼神里略带崇拜的看着谭毅。   “嗯,秋闱快到了,有时间还是多看看书,少在不该用心的地方浪费时间。”   谭毅说完,洗砚触到他的眼神,冷着一张杀手的脸,推着人进了大门,谭炎章脸上一阵羞赧,虽然父亲私下里处处看不惯谭毅,但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三叔,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一副病身子,除了管着几间铺子,什么事也做不了。   站直身子,谭炎章看到了张惠娇,见她白着一张脸,也猜到刚才三叔的话她都听到了。   “你也听到了,我近来要温书,后日就不陪你放风筝了。”   说完谭炎章甩了甩衣袖直接回家了,张惠娇白着一张脸回到马车里,她想要辱骂可现在在外面,有气没地方发,最后将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回府之后,她直接哭着跑到了张王氏的屋里,不多时就有一个嬷嬷走了出来。   ……   张淼这几日天天躲在自己院子里做针线,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但退婚的事已经成了明摆着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不舒服。   “姑娘在吗?”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春雨紧张的站起身,自从知道这桩婚事要出意外,她这段时间总是格外的敏感,似乎听到点动静就是来宣布什么的似的,要是真有点什么,张淼敢发誓,春雨绝对会像一个炮仗似的蹿出去和人撕起来。   兰妈妈毕竟年长,沉得住气,也撑得起事儿,瞥了一眼春雨,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去开门。   “哟,是梁妈妈啊,你这会儿过来可是夫人有什么吩咐?”   梁妈妈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兰妈妈。   “夫人说三日之后有个庙会,要给老夫人超度诵经,所以让四姑娘也跟着去,夫人叮嘱了,让你们穿的体面点,别和花子似的跌了府里的面。”   说完,梁妈妈转身就走。   兰妈妈站在门口没有动,对着梁妈妈的背影啐了一口,随后才转身愤愤的进来。   “也不知又打了什么主意,竟然说三日后要咱们也跟着去庙会,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事,瞧刚才那个老虔婆的样子,就知道他们肚子里没有好屁。”   张淼很少见兰妈妈如此疾言厉色,也很少听到她在自己的面前说粗话,这会儿听着倒是有些新鲜。   “管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还能做什么,要是真的有什么手段只怕在府里就做了,何苦闹到外面去。”   这话说的也对,但兰妈妈看得出来,张淼这不过是在安慰自己罢了。   三日后,张淼依旧穿着上次宴会上的衣服,张府的门前已经一流马车候着,最前面的是张王氏和张惠娇,后面的马车是他们的丫鬟嬷嬷,在后面的都是拉着货物的。   车里都是他们一路上,会用得到的东西,还有一车就是供品,孝敬神佛的,当然除了供品,这里面也没有张淼的东西,最后一辆马车,就是张淼和她的仆从的,张淼在春雨的搀扶下上了车,随后兰妈妈和春雨也上去了。   他们三人只有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兰妈妈之前准备的香烛,还有几个苹果,春雨怀里抱着一个水囊,准备路上喝的。   一路上颠簸的很,张淼以为这里的庙会和通州的一样,说是庙会其实拜神的不多,更多的是去逛集市的。   可是这里却没有热闹的景象,一直到山脚下,都是安安静静的,马车停稳之后,春雨率先下车,随后和兰妈妈扶着张淼下来。   拉着货物的马车去了偏门处,这会儿,从她们旁边马车上下来的张惠娇,见张淼被两人扶着下车,嗤笑一声。   “不过是个下贱命,倒还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张王氏自然也是看到了,虽然脸上的表情是赞同张惠娇的,可嘴上却还是训诫。   “惠娇怎么说话的,你要时常记得你是个大家闺秀,粗俗的词不要随便的说。”   张淼什么都没有说,只当是没有听到过,但是嘴角却带着嘲笑,明明民女两人都是粗俗不堪的,却总是装作高贵端庄的样子,真的不知她们是怎么厚着脸皮做到的。   这么多年来,她们都已经习惯了,不过任谁听着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只不过是不再往心里去,她们在人家屋檐下,总是要学会忍字诀的。   庙里倒是比外面热闹,里面多是锦衣华服之人,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有的是夫妻一起来,有的是全家出动,但多说还是只有女眷出来。   张淼第一次来这边,有些好奇的到处看,目光一扫却看到一个黑衣人推着轮椅一闪而过,等着她在看去的时候,那里早就没有什么人了。   想到那位美如玉冠的面容,和那一身清风朗月的气质,张淼无声的笑了笑,那样好的人她不该起心动念,哪怕只是一瞬间都是对那人的侮辱。 第5章 拜佛   张淼作为庶女自然是要跟着张王氏,原本觉得无趣,可跟着走了一会儿她她发现,同样是第一次来京城,张王氏却认识了不少的人,而且和那些都能说上几句,对于她的这个能力,张淼还是佩服的。   庙看着不大,可是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各个殿占了半个山坡。   张府一行人拜了四个殿,可却用了大半个上午,眼瞅着就要到中午了,张王氏脚下的步子也快可不少。   张淼以为今日也就这样了,她是没有看出来张王氏有什么后招,正低头跟着走,突然出现一声似是惊喜似是低泣的声音。   “呀!是小姐吗?是王家大姑娘吗?”   原本这样的对话不会让人关注,奈何这一嗓子着实像是掐了公鸭的脖子,一行人都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布衣的婆子,个子不高一头花白头发,一条算是半新褐色抹额,遮住了额头上的褶皱。   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惊喜,却也带着隐隐水汽。   张王氏原本被这声惊得皱眉,正想训斥两句,却看到那人之后,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犹豫有惊喜有嫌弃,迟疑了几瞬之后,她抬脚朝着那人走去。   “奶娘?”   “呀,真的是小姐啊,额不对,应该是夫人了,果然是夫人,老奴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夫人,真是老奴前世修来的福。”   她一边激动的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张王氏的手,眼睛里的激动不是假的,这么大岁数了差点泣不成声。   张王氏倒是看着平静不少,丝毫没有多余的惊喜,但张淼看得出,她这会儿正一脸的嫌弃,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想维持自己善良的样子。   张王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梁妈妈,梁妈妈会意,上前一把握住了奶娘的手,嘴角带笑,但是眼睛里却都是警告。   “哎呀老姐姐可还记得我?”   奶娘看清她的样子,直接说不出来,刚才脸上的激动和笑都退了下去,她触及到梁妈妈的眼神,脸上带着强撑出来的笑意。   “唉,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夫人,老奴还有事……”   “奶娘这就急着走了?看多年不见竟没有好好说话的机会。”张王氏说着转身拉过去张惠娇,“这是我的女儿惠娇,奶娘也是见过一面的。”   奶年浑浊的眼睛看着张惠娇,连连都是夸赞之语。   “淼淼过来,这是我那个庶女,奶娘当年离开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这会儿也是个待嫁的大姑娘了。”   奶娘听到这话,浑浊的眼睛一亮,双眼紧紧地盯着张淼,伸手拉住她的手。   “哎呀,真是个标致的姑娘,好看的紧好看得紧啊。”   张惠娇见连一个老村妇都这样,见了张淼那张妖艳的脸,竟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刚才怎么不见她这样夸自己?   张惠娇心里有气,板着脸不在去看她们。   张淼心里纳闷,这人若真的是张王氏的奶娘,看到自己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毕竟自己是妾侍的孩子,按理说她应该是排斥自己的。   她也没有多给什么笑颜,只不过是客气礼貌的点点头应答了两句。   张王氏也只是陪笑没有再说话,和身边的梁妈妈对视了一眼。   一上午都在拜神,中午所有人去了斋堂,在僧人的带领下,规规矩矩的用过了斋饭,下午还有一场超度祈福的法会。   可是这个时候,张王氏却转头看向张惠娇和张淼。   “你们下午不用跪经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自己去逛逛吧,听说这边后山有着好看的枫叶。”   这座寺庙不仅有枫树,还有几棵看着历史悠久的银杏树,一阵风过,金黄色的树叶缓缓飘落,愣是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远远看着真的是美极了。   张淼原本也不想跟着张王氏,现下得了她的话,更是脚下生风,只是张惠娇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被坐在一旁的张王氏拽了一下。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张惠娇原本淡淡的脸上,陡然全都是激动的喜悦。   张淼懒得理会更不会和张惠娇一起走,兰妈妈怀念旧主,觉得来一次寺庙不易,于是就留在殿里,给张淼的娘亲张刘氏超度祈福。   张淼带着春雨朝着后山走去,一路上一段金黄一段火红,看的人心里暖暖的,也不觉得这个秋有多么的寒冷。   正往山上走着,突然从山上下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个张淼认识,这人的家里,和她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这次也是借机进京,想要扩展他们的生意。   只是张淼不太喜欢这人,因为这个姑娘虽然也是商贾之女,却是正室所出,她看不上张淼这样的庶女,所以即便看不惯张惠娇,但也不妨碍欺负她这个庶女。   也是因此,这人就和张惠娇,在某种层面上达成了统一战线。   “哟,这不是张家小姨娘生的吗?你怎么也过来拜佛啊,张家真是的,一点也不讲究,不知道佛前不能有秽物吗?怎么带着她过来啊,这岂不是对佛祖不敬。”   说完姚文掩唇笑了起来,她身边不知又是什么人,也跟着起哄笑了起来,张淼不想和他们在佛门清净地争吵,于是没有在往上走,反而转身朝着亭子的方向走去。   春雨是个急脾气,见人这样羞辱自己的主子自然是想争辩的,但刚要开口就被张淼拽住,朝着亭子走的时候,春雨心里还有些不忿。   “姑娘不用怕她们,我去教训一下她们。”   “不必,这里是佛门圣地,不要为了这样的事争吵,再说她刚才说的有问题,佛祖常说众生平等,她却无知的说出刚才的话,丢人的不是咱们,羞愧的应该是她。”   姚文羞辱了她几句,却见人像是一团面,扯不圆圆拉不团团的,愣是一口气闷在自己的心里,这样的感觉实在是憋人的难受。   正想着是再教训两句,还是就这样算了,毕竟他们家也是初来京城,她父亲总是说要她低调行事。   正这样想着却看到张惠娇站在不远处,似乎看了很久,见姚文看向自己,她嘲讽的一笑,似乎在说“你也就这点本事。”   对上张惠娇的目光,刚才还打算息事宁人的姚文,突然像是炸毛的猫,转身紧跟着张淼进了亭子。   亭子在一片竹林里,张惠娇站的位置刚好被挡住,她看不到心里着急,这样的好戏好久没有看到了,于是也不在乎什么直接跟着姚文后面进亭子。   她自顾自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张王氏吩咐春燕跟着张惠娇,这会儿见人要整治张淼,春燕也是个会表现的,伺候着张惠娇坐下,一脸的喜庆笑意的看着姚文。   “奴婢竟然才想起来,还忘记恭贺姚姑娘了,听闻进京的路上,姚老爷的五姨太又给姚姑娘添了一个弟弟,真真是个值得庆贺的事儿啊。”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事儿,姚文就气的牙根痒痒。   她母亲是正室,可生下姚文这个闺女之后,姚老爷就不再进她娘的屋里,这么多年,硬生生看着左一个姨娘,右一个姨娘,一年一个的生,她父亲更是偏疼五姨娘的儿子,因为这么多的姨娘,就她会生,生了一个男孩子。   “呸,你这是来恭喜还是来添堵的,下贱东西生了一个小下贱,姨娘生的会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她又看向站在里面的张淼,张惠娇笑了一下,好戏要开始了。   “还有你,你这个下贱腌臜的东西,怎么到哪都能看到你,这是寺庙清净地,本小姐劝你赶紧走,别一会儿被人请出去打了张家的脸面。”   张淼脸上没有怒火,只是淡淡的抬眼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疑惑还有讽刺。 第6章 闹剧   姚文说完那些话也有些后悔,她狠狠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张惠娇,要不是这个贱人跑出来激怒她,她也不会当着众人说这样的话。   张淼倒像是没有被气到的样子,脸上淡淡的,眼神里带着疑惑,眉头紧缩一脸的小心谨慎。   “我一没有做出违反寺院规定之事,二没有在这里大吼大叫影响修行人的清净,为什么要请我出去?”   姚文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刚才被激的一时脑子乱了,所以说了那样的话。   这会儿被张淼堵住了,即便心里知道自己不占理,但也不会低头。   “因为你是个姨娘养得下贱东西!”   春雨不是个好性子,闻言一个箭步冲上去,指着姚文怒道:“你家姨娘生的贱不贱我不知道,我看你倒是像个贱人生的?!满嘴的粗俗,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家闺秀有教养的。”   姚文被张淼堵了都不服,又怎么会甘心被一个婢女骂,抬手就朝着春雨的脸去了。   张淼早就有了准备,见此拉着春雨往后退了一步,刚好不小心踩到一旁看热闹的张惠娇,张惠娇被撞的生疼瞬间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好巧不巧的姚文一巴掌没打倒春雨,却一巴掌抡在了刚好站起身的张惠娇脸上。   凉亭里不管是主子还是丫鬟,惊叫连连原本分明的三队人马,霎时间乱做了一团。   姚文也没有想到自己要打个丫鬟,怎么就打了张惠娇呐?   可是这不等她想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张惠娇就像是疯了一样打了过来。   姚文生生挨了一把掌,整个人都被打蒙了,堪堪转头,目光有些空洞却不期而遇对上张淼的视线,刚才就是张淼,要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打到张惠娇,更不用挨着一巴掌。   想到通了这里面的关窍,姚文像是疯子一样的扑向张淼。   春雨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己的主子挨打,于是猛地冲过去,姚文身边也是有下人的,见此上前和春雨扭打,姚文得了机会上前扯住了张淼的衣领,而春燕看了张惠娇一眼,像是会意,上前帮着姚文扭打张淼。   张惠娇抬手捂着自己的脸,看着亭子里一群人扭打在一起,看着张淼的衣服被扯碎,她得意的笑了一下,可又牵扯到了脸上的伤,原本的笑又变得狰狞。   “都住手!”   声音里不带着丝毫的怒火,反而冷冷淡淡的像是在随口念诵诗句,却让听到的人都为之一震,姚文等人住了手,张惠娇捂着半张脸缓缓地转过头。   “谭三叔安好。”   谭毅像是没有看到她,也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候,只是不急不躁的转头,看着身侧的人。   谭炎章看着凉亭里混乱的场景,一时也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从没有想到,一个个看着温柔的姑娘,竟然会如此凶悍。   谭毅见他失神,温润沉稳的声音响起。   “你不去看看?”   谭炎章回神对着三叔颔首,抬脚朝着凉亭而去,但他的脚步却停在了张惠娇的面前。   “这是伤着了?放开手给我看看。”   张惠娇对上他关切的眼神,不由得红了脸。   谭炎章虽然没有叔父谭三俊雅,但也是一张俊美的脸,这样关切的近距离的看着她,她怎么会不心动。   可是停在凉亭外的谭毅却冷着脸,侄子的订婚对象就在里面,而且看起来是这里面受伤最重的,侄子竟然毫不关心,却跑去关心自己的未来的大姨子?   谭毅叹了口气,原本也不想管这些,但看到坐在地上的小姑娘,呆呆傻傻的看着自己,看来是吓坏了,而且肩膀出的衣服也破了,嘴角带着青紫,眼睛里带着惊惶无措,却没有丝毫的懦弱。   谭毅想起之前,她袅袅婷婷从华容阁走出来的样子,再看现在……心里突然有些不忍,他低咳了两声,缓缓地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交给了身边的洗砚。   洗砚接到大氅有些不解,转而看向凉亭看到里面的人,想起前两次的事儿,洗砚似乎明白了什么。   于是他朝着坐在地上的人走去。   “姑娘这是我家主子给你的。”   春雨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还有破碎的衣服,赶紧爬起来查看张淼的伤势,见她的衣服都破了,眼眶子瞬间红了起来,接过递上来的银灰色的大氅,直接给她披在了身上。   “多谢。”   张淼站起身,但是她的目光,还是似有若无的往谭毅那边看,这会儿的她满心的羞愤,为什么自己每次最狼狈的时候,都会被他看到!   洗砚准备转身回去,却看到张淼的丫鬟,身上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而是不光是有瘀伤,还有不少地方开始流血。   他犹豫了一瞬,将自己上身的黑色大氅脱下,递给了春雨。   “赶紧披上吧。”   “谢谢。”   春雨一边是悔恨没有保护好张淼,一边是感激送上衣服的谭毅和洗砚,她哭的说不出多余的话,只是扶着张淼站在那里哭。   姚文第一次见谭毅,见到此人俊美无涛,虽然脸色过于苍白了,但却有一种病态的美,加上他冷淡的神色,竟有中诱人深入之感。   她呆傻傻的看着这边,也不管脸上的伤,更没有感受到谭毅的厌恶。   原本在这满山红叶黄叶之间,他疏冷的身影就像是画中人,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突然一个猴腮鼠目的男子冲了出来,他站在亭子前面,看着里面的美人,眼睛应接不暇,但也有些迷茫。   这人没有将身边坐着轮椅的人放在眼里,只是看着亭子里的美人。   张惠娇见人此人过来,抬眸看向了他,那人也注意到了张惠娇,见她看向自己那人没有什么反应,等着看到了张惠娇的眼色,他这才看向穿着大氅的姑娘。   刚才里面人影攒动,他也没有看仔细,这会儿看过去才发现,那位美人简直如同仙女下凡,鸦羽的长睫轻轻地扇动着,一下下像是扫在他的心上。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之间的小动作,都被坐在轮椅上的谭毅看到了。   “洗砚,还不带着人过来,时辰不早了。”   洗砚原本想要送完衣服也就行了,却不想主子突然让他带着人过去?   虽然心里有很多的疑问,但洗砚还是训练有素的执行命令。   “两位姑娘,走吧,主子请你们过去。”   春雨还有些警惕的看着两人,迟迟没有动,可张淼却已经先走了一步。   “春雨咱们走吧。”   谭毅一直等在凉亭的门口,没有急着先走一步,等着张淼走到跟前时,身边突然出现的男子,却上前一步,不知是要说什么还是要做什么,伸手就想去拉张淼的手。   谭毅早就注意到了,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只见的一个雪白的石子飞了出去,刚好打在了男人的手腕上。   他痛呼一声,握住自己的手腕,弯腰蹲在他的轮椅旁,可是谭毅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只是盯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   见人到了跟前,他在转动轮椅朝着下山的路走去,洗砚赶紧上前推着轮椅,张淼和春雨跟在两人的身后。   山风偶尔吹过,卷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了谭毅的肩头,随着他们往前走的动作,树叶又被风卷起,来到了张淼的身前,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悄无声息的将那片叶子收进了袖子里。 第7章 道歉   凉亭原本离着庙宇就不远,下山之后谭毅也没有想过送她去大殿,而是一言不发的朝着寺外走去,春雨拽了一下张淼的衣袖,暗示她们不能跟着谭三爷一起回去,但是她的主子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两人跟着走到了寺外,谭毅转身银色的手帕遮住了嘴,低咳两声后,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血气,修长眉眼缓缓抬起,一颗小小的泪痣展现在了张淼的眼前,他看着面前两个裹着大氅的姑娘。   “知道自己的马车在哪里吗?”   张淼下意识的看向她们下车的位置,看了一眼最远处的马车,车夫正在车辕上撑着腮帮子打盹,马儿无聊的打着鼻响。   “知道。”   “好,那就先上车等着吧,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家里人。”   张淼踌躇着站在原地没有急着走,双手绞着大氅的系带,欲言又止的快速看了一眼谭毅。   “谭三叔,之前的那次还有今日之事,多谢,衣服…该怎么还给你?”   谭毅温和的一笑,蛮不在意看向张淼,“四姑娘不必在意,不过一件衣裳而已。”   “总归是男子的衣服,放在我那里也不合适……”   张淼越说声音越小,她承认她心虚,因为她不是真的单纯想要还衣服,但也只是想要再见他一次,因为几次的接触,她在他的身边,总是会安心很多。   小姑娘心里想着些什么,似乎都直白的写在脸上,她一副不谙世事又全然信任自己的样子,谭毅心下一软,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终是咽了回去。   “那就送到榕园吧,就在东城那边。”   张淼不敢看他,垂着脑袋红着脸点了点头,要是这个时候有人看到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眼睛里都是闪亮的光,耀眼的像是天上的太阳。   微微抿起的嘴角带着愉悦的弧度,谭毅看在眼里,却垂下眼眸装作没有看出来的样子。   春雨扶着张淼上了车,车夫这会儿也已经醒来,呆立在一侧,可是嘴里却在骂骂嘞嘞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心里都是清楚的,他骂的是张淼。   谭毅微不可查的皱了些眉,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一下一下的点着,若是洗砚这会儿在,就会发现他家主子心情很差。   谭毅没有急着离开这里,而是守在不远处,直到看见洗砚带着一个老妇人赶来,他才离开寺庙。   张淼回去的时候,府里的人还没有回去,兰妈妈看着她们两人身上的伤,心疼的不行,但嘴上还是责怪。   “怎么不知道回来?怎么不过来找找老奴?哎,也是老奴的不是,要是老奴一直跟着也就不会出事了。”   她一边给她俩上着药,一边碎碎念着,虽然是训斥的语气,但是两个姑娘都知道,她这是心疼,兰妈妈不是个会温柔哄人的人,所以经常开口就是训斥。   只是熟悉的人会听出来,哪是生气,哪是心疼,比如现在挨训地这两人,不觉得委屈反而心里暖暖的。   “兰妈妈别生气,别看我这样,姚文伤的比我严重,所以还是我赢了!”   兰妈妈正在给她嘴角涂药,闻言气的在她鼻子上抹了一下。   “你很自豪是吗?!打架还很得意是吗?!”   张淼闭嘴了,两只小手暗暗的揉搓着她的衣摆,偷偷看了一眼在一旁乖乖的春雨,冲她吐了吐舌头。   兰妈妈见了,又瞪了一眼春雨,“你自己先涂着药,姑娘是主子你也是主子?难不成还等着我给你涂?”   春雨提着心,拿起一旁的药膏,用竹片沾了一点药膏,小心的给自己的手上着药,兰妈妈虽然说着不管她,但给张淼上完之后,又转身给春雨涂,嘴里还是絮絮叨叨着。   次日天一亮,就有人敲响了张淼小院的门,兰妈妈刚起,披衣打开了院门,院外站在三四个婆子,见兰妈妈开了门,一个个就开始撸袖子,看架势就不是善茬。   “这是做什么?”   “夫人下令,今日让姑娘去宗祠跪着反省。”   兰妈妈怔了一下,自己家的姑娘被人欺负了,他们不帮着做主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要罚跪?   “姑娘昨日受了伤,现在卧床不起,今早还有些发热,我这一夜没睡守着,正想请示夫人派个郎中过来,姑娘今日的罚恐怕是没法完成了。”   张淼现在的婚事在身,夫家还是谭家,三个婆子虽然知道一些事儿,但婚约一日不取消,她们还是谨慎点好,万一将来真的嫁过去,他们张家都要仰人鼻息,更何况她们这些下人。   于是三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强行要求进去检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去复命了。   可是这日注定不会消停……   张淼躲在屋里装病多了半日,晌午的时候,大夫人房里还是派人过来了,只是这次却不是要罚而是有人找她。   之前说是病了可以免罚,但大夫人却断了她们一日的份利,还好之前剩下些米,三人煮了粥充饥,这会儿正喝着,突然得到这个消息,不由得让人怀疑。   “算了,我还是去吧,张王氏想要整治咱们,躲是躲不了的,总是该说清楚,如是她非要罚我,那我就去找父亲。”   春雨欲言又止的放下碗筷,张老爷只怕是个靠不住的,真要是有事,怎么会帮着她们姑娘呐。   但这话最终春雨也没有说出来,她知道自家姑娘一直都对父亲抱着幻想,想要从这个家里找到一点温暖,有些事心知肚明,却不会宣之于口。   张淼这次带着兰妈妈一起过来,因为春雨身上还有好多伤,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张淼也怕张王氏再作出什么,春雨历练少,到时候万一应付不来,两人还是要吃亏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来到前厅的时候,除了上位的张王氏,一旁的位置上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她还熟的很,正是昨日和她扯头花的姚文。   这是回家告状,现在过来兴师问罪?   张淼一一行礼,站在原地没有动。   还不等她说什么,坐在一旁的姚老爷开了口。   “哟,这就是淼姑娘吧,哎,昨日是小女无礼在先,姚伯伯今日这就是带着她过来,给淼淼赔个不是。”   说完,姚老爷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闺女,小眯眼狠狠地瞪了一眼姚文。   张淼狐疑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人,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   张王氏坐在上首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稳住了自己端庄善良的形象,只是依旧难掩她不悦的心情。   “淼妹妹,昨日是我脑子不清楚,一时没有控制好脾气,望淼妹妹原谅昨日之事,日后我定会反思不再出现这样的行为。”   说完姚文冲着张淼屈膝裣衽一礼。   张淼看着眼前的姚文,明显是哭过,眼睛红红肿肿的,虽然说着道歉的话,可是眉宇间却依旧不甘。   张淼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她赔不是,关键是这么多年,她对自己的羞辱打骂,岂是这一两句话就可以抚平的。   但现在她赔了不是,而自己也没有强硬的资本,张淼人在屋檐下,只想息事宁人。   “昨日之事也不全怪文姐姐,这件事以后翻篇了,文姐姐快些起身吧。”   没错,昨日她的这顿打,罪魁应该是张惠娇,姚文不过是个没有脑子的,被人利用还不自知。   姚老爷见张淼这就原谅了自己的闺女,赶紧笑呵呵的上前。   “啊呀,小侄女果然是个有胸怀的,昨日之事确是小女的不是,伯父这里也准备了一份礼单,小侄女过目,也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心意。”   说着他摆了下手,马上就有下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来,兰妈妈伸手接过,递给张淼过目。   礼单倒上的东西倒不是很贵重,多是衣服锦缎之类的,也有少许的金银首饰,甚至还有一些特色点心吃食。   张淼看完这个礼单更是有些疑惑,自己的父亲和姚老板有生意来往,但也不会为了自己和为难姚老板,那他现在这样献殷勤是为什么?   “姚伯伯,不过是我们小姑娘之间的问题,当不得姚伯伯如此。”   张淼将礼单整理好,双手递还给姚老爷,可是姚老爷却没有接着,两手往身后一背。   “小侄女见外了,就算不是为了这件事,长辈给你这些也是说得过去,你只管收着,只是日后小侄女若是见了三爷,还望帮着姚伯伯美言几句啊。”   “三爷?”   “对啊对啊,就是谭三爷,姚伯伯之前真的不知道你和谭家有婚约,还一直以为是……嗨,这不就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呵,要不是和谭家有婚约,就可以随便欺负不用道歉了?   张淼直接被气笑,原本她还不想收这个,一个是这点东西就想抹平什么,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她没有别的,这点骨气还是有的。   二是她看不懂姚老板是个什么章程,所以她不敢随便的收这个。   可是现在她却不是这样的想的,这东西是因为谭三爷送来的,而且又是他们的赔罪礼,她为什么不收?她收了也不代表她就原谅他们,更何况姚文的确扯碎了她和春雨的衣裳,她们有一件体面的衣服出门,容易吗?   而且刚才也是真的被气到了,所以她不想便宜了这些人。   “那就却之不恭了。”   兰妈妈听到这话,直接清点了箱子里的东西,确定没有出入之后,让人放在一旁,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找小厮抬回去。   坐在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王氏,突然放下手里的茶盏,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温柔的样子,但茶盏碰撞桌面的声音,总是让人感觉到她压制的怒意。   “要是我没有记错,昨日我家惠娇也挨了打。” 第8章 噩耗   姚老板之所以有备而来,自然也是打听清楚了,所以才会给张淼送了不少的衣服。   昨日被人“提醒”之后,他就找来佣人询问,又找姚文一一核实,张惠娇那边发生的他也是知道的。   “哈哈哈,张夫人说笑了,令爱之事不过是小女失手,而且小女脸上的伤可比令爱重啊。”   这话说的没错,姚文脸上的伤的确是张惠娇打的,而去下手决不轻,雪白的小脸上青紫一片。   张淼这会儿也有点坐不住了,两只小脚轻轻的摇摆着,意识到有些不雅后,她又停了下来,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听他们直接辩论。   兰妈妈看懂了她的不耐烦。   “回夫人,四姑娘今日还生着病,这会儿身子不适,可否回去歇着?”   张淼十分配合的咳了两声,粉色的帕子掩唇,她竟然想到了那日初见三爷时的情景,他似乎总拿着银灰的素色帕子,因为身体不好,时不时的就会咳嗽。   而坐在一旁的姚老板闻言一脸的疼惜。   “哟,那还是赶紧回去养着吧,瞧这小脸蜡黄蜡黄的。”   这话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因为刚才想到了谭毅,张淼脸上不自知的带着淡粉,哪里可能是蜡黄的。   张王氏气的等着姚老板,张淼也没有动,反而看着张王氏,等着她发话。   她要是这会儿为难张淼,可不就被姓姚的逮着了,于是虽然心里不舒服,不甘心,但还是颔首。   “回去歇着吧。”   张淼和兰妈妈得了话,两人脚步如风,丝毫看不出谁有病,张王氏看着两人心里都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刚才听错了?   春雨被留在院子里,心里忐忑的不行,昨日之事她也有错在先,现在却要自己的主子挨罚,她一会儿的功夫给自己急红了眼。   等着看着张淼带着人回来的时候,春雨上下打量一遍。   “姑娘没事吧?”   张淼笑嘻嘻,脚步轻盈的进了门,随口道:“有事!”   春雨看到她笑,以为没什么事儿,这会儿听到她说有事,瞬间小脸变得雪白。   张淼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不过是好事,你看。”   小厮已经将箱子搬到了院子里,兰妈妈让人退下,这会儿三人围着箱子开始翻看里面的东西。   张淼将事情大体说了一遍,春雨也惊讶于这件事竟然有谭三爷的授意。   张淼想到寺庙门前的人,心里暖暖的却又酸溜溜。   晚上入睡前,张淼让她们都回去休息,自己坐在房间里,看着榻上摆放着的大氅,一件是宴会上他给她的,灰色的缎面上绣着青竹,一件是昨日给她的,同样是灰色的,却是仙鹤。   不管是竹子还是仙鹤,似乎都很合适那个人。   还回去衣服总不能没有谢礼,张淼想到这里,也不觉得困,拿起一旁的针线笸箩,挑了几缕丝线,随后又去姚老板送来的箱子里,找到灰色绸缎,裁下一块做成了帕子,又在上面绣起青竹。   次日天色大亮,张淼依旧没有起床,兰妈妈只当她之前真的吓到了,于是也没有催她,只想着让她好好休息。   可刚去领份利的春雨回来,一脸的急色,煞白的小脸满是汗水。   “不好了不好了……”   “姑娘还在休息,你这是干什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后面有狗追你啊。”   “兰妈妈,这下可真的是麻烦了,可比狗追我还要吓人的。”   兰妈妈接过她手里的篮子,直接去了厨房,准备给张淼做些早饭,春雨也就跟着进来帮着打下手。   “我刚才去领东西,无意间听到梁妈妈说,大夫人那边在给姑娘找婆家呐,和谭家的婚事是不是……”   兰妈妈淘米的动作一顿,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到了这会儿,却还是忍不住的生气。   “你可有听到都有哪些人家没有?”   春雨摇摇头,“不过是听到梁妈妈说正在相看,但也没提是谁,咱们现在怎么办?就看着这婚事这样黄了?”   兰妈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一脸不在乎的。   “要是他们给找个人好的也就算了,若是找个不像样子的,老婆子我就是豁出去了,也不会让她们好过,以后姑娘就有你护着了,你可得机灵点。”   这些天兰妈妈说了不是一次两次这话,但春雨只当是气话,这会儿看到她的目光,冷冷的带着杀意,她才确定,兰妈妈没有在开玩笑,要是真的……她一定会豁出去保护姑娘的。   厨房里安安静静,两人都没有说话,这次不光兰妈妈下定了决心,就连春雨也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护着姑娘。   这件事,两人默契的没有告诉张淼,像往常一样,服侍她吃过早饭,虽然只是白粥和凉拌青瓜,但能吃饱已经很好了,张淼记得,之前在通州,她和兰妈妈经常饿肚子。   后来两人就开始偷摸的做些绣活,找人捎带着出去卖了,可是到了京城,他们手里的活计也就算不上上乘,也没有了门路。   吃过早饭的张淼,依旧坐在窗前开始针线活,兰妈妈见她做的是男子用的,以为是给谭炎章做的,想要劝说两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可是这会儿的张淼,心里开心的很,因为手里做着的,是给三爷的回礼。   这一针一线里都包含着她的祝福,惟愿他健康平安喜乐……   早上春雨说的事儿,兰妈妈想着怎么着也得有个十天半个月,不曾想下午的时候,一个噩耗就传了回来。   张淼正在窗前做着绣活,一个和兰妈妈交好的婆子跑了过来。   “兰姐,不好了,刚才我去大房收拾花草,听到春燕和梁妈妈说,要把你们姑娘许给李大富。”   婆子的声音丝毫没有压低,坐在床边的张淼听得清清楚楚,兰妈妈更是怒而站起。   “什么?李大富?这人是谁啊?你可能确定?”   兰妈妈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这个名字着实让她没有好感。   婆子走近小声的嘀咕,“确认了,我这不是担心听岔了,于是凑近听了听,说是三日后就要下聘了,我还看到了桌上的聘书,虽然字认得不全,但姑娘的‘淼’字我认得,三个水嘛,所以我才装作肚子疼跑来和你说,我还得回去当值,我先走了。”   她前脚刚走,张淼失魂落魄的推开了房门,“嘭——”的一声,声音着实有些大,兰妈妈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她这是听到了。   张淼一手扶着门框,一手带着颤抖的推着门,她一双水汪汪的鹿目,带着错愕和绝望的看着兰妈妈。   “姑娘别急,老奴这就去打听一下,这个李大富到底是什么人,要是个本分的咱们也就认了。”   兰妈妈擦了擦手上的水,准备换身衣服拿点碎银子,打听一下这个人的消息。   张淼却颤抖着手,一把拉住了她,原本带着欢喜的双目,这会儿已经悲凉的带着水气。   “不用打听了,这个人如果没错,应该是夫人奶娘之子,之前在庙里听到张王氏身边的人说过。”   说人名兰妈妈记不得,现在听到“夫人奶娘之子”她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冷了半截。   “挨天杀的!那个狗东西怎么会来京城?!而且早就听闻,那人好赌贪色,之前娶过两房但都因为赌债,把自己媳妇卖了,而且如果老奴没有记错,那人应该快四十了。”   三日之后下聘……也就是说她的父亲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他不点头,张王氏也不敢如此,现在他们只盼着她离开,别耽误了他们女儿的好事!   张淼顿时悲愤交加,真的是求助无门,她要面对的似乎都是死路,这件事也不是没有想过,若是真的给她一条死路,那她就会走出一条血路。   她不甘心如此,她已经一忍再忍,她已经尽可能的忍辱负重的活着,可是那些人却还是不放过她!   她忍够了,这么多年她活的像是浮萍,丝毫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她为什么还要按照他们要求那般?乖乖听话又要做给谁看?!   她这次不想听话了……   张淼转身回到房间里,手有些抖得将最后几针收尾,扯直了棉线,放在尖尖的虎牙上一勒。   线断了……就像她父亲点头这件婚事一样,算是断了他们之间的父女情。   张淼没有在犹豫,拿起那根银灰色的青竹帕子,和刚做好的一双棉袜,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张淼双眼赤红,却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颤抖着的唇抿着,可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我去找个人,若是他也不愿意出手,明日咱们就逃出这里,以后天大地大是死是活,就看咱们自己的命了。” 第9章 榕园   谭毅刚巡视完所有的铺子,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突然想到今早听到了的消息,他的侄儿竟然想要悔婚,而且大哥一家都已经同意了。   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想着想着低声的嗤笑一声。   兄长谭荀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知道,不就是联络上了瑞安王,得了宠就看不上张家了,更是看不上张家的庶女。   谭荀的野心从来就没有遮掩过,之所以还会考虑张家的嫡女,不过是张家的财力实在诱人,在京城里想要站住脚,上下打点自然少不了的。   可是谭家现在空有名声罢了,不管朝廷给他的俸禄还是给兄长的,都不足以谭荀上下打点,而谭家唯一挣钱的来路,不过是他手里的几间铺子。   而且都是当初谭荀看不上丢弃的,“不怎么来钱”的铺子,但他们已经分家,来不来钱都不是兄长可以随意肖想的。   想到之前见过两面的小姑娘,谭毅心里竟然觉得那个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不然嫁给他侄子那样的人,以后的人生是个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可况他的哥嫂都不是好相与的。   ……   张淼想要出府,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再不济也是个万金之家,这样的家庭看家护院的自然是少不了,这几日更是学着京中人家的规矩,什么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男女不同桌。   他们张家以前可是没有这样的规矩。   兰妈妈不知道她要去找谁,但是现在除了自己拼了这条命,也没有任何的主意,可是自己死了,姑娘该怎么办,要是他们依旧逼着她嫁人,那还有谁会为她拼命?   兰妈妈见她一脸的着急,顾不上多问,得赶紧想出了一个逃出去的法子才好。   “姑娘不能如此出去,门房也都是认识姑娘的,这会儿天色大亮的也不好遮掩。”   张淼刚才也是着急了,这会儿想明白顿时像被抽干了灵魂,眼神都变得空洞,所有的力气就靠手里的绣品撑着,她将那份谢礼按在胸前,像是在从里面吸取力量。   难道真的连老天爷都容不得她?非要将她逼死才罢休。   “姑娘我知道一个地方,只是得委屈姑娘。”   春雨的一句话,让兰妈妈和张淼都有了希望,两人的眼睛像是涌进去了星星,亮闪闪的看着春雨。   “好丫头,这件事要是成了,妈妈给你做芝麻糍粑!”   为了不那么显眼,张淼在外面套了一件兰妈妈的粗布衣,随着春雨三人一同到了花园的后面,那里是一片野草,张廷有心在那边种些香水百合,因为那里离着张淼的院子近,而她的娘亲张刘氏很喜欢香水百合。   这件事被张王氏知道了,于是大闹一通,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现在一片荒草看不出什么章法。   春雨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张淼和兰妈妈犹豫着没有往里钻,眼瞅着春雨淹没在草丛里,不一会儿正前方的草向两边倒,露出来一个黑洞洞。   “姑娘快过来呀,你从这个洞出去顺着暗渠巷子就能到街上。”   兰妈妈走上前检查了一番,原来是个狗洞,看着倒不像是人挖的,倒是像野狗刨出来的。   兰妈妈狐疑的看着春雨,“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洞?”   这个宅子买下来不久,她们也都是从通州过来的,春雨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被兰妈妈怀疑春雨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我经常喂的那只大狸,就是从这里进出的,有一次我跟着它发现的,当时没敢说,就怕被人知道堵死这个洞,到那时大狸就进不来了。”   张淼不在意她是怎么发现这个洞的,只要现在能安全的出去,比什么都强。   她将包袱里的礼物全都塞进怀里,挽起衣摆爬了出去,她又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也不是什么君子,所以钻个狗洞没有什么颜面扫地之说。   她按照春雨说的,钻进夹缝之后,她踩着暗渠的盖子,一路来到了街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但能辨认的处方位,她记得之前谭三爷说,他住在东城,所以她一路朝东跑去。   东城看着不像是富裕人家,她一家家的顺着找,愣是跑了两条街,也没有看到什么榕园。   张淼心里着急,不由得猜测,他是不是骗了自己,是不是为了甩开自己这个麻烦,所以随口说的。   她站在街道上转圈,入目都是墙壁,没有一扇门上挂着榕园的匾额。   张淼内心有点崩溃,她的贵人,她最后的希望,她知道说逃出去浪迹天涯不过是嘴瘾,她们没有任何的文牒,连这个城都未必出得去,谈何浪迹天涯。   等着她的不过是生不如死,或者直接去找她已逝的娘亲。   “姑娘,天不早了,我看你在这里转了半天,可是有什么事?”   张淼转身看见一个老者,挑着担杖贩卖一些青菜还有猎物。   “老伯,您可知道东城的榕园在哪吗?”   老头一听她要去的地方,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姑娘,一身粗布衣裳,上面还沾满了泥巴,心里有些疑惑。   “这会儿了天也不早了,你一个姑娘出来找人……”是不是有点太不知矜持了。   老者有些犹豫,张淼见他这样是知道榕园在哪里,于是激动地上前一步。   “老伯,之前榕园的主人借了我点东西,说好会给他送回去的,所以您能告诉我榕园在什么地方吗?”   老头又看了一眼张淼,在她不易察觉的地方,一丝警惕的目光一闪而过。   “那姑娘跟我来吧。”   “多谢老伯。”   张淼刚才悬着的心,这会儿稍稍回落,她跟着老人一路走去,这条街她走了三次了,也没有看到榕园二字。   老者也没有多说,只是认真的在前面的带路,就在张淼警惕的怀疑,这个老头儿在骗自己的时候,老者停在了一个破落的院子门口。   院门用树干拼接的,看着似乎踹两脚也就塌了的门,老者指着门。   “姑娘,这就是你要找的榕园。”   张淼走近看着简陋的院门,又垫着脚往里看了看,院子里的房门上的确挂着一个破旧的匾额“榕园”。   “好了,这里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老者说完就走,明明一把年纪,挑着沉甸甸的扁担却脚下生风,张淼赶紧对着他的背影到了声谢。   院子里没有人,那门也没法敲,上前扶着门上的木条,于是张淼大着胆子喊了两声。   “有人在吗?谭三叔在吗?”   院子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这里似乎荒废了很久,看着破旧的很,要说谭三是个普通人,张淼不会觉得如此,可是那样锦衣清风的人,怎么会住在这里?   再说谭家现在也算是新贵,虽然官阶小,但谁不知无非就是缺个提升的由头,秋闱在即,只要谭炎章取得一点功名,必然不是现在的景象,只怕到时候会有不少人巴结到谭家。   而身子不好的谭三爷,更是一个传奇的人物,就连谭炎章都要在他身边矮一截,更不用说他的衣食住行了。   这样的院子和他的身份不符。   正以为这里不会有人来,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张淼噔的一下又像是有了心跳。   “四姑娘?您怎么在这里?”   看到洗砚的出现,张淼原本悬着的心终于回归原处。   “我是来找三叔的,我有事要和他说。”   洗砚心想,他家主子真是神了,之前就说张家姑娘会来,没想到这才一天的时间,还真的来了。   “主子说,姑娘若是来还东西,给属下就好,劳烦姑娘走此一趟。”   洗砚冷着一张杀手的脸,说了一段极为温和有礼的话,可是张淼这会儿却是内心坍塌,她借此找谭三爷可是有正事的。   “还衣是一事,我还有一件事想要见了三叔当面说。”   洗砚刚才还算平静的脸,又冷了几分。   张淼触及到他的目光,心下不安,眼眶也不由得发红。   洗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木门,看着红着眼眶的姑娘,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张淼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也是知道,但是这件事求到主子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张淼感激的对洗砚微微颔首,跟在他的身后,张淼脑海里翻滚着各种思绪,如何说服谭三爷帮自己,若是他不答应,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第10章 “求婚”   张淼心里的问题还没有想好,她就跟着洗砚来到了榕园的会客厅。   这会儿张淼才发现,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刚才她陷入自己的沉思,完全没有注意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别说是外面的竹园了,就是这会客厅的布置装饰,都比她们张家强了不少,哪里还有刚才门口看到的样子。   会客厅里,谭毅从侧门出来,虚弱苍白的脸像是随时都要西游似的,他低咳了两声,手撑着椅子的扶手缓缓坐下,洗砚生怕他有个闪失,一直在旁边虚虚的扶着。   张淼见到人出来,刚才分心走失的情绪再次涌上来,不等谭毅开口问,她就一个箭步冲过去,由于太突然,站在谭毅身边的洗砚,差点上前动手。   还好谭毅发现的及时,伸手揽住了洗砚,等着他收回手的时候,张淼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又一言不发,怀里的包袱被她包的紧紧的,上面全是褶皱。   谭毅也不心急,静静地等着她说话,少许一会儿,只见小姑娘将自己手里的包袱直接塞给他,从露出的边角看得出,这是之前给的她的大氅。   “谭三叔……你,你能不能娶我啊?或者我娶你也行!”   她养得活他的,只要她和兰妈妈和春雨努力点,养一个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张淼坚定的想着。   洗砚素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却写满了错愕和惊诧,手里的剑握出咯吱吱的响声。   他是不是幻听了?刚才这个小丫头说她要干啥?娶他们主子?!!   谭毅虽然心里也感到惊讶,但好歹脸上绷住了,他再看张淼那副样子,也知道她这是着急了乱说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淼心里暗暗悔恨,刚才为什么这样说?!   她之前想好了,要是见到了谭三叔,就会晓之以情的说服他,可是她刚才脑子一热,就满口胡说了。   她又是悔恨又是羞愤的低下了头,眼里聚集出来大滴的水气,颤颤巍巍大的挂在她的睫毛上,只要稍微一动,似乎就被砸下来。   “谭三叔,求您救救我,谭炎章要退婚,夫人这边就想把我悄无声息的嫁出去,可是找的是却是她奶娘的儿子,年过四十多了,之前为了赌债还卖过两个媳妇,我不想去,所以就求到了您这里。”   张淼想了想,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刚才还做了一件傻事,到了这个地步,那不如照实说,要是他不帮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命。   谭毅心里有些疲惫的看着她,有点不明白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又要帮她?   张淼絮絮叨叨的将这件事说完,也没敢抬头看眼前的人,她抱紧了怀里仅剩的小包袱,又开始絮叨她不嫁的决心。   谭毅静静地看着她,知道她现在有些着急的语无伦次,也知道小姑娘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他由着她说完心里的愤恨,由着她发泄心里的委屈。   想到之前在华容阁的惊鸿一瞥,又想起寺庙里遇见的那个李大富,谭毅挑眉又打量起张淼。   是有点可惜了……   “兹拉……”   原本安静的房间,只有张淼哭诉的声音,却被一声火折子点燃的声音打断,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张淼这才发现,周围都已经黑了,虽然秋天的太阳落得快,但她应该絮叨了不少时间。   谭毅身子不适很好,坐了半个下午的时间,脸色看着更白了,就连原本还有些血色的唇,这会儿也已经消失,反倒是衬得眼尾处的泪痣更加明显,愣是柔和了他的神色。   张淼一脸愧疚的站在原地,手上稍有动作,就发现要给人的东西还在手里。   她红着眼睛上前,伸手将包袱递给谭毅。   “三叔,这是,这是我今日做的,原本是想着送给你当做之前的谢礼……”   谭毅咳了两声,脸上又泛着淡淡的血色,“那么现在呐?”   “现在……现在就是定情之物,三叔可会收下?”   张淼说的小心翼翼,她知道自己说这话实在有些不知廉耻,就是现在谭三叔起来扇她,也是说不出什么怨言的。   洗砚倒了一杯参茶,无声的递给谭毅,并有些幽怨的瞪了张淼一眼。   他们主子今日原本就累了,回来本想着歇歇,可是又被这个小丫头打扰,硬撑到现在脸色都难看了。   张淼看到了他的眼神,心下一凛没来由的往后瑟缩一下,谭毅没有看到洗砚的眼神,却看到了小姑娘害怕的后退。   他转头冷冷的扫了一眼洗砚,接触到主子的眼神,洗砚退回到暗影处,没有再抬起头。   “三叔?哼,我是不会娶我的侄女的。”   张淼虽然没有见过大世面,却是个聪明的姑娘,她似乎堪破了这里面的玄机,却又没有喜形于色,试探的再次伸手,将东西递过去。   “三爷?”   谭毅抬眸时,眼中温润的神色带着笑意,在泪痣的衬托下,他的眉眼竟然带着一丝病态的冷媚。   “嗯,回去吧。”   他伸手接过了那个包袱,洗砚上前想要帮着提着,却被谭毅挥挥手阻止了。   “三爷是应下了?”   张淼不确定他这是什么意思,所以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等着一个确切的答案。   谭毅觉得这个姑娘是个聪明的,但也是个傻的。   他刚要开口却又咳了起来,这次咳得来势汹汹,原本苍白的脸上这会儿骤然红了,似乎整个人都像是要咳得西去似的,张淼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伸出双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咳咳咳,留,咳咳咳咳留下八字,回去吧,洗砚送姑娘回去。”   不一会儿就有佣人将谭毅推走了,张淼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洗砚拿出纸笔递给了张淼。   “八字留下主子会处理,属下一会儿送姑娘回去。”   张淼只好写下自己的八字,抬头又看了一眼偏门的地方,那里早就已经没有了人。   “麻烦洗砚管事提醒三爷,后日就是下聘的日子,时间真的不多了。”   洗砚没有说话,却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带着张淼从正门出来,出门就是东街最里面的巷子。   怪不得自己刚才没有找到,站在街上望去,这里真的不像是有个大宅了的样子,倒像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小房。   门外已经有一辆准备好的马车,张淼上了车心里的石头算是按下一半,至少听三爷的口气,他没有拒绝自己。   马车行出去一段距离,张淼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是偷着出来的,而且这会儿坐在谭三爷的马车里,也不是个事儿,到时候被家里人知道,万一出什么岔子怎么办。   她赶紧掀开车帘,朝外张望,可是现在夜已经黑了,虽然还没有到宵禁的时间,但外面几乎没有什么人。   “洗砚管事,我是偷着跑出来的,不能直接回去的。”   洗砚心里多少还是对她有气,也没有搭理,直接赶着车到了张府的侧面。   “姑娘下车吧。”   张淼小心掀开车帘,朝外看去发现竟然是自己那边的院墙,她赶紧下车想要悄无声息的从暗渠回去。   可是脚刚落地,就听到耳边响起一句“失礼了。”   顿时一阵头晕眼花,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她刚要张嘴惊叫,可想起来自己现在不能被人发现,于是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被洗砚像是扛麻袋似的,扛在肩上,头朝下看着眼前飞快闪过的景象。   她这是上天了?!!   兰妈妈和春雨守在洞的周围,又担心被人发现,于是焦灼的是不是过来看一眼,兰妈妈更是后悔的不行,这里是京城,她们才来不久,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们姑娘有认识谁?又要去哪里找人?   眼看着天都黑了,兰妈妈吓得更是一头的汗,她换了一身黑布衣,时不时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擦擦汗。   “怎么样,看到姑娘了没有?”   春雨更是直接趴到了洞口,虽然黑,但要是有人从上面走过,她还是可以第一时间看到的。   “没有,没有人。”   “哎,这可怎么办,姑娘回去了哪里啊,再等一炷香,要是姑娘会有回来,我就出去找。”   “兰妈妈!”   突然天空中飘来一声幽幽的呼喊声,兰妈妈浑身一震…… 第11章 不平凡的夜   张淼被洗砚晃得头晕恶心,洗砚无奈只好将她暂时放在屋顶上歇歇,张淼正努力压下想要吐得感觉,就听到兰妈妈和春雨的对话。   兰妈妈抬头,就见自己院子屋顶上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一目了然,一个女人穿着一件斗篷,看不清面容。   春雨吓得挽住了兰妈妈的胳膊,两人也不敢打灯笼,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往自己院子里走,等她们进门后屋顶上的人也都下来了,只是地上站着的只有她们的姑娘。   “姑娘!你可算回来……怎么了,姑娘你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妈妈上前拿出新帕子就给她擦泪水,心里担心的不行,她尽可能能得看着自己的姑娘,想从她的神色上看出些什么,兰妈妈现在后悔极了。   张淼这会儿忐忑激动的心情还在交织,见到两人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但想到三爷没有拒绝自己,那一切还是有机会的,又突然笑了起来。   “兰妈妈,春雨,三爷他没有拒绝我。”   刚才还有些着急的两人,听到这句话动愣住了,什么三爷?哪里的三爷?她们怎么不知道。   春雨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淼,手还紧紧的攥着兰妈妈的胳膊。   “姑娘说的可是谭三爷?!”   兰妈妈也这会儿也想起了,她心里的惊讶不次于春雨,三人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静静地没有说话,等都在消化着这个消息。   “天凉还是先回屋里再说,春雨一会儿和我先去做饭,让姑娘歇歇。”   兰妈妈也说不清,不知怎么的确认张淼下午找的是谭毅,她的心里也放心不少,这会儿也不急着询问,倒是赶紧做些吃食才是真的。   三人回到屋里,春雨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张淼,兰妈妈去打了一盆温水。   “姑娘先洗洗脸,一会儿我们就去做饭。”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时房间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她们都紧张的不敢出声,最后还是兰妈妈打破了宁静。   “谁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可是门外却没有人回应她,兰妈妈装着胆子打开了门。   不知三人怎么得,这会儿都觉得门外的人不简单,不是寻常事。   兰妈妈很快给张淼揭秘了,门一打开,门外站着的正是刚才送她回来的洗砚。   张淼坐在屋里也看到了,放下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快步的走了过去。   “洗砚管事?”   “姑娘,这是主子让送过来的。”   张淼低头一看,洗砚手里拎着一个红木雕花的食盒,他一身的冷风,瞧着速度应该是轻功来回的吧,估计那个马车这会儿还没到榕园。   “多谢洗砚管事,代我谢谢三爷。”   兰妈妈一声没吭,十分懂规矩的拿出一些碎银果子,“管事莫嫌少,买碗酒吃。”   洗砚看兰妈妈往他腰里塞,一个闪身退出了几杖远,冷着一张脸看着兰妈妈。   “榕园的人都没有这样的规矩,还请收回。”   张淼伸手拦住了兰妈妈,握住她的手后又抬手拍了拍,“既然管事不要就算了。”   见她们收起了银果子,洗砚再次上前。   “主子要我带句话给姑娘,让姑娘早做安排,将东西都收拾好,明早就会有消息。”   洗砚说完抬手作揖,随而转身就消失在夜空里,三人站在门口都傻傻的想着这话的意思。   “兰妈妈,你说三爷是不是答应了,是不是说明早就会来接咱们。”   张淼激动的眼睛湿润,抓着兰妈妈的手不肯撒,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砸到她的头上,明明开心的不行,却又觉得有点不现实。   兰妈妈倒是没有她这样乐观。   “姑娘,你真的想好了吗?谭三爷虽然是个好的,可是他那个身子骨……”   “妈妈,我想好了,三爷这次帮我,就是对我有大恩,我不奢求和他长相厮守,也不奢求他一心系于我身上,以后真的成了,我会好好照顾好他的。”   兰妈妈知道,自家姑娘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只是执着于离开这里,逃脱那李大富的婚事,却不曾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春雨接过去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就看到,里面都是热腾腾的食物,都是她们不曾吃过见过的,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兰妈妈,吃过一餐饱饭后,也看开了。   姑娘先躲过这一劫再说,以后她会照顾好姑娘,不管她们未来姑爷能熬到什么时候……   张淼的确没有想很远,因为她眼前的难关都未必迈的过去,未来离着她太远,不如先想想现在怎么活。   这一天,从天不亮就奠定了它的不太平,张淼没有什么家当,主仆三人收拾了四五个小包袱,也就算是收拾好了,天色已经黑透,离着天亮还有几个时辰。   虽然说嫁娶没有这样急的,但是三爷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她们还是期待的。   三人刚睡下,张府的门就被敲开,门房的人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往大房那边去。   半个时辰的时间,整个张家灯火通明,谭家的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脚步生风的进了府。   张廷带着全家老小站在前厅,见谭家的老夫人过来,张廷赶紧躬身行礼。   “好了,不用多礼,我老婆子今日过来也是失礼了,咱们也就不讲这些虚的,今日过来老婆子我也是有事求你,所以今日我坐不得这上位。”   谭老夫人说着,就坐在了宾客下首的椅子上,张廷上前还要说点客气话,谭老夫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今日这个时候过来,也是被逼无奈,时间赶得紧,所以张老爷卖老婆子我个面子,把你家的姑娘都叫出来,顺便把庚帖也带着。”   这话一出,别说是张廷了,就是张王氏也都蒙了。   “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点突然着人送来拜帖,还是急匆匆的这个时候过来,定是有什么大事,可这和姑娘家有什么关系?   “老婆子要是没有记错,我们两家是有婚约的。”   是啊,是有婚约,那也不是深更半夜谈的事情吧?这是什么事急成了这样?   “嗯嗯,是有,老夫人只管明言,张某能做到的定会做到。”   “好,张老爷大气,老婆子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今日我幺儿恶疾突发,神医也是束手无策,正在我悲痛之时,偏巧一个游方术士经过,未曾见面就把我儿之事说的条条应上,他说我儿需要辰时之前冲喜,才可保得性命,可这人也不是随便找的,一番查算,此女乃是张家女,还得是庚月生人的,耳后一颗朱砂痣。”   冲喜?谭三?   张廷和张王氏对视一眼,虽然都是谭家人,但是三房之前就和三个兄长分了家,没有什么家业,身子骨又是个风吹就能倒的,虽然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也是个土埋脖子的人呢。   “老夫人是不是记错了,咱们两家订的可是和炎章的婚事,这……三爷是炎章的叔叔,这……这婚事……”   张廷想要和谭家联姻,看上的可是谭家大房以后的前程,朝中有人好说话,到时候他捐个闲职,摆脱张家世代商贾的身份,以后他的子孙也可以抬头做人。   谭老夫人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她淡定自若的坐在那里,左手搭在右手上转动着玉戒。   “张老爷这是看不上我儿?老身虽然一心向佛,不管家中之事,但也不是耳聋眼盲之人,听闻张大人想要将婚约改给嫡女,那老身为何不可将长孙换成幺儿。”   一句话将张廷和张王氏都堵在了那里,悔婚换人的确是他们先出的主意,现在人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终究是自食恶果。   张王氏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的女儿送过去,但是谭家说须得庚月生人,还得耳后有痣。   家里一共就三个姑娘,但三姑娘一下生就夭折了,养成人的就两个,可巧都是庚月生的,虽然年纪不一样,但是月份却是一样的,至于耳后有痣……   “梁妈妈,快去小院子,将四姑娘请来!” 第12章 见家长   张淼因为今天的事,心里惴惴不安,虽然她比兰妈妈和春雨睡得早,可也只是躺在那里,并没有真的睡着,看着自己的帐幔愣愣的出神。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比之前洗砚敲的还要着急,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张淼原本就没有睡着,这会儿听到这样急促的敲门声,赶紧披上了衣服,这边她刚下床,那边兰妈妈已经点着灯烛过来。   “姑娘别急,老奴这先去看看。”   春雨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往张淼这边跑,“姑娘莫怕,我先服侍姑娘穿上衣服吧。”   这边两人忙着穿衣,那边兰妈妈急匆匆的回来。   “姑娘,好像是谭家出事了,不知真假,三爷……三爷他……”   “谭三爷怎么了?!”   “好像是……是不大好了。”   兰妈妈一句话说完,春雨惊讶的张大了嘴,张淼往后退了一步,神思摇晃的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不会的啊,怎么可能,今日我去的时候,他明明……他,他还和我说话,虽看着并弱了些,但也不像是……不会的啊。”   张淼嘴里一边说着,眼眶子就慢慢的红了,她不光是担忧自己的事儿,更是因为惋惜那样好的人,她人生里给她点了一盏希望灯的人。   门外的人显然是没有走,兰妈妈将手里燃了半截的灯放在桌边,拿起床头的衣服就给她往身上套。   “姑娘别急,现在看样子是没有事儿,谭家的老夫人来了,说是这会儿就在前厅那边,正等着姑娘呐。”   “等着我?”   张淼混沌的脑子咯吱吱的转着,谭三爷出事了,为什么要来府上找她?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左右自己也是想不清楚,那就不如去看看,她的心早就飞去了榕园,脑子里都是今日见到谭毅的样子。   “兰妈妈快点,快帮我穿好衣服。”   张淼或许是心里着急,越是急手上的动作越乱,原本最日常最简单的事儿,这会儿却总么也做不好。   “姑娘别急,你别急,应该不会有事的,三爷不是答应过,明早就会给你消息吗,他是个君子,定会言而有信的。”   张淼像是找了一个支柱,定定的看着春燕,脸上着急的表情僵住,转而又活了起来。   “对,春雨说的对,三爷是个言而有信的人,他不会就这样走的,他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兰妈妈趁着她分神,手上动作飞快的将衣带给她系好,又拿起一件大氅给她兜头披上。   三人步履匆匆的跟着梁妈妈后面,显然这件事有点急,就连日常总是喜欢刁难她们的梁妈妈,也都没有什么心思折腾她们,一路上沉默无言。   前厅里坐满了人,一个银发满头的老人坐在一旁,张淼进门就看在了眼里,可是老人脸上没有丝毫着急的样子,坐在那里神态自若,难道是消息有误,谭三爷根本就没有事?   也是刚才自己着急了,这个消息毕竟也是传言,没有见到三爷本人,谁又知道真假?   张淼一向礼数周全,这也是她在这府里的生存之道,生怕一个闪失被人捏住短处。   谭老夫人看着走近的姑娘,眼睛微微一亮。   “谭家庚月生的就是这位?”   张王氏不敢说谎,家里众人都在,她就是说谎也是没法圆的,但有一点她可以绝对的自信。   “回老夫人,庚月生的还有惠娇,但那孩子耳后却没有朱砂痣,倒是我们四姑娘更像是您要找的人。”   说着,张王氏上前推着张淼,走到了谭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上前行礼,“姑娘得罪了,奴想看一下姑娘耳后可有朱砂痣。”   张淼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平时也没有照镜子看过,这会儿对方这样说,她自己心里也是有些好奇。   张淼微微弯腰,小丫鬟看了一眼,眼神瞬间亮了,激动地捏着手帕跑回去。   “老夫人,四姑娘耳后果然有颗朱砂痣!”   谭老夫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龙头拐杖递给了身边的丫鬟,上前一步握住了张淼的手。   “好孩子,虽说的是父母之命,但今日之事我老婆子还是要问一句,你可愿意给我那幺儿去冲喜?若是辰时你未进门,只怕他……但要是你真的不能接受,也是我儿的命,我也只能认了。”   张淼闻言眉头紧锁,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难道三爷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因为昨日自己去说的话,气到了他?   张淼心里千思百转,可是行动上丝毫没有犹豫。   “老夫人只管安排,我都听老夫人的。”   张王氏见此松了一口气,可是张廷却动了别的心思,自己的四女儿嫁给了谭三,那自己的大女儿岂不是和谭炎章就黄了?!   到时候他们家还怎么攀着谭家?!   “淼淼……”   张廷刚一开口,谭老夫人突然说道:“好姑娘,你这次若是救了我儿,你就是我谭家的恩人,以后不管什么事,我谭家定不会袖手旁观。”   老夫人自然是跟着长房住,有了这句话,无异于在说张家也是谭家的恩人,张廷想明白后赶紧收声,可是张淼听到了父亲教她,抬头看向了张廷。   张廷也只好说两句,但绝不是之前想说的那些。   “淼淼,去谭三爷那边,记得要听话懂事,冲喜仓促,你明日且去,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补也是无妨的。”   张王氏狠狠地瞥了张廷一眼,原本她还想着如此甚好,也不用给张淼准备嫁妆了,谁也不提这件事也算是搁下了,可是不成想张廷这会儿却提了一嘴,万一死丫头过后回来要可就不好说了。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瞪张廷一眼。   得到这个消息,兰妈妈倒是不怎么担心了,之前三爷传信过来,说是准备好东西明天一早就过去,现在看来,这定是已经有了谋算的。   离着天亮也不远了,折腾了一宿可是现在谁也没有睡意,谭老夫人得了准话,这会儿急着回去做安排,虽然事情仓促,但该有的排面还是要讲究一下。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前厅的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牵着扶着自己的丫鬟。   “好孩子,这个是我身边的大丫头,是个懂事周全的,今日她且留下帮你收拾一下,天一亮谭家就会派人过来接,有什么不懂得只管交代她去做。”   “奴婢鸳鸯,见过三夫人。”   虽然张淼平时是个放得开的,可是这会儿自己还没有嫁过去,这个丫头就当着众人的面叫自己“三夫人”,她脸上噌一下就红了。   兰妈妈见张淼臊的说不出来,赶紧上前屈膝行礼。   “老奴替姑娘谢过老夫人,姑娘面皮薄,老夫人莫见怪。”   见兰妈妈行礼,张淼这也回神,顿时羞愧自己失礼,也赶紧裣衽一礼。   “淼淼谢老夫人厚爱,夜深露重请老夫人安。”   “好孩子快回去收拾一下吧,一个时辰后花轿就回到府上。”   说完老夫人又收敛脸上的和善,看着鸳鸯,“照顾好未来的三夫人,若有任何闪失,唯你是问。”   “是,奴定当誓死照顾好三夫人。”   张廷:……   我这是龙潭虎穴不成?   张王氏心里嗤笑一声,这是说给谁听那? 第13章 出嫁   天一放亮的时候,街道上就有形形色色的行人,城门打开不少商贩开始叫卖,富贵人家还没有开门,但这不影响消息的传递。   一顶花轿晃晃悠悠,随着吹吹打打的乐声,来到了张家的门前。   好多好事的人都围上来看热闹,谭家人也准备了喜糖,用油纸一个个包着,见人就撒一把,不少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讨个喜糖。   过来迎亲的是谭炎章,说来也是尴尬,原本就是他的妻子,却几经转折之后,竟然成了自己三叔的妻子,心里像是掀翻了调味铺,依旧感到有些不真实。   因为谭毅身子不好,所以过来迎亲的就成了谭炎章,因为是迎亲对象,而不是真的新郎官,所以服饰有些不太一样,上了年纪的人一看就懂。   所以倒也没有人误会是谭炎章娶亲,但是谭家谁人不能自己迎亲,还需要别人代为迎亲,稍微一想也就能猜到,于是谭三爷成亲之事,天亮后整个京城也都知道了。   兰妈妈原本对这样出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适,虽然可以解救自家姑娘的燃眉之急,但女人一辈子就这一次婚礼,要是悄声的抬回去,那岂不是和妾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经过今早的一系列准备,她这颗不甘的心终于舒畅了,谭家不仅准备了迎亲队伍,还提前送来一套价值不菲的嫁衣。   虽然这样的嫁衣对于张家而言不在话下,可是张淼若是在张家正常出门,张家是不会给她准备这个价位的嫁衣,能给点不错的红布和针线自己做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望这样的东西。   若是不是昨夜老夫人亲自过来,兰妈妈真要以为他们早有准备了,不仅应该娘家准备也给备着,就是正常迎亲是男方家里需要准备的都带着来了。   之前定亲给了一部分聘礼,可是迎亲时他们又给准备了一份,这样的排场,这样的时间,可以说简直就是京中喜闻乐见的谈资。   张淼一身火红的嫁衣,上面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盖头是用上等蚕丝线绣着瑞蝠双喜,取谐音“瑞妇双喜”,不说别的,谭家就连两个陪嫁都准备了衣服。   兰妈妈一身暗红交领袄子,春雨是一身桃红交领袄裙,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张淼,走出了张家的大门。阿昏   但区别于寻常人家,张淼的娘家人格外冷漠,张廷和张王氏竟然没有一人出来送,张府里出来的也就只有她们三人,再有就是谭老夫人昨夜留下的鸳鸯丫头。   谭家找来的喜嬷嬷赶紧撩开轿帘,春雨扶着张淼小心的坐进了轿子里,一路撒着糖块,喜嬷嬷嘴里的吉祥话就没有停过,路过树也有话说,路过桥也有吉祥话。   这样的阵仗张淼也是第一次见,通州的喜事可没有这样的,吹吹打打的一路来到了谭毅的榕园。   新娘进门前,脚不能沾地,谭炎章作为晚辈侄子,可以帮着迎亲却不能上手背人,谭老夫人也有准备,到了榕园门前,原先的喜嬷嬷退后,又上来一个肩宽腰圆的婆子,一身红衣头戴红花,背对着轿门蹲下身。   “三夫人请。”   张淼闻声动了动,兰妈妈赶紧上前帮着掀开轿帘,原本应该由新郎牵出来抱走,可这会儿她也只能自己走出来。   她透过盖头的下方,小心的趴在了婆子的背上,张淼原本就十分的单薄,对于这个婆子来说就是个轻飘飘的云,背起她毫不费力。   一路背到了门口,榕园的门口铺着崭新正红的绸子,寓意着“筹子”早日喜得贵子之意。   婆子将张淼放下,一根红绸递到了张淼的手里,她紧紧的握着,这会儿她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心里渐渐地开始紧张,迈过了火盆和马鞍,张淼一路来到喜堂。   喜堂里张淼依旧没有看到谭毅的身影,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一个带着红花的大公鸡被抱了过来,就这样她和一只公鸡拜了堂,接下来一路被送到了谭毅的房间里。   房间里等着的不仅有谭毅,还是谭家的老夫人。   “好孩子,因为我儿身子不好,要你受委屈了,原本洞房里还有一些规矩,但我都让她们免了,日后我儿就交给你了,你们好好过日子,谭家定当记得你的大恩。”   洗砚眼神不善的瞪了张淼一眼,老夫人没有看到,可是张淼却是看清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洗砚似乎对自己的敌意很大。   张淼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和老夫人客气了几句,来到了床边,洗砚这会儿也被老夫人带出去,房间里只剩了张淼和谭毅。   原本就看着苍白的人,这会儿变得更将的虚弱,就连他身上的被子,张淼都担心太重会压坏他。   “来人。”   春雨听到她喊人,赶紧推门进屋,张淼这会儿坐在床边眼睛直直的看着谭毅。   “三夫人,有什么吩咐?”   过了门就得改口,所以兰妈妈和春雨也都是跟着唤“三夫人”。   “帮我更衣,着凤冠霞帔的实在累人的很。”   春雨帮着她换了一身红衣,这衣服也是谭家为她准备的,只是准备的不多,因为新婚当时需要换的,以后的衣服也没来得及。   她照了一下镜子,里面的人面白似雪,唇不点而朱,在红衣下衬的更加的妖艳动人。   “时间也不早了,你去看看三爷这边,安排了什么食物没有,原本就病着不吃东西不行。”   “是。”   等着春雨出门,张淼打湿了帕子给昏迷的人擦了擦脸和手。   “三爷,谢谢你又帮了我一次,我脱离了危险,你也一定要没事啊,不然……”我一生难安。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张淼应了一声,小丫鬟推门进来,来的却不是春雨。   “奴婢们见过三夫人,到了三爷服药的时间,奴婢们是来服侍三爷服药的。”   张淼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打量着进来的四个小丫鬟,若是只为了服侍喝药,一个两个人也就是了,怎么来这么多?而且她们手里还端着半铜盆的水,还有棉质的帕子,看着着阵仗着实有些……不一般。   虽然这里是榕园,是谭毅的家,她才是刚刚来的外人,但张淼说不出为什么,之前没有见过这些下人,谭三爷身边也只有一个洗砚,所以这会儿来了这么多的丫鬟,她有点不安。   “洗砚管事在哪里,去个人把洗砚管事请来。”   “三夫人……这药……现在温度刚刚好。”   张淼自然知道她们的未说之意。   现在温度刚刚好,要是耽误一会儿,只怕会凉。   张淼也是只是之前没见过这些人在他的身边,但也不能确定就真的不是谭家下人。   她端过了药碗,舀起一勺准备自己先试试药,若是有什么不妥,自然会替谭毅当过一劫。   这样的防备之心来的毫无道理,但张淼不知为什么,心中满是担忧,如同进了龙潭虎穴一般。   小丫鬟们想要阻止,可刚过门的三夫人,是个什么脾性她们也不知道,这会儿也不敢乱说话,眼瞅着张淼要喝下去了,众人紧张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第14章 黑血   “夫人住手!”   洗砚关键时候进来,一把夺过去张淼手里的碗。   “三夫人,是药三分毒,怎么可随意喝药,要是主子知道又要怪罪属下等人,还是不要让属下难做。”   张淼见洗砚这样熟稔,也就是放心了,可又顿时觉得尴尬的不行,第一天来到榕园,却怀疑府里的人。   “是我太过草木皆兵了,只是之前不曾见三爷身边有这么多的佣人,所以一时想的有点多。”   洗砚转身将手里的药交还给丫鬟,才再次冷着脸转回来。   “三夫人慧眼,这些都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因为主子病了,老夫人不放心于是派了人过来伺候着。”   由此一解释,张淼心里了然,这也就是说自己之前猜测的没错,三爷身边果然没有这么多伺候的人,自己的担心也不是那么夸张,至少的确是有变化的。   小丫鬟们赶紧上前,和以往一样一人将谭毅扶起,一人掰着他的下巴,一人趁机赶紧喂药,还有一个端着铜盆站在一旁等着。   一小碗的药,不过是五六勺就喂完了,喂完药小丫鬟们也没有将人放平,将手里的碗放下后,就开始皱眉等着。   张淼站在一般看着,想要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好认真看着,好好学着,以后她也可以照顾好谭三爷。   房间里少许安静了一会儿,众人都在看着昏迷着的人,不一会儿谭毅英眉蹙起,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张淼吓得差点喊出声,赶紧又捂住了嘴了。   眼瞅着丫鬟们有条不紊给他擦拭,铜盆也端到了他面前,所有的事情做完,谭毅突然大口大口的开始吐血,吐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   这要是上点年纪有经验的,看一眼就知道他这是中毒了,不是什么生病,试问什么样的病会让人大口吐黑血,而且吐出来的血带着淡淡的冰霜气味,冷丝丝的。   “三爷!”   张淼还是被吓到了,她想上前却又近不得身,她慌乱的看向洗砚,眼睛里甚至带着水气,要不是现在不适宜,她都要哭一场了。   洗砚淡淡的看着她,“三夫人不必惊慌,这药就是给主子拔毒的,只要将身上的毒血吐出来就会好,不过每次都极为凶险,随时都可能……不过夫人也不用担心,之前那么多次,主子也都挺过来了。”   得知谭毅经常如此,张淼的心里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煎熬又心疼。   张淼心里疑惑,也想知道他这是生的什么病,又是怎么会如此凶险,于是就询问了洗砚。   洗砚想到什么,眼神里有点着怨恨的瞪着张淼。   “主子也是为了夫人,原本夫人昨日主子是要闭关拔毒的,可是见过夫人之后,主子愣是拒绝了治疗,于是才会熬成这样,这条命都差点搭进去。”   洗砚说的声音不大,刚好也就他们两人听得见,在床边伺候着的丫鬟,正在着急忙慌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对话。   张淼怔怔的看着洗砚,脑子里都是昨日和谭三爷的对话,还有他的承诺,昨日她也看出谭三爷似乎有些不适,可不曾想回是这样的严重。   果然,果然这次冲喜不是简单的事,都是谭三爷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阻止自己被人推进火坑,或者说阻止了她去找仙逝娘亲的机会。   他这是用他的命,来换她的命啊,他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人,他竟然就会不顾生死的就自己……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看着人明显比喝药之前还要虚弱,似乎连呼吸都消失了,张淼无声的落下眼泪,她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转身对着敞开的门口跪下。   她望着天空,虔诚的双手合十,嘴里低低的念着什么,泪水无声的划过她的脸颊。   【愿漫天诸佛保佑,保佑谭三爷能顺利的熬过去,信女愿日日诵经回向给所有苦难众生,三爷是个好人,若有什么苦业,信女愿一人替其承受,惟愿他身体健康,余生喜乐……】   吐了四五次,谭毅终于停了下来,或许是老天爷真的听到了张淼的祈祷,谭毅昏沉间睁开了眼睛,入目看到周围的丫鬟却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反而紧紧的盯着洗砚。   “办,办好,好了吗?”   洗砚见主子醒了,激动地上前,推开围在周围的丫鬟。   “主子你醒了?!事情很顺利,三夫人就在这里。”   张淼听到谭三爷醒了,也顾不上祈祷,挂着一脸的泪珠跑到床边。   “三爷?”   谭毅闻声转动了一下眼珠,有着涣散的目光对上了张淼,见人一身红衣唇红齿白的站在那里,谭毅松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在谭毅醒来的时候,就有小丫鬟前去禀报老夫人,前面的喜宴还没有结束,所以老夫人也没有离开榕园,得知自己儿子醒来,脸上依旧是镇定的神色,心里早就激动地不行。   因为不少临时请来的宾客都在,所以她还得稳得住,“快去找薛神医过来。”   等着老夫人过来的时候,薛神医也已经过来,经过一番检查,薛神医松了一口气。   “回老夫人,公子已经暂时稳住了,接下来只要按照之前的方子,好好调养就好。”   “好好好,这次多谢薛神医了,辛苦你了。”   “老夫人客气了。”   薛神医走后,老夫人专注的看着病床上的人,许久之后叹出一口,转而有些灰白浑浊的眼睛,看向了张淼。   “好孩子,这亏了你啊,你这一冲喜,我儿就好了,你对我谭家有大恩,好孩子,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说,能做到的老婆子我定会竭力。”   “母亲您折煞我了,三爷能醒是他和母亲的福气,我只是沾了大家的光罢了,照顾三爷也是我应该做的。”   和谭老夫人客气了几句,房间里也就没有人再说话,众人也都是看着昏睡的人,得知谭毅暂时不会有事,谭老夫人如释重负的站起。   “这次委屈你了,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老婆子我不会亏待了你。”   张淼还想再说两句,可是谭老夫人像是累了,挥挥手没有让她说的意思,等着人走后,兰妈妈一脸郑重的走了进来。   “刚才老夫人赏了不少的东西,老奴暂时都放在了后厢房,你看是不是应该问管事要一间库房,咱们也好存放东西用。”   张淼嫁过来的急,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不光是库房,就连衣橱和梳妆台都没有,也着实有些不便。   “暂时先也这样吧,等着三爷好了再说。”   兰妈妈闻言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夫人不如今夜去暖阁睡,老奴守在这里看着就行,你昨夜就没有休息好,今夜还是好好睡一觉的好。”   “不必,以后我会亲自照顾三爷。”   虽然她没有说明,兰妈妈也是理解的,她们的危难之时,是三爷拉了一把。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拉这一把,差点搭进去谭毅的命。   到了晚上,张淼刚才房间里吃过饭,洗砚就端着药过来。   “夫人,我来给主子喂药。”   张淼平静下来,再见到洗砚时,也明白为什么之前他看自己总是带着敌意,要是换做她重视的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拼命,她的心里也不会舒服,看到那个人心里也会有气。   不过从这里,张淼看出了洗砚的忠诚,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这个人。   “我来吧,以后我会照顾好三爷,有什么我不懂的,以后也望管事多多提醒。”   “夫人折煞属下了,之前之事,是属下失礼。”   “无妨,作为三爷的夫人,我很感谢你的忠心。”   到底是姑娘家,做事温柔仔细,洗砚见她动作轻柔的喂完药,一滴都没有外洒,心里也安心好多,以后多一个人照顾关心主子,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夫人,主子畏寒,一向这时候属下守夜都会烧个炭盆,但效果还是不太好,所以望夫人夜里多注意给主子保暖。”   “谢谢,我记下了。”   等着她梳洗妥当,让人在床边摆了一个贵妃榻,昨日一夜未睡,这会儿也是有些累了,她靠在榻上合眼休息,但心里还是惦记着谭毅。   小憩一会儿她起身去查看谭毅的情况,发现果然和洗砚说的那样,谭毅身上冰凉一边,人也睡得不是很踏实。   床前炭盆烧的火红,可是人还是冷的,张淼看着眼前的人,犹豫了一瞬,掀开被子钻到谭毅的很边,伸手抱住了人。   虽然心里知道他病了,自己只是为了给他护体,但借着月光看着眼前人,心跳还是加快了,脸颊也烧了起来。 第15章 醒来   夜里张淼想着小睡一会儿,再起来查看一下谭毅,可是抱着人闻着他身上的竹香,她竟然一觉睡死了,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她睁眼的第一时间,赶紧查看身边人的情况,看着还在熟睡的人,张淼送了一口气,谭毅身子已经暖了过来,不像昨夜那样冰凉的像是个石柱子。   张淼想着脸颊又不由得红了起来,原以为谭毅这样病弱,身上应该是瘦骨嶙峋的,十分单薄,可是现在抱住才知道,看似瘦弱,谭三爷身上竟然还有薄薄的肌肉。   若不是见过他的病弱,单从手感上来说,张淼绝不信他是个病人,而且病弱到走几步就要坐轮椅的地步。   估计下人也都醒了,她也不能再耽误,而且早上三爷还要服药,她从谭毅的腿上翻过去,拿起贵妃榻上的衣服开始穿。   躺在床上的人睫毛轻颤,两边的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但依然静静地躺着,直到下人们进来,洗砚端着药走到床边。   见主子醒来,脸色带着曾为有过红润,洗砚心里欢喜的很。   张淼和昨夜一样,熟练的接过来药碗,坐在床边吹凉准备喂给谭毅。   “还是我自己来吧。”   谭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没有什么力气倒下去。   张淼心里急的不行,赶紧放下药碗,扶住了他。   “三爷这两日吐了半盆的血,还是好好休息调养的好,这些事原本也不累人,我来就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靠枕给他垫着腰,在洗砚的帮助下,扶着谭毅坐了起来。   谭毅虽然已经醒来,但这会儿说了几句话也的确是累了,于是也没有拒绝,安静的接受张淼的投喂。   这会儿人已经醒了过来,所以饭菜也不再是米汁,而是软糯易消化的粥。吃过饭之后,谭毅再次疲惫的睡了过去,张淼也安静的退出了房间。   昨日她过来,顶着盖头,这个院子里的情况也不甚了解,这会儿闲着没事,就让人带着在院子里闲转。   转到后院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虽然不是很肯定,但她心里也确认了七成。   “老伯?您怎么在这里?”   原本洗砚正和眼前的人说话,听到这一嗓子也站直了身子。   “属下见过夫人。”   背对着张淼的老头见洗砚都行礼了,缓缓转过身子。   “哟,姑娘是你啊?”   张淼虽然平时出门少,但也不是个傻子,这会儿在这里看到这个老家伙,手里还拿着花锄,顿时心里不爽。   “你那天是故意引我去那边的是吧?!”   洗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反复在心里复述着两人的对话,电光火石之间,他想通了什么。   “老魏,那日是你把夫人引到去了老宅那边?”   老魏心虚的低下了头,张淼见此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突然间小老头又抬起了头。   “我那不是也是为了咱们主子好,当时见她那样子,我还以为又是冲着咱们主子的身家,扑上来的狂蜂浪蝶……”   越说声音越小,但年轻的张淼耳力还是可以的,所以也没有错过最后几个字。   为了三爷的身家?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些为了钱,不惜爬床的人?   她正想反驳两句,但突然想到,自己虽然不是为了钱,但也的确是有目的的嫁给谭毅的,顿时像只撒了气的皮球,一点底气都没有的摸摸鼻子。   “老魏慎言,这位是咱们主子明媒正娶的夫人,还不快谢罪。”   老魏猛地抬起头看向张淼,眼睛里写满了惊讶,而张淼抬头对上老魏的眼神时,却看到了上面写着。   【你看看,我说对了吧,这姑娘就是对主子图谋不轨,不成想主子还是被套路了……】   或许是心虚作祟,反正张淼看到的绝对不是惊讶,而是一副“老魏了然”的神情。   “不用不用,老魏也是为了三爷好,忠心可嘉。忠心可嘉。”   说完张淼转身就走,像是后面有狼似的,看的洗砚一脸懵,老魏也松了一口气。   不说别的,这位女主子还是挺好的,最起码不为难下人不是,你瞧瞧多大度。   张淼也没有心思逛了,一路风驰电掣的回到屋里,一推开门进屋,就感觉到屋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丫鬟们十分识趣的都没有进屋,张淼往床上看了一眼,转身十分自然的关上了房门。   “三爷醒了?”   她出门也就逛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也不知道这人怎么不好好休息一下。   谭毅睁眼的时候,见房间里没有人,也没有急着喊人伺候着,于是伸手拿起枕边的书籍,躺在床上看时安安静静的看书。   房门突然被打开,他顺势看了过去。   外面的阳光穿过门窗上的薄纱,柔和的打在张淼的脸上,卷翘的睫毛像是展翅欲飞的蝶翼,雪肤墨发。   转身间风鼓动着广袖,飘逸灵动像是精灵的双翼,衣裙似火衬的人越发明艳。   谭毅心想:是个动人心弦的美人。   谭毅向来不贪恋美色,曾经意气风发之时,不管是通州还是京城,不知有多少美人变着法撞上来,可是他都是巧妙的躲开。   后来……后来身子变得这般孱弱,他就像是一个修行的僧人,更是丝毫没有一点心思想这些。   但如今看着张淼温婉乖巧的样子,因为病痛带来的烦躁,消散了一些,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静静望着走进来的姑娘。   “我知道这件事你也是无奈,放心,这都是暂时的。”   他说的含糊,可是张淼却是听懂了,她从没有痴心妄想着生生世世留在他的身边,所以他这会儿听到这话,心里虽然有失落,但也坦然接受。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多谢三爷。”   话音落下两人都沉默着,张淼尴尬的不知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尴尬的坐在了不远处的桌边,一时尴尬的恨不能脚扣一个榕园出来。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这个平静尴尬的气氛,张淼快速转身像是迫不及待一般,门豁然打开,外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张淼顿时楞在原地,稍后就一脸警惕的看着来人。   “见过三夫人,薛某是医者。”   由他这样一说,张淼才想起来,昨日的确是进来过一个郎中,只是当时她一心都在谭三爷身上,根本没有看那个郎中,这会儿一提倒是也想起来了。   “淼淼,让薛神医进来吧。”   淼淼?   谭毅的声音淡淡的传出,张淼闻言脸颊没来由的一热,赶紧侧身让开了门口,跟在薛神医的身后,心里默默的咀嚼着三爷对自己的称呼。   虽然在家里的时候,父亲和娘亲都会这样叫自己,可从三爷的嘴里叫出来,怎么就这样的不一样呢,心跳的好快,脸也会发热。   薛神医似乎向来话少,和谭毅也十分的熟稔,进门后没有说话,微微颔首示意,谭毅习惯性的伸出自己的左手,静静地等着薛神医号脉。   “这次的毒攻到了心脉附近,这些日子为了拔毒伤了元气,怕是要精心养上许久才会好转。”   薛神医说着,也收回了手,准备收拾腕枕,看到谭毅身边的书。   “三爷还是不要太过劳累的好,经历了此番更得仔细调养,断不可在不当做一回事。”   薛神医额话已经多有顾及,说的十分委婉留有了很大的余地,此毒到了心脉附近,就是再怎么精心调养,也是难以恢复如初。   只不过是苟命罢了……   “看书不费心神,躺着也是无趣,睡不着看看书也是好的。”   薛神医知道他是个最不听话的,看着斯文有礼好说话的样子,可却是个犟驴。   “无聊那就出去坐着看看风景,你看的是闲书吗?这些兵法看了难道就不费心神?!”   说完他一脸愤怒的起身,一眼都不想在看到这个不听话的病患,转身看到自己身后的姑娘,这才想起来床上的犟驴已经成亲了。   “夫人还是管束一下得好,这身子可经不起他折腾了。”   张淼站在一旁,将他所得全都听了进去,眼睛不由得又泛红起来,要不是为了自己,三爷何至于如此,这会儿见薛神医叮嘱自己,她自然是赶紧点头应下。 第16章 吃鱼   晚上吃过饭之后,张淼又开始在屋子里忙碌起来,房间里烧了炭盆,原本还想着给他准备个汤婆子,可是那个温度高了容易烫伤,低了没有什么效果。   这也是洗砚一直没有用汤婆子的原因,谭毅依靠在床柱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自从中毒之后,他最是见不得屋里有人,洗砚也就罢了,两人差不多一起长大,丫鬟小厮他都不曾这样任由他们在自己面前晃。   可是现在却有一个人,以他正妻的名义在这里住着,还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可能是这次病重缘故,他竟然生不起气,说多了自己还累,但不说……   见张淼端着炭盆差点被烫到,谭毅还是没有忍住。   “这些事让洗砚做就好,你快去休息吧。”   张淼打开一点窗缝,既可以走烟,又不至于让这屋子太冷。   “这个时候都要睡了,就别折腾洗砚管事了,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两人说话间,张淼已经把所有需要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谭毅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这些粗活不用你动手,快去休息吧。”   张淼点头应着,转身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又去之前的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床前的榻上。   谭毅见此原本的睡意也都消散,他见眼前的姑娘丝毫没有扭捏娇作,也渐渐的平复下自己。   一个姑娘都没有丝毫的扭捏,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能露怯。   “洗砚没有给你安排房间吗?”   张淼将头发整理了一下,钻进了被窝里,正伸手给你自己整理被子。   “你我拜了天地,当时老夫人还在,怎么可能安排去别的房间,三爷要是不喜欢我在这里,明日我让人给我收拾东西,我搬到西厢房就是。”   西厢房就在谭毅这间屋子隔壁,只是那边自然比不上这里,西厢房一整天也就下午会见到点阳光,深秋冬日都不适合住人。   “我没有不喜欢,只是……罢了,你就住在这里吧,明日让人给你准备些东西。”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谭毅睡前喝了药,没多久药效就上来了,他昏昏沉沉意识不清的睡过去,张淼却没敢睡沉。   小憩一会儿她起身走到床边,伸手试了一下谭毅的体温,又如昨日一般,冰凉一片,甚至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她都能感觉到一股冷气迎面而来。   张淼脸上的神色凝结如霜,这哪里是人该有的体温,这样下去他岂不是稍不留神就会被冻死?   张淼像前一天一样,毫不犹豫的翻身上床,掀开谭毅的被子钻了进去。   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冰冷的石疙瘩,激的她也是一个哆嗦,本能想的躲开,可还是控制了自己,反而抱得更紧。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脸颊,鼻息间都是药香和他自有的竹香,张淼合上眼睛,心绪间都是他的一颦一笑。   也不知过去的那些年里,洗砚是怎么做到没有让他冻死的,而他又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坚持到了现在。   她思绪乱飞,却没有察觉到身边人像是被梦魇到,原本痛苦的表情逐渐缓解,僵硬的身子也渐渐的放松下来,慢慢朝着热源靠近。   深秋的天气似乎一直都不错,连着几天都是晴朗的好天气,谭毅身边的书都被张淼没收,他没想到看着没有什么脾气的人,竟然这样犟,不管他怎么劝说,她都不松口,谭毅无聊的只能看着外面的树,数着树上没有掉完的树叶。   再三和薛神医确认过之后,张淼终于大发慈悲的,让洗砚扶着人坐在了轮椅上,张淼在后面推着他,两人来到了院子里。   “三爷,今天阳光好,咱们出来晒晒太阳,以后若是每日天气都好,咱们就每日都出来走走,薛神医说了,常出来走走,对你的身子也有好处。”   谭毅从原本对于她客气疏远,慢慢的变得有些熟稔无奈。   “我早说了,我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你们一个个的却总是这样紧张。”   “老夫人之前也交代过,你身子的事儿都要听薛神医的。”   谭毅坐在轮椅上摇摇头,随后无奈扶额,看着年纪不大,是个娇小的姑娘,怎么这轴劲儿和老魏似的,真的是一根筋。   洗砚这些日子也有些无奈,之前主子病了,榕园里堆下不少的信件,这两天主子醒了,可是夫人却不让他拿那些信件过来打扰主子,白天守着,晚上陪着,他真的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接近主子的身边。   这会儿他手里捏着一封信,站在不远处的月季花枝后,看着他们主子静静地坐在阳光下,离着自己近在咫尺……   洗砚又看了一眼主子身边的张淼,慢吞吞的叹了一口气。   同时也远在天涯……   谭毅从醒来开始,心里也在惦记着这件事,但后来见小姑娘认真严肃的脸,他又释然了,左右有的是人比自己着急。   “老奴见过主子,这是刚才老夫人那边送来的,说是今早刚捞上来的。”   兰妈妈给张淼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一旁,闻声好奇的朝着桶里张望。   木桶里传出“哗啦啦——”的声音,一尾黑色的草鱼在里面扭动,看样子是因为身子太大,所以转不动,一会儿气愤的拍着尾巴,一会儿又想转个身,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那就送到厨房吧。”   张淼看着草鱼,脑子里已经唰唰飞过很多菜名,比如兰妈妈最拿手的红烧鱼,又麻又辣的水煮鱼,还有奶白奶白的鱼汤。   “三爷中午想怎么吃这条鱼?”   张淼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谭毅见她如此,眼神里也带着笑意,只是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若不是相熟亲近的人,根本不会发现。   “你想怎么吃?”   张淼咽了一下口水,虽然满心都是期待,但还是习惯性笑笑,“都听三爷的。”   “那就直接清炖吧。”   炖汤?好像也不错,她记得小时候兰妈妈炖过,奶白奶白的汤喝着十分的鲜美,若放上些许白胡椒粉,味道更不错。   只是那么大的一条鱼,真的全都炖了?那得多少汤啊。   谭毅眼瞅着小姑娘闪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嘴角悄悄勾起,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洗砚。   秋天的中午虽然有点凉,但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刚刚好,谭毅因为身子不好,坐了一上午,又说了一上午的话,这会儿倒是有些困了,他靠在椅子上合目小憩。   张淼见此,担心他会着凉,起身转到轮椅的后方,双手用力稳稳的将人推回到了屋里。   一进门张淼也有些混沌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不少,谭毅被她打断了小憩,这会儿也没有睡意,进屋看到桌子上已经开始摆放碗筷,示意张淼先过去吃饭。   “饭做好了还是先吃饭吧。”   张淼低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的确是没有一点睡意。   “今天中午吃什么?闻着可真香。”   谭毅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兰妈妈这会儿正端着一个大碗进门,春雨赶紧帮着接了一下。   “兰妈妈今天是你下得厨房?”   张淼这会儿也注意到兰妈妈身上的围裙,她又细细闻了一下那股子香气,双眼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兰妈妈是不是做了水煮鱼?!”   兰妈妈看她开心的样子,但笑不语,张淼将谭毅推到了桌前,忍不住打开了大瓷碗上的盖子。   是奶汤鱼丸?奶白色的鱼骨汤,上面飘着一个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鱼丸,翠绿的葱花撒在上面,好看的像是一副留白的画。   她又打开旁边的一个大海碗,入目就是一片红艳艳的,甚至她还能听到滋滋啦啦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在油里煎炸,入鼻都是鲜麻的椒香。   “水煮鱼啊,真的是水煮鱼啊。”   谭毅看了一眼碗里的食物,那是他不曾吃过的东西,他又看了一眼另外几道菜,不得不说兰妈妈是个有心的。   不仅做了张淼喜欢吃的,还特意做了一道鱼片蒸蛋,看着鲜嫩的很。   “夫人快坐下尝尝吧,老奴多年没有做这个了,怕是手生了,要不是今天三爷命老奴去做,我都不太敢下手。”   曾经张刘氏在的时候,她们的日子过得也算是说的过去,虽然不是顿顿都是山珍海味,但偶尔吃点鱼吃点肉还是有的。   可是从张刘氏走后,张廷就不怎么关注她们,落到张夫人手里,别说鱼肉,就是能吃饱都是好的。 第17章 看郎中   得知这一桌子的全鱼宴,都会三爷的意思,张淼更是心里感动的不行,让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她亲自给谭毅盛了一碗鱼丸汤。   “三爷,这个清淡,而且兰妈妈做的鱼丸十分弹牙,您快尝尝。”   谭毅一手接过她递过来的碗,一手捏着白色的瓷勺,轻轻用勺背推开漂浮着的葱花,舀起半勺奶白色的汤,吹凉送到了嘴边。   “的确不错,兰妈妈好手艺。”   待在一旁,没有上前伺候的兰妈妈闻言笑着双眼眯眯。   “三爷过奖了,老奴不过是跟着刘姨娘学了十中之一罢了,拿不出手的,您要是喜欢,以后我会尝试着多做几样。”   谭毅带着淡淡的笑,颔首示意,兰妈妈作为掌勺人,看着自己做出来的饭菜,受到大家的喜欢,心里也是美滋滋。   张淼这会儿也顾不上和他们说话,低调的抱着自己的小碗,小口小口的吃着,虽然吃相十分耐看,可是吃的速度一点不慢。   谭毅喝了一碗鱼丸汤,又吃了半份的鱼片蒸蛋,就放下了手里的碗筷,可是洗砚却是知道,自己主子应该也很喜欢今天的饭菜,因为平时差不多就是一碗鱼丸汤的量,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薛神医,谁也劝不动他多吃一口。   张淼在张家很久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嫁到榕园的这几天,每日都在担心谭三爷,也没有心思吃东西,而且她和谭三爷的饭菜向来是一样的,都是清淡为主。   虽然有时也有肉,但是那些肉都已经处理的没有什么肉味,吃在嘴里和豆腐干似的,嘴里淡的很。   今天的饭菜却是她真正喜欢的,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她先是用水煮鱼的拌了一碗饭,鱼肉嫩滑香麻,豆芽脆爽多汁,一碗饭下肚意犹未尽。   就在谭毅以为她吃饱的时候,眼看着平时半碗饭就饱了的姑娘,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然后浇上鱼丸汤,自制了一碗汤饭,吃一口眯一下眼睛,然后埋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谭毅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一面觉得她纯真的可爱,一面又担心她这样会不会吃撑到不舒服。   兰妈妈却看着心里开心,自家姑娘很久可没有这样吃的开心了,看着她瘦到下巴尖尖的,她心疼的不行却没有法子,这会儿可算是好了,她们姑娘算是熬出来了。   吃饱……不对,应该是吃撑之后,张淼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下都没有动,平时这个时候,她都是殷勤的往后院跑,看看谭毅的药熬好了没有。   可是今天她却坐在那里稳稳地,洗砚端着药进来,她都没有动一下,包括眼珠。   谭毅:……   谭毅喝完药后,看人还是一动不动,无奈的出声。   “洗砚,把薛神医请过来。”   这次张淼终于给了点反应,她缓缓地转过头,动作有点僵硬,不知道还以为她脑袋身上顶着水碗,看向谭毅的目光带着紧张和担忧。   “三爷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感觉不舒服?”   洗砚也皱眉看着主子,生怕有个什么闪失,这次生病比起之前的哪一次都更为凶险,所以他们这些人也都更为紧张谨慎。   “我没事,让薛神医给夫人看看。”   张淼静静地看着他,突然脸就红了,洗砚不明所以,但得知是要给夫人看,也就放心很多,因为他不觉得张淼哪里不舒服,就看刚才的好胃口就知道,哪个生病的人会有那样好的胃口。   张淼以为自己隐藏的十分好,不成想还是被谭三爷发现了,她刚才一时贪嘴,愣是多吃了一碗饭,而且还吃了不少的菜,这会儿撑得动也不敢动,生怕一晃就会吐出来。   她悄悄的朝着门口看了一眼,还好刚才兰妈妈个春雨被自己支走了,不然这会儿估计也会担心坏了吧。   “很喜欢吃鱼?”   一个温润淡雅的声音响起,张淼又缓缓地僵硬的转过去,看向说话的人。   “也,也还好。”   要不是她现在撑得跑不动,早就在刚才被揭穿的时候,就跑出了二里地,这会儿好了,只能尴尬又丢脸的用脚趾扣一个榕园出来。   洗砚去请薛神医,也没有说清楚是要给谁看,乍一听是谭毅请的,正在午睡养生的薛神医,鞋都没有穿好,背起药箱急匆匆地往正房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抱怨谭毅不珍重自己。   洗砚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冷着一张脸也看不出喜怒,更看不出他现在满心看戏的心情。   张淼一脸生无可恋的等着薛神医,期间也和谭毅说过,只要休息一下就好,可是对方少有的冷着脸瞪她。   “不可,身体上的事缓不得,还是找郎中来看看放心。”   张淼心里暗戳戳的怼:你竟然还知道身体重要,怎么不见你平时珍重自己啊?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有多着急,张淼朝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头大汗的薛神医,衣襟错偏着,鞋子也没有提上去,一看就是出门时太急。   他到了门口也没有讲虚礼,一个箭步冲到谭毅的身边,拉起他的手就要号脉。   却被谭毅轻巧的躲过。   “请神医过来不是为我诊治,而是给夫人看看。”   张淼红着脸不敢抬头,薛神医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洗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槽牙咬的吱吱作响。   但到底是当着谭毅的面,他也没有说什么,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扣好衣襟,慢条斯理的拿出腕枕放在张淼面前。   “请夫人将手放在上面。”   张淼把手放上,薛神医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帕子,展开帕子盖住了她的手腕,随后三指压在脉搏上,一手捋着胡子,眼睛闭上静静地感受着。   少许他收回了手,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药瓶。   “夫人这是撑着了,无碍,我这里有几个山楂丸,效果不错,夫人服用之后,且不可坐着或者躺卧,最好是在院子里活动一下,有益于加速消化。”   张淼全程不敢看薛神医,脑袋垂地低低的,两颊绯红一片,像是涂了一层胭脂,所以薛神医也没有注意,说话间也没有避讳。   张淼现在想要掐死刚才没有出息的自己,又不是没有吃过饭,干嘛那么拼命,现在好了,又在三爷面前出了一次丑,自己所有的狼狈都被他看到。   而自己的优点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有优点吗?   她想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自己的长处,刚才还是羞愧,现在就是懊恼,脸上的红消失不见,小嘴却是翘的更好了。   薛神医离开后,谭毅挥手让洗砚也退下了,他没有急着和张淼说话,而是合目休息了一下,给足她自己调整的时间,这会儿见人脸色正常了许多,他才坐直身子。   “薛神医说的记住了吗?现在吃了山楂丸不能久坐。”   张淼撅着嘴点点头,依旧没有看向谭毅,自己抠着手指沉默的坐在那里。   “这两天的天气不错,也不是很冷,走,咱们去钓鱼去。”   张淼蹭一下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谭毅,她以前听府里的下人经常说钓鱼,但是自己却从没有玩过,似乎是个很不错的活动,而且如果钓上了鱼,是不是晚上还可以吃鱼?   谭毅展开自己的袖子,整理着上面的褶皱。   “走吧,如果运气好,明天中午还可以吃鱼。”   “明天?”   谭毅坐在轮椅上慢悠悠的抬眸,眼神里带着笑意。   “难道……你今晚还吃的下去?”   撑到需要吃山楂丸,张淼就是心里再不甘,也没有反驳的勇气,这个架势自己晚上的确是吃不下了。   但今晚吃不了,明天也是可以的,最关键的是,她想去玩!   “那咱们去哪里钓?你身子还欲要静养。”   谭毅唤了一声洗砚,才回道:“钓鱼原本就是静养能做的事,而且心情好了,才会对病情恢复有帮助。”   似乎很有道理,张淼点点头,表示“三爷说的对!” 第18章 钓鱼   洗砚得知主子要去钓鱼,赶紧让人准备工具,张淼在谭毅的指挥下,推着他开到了榕园最后面,也是她第一来见识到的榕园。   那个破败的小屋,还有随时会倒的栅栏,以及歪歪斜斜的门匾。   “三爷,这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的?”   谭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屋,思绪一下飞远,张淼见他出神也没有打扰,只是按照之前的指示推着他往北继续走。   “那里以前有一户人家,夫妻两人都是很好的人,可是后来……后来为了帮一个少年郎,惨遭毒手,等着少年回来时夫妻两人都已经死去多时,为了纪念那两人于是少年将房子买了下来,并把后面的这个宅院一起买下。”   张淼闻言脚步突然停住,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想过很多,却没有想到他的曾经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那他身上的毒,是不是也有什么原因?没有人护着所以才会如此?   张淼心里有很多的问题,可这会儿却张不开嘴,她感觉心里堵着一口气,堵得心口痛。   “怎么不走了?”   谭毅没有回头,张淼被他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再次推动轮椅。   “三爷,到底是为什么?”   两人安静的走了几步,张淼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因为……因为钱,因为权?不管是什么,肯定是当时的我挡了别人的道,所以才会如此,只是我死不足惜,姜哥和姜嫂是无辜的,他们是好人,那些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他们。”   “什么叫你死不足惜?!就算要有人死,也不该是你和姜哥姜嫂,应该是那些坏人。”   谭毅闻言低低的笑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张淼听到他的笑声,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三爷身上的毒……”   “也是那些人做的,好了,天气这么好,咱们不说这些扫兴的话,前面就到了池塘,那里是天然的池子,里面应该有不少的鱼,之前老魏总是喜欢去钓鱼。”   两人到池塘边的时候,洗砚已经命人将东西摆放好,张淼欢喜的跑过去,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眼睛定个在一个小陶罐上。   伸手拿起陶罐转动盖子,一双水灵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手里的陶罐,谭毅正和身边的洗砚说着什么,余光看到了她打开罐子的动作,顿时呼吸一滞。   “啊啊啊啊啊……三爷救命啊!”   “哗啦——”   瓷罐破碎的声音,夹杂在张淼刺穿灵魂的叫喊声里,在一旁正收拾自己工具的老魏见此,心疼的赶紧上前一步,把陶罐里的东西收起来。   “哎呀,夫人真的是……这可都是我老魏舍不得用的宝贝,也就主子舍得拿出来给你,你竟然就这样这摔了。”   眨眼的功夫,张淼已经跑到了谭毅的身后,两手下意识的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两手颤抖的频率传递给了谭毅。   洗砚见主子的衣服都被抓皱,眉头锁起,但依旧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老魏絮絮叨叨的将虫子捡起来,找了一个瓦罐盛着。   谭毅好笑的拍拍肩上的两只小手。   “别怕,那都是钓鱼用的饵,虫子可是养了好久的,比那种粮食调和的效果要好。”   因为上次张淼很好脾气的原谅老魏,于是这会儿老魏也一点没有怕她,甚至用一种长辈的目光看着张淼。   “夫人啊,你要是怕还是不要过来钓了,你这一嗓子半个时辰都别想着上鱼,鱼儿都被你吓跑了。”   张淼别的没有,就是天生一股子倔劲儿,原本心里的确是有点打退堂鼓,想说自己在院子里转转,不钓鱼了。   可是见老魏一副挑衅,且看不上自己的样子,张淼心里就燃烧起了熊熊火焰。   “三爷,鱼儿真的都被吓跑了吗?”   谭毅瞥了老魏一眼,转而笑道:“吓不跑,这池子不大,它们就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张淼看了一眼池塘,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傻子,真的……今天一整天她似乎都在丢脸,而且她最尊重的三爷一次都没有错过。   张淼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三爷我要钓鱼。”   谭毅挑眉看了一眼蹲在自己身侧的姑娘,从她来到自己身边后,对于自己的喜好向来很少说,像这样坚定的说出自己想要做的事儿,更是少之又少。   “好,去坐好。”   春雨跟着张淼过来的,见人已经坐好,挑了一个趁手的鱼竿递给张淼,洗砚推着谭毅来到她的身边。   不等张淼研究出鱼竿的用法,他就伸手将鱼竿拿走,想到小姑娘刚才的表现,谭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转过去不准看。”   张淼疑惑,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秘法?但还是十分听话的转过身,耳朵却是竖起来,好好听着身后的声音。   像是打开罐子的声音,还有一种数不清的粘腻声,像是什么东西刺进肉里的感觉,张淼皱眉分辨的。   春雨站在她的身后,心里也有些疑惑,甚至开始思考刚才那句话里包不包括自己,要是自己看了会如何?   这个问题她没有想太久 ,因为在张淼转过去后,谭毅动作利索的一手拿着鱼钩,一手捏起一条虫子。   胖胖的虫子扭动着身子,一节一节的小肚子泛着淡淡的光,春雨这一刻知道三爷想要干什么了,转身是来不及了,她只好赶紧闭上眼睛。   等着听到谭毅呼声唤自己,张淼才转身看着他。   “将鱼竿用力的挥出去,水越深的地方鱼越大。”   春雨是个有眼力价的,见张淼要甩杆,赶紧躲开,不然被鱼钩挂到就是皮开肉绽。   张淼确定身后没有人,一鼓作气势如虎,差点连鱼竿一起甩飞,还好身边的谭毅帮着拉了一把,这次没有扔出去。   一旁早就开始垂钓的老魏,嫌弃的看了一眼张淼,然后悠闲地往后倚靠,一副老手的样子。   张淼像是和老魏赌气一般,斜眼瞅了一下他的鱼竿,暗暗咬牙。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不服的,确定自己没有其他需要操作的,也学着谭毅的样子,放松身子看着远处的重山竹海。   张淼早就听说垂钓是个耐心活,所以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会儿也不急,就坐等鱼儿上钩。   谭毅虽然没有钓,可眼睛也没有闲着,他闲在在的看着远方,可余光却一直观察着身边人。   她看似气定神闲,做足了一副老手耐心的样子,可时不时盯着鱼漂看了一眼的小动作,还是暴露了她的焦虑急切。   谭毅没有出声,只是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愉悦,他突然发现,看着小姑娘钓鱼,比自己上手还要有意思的多。   张淼的确是有些心急,因为看不见水里的情况,而放下去的鱼钩这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心里有些懊悔,是不是自己刚才喊叫的太大声,真的把鱼儿吓得不敢吃饭了?   可转眼看看身边坐着的三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万事不上心,却又在掌握中的似的,这让张淼也安心不少,再看老魏那边,不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可这边她刚调整好心态,斜对面的老魏就激动地喊了起来。   “哟哟,来鱼,哈哈哈哈,有鱼上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上拉鱼线,随着鱼线不断地露出水面,水上的波纹也发生了变化,荡起一大串的水纹。   张淼见此心里既是期待羡慕,也有点酸溜溜,刚才的斗志似乎被打击没了。   就连谭毅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那边,老魏一脸的得意和激动,黑皱皱的脸上带着激动的薄红。   鱼线终于离开了水面,所有人都等着这一刻,因为根据水波纹看,这鱼的个头不小。   可是老魏脸上的红却没了,骤然换上了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老魏你钓的鱼好大啊,哈哈哈哈哈哈”   张淼和春雨看清了鱼钩上的东西之后,无情的笑了起来。   就连坐在一旁温文尔雅的谭毅,也忍不住颤抖着肩膀,但长久以来的素养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可以笑,但又实在忍不住,之好握住拳头抵在唇边,遮住了弯起的嘴角。 第19章 钓鱼   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上岸,硬生生的摆在了老魏的面前,锅底一个拳头大的洞,周围也都因为生锈腐烂变得千疮百孔。   锅底反面长满了绿色的水藻,一只指甲大小的蟹子从上面飞也似地逃跑。   张淼笑的肚子疼,无力的倒在了谭毅的腿上,眼泪都笑的止不住,但她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谭毅原本也在偷笑,突然膝盖上多了一股重量,他低头看去脸上的笑僵在嘴角,眼神变得复杂幽深,转而又变成无奈的笑意。   洗砚虽然依旧冷着脸,但眼中也是带着笑意的,他的虽然看着老魏那边,可是更多的心神还是注意着谭毅。   见到张淼枕着谭毅的腿,起先还想上前提醒,可是看到自家主子的眼神后,他又呆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众人的心神都被老魏带去,也就没有人在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事。   不等张淼从谭毅腿上起来,手里的鱼竿陡然开始颤抖,从一脸嘲笑直接切换成了紧张,眼睛里却带着激动和惊喜,但又掺杂着不确定和期待。   “嗖——”的一下离开了谭毅的腿,并且坐直了身子,再次感受到来自鱼线另一端的抖动,她瞪着一双小鹿的大眼睛,激动的看着谭毅。   “三爷,我感觉到鱼竿有动静。”   谭毅坐在她的身边,身高胳膊长,稍微伸手就能够到鱼竿,他握住手里感觉了一下,的确是在不断地抖动,而且力度也不小。   “上鱼了,收竿!”   得到他确切的回复,张淼激动地不行,噌地站起身,可劲儿的往上拉鱼竿,春雨见她有些吃力的样子,也上前伸手帮着拽。   坐在斜对面的老魏不屑的瞥了一眼。   “哼,激动什么,说不定也是个破锅。”   张淼这会儿也顾不上和他斗嘴,谭毅想到老魏刚才的事,嘴角有弯了起来。   “不会,鱼咬钩怎么会和锅咬钩一个感觉。”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臊的老魏一张老脸黑红。   主子这个是变着法说自己蠢吧,鱼是会不断地扭动的,可是锅……就是安安静静死沉死沉的,他也不是没有起过疑心,只是当时太像给小丫头一个下马威,所以才会大意。   众人这会儿也没有时间嘲笑老魏,大家也都全神贯注的看着张淼,随着鱼线的拉近,水面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当然和老魏的不一样,不是安安静静的水波纹,而是噼里啪啦的拍水声。   一条个头不小的黑鱼,随着逐渐离近水面,尾巴在水里使劲儿的拍打,溅起不小的水花,虽然没有看到那条鱼的全貌,但众人已经激动的不行,和刚才老魏的情景完全不一样。   小厮手脚利索的拎过来一个水桶,老管事也十分有眼力价的跑上前,拿起一个渔网兜,伸过去捞住了黑鱼,有他的帮忙张淼手上轻松了不少。   鱼被捞上岸,嘴里还带着钩子,早已经枯黄的草地上,不断地翻滚拍打,张淼心里开心的不行,第一次钓鱼就钓到这样的大鱼,那种成就感让人心里都是慢慢涨涨的。   鱼一上岸就不用她操心了,周围的人七手八脚的抓住它,摘下鱼钩直接塞到水桶里,提到张淼和谭毅面前。   张淼没有见过这样的鱼,好奇的看着。   “这是什么鱼?怎么和之前吃的不一样?”   老魏这会儿也不顾刚才丢脸的事儿,颠颠跑过来看了一眼。   “呀,这可是黑鱼啊,好吃的很,肉特别嫩刺还少。”   谭毅也肯定的点点头,补充道:“而且没有什么腥味,比草鱼好吃。”   刚吃到草鱼好吃到差点撑死的张淼,这会儿看着黑鱼又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吃一碗。   谭毅看了她一眼,见她直勾勾的盯着鱼,一个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捏完他才发现自己这是在做什么,手有些不太自然的收回,拇指捻搓这食指和中指。   张淼倒是没有在意,还在钓到好吃的大黑鱼的喜悦中。   “洗砚,把鱼带下去好生养着。”   这意思就进本等于今天是吃不上了,张淼幽怨的看向谭毅,但在谭毅转过头看她的时候,她又立马低下了头。   谭毅权当没有看到,又十分体贴的给张淼栓上鱼饵,将鱼竿递给她。   似乎那条鱼用尽了张淼今天的鱼运,从那之后池塘变得安静了不少,老魏终于在结束的时候,钓了一条巴掌大的小鲫鱼,虽然小了点,但也好歹不算是空手而归。   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又激动地钓了一下午的鱼,到了晚上的时候,张淼终于感觉肚子舒服了很多,兰妈妈不敢做别的吃食,晚上按照谭毅之前的习惯,做了软糯的粥。   瑶柱煮的粥,格外的鲜香,入口带带着淡淡的甜,仅凭这粥,张淼都能把自己再吃撑一次,不过有了之前的经验,谭毅见她吃过一碗后,直接让人把剩下的饭菜都撤了。   “主子有客到。”   洗砚拱手站在门边,其实人刚才就已经到了,只是见主子在吃饭,所以洗砚一直压着没有禀报,这会儿见人吃饱了,才上前禀报。   张淼看了谭毅一眼,十分自觉地站起身。   “我去院子里走走。”   谭毅颔首,然后看着洗砚道:“将人请到书房吧。”   张淼心里好奇是什么人,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心里有数,所以对于谭毅的很多事情,她从来不问,白天问起他之前的事,已经是对自己的纵容了。   深秋的天气格外的冷,特别到了晚上,寒风习习让人难以忍受,走了两步感觉也没有不消化,于是她就赶紧往回跑。   刚到房间门前,隔壁的屋子的门突然打开,张淼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那扇门。   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张淼警惕的看着来人,虽说是个男人,可是长了一副细皮嫩肉的样子,一双狐狸眼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虽然不熟,但张淼本能的觉得这样的人是个心机颇深之人。   对于这样的人,她本能就是敬而远之,因为自己不是个聪明人,所以还是离着这样的人远点,不然自己什么时候被卖都不知。   正想着,那人身后跟着出来一人,正是自己最信任的三爷,想到刚才洗砚说的话,张淼确定这人就是他们说的“客人”。   谭毅见来人站在原地盯着张淼打量,笑着上前牵起张淼的手。   “这是谭某刚过门的夫人。”   说完又转头看向张淼,“这位……这位是赵公子,是我的朋友。”   张淼才不在意这是个什么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被谭毅握着的手上。   手掌比自己的大了一圈,因为身子不好体温总是低,这会儿在书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手掌已经是一片冰凉,干燥冰凉的大手,却带着燥热似的,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赵骞浅浅的一笑,摸着下巴微微弯腰看着张淼。   “要不怎么说还是老夫人最厉害,瞧瞧给你找个媳妇都是天仙下凡,啧啧,谭三,你可是真好命啊。”   谭毅眯眼盯着他,借着轻咳的动作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目光,转而但笑不语看着赵骞。   张淼原本还想客气一下,行个礼,毕竟刚才三爷也介绍了,她是三夫人的身份,所以她不能给三爷丢人。   可是见对方如此举动,她心里就不爽了,她才不想给这个纨绔行礼!   于是装作无辜呆滞的样子,静静地站在谭毅的身边,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被吓傻的了似的,谭毅不提,赵骞也不介意。   “过两日我儿子百日了,到时候你带着你的夫人一起过来吧,这次小聚都是熟人,人也不多。”   谭毅想要拒绝,但想到小姑娘似乎喜欢热闹……   “好,到时定会前去恭贺。”   两人又闲聊了两句,张淼侧头看着谭毅发白的脸色,心疼的不行,想要瞪一眼赵骞却又不敢,只好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给他披上。   这一举动让张淼想到了成婚前,那时候每每都是谭毅如此照顾自己,当时的他们还是互不相识,可是现在却能当着外人,这样亲近的挨在一起,甚至向来守礼的谭三爷,刚才还握着她的手。   赵骞见此,啧了一声,“哎,终于有个人疼你了,行了,剩下的倒时候再说,我先走了。”   洗砚见人要走,就将轮椅推到谭毅的身边,然后亲自去送客。   张淼见讨厌的人终于走了,赶紧扶着谭毅坐下。   “过两天我们要去参加聚会?” 第20章 外出   自从得知谭三爷要带着自己参加百岁宴,张淼就开始在家里筹备,谭毅也不懂她要做什么,但这样的日子倒是自由很多。   他没事就会去书房,处理一下前段时间积累下来的信件,多数都是各地生意上的事情,还好都不是什么急事。   张淼却在兰妈妈的提醒下,开始着手准备礼物,既然是参加百岁宴,自然应该给小孩子准备点什么。   张淼没有什么银钱,也准备不了多么华贵的礼物,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亲手做一套小衣服。   天气渐渐地冷了,小孩子又是个怕冷的,于是她用之前谭家聘礼里的绸缎,加上兰妈妈准备的新棉花,亲手缝了一身小棉袄。   “夫人,老奴想着今天用黑鱼片做个蒸蛋,剩下的做成红烧黑鱼块,再炒个辣子鸡如何?”   “三爷似乎不能太油太吃辣的,你看看再做两个清淡的小菜吧。”   自从上兰妈妈一展身手,从此谭毅和张淼的饭菜,就都由兰妈妈掌勺,后厨的厨娘准备好东西,只等着兰妈妈亲自烹调。   黑鱼还是之前张淼钓的,因为之前吃撑,所以这几日的饭菜一直都是清淡易克化的。   鱼也被洗砚好生的养着,直到这会儿,兰妈妈担心鱼会养瘦了,所以决定赶紧吃掉。   得知中午又有好吃的,张淼心情大好,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轻声地哼着小曲,这小曲到底唱的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这个旋律她却记得,因为以前她的娘亲经常哼。   谭毅处理完公事,一进门就听到她在哼南方的小调,可见是今日心情不错。   “在做什么?”   说话间,谭毅已经自己转动着轮椅到了张淼身边,一件肥嘟嘟十分可爱的小棉袄,被谭毅握在手里。   “这是在给赵骞孩子准备的?何须这样辛苦,洗砚已经准备好了礼物,到了那日自然不会让你空手去。”   张淼不以为意,咬断线头,拿起小衣服看了一眼。   “那怎么能一样,这个是亲手做的,心意是不一样的。”   谭毅自然懂得这份礼物的心意,只是那些满腹算计的人,哪里配她的这番纯真的心意。   “到底是个小孩子,比起那些金啊玉啊的,美好的祝福才是最合适的,这个软软的暖暖的,穿在身上比带着金玉可是舒服多了。”   是啊,小孩子是最无辜的,是应该得到最好的祝福。   谭毅看了一眼张淼,见她认真的低头做盘扣,突然笑了起来。   这个丫头看着简单,却是最通透的,就连他都比之不及。   “礼物也准备的差不多了,你自己的衣服有准备好吗?”   “衣服?有啊,柜子里的那些不都可以吗?”   张淼在张家就没有多少衣服,来到榕园里,老夫人临时给她置办的,已经让张淼心里十分欢喜,所以也没有觉得自己还需要买衣服。   至少现在暂时不需要。   “吃过午饭换身衣服,陪我出去一趟。”   “嗯?去哪里?”   “跟我去了就知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不多久,春雨就过来喊两人到偏厅吃饭。   “做了鱼,这是把黑鱼给杀了?”   “是啊,缸里的水越来越冷,只怕这个黑鱼活不了太久,所以就让兰妈妈给做成了菜,省的浪费了。”   谭毅看着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红烧鱼,无声的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肉多的鱼块,在张淼诧异的目光里,稳稳的放在了她的碗里。   就说嘛,三爷向来不会吃这样味重的食物,还以为他想要尝试一下。   礼尚往来,张淼也十分上道的,给谭毅盛了一份黑鱼片蒸蛋,爽滑的蛋液配上薄薄的嫩嫩的黑鱼片,小火蒸熟后格外的鲜嫩。   “三爷尝尝,这个应该比草鱼好吃。”   上次的鱼片蒸蛋,就给谭毅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之前他很少吃鱼,因为一般就是直接清炖,所以味道谈不上好,平时家里很少做。   但兰妈妈的手艺的确不错,鱼肉鲜嫩没有腥味,所以这次换做了黑鱼片,谭毅依旧十分的期待。   兰妈妈也没有辜负这份期待,黑鱼片做的十分精致,入口的软嫩和蒸蛋差不多,基本不用嚼,轻轻抿一下就能直接咽下去。   张淼是第一次吃黑鱼,不仅像老魏和谭毅说的那样,而且味道十分的鲜美,刺少柔嫩还带着淡淡的甜味,一点都不腥,米饭浇上红烧鱼的汤汁,没有更好的味道了。   兰妈妈还用鱼头炖了一个豆腐汤,谭毅喝了一碗汤,一抬头就看到屡教不改的小姑娘,这会儿又要盛第二碗米饭,谭毅赶紧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上次的教训还没有让你长记性?”   “可,可是,真的很好吃啊,而且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来一点点。”   谭毅对上她的眼睛,想要拒绝的话始终是说不出口,可是不说……由着她最后遭罪的还是她。   但狠话他没法对着她说,只能亲自给她盛了一点点米饭。   “只能再吃这么多了。”   要不是看在下午要出门的份上,这点谭毅都不想给她。   她向来想得开,能争取到这些就会很满足,淋上汤汁泡着米饭,有往嘴里塞了一块鱼肉,张淼满足的眯起眼睛,甚至还会享受的哼哼,接着吃饭的速度加快。   吃饱喝足两人出门上了马车,这还是张淼来到京城,第一次正了八经的出门逛街,她掀开一点车窗帘,偷偷的朝外张望,看着街上的东西都是充满了好奇。   谭毅也不阻止,由着她东张西望,甚至在路过一个奶糕摊的时候,让洗砚去买了方方正正的一大块儿,张淼是第一次吃,正犹豫着怎么下口,突然一只竹勺递了过来。   “谢谢三爷!”   初冬的天气,奶糕却还是热的烫手,张淼隔着帕子,端着油纸上的奶糕,用竹勺挖了一口,入口就是浓浓的奶香,而且甜丝丝的十分好吃,这会儿的张淼彻底后悔出门前吃这么多饭了。   看着热乎乎的奶糕,淼淼落泪……   看着热乎乎香软可口的奶糕,张淼心里难受极了,转头看向谭毅,就见那人不知为何,正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她只顾着懊恼了,压根没有感觉到谭毅笑容里的取笑。   她再次挖了一大勺,直接怼到谭毅的唇边,“三爷吃吧,不然就浪费了。”   张淼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期待的和不舍得看着奶糕。   “三爷,这个真的好吃你尝尝。”   丝毫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妥的张淼,硬是软磨硬泡着把手里的奶糕喂给了谭毅。   等着下车的时候,洗砚发现自己的主子腰背挺直,脸色似乎也有些异常,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因为谭毅不仅没有脸色苍白,反而带着些许血色,看着似乎不错的样子。   更是丝毫没有察觉出来,他的主子这是硬生生撑的。   马车停在了一件成衣铺子前,还没有进门,张淼就感觉到店里昂贵的气息扑面而来。   “三爷我的衣裳够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谭家现在是京中的新贵,虽然官不大,但攀上了端安王,所以也就成了小小的红人,可这不代表着谭家有钱,而且谭家分了家,谭毅手里也就三四间铺子,听说还都不是什么值钱的铺子。   这个成衣铺看着就不便宜,可不能这么败家,而且三爷身子不好,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   “那也进去看看,女人不都是嫌弃自己衣服少吗,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总是觉得够穿。”   说话间,谭毅已经进了门,张淼也只好跟上,进门谭毅环视了一圈,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你看有喜欢的吗?”   张淼一进门,就被这华丽的装潢闪到了眼,果然通州没法和京城比。   即使通州最大的铺子,也不曾见过这样奢华的装潢,而这里面的衣服,一件件的挂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的金银点缀,却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21章 讨债   张淼原本想好了,进门之后随便看看,然后就说自己一件都没有看上,到时候就赶紧拉着三爷离开。   可是真的进到这里面,她就不敢违心的说这里的衣服不好了,因为真的好到她找不出任何诋毁的理由。   谭毅已经坐在桌边,掌柜的十分上道的给他上了茶,简直就是将他奉为上宾,甚至都没有分出心思照顾张淼。   谭毅却把掌柜当个空气,目光一直都落在张淼的身上,对于她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他都没有错过。   “掌柜的,将那件水红色的衣裙拿过来。”   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赶紧去取。   谭毅刚才就发现,张淼进门之后,第一眼就盯着这件衣服,看了一圈的之后她再次看向这件,谭毅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件水红色的确是很适合她。   张淼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又是格外的黑,带着水光的灵动,穿着这件衣服,就像是一直火凤一般,在她第三次看向这件衣服的时候,谭毅就决定将它买下。   件衣服已经被掌柜包起来,张淼赶紧跑过去。   “掌柜的,这件衣服多少钱?”   成衣店的掌柜的刚要说,就看到谭毅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为难的看着张淼。   “夫人这衣服不贵,真的不贵。”   张淼进门前说的话,他多少也是听到了,所以他猜到她这是心疼银子,再加上谭毅暗示之后,实在是不敢随便说出口。   “淼淼,再看看,还喜欢什么?”   张淼这会儿可是真的不敢看了,她的确是看好了那件水红色的,但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多看了两眼,就被买下,这件衣服看着就不便宜。   张淼负气的低下头,也不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谭毅见她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淼淼过来。”   张淼不想理他,都说了不要花这么多钱买衣服,可是这个人就是不听,所以她很生气,现在不想说话。   谭毅见她不过来,作势就要起身,张淼原本不想理他,开始看他站起来又摔坐在椅子上,到底是心里不落忍,低着头走到了他的身边。   见人心软过来,谭毅露出一个得逞的笑,他坐直腰,尽可能的离近张淼的耳畔。   “淼淼随便看,这家的掌柜之前欠了我银子,他却没有现银还我,所以就让他拿衣服抵账。”   张淼信以为真的瞪大了眼睛,刚才的心疼和气都消失不见,对上谭毅真诚的眼神,她决定一定要帮三爷要回来帐!   “好了现在去看看,还有哪些喜欢的,看好的尽管拿。”   张淼担心被掌柜的听到,弯腰凑近谭毅,小声谨慎的问道:“他欠了你多少银子?”   “很多,你看那好了尽管拿就行,要是够了帐他自然是会提醒的。”   有了他的这句话,张淼的心里有了底,再看这件屋子的衣服,也不觉得金光闪闪,她见哪件料子好,款式好的,小手一挥豪气万丈的指向那些衣裙。   看的洗砚眼皮子一跳,可是谭毅却全程都是笑着,目光紧紧的追随着张淼,见对方看向自己,他还会鼓励似的朝她笑笑,见掌柜的没有制止,她又转了一圈,可是剩下的衣服不适合她穿。   谭毅看了一眼,也觉得那些衣服不怎么样,于是起身走到了张淼的身边。   “没事,这次就先拿这些,等着过些日子他们家出了新款,咱们再过来拿。”   张淼一脸凝重的点点头,对于掌柜的拿货抵债的事,颇有些不看好,也不知道他欠了三爷多少,今天拿了这么多还没有还完。   她又看了一眼掌柜的,肥头大耳两只小眯眯眼,蒜鼻头小薄唇,一看就是个奸滑之相。   掌柜的见自己整间铺子差点被搬空,汗水都下来了,煞白着脸拿出帕子擦擦汗。   谭毅没有停留,让人把东西搬上车后,也直接让洗砚扶着自己上了车。   张淼见掌柜的真的没有要钱,三爷也没有要给钱的意思,终于放心的跟着上车。   马车刚刚动起来,一个熟人就走进了店里。   掌柜的赶紧上前照顾,虽然店里一片狼藉看着像是要倒闭的样子,但是服务态度还是有的。   张惠娇带着春燕一进门就愣住了,看着墙上那间水红的广袖百褶裙没了,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掌柜的,你们这里那件水红色的裙子呢?还有那间米白色的,都去哪里了?”   “回贵人,那些都没了。”   “那你们店里其他的适合我穿的呐?怎么一个时辰的功夫,店里的衣服都没了?”   上午的时候张惠娇带着丫鬟逛街,一进门就看好了两三件,可是这京城里的向玉阁是顶尖,里面的衣服每件都是孤品,价格也就不菲,张家向来不差钱,虽然贵但买个两件还是可以的。   所以她就回家吃个午饭,顺便找张王氏要了钱,急匆匆的赶过来想要挑选一番,可是一进门,那些适合年轻姑娘的衣服都没了。   “贵人来的不巧,刚才东家带着夫人过来,把适合的衣服都挑走了,要不贵人等个一个月?”   张惠娇没有听到后面的话,脑子里只听到东家夫人把衣服全都挑走了。   这么败家的?   她赶紧跑到门口看去,却也只看到两辆马车的背影。   衣服都是上乘的,首饰自然也不能逊色,谭毅直接让人赶着车饶了半个京城,来到了祥景阁。   这次张淼说什么都不下车,也不进门,还好刚才那家成衣店欠了三爷的钱,不然不知道要付多少钱。   谭毅最先下车,见车边的春雨请不下来张淼,他只好走上前。   “今天我带你过来,就是为了要债的,淼淼再下来帮我个忙好吗?”   张淼噌的一下掀开车帘,往那家店看了一眼,那么大的金楼,怎么会欠三爷的钱不还?   她狐疑的看着谭毅,这里面的可都是金银玉器,要是真的欠了钱,随便拿出点金银也就还了。   谭毅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借口有点蹩脚,但还是十分严肃认真的看着张淼。   “之前掌柜的就要我过来拿钱,可是我身子不好也一直没有过来,再说这里面的金饰可比银子值钱,所以我准备让他们拿货抵债,一会儿淼淼帮我掌掌眼。”   张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谭毅没有躲闪,眼神里尽是真诚和期待,张淼再次下了车,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了金楼。   掌柜的笑脸相迎,可看到后面的谭毅时,脸上的神情一变,正准备行礼,却见谭毅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也只好收回动作,不等他问,跟在谭毅身后的洗砚,简要的提点了两句。   掌柜的再看向张淼的时候,神情也变得恭敬不少。   为了显得真一点,谭毅这次报了一个准确的金额,在掌柜的介绍下,张淼选了两幅头面,还有一对玉镯。   众人都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金店,可是一脸愤愤的张惠娇紧随而来。   “掌柜的,把上午我看到的那副头面包起来吧。”   她说完就坐在待客的桌边,等着掌柜的给她上茶,毕竟买得起一整副头面的,可都是大客户,大客户都是有礼遇的。   “实在抱歉贵人,您看好的头面已经没了。”   “没了?一整副都没了?!”   “是的,不光那一副,成套的都没了,要不您看看那边的单品?”   张惠娇不信邪的站起身,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瓷器碰撞桌面的声音震天响,吓得掌柜赶紧去扶了一下歪斜的茶碗,见碗没有碎,这才松了一口气。   做生意最忌讳就是碎东西,这可是不吉利的象征。   张惠娇走到之前头面摆放的地方,那里果然已经空了,而且旁边那一套也没有了,就连那对镇店宝的玉镯也不见了。   “这是谁?怎么会一口气买这么多?” 第22章 分房   据她所知,除了那些皇戚,还没有人这样大的底气。   一次性买下这么多,而且都是年轻女子用的,要是中年女人用的也好说,一般掌家管着钱财,自然有些底气。   可是姑娘家不管钱,每个月就那么点零花钱,新媳妇也没有资格管家,还需要在婆婆手下讨生活,所以这到底是谁?   “是东家带着夫人过来挑的,巧得很,东家刚走。”   张惠娇:……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这是踩了太岁了?怎么这样的不顺,今天是各路东家带着夫人逛街的日子?   她不服气的追出去看看,刚好看到了马车的背影,这,这踏马怎么马车都一样的?   京城的东家们都是统一配车?   张惠娇今天一下午都没有把钱花出去,气的肺管子都像是涂了辣椒油,蹭蹭冒火。   ……   逛了一下午,张淼也有些累了,谭毅直接让人赶着回家,比他们早到的是之前拉着衣服的车。   兰妈妈站在车边的为难的等着,见到张淼和三爷回来,她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老奴见过三爷,夫人,这一整车的衣服,衣柜是放不进去的,现在该是如何是好?”   张淼这会儿也不知道了,谭毅的房间里看着都是刚刚好,要是再加一个衣柜着实没有位置了,可是这衣服也不能这样堆着。   “洗砚,东厢房收拾好了吗?”   “回主子,昨日就已经命人收拾完毕。”   “好,让人给兰妈妈打下手,把这些东西都搬到东厢房。”   东厢房以前是谭毅的书房,但前几天开始他就把书房搬到了西厢房,将温暖舒适的东厢房收拾了出来。   “淼淼跟我过来一下。”   因为今天吃的有点多,谭毅怕积食,所以一下午都是自己走没有坐轮椅,这会儿也的确是累了,于是又坐在了轮椅上,张淼见他自己转动轮椅往寝室去,赶紧上前推着。   进房之后,谭毅站起身走向了房间里的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布包着的东西。   他坐在桌后,指着前面的椅子看向张淼。   “坐。”   从嫁进来开始,张淼很少见他这样严肃的神情,这会儿见他一脸的郑重,突然就有点紧张。   蓝色的小布包放在桌面上,谭毅没有再说话,他伸出一双略有苍白的手,修长的手指,灵活的解开了包袱上的结,里面是一摞契书和信件。   “这是前些日子,我找人给你和兰妈妈还有春雨办的,日后你若是想要离开,有这些会方便的一点。”   张淼心里有了些许的猜测,她绷着脸伸手拿起一个文牒,上面写着“刘淼”而这里面还有三四张地契房契,名字都是刘淼。   她讶异的看向谭毅,“这是?”   “不管怎么说,通州张家张淼,这个身份以后不方便你出行,而且京城里知道你的人不在少数,若是留在京城,也不方便你日后生活。”   说完,他伸手将包袱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全部摊开展露在张淼的面前。   “这些是你和兰妈妈等人的新身份,将来离开了榕园离开京城,你就是刘家未出阁的姑娘,我用的是你外祖家的身份,这里还有一些契书,不管你想去南方还是北方,或者去最西面,都有一份产业,你去了也不必担心日后的生活,将来找个靠谱的人好好过日子。”   张淼心里有猜测,但真的到了这一日,她却有点绷不住,她抿紧了嘴角,眼眶也是红红的,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我是不是给三爷添麻烦了?”   这下谭毅慌了,这怎么就要哭了?   他都给她准备了这么多,她随时都可以拥有自由,为什么不开心反而……当初不是她跑到他的面前,誓死不嫁人,说的信誓旦旦的吗?   “你这是干什么,你没有给我添麻烦,这些只是提前给你备好的,等你想好了要去哪里,带着这些也方便。”   张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左手的拇指下意识的抠着右手拇指。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还闹上脾气了,三爷给你已经铺好了路,她怎么还能不识好人心呐?   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她求来的,他不过是善心帮了自己一把,难道还要负责自己一辈子吗?   张淼你太贪心了。   她再抬起头来,虽然眼圈还是有些红,可是脸上却是带着笑的。   “多谢三爷,刚才我只是太感动了,从开始我给三爷添了太多的麻烦,三爷却替我想了这么多。”   张淼收拾好了情绪,再看向谭毅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感激,谭毅觉得刚才委屈的张淼就是个错觉。   “这没有什么,原本就是谭家做的不对,我替谭家做这些也是希望能弥补你罢了,但这些还是不够,毕竟你的名声也因此……”   “不,三爷,我要谢谢你,我很开心能以母亲的姓氏重生一次,张家于我而言剩下的只有噩梦和冰冷,张淼早就该死去,现在的我是刘淼。”   事情想通了,谭毅给她安排了房间,也就是刚收拾出来的东厢房,张淼没有再觉得委屈,但还是有些担心和私心。   “三爷,你,还是让我晚上留下来吧,晚上我照顾你也方便一点。”   谭毅尴尬的笑了一下,“接下来不会在那样了,之前夜里体温低是因为服用的药,从昨日开始我就换了另外一幅调养的药,所以今晚应该不会出现低温的情况。”   见他都这样说了,张淼也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站起身想去收拾一下衣橱里东西,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紧张忐忑的看着谭毅。   “三爷,我,在我想好去哪之前,我能继续留在这里吗?我,我想留下来照顾你一段时间,就当做是报答你,将来我就是住大宅子,也不会良心不安。”   见她这个模样,谭毅低低的笑了起来。   “淼淼,你不用这样紧张,我说了,要怎么选择,要去哪里做什么都是你的选择,你要是想要留下来我自然是欢迎的,你离开了张家,从现在开始要学会做自己。”   张淼怔怔的不有些不明白,什么叫做自己?   她就是她啊,就是她自己呀。   谭毅也不多解释,这件事他会儿慢慢的交给她。   “好了,别傻站了,你要是现在想离开,我还未必会同意,毕竟咱们得给其他人一个交代才是,不然母亲问我要人,我该怎么办?”   张淼看他一脸愁容苦恼的样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谭毅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终有一天会分开,但那天到来之前,她会好好的珍惜和三爷在一起的每一天,至少现在不能浪费在没有发生的事上。   她收拾了一下寝室里的东西,然后让春雨搬着去了东厢房。   东厢房收拾的很好,比谭毅的寝室不知好出多少,不仅有一个巨大的衣柜,还有一个梳妆台,最关键的是,梳妆台的上的镜子不是铜镜,而是西洋来的水镜,照人清晰如同和自己面对面。   “呀,以前只是听说过,还真是没见过,听闻这种镜子只有宫里的贵人才会用,不成想咱们夫人也能用得上。”   春兰爱不释手的擦着镜子,张淼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稀奇的很,左照照右照照,又拿起桌子上的口脂,照着镜子轻轻的涂抹,随后对着镜子一笑。   而兰妈妈则翻看着那个蓝色的包袱,她原本还因为自家姑娘嫁给一个病秧子而惋惜,这会儿看着这些东西,只剩满心对谭三爷的感激。   这东西就等于又给了张淼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的人生依旧是充满了希望的。 第23章 无理取闹的小女子   百岁宴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参加的人不多,赵骞不过是请了一些相熟的好友,多数都是自己的谋士,也和谭毅都是认识的。   张淼进了赵骞的府里才知道,这人不是普通人,而是当今圣上的三儿子,也就是三皇子赵骞。   响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失礼,张淼突然有点腿软,她是不是差点就要掉脑袋了?   但转念一想,三爷和三皇子那样熟稔的谈话,当时赵骞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应该是没有事儿的,毕竟是个皇子,怎么会和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   女子去的是后园,来的人不多,因为大多数的谋士不是没有成亲,就是没有受邀带家眷,所以到了后花园的时候,她只遇见了三位夫人,看着年纪都比她大不少。   三人相互介绍了一下,才知道都是些没有官职的谋士家眷,而且从她们那里得知,三皇子没有正室,这个儿子是侧妃所出,所以即便是皇宫里也没有多重视。   孩子的母亲更是因为诞下麟儿,才被封一个侧妃的名头,以前不过是个侍妾。   可能是张淼出身原因,她没有看不上这个侧妃,但是另外三位夫人,都是正室所出,现在也是正室夫人,所以即便是当面奉承三皇子侧妃,背地里也是瞧不上的。   不一会儿,侧妃就从寝殿出来,笑着和众人告罪,说是因为小王爷醒了,这才耽误了出来招待。   来的人都是身份低的,哪里真的敢怪罪,不过是说了些客气话,随后就开始献上自己带来的礼物。   多是些金锁银镯的,唯独张淼拿出来的最廉价,其余的夫人守在心里暗暗嘲笑,脸上更是一副遮掩不住看好戏的样子。   “呀,这个小衣服做的真是精致,是谭三夫人亲手做的?”   侧妃其实也是正室多出,温柔大方,和张惠娇装出来的温柔是不一样的,因为她的骨子里都是教养,只不过是父亲官职小,才没有挣得一个三皇子正室的位子。   “让侧妃见笑了,实在是拿不出手里的礼物,只是民妇对小殿下的一份祝福,侧妃不嫌弃就好。”   “哪里会嫌弃,简直是喜欢的紧,料子也好手艺也好,开始奶嬷嬷还想帮着做几件,但我还是想亲手做,所以日后少不得还得麻烦三夫人,还得请你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侧妃用得上民妇之处,只管传唤民妇就是。”   侧妃笑着没有说话,从刚才她就注意到了这位谭三夫人,在其他人被离地嘲笑她是个妾侍的时候,她就自己站在一旁,并没有参与讨论。   这会儿也没有因为礼物廉价而不安,依然可以不卑不亢的回话,真不愧是谭三的夫人,平时三皇子在她面前夸谭三,她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会儿见了他的夫人,才真的能理解三皇子对谭三的看重。   百岁宴上,张淼不声不响的得了青睐,其余的夫人脸上不显,可是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谭三夫人真的是个好命的,庶出出身,能得三爷的看重稳坐正室,定是贤良。”   “是啊是啊,这真的是佳话啊,素来都是门当户对的婚事,少见这样的。”   这话无异于是在给侧妃上眼药,她是正室所出,却给人当了侍妾,而一个庶女的庶女却嫁人做了正室,要是换个没什么心眼的,估计这会儿就得开始针对张淼了。   可是侧妃早就看穿了这些长舌妇的心思,更是知道张淼是个什么人,所以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百岁宴的聚会小而精致,张淼以前也没有参加过聚会,更何况这还是皇亲国戚的聚会,虽然来的人不多,但也是精心安排过的。   前院有唱戏的说书的,男人一边听着一边闲聊,后院更受欢迎的事变戏法的,侧妃就是头一号,因为之前也是官宦之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对于外面的世界除了书本,就是听父兄说一些,所以对什么事儿都好奇心重。   变戏法的一出来,她就紧紧的盯着,眼睛里都是惊讶和惊喜,就连张淼这个心思淡出的人,都看得出来,突然也不再紧张,侧妃也不过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   张淼逐渐放松了下来,看到热闹的地方,也会激动的跟着拍手叫好。   而一旁坐着三位上点年纪的夫人们,都一脸不屑的看着两人,不过就是命好点,可是又有什么用,一个是皇子,以后身边的女人多得是,这样单纯简单不懂掩饰,以后只怕是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个虽然看着风光,却是个寡妇命,那个三爷看着随时都会死的样子,穿戴着再好又有什么用?   张淼一进门,她们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服,虽然不适合她们这个年纪的穿,但她们也是了解的,这衣服就是向玉阁的孤品。   都是女人说不喜欢这样的穿戴,即便自己不适合,看着也是眼酸的很。   侧妃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趁着变戏法的下台,说书娘子做准备的时候,她侧头看这样坐在身边的张淼。   “三夫人这副头面,可是祥景阁的?”   张淼刚才在走神,正想着三爷这会儿会不会累了,午饭后的药该怎么办,平时可是一刻不敢耽误的,侧妃突然出声,张淼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脑子里转了一圈,才理顺了侧妃的问题。   “嗯嗯是的,就是祥景阁的。”   想到那间店之前欠债不还,张淼就一脸的嫌弃,甚至觉得头上的发饰都不美了。   侧妃讶异的看着张淼,这样好看的首饰怎么还一脸嫌弃的样子?   “着一副头面的价格不菲吧?”   想了想当时三爷报的价格,张淼沉重的点点头。   这个头面和衣服原本她也没想过要,心里盘算着等着出了铺子,找个地方卖了,这样就可以帮三爷讨回来债,可是三爷却说这衣服和首饰,出门就得贬值,而且当铺都会压低价格。   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懂行的,又十分喜欢的人买,到时候价格比店里稍微便宜一点,应该也不难出手。   “三夫人好福气,三爷对你可是真好,今日人多改日我再下帖子请你来,你过来叫我做棉衣吧,我想给钧儿亲手做一套棉衣。”   “好,侧妃这边准备好,派个人过去通知一声民妇就好。”   正如张淼担心的,谭毅的身子撑不了太久,宴会进行到了一半的时候,就有人过来通知张淼,说是要回去了。   因为宴会还没有结束,三皇子府的院子里有不少人,乍一见到张淼,众人心里还是有些好奇的,因为这是个生面孔。   可看到她原本清冷娇艳的面容,突然甜滋滋的一笑,不少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花坛边上谭毅正在那里和人说话,见到有人奔向自己,他自然的伸手牵住了张淼的手。   见到这一幕,不少人想起之前的传闻,那就是张家庶女和谭家的婚约,而且还是因为冲喜,提前嫁了过去。   原本以为两人婚后的生活未必会幸福,毕竟谭毅的身子那样的不堪,而张淼又是张家妾侍的孩子,不管怎么看都是互相嫌弃的份。   可是看到刚才两人相处的样子,似乎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   张淼可没有闲工夫去关心他们怎么想,谭毅虽然依旧笑的温和,可她看得出来,他现在已经有些不舒服了,但是和谭毅说话的人,却丝毫不觉得,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之乎者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家文豪之类的,一身的酸儒像。   张淼耐心等着那人说完一篇之乎者也,刚想说这会儿可以了吧?他们要走了。   就听到那人又说自己之前做了一篇文章,虽然已经不错了,但自己仍觉不足,于是希望得到谭毅的指点。   张淼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当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子了!   “哎呀~夫君~人家站的久了,脚好痛啊。”   说着就作势往谭毅的怀里钻,站在对面的人脸色像是一个调色盘,像是气的发青,接着又被张淼一句话恶心的发白,接着又被她大胆不矜持臊的脸色发红。 第24章 ……   趴在谭毅怀里的张淼,见把人气的甩袖子走掉,笑的肩膀颤抖。   可是今日过来的人里面,也不尽然都是三皇子的谋士,也有一些朝中的臣子,谭炎章这次被邀请过来,他远远地看着张淼投怀送抱,心里说出的滋味。   曾经她笑也是对着自己,每次两人见面,他就像是她眼中的太阳,似乎所有的希望都系于自己,他喜欢她总是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可是现在她不会再看他。   更令他难受的是,张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和自己撒娇,一身米色拖地长裙,米黄的披锦挽在臂弯垂于身后,看着就像是飞天的仙子,不笑时高贵清冷,却艳丽的让人想要注视,笑起来又像是不谙世事的小仙子,来到人间只为一人。   看着两人挽着手离开了宴会,谭炎章猛灌一口酒,神情不复刚才的明朗俊逸。   一场百岁宴去的人不多,看似安静,可张淼和谭毅的出场,也是惊艳了不少人。   可是回到府里,张淼什么都不知道,她一心扑在谭毅的身上,从三皇子府回来的路上,三爷的脸就越来越白,这可是把和他同车的张淼吓坏了。   “无妨,不过是有些累了。”   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的往外冒,张淼用帕子擦去不久,就又冒出来,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洗砚管事,麻烦你派人回去通知薛神医,让他准备一会儿给三爷看看。”   不管谭毅怎么说自己没事,张淼都倔的不信,他发现小姑娘平时从来不敢表达心里的真实想法,可是到了自己身上,她就变得十分的强硬。   谭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掀掀眼皮看着张淼。   “淼淼晚上咱们喝豆腐汤怎么样?”   张淼给他擦汗的动作一顿,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只是眼神一暗,娥眉微蹙。   “好呀,我都可以。”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她似乎不会表达自己的喜好,偶尔表现出来也会紧张的不行,谭毅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想的都是张家不干人事。   马车刚一停下,车夫还没来得及放下脚凳,车里的两人就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了?你们这么多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谭毅坐在车里扶额,自己的老母亲怎么会在这里。   张淼心里也有些害怕,毕竟跟着去宴会的人里面,也包含了自己。   春雨从后面的车上下来,赶紧跑过来扶着两人下车,谭老夫人已经被鸳鸯扶着站在门口,见到谭毅还能自己走下车,脸上紧张的气息才稍微一收。   “这到底是怎么了?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好。”   张淼搀扶着谭毅往老夫人跟前走,众人也都站在门口。   “母亲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参加宴会有些累了,淼淼担心我,才让人提前通知府里。”   见他的确不像是有大问题的样子,谭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众人拥簇三人进了府,薛神医已经在谭毅的寝房外等着,原本还以为人是被抬回来的,可见到人的时候,见他除了脸色有点白,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当着老夫人等人,薛神医还是识趣的闭上了嘴,等着进到房间里,号过脉后,确认他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大碍,不过是有些劳神了,一会儿喝一副药,再好好休息两日也就没事儿了,但切记这两日不可劳累,这段时间调养的不错,难得见好了,您可别不珍惜。”   洗砚看了一眼张淼,这段时间别的不说,有她陪着主子的明显比之前吃的多,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谭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儿子的精神状态,和之前不太一样,从大病初愈之后,她都没有再见过他,可是今日看到谭毅的时候,却见他两眼有神,也没有了之前的暮气。   “老三你也少操心别的,好好养身子才是根本,现在你也不是一个人了,有了媳妇的人,更应该保重自己,不然你有个万一,你要淼淼该怎么办?”   张淼听到这话底下了头,三爷根本就不在意,而且已经把自己都安排的妥当,即便是现在就西去,估计都没有什么留恋的。   想到这里,张淼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母亲今日怎么过来了?”   谭毅装作没有看见两人眼里的忧伤,岔开话题问向谭老夫人。   “这不是想着明日就是十五了,我得去禅阳寺上香,淼淼一个年轻姑娘家整天在家待着,难免会觉得闷,所以想问问淼淼要不要一起去。”   谭毅点点头没有说话,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去不去都看她自己的心情。   张淼有些不放心谭毅,虽然他人在家里,但这人一时不盯着就会忙到废寝忘食的,洗砚会帮着照顾,可是会命令的时候,也没有忤逆的心思,正能在一旁提醒,吃不吃休不休息,都由着三爷自己。   许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谭毅将自己腿上的毯子往上拽拽。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想去就去,听闻禅阳寺十分的灵验,那里的符也不错,好像还有会算命解卦的。”   他说的这些都是京中闺女们喜欢的,一个个不是许愿就是算命抽签,春天的时候,禅阳寺可算是最热闹的地方,到处都是人。   果然,张淼听到了之后,心思有些动摇,眼神里也带着向往的神色。   老夫人见两人这样“恩爱”,互相都在为对方着想,心里更是满意这个三儿媳妇。   “没错,禅阳寺十分灵验,这次老三病了,遇到一个能掐会算的,据说也是禅阳寺的俗家弟子,也是他说需你来冲喜,我儿才会好,现在老三又活了过来,我也得去还个愿。”   由老夫人这样一说,张淼的心彻底动了,又看了一眼谭毅,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和老夫人确认了时间之后,张淼亲自送谭老夫人上了马车,再回来时谭毅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想着明天要进寺,张淼回到东厢房,挑选了一套低调的衣服,为了表示诚心,她让人准备了笔墨纸砚,焚上一炉香开始静心抄写佛经。   她从来没有这样入神过,直到别兰妈妈叫着去吃饭,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透了。   虽说冬日的天原本就黑的早,但她也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下午,不仅不觉得累,而且还有些入迷。   她坐在餐桌边的时候,谭毅还没有过来。   “三爷还没有醒吗?”   “已经起来了,不过睡醒之后三爷让人放水沐浴,说是在宴会上熏了酒气。”   也是了,下午回来的时候他是真的累了,服药之后也顾不上这些,这会儿睡醒也才发现身上的酒味吧。   不过张淼也没有等太久,所有的饭菜都上桌的时候,谭毅也走了过来,气色比上午好了许多,甚至都没有坐轮椅。   谭毅刚坐下,看到桌上的饭菜时一怔,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洗砚。   “我睡前不是和你叮嘱过,怎么饭菜……如此清淡?”   若是清淡也就罢了,主要是这饭菜竟然全是素的,虽然他已经习以为常,可是和张淼相处的这个把月,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姑娘是个肉食动物,更是喜欢那些口味重一点。   这样清淡的饭菜,她会不习惯的。   “是我特意吩咐的,三爷是有什么想吃的?不如现在吩咐厨房去做?”   不等洗砚回答,张淼就说明了原因。   “明日不是要和母亲拜佛,我想着应该沐浴斋戒的,所以命人晚上做些斋饭,以表诚心。”   谭毅笑了起来,打趣的看着张淼。   “你是有什么愿望吗?说出来听听,如是我能办到我帮你,这份诚心表不表也就没有什么了,要是我办不到,你再吃素也无妨。”   张淼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被他说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少许之后她又严肃的回道:“不能说,愿望说了就不灵了。”   这话众人都知道,不过是她扯谎遮掩罢了,小姑娘心里总是有很多的秘密,谭毅也不准问,十分自得的朝着那些清淡的素菜。 第25章 求签   天不亮的时候, 张淼就起身由兰妈妈和春雨一起陪着,三人早早的来到了城门口,城门还没有到打开的时间, 但周围已经等着了不少的人。   临近城门打开的时候,谭老夫人的马车终于晃晃悠悠的赶来, 鸳鸯从车上下来, 换到了张淼的马车上, 而张淼也换到了老夫人的马车上。   “好孩子,等久了吧,我这今早起来, 在佛堂诵完早课才出门。”   “母亲可有吃早饭?我也是才来不久。”   “吃过了,赶来的路上鸳鸯带着食盒,我这刚吃完。”   到了禅阳寺后,张淼将昨日抄写的佛经拿出来,僧人连声感谢,将那些经书供在佛前,以供日后给弟子们学习之用。   老夫人跪在佛前诵经,张淼也不会就自己出来,每个殿都拜一拜, 有的佛她认识,有的她不认识, 但不管认不认识,她都十分虔诚的跪拜许愿。   【愿三爷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信女愿日日诵经回向给法界众生……】   转身出了佛殿, 抬头就看到偏殿那里开着门,门口侧面摆着一张桌子,上面还有圣杯和签筒。   她记得之前三爷说过, 这里抽签算卦都是不错的!   她朝着那边走去,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老者,花白的头发花白的山羊胡,瘦瘦的坐在那里,逼着眼睛也不搭理人。   这倒是让张淼更为自在,她对着神像诚心的拜了拜,双手捧着签筒开始摇,摇了没几下一根签子掉了出来,这一声像是吧老者惊醒。   “夫人,签子已经落地,那就掷圣杯吧。”   圣杯分阴阳两面,张淼也不懂,照旧捧起来扔下,连续掷了两次,老者起身拿过她的签子。   “此事渐渐见分明,花开花谢结子成。   宽心且看月中桂,郎君即便见太平。 ”   张淼听到的一头雾水,不由得起身走到了桌前。   “老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就是说你所占的姻缘不错,只要付出努力,自然会有好的结果,守得云开见月明。”   “什么?姻缘?老人家,我求的不是姻缘啊,我是下个看看我夫君的病情,可有回旋的余地。”   老头一脸呆滞的看着张淼,转而又十分气恼的指着神像。   “你看看,这位是谁?你跑到姻缘娘娘这里问病情,你这是……”你这是来砸场子的!   但老人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哎,看在你不知者的份上,这回原谅你了,不过姻缘娘娘也是法力无边,这不是一直签子给你占了两件事吗,我这刚才只说了一件,但也暗藏第二件。”   他捋着自己那稀疏的山羊胡,拿起签子装模做样的又看了一眼。   “你看啊,这虽然是个姻缘签,但也指明了你夫君不会有大碍,而且只要你努力一点呢,他会陪你白头偕老的。”   别的张淼没有在意,但是她却听到三爷不会有大碍,那就是身子会养好!   老头见她开心的两眼带光,咳了一声,手掌朝上中指食指和拇指捻了捻。   张淼低头看着他三个指间,除了指甲长了点,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   “老人家,您这是干什么?”   “哎,你这人……抽签免费,但是解签是要给钱的啊,而且我一口气给你解了两个,就要你一份的钱,已经很便宜了。”   张淼顿时尴尬的有点脸红,她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掏出银子赶紧递给老者。   看着她匆匆跑远的身影,老头哼笑一声。   “傻子,要是你夫君死了,你怎么可能有好姻缘……”   说着他把银子放进袖筒里,又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兰妈妈不过是去见大氅的功夫,就不见自家主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张淼的身影。   “夫人,您这是去哪了?让老奴好找,快穿上,别冻着了。”   “兰妈妈可有打听到,哪里可以请平安符?”   “打听到了,据说是方丈大师的符最灵,可他轻易不写,所以寺里的平安符都是二师父写的,也十分的灵验,刚才老奴看到,鸳鸯姑娘也替老夫人请了两个。”   张淼一边穿着大氅,一边往前走,听说方丈的符最灵验,她就停下来脚步。   “兰妈妈,咱们去方丈的禅堂吧,我想去求一张符,若是方丈当真不给,那我也就死心了,到时候也去二师父那边请两个。”   张淼在兰妈妈的身边,向来都是比较有主意的,顾虑的事情少了,更容易表达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方丈的禅堂离着法堂不远,因为法堂十分的醒目,所以张淼和兰妈妈两人十分轻松的就找到了。   禅堂的门口蹲着两个小沙弥,见到来人小沙弥赶紧起身行礼。   张淼和兰妈妈也学着寺庙的规矩,双手合十向两位沙弥行礼。四人直起身子后,小沙弥直接笑了。   “施主可算是来了,师父已经等您很久了。”   “对啊对啊,今早山门一开,师父就说今日有贵人到访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兰妈妈惊讶的捂住张大的嘴,看着张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都说禅阳寺灵验禅师高德,现在看来果然传闻不虚。   张淼心里也十分的惊讶,只是小脸绷住了,她可不能出来给三爷丢人,不能像是没有见识的样子。   张淼这边端住了,兰妈妈不由得心里有些佩服,姑娘终于长大了,现在也能处变不惊了。   禅堂十分的简单,一推开门,张淼就看见四四方方的一个房间,中间有个榻,两旁空空荡荡的,唯独墙上挂着两幅字画,简单的她都没法形容。   房间里既没有烧火盆,也没有地龙,一进门有一种房间比外面还要冷的感觉,可是方丈却能稳稳的坐在那里,也不见冻得哆嗦,像是没有感受到那份冷意。   “信女张淼见过方丈大师。”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礼,施主可是为了家人而来?”   张淼点了一下头,又突然摇摇头。   “不是家人,是恩人,他身子不好,所以信女想要为他求一张平安符,往他能健康顺遂。”   “哦?恩人?”   老方丈双手合十,闭目坐在那里,不知是在想什么,还是张淼说错了什么,方丈避而不语了。   张淼反复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觉得没有什么地方有过失,但方丈不言语,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说点什么。   “若说是家人也是,他为了救我出火海,对外称我是他的妻子,可是……可是他却给我一只书信,和我说随时可以离开,婚事不过是应对之法,不可当真。”   老和尚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张淼。   “施主可是为了家人而来?”   张淼怔怔的看着方丈,转而又看向兰妈妈,见兰妈妈冲自己点点头。   “是的,求方丈赐一张符。”   老方丈笑嘻嘻的站起身,对着门外喊道:“徒儿,备纸墨。”   两个小沙弥像是早有准备,两人吭哧吭哧太过来一个长条桌,又跑出去端着来了纸墨。   老方丈一阵念念有词,张淼也听不懂是什么,但应该是梵语,因为她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念完之后,执笔在符纸上书写起来,少时,龙飞凤舞的一张符画好,方丈又拎着符,在大雄宝殿转了一圈,嘴里一直念着什么。   “好了,这张符切记收好,关键时候,会救他一命。”   见老方丈认真严肃的脸,张淼也十分郑重的接过那张符,小心的放在胸口处,千恩万谢之后,张淼带着兰妈妈离开了禅堂。   小沙弥看着人走远了,神秘兮兮的走到师父身边。   “狮虎,你是不是刚才算错了啊?”   老方丈脸色顿时一红。   “不可能!你没听说吗,他们都成亲了!”   “但是那个施主说了,是假成亲呀。”   “你懂什么!师父说是真夫妻就是真的!”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老和尚刚走出门又折返回来,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开始画符。   “狮虎啊,你这又是在干什么?”   “我在画姻缘符!一会儿给供在姻缘娘娘那边,就算不是夫妻也会是夫妻,他俩这辈子锁死!所以师父不会有错!”   看着师父气呼呼朝着姻缘殿走去,两个小沙弥躲在门边捂着嘴笑了起来。 第26章 下厨   张淼陪着谭老夫人一直吃过斋……   张淼陪着谭老夫人一直吃过斋, 才坐上马车往回走,刚进城门,张淼还以为老夫人会和她一起回榕园, 却听她喊停了马车。   “好孩子,这个符是我给你们两人求的, 你带着回去给老三一张。”   张淼看着两张符笑了起来。   “母亲, 咱们还真是想到了一起, 我也给三爷求了一张,还是方丈大师亲手所画的。”   谭老夫人惊讶的看着张淼手里的符。   “这真是方丈大师亲手画的?”   “是啊,是我亲眼看着他画的, 我还是听兰妈妈说,方丈的灵符不轻易画,所以特意去禅堂求来的。”   “好孩子啊,我没有看错人,老三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那我这个……”   “母亲求得自然也是好的,到时候我给三爷都带在身上,那就是双倍的保护, 多多益善,儿媳替三爷谢谢母亲。”   张淼回到榕园的时候, 刚好看见洗砚端着餐盘从屋里出来,盘子上饭碗里还剩一半, 菜也是清炒豆芽, 一饭一菜而已,可是这个时候,早就过了饭点。   “三爷怎么才吃饭?”   “主子一直在书房里忙, 还剩我再三催促,他才吃了两口。”   张淼眼睛死死的盯着剩下的饭菜,脸色称不上好看,甚至气的胸腔起伏,似乎像一刻就要去找谭毅拼命。   可是最后她还是叹口气,直径回到了东厢房,将符好好的放好,又让春雨帮着换了一件衣服,春雨用粗布拧成绳帮她勒住了肥大的袖子,兰妈妈上了年纪,刚回来张淼舍不得她受累,所以也没有招呼她。   自己去了厨房。   张淼的厨艺师承兰妈妈,不过也都是最近本的一些,况且兰妈妈和春雨都拦着,不让她下厨,虽然是个庶女,可是有这两个人在身边,她何尝又不是个小姐呐?   厨房里的食材不算多,因为三爷对吃的不是很上心,所以府里采买也都十分随意。   张淼看着厨房里只有一块儿排骨,还有一段山药,几根胡萝卜,再就是一堆白菜,两块豆腐。   张淼让厨娘帮着削了山药,自己清洗排骨,洗砚不知什么时候过来,见张淼要剁排骨,他伸手拿过去刀。   “夫人,粗活还是让属下来吧。”   张淼也没有强求,松手将刀给他。   “洗砚管事,你就剁三指宽的样子就好。”   洗砚人狠话少,一言不发哐哐几刀,排骨整齐的剁好,就连厨娘都被他的刀工惊艳到。   洗砚像是一根柱子似的杵在原地,张淼有些嫌弃的撵他出去,可是人却皱眉犹豫着。   “洗砚管事,我要做饭了,你快回去伺候三爷,小心他一会儿找不到你。”   洗砚欲言又止的看着张淼。   “夫人……有句话,属下,属下不知该不该说。”   张淼很少见洗砚如此,这会儿也不催着人离开,停下手里的东西,认真的看着洗砚。   “你既然都过来找我了,那就是想好了要和我说,现在又在这里支支吾吾个什么劲儿。”   洗砚也不喜欢这样的事,只是他是主子的亲随,自然是知道主子和夫人不过是面上的事,并没有把婚事当真,所以这时候再说什么,就有点过分。   但为了主子,他还是不顾廉耻的说了。   “夫人以后能不能一直陪着主子用膳,说实话,之前夫人没来的时候,主子吃饭都是这样少,甚至需要我们催着,可是自从夫人进门,主子不但会按时吃饭,甚至比平时吃的多了一些,有几次属下感觉主子,和生病之前没有区别。”   厨娘听到洗砚这样说,也跟着点头。   “洗砚说的是,之前做好的饭菜,都是一遍遍的热,甚至有几次热的次数多了,都没法吃,我们只好重新做,可等着做好了,主子又不吃了。”   张淼听得眉头锁紧,原本身子就不好,自己还这样折腾,能好才怪,别说中毒了,就是没有中毒,健康人这么折腾也是得生病。   “好的我知道了,以后我会监督他的。”   谭毅刚写好一封信,准备喊洗砚进来,把信抓紧时间送出去,可喊了两次都没有人回应,他准备起身去看看。   一开门差点撞上准备敲门的春雨,不等他问,鼻息间都是香气,而春雨的身后正是那个鹿目红唇的小姑娘。   “三爷,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你这是……”这会儿已经过了午饭点,更不是晚饭的点。   张淼原本还是笑脸相迎,见他一副不想吃还要拒绝的样子,张淼心里就有点生气。   “刚才一回来,就看到洗砚端着餐盘出去,中午吃的晚就算了,怎么才吃这么点?”   张淼嘴里训斥着走近书房,将饭菜一个个摆在桌子上,门外的洗砚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主子。   谭毅也知道洗砚都是好心,所以只是脸上淡淡的,将手里的信交给他,转身关上门走到了书桌前。   张淼用排骨煮了一个山药排骨汤,倒是也没有别的。   “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晚饭时间,所以我只炖了一个汤,吃点垫垫省着晚上吃不下。”   “其实一会儿晚饭的时候再吃也行。”   张淼低着头弱弱的重复一遍。   “这是我亲手做的。”   谭毅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小姑娘委屈的样子,耳边又是一声,“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得一滴不剩得吃掉,不然一会儿小姑娘哭了,他可不会哄。   张淼见他拿起汤勺准备盛汤,赶紧十分上道的抢过去,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   山药煮的入口即化,小排骨嫩的像是鱼肉似的,既不会腻人又十分的鲜香。   张淼看着谭毅吃了一块小排骨后,赶紧凑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味道还好吗?”   她也只是会,又不经常做,手上难免有些生疏,还好厨房里厨娘在一旁帮着把关,不然她还真不敢直接端过来。   “味道非常好,你要不要尝尝?”   谭毅舀起一块小排骨,递到张淼的面前。   张淼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   “我说了,今天我去了寺庙,所以为了表示诚心,今天一整天都要吃素,明日我在开荤吧。”   提起这个,谭毅再次好奇。   “你如此虔诚,到底是有什么愿望,不如说出来听听。”   “不行,说出来就不灵了,总之三爷就是严刑逼供,我也不会说的。”   谭毅也只是好奇,自然不会强求,张淼一直监督着他全部吃完,这次让人收拾了餐盘,自己也回到东厢房去休息。   想到来之不易的符,她找来两块青色的锦缎,裁成小方片准备做两个符袋,既方便带在身上,又能起到一点保护作用。   张淼刚缝了两针,轮椅靠近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去,就见谭毅换了一身衣服,身后没有跟着洗砚,而他的腿上还放着一张红色的信笺。   “刚才收到了张府的请柬,上面说你一直未归,想着冬至的时候,请咱们一起过去聚聚。”   听到“张府”二字,张淼手上的动作一顿,谭毅看到了她的反应,想到平时她总是喜欢逆来顺受,心里有些烦躁。   “不想去,我就直接回绝了,反正我身子这样,即便不去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兰妈妈刚好进来,听到了这番话,她自然也是不愿回到张府的,她们主仆三人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出来,自然是不愿再回去的。   哪怕只是去做客,走个过程也让人觉得恶心。   但……   “夫人,老奴认为,还是应该回去一趟的,毕竟咱们的东西还没有拿回来,咱们这次就忍着恶心去一次,那会东西就回来。”   张淼不解的看着兰妈妈,她们的东西都拿回来了啊,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去拿? 第27章 张家   冬至虽然是个节气, 但是人们还是习惯性的都会庆祝一下,平常人家会包饺子,吃了饺子冻不掉耳朵, 所以这天家家户户都会吃饺子。   稍微富裕一点的人家,也会做上几个菜, 烫上一壶酒, 全家坐在一起庆祝一下, 和乐融融格外的温馨。   谭毅带着张淼,穿着十分的随意,张淼甚至都懒得打扮, 谭毅也是平时的样子,一件银鼠的袍子,一件大氅。   张廷不知为什么,突然殷勤的想起了他们,张淼一下马车,就看到张廷一脸谄媚笑着的脸,大冷天的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这样的礼遇张淼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这会儿她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太小声的嘟囔着,站在她身边的谭毅自然是听到了, 伸手牵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 他们今日过来暂时不能撕破脸,因为他们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张廷看着两人下车, 赶紧激动地上前迎上了, 还没走近就见两人大庭广众之下牵着手,这下子心更是踏实了,也是怪他有眼不识泰山, 竟然不是谭三爷在京城人脉那样的广。   虽然他已经给自己捐了一个官,但是个挂名的闲职,他们全家还是靠着生意过生活。   他们一家迁到京城,也是为了把生意在这里打开,天子脚下站稳脚跟,这生意也算是又上一层楼,以后别说通州,即使去江南,也是会被当地的父母官高看一眼。   “哎,淼淼真的是长大了,这有了夫君都把爹爹给忘了,成婚三日也没有回门,爹爹可是在家里等了整整一日啊,后来听说你忙着照顾三爷,我也就没派人催,这可好,眼瞅着两个月了,你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张淼现在满心痛恨自己最笨,她心里是一肚子的话,可就是说不出来,只能自己闷在心里生气。   谭毅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心里突然有些心疼,再看向张廷的时候,脸上挂着敷衍的微笑。   “张老爷说笑了,晚辈听闻张老爷三天前才回来,好像是去雁城谈了一笔大买卖,要是我没有算错,淼淼三日回门的那天,您应该还在去雁城的路上。”   张廷顿时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当时他要离京的时候也没有隐瞒,甚至可以说在商贾圈里算是大张旗鼓了。   他从没有把张淼和谭毅放在眼里,不是雁城的生意签下了订单,他回京遇到程程阻碍,也不会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女婿这么厉害。   “哎,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当时送淼淼出门子,可不就是为了照顾好三爷吗,既然三爷身体不适,我们作为娘家人,自然不能让闺女难做不是,所以我们没有催她回来,我也为了不过度思念,所以走了一趟远的。”   “这不是刚回来,就想着赶紧请你们回家聚聚,咱们也过个冬至热闹一下。”   张淼一脸信你不如信鬼,谭毅则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等人都进了院子里,张淼才看到张王氏的身影,脸色不是很好看,像是谁欠了她几百两似的,但见人他们进来,还是强忍着恶心笑脸相迎。   “哟,淼淼啊,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你父亲是早上盼晚上盼,梦里都在喊着你的名字。”   张淼彻底被她的笑恶心得到了,赶紧转头看了一眼谭毅,很好,眼睛又恢复了清晰。   怕再污了眼睛,张淼这次低着头,就看着脚下的路。   突然耳边一阵湿热的气息,不等她转头,就听到了谭毅的声音。   “淼淼为什么总是忍着?这次之后可能以后都不会再见了,难道真的不想把心里的气发出来?”   张淼一双没有神采的眼睛,此刻瞪大贼大,目光里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但又充满了期待。   谭毅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小声的笑道:“别怕,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说什么就说,有我在。”   一句话算是给张淼吃了定心丸,在抬头的时候,张淼整个人的气场都不一样了,雄赳赳气昂昂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大公鸡。   来到了宴客厅,张廷一脸慈爱的看着张淼。   “淼淼,快尝尝,这是一早你母亲亲自下厨做的栗子酥,还有雪花酥,都是你爱吃的。”   张淼看了谭毅一眼,见他温柔的看着自己,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哼,父亲真是会说笑,女儿自小就对栗子酥过敏,别说吃就是碰都碰不得,您难道不知道?”   说完,张淼也没有理会张廷脸上尴尬僵硬的表情,垫着手帕嫌弃的将两盘点心推远。   “还有,雪花酥如果女儿没有记错,应是大姐姐最爱的吃食,怎么到了您嘴里,就成了我最喜欢吃的?”   张王氏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这个曾经她连看都不惜看的贱胚子,这会儿却要对她赔着小脸,这已经让她呕心的一夜没睡好,这会儿却还要看她耀武扬威。   张廷也有些不爽,这个闺女果然是个白眼狼,这个时候不帮着家里,竟然还在谭三面前下他的面子,他一定要好好的教训她,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为父每日不说日理万机,但也是忙到顾不上吃喝,你现在实在怪为父不关心你?若是我们不关心你,你还会有今天?!”   张淼原本还有些生气,说了两句心里也就舒服多了,要是张廷接下来都还能装一装,那她也会装作没事人,不再针对谁。   可这才哪到哪,他们就演不下去了,这就开始当着三爷的面开始训斥她?!   “是啊,父亲的确是忙,忙着每晚回来陪母亲和大姐姐他们吃饭,不管我在小院里有没有饭吃,要不是兰妈妈这些年做些缝缝补补的营生,只怕我现在是通州地下的一堆白骨。”   张淼说着眼睛也慢慢的红了起来,她想要忍着不让他们见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可真的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忍不住。   “你究竟再胡说些什么?!我每月都会拨给你们十两银子,怎么会饿着你们!”   张淼看了一眼张王氏,苦笑一声。   “是啊,每月都有十两银子,可我一日只能吃一餐,还是兰妈妈赚来的,可是大姐姐每个月都会买两瓶玫瑰露,不多不少刚好十两银子。”   张廷这会儿也反应了过来,转头看着张王氏。   “淼淼说的都是真的?”   “老爷明鉴啊,小院的例银我可从来没有克扣,惠娇的零花钱可都是我的体己钱,可别听她浑说。”   “你们也不用在这里演戏了,当日我出嫁那日,你们不是看着我的行李了吗?两个包袱就算是全部了。冬日里我总是很少出门,不是因为我娇气怕冷,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棉衣。   这么多年了父亲您难道看不到吗?”   谭毅知道这个姑娘过得苦,却不知竟然会如此的落魄,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眼前的两个人,娇娇弱弱的姑娘,冬天竟然没有棉衣?!   突然谭毅又想到了那日初见张淼,当时已是初秋,她却依旧穿着一身夏衣,不落水或许还看不出什么,可是那会儿她从水里上来,拿衣服薄的就是一层层纱,这也是他忍不住将自己大氅给她的原因之一。   张廷一张脸火辣辣的,心里早就已经恼羞成怒,可当着谭毅的面,他又不能冲张淼发火,只好忍着。   “淼淼,这些年是爹爹的不是,都怪我只顾着挣钱养家,却没有挤出时间关心一下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谭毅见小姑娘哭的伤心,也不想她再提伤心事,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搁,发出了不小的声响,众人的注意力直接被他引过去。   他微握着拳,苍白修长的食指伸出,轻轻叩打这桌面,安静的房间里声音尤为的明显,像是一下下叩打在人心之上,带着微怒的震慑。   “张老爷既然还承认淼淼是您的女儿,那作为您女儿该有的,淼淼是不是也一样不会少?” 第28章 嫁妆   张王氏在刚才看到两人冷着脸, 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听到谭毅如此问,忽觉这就是个全套, 可张淼已经记恨他们,现在反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为此被谭三坑就不太好了。   她伸出手指想着提醒一下老爷, 省的他一会儿为了面子乱说话。   可她的手指刚碰倒张廷的衣袖, 就听他谄媚的嘿嘿一笑。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淼淼是我的女儿, 自然我女儿该有的她一样也不能缺。”   张王氏脸色骤变,想要揪衣服的动作一变,直接改成了掐,毫不客气的一把掐在张廷胳膊内侧,那里可是嫩的很,同样的痛感也是翻倍的。   张廷没料到会被掐,一点没有防备的被掐,张廷“嗷——”的一声。   谁也没有防备,张淼愣是被吓到了, 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抱住了身旁谭毅的胳膊。   “淼淼不怕, 不怕。”   谭毅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安抚着她惶恐不安的心。   而另一边张廷怒目而视的盯着张王氏, 要不是这里还有别人, 张廷都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泼妇了。   谭毅看着依偎在自己身上的人,见她缓了过来,也没有理会另外两人的状况, 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温怒,直接了当的说明了来意。   “有张老爷这句话就行,当初淼淼为我冲喜,事发突然走得急,所以女儿家该有的嫁妆,自然这会儿是不是应该补上?”   张廷这会儿终于知道,刚才张夫人为什么掐自己,此刻的张廷也有些后悔,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想要在京中站稳脚跟,自然是要和谭三搞好关系,即便不提张淼的事,他也是要给谭三一点好处。   而且据他所知,想给谭三送礼也不是好送的,原本还想着找个由头,这会儿好了,这不就是现成的理由吗?   “三爷说的是,淼淼的嫁妆自然也是少不了的,之前也都是准备过得,只是一直没有时间处理,这次三爷来的正好,我这就命人开了库房,将东西准备好,等着你们回去的时候,再派人给一起送过去的。”   他都这样上道了,谭毅自然也不能摆着臭脸,面上也得过得去,张王氏心里的呕的要死,接下来全程都没有一个笑脸。   张廷甩开了张王氏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他为了自己的事儿,当然是要留谭毅吃个饭,然后慢慢谈,可是他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夫人,竟然还在甩脸子。   张淼看得出来,三爷根本就没有想过和张廷合作什么,全程不过是在打太极,应付着,所以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更接收不到张廷让她吹枕边风的信号,自顾自的吃着饭菜。   “这次去了一趟雁城,见到了姚掌柜,我才知道,原来这京城的半边商业,都已经在三爷手里,三爷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张老爷言过了,不过是在京中有那么四五间铺子,实在当不起什么半数一说,这些产业也都是当时谭家分家时给我的,不过是些不值钱的铺子,就连我大哥二哥都看不上,更不能和张老爷比。”   之前姚掌柜就提醒过他,让他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因为姚掌柜就是个血的教训,在得知谭三的另一个身份后,姚掌柜惊讶的不行,恨不能广而告之,可不到一天的功夫,他的各个产业都出了问题。   姚掌柜也就没有心思再想谭三的事儿,可等着一件件生意出现问题差点玩儿完,才终于想通了关窍,也是那个时候,一个自称三爷手下的人,给他指了明路,他这才留在雁城,守着三四间小铺子过日子。   要是还不识趣,只怕他们一家人都要流浪街头。   得到了教训,姚掌柜也终于老实下来,甚至有些后悔,因为家里大大小小的妾侍,还有一群孩子,都等着他养,为了养家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了。   张廷想到姚掌柜的下场,赶紧改口。   “对对,是我喝多了酒开始胡言了,只是我和雁城徐老板的生意,也只有三爷能帮上一把,这次的生意不算小,我自己一家也是吞不下,可惜姚掌柜离京,不然也还好,所以现在这事,我只好过来和三爷合作一番。”   谭毅这次倒是没有说什么,毕竟这会儿什么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再不承认就有点虚伪了。   谭毅:“这事儿我知道了,看看吧。”   张廷见他没有再推脱,甚至说了“看看吧”,那这是不是就算是准备考虑了?那这笔生意就算是有些了希望!   虽然他对外说这生意已经签下,可还差最后一道手续,后面没有人给他撑着,他也不敢贸然接下,这会儿得谭三的话,他是不是可以签下了!   张淼咬着一只虾看着谭毅,满心都是不解。   不是出门前说好,不管张廷说什么,他们都不答应,这会儿他怎么反水了?   察觉到有人向这边看来,谭毅歪头就看到张淼一脸心痛的盯着自己,一副被负心汉骗了心的样子。   回想了一下刚才他说的话,忽的无声笑了起来,伸手将她嘴角的油渍擦去,而在张廷看不见的角度,他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放心。”   两人明明相处了没有多久,张淼却默契的看懂了他的这个口型。   得到安抚似的回答,张淼低头继续剥虾吃虾。   三爷做事自然都有自己的道理,她不用操心,只要不给他拖后腿,也就没有什么事。   张廷一顿饭吃下来,仍旧没有得到谭毅明确的回答,心里有些烦躁和着急,见下人收拾好了桌子,又端上来茶,他又试探性的问了两句。   可谭毅还是那句话,“好,我知道了,看看吧。”   张廷这会儿心里可是真的有气了,什么叫“看看吧?”你倒是行不行给句准话吧,要是说不行,他也好早做打算,要是可行他立马签署契书。   但谭毅不管张廷什么态度,一直都是,“我知道了,看看吧。”   直到张廷三番四次的问,张淼这会儿才发现三爷的意思,这不就是溜着张廷玩吗?   就连张淼都看出来了,张廷难道看不出来?   只不过是他求财心切,一直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凑上来。   就连张王氏期间都提了两次,但是张廷依旧不想放弃,甚至张淼提出要回去,他还是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小厮们抬着十几箱的嫁妆,早一步缓缓朝着榕园去。   张廷站在大门外,心里是愤恨,可脸上还是堆笑。   “三爷不妨在考虑一下,毕竟这笔生意若是成了,咱们也算是共赢,我得到一个在京城站稳脚跟的机会,你这边也会有不小的进账不是。”   这次谭毅没有和之前一样,而是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远处慢慢走远,又转弯不见得队伍,像是十分郑重的思考了许久。   “张老爷,我觉得这笔生意不太合适,所以还是算了吧。”   说完他搭手扶着张淼上车,随后洗砚又扶着他上车,全程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张廷开口阻止的机会。   谭毅刚坐稳,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风吹开了马车的窗帘,张淼一双微红的眼睛看了外面那个男人一样,今日之后,她和这个家和那个人,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马车已经走远,窗帘也垂着,根本看不到外面,可她还是没有收回目光,倔强的盯着帘子,直到微凉的手指擦掉了她脸上的泪。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哭了出来,她没有因为张廷哭,而是因为这么多年,幼稚的自己,怀有期待的自己。   其实在娘亲去世之后,她就不该再抱有任何的期待,在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和兰妈妈差点饿死在院子里开始,她就不该抱有任何的期待。   一股让她无法反抗的力压了下来,直接将她压进三爷的怀里,这人明明自己都是微凉的,可是这个怀抱却像是一个火炉,将冰冷的她捂的暖暖的,所有的防备坚强全部卸下。 第29章 好主意   张淼很久没有这样放肆的哭, 以前在小院里,不管多苦她都坚持着,即便是哭也是安静的滴两滴泪, 她不想让兰妈妈伤心生气,所以总是坚强的对着兰妈妈笑。   可在坚强的人, 当有一个热乎乎的怀抱时, 身上的所有的坚强都成了委屈, 想要在这个怀抱里释放出来,得到安慰。   谭毅没有出声哄她,只是安静的将人抱在了怀里, 用他的耐心慢慢的安慰着她,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像是母亲在哄哭闹的孩子入睡。   回去的路不算远,可就这一路她却哭得尽兴,甚至有些累,直接趴在谭毅的肩头睡着,等着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洗砚上前掀开车帘,却惊讶的看到, 自己主子竟然抱着夫人从车上下来。   一落地,洗砚赶紧上前想要帮忙, 可是谭毅却躲开了他的手,抱着人兀自坐在了轮椅上。   他原本想要将人抱回到屋里, 可是就这样两步, 他的额角已经渗出了汗水,他怕会摔着她,又不想让别人碰她, 于是只好忍辱的坐在了轮椅上。   兰妈妈等在家里,见人窝在三爷的怀里,当即就吓坏了,这怎么回一趟张府,人就昏迷了?而且眼睛周围包括鼻子红红的,明显是因为哭过。   “三爷,夫……”   “嘘,安静,她睡着了。”   谭毅机会使用气音说出这话,任由洗砚推着轮椅将他们送进东厢房。   进了房间,谭毅抱着人起身,走到床边将她轻轻地放下,给盖好被子这次坐着轮椅出来。   洗砚已经把嫁妆之事和兰妈妈交代了,这会儿得知张淼无碍,也就放心了。   洗砚见主子出来,脸色说不上好,他没有再和兰妈妈说什么,赶紧推着谭毅往主屋走去。   “主子,主子心里也是有夫人的吧?”   谭毅嗤笑一声,“你是想问,我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还要推开?”   “是啊,你们都已经是夫妻了,主子心里有夫人,难道不应该将人留下?”   谭毅坐直的腰板突然松了下来,他半靠在轮椅上,手肘支在扶手上,手指撑着额头,他低低的自嘲一笑。   “洗砚,你看我这个样子,别说保护她,就连像个正常男人一样抱着她都做不好,我有什么资格将她留在身边,她……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遇见更好的人。”   洗砚自小就跟着谭毅,他是老太爷亲自挑选的,从第一次见到谭毅的时候,这个人就是他的目标,不管是做人做事,还是习文练武,主子都是他无法超越的人。   可是现在的主子……那份张扬,那份意气风发都被磨灭了,剩下的只有隐忍的等待时机,可是……大仇得报之后呐?没了这口气撑着,他……又会如何?   张淼一觉睡到了晚饭,睁开眼睛的时候,酸涩感让她忍不住抬手揉眼,可手还没有碰到眼睛,就被握住了手腕。   “已经从薛神医那里拿来了药,过一会儿就会好。”   张淼听见是谭毅的声音,安心了不少,感受了一下眼皮上的感觉,的确是有点黏黏的。   “三爷怎么在这里?”   谭毅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人,确认她看不见自己,拿起旁边的书,遮掩刚才一直盯着人看的行为。   “兰妈妈刚才说饭快好了,所以我过来看看你起了没。”   说曹操,曹操到,兰妈妈快步走近屋里,讶然的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三爷,转而看着床上的人。   “夫人还没有醒啊,饭都做好,三爷不如先去吃吧,等着夫人醒来老奴再给她做。”   “兰妈妈,我已经醒了,是三爷说我眼睛上有药,所以才没有起来。”   兰妈妈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张淼的眼睛,转头看向三爷,发现这人一副憋笑的样子,兰妈妈也笑了起来。   “夫人快起来吧,三爷在和你说笑,你眼睛上的应该是水。”   张淼噔的一下睁开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然感觉比刚才舒服一点,可是看到谭毅和兰妈妈笑呵呵的样子,她又有些迟疑。   “薛神医的确是来过,可是看过之后,说是用冷水敷敷就好,所以给你眼睛上放了一条冷水帕子,这估计是被三爷拿下来了。”   张淼搞明白了怎么回事儿,娇嗔的瞪了一眼谭毅,穿好鞋子起床开始梳洗。   吃过晚饭后,谭毅又将一个帖子放在她的面前。   “这是府里今天上午收到的,是三皇子侧妃下的帖子。”   两人坐在桌边喝着消食茶,红色的帖子就放在桌子中间,张淼伸手拿起打开看了两眼。   “三爷明日也过去吗?”   谭毅摇摇头,端起酸甜的消食茶喝了一口,“这是侧妃下的帖子,我自然是不会去的。”   张淼合上手里的帖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什么心情的样子。   “那我也不去了,我看帖子上写着是去喝茶,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夫人小姐,去了也说不上话,不如在家里陪……在家里绣花。”   说着她从袖筒里拿出两个精致的香囊。   “这是我和母亲给你求得平安符,一个是方丈亲手所绘,一个是二师父亲手画的。”   谭毅原本对此不甚在意,他一年里不知收到所少个符,都是他母亲给他求来的,可是他却依旧如此,甚至几经生死。   可是这次的却又一样,两个符包捏在手里,竟然有种出手生热的感觉,他翻看着两个符包,也看不到和之前的有什么区别。   这个是小姑娘第一次给他求来的,即便心里不信,但也不好当着面说什么。   “多谢淼淼。”   他当着她的面,将两个符包分别挂在腰间左右两侧,这符包也是张淼精心所致,挂在腰间都是像个装饰物,也不突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普通的香包。   冬天的夜格外的寒冷,可是房间里烧着地龙,又是异常的暖,两人坐在桌边有时闲谈两句,有时一人捧着书,一人做着绣活,两人相处的自然悠闲,似乎已经如此过了很多年似的。   夜已深,两人分别回到各自的房间,谭毅习惯性将自己腰间的两个符摘下,掀起枕头想要放在下面。   可是看到枕头下那一摞的符,他突然停下了动作,又盯着手里的两个符包,犹豫了片刻,又将符包挂在了腰封上。   次日一早,两人正在吃饭的时候,三皇子侧妃又下了一道帖子,似乎猜到了她不想去,竟然说有好事等着她。   不管如何,那都是皇亲,张淼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驳了她的面子,于是她匆匆用过早饭,换了一身衣服直奔门口的马车。   马车边洗砚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张淼想了一下说道:“放心中午我会回来吃饭的。”   来到三皇子府的后花园暖阁里,一进门就是一阵的花香,侧妃比起上次见面,看着脸色红润了不少。   “民妇拜见侧妃。”   “三夫人快来,这里没有外人,不用行这些虚礼,这两位都是我的手帕交,一位是黄六姑娘,位是柳姑娘,这边这位夫人,是柳姑娘的嫂嫂。”   四人互相行了礼,虽然张淼不知她们的身份,但既然侧妃没有介绍,她也只是行了平辈礼。   几人坐在暖阁里喝茶,原本张淼还有些拘谨,可是说了几句话,却有一种女儿家凑在一起说私房话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可是这会儿却又让人十分舒服。   众人原本见她高冷的样子,还以为她不好相与,可是这会儿又笑语晏晏的加入,说起了自己曾经的所见所闻,也都和她热络起来。   “三夫人,你身上的这衣服是向玉阁的吧?”   “嗯,正是向玉阁的。”   “唉,也不知向玉阁怎么的,原想一屋子的新兴裙子,一天的时间都没了,我去的时候还以为换了门庭,后来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卖空了。”   “可不是,听闻新来京城的张家大小姐,正在高价寻人卖向玉阁的衣裙,也不知她抽的什么疯。”   “哎我是买不起这样的衣裙,之前我央求爹爹给我买一件,奈何他抠门,说什么都不给我买。”   张淼知道这衣服不能便宜,却不知竟然会贵到这些贵女都不会随意买的份,突然觉得自己穿在身上有些浪费,而且这里面有的衣服,她穿着也不觉得好看。   侧妃一直都没有说话,听到他们快把话题扯远,她又笑着看向张淼。   “三夫人,你的那些衣服穿不了,放着过了季也就要不上去价,不如出手几套,等着开春的时候,再买新款也是好的。”   这话倒是戳中了张淼的心,“我倒是有这个心,只是不知怎么出手。”   “那还不简单!交给我就是。”   柳姑娘笑着牵起了张淼的手。 第30章 买家   几人一见如故, 说的起劲儿也就忘了时间,到了中午,侧妃身边的伺候的人过来询问摆膳的事儿, 张淼才想起来自己答应回家吃饭的事儿。   “侧妃娘娘实在抱歉,我出门前和三爷说好了回去陪他吃, 所以我得赶紧回去了。”   既然坐着闲聊了一上午, 张淼倒是熟稔了起来, 也不那么拘束。   在座的四人闻言都揶揄的看着张淼。   “哟,终究是我们不值得啊,悄悄人家三夫人, 为了三爷都不理我们了。”   “哎呀,三爷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得你回去伺候着他吃不行?”   “你们这话说的,我这个侧妃的身份都留不住她了,只怕是天王老子在三夫人眼里,也比不上三爷的一颦一笑吧。”   张淼被几人说的红了脸,又是羞有气的跺了一下脚。   “你们都别打趣我了,三爷倒也不用人伺候着吃饭,只是他身子不好, 胃口也不好所以不怎么吃东西,我在监督着还管用些, 可是家里的下人哪里敢使劲儿劝,所以都是由着他。”   她说的众人心里也是有数, 这话原本让大家觉得有些沉重, 可是柳姑娘突然笑。   “三夫人有手段啊,三爷那样的人物,竟然也会惧内, 我现在是真的服气三夫人了。”   她这话一落,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更是把张淼笑了个脸红,也不和她们多说,又嗔又笑地告不想理这些人,只一心想着赶紧回去。   不等几人笑完,一个婆子跑进来,屈膝一礼。   “回禀侧妃,谭三爷的亲信洗砚等在门外,说是家里的饭做好了,特过来接三夫人回去的。”   刚歇下的笑声,顿时又响了起来,张淼站在原地脸上也是红了又红。   “瞧瞧 ,三爷当真是一步也离不了咱们三夫人啊,快回去吧,可别再让三爷患了相思病,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张淼红着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又嗔又笑的行了礼,匆匆跟着婆子离开,走出了暖阁依旧能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脚下的步子也是快了又快。   回到府里,张淼来不及会东厢房换身衣服,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偏厅,谭毅早已经坐在了餐桌前,桌上的饭菜用盖子盖着,人坐在一旁不知看着什么书。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让三爷久等了,和侧妃和姑娘夫人聊得忘了时辰。”   说这话,春雨接过她脱下了的外衣,张淼坐下后小丫鬟赶紧递上来湿热的帕子,张淼擦完手,谭毅也收起来了书。   两人吃饭的时候,经常会闲聊着什么,谭毅从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张淼也就没有拘谨,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日上午听到的趣事。   “很喜欢这样的聚会?”   谭毅倒是对那些八卦没有所少兴趣,可看着素来安静温和的小姑娘,这会儿说的眉飞色舞,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吃了一片不喜欢的胡萝卜。   张淼刚要点头承认,突然有停住了,她看着谭毅,小心的观察着他的神色。   “三爷会不喜欢我去参加聚会吗?”   谭毅看出了她的小心翼翼,表情也尽量放松甚至带着些许的笑意。   “怎么会,只要你开心就可以去做,不过要保护好自己。”   张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筷子也没有移开视线,确定他的确没有介意自己出去玩,也放下心来。   “侧妃没有什么架子,倒是很平易近人,还有今天去的夫人也是个随和的,柳姑娘十分的热心,她还说要帮我处理一些不穿的衣服。”   提起这件事,张淼又打开了话匣子,把二手衣服的事说了,更是把张惠娇高价收购的事儿当做奇谈,和谭毅说的津津有味。   “你不喜欢那些衣服?”   之前她每天换一件,谭毅还以为她是喜欢,但是现在却又说要卖掉。   “喜欢啊,但是有些衣服很好看却不适合我,只有适合我的才是最好看的,不是吗?”   “嗯,淼淼很通透。”   谭毅想着张家人,又想起第一次见到张淼,那日就是张家嫡女把张淼推到了水里。   张惠娇……   谭毅吃饱了,放下手里的筷子,可还等他开口,张淼又盛了一碗汤给他,谭毅无奈的接过来,小口的喝着。   “卖衣服的事儿我可以帮你,出手会快一点。”   谭毅想要帮忙张淼自然不会拒绝,而且生意上的事儿他比她懂得多,再者原本她就是想把衣服卖了,把钱给谭毅,所以现在他要出手,张淼也是乐意的很。   说完之后,张淼也就把这件事搁置脑后,她每日都陪在他的身边,经常会闻到一种香气,暖暖的甜滋滋,在这个冬日倒是让人舒服的很,似乎就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许多。   “三爷,您这是焚的什么香?”   “檀橘香,喜欢吗?”   张淼半趴在他的书桌上,伸手在他的香炉上轻轻扇动一下,更加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木香里带着淡淡的酸甜,竟然真的有些水果的气息。   两者合在一起,香甜温暖,闻得久了竟然还有些疲懒,想要窝着眯会,可是精神头却是足的,即使躺下也睡不着。   “冬日我总是睡眠不好,所以平时会点一些熏香,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些。”   张淼摇摇头,她很喜欢这个香味,可是她可以来他的房间闻,这香应该价值不菲,所以她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这香是买来的吗?”   谭毅刚处理完一份信件,收起来看向张淼。   “这香是我自己合的,喜欢的话下次合香我可以教你。”   张淼惊讶的看着谭毅,这个人似乎会的东西很多,知道的也很多,她不由得越来越崇拜三爷了。   “好啊,若三爷不嫌我笨。”   “淼淼很通透,悟性也好,怎么会笨。”   张淼被他夸得脸色有些薄红,两人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甜腻起来。   谭毅看着面色微红的张淼,一双鹿目水汪汪的看着自己,下意识喉结滚动,握紧的双手松开,想要握住放在桌子上的柔荑。   “咚咚咚——”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张淼这会儿也察觉出有什么不太对,红着脸站直身子,退到了一旁。   “进来。”   谭毅声音微哑的喊了一声,甚至张淼都未能察觉出,他这一声里带着的薄怒。   洗砚跟随他多年,谭毅有一点变化,他也能察觉出来,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主子不太开心。   下意识的朝张淼看了一眼,却只见她脸色微红,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什么事?”   见人进门就对着张淼瞅,谭毅的心里更是不悦,他是不是平时对洗砚太过放任了?   “回主子,今日红掌柜过来,说是有个大客户,准备收向玉阁的衣服,价格只比向玉阁出售的略低一点。”   刚才还在魂游天外的人,这会一双小鹿眼瞪的贼大,水汪汪的看着洗砚。   谭毅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再看眼前的亲信,高大威猛,虽然整天冷着一张脸,却也格外的有男子气概,黝黑的皮肤,高挺的鼻梁,一双鹰眼带着锐利和机智。   谭毅往椅子上一靠,微皱着眉头,抬手捏了捏鼻梁。   “好,一会儿让夫人挑选几件,你让红掌柜带过去,高价出售,价低了就不卖。”   “是!”   不用谭毅发话,张淼就急匆匆的带着人回了东厢房,她素来喜欢艳丽的衣裙,只是当初在张家,她没有挑选的机会,所以只能是给什么穿什么。   这会儿她一柜子的一群,经过挑拣后留下了水红的裙子,将那件米色的拿了出来,有挑了两间之前穿过的浅蓝色袄裙。   三套衣服,都是张淼穿过,觉得有些不适合自己的,反正新衣服没穿的这会儿也是二手价,不如就拿穿过感觉不喜欢的。   不久,红掌柜的绣庄里,三件衣服一次摆在了桌面上。   “贵人您看,这都是最好的,也是冬季的新款,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   张惠娇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米色衣裙,这件是她当初一眼看中的,可惜出手完了,被什么该死的东家夫人拿走了。 第31章 暖阁   红掌柜坐在一旁, 看着衣服,她收到衣服的同时,还收到了主子的命令, 如果买主没有交钱,衣服不可以试穿或者乱碰。   所以现在她不仅不急着促成这个生意, 还要好好的看着, 省的被这人碰脏了衣裙。   “我之前在向玉阁问过, 说是今年冬季新款,都被他们东家夫人拿走了,这会儿怎么又出售了?”   “回贵人, 这衣服正是向玉阁东家夫人放在这里代卖的,都是女人家,这到了年根自然筹买的多,一个人一个冬天能穿多少,所以就把多余的拿出来专卖,之前好像也是向玉阁东家为了哄夫人,所以全包了。”   张惠娇不在意什么东家夫人,更不在意他们之间的夫妻情趣,她只在意这件衣服。   “春燕, 你去看看,衣服有没有什么问题, 要是脏了或者有穿过的痕迹,那我就不要了。”   春燕走上前, 伸手想要翻看衣服, 却被红掌柜伸手阻止了。   “贵人,那位夫人可是说了,若是衣服没有被买下, 不准人随便碰,她说若是卖不出去那她就只能自己留下穿。”   张惠娇一脸的不开心,原本让她过来买二手的,她心里就堵着气,可是京城里不少的贵女,都有一件向玉阁的衣服,即便是老款式,也比她身上穿的好。   参加了几次聚会,被人明里暗里酸了好几次,特别是不知是谁,竟然传出她和谭炎章定了亲,却又被退婚的事。   事情原本还有些不切实际,但越穿越真,传到最后编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儿的,就连她自己听了都快信了,眼瞧着快过年了,她这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差。   正月里没有什么事,不少夫人贵女,都会组织一些宴会,大家聚在一起吃吃喝喝比比穿戴,她要是还是一身叫不出名的衣裙,只怕少不得被人嘲。   所以她宁可捏着鼻子过来买二手的,也不想正月里被人笑。   “我们要是不看看,万一有什么问题怎么办?”   红掌柜只好亲自上手翻动着衣服,让春燕好好看清楚,确认衣服没有什么问题,张惠娇挥挥手,直接让人付了钱。   …………   张淼见送到手边的银票时,整个人还是恍惚的,这就卖了?   三爷真的是太厉害了!   她又去柜子里翻找了一圈,经过二次筛选,终于再次挑出几件,这次没有等着红掌柜来,直接交给了谭毅。   “三爷,这些衣服也不要了,还有这些银票你收着。”   通过她筛选出来的衣服,再加上她留来的,谭毅几乎已经摸清这个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看着桌上的素色衣服,谭毅也没有劝说,直接让洗砚将衣服送到了红掌柜的店里。   “银票你留着,原本就是你的衣服换来的,给我干什么。”   “可是这些衣服都是因为他们欠你的帐,所以我才能拿回的。”   而且也是你找人,才会将这些衣服卖出去的,不管哪个角度看,都是应该是三爷的。   “那你一会儿替我跑腿办件事吧,买东西的钱就从这里面出,剩下的就是你的跑腿费。”   张淼有些犹豫,看着三爷认真的脸,也清楚要是硬塞这些银票,三爷是不会收下的。   “好,那三爷想要我做什么?”   “你带着洗砚一起,去把这张单子上的材料买齐了,都得要上好的,洗砚常去所以对于东西有些了解,他会告诉你那些东西成色如何。”   张淼接过单子看了一眼,都是些中药,还有一些没有听过的名字。   见谭毅又低下头开始忙碌,她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转身出门找到了洗砚,洗砚接过去的单子看了一眼。   “嗯,主子这是要合香吗?我怎么记得仓库里还有不少的材料的。”   单子上写的数量不多,估计也就够用一两回的,洗砚心里有些疑问的,但还是按捺住了,立马吩咐人去套车,准备进城买东西。   “张淼和兰妈妈坐在马车里,兰妈妈拿过她手里的单子看了一眼。”   “三爷怎么想起来买这些香料?”   “香料?这里面的白芷,还有薄荷不都是中药吗?”   “香料也是中药合成的,不过这些看着都是寻常的香料。”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在了一向铺子前面,洗砚已经先一步进到了铺子里,张淼下车和兰妈妈过去的时候,洗砚正在认真的查看着香料。   张淼不懂这些,只是认真的听着掌柜的和洗砚的对话,静静地观察着他们说的颜色形状,她以后可以自己过来买香料,她也能帮着三爷做事。   几人出来的时间不算长,买的东西也不多,总共花了十几两银子。   张淼对于花的十几两感到不满意,明明三件衣服卖了上百两,这会儿才花了不到十分之一,可是单子上的东西也都已经买齐了,回去的路上张淼又买了一些吃食,都是清淡适合谭毅的。   刚进榕园,洗砚在后面收拾买到的东西,兰妈妈先扶着张淼进门,可进门时,却看到一行人行色匆匆的往外走,大冷天一个个头上都是汗。   “这是做什么的?”   兰妈妈也摇摇头,这两日也没有听说府里有什么事。   谭毅坐着轮椅出现在这群人的身后,见张淼回来收敛了脸上的神情,缓缓露出温柔的笑意。   “过来。”   张淼看了一眼兰妈妈,独自走到了谭毅的身边,见谭毅想要转身往回走,她自然的身后握住轮椅,推着人朝前面的厢房而去。   原本这里是个杂物间,起初洗砚还想把这里安排一下,当做她的仓库,可是谭毅却觉得这里有些偏,不太适合她,就将东厢房后面的一件耳房腾出来,作为她的仓库。   这会儿这间厢房门口被一床厚厚的棉被盖着,也不知里面是个什么样子?   “这是……?”   谭毅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站起身掀开了挂着的棉帘,推开一扇门后,又是一道厚厚的棉帘,张淼掀开那些门帘都有些费劲,可是一进屋子就是铺面而来的热气,里面还夹杂着阵阵花香。   “三爷……这是……”   “你从三皇子那边回来,就说起了几次侧妃那边的暖阁,于是就让人也给你准备一个,你看看还需要什么,我这就让人添置。”   张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她只是觉得那个暖阁很新奇,大冷天里面都可以穿薄衫,要有盛开的花,冲上茶屋子里都是花香和茶香,十分的舒服。   可是她自己却没有发现自己对那里的喜欢。   三爷却是发现了,现在告诉她这件暖阁是她的,她的心里涌动着无尽的欢喜和感动,她想要扑过去抱住三爷,可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十分失礼。   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只是这样的情绪没有宣泄出来,总是难以平静的,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   哎,自己真的是太没有出息。   或许这就是因为从娘亲去世后,这世上没有人注意过她的喜好,现在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心里缺失的东西被补上,感觉满满当当的。   “谢谢三爷,我很喜欢。”   谭毅像是没有看到她的感动,脸上依旧是平平淡淡的。   “你看看还有什么花想要种?”   房间里多是一些山茶花和玫瑰,远处还有几株栀子花,这屋里的香味多是栀子花和玫瑰的,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爷,这里可以种出来香水百合吗?”   “可以,一会儿我就让人过来种上。”   张淼在房间里逛了一圈,每一朵花她都走过去闻了一下,每次闻到喜欢的味道,眼睛都会下意识的睁大一下,嘴角带着愉悦的笑,她看着花,而谭毅却在看着她,两人此刻脸上都带着愉悦的笑。   她心情大好,背着手走三步跳一下,蹦蹦跶跶来到了谭毅的身边。   “三爷下午还有什么事儿吗?”   “嗯?”   “三爷有没有兴趣在这里喝茶?”   原本下午他的确还有别的安排,但看着小姑娘这样期待的眼神,谭毅没有丝毫的犹豫为难,点头应下。   “刚好香料已经买回来了,下午我教你一下关于香的知识。”   寒冷的冬天,在这样的暖房里赏花喝茶,还可以焚香,没有比这个再惬意的事了。   “嗯嗯好的,我会好好学习的。” 第32章 丢脸   两人先回到偏厅吃过午饭后, 下人才过来复命,说是暖房那边已经布置好了。   于是两人将饭后的消食茶也一并挪去了暖房,暖房里摆了两张小桌子, 一张上面都是茶水点心,一张都是一些张淼看不懂的器物, 不过也有今天去买的香料。   张淼之前没有接触过, 香料也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当时的张淼身无分文,有点钱只顾着温饱,哪里可能大手笔的十几两几百两的买香料焚烧。   两人没有急着可是合香, 坐在一起喝茶赏花,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头也都足了不少,谭毅起身可是用小铜称分别称取了香料。   张淼搬了椅子坐在他的身边,房间不算大,又摆满了花,这会儿里面摆放着两张桌子就有点拥挤,两人坐的就有点进,肩膀挨着肩膀, 动作间都是会挨挨蹭蹭的。   可是两人谁也没有舍得坐远一些,似乎这个房间真的要放不下两个人了。   谭毅一边做着手里的事, 一边和张淼解说着,生怕会被三爷嫌弃笨, 张淼学习的时候格外认真, 甚至将他说的每个字都在心里默念一边。   看到她这样的认真,谭毅还以为她是喜欢合香的,于是说了一些香典上比较著名的几个配方, 包括注意事项。   香配好后,不能直接用还需要收好窖藏一段时间,桌子收拾起来,谭毅拿出一个香炉和香道六君子,直接在压实的白香灰上打篆,白色的香灰上,一个莲花图案整齐出现。   张淼新奇的睁大眼睛看着,直接谭毅又点燃一根线香,并将其递给了自己。   “来,你来点。”   张淼接过香,有些迟疑的看着香炉里的莲花图,那是用香粉勾勒出来的,是要手稍微一颤,都可能直接破坏掉整体的图案。   她鼓足勇气伸手向前,可总是感觉手在抖,最后又恹恹的收回手。   “三爷我怕,这么好看的图案,万一……我不敢,还是三爷亲自来吧。”   谭毅没有去拿递过来的香,而是想了想伸手握住张淼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肩膀。   “放松,弄坏了也没有也什么。”   有谭毅的带领,张淼心下稍微平静一些,但接近香炉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线香上的火点触及到香篆的时候,一缕青烟缓缓升空,香炉里的香粉也被点燃,他们依旧双手交握,轻轻地像是怕打扰的谁,慢慢的一点一点离开了香炉。   直到香炉的盖子彻底盖上,她才长舒一口气。   空气里出了花香味,还充斥着檀香和甜甜的菊香。   虽然只是参与了点香,但张淼还是满满的成就感。   谭毅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里的香甜,刚才握住她的那只手,轻轻地捻动着,那细腻温热的触感,依旧残留着。   张淼闭着眼睛喝了一口茶,嘴里是茶香鼻息间都是花香和檀香,她甚至恍惚间觉得自己或许在梦里,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美妙的事情。   突然一声空灵的声音响起,不知谭毅从哪里搬出一张古琴,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拨动着琴弦,刚才觉得不切实际的感觉,这会儿更是加深。   他是天上的谪仙吗?   张淼看着有些入神,香气,仙乐,自己这会儿应该已经不在凡间……   而与此同时,张惠娇却觉得自己身在地狱,她恨不能立马跳湖自尽,省的在这里丢人!   今日府尹的千金举办宴会,原本张惠娇这样的身份也会不够格去的,可是不知怎么的府尹家的小姐,今日给她下了帖子。   拿到帖子的一瞬间,张惠娇激动地原地转圈,她向往着京中贵人们的生活,可是她父亲即便是捐了一个小官,但仍旧摆脱不了商人的身份。   曾经在通州被人捧着的人,到了京城却被人嘲笑嫌弃,张惠娇心里怎么可能好过,所以她尽可能的用穿戴展现她和上层的贵人们没有不同。   以前她总是认为自己缺了向玉阁的衣服,现在向玉阁今年冬天的新款就在自己身上,而这京中别说是府尹这种小官的女儿,就是侍郎家的千金都没有买上。   她重金买来向玉阁新款衣裙,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刻,原本还以为需要到了正月里才有机会,没想到现如今就给她展示的时间了。   她是第一次参加府尹千金的聚会,认识的人不多,有几个眼熟的但也和她只是见过,都没有说上话,参加宴会自然是要和主人家打个招呼,见到府尹千金张惠娇一脸温婉的裣衽一礼。   “张姑娘不用多礼,宴会上都是年轻的姑娘,咱们也就不讲究这么多,吃吃喝喝,对对子作诗,都可随意。”   坐在府尹千金身边的姑娘突然笑了,发觉自己失礼赶紧用帕子捂住嘴,然后装作小声的凑近府尹千金。   “张姑娘的父亲经常为了生意上的事忙,只怕是也顾不得孩子的学业,姐姐你刚才说的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府尹千金像是突然发现刚才自己言语不妥,脸上的尴尬的笑着,转头看向张惠娇。   “张姑娘不用理会我刚才说的,若是虽然现在天冷,但院子里的梅花向来开的早,姑娘可自行赏梅。”   张惠娇的脸上青了白,白了又红,家里的确是不怎么重视女子的学业,他们张家的女子,说来也就张淼那个贱胚子有点墨水,刘姨娘以前是个读书人的女儿,因为家里出事当了姨娘,所以她记得经常看到刘姨娘在院子里教张淼读书。   府尹千金身边的姑娘她不认识,城里的贵人多,她也不敢轻易的回怼,生怕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好忍气吞声笑着。   “多谢小姐款待,我自会照顾好自己。”   刚转身就见身后一个紫衣小姐进来,不少贵女都上前给她行礼,就连府尹千金都赶紧站起身上前迎了两步。   张惠娇不由得站住脚步,看着这个一身贵气的女子。   “柳姐姐你可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看不上我这个小聚,不会来了。”   “怎么会,我今可是在家好一番打扮才过来的,可惜今年向玉阁的衣服没抢到,只好穿着去年的款。”   府尹千金不由得看了张惠娇一眼,目光里没有羡慕却带着隐隐的嘲讽。   “张姑娘倒是穿着一件今年的新款,看着我都羡慕了。”   张惠娇闻言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往上抬,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柳姑娘也看了过去,见她穿着一身米色的衣裙,眼里没有露出羡慕和惊艳,反而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你这是穿着三夫人不要的衣服?”   这句话是在是突兀,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可是府尹千金倒是听说过什么,于是十分配合的问道。   “柳姐姐说的可是谭三爷的夫人?”   柳姑娘点点头,“对啊,不然还有那个三夫人,之前我参加皇子妃的宴会,有幸见到了三夫人,身上穿的就是这件,当时真是惊为天人,可是三夫人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话说等着穿两日就丢掉,这怎么穿在了张姑娘的身上?”   这话一出,顿时院子里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呀,她不会是在垃圾堆里捡的吧?”   “有可能,柳姑娘不是说了吗,三夫人说过穿腻了就会丢掉,可是现在穿在她的身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其他的可能。”   “张家再不济也是个商人,应该不缺钱,张姑娘也不至于……”   “你懂什么,这可是向玉阁的衣服,每件都是孤品,之前听闻被向玉阁东家全包了,为了哄夫人开心,所以除非是三夫人丢掉的,不然,她怎么可能穿在身上。”   “向玉阁的东家?”   “对啊,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向玉阁的东家就是谭三爷,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   张惠娇听到这些议论声,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脸色白的不像话,更是在米色衣裙的衬托下,脸上不见丝毫的血色。   “张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派人去张府,让人过来接你啊?”   府尹千金好心上前询问,却见刚才还摇摇欲坠的人,这会儿像是吃了二踢脚,怒目汹汹的一把推开府尹千金,脚步有些虚晃的走了出去。 第33章 过年   张淼这两天过得惬意的不行, 今天缠着谭毅学合香,明天又缠着他学古琴,两人一半的时间都在花房里耗着, 渐渐地谭毅直接把要处理的信件和公务,都让人搬到了花房。   兰妈妈眼看着两人整天腻在一起, 心下不由得开始担心, 春雨平时跟着兰妈妈做活, 这会儿见她心不在焉的刺绣,几次险险扎到手指,春雨都担心的没有做活的心思。   “兰妈妈您老这是怎么了, 这两天就是心不在焉的,夫人要的香囊,三天了您还没有做好。”   春雨现在也不是外人,兰妈妈和张淼很多事也没有瞒着她,所以这会儿被问到,兰妈妈索性收起手里的活计。   “春雨啊,你看咱们姑娘和三爷,这……这样相处我倒不是担心三爷会做出什么不轨之事,只是担心姑娘真的陷进去, 动了心,到时候就不能说走就走, 真的到了那日,她会伤心的。”   春雨没想到她这几天是在担心这个, 她向来是个心大脾气急的, 所以这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倒是觉得三爷一表人才,对人也好,对下人从来没有欺压, 这样的人实在难得,而且我瞧着他对咱们家姑娘也是好的,两人相貌都是没的说,要是他们真的能在一起,我倒是欢喜的很。”   “你到底还是年轻了,这男人再好看有什么用?虽说三爷的人品难得,可他的身子不是个长寿之象,咱们姑娘还年轻,总不能跟着他守寡吧。”   春雨倒是有另一番思虑,“我倒是觉得也还好,既然三爷守礼,那咱们就不用操心,比起以前那种见不到人直接嫁过去,我倒是觉得,咱们姑娘能这样动一次心,还是个值得动心的人,也算是一件美事,即便将来姑娘嫁给了别人,回头想想这辈子也值了,好歹真心爱过。”   兰妈妈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更加务实一些,不想春雨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把这些情情爱爱的放在心里挂在嘴边。   不过有些事压在心里闷,说出来也就舒服了,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但心里舒畅了不少。   临近年根,过来找谭毅汇报事情的人越来越多,但大多数都是商铺里的掌柜的,年底到东家这里汇报一下一年的帐。   这期间也有谭家的人,过来询问谭毅年三十回不回去过。   自从分家之后,年三十谭毅都是自己过,初一一早他会去谭家给母亲拜年,拜完年午饭都不会吃,直接回来,老夫人也是忙人,初一这天基本上都是在佛堂里诵经。   所以往常也就不会过来问,但是今年不同,今天家里多了一个新儿媳,所以谭荀还是估计脸面,特意差人过来问问,省的被外人说他不念手足情,或者担心谭三回家挣家产之类的。   以往谭毅都是想都不想,直接说“不去”,可这次他刚要开口,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张淼。   “淼淼想不想去谭家过节?”   张淼摇头想说不去,她不想见到谭炎章也不想见到谭荀,要不是他们两父子得陇望蜀,自己也不会差点嫁给什么奶娘的儿子。   可是带话的小厮见她摇头,赶紧说道:“虽是大爷遣奴来的,但临出门老夫却让奴带句话给三爷和三夫人。”   张淼抬头看着来人,小厮不敢直视,赶紧低下头如是汇报。   “老夫人说,许多年没有一家团聚了,现在三爷也成亲了,二爷今年也会从道观出来,一家人难得凑齐。”   谭二爷看够了这个红尘里的勾心斗角,在谭毅负伤中毒后不久,他就抛弃家业独自去了道观,也是三四年都没有见,这次许是得知一家人来了京城,离着道观也近,于是过年就回来聚聚。   得知这里面也有老夫人的意思,张淼也就不好意思在拒绝,转头看向谭毅。   “三爷可愿意回去?老夫人盼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大过年的倒不如满足她的心愿。”   谭老夫年纪不小了,谁知什么时候就会一病不起,或者很有可能驾鹤西去。   虽然这样的话不好听,但总是要珍惜眼前人,所以张淼不想谭毅将来后悔,想着这会儿能尽孝还是到跟前尽孝的好。   她最知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感觉,所以她不想要谭毅也遭受这样的事情。   “那就回去吧,和老夫人说我们会在那边住一晚。”   年三十过了子时就会宵禁,所以他也懒得动弹往回走,特别是张淼看着也不像是个能熬夜的样子,倒不如在那边休息一晚,次日一早再回来。   府里的人得知主子要去谭家过节,一个个也都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可是府里一切都在照旧布置,到处都是张灯结彩。   小年这天,谭毅和张淼还是留在了府里过节,府中的下人都一个个开心坏了,有年轻点的买了不少的鞭炮,平时谭毅很少拘束他们,所以他们也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甚至榕园就是他们的家。   有的上了年纪一点的仆人,也会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接过来,一起给榕园热闹一番,这也是谭毅之前提议的。   他以前都是自己过节,不回谭家,所以家里的仆人也都不能放假,只能在府里守着他,谁家没有个老婆孩子,所以他就下命令过节的时候,就把家人接过来,一起热闹。   张淼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五六个孩子追逐着跑,榕园院子大,小孩子跑得起来,稍微大一点的姑娘凑在一起说话,少年们围着谭三爷探讨学问,望能得到一点指点。   新媳妇都跟着公婆帮忙干活,人多了人手足,年夜饭做的样数多,也不觉得累,就连兰妈妈都被气氛感染,愣是和好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妇人说笑起来,随后相约着一起去厨房准备饭菜。   看着这些,张淼的心里暖暖的涨涨的,这样的年她从没有想过,这些美好的时刻,都是三爷给她的。   “三夫人,我是王管事的女儿,之前听我娘说,您的刺绣手艺十分好,所以想着您能不能指点下我,过了年我就要准备嫁衣,可就怕自己的针线活拿出去丢人。”   王管事的女儿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听闻明年就要开始绣嫁衣,张淼十分热心的和她讨论了起来,周围不少小姑娘也都围上来,你一嘴我一句,不多时一群人就热络了起来。   因为晚上就是小年宴,所以中午饭做得就比较简单一点,谭毅和张淼两人在房间里吃的饭,一上午虽然很开心,说说笑笑做做针线活,但到底精力有限,吃过饭张淼就有点累了。   但外面到处都是人,只怕她一出门,又会被人拽过去聊天,而且人多眼杂的,她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她和三爷是分房住的。   谭毅似乎也是有这样的顾虑,见她有些困了,让人把消食茶端下去,又把床上铺了新的被子。   “到里面休息去吧,我在这里看会书,你要是有事就喊我。”   张淼也没有犹豫,那张床她也不是没有睡过,而且还是搂着三爷睡得,现在想起来她都有些后悔,要是当时珍惜一下,现在也不至于,仅仅在他床上午睡,都要心跳加快。   床上铺了新棉花的被子,格外的松软暖和,她朝外看了一眼,见谭毅的确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于是直接把外衣都脱了,只穿着单薄略透的寝衣睡下。   越是如此越能感觉到新被子的舒适,新被子十分暖和,张淼原本就有些疲累,这会儿躺在被子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洗砚在她睡下不久,端着今日份的药进来,看着主子将药喝下,正准备让人收拾床铺,让他休息一会儿,就见谭毅摆摆手,让人直接出去了。   “夫人在里面睡下了,你们都出去吧。”   “可是……您喝了药……比平时更容易累。”   洗砚觉得他不睡就是在熬身子,这个药有助眠的作用,每次喝完谭毅都会睡上半个时辰,不然这个药就等于没有什么效果。   见主子执意不睡,洗砚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退出去。   虽然自己说不睡,可药效还是相当猛烈,只是做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撑不住,想着寝室里不仅有床,还有一个罗汉榻,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晃晃悠悠的往里屋走去。 第34章 小年   小年这天热闹的很, 或许是得知谭毅年三十不在榕园,所以大家在这天也算是铆足了劲儿,搁往常小年也不会如此, 也或许是因为谭毅今年娶亲了,所以, 众人都格外的兴奋。   屋里的张淼睡了一会儿就被吵醒, 混沌的脑子里还有些断片, 揉着眼睛坐起身的时候,才想起今天是小年,她在三爷房里午睡。   “春雨, 更衣。”   这嗓子声音不算小,因为她听到春雨在院子里和人说话,怕她听不到,所以扯嗓子喊了一声,只是她没有等来春雨,却看到谭毅从旁边的榻上坐了起来,眼神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但他很快恢复了清明,甚至苍白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红了个彻底。   张淼正纳闷呐,突然感觉肩头一冷, 低头才发现,自己穿着蚕丝寝衣, 因为是纯白色的,所以里面的玫红小衣就格外显眼, 薄薄的寝衣透出来玫红的轮廓。   更要命的是, 她因为睡觉不老实,衣服的衣领扯开,交领的衣服滑到了肩膀以下。   张淼:……   啊啊啊啊要死了, 要死了,会不会被三爷觉得她不矜持?   脑子一边胡乱的想着,手上动作飞快的整理好了衣服。   谭毅早就已经转过去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他才干咳一声,转身拿起旁边椅子上的衣服,眼皮都没敢抬,直接丢给了张淼,随后脚步有些凌乱的走出了。   等着从房间里出来,两人偶尔不小心对上眼神,都会下意识的躲闪,还好兰妈妈这会儿不在,年轻的春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淼庆幸今天是小年,家里人多,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将两人之间的尴尬冲散,到了晚间宴席开始的时候,众人也不分主仆,齐齐坐在宴会厅里,说说笑笑吃吃喝喝。   因为谭毅身子不好,所以众人也没有养成给他敬酒的习惯,不过还是挨个上来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今天的主角,三夫人张淼。   不是恭贺他们白头到老的,就是祝愿他们早生贵子儿孙满堂,愣是把张淼说红了脸,坐在一旁的谭毅倒是淡定很多,可是耳朵尖也红了起来。   有人看见了,也只当是小两口脸皮薄,除了多多祝福还能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两人都在祝福的话里,想到了今天下午房间里的情景。   饺子是大家一起包的,不光是府里的厨娘,和各家的妇人,这里面也有谭毅和洗砚包的,就属张淼包的最好看。   一个个胖乎乎的,荷叶似的边看着就十分的喜人。   酒菜过后,饺子端了上来,大家热热闹闹的吃过饺子,年轻人和带着小孩在院子里放鞭炮,老一辈的坐在火盆边说话,谭毅带着张淼站在门口,看着小厮带孩子放烟花。   “要不要过去一起玩儿?”   张淼从刚才开始就看着烟花棒出神,似乎很喜欢的样子,眼睛总是一眨一眨的,蝶翼的睫毛不停地扇动。   “三爷要过去吗?我没有放过,有点怕。”   烟花很美,但她却怕它的轰鸣声,鞭炮虽然热闹,她却怕它炸开的威力,烟花棒似乎温和很多,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怕。   谭毅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摊子,站起身给张淼披上,随后不等张淼有反应,牵起了她的手。   “走,我带你过去。”   谭毅从一个小厮手里要了一只烟花棒,捏在手里放在身前,感觉身边的小姑娘有点紧张,握着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谭毅也没有直接将烟花棒给她,而是学着小厮的手法,晃动着烟火棒。   感觉没有太大的危险,张淼放松了下来,甚至跃跃欲试想要试试。   “我可以,可以试着拿一下,你别松手,我就试一试。”   谭毅自然不会拒绝她,手往前挪了挪,让她握住了远离火源的地方,有他的手在前面挡着,即便有危险也不会伤到她。   感觉到烟花棒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危险,张淼渐渐地胆子大了一点。   “三爷你松手吧,我觉得我可以自己拿着。”   见她的确没有害怕的样子,谭毅缓缓地松开了手,张淼有些激动的将烟花棒拿到面前。   可……烟花棒最后闪了两下……就灭了……   张淼:……   谭毅:……   洗砚倒是很上道,立马又点燃一根交给了谭毅,张淼见他手里拿着一根新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玩儿了两根烟火棒,时间也不早了,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   次日一早,有的亲眷离得近的都回家了,有的远的,依旧留在府里等着过了年再离开,没有小年夜那天那么热闹,但也没有之前那么冷清。   离着过年也就剩下七天的时间,张淼以为都是这样猫在家里却被告知,三爷准备带她出去。   不管去哪里,张淼现在觉得能和三爷待在一起,就特别的安心。   换上自己最喜欢的水红色的裙子,张淼小跑着爬上了马车,谭毅这会儿已经在马车上做好,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正如神。   见人吭哧坑哧的爬上车,他下意识的皱眉朝外看了一眼。   “怎么走的这样着急,身边伺候着的人呢?”   张淼坐在谭毅的对面,等着把气喘匀了,才笑道:“她们追不上我,我就先跑过来了。”   谭毅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伸手将她散下来的发丝帮她别到了耳后。   两人随后相视一笑,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街道上都是商贩唱卖的声音,似乎比平时热闹了一些,但到处可见的都是张灯结彩,福字对联更是成了街上的热门。   “三爷,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这会儿离着吃饭的时间很近了,这个时候出门可是有什么急事?   “去季德楼。”   虽然她不怎么出门,但也知道季德楼是京城最顶级的饭店,吃上一顿要花不少的银子。   “去那边做什么?”   谭毅收起了手里的书,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   “去收账,顺便咱们去吃饭。”   家里的饭不香吗?为什么去季德楼吃啊?!贵死了。   张淼心里如是想着,但没有说出口,万一被三爷觉得她像个管家婆怎么办。   季德楼门口停下来车,掌柜的探头一看,赶紧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一脸谄媚的笑着迎着两人进了门,甚至都不用小二上前招呼。   谭毅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看着斯斯文文十分温和的人,可只有熟知的人才知道,这人是有多么的狠辣,简直就是一个笑面虎。   所以掌柜的丝毫不敢怠慢,提前就让人把谭毅专用的包间打扫好,里面焚上了价值不菲的香。   张淼跟着进门,扑面而来就是熟悉的香味,倒是让人放松不少,这里简直不像是个吃饭的包间,里面不仅有书桌还有一个书架,旁边一个圆桌子,倒是有几分酒楼的样子。   张淼安静的坐在桌前,掌柜的将一本账本交给了谭毅,谭毅坐在书桌后慢悠悠的翻看着。   许久之后合上了账本。   “今年怎么交账这样的晚?要是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能拖到年后?”   “不敢,不敢,三爷请见谅,之前的账房病了,两个月没来,这些东西我不熟,好不容易整理出来,这不就等到了今日。”   谭毅,面色淡淡的,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静静地看着掌柜的,愣是将人看的有些发毛。   “明日我会再派一个账房过来,若是再出问题,那你也歇歇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愣是把掌柜的冷下都给吓出来了,最后掌柜脸色苍白的走出了包间,张淼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满心震惊掌柜的是怎么做到,瞬间变脸整的比三爷还要苍白。   不多久,谭毅有处理了两份文件,收拾了一下书桌,站起身走到了张淼的身边坐下。   “饿了吧?”   “还好。”   这个时辰平时在家都开始喝消食茶了,可因为他查阅账本愣是耽误了一会儿。   不一会儿,小二带着人端着热乎乎的菜上来,谭毅却没有动筷子,而是看着张淼。   “淼淼,一会儿帮我一个忙吧。” 第35章 品尝   张淼平时就希望自己能帮到谭毅, 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一直都是谭毅在照顾她,帮着她, 而且三爷是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她也希望她能帮到这样的人, 那她会有成就感。   这会儿看着谭毅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 和自己说需要自己帮忙, 张淼开心的不行,可是脸上还是矜持的绷住了。   啊啊啊,三爷终于需要我, 他需要我!   “三爷需要我做什么,我只要能做到都可以!”   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谭毅没绷住,笑了一声。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不过是季德楼每年都会制作一桌年夜饭,一般在正月里专门销售,这也是季德楼的特色之一,所以这些菜都是研究出来的新品,淼淼帮我都品品, 给点意见就行。”   斗志昂扬的张淼,听完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顿时像个霜打的茄子。   这算是什么需要帮忙?!   谭毅看见了她眼里消失的光,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慌。   “我的身子不好, 很多东西吃不了, 所以今年这个店能不能大卖,就全看你了。”   突然这么大的重任落到自己的肩膀上,张淼也不觉得吃饭是简单的事, 这件事真的是掌握了过年期间三爷是挣钱还是赔钱啊。   她要给三爷多多多挣钱!   在看桌上的菜时,张淼都不觉得是简单的菜,而是能否生金蛋的金母鸡!   没吃一口菜,她都尤为的慎重,那副认真的小模样,逗得谭毅想笑,但又不得不忍住,还要一脸正经的提问。   “怎么样?味道口感都如何?”   “嗯,味道很好,要是火候再轻一点,这样就会更脆,口感上的层次就会更加的明显。”   虽然谭毅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可是站在一旁的主厨,却是十分认真的做着笔记,每道菜的建议,和评价全都记了下来,偶尔还会赞同的点点头。   张淼虽然没有品尝过多少美食,但兰妈妈有个好手艺,普通的菜到了她的手里,也会很好吃,所以张淼倒也不是说空话,很多的评价都十分的准确。   每道菜都尝过一遍,给出了十分精准的评价,谭毅挥手让站在后面的主厨离开了包间,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就得好好享受这些美食。   虽然她提出来了很多的建议,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些菜都十分的好吃,虽然比家里做的重油重盐,可是偶尔吃一次也是不错的调剂。   “喜欢这道腌笃鲜吗?”   张淼嘴里叼着一块儿冬笋,闻言点点头。   “喜欢。”   谭毅笑了笑,“很好,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是要这样表达出来,以后不要为了不值得人为难自己。”   张淼伸出筷子的动作一顿,没有人会喜欢逆来顺受,可是以前的生活环境,她不如此,只怕会更惨,还会连累到兰妈妈。   所以她什么事都会尽力忍一下,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谭毅给她盛了一碗百宝鸡汤,像是随意的闲聊一般。   “你现在离开了张府,京中人也都知道,你现在是我谭毅的妻子,所以以后只管去做喜欢的事儿,不需要为了别人委屈自己,记住你的身后有我。”   这段时间,虽然谭毅没有说,但张淼还是知道了不少他的事,比如这京城里真正的首富不是别人,而是三爷,只是他一向低调,所以很多人,包括谭荀都不清楚谭毅有多少产业。   她记得上次去谭家,张廷说的话,当时觉得莫名其妙,可现在她知道了,张廷一定是知道了三爷的实力,所以才会像个哈巴狗似的巴巴上来舔。   这会儿听到这人如此说,张淼到没有觉得他在说大话,只是自己能依赖他多久?   将来还不是要分道扬镳,到了那一日,她终究还是要低头……   “以后你即便选择离开榕园,你也是一个自己说了算的人,不许要在寄人篱下,别忘了当初我给你的契书里,你自己也是有几间铺子的,还有张老爷后来给你的嫁妆,不也有五间铺子吗?”   张淼怔怔的看着谭毅,她之前想的还是简单了,经过他的提醒她才发现,自己现在也是个小东家啊,加上谭毅当初给自己的,还有后来找张廷讨要的,快有十间铺子了。   以后只要自己肯努力,那就不用在轻易的看别人脸色!   张淼被塞满茅草的脑子,突然灵光一现,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   ……   日子过得总是那样的快的,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年关,早上一行人在榕园吃的,府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年三十这天,又来了不少的人。   最后大多数的管事都留在府中,春雨也被张淼留下来帮着照应着,她和谭毅只带着兰妈妈和洗砚去了谭家。   大年三十这天一早,谭老夫人就在家里等着,虽然面上没有说,但从不和大儿子一家吃早饭的她,今日破天荒的出来吃早饭。   可是早饭吃完,也不见老三两口子的人影,谭夫人想上前劝说婆母两句,却别谭老夫人冷冷的瞪了一眼,随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佛堂。   谭夫人自找没趣,冲着丫鬟下人撒气,更是在心里记恨着谭三。   谭毅和张淼到的时候,都快到了午饭的点,两人一下马车,小厮和门房就一起迎了出来,各种说谭家大爷已经在翘首以盼,又是老夫人今天有多着急。   谭毅却像是没有听到,脸上淡淡的,张淼看了他一眼,甚至觉得他现在的神情比之前,训斥季德楼掌柜还要难看。   “二爷回来了吗?”   这也是他进了谭家大宅的第一句话,门房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身旁也只有小厮跟着。   “回三爷的话,二爷还没有到,不过之前来信说,估摸着午后就能到。”   谭毅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两人一路来到了谭老夫人的房门前,敲门后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过来开门。   “哟,三爷回来了,老太太可是等了一上午了。”   听到说话的声音,谭老夫人也出来了,似乎之前是在诵经,手上还挂着念珠,身上也是檀香味。   “老三夫妻俩回来了?”   说着话人已经到了门口,看见两口子一起回来,这会儿正站在自己的门前,老夫人脸上马上堆笑。   “快进来,快进来,都杵在门口干什么。”   洗砚和兰妈妈留在门边,等着随时被传唤。   张淼接过了洗砚的活,伸手搀扶着谭毅,只是她小小的一只,怎么看都像是夫妻两人挽着手,她依偎在谭毅的身上。   谭老夫人坐下后,看着身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更是慈爱很多。   “淼淼最近怎么样?正月十五还有个庙会,要不要咱们一起过去?到时候老三也过去吧。”   谭毅端着热茶喝了一口,只是微微颔首,却没有直接应下,谭老夫人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木头样子,原本也没有指望什么,转眼又看向了张淼。   “我听三爷的,三爷去我就去。”   谭毅转头挑眉看着张淼,这不是明摆着想要他去?   “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只管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不要因为别人让自己受委屈,你想去就去。”   张淼笑眯眯的看着谭毅。   “对啊,现在我所做的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啊,就是三爷去我就去,三爷不去我也不去,这就是我的喜好。”   谭毅无脑的挑眉,转头不语,只是嘴角却是带着上弯的弧度,谭老夫人看在眼里,眼睛都是欣喜的样子。   午饭前,谭家二爷赶了回来,一进门正好赶上了午饭,因为有谭老夫人,所以午饭上多了不少的素菜,这也正好合了谭二爷的规矩,众人站起身和他寒暄一番,纷纷坐下吃饭。   张淼完全没有在老夫人跟前时的欢快,谭毅注意到她全程都是皱着眉,他夹起她最爱吃的水煮肉,放在了她的餐碟里,张淼也是皱着眉吃下去的。   谭毅倾身靠近张淼,“如果不想待在这里,咱们现在就可以回去。”   张淼诧异的看着谭毅,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也是一慌,赶紧去看谭老夫人,见老夫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心下不忍,赶紧摇摇头。   “不,说好了陪母亲过年的,这会儿走了母亲会伤心的。”   谭毅眉头一锁,这姑娘总是为了别人着想,于是只能委屈自己。   谭毅还想说什么,可突然感觉到了一个灼热的视线,转头正好对上了自己侄子,谭炎章的目光,只是这个目光偏了一两寸,谭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好是身边小姑娘。 第36章 谭家   谭毅坐直了身子, 立马感觉不到那道视线,所以,让小姑娘不开心的不是因为不喜欢这个场合, 而是因为有不喜欢的人?   想到之前这两个人还是有婚约的,谭毅心头一堵, 但更多的是庆幸, 还好他的小姑娘没有嫁给自己的侄子, 这么好的姑娘,谭炎章根本就不配!   谭毅冷着脸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谭炎章, 他想要隐藏自己,那就是个低调的文人,可是若是他的气场大开,也就没有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就像现在,他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可全桌的人都停了动作,看向谭毅,就连身边的张淼也有些纳闷,伸手在桌子底下拽了拽他的衣袖。   不等她小声疑问, 纤纤玉手就会被谭毅一把握住,要问的话噎在了嗓子眼里, 脸色瞬间红了起来。   “炎章,这位你应该不陌生, 当初还多谢你帮我去迎亲, 今日见了你的婶母为何不叫?”   谭毅很少在晚辈的面前如此冷脸,向来都是温和包容的,给人一种甘愿仰望他的感觉, 可是谭炎章今日还是第一次触及到三叔如此冰冷狠辣的目光。   他赶紧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对着坐在对面的张淼抱拳一礼。   “侄儿炎章,见过三婶。”   张淼一时还没有消化完整件事的走向,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才维持出慈爱的笑容。   “炎章侄儿多礼了,快坐下吃饭吧,特别是吃鱼的时候,可不能分神盯着我,小心被鱼刺卡到。”   原本谭荀和谭夫人还有点怨老三,多大点事儿至于在饭桌上如此?   可听到张淼的话后,谭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谭炎章,谭荀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张淼曾经是个什么身份,又是为何走大了今日,他们也都是心里清楚的,可这尴尬的事儿就应该装作忘记,却不想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儿子,竟然还在想着,甚至被人捏住了尾巴。   谭二爷见此,无声的摇摇头,放下筷子两手相合嘴里念念有词,却又听不到他是在念经还是说着什么。   谭老夫人也一手持念珠,垂眸念叨了几句,接下来饭桌上清净的,谭老大一家丢了脸,也没有心思说话,谭二爷出家人吃不言寝不语是规矩,老夫人也不是个话多的。   于是整个饭桌上,也只有谭毅和张淼偶尔交谈两句,说的也不过是他们两人听得到的话。   “三爷,帮我夹一下你左手边的虾饺吧。”   人多餐桌也就大,张淼一身华贵的水红色广袖长裙,也不好伸直了胳膊夹菜,而且她还要端起大家闺秀的气派,于是伸直胳膊夹菜的活儿,就落到了谭毅的身上。   自从谭炎章老实了,张淼的脸上笑容也多了,见她好奇一些没吃过的食物,谭毅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伸直胳膊一个劲儿给她夹菜,两三回之后,张淼的胆子就大了,不仅用眼神暗示谭毅,这会儿更是指使起他。   谭毅见她吃的开心,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张淼也是个懂得礼尚外来的,自己右手边的菜,谭毅够不到,于是她就十分殷勤的帮他夹。   一来二去的谭毅吃了不少,老夫人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在了眼里,见自己儿子被投喂了不少饭菜,心里更是开心,刚才的不愉快也被冲刷。   自从儿子卧床开始,就没有见他吃过这么多,自从成亲到现在,她眼见的三儿子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一点。   吃饱喝足,老夫人习惯会午睡一会儿,谭毅和张淼回到了安排好的客房休息,洗砚端着药过来,谭毅照旧喝完之后需要午睡一会儿。   换了地方,张淼中午也睡不着,又担心自己在房间里会影响到谭毅睡觉,所以独自带着兰妈妈在客房外的小花园里转转。   客房也带着一个独立的小院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也设置了一个锦鲤池,大冷天的里面的鱼都潜了下去,张淼朝里面看了一眼转头想去竹林边走走。   余光却看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躲到了假山的后面。   这里是谭家,张淼虽然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但也不想多事,只是走到门口处,将这件事告诉了洗砚,让他多加防备就是,他们无非在这里住一天,明天吃过早饭也就回去了。   洗砚却不像她这样安静的性子,得知有人潜入,甚至很有可能会威胁到主子和夫人的安全,他二话不说脚尖一点就飞到了假山顶上。   期间整个过程一点声音都没有,躲在假山后面的人,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这会儿正用假山遮掩着身躯,直勾勾的望着张淼。   洗砚虽然看清了躲着的人是谁,但也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脸面,弯腰伸手一抓,就握住了那人的后脖领,直接将人拽着飞了起来,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张淼的面前。   期间谭炎章叫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张淼心里顿生怒火,三爷才刚睡下不久,这人如此大喊大叫的岂不是会吵到三爷?   等着人一落地,看清他的模样之后,张淼心里的怒火更是压不住。   “你到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谭炎章被她一嗓子吼懵了,曾经那个温温软软淼妹妹呐?   她以前曾没有入次的疾言厉色的对待自己,难道还是因为自己当初取消婚约的事儿?   定是如此,所以她才这样的痛恨自己。   “淼淼,你听我说,之前的事儿我也不知道,虽然父亲和我说过想要给我换一门亲事,可是我拒绝了,张王氏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也是在你嫁给三叔之后,才知道的。”   张淼没有心思听他胡说八道,他要是不知道,之前也不会对张惠娇那个样子,这就个骗子。   她觉得自己再看她一眼都是污染眼睛。   张淼不屑的一笑,“你我有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初我订给了三爷,后来三爷病重需要冲喜,所以我只是提前过门而已,炎章侄儿慎言!”   谭炎章不敢置信的看着张淼,她以前就是生气也不会如此牙尖嘴利,难道之前自己做的事,真的让她伤透了心?   洗砚也不成想,这个孙少爷竟然敢觊觎主子的人,这真是闷声作大死啊。   兰妈妈着实听不下去,伸手将人推开,拉着张淼就准备往客房走,可是谭炎章又哪里会任一个下人如此,原本因为张淼升起来的怒火没地放,这会儿可算是逮到了。   他反手掰住了兰妈妈的肩膀,一个用力将人推了出去,要不是洗砚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了兰妈妈,这个年纪的人,摔一下也是伤筋动骨的。   张淼自己可以受苦,可最见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受委屈,确认兰妈妈没有大碍,她反手掌掴谭炎章,声音之清脆,令全场屏息欣赏。   别说谭炎章,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软软弱弱的张淼会动手大人,一时间众人都愣在了原地。   谭毅推门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场面,洗砚不知为什么将兰妈妈拥在怀里,兰妈妈也没有反抗的意思看着张淼,手却紧紧的抓着洗砚的衣襟。   而他的小姑娘气场全开怒瞪他的侄子,而他的侄子脸颊肿的老高,鼻子还流出一道蜿蜒的鼻血,呆傻傻的看着张淼。   他没有出声,目光移到了张淼的手上,垂在身侧的手掌,明显比正常时候红了不少,看来是没少用力啊。   他缓缓的来到了张淼的身边,拉起她的手看看,手掌一片粉红,摸上去还有些烫,谭毅轻轻的给她吹吹。   “是不是很痛?”   原本还是战斗力十足的张淼,见到谭毅温柔的眉眼后,满心的委屈涌了上来,一双小鹿似的眼睛藏不住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哇——”的一声扑进谭毅的怀里。   她倒是没有感觉多疼,只是第一次打人,还把人打傻了,她是真的吓到了,当时也是一股子火上来,没考虑太多,只接铆足了劲儿打了过去,谁成想谭炎章这么不抗打。   这边的吵闹声外面的人也都听到了,只是客房看着主院那边直线距离不远,但碍于到处都是花丛,所以众人只能在院子里绕行,等着走到门口的时候,只剩下张淼的哭声。 第37章 除夕   最先过来的就是谭二爷, 中午吃完饭,他看着院子里的景致不错,于是找了一块儿景观石, 坐在上面开始打坐,谭炎章的一声惨叫惊动了他, 由于地形不熟, 所以赶过来的时候正好和谭大夫人遇上。   作为府里的女主人, 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自然是要她第一件事了解清楚,并作出及时的判断处理, 所以在听到声音后,得知是从谭三的客房传来的,她也不敢耽搁,赶紧带着人赶过来。   见到自己儿子一脸呆滞,右边的脸颊都肿了起来,鼻子上还在流血,作为母亲自然是心疼的不行。   “我儿啊,炎章?你倒是看看娘啊,你这是怎么了?”   谭荀原本在佛堂等着谭老夫人起来, 和她汇报一下府里的事儿,可还没等着人醒, 就看到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进去,不久谭老夫人就被人扶着, 急匆匆的从寝室出来, 嘴里还念叨着“阿弥陀佛保佑老三。”   谭荀也不敢耽搁,赶紧搀着老母亲往老三的院子走。   刚到门口,还没有看到里面的场景, 就听到谭夫人哭儿子的哀痛之声,谭荀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推开前面挡着的下人,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景象。   洗砚和兰妈妈抱在一起,一脸惊恐的看着谭炎章和谭夫人,张淼趴在谭毅的怀里嗷嗷哭,谭毅一脸心疼的安抚着。   而另一边,自己的儿子脸肿着,自己的夫人对他又是拍又是锤,也不见儿子有反应。   “这都是怎么了?!”   谭老夫人一句话,像是打破了什么魔咒,众人哭的听了下来,闹得也闭上了嘴,傻的回了神,洗砚和兰妈妈也发现了不对,两人讪讪的赶紧送来手。   只有张淼还埋首在谭毅的怀里,小声的抽泣着。   谭夫人见自己儿子回神了,赶紧揪住人问。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和为娘的说,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说着谭夫人恶狠狠的瞪了谭毅,似乎已经确定了他就是罪魁。   谭老夫人走到谭毅的身边,上下打量一眼,确定自己儿子没事,心下也算是安定。   “老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谭毅没有看到全过程,但也猜到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谭炎章对婶母不敬,言语失德,儿子一时气愤,就打了他。”   原本将自己埋在三爷怀里的张淼,这会儿正心虚的不行,突然听到三爷将罪过揽到了自己身上,她红着眼睛抬头看向他。   谭毅感觉到怀里人的动作,伸手将她的头按下,嘴里满是心疼。   “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没有保护好你,让人受了这等屈辱。”   谭毅说的一脸愤恨自责,更没有人会觉得是张淼动的手,一个软弱的姑娘,就是站着让她打,估计都打不红,怎么可能把人打的这么惨。   谭炎章想要说什么,刚张嘴就触及到谭毅的目光,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兰妈妈见此也明白了谭毅的想法,赶紧上前跪下。   “是老奴无用,三爷切莫动气伤了身子,老夫人,刚才谭少爷上前想要拉扯三夫人,老奴无能差点被推倒,还好三爷即使出手,才护住了三夫人,这件事不怪三爷,都是老奴无能啊。”   兰妈妈跪地一副认罪的架势,而且众人刚才来的时候,也的确看到了当时的场景,兰妈妈要不是被洗砚抱着,的确是摔倒的架势,而张淼一副委屈到哭死的样子,更是印证了谭毅和兰妈妈说的话。   “来人!将谭炎章给我关到宗祠里,今夜不得参加宴会直到初三过后!”   谭夫人一听哪里肯,“母亲您不能偏心啊,您没看到炎章脸上的伤吗?这么多人都在欺负他一个人,您怎么就能看着亲孙子如此屈辱。”   “所有人欺负他?”   谭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大夫人。   “他要是不独自来人家的院子,怎么会被人欺负?他要是没有行不轨之事,老三什么时候和他红过脸?!”   每句话都堵的大夫人说不出话,别的不说,谭毅的确从来不会和小辈翻脸,向来都是讲道理教育,即便是五六岁的时候,也没有欺负过同龄的孩子,长大了更是像个小大人,后来成人之后,为人更为大度温和。   这样的人都被逼的动了手,可想而知谭炎章做了什么事。   谭荀见自己的俩个弟弟看向自己,他一时觉得脸热,一股子怒火没处发,朝着谭炎章又是一脚,直接将人踹到。   虽然谭荀是个文人,但也是个大男人,这一脚也没有收着力,更是踢了谭炎章一个不防备,人直接飞了出去。   “来人!按照老夫人说的办!”   “老爷!您这是做什么啊!”   大夫人哭着扑向谭炎章,恶狠狠的回头瞪着谭荀,可是换来的却是谭荀的怒骂和禁足。   “孩子就是整天被你惯得,现在孩子做错了事儿,你不说教导还在这里维护,你不辨是非,回房禁足!今晚的晚宴你也不用参加!”   谭老夫人早就看她不顺眼,这会儿听到大儿子要禁足大夫人,老夫人顺势说道:“顺便抄十遍地藏经,抄好了明日给我,也算是给你儿子积福德了。”   转身又看向张淼,“淼淼,走吧,你和老三跟着我,到我的院子里住着,看还有谁,敢当着我老婆子的面欺负你!”   出了主院那边,谭家就属老夫人的院子大,下人们闻言赶紧小跑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出一间客房。   兰妈妈和洗砚把两人的衣服行礼收拾好,跟着老夫人去了她的院子。   原本谭荀还有事回禀,可是经过这一件事闹得,他也暂时没有脸见自己的母亲,更没有脸见三弟,索性不是大事,于是也没有跟过去。   老夫人的院子里张淼上午刚来过,这里的确是个清净的好地方,两人就准备在这里住一晚,所以也没有带太多的东西,张淼回到房间后,小厮就来报,说是二爷请三爷过去一趟。   这里面没有提到张淼,所以她也就没有跟着。   谭毅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就看到谭二爷站在门外。   “二哥这个时候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只是想问,你还是不打算让母亲知道当年的事?”   “你也看到了母亲现在年纪大了,所以还是算了到时候再说吧,和她说了也只是让她生气罢了。”   谭二爷一身的道袍,站在风中衣袂随风而动,还整有点仙气,谭毅看着他的样子,无声的笑了笑。   “三弟,若是你想重启当年的事,记得通知我,毕竟严格说起来,我也是个帮凶,所以别忘了我。”   谭毅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淼淼刚才真的吓到了,我得回去看看,二哥也休息一下吧,今晚可是要守岁的。”   说完,谭毅转身离开,谭二爷看着自己的三弟,心里复杂的不知该说什么,手持玉珠轻轻捻动。   天色一暗,府里就挂上了红灯笼,映着窗户上的春花都喜庆起来,宴会厅里到处都是人,下人们脸上带着笑,一个个端着热腾腾的菜上来,谭荀特意为了老夫人请了戏班子。   他们坐在厅里吃喝,看着厅外戏台子上的人唱戏,过年了,谭老夫人心情好,于是拿着银果子就往台上丢,上面唱戏的人见了银子落地,唱的更是起兴。   张淼从没有参加过这样的年夜宴,看着目不暇接,要不是谭毅在一旁帮她夹菜,催着她吃,她都忘记要吃饭了。   谭二爷出家后就不喝酒,谭毅更是滴酒不能沾,谭荀自己也喝着没劲儿,加上自己家上午出的事儿,这会儿脸色也不好看。   吃了没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等着众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就把没怎么动的菜赏给了下人们,他们一家人围着火炉喝茶吃点心,看着前面的杂耍。   张淼原本想要老夫人实现阖家团圆,却不想因为自己,搞得最后人还是不全,于是借着给老夫人倒茶,给她赔了个罪。   “母亲,今日之事怪儿媳不懂事了,没能……原本想着劝着三爷过来,能团团圆圆一家人庆祝一下,可不想……”   “怎么就没有团团圆圆,我的三个儿子,还有你,咱们也是团团圆圆,耳边也清净,谁要听那些个泼皮说吉祥话,你瞧瞧这台上的人,出口就是一串,说的逗趣寓意也好。”   张淼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谭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合,所以老夫人也真的没有在意他们不能参加年夜饭。   放下心来她回到了谭毅的身边,刚坐下手就被身边的人握住。   “不必自责,做错事的不是你,影响到全家团圆的也不是你。” 第38章 预感   众人坐在一起守岁, 一直等到了漫天烟火,京城里不仅是各家各户的放,年三十这一天, 宫里也会放,而且十分华美壮观。   她纷纷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 张淼看到一朵金色巨大的烟火, 激动的挽住了谭毅的胳膊。   “三爷你快看, 快看那边那个金色的,太美了!”   一直到丫鬟婆子吉祥话不断,而且端上来热腾腾的饺子, 他们才回厅里吃饺子,饺子里不仅包了钱币,还有饴糖,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香。   张淼也不知怎么怎么的,没吃到钱,却吃了七八个的糖饺子,这可是寓意着新的一年里,她的生活甜甜蜜蜜的。   老夫人分别吃出来一个钱币和一个糖,倒是谭二爷吃了两个钱币, 可是他却是一脸的嫌弃,还想嘴里都是铜臭味, 影响了他的修行,看着嫌弃的眉眼, 众人都笑了起来。   谭毅虽然吃的少, 吃的慢,却是一口气吃了十个钱,唯有谭荀一晚上都是安安静静的。   也不知他吃出个啥, 总是坐在一个桌上吃饭,他却像是一个局外人。   大家吃完了饺子,守岁也就结束了,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   张淼没有午睡,这会儿吃饱了也困的睁不开眼睛,等着兰妈妈收拾好了床铺,她就开始自己解衣服。   谭毅坐在原地没有动,这里到底不是榕园,他们虽然一个动作,都瞒不过老夫人和谭大一家,所以谭毅低头不敢乱看,却又绞尽脑汁不知该如何是好。   兰妈妈也退出了房间,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张淼换好了衣服,见谭毅还坐在那里没有动,心里有些不解。   “三爷,时间不早了还不休息吗?”   一道暗影遮了下来,谭毅抬头看向张淼,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里面的床榻。   “这里只有一张床。”   张淼看了一眼那个床,有看看谭毅,有些不太理解,看着她迷茫的眼神,谭毅猜到她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   “噗——”   张淼没忍住笑了出来,为了不惊动别人,她尽力的捂住自己的嘴。   “三爷,你我在大家眼里原本就是夫妻,住在一起也不会有闲话,日后我即便是离开,也是更名换姓的,谁又知道今日之事?”   说完,张淼促狭的弯腰靠近谭毅,“三爷不会想要对我做什么吧?”   谭毅原本还有些愁容的脸,直接红了个彻底。   “浑说什么,时间不早了,还不赶紧睡觉?!”   夜已深,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天亮,谭毅虽然心里一些躁动,可喝下药后不久他就睡着了,黑暗的房间里,张淼缓缓地睁开眼睛,侧过身看着身边的人。   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这个人不是她的,终有一天他们会分开,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不知怎么的,她心里感觉到了不安,似乎这样的日子一后不会再有了。   她抬手戳了一下谭毅的脸颊,见对方没有丝毫的反应,她小心的靠了过去,像是刚嫁到榕园一样,伸手抱住了这个让她心动的人。   初一说是一早起来就走,可是众人都睡到了中午才起,起来的后正好早饭午饭一起解决,老夫人大年初一总是要去寺庙的,所以也没有挽留谭毅和谭二爷。   谭家门口再就停放好了三辆马车,两辆出京的,一辆驶向了榕园。   榕园里,众人也都起来,将院子收拾的十分利索,因为昨日主子不在,所以大家只是简单的庆祝了一下,全都卯足劲等着今晚一起再庆祝一回。   张淼早就让春雨准备好了银果子,每个都用红锦袋装着,各个管事带着家人,还有没有成家的下人,纷纷过来给两位主子拜年,谭毅和张淼就拿出来银果子给大家。   就属洗砚兰妈妈和春雨的最多,当然众人也没有异议,谁让他们是主子跟前的人,带着家眷的最开心,因为一下就收了好几份。   锦袋里的银果子不算太多,可大家都十分的开心,讨的就是个好寓意罢了,跟着三爷每个月都是几两银子,谁会真的指着这过日子。   年三十众人一切从简了,初一晚上的年夜饭自然是要好好庆祝,领了银果子,各司其职的开始忙碌起来。   张淼想着昨日熬了半夜,虽然他们睡到了中午,但对于三爷来说,熬夜带来的伤害还是蛮大的。   “三爷不如再回去休息一会儿,我瞧着这晚上他们且闹呢,到时候又要休息不好了。”   谭毅一手按着自己的后脖颈动了动,的确有点累,又是过年期间不需要处理什么事情,于是起身准备回去再休息一会儿。   “主子,三皇子的人在门外拜见。”   张淼皱皱眉,这人可真是会挑时间,拜年至于这样急?   谭毅略作思索,肃着脸看向洗砚。   “让人到书房等我,一会儿你留在书房门口。”   洗砚颔首,转身离开,张淼这才察觉到似乎有些不同。   “三皇子的人很少过来,这会儿过来应是公事。”   谭毅解释了一句,也出了房间,张淼心下更是不安,不知为什么越是到年根那会儿,她的心就越慌,直到现在她有种预感,似乎一切的不安都是因为今日之事。   原本她也想着回去休息一下,可是心里慌得她坐不住,又哪里睡得着,静静地看着门口,等候着三爷回来。   兰妈妈去了一趟后厨,回来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的坐在那里,心下一惊,赶紧走上前抬手按在她的额头上。   “夫人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样的难看?”   大过年的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儿,刚才回来的时候她还是笑呵呵的,这就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怎么就成了这样?   张淼突然一把抱住了兰妈妈的腰,手指轻轻地颤抖。   “兰妈妈,我怎么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兰妈妈还当是有什么事,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夫人,大过年的,别说这样的晦气话,新的一年发生的都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张淼在怕什么,可她也只能抱着她轻轻安抚。   张淼也不想大过年搞得大家心里不舒服,松开兰妈妈的时候,脸上又是一脸的笑意,似乎刚才那个感时花溅泪的人不是她。   兰妈妈又陪了她一会儿,见人真的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的去了后厨帮忙。   谭毅一直到下午快要开饭的时候,才从书房出来,见人出来,张淼紧张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   谭毅有些不解她怎么如此看着自己,是自己哪里不妥?   “没什么,只是怎么这么晚才过来,刚想去找人叫你。”   谭毅想起了书房的事儿,坐下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不少,但现在是过年,总是应该开开心心的。   他丝毫没有异样的坐下,和大家说说笑笑,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事,让人烦心。   一时张淼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所以才会大惊小怪的,端起自己面前的苹果汁喝了一口,欢欢喜喜的接受大家的祝福。 第39章 账本   大年初二一早, 榕园门房就递上来一个帖子,一看上面的印,张淼就懒得打开, 随手扔在了一旁。   谭毅让洗砚抱着一摞的账本进来,见她一脸的嫌弃, 也没有问, 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请柬看了一眼, 看完直接丢进了桌子旁边的果皮簸箕里。   因为是过年,吃干果比较多,于是下人都会在桌子下放一个小簸箕, 这样吃完的皮就可以直接扔进去。   张淼看都没有看一眼,目光紧紧的盯在那一摞的账本上。   “三爷过年还是这样的忙?就不能歇歇吗?”   谭毅听她这样说,一脸忧愁的看着账本。   “是啊,这些账本倒也不难,就是都要一一核对一遍,这两天休息不好,所以在书房看账本都有些疲惫。”   张淼听后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三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将薛神医请过来给看看?”   “那倒不用,我休息一会儿再看也行。”   他抬手捏着鼻梁,着实一副累坏了的样子, 张淼随手掀开一本账本,乍一看有些没有头绪, 可是静下心一条条的看下去,她倒是能看出一些东西。   “三爷不妨和我说说都要看什么, 我帮三爷先过一遍, 这样你再看的时候也轻松一些。”   谭毅看着她,稍作犹豫之后,勉强的点点头。   “要是累了就说, 千万别勉强。”   张淼双眼亮晶晶的点点头,她又可以帮到三爷了!   谭毅在一旁指导着,张淼一手翻着账本,一手在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记录着,一本账本看着厚,可是真的静下心看起来,很快一本就被翻完。   谭毅坐在她的对面,什么账目他也都看的清楚,所以张淼看完之后,他也没有在翻动。   “三爷,你看这里,前面记录进货的时候是一千石米,可是最后结余之后卖出去八百,剩下了一百二十七石,那还应该有七十五石吧,可是上面却写着没了。”   谭毅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也没有凑过去看账本,而是回忆着这家米铺的事情。   “那你再往下看,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记录,关于着七十五的去向。”   张淼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整整一页也没有记录,她又翻过去一页,在第一行有一排小字。   “东誉城水患,捐七十石米赈灾,施粥五石。”   一摞的账本看完之后,张淼活动了一下脖子,开始觉得有些难,特别是前面那些账本,因为或多或少都有各种不同的问题。   可是处理过之后,就发现后面账本的里的事情,简单很多,甚至越来越顺手,虽然的确有些累,可她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谭毅从袖筒里拿出一个油纸包,直接放在了张淼的面前。   “辛苦淼淼了,你做的很好。”   张淼好奇的一边拆油纸包,一边回道:“三爷真的是太客气了,这怎么还有奖励啊,以后三爷不想看账本了,就交给我,我帮你看。”   油纸包里抱着两块还热乎的奶糕,张淼很喜欢京城里的奶糕,捏起一块大口的吃掉。   “那好,那明天早饭之后,你到我的书房来,帮我处理一下账本。”   张淼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她可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勇武之地,前几天的心慌似乎都好了很多。   接下来两三天,张淼都是和谭毅形影不离,一起吃饭,一起去书房处理公务,开始的时候,张淼处理过的账本,谭毅还会过目,可是后来张淼审核过后的账本,谭毅都是看也不看的。   开始张淼还觉得挺有意思,可是掌握了之后,再做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反而感到有些乏味,想着三爷一年到头皆是如此,她就更加的钦佩,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谭毅。   许是谭毅做事认真,所以并没有发现有人在注视着他,依旧低头处理眼前的信件和账目。   “三爷,三皇子身边的王管事到了。”   “快请进来。”   张淼刚要站起身问一句自己需不需要回避,王管事就已经进了书房,行色匆匆从看着像是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   “老奴见过三爷,殿下说了,出发的时间定了,正月十二就得走,叮嘱三爷尽快收拾。”   “怎么走的这样急?之前不是说最快也得正月十五之后?”   洗砚语气有些着急的问道,王管事却是什么都不知道,见他这样,还真有点怵。   “老奴也不知道,只是听闻殿下说什么事情有变,得加紧解决。”   谭毅倒是沉得住气,坐在原地没有太明显的情绪。   “好的,我知道了。”   张淼站在原地没有动一下,就连王管事和洗砚出去,她都没有察觉,刚才三人短短的几句话,像是一个惊雷炸在耳边,一时间耳朵嗡嗡的响,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不知怎么的,她就突然想起来大年初一那个下午,是不是就是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外出,或者是要……   要离开她了。   谭毅脑子里想的也都是接下来的事,等着发现房间里过于安静,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的人。   “淼淼?”   张淼站在原地没有动,听到他的呼唤,脑袋慢慢的转了过去,眼神里的空洞害怕做不得假,谭毅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怎么开口。   张淼看着眼前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三爷是要外出?”   她的情绪转变的太快,谭毅一时都没有跟上,但还是尽量稳住了自己。   “是,有点事,需要去一趟摩诃城,归期不定。”   这会儿话说出来了,谭毅也松了一口气,像是从心里硬生生挖走了什么,呼呼的漏风,可是压在心头的石头挪走了。   原本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此被她听到也好。   这一步,终究是要走的……   “那我就祝三爷一路顺风,得偿所愿。”   谭毅面带微笑的颔首,张淼坐下继续整理着手里的账本,原本觉得无趣的东西,这会儿反而能静下心慢慢的对账,甚至她在心里祈祷,这一个个账目让她对到天荒地老吧。   就这样陪着坐着,天荒地老……   洗砚中间进来两次送东西,也感觉到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他看了谭毅一眼,可是谭毅却装作看不懂的样子。   算了,他自己也不会处理这样的事情,他问出来也帮不到主子,何苦让人再说一次,反倒是有难受一次。   洗砚走了,天色也不算早,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可是张淼抬头,却见谭毅依然稳稳的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   或许要离开了,需要处理的事情会格外的多吧。   她将整理好的账本抱到了谭毅的面前,放下的一瞬间,张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三爷,这段时间教我看账本,可是因为你要离开的事儿?”   谭毅手里的事其实早就做完了,在初一得知自己将不久要去摩诃城的时候,他就开始处理安排一些事情,所以现在手上的事,都是临时的不算要紧的。   “是,以后我不在你的身边,你手里七八间的铺子,总是要学会自己打理。”   不管是谭毅之前送她的,还是他们去张家讨来的,这段时间都是他帮着打理的,对于铺子里的事情,她算是两眼一抹黑,可是经过这几日的锻炼,张淼渐渐对铺子有了一些认识。   “走吧,时间不早了,该去吃晚饭了。” 第40章 分别   谭毅要远行的事儿, 很快在榕园传开,兰妈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两日也格外注意张淼的情绪, 可是一连观察了两三日,都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她也就慢慢的放心。   出发前谭毅和张淼又去了一趟谭家, 单独和老夫人吃了一顿饭, 算是母子两人的告别,整个过程谁也没有提外出的事,老夫人也没有问他归期, 就像是最平常的一顿饭。   饭后两人坐着马车回到了榕园,院子里放了不少的箱子,这也都是这两日仆人们收拾出来的,就等着谭毅出发时带着。   原本回来之后,张淼就该回自己的东厢房,但她却没有停下脚步,跟着谭毅来到了他的房间。   “找我有事?”   谭毅见她跟着进来,想着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于是也就默认的将她带进来。   张淼却笑嘻嘻的, 和曾经没有任何的两样,丝毫看不出即将分离。   “我在想, 明日咱们就要分开了,今晚我可不可以住在这里, 就像是我当初刚进门时那样, 也算是有始有终,回到了原点。”   张淼双眼笑眯眯,里面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晃着人有点晕,她像是在问‘今晚咱们吃汤面好不好’一样的自然。   但她的双手紧紧握着,衣袖上的薄纱都被她捏皱,一滴晶莹的汗水,贴着耳边的碎发无声落下,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由于她的表情和语气,实在是太平静自然,搞得谭毅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三爷,这是最后一件事,就答应我吧,嗯?”   谭毅想要说不可以,若是之前也就罢了,现在两人应该回到原点了,这样逾矩的行为更是不能再有,可他就是张不开嘴,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晚,明日天不亮他就要出发了,回去和她都没有就会道别。   “是三爷教我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现在按照本心做了,三爷又要拒绝我吗?”   张淼说的风轻云淡,其实握着衣袖的双手已经全是冷汗,她心里紧张的不行,她怕谭毅会拒绝她,怕谭毅会说她不矜持,怕他说自己不懂规矩……   “好。”   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就在她要笑不出来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轻轻地,低低的声音。   一直屏着的气,这会儿终于呼了出来,他没有拒绝自己,更没有说自己不懂规矩放荡,他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最温柔的人。   兰妈妈得知张淼留宿在谭三爷的屋里,震惊的不行,甚至想着找什么理由进去把张淼揪出来,她就知道张淼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么乖,可也没有想到她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春雨见兰妈妈在房间里不断地踱步,被晃的头晕,赶紧扶着太师椅坐下,揉着额角看向兰妈妈。   “兰妈妈别转了,三爷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咱们姑娘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不过是两人有些不舍,比起姑娘要死要活的,现在岂不是更好?”   兰妈妈已经急的说不出话,这哪里就更好了?!这还不如一哭二闹来的让人安心。   走累了,兰妈妈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她似乎也已经看开了,没有刚才的着急,只是陷入了沉思。   张淼和谭毅分别沐浴之后,就像是刚成亲那会儿似的,两人并着肩膀躺在床上,似乎离别就在眼前,两人都有些失眠睡不着。   谭毅的房间里,总是习惯留一盏灯,所以房间也算暗,两人适应了这样昏暗的光线,也能清晰的看到彼此。   “三爷,这一趟出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事儿吗?”   “无事,我只是个商人,去了也只是换个地方做生意,再说洗砚跟着我,不用担心。”   “嗯。”   烛火跳跃的光线下,两人看着床幔的顶端,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可即使这样也足以让张淼想要留住,哪怕今夜无尽头,这辈子就这样她也是愿意的。   “我给你的地契,东南西北皆有住所,等着你自己选一个,就过去吧,要去的地方谁也不要说,即便是我,也不要说。”   张淼动了一下身子,微微侧身看着他,可是谭毅却没有动,依旧看着顶端。   “只有这样离开,切断了所有和京城的一起联系,你的人生才是真的开始,可以活的恣意一些。”   “嗯。”   张淼低低的应着,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也怕说多了,被谭毅听出来她的依恋和不舍。   滚烫的泪划过她的脸颊,两人再也没有说话,无声的房间里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呼吸声,谁也舍不得先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洗砚敲响了门,声音不大,可房间里的两个人都清楚的听到,两人一夜没有睡,这会儿的敲门声,像是画下了最后的句号,他们再也没有理由拖延。   谭毅起身换好了衣服朝着门口走去,张淼也已经坐了起来,从刚才开始,她就在一瞬不瞬的盯着谭毅,这会儿见人真的要走,她的心像是放在了油锅小火慢慢煎。   手指再碰到那扇门的时候,谭毅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他面对着门,背对着床上的人。   “珍重。”   要是谭毅这会儿回头,就会看到,张淼的脸上早就已经是泪水斑驳,可她不想让他担心,虽然他没有转身,但她还是扯出来一个笑。   “三爷珍重。”   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响起,谭毅手上一个用力,拉开了房门,门外洗砚已经整装待命,见人出来想要上前搀扶,却被谭毅推开了。   他独自缓缓走到了轮椅边,慢慢坐下,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出了榕园的大门,洗砚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主子,主子既然对夫人有心,为什么不带着人一起过去?”   谭毅转动轮椅的动作一顿,像是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洗砚已经准备好,只要主子一句话,他立马回去通知夫人,反正三皇子只是说今天出发,但也没有说必须早上一早走,晚点也不要紧。   所有人帮着收拾,夫人的东西不多,应该也耽误不了多久。   谭毅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抹了一把脸,原本冷肃的面容却多了一丝笑,只是这笑里面掺杂着苦和嘲。   “洗砚,我不配,这个样子的我,不配带着她跟着我去那北寒之地。”   说着天上落下了细小的雪花,刚一接触地面就化作了水,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谭毅伸手去接落下的雪,看着它们在掌心化作水,眉眼多了一丝的柔情。。   “她喜欢热闹,喜欢艳丽的华服,喜欢美食,她应该去南方,拥有属于她的人生,拥有一个可以陪着她白头的人,而不是一个随时会死,随时会丢下她的人。”   两人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天上落下的雪,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片刻之后,谭毅又恢复了日常的温和。   “洗砚,走吧。” 第41章 离开   见三爷离开, 兰妈妈赶紧跑到了主房里,只见昔日里说说笑笑像个没事人的张淼,这会儿已经趴在被子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原以为她并没有在意, 可现在看来,张淼还是动了心。   兰妈妈心疼的不行, 走上前拿起准备好的衣服, 给她披上, 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好孩子,别难受了,天下看着挺大, 但也不大,这人和人总是会再相遇的。”   会吗?昨天三爷还说,即便是他也不要告诉他自己的去处,这明明就是不想再与自己相遇。   他走的时候,更是头都没有回,这些日子的相处,真的就没有一点的不舍吗?   她将脸埋在他的被子上,那上面还有着他的的气息,淡淡的竹香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就像他的人一样,她一辈子都抓不住。   她想要止住泪水, 可就是控制不了,她应该拽住他的, 应该缠着他一起去的, 可……最终她也没有勇气,因为那样清风朗月的人物,她不配。   张淼哭哭停停的, 一上午才缓过来,哭累了她就直接抱着谭毅的被子睡了一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除了红肿的双眼,她又变成了那个嘻嘻哈哈的姑娘,似乎什么事她都没有放在心上,榕园里的下人不知道她和谭毅之间的事,依旧把她当做三夫人。   “来人,收拾一下东西,我要去找三爷。”   兰妈妈正在收拾她的空餐盘,闻言手上的东西差点摔了,等着榕园的人离开,张淼才朝着兰妈妈笑了笑。   “兰妈妈别急,咱们也该离开了,只是我这样直接走到底没有个由头,不如就说我是去追随三爷了。”   确定她没有真的想要去找三爷,兰妈妈也终于放了心,她收拾完餐桌,拿出当时谭毅给的蓝色小包袱。   “姑娘,你看咱们出了京去哪里?”   张淼捧着那个蓝色的小包袱,鼻子突然有些酸,但不想再让兰妈妈担心,她强压了回去,缓缓伸手打开了包袱。   江南的宅子不小,那边的铺子也多,不仅是谭毅给的,还有张廷给的两间,都是在南边,她看得出来,谭毅是希望她去南边的,可能是因为那边的富庶吧。   她静静地翻看着包袱里的其他地契,目光最终停留在最后一张上,哪里是北边的,刚好就在摩诃城边上……   “姑娘想去哪里?”   春雨也凑了上来,她不怎么识字,上面的不少字她都看不懂,只好问了一声。   张淼的思绪被打断,她心虚掩饰的随便拿了一张出来。   “就这个吧。”   兰妈妈上前一看,“西边?那边似乎还不如北边吧。”   张淼也没有想到会是西边的,她只是随手拿了一张,但是现在被问到,总是要说出些东西来。   “因为那边离着京城最远,兰妈妈不是说世界看着大,其实人和人总是会碰头的吗?所以我就挑个远的,即便是碰头,也是几年或者几十年之后的事儿。”   兰妈妈皱眉若有所思,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那就去西边,听说那边的烤肉最好吃。”   三人的话题马上被吃的围住,越说越觉得西边似乎也不错,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要是住着不舒服,他们再启程去南边,反正三爷给她们留了不少的东西。   东西收拾好了,之前三爷还在榕园的时候,他们就把嫁妆里的物件换成了钱,带着银票出门到底是方便不少。   仆人们也就给她们收拾了一点衣服,临出门时,张淼又让人将谭毅那屋的被子抱到了车上,西边路远,未必都能找到投宿的地方,有时候可能睡在车上。   所以她得准备一床被子,至于要谭毅的那床,没有人会觉得不对,毕竟人家俩个是夫妻,自然是同一床被。   可这里面春雨和兰妈妈却是知道的,两人心里有点无语,但也更多的是担心,感情两个字最是不能讲理的,一旦动了心就只能靠自己走出来,旁的人说多少都不管用。   张淼的确需要时间,她需要接受这个事实,虽然从第一天进榕园,她就知道这个结果,可是她这会儿就是不想讲理。   两辆马车在午后驶出了城门,这个时间不是一个出门远行的好时间,因为很容易找不到投宿的地方。   可没有谭毅的榕园,她多待一天,心里就会难受一天,她只想赶紧离开,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马车上都是女眷,赶车的人也是榕园里的老把式,张淼不想再将人留在身边,出城不久之后,就让两个车夫独自回了榕园。   春雨一身小厮的打扮,坐在车辕上赶着马车,兰妈妈独自赶着后面的马车,她们一路向西,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三个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女人,连找个地方投宿都不会。   春雨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却是担忧的很,只是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不能打扰主子,主子是个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如何投宿。   出城的时候,天色虽然阴沉,但也已经停了雪,可是天色刚黑的时候,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张淼坐在车里围着被子,将手里的暖手炉塞到了春雨怀里,她坐在车辕上,迎着风应该自己更冷。   西北风呼呼的吹着,张淼探头出去张望,耳边也全都是风声,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马车的后面疾驰而来的人。   直到那人骑着一匹黑马,冲到她的车边,她才被那“嘚嘚嘚——”的马蹄声惊动,抬头看向了来人。   那人没有看她一眼,而是纵马冲到了兰妈妈的马车前,突然转过马身,横挡在官道的中间,硬生生将兰妈妈的马车逼停,   跟在后的春雨也不得不将车停下来,那匹黑马是从她们身边跑过去的,当时经过春雨身边的时候,她就有些害怕,这会见人逼停了她们的马车,心里更像是揣了兔子,吓得怦怦直跳。   张淼是主子,自然是要问清来人是何情况,她们的马车出京走的不算快,这会儿应该离着京城也不算远,不会遇到土匪之类的。   “来者何人?!”   马上的人带着斗笠,已经黑下来的天色看不清他的样貌。   一身黑色的短衫,看着像是个武将,手腕出的衣袖也被束着,身姿十分干练。   兰妈妈原本不想要张淼露面,毕竟对方是个男子,张淼又是个好看的姑娘,这若是只是求财,她们给点钱破财消灾,但要是见了张淼的容貌,在心生歹念可就麻烦了。   谁知不等她阻止,张淼已经站在车辕上开了口。   马上的男子闻言,看向了张淼,确定没有认错人,翻身下马一身煞气的朝着她走过来。   兰妈妈顾不上许多,赶紧丢下手里的缰绳,跟着那人身后来到了张淼的车前。   “来者何人,不得无礼!”   兰妈妈警惕的挡住了那人的步子,若是真的是土匪,这会儿估计一把就能将兰妈妈推到,可是那人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张淼。   两人离着几米远,兰妈妈只好伸手接过,随后来到张淼的面前,将东西交给了张淼。   “这……这是,是我给三爷做的,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第42章 愿你平安顺遂……   风雪夹杂的夜, 黑衣人像是一堵墙似的堵住了她们的去路,见到张淼认出了那个香包,黑衣人颔首一礼。   “主子临行时不放心, 所以让属下在城门外等着,若是夫……姑娘出城, 就让属下跟随左右护着姑娘暗卫安危。”   张淼原本已经是一滩死水的心, 这会儿却又跳动了起来。   “三爷还有说别的吗?”   “回姑娘, 三爷说天涯路远,让您照顾好自己,以后要做自己的主人, 不要随意为了他人委屈自己。”   天涯路远……张淼无声的念着这句话,强装了一下午的没事人儿,在这一刻终于还是绷不住了,一滴泪落在了手里捧着的香囊上。   兰妈妈明明说世界很小,两个人总是会再遇见的,可是他却对自己说天涯路远……好一个天涯……   “你回去找三爷吧,天涯路远的,京城一别以后就是陌路,还是少些联系的好, 我们会照顾好自己。”   黑衣人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是三爷身份的暗卫之一, 排到姑娘这里也是个暗卫身份,按理说他不该现身, 可……   “姑娘, 属下不认为你们能照顾好自己,你们沿途路过两家客栈,这要是再往前走, 夜里只能在车里过夜,现在天冷,车里待一夜只怕明早属下……属下就只能帮着主子收尸了。”   收尸倒也罢了,他是个一个暗卫,使命就是保护需要保护的人,若是失败他是要在主子面前自刎的。   大家好好活着不好吗?   张淼:……   她们真的有一路在找客栈,可就是半个都没有看到,他说的客栈在哪里?   张淼也只是心里有气,刚才说了两句气话。   其实刚才在来人没有表明身份的时候,她就开始后悔没有让两个车夫跟着。   这还好来的是三爷的人,这样是真土匪,只怕她们现在身首异处了。   暗卫已经表明了身份,也不需要在隐藏起来自己,这会儿他独自赶着一辆车,兰妈妈和春雨赶着一辆,四人调转车头直奔刚才路过的地方。   到了地方张淼才知道,这里就是客栈,刚才路过的时候,还以为是个私人的宅子,没有门头也没有客人进出,她一个大姑娘怎么会知道,这里就是个客栈。   原本她们三人可以订一间房,现在多了一个护卫,有多加了一间,看着给出去的银子张淼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还好暗卫追上了上来,半夜雪花逐渐的下大,等着张淼等人起床时,昨日还是漫漫黄沙路,今日就已经成了白雪一片,这样的天气外面冻一夜,抱着火炉也怕是会冻死。   几人在客栈里吃了一顿早饭,临出发的时候,暗卫又打包了一份包子,倒是也够他们一行人路上吃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们接下来要一起赶路,总不能不知到你的名字。”   暗卫有些苦恼,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叫什么。   “主子以前都是叫我十三,姑娘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十三……那我也这样叫吧。”   十三对此没有异议,众人上了马车,两辆车三匹马,不紧不慢的上了路。   大雪过后,到处都是银装素裹,一下为这往西的路添了一份雅趣,张淼不顾兰妈妈的阻止,一路上都在欣赏着雪景,车里是暖的,外面是冷的,可张淼却觉得这样的温度刚刚好。   “呀,你们快看,那书上挂着一根大冰柱,这要是夏日就好了,就可以吃冰了。”   “姑娘净想好事,夏日里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冰,太阳一晒还不得化了。”   “春雨你怎么小小年纪不知道变通啊,你家姑娘我吃不上,还不能想想吗?”   两人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上来一阵幼稚的非要分个胜负,争吵的事情不过都是些芝麻绿豆的事。   兰妈妈垂眸不言语,这样的张淼都是装出来的,可是现在她能做开心也好,总比伤心来得好。   可能是冬日出门的人少,就连路上的土匪都没了,估计也都在自己的底盘猫冬,他们一路走得还算是顺利,临近傍晚的时候,到了下一个客栈。   有了十三,她们三人的确是轻松了不少,他虽然是个暗卫,做事却也是个细心的。   到了客栈一下马车,张淼就被寒风吹了个透心凉,赶紧往店里钻,老板娘趴在柜台上都快睡着了,店里也见不到一个客人。   “老板娘,给我两间上房。”   老板娘也不算是热情,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不等她说话,春雨跑进来。   “女掌柜,给我们三间房就行,一间上房两间下等房。”   上房的价格贵一点,下等房的便宜,三间房加起来也差不多相当于两间上房。   可她们三个女的挤在一起也不是问题,怎么春雨这样排斥和自己住一起?   她默默的转头看向兰妈妈,想要知道春雨这是怎么了?   谁知兰妈妈心虚的不敢看她,还犹犹豫豫的走向了春雨。   “今晚我和春雨一起住,姑娘就安心的住在上房吧。”   十三是个暗卫,上房下房无所谓,以前他连树枝瓦片都睡过,所以没有任何的异议。   可是张淼却有点疑惑,为什么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都一副和自己住会阵亡的架势?   兰妈妈向来最严,于是到了房间的时候,她把春雨留下伺候,让兰妈妈先去休息。   “说说吧,为什么非要孤立我?”   春雨原本就心虚,最怕张淼留下她问这个,这会儿倒是好了,兰妈妈不在她也没胆子违背主子的意思啊。   “姑娘还是别问了。”   “你们孤立我还不让我问?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春雨顿时萎了下来,低头抠着手指,支支吾吾的说了前因。   “姑娘白日瞧着没事人似的,可是晚上睡着了梦里又哭,嘴里还不停的喊着三爷,我和兰妈妈一夜未睡,再这样熬着,我们真的撑不住。”   白日还要赶路,晚上熬夜不睡觉,一个是个姑娘,一个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说也不是个能挺住的样子。   张淼想过很多,却没有想过是因为这个,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垂头坐在原地没有动,许久才抬起手,挥了挥,示意春雨可以离开了。   春雨有些犹豫要不要走,看着自家姑娘这个状态,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胆小,要是能像兰妈妈那样,打死不说,姑娘也不会这样的难受。   张淼听到了开门声,“别和兰妈妈说我知道。”   春雨不懂为什么也不能和兰妈妈说,但是姑娘这样叮嘱了,她也就不会说,更何况刚才因为这件事,她就后悔自己嘴不严。   万一再把兰妈妈说的心情不好,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等着人出去了,张淼坐在床沿上,拿出了那个荷包,当时做的时候是为了给他放平安符。   她打开了那个香囊,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平安符,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她给他求的那个。   难道连这个都不想留下,都不想见到了?   张淼无声的哭了起来,丝毫没有察觉到,从香包里掉落的纸条。   ——愿你平安顺遂,夫妻和美儿孙满堂。 第43章 梦   天亮的时候, 兰妈妈收拾好自己,赶紧去张淼的房间,叫她起床赶紧洗漱, 今天要赶很远的路才能到下一个客栈。   可她刚走出房间,往楼下大堂看了一眼, 就看到张淼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不知起来多久了。   “姑娘你怎么起得这样早?”   “做了个梦, 然后醒了就睡不着了。”   兰妈妈原本还想再问问,听她这样说也就没有问,还能梦到啥, 自然是关于三爷的,这个话题多问也就多刺激一次张淼。   那姑娘先吃点东西吧,我去借掌柜的厨房一用,给你做个粥怎么样?   这几天赶路,几人都是吃着干巴巴的包子,或者是烧饼,很久没有正常吃过热乎乎的饭菜。   张淼没有说话,呆呆的坐在那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等着所有人都下来的时候,兰妈妈已经做好了早饭。   张淼依旧吃的不多, 看起来恹恹的,这次兰妈妈是真的不能放任不管了, 上了马车, 她就迫不及待的问。   “姑娘,今早说做了一个梦惊醒了,是梦到了什么?”   若是之前, 这会儿的张淼早就开始看着窗外笑嘻嘻了,但是今天她却静静地坐着没有,脸色也不是很好。   “我梦到了三爷,梦到他去摩诃城出了事儿,我看着有人用剑向他刺去,我大声的呼喊,可他就是听不见,他身边的人都死了,最后那柄剑刺进了他的后背,我一急就醒了。”   寥寥几句话,张淼说完,已经泪目,虽然是个梦,但梦里的一切太过真实,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和那中绝望,都依然围绕着她,让她久久无法从梦里走出来。   憋了两三天,张淼因为一个梦,再次没有绷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兰妈妈安慰着。   “姑娘别担心,那都是梦,梦都是反的,越是梦到了谁出事了,那人就是平平安安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人揽过来,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   见她一脸的累,兰妈妈左右也没有找到一根新帕子,只好用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发的热?”   烫手的温度惊到了兰妈妈,她伸手按在张淼的额头上,确认温度的确不低,心下更是紧张的不行。   “春雨,快去找块儿冰,用帕子包起来。”   春雨喊了一声前面赶车的十三,停下马车,她赶紧从一旁的石头上,掰下一节冰溜子,用两块帕子包住,爬上马车交给了兰妈妈。   “十三,咱们这里离着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   十三看了一眼周围,“这里周围都是山,想要去到下一个镇上,得有一天的路程。”   他们这一路基本上没有往镇上走,一直都是在官道上,官道两侧偶尔也是会有客栈的,所以他们就在那里留宿,可是这会儿要去镇上,就要绕过这些山,从村里穿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姑娘身上烫的很,这要是耽误了,只怕是要出人命的啊。”   可是再着急,三个人谁也不会飞,根本没法帮到张淼,路还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走。   十三再次赶车,车快的像是轮子不沾地似的,十三更是整个人都站在车辕上,鞭子在空中甩的啪啪作响,还好他们的车多,他们的马多,三匹马换着拉车,头着傍晚到了镇上。   镇子不算大,他们的马车也不敢走的太快,几人终于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家医馆,医馆的人正准备收拾东西关门,见人进来又坐了回去。   “将人扶到这边坐着,姑娘这是怎么了?”   张淼已经烧得昏昏沉沉,盯着老郎中看了一眼,眼眶子突然又红了。   “老魏,三爷呐?三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兰妈妈一看,这人都已经烧糊涂了。   “老大夫,我家主子从今早开始发热,因为赶路一直没有找到医馆。”   老郎中已经闭上眼睛开始认真把脉,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哎,心病还需心药医啊,我先给她开两副药,你们三碗水煎成一碗,切记搅动着点,万一糊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兰妈妈有些没有听懂,这明明是发热,怎么就心病了?   “老大夫,我家主子究竟是个什么病?难道不是因为天冷冻着了?”   “不是,不是,人生病可以有很多的因素,你家主子就是因为心病成疾的,心结解开无药自愈。”   兰妈妈怔愣在了原地,姑娘的心结她再清楚不可,无非就是三爷,可是现在他们去哪里找三爷?   但是老郎中已经这样说了,看来也是没有别的法子,既然带着张淼来到了镇上的客栈,春雨和兰妈妈不敢让张淼一个人,于是四个人再次订了两间房。   十三亲自去了后厨煎药,兰妈妈和春雨给她换了一身衣服,之前身上的已经被冷汗打湿,这会儿擦拭一遍身子换个干爽的衣服,也能更好的恢复。   药煎好,兰妈妈撵着十三去休息,白日里她们还能在马车上打个盹,可是十三却不敢轻易的放松。   张淼到底是个姑娘家,他一个大男人守在哪里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十三也就听话的回自己房间休息。   春雨扶着张淼坐了起来,兰妈妈吹凉了汤药,一口口的喂给她。   可能是药太苦,昏睡的张淼嘤咛一声,睫毛颤抖着,眼睛张开一条缝,看见是兰妈妈她皱眉嘟囔着什么。   见她有些抵抗的意思,兰妈妈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姑娘病了,姑娘快些喝点药好起来,咱们去找谭三爷,谭三爷还在去摩诃城的路上等着姑娘呢。”   也不知再次合上眼睛的张淼,有没有听懂兰妈妈的话,接下来喂药倒是顺畅很多,喂到嘴边的药她都十分配合的咽了下去。   看着她喝完药,春雨松了一口气,冲着兰妈妈竖起大拇指。   兰妈妈却是满心的复杂和无奈,她不在意她们走多远,也不在意被人说闲话,但只求她的姑娘能平平安安的,能一生幸福。   既然离开三爷这样的难过,那就去找他,最少也得将她的心病只好再说。   虽然张淼病着,但第二天一早,三人还是带着她上了路。   路上比起昨天慢了不少,但是比起向西出发时,他们的速度快了。   马车路上稍微一快,就会格外的颠簸,但是昏迷的张淼却像是没有感觉,春雨年轻以前也没有怎么出门,慢点还好,这马车一快了,她就有点晕车恶心。   兰妈妈是个有经验的,直接撵她去车辕上坐着,冷风一吹看着眼前的大路,视野开阔后,也就不觉得难受了。   马车里只剩下了兰妈妈,她伸手给张淼拢了拢头发,看着她有些干的唇,拿出水囊给她喂了点水。   “夫人,你得赶紧好起来啊,不然过两天见到了三爷,你这副样子只怕他是要心疼,也会责怪老奴照顾不周啊。”   张淼像是听到了她的话,羽睫颤抖着,眉头紧锁。   “三爷,三爷……”   “三爷好着呐,就等着夫人你赶过去,夫人你可得赶紧好起来。”   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没多久,一双没有什么神采的鹿目睁开,幽黑空洞的看着兰妈妈。   “三爷等我?”   “对,啊夫人,咱们现在就在往三爷那边走,用不了几天就能见到三爷了,你可得好起来,三爷还需要你照顾,你要是病了,可就要耽误他的行程了。”   见人终于醒了,兰妈妈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可想到老郎中说的话,还是忍住了,当做没有事发生一样,眼角带着笑意微弯。   张淼看着兰妈妈,久久没有动一下,像是被人点了定身穴,她有些昏花的视线,终于集中起来,看到兰妈妈认真的脸,张淼缓缓点点头。   “好,我会……会好起来,不拖累三爷。” 第44章 追   心病不是一日得的, 但却是可以一日好起来的,张淼醒了以后,认真的喝药, 隔日就已经可以坐起来,她掀开车帘看见外面, 确认她们真的在往北走, 心里既感到羞愧, 又十分的开心。   她知道,兰妈妈不希望自己和三爷有什么羁绊,可是她却辜负了兰妈妈的心意, 只是她真的很开心。   见人得知要去找三爷,一日好过一日,再也不是之前强撑着的笑,兰妈妈也认命了,要是姑娘真的和三爷在一起会开心,那她就会拼命护好三爷,让他多陪姑娘几年也是好的。   虽然他们走出来看着不远,但要从这里赶到北边的官道,中间也是隔着很远, 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兰妈妈又按照之前的方子, 抓了几服药。   张淼这会儿看着好了,但到底是心病, 一日稍微多思一会儿, 夜里就会发热,所以兰妈妈这段时间也一直尽可能哄着,和她说一些见到三爷之后的事。   她每日多笑笑, 也就是省的再生病。   “我知道,我从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兰妈妈,我只是担心三爷,摩诃城是北方最冷的地方,他身子不好畏寒,那样的地方我担心他的身子。”   兰妈妈还能说什么,她都已经想通了,就是姑娘真心要嫁了,她也是祝福也是开心的,因为姑娘喜欢。   “姑娘是什么身份,姑娘是刘家的大姑娘,又是七间铺子的掌柜的,这样的身份,虽然比不得三爷,但若说相配也是配得。”   张淼被她说的脸红,可还是坚持心里的想法。   “兰妈妈不要乱说,我真的就是为了报恩,只好三爷好好的,我就是离开也不会担心,只是摩诃城不是他的好去处,所以我担心,我不在洗砚也劝不动,他要是不吃饭怎么办。”   “嗯嗯,姑娘是为了报恩,所以以身相许也是佳话,姑娘不要多想,横竖您和三爷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张淼被她说的耳朵都是红色的,见兰妈妈摆明就是要打趣自己,她转头看着窗外,不想和她说话,但好心情却是藏不住的。   即便是嘴角没有笑意,就是一双眼睛也是笑的欢快,兰妈妈打趣她两句,心里那点气也顺了,现在只求三爷健康。   越往北走,路上的雪越厚,树梢上的雪愣是把枝头压弯,张淼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冰天雪地,有点梦幻,似乎不远处的林子里,随时都会有一个雪精灵跳出来。   水囊里的水,捂在兰妈妈的怀里,可一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喝第二口,水囊里的水就变成了冰。   他们为了赶路,抛弃一辆马车,三匹马轮换着拉着这辆车,因为马儿不断地呼气,嘴巴周围的毛上也结了一层霜。   看着这一切,张淼的心里更是担心,这样的冬天,三爷的身子如何扛得住?   “姑娘,前面就是萨哈城,过了这个城,再往北两个镇就能到摩诃城。”   十三赶着车排在队伍的后面准备进城,可是京城的人都是要接受检查,所以都堆在门口。   张淼掀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这里这么冷怎么还这样的热闹,这么多人进城是要做什么?”   十三随手拽住一个路过的人,询问了两句之后回来复命。   “回姑娘,刚才那个老者说,过十日就是摩诃城朝圣的大日子,所以他们都在往那边走,去摩诃城必经萨哈城,所以他们应该都是借道的。”   张淼点点头没有再问,不久他到了城门口,接受完检查后,十三朝着城门的告示处看了一眼,眼尖的看到了一个符号。   “姑娘,三爷的人马,应该已经进城了,咱们说不定快赶上他们的脚步了。”   “你怎么知道的?”   不等张淼问,春雨就先忍不住问了起来。   十三想来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   “和十一他们分开的时候,说好会给我留下记号,只要我的任务完成,就可以寻着记号找到他们。”   这次不仅十三开心了,就连张淼也笑了,虽然没有见到三爷,可是仅仅听到这些,都觉得自己离着他又近了,好像马上就能见到。   进了城,城里也到处都是人,客栈早就别订满,他们一连跑了三家店,都没有多余的空房间,就连最次的大通铺房间,都没有了床位。   兰妈妈见此心里也是烦躁,在知道他们就在刚才的那个小破客栈住下了,当时只以为城里的环境好,可以让姑娘住着舒服,可谁知会遇到什么朝圣法会。   现在往前走未必能到下一个城,不走这里也不能直接住在街上,要是退回去那岂不是又要耽搁半日时间?   “要不咱们问问,谁家有空房,咱们过去借住一晚,费用好说。”   张淼闻言点点头,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但十三却不怎么看好这个法子,只要是他们一行人,实在是就像一块儿肥肉,他一个人,未必能护得住,更别提进了人家的底盘。   出门在外,多一分警惕也是好的。   他不抱希望的,将马车赶到一个无人的巷子,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类似火折子的东西,对着天空拉响了芯子,一个粉色的烟雾.弹.升空。   “十三这个是什么?”   张淼好奇的问道,看着有点像当初三爷给自己的烟花棒。   “三爷的人马应该是刚经过这里,所以我看看这城里有没有自己人,要是有三爷的人,咱们今晚落脚的地方就好说了。”   张淼笑了笑,都走到了这里,眼前也不急了。   “要是没有人,回应你,咱们还是倒回去吧,去哪个小客栈住一晚,明日一早再进城,争取天黑前到下一个城。”   “也只能如此了。”   倒回去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于是他们打算在城里多等一段时间。   一个黑影从巷子的另一头一闪而过,十三十分警惕的站起身,四下查看着,他虽然没有看到有人过来,但是他习武的本能告诉他,周围有人。   张淼三人都在车里等着,所以根本不知道车外的十三现在有多紧张,他冷着脸背对着马车,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可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草木皆兵了。   他将身上佩带的剑收回,刚坐在车辕上,耳边却又一阵风,他立马躲闪开然而周围依旧一个人都没有。   这次的动静惊动了车里的人,兰妈妈探头看向十三,刚要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就见十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如此动静,就便是没有武功的人,也察觉出了周围不对劲儿,张淼掀开车帘朝外看,好巧不巧的刚好看到墙头上一个黑衣人,一闪而过。   “这里有人!”   十三虽然没有看到,可是听到张淼的叫喊声,他下意识的将一枚飞镖掷了出去,好到打到了墙头,可那上面早就没有了人。   十三来到张淼的身边,“姑娘可看清了来人的特征?”   张淼想了想,“和你一样也是一身的黑衣,只是他的腰带好像是青色的,看着不是很搭,我没来得及看他的脸。”   一切发生的太快,所以张淼也没有任何的准备,只不过是一闪看到了个人影。   十三心里有些起疑,他拿出脖子上带着的项链,上面有一个叶子似的吊坠,看着应该是银子做的,张淼心里正纳闷,就见他将吊坠放在了唇边。   尖锐清脆的哨声响起,说不上好听,却也不难听,在张淼听来没有什么旋律,可是懂的人却是知道里面的含义。   “十三!你怎么会……”   来人站在不远处的屋顶,见十三从马车后面转出来,他脚尖一点落在了他的面前。   张淼也赶紧转身,跑到马车的另一端的窗口,窗帘一掀开,她就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洗砚!”   “夫人?”   洗砚一身的黑衣,还和以前在榕园一样,只是看着黑了不少,人也瘦了。   洗砚一个武人体魄都是如此,那三爷岂不是更加的疲惫,说着应该是虚弱。   兰妈妈见是熟人,还是三爷身边的人,激动地赶紧下车,转身掀开车帘让张淼也下来。 第45章 三爷   张淼跑下车, 在巷子的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心里最想见的人,可转念一想也是了, 三爷怎么会在这里,定是在客栈休息。   “洗砚, 我们是来找三爷的, 他现在在哪里?”   洗砚没有说话, 皱眉紧紧的盯着张淼,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挣扎这什么。   “三爷就在不远处的宅子里, 那里是三爷之前置办的。”   十三这段时间跟着张淼,知道她这一路有多么的辛苦艰险,这会儿得知三爷就在萨哈城,心里也是一激动。   “还真是让我撵上了,十一快带路,我也好找三爷复命!”   张淼惊讶的看着洗砚,他就是十三口口声声提到的十一?!   洗砚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十三,转而又看向了张淼, 面和缓和很多。   “夫人,三爷来的路上就病倒了, 可他还是坚持要继续赶路,您……您一会儿见他可以定要劝一下。”   听到三爷病倒了, 张淼心里更是慌乱了。   “快带我去见他!”   张淼顾不上上马车, 跟在洗砚的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巷子走去,十三肚子赶着车跟在众人的身后。   萨哈城里的这座宅子,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两进两出的房子, 没有京城的榕园的,跟没有什么园艺造景,到处都显示着这里许久没有人住的样子,哪哪都没有什么人气。   张淼却顾不上多看这个院子,一心都在生病的人身上,洗砚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主屋门前,停下脚步等着张淼靠近,见人到了跟前,他连忙掀开棉帘推开门。   没有人跟着进去,都识趣的停在了门口,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要不是洗砚暗示她三爷就在屋里,她都要怀疑自己被骗了。   她一路绕过屏风来到了床前,床前摆着一个火盆,窗户开着一条小缝,床上的帷幔遮挡的严严实实,张淼靠近床铺,掀开一边的帷幔用金钩别住。   床上躺着的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比当初和自己分别的时候瘦了好多,脸色也更加的苍白,曾经他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竹香,可是现在却是一身的药味。   “三爷…”   张淼轻声的唤了一声,见人没有要醒的样子,她又轻声的叫了一声,沉睡的人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意识到有问题,张淼赶紧喊人进来查看。   因为谭毅离开京城,所以薛神医也只好跟着过来,听说人又昏迷了,薛神医表情尤为的凝重。   “这次昏迷多久了?”   张淼转头看向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洗砚,洗砚前后想了想。   “中午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喂了半碗白粥,半个时辰后又全都吐了出来,随后就说有些想要睡一会儿,我想着就等主子睡醒再吃,可到现在也不见醒。”   这会儿天色都有点暗了,也就是说,三爷很有可能昏迷了一下午。   张淼紧张的眼眶发红,眼泪在不停的打转,兰妈妈想着这段时间张淼情绪上的不稳定,生怕她再一着急也要病倒。   兰妈妈赶紧上前握住张淼的手,暗暗捏了捏,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安慰,但这的确是像是给了张淼一个主心骨。   “敢问薛神医,三爷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如此?可是因为赶路太过疲劳?”   兰妈妈坐在张淼的主心骨,自然是要帮她问清楚一些事,她现在已经慌乱了,所以兰妈妈自己不能乱。   “哎,三爷这是心病啊,加之原本身子就不好,来这苦寒之地有些勉强,又因心理心结加重。”   心结?兰妈妈看了一眼张淼,虽然之前张淼生病厉害的,但他们一行人也只是说她受了风寒,并没有提心病之事,所以张淼不知道,可是兰妈妈却是知道的。   而且她也是真的见识到,心病还需心药医所言不虚。   薛神医又给谭毅针灸一番,随后开了几幅补身子的药,他这样的虚弱,要是再不好好吃饭,只怕也没有几日的活头了。   等着薛神医走了,兰妈妈突然松开了张淼的手,走到洗砚身边。   “洗砚管事,这两日不如就让老奴,和夫人一起照顾三爷吧,对于心病的调养老奴倒是有些法子。”   自从三爷生病,洗砚就不准别人随便插手,一切事物都是自己亲手料理,生怕一个闪失主子就去找老太爷了。   见兰妈妈和张淼看着自己,洗砚心里的不安,终究还是没强行压下去了,不是洗砚信不过张淼,只是他向来遇事小心,警惕惯了一时也没法改掉。   “好,那就辛苦夫人了。”   看着洗砚出了房间,兰妈妈走到床边,看着多日不见却消瘦很多的人,心头也是一阵的心疼,这人可是她们未来的姑爷,更何况相处了几个月,谁还能没有一点感情呢。   “哎,你们这一个两个,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张淼心里难受的不行,她不觉得兰妈妈真的有什么法子,现在能指望的就只有薛神医的药了。   “夫人,三爷一时半会也不会醒,不如咱们还是想去做饭吧,一会儿三爷醒了也好吃。”   要是别的事,张淼定是不会离开,她只想守着眼前的人,可听到兰妈妈是要叫着自己给三爷做吃的,张淼没有犹豫的站起身。   来到厨房的时候兰妈妈没有怎么用张淼动手,前期准备工作都是她再做,只有最后掌勺才是张淼。   张淼有些不解的端着排骨山药汤。   “兰妈妈,三爷很久没有吃东西,而且之前吃粥都会吐,突然吃这种肉汤真的没事吗?”   兰妈妈没有回答,坚定的点点头,这件事的确有些冒险,所以兰妈妈有些忌惮被洗砚看到,因为她不确定会不会被阻止,但是根据她的经验,这样的食物对于三爷有好处。   幸好他们回来的时候刚刚好,洗砚已经给三爷喂过药,房间里都是浓郁的药味,床边还有被药汁弄脏的衣服,谭毅身上也换了一身。   看着样子估计是勉强喂进去半碗的量。   张淼放下手里的碗,做到床边看着谭毅,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这人看着气若游丝,似乎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三爷,三爷要快些好起来啊,三夫人亲手给您煮了排骨汤,您喝点,养好身子,也好和三夫人一起回京。”   兰妈妈说完,将碗递给了张淼,自己拿起一个枕头,扶起昏睡的谭毅,给他讲后背垫起来。   “三爷,我是淼淼,给你煮了山药排骨汤,你喝点好不好?”   她说着,将勺子送到了谭毅的嘴边,可是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到,嘴唇抿紧丝毫喂不进去。   “三爷,你真的这么狠心吗?真的要狠心的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知道吗,我出了京城才知道我连客栈都找不到,进了客栈都不知道该怎么订房间,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求你了,三爷,喝一口吧。”   她再次将勺子递到谭毅的唇边,虽然昏迷的人没有什么动静,可是一勺汤却顺利的喂了进去。   张淼心里一喜,兰妈妈默默点头,果然如此,心病还需心药医,她可真的是太有经验了。   山药顿的时间久,这会儿变得十分的绵软,用勺子一压就成了泥,兰妈妈要给碗里加了一点汤,张淼就把山药压成泥,调在汤里让谭毅喝下去。   等着洗砚来的时候,就看到张淼一个人坐在桌边,独自喝着排骨山药汤,兰妈妈似乎在给主子喂水。   “辛苦了,三爷的药已经煮上,一会儿还得再喂一些,刚才洒漏的太多,而且不确定一会儿会不会吐。”   兰妈妈坚定的摇摇头,“不会,三夫人最是见不得三爷如此,所有三爷自然也是不愿让夫人担心的。” 第46章 照顾   晚上的时候,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有张淼独自留了下来,这次就是连兰妈妈都没有任何的异议, 在别人的眼里,张淼更是三爷的结发妻, 所以留下来反而是最正常的。   就和在榕园一样, 张淼没有丝毫的扭捏, 爬到最里侧躺下,伸手将心心念念的人抱住,脑袋枕在他的肩头。   “三爷, 快些好起来。”   黑暗的夜里,谭毅的浓黑的睫毛颤抖着,却没有睁开眼睛。   “三爷醒来会推开我吗?原本我们想去西边,兰妈妈说那边的烤肉十分好吃,烤肉我没有吃过,所以想去尝尝。   可是还没有到地方,我们又这返回来了,我不放心三爷,担心这里的气候寒冷你会受不了, 会担心洗砚劝不动三爷按时吃饭。   果然,三爷果然没有好好吃饭, 我就知道我比在,你会不珍重自己, 所以我想留下来, 不为别的,就想留在三爷身边,只要三爷健康喜乐, 我就开心。”   连续赶路,又是生病又是担忧,终于抱住了心里人,张淼絮絮叨叨没一会儿,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睡了过去。   可是身边的人却呼吸有些急促,眉头紧锁,像是做着噩梦,又像是挣脱束缚,想要醒来……   一早主仆两人又一起缺了厨房,这次没有昨日那么下重手,规规矩矩的做了鱼片粥,好消化还有营养,比洗砚做的白粥可是好了太多。   有了之前的经验,张淼也知道怎么哄着三爷吃饭,所以兰妈妈也没有进去,而是守在门口,让小两口单独相处,这样更利于三爷的恢复。   “三爷,我是淼淼啊,我亲手给三爷煮了鱼片粥,第一次做这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她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谭毅的嘴边,粥比排骨汤稠,喂起来难度也比排骨汤大,张淼心里有些紧张。   勺子刚碰倒谭毅的唇,粥就成功的滑进了他的嘴里,见此张淼大喜,就像是眼前的人没有昏迷一样。   “三爷觉得味道如何?鱼肉嫩吗?”   早就知道这人不会回答自己,张淼也不觉得沮丧,毕竟仅仅一餐而已,他这样的虚弱,怎么不得养个两三日才会有成效。   “我怕有刺会卡到你,所以每片肉都用手细细的触摸,确认都是滑嫩的肉,才清晰腌制,然后下到粥里。”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喂给他,一碗粥不知不觉下去了大半,这要是被洗砚看到,只怕是要惊讶掉下巴。   “三爷有没有觉得这个粥很特别?这还是娘亲在世时,经常用的方法,她会做个粥底,用大骨和鸡熬一宿,汤色奶白没有油,再用这个汤底熬粥,就会营养好消化。”   一碗粥喝完,张淼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嘴,想着要不要再盛一碗给他,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气音。   “谢谢……”   声音太小,太弱,张淼以为自己是想着三爷醒来,想得都出现幻觉了。   “三爷快些好吧,我都快出现幻觉了,总感觉你刚才再和我说‘谢谢’,一会儿药也要好好喝,午饭也要多吃一点。”   张淼端着碗站起身准备离开,可刚走了一步就感觉到了什么,张淼停下动作,缓缓地转身看着床上的人,明明没有睁开眼睛,可他的手却捏住了她的衣角。   力度很轻轻,只要她刚才的动作稍微大一点,或者粗心一点,就有可能错过。   “三爷?!三爷你是醒着的是吧?你听得到我说话是吗?”   谭毅的睫毛乱颤,像是在抗争着什么,屋里的喊声惊动了守在门外的洗砚,作为习武之人,耳力向来都是格外的敏感。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见到洗砚进来,原本还有些惊喜慌乱的张淼,一边哭一边笑。   “快去找薛神医过来,三爷好像醒了。”   洗砚往床上看了一眼,虽然主子还是闭着眼睛,但看着张淼如此的激动,他还是遵命转身去找薛神医了。   兰妈妈跟着洗砚身后进门,走到了张淼的身边。   “夫人,三爷刚才是醒的吗?”   她进来的时候三爷就是闭着眼睛,应该是刚才醒来过。   “兰妈妈,三爷现在就是醒着的,他能听到我们说话。”   张淼示意张妈看看谭毅的手,的确是在动,而且还是用力的揪住张淼的衣摆。   薛神医就住在谭毅房间的旁边,得到消息后,立马拎着箱子赶了过来。   张淼想要推开让薛神医查看,可谭毅手上的力度越来越大,抓着张淼就是不松手,薛神医也没有在意,唤了两声“三爷”,又给他诊脉。   “三爷这是有了意识了啊,是个好事,将之前的药换了,我再重新开一副。”   说完,薛神医凑到谭毅的身边,“三爷还是不要着急,您这才刚恢复,还是多休息的好,明日应该就会醒来。”   这个消息让人振奋,就连昏迷的谭毅都十分听话,待薛神医走后不久,他也陷入了沉睡,张淼轻轻的掰开他的手,跑到厨房准备多做一些,中午劝他多吃一碗。   夜里,张淼激动地睡不着,想着明日三爷就会醒来,她就开心有些亢奋。   等着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渐渐地睡着,额头抵在谭毅的肩头,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药香味,就连梦里都是愉快的,眉头舒展,嘴角微微向上。   因为有期待的事情等着自己,即使是睡着了,张淼也是警觉地,朦朦胧胧间感觉自己的腰间一沉,接着后背有一股压力将自己向前推去。   还在梦里的人眼皮挣扎了两下,迷蒙间看到眼前的画面,是白色的寝衣,应该是三爷的,她没有多想又闭上了眼睛,可刚要睡着的时候,她又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烫着自己。   有些没有睡醒的起床气,张淼皱眉睁大了眼睛,抬头就对上正在看着自己的人。   谭毅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这会儿正侧身面对着自己,一条修长略瘦的胳膊,搭在她的腰上,手掌按在她的后背,将人压在自己的怀里。   张淼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在做梦,眼里迸发出了愉悦的光芒,可泪水也随之落下。   “三爷…三爷总算是醒了。”   她伸手抱住眼前人,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可是张淼就是丝毫不愧疚,因为她是故意的。   谭毅想要开口哄她几句,可惜他多日没有好好吃东西,身子实在太虚,嗓子都是哑的。   “别,别哭,淼,淼淼别哭。”   听到他虚弱的声音,张淼也回过神,但心里还是有气,没敢用力的在他胸前捶了一下。   “这会儿怕我哭了?你当时不吃饭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要是有个万一,我会直接哭死?!”   “对不起,淼淼。”   “对不起有用吗?我不在身边你就这样折腾自己,折腾别人吗?”   谭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淼淼这不是来了。”   “我要是不来呢?你就去找阎王爷喝茶了,我在这里哭瞎了眼睛也不会有人管。”   谭毅知道自己理亏,现在不管说什么都不对,加上刚刚醒来身子虚弱,说了两句就有点累。   两人相拥着腻歪了一会儿,张淼所有的睡意都消失了,推开谭毅放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换上衣服就准备出去。   “淼淼……”   “我不走,我去厨房看看,昨夜用炭火煨着鸡汤,一会儿就回来。”   谭毅拉着她的手,犹豫了一下松开了,送她转身出门的一刻,谭毅不管身体多么疲惫,都强睁着眼睛看着那扇门。   说好一会儿回来的人,却半柱香的时间都没有人影,谭毅有些着急,他伸手掀开被子,想要下地出去看看。 第47章 补汤   这边他刚动作, 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张淼进门最先往里看一眼,隔着苏绣的屏风, 朦胧间看到想要下床的谭毅,刚才消下去的气, 这会儿又蹿了上来。   “三爷,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 怎么我只是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开始折腾?!”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了床边, 随手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桌案上。   见到活生生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确定不是在做梦,谭毅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没有急着躺下,伸手揽住了张淼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肚子上。   张淼这次发觉谭毅在害怕,他在害怕自己会离开,察觉到谭毅的心思,张淼无声的笑了起来, 却又是满脸的疼惜。   她一下下抚拍着他的背,“三爷, 是因为起得急了头晕?缓过来还是赶紧吃饭吧,鸡汤都快凉了。”   张淼没有戳穿他, 虽然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三爷要面子,所以她不想戳穿。   张淼去了厨房,见鸡汤煨在火炭上没有异常, 反而鸡汤浓郁鲜香,她又准备了点面条。   之前没有醒,不能吃硬的,现在人清醒了,可以吃点主食,但又怕他的肠胃不消化,于是就多煮了一会儿,这才耽误时间回来。   兰妈妈和洗砚去厨房,发现鸡汤被人动过,锅里还有剩下的面条,猜到是张淼已经醒了于是两人熬了药,端着敲响房门时,谭毅早已经吃了早饭。   一碗鸡汤,一碗鸡汤面,顺顺利利丝毫没有犹豫的全都吃完。   洗砚和兰妈妈一进门,就看到谭毅半靠在床头坐着,旁边的两个碗全都是空的,心里不由得一喜。   “三爷可算是醒了,夫人这两日是担心坏了,日后可得好好保重自己。”   谭毅心虚的看了一眼张淼,随后点点头,这会儿他可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正如兰妈妈预料的那样,只要心结打开了,身子就会一日日见好,每一天都有着不少的进展,安心调养了四日,谭毅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   他披上大氅推开了房门,这还是他来到萨哈城第一次走出这个门,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半梦半醒之间看着的就是这间屋子。   “进城已经几天了?”   十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出来,对着谭毅抱拳一礼。   “回主子,听十一说,京城已经有半个月了。”   萨哈城离着摩诃城已经很近了,这里五日都是艳阳高照,但只要有一日下雪,定是一场大的,在院里站着一晚不动,就能将人直接掩埋。   他看着屋顶没有清理的雪,已经十分的厚,是京城里见不到的景色。   “和洗砚说,后日出发。”   “不行!”   十三看了一眼张淼,又看了一眼谭毅,最后默默地退开了,作为暗卫最拿手的就是悄无声息,就像是空气一样的存在。   “三爷你身子才刚恢复,怎么能现在就赶路,这不是拿着你自己的命折腾吗?”   “虽然刚恢复,不比以前,但我感觉应该也没有问题,路上也都是躺在马车里,不会累着。”   她又不是没赶过路,又不是没带病躺在车上过,那种感觉到底不是在家里,安安稳稳的调养,即便是躺在车里也是乏人的。   “总之你这条命,是大家全力以赴跟你救回来的,你能不能后天出发,就看大家怎么说,若是所有人都同意了,那我也没有异议。”   谭毅扶额,别说所有人,就是一个薛神医,估计就可以否决他的提议。   “淼淼,你……你应该知道我和三皇子谋划的事,现在有件事需要我去摩诃城一趟,所以耽误不得。”   张淼斜眼看着他,“耽误不得?知道耽误不得还不珍重自己,要是这次你没有醒,即使你到了摩诃城又能如何?!”   见谭毅没有说话,张淼接着道:“所以可见三皇子交给你的事情不重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这样不珍重自己。”   很好,有理有据,他还能说什么?   洗砚和薛神医在一旁偷偷观摩,见谭毅被怼的一句话都没有,最后默默转身回屋,两人看着远处的张淼,轻轻地鼓掌,由衷的佩服她的歪理邪说才能,还有不畏惧三爷威压的能力。   中午,张淼跟着薛神医学着做了药膳,味道十分的奇特,张淼都不敢尝一口,可薛神医保证这个对三爷有好处,于是她就端着给谭毅送去。   虽然没有尝,但只有气味也十分劝退,张淼放在谭毅面前的时候,曾有多次想要制止他别喝了,可对方却像是没有味觉似的,端起来一饮而尽,气魄动作都十分豪爽。   “三爷……这个味道还好吗?”   谭毅淡淡的抬眼看着张淼,“锅里应该还有,淼淼要是想尝尝,我这就命人给你端一碗。”   想到那个致命的气味,张淼赶紧摇摇头,而且三爷这个眼神,怎么带着一丝的幽怨?   为了赶紧启程,谭毅这两日可谓是十分的听话,不管是薛神医还是张淼,让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让他睡觉他就睡觉,甚至连兰妈妈给他的滋补加餐,他都没有拒绝。   “三爷,快来尝尝,这是兰妈妈和薛神医研究出来的药膳。”   现在谭毅一听到薛神医和兰妈妈,额角上的青筋就跳个没完,这两个人也不知是有什么喜好,一个敢说一个就敢做,今天什么党参黄芪黄鳝汤,就是猪脑当归汤。   张淼端着一个盖着瓷盖子的汤碗,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炸的物件儿似的,一脸嫌弃的扭头,双臂尽可能往远了伸,谭毅有种不妙的预感。   “今天有是什么汤?”   张淼赶紧将手里的汤碗放下,蹿到一旁,转脸笑着回道:“十味王八汤!这是薛神医给的方子,兰妈妈可是熬了一上午啊,先是熬鸡汤,鸡汤熬好又用鸡汤煮着王八。”   说到“王八”两个自己的时候,张淼脸上的表情一边,有种怕,还有一种嫌弃。   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王八什么死相,但谭毅现在一点不想打开那个盖子。   “三爷,兰妈妈说了,这个得趁热喝,她还说那个王八的肚子里有很多药材,所以让你把……把肉也吃了。”   谭毅想想自己的身子,又想想他自身的任务,憋着一口气他打开了盖子,白瓷的汤碗里,一只绿色的王八趴着,要不是在碗里,他还以为是兰妈妈样的宠物。   奶白色的汤,飘着几颗大枣枸杞,一根人参的须从王八的嘴里伸出来,看的谭毅一阵反胃,这个他要如何喝?还要把肉吃掉,他……就有点不想去摩诃城了,萨哈城其实也不错……   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他的喜好,在张淼的注视下,他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汤里飘着一颗红色的枸杞,看着倒是还好,只要不看大汤碗,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张淼站在不远处,皱眉看着谭毅的动作,见他真的喝了一口汤,又看了一眼趴着正在泡浴的老鳖,张淼一个没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   “呕——”   谭毅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弯着腰捂着嘴跑了出去。   谭毅:……   三爷扶额:……这还怎么喝,更何不下去了。   张淼也不是真的不懂事,三爷和赵骞干的不是一般的事儿,她也是知道的,所以这里面定是有一定的重要性,之前说不重要,只是她堵三爷罢了,仗着三爷不会和自己翻脸,所以才会如此。   她私下偷偷的找到薛神医,确定三爷现在即便赶路也不会用影响,这次等着谭毅开口。 第48章 生病   谭毅在众人的压制下, 又在萨哈城休养了十日,张淼和薛神医终于点头。   护卫们得知马上要启程了,都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这次多了女眷,洗砚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一辆马车, 只为多拉一些物资。   “三爷想着明日出发?”   “后日吧, 刚才洗砚说还有些东西没有准备。”   天冷他身子不好, 路上需要带着的也多,女眷的车里也需要手炉小碳炉子,萨哈城可谓是滴水成冰, 要是没有准备好这些,上路只怕是些麻烦。   对于这些张淼从来没有操心过,让她置办她也不懂的,见洗砚等人游刃有余,她就安静的陪在谭毅的身边。   “兰妈妈和薛神医,这次可是带了不少药材,应该都是给你的,你这次可是逃不了的。”   两人一起进了屋,她悄悄看了一眼谭毅, 这几日虽然时间断,但是他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两颊两边看着有点肉了,不像当初蜡黄着皮包骨。   正想着, 张淼突然感觉到一阵腹疼, 但又很快的消失,一闪而过像是岔气似的。   谭毅静静地看着她,张淼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   刚才一阵痛来的太急太快, 她也只是皱眉,可谭毅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没事,刚才好像是岔气了。”   “让薛神医过来看看吧。”   “真的没事儿,不用大惊小怪的,不过是刚才喝了点热水,又跑了两步。”   谭毅迟疑的看了她一会儿,见人真的没有事,暂时放了心。   洗砚准备了一日的物资,次日一早就可以直接出发,这一晚大家休息的比较早,张淼看着谭毅喝完了药,也上床钻到了被窝里。   冰天雪地的时候,最让人依恋的就是热乎乎的被窝。   睡到半夜的时候,谭毅突然听到了小猫似的哼叫声,向来觉浅的他,瞬间睁开了眼睛,黑暗的夜里这个声音显得尤为明显,谭毅侧身看向睡在旁边的姑娘。   “淼淼?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黑暗的夜里他看不清张淼的表情,这会儿叫了两声,对方却没有更多的反应,还是哼哼唧唧的,感觉到他的靠近,小姑娘像是只小猫,软软的蹭过来,一个劲儿往他的怀里钻。   见她如此,谭毅也不再多问,还是找来薛神医看看更为放心,他掀开被子想要起身,却发现张淼伸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淼淼?你哪里不舒服?你稍微忍忍我这就去喊薛神医过来。”   也不知道小姑娘听进去了没有,哼哼唧唧听不清嘟囔着什么,却拉着谭毅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按。   想到前日小姑娘突然肚子疼的皱眉,谭毅更是确定她这是生病了,或者就是贪嘴吃了凉的,所以要开始闹肚子。   可他却被对方揪着,想要起来喊人都费劲儿,生了病的小姑娘格外的粘人,更不会听劝。   他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甚至伸手将床幔放了下来,随后从枕下拿出一个骨哨,看着小巧的像是一枚扣子。   骨哨低沉柔和的声音响起,没有十三银叶子的尖锐刺耳,躺在他身边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受到骨哨的影响。   不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那人没有出声站在屏风后面等着谭毅的吩咐。   “点燃灯烛,再去请薛神医过来,就说给夫人看看。”   没有回复的声音,只是屋里逐渐亮了起来,一个人影投射在屏风里,不一会儿房门被从里面打开,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等着人出去了,谭毅将怀里的小姑娘抱了起来,帮她穿上衣服,期间张淼并不怎么配合,闭着眼睛像是在梦吟呢喃,就是不睁开眼睛。   “咚咚——”   “进来。”   薛神医和兰妈妈都进来了,暗卫不光通知了薛神医,也叫醒了兰妈妈,毕竟在她是看着夫人从小长起来的,对于夫人比较熟悉。   薛神医坐在床边,想让张淼伸出手给她号脉,却发现她两只小巧的手,正抓着三爷的衣襟。   谭毅无奈将人抱到了腿上,在她的耳边轻哄着。   “淼淼听话,伸手给薛神医看看。”   张淼依旧将脸埋在他的怀里,手上的力道倒是轻了一点,像是在犹豫,谭毅确定她还是清明的,就是不舒服喜欢撒娇而已。   “乖,让薛神医给你号号脉,你肚子就不痛了。”   张淼许久没有说话,急的兰妈妈都想上前去掰她的手,可当着三爷的面,她也没有那个胆子。   “我不喝苦药。”   细细小小的声音,一副委屈小可怜的样子,谭毅的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好,不给淼淼喝苦药。”   有了他的保证,张淼这才缓缓伸手给薛神医。   薛神医见她还算平静的样子,估摸着她这不是什么严重的病,于是不慌不忙的按在了她的脉搏上。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除了张淼,谭毅和兰妈妈都紧紧的盯着薛神医,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只见薛神医原本平静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尴尬神色,接着他就收回来手,捋着胡须侧过了身。   “咳,那个,兰妈妈啊,你家夫人……这个葵水是什么时候你可知道?”   兰妈妈被他一问也愣了一下,“之前知道,可是……”   “可是?”   谭毅质问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冷意,平日里他向来对张淼的人十分客气温和,还从没有这样凌厉过。   “之前倒是挺正常的,后来被张惠娇推进水里,估计是被冰着了,后来就一直都没有来,期间老奴也找过郎中给看过,但都说只是受寒,以后注意就没事了。”   薛神医听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从脉象上看的确是寒邪入体,宫寒不畅,但刚才把脉我发现,夫人这应该是来葵水之兆,若是没有葵水,那老夫一会儿开个方子,这一两日应该就会下来了,到时候好好调养一两年,倒也不影响孕育。”   薛神医说完,像是被狗追似的,抬脚就走,还叫着兰妈妈。   “那就有劳兰妈妈跟我过去拿个方子,咳。”   不等兰妈妈提问,他就已经快要出门了。   看着两人都走了,张淼红着脸抬头看了一眼谭毅。   “三爷,我也不知道是来葵水了,之前不疼的。”   有兰妈妈一直照顾着,所以对于这一块儿,她没有受过委屈,自然月月正常也不疼,却不想初秋落了一次水,就变成了这样。   谭毅抿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又将自己藏到他怀里的小姑娘,谭毅一把掀开了被子。   谭毅:……   薛神医说的不用担心了,这雪白的被子上,印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看着倒是格外的喜庆。   这一折腾,等着下人进来收拾好房间,换上新的被褥之后,天色都快要蒙蒙亮了。   两人又躺下准备抓紧时间睡一觉。   可刚躺下,张淼就感觉疼的又开始严重了,这会儿根本睡不着,不由得又往谭毅的身边蹭了蹭。   知道她这是受凉的缘故,谭毅伸手捂住了她的肚子,想着给她暖暖。   天亮的时候,张淼终于睡着了,谭毅却是一夜没有合眼,一会儿给她灌汤婆子,一会儿轻声的安抚,直到把人哄睡,他才披衣下床。   “薛神医,就没有什么要可以调理一下,让她不用这样的痛苦?”   薛神医坐在东厢房,给过来找他的谭毅倒了一杯参茶。   “法子倒是有,我也去找了,只是这不是巧了吗,那家铺子的东家,今日一早就出城了,说是要去摩诃城朝圣。”   “朝圣?不是应该结束了吗?”   “哎,这不是前段时间暴雪,朝圣的日子就往后延了,反正我也问了,就属他们家的鹿参膏最好,专门调理夫人这样的情况,可是这个也是要按照病人情况配伍,不能提前制作。”   “别家的就不行吗?”   “倒也不是不行,若是寻常的寒证倒也有用,但夫人这个比较严重,所以只能是尚一堂的秘制方子才好用,不然都是徒劳。”   因为张淼的身子不便,于是他们又往后延迟了一日。   天亮之后,有事情做着,张淼带也不觉得痛到受不住,担心自己会耽误三爷的,于是吵着非要马上赶路,这就定在了第二日。   谭毅没有拒绝,也是想着看路上能不能追上尚一堂的东家,到时候有了秘方,给她吃上她也能少遭罪。 第49章 刺杀   抱着汤婆子, 张淼这一夜睡得倒也是安稳,天亮的时候她就跟着谭毅一起醒来。   一行人吃过早饭,兰妈妈端着两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 一碗给谭毅,一碗是张淼的。   两人均是面无表情的端起药碗就喝, 气势动作都会出奇的一致。   “哇, 好甜这个药好, 甜甜的,喝完了胃里也是暖暖的。”   张淼放下手里的碗,颇有点意犹未尽之意。   “夫人惯会说笑, 这哪里是药,分明就是赤糖水。”   春雨无情的戳穿她,迎上张淼的白眼,春雨一点也不畏惧,将准备好的汤婆子塞到张淼的怀里,又给她披上加厚的大氅,这才一起出门。   路上他们的马车行进速度不慢,谭毅也一直派人打听尚一堂的行迹,因为尚一堂算是当地小有名气, 加之也没有掩盖行动痕迹,暗卫很快就传回啦消息。   “回主子, 尚一堂的掌柜,目前还没有出城。”   尚一堂比他们早一天出发, 现在应该在下一个城, 但朝圣法会时间不急,所以去的人也都不急,加上前几天暴雪, 路上行进十分艰难,走的快了反而危险,倒不如慢悠悠的走。   “加快进程,以最短的时间追上他们。”   洗砚颔首,对喊车和护卫们下达了命令。   张淼上车就躺在谭毅的身边,见他一路上也不休息,直直的坐在那里看书,也看不出他又丝毫的疲惫。   “三爷不休息一会儿吗?”   “不累,你身子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疼当然是还疼的,只是这样的疼她觉得自己可以忍耐。   “三爷,路上都是雪,还是让马车走慢些吧,我肚子不怎么疼了,忍忍就好了,不用吃他们的秘方也没有事。”   谭毅却没有接她的话,转而抬头摸了一下她的头。   “放心,这马车都是铸铁做的,没看着一辆车三匹马拉着,所以比普通的马车稳,不会轻易侧滑。”   原本他们形成打算进了下一个城,不管什么时辰,就停下不走,这样路上谭毅也吃得消,萨哈城离着摩诃城快走两日的路程,慢走三日也就到了。   可得知尚一堂有秘制药,能帮助到张淼,谭毅直接下令一路快走,追上前面的尚一堂,如此他们计划着第一城就不留宿了,直接快走赶到第二城在安排住宿事项。   为了尽快追上前面的马车,他们一行人路上也没有停下来吃东西,都是坐在车里随便吃了点,还好洗砚想的周到,在马车里备了碳炉,这样加热食物也方便。   “回主子!刚才探子来报,尚一堂的掌柜午饭后出城,三辆马车现在已经到了城外官道。”   谭毅烦躁的将手里的书合上,“那就不进城了,和洗砚说,沿着官道急速追过去。”   “是!”   没有京城而是直接上了官道,官道两侧都是山坡密林,因为之前下过雪,所以现在林子里白茫茫一片,树干上的灰黑色映衬着,就像是一副水墨画,还是大部分留白那种。   从走入这一片山林时,就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虽然这路前后望去没有其他的人,安静的像是天地间只有他们自己,可越是这样的安静,作为护卫和暗卫的他们,就越发的警惕。   张淼躺的无聊,戴上兰妈妈之前准备的毛皮帽子,掀开车窗帘探头出去看,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出去,黑亮的长发顺着帽子下面的边缘伸出去。   白嫩的皮肤红艳的唇,在这冰天雪地的映衬下,就像是丛林间跑出来的鹿精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春雨跟着兰妈妈坐在后面的马车里,都是年轻的姑娘,自然是按捺不住好奇,不能下车游玩,那就趴在车窗上看景。   两人环顾四周,目光不期而遇。   “夫人,你带着这个帽子真好看,显得脸更小了。”   张淼被她突然夸得开心,笑嘻嘻的喊道:“到了前面的城,给你也买一个,等着咱们朝圣那日也可以带着出门。”   春雨开心的更是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只把张淼夸得哈哈哈大笑,一时分心,肚子也不觉得那么疼了。   对面上山坡,几个黑衣人趴在雪窝子里,看着经过的马车,目光像是淬过毒,阴狠的盯着一辆辆驶过的马车。   “头儿,后面来了两拨人,分别是三辆马车,走在前面的车上都是年轻男子,而且兄弟试着靠近马车,隐隐闻到了药香,后面不远处还有一伙人,也是三辆马车,但车上好像都是女眷。”   带头儿的黑衣人站起身,看着从涯口慢慢拐过来的马车,他将放在一旁的斗笠戴上,脸上狰狞的刀疤掩入暗影,让人看不真切。   洗砚在队伍的最前面,刚转过一个涯口时,耳边就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只是一样望去却看不见,但是他可以确定,前面的路上绝对有劫匪。   马车行进的速度减慢,他让已经在张淼面前暴露的十三,继续带路,自己调转马头来到了谭毅的马车旁。   “主子,前面好像出事了,要不要在这里停下,派人去打探情况。”   从京城出发,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都让谭毅有些怀疑,三皇子是不是估算错了什么。   这会儿听到前面有事情发生,他猛地抬起了眼皮。   “不要停下,减慢速度继续前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若是帮得上就帮一把。”   如果真的是劫匪,他们就为民除害,要是那些人另有图谋……   “记得留两个活口。”   “是!”   马车减速下来,春雨和张淼也都听到了,两人不敢再探头往外看,两只怂包赶紧缩回到车里。   谭毅低头看着张淼一脸担忧惶恐的样子,放下了手里的书,伸手将人捞到自己的怀里。   “不怕,我这次出来带着不少的人,不会出事的。”   原本还在各种脑补前面路上血腥的截杀,突然被谭毅打断,她的思绪马上转了个弯,她和春雨兰妈妈遇事还能跑两步,谭毅要是遇上这样的事儿,只怕是只能坐着等死了。   想到这里,她微微吓得冰凉的手,在怀里翻找一通,终于找到了那个荷包。   “三爷,这个你带好了,方丈大师说过,这个可以危难时就你一命。”   她一边说着,一边抖着手给他系在了腰上。   谭毅看着她这个样子,既觉得又可爱,又有些心疼,小姑娘这是真的害怕了,可这样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谭毅的心,像是一颗丢进温泉里的温泉蛋。   洗砚这一去,很长时间都没有回来,谭毅面上也不着急,虽然他让马车减速,但也只是一个山坳的距离,没一会儿他们的车队就看见前方的战况。   三辆马车的车的车身上都是血,十几个黑衣人和洗砚等人缠打不休,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原本前马车的主人们,都藏在马车里,几个小厮护卫受伤,躲在马车的后面。   谭毅挑开车帘看了一眼,外行人看不懂,可是习武之人看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的局面哪一方是被压制方,哪一方是优势方。   打斗声隔着车厢都能听到,张淼吓得抱进了谭毅的手臂,原本还想着再给洗砚他们半柱香的时间,反正胜负已分,刺客不过是垂死挣扎。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来人,上前帮洗砚管事等人,速战速决。”   十三收到命令,一声哨声响起,四面八方涌出十几个武士,几乎是一息之间,所有的黑衣人都被压制住,洗砚熟练的卸下那些人的下巴,但还是有两个一觉自尽。   暗卫们在他们的身上搜出来一块儿令牌,直接递交到了谭毅的手里,外面死了几个刺客和前面车辆的护卫,谭毅不想张淼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让人赶着车离开了现场。   洗砚依旧带队护在车的周围,留下十三负责处理后期事物。   “事情都问清楚了?”   “回主子,刚才被劫持的马车,正是咱们一直追的尚一堂东家的,听闻这伙人从山坡上冲下来,不要钱财,直接就开始下死手的杀人。” 第50章 进城   天色渐暗, 谭毅等人终于到了第二个城镇,早在谭毅过来之前,就已经找人在这里置办了产业, 所以马车没有停在客栈门前,而是又停在了一个小院子门前。   这个院子看着比萨哈城的稍微大一点, 这次一进门, 也比萨哈城有人气, 院子门两旁站着两列的仆人,见到他们进来纷纷行礼,随后小厮赶紧上前帮着搬行李, 丫鬟也用着张淼等人进屋。   屋里早就准备好了热茶,甚至还有红枣赤糖煮了水,一副专门等着张淼的架势。   她疑惑的看向了谭毅,碰触到她的目光,谭毅主动解释了一下。   “这些都是之前让人过来安排的,咱们坐车会慢一点,但是他们骑马半天功夫也就到了。”   他们也只是在这里待一晚,哪里就需要这么多的仆人。   “他们接下来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摩诃城。”   谭毅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准确的解决了她心里的疑问。   仆人们已经做好了晚饭, 见人歇了一会儿,管事的刘叔上前行礼。   “主子, 现在开饭吗?”   谭毅看了张淼一眼,“饿吗?还是等着十三回来一起?”   不管是十三还是洗砚, 他们都不会上桌和他们一起吃, 谭毅突然这样说,张淼有些疑惑。   而且她在车上时,嘴也没闲着, 谭毅给她准备了不少的糕点,都是萨哈城的特色,别说是晚点吃,就是今晚不吃她也不觉得饿。   “不饿,咱们等着十三回来再说吧。”   其实他们也没有等多久,张淼披上衣服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她带着春雨和两个新丫环,快步来到了前院。   十三走在最前面,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搀扶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那个人看着没有什么外伤,可脸色却不是很好,而身后也跟着几个护卫搀扶着一些伤员,虽然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处理过,可经过张淼的时候,她还是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谭毅已经披着一件银鼠灰的大氅,两手揣着袖筒里,一身的高冷的书生气,却又带着与众不同的英气。   “恩公!”   年轻人见到谭毅的第一眼,就激动的差点跪下去,却被十三硬生生的拽直了身子,谭毅也将手拿出来,拱手一礼。   “尚掌柜不必客气,路见不平自然是要管的,若今日是谭某走在前面,尚掌柜也不会见而不救。”   尚掌柜惨白着脸,一脸惭愧的对着谭毅摆摆手,他还想再客气两句,但赶路的劳累和被吓的恍惚,突然就有些腿软。   十三直接将人扶进了屋,谭毅这会儿也看到站在院子里的张淼,伸手等着她来到自己的身边。   张淼满心的好奇,也不想黑天逛园子了,快步走到了谭毅的身边,十分自然的将手伸过去,被握住的一瞬间,谭毅皱紧了眉头。   “手怎么这样的凉,你现在不能受寒,赶紧进屋缓缓。”   两人牵着手进了屋,尚掌柜已经瘫坐在椅子上,谭毅让人请来了薛神医,经过诊治,除了隔壁躺着的几个护卫,其余的人都没有什么大事,尚掌柜更是连一点皮都没有破。   只是真的被吓狠了,所以有点魂不附体的样子。   “刘管家开饭吧,顺便让人将尚掌柜的药熬上。”   总不能饿着肚子喝药,所以不管尚掌柜饿不饿,谭毅都十分强势的安排了晚饭,而作为客人,他也不能挑三拣四,总得客随主便!   张淼肚子不饿,所以看着一桌子吃的也没有什么食欲,但谭毅给她夹菜,给她盛汤,她舍不得辜负。   于是小口小口的喝着羊肉汤,偶尔张嘴叼走谭毅送到嘴边的虾,她喜欢吃虾,但不喜欢动手剥,不是嫌弃麻烦,而是嫌弃手上会腥腥的。   坐在他们对面的尚掌柜,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看似一副快要坐不住的样子,但是内心却是抓狂的。   尚掌柜: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像是差点被杀,这又……唉,饭还没吃,就有点撑。   他偷瞄对面的两个人,他们丝毫没有自觉性,即便是成亲了也不能当着人这样!   不管尚掌柜怎么内心咆哮,张淼负责喝汤,吃菜,谭毅负责夹菜剥虾,见张淼没有什么食欲,谭毅有些担忧。   “很不舒服吗?”   张淼其实在想那些被抓起来的刺客,她看着那些人穿着统一倒也不像是山匪,突然被谭毅这样一问,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迟疑的看着谭毅。   谭毅以为她这是忍耐的不想说话,眉心一皱,转头看向了尚掌柜。   “尚掌柜,谭某听闻贵宝号有一个独家秘方,专治女子下腹痛的,不知尚掌柜可否帮内子看看?”   随话说的医者不自医,所以尚掌柜自己吓坏了,也不给自己配药,坐等着薛神医出手,这会儿听到恩人之妻有疾,瞬间也正色起来。   “请夫人伸出左手。”   张淼犹豫了一下,懒懒的伸出了左手,尚掌柜刚才还是一副养不活的样子,可手指一搭在脉上,整个人立马精气神都回来了,看着一点不像是经历过死神召唤的样子。   “夫人这病时间不长,现在治疗正是最好的时候,这样我这里有几位药,一会儿劳烦恩公再去抓点别的药,我亲自制作一副,等着吃完我再号脉看看,根据情况再继续调理。”   这话一落,张淼和谭毅都松了一口气,那就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吃过饭,管家端着三人的药进来,尚掌柜的事安神药,谭毅惯例日常排毒药,两人脸色都是淡淡的,甚至还有些嫌弃。   只有张淼端着黑乎乎的“药汁”,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因为有点烫,她鼓着腮帮子吹吹,轻轻啜一口。   大家都劳累了一天,又是惊心动魄,又是峰回路转,这番折腾下来,都早早的睡了。   只有洗砚和十三,瞪着一屋子的此刻,面露凶色一副随时准备杀人的样子,可只有地上的人知道,落到这两人的手里,活着还不如死了。   天亮的时候,洗砚已经等在了房间的门口,见自家主子一出来立马将昨晚的成果报了上来,这次倒是挖出来不少的东西,谭毅也不算意外,因为意料之中。   尚掌柜倒也是个有医者父母心的,早上吃饭的时候,就将昨晚临睡前制作的药膏拿了出来。   “这个早上一勺,晚上一勺,用温水冲服。”   谭毅接过来,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张淼赶紧凑上来闻了闻,虽然也是黑乎乎的,可有点点的焦糖香,应该是甜的。   “恩公也是要参加朝圣的吗?”   谭毅想了一下摇摇头,“我有些生意在这边,所以过来看看,尚掌柜是想继续往前走,还是回去?”   若是往前走,他们可以一起结伴,要是他准备回去,那谭毅安排两个暗卫护着,这条路不太平,特别是那伙人被他们无声的处理了。   端安王和谭荀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这次不单只是朝圣,还要去摩诃城的亲戚家一趟,所以恐怕还要打扰恩公一日了。”   谭毅倒不觉得打扰,反而觉得省了他的事儿。   摩诃城是个全民都信仰佛陀的地方,城里就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吃饭前都要诵经一遍,虽然就聊聊几句话,但却充满了虔诚。   一进城,张淼就感觉到这里充满了包容的气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温和谦卑的笑,即便是不认识的人,也会双手合十,说一句祝福的话,只要你们恰好对上了目光。   张淼有些好奇的往外看,一个十一二的少年,转头看着马车时,见到了张淼,他没有见过这样精致,唇红齿白的人,尤其是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看着你,竟然觉得她有些妖媚。   少年看着有些眼直,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这次反应过来,冲着张淼双手合十,说了一句,“佛子会保佑你永远美丽的。”   张淼噗的笑了出来,她还没有听过这样认真严肃的祝福,不过她也不想失礼,赶紧冲着少年合十。   “佛子会保佑你万事顺遂。”   少年黝黑的皮肤一红,加上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有些可爱。   张淼见此爽朗的一笑,这时马车也已经走远,少年的身影淹没在人群里。   坐在她身边的谭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一双眼睛紧紧的闭着。   “三爷不舒服吗?”   谭毅缓缓地转过头,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有些忧伤。   “你说,摩诃城的佛子,也会保佑我吗?” 第51章 佛子的祝福   张淼从没有见过谭毅这个样子, 一时有些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张淼能做的就是赶紧哄哄。   “三爷这样善良的人,佛子自然是会保佑三爷的, 保佑三爷事事如意,身体健康。”   谭毅的脸上丝毫没动, 还是那样歪头看着张淼, 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张淼有些心慌, 好好的人怎么就有点抑郁啊……   “淼淼刚才还是很正式对别人祝福。”   张淼一双鹿目瞪的双眼皮都快撑平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要不是这个人这几天和她形影不离, 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被山匪给掉包了。   什么时候他也会在意这样幼稚的事情了?   可不管如何,这点要求张淼还是可以满足他的,她一脸憋笑还有点新奇,双手合十目光却还是虔诚的样子。   “佛子会保佑三爷身体健康,遇难成祥。”   谭毅的脸色明显好看了不少,但也没有开心的笑,他坐直身子,双手合十回礼。   “佛子会保佑淼淼平安喜乐,容颜永驻。”   张淼真的绷不住了, 身子往前一扑,一把抱住谭毅的胳膊, 将脸埋在上面咯咯的笑了起来。   进城不久,尚掌柜就和他们道别, 说要先去亲戚家一趟, 并且问命谭毅的住址,说是改日备礼登门道谢。   谭毅想着以后还要给张淼调养身子,所以给出了自己的住址。   摩诃城里十分的热闹, 甚至比京城还要热闹,街上有本地人,也有从别的城赶过来的,明明都是陌生人,可是他们之间却像是好久未见的朋友。   由于街上的人多,马车行进的速度十分的慢,张淼有些坐不住,但也不想给大家添麻烦。   “洗砚停车,我和夫人下去走走。”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洗砚哪里敢真的让他下去走,赶紧从第三辆马车上搬下轮椅。   张淼扶着谭毅坐下,两人顺着人流往前走。   “三爷知道怎么到宅子那边吗?”   谭毅点点头,没有说话,一手轻轻地蹭蹭鼻尖,眼睛偷着往旁边的房顶看了一眼,一个暗卫朝着左边的巷子指了指。   “下一个路口左转。”   张淼点点头,手上稍微用力,推着谭毅往前走,人群里都是祝福和欢笑,有人甚至见到谭毅坐在轮椅上,跟在他们的左右絮絮叨叨的念着祈福经文,不管如何那个人都是好意,所以谭毅和张淼颔首表示感谢,谭毅合十冲那人说了一句祝福。   两人被周围的气氛感染,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大,谭毅更是双手合十就没有分开过,张淼因为要推车,所以只是颔首说一句祝福。   一朵塔树花落在了谭毅的腿上,白色的花朵中间带着淡黄色,张淼之前就没有见过,更何况这会儿天寒地冻的,怎么会开花啊。   “收下吧,佛子会保佑你好起来的,这是佛子最爱的花,它带着最美好的祝福。”   一个年纪有点大的婆婆,放下花后就离开了,张淼还没有来得及祝福她,一个转身她就消失在了人群里。   周围的人目光渐渐地看向他们两人,原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可这会儿,那些人都停了下来,脸上的笑也收敛很多。   但他们的目光没有恶意,反而带着淡淡的羡慕,有的人更加的直白,目光直接落在了塔树花上。   谭毅闻了一下那个花,带着清雅的香气,十分宜人,注意到一个小孩紧紧盯着那朵花,他随手将花递到小孩的面前。   “给你,你会平安快乐的长得。”   见他那样的喜欢,张淼和谭毅都以为他会开心的收下,却见他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合十。   “谢谢,祝福我收下了,但是这个花我不能要。”   张淼有些不解。   “为什么?”   小孩抿着唇,双手依旧是合十的样子,目光羡慕的紧紧盯着那朵花。   “这是佛子的祝福,是佛子送给他的,所以佛子的这个祝福,只属于他。”   佛子?   刚才送他们花的明明是位夫人,怎么会是佛子?   张淼其实不太了解这边的文化习俗,但她对于这些充满了尊重,而且她十分的喜欢这里的环境,感觉每个人都是慈悲和蔼的。   小孩的家人走上前,双手合十的说了一句祝福,随后解释道:“刚才的人是佛子的使者,她行走在人群里。”   使者,原来如此,张淼再低头看那朵花的时候,心里不知怎么也多了一份期盼,或许是受到了周围气氛的熏染,她突然心里充满了期待。   佛子似乎十分的厉害,收到了他的祝福,三爷是不是会慢慢的好起来,最起码不会再遇上磨难?   张淼再推着谭毅往前走的时候,周围人会自动的给他们让出路,他们一个个都会双手合十给他们祝福,张淼开心的不行,一边颔首示意,一边笑着回礼。   “佛子会保佑你们心想事成的。”   一下收到了那么多的祝福,就连平日里想来处变不惊的谭毅,这会儿也开心的心跳加快。   他们来到宅子前的时候,马车还在街上听着,别说走了,动一下都动不了,洗砚有些不放心,就让大家下车跟着走,留下一帮人负责将车赶回去。   暗卫已经进到了院子里,将门从里面打开,谭毅起身牵着张淼进了门,外面的车自会有人帮着搬进去。   一进门张淼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似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起,都是一场梦,他们依然在京城的榕园。   因为摩诃城的房子,从外面看不出来,但是进了大门开始,一草一木皆是京城榕园的样子,要不是谭毅病体缠身,她都要怀疑他真的是神仙,将榕园搬了过来。   “三爷,这里……这里怎么会和榕园一模一样?”   谭毅用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   “我住惯了榕园,所以让人在这里找了一处房屋相似的,又用最快的速度改动了一下,变成榕园的样子。”   张淼也喜欢榕园,这里建成这样,她住着也更自在,她跑到主屋直奔东厢房,一推门就看到和当初离开时相差无异的摆设。   东厢房以前是谭毅的书房,里面没有床也没有衣柜,更没有梳张台。   可自从她住过去,哪里不仅有了一个黄花梨多宝衣柜,还犹豫个嵌百宝螺钿红木拔步床,而且还有一个梳张台,嵌着一个洋人才有的水琉璃的镜子。   她走进东厢房,心里有些复杂,这里的一切都和榕园一样,这些东西也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准备好的,那就是在装这个院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安排东厢房如此布置。   可当时的他们,明明已经说好,从此天涯路远了,他还准备这些做什么?   他难道猜到自己回过来?   不,不可能的 ,若是真的猜到了,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带着自己走,为什么要折腾彼此?   要是这里被安排成书房,她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现在,这里依旧是她的房间。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却又不敢承认,她怕自己想多了,将来失望的还是自己,她强迫自己不往自己的猜测上乱想,但心里还是开心的不行。   “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这就让人去准备。”   张淼笑嘻嘻的来到了谭毅的身边。   “和之前一样,什么都不缺,三爷是不是累了?快去休息一下吧。”   外面天冷,两人这样一路过来,谭毅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   “无事,一会儿我先让人给你收拾一下,你先歇歇,我这边今天刚到,之前压下的事也需要处理,有事可以去书房找我。”   兰妈妈等人也没有回来,房间一时也用不上,张淼没有自己休息的计划,亦步亦趋的跟着谭毅来到了书房。   “三爷我可以帮你对账簿。”   “不行,书房阴冷的厉害,火盆走没有准备好,你现在受不了凉,快回去歇着。”   可张淼现在不想离开谭毅,想了想她又凑过去。   “那我去三爷的房里看看。”   谭毅脚步一停,看了她一眼,“嗯,去吧。” 第52章 尚老太爷   张淼也只是相看, 是不是真的和京城完全一样,普一进门就看到一个黑衣人正在收拾,从十三那里她也得知, 三爷的父亲当时在朝中有些势力,后来被人陷害之后, 隐藏了自己的势力, 他的手里有一支十分厉害的暗卫团。   而这个最后交给了三爷, 这件事就连谭大和谭二爷都不知道,现在也只有来夫人知道,但为了谭毅的安全, 所以她没有说。   张淼自然也不会说,所以见到了也装作没有见到,有些事她不会问,因为她担心自己知道的多了,会影响到三爷。   书架桌子都是空的,东西都在那三辆马车上,唯有一样十分的显眼,就是今日收到的佛子祝福。   塔树花被冻了一路,却依旧生机勃勃丝毫没有蔫的感觉, 这有点不符合常理,张淼拿起来闻了一下, 的确是鲜花,像是刚被采摘下来的。   见此对于佛子的祝福, 张淼的心里更加的期待, 她拿出自己随身带的针线包,东西有限,只能找到五种彩线, 于是就用五彩线,做成了一根好看的绳,将它穿进塔树花的根蒂上。   见暗卫收拾完房间不知所踪,张淼也不觉得惊讶,起身来到床边,将那朵带着祝福的花,挂在了他床幔的上方。   若是睁开眼刚好可以看到头顶的花,就让佛子的祝福萦绕着他吧。   张淼原本想着,这两天多帮谭毅处理一些账本,可从搬到这边来第二天开始,就不断有人过来找谭毅议事,张淼也不好凑过去,于是自己带着春雨和兰妈妈到街上去。   十三就成了她们的护卫,以前是个暗卫,可是自从和张淼坦白自己的身份之后,他就不能再回到暗卫的行列里,这也是他们的规矩。   昨天兰妈妈等人来的着急,也没有顾上周围的热闹,一心想着自家主子的安慰。   今日专程出来玩,他们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到,每年都会有朝圣日,但不是每一年都有人收到佛子的祝福。   所以路上很多人都认得张淼。   “夫人,您能给我的儿子送一句祝福吗?”   张淼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干瘦的皮肤让她都不敢随便判断她的年龄,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张淼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婴儿,看着也有点不太好的样子。   “当然可以,佛子会祝福这个孩子,健康无忧的成长。”   “谢谢,谢谢夫人,您是和您的夫君都是收到佛子眷顾的人,我的儿子收到您的祝福,定会好起来的。”   她激动地眼中都带着泪花,张淼下意识又开了一眼那个孩子。   “你儿子这是怎么了?”   “我们也不知道,他剩下了还是好好地,可是不知怎么的一日比一日还要虚弱。”   张淼没有自己的孩子,她还没有那么多的感触,但也只是一个人最近本的恻隐之心。   “能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嘛?我们那边有个郎中,十分的厉害,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着他过去给你儿子看看。”   “当然可以,谢谢您夫人,您会得到佛子最真挚的祝福的。”   一路走下来,不少人都会过来找张淼祈求祝福,张淼也乐此不疲的对着那些说一些祝福的话。   逛了大半天,也没有一个安静的地方可以吃饭,张淼只好赶紧回家,希望还能赶到上饭点。   回家的时候,谭毅正在吃饭,自从这次他大病初愈,对于自己吃饭这件事,自觉了很多,要是自己忙起来忘了,洗砚提醒一次他就会放下手里的活,赶紧先去吃饭。   “没有尝尝这边的特色小吃吗?”   “不吃了,外面的人太多了,所以还是想着回来吃吧。”   佣人们赶紧给她加了一副碗筷,有人陪着吃饭,谭毅比平时多吃了半碗,想着下午没有什么事儿,两人商议着在这里再重新建一个花房。   这里和京城里的榕园没有两样,但就是少了一个花房,两人最喜欢的地方。   “主子,夫人,门外有有人求见,递上来的拜帖是尚家的。”   尚家?张淼想起来之前来时遇到的尚掌柜,之前他的确是说过要过来拜谢,没想到还真的来了。   “请人进来吧。”   张淼无声的叹口气,看开今天花房是不用布置了。   正想着,就见刘管家在前面引路,而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之前救过的尚掌柜,一个是个耄耋老人。   “二位里面请。”   谭毅也没有想到会跟着过来一个老者,赶紧起身上前行礼。   “恩公,这位是我爷爷,听说我这次幸的恩公所救,所以特地过来道谢。”   “不敢不敢,老爷子请上座。”   老头个头不高,身形有些圆润,眉眼间,尚掌柜倒是继承了祖父的相貌。   “不用不用,老夫今日是特来感谢的,我坐在这里就行。”   他随意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谭毅也只好坐在主人位上,不在和他客气。   “那日之事我也听孙儿和小厮说了,要不是谭老板及时出手,我孙儿就……谭老板,请受老夫一拜。”   话音未落,尚老太爷站起身就要鞠躬行礼,谭毅赶紧伸手搀扶住老人,老头握住了他的手腕,想要推开阻止他的手,这一礼是他诚心想要表达的。   可谭毅眉头陡然皱起,一把甩开了老人的手,目光从刚才的柔和,变得充满了警惕。   张淼离着他最近,自然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威压,呆愣愣的在两人之间打量,老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谭毅却是一脸的警惕,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息。   就连躲在屋顶的暗卫,都隔着瓦片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息,紧张的站起身准备随时冲下去奋战。   “谭老板不用这样紧张,虽然是老夫失礼,可也是好心,刚才一间谭老板,老夫就觉得你气息不对,脸色苍白,说话后续无力,还有点轻咳,我想了一圈也没有确定到底是什么病,所以才试一试。”   谭毅依旧冷着脸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好奇。   “如果老夫没有看错,谭老板中的应该是寒蛇的毒,这种毒蛇也只有我们这边才有,它们冬日也不会冬眠,反而十分有精神,一旦被咬,基本无药可救,可看着谭老板现在的样子,身边应该是有高手,不然你早就死了。”   张淼瞪大眼睛看着老头,又缓缓地转头看向谭毅,她知道他中了毒,却不知竟然是这样厉害的毒。   她难以想象他之前曾多次濒死的样子,那些日子他又是如何挺过来的。   第一次她见到病榻上的他,张淼伸手触及到他冰冷的身子,当时就心疼得不行,火盆温暖不了他的身子,那每个寒冷的夜,他都是自己那样挺过来的。   “尚老太爷,您既然知道这种毒,那您可知有没有什么解毒的法子?”   张淼红着眼眶询问,她没有谭毅的警觉,她只是能感觉得到,这个老者没有恶意,所以抱着一丝的希望。   “还是小闺女聪明。”   尚老太爷缓缓地坐下身,端起自己眼前的茶喝了一口,斜眼看了一下谭毅,见他还是冷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小老头冷哼一声。   “要不是看在你们救了尚家独苗的份上,老夫今日才不会多管闲事。”   谭毅眼神微微闪烁,他脸上的神色缓和,但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张淼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他这才勉强的坐下。   “你们这里不是有个医术高超之人吗?叫出来,老夫有几句话要问。”   张淼不敢耽搁,赶紧催着春雨请薛神医过来。   尚老太爷见薛神医来了,从袖筒里拿出了两个小瓶,随后将两瓶里的药物混合,直到将他们调成膏状。   “这位神医,你来看看,这两味药,你敢用是不敢用?”   薛神医皱眉看着那个药膏的成色,又看了一眼老者,见他将调好的药膏放在鼻息间嗅了一下,没有直接拧紧,警惕的目光不输刚才的谭毅。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将针刺进药膏之中,拿出来的时候,碰触到药膏的针,直接成了乌黑之色。 第53章 醉酒   张淼对于医一窍不通, 可是也知道银针变黑意味着什么。   “尚老太爷,这……”   在场的人中,就连尚老太爷的孙子脸色都不好看了, 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根黑了的银针。   “爷爷……”   “闭嘴!平时要你好好学医你不学,现在一脸没见识的样子。”   在场最平静的就属谭毅和薛神医, 见到那根黑了的银针, 两人的脸上没有震惊和警惕, 只有平静,或者说淡淡的期待。   谭毅中的是寒蛇的寒毒,最开始薛神医就是用毒保住了他的命, 以毒攻毒,就是谭毅保命的方子,他现在喝的药里面,都是带着毒的,平常人估计一碗下肚直接和阎王下棋了,可他却是能利用毒素抵消寒毒。   薛神医神色冷静的拿出一个琉璃瓶,里面装的是些淡黄色的液体,他用竹签挑了一些膏体进去,搅拌之后, 原本褐色的膏体融化,淡黄色的不但没有眼色加深, 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澈。   张淼不懂这里面的事儿,但她却莫名的跟着紧张, 见薛神医有了动作, 她赶紧用询问的眼神看了过去。   薛神医猛地抬起头看着谭毅,眼神里的激动做不得假。   张淼也都看在了眼里,见他这样的反应, 也知道这个药对三爷的病有效,激动地抿紧嘴唇,生怕自己太开心的喊出声,失了礼数就不好了,可她握着谭毅的手,却是在微微颤抖,也激动的不行。   “老先生,你这个药膏里可是有百虫之毒?”   尚老太爷看了薛神医一眼,赞许的点点头。   “后生可畏啊,你再闻闻看能不能看出来别的?”   薛神医再次凑近闻了一下,眉头不由得皱紧,像是在品味着什么,又凑近闻了一下。   “学生才疏学浅,请老先生赐教。”   “这里面还有一朵,被佛子加持过得菩提花。”   薛神医怔愣的看着尚老太爷,他怎么觉得这个老头在驴他?   可张淼却不这么觉得,她现在越来越信佛子祝福之说,自从来到了摩诃城,她能明显感觉到,谭毅的精气神好了不少,原本还担心他会不适用这里的寒冬,现在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心。   “老太爷,请受谭某一拜,刚才是谭某失礼了。”   谭毅这会儿确认这个人不是坏人,甚至可以解了自己身上的毒,就后悔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   “谭老板不必如此,原本今日也是要来拜谢的,能帮上你的忙这自然也是最好的。”   俗话说得好,欠债还钱,人情无价,人情债是最难还的,而且还是救命的恩情,现在他们互相救一命,也算是抵消了,这是最好的法子。   “今日也是谭老板大福,素日里我常会带着一味毒药,一味补药,可今日带的是最毒之药,也是最珍贵的补药。”   尚老爷子说完,又将瓶子拿了回来。   “这个药虽然可以解寒蛇之毒,但也有个弊端,就是寒毒解除,可是火毒难消,这一来二去的折腾一番,就算是强壮的身子也抵不住,最后只怕解了毒,寿命也不剩几天了。”   原本还是一脸喜色的张淼,这会儿小脸唰一下就白了,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哎呦,闺女别急啊,你瞧瞧,我是最见不得小丫头哭的,先听老夫说完。”   张淼赶紧擦擦眼角的湿痕,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谭老板想要彻底解毒,还不能伤害根基,就得结合着我们尚家的独门秘方,用一边解寒毒,一边拔火毒,须得双管齐下,只要有一步走错都是能要命的,谭老板也有胆量一试?”   张淼闻言,虽然见到了希望,但这依旧十分的危险,她紧张的在桌子下面握紧了谭毅的手,但不管他选择哪一个,她都会陪着他。   “老太爷受累,需要什么老太爷只管吩咐,谭某这条命就交托在您的手上。”   受过伤的人,不会轻易的相信别人,他当初也是因为相信那些人,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可他想现在答应下来,不是因为和张淼一样,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而是之前他就让人调查过尚掌柜。   张淼后续调理身子,还是得和尚家有联系,所以他谨慎起见,就调查了一番,经过刚才的事儿,在加上之前调查的,所以他打算赌一把。   因为他不想再在张淼的面前,这样的孱弱。   他想像一个正常的男人那样,保护她,给她安心的倚靠,而不是让她每天都在为自己担忧,更别说她自己的安慰。   遇刺之际她的恐慌还历历在目,但那些恐慌却不是因为害怕自己遇到不测,而是担心他,担心他躲不过土匪的追杀。   “好,这件事宜早不宜迟,给你们准备的时间,后日一早,我们就开始治疗,谭老板这里有什么意见没有?”   “谭某没有异议,后日一早,谭某会派人人亲自去接老太爷。”   送走尚家祖孙之后,府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兰妈妈更是大喜,她们姑娘终于有了希望,有了可以安稳快乐的未来,当晚她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这次不仅上桌的有张淼和谭毅,就连府里的刘管事,洗砚,兰妈妈春雨,都一起坐下来吃,十三也是沾了张淼的光,坐在了洗砚的身边。   一桌人开心的比过年笑的还多,何种设想谭毅病愈后的事情。   张淼只是傻乐,平时话也不算少,可这会儿却不说话,就是乐,谭毅感到有些奇怪,低头好好观察了一下,只见小姑娘脸色红扑扑的,笑的双眼眯眯。   “淼淼……你,喝酒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淼的面前多了一个小杯子,里面的酒只剩下了一小口,谭毅也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喝的,又喝了多少,只有十三心虚的低下头颅。   “开心,就,就就就一点…点。”   张淼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着一点点是多少,眼睛也像是不聚焦,眯着眼睛确认自己比的量对不对。   谭毅抬头扫视了众人,目光直接定格在了十三的身上,可开口还是问道:“谁给的酒?”   洗砚斜眼看了一眼身边的十三,十三也不再躲着,猛地站起来身。   “刚才属下给刘管家斟酒,夫人捏着杯子非要尝尝,属下真的就倒了一点点,顶多也就半杯的量。”   谭毅盯着他没有说话,可眼神却像是要杀了他似的,就连洗砚都不敢上前劝两句,还是兰妈妈,这段时间和十三相处,觉得他是个好孩子,不忍心看着他受罚。   “三爷,夫人以前就是喝不得酒,就是酒酿圆子都能吃醉,这次的事儿赖不得十三,夫人刚才坐下时就要酒喝,老奴不敢给,可是十三不知道,所以无心之失。”   兰妈妈的面子,谭毅还是要给两分,毕竟这个人就像是张淼的娘亲,也是真的能为张淼舍命的人,所以谭毅对她向来都是敬重一些。   “你们先吃,我带她进屋休息下。”   谭毅抱起张淼起身,临转身又瞪了一眼十三,吓得十三赶紧低下头,洗砚同情的摇摇头,夹起一块鱼肉吃下肚。   “十三啊十三,你说干点什么不好,非要作死,好不容分配到夫人身边,你也不知道珍惜。”   十三懊恼的直直坐下,也没有心思吃饭了,低头忏悔。   兰妈妈看不下去,给他盛了一碗汤。   “洗砚你还是不要吓他了,等着夫人醒了酒,不会看着三爷惩罚他不管的,十三不怕昂,后日开始,三爷就要开始准备治疗事宜,没空理你的。”   虽然兰妈妈说的像是在哄孩子,但十三还是又被安慰到,喝了一口汤又有了食欲。   谭毅几乎用尽身上的力气,才稳稳的将人抱进屋里,放在了自己的床榻上,给她盖上被子。 第54章 解毒   张淼以前也没有喝醉过, 顶多吃个酒量圆子会感觉到头晕,但多喝两杯蜂蜜水,也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这还是第一次喝的有点不知自己是谁, 她的酒品也不是个喝醉就睡得主,这边谭毅刚将她放下准备去倒杯水。   她就掀开被子下了床, 晃晃悠悠的走到了谭毅的身后, 胳臂垂在身体两侧, 直接将脸贴到谭毅的背上,身体的重量也压了过去。   谭毅一手提着茶壶,以后捏着茶杯, 被她着突如其来的重量撞得一晃,水直接洒到了手上。   “去躺好,喝醉了怎么还这么磨人?”   耳朵贴在谭毅的后背上,听着胸腔里发出嗡嗡的响声,张淼嘴角弯笑,伸手环住了谭毅的腰。   “三爷,不怕,淼淼陪着你,会好的。”   谭毅心头一暖, 他自己倒也没有多紧张,可是小姑娘明显是在害怕, 喝醉了酒都不忘记安慰自己。   “好,有淼淼陪着我就不怕。”   张淼趴在他的背后无声的笑了笑, 紧闭的双眼渗出些许的湿意。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谭毅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身将人揽进怀里。   “乖,到床上躺着, 我给你倒杯水就过去。”   张淼蹭着他的怀,点点头,谭毅顺着她的力道,将人往床边带,这次倒是乖乖的听话了,自己安静的坐在床边,等着谭毅给自己倒水。   一杯温热的茶水下肚,张淼感觉嘴里没有那么干了,醉酒总是会让人喜欢喝水。   在谭毅的陪伴下,张淼很快睡着,前厅里的人都吃饱喝足,收拾好之后,兰妈妈不放心的来到了谭毅的房间。   见她睡得太香,谭毅不舍得叫醒,看着过来接张淼回去的兰妈妈,他有些脸热的决定。   “不如,今晚就让她睡在这里吧。”   要是以前,兰妈妈可能还会犹豫,但这次,她十分和善的笑了笑。   “那就劳烦三爷了,要是夜里夫人还是不舒服,就传唤老奴。”   她做的醒酒汤向来都不错,以前在刘家的时候,她的手艺就收到刘老爷的夸赞,只是现在的张淼睡着了,熬了估计也喝不了。   第三日的早上,张淼起得十分的早,以前都是天亮才醒,可今日天还没有亮,张淼就已经起床,她在房间里不安的走动着,兰妈妈上了年纪,起得也早所以收拾好之后,就看着张淼满足自转。   “夫人不用着急,尚老爷子能应下这件事,就说明他是有把握的,夫人还是安心吧,你这样岂不是更让三爷紧张。”   对!她不应该总是这样,要是被三爷看到了,只怕会影响他的心情,现在最应该不安的不是她,而是他。   “兰妈妈,我想去厨房给三爷给熬鱼片粥。”   “老奴陪夫人一起。”   谭毅起床的时候,就知道张淼已经亲手做好了早饭。   哎,他该怎么安抚小姑娘,她这样的紧张,让他如何安心的进入治疗期。   两人平静的吃过早饭,虽然整个过程里张淼表现的十分放松愉快,但她从头到尾都在给他夹菜,而自己却只吃了小半碗的粥,谭毅最终还是长舒一口气。   “过来。”   张淼不明所以的看着谭毅,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还是顺从的走了过去。   “怎么了,三……啊。”   张淼的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谭毅一把拉过去坐在了腿上,刚才的不安紧张,都被这一刻的脸红代替。   她恍恍惚惚的坐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心跳的像是一张嘴就会飞出去。   “淼淼,只是简单的治疗,我问过薛神医了,他说哪怕是留下火毒,他也会有法子清理,只是现在尚家想要出手,他也不能随意的夺了别人家的机会,所以他会一直守在一旁,要是有什么不妥,他会立即出手。”   虽然张淼懂得这是谭毅在安抚自己,可这些话到底是有了效果,她也真的不再那么紧张。   这个功劳绝对是三爷用薛神医安抚到了她,绝不是因为她坐了三爷的大腿,所以才会好起来。   一早,洗砚就带着人,亲自赶着豪华马车去接尚老太爷,老爷子带着两大包的药,迷迷糊糊的上了马车,他有点后悔那天很说今天一早开始治疗了,这要是当时说下午再治,他也能多睡一会儿。   谭毅的府里,这会儿下人们已经开始准备,一个巨大的泡浴桶里加上了凉水,只等着一会儿按照尚老爷子过来指导,看看怎么往里面加药汤。   张淼坐在谭毅的身边,帮他审查着一些账本,看着的确是已经不紧张了。   但听到大门处有了响动,她誊写账本的动作一顿,一大滴墨滴在了账本上,还好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重要的字,她下意识看向谭毅,却对上他浅笑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脸又红了起来。   尚老爷子,一进门,就看到了张淼,他们家世代都是男孩多,到了他儿子这一代就成了独苗,谁想儿子命短走的早,现在就剩下一个孙子,所以看见这个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心里既是欢喜的很。   要是他儿子还在世,定要逼着他再生个孙女给他抱,才不要再抱臭小子。   “哎,到底是年轻好啊,瞧瞧,起得这样早,脸色还是这样的红润,看着就好养活。”   张淼被他说的脸更热了,都不敢抬头看三爷,可是她的三爷却含笑的看着她。   “哎呀,年轻人就是不知道收敛,当着长辈的面……哎。”   尚老爷子一脸无语的看着谭毅,有些气愤的转身去查看他要的东西,谭毅难得有些羞赧的笑笑,抬手蹭蹭鼻尖。   “我过去了。”   张淼闻言,也顾不上脸红下意识的抬头。   “我陪你一起过去。”   走在前面的谭毅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一脸懵懂的小姑娘。   “一会儿我可能需要泡浴,你确定要陪我过去?”   刚降下去的温度的脸,这会儿再次红了起来,而且颇有一种更胜一筹的样子,和刚才比起来,这会儿就像是捡到了不花钱的胭脂,可劲儿往脸上涂似的。   谭毅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怕小姑娘一会儿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赶紧朝着暖房走去,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蒸浴的东西。   尚老爷子已经将泡浴用的中药 ,都磨成了粉末,只要用沸水煮一小会儿,药就都溶在了水里,谭毅过来的时候换了一身衣服。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头发也都挽在发顶。   “把上衣也脱了,这里又没有女人,怕什么的?”   谭毅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到刚才红着脸的小姑娘,没忍住再次笑了起来,只是比起刚才,这次却是无声的。   但即使这样,还是没有逃脱不了尚老爷子的法眼。   “人都不在这里,你笑的那么恶心干什么?!”   薛神医也看到了,只是他们从来不会说,反而觉得主子这样挺好,有了人气的样子,可是尚老爷子可忍不住。   谭毅也不在意他说话怼自己,收敛了笑容褪去上衣坐在了浴桶里。   黑色的中药汤汁,看不清他的睡裤的颜色,桶里升起袅袅的热气,谭毅俨然就是像是进了仙境。   只是这个仙境,带着酸溜溜苦叽叽的药味,他的肩膀露在水面外,尚老爷子嘴里说着各个穴位,薛神医捻着银针准确无误的扎在穴位上。   半个时辰之后,谭毅坐在药汤里睡着,浴桶里的药汤又被护卫们更换了一次,只是坐在里面的人却一概不知。   他的身上扎满了银针,像是一个刺猬似的,只是他身上的刺银光闪闪,竟然映着他有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尚老爷子和薛神医一直看着谭毅,站在桶边就没有离开过,刚加进去的药汤比第一次的更烈一些,按理说应该会有反应才对。   两人都在忐忑的等待着,却见谭毅的脸色越发的不好,以前只是青白,可是这会儿脸色以完全青了下来,像是中毒要死的样子。   “噗——”   一口暗黑色的血吐出,谭毅陡然睁开了眼睛,薛神医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睛已经呈现出一片血色,根本就没有平时的黑白眼球,像是一双眼都被血瘀糊住。   尚老爷子的脸色也不甚好看,他上前将要汤里,谭毅的手拉了出来,三指搭在了他的脉上。 第55章 鬼门关前   张淼等在外面将近一个时辰, 却还是不见谭毅,心里越发的恐慌,房门紧关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而进去的人也没有出来,她想要问一下情况都不行。   正在她想着要不要进去问问, 抬起要敲门的手, 僵在了半空, 她想不出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从那扇木门里却传出了一阵阵的血腥气。   这血气凝重的,比那天她闻见护卫身上的还要浓, 耳边听不见里面人说话的声音,却能清晰的听到换水的声音。   放声询问,怕影响到里面的治疗,怕因为她导致薛神医和尚老爷子分心,不问她的心里实在难安,不自觉的眼眶开始发红。   十三刚好路过这里,见她一副捂嘴想要哭的样子,十三实在不忍心,于是将人拉到了一旁。   “夫人, 我有法子能让你看看里面情况,还不会被人发现, 但……但你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说话,以后主子要是罚我, 您可得替我说说好话。”   张淼听到他有法子知道里面的情况, 后面话就成了一阵风,她忙不迭的点头。   “嗯嗯,快让我看看, 里面到底怎么了,我闻到屋里都是血腥气。”   他们是习武之人,又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暗卫,对于血味比常人更为敏感,在刚才张淼还没有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闻到了。   他拿出自己的银叶轻轻一吹,然后伸手抓着张淼的肩膀,直接将人带到了屋顶,屋里的护卫暗卫,听到是十三的哨声,所以也没有被惊动,而薛神医和尚老爷子,根本就没有听到哨声。   十三确定张淼站稳之后,松开了手,张淼两手捂住了嘴巴,生怕刚才自己喊叫出声,影响到屋里的人。   十三十分熟练的掀开屋上的瓦,里面的情形也就映入两人的眼帘。   谭毅依旧泡在要汤里,水温似乎有点高,从屋顶往下看有点看不清,因为屋里都是水气,白蒙蒙的一片,可药香和血腥气比在门外闻到的还要重。   简直有一种直冲云霄的架势。   张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睁大眼睛往下看,渐渐地随着里面的人走动,水气被带动起来,时而朦胧时而清晰,可就是这样短暂的瞬间,张淼还是看清了。   谭毅的两只手搭在桶的边缘,人看着像是昏迷不醒的样子,脑袋无力的垂向一旁,而他的两只手腕都被人划开,血落入准备好的木盆里,一阵水雾涌来,张淼看不清那两个木盆里有多少血。   但这也不妨碍她猜测,这样重的血气,可想而知,那两盆里的血应该量不少。   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自己什么时候湿了眼眶,她呜咽一声,发现自己哽咽了,赶紧捂住了嘴巴,只是眼里的泪珠却像是时空似的不断的往下落。   十三担心她要是再看一会儿,会哭晕过去,于是不顾张淼的阻挠,他强行合上了屋瓦,拎着张淼从屋顶跳了下去,刚一落地,就见到洗砚正背着手站在那里。   “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十三一脸慌乱的看着洗砚,想要解释什么可他知道,洗砚不会相信的。   “是我,是我逼他带我去看的,三爷要是生气,就让他罚我吧。”   “夫人,夫人不必难过,三爷曾经经历的比这个还要严重,可他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挺过来的,这也是最后一次,这一次治疗之后,以后都不会在痛苦了。”   张淼太过伤心,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可站在张淼身边的十三,却听懂了洗砚的话里有话。   这一次,不管成败,都不会再痛苦了。   兰妈妈按照之前薛神医要求的,煮了不少的食补药膳,都是费工夫的活儿,所以她那边处理完,煮上了,就过来看看情况。   刚拐过来,就看到张淼站在院子里哭。   “夫人这是怎么了?”   张淼看到兰妈妈过来,呜咽的走过去抱住了她,趴在她的肩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十三见她哭的不能说话,对上兰妈妈询问的眼神。   “主子的治疗过程有点痛苦,夫人这会儿正伤心呐。”   闻言兰妈妈松了口气,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劝她不要难过,三爷出来就会没事,她煮了补气血的药膳,多吃两顿就好了。   张淼这边哭声刚收,谭毅治疗的房门就被打开了,院子里的众人纷纷朝着那边看去。   开门的是尚老爷子,他一脸平静的出来,也看出是这次的治疗,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后面跟着出来的,就是谭毅的护卫,他们抬着已经昏睡的谭毅,步伐平稳的走了出来,薛神医跟在后面,眉头却是紧锁的。   张淼松开了兰妈妈,朝着谭毅跑去。   “尚老先生,三爷他如何?”   尚老爷子看了一眼张淼哭肿的眼睛,有点心疼又有点嫌弃。   “就知道哭,人这不是还活着,哭什么。”   说完就走了,一时想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又转头看着后面的薛神医。   “薛神医……”   “夫人放心,主子这一关算是过了,养两日,还要再拔两次毒才行,他的身子太弱,所以不只能分成三次完成。”   这也就是说解毒已经成功了,只是寒毒清楚,身上又加了火毒,所以还得拔毒,只有全部清楚干净才能真的恢复如初。   兰妈妈激动地双手合十,对着天空一个劲儿的感谢老天爷,张淼和洗砚一边一个,跟着谭毅的担架进了屋。   谭毅被抬到了床上,身上的衣服出来前也被护卫们换了,这会儿一身的药香,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   他的两只手腕都用厚厚的白布包着,即便是这样还是渗出了血色,但这血色比之前放出来的,红艳很多,没有那种下人的黑色。   “好了,其他的人都出去吧,这两日给他好好养着,不然挺不过后面两次拔毒。”   护卫被洗砚和十三带出去了,兰妈妈跟在两位医者的身后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烧伤乌鸡汤。   “ 老奴刚才确认过了,上午煮的汤,三爷都可以喝,这两日就让他多喝些,好好养养。”   兰妈妈端来的汤不少,并且拿了两个碗。   “夫人也喝点,这个女子喝了也好,厨房里还炖着另外两种药膳,三爷一个人喝不了这么多。”   张淼点点头,盛出一小碗,小心的喂给谭毅,还好,这次人虽然昏迷不醒,但好歹喂东西都顺利的吃下去,慢慢的一碗汤喝完。   看着脸色似乎也好看一些,到了晚上的时候,谭毅终于清醒过来,身上的寒毒清理了,身子也有了暖意,只是失血过多气血不足,手脚还是冷的。   “三爷,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谭毅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只能轻轻地摇摇头。   “辛苦了”   一句话像是耗尽全身的力气,但他还是想和张淼说声谢谢。   他静静的看着她,她眼里的关切担忧满的都快溢出来了,他不想辜负她的心意,他得赶紧好起来。   “三爷喝点参茶吧,这是薛神医给你特调的。”   调理的这两天谭毅乖得出奇,让吃什么就吃什么,简直像是萨哈城最后那十天似的,甚至有的时候都不需要人哄,自己还会要求加餐,见他短短三五日,就把自己补的有了血色,兰妈妈就更加的激动。 第56章 第二次拔毒   薛神医根据谭毅恢复的状态, 机会开始第二次拔毒。   尚老爷子这日早早的过来,依旧扔给护卫们一个小布袋,里面都是他配好的药粉, 只要稍微一煮,就会在段时间里得到谭毅需要的药汤。   “薛神医, 这次我可以跟着进去吗?”   张淼手不自觉的揉搓着自己的衣袖, 眼睛紧紧的盯着薛神医。   上次她爬屋顶的事儿, 私下里兰妈妈透露了一点所以现在见到她亲自过来询问,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夫人请进,”谭毅已经在护卫的搀扶下, 坐在了浴桶里,和上次一样,又是黑黢黢的一桶药汤,即便站在桶边,也丝毫看不清水下。   她进来的时候,谭毅颇为惊讶,没有太多力气询问什么,只是给她一个安抚的笑。   也好,她要是进来能安心些, 那就进来吧。   上一次的治疗,他中途就昏厥了, 所以也不知道后期的治疗是多么凶险,又是都多么骇人, 更没有人和他说, 那日的情形都被张淼在屋顶看到了。   但凡知道场面有些吓人,他说什么都不会让人进来看着。   尚老爷子从进门开始,就比前一次严肃很多, 见到张淼进来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眉微拧,手里捧着一卷布,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银针。   护卫十分有眼色的,给张淼搬了椅子,离着木桶有些远,但也刚好看得见,既不会妨碍薛神医他们,也能陪着他。   薛神医捻起针,尚老爷子说哪里他就扎哪里,谭毅看上去还算平静,开始还看着她,像是安抚的偶尔笑笑,可到了后来人像是累了,闭上眼睛享受着药浴。   “曲垣……秉风……巨骨……”   尚老爷子说到哪里,薛神医就扎到哪……   “嗯?”   薛神医紧皱着眉头,眉目间有些迟疑,他一手按在谭毅的肩膀上,以后捻着针,准确的刺在穴位上。   尚老爷子见他额头冒汗,手上的针刺入皮肤却静止不动,老爷子脸色也不甚好看,一把推开薛神医,捏起那根银针,手法娴熟不输薛神医,可不管怎么捻动,针都扎不进去。   不光扎不进去,之前扎进去的银针,每根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他一双灰白的眼睛盯着那些针,一根根树枝般的血管隆起,引得发灰的眼球带着红色。   张淼紧张的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去问,但又觉得这个时候自己不能添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游离在那些针上,它们在不断地往上移,已经被刺进去的时候,高出了很大一截,尚老爷子伸手试探着捻回去,可一股力量不断的给他顶着来,他不敢用蛮力,银针十分的细,力道不对随时都会断裂,万一折断在身体里,那可是要命的。   薛神医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他伸手捞起谭毅的手腕,将他手腕上的纱布拆除,虽然伤口看着还有些没愈合好,但已经长出来粉色的肉。   三指搭在他的脉搏上,一会儿上移,一会儿下移,一会儿抬起一指,用两只搭脉,一会儿三指一起用力寻脉。   尚老爷子看着,一声不发,张淼也不自觉慢慢的移动到了木桶边。   许久,久到谭毅身上不少的针掉落,薛神医才松开了手,眼睛里带着疑惑,惊讶……惊喜。   “他身上的穴位正在点点的打通,如果我没有号错脉,谭三爷应该曾经的武功造诣不低,内功底子不弱,这会儿全身的血脉正被内力催着瞬身游走,效果倒是比针灸好上血多。”   张淼虽然不太懂这里面的事儿,但也明白这是个好事,对三爷是天大的好事!   “三爷?”   薛神医明明说三爷已经在自行调理,怎么人还是没有醒?   “夫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三爷的好,他这会儿应该也听不到咱们说话,会内功的人在有些时候,都是会下意识的运行功力疗伤,所以即便三爷昏睡也不影响。”   尚老爷子确认谭毅真的会内力,自己也乐的逍遥,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哉悠哉的看着头上逐渐冒烟的人。   张淼也发现了,她吓得捂住了自己的最大,瞪大眼睛盯着谭毅脑门上生起的缕缕的青烟。   薛神医平时和她见的不多,这会儿见到她如此模样,笑的不行,但也不敢笑出声,只能强忍着,双肩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谭毅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房间里,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回他睁开眼睛,出了感觉有点乏,身子竟然轻了很多,他试探的坐起身,深深吸了两口气,身上似乎有些用不完的力气。   之前即便是坐着,他都会觉得累的不行,这会儿却没有感觉。   他又试探的站起身,腿上的力气十足,只是扎眼之间他就站姿挺拔,之前起身坐下都是需要扶着,可是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他闭上眼睛双手攥拳,慢慢的开始运功,之前像是溃散的气慢慢的汇聚,双臂在一息之间续满力气,抬手劈向一旁的绣墩。   “咔嚓——”   一声,清脆的没有丝毫的犹豫,小小绣墩裂成两半,而他却感觉没有用力,只是挥了一下手。   他真的会恢复!身上的毒都解了……   谭毅脸上十分的平静,可他双眼却有些赤红,内心显然没有表面看着平静。   “咚——”   房门被大力的推开,像是有人闯进来,谭毅下意识的看过去。   “三爷,三爷醒了?刚才怎么了,我才走到门口处就听到一声响,可是撞到了什么?”   张淼紧张的上前想要去扶他,担忧的话也随口而出,她只顾着紧张没有注意到谭毅的异样。   看着小姑娘一脸关切的看着,谭毅的心中微动,之前相处的时日里,不知多少次,他都有想过干一件事,可当时这见不得光的心思无法言说,更无法去做,但现在……   “啊啊啊啊……三爷?!”   张淼满心担忧的扶着谭毅想要他坐下,转身看到了破碎的绣墩,还没有来得及问这个是怎么回事儿。   突然整个人都腾空而起,她下意识的搂住谭毅的脖子,静下心才能明白,自己这是被三爷打横抱了起来。   之前谭毅也不是没有抱过,只是当时体力有限,他是拼尽全力才没有将人扔出去,可这会儿再来抱张淼……   “淼淼是不是瘦了?该多吃些才是。”   张淼涨红了小脸,这是什么话,这段时日兰妈妈担心她忧心过重,给三爷煮的补汤,她喝进肚子三分之一,三爷身子不好,吃不多,反而更瘦。   “呀,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春雨一张脸通红,捂着眼睛就往外跑,兰妈妈恨铁不成钢的追出去,洗砚也尴尬的摸摸鼻子转身出门,顺手将门关上。   他们刚才都在门外,先是听到了点房间里的响动,接着见张淼跑了进去,也没有喊人过去,众人也没有在意,可刚放下心又听到张淼一声尖叫,最后还大声喊了一句,“三爷”。   这些守在外面的人慌了,赶紧冲进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想一进门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张淼更是一脸的娇红。   他们既是呆愣也是抱着看戏的小心思,谁也没有发出声音打扰,可谁知一个春雨毛毛躁躁冲进来,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高喊一声。   屋里一时就剩下他们两人,这会儿张淼也反应过来两人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赤红着耳朵脸颊,垂着眼皮不敢看谭毅。   “放我下来。”   谭毅向来是个守礼的,刚才也是因为得知自己痊愈,实在是欢喜的过分,所以才一时忘了,做出失礼之事。   将人放下,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耳朵也是尖红红的。 第57章 佛子   原本还有一次的清毒治疗, 可由于谭毅自己有内力,所以后面只需要自己定时运功清理。   尚老爷子期间来过一次,经过检查确认他身上的毒已经消失, 脸上直接带着得意的笑。   “老夫研究了一生,终于让老夫找到了此毒的化解之法, 哈哈哈哈。”   陪着他来的依旧是独苗苗尚掌柜, 但他却没有像尚老爷子这样开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伤心事,眼眶微微泛红。   “若这个药早些年研制出来,父亲或许也还有救。”   话音一落, 尚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好,笑容渐渐地消失。   “谭老板大喜的日子,你这孩子提这个干什么。”   寒蛇十分的罕见,虽然这里是它们最早出现的地方,但这样的蛇故意找都费劲,尚掌柜的父亲,又怎么会中毒?   谭毅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洗砚,洗砚领会他的意思,转身安排人调查这件事。   张淼这两日发现, 自从三爷清毒之后,虽然看着还是有些瘦弱, 但食欲和饭量都不似以前,之前也就小半碗的饭, 若是单纯喝汤, 她在一旁瞪着他也就一碗的量。   可这会儿,她还没有催,谭毅已经自己盛了第二碗饭, 而且还喝了一碗汤,桌上兰妈妈做的药膳也去了大半。   张淼这会儿心里也说不出是担忧还是开心。   “三爷,你…你这突然吃这么多,会不会身子不适应啊?”   毕竟之前都是吃的很少,时间久了肠胃也都已经适应了,这突然吃这么多,张淼倒是担心他会消化不良。   “不会,吃完饭出去走走,不会不舒服。”   谭毅这些年因为身子不好,很少出去闲逛,也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虚弱的样子,但现在他好了,想要去走走,甚至想要找个演武场,和洗砚比划一下,看着这几天自己缠绵病榻,有没有退步。   饭后,两人一起出门,身边跟着春雨和洗砚二人,就连他走到哪带到哪里的轮椅,这次出门都没有带。   街上热闹异常,比起前两日见到的景象,今日可谓是盛况了。   “今日街上的人好像格外的多。”   “今天就是朝圣日,所以人们都在庆祝,佛子那边场景更热闹。”   这朝圣日也是多灾多难了,因为大雪一拖再拖,这会儿终于到了时间。   谭毅低头看着小姑娘眼睛里都是好奇,往前看了一眼,到处都是人,可他心情大好,也不觉得人多心烦。   “朝圣日是这边最大的节日,也只有这一天才能见到他们的佛子,咱们也去看看。”   张淼求之不得,赶紧点点头,“三爷要是累了就说,咱们到时候找地方歇歇脚。”   看似不远的地方,奈何街上人多,行走起来就比较费劲儿,之前张淼带着兰妈妈他们出来,也体验过这样的时候。   “看啊,那个人是不是被佛子祝福过得?!”   “对对是他,你看那不是他的夫人嘛。”   “我记得之前那个男人不能行走,坐在轮椅上,这会儿看着像是个健康。”   “到底是被佛子祝福过。”   张淼和谭毅的相貌实在是出众,又是当众被佛子使者送上的塔树花,所以众人对此记忆尤为深刻。   再见到这两人的时候,机会不需要提示,也能想到这就是被佛子祝福过得。   “佛子果然灵验,瘫子都能再次站起来。”   “这次几日啊,佛子真的是厉害。”   谭毅的再次出现,令周围的人对佛子更是深信不疑,笑意被一传百直接传到了圣庙。   张淼路上听到几句议论的话,虽然装作没有听到,但还是忍笑到脸色发红。   谭毅看在眼里,他的毒清除了,功力也在逐渐的恢复,对于周围的一切事物,敏感度更高于她,那些话自然听到的更多。   见小姑娘一脸憋笑别的脸红,他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却什么都没有说。   张淼被他弹得有点丈二和尚,转头看着他一脸的无奈,终于还是破功。   “噗——哈哈对不起…三爷。”   张淼笑出了声,但又怕谭毅不高兴,又再次极力的忍着,可越是是如此,就越觉得好笑。   “噗——”   谭毅乜眼看着她,“想笑就笑出来,小心一会儿憋得肚子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竟然以为三爷腿脚不好。”   主要是他们传说的太过,说的更是神乎其神,就差将谭毅直接说成半身不遂偏瘫了。   若是之前张淼不会觉得好笑,甚至可能还会有点生气,可是现在的谭毅已经好了,在听到那些话,她的心境也不一样了,原本有些担心谭毅听了不舒服,可听着听着,越传就越好笑。   许是周围气氛感染,见张淼笑的开心,谭毅脸上也渐渐的流露出了笑容。   只是他不像张淼这样笑的夸张,一身斯文如玉的文人气息,笑起来也是温润如玉的感觉,可是看在周围人的眼里,他大的眼神和笑容里带着纵容和宠溺。   “果然是被佛子祝福的人呢,看看人家对他夫人多好,眼睛里都是情意。”   “真是一对璧人,这两人似乎天生就应该是一对儿。”   几句话从远处飘来,张淼没有在嘈杂中听到,但谭毅却是听得清楚,原本笑的还有些浅淡,听完这两句话,他的眼角眉梢都是笑。   张淼正笑着,歪头看他一眼,见到他笑的如此动人,她都忘记自己的表情,笑声收敛眼睛直直的看着谭毅,目光不似曾经的呆滞,反而带着惊喜和被惊艳到的光芒。   这样炙热直白的目光,谭毅又不是个瞎的怎么会看不到,虽然没有低头去对视,可肉眼可见的耳朵还是红了起来。   神庙位于摩诃城的山脚下,这里一片雪山绵延到天际,白的雪山中,唯有神庙金碧辉煌的屋顶,显得格外醒目。   信众到了山脚下,就开始走三步膜拜一次,一直来到神庙前的广场。   传说中的佛子静坐在圣坛之上,他一身白衣面白唇红,双手合十闭目打坐,虽然离着远,可他紧闭双目时,黑浓的睫毛像是卧在上面的毛毛虫,张淼想到这里,无声的笑了笑。   “看到了什么?”   谭毅不懂她又再笑什么,这里的人不是在诵经就是在跪地祈求,他看不出哪里有好笑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佛子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两人虽然凑头小声说着话,可张淼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圣坛上的人。   谭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刚好对上睁开眼睛的佛子,他睁眼就准确无误的看向了张淼,随而眼睛一动又看向了谭毅。   他们之间隔着百千信众,却丝毫没有阻碍他们三人的对视。   “哇,三爷快看,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好漂亮呀。”   摩诃城靠近外域,这里会经常见到长相和众人一样,但眼睛是异色的人,可佛子的眼睛是清澈的蓝色,在白衣胜雪的衬托下,显得尤为赶紧深邃。   谭毅收回视线,微微侧头看着小姑娘,她一脸喜悦的看着佛子,眼睛里流露出不比刚才少的惊艳。   “也就那样。”   谭毅凉飕飕的声音落下,张淼依旧没有察觉到什么,身后的春雨却是憋笑的揉揉鼻子,用手挡住了笑开的嘴角。   谭毅注意到,一个一身白衣的人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虽然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两位终于来了,佛子已经等了你们很久了。”   张淼原本还在心上佛子的美貌,突然被人挡住心里一些不喜,可再一看。   这不是之前那个佛子使者吗?   “啊你是那位使者,谢谢当日你送我们的祝福。”   “不,那是佛子送的,我在那里等了你们七日。”   “佛子怎么会知道我们?”   “佛子无所不知。”   张淼向来尊重信仰,但也有些无奈这些人的夸张,她没有再回话,静静地看着使者。   使者合十的双手松开一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谭毅再看向圣坛时,上面的佛子已经不知去向,一位穿着和面前使者一样的人,正在带着信众诵经。   张淼和谭毅对视一眼,两人没有语言上的交流,却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抬脚并肩跟在了使者的身后。 第58章 回归原位   圣庙里相对于外面的广场, 安静了很多,只是梵音四起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 却听后心里平静祥和。   张淼有点喜欢这里的环境,空气里都是香香的檀香和花香, 耳边是鸟啼和梵音经乐。   “两位这边请, 佛子已经在客室等候。”   使者帮着推开了房门, 退到一旁低头站着,屋里一阵好闻的檀香传来,张淼先谭毅一步进门。   佛子依然是一袭白衣, 光洁的脑袋十分圆润,倒也没有折损了佛子的容貌,反而令他更加的清冷,像是一个目下无尘的神。   见两人进来他也没有起身,伸出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朝着旁边的椅子示意两人坐下。   “之前多谢佛子送我们的祝福。”   张淼坐下就笑嘻嘻的道谢,不管怎么说,的确是在收到佛子祝福后, 出现了尚老爷子,因此治好了谭毅。   “一切皆是因果机缘, 若是谭施主之前见死不救,那也不会有后面的机缘。”   “不知佛子找我们过来, 是有何事?”   谭毅不想和一个陌生人坐在这里喝茶, 更不想看到,小姑娘要把眼睛贴到别人身上的样子。   于是他淡淡的直接问道,不给双方更多的寒暄迂回的机会。   “我看到了远处马儿的奔驰, 掀起了层层黄沙,谭施主若是回京,回来时记得帮我带回一人来,出去这么久该回来了。”   “谁?”   佛子手持念珠不语,许久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带着一丝的笑意。   “机缘到了,谭施主自然会知道,只求同行一路,施主能护他周全。”   离开神庙的时候,佛子亲自将他们送出来,临别送了张淼一串佛珠,一个个葡萄大小,看着就是男子所用的尺寸,奈何那串手串带着淡淡的香气,表面更是油亮泛光,看着像是珠宝似的。   张淼没有见过这样好的佛珠,想着自己先留着,等着回京城之后,将这个送给谭老夫人,她日日念佛定然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但这落到谭毅的眼里,就是张淼喜欢极了这个佛珠,或者是送佛珠的人。   洗砚安排了人赶过来马车,来时候众人是走着过来的,回去时,他们坐着马车。   马车上谭毅一言不发,昔日里总是粘着他的小姑娘,这会儿自己坐在那里,把玩着手里的念珠,一会凑近闻闻,一会儿举起来观察,愣是看的谭毅咬紧了后槽牙。   马车到了府门前,两人都没有说话,下车后张淼看着大步走进门的三爷,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春雨,三爷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不开心啊?难道是玩儿累了?”   春雨开始还笑得出来,可这会儿,见自己主子一脸呆滞的样子,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叹气摇头,扶着张淼回了府。   进门张淼就看到,屋里谭毅坐在桌边,薛神医已经开始给他号脉,这段时间基本上每天都会号脉看看,这种毒毕竟罕见,到底能不能彻底清除都两说,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有问题。   “恢复的很好,至于有些事儿三爷还是不要着急的好,身子这几天亏空了,得调养一段时间,要是……要是实在为难,不行就暂时和夫人分开住几个月。”   薛神医说的十分的隐晦,可是在场的除了张淼和春雨两个姑娘,其余的人也都听懂了。   兰妈妈打趣含笑的看了一眼张淼,谭毅低头不语,可从耳朵尖一路红到了脖子,就连素来冷脸的洗砚,这会儿也在低头浅笑。   张淼和春雨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解。   回到东厢房准备休息一下,离着晚饭时间也有一会儿,见到兰妈妈进来帮自己收拾床铺,她有凑过去好奇的问。   兰妈妈铺被子的动作一顿,随即笑了出来。   “薛神医说的是,三爷身子刚好,还是不要急着和夫人做夫妻的好。”   不急着做夫妻?对外他们一直都是夫妻啊。   见张淼还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兰妈妈又揶揄的看她一眼,随后叹口气,伏在她耳畔说了几个字,张淼的脸顿时红了个透,眼睛瞪大看着兰妈妈,一脸的羞愤。   “兰妈妈乱说什么呀,我和三爷才没有那样的想法。”   兰妈妈见她脸红的都快哭了,也不敢再逗,笑呵呵的出去了,留张淼一个人躺在床上消化。   只是她害羞没有一会儿,脸上的血色也就淡了,眼眸看着虚空,带着几分的惆怅不舍。   三爷的身子好了,她也能放心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谭毅就发觉张淼终于又回来了,再也看不见那个令人烦躁的念珠。   晚上张淼亲自下厨,给谭毅做了鱼片粥,兰妈妈也做了两个小青菜,和一份红烧排骨,自从谭毅身子好了之后,慢慢的也开始些荤食,胃口好了不少。   “淼淼的手艺越发精进了,只是天寒地冻的,碰水会手冷,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嗯,好,以后不做了。”   最后一次。   谭毅没有察觉出来什么不对的地方,给张淼夹了一块儿排骨,又端起碗大口的喝着鱼片粥。   吃过饭,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厅里喝着消食茶,偶尔说一两句,或者一个看书,一个看账本。   回到东厢房,春雨和兰妈妈都在,两人正在一起做着针线,张淼的寝衣小衣,都是两人亲手做的,这样的贴身衣物,总是不方便出去买。   “兰妈妈,这两日将我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嗯?夫人这是……三爷是不是要准备回京了。”   “你别问了,这件事谁都不要说。”   兰妈妈和春雨一脸懵的互相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睛里既看到了担忧,又看到了疑惑。   隔日,谭毅和摩诃城的一家商铺掌柜约好,吃过早饭他就带着洗砚出门。   张淼拎着一件大氅跟在他的身后。   “三爷天冷穿上这个。”   谭毅身体恢复之后,体温也比以前高了许多,这样的寒雪天气,也不觉得冷的受不了,经常忘记穿大氅。   “三爷不能仗着自己身体好了,就不珍重,记得在萨哈城答应我的,以后要珍重自己,即便我不在身边,三爷也要按时吃饭,注意保暖,不能再这样往外跑。”   谭毅微微垂头看着眼前的姑娘,她正在给自己认真的系大氅带子,嘴里不断碎碎念着,他不仅不觉得反感,反而心里暖暖的,有那么一瞬,他想不顾周围的人,将眼前人抱在怀里。   可又担心小姑娘脸皮薄,到时候要是生气可就麻烦了。   张淼看着他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子口,她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去。   兰妈妈和春雨站在东厢房的门口,见她回来两人一脸的担忧。   “夫人真的决定了吗?”   张淼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兰妈妈转身拿上了包袱,不过是三人的衣服,再就是银票,其余的东西什么也没有带。   这次上路,张淼在人伢那边买了一个车夫,并且和车夫说好,到了地方如果想要离开,她可以把卖身契还给他。   十三看着坐车出门的三人,眼神里带着疑惑和犹豫,但还是换了一身衣服,跟在了马车后面。   马车上,三人谁也没有说话,张淼也没有上次出时的笑容,哪怕是装的笑,也没有,不过比起上次,这次的张淼倒是平静很多,反而不让人那么担心。   “夫人……”   “以后叫我姑娘。”   兰妈妈一句话还没有问出口,她就打断了,转头看着两人蹙眉看着自己,张淼笑笑。   “不要这样看着我,来这边之前我就说过,我只是担心三爷而已,我是来报恩的,所以才会那样着急赶过来。”   她说完像是释怀了什么,掀开窗帘朝外看了一眼,洁白的雪山正在远离自己。   “现在三爷好了,咱们也得识趣的退到原位,我是个什么身份,你们比谁都清楚,且不说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说我们两人的身份,若当初他没有生病,你们觉得谭家会允许他娶我吗?”   春雨和兰妈妈都低下了头,不管她们的姑娘有多好,庶出的身份,就是压在她身上一辈子翻不了身的枷锁。   三爷如果没有生病,这会儿应该是个大官,中毒之前他可是刚考上了状元,那样的风光,现在说起来,也是通州城里的头一份。   这样的人物,好好地又怎么会娶一个庶女,只怕是通州城里的县令之女他都瞧不上。   想明白了这些,虽然心里依旧不是滋味,但兰妈妈还是抬起头来笑着。   “姑娘喜欢就好,以后不管到了哪里,老奴都会陪着姑娘。”   张淼侧身抱住了兰妈妈,眼角的湿润在兰妈妈看不见的地方,被她蹭掉。   “我们这次去南边吧,想去看看那边的繁华。”   “好。” 第59章 奇怪的客栈   一路上一行人没有停下来歇过, 她们出门的时候带足了干粮,生怕停下来会被三爷的人追上,虽然没有当面说过, 但是三人都心知肚明,要是三爷知道她们想要离开, 只怕会不允。   张淼是觉得三爷是个重情义的人, 自己跑过来照顾他, 现在他活了下来会对自己负责的。   可她不想耽误三爷,所以还是识趣的离开吧。   兰妈妈和春雨则是看得出来,三爷心里也是有姑娘的, 要是没有什么理由直接这样离开,他定不会轻易的松手。   三人想的有些出入,但却都确定,三爷会追一追的。   所以默契的没有中途休息,一路直到天色黑下来,他们才找到了一间客栈,可能是这里太过荒凉,这里的客栈也十分的冷清,对待过来投宿的人, 也不似城里的掌柜那样的热情。   他们到了客栈门口停下车,客栈里冷脸走出来一个年轻人, 要不是他的肩膀上搭着一根毛巾,他们都没敢想这是个小二。   看着倒像是一个冷面杀手。   车夫僵着脸, 回头看了一眼张淼, 这个客栈看着着实有些让人不安心。   张淼下车,也看了一眼那个小二,心里也有些拿不准, 这里这方圆十几里也就这么一家客栈,这要是不住下,就要露宿官道,到时候更是麻烦,万一遇到山匪,死无全尸都是小事。   “走吧,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决定了住下来,可往里走的时候,四个人依旧十分的警惕,进入到大堂的时候,气氛更是一度的紧张。   原以为小二如此冷漠,进了客栈后,她们发现这里的掌柜的也是个冷脸,而且看着年纪也不大,张淼稳了稳心神。   “掌柜的,门口的马上好的饲料伺候着,再开两间上房。”   “好。”   回答声音也是冷的,这会儿不光车夫,就连兰妈妈等人,都有些想要赶车逃跑。   “二楼的房间你们随便挑两间就行。”   张淼被他这话惊诧的长大了嘴,这生意做的如此随意的?   这么不是两个土匪,在这里占地为王了?   那之前的掌柜和小二上哪里去了?   太多的问题萦绕在张淼的心里,她拿着两个天字号的木牌,不知要不要住下。   是在这里被土匪杀还是在野外被杀……   这个问题值得思考一下。   掌柜的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不情愿的挽留一下。   “客人放心,店里有我们兄弟两人轮流值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张淼看着那张冰冷的脸上,真诚的目光,心想:我们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兄弟两人。   进都进来了,那就住下吧。   张淼率先往里走去,兰妈妈和春雨自然要跟上,所以也没有犹豫的跟了过去。   唯有车夫站在门口处踌躇,可以转头就看到掌柜的,对上他的目光浑身也是一寒,不敢再自己留在大堂,快步追上了张淼等人。   赶了一天的路,原本想着在客栈吃点什么,可这个客栈实在是有些特别,所以她们也不打算出门吃东西,将就一下等着天亮了再说。   可他们不想吃,有人却希望她们吃,这边四人分别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张淼的房门被敲响,房间里三人都紧张的互相对视一眼,这会儿天已经黑透,正是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好时候。   可是不等她们商量出个对策,房门再次被敲响。   “谁啊?”   张淼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店里的,给各位客人做了点晚饭,不知你们是出来吃,还是需要送到房间?”   窗外的寒风呼呼作响,拍打着木窗吱吱呀呀,可这门外响起的声音,却比着黑夜里的风雪还要冷上几分,她们三人都有些发抖,张淼后悔住下的决定。   可这会儿说那些还有什么用,要面对的总归还是要面对。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   “我们不饿,就不吃了。”   “客人,还是用些吧,兄长亲手做的,都干净的很,你们要是不想出来吃,那小的就给你们送进来吧。”   看来今晚这饭是不吃不行了,她们才说不饿不想吃,这人都开始暗示要准备闯进来了。   主动好过被动。   “那就劳烦小哥儿,把饭菜送上来吧。”   “好。”   冷冷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笑意,像是十分开心的样子,兄弟两人都是冷脸的人,什么事儿能让他们这样的开心?   定然是要发财啦啊,这是肥羊准备迎狼进屋,所以他们这样的开心。   三人有些绝望,可这个时候容不得她们悲春伤秋,春雨找到了一个大个的花瓶,左右手抡了几下,还算是顺手,兰妈妈找了一个椅子,倚着其中的一扇门站好。   张淼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颤抖的手渐渐也听了下来。   没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时候她必须镇定,她身后还有兰妈妈和春雨,都等着她的保护。   房门再次被敲响,小二冰冷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淼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调整了脸上的神色,看了一眼躲在左边的春雨,又看了一眼右边的兰妈妈,两人都冲着她点点头。   张淼伸手握住了门栓,只要她稍微用力,门就会打开,外面的歹徒就会冲进来,到时候她们或许会死掉……   “吱呀——”   有些陈旧的木门被打开,张淼紧张的眼前有些发花,虽然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可就是有些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客人?客人你没啥事吧?”   张淼被他的声音唤回来,心跳的实在是太快,快的她都有些呼吸不畅,有点眼花。   可这儿没有人拿出明晃晃的刀,也没有将她推到闯进去,冷脸的小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都是各色的菜肴。   小二见她脸色煞白,身子也有些不稳的晃晃了,心里有些担忧。   “客人是累了吧,我帮你把饭菜端进去。”   他冷着脸,说着关切的话,实在是在违和了,但张淼没有多想,赶紧伸手接住托盘。   “我自己端进去就行,劳烦小哥儿了。”   那人颔首,也没有执意要进去的意思,手里的托盘不算轻,虽然房间里三个人,但这饭菜却是按照四人的量做的。   张淼这会儿说什么都不想让人进来,即便端着有些费劲儿,但也咬牙撑住了。   小二确定她端得住,犹豫着松开了手,房门开着却自动关上,小二站在门外,听着屋里放下椅子和花瓶的声音,脸上唯一称得上柔和的俊眉,像是刀锋似的皱了起来。   兰妈妈和春雨见到张淼自己进屋,两人默契的从门后推动门,将小二关在了门外,门栓一拦,椅子倚住了门,三个人这才瘫坐在桌边,长舒一口气。   春雨更是大冷的天,出了一头的冷汗。   她抬手擦擦,最后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咱们是不是也太草木皆兵了?”   兰妈妈也笑了,“不能怪咱们,是他们兄弟俩的脸色实在太冷。”   张淼十分赞同的点点头,这才注意到桌上的饭菜。   一个荤菜山药炖排骨,留两个素菜都是她以前常吃的,旁边还有一个带着盖子的大碗,她将盖子打开,大碗里是晶莹透白的鱼片粥,上面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青葱,这个时节能吃得上这样的青葱,实在是罕见。   可她一直都是跟着三爷,所以这样的吃食也不是什么难的,以为三爷哪里被说青葱,就是要夏天才有的小油菜,那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三人分别盛了一碗粥,就着菜吃了个肚圆。   三人受了到了不小的惊吓,这会儿吃饱了,精神也放松了下来,这才觉得有点累了,一个个懒洋洋的摊在椅子上。   “呀!坏了!”   春雨惊叫一声,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饭菜。   “我们还是大意了,这个饭菜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万一有毒,或者是迷.药,他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把我们全部干掉。”   有些事儿不能想,越想就越觉得的确如此,不仅心里确认,就连身体也开始确认。   “兰妈妈,我们是不是中毒了?我怎么感觉有点困啊。”   兰妈妈:……   “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刚才趁着你们去洗手,我已经用银针试过了,这里面没有毒,你困是因为你累了,早些休息吧。”   房间里有一个床,还有一个小土炕,兰妈妈个春雨睡炕,床留给了张淼。   半夜里,张淼睡得不是很安慰,一阵阵的冷意袭来,她下意识的拽拽被子,可是入手的被格外丝滑,和睡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太一样。   朦胧间她皱眉眯着眼看了一眼,不看还好,这一看张淼差点把自己吓死。   只见自己已经不在刚才的房间里,身上的棉被换成了锦被,而不远处的桌边,坐着一个黑影,漆黑的夜里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那股子视线实在是灼热,她睡梦中的不安,就是来自于此。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她们呐?” 第60章 这是哪里?   “呲啦——”   火折子的声音响起, 房间里亮了起来。   陡然亮起来的房间,张淼的眼睛有些不适,被光线刺激到, 她赶紧闭上眼睛,一双纤细泛粉的柔荑捂住了眼睛。   她悄悄松开一点指缝看向桌边, 那里已经没有人, 适应了一下光亮的强度, 她慢慢的放下了手,余光看到了坐在身边的人。   “啊啊……三爷?!”   那个黑衣人是三爷?   谭毅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的盯着人, 他的双眼赤红,像是下一刻就要吃人一般,身上再也没有以前的温润气息,要不是他的容貌再就刻在了张淼的骨子里,这会儿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坐在床铺的中间,她对上谭毅的目光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了。   “三爷我们这是在哪里?”   她说这话的声音都带着心虚的味道,谭毅闻言嗤笑一声。   “在哪里难道夫人不知道?”   张淼身上一动不动,只是眼珠子咕溜溜的转了几圈,这个房间看着的确像是客栈, 可这里却又和自己住的那间不一样,而且兰妈妈和春雨都不在这里。   她又低头看看身上盖着的锦被, 这个也不像是客栈会提供的,这次出门, 她们可是没有带棉被的。   这地方她还真不是很清楚。   脸上的冷笑收起, 谭毅身上的气势放开,他慢慢俯身逼近张淼,一双眼睛像是被血浸过, 让人不敢直视,甚至被他气势压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走掉?”   这会儿说出来的话,和他的样子完全不搭,明明想是一个见了血的孤狼,可一开口声音里全是受伤和委屈。   张淼抬眸,对上他的眼睛,不知是什么时候,他的眼里带着忐忑,但更多还是受伤,张淼不由得心脏抽抽的疼。   “我没有一声不吭啊,给三爷留了信的。”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谭毅的气息都变得不稳,像是气急一般,滚烫带着怒火的气息,充斥在两人之间。   “留信?是要叮嘱我帮你把念珠带给母亲是吗?那封信里你可曾对我留下只字片语?!”   张淼被他堵得一句话也没有,可想到他们分开的时候,她不是和他说了很多吗?   “你临出门时,我说了啊。”   她说的声音很小,弱弱的心虚到行。   这句话丝毫没有安慰道谭毅,他直起身吐出一口气,转而像是发了狠猛地朝张淼扑过来,不等躲闪腰上一紧,张淼就被他捞到了怀里。   她低头看着自己坐在三爷的腿上,惊讶的忘记了害羞。   谭毅见人低头不看自己,心里的烦躁和失落更甚,他赤红着双眼,抬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张淼的下巴。   “看着我,说,为什么要离开?”   张淼被迫对上他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失落受伤,还有些许的怒火,她的鼻子也有些酸,可她不离开还能如何?   “三爷的身子也好了,我留下来也无用,所以……想着出去走走,找个喜欢的地方就留下。”   “难道这里就没有任何一点让你留恋的?”   张淼没有回答,怎么会没有留恋,这里太多值得她留恋。   “那……我呢?”   谭毅说完这句话,紧张的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曾没有这样的怕过,以前几经生死他的这颗心都是沉寂的。   可是……现在他怕了,生怕她说“没有”。   张淼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三爷这是什么意思?是她心里想着的那样吗,虽然之前她也感觉到了,毕竟她也不是个木头,可……   “我不配啊,三爷,不要和淼淼说笑,快松开我。”   张淼挣扎着想要下来,因为她怕再多待一会儿,她就真的舍不得了,她会痴心妄想,她会哭的……   谭毅却也没有松手,反而手上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什么不配?说清楚,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声音,他的不安和怒火交织。   张淼双手使劲儿掰着他的手指,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三爷,他现在的力气完全不是一个张淼可以撼动的。   这下张淼是真的逼急了,她松开了手,忽的转身抱住了谭毅的脖子,将脸埋在她的肩窝。   “为什么非要逼我说,我都说了是我不配,我只是个商人的女儿,还是个庶女,之前三爷病着的时候我就不配,现在三爷好了,我就更不配了。”   谭毅听完,呼吸更加的粗重,这会儿他是着的生气了,可是现在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实在没有胆量再训斥她。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压下了自己心里的怒火,开口时没有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淼淼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我的婚事也算是父母之命,你现在和我说什么你不配,你如果不配那谁配?”   张淼哭的抽抽噎噎,从抱住谭毅的那一刻,她就舍不得松手了。   “可,可我知道,当时,当时是三爷想要帮我,所以,所以才娶的我。”   她哭的气短,说一句话都是抽抽噎噎的。   谭毅承认,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没有动别的心思,只是觉得一个挺好的小姑娘,嫁给那样的人可惜了,所以他就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可后来两人相处之后,他就越发觉得这个姑娘是个可爱的,相处的越久,就越不想和她分开。   “嗯,当初的确是为了帮你。”   张淼原本还在委屈的哼哼唧唧的哭,听到谭毅承认了这件事,心里更是紧张加委屈,这件事知道是一回事儿,听到他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但不等张淼在此伤心,谭毅又问道:“我当时应该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   张淼认真的点点头,三爷的确救她一命,要是当时他袖手旁观,自己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天下事都是有一定的章程,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只问你,你可愿意许我?”   这话也过于直白了,张淼原本还在委屈,陡然听到这话,脸颊不由的开始红,她紧张的想要将自己埋起来,但发现自己坐在他的腿上。   不过还好,现在她抱着他的脖子,脸埋在颈窝里,他应该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等了许久,也不见张淼给个回复,谭毅也有些心慌。   “我没有在逼你,只是想知道你可愿意和我一心,往后余生不离不弃?”   “许吗?”   最后谭毅又问了一遍,虽然他的确动了心,可是张淼如果对他没有那些想法,他自然也不会强求,但他不会轻易松手。   张淼这会儿觉得自己快死了,短短的一会儿的功夫,大喜大悲的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够用了。   她羞的说不出来,只好抱紧了谭毅,用力的点点头。   低沉喜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一个温柔又软的吻在她的耳边一触即分。   张淼的身子都不由得跟着一颤,想到是什么后,她更是不想抬头看她的三爷。   时间还早,窗外也都是黑的,两人缓和了一下情绪,谭毅见小姑娘不再害羞,将人放了下来,并让人送了一盆热水进来。   将柔软的帕子打湿,来到床边给眼睛微肿的张淼擦了擦脸。   “三爷,这里到底是哪啊?”   谭毅拿出准备好的香脂,让张淼自己涂抹,闻着淡淡的芍药香,他的心情大好。   “这里是客栈的三楼。”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宽衣解带,张淼飞快的看了一眼,脸颊红红的,将香脂放在了床头。   “三爷也要住在这里吗?”   谭毅乜眼看着她,“你我是夫妻,难道还要分房而居?”   之前想着自己的身子也不好,省的大家互相折磨,所以暂时还是分开住的好,可是……他以后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了,只要两人都在家里,就要住在一起,他要好好的看着她,省的胡思乱想再跑了。 第61章 三爷……不稳重   以往张淼也多次留在谭毅的房里睡, 可是两人那时候还没有这样表明真心,所以也不觉得难为情。   可是现在两人已经说开了,这会儿再睡在一起, 张淼就有点不自在了,脸上的温度居高不下, 简直就像是要把自己烧死似的。   灯烛被熄灭, 房间里黑了下来, 张淼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知道他的状态比自己好。   谭毅十分自然的睡在了外侧, 床上就一床被子,身边人稍有动作,她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突然原本平躺着十分安静的人,转了个身,伸手将身边有些僵硬的人揽到了怀里。   “紧张什么,以前不也一床睡过,我记得最开始你还会抱着我。”   不提还好, 这会儿被他说出来,张淼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不一样, 那时候你病着,身上的温度低, 所以我给你暖暖。”   谭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可是两人离得太近,张淼还是发现了。   “怎么了?”   “突然觉得我要是一直病着也挺好,你也不会想着离开我, 还会主动的投怀送抱。”   张淼一张小脸在黑暗的额房间里红的出奇,她以前觉得三爷是个稳重的人,这会儿怎么如此的轻浮?!   “你现在好了,我不是还给你抱嘛。”   谭毅将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闷笑了几声,抱着张淼的手臂又收紧几分,将人牢牢地按在了怀里。   原本张淼以为自己这一晚上不用睡了,可谭毅自从病好之后,体温也就正常起来,这样暖暖的抱在一起,情绪又是一晚上的大起大落,睡意也如狂风般的席卷而来。   再睁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窗外的阳光甚好,雪白的窗户纸都被照得泛着金光。   身边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缓缓地起身,刚想要去拿衣服,想起来这里不是她之前住的房间,这边也没有她的衣服。   不等她喊人,房门一阵响动,谭毅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都是叠放着一套衣服,颜色也是张淼喜欢的红色。   “醒了?换上衣服吧,怎么今天得赶回去。”   张淼拿起那些衣服往自己身上裹,以前都是有兰妈妈和春雨伺候,今天她自己穿衣虽然不熟练,但也不是个四肢不勤的。   收拾好之后,谭毅牵着她的手,推门出去,一出门张淼呆滞了一瞬,接着转身就想往屋里钻。   门外站着的不光有洗砚,还有兰妈妈和春雨,更有小二和掌柜的。   众人见到两人牵着手出来,都笑的别有深意,简直就是一脸的姨母笑,有那么一瞬间,张淼怀疑昨晚的事情,众人都知道了。   谭毅一把将人拉回来,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忘记那东西了?”   张淼低头摇了摇,脸红的说不出一句话。   见她雪白的脖颈都是绯红一片,谭毅这才知道,小姑娘这是害羞了,之前怎么也不见她这样的羞涩,表明心意后这怎么还害羞上了。   “没忘带东西那就赶紧下去吃饭吧,早饭早就做好了,再不吃就会冷了。”   张淼没辙,而且她也不能总是躲着大家,再说了原本他们就是夫妻,她有什么好躲的。   想通了之后,也就大大方方的跟着谭毅下了楼,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饭菜,看到这些眼熟的菜色,突然想到了昨晚小二送上去的吃食。   她就说怎么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谭毅这边刚给她剥了一个水煮蛋,抬头见看到她一脸狐疑的看着自己。   “三爷,这间客栈……”是不是你的?   “在你们来之前,这间客栈就已经被我包了下来。”   “三爷是早就预料到我们会从这里路过?”   不然为什么会提前包下这间客栈?   “知道的要比你们出发的晚,但我的行动比你们快了不少。”   十三发现几人不对劲儿后,就让人去通知了三爷,自己一路悄悄的跟随而来。   谭毅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和约好的掌柜见面,得知张淼突然不告而别,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到不真实,明明刚才出门的时候,两人还是好好地,怎么就突然离家出了?   他也顾不上坐马车,直接让人牵来快马,几人翻身上马一路狂奔,出了城门不远的地方,谭毅就追上了张淼。   只是当时心里乱的很,担心自己控制不好情绪,于是看明白张淼等人的去向,他派人跟着她们,自己带人先一步赶到了最近的一个客栈,包下了客栈两天,自己躲在三楼的房间里,静静的看着张淼等人进门。   “所以小二和掌柜的,都是三爷安排的人?”   谭毅颔首,这两个人是他带着出门的护卫,也是这次跟出来的护卫中,最是面善的两个人,所以就让他们接待张淼等人。   得知这两人是最面善的,张淼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触及到他们冰冷的目光,张淼依旧瑟缩,这俩个要是最面善的,那其余的人是多吓人?   回去的路上,张淼好奇坐在马上的感觉,提议想要骑马,谭毅觉得现在天寒地冻的,她骑马不是找罪受,果断的拒绝。   张淼趴在车窗边上,看着走在马车边上,骑在高头大马的的人,语气委屈,眼神幽幽带着堪破红尘的凄凉。   “果然,得到了就开始不珍惜了。”   别人或许还听不太懂,但骑在马上的人身形一顿。   马车停了下来,张淼站在车辕上,伸开双手等着对方将自己抱到马上。   谭毅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大氅,将人抱在自己身前坐下,扯了扯两边的大氅,尽量将身前的人遮住,因为不是疾驰所以没有太大的风掀起。   张淼第一次骑马,心里激动地不行,视野开阔了,看着的地方也更远,比在马车里晃悠悠好玩得多。   而身后有一个结实的胸膛,她一点也不怕,也不会觉得冷,大氅裹着,身后的人热乎乎的身子给自己暖着,她开心的不行,一口小白牙都被风吹得发凉。   回到摩诃城,一进门张淼走在最前面,正想着赶紧回屋好好补个觉,就听到身后谭毅的声音。   “来人,将夫人的东西都搬到主屋去。”   张淼往东厢房跑的脚步一顿,转身看向谭毅。   他怎么,他怎么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如此说,这岂不是……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正如此想着,就看到十三一脸的姨母笑,对上张淼的目光,他笑的更是别有深意。   张淼:……   下人们的动作都十分的利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东厢房已经搬空,而主屋里也都布置妥当,张淼站在屏风前,看着床铺怔怔的愣神儿。   大家是不是想多了?   为什么要把新婚的被子找出来铺上?这是在暗示着什么,还是他们脑子已经不纯洁了,他们的主子身子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难道不知道?!   谭毅不知什么时候进的屋,见人站在那里不动,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张淼,微微的弯腰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刚才不是吵着说累了,怎么这会儿收拾好了又不歇着。”   这要她怎么歇?怎么看都像是个婚房,这要是还能睡踏实了,那就不是个正常的。   见人不回答自己,谭毅也没有不开心,反而嘴角带笑的凑近她的脖颈闻了一下,淡淡的花香入鼻,声音有些低沉的响起。   “要不为夫陪着夫人一起小憩一会儿?”   张淼这两天已经对谭毅不认识了,曾经的三爷是个温文尔雅,十分沉稳的人,可是现在这个人是谁?难道之前的沉稳都是毒素引发的?现在毒没了,他的本性也就出来了。   “我不累了,不想睡觉。”   张淼不太想理这个轻浮的三爷,因为这人实在让她难以应对。   “也好,那正好出来尝尝我的手艺。”   手艺?尝尝手艺?三爷给她做了饭! 第62章 期待?   院子里, 架起了一堆果木,周围的人都在忙着准备东西,有腌制的肉, 还有分割好的鸡腿,果木已经开始点燃, 一阵阵的果木香气袭来, 已经让人心里暖滋滋的。   “这是要做什么?”   谭毅一撩袍子坐了下来, 一堆果木还没有烧好,他拿起一旁的铁钩子挑了挑上面的木头。   “我记得淼淼说想尝尝西边的烤肉,所以让人准备了这些, 原本想着昨日回家再和你一起烤。”   想到之前自己的鲁莽,张淼心里也有些愧疚,要是自己走的时候,和三爷好好说,是不是也就不用这样的折腾。   可想到和他当面分别,她一定会哭的很伤心,这样子的她只会让三爷为难,所以如果这样的要分离,她还是做不到当面和他谈。   不过以后都不会如此了, 她以后都不想再离开三爷了,即便有一日他腻了自己, 她也不想轻易的离开,除非他亲口和她说出来。   木柴差不多烧好, 这会儿一个个发出了诱人的红色, 天色也暗了下来,火炭在这样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妖艳。   洗砚将铁签子递给了谭毅,面前放着三四个大瓷盆, 里面放着不同的肉还有菜。   洗砚串起一串肉,放在了炭火上的架子上,远离这火焰,却丝毫不影响肉发出滋滋的响声。   在他们两人的火炭边,还有两个碳堆,家里的护卫还有下人们,也都享受着自己烤肉的乐趣。   不一会儿院子上空,就传来一阵阵的焦香,张淼看着已经变色的烤肉,“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坐在她的身边的谭毅听到了,将肉串翻了一个面,在上面撒上调味料。   “马上就好。”   说着他又翻了一下,确认两面的调料都均匀了,他就将一个滋滋冒油肉串,递到了张淼的面前。   “小心烫。”   的确是很烫,可这个会儿的天气冷啊,等着张淼接过去吹吹,烤肉的温度也就差不多能吃,她撸下一块儿肉,眼睛瞪大即有惊喜也有惊艳,接着眼睛就会眯起来,小嘴活动的也更快。   谭毅见她吃的开心,也开心的笑了起来,比自己吃到了烤肉更为开心。   伸手蹭掉张淼嘴角的油渣,满目都是温柔宠溺之色。   张淼这会儿也没有不自在,自然的将自己手里的烤串递到了谭毅的嘴边。   “三爷吃。”   谭毅看了她一眼,眼中的温柔情意就差化作水,将张淼整个人淹没,眼睛看着心爱之人,低头就着张淼的手,咬了一块儿烤肉,味道不错就是有些老。   “唔,长时间不烤手艺生疏了,没有之前做的好吃。”   张淼讶然,这已经就是最最美味的东西,怎么在三爷的嘴里就成了次品。   谭毅也不解释,专注的烤着手里的烤肉,这次不管是操作手法,还是火候都比第一个要好,他见张淼手里的还没有吃完,伸手将那个冷了的拿了过来,有递给张淼一个刚烤好的。   “这个应该比上一串好吃。”   “可是……”   张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吃了一半的那串,虽然冷了但是扔掉也是可惜的。   “我吃。”   谭毅当着她的面,将她咬了一半的烤肉吃掉,张淼唰一下脸红了,只是这次比起之前,她更在意有没有被人看到,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人,大家都在低头忙着烤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   张淼没有说话,红着脸低头认真的啃着手里的烤肉,不远处的人一个个都在忍笑的颤抖,那边毕竟是主子,他们不管做自己的事情多专注,都要分些心神过去。   万一主子需要自己,也能第一时间帮着处理。   所以两人的互动谁也没有错过,甚至有那么一会儿,他们都静止下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直到张淼要转头看过来,大家才赶紧忙自己。   要是张淼有心思注意一下,就会发现有几个人的烤肉,因为分神,所以已经考焦了,黑黢黢的没法吃。   冬天的晚上,大家围着篝火吃着烤肉,没有什么主仆之分,这样久违的气氛,让张淼想到了除夕那段时间,京城里的榕园也是这样的热闹。   吃饱喝足,劳累了一天大家也都累了,早早的回房间休息去了,以为感到不一样的,就是张淼换了房间,她有点不适应的站在那里。   兰妈妈和春燕收拾好了床铺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怎么,今晚不打算睡了吗?”   两人已经洗漱好了,她却站在床边不动,谭毅无奈只好将人拉过去。   张淼紧张的身子都是僵硬的,被谭毅按在床边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他。   “夫人在期待什么?”   嗯?张淼不解,抬头看向谭毅,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和笑容,她反应过来了。   “才不是,我才没有期待什么,就是,就是换了地方不习惯而已。”   说着自己爬上了床,乖乖的躺在里侧,像是为了证明她没有期待,安静的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谭毅无声的笑着,吹灭了屋子里的烛火,房间彻底黑了下来,他爬上床,感觉到身边人还是僵硬的躺着,心里起了点坏心思。   “淼淼,你真的没有一点期待吗?”   身边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也像是已经睡着了,甚至从他开口那会儿,这人就连呼吸都快要消失,他是习武之人,耳力向来好,可现在也听不到她的呼吸。   谭毅一个翻身,用手撑着身子俯瞰着张淼,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伏在自己上方的人,原本紧张的屏住呼吸,这会儿倒吸一口气差点呛到。   “三,三爷,薛神医说了,你最近还是好好休息的好。”   “淼淼真的点都不期待吗?”   他的声音低沉的发哑,又像是隐忍着什么,虽然房间里的灯没了,可是这个时候的月色格外明亮,照着屋子里也是影影绰绰。   离得这样的近,张淼看到他双眼带着赤红之色,虽然没有经历过什么,可现在的气氛激发了她本能,她知道三爷现在的样子是为了什么。   “嗯?真的没有吗?”   得不到答案,他又靠近一次,说话时的气息热乎乎的打在她的脸上,张淼紧张的压了一下口水,手下意识的想要移开靠近的人,可手伸出去,触手的不是他身上的布料,而是一片光滑的温热。   她朝着那边温热看去,才发现他身上的寝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敞开,一副蜜色的胸膛就在她的掌下,因为呼吸带动不断地起伏。   两人惧是一怔,随后张淼像是被热水烫到了一般,迅速的收回去了手。   原本只是想逗一逗小姑娘,让放松下来,可这会儿气氛不知怎么的就有点粘腻的甜。   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小姑娘,不知是羞的还是吓得,总是眼尾泛起微红,一头浓密的黑发柔顺的铺在床上,衬的人更加的妖媚起来。   谭毅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幽深,喉结不自在的动了动,张淼看着相似被他那幽黑的眼睛吸引住,看的越发出神。   “回答我,真的没有吗?”   张淼就像是被海妖蛊惑的小鹿,眼睛飞快地眨了眨,脸上的霞色更加的艳丽。   “有。”   细细的弱弱的一声,换来的是谭毅带车胸腔共鸣的一声低笑,听得出他十分的愉悦。   不等张淼抬眼再看过去,他就俯身吻了过来。   两人都是生手,开始还有些羞涩和磕绊,但很快就找到了窍门,不管是两人的性格还是其他,都意外的和谐自然。   一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乱,在事情失控之前,谭毅及时的收住了。   他不想就这样要了她,他想着给她一个更为华丽的婚礼,想要亲自上门迎亲,所以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她想着的却是,他的身子没有恢复好,薛神医的话还在耳畔,所以她不能看着他犯错。   两人各怀心事的收敛了自己,夜已深,他们能做的就是相拥而眠。 第63章 圣庙   张淼这几天发现, 谭毅似乎已经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因为他每日都很闲,不管是早起, 还是午睡,或者是晚上, 他都能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而且每次都要因为她的出走“处罚”她, 就在刚才的午睡时, 两人差点就收不住。   张淼衣衫散乱的躺在那里,舔了舔有些红肿的唇,听着旁边净房里的水声, 没来由的突然想笑。   特别是最后三爷狼狈的从她身上逃跑时,那有些慌乱的背影,是她第一次见到,做梦也没有想到,三爷那样稳重的人,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候。   谭毅从净房里一出来,一身冰冷的水气,听到她咯咯的笑声,心里的一团火怎么也掐不灭。   “你等着, 总有一天我会收拾你,到时候你就是哭着求饶也没用。”   他越是这样发恨, 却又拿自己没有办法,张淼就越觉得好笑, 丝毫没有将这份危机往心里去。   摩诃城的天气渐渐回暖, 但比起京城那边,这里还是冷的,站在院子里, 就能看到山顶上的皑皑白雪。   主子的感情升温,下人们也都是开心幸福,院子里的人一个个乐呵呵的,洗衣服的,摘菜的,劈木头的都在一起边说话,边赶着手里的活。   张淼让人将桌子搬了出来,坐在院子里查看账本,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树下,洗砚正在和谭毅两人过招。   第一次见到谭毅和洗砚切磋的时候,张淼惊讶的站在那里看了半日,最后更是满眼星星崇拜的看着谭毅,引得谭毅实在没有控制住,在院子里就狠狠啄了一下她的唇,吓得下人们纷纷扔下手里的活儿,回屋藏着。   为这事,张淼起得整整一日没有和他说话,最后还是他硬是用抱着她,用轻功飞上屋顶,看了半宿的星星才好。   见两人比划的差不多了,张淼端着两碗姜汤过去。   “好了,歇会儿吧,喝点姜汤去去寒。”   这两个人一旦开始比武,都不怎么穿厚衣服,一件习武服薄的和春衣似的,张淼总是觉得不放心。   两人也是为了她放心,所以即便是打的热火朝天大汗淋漓,也都十分乖的喝干净碗里的姜汤。   “主子,一封加急密函。”   谭毅喝完姜汤,一手接过张淼递过来的脸帕擦着汗,一手接过密函。   他并不觉得这个密函有什么重要的,一副蛮不在意的样子。   张淼也没有在意,继续坐在桌前看她的账本,现在七间铺子变成了十间,每天也就是看看账本,没有什么太多操心。   可她午睡起来,依旧不见谭毅从书房出来,她心里有些疑惑,晚饭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敲响了书房的门。   “三爷吃饭了,这都一整天了,先吃了饭在处理吧。”   房间里没有什么声音,张淼都要怀疑三爷是不是下午出门了,她想着找人问问门房,要是三爷出门,门房的人可能是知道的。   刚转身,书房的门从里面打开,谭毅没有什么精神的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姑娘,他的情绪更加的低沉,上前一步,也不管院子里有没有人,直接将人抱在了怀里。   要是放在平时,张淼这会儿估计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可是今天的谭毅实在是有些不一样,所以她并没有将人推开,而且伸手环住可他的背,轻轻地拍了拍。   “三爷,出了什么事?”   “我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有想出更好的法子,淼淼,我要回京去,京中的端安王造反,三皇子现在怕是有难,所以只能我回去。”   张淼停下拍打的动作,声音带着些许的开心。   “我们要回去了吗?什么时候?我现在就去让人收拾东西。”   一边说着,张淼松开了抱着谭毅的手,转身想要离开,却被谭毅一把抓住了手腕,将人拉了回来。   张淼不觉得回京城有什么不好,那里有老夫人,还有榕园的一大家子,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可大家相处的十分快乐,所以她很喜欢京城。   可转回身,对上谭毅的眼睛时,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三爷说,他要回去了,而不是我们要回去了。   见她的脸上笑容凝固,眼睛也有些不敢置信的目光,谭毅知道她已经想到了。   “京城现在乱的很,我不能带你一起回去,所以你留在摩诃城等我,等着京城里的一切尘埃落定,我再来接你。”   心中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张淼的眼眶瞬间红了下来,她不想离开他,更何况京城里还有危险,他才逃过一劫,怎么能再往火坑里跳。   “我不怕,让我跟三爷回去吧。”   谭毅再次将人揽到了怀里,“淼淼,乖,等我回来,你去了我会分心的,那边的情况有些乱,我不想你有什么危险。”   “可我也是啊,我也不想你去危险的地方,我也会担心的。”   “京中之事我躲不过,但你不一样,这趟浑水你趟不得,所以在这里等我,我会保护好自己,有你在我舍得早早离开这个世上,所以等我,你在这里我会安心,不管千难万难我都会回到你的身边。”   张淼的泪水已经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她想要再争取一下,可有一点三爷说的是对的,她连自己都护不住,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连累到了三爷,自己到时候就是死十次也不够,不如就替他守好了后方。   “好,你记得自己答应过我的话,不要出事,平平安安的回来,不如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好。”   决定要离开也是一件很快的事儿,谭毅不需要带走什么东西,所有的铺子管理权都给了张淼,他只需要没有任何顾虑的处理京中的事。   这也是他的私心,有这些事情做着,张淼不至于整天胡思乱想,不用时时刻刻都担心着,这些处理好了,一天下来也会累的,晚上也会睡得好。   他留下了半数的暗卫给张淼,可见小姑娘依旧焉哒哒的,于是他竟出发的时间移到了三日之后,他就再陪她三日吧。   这件事至关生死,谭毅是偷着潜回京城的,所以对外一直隐瞒着行踪和身份,张淼就连身边的兰妈妈和春雨也没有说。   不是不信任,而是知道的人越少三爷越安全,知道的越少,兰妈妈和春雨也就安全,没有人会为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两人三日里谁也没有提这件事,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今天有什么安排?”   “三爷,今天带我骑马吧,咱们,咱们就骑马去圣庙好不好?”   自从上次回来,张淼就没有再骑过马,这会儿她也只想和三爷两个人,不带别人,就他们两人骑马前行。   “圣庙?为什么要去那里,现在也不是朝圣的日子,去那里你也就不到他。”   张淼原本开心的很,谁知他说了这话,这件事两人之前就掰扯过,为的就是那串念珠,也是那个时候,张淼才知道这个看似温和大度的人,竟然小气到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吃醋吃到现在。   她乜了他一眼,冷冰冰十分娇嗔的离开了。   谭毅看着她回房间的身影,突然有点后悔没有将她送到别的地方,要是自己前脚走了,她后脚去见什么佛子,他到时候怕是会气死。   不行,这件事得交代一下,不能让她趁着自己不在,去看那个蓝眼睛。   这边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安排好张淼,那边张淼换了一身火红的裙子,将人衬得明艳妖媚,一颦一笑之间都像是带着勾人的钩子,让人移不开眼睛。   “圣庙神圣,你就穿这个?”   张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长袖的领子也不算低,这件衣服完全符合却圣庙啊,为什么不可以穿着去?!   “我就要穿这个,我还要骑你的那匹黑的大马!”   说完她转身就朝着马厩走去,那边都是谭毅最近收集来的良驹,要说最好看的,就属那比新得的黑马,格外的高大。   这个时候,出了惯着还能如何,谭毅跟在她的后面也去了马厩。   不多时,摩诃城外的石板路上,一匹黑马带着两人飞驰而过,红色的衣裙被风鼓动,飘逸的广袖像是火红的蝶翼,而那双翅膀的主人像是精灵一般的存在。   路过的人无一不是驻足回望,她就像是火里的精灵,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准穿这件衣裙。”   他那点醋精的小心思,张淼现在是摸得透透的,乜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反而笑的更加生动撩人心魄。 第64章 护身符   山梁的土路上, 一匹黑马踩着残雪急行,飘逸的红色广袖被风吹得往后飘飞,远远地就能看到, 而更加显眼的却是那一抹白色。   雪已融化,山上的石头呈现出了黑灰色, 只有背阴面的雪还是蓬松的, 而在黑石上, 却又一抹白色的身影,山风鼓吹着他的衣衫,衣袂飘飘像是谪仙下凡。   马儿减缓了速度, 缓缓的在他的面前停下,一身黑衣的谭毅率先下马,转而伸手去抱马上的火精灵,以往这个时候,不等谭毅伸手,张淼就已经伸手准备让抱,可是今天的人却拍开了她的手。   张淼心里有些害怕,笨拙的从马上趴着往下出溜,谭毅担心她摔着伸手在两边护着, 脸上不显,但心里已经打翻了三缸子的醋。   当着蓝眼睛的面, 都不让抱了是吧。   张淼从马上下来,一脸激动地朝着佛子走去。   “我还以为这次过来不会见到佛子了。”   “怎么会, 天亮的时候我就已经等在这里。”   谭毅站在张淼的身后, 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么神怎么不去山下迎接我们?   张淼得知他已经预知到他们今日回过来,心里更是激动的不行, 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可爱的眨动着。   看的谭毅脸色都青了,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内子今日想过来上香,时间不早我们就不耽误了。”   佛子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颔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谭毅不容她拒绝的牵着她的手,跟在了佛子身后。   张淼如今也不介意在外人面前亲近,只是她觉得圣庙是神圣的地方,他们应该收敛自己的行为,最起码的尊重也还是要的。   可谭毅原本是个温润君子,只要一遇上佛子,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有点不理解,他和一个修行人交什么劲儿。   但现在她舍不得凶他,所以只能由着他,也是为了让他安心。   圣庙里这会儿没有太多的信徒,因为不是重大的日子,圣庙内是不对外开放的,为了保证佛子的清修。   他们一路进来,大殿里有寥寥数人在上香,使者们在旁边指引,为了不引起信徒的聚集,佛子站在了银杏树下,没有进去。   两人携手进去,也再次引起信众们的目光,只是他们的目光单纯,不仅仅是在看张淼,更多的是在看他们两人,相貌格外的出众,这样的一对儿,谁不会多看两眼。   谭毅对这些不是很信,但陪着张淼过来他依旧跟着上了香。   【保佑我身边的姑娘……不,请保佑我妻,让她平平安安欢欢喜喜等我回来。】   张淼要比他虔诚很多,她双目紧闭,手里捧着三炷香。   【望漫天诸佛,保佑三爷此行平安,逢凶化吉,保佑他平安归来。】   两人上完香出来,张淼看到了不远处的斋堂,想到了什么突然站住了脚步。   “三爷,帮我去买点斋饭吧,我想尝尝这里的斋饭什么味。”   “怎么不直接过去吃?”   “不去,进到那里面吃,不可以说话,而且还有很多的规矩。”   谭毅向来是能满足她的,都会尽力满足,而且那个地方也不远,无非走两步,她在这里他也能看到,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看着人真朝着斋堂走去,张淼心里既是好笑,又是心酸,斋堂的开放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到时间那里是不会有斋饭供用。   她趁着谭毅离开,快步来到了佛子的面前,裣衽一礼。   不等她开口,佛子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囊。   “是为了这个?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佛子您连我想求之事都知道?”   “天下之事,原本就没有秘密,只是看你能否参透天机而已。”   张淼回头看了一眼还没有回来的谭毅,将锦囊赶紧收回到袖子里,她没有回答佛子的另一个问题,因为那个问题她说不出口。   难道要她当着佛子的面说,担心三爷吃醋,所以不想留着这个护身符?   而且刚才佛子也明示了,天下没有秘密,那她的心事也就不是秘密,只是她羞于宣之于口。   谭毅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见张淼正在和以为使者说着什么,他走上前,就看到她正在写许愿牌。   【愿三爷平安顺遂】   心里的烦躁消失了一半,但还是懊恼没有给她买到斋饭,见她虔诚的将许愿牌挂在了指定位置,谭毅快步走上前。   “还不到时间,这会儿那边什么都没有。”   张淼见到他像是一条失落的狗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有就没有吧,等着你回来后,再带我过来吃好吗?”   当然是好,只要这次的事儿结束,不管要他陪着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这日回去之后,谭毅发现她异常的粘人,两人这段时间都是安静的睡觉,偶尔会亲亲,或者抱抱之类的,但也没有做太过逾矩之事。   毕竟他还有一件事儿没有做,所以他没有资格对她做那样的事情。   可以前她还会顾及自己的身子,总是会时刻提醒自己,今日却是不发一言。   亲热了一会儿,感觉人还在不停的撩拨自己,谭毅赶紧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黑暗中的她。   “淼淼,怎么了?今天的你……似乎不太一样。”   “三爷,明日你就要启程了,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等着你回来,所以……今日就要了吧。”   说完,张淼挣脱了谭毅的束缚,抬手轻轻一扯,锦带散开,一副春山图展露在面前。   谭毅想都没有想,扯过来被子,直接将人盖住。   “淼淼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好不好。”   谭毅伏在她的肩边,脸埋进了她的颈窝,说出来的话闷闷的,带着不舍和缱绻味道。   这两日虽然没有提这件事,可这事却是压在两人的心里,张淼望着头顶的帐帘,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最后的一夜,两人相拥着又是一夜未眠,像是当初他们在京城的分别,但又和那时候不一样了。   比起当时,现在两人的不舍更浓,依恋更深,此刻对于时间更加的敏感,他们都在期盼着夜不要过去,天不要亮。   可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上天也是不会同意的,天还是亮了,洗砚过来敲门的时候,张淼已经帮着同意收拾好了。   见人要走了,她拿出来两个锦囊,一左一右的挂在他的腰间。   “三爷记得,这两个锦囊不可以离身,等着我回来是要检查的。”   说完,她又看向了洗砚。   “也望洗砚管事帮着提醒着,这个两个锦囊一定要带着。”   洗砚绷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颔首。   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谭毅的背影已将芝麻大小,张淼站在城门外的送别亭里,看着那么彻底的消失。   人看不见了,她坐在亭子里依旧望着远方,不管周围的人如何劝说,她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紧紧的盯着远方,直到天色渐暗,她两腿麻得到生疼,这次像是回魂一样,收回了视线。 第65章 送账本   张淼答应他的事会做到, 说好帮着管理所有的商号铺子,她就会认真的去做,原本以为和自己的那十间铺子没有什么两样。   可真的上手之后, 才知谭毅当初是多么的劳累,想到之前没有解毒的时候,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依然如此忙碌, 可每次看到他的时候, 他总是漫不经心,一副没有太大压力的样子。   不得不说,谭毅的法子是个好法子, 张淼每日都在忙碌着,兰妈妈将饭菜送到书房,她看也不看拿过来就吃,饭菜已经对他没有太大的意义,不过是充饥而已。   她每日都忙到困的脑袋敲鼓,才放下笔起身准备去睡觉,躺下几乎沾到枕头就睡。   兰妈妈怎么会看不懂,这也不是三爷的事儿,是她们夫人自己不想让自己闲着, 原本那些铺子就够忙碌了,可她又用自己钱, 开了几间新的铺子,新铺子总是会更好费心神。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丝毫空闲的时间, 不过有一点兰妈妈还是感到欣慰的是, 她还在努力的吃饭,只要送到她的面前,她都是尽可能的吃掉。   这给会做药膳的兰妈妈吃了定心丸, 每日都是各种进补的食物,几个月下来,张淼也没有消瘦,虽然劳累但脸色称得上红润。   这日与往常一样,春雨和兰妈妈帮她收拾好床铺,准备离开时,原本睡着的张淼突然睁开了眼睛。   “兰妈妈,三爷应该到了京城了吧。”   兰妈妈准备转身的脚步一顿,脸上担忧的神色转而温和的笑。   “是啊,三爷应该到了一个月了吧,走的时候,三爷他们是骑马来开的,所以比坐马车应该是快的。”   张淼听完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稳了下来,兰妈妈和春雨对视一眼,谁也没有离开,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确认人这次真的睡着了,两人这次离开。   天亮之后,张淼像是忘记了昨晚的事,她又忙了起来,院子里突然来了一个陌生的面孔,看着风尘仆仆一个少年模样。   “主子,清隆轩的账目到了。”   清隆轩是张淼的第十间铺子,当出现这以后还是会京城,所以她将铺子开在了京城的不远处。   也是为了以后可以时常过去看看,毕竟离着远了,一年都未必能去一次,对于掌控那些铺子不利,可这几个月,清隆轩像是消失了音讯,几个月的账目都没有上交。   门口十三守在那里,并没有让人直接进屋,少年只好扯嗓子高喝一声。   屋里的张淼正在对账,听到这一声,手上的笔一顿,一个黄豆大的抹点落下,一整页的账目都要重新誊写,可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怒气。   “让人进来。”   少年穿着不太合身的蓝布粗衣,身上一层黄色的薄土,就连头发上都浮着一层土。   “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清隆轩的小伙计,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爱读书的,可是家里不富裕,供不起他读书,于是张淼就让人安排在了清隆轩,那是一间书局,在那里既可以帮着打理商铺,又可以闲暇时读读书。   “主子,京城这几个月一直不消停,小的来之前那边正打着,所以找不到靠谱的驿官帮着带,掌柜这段时间关了铺子,说等着打完仗再开,于是我想着也没有事儿,又担心主子心急,于是就过来送账本了。”   张淼打开账本看了看,这几个月的确没有多少的进项,草草几眼就能看清那几笔帐,她在上面签了字,放在了桌角。   “你既然过来了,就不用急着回去,一会儿安排人给你收拾个房间,你先住下来。”   少年家是摩诃城的,可是家里没有什么人,所以他也不在意独自去京城那边看店,这次回来指定也没有地方住,那个长久没有住人的茅草屋,这会儿也住不了人,所以就把他留了下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淼没有像以前那样在书房吃,而是将人叫到了偏厅,和少年一桌,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京城那边的情况。   “之前听说端安王逼宫了,也不知道真假,可安静了没几天,城外又出现了一伙人,这伙人看着不好惹,一水的黑衣像是武林中传说的杀手组织。”   “武林?”   “对啊,就是书上说的那种,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那种。”   张淼闻言笑了一声,自从谭毅走后,她再也没有笑过,这还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兰妈妈看了一眼,趁着她心情好的时候,又给她加了一碗补汤。   张淼当做不知道的,端起碗喝了几口。   “那你说说,京城现在的情况如何。”   “小的离京的时候,听闻宫里乱的很,好像什么老皇帝被端安王杀了,三皇子称帝,又有人传说,就是之前那个黑衣人称帝了,反正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那个说的是真的。”   虽然没有见到当时的场面,可单听他的三言两语,张淼也能想象得到,京城里是多么的凶险。   吃过饭之后,少年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她却不像以往那样回书房查看各种信件。   她坐在桌前喝着消食茶,看着外面的夜,听着蝉在树上被热的哀嚎。   她没有什么表情,兰妈妈等人也看不出什么,猜想她实在担心三爷,可也没有由头上前劝说。   许久,张淼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着门口的十三说道:“明日我要去一趟圣庙,准备好马车。”   圣庙?   十三立马警觉了起来,之前三爷可是把他叫到书房交代过,不要轻易让夫人去圣庙,更是要看着不准见佛子,这会儿他该怎么阻拦?!   “夫,夫人,不是节日,圣庙那边是不让外人进的。”   张淼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胸有成竹的站起身。   “没事,佛子应该知道我会去的,你只管准备就行。”   十三曾经是个暗卫,不怎么和人交流,这会儿也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而且一向比较聪明的十一也不在,他只好实话实说。   “夫人,您,您还是不要去了,主子不喜欢您自己过去。”   张淼嗤笑一声,三爷心里想着什么她知道,她也知道他定是安排了什么,却不想安排的就这么一个愣头青十三。   “哼,他不喜欢,他不喜欢就让他自己回来阻拦我,他做不到那就不要和我说这个。”   十三摸摸自己鼻子,他只能觉得主子一走,夫人变得越发主意大,而且这个脾气似乎也不一样了。   他竟然有点怕夫人……   天一亮,张淼就起身,兰妈妈个春雨还没有起,她自己穿上了衣服,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山,虽然已经是夏季,可山顶尖尖上还是残留着雪,山下已经是繁华如云,山顶却是白雪皑皑。   两个不可能相遇的季节,在摩诃城相见,雪赏过花的娇艳,花赏过雪的高冷。   她幽幽的想着,就像是她和三爷一样,那样的人物,曾经红衣白马从街上走过,仅仅一个背影都是那样的高不可攀,可是兜兜转转,他已不是当年的状元郎,是她人生的转折,她也不是小小商人庶女,是他心中惦念之人。   雪都可以和夏花相遇,那她为什么就不能和三爷天长地久,当时出走的自己真是傻的无可救药。   仆人们都醒了,院子里窸窸窣窣的有了声音,兰妈妈看着张淼站在院子里出神,上前给她端上一盏茶,这都是当时薛神医交给兰妈妈的,醒来空腹一杯养生茶。   张淼以前不喜欢这种味道,带着中药的香气,又酸又甜又涩,可是从三爷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抗拒过这些。   没有人知道,她是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答应过三爷,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   吃过早饭,马车也已经套好,张淼带着兰妈妈一起去了圣庙。 第66章 我要回京   这次她们坐着马车, 佛子这次没有出来等着,但到了圣庙门口,一个使者笑吟吟的等在那里。   “二位请跟我来。”   十三被十分自然的挡在了门外, 但他是暗卫出身,所以即便不让跟进去, 他依旧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   圣庙果然和十三说的, 这会儿基本不对外开放, 里面除了一些使者没有多余的人。   “佛子这段时间闭关参修,闭关前曾说过,今日会有贵人到访, 所以明我再次等候,夫人这边上香。”   对于佛子的预知能力,张淼也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使者的带领下她们来到大殿,上过香之后,张淼没有急着离开,她看着庄严神圣的神像陷入了沉思。   “使者,我想要祈福,除了每日抄写佛经, 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使者双手合十,冲着神像微微弯腰行礼, 脸上带着慈和的笑。   “戒杀,超度, 回向。”   张淼有些不太懂这些, 以前她也只是凑热闹似的,去过几次通州和京城的寺庙,对于别的还真不懂。   “不杀生, 诵经抄经超度那些亡故众生,每日诵经抄经,回向给法界众生,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早得智慧。”   张淼上手合十,微微欠身向使者行了一礼。   从圣庙回去之后,张淼下令她的饮食改为素斋,除了每日对账,她更多的时间都在抄写经文,兰妈妈的药膳被局限了很多,见她日日如此,更是担心不已。   可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因为没过两日,一个脸熟的护卫风尘仆仆的跑回来,进门看见张淼,眼睛一红直接跪了下去。   一个不好的预感让兰妈妈担忧的看向张淼。   “夫人,主子……主子他,坠崖了。”   他说完红着眼睛低下了头,张淼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你是谁?”   那人没有抬头看向张淼,低头抱拳。   “属下是三爷身边的护卫,出事那天属下也在,是属下无能,没有保护好主子。”   张淼像是在听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儿,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她转身朝着书房走去,临进门她把十三也叫了进来。   张淼心里很乱,她相信这个人说的事情,三爷恐怕是真的出了事儿,可这个人虽然面熟,可她却不记得这个是三爷的贴身护卫。   十三进来,张淼坐在书桌后,随手指了椅子让他坐下,而来报信的却依旧站在桌前。   “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来人也没有在意张淼的态度,他抱拳回话。   “当时反贼已被伏法,可是其党羽仍然在外,可巧那日老夫人去上香,遇上了一直跟随端安王的大爷,不想大爷挟持了老夫人,三爷刚好带着人赶到,营救之时三爷不甚坠崖。”   谭家老大谭荀,更当时也是得了端安王的青睐,才有机会进京,这会儿端安王已经被抓,那么他的门客自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三爷有从龙之功,所以并不会受到谭荀的牵连……   张淼一边听着眼睛却迷了起来,十三一个闪身向前,直接和来报信之人扭打在一起,张淼接着两人打斗之时,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外面等着的护卫纷纷涌进去,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按在了地上。   张淼猜不到这人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样的霸道不讲理,从这个人跪在地上报信说三爷出事时,她就没有多担心,而且看着眼前的,越看越是觉得违和,具体哪里说不出,总之就是不对。   见十三等人已经将他绑起来,想到之前三爷说的话,直接将审讯之事推给了护卫。   兰妈妈等人也是被吓到了,他们信以为真的认为,这个人就是三爷的护卫。   不到一天的时间,十三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审了出来。   “这人原本是谭炎章身边的人,这次过来特意照着是三爷身边的人化了妆,虽然看着的确有些像,可洗干净脸一眼也就认出来了。”   张淼心想,那怪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是谭炎章身边的人,那这个人她应该也是见过的。   “此来何意?”   张淼实在想不出来,他这一趟过来是个什么章程。   十三闻言,有些为难的不知该如何开口,见张淼看向自己,他只好低头简单的复述事实。   “此人是谭炎章派来的,已经到摩诃城有几天了,今日瞅准机会这才进来。   三爷在京城的确是出了事,谭荀已经别正法,谭炎章因为没有参与端安王之事,所以逃过一劫,得知三爷下落不明,他就动了心思,想要将夫人诓骗过去……过去再续前缘。”   张淼听完差点气笑了,他以为自己是谁,现在倒是敢动她的注意。   她无言的看着十三,随即还是被气狠了,嗤嗤的笑了出来,憋了许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十三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夫人。   吓得也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祈求这会儿来个人,换他出去。   可老天爷没有听到他的心里话,张淼不但哭了,而且还是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她趴在桌子上,脸上讽刺的笑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悲伤,十三尴尬的站在原地,他不是一个善于说话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   “夫人,三爷现在只是下落不明,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十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张淼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可听到三爷坠崖,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和担心。   “十三,安排一下,我要回京,我要亲自去见三爷。”   她不想再等什么消息了,更不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这些事,她要亲自去找三爷,不管发什么她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夫人,你在这里是在帮主子啊,要是这会儿离开怕是不妥。”   虽然不知道三爷如此安排是何用意,但这的确是他临走前,和她说的,对外三爷依旧是个身体羸弱之人,此刻他就在摩诃城,而京中之人则是三皇子的谋士。   但张淼却是一刻都等不了,她想要回去见到三爷,想要亲自确认他是否真的有事。   在十三的再三劝说下,张淼暂时压下了这个念头,可终归是有心慎重,过了没两日,人就病恹恹的。   一只信鹰穿过大山峡谷,一路朝着京城而去……   这日张淼拖着发热的身子对完账,站在身看向了远处,远远地就能看见圣庙中的银杏,金黄的树冠耸立在山梁,城里的房屋也没有挡住它的华美。   “兰妈妈,这段时间,我准备传消息出去,我要回京。”   她等不了了,着的一天一个时辰都等不了了。   三爷就像是石沉大海,不管是派出去的人,还是听到的传闻,都是他的死讯或者下落不明,她才不要管什么生意,什么都比不上她的三爷,她要回去。   兰妈妈又怎么能不担心,这段时间,她一直病着就没有好,当初离京之后她就差点出事,这次能撑着到现在,也是抱着一丝的希望。   她给每个铺子的掌柜都写一封信,准备通知他们以后将账册信件寄到京城,最后一封信写完,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咳咳,进来。”   张淼用帕子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将墨迹干涸的信装进了信封里,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 第67章 和尚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 张淼想着明天一早就让人将信送出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头看去,整个人都钉在了椅子上, 她紧张的看着来人,生怕他一开口就是噩耗。   洗砚在接到十三的信时, 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日夜不停的骑马赶回来, 用了不到五日的时间终于从京城赶到了摩诃城。   “属下见过夫人。”   洗砚抱拳一礼,大半年没有见到,这次再见人黑瘦了一圈, 他这样身强体壮的都是如此,大病初愈的三爷,岂不是更加的疲惫。   张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可是她的眼睛里却带着抵触和防备,也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这一切都看在了洗砚的眼中。   他知道夫人做怕的是什么。   “夫人,听闻夫人打算回京,属下特意过来传达主子的意思。”   听到他提到三爷, 张淼的脸色好看一些。   洗砚既然是来给三爷传话的,那就说明三爷应该是没有事的, 所以之前那些都是谣言。   “三爷现在如何?他让你带了什么话?”   洗砚的脸上带着些许的为难,抿了抿唇。   “主子的确是坠崖了, 但人应该不会有事, 那个高度主子用轻功可以抵挡一下,还有崖底是条长河,水很深, 而且我们在崖底找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就在属下来之前,得到一个消息。   有人看到一个神似主子的人,而且那人说,他要往北走,说要来有雪山圣庙的地方。”   张淼微微张着嘴,眼睛里都是震惊的光,她曾经多次祈祷过,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或者人现在已经没有事儿了,可这会让听到洗砚这样说,她还是悲痛的不行。   “夫人,三爷之前在京城多次提过,夫人在这里坐镇,才不会乱,现在主子下落不明,夫人千万别坏了主子的计划,万一给主子带来杀身之祸……还有,若是那个消息是真的,真的是主子去了城外,那么想来用不了多久,主子就会来到摩诃城,到时候若是夫人离开了,主子岂不是扑空。”   最后一句话张淼听了进去,她现在不能慌,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她得帮着三爷,她答应过会在这里等他回来,他也答应过,他会回来找她。   兰妈妈发现,洗砚回来之后,张淼的确好了不少,每天按时出发,也不再发热,脸色看着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又像是回到了谭毅刚走时的样子。   只是这回多了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早上城门一开始的时候,她会在坐在城门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傍晚的时候,也会而过去坐一坐,直到天黑才会回来吃饭。   都知道她这是在等三爷,可没有一个人能劝得出口,难道也说三爷回不来了?   还是说三爷现在没有事?   有个指望总好过没有,比如现在就比之前的状态好太多。   清晨的城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张淼今日起晚了,错过了开城门的时间,她过来的时候城门外的人进来不少,她坐在城门边,继续盯着来往的人,可依旧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段时间洗砚京城摩诃两头跑,也没有太多的消息,但根据打听到的只字片语,他们可以确定的是,三爷应该没有大碍,还活着。   只是让人想不通的是,既然人没有大碍,为什么迟迟不联系他们,即便要回摩诃城,三爷第一时间也应该联系洗砚等人,怎么会自己一路打听着往摩诃城走?   对于这件事,张淼心里有了各种猜测,难道三爷身边出了细作,所以他不在信任那些人,想着自己安排接下来的事儿?   可是这样的想法,她已经找洗砚确认过了,洗砚也慎重的,将三爷身边的所有人都莫查了一遍,没有一个是不忠的,那为什么三爷不和他们联系?   张淼在心里盘算着这件事,目光盯着来往的人,嘈杂的声音里,她似乎听到了一个期待已久,那个最为熟悉的声音。   噌的一下站起身,她回头望着城里的人群,眼中带着期待和彷徨,她分辨不出,那个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但她可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可那些人没有一个是自己要找的人,她没有再理会城门处的人,反身朝着城里走去,突然她像是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而变得声音别的遥远,眼前的人似乎也都放慢了速度。   理智在和她说不可能,三爷回来会之接回到小榕园,不会在街头这样的游走。   可另一个声音却再说,我感觉到了,三爷真的回到了摩诃城,他就在城里,他回来了。   张淼不过别人的目光,跌跌撞撞的像是个无头苍蝇似的,满街上乱走,心里那份期待和激动,随着走到街头都渐渐的消失。   期待过后才是真的绝望,她闭上眼睛自嘲似的一笑,转身向着回小榕园静静心,最近她真的有些绷的太紧。   转身回眸间,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从目光里一闪而过。   溃散的期待陡然间又回到了心里,她转身寻找着刚才的身影,在路过的行人走开后,那人出现在了不远处。   银灰色的大氅,没有任何的图案,兜帽待在头上,可是那个背影实在是太过熟悉,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样子。   她疯了似的朝那人奔去,横冲直撞目光里都是那人的背影,看不见周围的人,她嘴里不断地说着抱歉,可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看着离那人越开越近,可总是被人群阻隔。   “三爷!”   张淼没有忍住,高喊一声,但是前面那个高大的人,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依旧在不疾不徐的往前走。   她急的想要再喊一声,却见一阵秋风吹来,那人头上的兜帽被吹开。   和尚?那人是个和尚?   张淼僵在原地,大喜大悲一波一波的袭来,她知道自己认出了人,三爷不是和尚,可她的心里实在是太想念那个人,所以看到一个相似的身影,也会认错。   转过身的她,已然泪目,被逆行而来的人撞到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一个没有魂魄的游尸。   兰妈妈见快到中午张淼还没有回来,担心的正想去找,一开门就见到人一副魂不守舍走了进来。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迟疑的转动着眼睛,看到是兰妈妈眼里刚收回去的泪水,突然再次决堤。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院子里的人也都听到了,纷纷朝着门口赶过来,可刚到这里,就看到她像个面条似的往下出溜。   “夫人!”   “夫人这是怎么了?!”   “快去请尚老爷子过来看看。”   大喜大悲的起伏,原本身体就不是很好的人,这一下彻底的病倒,昏厥了两日的张淼,再醒来的时候,恍惚间回忆起之前,就像是一场梦。   梦里她听到了三爷的声音,也看到了三爷的背影,可真的追上去的时候,那个人却是一个和尚,那一刻周围的人也都消失,只有自己站在原地。   外面的天色已是大黑,门口处留了两个值守的丫鬟,不知两人说着什么嗡嗡唧唧的听不真切,她没有出声叫人,只是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只能这样等着三爷自己出现?   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真的一刻也等不了,可她又能去哪里找人,天大地大,三爷已经离开了京城,这会儿人在什么地方,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门口的两个丫鬟进来查看,顺便将快要燃尽的灯烛换新,张淼不想惊动大家,她只想静静待一会儿。   等着小丫鬟走近的时候,她装作假寐闭上了眼睛。   “夫人还是没有醒,哎,也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   “听闻山下一间老宅子改成了寺庙,等着天亮换值后我去拜拜,求神明保佑咱们主子平安归来。”   “你说的那个庙,是不是传闻有个很好看的和尚?”   “对对就是那个,听说那个人不知过去事,但只记得摩诃城里有件重要的事,每日都游走在城里找寻他的记忆,也不是咱们明早去,能不能见到。”   两个小丫鬟只当张淼没有醒,也没有注意自己说话的声音,她们检查过没有问题,又去门外值守。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听到关门的声音,张淼睁开了眼睛。   “忘记前尘的和尚,和尚?” 第68章 上香   天还未亮, 小榕园里一片混乱,昏睡两日的人醒了,不仅醒来还自己穿好衣服, 衣服恍恍惚惚的样子,抓着门房值守的人, 让人赶紧套车, 要去什么寺庙。   兰妈妈这两日一直都在照顾她, 这日正累得不行,换人值守,刚睡下没多久门就被人敲响, 得知张淼醒来心中一喜,可听到说她闹着要去什么寺庙。   兰妈妈又绝望了。   就连这两天刚赶回来的洗砚,这会儿也被吵醒,来到大门外就看到夫人红着眼眶,指挥着人赶紧套车。   摩诃城虽然会早晚关城门,可却不会有宵禁的制度,即便是半夜,只要不出城,在城里小声的走动守城官也是不管的。   门房拗不过她, 见到兰妈妈和洗砚过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赶紧朝两人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给夫人套车。”   不等兰妈妈发话,洗砚先一步开口, 他一边用黑色的布带捆绑袖口, 一边看向还在慌乱的张淼。   “属下陪夫人过去,夫人不要急。”   兰妈妈依旧有些不放心,洗砚看着已经爬上车的张淼, 眼神里带着不忍。   “放心,我会看好夫人的,人好不容易醒来,要是因为这件事急出个好歹,操心的还是大家,受罪的依旧是夫人。”   洗砚是三爷身边的人,也是办事最让人放心的,这会儿听到他这样说,众人也是信服的,春雨担心兰妈妈太操劳,主动请缨要求跟着。   漫天的星辰,夜风习习,根据张淼说的大体地方,他们赶着马车转了一圈,终于再做一个山坳里找到了寺庙,这里离着圣庙已经不远了。   折腾了半宿,终于在天边将要放亮的时候,他们来到了寺庙的门前,这个点庙里还没有开门。   马车一停下,张淼就迫不及待的下车,站在寺庙的门前,听着里面的声音,不多时一串脚步声响起,在大门敞开的一瞬间,庙里的钟声响起。   一个小沙弥对着张淼弯腰行礼,“施主,这会儿正在上早课,若是要上香还是晚些再过来吧。”   “请小师父通融一下,我是来找人的,我不会打扰到各位师父,我就进去看一眼,就一眼。”   见她急切的眼眶发红,小沙弥也没有阻拦,侧身让她进去。   正如小沙弥所说,这会儿所有的僧人都在上早课,大殿里响起诵经的声音,庄严而又涤荡人心,烦躁的心神得到了安抚。   她的步伐平稳了下来,一行人脚步声收敛,张淼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大殿的门前,对着里面合十双手行礼,行完礼,她无声的站在殿外,看着里面诵经的人。   虽然离着远,虽然都是背影,可她知道这里面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依旧是她想多了。   她没有打扰到其他人,默默地转身准备离开,只是一脸的泪痕,吓得小沙弥没敢近前,他默默的跟在张淼的身后,想要提醒她是时候该离开了。   可看到她的样子,小沙弥却说不出口,只好静悄悄的跟着,春雨和洗砚也没有说话,这会儿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能靠她自己调整。   张淼浑浑噩噩的往前走,抬头看见一个偏殿,匾额上写着“三生殿”她没有多想的走了进去,跪在蒲团上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可真的是吓坏小沙弥了,不知所措的他转身就跑,洗砚和春雨谁也没有在意,只想着等人哭累了,他们就把她带回去。   殿里的人还在哭,殿外的人沉默不语,释然走到三生殿门前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只是那两个人背对着自己,所以并不知是什么人。   “师兄,就在里面,你快去看看吧。”   小沙弥拽着释然的手,将人往三生殿里拽。   释然一身白衣,高大的身影带着看透世事的淡泊,他将手里握着的念珠转到了腕上,步伐沉稳的踏进殿内。   洗砚早就得知身后有人,可这里是寺庙,有人很正常,而且听到脚步声也不是鬼祟之人,所以没有什么在意,等着人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之时,他转头看到来人,登时傻在原地。   可那个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径走到了张淼的身后。   “施主,不知施主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如说于我听,看看是否能帮得到施主。”   听到身后的声音,张淼止住了哭声,却没有急着回头去看,她压制着心里的惊喜,瞪大眼睛盯着前面的神像,太多次了,这样的情况最近太多次了,每次她只要回头,总是失望的,所以她真的怕了。   她怕自己回头看到的又是失望。   “我要等的人始终都没有等到。”   释然单手立掌,一手持珠,淡然的一笑:“缘分未到自然难以相见,施主何须执着,若施主和那人有缘,即便相隔天涯海角,依然有相遇的一天。”   张淼没有回头,春雨刚才没有看到释然的样子,只有洗砚看到了,这会儿听到两人的如此对话,心里各种疑问丛生,却又不得不按捺住自己。   “师父的意思是我和那人无缘,所以才会如此?”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不过都是因果。”   张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想好了,不管有多失望,都是失望而已,那她还有什么好失去的,那她还在怕什么?   张淼站起身回头看向了释然。   “三爷!”   在看清身后人的样貌后,张淼激动地说不出第二句话,刚刚收敛起来的泪水,再次决堤。   释然见到张淼的时候,心里也是一番动荡,可他不知搅乱他心池静水的这个人是谁,但他可以确定,他执意要来摩诃城的原因和她有关。   这段日子,他为了找到心里的症结,在摩诃城里整日游走,寺院里的方丈劝过他,要他不必执念过去,可每每午夜梦回时,总有一道看不清的身影,站在摩诃城门前望着他。   他骑在马上,对那个身影承诺的一定会回来,可梦里又是一转,他跪在佛前诵经,身后跪伏这千百信众。   这个梦纠缠了他很久,原本以为只是心魔所致,可时间久了这个梦成了执念,找回记忆也成了执念,拿起来就放不下了,心里的声音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回摩诃城。   春雨和洗砚听到张淼称呼他三爷,两人也进到了殿里,春雨转到张淼的身后,看清他的样貌时,惊讶的捂住了想要惊叫的嘴巴。   张淼等这一天等得太久,见到释然的那一刻,她就确定这就是她的三爷,激动地不等那人反应,上前一步紧紧的抱住了他。   应该推开她的,释然心想,可身子却像是不听使唤,对于抱住自己的人,他不仅没有感到讨厌,甚至揪心的一阵痛,痛的他呼吸都短暂的听了一瞬。   这个人,这个女施主,这个姑娘到底和自己的过去有着什么关系?   张淼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这熟悉的味道让释然更加确定,自己要找的记忆就和她有关,或者她知道自己的过去。   小沙弥这下是真的吓到了,刚才仅仅是着急,因为自己不会处理,现在是害怕,这怎么还把师兄给搭进去了?   他哭着跑去师父那边,想找个人赶紧救出他的师兄。   大殿里檀香的气味浓重,方丈得知释然被一个女施主纠缠,赶紧放下手里的鼓槌,跟着小沙弥追了过去。   三生殿里还有女人的抽噎声,他冷肃着脸,一步迈进殿里,刚要喝住女施主的不雅举动,话就噎在了嗓子眼。   “谭三夫人?”   张淼这会儿也发泄的差不多,闻声朝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眼熟的老和尚站在那里。 第69章 红尘   方丈老和尚做梦也没有想到, 半路捡到一个有慧根的徒弟,竟然是传说中的谭三爷。   你说说,这要找谁说理去。   想想当年, 他偷偷送了张淼一道姻缘符,这会儿两人喜相逢了, 他却失去一个好徒弟, 突然就有点后悔当年的, 因为这人真的是太有慧根了。   “方丈您怎么会在这里?”   方丈的禅房里,几人也都落座,张淼心里平复了很多, 自然也能看出三爷的异常。   “京城之前闹得有点乱,于是就带着弟子四下游历一番,多看看有利于以后的参悟。”   张淼坐在谭毅的身边,手紧紧的握着他,虽然他开始挣扎了一下,但对上她泛着泪光的眼睛,最后也就放任不管了。   她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三爷,老方丈领会没有等她问,自己说了个彻底。   “我和三爷也是有缘, 半路遇到的时候,得知他失去记忆, 而且还有一段出家的记忆,一路走来, 他也是慧根好, 参悟了很多佛法,我见他有佛缘,就收他做了俗家弟子。”   原本想着回京只有就给释然受戒, 到时候彻底成为自己的弟子,以后的衣钵也算是找到人继承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半路杀出个张淼将人抢走了。   坐下说了一会儿,将事前前因后果说清,张淼想要带着人回去,她心里不安,失去记忆的谭毅,万一真的出家了怎么办,所以还是像拐回家再说。   谭毅这会儿得知这些人和自己的关系,也对曾经的自己好奇的不行,一心也想要去了解一下。   这件事也算是一拍即合,于是摩诃城里传言,新庙里的一个小和尚还俗了,因为看上了一个上香的姑娘。   为了庙里的声誉,老方丈不得不隐去姓名,简单的说了一下捡到释然的过程。   最后解释道:“现在释然的家人找到了他,所以释然回家了,而且他也不是真的出家,只是个俗家弟子而已。”   这才挽回了寺里的声誉,大家都纷纷虔诚的过来进香。   从下马车之后,谭毅就去定他们没有骗自己,因为这周围的一切,他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缓步朝着小榕园走去,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要往哪边走,哪边是书房,哪边是卧室,他都知道,这样的熟悉感,说他没有来过,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他自己都不信。   兰妈妈见三爷真的回来了,也激动地抹起眼泪,她们姑娘日盼夜盼总算是等到了,虽然……头发没了,但她炖点汤,喝喝还是长得回来的。   尚老爷子这段时间给张淼治疗,也多少知道谭毅出事了,这会儿原本想要给张淼复诊,可见到剃度了的谭毅后,也忘了要干什么。   直到张淼的声音唤醒了他。   “尚老先生,您看看,三爷的这个病情可有法子治疗?”   谭毅这会儿坐在桌边,以前他和张淼每天都会在这里吃饭,没有事的时候,两人会泡一壶茶,在这里说说话展望一下未来。   尚老爷子伸手给他号脉,摸了半天没有发现问题,这已经不是医术能行了。   “从脉搏上看,谭老板这个和身体没有什么关系,应该是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刺激,将他最为宝贵的记忆,自己封存了起来,什么时候能恢复,就看他自己怎么时候想通。”   这话就很玄乎了,也就是说他有可能一声都记不起,也有可能随时都会想起来。   张淼眼睛泛红牵着谭毅的手,坐在了他的身侧,尚老爷子最是见不得小姑娘哭。   “哎呀,小丫头就是麻烦,动不动就会哭,这人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有没有死你哭什么?!”   “可是她不记得我了……”   张淼一句话没有说完,就已经握着谭毅的手哭了起来。   尚老爷子嫌弃的,瞥了一眼两人黏在一起的手。   “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这会儿不还是和你黏黏糊糊的,在长辈面前成何体统。”   他虽然嘴上嫌弃,可还是给出了一个建议。   “不过你们也不用太伤心,实在还不行就去圣庙看看,佛子什么都知道,或许会有法子治好他。”   张淼感觉像是醍醐灌顶,她怎么把佛子给忘了。   谭毅静静地坐着没有说话,可是听到“佛子”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没来由的一阵烦躁,说不出为什么,他不想去找什么佛子。   但转念一想,要是真的这个人能治好自己,去一趟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张淼简直一刻也等不了,吃过午饭之后,征求了谭毅的意见,两人坐着马车晃悠悠的去了,这次去的人少,只有洗砚负责赶车。   到了圣庙门口,大门敞开,一个使者示意他们将马车赶进去。   马场前脚进院,后脚圣庙的门就被关上,这天依旧是不对外开放的。   “几位请跟我来,佛子已经在茶室等候一段时间了。”   洗砚没有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外,和使者等在外面。   谭毅依旧是一身白衣,张淼惊讶的发现,他和佛子的衣服竟然十分的相似,当时她只顾着惊喜,虽然觉得这个衣服眼熟,却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这会儿见到佛子,她才想起来,这衣服原来和佛子的一摸一样。。   佛子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进来的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甚至带着久别重逢的熟稔。   “你终于回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浅蓝色的眼睛里像是带着璀璨的光,抬起葱白似的玉指,示意两人坐在桌前。   谭毅看到那一双蓝色的眼睛,心里的不悦更是难掩,他下意识的侧头看向身边的夫人,果然看到了她近乎痴迷的盯着佛子的眼睛,那份不悦达到了顶点,伸手握住了张淼的手。   张淼从进门开始,就发现佛子真的什么都知道,就像茶杯都给他们准备好了,她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想要知道佛子有没有法子只好谭毅。   正准备开口询问,身边的人突然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而她的手就放在桌子上,这样的做实在有些不妥,她下意识的收回手。   可这一举动更是惹恼了身边人,他手上用力直接又给拽了回来,张淼疑惑的抬头看向他,对上的却是一个怒目金刚,没有任何防备的张淼被他吓得一个激灵。   “三爷怎么了?”   谭毅也说不出这是怎么了,只是心里一股郁气烦躁的闷在心里,他就是不想身边的人看着那对儿蓝眼睛。   佛子垂眸捏起眼前的茶杯,目光清清淡淡的从二人相握的手上扫过。   “看了皆是天意,你终究还是选择了红尘。”   张淼正看着谭毅,闻言转而看向了佛子,她有些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接而听到了佛子下一句话。   “你可还记得千万人朝圣的场面?你可还曾记得,这里曾经是你的,我……只是替你接管。”   张淼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看佛子,又转头看向了谭毅,这话是什么意思,三爷怎么就成了圣庙的原主人?!   谭毅握着张淼的手,正色的看着佛子,先是轻轻地摇摇头,接着又提到了他的梦。   “我只是梦里见到,我是如此扮相,在前诵经身后是千万信众。”   佛子轻轻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颔首。   “那些都是真的,只是你已然忘记,可仅你没有记起,仅凭这个梦境回到了这里?”   谭毅再次摇摇头,随而看向握着的手。   “我回来,不是因为这个梦,而是心里有个声音,摩诃城里有人在等我,而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送我出城。”   说完他缓缓转头看向了张淼,眼神柔的像是要化作水,他的目光炙热贪恋的扫视着她,等看到她的下巴的时候,他目光一顿。   “淼淼瘦了。” 第70章 斋菜   佛子修为甚高, 虽然也是凡胎.肉.体,但却能参透世间很多奥秘,但也因为如此, 他甚少说话,因为不经意间就会泄露天机。   他等着接班人许久, 可最终换来的, 还是他孤寂的修行。   马车上, 谭毅将人抱在了腿上,贪恋的用手指描绘着她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 红艳的唇色娇艳欲滴,像是等人采摘的樱桃。   久违的甜腻衔在嘴里,他不断地索取着,像是要告诉张淼,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思念,攻城略地没有了平日里的温柔,只剩下占为己有的霸道。   两人都在发.泄着他们的思念和恐惧,直到双方的呼吸都有些乱,才堪堪的停下。   谭毅抱着已经软在怀里的人, 嘴角带着笑,抬手将她嘴角的水迹蹭掉。   这会儿将人揽在怀里, 才真的感受到,人真的是瘦了不少, 轻飘飘的像是没有重量的云。   “不是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不提还好, 一提起张淼心里的怨气又来了,她伸手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又做的有多好, 我再不济也没有把你忘了,你呐,你都把我给忘了!你这个负心汉!”   这件事真的是越说越来气,奈何因为刚才的小腻歪,张淼现在身上都没有什么力气,捶了两下不解恨,她又伏在谭毅的肩头咬了一口。   谭毅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闷笑出声,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蹭了蹭。   “我把这边的肩膀给你,你在这边也咬一口,这样也对称。”   看到他笑的样子,又看看他光洁的脑袋,张淼的眼睛瞬间又红了起来,转个身一把抱住了他的肩膀,无声的哭了出来。   这次谭毅没有没有再逗她,任由她发泄出来,一手揽在她的腰上,一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哄小孩子的,动作轻柔充满了爱意。   到小榕园的时候,张淼也应该缓了过来,只是眼睛还有些红红,激动的厉害加上昨夜没有睡好,这会儿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   谭毅先一步下了马车,见张淼准备下时,伸手将人打横好了下来,却没有将她放下,而是一路就这样抱着她。   “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若是让人看到,像个什么样子。”   谭毅低头看着她笑了笑,眼里的柔情比起当初离开时更胜。   “你脸色不是很好,不能劳累。”   兰妈妈听到声音迎出来,乍然看到张淼被人抱着,紧张的跑上前询问缘由,这些可把张淼羞耻死了,她将烧红的脸紧紧的贴在谭毅的胸口上,掩耳盗铃式的隐藏这份羞耻。   谭毅看着兰妈妈无声的笑了一下,“无事,淼淼有些累了而已。”   听到三爷熟稔的喊“淼淼”兰妈妈震惊的张大嘴。   谭毅一路上的脚步生风的进了寝室,将人稳稳的搁在了榻上,帮她除去鞋袜。   “看你眼下的青色,昨天是不是没有睡好。”   张淼没有和他说就在昨夜之前,她一直都是昏迷的,因为她在街上看到了他的背影,误以为认错了人,所以难过的直接昏厥过去。   这些日子他失去了记忆,很多事情都没有过问,也有很多根本不知道的,眼看心尖上的人睡着,他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悄然起身去了书房。   洗砚像是早就知道主子回过来找他,于是回府之后就直接来到了书房,谭毅推门进来的时候,洗砚正在处理一些信件的类别。   “京城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三殿下…皇上已经全部掌握,谭荀等人已经伏法,唯有谭炎章经过调查的确没有参与,逃过一劫。”   “嗯?这么大的事情,圣上竟然不打算依法处理?”   谋逆重罪按照律法应该株连,可是圣上却念在谭毅的面子上,想着给谭家留后,毕竟在大家的心里,谭二爷已然出家,三爷羸弱不堪,唯有大爷一支还有香火。   这次回去,谭毅也没有暴露自己已经痊愈的事情,自古君王多疑,又言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现在三皇子成了,当上了皇帝,他这个事无巨细都知道的谋士,将来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正所谓敌国破,谋臣死,没有那个帝王,希望有人知道他曾经的不堪,以前的谭毅不在意,反正每天睁开眼看见太阳,都是他赚到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些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也有了一个强健的体魄。   洗砚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就在前段时间,三爷刚出事的时候,谭炎章派人假扮十七,过来诓骗夫人,想要将人拐骗到他的一处私宅。”   洗砚也只是复述了一下,至于骗过去想要做什么,谭炎章又是打的什么主意,谭毅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   “给京城回信,让人传信给圣上,不必看在我的面子,只求保母亲安康。”   洗砚抱拳退出了书房,谭毅这段时间也没有休息好,每日都是被梦魇折磨,安排好了事情,准备回去陪着张淼睡一会儿。   他来到主屋的门外,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隐隐的哭声,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走到床边就看到小姑娘,这抱着自己的枕头呜呜的哭。   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是看她的样子,谭毅就已经心疼的快要窒息。   “淼淼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   听到他的声音,张淼抬起头来,看到坐在窗边的人正是心中之人,她呜咽着直起身扑过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我醒来没有看到你,以为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吓死我了。”   听到是因为这个,谭毅的心里更是酸涩的感受,他抱紧了怀里的人,抚摸着她的背。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再分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只是在书房待了一会儿。”   张淼哼唧了几句,在他的怀里缓了一会儿,这下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从他怀里挪开一点,看到他脸上的疲惫,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挣扎着回到了床榻上,将自己哭湿的枕头翻了个面,拍了拍。   “三爷陪我再休息一下吧。”   谭毅看了一眼时辰,确定离着晚饭还有一会儿,这才褪去身上的外衣,上床抱着张淼眯了一会儿。   晚饭的时候,照旧是兰妈妈亲自下厨,味道自然是没得说,越做越有经验,味道也比之前更上一层楼。   “这些斋菜……”   谭毅想说他又不是真的出家,只是失去记忆时拜了个师父,当个俗家弟子。   这会儿回来了,自然也没必要遵循那些规矩,而且当俗家弟子也不是他正常情况下答应的,作不得数。   “这些都是给夫人准备的,这些滋补的药膳是给三爷准备的。”   可以说泾渭分明了,一边是素斋,一边是荤素搭配。   “为什么给淼淼准备这些,没看到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他这边话音一落,张淼也从里屋出来,下午睡了一会儿,她特意让人给自己收拾了一下,洗漱之后才出来吃饭。   一出来就听到谭毅有些责备的话语。   “你生这个气做什么,是我要他们的准备的,兰妈妈不会做斋饭,为此我还特意找了一个专门的厨娘。”   “你这是做什么?”   张淼当着人面不想和他多说,在别人看不见的位置,她乜了谭毅一眼,安静的坐下来吃斋。   谭毅可是清楚的记得,小姑娘最喜欢肉食,现在却每日吃斋,还不是简单的素食。   他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看着她将不喜欢的菜,塞进嘴里,明明就是不喜欢,吃饭都是皱着眉头的,可还是努力着继续。   谭毅看她痛苦的吃了三口,实在忍不下去,伸手将斋菜端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吃我的那份,我来吃这个,夫人一体,我吃就是你吃。”   他说完,夹起一筷子斋菜,塞进嘴里,丝毫看不出难以下咽的样子,像是为品尝什么珍馐。   谭毅见她吃的辛苦,怎么会猜不到她这是为了什么,所以看她如此坚持,他的心像是被刀生生的剜了一个洞。   这一日下来,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她太多,这一生用尽所有的爱和温柔,都还不尽她这几个月为自己做的一切。   “三爷,咱们还会回京城吗?” 第71章 为你,袖手天下,陪你,……   谭毅的大部分商铺和资产都在京城, 只是做了掩盖,知道的人不多,而不知道想要调查的更是别想。   但京城也有京城的弊端, 那就是天子脚下,谭毅要么承认他已经痊愈, 要么就是一直装下去。   张淼还担心, 三皇子上位之后, 国库空虚,要是拿着他们三爷打样,那岂不是得哑巴吃黄连?   所以越想张淼越觉得不能回去, 可是不回去她又会思念那里,还有后面那个湖,平时没事也能钓鱼。   “淼淼想回去吗?”   张淼想要点头,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任性。   谭毅放下手里的筷子,静静地看着她。   “还记得你刚到榕园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那说过的可多了,她怎么知道他在问那一句。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不要去考虑别人。”   “可是你不是别人啊。”   谭毅低笑了出声,主动给张淼盛了一碗鸡汤, 推到她的面前。   “那就更不用多想,要是不可以回去, 我会和你说的,但现在回不回去随你挑选。”   张淼低头喝着鸡汤, 偶尔眼睛看一下谭毅, 半碗汤下肚,她才拿起帕子,优雅的压了压嘴角。   “我想回去过年, 想那边的大家伙儿,也想和老魏比赛钓鱼。”   “好,那咱们就收拾一下,准备头着过年之前回去。”   洗砚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主子,回去之后要面临着什么,他们两人比谁都清楚,可是现在为了夫人的一句话,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洗砚觉得不值。   兰妈妈不懂这些,只是听到三爷如此惯着自家姑娘,心里开心的很,见他还要继续吃斋饭,她赶紧上前。   “三爷,喝碗鸡汤吧,这是特意给您做的,之前夫人吃斋,是为了祈求三爷平安回来,现在人已经平安的回来,那就也不用再继续了,倒是去还愿也就是了。”   兰妈妈自是最知道这里面内情的,由她这样说,张淼心里也释然了很多了,这会儿再喝鸡汤,就和刚才不是一个味了。   决定要回京城,需要准备的事就要开始入手,她这会儿又有点舍不得摩诃城了,深秋的造成,天高气爽,天空似乎都比其他的季节蓝了很多。   谭毅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衣袍,看着望着雪山顶的姑娘,他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她。   “要是舍不得这里,咱们就秋冬天住在京城,春夏回到摩诃城。”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只要你喜欢这都不是问题。”   谭毅这次再回来,发现姑娘好像变了不少,以前她是说什么都会在大庭广众让自己抱的,可是这次回来,她似乎对自己放开了权限。   他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侧,“淼淼回到京城之后,咱们成亲好不好。”   张淼原本还在开心的和他腻在,听到这话心里甚是疑惑。   自己之前难道没有和他成亲?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话?   “咱们之前那个不正式,所以回去之后从新办一场,我要亲自去迎娶你。”   这下张淼心里明白了,她原是不在意这些的,可这会儿得知谭毅的心意之后,她的像是掉进了温泉池子,鼻子也有些酸。   转身窝进谭毅的怀里,将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鼻息间都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安心的味道。   府里的人也都习惯,现在见两人在院子里腻歪,也都当做没有看到,各忙各的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   摩诃城冷的晚一些,深秋的天还不算太冷,谭毅想着她不舍不得这里,就想给她留一个美好的回忆,虽然明年他们还是会过来住,但这毕竟是第一离开这里。   “两日后摩诃城有个小灯会,到时候咱们也去逛一逛。”   这个灯会也只有摩诃城的年轻人参加,摩诃城靠近边关,这里的风土人情向来都是开放的,为了年轻人都能找到心仪的对象,摩诃城有个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春秋两季举行灯会。   让到了年纪的单身男女,多一点接触的机会,这一天也是大家表达爱意的时候。   张淼不知这些,只当是通州城里的小庙会。   她换上一袭水红色的长裙,泼墨似的长发被两根白玉发簪别着,更显其灵动娇艳。   红衣不是谁都能穿的好,多一分艳俗,少一分寡淡,可张淼穿上这红衣,却是恰到好处。   谭毅一身银灰色的长袍,广袖飘逸若仙,虽然没有了头发,却更显他舒朗的眉眼,佛子有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可谭毅刚好相反,他有一双极为浓黑的眼眸,不掺杂丝毫的棕。   张淼看着他的这双眼睛,想到佛子说的前世因果,三爷原来是前世的佛子,参悟天际得知自己上有一劫,所以这一世他来历劫,却被她拉下了圣坛,双脚陷阱了红尘的泥里。   她定是修了三世的好人,才换的这一世的相守。   张淼见谭毅看向自己,嫣然一笑朝着他跑了过去,两人自然熟稔的挽起手,朝着庙会而去,身边没有带一个人,只有他们两人。   天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街上的人已经不少,有的人带着面具,有的就是大大方方溜达,街道两边都是小吃,这也是张淼最爱的地方。   “三爷,这个奶冻可以买一些带回去,母亲应该会喜欢的。”   奶冻是摩诃城独有的,吃起来十分爽滑有弹性,特别适合老人和小孩吃,味道也没有奶糕那样的甜腻,最好吃的时候就是夏日,放在井水里拔一下,吃起来冰冰凉凉。   可惜,因为张淼身子原因,谭毅总是看着她,不准她吃凉瓜和拔过的奶冻。   “不必,路途远,只怕带回去也没法吃了,不如让家里的厨子学一下,应该不难,到时候想吃也能随时做。”   “咦,那边的是什么?”   “应该是花灯。”   谭毅垂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一脸淡淡没有兴趣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想要带着人,过去看看的意思。   张淼眼巴巴的看着那边,可也没有提出要过去,因为那边的人的确很多。   天彻底的黑了下来,谭毅带着她在摩诃城里最大的酒楼吃了饭,两人牵手走在河边,河边不少的人都在放河灯,也有刚刚看对眼的鸳鸯互诉爱意。   明明亲热的是别人,可她却把自己看的面红耳赤,谭毅看着她羞赧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不等人恼羞成怒,他牵着人来到了一条船上。   船上没有船夫,张淼正想问怎么划船,就看见谭毅一手上一个用力,船慢慢的动了起来,随着水流不徐不疾。   “哇,有内功真的好厉害啊。”   船远离了岸边人群,谭毅伸手将人捞到怀里,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垂眸看着怀里人。   “我又不是不在你身边,你刚才干什么要去看别人。”   说完不等张淼反应过来,唇就已经被人衔住,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   张淼感觉自己快死了,她的氧气都被那人抽去,整个人也都变得软软的,要不是谭毅一手揽着她的腰,给她借力,这会儿只怕是要丢人的摔倒。   昏昏沉沉直接,耳边响起了低哑的声音,“睁眼。”   张淼满脸绯红,眼尾带着些许的湿润,眼尾也被染上了微红。   朦胧间她看到漫天星辰降落,明亮而又璀璨。   可再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不是漫天的星辰,而是一盏盏的天灯,上面每一个都写满了祝福,虽然有点距离,可她隐约看到了两个。   【愿吾妻淼淼平安喜乐】   【为你,袖手天下,陪你,浪迹天涯】 第72章 番外   谭毅为了准备这次的灯会, 每天夜里等着身边的人睡着,他才悄悄起身,在每个天灯上写上祝福和情意, 趁着天亮之前收拾好回到张淼的身边,陪她入睡一起醒来。   为了实施今日的计划, 更是将府里的所有人, 还有暗卫集中起来, 在他一个暗示之后,所有的天灯都被点燃放飞。   张淼这一生都忘不了那一晚,乍一看去漫天星辰散落, 可那每一个都是他的心意。   摩诃城没有什么需要安排的,两人给尚老爷子道了别,隔日就启程朝着京城而去,和来时又不一样了,回去的时候马车数量总加,马儿也增加了不少,特别是多了两匹专属于张淼的马儿。   她虽然不会骑马,可每次想要骑马,谭毅都会带着她, 两人一前一后的坐着,同看同一片天涯, 心紧紧的相互依偎着。   摩诃城的榕园被称为“小榕园”,而京城里的“榕园”未变。   小榕园里的仆人跟着来京城一批, 剩下的人依旧留在那里看守, 这个宅子他们用不了几个月还是要回来的。   马车还没有到京郊的时候,谭毅翻身下马,也将马上的人抱了下来。   “暂时还我还是曾经的谭毅, 所以还是要劳烦夫人,陪我再演几天的戏。”   对此张淼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两人又向之前一样,一通过坐在了马车里,谭毅又让人准备了一个新的轮椅。   榕园的老管事早就得知主子们今日回来,所以早早就派人在城门处等着,见人到了赶紧上前迎接,准备好的热茶汤婆子,一并送到了谭毅的马车里。   虽然他们现在不需要汤婆子,但曾经的谭毅却是一刻也离不了,所以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们接受了这些。   一年没有回来,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很多店铺都换了门匾,但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只是街上的人看着都没太有精气神的样子。   “这都快过年了,大家怎么看着都是焉哒哒的,我记得去年的时候,这会儿街上到处都是卖年货的,今年这是怎么了?”   “之前反贼杀进京城,打杀掠夺了不少的商铺,所以这会儿也算是百废待兴了。”   张淼想到帮着三爷整理账本时,看到的那些京城的铺子,那就是说这里面损失最大的也有可能是三爷,但她怎么没有从账本上看出来啊。   “那三爷的铺子那?三爷的铺子也受影响了吗?”   “账本你不是都看过了吗,虽然没有什么入账,可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呀。”   张淼点点头,的确是这样的,三爷的铺子好像都没有什么损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谭毅一直看着她,她脸上藏不住什么心思,所以那怕是什么都不说,仅仅是这样看着她思考,他都觉得很有意思,就是这样看一天也不觉得苦闷。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谭毅单手撑着下巴,眼睛里全都是笑意,张淼转头对上他们的目光,感觉到这个人看自己,竟然是一脸享受。   虽然不知道他在享受个什么,可还是脸红了,她躲闪着谭毅的目光,声音里都是羞赧的气弱。   “三爷,我是不是很笨啊。”   谭毅笑了一声,伸手将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趁人不备,快速的啄了一下她的唇。   “我夫人是最聪明的,怎么会笨。”   张淼的脸更红了,娇嗔的捶了一下他,“三爷就会哄我。”   谭毅趁着她收回手之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拳头,拽到嘴边亲了一下,随后笑意更浓。   “淼淼是最聪明的,因为你找到会做生意的我,所以你只要管好我一个人,全国那几十家的店铺,也都管得好。”   闻言张淼静默了一刻,随而又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就连车外的洗砚都好奇的朝着马车看了一眼。   榕园还是老样子,马车一停下,张淼朝外看了一眼,老管家带着大家伙儿都在等着,见他们他们回来一个个都笑的眯起眼睛。   小厮行礼之后去后面的马车帮着搬行李,丫鬟们也迎着主子往院子里走,人刚一坐下,茶水点心,擦手帕子都准备好了。   就连老魏都拎着一条鱼进门,说是昨天钓了一整日,才钓上来这么一条黑鱼,知道夫人喜欢吃,所以特意留着。   几个月不见,张淼还挺想他的,见他如今这带着点炫耀的送礼,她不仅没有不服或者不开心,反而觉得十分的亲切。   这就是曾经的感觉,这个院子给了她家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喜欢摩诃城的氛围,却还是想着回来。   “多谢魏叔的鱼,等着过两天咱们一起去钓鱼。”   “好好好,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新学会的法子。”   张淼满脸期待的点点头,她的表现不错,老魏的虚荣心得到了一点点的安抚。   等着人都退下了,两人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张淼想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三爷,母亲现在自己住着吗,要不要将人接过来一起住啊,谭荀出了事儿,母亲应该很伤心吧。”   原本一脸温柔笑意的谭毅,听她说完之后,脸色冷了下来,虽然不是甩脸色,可是也称不上好看。   张淼以为自己说错什么,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她是不太清楚谭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见她被吓到,谭毅有些歉意的伸手摸摸她的头,脸上带着一点笑,却掺杂了太多的苦涩。   “只怕母亲不会来了,她得知是我和三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将谭荀送进了打牢,就没有再见过我一次。”   张淼瞪大眼睛看着他,老夫人是有多喜欢三爷,她是见识到了,可是现在却因为大儿子,已经不愿意再见到三爷,难道她不知道大儿子做了什么吗?   张淼没有再说话,只是上前一把抱住了谭毅。   “三爷给母亲一点时间吧,她也是一时生气而已,母亲会谅解三爷做的一切得。”   谭毅其实也没有多难受,这会儿被人这样哄着,心里更是熨帖的不行。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张淼还做了一件更为熨帖的事情。   谭毅前脚回京,圣上得知后他还活着,也是开心的不行,下旨让他尽快进宫,之所以没有要求哪天进宫,也是担心他的身子,长途跋涉的回来,只怕又要病上几日。   所以圣上只是说尽早进宫,谭毅将这件事情和张淼说了,所以两人商议了一下,觉得还是尽早进宫的好。   第二日他就带着洗砚进宫,一路上依旧是坐着马车,到了宫门前又坐在了轮椅上,就像是未离京时的样子。   张淼前脚送他上了马车,估算着差不多到了宫门前,她提上一盒厨娘做的摩诃城的吃食,坐着马车来到了谭家曾经的旧宅。   虽然谭荀等人被捉,可老夫人也没有住进正屋,一个大院子里,只有她的佛堂还有些人气,看着难免让人心疼。   “儿媳见过母亲。”   老夫人得知张淼过来看她,心里也是开心的,快有一年没有见到了,这会儿在看到,只觉得张淼比之前更加的端庄明媚。   “好孩子快起来,不用这样多礼,你这在北边住的可算习惯?”   “儿媳一切都好,劳母亲惦念了。”   “哎,好就行,要是老三欺负你,你可得和我说,你的那个娘家是指望不上了,今年夏天京城打乱,张家一家子也跑了,好像是回了通州,到现在也没有个声响,也不知怎么样了。”   张淼送来都没有担心过他们一家人,当初她要离开的时候,张家也只是一心的惦记着攀附三爷,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过来问问她的情况,这样的娘家要来何用。   现在就是张家想要攀结,她也不想给三爷找个累赘。   “儿媳既然嫁给了三爷,就是三爷的人,张家和我无甚关系。”   提到谭毅,老夫人叹息一声,眼睛里的光也灰暗了一下。   张淼知道自己要是不说,三爷也不主动解释,只会让母子两人越来越疏远。   “三爷这次的事情做得有些……但请母亲谅解一些吧,三爷曾经是多么闪耀,他的前途也是不可限量,但都因为谭大爷的私心,差点要了三爷的命。”   老夫人原本不想听这些,挥手想要张淼闭嘴,可这话头一转成了大儿子想要了老三的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三的身子,那是因为几年前生了一场病,所以才会如此。”   “母亲当真这样想?难道薛神医口口声声的说的拔毒,母亲就没有想过?”   谭老夫人叹息一声摇头,“那是因为他身子弱,这些年都是喝药,是要三分毒,体内堆积而成,所以总是需要清理一下。”   张淼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一直以为老夫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这会儿听她如此,这分明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三爷身上的毒,是寒蛇之毒,在去摩诃城的路上,三爷差点就没了,要不是他素来行善,只怕母亲现在是见不到三爷了。”   张淼说完站起来,转身要走的时候,想到今日带来的东西,她将食盒放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这是摩诃城的特色吃食,都是素的,三爷担心直接带吃的回来会坏掉,所以直接从摩诃城请来一位厨娘,就是为了能让您吃到新鲜的特色。”   张淼说完转身离开,没有在意老夫人的脸色。   谭毅这边被洗砚推着进宫,他也是得了圣旨的,所以坐在轮椅上也没有人敢说什么,更有知情的人,知道这位曾经就是帮着圣上出谋划策的,所以可以说是圣上身边的红人。   这样的身份,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敌对他,更何况以这位的身子,入朝为官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对自己的利益没有危害,大家也都是捧着他,说点漂亮话。   御书房里,圣上正在批阅奏折,见到谭毅进来,脸上的神情一柔,赶紧从书桌后起身,来到了谭毅的身边,按住谭毅的肩膀。   “谭爱卿不用多礼。”   谭毅曾经也是状元出身,虽然没有册封官职,可也是在册的,所以圣上称呼一声爱卿倒也不牵强,只是谭毅听着十分的不舒服。   “多谢圣上,九死一生还能活着回来,臣也是借了圣上的光。”   赵骞不置可否的一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一旁的内侍。   “快去请太医院得院首过来,让他给谭毅看看,这么多年了,身子怎么总是不见好,可见民间的郎中还是不顶用,咱们现在也是有了条件,就让太医别你看看。”   谭毅脸上没有什么笑意,猛地抬头看向赵骞,可他的眼睛里却都是激动地光,他作势想要起身。   “臣多谢圣上厚爱。”   “唉,爱卿只管坐着,身子都这样了,不用多礼,这次的事你是功臣,若是你身子好了,朕也好给你加官进爵,不然赏你金银都太过单薄。”   不多时,太医走了进来,谭毅趁着来人行礼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的内侍。   太医院离着这里不算远,可这样快的速度,赶过来,内侍和太医皆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实在过于违和,这分明就是早就安排好,估计就等着他来。   行完礼,太医抬手搭脉,渐渐地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轻轻地摇摇头。   “回禀圣上,谭大人的毒……老臣无能。”   老太医说完就跪伏在地,等着圣上发话。   “当真无药可解?”   太医抬起头看向皇上,轻轻的摇摇头,脸上带着惭愧。   赵骞挥挥手让他退下,脸上带着惋惜的看着谭毅。   “谭荀按律当诛九族,因你立功又分了家,所以株连可不再牵扯,老夫人那边朕也叮嘱过了,也不会有事,谭毅你的仇报了,你现在还有什么想法吗?” 第73章 番外一   谭毅像是绝望到了尽头, 眼中带着无尽的挫败也淡然。   “臣这样的身子,没有什么想法了,不过臣因为兄长之事终是难安, 万一朝臣过后又提及此事,只怕臣和发妻终是难逃此节, 很多事情圣上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是为难的不是吗?所以请圣上赐臣一块儿铁血丹书吧。”   赵骞看着他眼睛微眯, 见谭毅目光不躲不闪的看着自己, 他忽而笑了起来。   “谭毅,虽然身子不好,但也不能没了该有的志气, 我还当你会要个爵位,给自己的夫人挣个诰命呐。”   谭毅自嘲的一笑,虽然眼神带着柔情,“臣的志向这几年被病磨没了,现在只想着多活两日,多陪发妻几天,再无更多。”   见他不似说假话,赵骞心里的大石放下,拿起笔开始草拟圣旨, 这也算是答应了谭毅的要求,得知他想要给发妻补办一场婚礼, 赵骞直接随了一份大礼,不仅有金玉珠宝还有两人的喜服, 都是最好的。   谭毅这边刚从宫中出来, 就收到了谭老夫人的信,他坐在马车里,看着信中的忏悔, 看到她说的挂念,他心里这些年来的不甘和委屈,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然。   谭老夫人将家中的一切交给了谭毅,自己带着人去了慈海庵,说是要用余生忏悔。   “洗砚,派人去追回老夫人,这么大岁数了,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和老夫人说,我和淼淼需要从新办婚礼,需要她帮着安排。”   谭毅回来的时候,张淼正坐在床边绣着什么,脸上淡淡的带着不易察觉的不悦,相处的久了,他也摸清了一些事情。   她总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坐在窗边皱眉绣花,开心的时候也是坐在床边含笑。   “淼淼今天去了谭家?”   张淼闻声看向了谭毅,听到她问自己的话,也清楚定然是知道了,想起今日的事儿,她心里委屈的很。   抱着三爷的腰,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三爷,以后我都会陪着你,时时刻刻都陪着你。”   “好,我有淼淼也足以了。”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谭毅将手里的信交给了张淼,看完信之后,张淼看向了他。   “三爷是何打算,真的看着母亲去住什么寺庙?”   “我已经让人去追了。”   年关将近,榕园上下再次热闹了起来,不少仆人的亲眷过来,榕园里再次热闹了起来,早上还没有起,就被院子里孩童的欢笑声吵醒。   张淼睁开眼睛看到谭毅正看着自己,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等着回神又没好气的捶他,谭毅顺手将人揽在怀里,手上占足了便宜,这才松开她。   “淼淼,咱们头年成亲吧,我感觉我要等不及了。”   两人每日都同吃同睡,偶尔亲热一下,虽然没有做到最后,可张淼现在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听到他这样说,伸手向被子里探去。   谭毅没预备她会如此大胆,下意识的闷哼一声,接着就听到小姑娘得逞的笑声,原本还有些舍不得谭毅,这下可算是发了狠。   不管张淼怎么求饶,他都不曾心软,直到最后美人眼角带着媚态的红,睫毛上带着星点水珠,他才放松了身子,起身洗了一根帕子,给她擦拭泛红的手掌。   “原本还想着和你商议一下,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我昨天就找人看了,二十八是个好日子,所以咱们就二十八成亲,三十你也就是这榕园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了。”   张淼这会儿脑子里还都是有色肥料,昏昏沉沉的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只是本能的乖乖点头。   谭毅突然发现,将小姑娘伺候好了,似乎会变得很乖,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有坏笑这凑过去,在张淼的耳边呢喃了几句,瞬间将乖乖的小鹿惹毛了,爬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就咬了一口。   原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可谭老夫人住在榕园之后,她就发现,好像真的开始安排起了她的婚事。   二十五的时候,谭毅早上吃过早饭之后,突然上来抱住了她,脸上都是不舍和烦躁,脸埋在她的颈窝,不停的蹭着。   “你这是怎么了?又发什么疯?”   “为夫舍不得你,想着这两天见不到你,我这心肝都像是放在火上烤,实在是难受的紧。”   成婚前三天两人是不能见面的,所以老夫人执意要两人分来,然后再由谭毅成亲那天上门迎亲。   这次出嫁,张淼没有用自己缘由的身份,而是用了刘家嫡女的身份,刘淼。   这一年的时候,她也攒下了一点钱,在京城买了一个小宅子,上门写着“刘府”二字。   她要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嫁给她最心爱的人。   “满打满算的也不到三天,三爷何至于此。”   两人相处的时间越久,张淼就发现,谭毅根本就不想表面看着的那副样子,私下里粘人的紧,有很多次她都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想想第一次见到三爷的样子,想想当初刚到京城,见到三爷时的样子,总是那样的疏远而又温和,沉稳成熟像是一个智者。   可是现在这人,就像是一条粘人的大狗,只要私下里没有人,就总是喜欢和她挨挨蹭蹭的,她要是逛街没带他,回家一晚上都是他幽怨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负心汉。   “淼淼是不是依旧厌倦了我,所以现在想着离开我,也不觉得舍不得。”   张淼将他的脑袋推开,看着他的眼睛,“三爷,重新办婚礼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我早就说过了,你要是憋不住就动手,是你自己硬撑着不下手,现在又转过头埋怨我?”   谭毅笑了一声,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我还不是舍不得,想着给你个名分,省的以后想起来会后悔。”   张淼歪头看到鸳鸯,那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这会儿估计是等急了,过来催着她赶紧出发的。   “这两天三爷在家里好生照顾好自己,我这就走了。”   她推开谭毅,出门和鸳鸯春雨上了马车,兰妈妈还有很多事要忙,婚宴的菜品,年夜饭的菜色,都需要她一一把关,所以这次也没有跟着一起去刘府。   刘府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张淼一进屋,下人就准备好了热茶,她一边喝着茶,一边鸳鸯等人就开始给她染丹蔻。   成亲自然是大喜事,指甲染得也是红色,今早起得早,和谭毅闹了一阵,这会儿刚好有些困了,她半靠在贵妃椅上,阖眸小憩。   花瓣压榨出来的花汁,用专用的鼠须笔一点点的刷上,每次碰触都带着一点微凉。   昏睡间感觉指甲上的笔触有些重,她带着困顿的声音提醒道:“别染得太艳。”   “嗯。”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张淼瞬间清醒了起来,她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谭毅一脸认真,皱眉给她染指甲的样子。   “三爷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好大婚前三日不可相见的吗?   谭毅像是屏住了呼吸,小心谨慎的给她染着指甲,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直到无名指的指甲染完,他才捏着笔长舒一口气。   “我这不是过来陪夫人吗,担心你换了地方,会休息不好,所以过来陪着你。”   我问的是这个问题吗?我问的是你怎么能不遵守约定,偷偷到她的刘府来,这算是?私闯闺阁?   还是要和她私会,这不是毁她的名声吗。   “放心我是翻墙进来的,没有人看到,不过我就等在这里待一晚,明晚估计兰妈妈回过来,后天一早你就要嫁给我了。”   谭毅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虽然嘴角没有笑,可是眼中的喜悦和语气里的开心毫不遮掩,但……   这话怎么听她都不像是一个好姑娘,闺阁会情郎,而且还是翻墙进来的,着私会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以张家庶女嫁给谭毅的那天,她的心里除了喜悦就是担忧,没有丝毫出嫁娘的心情,可这一次,她以刘家嫡女的身份再嫁谭毅,竟然有些紧张,还有些脸热。   特别是出嫁的前一晚,兰妈妈一脸正经的拿着避火图,要她必须刻苦钻研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快要起火了。   扫了一眼避火图,看到上面的男女,不知怎么的就自然的代换成了她和三爷,想到这里她实在是没有眼再去看。   喜娘给她上完粉,看了一眼刘淼的气色,嘴里也是连连惊叹。   “刘姑娘的气色真是好,上了粉都盖不住,我瞧着也不用涂胭脂了,就这样最好,再涂就过于浓艳了。”   天知道刘淼那会儿正在想着不该想的,所以脸色才会如此,可她也是真的不想再涂了,她感觉自己的脸上像是被刮了腻子,厚的皮肤都快不会呼吸了。   红盖头一盖,刘淼的心就像是揣了一只兔子,紧张而又期待。   谭毅比预订的时间早了一点,被挡在门口背催妆诗,刘淼躲在屋里听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想着三爷在门外喊了一早上,定是累了,不等喜娘反应过来,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门一打开,喜娘赶紧上前阻止。   “姑娘使不得,你得矜持些才显得金贵,到了婆家才受重视。”   刘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准备嫁人,哪里能这样就让他轻松的过关,于是作势就要关门。   闺阁的门好容易开了,哪里就能让人轻易的缩回去,谭毅脚尖一点,一个轻功来到了门前,身后揽住了新娘的腰,不等她躲闪就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转身撒腿就跑。   “洗砚快揽住后面的人。”   一群婆子丫头,哪里是洗砚管事的对视,就眼看着新娘这样被他抢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三爷慢着!吉时还未到呐,快把人放下来!”   谭毅怎么肯答应,头也不回的喊道:“新娘点头开门的一瞬间,就是三爷我的吉时,这辈子最‘吉’的时候。”   刘淼顶着盖头,窝在他的怀里,听他这胡搅蛮缠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歪理。”   谭毅也笑了起来,将人塞进轿子里,翻身上马。   “洗砚撤!”   喜娘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就和土匪抢亲似的,她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高声喊着自己的重要性。   “呀,没有这样的,我还得跟轿呐,等等我,我是喜娘啊!”   谭毅骑在高头大马上,丝毫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洗砚好歹还算理智,调转马头来到了喜娘身边,不等人抱怨,伸手将人提到了马上,像是一个麻袋似的,搭在马背上。   看着马腿不断的倒腾,喜娘都快哭了,谁家成亲不是对她十分的尊重,更是敬着她想要她多说几句吉祥话。   可是这家人怎么就和土匪似的,不但不讲究,还这样粗鲁的对她。   还好的是,鸳鸯充当了司礼,喜娘终于歇了下来,谭毅抱着人一路跨过火盆马鞍,来到的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