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儿   作者: 宴时陈羡   简介:   江家没落后。   为了替双亲还债赎身,被逼得走投无路,江映儿求到了淮南首富闻家的门前。   对于这样一个为了金钱利益,随意能够出卖自己身体的女人。   还是受过良好闺训的相门嫡女,闻衍起先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可为了搪塞家中,不得不与她貌合神离。   无妨,只要与她生个孩子后和离,家中便再也不会约束管制他了。   婚后。   好在她规矩守礼,孝敬长辈侍奉里外,乖巧懂事从不逾矩半分,追问他的行踪。   就连他不得已带回了昔日受苦受难旧相好的妹妹,朝她提出想要安置在身边照拂。   她也微笑着,打点妥当,并未露出一丝不愉,乖到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闻衍想着,就冲她这么听话,又顺他心意,等生了孩子。   他也不是不能够,容她在身边相守终老。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孩子刚生下来,他被外遣去粮道办差三月。   归家时,素来听话的乖妻,仅留下一封和离书早就没了影。   只剩下他和襁褓里的孩子,在对望中,哽了声息。   本文排雷:he   男女主身心双洁(涉及剧透,此处不做赘述)   清醒美艳女主vs口嫌体直真香打脸的男主(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男主先动心 女主后动心。 第1章   淮南的秋,比起汝阳要更热些。   好似夏日一般,即便站在阴凉处,后背早就湿透了,身上的褙子瞬间就成了累赘。   一路舟车劳顿过来,滴水未进米粮未沾,又在闻家的门前站了许久,女子腿脚酸疼到麻木。   姣好的面色愈发苍白,细葱如玉的细指蜷了起来,细嫩纤长的颈上冒出许多细汗,粘连着颈边的发丝,越发难受得紧。   女子抿抿干渴的唇,拭去脸上的汗珠,努力定了定神,促使眼中清明。   敲了许久的门也不见开,贴身丫鬟丹晓有些焦急了。   “小姐,闻府守门的小厮说替咱们去通传,已经去了很久,如今天就要黑了,连个音信都没有,人也没有回来,恐怕闻家是不愿意帮咱了。”   江映儿心中有数,可除了淮南首富闻家,谁还能有这个财力帮她救出双亲。   一月之前,有司衙门接到报信,江相受命去办的粮税账目作假,江游在其中饱私囊,数量达到上百万两,有负皇恩,惹得龙颜震怒,下令有司衙门主理大理寺协理,彻查。   江映儿一个闺阁女儿,不明朝政之事,官兵冲进家时,带走爹爹扣押,心中也是惊怕得很。   但江映儿也相信自家爹爹向来公私分明,上门求办事的官员很多,爹爹从未收受过贿赂,他绝不会做出贪污纳秽的事情。   原以为彻查明白就好了,谁知道证据确凿,容不得人抵赖。   江家被抄,株连三族,皇帝念及旧情,看在江家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份上,也顾及江相年迈体弱,只流放不赐死。   到了淮南一带,江相在狱中突发恶疾,流放发配,只怕这一去,不到沧州就会死在半路上。   昔日江家残余的表亲以及江相的故交,给皇帝递了折子求情,皇帝最终动摇,让江游终身囚禁淮南大牢。   其余江家女眷可在淮南落居,江氏被株连的男子此生不可再科考进仕途。   圣上网开一面,至于当初贪图的亏空公款,叫他尽数补清。   除却被缴走充公的家产,江家就只剩江夫人女眷一众人的陪嫁了。   陪嫁再多也补不上亏空,江夫人及家中弟妹皆锒铛入狱。   不是没想要翻案,仅凭江映儿一个柔弱女子,怎么办得到,求路无门。   趁机上门欺压凌.辱的人倒是不少,全都是要江映儿去做妾,等她进了门,就答应帮她填补空缺。   填空缺是假,不过是想哄江映儿做妾罢了。   就算当初是高门贵女,如今也不得不舔着脸站在着受人指指点点地求人,她是家中最年长的女儿,不能不在这时候把担子给挑起来。   “没事,再等等。”   闻家没有表态,若真不成,应当也不会避而不见吧,不见到闻家人,没听到确切的拒绝,江映儿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心中虽作此盘想,事关双亲人命,还是不可避免地打鼓般慌乱。   闻家,是她最后的凭借了。   若是闻家不肯伸出援手,江映儿真没了退路,不知道该如何。   实在没有办法.....她也只能...   过往人看戏的都看够了,唯独几个好事的婆子不肯走,非要蹲个首尾回去也能仔细说给家里人听。   再有剩的人,便是垂涎曾经江相掌上明珠,汝阳第一美人皮相,看不够她的男子,以及淮南秦楼楚馆的老鸨。   她们就等着闻家不肯出手帮忙,江映儿知难而退,上前将她争抢到自己的楼里去。   昔日汝阳的一朵娇花贵女,真在花楼里挂上牌子,还能不被抢疯?妥妥的摇钱树了。   夜幕降临,晚膳的时辰过了,围过来看戏的人比最开始的人都要多,乱麻麻把闻府围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都想知道,闻家不帮忙,江相的娇花落到哪家花楼里去,日后也能去尝个鲜。   “这可怎么办啊小姐,相爷和夫人还等着咱们去救呢。”丹晓沉不住气,抽抽噎噎就要哭了。   实在心疼她家小姐,自生下来,哪里受过这样的指点和奚落,就是连句重话都没听过。   “......”   闭上眼,脑海里俱是爹爹和娘亲在潮湿阴冷大牢中,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脸。   江映儿垂在身侧的细手捏得越发紧,咬紧的牙关松了。   花院里的婆子都是眼神精,立马就涌上去了,闻家的台阶不算多可坎高,几个花楼的老鸨都争先涌后挤上来。   这不,挤摔了,哎哟声接连不断,惹得围观的人大笑不止。   “小、小姐......”   丹晓怕,可还是挡在了江映儿的前面,她一个人济不了什么事,很快,她就被最先挤上来的老鸨给拱开了。   穿红着绿的老鸨抓住江映儿纤细的手腕。   “江小姐,来我万花苑吧,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跟你从前闺阁也没什么两样,妈妈我呀,一定会好好疼你的,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另一个更胖些的老鸨抢拉住她的另一只手腕。   “别听她的!她就是嘴上说的好听,谁不知道她楼里糟践姑娘的德行,来我的花满楼,妈妈别的不说,定然会将你江家欠朝廷的钱悉数替你补上。”   落后的也跟上来了,“她两都不是什么好货,江小姐跟我去水烟馆,我不止帮你赔干净家里的债,还给你安置弟妹。”   “我也能做到,江小姐,咱们家的凤仙居也是个好去处,里头来的多是达官显贵呢..你日后若想跟闻家,我能替你碰上搭.....便是不能,将来老了,也能得个好去处....”   “江.....”   “来我这....”   “别听她的,跟我跟我....”   拽手的越来越多,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江映儿耳朵嗡鸣,深觉自己就是一件商品,当街被人要价哄抢。   浓浓的羞耻和屈辱撞击着她的大脑,冲得脸皮都热了,眼眶也红。可她不能走,只能站在原地任由着人拉扯,两只腕子疼得几乎撕裂。   细白的腕子欺霜赛雪,美人垂泪柔弱无依。   身上的衣衫都被人扯乱了,姣好的身段在老鸨左右拉扯抢夺中,裙裾摇曳里勾勒出来,瞧得不少男人眼都直了。   有妇人酸唾道,“还江家大小姐呢,眼看着啊也是块狐媚的好料子,将来真到了烟花巷子里去,指不定成为咱们淮南的祸水一害!”   “难怪闻家不乐意帮,闻家里除却闻家大公子,血气方刚的爷们也不少,许就是怕日后因她搞得家宅不宁。”   丹晓爬起来又冲上来,“松开我家小姐!”   江映儿刚要说话,可惜她嗓音细微,压根盖不过乱麻麻的老鸨们。   恰在这时,吱呀一声,闻府的门开了。   里头出来两列小厮,个个精壮,手里还拿着棍子,训练有素,足够跟官宦人家的府丁有得一比了。   为首的正是说去给主仆通传的小厮,他前头还站个衣着略得体的仆妇。   “谁敢在府前闹事,惊了老太太清净,莫不是嫌命长,不想在淮南混了?”   方才还闹哄哄的老鸨们纷纷撂开了手下台阶去,围观的人也不敢吭气了,静到针落可闻。   闻家虽不是官宦之家,但财力富可敌国,得罪闻家,就算离了淮南,只怕也难生存。   徒然失了拉扯力,江映儿险些歪跌,幸好丹晓在后扶住了她,被围攻的窒息感一扫而净。   闻家出来人了,江映儿迅速整理好被攘乱的衣裙,双手施然,规矩行了个见礼。   仆妇朝她笑道,“江小姐,老夫人有请。”   周围散去的人不明,好奇讨论的音噎在嗓子里,嘀咕疑问,“嗳...你说闻家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是关了一天门吗,怎么这会子又把人给迎了进去。”   被问的人摆手,“谁知道...”,又可惜道,“进了闻家,烟花柳巷抢不到咯。”   真不愧是淮南第一首富。   府邸中画栋雕梁,亭台水榭,就是里面的,豪到叫人瞠目结舌。   江映儿也是一等一的官宦家贵女,见多不少世面,便是皇宫也进去过了,纵然如此,仍被闻府的富贵气派惊到,心中纵有起伏,面上也不见声色,规矩跟着走,没有乱看。   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很远,腿脚酸疼到没有知觉,才到了正堂。   “老祖宗,人给您带来了。”   满里头坐满了人,几乎全是女眷,个个美服华衣,年长的年幼的,抱孩子的,怀身大肚的都有。   一大家子,跟入宫觐见皇后,乍见后宫嫔妃时的场景没什么差了。   个个瞥觑着眼,极其不友善把江映儿从头打量到了脚,冒犯到叫她浑身都不自在,比起外头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首被称为老祖宗的,坐于檀木高榻之上,鬓发如银身形枯瘦,衣着绛紫色,手里捏着一串圆润青黑珠玉,年岁虽近百,精气神十足,扫眼过来,胆小的不敢与她对视。   “江游之女江映儿请闻老太太安好。”   江映儿先自报家门,朝她福身问礼,虽不知堂内坐的人都是谁,但也都欠身问安。   是个礼数十足的女子,即便满身狼狈,仪态大方,叫人挑不出错,不愧是名满京城的江相女。   尤其是她那张娇脸,俏美到让见过不少女人的闻老太太,心中更是一诧。   行过礼数,江映儿正要说明来意。   闻老太太却先开了口,“你所求,我们都已知晓了。”   “那.....”江映儿跪倒在地,“恳请闻家能够施以援手救我双亲,江映儿生在人世一日,愿为闻家做牛做马,以作回报。”   闻老太太转着手里的青黑玉珠,意味不明道   “可以救你双亲,也不必你做牛做马回报,只需你嫁于我长孙闻衍为妻,同他繁育后嗣。”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2023行好运。   专栏预收《一枝枝怨》文案如下,求收藏~   跟曲越之前,祈柔偷吃捡剩。   曲越拾了她去,养在身边,待她是极好极好的。   吃饱穿暖,有人呵护,被欺负再也不用跪下连连讨饶。   有人给她撑腰出头。   祈柔终于也知道了什么叫安身立命,尊严可可。   为了报答曲越。   这个最怕苦最怕疼的小姑娘,一日三顿拼命吃药补足身子,舍命要给他生下孩子。   临盆之时,梦醒了,她才知道。   原来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   她十月怀胎的满心期待,只为用来治他心中所爱。他藏在暗室的女子,从不允许人踏入的禁地。   他给祈柔住处喂她吃食,用心呵护。   养她宠她给她出头,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给那些寻上门的仇家。   祈柔没忘,她被抓去,受尽酷刑垂死爬回来。却没有只言安慰,   他拥着陆小姐说她柔弱受不得惊吓。   是啊,祈柔市井出身恶心杂碎,哪里比得上闺门女子干净高贵。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如干干净净的姑娘若即若离温声细语撩拨他的心意。   为了成全他和陆小姐,为了还他的好。   这个没名没姓又丢了心的小姑娘,孑然一身,纵身跳进了孤寒江中。   冽冽冬夜里,一定是那日的寒风和雾太大了,吹糊了她的眼,出现了幻觉。   幻觉里,曲越怒吼绝望,他又唤柔儿了。   曲越给的名字,陆小姐回来后,就再不曾听见他这样深情缱绻唤过她。   他面容狰狞惊恐,仿佛被人夺去心中挚爱,他求祈柔别死,他跟着祈柔纵身跃下,又被人拽回。   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模样,让祈柔恍惚。   他也会哭吗?   她想,一定是上天可怜见的。   曲越怎么会爱祈柔呢,他贵为天子胞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那么骄傲矜高的一个人,他的骨头最硬。   ***   祈柔死后,曲越心悸梦魇的病越发重了。   他总梦到倚在他床边,拉着他袖子撒娇,亲一口便会脸红。   一口一口甜唤他阿郎的小姑娘。 第2章   “妻?”   正妻吗?!除了正妻,天下哪有侧妻的说法。   有一瞬间,江映儿险些以为是她身体不适,听岔了闻家老太太的话。   闻家答应帮忙的条件,居然是想要娶她做闻家长孙的妻?   为什么会选中她?闻家要什么样的媳妇没有?偏偏看中她一个罪臣之女?   闻家老太太面不改色,话很平稳。   “是正妻,只要你点头,你江家欠朝廷的账,我闻家会帮你料理干净,不止如此,就连你在淮南大牢中的双亲也会得到最好的照料和看顾。”   是,若是她做了闻家的正头夫人。   淮南官府的人看在闻家的面子上必然会对爹爹娘亲客客气气。   这桩交易对于目前落魄的江映儿而言,简直犹如天上掉馅饼,百益无一害。   “你可愿意?”   听闻家老太太的语气,娶她做闻家妻,似乎是早思虑过了,难不成今日闻家小厮进来通传后,她们便私下聚在一起商榷过了?   闻老太太身上看不出来什么怪,厅堂内小声议论的人也有,江映儿余光打量道高榻右边为首的美妇人,一双眼睛喷火似地瞪瞧着她。   .....   江映儿被安置在了闻家的厢房,有两个仆妇先检查了她的守宫砂,问过信期,另备了软尺来给她量了身围。   量好了叫她在此等候不要乱跑,外头也有人看守,想来是怕她突然反悔,闹着离开。   丹晓不明白,“小姐,您为什么要答应闻家的条件啊。”   站了一日,终于能够坐下喝口茶了缓口气,江映儿弯腰捏着小腿,脸色平静。   “我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不是闻家,就是秦楼楚馆。   虽说应了闻家这桩事也与卖身并无区别,名声总归要比下落到秦楼楚馆好听,不至于给江家蒙羞。   外头已经在挂红绸帖双喜字了,闻家是想要快速办了这场婚事,看来,闻老太太比她还要急。   闻家长孙闻衍,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难不成貌丑无盐,有隐疾吗?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否则依着闻家的财富地位,何愁不能淮南给闻衍娶个体面尊贵的正妻。   才到淮南第一日,江映儿知道的消息实在有限,如今被拘在方寸之地等着完婚,什么都做不了,别说探听消息。   当初知县门口祈求无门,还是府衙一个好心的捕快给她指了条明路,来求淮南首富闻家,说不定能有一线生机。   无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眼下,只得人命了,江映儿长吁出一口气。   丹晓在原地打转,”小姐,奴婢看着就是闻家财狼窝,今日小姐您一进去,那些人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瞧着就不是好相与的。”   “再有,他们家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生等到小姐被人欺负的时候才出来,这做派一点都不像是雪中送炭,依奴婢看,反而像是刻意盘算的。”   江映儿默默听完,她后知后觉缓过神捋捋,也感受到了,暂时不清楚闻家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先打压,要让她知道只有闻家才能够救她?想想又觉得不是,闻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倒更像是试探......试探她够不够格做闻家的妻?   口中干涩,江映儿一连喝了两盏茶。   “他们家长孙成亲,婚事竟然如此仓促匆忙,小姐您当天进门,当夜完婚,闻家不是淮南有名号的大家族吗?不走三书六礼,好歹也择个吉期吧。”   丹晓匍到江映儿跟前,“小姐,奴婢真的很担心,闻家这样不按常理做事,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帮咱们去救老爷夫人啊?”   江映儿看着外头忙碌不休的丫鬟小厮和婆子,顿了一瞬。   “闻家老太太看着不像是言而无信的人,既然已入了闻家,就静候消息吧。”   既来之,则安之。   除了等,除了相信闻家,也没有别的出路了。   主仆二人话刚落,门从外被推开,外头已然被装点有成婚的样子。   红灯笼和红绸把长廊印照得喜庆之极,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匆忙赶出来的成婚场子,就连下人都在腰间系上了红段。   仆妇们把丹晓带出去,丫鬟抬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牛乳进来。   “请江小姐泡浴净身。”   身后跟了一众抬着成婚所需头冠,胭脂水粉,一应俱全,除了喜服没到,别的都有了。   两盏茶说了会话的功夫,才量了身围出去没多久,竟然这般快速,江映儿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闻家的迅捷。   今日在门外闹了一遭,身上出了不少汗黏糊糊的,她也想洗洗。   牛乳微烫,似乎还兑了药,褪了外衫里衣下来时,刚下水,江映儿被烫得有些抖,双手扶住桶沿,还能忍耐,便没有吭。   身子没过的地方都被烫得有些红了,帮她搓肩揉背的仆妇解释给她道。   “牛乳里混了些桂枝当归等药,又添了玫瑰碎,滋肤养气色的,今儿瞧江小姐体弱,老太太特意吩咐,您多泡会,对身骨有好处。”   闻家的吩咐,就算水再烫些,也得悉数忍下,抿了个笑回,“劳烦了。”   “江小姐客气。”   当真是官宦家娇养出来的小姐,一身雪白玉肤,颜色竟比牛乳还要亮泽几分,再看她妙曼的身段,高是高,低是低,生的就是比旁人好。   泡好了牛乳药浴,仆妇们给她身上擦了香花油,涿发绞透了水,穿上里衣,喜服也送进来了。   半点不像是紧赶出来的嫁衣,上头的刺绣用的苏绣,花样栩栩如生,换上了合身得很。   江映儿腹中空空,丫鬟们在给她梳妆簪发,不好在这关口要些吃的垫垫肚子,只能提神立直了腰。   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该多喝几盏茶的,不至于腹中如此饥饿。   *   闻家正堂里,气氛凝固,送新郎喜服的下人在外低头候着,大气都不敢出。   居中被罚站着的男子,身着靓蓝色团花滚暗纹镶边的圆袍,眉如墨画,面若冠玉。   即便冷着脸,也不削减他的通身矜贵,反而多添了几分禁欲清冷的味道。   闻衍的母亲卢氏在一旁苦口婆心劝解。   “衍哥儿,娘深知你委屈了,起初娘听你祖母叫你娶那江家的女儿,也是百般不愿,想尽了法子在她面前替你争取,可你祖母铁了心,娘胳膊拧不过大腿,实在也没有办法。”   闻家是老太太掌钱,家中都得听她的。   卢氏不做假哄,想她儿子,生下来就是整个闻家最出色的男子,虽说人是恣意风流了些,可好歹身家样貌摆在这,闻家男子谁都越不过他去。   议亲之年到了,卢氏给他在淮南挑了几户门当户对的女子,花名册一递到闻老太太那,全都被推了回来。   只告诉卢氏,闻衍的亲事她会亲自做主挑选,谁知挑来挑去,竟然选了个罪臣之女,除了样貌出众姿仪得体之外,一无是处。   照卢氏看,江映儿还不如她选定的女子。   江家若是不曾没落,卢氏定然喜笑颜开举双手赞成这门亲事,可江家落败成这样,卢氏心里不愿,在闻老太太面前哭诉,谁知被她呵声训斥回来。   “气归气,你祖母的话,不能不听,若是你忤逆了她的意思,将来闻家本该属于你的财势,就要钻到二房的腰包了。”   闻衍本来今日在外有局,祖母身边的仆妇匆匆去找,说是祖母突然发病身子不适,诓他快快归家。   闻老太太刚刚撂在这的话比卢氏嘴里说的严重多了。   她只告诉闻衍,若是不肯娶江映儿,就将他逐出闻家,在闻家的族谱上划掉他的名字。   让他站在这里想明白,若是肯就换上喜服去拜堂,要是不愿,收拾东西出闻家。   闻衍久不见服软,卢氏真怕他负气走人,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儿啊,咱们忍一时之气,千万不要想不开,顺着你祖母吧。”   “你爹去得早,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将来只能仗着你了,你可千万不能甩手走人,你要是真出了这道门,娘独留在闻家,还不如一头撞死的好。”   卢氏一直拽伏在他肩头哭哭啼啼。   闻衍闭上眼睛,手压着眉,阖上眼沉声道,“儿子知道了。”   吉时早就过了,这场亲事赶,也不拘束必走的常礼。   江映儿铺了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了,由闻家的丫鬟牵引着她去正堂跟新郎拜天地叩双亲。   拜堂的周遭很静,偶有几声小儿嘤咛,江映儿猜测在场来的,应当只有早上在正堂里见过的闻家人。   牵红另一头的人她见也没见过,只在夫妻对拜时,在红盖头的方寸划出的可见范围内,烛火把他的影子拉长,这才见了个影。   后面,江映儿就被人给送入洞房了。   及笄之时,阿娘与夫君曾经说过会给她挑选一位满意的如意郎君,造化弄人,今日就这么荒唐地嫁了。   留恋往昔无益,江映儿神游回思,掌心紧张发了汗,丹晓也不知被她们送到哪里去了,饥肠辘辘想要寻些吃食,又必得时刻守着规矩端坐。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了。   随着夜风卷进来一股幽幽的香气,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垂眼,见到了一双黑红菱纹绮履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靴的主人在江映儿的面前停留许久,一直没有动静。   江映儿的心慢慢提了起来,人也稍带着紧张了,端放在面前的手都蜷握团住。   没有等到喜秤挑开红盖头的另一角,反而被人用力掀扯而下,生吓了一个激灵,打了颤。   江映儿杏眼瞪大了,瞳孔骤缩,惊看着他,没瞧多久,缓过神的一瞬就低下了头。   站起来退离了小半步,欠身福礼,低眉顺眼轻唤了声,“...夫君。”   先前猜测闻家娶她做闻家长媳的用意,因着闻家的家世雄厚,闻家长孙的正妻之位当炙手可热,奈何至今空悬未娶?   江映儿心中冒过无数念头,闻衍貌丑无盐又或者身带隐疾,抑或身骨残缺,性情易怒暴戾有不良嗜好?   毕竟刚刚他强扯盖头的那一下,红盖头四方都坠了宝珠,挂扯簪钗的尾巴,扯疼了头发,行径跟她心里想的暴戾也挂了钩。   江映儿都在猜想,会不会遭顿打。   抬眼一看,闻衍不仅没有青面獠牙,反而生得俊美无双,身姿俊秀颀长,玉冠束发,深红的喜服更衬得他清涿利落,器宇轩昂。   男人眉眼紧拧,侧脸透着化不开的冷意与不喜。   想必,这位闻家公子也是带着怨气结的亲。   想想也在情理中,婚事荒谬仓促,平白多了个不相干又没权没势没见过的妻子,放在谁身上都得反应会。   闻衍的确不喜,“......”   一路过来,满府廊庑上的红绸与红笼处处不在碍着闻衍的眼睛,包括进门后看到塌边端坐的人。   心里怒气难平,祖母和母亲的意思他忤逆不得,对于这位平白无故得来的妻子,就没太客气。   翻手一把掀了盖头,却不想,见到人的一瞬,难得闪愣了神。   在淮南一带,因着家中财富,闻衍的身份是众位公子中最尊贵的。   祖母叫他读书却不许他乡试科考,闻衍得了空便跟着人饮酒玩乐,随场都有美人伶人跟着伺候,过他眼的莺莺燕燕成百上千。   眼前的女人,脸不足他的巴掌大,黛眉清浅额前一点红砂,低垂的长睫纤细浓密,鼻梁挺翘,红唇娇艳欲滴。   白皙纤细的羊脂玉颈蔓延往下,直至不见,更惹人遐想联翩。   甚至比过了今日在幽云台上,任洵新得带过来炫耀的美奴。   她的声音绵软中带着清透,并不过分拖泥带水的腻,声音中听,话却不中听。   “妾身伺候夫君休息。”   闻衍反用挑盖头的秤杆隔开江映儿欲过来给他除衣的手,“不必了。”他的声音声音又冷又寒。   识趣归识趣,规矩也规矩。   闻衍不打算对她不客气,最好她碰了冷壁,自个觉得委屈,明日哭哭啼啼找祖母退亲去,主动滚出闻府。   他不叫碰,江映儿也没什么反应,思量着他也是家里的主子,正要开口询问,是否让外头的人进来伺候他更衣。   闻衍三两下便自己褪了外衫扯掉身上的腰带玉佩饰物,进净房沐浴,很快弄好出来闭眼躺下了。   江映儿在外头静看了会,先替他把外衫挂好,靴归正位置,才小心翼翼除却头上繁琐沉重的头冠簪钗耳铛。   进净房卸洗了妆,闻衍适才闭上眼,怕再讨他不喜,江映儿也不敢太大声。   尽管很小声了,也不可能完全没弄出动静,闻衍在塌上翻身频繁,江映儿只能加快速度。   吹灭了红烛,小心绕躺在了闻衍的身边。   看样子,闻衍不欲圆房碰她,江映儿心中也乐得清闲,本来今日做好心里准备,倒是白费了,塌宽大,她往里离他远,确保边边角角都不沾到闻衍。   旁边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原该难以入眠,今日着实累了,沾上柔软的床褥,瞌睡便来了,腹中饿过头也不觉得饿了,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   就当她彻底要熟睡的时候,旁边的人骤然起身,动作很大,惊醒了江映儿。   等她坐起身时,门被闻衍哐地拉开了,外头听墙角扒门的仆妇已经瘫到到了地上。   “公子....”   八扇檀木雕刻的玉莲花屏风隔绝了江映儿大部分视线,从里侧看,隐约窥见他脸上的怒气。   仆妇们偷视被抓了包,盯着闻衍要杀人的目光,硬着头皮,“公子恕罪,奴婢们奉命,一切都是老太太的意思。”   里头实在没有动静,淅淅沥沥的水声过后,静了,做事不可能不发出半点声响。   听不见动静,仆妇们也只能扒门框窥窗想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闻衍额上的青筋反复横跳,“......”   里间的江映儿彻底清醒,想起她闻老太太今日同她说的话,嫁于闻家长孙繁育后嗣。   繁育后嗣...   门口一直僵持着,江映儿下塌趿靴,整理好自己,取了件闻衍的外衫,过来打圆场   “更深露重,辛苦各位嬷嬷了。”   敞开外衫要为闻衍披上,“夫君,夜深了,我们也将歇吧。”   闻衍脸色阴沉难看,没接她拿过来御寒的外衫,擦身大步往内室走。   仆妇们带上门。   江映儿返回内室,只见闻衍在塌边站着,才近他身,就被大掌用力攥捏住手腕甩到了塌上。   褥子绵软,依旧被震得回弹眼冒金星。   很快男人覆上来了,江映儿心里打鼓似地跳,砰砰砰的,闻衍自然也听到了,她还知道慌怕,真是可笑。   刚刚不是还邀请他来。   亵衣单薄,一扯就没了。   男人挟裹着怒火的气息烫得江映儿耳侧都竖起起了根根分明的绒毛。   没有旖旎的绵雨做奏。   狂风暴雨对上初生的枝桠,自然是受罪的,况且横冲直撞的不温柔。   江映儿纵然能忍,风暴刚来的时候她也被激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把住牙关,随后就羸弱不堪,哼唧了几声。   婉转动人,钻到耳朵里,激得人痒。   闻衍后撤,目色阴沉,盯着她湿漉漉的眸,声音也冷,微带着丝丝的哑。   “不许叫。”   江映儿也不想,立刻咬唇强忍住,生生把疼给憋了回去,眼角越发湿润了。   刚斥她闭嘴,她闭上了的一瞬,闻衍却后悔了。   只嫌她的声音哄软,叫她住口,适才一瞬却忘了,行事的初衷是为了给祖母交差,要不是给外头听墙角的仆妇听见。   岂不是白干了。   可刚叫她住嘴,又叫她不用,这不是打他自己的脸。   顿了一会,看她咬唇的贝齿,闻衍选择了另一个更极端的方式。   先前的浪虽凶猛,却快,不多时就退了,只留了痕迹在岸上。   江映儿以为结束了,没想到第二次的浪就来了,这次远比第一次更凶猛,她被卷到海浪当中,摇曳不停。   被命运无情的摆弄,腹中饥饿没力,不多时她就晕了。   闻衍也缓停了下来。   拧眉看着女子咬出血的下唇,的确听话地忍受了,不止力她还是跑出去几声。   外头的仆妇应当也听见了床塌摇曳的声,该是够了,方才他已经听到了仆妇离开的声音。   进门沐浴躺下后,闻衍并没安歇,他就听着这位平白得的妻子,收拾地上他扔下的紊乱,随后卸妆净身。   上塌后便没有动作了,离得远远,也能闻到从她身上传过来蔓延在帐里的幽香,诱得人鼻端一动。   也不知道是什么香,闻衍居然没辨出来。   跟他玩欲擒故纵耍把戏,引他出手,他偏偏不上当,看看谁更着急,半天身旁都没有动静,反而外面传来细碎的声音。   今日满身的憋怒,在看着她小脸上的狼狈和泪痕时,忆起方才,那快意的报复,闻衍勉强算是舒坦出了口恶气。   ......   江映儿眠浅早醒,身上似黏散了一般,疼的有些麻木。   闻衍还在一旁熟睡。   事后他是召仆妇们进来清洗过了,身上黏的感觉没有,新婚之夜的落红方帕被收走了。   早起要去请安敬茶,怕眯上眼回笼觉睡过头,睁着眼睛细数着时辰,江映儿便起了。   她一动,闻衍也跟着醒过来,满脸写着被吵醒的不爽快。   江映儿挂好纱幔,低声道,“夫君,今日需要见亲戚族长,时辰差不多到了。”柔软的长发垂直后背及手侧,她半跪着,很是娇小玲珑。   闻衍没什么表情看了她一会,翻身下塌,径直拿过一旁的外衫套上,随后便出去了。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江映儿纳吐出一口气,看来,他是不与自己一道过去了。   丹晓昨日被派遣出去,今儿倒是给放回来江映儿身边了,不止如此,还带了两个丫鬟,是闻老太太拨给她使唤的,叫冬青冬红,以及拿过来一堆备好的礼。   “都是闻老太太准备的,待会小姐就不必愁了。”   请安敬茶见家里人,自然得送见面礼。   江家的钱都填补亏空了,没有多余的,别说什么陪嫁。   闻老太太此举,江映儿很是感激。   前往正堂的路上,丹晓同她讲起,昨儿被扣从随行的闻府丫鬟口中套出来有关闻府的消息。   闻家老太太共有三子一女,大儿子与卢氏孕有一个儿子,也正是闻家长孙闻衍,闻衍十岁的时候,大房老爷出意外身亡了,所以几个孙儿孙女中闻老太太最疼闻衍。   卢氏,江映儿想起昨日在正堂内瞪着她的美妇,闻衍与她的脸貌有四五分相似,想必,那就是他母亲了,也正是她的婆母。   其余几个儿子都还健在,二房再生有三子两女,三房就更多了四子两女,闻老太太的小女儿去年刚许了人,是招赘上门的,如今身上也有了。   都没有分家,难怪闻家那么大,人那么多。   江映儿小声问,“闻家没有入朝为官的吗?”   丹晓摇头,“闻家生意做得大,据说什么产业都有,依奴婢看都不必入朝为官了。”   不入朝为官,闻老太太让闻衍娶她,不挑个门当户对的人,江映儿心中渐渐清明了,富可敌国树大招风,闻家是在避风头。   要不是冬春冬红在前带路,就是去过正堂,江映儿记忆里再好,都没把握准确找到。   几刻之后,可算到了堂间,里面的人比昨日见到的人还要更多,乌泱泱一大波聚满堂,热闹非凡。   江映儿一眼瞧见了站在人群当中的闻衍。   他居然过来了,比她还要早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他一袭绛紫圆袍立于闻老太太身旁,面色淡薄没什么表情,侧脸清隽似玉,旁边也有闻家的爷们,偏他生得高大些,在人堆里显得尤其得出众。   江映儿一过来,闻家的人又如同昨儿一般静了下来,个个怀揣着各异心思瞧着她。   一连几次,江映儿竟有些习惯了,这种被人从头扫到脚无比轻视打量的目光。   虽然掐着时辰早到了一刻,闻衍依然不满她来得迟,挪步到她身旁时,江映儿感觉到了他身遭散发着不待见人的气息。   与前一样,闻老太太坐于高榻主位之上,今日穿得朴素,手里慢吞吞转着那串珠子,看着眼前一高一矮,无比登对的壁人,脸比昨日多了些浅浅的笑。   丫鬟拿来蒲团,端上茶,两人跪下稽首叩安。   闻老太太没为难江映儿,接茶喝了,细嘱咐她几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她入了闻家门就是闻家的人,日后要敬重长辈,关怀夫君,争取早点生儿育女。   江映儿应声点头。   训完江映儿的话,转头又叮嘱闻衍,“日后你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不要再整日不着调往外跑,同人厮混着。你媳妇是个温良恭顺的人,往后,你要待她宽厚些。”   昨晩听墙角来报信的仆妇,事无巨细说了容云阁中发生的事情。   尽管江映儿步步得体,闻老太太火眼金睛,从江映儿不经意露出来迟缓的动作中,看出她的不适,想必昨日夜里在塌上,她吃了不少苦头。   闻衍在跟前养大,对于这个最满意的长孙,闻老太太再了解不过。   心高气傲,野性难驯,硬逼着他娶妻圆房,堵着的气没处泄,无疑撒在他的新婚妻子身上了。   江映儿求上门时,闻老太太心中有考量,特意没叫人即刻将她迎进来,就是想要看看她的脾气耐性究竟到什么地步。   不得不说,江映儿的反应很合她的心意,为江家豁得出去,另一方面也意味着她必然能屈能伸。   闻家的产业越做越大蒸蒸日上,虽说淮南离都城汝阳有千里之距,天高皇帝远,可万事谁说得准?   一直以来,她不许闻家男子去参加乡试考取功名做官。   就是怕好不容易,如履薄冰经营起来的家业,被朝廷盯上打压,闻家多年基业毁于一旦。   闻衍的婚事,门当户对必然壮大闻家的势力和财富,使其更上一层。   此情此景下,过于门当户对的反而不好了。   江家的事闻老太太略有耳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偏生卢氏不晓得其中利害,非要挑高高的门槛与闻衍匹配。   小门小户家的女儿也不是说不好,只是怕将来料理不好闻家庞大雄厚的家业,闻老太太也头疼,闻衍,她是当闻家未来掌权人培养的,他的妻子不能马虎。   正巧,江映儿出现了,她是相门嫡女,无论是从各个方面,尤其落败没后台,极合闻老太太心意。   闻衍面上恭顺应下,“孙儿知道了。”   心头相反的厌恶,也不知道身旁的女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他看得出来,祖母对她很是满意喜欢。   身旁的仆妇给江映儿递了个盒子,闻家不少人伸长了脖子看,沉甸甸的,江映儿没有当面打开看,再次跪谢闻老太太的赠赐。   随后便到敬婆母卢氏的茶了,茶端上来有盖罩着,碰到盏壁烫得江映儿指腹疼缩,滚烫烧开的茶水,想必是卢氏给她的下马威。   闻衍敬过,卢氏接茶就让他起身,对于江映儿理都不理,旁边的几房在旁幸灾乐祸得戏看。   闻老太太蹙眉到底也没张口替江映儿回护。   指腹烫到发红至紫,江映儿强忍着不动丝毫,若是这盏茶端不稳,摔撒半点,不知道要落下多少口舌。   疼的又何止指腹,夜里被折腾了半宿,大腿膝盖隐隐在微抖了,好在裙衫遮住了,才没至于在众人面前出丑。   “......”   闻衍淡眼睨他身旁,面对母亲刻意刁难,笔直跪着依然只到他肩膀,至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妻子。   换下鲜亮的嫁衣,今日她着了件妍色水袖细丝绫裙,简单梳了个单螺髻,簪着两只简素的银簪,细腰不足一握。   与昨日的娇媚动人不同,今日素雅的装扮反托得她清雅秀丽。   茶水烫得指腹红肿,看着就疼,她握着也不出声,仿佛不知道疼。   念头掠过,闻衍想起昨晚,他用了极力,才逼得她勉撑不住,溢几声给外头人听。   她自然是能忍的,不能忍怎么就匆忙嫁进来了。   一直到手里的茶水温凉能喝,卢氏才接过江映儿的茶水。   “衍哥儿他爹去得早,你跪我多一会,也算给他九泉之下的爹敬过了。”   如此,刁难倒也成了该尽的礼数,江映儿起身又叩了一个礼,当是给闻衍他爹磕头了,全了即将难堪的场面。   卢氏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个声响,不情不愿在手上褪了个,她连夜挑选,所有首饰里最不值钱的水镯给江映儿当见面礼。   江映儿捧着双手欣然接过,“儿媳谢过婆母赏。”   二房双亲看着是个好相与的人,江映儿跟着闻衍顺顺利利敬了茶,得了见面礼,到三房时,喝茶的那会挑了刺,看着江映儿的泛红的指腹,故意哎了声。   “到底是曾经娇养出来的高门贵女,不过是端了几盏茶的功夫,瞧这细皮嫩肉给烫的,我琢磨着茶水也不烫啊。”   看似冲着江映儿,实际上是冲着长房,话接不好,回答不好,卢氏刚刚遮过去的刁难,又被翻出来。   不能拂婆母的面,江映儿顺话道,“婶婶说的是,全怪侄媳不中用,侄媳聆听婶婶的教诲,日后多多学习。”   三房也没想到,江映儿吃了亏,居然还帮着卢氏说话。没了家世的嫡女,骨气也磨没了。   真没用。   这样也好,软柿子好捏,长房有这么个软弱的儿媳,对她们三房只有好处。   闻衍再落了一眼在身旁女子的身上。   她始终低眉顺眼,对于长辈的刁难,照单全收应声接过,连一丝委屈和不适都没表现出来。   不管她此举何为,但江映儿回护了卢氏的话语,让闻衍看她时眼里的厌恶稍微化了一点。   不过,也仅是一点点而已,转眼,闻衍就挪开了眸。   三房话虽然刁难,拿出来的礼却是几房当中最贵重的,一副价值不菲的头面,二房倒没什么,卢氏的脸面更不好看了,瞪过三房,又剜了一眼江映儿接过装头面箱子的手。   刚刚茶水怎么没有烫得她伤破皮,接三房礼这么快,不也还是摆着嫌她给的镯子了?   闻家长辈敬到最后一位,闻老太太的幺女闻怏,月份高了她肚子圆滚滚的大,很不方便挪动,江映儿都没彻底跪下去,闻怏和善笑着起身,想要亲自搀扶江映儿起来。   闻怏旁边的男人小心托着她的手腕,让她慢点。   “能娶到这般俊俏的娘子,是衍哥儿的福气,往后就是一家人了,侄媳不必客气。”   闻衍听了,忍不住在轻哧,她能进闻家嫁给自己,才是她的福气吧。   闻怏汰了闻衍一眼,给江映儿打圆场,乐呵呵道,“我这大侄儿,就这个臭脾气,实际上面冷心热,人不坏的。”她拍了拍江映儿的手。   说罢,让身边的人给江映儿送了一对并蒂海棠花样的镶金步摇。   江映儿跟着闻衍敬完了闻家长辈,该到闻家小辈们来见过她这个新妇。   二房的还没有开口,三房家最小的女儿就挤出人群,抢在了前头先喊了江映儿嫂嫂。   卢氏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当真是没有规矩。”   三房逮了人回去,低声训斥,小女儿还不晓人事,闹腾腾叫着,“嫂嫂敬茶能收礼,我也想收礼,我也要收礼....”   童言稚语,瞬间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江映儿身上,江家负债都是闻家填的,她没有嫁妆,身上仅有的东西也是刚刚各房送的,总不好当着面给出去吧。   在场的小辈多,就算给出去也不够分的。   抛开各房给的东西,她就两根别发的素簪子而已。   闻衍皱紧眉,看她捉襟见肘的穷样,有些后悔没备东西,江映儿拿不出礼,丢的面子可不止她一个人。   他欲开口说,过来得匆忙,礼没备了没拿。   想借此推脱过去,回头再准备。   他这不知名的妻子,已经让人从外把包好的礼都分送出去了,每样都很合适宜。   江映儿刚来,闻家的人都没见全,卢氏不喜她,闻衍也没准备。   一看就是闻老太太给撑腰的手笔,小辈们都得了好处,倒也没再讲什么。   敬完茶,下人们进来摆膳,因为手疼,江映儿吃得较慢,结束时,也没吃多少。   用过膳食,众人便散了,闻衍不知去向,回房后,丹晓替江映儿给她烫红冒水泡的指腹挑破水上药。   容云阁是闻老太太早年建好分划给闻衍娶妻居住的地方,在闻府,闻衍另外还有别的院子,冬春冬红奉闻老太太的命收拾他的东西搬挪过来。   水泡挑破了,十指血淋淋的,江映儿还没哭,丹晓先红了眼。   “小姐,奴婢真心疼你,要是老爷夫人知道的话....”   捧茶那会最疼的劲头过了,这会子反而不觉得疼。   江映儿无所谓笑笑,“跟之前受的苦比起来,这实在也不算什么。”   抄家流放被发卖都挺过来了,端杯热茶而已,充其量就烫了手,没残没断的。   江映儿安慰丹晓,“先前咱们都忍了,现在也不要哭。”   丹晓狂吸鼻子点头,努力憋了泪回去,想到今日江映儿受到的委屈,又止不住替她低声抱怨。   “小姐今日为什么要替卢氏遮掩,小姐对她的善举没落得半点好,您接三房见面礼的时候,奴婢在旁边看着,她一直瞪您,恨不得把您给生吞活剥了。”   江映儿说道,“傻丫头,我既嫁了闻家,当然要敬重婆母,不过就是受几句奚落,被瞪几眼罢了,少不了身上的肉,没什么。”   她已经没有显赫的母家,依托于闻家,被人轻视在所难免。   世道炎凉,在汝阳时就见识了,江家嫡系亲戚唯恐避之不及,落井下石的也不少,何况没什么干系的闻家,瞧不起她实属正常。   适才闻衍在旁,倘若刚刚江映儿没有那般说,让卢氏陷入难堪的境地。   对于闻衍那头,不说训她一顿,在他面前肯定也讨不到半分好。   既然她入了闻府的门,就该尊着婆母,要顺闻衍那头,一举两得的事。   “忍一时风平浪静,往后在闻府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她不想树敌。   “小姐心软,奴婢只怕别人上赶着欺负小姐。”   江映儿不以为意,“真要到了被欺负的田地也没法子,见招拆招吧。”   江映儿理解卢氏看不上她的缘由,闻衍身份不低,本该有更好的良配,自己于闻衍没有半分助益不说,又害卢氏在闻家各房面前丢了脸面,不得待见也在情理之中。   “幸好闻家没什么大事,除了逢年过节之外,不必再似今早聚在一起用膳。”   这一大家子围坐一起,江映儿觉得很压抑。   面对闻衍一个就够呛了,不省事的各方长辈,还有一堆过了眼,她依然记不住名字的小辈,真怕喊岔名字,又闹出事。   “是啊。”丹晓觉得庆幸,这算个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江映儿又道,“闻家老太太也特意说了,没什么事不需早起过去请安,另一方面来看,闻家的日子也还成,有块庇护咱们的地了,吃穿也不愁。”   丹晓觉得不是,“小姐,您真是会苦中作乐,奴婢始终觉得闻家不是什么好地方,真希望有一日,老爷夫人安好无恙出狱,小姐也能脱离了这块地方,重新觅得良婿。”   江映儿只摇头笑笑,冬春冬红抬东西进来,她没再应话了。   闻衍的东西很多,满当当堆满了内室。   江映儿吩咐人仔细整理,没收拾多会,便到了用午膳的时辰,等了好一会不见闻衍回来,也没见人过来传他的话。   派人去找恐怕惹闻衍烦,江映儿再等了半个时辰,估摸着他可能不来了,才独自用了午膳。   用过饭后,继续容云阁没整理完的东西。   闻老太太派了仆妇过来,江映儿以为闻老太太叫她过去有什么事。   打整了自己蹲皱的裙裾出来门口迎,仆妇递给她一小瓷瓶药油,还有几本书册。   封面瞧不出什么,字也没有。   江映儿问,“这是?”   翻看了几页,江映儿向来稳当的心绪一瞬间被炸燃,她以极快的速度砰合上书册,脸颊和颈肉眼可见浮上大片红晕。   红唇翕动却不知说什么,攥紧了手里的药油,“.......”   仆妇传话道,“老太太吩咐奴婢们转达,少夫人需得细细观阅学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女子出嫁前,会有专门的嬷嬷教导房中事该如何侍奉夫郎,这也是女子闺房必然要学的功课。   江映儿入闻家,嫁得匆匆忙忙,没有足够的时辰,事无巨细样样不漏,该走的过场走了,闻家忙着顾全大局,忘了给她授学,知晓是知晓,那当口,谁记得这档子事。   闻衍行房不温柔,榻上的确吃了不少苦头,他并无怜惜之意,江映儿早起双腿打颤,险些从榻上滚着下来。   还好闻衍走得快,未留意到她的囧措,否则定然又是冷眼奚落。   照铜镜时,江映儿自己都吓一跳,小脸唇色寡白,看着吓人。   她上了好几层脂粉才勉强显出气色,今日硬撑着敬茶,各房都没人看出来,闻老太太果不其然是个厉害的角色,竟然看出来了。   还好训话之时,并没有提及此事。否则众目睽睽,江映儿真不知道脸皮往哪放?   只是这避火图书册,抛开面子里子,来得正是时候。   为了让她自己好过,的确该好好学学。   江映儿捧抱着书册,红着未褪却红晕和滚烫的脸颊点头,“麻烦嬷嬷送过来,烦请替我转告祖母,谢过祖母....孙媳必定认真学习。”   仆妇们点头走了。   在外头吹了吹风,呼出一口热气,等到脸没有那么红烫了,恢复寻常,她才进去。   丹晓凑过来,“小姐....这是什么东西呐?”   江映儿亲自把书册手放好,面不改色扯谎,“需得学阅的....”   “闻家家训。”   还好药油的瓶不大,捏在手里看不见。   想到刚才丹晓唤她的称呼,江映儿趁着房内的人都忙着整理手上的物件。   小声提醒丹晓,“日后必不能再同家中一般唤我小姐,如此不合规矩,改唤少夫人吧。”   丹晓心里不想改口,还是应了好。   的确不能叫,刚刚一时之间最快没改过来口,出口就称小姐,还好声低,没给小姐招麻烦。   “既然是家训,夫人快些看吧,免得什么地方门不清,出了差错。”   江映儿正有此意。   天转眼就要到用晚膳,闻衍不知道回不回来,不管回不回来,她也要提前学着,给自己找找好过。   要不是应变些,照昨儿的趋势,有隔三差五的喘息之机还好,若是没有,天天都来,用不了多久,她可能就不光彩的挂了。   “.......”   幸好书册的封面没有什么,否则她怎么好意思青天白日里,大庭广众之下翻看避火图呢。   背过身走至容云阁的外庭院,打开书册之前,江映儿回头看了眼,若是有人过来,确保必然能够听到声响,及时合上。   她拍了拍脸,给自己壮胆,心里重复默念着没什么的,深呼吸一口,忐忑打开避火图。   “......”   估摸着时辰,第一本书册看了大半,就到了晚膳时辰,江映儿拍拍发烫的脸,站在外庭院的吹了会凉风,镇定自若才进去。   闻衍的物件实在太多了,到晚膳时分,还剩小部分放在东南的角落里。   摆好了晚膳,还是不见人,江映儿派了仆妇在闻家寻人,闻衍在闻府里常待的地方都不见人,他总不可能到二三房的院子里。   既如此,就是早膳出去后便没有回来了。   “夫人,可要派人出去寻找?”丹晓问道。   江映儿思忖半刻摇了摇头,“不必了。”府内寻了,过过面子就好,“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过了,容云阁的大门清清静静,半点动静都没有,江映儿吩咐人将菜端下去热一热,她自己先用了。   看样子,闻衍今儿是不打算回来。   这样也好,她也能得空歇息,好生休整了。   *   幽云台。   最高最好视野最开阔的位置,三名男子围桌而坐。   鸦青色镶边宝连暗纹圆袍的男子嘴里嚼着花米,瞅着对面自打一过来就冷着脸,整个下午都没几句话,一直喝闷酒的矜贵男人。   “不就是成了个亲吗?又不耽误你在外头玩乐,何必如此不快活。”   闻衍冷睨他一眼没有接话。   倒是旁边另一个着墨绿色修竹杭绸圆袍怀中搂着一个美妾的男子,接过话调侃道。   “霖泽,这你就不懂了,你什么时候见津与跟我们出来声色游玩,碰过女人?”   “必然是想留给心里喜欢的,平白无故被家里塞了个从未见过的女人,还被长辈摁着头同那个女人圆了房,心里自然不快活。”   言罢,两人不约而同朗声笑开。   面对两位好友的损言损语,闻衍的脸色更难看了。   杯盏都要被捏碎,两人也不敢笑太过,很快就止住了声。   肖霖泽清咳一声,安慰道,“依我看,你也别太犯愁不喜,我瞧你平白得的妻子,也不算是个多事胡搅蛮缠的。”   “不然这时辰了,必然派人来寻你回去,你忘了梁二刚成亲那会,啧啧,出来消遣没多久,家里的女人派人来三催四请,半个月来,人影都不见,我着小厮去请,都被他家里的驱了出来。”   “对。”任洵也跟着点头,旋即话题一转,“话说回来,你那妻子是哪方人士?长相如何?打算什么时候带出来.......”   说到名字,闻衍一愣。   似乎还不曾知道她叫什么。   论起样貌,脑海当中浮现出她低眉顺眼,藏住漂亮的脸蛋的模样。   “是呐,得空领出来我们....”   三人正说着话,楼栈传来声响,转眼就到了闻衍面前,“公子,老太太请您回去....”   江映儿着人在府上找闻衍,动静再小,闻老太太岂会不知?   “......”   周遭极其静默,任洵和肖霖泽面面相觑,都不敢看闻衍沉入谷底的脸色。   刚夸完,就又来了。   *   闻衍到容云阁时,江映儿刚泡了浴出来。   见他高大的身躯周围萦绕着浓郁戾气,一言不发活要吃人的模样站在门口时,吓得心里一咯噔。   两只小手不自觉拢紧了月白色交襟中衣,护住细嫩白腻的肌肤。   男人见她的动作,唇边掀起讥诮的笑。   让祖母把他给叫回来,能为了什么?现在还遮?欲擒故纵。   气氛僵持死寂一瞬,江映儿也顾不得擦去身上的水珠了,拿了件外衫披好,行至闻衍,并保持一定距离。   闻衍今日出去喝酒了,还喝了不少,空气中飘着很重的烈酒味。   江映儿扬起不施粉黛的小脸,笑盈盈,“夫君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若是没用,妾身让人备来。”   闻衍盯了她一会。   冷道,“不必。”   绕过江映儿的身侧,径直要进浴房,半路时,见到他在原先住处的东西基本都被搬过来了。   转过身,语气比刚刚的还要不好,“你动我东西了?”   “不经过我的允许,谁让你独自挪碰我的物件?”   江映儿看着他满是怒意的脸,柔声缓回道,“夫君误会了。”   “妾身怎敢不经过夫君的首肯,私自动夫君的物件,一切都是祖母叫人腾挪过来的。”   闻衍一听祖母两个字就头疼,又听她讲道。   “夫君衣衫物件的收整摆放,妾身也不敢自作主张,在家中寻不到夫君的下落,便让冬春冬红去请了原先在夫君房中侍奉的小厮,让他们来收整。”   闻衍质问被噎了回来,“........”   盯着她的脸,眼前的女人说话时目光澄澈清明,看不出有半丝作假的痕迹。   江映儿在心里庆幸,闻衍新婚之夜除了行事,边都不让她沾,给他收拾衣衫,江映儿便记得找小厮替手了,她也得空不必劳烦。   末了,等不到闻衍再说什么,他丢下一句,“还有你不敢做的事?”便进了浴房。   江映儿朝外喊了冬春冬红进来伺候他沐浴,丹晓给江映儿绞发,主仆二人默契的没说话。   等着闻衍收拾好了,冬春冬红和丹晓出去时,带上了门,闻衍和江映儿都看到了,闻老太太派来听墙角声的仆妇又到了。   江映儿在心里惋惜,还以为今日能得空歇歇,谁知道还是避不开。   风雨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还要更大。   闻衍也跟昨日一样,江映儿刚冒声,他就呵责,“不许吭。”   女子漂亮的眼中不堪承迫,沁出了泪水。   真是折磨人呐。   闻家各房各院,跟闻衍同辈,比闻衍岁数小的,媳妇都有娶了的,再不济,房中也有好几个通房伺候了。   今日打探出来的消息,简直叫江映儿惊讶至哑然,闻衍的房中特别干净,没收过通房,不止如此,他房中伺候的人除了小厮就是上了年岁的仆妇,年轻貌美的一应没有。   身为闻家长孙,样貌出众,宅院中不乏有想走歪路子上位的人,闻衍发现居然都丢了出来。   今日闻起冬春冬红的时候,闻衍房中的小厮兴冲冲给江映儿讲起,闻衍是怎么面无表情把一个尤物般的婢女丢出宅门。   那婢女如何如何美,是闻家相貌最出众的婢女,二房三房的爷们公子都想收,奈何婢女心气高。   不近女色,难怪就只会横冲直撞了,从他的行径里,江映儿悟出他在,这方面的不解空白。   虽说江映儿也是半斤八两,好歹瞧过书了。   实践重于书册,忆起内容腾翻了个身,换个位。   比刚刚舒坦点,看来不止她好过,闻衍也好过,不准江映儿吭声。   他自己反倒嘶溢出了一个声。 第6章   换换果然舒服多了,看来今日厚着脸皮努力看了看还是有用的,至少不用那么受罪,因为这才刚开始。   新婚之夜,江映儿昏迷之前,最后一眼见到的是烧了一半的红烛。   闻府财气,无论什么摆件都是大而豪,宅内的玉遵瓶,夜明珠,屏风桌椅,即便用的红烛,足有江映儿手腕那么粗,能燃很久不灭,   重点是,新婚之夜居然燃了快去一半。   今日她斜眼看了,换掉的红烛,像是刚燃的燃,看着高度,要结束还早。   江映儿今日一直不得修整,照闻衍的架势岂不是雪上加霜。   因强忍咬出血唇微微弯起,她这一笑虽然远看不显眼,近看简直就是放大。   闻衍动作一顿,俊俏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她在笑。   笑什么?闻衍不会想到江映儿的笑是因为从疼痛中得到了暂时松乏舒坦。   在他看来,这一笑,简直是笑话讽刺,因为他让她住口,自己反倒是出声了,是他没有先破功没有憋住。   “......”   下意识要开口说什么,张唇就闭上,跟她有什么好说的。他是夫君,是主导者,他爱出声就出声,凭什么要解释?   思及此,闻衍更不知收敛了,不止如此,他居然还频繁出声,饶在江映儿耳畔,沙哑性感,无比好听,可江映儿腰酸骨痛,无心欣赏,在她听来,简直犹如魔影绕梁。   声音在,就意味着不会停。   江映儿,“......”   时辰比昨天稍微长点,最后,江映儿还是没出息地晕了过去,看着女人疲累的睡颜。   餍足的男人,扳回一局,颇为得意地笑了,召来外头的仆妇抬水进来收拾。   江映儿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   闻衍早就没了行踪,她松快是松快,没有第一日疼痛难忍,只是....江映儿看了眼燃过半的红烛,长叹一声重重的气。   因为身上不自在,下塌时尽管特别小心了,还是没有忍住,膝盖磕摔到了放靴的小台,撞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把吃痛的声音又咽了回去。   外头的人听到声响知道她醒了,连忙进来伺候。   丹晓脸都吓白了,“夫人!”   她不明白,看着心疼,“您怎么了,怎么摔了,呀!夫人你的肩,全都红了,疼不疼?怎么撞到肩了?”   膝盖疼而已,衣裙遮了看不出来,至于江映儿肩上的,是因为摔脱了手,对襟的中衣松了滑落肩头,被看见了。   闻衍喜欢扶着她的肩膀掐她的腰。   和膝盖比起来,其余的痛,竟然算不了什么。江映儿在心里又是一声感慨,果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打击。   还在闺中时,稍微破了点皮泪眼汪汪,如今红烫得起泡了,连哭都不想哭了,有了闻府外被人当货抢来抢去,面对闻衍的强势,她也能忍下去。   咽下痛音,江映儿无所谓笑着,“....没事。”撑着丹晓的手起身。   冬春冬红和屋内伺候的仆妇都忍不住捂着嘴吃吃地笑。   早膳过了,闻衍不回来,江映儿听仆妇们说,他被卢氏给叫走了,要在那边用午膳。   既然是被婆母给叫走,江映儿也不能派人去请,没等就先动了筷,饥肠辘辘,奈何身上不自在,有心吃,也吃不了多少。   丹晓看着她的食量,很发愁,夫人只是拨了拨筷,好些菜都没动呢,劝她多吃一些,江映儿摇摇头,让人端走。   冬春问道,“是不是菜不合少夫人的口味?”不止今日,江映儿平日里也吃不了多少。   江映儿摇头,“菜很不错,是我今日没什么胃口。”   冬红说,“少夫人若是吃不惯淮南菜,奴婢回禀老妇人为您挑别的掌勺,各房口味不同,咱们府上有许多掌勺的师傅呢。”   “不用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映儿明白,再则,她还求闻家,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而今有吃的了,她不挑。   *   卢氏在一旁喋喋不休,闻衍的思绪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不由想到在塌上对他那白来的妻子,发狠的宣责。直到卢氏忽而拔高声音哀嚎一声。   闻衍才回过神,不耐地捏了捏眉心,“母亲今日叫儿子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唠唠叨叨扯了半箩筐闲话,没句重点。   闻敬还没去的时候,卢氏还好,闻衍印象当中的母亲温婉大方,大概是早年丧夫,府内府外说闲话的人不少,说她克夫,很是难听。   卢氏被刺激到了,人也逐渐变得敏感,尖锐,时常疑神疑鬼。   闻衍知道她不容易,从来何事都顺着她,护着她。   闻老太太非逼他娶妻,以闻家长孙和闻家富贵相要挟,说句难听的话,不顺闻老太太的。   闻衍压根不怕被逐出闻家,他手上经营的私产足够他挥霍几半生了。   选择顺从,是因为卢氏在他耳畔的哭诉。   “你如今是烦母亲了?让你坐会陪陪我,都要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幼年时还总在母亲跟前,长大了整日里我连个你的人影都见不着。”   闻衍按耐下情绪,弯抿出笑。   “母亲言重了,怎会是不想陪母亲,不过祖母那头来了人,让儿子过去陪她用晚膳,似乎有事相商。”   光听废话一下午,再不过去,恐怕要迟了,闻衍对人向来没耐性。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母亲,别人跟他说上废话不超过三句,他绝不会忍到现在才发作。   卢氏试探问,“你祖母可有具体说叫你去用晚膳,是什么事情?”   闻衍摇摇头,如实道,“没说。”   闻老太太深居简出,这两年连闻家的聚宴都不怎么出席了,除非是特别隆重的家宴,别家想要见她,特地送了拜帖,她也不见。   卢氏和闻老太太婆媳关系不好,她见着老太太很是害怕,因此老太太免除晨昏定省,不见老太太对卢氏来说,心里反而愉悦,平日里也能得悠闲。   毕竟刚嫁过来的时候,每日天不亮就得站规矩,年轻贪睡,卢氏私下常常抱怨。   怎么突然让闻衍陪她去用膳,二房三房上门想见她求她,不是天大的事,她都只叫人传话。   卢氏转着脑子想,能有什么事值得喊过去,脑子稍炖片刻瞬间反应过来,随后一拍大腿。   “哎哟....”   明儿个就是三日后了,新媳妇嫁过来,三日后都是要回门。   江映儿嫁过来,闻家打点了不少,闻老太太中意她的同时,也叫底下人花了重金封口,不许再提起江映儿的来历和出身,外头人谁要是说了,就是和闻家做对,家里的人门若是管不住嘴,简单,闻老太太吩咐账房不许拨银子给,仍由其自生自灭。   闻家的人平日里虽针锋相对,事关利益,嘴上把了风。   闻衍那日回来得晚,消息都被闻老太太给封死了,他不知道内情。   凝云堂那边在这关头叫人过去,必定是叫他明日,陪容云阁的落魄女回门,江家都灭了,回哪门子的门?去牢里探亲?   不想被二三房比下去,卢氏私底下派人去打听消息,想要知道江家到底有没有谱再崛起。   江映儿如果恢复身份,她也不至于被二三房取笑,说她眼比心高,平日里夸她儿子出类拔萃,就是公主都能尚得起,到头来,还不是挑了个什么都不是的罪臣之女。   江家如若真的能够死灰复燃,江游官复原职,她也能在二三房扬眉吐气。   探知的消息,江家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了,江游虽然得了闻老太太派去的郎中照料,圣心转寰再入朝堂,也撑不过几年。   “母亲何处不适?”   卢氏支支吾吾,脑子里翻着应对之策,她不能让闻衍陪江映儿去大牢回门。   “哎哟....疼。”她捂着肚子,弯腰曲背,掐一把自个的大腿,“这身上难受得紧...”   闻衍缓慢扶住卢氏,叫人进来。   上了塌,卢氏唉声不断,闻衍要去找郎中,被她牢牢拽住手,“衍哥儿,母亲好疼啊,我怕是要死了。”   “母亲不要胡说,儿子脚程快,为您速找郎中带来。”   卢氏摇头,不给他走。   “不...让下人去就是了,你就在母亲身边陪着母亲吧,如果真有什么不测,母亲也能看你最后一面。”   “衍哥儿啊,母亲好像看到你爹了。”卢氏死拽着闻衍的手,把他给吓着了,还以为她果真突发恶疾,连忙好言安慰,挑她喜欢听地讲。   凝云堂内。   桌上已经摆好了膳,江映儿在旁边低眉顺眼地坐着,下午闻老太太院里来人,让她晚间过去用膳。   用过午膳,腰太酸就小憩一会,江映儿不该怠慢,得信便提早收拾过来,没有谁比她更惦记,明日回门。   就算不能回去,好歹也能假借名义,问问父亲母亲,闻家到底给她处理得如何了?   左右等不到闻衍,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   闻老太太脸色不好,她欲斟酌说些体己话,替闻衍周全周全,以免他日后挨骂,又把账算到她头上。   今儿她都打听清楚了,闻衍昨儿个回来模样要吃人般,正是因为她让人在府内找他回来用晚膳,被闻老太太知道了。   “祖母...”匍一张嘴,外头来了人。   是卢氏身边跟着的仆妇,江映儿用心记了卢氏身边的人,认得出来。   “老祖宗,公子派奴婢来禀话,夫人突发恶疾,请了郎中在看,今晚不能陪老祖宗用晚膳了。”   听完,闻老太太很久都没吭声。   气氛死寂一般的沉静,江映儿想着适时接茬,闻老太太已经浅应一声。   “知道了,请郎中好生照料着。”   卢氏身边的仆妇如蒙大赦,极快的出去。   “用膳吧。”   江映儿伺候着闻老太太用膳,她微起身舀了红枣乌鸡汤端到闻老太太面前。   “请祖母用汤。”   闻老太太道,“闻家没那么多规矩,反是你,自个多用些。”   江映儿低着头乖应,“孙媳知道了。”   跪坐的团蒲团虽然很软,半跪久了膝盖疼,江映儿收回手的时候悄悄捏了捏。   没想到闻老太太喝汤的间隙,居然又看到了,她问。   “你腿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江映儿一顿,心里暗暗后悔不该瞎动,明知道闻老太太火眼金睛,大意了。   绝然是不能说的,江映儿露出歉意的笑。   自怪道,“孙媳的不是...”难为情咬着唇,声音越来越小,“才跪了一小会,腿骨有些酸麻,在祖母面前出丑,请祖母责怪。”   闻老太太搁下汤勺看向她。   跟在她身边的冬春冬红本来就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拨给她使用,有一方面的原因也是为了监视她。   江家虽然去了势头,难保出乱子牵连闻家,闻老太太是谨慎的人,自然得抓防着,因此江映儿平时的一言一行,若有出格,冬春冬红需过来回话。   好在,江映儿规规矩矩安守本分,做事情也算进退得宜。   冬春冬红近几日没过来,证明没有出什么差错。   只是,听墙角的仆妇回来之时,在闻老太太面前吱了几声。   公子勇猛无双,少夫人夜半……常晕。   容云阁婢女进去收拾时,少夫人身上有些许惨不忍睹。   年轻人嘛,年轻气盛,她这孙子房中干净,从未近过女色,江映儿身材样貌姣好,万里挑一。   闻衍控制不住,不知节制也是常事,要说起怜惜,这得就江映儿自个,在她那长孙身上下功夫了。   “给你的药油没用吗?”   江映儿一顿,她忘了,用过午膳匆匆上了药,眼皮子沉睡了会,下响光惦记回门的事情,谁想得起药油。   “....孙媳忘了。”闻老太太眼神锋利清明,刚刚江映儿打了噎,干脆实话实话。   “药油一小瓶制成需耗费百金不止,对你的伤有奇效,该用则用不要浪费了。”   百金,小拇指盖大的瓶,居然如此之贵,价比人参鹿茸了,又一次见识了闻家的豪。   若说是药贵,她用着很是惶恐,未免太假惺惺,闻老太太定然不喜,拐弯抹角。   何况那药她收都收了,江映儿点头,“孙媳谢祖母疼惜,必然不会辜负。”   闻老太太收回目光,拨开鸡汤上的油,慢响又道,“给你的册子,也多用心学学,若是觉得书册悟不明白,我让人在外给你找个师傅。”   江映儿连忙摆手,后颈顺势就红了,“儿媳一定用心钻研,不必大动干戈找师傅进来授学...”   册子她躲着看都觉得羞臊无比,再让人来跟她事无巨细的讲解,无一不是公开处刑,她纵然脸皮再厚,也无法...   “嗯。”   闻老太太没再说了,江映儿心中稍安。   用过晚膳后,伺候闻老太太漱口净手,她果然提起了明日回门的事情。   “明儿你回门,府衙那边我已经托人打点好。”江映儿静静听着,老太太身边的仆妇给她递了十万两银票。   都是大面额的票子,不重,江映儿被吓得险些拿不住,她大惊,“祖母,这....”   “你身上没有银子始终不太方便,这些钱你只管拿去使。”   江映儿提裙跪下,将银票呈上,“闻家对我江家有大恩,替我打点上下,照拂双亲,怎么好拿这么多的银票,恕孙媳不能收下。”   闻老太太推了她的手回来,“长者赐,不可推辞。”   “你嫁来我闻家,照拂江家是原本就说好了,况且你进门之时,匆忙仓促没有聘礼,这些就当额外的补偿吧,你婆母身体抱恙,衍哥儿明日恐怕不能陪你回门了。”   卢氏作妖耍怪,不想叫闻衍去,也成。   “你自去库房挑选些想要带上的物件什,便去吧。”   江映儿低头一会,最终还是磕头收下了,“孙媳谢过祖母。”   要出门的时候,闻老太太又多嘱咐了一句,“尽快调理好身子,孩子的事情要抓紧。”   江映儿要见双亲欢快的心被闻老太太一句话瞬间打入了谷底,面上却不敢再表露半分,照常应下。   “孙媳知道了,夜深不打搅祖母安睡,孙媳便回去了。”   闻老太太点头,让仆妇送江映儿出门。   回容云阁的半道,一想到孩子,江映儿郁郁寡欢。   她的身骨弱,自从来了葵水后,越发表现得明显,每回都难得下塌,娘亲私下里以爹爹的名义里往宫里太医院递过帖子,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她天生体寒,日后恐怕难以受孕。   也为她调理,虽说比之前好受许多,可每次快要来葵水,小腹便隐隐作痛。   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新婚三日都被折腾得够累,来葵水的疲累也被隐藏其中,被江映儿忽略了。   当初嫁入闻家说要她生孩子,还好老太太并没有让人给她把脉,江映儿也避口不谈,没想到第三日,闻老太太就出声催促。   闻家几房子嗣昌盛,偏就长房凋零,难怪她着急,敬茶时给江映儿送的见面礼,也是黑墨玉打造的送子观音。   不难解释,为什么除了新婚之夜,还要派仆妇守在门外听动静,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办事。   一切都是为了她的肚子。   “夫人,您怎么了?”   自打从凝云阁一出来,满面愁容,活像是被摄了魂魄。   闻老太太不喜人多,丹晓只能在外间等,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江映儿欲言又止,藏在心里压着重,说出来又怕被人知道,倘若隔墙有耳走漏风声,闻家的人知道她身子不易受孕,把她驱赶出门,少了闻家的接济,爹爹娘亲在牢中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没事,只不过想着明日回门,要见爹爹和阿娘了,有些伤怀感慨,再者,也不知道弟弟在外祖家如何了,也不见让人捎个信来。”   自打分开后,再没有得到弟弟的音讯了。   “夫人不必担忧,小公子自幼聪颖过人,定然能够应付好的,齐家老爷宽厚,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外祖的确心宽宏亮,可外祖母...江映儿一想到潘氏尖酸刻薄奚落人的嘴脸,便头疼不已。   “走吧。”   绕过抄手游廊,江映儿想到在闻老太太那听到的话,婆母身体不适,她既知道了信儿,必然得过来看看,否则传出去又要被训了。   还好她及时想了起来,脚尖转了个弯。   “婆母身体不自在,我们去瞧瞧。”丹晓连忙跟上。   江映儿到时,卢氏已经服用安神汤睡了,她怕闻衍明儿要走,始终拉着他。   闻衍没有办法,在塌前一直守着她。   卢氏院里的人不喜江映儿,见她来了,极其敷衍的行了一个礼数。   “夫人看过郎中已经睡了,劳动少夫人大架这时候才过来,奴婢们就不替您通传打搅夫人了,请回吧。”   受了冷嘲热讽,江映儿脸上没什么触动,想到卢氏在睡,她将声音压低。   “婆母既然身体不适,我在此候着,以免婆母有什么需要。”   “少夫人请便。”   丫鬟也不请她进外间等,就在院外的廊下候着,这一等,站了一个时辰,腿又疼到木了,让江映儿想起了站在闻府外头等救命的时候,真是熟悉的感觉。   夜深了身上凉,白日里微热,江映儿身上穿的青衫对襟,不预寒,天公不作美,竟然轻漂起了细雨,风吹得斜,打到她的身上,冷起一层鸡皮疙瘩。   “夫人,不若咱们回去吧,眼看着不会有人出来了。”丹晓挡在她身边,想为她挡挡雨。   江映儿摇头,“没事。”   “或者您挪坐着等。”话是这么说,游廊下能歇脚做的地方全都被雨浇湿了,就算是擦干净,雨还是源源不断打进来,还不如站在廊中央呢。   “奴婢回去替您拿件斗篷来,不然明日身子冷了受寒,耽误了回门。”   江映儿点头,“你快去快回,别被淋透了,记得也为你自己多加件衣裳。”   “好。”老天有意折磨主仆二人似的,丹晓才走出游廊,雨势转为倾盆大雨,压根走不过去,回不去了。   江映儿转头让她回来。   卢氏院内的丫鬟假借关窗的名义,想要看看江映儿还在不在,没想到,她居然还在长廊下。   “荷儿姐姐你看,那主仆二人跟落汤鸡似的....”刚才出言讥讽的丫鬟捂着嘴笑。   被称为荷儿的丫鬟顺眼看过去,游廊的两边都被斜雨打湿了,并且源源不断飘进来,只有最中间的地方才能勉强落脚,主仆二人互相抱拥着取暖,看着的确可怜。   卓荷抱臂看着,啐声,“活该。”   “荷儿姐姐说得是,不都是她自找的吗?江家女抢了荷儿姐姐在公子身边的位置,还气病了夫人,老天爷就应该好好收拾她。”   “太好笑了,荷儿姐姐你看她们抖得,哈哈哈哈....依我看,那女子也没有多美,不如荷儿姐姐漂亮,又得夫人的宠爱。”   卓荷得意摸了摸卢氏赏给她的头饰,“是吗?”   婢女点头,“待有朝一日荷儿姐姐成功被公子收了房,可不要忘了妹妹我啊。”   “那是自然。”   “……”   两人得意地看着,还说个不停。   卢氏夜里惊惧,服了安神汤也睡不大安稳,她总念着闻衍要走,迷迷糊糊喊他的名字。   两个丫鬟得意忘形,说话的声音没有收敛,传到了内间。   闻衍走出来,冷不丁出声,“你们在这杵着笑什么?外头落雨,还不快将窗关上。”   母亲身边怎么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丫鬟,左边的婢女也不着丫鬟服,反而穿些艳红,心思都到了穿衣打扮上。   闻衍嫌弃皱眉看着,也该提醒母亲换换人了,有这般马虎的丫鬟在身旁,难怪母亲生病,全是她们照顾不好。   丫鬟吓成了鹌鹑,手忙脚乱把窗关上,幸好大公子没看到窗外的主仆。   卓荷看着男人离开的高大背影,不甘心咬着下唇,大公子身边的位置本该属于她的,却叫江映儿抢了。   雨下了好几个时辰,江映儿回到容云阁,真是足够狼狈的。   冬春冬红吓了一跳,连忙捧着斗篷上来,“少夫人和丹晓姐姐一夜未归,怎的成这幅模样了。”   “奴婢们不见少夫人回来,还以为雨势大,您在老太太那边歇了。”   江映儿先把斗篷给丹晓,不欲提去卢氏院里的事情。“半道被绊住了脚,淋了些雨,无妨。”   “都怪奴婢们,下次再遇到,定然记得出去找您。”冬春给她掸去身上的水珠。   泡了个热浴,又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勉强驱了些寒,江映儿强打着精神换了衣衫,棉靴,天不怎么亮,紧赶慢赶出门了。   虽然一夜未眠,好不容易闻衍不在,还以为去卢氏那边一趟,卢氏不喜她必然会赶她出去。   得钻空子休息,谁知道又是彻夜未眠。   倒霉是倒霉,一想到能见到爹爹和娘亲,前边的苦,也不算什么了。   主仆二人前脚刚走,卢氏派来的人立刻从后门悄悄跟上。   江映儿先去成衣铺子里挑了冬日的衣衫,又买了许多江游与其夫人喜爱的吃食,以及备用的受伤药丸,便去了府衙大牢。   记着从前给她指了条明路的捕头,还给他带了一壶酒,恰好今日也是他在守牢。   “江姑娘客气了,不用带酒的,太贵重了,我是糙人,实在不敢喝这么好的酒。”   捕快红脸挠着头,不敢看江映儿的脸。   “无论如何,都是要多谢的,薄酒而已,不成敬意,我还想请捕快大人多多照拂我爹爹娘亲。”   她又递过来一百两。   捕快没有收,“只要酒便成了,江小姐太客气,对了,你也别叫我什么捕快大人,我算哪门子大人,江小姐不嫌弃就叫我名字吧,我叫丘海。”   “好,丘大哥。”府衙有个自己认识的人也好,江映儿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丘海的脸更红了,磕磕绊绊。   “对了,”他压低声音,“闻家给县衙老爷一大笔银子,江小姐也不用担心,江大人江夫人住的牢房都是打点过的,吃食用物什么都不缺,就连平日也有人....”   说着说着,已经到地方了丘海开了牢门。   “爹爹,娘亲....”终于见到了双亲,江映儿鼻酸,泪眼不受控制,吧嗒吧嗒掉下来。   外头的事情,江游不知道,问起来时,江映儿把一切都推到了外祖身上,只字没提闻家,只说外租费劲走路子,疏通了官府。   江游并没有起疑,江夫人抱着江映儿哭了好一会,多番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又问了小儿子江聿,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江映儿一概应付过去,没叫他们知道真实的情况,   江游背过身抹眼泪,舍不得女儿,又不得不催促她离开,担心探看的时辰久了,给外祖家惹麻烦。   江映儿把东西留下,抱江夫人的时候,偷偷往她的衣衫里塞了银票。   “江小姐,这是我给你买的还礼,你给我买了酒,这是糖葫芦,方才有人路过卖的,不值几个钱,你不要嫌弃。”   丹晓知道江映儿心里难过,刚刚丘海提出买糖葫芦时,她也点头同意了,夫人心情不好,吃些甜的,心里肯定舒坦。   江映儿接了,“谢谢。”轻咬了一口。   仰头笑,“真的很甜。”丘海也跟着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这一幕,被不远处卢氏派来的人尽收眼底。   江映儿刚刚哭得厉害,眼睛红,立刻回去不太好,难得出来,便约着丹晓在淮南的街市逛了逛。   看着琳琅满目,跟汝阳不大相同的东西,丹晓好奇得眼快看出花了。   江映儿留神的却是不一样的,她想看看,能不能用闻老太太给她的这笔钱,在淮南做些营生,钱再多也有用光的时候,总不好一直伸手跟闻老太太要钱。   如果让卢氏和闻家的人,又或者闻衍知道了,肯定又要说三道四,何况别人不说,她自己身上也没有那个脸。   闻衍同样一夜未眠。   卢氏早起,听闻江映儿出门去了,见他面色微有憔悴,便放他回房休整,随后过来用膳。   到容云阁时,闻衍跨进门,静悄悄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里外都不见那白得来妻的身影,原本不想管,她爱去哪就去哪。   转到外间的时候,看着院中的芙蓉花枝。   转念想到,他不在的时候,那女人便四处派人寻他,连祖母都出动了,非要把他给叫回来,害他在肖霖泽和任洵的面前也落了一个落得跟梁二一样的窝囊样子。   思及此,闻衍大踏步出门,叫来冬春冬红,“少夫.....”   下意识要叫少夫人,又生生止住了。   叫什么少夫人?如此,不是变相承认她的身份了。   刚想叫名字,忽而又卡壳了。   他还不知道那女人的来历,家在哪里,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半响,“她去哪了?”   冬春冬红对视一眼,心里记得闻老太太的嘱咐,不能向公子暴露夫人的来历。   冬春回道,“少夫人早起便出了门,奴婢们也不知道去了哪。”   闻衍又要再问,他找的正主回来了。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看样子还能是去哪?一看便是出门挥霍游逛去了。   闻衍一夜未眠,见到江映儿娇俏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与此同时,江映儿也看到闻衍了,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冬春冬红,上前站在合适离他有两步的位置。   欠身喊,“夫君。”   盯着头上两道凌厉的目光,江映儿才要问他婆母的身子可好些了?   闻衍劈头盖脸,瞬间指责下来。   “母亲病重,我一夜未归,守在母亲身边侍疾,你倒好,去都不去看一眼便罢了,还有心思出门游玩?”   平时找他不是找得很殷勤吗?   “祖母怎么会让我娶你这种女人,你到底什么地方入了祖母的眼睛。”   容貌?   丹晓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上前要提江映儿解释,谁知被她按住了腕子。   江映儿始终好脾气,乖垂着眼,柔声柔气。   “夫君教训得是,都怪妾身没有分寸,处事不周,这就放了东西,即刻过去。”   她没有生气,反而平静听他训完,接受了指责。   闻衍极少有斤斤计较的时候,原本也算不上大事,意识到他自己话多了,好似又被她惹破功了。   看她不温不热的样子,让他想起那日敬茶,母亲和三婶婶刁难,她也如此坦然接受。   如此一想,反显得他也像胡搅蛮缠的。   母亲本就不喜她,闻衍也没有打算让江映儿过去,若是她真叫了她过来,只怕母亲越发病重。   旋即,男人冷哼一声,拂袖出了院子。   丹晓气得跳脚,“夫人,你为什么不解释啊,就这么任由人污蔑。”   “昨日您明明就去了,反被人清韵汀的人晾在外面淋了一宿的雨,早上姑爷都不陪您回门,反而不分青红皂白骂您,您连句嘴都不回,咱们在外面买的东西,不都是给清韵汀的药材补品吗。”   乍听闻真相的冬春冬红都傻眼了,一时之间怎么说都不是,登时也为江映儿难过。   江映儿坦然坐下喝了一口茶,淡然得很,“多说无益。”   闻衍在气头上,跟他争辩说了他未免会信,说不定还会觉得她伶牙俐齿,罪加一等。   在她进来之前,肯定已经问过了冬春冬红,她们没有说她回门,证明不想给闻衍知道这件事情。   她又何必再解释多费口舌,反正她也不在乎,自然就无所谓了。   “把东西收拢一下,我换身衣衫,就过去吧。”   早上哭了一场,脸上的脂粉早就没了,更在外面绕了好几圈,为了抢到药材,还拱出一身臭汗,黏黏的。   闻衍先一步到了清韵汀,往后看,她没有跟来。   刚说好即刻就来,望远去都见不着她的人影,也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想必是不会来了。   进来时,没有让下人通传怕打搅了卢氏休息。   抬脚进门时,听到卢氏跟人交谈,“你真看清了?她果真采买了许多东西?”   谁?卢氏没有点名,闻衍脑海中闪过方才江映儿和她身边婢女提着的东西,不自觉确定卢氏口中的她,就是她。   “她两手空空赖求着嫁入我闻家,哪里还有银子,定然是老太太给她的。”   听跟去的下人禀告,江映儿去采买的地方都是上好货色的铺子,老太太定然给了她不少的钱。   想当初,她嫁进来,除了见面礼给了双玉镯,从来没有私下拨过钱,每日就靠着丈夫和账房发的月钱。   老太太居然对江映儿那么大方?   这样喜欢江映儿,难不成想把家里的掌房钥匙给她管?   卢氏再问,“还有没有别的?”   下人声音不是很高,闻衍依然听清了,“少夫人还买了酒送给府衙的一个捕快,那捕快给她送了串糖葫芦,她吃得很开心,两人就站在府衙门口旁若无人地笑。”   卢氏翻眼,“就知道江家女是个不安分的!占着我儿子还不够,出趟门居然勾男人!真以为...”   耳边传来声音,卢氏犹如惊弓之鸟,乍一看,“衍哥儿...”   闻衍压着剑眉,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跨步进来。   卢氏心里一虚,连忙打发人出去,打着幌话,“你来的正是时候,用膳吧,母亲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炙羊肉,快尝尝。”   刚刚的话,也不知道被听见多少。   自家儿子发起脾气来,卢氏始终是害怕,昨儿要不是去请郎中的人,路上打点好了,没有说漏嘴,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用着饭,偷偷打量两眼他的脸色,还很正常,卢氏原以为圆过去了,不料,一口羊肉下肚,闻衍问起。   “方才儿子进门时,听母亲说起我那妻子的来历……   “儿子与她成亲至今,尚且不知道她的过往...”   卢氏一咯噔,佯装烦恼搁下木筷,摆出一副无可奈何难以开口的模样。   “唉.....”   闻衍静等着下眼,手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母亲只管说就是。”   反正老太太不让说真相,也不怪她胡说了。   卢氏颠三道四,添油加醋,“你那匆忙娶进来的妻子,其实为娘也不是很清楚,全是老太太做主找的人。”   “后来娘打听清楚了,她叫江映儿,原是汝阳的人,听说啊...”   卢氏压低声音,“还是江相江游的嫡女。”   江游的女儿?闻衍一愣。   有关江家的事情,当初听任洵提过,京城的事情,他不大清楚,没怎么留意。   有关江家的女眷,更不清楚了。   “江家犯事,抄家全都死了吗,就独留她一个流落到淮南,在这无亲无故,大概是从前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苦日子尝不惯,便想着外路子赚钱过上从前的好日子。”   “母亲院里的人今儿出门在街上遇着她了,想必我儿刚刚也听到了吧,她出手挥霍大方,还跟人勾勾搭搭,这都是从前留下来的毛病。”   “你是不知道当时在秦楼楚馆,个个都知道她想上台,都抢呢,抢到我们家门口了,后来她听人说我们闻家有钱,便来我们家巴结了,你祖母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搭错了筋,觉得她曾经也是高门嫡女,居然把她抬进门给你做正妻。”   卢氏说完了,给旁边的闻衍夹了一块羊肉,打起感情牌卖惨。   “母亲据理力争,都没能让你祖母改变主意,是母亲无能,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死去的父亲。”   男人沉默听完,冷毅分明的侧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下颌线绷紧,显得他侧脸越发清晰。   “嫁进我们家,你祖母给了她不少,也不知她如何哄了你祖母高兴,便连你母亲也从来不放在眼里,成亲三日,从未到我的屋里请过一日安。”   “就连母亲生病,她不过来便算了,差人过来问候一声都懒得。”   提到这,想到刚刚在容云阁发生的事情,闻衍嗤之以鼻笑了。   那股子打在棉花上的气,忽地又起来。   对于这样一个为了金钱利益出卖自己的女人,还敢号称是受过良好闺训的相门嫡女?   在她的身上,闻衍没有看到相门嫡女的半点气节。   任说任骂,没有骨气,也不能说她一无是处,她的手段的确了得,能入祖母的眼睛,看得出来,祖母很偏袒她。   闻衍淡淡道,“何苦与这样的女人计较,她没有教养,母亲无需为此烦恼,当心您的身子才是。”   闻衍出门后,卢氏已经听了丫鬟禀报,江映儿来过,被拦在门外,吃了一个晚上的苦头。   这些,卢氏不可能告诉闻衍。   反而要挑拨关系,两人之间恶化到一定的程度,闻衍无法忍受,提出休妻,老太太也无可奈何。   届时再娶一个顺她心意的,让二三房嫉妒去。否则这上有恶婆,下有不能为她夺得半点风头的媳妇,她要看二三房的脸色一辈子,日子想想就难过。   “衍哥儿也不要急,二三房那些人屋里娶了妻,身后也有不少小的,母亲啊,早为你留意好了一位,生得水灵标志,完全不输给江家女。”   闻衍皱深眉,还没说话表态,卢氏兴冲冲,朝外喊了声卓荷,“进来跟你表哥见见面。”   谁知,一抬头便见到了不知何时来的江映儿,卢氏的木筷吓掉了,闻衍也随之抬头。   她何时来的?   看起来似乎站在屏风旁很久了,闻衍留意到女子提拿着的物件,东西很重,在她能窥见的嫩白掌心边沿,看到勒红的痕迹。   方才见她还是穿着古烟纹碧霞罗裙,而今换了件粉红绣金交领的褙子,不止如此,还重新拢了发,脸上染了脂粉,看起来气色红润,别样可人。   与她见过的几面都从未见她涂脂抹粉,只有一次,在大婚夜,第一面第一眼,看不真切,她便低下头了,因为太矮了,闻衍并没有弯腰,或者抬起她的脸细看。   她总是素净的,像朵纯静的幽兰,尤其在塌上。   一张嫩白吹弹可破的脸颊,都是被弄出来的粉,故而,闻衍尤其喜欢盯着她的脸。   今遭的她格外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胭脂,还是因为她抬头直视看过来。   在女人水灵漂亮的眼睛里,闻衍看到了纯净,坦荡。   仿佛,眼前的她和母亲方才话里的那个谄媚的“她”。   不太一样。   闻衍哑然了。   还是卢氏先开的口,一见落魄女,只见自家儿子眼睛的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分都不舍得分开。   小妖精,当着她的面就勾引过来了。   “谁放你进来的,进婆母的院房,不知道先让人请示吗!”   卢氏嘀咕一声,“没教养!”   闻衍醒了神,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她不是不过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来一趟还要梳洗打扮一番。   后面的卓荷匆匆赶进来。   “夫人,我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没等人通传就进来了,刚刚奴婢估量着公子爱吃的酸粉蒸肉好了,寻思去取来,谁知....”   丹晓在一旁嚷嚷,“你血口喷人,分明是少夫人在门口等问了,你笑着说姑爷和夫人在用早膳,夫人早说了,让少夫人直接进去。”   卓荷哭哭啼啼,“你才是血口喷人,我在夫人身边跟了许多年了,必须得夫人通传了才能见,我会不知道吗?怎么可能直接让少夫人进去。”   “你.....”丹晓并不擅长吵架,气得脸都红了。   卓荷还在说,“你是少夫人身边的陪嫁,自然是向着她了。”   “那你....”江映儿拦下丹晓,“不得无礼,向卓姑娘道歉。”如果她没有猜错,眼前的这位,便是卢氏看好,要给闻衍纳的小房了。   她身上的衣衫首饰都要比清韵汀里的丫鬟好很多。   丹晓不情不愿抹着泪,低了头朝卓荷道歉。   闹成这样,江映儿也怪她自己着了别人道,没想到被人诓了一局。   卓荷心里忍不住嘲笑,眼前的女子样貌略胜她几筹,但论起心计,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   刚刚她见到江映儿时,心里燃起了浓浓的危机感,她只是略施粉黛,竟然如此美艳。   尽管公子不是肤浅的人,见过的美女多如过江之鲫,绝不会为她的美色所迷。   卓荷依然害怕,所以她使用了一计,知道卢氏和闻衍在里面数落她,便放了她亲自去听,待被发现,又怨她没有规矩,看她惊慌失措,惹了公子厌恶。   江映儿平静转身,大方得体朝卢氏弯身致歉,又朝闻衍福身。   慢声轻道,“婆母身体抱恙,儿媳不能第一时间得知,过来伺候跟前,都怨儿媳的不是,是儿媳慢怠了。”   “今日晨起,往外寻了昨日给婆母看病的郎中,问过婆母的身骨情况记了册子,又听他说,在烟江路有位医术出众,药到病除的神医,便想着去碰碰运气,谁知人多,耽误了时辰,回来晚了,进门又惊扰了婆母的清安,请婆母不计儿媳的过失,能收下药材。”   “儿媳自知失礼,但请罚跪家祠。”   她为自己辩解的声音也清透和软,让人听着如沐春风。   闻衍听完后,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好似还是第一次听自己这位妻子说那么多的话。   第二反应,他不厌恶她的声音,反而很喜欢。   再又后知后觉,她今日出门并不是玩乐?是他先入为主误会她了。   一时之间,想到在容云阁碰面就责备她的话,她毫无辩解,闻衍眸中神色复杂难言。   卓荷在一旁堵着一口气,怎么就那么快让她扳回一成,扭转局面了?   卢氏的话也被噎了回去。   烟江路的确有位医术圣手鲁郎中,是从前汝阳来的太医,听说还是太医院的院判,到了年纪致仕回乡了,医术极好,治好了许多人的疑难杂症。   闻家也曾花重金请他回来当府医,可惜这位圣手不为金钱所迷,也不出诊,整日里就在那支摊,排队看症。   他的医馆前面永远都是人满为患,有人会很提前就排了长龙。   她早间回门,还有时辰去排队求药?   卢氏半信半疑,“你该不会是唬人的吧。”   卓荷跟上话茬,“是啊,少夫人别是为了自己开脱,信口开河找了个好借口,谁知道是不是去了烟江路,谁不知道那地方的队有多难排。”   “是与不是,婆母看看便知道了。”   她把药放在膳桌上,卢氏打开看了眼,的确是烟江路的,药封上都印着医馆特制的标章,印着用药人的名讳,病症,用药量。   鲁郎中名气大,淮南有人冒充他卖药,这是他想出来的打假法子。   卢氏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吞下这口气,“行了,看你将功补过,就不必去跪家祠了。”   闻衍见她抿了一个极轻浅的笑,还没看清,便又低眉顺眼了,“谢婆母宽宏,儿媳日后必然不会再犯。”   “婆母和夫君先用膳,媳妇就先告退了。”得了卢氏点头,江映儿领着丹晓出了清韵汀。   闻衍看着,压了眉,她就这么规规矩矩走了?   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卢氏让人把药小心收好,粉蒸肉端了上来,招呼闻衍用膳,继续刚才要给他纳小房的事情。   “卓荷在我房里养了几年了,她本来不是我们闻家的家生子,而是母亲不幸早亡妹妹的独女,孤苦无依,便来淮南投奔我,我给她改了姓带在身边,原也是要将她指给你做妻的,只是你祖母不愿。”   实际上,是卢氏不愿,拿闻老太太做搪塞,纵然是有表亲在,卓荷没有身家,配她儿子委实不成。   “你也娶了妻,荷儿的年岁也到了,母亲做主,你便将她收入房中吧。”   卓荷站到闻衍旁边,给他夹了块粉蒸肉,娇滴滴喊了声,“表哥。”   闻衍冷着脸不耐烦隔开,“我吃饱了。”   “母亲您的身子渐好,便多多休息吧,昨日祖母来请,儿子还没有过去,现下得空过去一趟。”   说罢,快步流星离开了清韵汀。   只是没有如他所说去闻老太太处,反而回了容云阁。 第9章   闻衍人高腿长,尽管落了几句话的功夫,行至廊庑的半道,就看见先走人的江映儿主仆。   没惊动两人,远远跟在后面。   只晓得主仆二人在说话,远了听不见说些什么,多半是江映儿身边的丫鬟在讲,她默听着。   丹晓咕哝抱怨了一路,从卢氏说到闻衍,讲的最多的还是清韵汀里卢氏提出要给闻衍做小房的卓荷。   “小姐这辈子养尊处优,就是宫内的公主郡主娘娘们,汝阳的世家小姐,有老爷在前头挡着,谁敢在背地里给您使绊子。”   “那个不知道嘴脸的卓荷,竟然当着面就栽过来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都是常事。   江映儿轻声,“背后有人撑腰,自然有底气。”当初她有爹爹娘亲,正如卓荷背后有卢氏。   “没想到她如此心机!倒打一耙栽赃陷害,我们都没委屈,她倒好还有脸哭。”   “奴婢真恨不得挠花她做戏的嘴脸,好好给夫人出口恶气。”   江映儿看着她张牙舞爪,跃跃欲试的模样,声音倒小,反而好笑,“方才在院子里怎么不见你回嘴动手?”   丹晓唉声挠头,“奴婢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场面也怕给夫人惹麻烦,奴婢自己倒没什么,只是看不惯别人陷害夫人,给您委屈受。”   闻言,江映儿心中一暖。   丹晓年纪尚小,打小就一直跟着她,江家落败后,用不上下人,大多的府丁婢女全都发卖了出去。   丹晓自个赎了卖身契,跪在江映儿面前不肯走,还把她做奴婢经年的积蓄拿出来给江家填空,无怨无悔跟着她吃苦,周转到闻家受罪。   “不过指盖大小的事情,不值得生气,我没什么,你看你眼都气红了。”   “我让你给人道歉,你生我的气吗?”   江映儿让她道歉的事情,丹晓当时虽然不情不愿,却也没有耿耿于怀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夫人不会害奴婢,道歉就道歉了,正如您所说的,奴婢身上一块肉都没有掉,夫人看...”   丹晓撩起好手好脚给江映儿看,把她给逗笑了。   玩闹间,丹晓最先看到闻衍在不远处,规矩站好,小声唤夫人,眼旁风不断往闻衍所在的地方瞟暗示她看。   江映儿扭头望过去,见到他后,闻衍看到她嘴角那抹,宛若栀子花般俏丽耀眼的笑,瞬间消失了。   他是财狼虎豹吗?还是生得吓人?闻衍不满蹙眉。   男人三两步行至前,她倒退了一步,规矩欠身低头喊,“夫君。”   短短两个字没话了,并不问侯他用没用完膳过来,只规规矩矩跟在后面,中间不远不近隔着三两步,保持距离。   “......”   他已经屈尊跟过来,她不解释旁的了?   不跟他说说闯母亲院内是误会,还有早间的事情,闻衍想着要是她开口,看在她为母亲求得药的份上,可以给她个台阶下。   母亲不计较了,他自然也不会与她一个女人计较。   然后再顺水推舟大发慈悲说早上的事情,是他没细问,的确是误会她了,抬抬手就过去了。   谁知,刻意慢着步子走了好半截,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许是没有斟酌好?一路到了容云阁也不曾见她开口。   “......”   房内里间,闻衍细注意到他的物件已经整理好了,井井有条摆放着,一丝错都挑不到。   容云阁与他从前居住的院子布局有差,物件什的归置都仿着从前的模样,细微末节处能看出来,有改动的地方多是顺着他的生活习性放着。   比如他之前在贩市重金淘卖到手的大座黄杨木镂空青玉鹿,闻衍私下找人看过,需得放在乾坤的坎六的对窗位,如此补足他的八字,顺满财。   容云阁的窗桕开的不同,按照这样来算,就不能放在之前的位置,要走坎六对窗,需得摆在和从前屋子位置相反的对面了,应当是随行小厮整放的,镂空青玉鹿的位置正挪放对面。   看样子的确是从前在他房中伺候的小厮收拾的。   这位白得的妻子江氏,果如她所说没有碰过他的任何东西,无论是否私人。   桌上放了些小包,似乎是她早间出门买回来的东西,并未整理,就放在那,包裹得很严实,看不出来是什么。   姗姗来迟给母亲请安,有心情收拾自己,上妆换衣,反而没心情收拾桌上带回来的东西?   刻意交代房内丫鬟不要动,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故意让人放给他看的吧?   未免花招太多了。   揣想到她的用心,闻衍的脸比进门时要冷漠几分。   冬春冬红见两人一起回来,进门问江映儿是否传膳?   江映儿先喊问,“夫君...”   闻衍立时起身,冷冷道,“你自个吃吧。”抬脚离开。   徒留下丫鬟们打量着又受了冷遇的少夫人面面相觑。   江映儿面上抿了抿唇,闻衍离开,她心里说不出地松了。   “传膳吧。”   对着闻衍用膳,拘束得很,他走了,正好乐得其成。   冬春冬红等一干仆妇下去端膳,江映儿连忙让丹晓把调理身子的药收到内间,用不起眼的瓷瓶妥帖换装起来,不要让人看见。   适才回来忙收拾赶去清韵汀,给卢氏的药材倒是打整送了出去。   她的还没有归整,特地放在了桌上,嘱咐冬春冬红和仆妇们不要动,说这是双亲给她的私物不用她们收拾,等她回来自个打开。   冬春冬红都是闻老太太的人,决计不能叫她们知道了。   适才出了清韵汀闻衍那么快就跟过来,除却他人高腿长走得快,江映儿一路上揣测他应当是有话要问,闻衍不开口,江映儿也不打算先开口。   多说多错,他真要问什么,斟酌着捡些合适的回就成了,敷衍过去,但不能让闻衍看出敷衍的态度。   进门时,桌上的药还摆着,江映儿心里才是真的捏了一把汗,怕闻衍翻拿问起,这是什么?   好在不知又是什么地方招他不爽了,没什么缘由的,沉着脸就又出了门。   丹晓手脚麻溜,“夫人,都放好了。”   江映儿点点头,面不改色坐下用膳,膳后兑水吃了颗在烟江路鲁郎中开给她的补身药。   闻衍短时辰内不回来,卢氏那边也不叫她,昨夜不得安枕,江映儿便休憩了会。   睡前她叮嘱,“若是婆母和夫君有传唤,即刻进来叫醒我。”   “是。”   上塌并没有立马睡着,脑中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说来也巧,回门探望双亲之后,江映儿在留意赚钱法子的同时,心里还挂着一件大事,那就是她的葵水,体弱不易受孕的事。   想着找郎中看看身子,为防之后闻衍与她行房,她身子迟迟没有动静,闻老太太找人进府给她把脉,瞒不住,那么爹爹和阿娘....   她和丹晓初来乍到不知道医馆的去处,问了路人,有人跟她指说在烟江路有位神医,江映儿就去了。   排队求医是真的多,之所以那么快能看病,也正因为致仕的太医院判鲁郎中,是从前跟江游交好,帮江映儿看过身子的那位太医。   恰逢庆日朝廷休沐,鲁郎中的儿子小鲁太医从汝阳回来探望鲁老太医,在人群中认出了江映儿,带她走后门进了医馆。   旧相识不必多言说病情,鲁老太医给她把脉,新拿了药,几人还叙了叙旧,不仅如此,江映儿还修书一封托小鲁太医回汝阳时交到外祖家家弟江聿手上。   淮南地界,闻家人多,怕被人看见日后招事落人口舌,江映儿很谨慎。   她让丹晓花了些银子周转找到昨儿给卢氏看病的郎中询问了卢氏病情,替她在鲁太医的医馆里抓了个药方。   顺水推舟嘛,刚好掐着险糊弄今日回门的事了。   *   闻衍没有出门,他先去了闻老太太处,说明昨儿个卢氏身子不适,不能及时过来听事应话,“不知祖母找孙儿所为何事?”   回门的事已经过了,闻老太太不提,只讲到没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想叫你与新妇过来一道用饭。”   听罢,闻衍微愣。   想起江映儿面对母亲责问时,她说不能第一时间得知过来跟前伺候....是因为在祖母目前伺候着?   母亲生病,他让人来祖母跟前传过话,她祖母这,必然是听到了的,难怪她起早去了医馆,闻衍默了默。   “我听容云阁里的冬春冬红说,昨儿个你媳妇一夜没有回房,是从我这出了门,转脚去了你母亲的院子,你们昨日可有见着了?”   闻衍一怔,如实,“未曾见到。”   闻老太太话锋一转,“无怪你,昨儿个雨大,你母亲吃了药应当是睡熟了,你伺候跟前,她没有进去打搅,又被雨绊住了脚跟不得回去。”   所以,昨天她也一夜未眠?   为何她去了母亲的院子没有人通传?一想到今早在清韵汀发生的“误闯”事件,闻衍心中微微了然。   脑中闪过昨日雨大,开着窗不知对外看什么嬉笑说闹的丫鬟,他还训斥了丫鬟,难不成那会她就在院外?   因为没见着人,闻衍的心中半信半疑,江氏在祖母跟前得脸,祖母为她推托说话,不是没有可能。   心中矛盾,真相既如此,她自己为何不说,非要借祖母之口?想必也是知道她的口中她不信,所以才拐弯抹角,让冬春冬红告诉祖母,讲与他听?   “成了,我这也没什么事,你回吧。”   冬春冬红来禀话,闻老太太适时替江映儿说了没讲出口的首尾,至于闻衍信不信,还是看江映儿在闻衍心中的信度了。   “我让人从库房里挑了些进补的千年人参,你带去给你母亲炖了补身。”   闻衍点头,“孙儿替母亲谢过祖母。”   到了清韵汀,想是吃过了鲁郎中的药,卢氏精神好多了,晚膳时,便一直在闻衍耳边叨絮要给他纳卓荷为小房的事情。   闻衍左右不应,匆匆用过饭,叫她好生歇息回了容云阁。   早间摆在桌上的东西不见了,他的这位妻子显然已经沐浴过,身上一股子香,站在门口迎他。   殷勤一如往昔,“夫君。”只低收着脸,她矮,居高临下闻衍也看不清她什么神情。   泡浴时,侧眼落到屏风房等候的身影,她始终低头默然,仿佛并未将事情放到心上,反观他。   思及此,闻衍心中忽而有些不爽,他为何又要一直惦记放在心上,误不误会有什么要紧?   江氏去或没去,都是她嫁进门该尽的本份!   仆妇今儿罕见没有过来,大约是闻老太太体恤她回门辛苦,又或者以为卢氏生病闻衍还在清韵汀伺候,故而没叫人来听着。   躺下时江映儿还以为得空了,直到腕子被人捏住,拖至熟悉的地方。   又是一轮狂风席卷。   开始还行,最初是最笨的,后来男人自发换成了昨儿用过的舒坦位,就像牛似的耕耘。   不知是不是太累,久了江映儿真吃不消,闻衍兴头上,她不敢吭声,也不能叫停。   目光落到窗外凝珠欲坠的花枝上,水珠厚积,坠落的瞬间看着就要折断了花叶。   “......”   脑子里翻过书册里别的,只好再次学了起来,带着一窍不通的男人实践。   书册带给江映儿的好处就是她今儿出息了一回,结束了罕见的没有晕。   闻衍神清气爽翻身下来,传人进来收拾。   江映儿卷紧被褥缩到属于她的内里角落,闭上眼,心里想着终于能睡了。   后面冷不丁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问话。   “我母亲欲让我纳卓荷为小房,你是怎么个看法?”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江映儿眼皮沉重,大半思绪都被周公拉走了,乍听闻衍这句话,匀留了点神,心里一阵哀叹只觉得他不累吗,夜深了不睡,反而还要考量问话。   另一方面,江映儿纳闷不解,在闻家,她没有立足之地,更别谈有讲话做主的份了,问她的看法?   闻衍是何意她也不想探究,只想快些应付过去,能够速速安枕,今儿卢氏抱怨她没有规矩,在清韵汀都听见了,明儿还得早起去给卢氏请安。   “妾身没有看法,一切尽听夫君和婆母的安排。”   男人原本是平躺的,闻言转脸望过去,角落里的女人裹紧了被褥蜷在最里贴着墙,像只柔弱的小猫一样,仅露出乌黑浓密的头发。   女人声音绵软平和,透着游丝的有气无力,一场事后,不难叫人知道她已经很困很累了。   很规矩又不失分寸的回答,同样的,也听得出她并无在意。   “......”   帏帐内里的温热逐渐退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隔了条天堑一般远。   莫名的,闻衍心中那股刚神清气爽的劲,没了。   心里划过一丝说不上来的异样。   方才还热情似火控缠着他,如今龟缩着,是在反其道玩欲擒故纵?   夫君纳小房,她做正妻的,就没有半点想法?不怕小房有人进后,威胁她身为正妻的地位?   伪装的大度吧,不说梁二那成了亲的家里正妻把控得严,院子里里外外,貌美些的婢女都不见人,就连任洵身边的伶奴都常因为他的花心而争风吃醋。   心中做此想,可闻衍在女人完美体贴的回话挑不出疑问,没题眼子再开口了。   江映儿实在太累了,等不到闻衍后续再问话,缓缓进入了梦乡,睡得再熟也不妨碍,心里总还记得要去清韵汀找卢氏请安的事。   幸昨儿特意嘱咐了丹晓到了时辰到炉内换香,唤她起来,江映儿自幼对香料极其敏感,换种别的略微刺鼻的香,她闻见就会睁开眼了,也不用牢费人进来叫唤,吵醒闻衍。   男人还在熟睡,他人高腿长,塌很大,躺下来,宽大的塌也瞬间就显得逼仄了,江映儿睡里面,小心翼翼溜着残留的边出来。   下来时,却犯了难。   闻衍平日里睡外面,躺的位置也居中,床榻的边沿会留有一寸,足够江映儿坐下穿靴,偏生今天他严丝合缝挨着边沿。   不是没有专供坐下的小方塌,奈何放得远,江映儿屏足了气。   “......”   闻衍不动声色掀开眼帘,见到眼前的女人两只小手紧抓着床榻的尾柱雕花,支棱着一条修长的腿使劲迈过他。   江氏不仅脸长得好,她那双足也生得极美,每个指头都犹如圆润饱满的珠玉,纤细白嫩的脚踝上还有他大掌留下的痕迹。   是昨儿个重时,为了止她乱蹬,才捏的。   男人的喉骨上下滑过,少顷瞥挪开了眼睛。   江映儿并未察觉,终于踩到地上了,可惜她后腿撑力太久,整个人又不雅地摔了下来,磕到还是原来的膝盖骨。   上药才好的地方又青紫回去,疼得她死咬住牙。   在地上缓和停滞了好一会,“......”   女人双肩瘦削,单薄的衣衫衬得她多了几分弱柳扶风的娇弱美态。   丹晓一直在外候着,估摸着江映儿醒了就进来,见她不知怎的又摔了,扶她的时候要问,江映儿竖起拇指至唇边示意她噤声。   回头看,塌上的男人分寸未动,还在熟睡。   江映儿指了指外间。   轻手轻脚上药收拾好,期间一言未发过,该出门过去了。   外间声音小,寻常传不到里面来,闻衍耳聪目明,又是醒着,外面的话听得清楚完全。   “您的腿摔成这样就不要去了吧,奴婢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您摔伤了腿。”   江映儿摇头,声音很轻,“不碍事,上药之后好多了。”   她倒是真想不去,又怕万一卢氏刨根问底,床帏之时讲出去不好听,落到卢氏耳朵里,不会得半分好。   丹晓看着都疼,眼泪汪汪的,“怎么会没事,都破皮出血了。”   “就是看着吓人而已。”江映儿补充。   闻衍皱了皱眉。   冬春冬红也跟着劝道,“是啊少夫人,您身上疼着,今儿就别去了吧,府上并没有要早起请安的规矩。”   江映儿何尝不知,委曲求全只是不愿再生事,“婆母身体不安,我身为儿媳应该多去跟前守着。”   “清韵汀人多,都是伺候的人。”丹晓还要再说,江映儿打断她的话。   “好了,不必多言,夫君还在安睡,不要吵醒了他,冬春冬红,丹晓随我去便好,你们留在这,记得备好夫君早起需要用.....”   “少夫人放心。”   吩咐好他起身一应之物,外间灵透的声音没了。   他这白得的妻...做事说话虽有讨好耍花招之嫌,闻衍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表露出来的柔顺听话,在某些方面又颇顺合他的心意。   除了……昨儿晚上谈到纳小房那一桩。   淮南的秋虽热,却总爱毫无征兆的下雨,才出容云阁的院子,不到廊庑,细雨就来了,“好在奴婢带了伞,又要着雨淋了。”   “吃一堑长一智,丹晓也懂得未雨绸缪了。”江映儿夸道。   丹晓笑眯眯,“都是跟夫人学的。”   快要到时,主仆二人听到了争执的声音,眼绕过转角见到在外廊厅下一对拉拉扯扯的男女。   丹晓瞪大眼,“夫人,那不是清韵汀的卓荷吗?”   似乎因为何事谈不妥,卓荷满脸打发之意,那男的死缠,男女力量悬殊卓荷挣脱不开,两人在雨里扯扭好一会,许是怕被看见,卓荷拿出荷包掏银子要打发他。   荷包才拿出,便被男人一把全夺去,男人得手便离开了,留下卓荷对着他的背影骂骂咧咧不停。   卓荷骂够了左右探看一番,江映儿主仆在转角处遮了大部分身影,隔着雨帘,卓荷没看见,整理好在争执中乱掉的发衫,规规矩矩进了院。   “夫人,这.....”,一看就有猫腻内情啊。   江映儿没有轻举妄动,“当没看到就是了。”丹晓好奇,但也知道闻府的事,尤其是清韵汀的人跟江映儿不对付。   她就算讨厌卓荷,深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声点头,“夫人放心,奴婢不会乱说的。”   到了清韵汀,卢氏还没有起。   请安一事,闻家是商贾人家,没有这一规定,卢氏本就是在嘴上故意埋汰江映儿说给闻衍听的,不承想,她真的来了。   清韵汀的人见到江映儿没有好气,得知她来请安,只说夫人未起,讲得倒是好听。   “委屈少夫人在廊下多等等了,等夫人睡足了,奴婢们再替您通传。”   江映儿好脾气,“劳烦,婆母既在安睡,我在外面等便是。”   那丫鬟敷衍一福礼,转身关门。   丹晓撑着伞给江映儿拢紧斗篷,“她们怎么这样啊……”   主仆二人没等多久,门又打开了,出来的人是卓荷,一看来者不善,丹晓下意识侧挡在江映儿身后。   分明看见她出来时眼里取笑的意思,谁知到面前,卓荷规规矩矩行了礼,一改常态,脱口是为江映儿考虑的口吻。   “外头飘雨,少夫人不宜在风口久站,不若进屋等。”   丹晓回以没好气的哼哼,“同样的把戏你还想坑害少夫人第二回 啊,你怎么那么坏。”   卓荷委委屈屈,“丹晓姑娘误会了,奴婢只是心疼....”   身后听到靴踩水过来的声音,江映儿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进去吧。”   是闻衍,他也起身过来了。   “夫君。”江映儿欠身喊。   闻衍踏步进屋没有应她,自早起闻衍靠外而睡,江映儿便隐隐察觉到他心情不好,闻衍一向没什么好脸色,江映儿习以为常了。   卓荷背对着闻衍,对着江映儿主仆呵笑,笑她们热脸贴了冷屁股。   江映儿走后,闻衍没有了睡意,今日恰好是要巡查他底下场铺的日子,便也起了。   原是要直接出门的,天突然落了雨,脑中响起昨日和闻老太太的对话,闻衍掉头来了清韵汀。   远远见到江映儿在廊下撑伞站着等,她站得笔直,微垂着脸,看不出腿磕了伤。   一行人在外厅,没惊扰卢氏。   闻衍问丫鬟卢氏喝过药可有好些,卓荷在旁事无巨细回话,又是添茶又是柔情蜜意喊表哥。   当着江映儿的面,全然不把她这个正妻放在眼里,纳小房礼没走,她已俨然把自己摆到小房的位置上了。   卓荷无比的殷勤以及擅自做主改掉的称呼,闻衍心下听得眉间紧蹙,放到之前他定然开口驱逐,将这等不安分的丫鬟驱逐出院。   奈何昨日晓知卓荷远亲的身份,就算不喜,也得看在卢氏的面子上按耐下去,母亲尚且在病中,闻衍不欲起争执,免得母亲气急攻心,加重病情。   知卢氏的情况好转,稍得心安,“母亲身子安稳即可。”   欲起身时,目光不自觉落到一旁,进屋后杵在哪什么话都不讲。   垂着小脸一如既往默然,即便别的女人在他面前献殷勤,依然冷淡得事不关己似的妻子身上。   念及她磕伤了腿,这遭原是想体恤江映儿,让她回容云阁休憩的闻衍,被心里的火气,拱转变了主意。   站起身,叫了声江氏。   乐得闲置身事外的江映儿,忽被点名了,连忙应他。   一看她的反应刚刚大概率在神游,闻衍面色一沉。   “我今日外出有事不得空,母亲既睡.....”   男人的话似乎是有意吊吟,下一息,他话锋一转。   作者有话说:   v前需要压压字数,随榜更新,一般隔日更,因为过年事情多,身体还没有好全,暂时不能确定稳定几点更新。   v后日更,有急事会请假。 第11章   “可身子尚未好全,你既得闲没事可做,今日便替我在此好生伺候母亲吧。”   撂下话,闻衍再一次不等江映儿回应,径直离开。   面对男人有意无意似的刁难慢待,江映儿情绪毫无波澜。   柔声好意慢道,“妾身恭送夫君。”   对着男人消失的方向欠身福了她作为正妻该有的礼数,又嘱咐跟随着他的小厮记得遮稳了伞,别叫雨淋到了闻衍,复才坐了回去。   清韵汀的人看出来江映儿不仅不得卢氏的喜爱,在大公子面前还落嫌,对她更是轻慢。   江映儿在外厅等了许久,下人们连一盏热早茶都没给她端上来,进进出出忙碌着,全然当她空气般不存在。   丹晓虎着脸气鼓鼓叉腰瞪眼,在声势上替江映儿不平。   卢氏这一遭起得够晚,想必是用了鲁老太医给开的药方,卢氏这病,丹晓询问上闻府给她看诊的郎中转述给鲁老太医说时,鲁老太医写方子讲过几句。   说卢氏的病就是心病,五内郁结心火不畅,本来没什么,只是堆积得有些年头了,发作起来便频繁做梦难以入眠,开点散心火的药再辅上些有助睡眠的料渣,吃上一段时日,叫她一天多睡会,不消太久,便能养好精神。   闻衍吩咐了要好生照料卢氏,江映儿定然得照做,进也进来了干坐着等也不妥,思来想去便想着卢氏盯炖补的药方或者亲自下厨做个早膳,聊表心意。   叫住了一位进来擦桌的小丫鬟,问她清韵汀院里的厨房在哪?   那丫鬟咬着唇不敢回答的样子,看了看背后用眼警告她的卓荷,不敢看江映儿。   两者之间,她显然是更惧怕有卢氏撑腰的卓荷,支支吾吾说,“禀少夫人,奴婢是新来的,只负责洒扫,还不扆崋晓得厨房在哪....”   一听就是推脱的话。   丹晓气了,“你不知道?进闻家的院子到清韵汀之前,难道没有人教过你?”   丫鬟哭诉着,连连摇头,“少夫人怪罪,奴婢的的确确没有说谎...”   江映儿拦下丹晓,朝她摇头,与那丫鬟温和讲道,“无事了,你下去做活吧。”   没有再问别的丫鬟自讨没趣,出了外厅绕过转廊,靠着灵敏的嗅觉,在众多香中辨出隐隐约约的饭菜香,江映儿自个带着丹晓找到了后院的厨房。   厨房大多数都是粗使的婆子以及请回来的掌勺名厨,不在前院伺候,乍见江映儿知晓她的身份规矩给她行礼。   得知她来给江氏做早膳,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看着她。   眼前的女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出雪白矜嫩,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会做饭吗?   负责掌勺的很是为难,“少夫人....不是咱们推诿,您这....”虽说是好心意,“只怕会不会耽搁了夫人的早膳?”   卓荷带着人来看笑话,不等江映儿发话,颐指气使点着方才发话的掌勺。   “少夫人要亲自下厨给夫人做早膳,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拦在火灶前头挡什么!都让开,今儿个谁都不准打搅了少夫人。”   言下之意,不准人出手帮忙。   一干.婆子们听后全都皱了眉,有好心的上前替江映儿说两嘴,“火灶不好烧,不帮衬一把少夫人的手,万一出事...”   只讲出口两句,被旁边的人给拽了下来,眼神示意她别得罪卓荷。   小声提醒道,“卓荷在院内本就得夫人宠爱,听前院的人嘀咕这两日要抬到公子院里做小房了,日后指不定在闻家爬到什么位置,你敢惹她不快活?不怕丢了你手里的活?”   闻家大门不好进,当下人的月钱比外面都高,别说逢年过节还有赏赐,好心的婆子为了保住饭碗,也不敢替江映儿说话了。   卓荷更像是高傲的孔雀,“少夫人请吧。”   丹晓攥紧江映儿的手臂,“夫人...不如我们就不做了吧。”   虽说小姐在闺中也常钻研厨艺,为夫人们下厨,丹晓只怕卓荷使绊子,一堆人的眼睛都看着小姐,被架得骑虎难下,出错怎么办?   江映儿微微一笑,轻拍她的手背。   “别怕,就跟从前一样,你替我掌着火侯,别烧急了,不慌的。”算算时辰还早,卢氏的药性还够睡会。   在江映儿鼓励的眼神中,丹晓重重点头,“好。”   卓荷翻白眼,还装。   一会耽误了早膳,看江映儿怎么解围,大公子走的时候可说了,要她好生照料夫人。   卓荷抱臂看好戏,就等着江映儿自寻死路。   在场的婆子们都替江映儿捏了一把汗。就怕她做不好,得罪了卢氏。   谁知道眼前看起来柔弱绵软的女子,挽起她不戴任何饰物镯子的赛雪细腕。   居然熟练的烧水刷锅,择菜切菜,速度敏捷丝毫不输常年呆在厨房的人,再放油下菜,有模有样地翻炒。   不多时,几道菜就出来了。   美人做菜赏心悦目,看似花架却不是,实打实端出锅来的菜,那掌勺见了都赞了一句好。   卓荷嗤笑,“何掌勺想巴结,未免也恭维得太早了吧。”   掌勺是外请的人,不算是闻府的家生子,不怕卓荷。   直言不讳道,“单看少夫人菜色,在场只要长了眼的谁不觉着好?”   卓荷说,“好看顶什么用?”这句话就是借着菜含沙射影江映儿本人。   “老何我不吹嘘,在厨房这块地呆着也有二十多快三十年了,我只见少夫人下料时辰,放辅料多少的把握和火候,都不必尝,闻见味都知道她做的好。”   说罢,毫不吝啬又赞道,“少夫人好手艺!”婆子们也跟着鼓起掌来。   卓荷气得脸绿,只有些前院做活的丫鬟们,不敢做声。   江映儿谦逊,“献丑而已,谬赞了。”   江夫人胃寒,江映儿孝顺,经传授她女红师傅的介绍,私下里跟着汝阳最有名的酒楼掌勺学过些,常给江夫人做着养胃小粥菜。   虽然及不上大厨,她的厨艺也很是不差了。   卓荷眼睛淬毒一样,瞪着眉眼含笑接受人夸赞抬手拭去额上汗珠的江映儿,恨不得咬吃她的肉。   后院的老婆子喜欢她,凝云堂的老婆子也喜欢她。   为什么?不就是一张脸吗?   江映儿凭什么样样能够着好的?她卓荷当初也是小姐样的人,同样是来了闻家,她只能当丫鬟做小房,而她江映儿上天无比眷顾,不入青楼,反而得嫁大公子谪仙般有钱又有势的人物做正妻。   她早就过了该嫁人的年纪,要不是这次卢氏终于开口要给她抬房,后半辈子都只能跟个烂赌的赶巷混吃鬼。   思及闻衍的面孔,一想到今日早上对着她死缠烂打的人,天与地的对比,卓荷的手指狠掐入掌心。   一定不能让江映儿威胁到她的将来。   江映儿没有在众人的夸赞中得意忘形,谨守本份记着时辰,“婆母该醒了,端过去吧。”   她先去净了手。   卢氏睡得好,起来见了江映儿在身侧,她还愣了会神,“你来干什么?”大早上叫她见江映儿,想到闲话晦气,心情都不好了。   “儿媳来给婆母请早安,知道婆母身子不适,特来伺候。”   卢氏这才回想起来,是她自个昨儿抱怨,把江映儿招来的。   “等我用过早膳你就回去。”   末了又补充一句,“往后不必来了。”不避讳江映儿,卢氏后半句直出,“见着就烦。”   面对卢氏的嫌弃,江映儿左耳进右耳出。   因着每日吃的菜系都不一样,江氏没有起疑,吃完了她擦擦嘴对着卓荷夸说,“今日的菜吃得不错,明儿叫掌勺的人再摆这几道上桌来。”   卓荷给卢氏擦着手,盯着桌上空盘的碟碗笑着说好。   “婆母既用好了饭,歇过一会也要记得喝药。”   江映儿的温声,没得卢氏丁点好,“不是叫你走,还在这站着?”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刚刚的口气在指使我喝药吗?清韵汀还轮不到你做主。”   江映儿垂眼,“是儿媳多嘴了。”   “行了行了,走吧。”卢氏不耐烦赶人。   江映儿福礼,“婆母既没别的吩咐,儿媳便回去了。”   刚走,卢氏叫住她,“前跟衍哥儿说了要抬荷儿做小房,我已经找人看过了,后日是良辰,是好日子,你现在回去在容云阁院里择个好屋,好生布置着给荷儿当住的地方。”   江映儿没异议点头,“好。”   回去的路上,丹晓又是好一通埋怨,别的她不惦记,只问,“夫人,您才进门几天啊,怎么能点头让卓荷进来。”   “不点头,反对有用吗?”   再说,江映儿求之不得,多一个人伺候,她也少能跟闻衍独处,夜里能安稳歇睡,多美的事。   “卓荷心计重,奴婢怕她过来给您委屈受。”   丹晓自作主张提议。   “咱们去凝云堂求求闻老太太吧,她肯定会为夫人做主,不会让卓荷进门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江映儿严肃,“不成。”   “可是冬春冬红在,奴婢觉着闻老太太迟早要知道的,您担心闻老太太知道了不会管纳小房的事,反而觉得您善妒?”   江映儿摇头,这些她都不曾顾虑,闻衍纳不纳她都不在意。   “如果我们去说,这就是两码事。”   届时,传到闻衍和卢氏的耳朵里,更成两码事了。   卢氏不喜她,闻衍喜怒无常,不是个好相与的男人。   闻家一大家子事,各房各院坐落各处虽不相连,规矩看似不重其中的水却深得很,她才嫁进来,多少双眼睛盯在自己的身上。   江映儿心里门清,闻家的事她要少掺合为妙,特别是卢氏院子里的事情,谨守本份,规矩行事走上策。   尽管她说得清楚,丹晓却听不明白。   “夫人背后虽然有卓荷撑腰,可奴婢看着闻老太太喜欢少夫人,会站在您这边的。”   丹晓就是不想要卓荷进门,“她现在还只是下人就那么嚣张,真要当了小房,不知道要给小姐使多少绊子。”   江映儿笑,“闻老太太哪里是喜欢我呢。”   不过是喜欢她眼下这个符合做闻家长媳的身份罢了。   何况她的身体尚且没有调理好,闻老太太天天派人过来听房,闻衍必然要与她行事。   闻衍的身子骨健壮,犯.强厉害,再过一段时日,肚皮再没动静,闻老太太挂念后嗣,必然会叫郎中进来瞧。   若是在那之前没有调理好,她不易受孕的体质东窗事发,自己被休出门事小,若还没有找到后路托护爹爹娘亲,才是麻烦,这是她最记挂的事。   卓荷只要进来,按照她的性子,加上卢氏对她的宠爱,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引着闻衍去她的屋子里。   能分掉一部分闻衍的精力,真到了闻老太太找人把脉的田地,也有借口推脱一二。   回到容云阁,江映儿匆匆用过几口早膳,连膝盖上的伤都顾不得,马不停蹄叫人在容云阁把卢氏吩咐要给卓荷的屋子腾挪出来。   实际上也不用大张旗鼓的收整,容云阁地方宽屋院跨厢多,备至齐全,江映儿就挑了个除主屋之外最宽敞明亮,采光好地气足的西厢。   让仆妇进去擦拭一番,添了一番,看过之后又叫人把里头原有的东西全都记了单子,午膳时派人去清韵汀给卢氏问安,顺带送过去让卢氏过目可还有想不周全,需要再添至的物件。   病有转情,卢氏胃口好,午膳吃得比往常早,这会子已经用完了,正躺在软扶六方椅子上吃软柿,卓荷在旁边给她揉捏着腿。   “荷儿,你也偏眼瞧瞧有没有要添的东西?”   卓荷恭顺,“荷儿能嫁得大公子做小房,已经是夫人疼惜,三世修来的福分,不敢再要求过多,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   卢氏一拿到单子,卓荷表面规矩捏腿,早已经斜着眼偷看,一个字都没错过。   心里满意,面上佯装着安顺。   她的心里打鼓,那事也要加紧办了,否则抬进了房内,被发现她早非完璧之身,已经跟过了男人,没有落红糟糕了。   想到这,卓荷在心里免不了对着好整以暇享受伺候的卢氏,又是好一顿埋怨。   卢氏是卓荷亲娘的姐姐,就凭着张好脸得嫁闻府,占着闻府长房媳妇的名头,又钱又有势,当初卢家出事,卢氏嫁了人就不管娘家了。   在卢家最紧要的时候需要帮忙时装聋作哑,就为了她的面子,搭把手都不愿,跟昔日的娘家撇得一干二净。   家里人死光后,卓荷在来淮南投亲的路上遭歹人失了清白。   好不容易进了闻府到卢氏身边,她居然也碍着面子怕被人发觉不肯给卓荷妥善安置,说着疼她的话,哄她改姓在清韵汀当下人使唤。   什么亲戚姨妈,真要疼她,早就给她抬房了,或者寻个好人家,何苦又要拖到现在。   卢氏气畅,“你是个乖的,又是我苦命妹妹的女儿,我自然疼你。”   “不过你自己也要争气些,进了容云阁,必得好好伺候衍哥儿,也要替我盯着江氏,有什么动静立马叫人过来说给我听,尤其是凝云堂派人送去什么,给了什么,你的眼睛素日里要亮些...”   正说着话,卢氏瞪圆了眼,捂着肚子哎哟叫唤起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卓荷朝外大声叫丫鬟去请郎中。   有了上回的教训,江映儿也不敢再派人在府上寻闻衍用膳,怕惹他不悦,总之他不管回不回来都不会饿着。   思前想后,每次用膳前闻衍不在便等上小半个时辰再吃,免得落话柄。   给膝盖擦过药,正依着等送过去给卢氏过目添单下人的回信的功夫,江映儿又去细查了一遍西厢,确保主屋有的,那边也有,才显得她把卢氏的话放在心上,不会亏待了闻衍的这位“表妹。”   外间,人回来了,脚步匆匆脸色凝重,后面还跟着清韵汀的几个仆妇。   江映儿没张口问呢,仆妇们便道,“少夫人,请您往清韵汀走一趟。”   不知发生了何事,江映儿纵然一头雾水,看着事态紧急,带着丹晓匆匆忙忙过去。   刚进厅,她给卢氏在鲁老太医那地方抓的药就被丢砸到了脚下,药封的壳子摔破了,随之扫过来的还有一杯热茶。   滚烫的茶水飞溅,有的渗透过清薄的裙衫,落到腿上,烫得江映儿指尖一动,手背也没能幸免。   尽量稳着声,“不知婆母唤儿媳过来所为何事?”路上清韵汀的仆妇没讲半句。   卢氏一脸红疹,唇色发白,那双眼睛要吃人似的。   旁边站着郎中,桌上还摆着早膳未清洗的空碗,似乎是早上她给卢氏做早膳装盘的碟碗。   江映儿心头一滞,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干的好事!”卢氏手捂撑着肚子,“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等衍哥儿回来,我非要叫他休了你不可!”   说罢,卢氏苦着脸哼唧哭喊,“衍哥儿呢,找到他没有,让他回来看看,他娶进门的好媳妇,竟然敢谋害他亲娘。”   “哎哟....”   旁边的丫鬟安抚说,已经着人去请了。   江映儿扑腾跪下,“儿媳实在不知何处犯了婆母的忌讳,实在不敢担谋害婆母的罪名。”   卓荷站了起来,把桌上的空瓷碗摔到江映儿面前。   丹晓上前为她挡,反而被卓荷指示旁边的仆妇把她拉到一边扣着。   “还说你不知道!你给夫人做的早膳里,究竟放了什么好东西?”   江映儿看眼卓荷,先确认了丹晓的安全。   又转眼看向一旁的郎中,郎中不是个刁钻的,不等江映儿问就告诉她,卢氏误食了笋粉,以至于满脸红疹,肚中腹痛。   笋粉?   早间做的几道菜里,食材江映儿都记得,她并没有添放笋粉。   “那婆母....”不管是不是她的差错,眼下卢氏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儿媳即刻去为您请鲁郎中过来。”   请鲁郎中,卓荷一惊,不成!   郎中率先道,“少夫人放心,夫人所食笋粉不多,眼下已药物催吐,又吃了治疗过敏的药粥,修养一段时日就没什么大碍。”   江映儿松了一口气,细细听着郎中余下的嘱咐。   “只是夫人近来的饮食必然要尤为注意,切忌不能再误食,也不可再进食辛辣刺激的食物,吃滋补养胃的,粥食的温度放比寻常温凉些,但也不要冷。”   江映儿点头,“好,深谢郎中了。”   “少夫人客气。”   确认卢氏并无大碍,江映儿跪对着卢氏为自己申辩。   “儿媳早间为婆母做膳,用的都是些掌勺和仆妇们备好的膳食....”   卢氏肚子绞痛,此刻脾胃虚弱,方才又发了好一通火气,而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瞪着眼睛食指不断指着江映儿。   卓荷大踏步跨出来,充当着卢氏咄咄逼人的嘴脸,打断江映儿的辩诉。   “除了你还有谁!清韵汀里的人都知道夫人不能吃笋粉,夫人的饮食上从不会沾染笋粉,除了你今天早上自作主张为夫人做的早膳。”   江映儿默然了,眼下抬出来的证据都指着她的脑门,说再多没用。   卢氏抖手恨眼,“滚...滚出去。”   卓荷跟着开腔,“少夫人快些走吧。”   “婆母好生照拂身子,儿媳在外候着,您有事便差人唤儿媳一声。”主仆二人灰头土脸被撵了出来。   “夫人....”,江映儿示意丹晓噤声。   在外站了会,仆妇们已经把里面的碎碗和药渣收拾了出来,江映儿拿了点银子塞给丹晓,低声吩咐她跟上这些处理残羹的仆妇,叫她再去找今日见她们做饭的掌勺和婆子们。   淮南最大的地下赌场,人声鼎沸。   闻衍入了门便一直在查账,赌场收支大,账目又多,五十多人在盘算着,顺到了棘手的地方,他还在处理。   自进来便滴米未进了,正是恼的时候。   底下人告知,府上的小厮又来了,八成又是江氏,天天来寻他!   男人眉宇蹙沉得厉害,没见人,不耐烦斥道,“她又有什么事?”   旁边查账的人纷纷被他阴沉的脸和斥责的声气吓得缩了脖子。   底下人说,“听来人说,好像是夫人病了。”   闻衍微顿。   夫人?不是少夫人?   跨步出来一看,的确不是容云阁和凝云堂的人,而是清韵汀的,说是夫人误食了笋粉,险些就不成了,赶回府的路上闻衍听完了来龙去脉。   快到清韵汀时,远远的便见到了他那妻子。   她跟晨起一样,垂张素白小脸,静默站在汀廊外边上,廊边落起细雨,一边的肩头被浸湿,而她毫无发觉。   观她的模样,八成是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卢氏暂时不会想见她,江映儿低头顺着脑中思绪,想着方才发生事情其中的蹊跷,一时不察入了迷。   鼻端带过一阵冷洌的香,眼前罩着高大的黑影,视线所见是湛蓝色滚了云样的衣袂。   闻衍回来了。   江映儿施然一礼,“夫君。”随后便提裙快步跟上他进了内厅。   睡下的卢氏知道闻衍回来了,立刻睁眼从被褥里跳跑出来,抱着儿子不住地哭诉,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在埋怨。   说她造孽命苦早没了男人娶进门的儿媳不怀好心,又指责闻衍是不是不想要老娘了,字里行间更多骂的还是江映儿。   “母亲莫要哭了,仔细脸上敷的药全叫您的眼泪滚擦去,红疹还要不要好。”闻衍拍着她的后背,温声安抚。   “天不垂怜,我年年可没少往庙里捐香火钱,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卢氏怪打他好几下,眨眼见到一旁的江映儿,倒竖起了眉,拽着闻衍指着她。   “衍哥儿,你要是还想叫你母亲活命,日后能有安生日子过,就快快一封休书休了她。”   卓荷闻言大喜,心里求之不得巴快着闻衍顺着卢氏的话下决断。   提到休字,闻衍余光扫留到一旁跟进来,默不作声垂首跟块木头般的妻子,算难得一见的有了反应。   慌似地抬眼看向他,“......”又很快低下了头。   被赶至门口遭雨淋着罚站,进门后卢氏责她斥她,里头有几句话甚至怪骂到了江家的祖坟上,都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提到休书,反而慌了。   闻衍唇角抿压沉下,祖宗戚族受到人侮辱,她都能背弃不顾,听到扫地出门才有所触动。   她还真是如母亲所说,生怕被休出门去,是怕舍离了闻府的滔天富贵,今后没有好日子过。   爱慕虚荣,贪图富贵。   闻衍不满收回目光,不再看江映儿,继续顺拍着卢氏的后背。   脸带寒意,沉声喊她,“江氏。”   “你还有什么话讲?”   听得出来男人对她非常不满,虽说可能性不大,江映儿还是怕闻衍真顺着卢氏的话忤逆闻老太太,真给她一纸休书。   卢氏笋粉一事,处处透着蹊跷古怪。   可眼下丹晓才出去找人,再快也不能即刻弄清楚赶回来,闻衍矜傲,不能顶嘴,只能顺局势把事情摊下来,讨个乖。   江映儿双手叠额跪下,姿态恭顺无比。   “婆母责骂得是,一切皆因妾身处事不够周妥,给婆母做早膳之时,没有提前询问下人婆母用膳的喜好禁忌,让婆母遭了罪。”   “但请夫君和婆母能看在妾身是头回犯错的份上,不要休了妾身...”脱了闻家,爹爹娘亲怎么办啊。“日后妾身服侍婆母,一定会处处谨慎,不再犯错。”   闻衍漫睨着地上的女人,被雨水浸湿的地方蔓延后背,衣衫微薄贴在身上,弯腰时脊骨节节拱凸起。   她是紧张了,话调虽照常的平稳柔慢,可手不由扣紧出卖了她。   嫩白的手背上有烫伤的泡以及红痕,是在做早膳时被烫到的吧。   相门嫡女礼仪周全,从小娇生惯养,想来她是不会下厨做饭的,进了后厨恐怕锅碗瓢盆都分不清,难怪笨手笨脚,反而吃了苦头。   闻衍想起出门时,心中被她冷淡的模样激得不悦,刻意叫她留在母亲的房中伺候。   江氏做事不稳叫他不满,但到底也是顺听他留下的话,恭恭敬敬给母亲做早膳了。   休她?   凭着误放笋粉一事,祖母不会同意他休弃江映儿。   “既然你已经认清自己的过错,日后服侍母亲,做任何事必然要仔仔细细。”   卢氏和卓荷瞪大了眼。   特别是卢氏,当下不满起来,“衍哥儿,她谋害你亲娘,你还不休了她,只是说一句便过去了?!”   情绪非常激动,“你到底有没有把你母亲的性命放在眼里!”   不休,江映儿心下一放,扣紧的手松了。   闻衍瞧见眉蹙更深,为了安抚激动的母亲,脱口道,“江氏,误放笋粉一事别以为你就能逃脱过去,说到底也是你做事马虎不够上心,你自己去祠堂罚跪两个时辰。”   话落,闻衍忽而想起她的膝盖磕了不浅的伤。   可再要说什么,他这白来的妻子已经福礼起身,听话去祠堂跪了。   卓荷想要再争取一把,欲张口,被闻衍斜视的眼神吓咽回去。   “都退下。”厅内的丫鬟仆妇全出了。   卢氏还在哭哭啼啼,闻衍捏捏眉心,哄了她好一会。   “母亲,江氏的错漏不算大,休她,要是被祖母知道,祖母不会同意。”   什么都要顾及凝云堂的老婆子,卢氏觉得自己没有半点做主的地方,嗷哭得更大声了。   夜幕降临,吃过安神药,闻衍才一身疲累从清韵汀出来。   随从问,“公子可要回容云阁用晚膳?”   算算时辰,他那妻,罚跪也回去了。   赌场的一摊账目还丢在那里等着他决断,闻衍不想回容云阁。   都说相由心生,想不明白他那白来的妻,这样心机的人为何会生着那么一张无辜的脸蛋,她的眼眸还总是清纯坦荡得很。   叫人望着,心里会忍不住被她吸引,收拢一般...   今日也不想跟她做事,又怕祖母派人来逼,“不去。”闻衍干脆抬脚出了门。   殊不知道,祠堂的门被人在外锁了,江映儿跪满了时辰,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又是同样一夜未归。   丹晓还在奔波找证据,有了上回的教训,冬春冬红派人过来清韵汀找,被卓荷推说过去。   江映儿捏着酸疼红肿的膝盖,心累的叹气,苦中作乐感慨,真叫丹晓那丫头说对了,闻家真是个虎狼窝。   祠堂很大,虽然不得进去主祠堂前,对着闻家的列祖列宗,在外面的外事厅前跪。   天明时还好,夜深了没什么人,里头阴森森的,被锁在这,她一个娇弱女子,心里免不了的害怕。   只能自己安抚自己,匍靠着门口休憩,天边吐鱼白,江映儿醒了。   要再喊人时,发现从外被锁实的门竟然能推开了。   出去时,外面守门的人一个都未见。   拖着腿走回容云阁,到了门口力尽,险些没有一头栽伤,冬春冬红和早回来的丹晓吓了一跳,忙把她给扶接进来。   撩起裙摆一看,膝盖患处把三个丫鬟都吓伤了,红肿不堪还出了血,肉都翻了,裙黏连着肉,这...得多疼啊。   丹晓率先替她哭上了。   再看江映儿,仿佛伤的不是她的腿骨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疼惯了,还是知道即便哭诉,也不会有人心疼,她脸色苍白却淡然,默默喝茶吃糕,一句喊疼抱怨话都没有。   说怕惊动没叫郎中,只让冬春冬红和丹晓给她处理伤患。   “少夫人您昨儿个没回来,奴婢们去寻,清韵汀的卓荷说夫人身子不爽,留您在那边伺候,怎么会弄成这样?”   饿冷了一夜,江映儿饥肠辘辘,吃了块糕点恢复力气,一听卓荷,想到昨儿个一连串的蹊跷,心里的不安并没有消散。   忙归忙,她先问,“昨儿个夫君没回来吗?”冬春冬红摇头。   为着卢氏的事情,闻衍不想见她也在情理之中。   “祖母昨儿个没有派人过来吗?”冬春冬红还是摇头。   丹晓眼泪不断,“少夫人,您昨儿个究竟是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膳食的事情,清韵汀扣罚了您?”   “算是吧。”   当着冬春冬红的面,江映儿把昨天丹晓走后,闻衍回来她被罚跪祠堂的事情又被锁在里面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不知道是谁做的,本打算醒了再敲门,谁知门能打开,我便回来了。”   冬春冬红对视一眼,她们跟在江映儿身边时日短,也知她秉性纯良,做事谨慎,有一便是一,不会横生二,更不是会说谎的人。   “好了,别哭了,昨天让你去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卢氏笋粉过敏,清韵汀婆子们和掌勺备至的膳食里绝不会有笋粉。   丹晓重重点头,“查清楚了。”   “奴婢还把昨儿个打碎的瓷碗都给带了回来。”里头还剩有残羹,找郎中验过就知道有没有笋粉。   江映儿嘱咐,“都收好了。”   此外,丹晓一夜奔波并没有白费辛苦,她在外间听说卓荷午时,往二房的膳房里取买了笋粉。   有了做早膳被栽的前车之鉴,江映儿心里有谱,昨夜的算计恐怕多半也是出自卓荷的手笔。   卓荷这次的目的,会不会也不是叫她吃苦头那么简单?   不管有没有,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再来一次陷害,想到闻衍的脸色,她恐怕真要被休了。   笋粉的事情,卓荷办得急,错漏百出,她算准了卢氏厌恶,江映儿一贯忍气吞声,这次真要再搞什么,时间匆忙,尾巴擦不干净,蛛丝马迹肯定有。   江映儿上好了药,顾不上吃了。   思前想后,让丹晓取来笔墨,回忆起昨日在清韵汀外与卓荷纠缠男子的模样,把他画了下来。   “冬春,你们在府上时间长,可否找个靠谱的人往外查找,看看能否找到此人?”   既然跟卓荷有纠缠,想必在闻府附近晃过不少次面了。   江映儿画得传神,冬春看了眼,“没问题。”她是闻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说了没问题,江映儿放心多了。   又吩咐冬红去查查昨日夜里是谁在祠堂外值夜守门。   明日便是卓荷抬房过来的日子。   今天一整日,闻衍都没回来,夜里冬春叫的家丁倒是回来了,虽有预料,查出的男子身份还是吓了江映儿一跳。   听着冬春的转述,江映儿万分庆幸,她叫人去查了,否则...   刚得到的消息还没消化完,院门口传来声响,江映儿眼皮一跳。   清韵汀又来人了。   仆妇还是那几个,只不过人多了些,几乎是同样的话。   “少夫人,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江映儿到时,没有想过场面竟然如此之大,人来得好多,清韵汀或站或立,基本满员。   不止夜不归宿的闻衍在,就连二三房的婶婶都来了,还有些大概是闻家的亲戚族母,江映儿没见过,是凭借几分相似的面相和衣着推断的,唯独没见闻老太太,以及怀身大肚的闻怏。   卓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裹了件衣衫钻躲在卢氏的怀中,能窥探的臂膀和脖颈,依稀可见伤痕累累。   眼睛哭肿声音也嘶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住嚎叫着。   “夫人,您要给卓荷做主啊。”   “呜呜呜呜....出了这样的事情,卓荷后半辈子怎么见人,怎么活?”她一双眼睛淬毒似的看着江映儿。   “你害我!你害我!你怎么能这样害我!你毁了我!”   卢氏连声叫荷儿,拽不住她,旁边的仆妇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发疯的卓荷拉住。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江映儿的身上。   鄙夷的,不屑的,唾弃的,指指点点。   这场面感受,几乎在瞬间将江映儿拉回了在汝阳的官府之上,孤立无援的站着,等受官家的旨意.审.判。   没有人帮她,一个说好话或者中立的声音都没有。   觑眼旁观的默视冷淡,几乎要把她的身骨都给戳透,那会江映儿不知所措,泪眼红红,脸皮烧一样烫,周转几遭,已经可以不动声色面对。   闻衍作为在场唯一的男子,居在最正中的上首,闻家长孙,闻老太太不在,他就是闻家最直系的掌权人。   何况事情发生在清韵汀,又隶属他长房中的私事,闻衍是做主的人。   男人的脸色远远比昨天得知卢氏误食笋粉,进门之时还要寒沉,周身气息低冷萦绕,绛紫色的衣袍笼在身上,气势非同一般,活像个索命阎王。   他是在场唯一和江映儿有肌肤牵绊的枕边人,看江映儿的眸光却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薄凉,寡情,淡漠。   “儿媳拜见婆母、夫君及各位婶婶长辈。”她一一行了礼数。   “不知婆母身子可好些了,叫儿媳来是有什么吩咐差遣?”   兔毛边的斗篷裹着身子,素白着了点脂粉的小脸上从容自若,不见半点的慌乱。   落在男人眼中,成了恃然无恐的模样。   母亲说,卓荷的事情在闻家闹大,二三房听闻,婶婶姨母们都过来了,他在外头得了信即刻归家。   清韵汀最先派仆妇去叫的当事人江映儿却姗姗来迟,最后一个到。   容云阁离这里很远吗?比得上他从外赶回?便是爬也爬过来了。   看来她昨日话里请罪所说的恭敬只是推脱而已,两个时辰的罚跪,并没有让他这位妻子长点教训。   进了门,脸上更是半点愧意也没有,闻衍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冷喊她的名,“江氏,这便是你江家该有的礼数吗?”   江映儿尚未启唇,卢氏尖锐的声音插.足.在先。   “吩咐?!“你江家个个都是算计的好手!劳动你江映儿大架做个早膳我的老命都快被你害没了,谁还敢差遣吩咐你!”   闻老太太不到,借此机会,当着众人的面,她一定要趁机把江家女扫地出门。   卢氏一拨热茶扔过来,江映儿险险避开。   丹晓和冬春冬红得了江映儿在半道的吩咐,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昨儿个还只是一盏,今天可是一壶,要是被烫到身上,就算好了,被波及的脸和皮肉也会留下丑陋的疤痕。   女子的容颜堪比性命,卢氏果真是恨极了她,今日算着卓荷一事,叫了这么多族里的长辈过来,生怕事情化小了之。   先提昨的事,今牵扯卓荷的事进来,堆摞一块,约莫是要当着众人的面,逼着闻衍一举把她休了吧。   江映儿低垂眉眼跪下,“不知儿媳何处犯错,惹了婆母和夫君不快。”   昨儿的祠堂,她已跪过了。   二房的人上前劝道,“大嫂,有什么话咱们坐下好好说,你还病着不宜动怒,天大的事也不值得动手摔孩子,你这一泼茶下去,栽碰到脸可如何是好?”   “我瞧着衍哥儿媳妇性子和缓,这事或许就是个误会。”   误会两字让卓荷心慌,为掩饰心虚,哭声越发大了。   三房先笑上,一惯挑事不嫌大。   “哎哟,我说二嫂啊,你还真是菩萨心肠,大嫂子那侄女清白都衍哥儿媳妇害失了,她那张俏脸大嫂要成心烫烂给她娘家人出气,又有什么的。”   卢氏的脸被三房刻意点出来的“成心”、“娘家人”几个字激得青红变化,回嘴与她对骂,坐着的几位闻家姨母开口拦劝,江映儿跪着,默听乱哄哄的局面。   闻衍骤喊发声,“够了!”   冷肃的气息无限蔓延,厅内的氛围霎时凝固,所有噪杂的吵闹一瞬间消失得彻彻底底。   他并没有替卢氏出头刚刚的事情,目光直接落到跪在地上的江映儿头上。   “卓荷的清白,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那日在事后问江映儿,实际上闻衍也不欲纳小房,本想等江映儿说两句不愿的话,他讲软和话,把纳小房的事情在卢氏面前推了。   但她没有会意开口,大度说任听安排,私下阻止他纳小房的手段,这般心狠手辣。   江映儿顶着迫人的威胁,直起上半身,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   她的眼睛柔净,“妾身没有做过污害卓荷姑娘清白身子的事情。”   在场越发静到针落可闻,大抵谁都没有算想到温吞的江氏居然迎上辩说。   卓荷心惊肉跳,事情走向变了,江映儿没有逆来顺受,摊下这件事再求饶,她居然矢口否认了。   一定是觉得来的人多,怕被休,她怕了。   “事到如今,你自然不认了,除了你还能有谁?”咄咄逼人完,卓荷又卖起惨。   “奴婢自知只是一个卑微的丫鬟,不配给大公子做小房,少夫人就算厌恶我,不想奴婢进容云阁,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奴婢听从便是。”   “为什么要害奴婢的清白,女子的清白是比命重要的...少夫人你好狠的心肠!我不活了,让我一头撞死吧。”   丹晓兜不住嘴,气呼呼道,“你自导自演,害我们家少夫人害得还不够吗?”   “明明是你自己不检点,早在外面有了男人,已经失去了清白,害怕纳房被人发现没有落红,故意设计嫁祸少夫人!”   丹晓的话如同巨石落水掀起轩然大波,卓荷脸色巨变,不可能,昨日她明明被锁在祠堂怎么会....   厅内窃窃私语,没有人信丹晓的措辞。   江映儿朝冬春示意,外头带进来几个家厅以及郎中,前头压着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正是那次与卓荷争执,她在外头的相好。   闻衍留意到卓荷一见到这个男人,眼中凄惨登时变了,心虚的慌乱无比。   她的躲闪,足以证明两人相熟。   “昨日妾身被罚跪祠堂,两个时辰到后欲返回容云阁,谁知道门从外被锁上,妾身被困一夜都在祠堂没有回去,怕惊扰了闻家祖辈夜里不敢喧哗,想着天亮了再想法子,谁知天亮门在外头又开了。”   冬春冬红站出来,两人异口同声,“上回因为奴婢们的疏漏,叫少夫人淋了一夜的雨,昨夜里不见少夫人回去,奴婢们过来清韵汀找少夫人,被卓荷姑娘告知,夫人身子不适,少夫人夜宿清韵汀内伺候。”   卓荷指着江映儿,“你、你说谎!”与此同时有巡视的家丁作证,昨儿个的确见冬春冬红打着灯笼来了清韵汀找江映儿,卓荷与二人说话。   把守祠堂的人眼见着证据都出来了,不敢作瞒,立刻倒戈,拖着腿跪过来不停磕头。   “公子公子,小的猪油蒙了心,是卓荷姑娘给了小的三两银子,让小的在外把祠堂门锁上,将少夫人留在里头,鸡打鸣再开门。”   “她..她还说,只要她抬了房,容云阁就是她说了算,小的怕日后不好过,不敢不听她的啊。”   江映儿接着道,“昨日误放笋粉的事情,说来夫君可能不信,妾身实是冤枉的。”   她一并说了,“尚在闺中时阿娘身子不好,妾身跟着汝阳万家楼的掌勺柴师傅学过些皮毛,若是夫君不信,尽可派人前往汝阳探听查证,妾身所言是否属实。”   “笋粉属发物,性属刺激,在鲁郎中医馆为婆母求药时,郎中特意嘱咐婆母所食之物万不能放发物,妾身时刻牢记在心,做早膳时并未放过笋粉。”   闻衍怔听着,恰时,外头挤进来许多后厨婆子们及掌勺。   众人皆道,“大公子明鉴,少夫人所言不假,少夫人为夫人做饭之时,我们后厨一干人等全在旁边不错眼的看着,并未见少夫人在早膳中放过一点夫人忌讳的食物。”   “我们都在闻家清韵汀后厨做了十几年了,采办食材,一一有计册过目,深知夫人的忌讳,一向不敢买笋粉,厨房也每日都有检查。”   卓荷心慌意乱,“夫..姨母..表哥,她们联合起来害我。”手指着江映儿,“必然是她用钱收买了后厨的人。”   “老祖宗给了她一大笔钱,她有钱的,她有很多,足够收买这些人作伪证,说假话了。”   昨儿个要替江映儿说话被按回去的婆子,今天叉腰站出来了。   “我们这些老婆子与少夫人不过一面之缘,少夫人从未给过我们什么贿赂金银,听说了前院发生大事,今日所说,都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江映儿一愣,她没有想到,在偌大的闻家,毫无人情味的清韵汀,居然会有人站出来替她作证。   方才千夫所指污蔑都不曾怕,被维护的感觉令她鼻头略微发酸。   掌勺当着面,把江映儿的厨艺又给夸了一遍。   “下人在汝阳时与柴师傅共事待过,只不过时日短,少夫人颠勺的手艺昨儿我看着颇眼熟,乍然想不起来,今天这么一说,跟柴师傅像的,像是他教出来的人。”   还有昨儿个负责收拾早膳空盘的下人,也出来说卢氏把少夫人做的早膳都吃光了,当时还说,指着明儿还要这几道。   提到空盘,丹晓把昨儿个收起来未洗被卓荷刻意留着,砸碎的空盘拿出来,江映儿请郎中,“烦请您帮忙查看里面可有笋粉?”   众人见油碗便晓得有怪了,碗当下不洗,卓荷留着作甚?   郎中细看了,摇头。   “因为笋粉的事情,妾身心有余悸,怕锁祠堂的事情另有蹊跷,昨日派人去查了卓荷姑娘,意外得知,她跟此男曾有交好,两人早生情意,卓荷姑娘还曾怀有一子,后喝药物流了。”   卓荷也是在这位郎中铺子拿的落子药,郎中点头。   “在去年七月,铺子里有卓荷姑娘取药记档,是落子药,档方小人也带来了。”   在场的几房纷传过目。   卢氏脑子里转着,依稀想起来,卓荷在去年七月生了场病,修养半个月,她还搭进去一根价值不菲的人参。   “夫君若是不信,可再请别的医女来看看卓荷姑娘是否流过孩子,请府衙女仵作,验她身上的伤痕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抓伤的。”   众人被眼前的反转惊得鸦雀无声,江映儿摆出来的证据不多,可足够了。   闻衍看着眼前他这位白娶的妻,哑然。   她的声音没改过的不紧不慢,清透柔和,却比往常多了不卑不亢的气势。   额边的似是冷汗,薄薄的脂粉被汗珠化带去,露出没休息好,虚弱寡白的脸色。   字里行间的自证,她说了好多遍,夫君若是不信...   闻衍此刻的心里多了许多莫名,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敢是还有这内情啊?”三房扯着嗓子先开的口。   “哎...这说起来衍哥儿媳妇自打进清韵汀,还不知道事情经过是怎么个回事吧?”   江映儿的确不知,“仆妇们晚间去容云阁叫媳妇,路上没说什么,媳妇不明事况。”   “得婆母传唤,还以为婆母身子不适,夫君不在家,媳妇不敢怠慢,即刻就过来了。”   可不是刚得到冬春冬红查到的信,卓荷在外有人,尚且没理清楚被匆匆喊走。   “哎哟,我说大嫂嫂啊,你们是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人呐。”   闻衍一顿,她得了信即刻过来的?并没有刻意拖延?   可母亲说的是......   “今早用了膳过两个时辰左右,卓荷从外散着头发捂着衣衫,哭哭啼啼跑进来,就站在杏花厅那地抱臂大哭,闹得全家上下都知道了,咱们听见响的都来了,大嫂嫂也过来了不是。”   眼看着情况不对,未免闹出门丢了闻家的脸,就挪到清韵汀处理了,闻家男子没过来。   “卓荷说昨晚大嫂嫂想吃流云斋的糕点,差她去买,谁知道半夜被人捂进了巷子,遭了祸害,还说害她那人,是受了衍哥儿媳妇的指使,说她肖想不该想的位置。”   前面的详情闻衍也不清楚,他被叫回来时,族母长辈,几房婶婶都在了。   母亲告知他的,是三房两段话中的后话。   其实冷静下来,细想就察觉到怪了,卓荷错漏百出。   寻常女子若是遭遇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应该遮盖隐瞒,毕竟不光彩,卓荷反而从正门嚷着跑进来,像是要把故意事情闹大。   还有她那妻子刚刚拿出有关笋粉的证据,昨儿个他也失了偏颇,早膳用的碗撤下就洗,为什么要留着?   “......”   闻衍回想起江映儿手腕上的伤,既然她擅长做饭,那就不是笨手笨脚被烫的,应当是他还没回来时,母亲朝她发难了。   脑中闪过江映儿在廊下淋雨的身影。   他进门才得跟上进来,到他进门后母亲依然在辱骂她。   江氏没有顶嘴,而他顺着母亲的话觉得她爱慕虚荣,带着偏见的责问,她默声应下笋粉的事情,接受罚跪。   那会没有证据,想必是她心里清楚知道,即使说了,卢氏不信,他也不会信。   再到今日进门,和昨日一样的,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给她辩说的机会,闻衍回忆起,两桩陷害。   他问江氏的,叱责的语气,同样的笃定,“你还有什么话讲?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父亲在世为闻家掌权人,宽厚明睿,教导他克己复礼,君子慎独。父亲身后,闻衍养到了祖母膝下,祖母大智,教导他作为闻家长孙都要保持冷静清醒,便是刀悬脑门,也不能失了分寸。   闻衍自认从来不是暴躁易怒的人,是为什么呢?   面对他这白来的妻子,心中不满,厌恶不已。加上江游贪败,母亲在旁撺掇,他在心里认定了这位白来的妻子就是爱慕虚荣的人。   连着两日,赌场的账没算完,场内又有人来闹事,积了一堆火气,家里笋粉的事情没有完,小厮说不清几次又来请他归家。   自成亲后,回回因为江氏的事情被叫回,每次都那么令他窝火。   到家匆匆听完卢氏给他的叙述,加上江映儿姗姗来迟,这才失了控发怒,直接在心里就给她定了罪。   她不似寻常女子一样问太多,重复说不是自己做的废话,乞求夫君和婆母的怜悯,也没觉问事情的经过。   单把查到的三两证据摆出来,证明事情不对,她是清白。   如果,江映儿没有未雨绸缪,今天的下场,只有一个,是已然挨休了。   闻衍自问坦白,他今儿的打算.....   也是想趁好,摆脱休了她。   心中压下去的异样滋味,翻江倒海的又泛了上来。   闻衍的目光,不自觉又落到了他的妻身上。   她在那,好乖的跪着,仿佛遗世独立的莲。   “......”   事态渐渐变了,江映儿垂眸,攥紧的拳松了一丢丢,轻纳出一口气。   冬春冬红查出的线索重锤虽然够大,实际上江映儿也没有太大把握,闻衍厌恶她,难保柴米油盐不进不听,非休她不可。   刚刚进门时闻衍寒气沉沉的脸色,到现在江映儿都心有余悸,不愧是能担闻家长孙的男人,历练过的,总算不是无可救药。   好在,也幸亏。   卢氏为了找人做见证,请来的人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不凭理说话吧?   卓荷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卢氏松口,闻衍并没有要迕逆她不纳卓荷的意思,按理说,一切准备就绪,卓荷等着进房就行了。   真要给她下马威吃,过来之后有的是时日交锋,到底为什么偏生在进房前几日频繁找她的麻烦?   本来卢氏就不喜她,笋粉的事情不够,又锁祠堂..想害她下马,做正妻?   卢氏为闻衍挑妻看重身家,即便沾亲带故,卓荷只是个下人,就算她被休了,正房的位置远远还轮不到卓荷身上。   路上江映儿琢磨着,联想到那男人以及孩子,往西厢看了眼,忆起她刚进门时闻老太太派来仆妇检查她身上守宫砂,还有第二日收走的落红。   卓荷锁她在祠堂,八成跟落红脱不了干系。女子没有了清白,是要浸猪笼沉河,闻家族大,闻家长孙的小房位,相当于公侯的姨娘通房。   果不其然,一进来,见到卓荷的样子,跟她料想的差不离了。   “我就说此事可能是个误会。”二房和闻家一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族母,把跪在地上的江映儿给扶了起来。“好孩子,别跪着了,快入冬地气湿凉,仔细跪坏你的身子。”   “谢谢二婶婶和...”二房说这是你闻家的外戚,“算算辈分,该叫姨母。”   “谢谢姨母。”那位姨母应声点点头,笑着跟江映儿说了两句宽慰话。   留意到她动作缓慢,起身时拢身的斗篷开了些,因为今日她穿的白芍花裙,颜色淡,闻衍眼尖,见到膝盖处的裙摆略红。   “......”   说到跪,闻衍想起,她膝盖上本有旧伤,两个时辰,为给母亲出气,罚得挺重。   那是出血了?   晃眼之间看不真切,她拢好斗篷罩住,站离到了一边的最末尾,排首俱是长辈,她没有坐下。   谢字落之后,他那妻子垂首,没有再看他一眼。   三房对于二房摆出来的好人姿态翻了个白眼,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就她能装。   刚刚卓荷说了,闻老太太私下给江映儿拨钱,数目还不少,是怕闻老太太喜爱江氏,把管家的给她,上赶着巴结沾鲜。   “衍哥儿,你三婶婶我心直口快不怕得罪人,我是站你媳妇这边的,咱们生了眼的啊都能看出来,你媳妇进门不光彩,大嫂嫂的确是不喜欢她。”   三房泼辣,摆台上说了,江映儿和闻衍都没开口。   三房的话吧嗒吧嗒,卢氏气得连声你你你,可三房还在说。   “大嫂嫂你也别怨我,昨儿个笋粉的事情,换成我们这当婆婆的,媳妇亲自下厨,就算是真的做得不好出了差错,好歹是小辈的一片孝心都会体谅,哪会像大嫂嫂刁难刻薄....”   “还有衍哥儿,做婶婶的说了就不怕你记恨当家扣我们三房份钱做恨。”   三房话就是故意的,她今天替江映儿出头,要是三房穿小鞋,就是长房干的。   闻衍抿唇,“三婶婶言重了。”   “两个时辰跪在祠堂那砖地上,男子都受不了,何况你媳妇这金娇玉贵的,你瞧瞧她,进门后就好没什么好日子过似的,我瞧着她瘦了一大圈,那小脸没我一个妇人的巴掌大..”   卢氏不受这气,扑上去直呼三房其名,“季颍芬,我撕了你的嘴。”闻衍一手拦下,沉声,“母亲,别闹了。”   江映儿欲挡的手也收了回去。   卢氏脸都没了,卓荷的事情还摆在面上没个结果。   闻衍出手制止,他出声后,三房点到为止,“衍哥儿啊,你看着办吧。”她说卢氏也说爽了,该给闻衍的面子必须得给。   卓荷知道逃不掉,她爬到卢氏面前,“姨母,姨母,我娘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不能不管我的!我伺候你那么多年,我尽心尽力。”   “都是他强迫我!”被指的卓荷相好,慌忙抬头,“闻公子,闻大爷,不关我的事……是她先看上我,我也是受害者。”   说到这,这男人刚开始也不知道卓荷不是清白,他被算计了,原本他也想跟卓荷好好过,毕竟卓荷在闻家夫人面前得脸。   后来知道卓荷是被人穿过的破鞋,便翻脸了。   卓荷哭得死去活来,“姨母,我流落他乡被歹人强迫,又在闻家蹉跎,我年岁大了,我不能不找个人为我自己做打算……”   卢氏被三房骂得难过,本来还在病中,头疼抱着闻衍哭。   卓荷见她不管,眼珠一转,干脆栽赃。   “表哥,都是姨母唆使我那么做的!姨母早就知道。”卢氏受不了刺激,直接翘腿晕了。   好在有郎中在,众人忙把把卢氏抬了进去。   卓荷还在外头絮讲,“表哥!她说了,她不喜欢江映儿,让我害她,好叫你休了她...”   说到休字。   闻衍闭眼再睁,奋出门,“住口!”   “来人,把卓荷伙同.奸.夫拖下去,乱棍打死。”   卓荷卖身契在闻家,要打要杀闻家说了算,至于那地痞走流,闻家杀他,摆平外头,轻而易举。   一场闹剧闹了一天一夜,卢氏吃过药睡着。   闻衍从内厅出来时,夜好深了,族母长辈们和各房的人都回去了,余剩一旁站着的江映儿。   想到偏见误会,是自己对她不住,闻衍声音下意识放轻。   “你先回去吧,母亲这里我来照料。”   眼神掠过她的膝盖,微顿,“……路上小心些。”   江映儿不认为闻衍是关心她,只当他怕吵醒了卢氏,小心也只是叫她别生事。   垂着眼帘点头,尽本分规矩的嘱咐。   “夫君也要注意休息。”   她的语调中,并没有受了委屈的矫情埋怨。更不知怎么面对,眼前他的乖妻。   “嗯。”   江映儿回去后净了身,复给膝盖上了药,沾下塌终于能睡了。   事情过去没多久,睡不踏实眠浅,迷糊当中,听到外厅有响动,内室有水声。   随后,重重幔帐被撩开,男人躺到她的身侧。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卢氏受刺激不小,郎中说跟前最好不要离人,闻衍是个孝子,不守在清韵汀反而回来了?   叫人捉摸不透的男人,索性就不琢磨。   夜已深了,今日说得够多,被他吵醒江映儿闭眼假寐,不欲转身与他说些什么。   万阑寂静。   两人中间空出来的塌足够再躺下好几个人,他那妻就缩在最里面。   上次露出乌鸦鸦的云鬓,这回半截雪白的后颈也出来了,比窗外透过纱幔照进来的月色还要白得晃眼,像上好的羊脂美玉。   今夜闻衍记着那根不能逾越的无形线,也没有鬼使神差的在最外边。垂眼看,实际上他下意识躺的位置,比他总几次躺下来的位置,都要靠近里面。   无形中,他过线了。   两人中间的距离,就仿佛一条固定好不能逾矩的河线,里边是江映儿的方寸之地,外边尽归闻衍。   闻衍从不逾矩迈过,要行房事,每次都是攥了江映儿的手,不温柔地把她给拖过来,再不温柔地做。   事后叫仆妇收拾,两人又归置到最初的位置,待温热散去,一夜无话至天明。   真往深了回想,若非必要他不开口,她这妻也从不曾多问他的私事和行踪。   除了第一回 ,差人寻他回来用晚膳,牵连上母亲身子不适的事,被他几句责骂过。   江氏好像..也没有再遣人去叫他,找他了。   开口讲的基本是规矩守礼的问候,一字不差的谨守本分,乖巧顺意的。   闻衍默了一默,“......”   从她仿佛天降一般成为他的妻子,闻衍先入为主,认为江映儿是个谄媚祖母不惜女子名节攀附富贵的女人,虽然她也的确是这样的人。   可她到底已进门,同他有了肌肤之亲,今日事是他臆断,给她蒙冤委屈。   不得不说,她还是沉稳心算的,有心计主见而非软柿子,今天的事颇让他刮目相看,对她也有了新的认知。   试想过,她自己洗刷冤屈后,会得寸进尺?可她完全没有。   江映儿似乎和他认为的女人,不太一样。   三婶婶说的话虽然俱是故意呛母亲的戏话,大多数不可否认真实。   比如三婶婶说母亲不喜他这妻,再者,还有一点...   她进门后,的确清瘦不少,裹着被褥也能看出来,一小团的。   江映儿走后没有多久,闻衍看着她消失的地方失神。   她风轻云淡的态度让他失语,场子的事还没处理完,卢氏睡下后,闻衍坐守几刻,抬腿往容云阁过来了。   或许清韵汀人多眼杂,她不好开口?   他这妻一向浅眠,晚间不得休憩,也能早起,不可能不知道他来了。   好一会了,不打算开口与他说什么?   后面的视线实在太灼热,让人难以忽略,江映儿便是没有转身,也被他盯得有些不适,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江映儿干脆佯装睡梦中翻动,把自己彻彻底底给裹到了被褥里面。   闻衍,“......”,半点衣角都看不见了。   蹙紧了眉。   褥子里热,她朝墙的里面悄悄用手抬出一块能呼吸的地方,闭上眼真要睡去。   再听见挪动的声响,后背抵上一堵宽厚滚热的人墙,贴着她。   江映儿浑身一僵。   罩着脑袋的被褥被大掌掀开,感觉到他的手在动亵裤。   江映儿急急按住他的手背,“夫君...”   “我.....今夜不成。”她道拒绝的话。   方才泡浴的时候,江映儿就发现她的葵水来了,才匆匆净了身合着贴身的深色亵裤上塌。   谁知道闻衍突然回来。   闻老太太没派人来听房,江映儿想着他也没有兴致,谁知道闻衍竟然要来?上手就扒她的亵裤。   难不成还是要快些生孩子,速速休了她?   葵水是女人的私家事,男人多半都觉得脏,江映儿没有直言说,拐着弯。   “夫君...妾身今日实在乏累,改日成吗?”   闻衍蹙眉不悦,看似柔若无骨的绵手把他的手背按得实实的,用这么大力。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方才慌得称谓都变我了。   心下微沉,男人压了压唇角。   没有解释,抬开她的手腕,一顺直接给她扯落了。江映儿受惊不小,亵衣贴身不宽大能遮,好在她手疾眼快扯了近在咫尺的褥子盖住。   “......”   她的膝盖骨上过药了,只包了一层纱布,解开之后,闻衍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深。   红肿不堪,青紫可怖,再深就要见骨了,比今天那卓荷的装模作样挠出来的伤势严重很多。   到这种程度,闻衍忽然灵光融会她为什么要围斗篷,是怕被人看出来膝盖不适,走姿不对。   探身从塌边小几上拿出金创药,闻衍拔开药瓶塞盖。   “这药敷上去有点辣,效果却出类拔萃,你忍着些疼。”   江映儿闻到药味,意识到她误会了。   点头说好。   药敷上去,辣是其次,闻衍只叫她忍,自己却不轻些,鲁莽没有轻重,把江映儿都给拉回第一回 了。   实在是疼,她哼声,又立马抿回去。   “......”,闻衍手一顿。   下一息,他的手轻了,几乎轻到略笨。   这也太麻烦了。   他二十几年没沾过女人身,不能这样说,是沾过的,眼前他这位白来的妻。   在今夜之前,两人之间的行事,闻衍也从来没有收过力,轻什么的,只光顾着出气泄恨,让她吃苦头。   手里的药是在练武受伤时给他自己用的,男子怕什么疼?所以他没有给女人上过药,擦过药也别说,顺手就按着给自己上药的力道来了。   伤势重,可不大,废了两柱香才上好,江映儿直起上身,伸拿纱布,闻衍塞好了药盖,却探身把她要碰到的纱布给挪得远远的。   “夫君?”江映儿不明。   她只想快点拿纱布把膝盖给裹起来,穿好亵裤早些睡觉。   “药才敷上去,就这样放着晾一会,否则要叫纱布把一半的药性都给吸裹吃掉了。”   “原来如此,妾身多谢夫君。”江映儿浅笑道。   巴不得膝盖快些好起来,没有借口出门找鲁太医拿药,郎中给的药一般。   闻老太太给的药油,起先她以为是外敷,的确是,只可惜又不是。   不能裹,也不能盖被褥,膝盖下都在外面,江映儿低垂着眉眼。   闻衍本来没有心思,只是想起来她膝盖,今天晃眼看到的朱色,要看看伤势给她上药。   顺着她抱膝的腕子往上望过去。   金创药的辣性起来了,女人面颊滚了冷汗,咬着唇,浮上一层淡粉,能见细细的绒毛,像水蜜桃诱人,半咬着下唇。   闻衍挪眼回来,又见江映儿白嫩修长的腿。   掌心的柔软细腻还在,再往下,就是圆润饱满的双足了,看着江氏这双足....   他居然....   男人纳出一气,立马瞥开眼睛,旋即起身,迈步下塌。   江映儿还在忍受,听到声响,抬眼闻衍进了净室,里面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他刚刚直接用手给她擦的药,是去洗手了吧。   闻衍好一会才出来,江映儿已经穿戴整齐,在旁边拿着宽大的帕子递给他。   男人发尾都湿透了,不只是洗手吗?   江映儿连忙给他又拿了新的中衣,闻衍掌心翻红,果不其然出来之时,他有洁症,想必搓洗了很多遍。   江映儿面无表情,想到刚刚的窘迫和尴尬,她其实也用不上闻衍,下次自己来就好。   天不亮,江映儿没有懈怠,还记着给卢氏请安,丹晓换香一闻见立马起身。   膝盖果真没那么疼了。   闻衍正睡到好时,不满睁眼,“你做什么?”   江映儿轻声细语,“对不起吵醒夫君,夫君再睡会吧,妾身给婆母请安的时辰快要到了。”   虽然刻意殷勤,她侍奉长辈的用心倒是不用挑。   江映儿下塌要出内室,闻衍拽住她的手,十指捏握,碰上的一瞬,两人都愣了一下。   烫手一般,男人很快松甩开她的手。   “今日就不必去了...往后也不用再去。”   江映儿明白却故意坚持,“婆母身子不适,妾身过去守守,尽尽儿媳该做的本分。”   “说了不用你去。”闻衍道。   江映儿可不想闻衍日后翻旧账,说她不孝婆母,不把卢氏放在眼里。“妾身不去会不会不太好....”   方才的事,看他这妻的反应不觉有它,她的神色自若得很,闻衍的掌心却依旧止不住的烫。   他撇开脸,语气不怎么好,“你少去母亲跟前晃,不叫母亲见到你,对于她养病反而是好事。”   江映儿垂脸,“...是。”   那她可以多睡一会了,不用见卢氏,江映儿也觉得很好。   “那现下夫君要过去吗?”   听着她的声音似乎松快,想着他快些走?   闻衍坐起身,刚要开口说话,外头有仆妇过来,还以为是清韵汀的人,的确是清韵汀的人。   慌里慌张在外厅门口喊。   “公子,不好了.....”   闻衍站起来,“什么事在外大喊大叫?”   江映儿退开他身边,绕到置物架上给他拿湛色的圆领衣袍,白玉腰带。   “夫人刚醒便嚷着要见您,奴婢们正劝呢,老祖宗房里过来人,二话没说,将夫人带走了。” 第17章   闻老太太?昨儿个她可是面都没有露呢。今儿怎么找卢氏了?看仆妇们焦急的模样,闻老太太来者不善。   卢氏在病中,闻老太太直接让仆妇把她带走?   “你站在这挡着不让人,发什么愣?”也不知垂着脸想什么。   江映儿连忙退开,离他更远些。   “妾身不知拦到夫君了。”想事入迷,来了葵水身上又不适。   闻衍无心理会,绕过她拿了衣裳快速穿戴整齐。   江映儿收回手,方才闻衍发话不必再去清韵汀请安听规矩,一时高兴走神,险些就犯了忌讳。   闻衍不给她碰物件,江映儿也从来没有碰过,可她刚才差点就径直伸手为他拿衣衫。   “妾身失仪。”江映儿也没有叫仆妇,自己拿衣裙来穿。   她的动作慢吞吞的,扫到女人的膝盖骨,闻衍撂话离开,“你不必跟过来了。”   祖母定是为了昨天的事情责罚母亲,当着江映儿的面受训,会丢了母亲的面子,届时让母亲心情不悦。   江映儿撇见地上有块幽绿,上前捡起,穿好衣裙随手挽住发,小跑跟上去。   闻衍人那么高,跟上他太吃力了,才出院子到门口,江映儿气喘吁吁。   闻衍顿步看向弯腰曲背扶着门栏,不住擦着额头汗水的手。   “不是叫你别来。”闻衍皱眉。   难不成守规矩是假,想去看母亲出糗,找找痛快?   “母亲被祖母叫走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你做事吞吐缓慢,出门也要收拾打扮一番,我等不得你。”   如她一般,慢吞吞过去,恐怕要出天大的事情。   闻衍为她的不听话,沉下了眉。   “回去。”   听出男人话里的风凉和强硬,江映儿休憩够了,直起身,柔声细语的笑脸模样。   “夫君误会了,妾身来给夫君送东西。”   她手里捏着块玉佛小像,是闻衍概不离身的东西,父亲给他的遗物。方才走得匆忙,自己穿衣之时,系着玉佛小像的红绳断了,小像失落。   “知道夫君不喜妾身碰私物,事急从权,妾身才没有交给丫鬟,只能快速追上。”   江映儿把小像轻放到他的手中,并没有碰到他的掌心分毫,福身一礼,缓慢回去。   又误会她了...   闻衍看着他这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对上她,频频沉不住气。   刚要跟她说什么,她已经转身离开,适才的小跑追得吃力,定是膝盖骨的伤又撕裂了,她走路有些不正,手撑着细腰。   “......”   闻衍刚进凝云堂,里头没多少人,只有闻老太太,身旁站着贴身的仆妇。   得了消息快赶过来,依旧慢了一步,场面闹得有些难看,卢氏跪在堂中,缩着脸哭,憋梗着脖子,显然是被骂得不服气了,鼓着眼与闻老太太对视。   “孙儿给祖母请安。”   闻老太太没叫他起来,只盯他,良久才叫他,“衍哥儿,你很讨厌祖母自作主张给你娶的妻子?”   闻衍一顿,道,“祖母言重,孙儿不敢。”   “不敢?”闻老太太冷哼一声,将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柱,发出沉重的响声。   “我看你敢得很!”   江氏果然很得祖母的喜爱,印象中,闻衍还没有见祖母发过这样大的气。   “新妇进门没几天,你母亲就往你房中纳妾,你难道不知情?”   “我多番告诫你母亲,你的亲事不准她插手,祖母知道你洁身自好,素来不近女色,怎么这会子,你应了?你喜欢那卓荷?”   闻衍被训得噎语。   说到这,闻老太太矛头一转,话就又说到了卢氏的身上,“当初你卢家犯的什么事进内狱,你心里不够清楚?”   卢家攀附逆党,满门抄斩。   为了把自己给摘干净,卢氏那时候大气都不敢出。   “当初你撇得一干二净,衍哥儿他爹也护着你,衍哥儿爹没了,你一个人带着衍哥儿不容易,知道你受委屈,这么些年,你在宅子里横竖怎么闹,我都不管你。”   闻老太太给长房的月例份子钱是最多的,全进了卢氏的腰包。   “你把卓荷带进闻府,改姓带在身边十几年,我也只当睁只眼闭只眼,昨儿个我只是病了,你就当我死了不成!”   卢氏脖子一缩,闻衍挡在卢氏的前面,“祖母息怒,一切都是孙儿的错,不干母亲的事。”   “你母亲行为不检,不止在宅院里闹出事,吵得闻府外头更是议论纷纷。”这才是闻老太太找卢氏过来,朝她发难的真实目的。   卢家当年的案子裹上江家的事,一赶二,真要被闻家的对手抓了小辫子,有心在汝阳呈折子告御状,一大家子都要搭进去。   “愚蠢妇人,闻家险些毁在你的手上!”   昨就刺激到卢氏,她心绪素来不好,身上带着病,进来就被喧问一通,又被闻老太太当着儿子的面指着鼻子骂。   当下发泼,“我们长房凋零,二三房繁茂昌盛,我做母亲的为衍哥儿打算多纳几个进门做小房又怎么了?”   “母亲不让我管衍哥儿房里的事情,我做母亲的,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想为他谋个好前程又怎么了?到头来不都是为闻家吗?”   “那江氏有什么好的?母亲就只看得见她不可?罪臣的女儿,江家人都还没死....”   闻老太太怒指着她。摔了杯子,“你给我住口!”   闻衍听了半响,疑惑不已,江家人都还没死,他那妻子不是孤身一人吗?   脑中疑问被打断,卢氏倒没继续方才的茬,还在哭着嚷嚷。   “衍哥儿的爹死了之后,母亲听信二房三房谗言恨我,怪我克死了衍哥儿的爹,便也不再待见我,可我好歹也是为闻家添了男丁的!”   她的声音竟然比闻老太太还大,瞪着眼。   再闹便人尽皆知了,闻衍在后点了卢氏的睡穴,扶着晕过去的卢氏,“祖母不要见怪,母亲她....”   闻老太太捏着眉心,不离手的黑玉珠串放在了桌上,“先带你母亲下去,随后再过来,祖母有话同你说。”   “祖母消气,孙儿告退。”卢氏气急攻心,郎中看了没事,闻衍吩咐人看着,折返凝云堂。   闻老太太身边的仆妇不见了。   闻衍跪下,刚要为卢氏的冒犯像闻老太太道歉,在他开口之前,闻老太太会意,率先摆了手。   “衍哥儿,我知你无比厌恶祖母为你娶的妻子。”   无比厌恶,之前的确是的。   现在提到江映儿,想到她乖巧的样子,闻衍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   “你也不必推语,祖母知道你夹在中间难做,要你与她举案齐眉....”是难了...   闻老太太看她最满意的长孙一眼,相貌堂堂,样样出色啊。   怎么就跟他爹一样,挑妻子的眼神就那么瞎呢?   “罢了,强求不来,有缘无份吧。”江游的女儿,抛开身份,闻老太太看她是喜欢的。   “既如此祖母答应你,只要江映儿怀了孩子生下,我便允许你与她和离,日后家中也不会再约束管制你。”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和离。   祖母竟然松口了?事态的掌控完全脱离他设想的预线。   卢氏不尊闻老太太,闻衍做儿子的,替卢氏来负荆请罪,祖母没责问母亲,也没有提别的,反而说到他那白娶来的妻子。   闻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乍然能够和离了,有祖母这句话,他和江氏不必相敬如宾到白头了。   “......”   好奇怪,他竟然觉得微微失落,甚至不想?   “此前,对你祖母也有条件。”   闻衍摆掉脑中奇怪荒唐的思绪,“祖母请讲,孙儿照做就是。”   闻老太太嗯声,“怀孩子之前,你需要安抚你的母亲,不要再闹得家宅不宁。”   “对着外头,也要做做样子,对孙媳妇好些,无论做什么,也要温和些。”   温和些....昨日那般?不由想到昨天捂在被褥底下只露出双水雾雾眼睛的女子,闻衍眸光微敛。   静息,没吭腔。   摇曳的烛火照到他俊美不可方物的侧脸上,明暗交接,让人看不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即便闻老太太知道他最后会同意,好歹张口又说了几句软话。   “祖母知道当初你妥协娶江映儿,不为着闻家基业族谱名字,一切都是为了你的母亲。”   闻衍在外头的势力越做越大,淮南赌场,船产,茶业,包括盐产,都是他的。别人不知道,闻老太太眼睛明亮着。   “祖母的年岁大了,近些年身子骨不好,只想早点看到你成家立业,儿女绕膝....”话到这,闻老太太止了音。   强扭的瓜不甜,卢氏因为早年亡夫,沉浸伤心中,加上被流言蜚语打击不小,要想跟她好言相劝,难了。   卢氏一而再再而三的闹,闻老太太深知如果没有表示,二三房不安分,卢氏也不会善罢甘休。   江映儿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少,就算闻家压得好,也未必能够压得稳当。   要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人?卓荷的事情眼看着是结束了,外头私底下说的人不少,盯着闻家的人更多。   再三天两头闹得人尽皆知,刮到不该刮的地方,让不能听见的人听见,动摇闻家基业,闻老太太也只能这样做。   闻衍抬了眸,“祖母的意思,孙儿明白,孙儿听祖母的安排就是。”   闻老太太点头,良久之后,又说起另外一件事情,“你媳妇受了委屈,卓荷的事情,不能不给她个交代。”   “我欲把管家的权暂交给她,我养病期间,府上一切由她打点。”   卓荷的事情,闻老太太病好转些,听了信让冬春冬红过来回禀,从她们的嘴中,闻老太太对着江映儿的做法越发刮目相看。   相门嫡女的气魄手腕,她都有,也知道怎么做。再者,江映儿手上没点实权,只能由着人欺负,卓荷的事情,闻老太太不希望有下次。   “交权?”想到她的温吞样子,昨日卓荷的事情她的行为虽叫人意外,闻衍还是不放心。   “孙儿担心江氏笨拙,打点不好家业,反而给祖母添乱,让祖母烦心。”   闻老太太笑,拿起珠子,“祖母相信她会做好,如果有料理不来的事,你做夫君的,多指点帮衬她。”   “可....”闻衍要再说。   闻老太太召来仆妇,“说了一会子话,我有些乏了,你回去看你母亲吧。”   仆妇备了很多上好的山参鹿茸递过去,“带回去给你母亲补身体,早间的事情让她也不必放在心上,好生养病。”   从凝云堂出来,闻衍去了清韵汀。   卢氏一直在睡,守到了晚间她才醒,应当是药起了效果,人清醒多了,早上在凝云堂跟闻老太太的胆量也没了。   闻衍一再说闻老太太没有怪她,还叫人提来了补品,卢氏依然不放心。   唯唯诺诺试探问道,“你祖母当真没有再说别的吗?”   越想越后怕,“母亲当时也不知是怎的了,只想着你父亲,一时冲动和你祖母顶嘴。”   “不成,我还是过去给你祖母请个安。”探探口风,别叫闻老太太怀恨在心,记着这回的事情,分权的时候把掌家的越过长房,递到二三房手中。   “母亲....”闻衍按住她,“您身子弱,好好歇息,夜深了,就算过去,祖母也不会见人。”   是也倒是,这个时辰,除非闻老太太有事,别人求见,她从来不应,只叫仆妇递话。   “母亲怎么把她给您在鲁郎中那开的药全都给丢了,纵然母亲对她有偏见,鲁郎中来的药却是极好的。”   说来卢氏也后悔,“笋粉的事情,你母亲心有余悸,当下没有想太多...”   不想提笋粉了,闻衍说,“罢了,改日儿子再去鲁郎中的医馆为您求药。”   “你每日忙得脚不沾地,何苦去日头底下站着,虽说已经到了冬日,在寒风里站那么久不得冻死人了,那江氏不是歇着吗?她去过一次了,人也熟悉,叫她再去一回。”   闻衍皱起眉,她膝盖还伤着,况且他是男子站都嫌累,江映儿女子娇弱,她难不成比他还能站?   上次那么晚回来,队想必也排得够久了,这会他亲去。   卢氏跟前,闻衍没有反驳。   只应好,“嗯,让她去。”   斟酌再三,闻衍把闻老太太说的生孩子和离之事跟卢氏说了,管家的茬他没有提,怕卢氏听了睡不着觉。   “什么?!”卢氏瞪大眼,从床上坐起,喝到一半的药也没兴趣吃了,“你...你祖母果真这样说?”   “嗯。”   卢氏低思片刻,一惊一乍攥着闻衍的手臂,“那你祖母有没有说要生男生女才能和离?”   闻衍没想到她的角度如此清奇,“没有。”   “我的儿啊,你怎么不问清楚?”   闻衍凝噎无语,“祖母既然说了生孩子,只要生下来就能和离,祖母不会骗人。”   卢氏拍着大腿,“如果江氏的肚皮不争气,生个女的,那你的将来……你祖母就不会看重我们长房了。”   “男女都好。”闻衍皱眉定定说道,他不觉得女儿有什么不好。   思绪微岔,若是生个女儿,乖的像他那妻...   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你祖母把着你房内的事,我又不能做主,将来....”闻衍打断她,“母亲少操些心,吃了药快睡吧,儿子守着您。”   卢氏方才还嚷着苦,怎么都不肯喝药,这会子倒爽快一口喝了。   “成了成了....这有下人伺候,你也快些走吧,去与她睡去,早日怀了生下来,我也不用再见她了,我的病也能快点好起来。”   闻衍,“......”   好不容易祖母不催,如今卢氏又来催了。   江映儿难能得闲一天休息得好,气血少见的红润,正坐在塌边挑选香料,研香。   闻衍回来时,江映儿快速收整了案几,站到门边迎他。   丫鬟仆妇们给闻衍收的衣衫,江映儿在另一边。   她先洗好在塌边等,隔远,闻衍在净房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似乎有些不同了,比新婚之夜,还要清甜诱人。   闻衍先躺下,江映儿小心放下里侧的幔帐。   慢步往塌边尾进时,男人长腿一勾,江映儿不察,扑到了他的胸膛上。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闻衍还没有彻底感受到撞上来的馨香柔软,他的妻子以极快的速度骨碌碌爬了起来,翻到了里侧。   “夫、夫君,我..妾身不是有意的。”   难得见她慌乱的样子,旁边的绒发粘连到凝脂白皙的脸上,蔓延到细颈边,乌发细眉,粉唇蜜色,柔情小意到叫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   江映儿心想,下次还是不要把烛火全都给灭了,好歹留盏小琉璃灯,也不至于摔到闻衍的身上去。   “你过来。”男人朝她弯了弯指。   低声里听着莫名晦暗,几分危险。   江映儿睫毛一抖,不想过去,但还是听话挪近了些,没沾到闻衍的边,她在属于里侧的边界停下。   “不知夫君有什么吩咐?”   闻衍很不满意她的答话,还有空出来的距离,他的妻,眉眼低垂完全不看他的脸色。   伸手拽了她的腕子,江映儿半跪的姿势没什么防备,扛不住男人大力,又扑了过去。   这次起不了身了,因为男人的大掌牢牢锢着她的细腰,想脱身,得他先松手。   “....?”   江映儿抬起迷惑不解的目光。   毕竟是睡过了,江映儿再迟钝,也从男人异常的举动中品出点不同的味道。   每次上来,她都足够小心,确保不会碰到闻衍,适才若非他抬腿,她不至于摔到他身上去。   闻老太太不派人来听房,江映儿默认闻衍并不想跟她办事,他回回就是被逼的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架势。   今天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   “夫君...”   女人掀了水眸,又很快把纤长卷翘的睫毛垂下,水眸中显而易见的慌张也看不见了,紧抿着唇,脸巴掌大。   卢氏还在病中,闻衍的兴致让江映儿微烦,她身上的葵水还没有走干净。   男人修长的指腹在她隔着丝滑的亵衣在她的腰窝处打着转转,微痒。   江映儿忍鼓着腮帮子。   “你熏香了。”   江映儿一愣,摇头,“妾身没有熏。”她从来不用香。   没熏,便是体香了?难怪辨不出来是什么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倒也不浓郁,只香得起兴。   “......”江映儿不说话。   闻衍盯看她半响,俯身要把她按下来贴近,他在做这套动作的时候,手指灵巧穿过亵衣的边角,碰到江映儿腰上的软肉,再往下去。   江映儿咬唇忙强按住他的手。   “夫君...”   女人按他手的力道跟那日推诿他的力道是一样的,闻衍动作一顿。   完全没有料想到,她又拒绝了。   然后闻衍听到了一般无二的话,“妾身身子乏累,夫君改日好不好?”   闻衍动作是停了,手没有收回来。   “你的膝盖不是好多了。”男人的声音淡而具有逼威之势。   那药的厉害,闻衍是知道的,今日见她面色红润,走姿流畅,上塌时弯腿也不见打抖,哄人呢,她也不装装样子。   “乏累?...”   这两个字在男人的嘴边慢慢吐出,有审问的意思。   的确是审问,不仅想到江氏是不是知道了祖母说的怀孩子和离的事情,故而拒绝了他的求.欢?   如果真是这样,心里被拒的不爽突然变成了见鬼的松快…   倘若不是,她又是个什么意思?平日里眼前的妻多是热情的,磨得他抽不起身。   葵水不好开口说,江映儿头越垂下些,“是乏累了...”低头也能见她容色艳丽的脸上表情冷淡。   毫无兴致的模样。   闻衍心口骤然堵塞,眸中的欲渐渐消散,没了兴致,松开手掌。   “妾身谢夫君体恤。”说罢,江映儿极快挪到里侧,裹进了被褥里。   “今日你出门了。”闻衍的话听着像是问,又不像,江映儿说没有。   她今天一直都在屋里,琢磨了好久,江映儿旁敲侧击打听了淮南的营生热业,心里生出想要在淮南开间香料铺子,她在汝阳时,就对磨香很有兴趣,差人拿了香料子,在屋内研香。   既没有,她不知道祖母许诺的那件事情,只是单纯的拒绝与他欢.好。   看着女人的后脑勺,闻衍的脸色蓦地沉下来。   半响,他也翻过了身。   有了和离的信,卢氏觉得日子都有盼头了,大早上就把闻衍叫过去用膳,不用别的,只盯着他房中的事情问。   面对卢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衍本就堵的心上,更添了几分,对面又是他母亲,忍着不能发作,烦闷不语登时没有食欲了,放下动了两嘴的筷子。   “母亲好生养病吧,家中事情多,儿子前两日要查的帐还没有查完,先出去了。”   “哎...衍哥儿..”   卢氏没得到好信,见他心情不好,当下就觉得是江映儿的错。   必定是她没有伺候好闻衍,让仆妇去把她给叫来。   江映儿不明就里,到时,卢氏出口便朝她发难,“当初我让纳小房,你堵着不肯,现下又伺候不好衍哥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映儿心里叹一口气,她堵了不让吗?   不敢追问卢氏究竟那里又惹卢氏不快,闻衍不会把昨日的事情都与卢氏说了?   这都能说?   江映儿又不好讲她的葵水,怕卢氏找人来问日子,知道她体寒。   “二房三房孩子成堆,偏我们长房冷冷清清,你就不能抓紧些。”   江映儿好性,全应了,“媳妇谨听婆母教诲,一定尽心竭力侍奉好夫君。”   “你别嘴上给我说得好听,真要用心的,衍哥儿今日能耷着脸过来?”江映儿默听听着卢氏喋喋不休发怒。   直到,闻老太太身旁的仆妇在外求见。   卢氏瞬间止了声,咽了咽唾沫,想到昨日冒犯,以为闻老太太趁着闻衍出门来找她秋后算账。   换了副怯样,“不知道母亲着人过来是有什么差遣?”   后进来的仆妇手里端着库房的钥匙和对牌,卢氏眼睛盯着,这?   “夫人言重,奴婢们是来找少夫人的。”   江映儿福身,“不知祖母有何事?”   “老祖宗吩咐,今儿起由少夫人掌管府上中馈,命奴婢们过来送钥匙和对牌。”   江映儿大惊。   卢氏闻言,看了看江映儿,又看了看仆妇们,脚一蹬竟然被消息,激得又晕了过去。   江映儿请了郎中来看,安置好卢氏,去了凝云堂。   闻老太太似乎知道她会来,上回江映儿来时坐的地方小桌上,已经摆了茶。   “祖母,孙媳惶恐,实在不敢担此大任。”江映儿跪下,举过托盘里的对牌和钥匙。   她受宠若惊,万万没有想到闻老太太竟然把闻家的掌权交给她。   “我把管家的交给你,自然有我的用意。”闻老太太叫她起来往旁边坐。   “纳小房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处理得当,我相信你能够做好管家的差事,再者,你手里捏着些权,也不至于再闹出什么事。”   闻老太太的话,江映儿听懂了,卢氏看不起她的原因,皆在于她地位卑下人微言轻。   如今手里有了管家的,她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管家的确对她眼下有好处,可闻家那么大的家业,江映儿心里没底。   “孙媳....”   闻老太太显然看出她的为难,“管不来,自寻衍哥儿去问,我已经提前同他交代过了。”   找闻衍......   江映儿不想,“......”   按理说,前头压着卢氏以及二三房的婶婶,管家的钥匙和对牌怎么都轮不到她一个后辈身上。   闻衍昨日就知道闻老太太要把管家的权给她了,他没有阻止?就同意了?   “你也不要推辞。”   闻老太太突然叹了一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知道当初我让衍哥儿娶你为正妻的用意。”江映儿闻言更没话了。   “闻家基业甚大,说富可敌国也不为过,树大招风,为了闻家考虑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内情果然是这样。   “当初成婚仓促,衍哥儿母亲……对你多番刁难,委屈你了。”   江映儿道,“祖母言重,孙媳深记祖母搭救江家的恩情,婆母教诲不是委屈。”   闻老太太把话摊开。   “眼下卢氏闹得不安生,衍哥儿是个孝子极看重他的母亲...你的事外头议论不休,对闻家没有好处。”江家的事情是歇了,难保被人当成检.举闻家的一个导火。   “昨儿我应了衍哥儿,只要你生下孩子,便许他与你和离。”   江映儿猛然抬头,“......”还以为她听错了。   闻老太太神情肃穆,不是说笑。   难怪,闻老太太没叫人去听房,闻衍也要和她做事,是为了早日怀上孩子与她和离。   “你也不要怕,我向你许诺,孩子生下后,不论男女在闻家都会得到最好的培养看顾,将来这孩子也会是闻家的掌权人。”   闻衍在外的生意做大,闻家想要拢他的产业与闻家合并,就必须要他的孩子来作继承。   “事成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银子,保你后生衣食无忧,谷米不缺。”   “那我的双亲...”江映儿最关心的还是江游夫妇。   闻老太太让她放心,“你双亲的照拂,闻家会一直护管,决不会断。”   “如此,你可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从凝云堂出来,江映儿握着沉甸甸的对牌和库房钥匙,久久没有回过神。   和离啊,简直像做梦一样。   她竟然能够脱离闻家,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摆脱喜怒无常的夫君和万分难搞的婆母?   江映儿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被天大的好事砸晕了头,站在原地晃神,反复确定事情的真实性。   “丹晓,你..掐我一下。”   是真的?   闻老太太一诺千金,有她的话做保,爹娘都能得到很好的看顾,她也不用废心走官司想法子。   心跳都忍不住加快,甚至觉得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都有盼头了。   江映儿怎么可能不愿意,她太愿意了。   恨不得把这个好消息昭告天下。   当着闻老太太的面,要掌着情绪不能外露,到了外头,憋都憋不住了。   丹晓没有掐她,“少夫人,您怎么了,又哭又笑的,不要吓奴婢。”莫不是闻老太太说了什么,把小姐搞疯了?   今天收到对牌钥匙,丹晓跟在江映儿身边也替她惶恐不安,天上能够掉馅饼的好事多半都是唬人的,说不定有毒。   “没事...是好事。”   江映儿将闻老太太的话转述给丹晓听,丹晓拍着手喜极而泣。   江映儿收好对牌钥匙,低头轻摸着小腹,“...现下就盼着我的身体快些好起来了。”   丹晓挽着她的手,“少夫人放心,上次把脉的时候鲁老太医不是说了吗,您的身子其实早在汝阳就调整得差不多了,要不是相爷出事耽误.....”   丹晓嘴快,说了半句忆起事态严重,恐怕隔墙有耳,忙捂着嘴巴咽回去。   才接着小声道。“夫人只需要吃完这次的药丸,就没问题了。”   是了,那药吃了一大半,没剩多少了。   鲁老太医是各个疑难杂症方面的医科圣手,他上次说了的,把这次的药吃完,再去找他拿喝些助孕调补的药,不成问题。   江映儿自己也有感觉,来葵水的疼痛减少到感受甚微,不像之前痛不欲生,下不来塌。   她浅笑,“回吧。”   主仆二人走后,二房带着下人从站了很久的转角露了面。   盯着江映儿藏起对牌钥匙的袖口,还有轻抚过肚皮的手,眼里充满了不甘心的算计。   “......”   先去了趟清韵汀,卢氏还在昏睡着,没什么大事,江映儿也没有让下人去寻找闻衍回府,只怕惹得他厌噪,何况现在也不想见闻衍。   回到容云阁,江映儿心下越发的松快。   冬春冬红应闻老太太的话,要江映儿学着理事,把闻府库房的账目全都搬到了容云阁内,让她翻阅,先明晰闻家几房的开支和具体流水走向,月例银子。   闻老太太那句富可敌国真不是吹嘘,江映儿身为相爷嫡女,闺中的月例银子已经是京中小姐的头首,没想到闻家给几房媳妇支的月例超出她的十倍还要更高。   仅仅只算月钱,如果单独开销买些什么,都可以另外划账,不愧是淮南首富,富得流油。   快两个时辰,揉揉酸胀的眼睛,二房的走帐终于看完了,要丹晓递三房的过来,久不见她有反应,走神呢。   “怎么了?”江映儿看她心事重重。   丹晓往外看了眼,冬春冬红没在,压低声音,“夫人,奴婢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了。”江映儿合上账册。   “您真的能够舍下孩子吗?”都说母子之情血浓于水,丹晓害怕江映儿生了孩子,就舍不得离开闻家,又或者为了孩子留在闻家。   和离之后,闻家更不会有江映儿的位置了,她怕江映儿心软,降低身段,被闻家牵制,继续过委委屈屈,被人欺辱俺不见天的苦日。   “奴婢不想您因为孩子,苦了您自己。”   思及此,江映儿一顿,“闻老太太说,允许我偶尔几次回来探望孩子。”远远看,不能透露身份。   闻老太太还说,后面就不能来了,孩子大了,希望江映儿不要再露面,以免惹出不必要的羁绊。   “说不心疼都是假的,只是不得不这样做,没有办法。”事局所迫,就当她欠孩子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再还。   抛开别的不说,就算她真的能够带走孩子,孤儿寡母日子难过,何况她是罪臣之女,孩子跟她不会有前途。   “在闻家,能够得到最好的,对孩子对我...都好。”   江映儿强颜欢笑,拍拍丹晓的肩膀。   “你放心,我不会拎不清。”   *   又经一日,添了五十个人,才把赌场里的进账算完,经商出不得错,松手乏神易出暗鬼。   做大做强了,更要小心翼翼,仔仔细细,闻衍深谙此理。   纳小房的事情闹出了风声,外头也有人在说,任洵早派了人过来要请闻衍过去。   明上是喝酒,八成来打听戏文。   闻衍不想去,可一想到昨日按住他的那双手,他那妻背对他的后脑勺,唇一抿,脚抬向楚歌声乐馆。   赌场里人声鼎沸,赌徒们买定离手。   闻衍走时,目光散漫不经意往里瞥过眼,一愣。   被风吹动而微敞开的珠帘,在居中最大的牌九桌上,人群里有个站得极高的少年,他手里捏着骨牌,面前堆满了赢来的筹码,吆喝着叫荷官开骨牌亮桩码。   让闻衍愣神的不是少年稚嫩脸上的俊美出挑之色。   而是他这份出挑竟然让闻衍觉得,与他的家中的妻有几分相似?   再想看时,珠帘合上了,只听到人声。   闻衍轻嘲,像?   晃眼而已,真是查帐查到昏头见鬼了。   楚歌声乐馆任洵与肖霖泽酒过三巡,埋怨他来晚,嚷着闻衍罚酒三杯。   闻衍心绪不佳,索性喝了。   “嚯,今日难得一见我们的闻家大公子如此爽快,难得!难得!”任洵打趣道,肖霖泽摇着扇子跟笑不语。   三杯辣酒下肚,闻衍慵懒抬了眼皮,一如既往不给面子,“闭嘴。”   任洵哈哈一笑,“俗话说一醉解千愁,瞧你不快得很,莫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听就知道是打戏话,闻衍长指转着空掉的白玉酒杯,“好奇?”   嗤笑道,“你自己可以娶一个。”   肖霖泽跟说,“津与此言不差,洵兄来淮南许久,也该考量考量自己的终身大事。”   任洵往后一倒,举着酒杯。   “我倒是想啊,可惜家中甚远,津与娶了,霖泽亦有媒妁之言,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家里人安排,我是没有这样的好福分咯。”   话是笑语,眼底却有人看不见,化不开的情愁。   “罢罢罢。”哀叹过后,任洵推开怀中美妾,凑到闻衍身边。   “对了,与你说件美事。”   闻衍漫不经心掠一眼。   “昨儿我听馆主讲,你那旧相好,嘶...叫什么姜泠绾的,她妹妹回淮南了。”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来晚啦~   对了好基友霍霍于安开新文啦,很好看的!文案如下,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去看看哦~   《狗男人今日还不死》   姜初和白清淮指腹为婚,青梅竹马。   成亲后更是和如琴瑟,被引为佳话,羡煞旁人。   即便是白清淮将那明媚张扬的女子带到她的跟前,   姜初依旧坚定的相信,她与白清淮会白首不相离。   直至她在父兄的灵堂前,白清淮不顾她的伤恸,执意要以她父兄遗物为聘,娶那女子为平妻。   姜初仍相信,白清淮只是被一时迷了眼。   可那女子于她跟前大放厥词。   说在她父兄遇难之际,白清淮不过十里之地,他两耳鬓厮磨,任了她父兄殒命。   说若非怜悯她丧父,白清淮早已休弃于她,娶她为正。   说识相的立马交出她想要的物件,便放过她腹中孩儿一命,不然便生剖入药。   姜初身骸皆颤,发钗刺入女子身体,噬骨之痛席卷全身,七窍流血间,扎向女子的手死死不松口。   她瞧着女子一脸狰狞,死不瞑目;她瞧着白清淮仓惶跑来,嘶吼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遗憾的闭上眼眸,好可惜,不能带他一起去死。   姜初再度睁眼,竟已回到金钗之年,恍惚间,她看着身边还显几分稚嫩的白清淮,直接一脚,将白清淮揣入湖中,转身就走。   狼心猪肺的狗男人,还不去死。 第21章   闻衍夹菜的筷一顿,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姜泠绾。   久到恍惚,甚至觉得无比陌生。   任洵乍然一提,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被迫拉回从前,脑海当中仅出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   接着夹了剔骨的蟹粉肉酥块慢吞吞吃着,男人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到两位好友眼中,跟放不下没什么两样。   任洵是看戏,接着说道,“她妹妹是叫什么来着?”   “姜泠月?”他翘着腿,“今儿我过来的时候,馆主领着她在给客人敬茶,打了眼照面。”   “别的不说,这姜家两姐妹,那脸生得还真是像呐,我瞧着姜泠月不止年岁小,说是生得像她姐姐,却更胜她姐姐一筹。”   “只是不知道,怎么流落到了楚歌声?”   闻衍垂眸照旧吃着饭,任洵的话讲完了,他似乎没什么反应。   任洵给肖霖泽递了个看出什么猫腻没有,后者露出一个很不赞同的眼神。   “......”   肖霖泽点了两句,“洵兄谈那些往事做什么,津与如今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从前的事也都过了,现在讲来有什么意义,姜家人早与津与没干系了。”   姜泠绾与闻衍之间的事情,即便作为闻衍至交好友,两人都不大清楚,只知道姜泠绾是这么多年唯一出现在闻衍身边的女人。   她对闻衍来说,终归是不一样的。   当初肖霖泽和任洵几乎都要以为两人即将水到渠成,定下姻亲。   谁知,最后一次会面姜泠绾忽然提出她要另许他人的消息,闻衍还给她备办了一份极其丰厚的贺礼。   姜家人搬离淮南,自此就再也没有见到姜家姐妹了。   “我也没说什么,只当闲话聊聊,不知道这姜泠月回来做什么。”   肖霖泽给两人满上,“管她呢,来,吃酒吃酒。”   接了满上的酒盏,闻衍笑,始终一言不发。   *   推杯换盏刚喝没多久,肖霖泽被家里人叫走了,说是他那定了媒妁之言,自小身体就弱的未婚妻身子不适,叫他走一趟。   肖霖泽罕见的慌慌起身,任洵故意拦着他,“身子不适找郎中,你去能帮上什么忙?我们这酒都没喝完。”   肖霖泽讲下次再聚,匆忙带着小厮走了,任洵翘着手指点他的背影啧啧啧。   “我看霖泽日后也是个惧内的,当初你刚成亲出来那会,他还打趣梁二是个妻管严,现在看他的架势,离着梁二也不远了。”   任洵话说到此,闻衍想起那回,他刚跟家里的妻圆房,心中不满出来喝闷酒,几乎是捏着用晚膳的时辰,马不停蹄着人找他回去。   现在夜深多晚了,都不见她派人来寻他。   她如此规矩守礼,听话守信,这不是他想要的相敬如宾,不被人管制吗?   可为什么心里梗,说不出来的窒闷。   好不容易被几盏酒压下去被拒绝欢好的烦噪,又卷土重来。   握着酒杯的手指攥紧,闻衍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掀袍起身,“走了。”   任洵,“......”   还说没反应。   *   刚开始顺账顺得慢,时不时卡壳停顿,渐渐上手之后,后面三房及闻怏的账目,江映儿在用晚膳之间就顺好了。   闻衍又没回来,不必对着他,江映儿一整日心情都很好,用了不少。   仆妇们少见她用得多,上来收拾的时候,还打趣说着,“少夫人近来胃口好,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量,奴婢们觉着好事要近了。”   仆妇们不来听房,阁内婆子们私下说里头也有动静呢,只是动静小,可不是好事要近了。   都是容云阁厨房内的仆妇,不知道江映儿的内事,江映儿没有明说,揉着微积食的小腹,笑着柔回,“承借嬷嬷吉言。”   用过晚膳,带着丹晓去了清韵汀看望卢氏。   丹晓觉得没必要,难得江映儿有笑容,不想她败兴。   “天也晚了,少夫人不要去了吧,清韵汀指不定要怎么为难,找您的不快活。”   江映儿心里也不想去,卢氏今日听到她掌家的消息就晕了,她忙完,走过场都得来一趟,就当路上消食了。   丹晓说的果然没有错,卢氏看到江映儿就没好气,那眼睛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江映儿请安,她愣是不答话,让江映儿站了好一会,才咬牙切齿让她起来,不情不愿叫她坐。   果然有权才能得卢氏重看,这还是头一回,江映儿到清韵汀,不用站着听她训话,稀奇。   “婆母身子可好些了?晚膳吃得多吗?”卢氏阴阳怪气反问她,“你觉得呢?”   江映儿垂着首,“媳妇不明,故而询问。”   卢氏深呼一口,没好气,“好多了。”   “吃了这许多药,还是觉着你之前为我在烟江路鲁郎中医馆拿的药好,我听人说,你的账也查完了,明儿个再去帮我排队买几帖药来。”   她再不争气好起来,闻家再有什么好处都轮不到清韵汀。   “前我也同衍哥儿提了,让他叫你去帮我拿药,他同你说了吗?”怕江映儿仗着老太太不肯动,卢氏把闻衍给搬出来。   暗里的话,是敲打江映儿,别以为你得管家了,就敢和我嚣张,你有这份殊荣,都是因为嫁了我儿子。   闻衍倒是没说,江映儿照例周全,“夫君提了,今日祖母让查帐,儿媳打算明日去为婆母排队拿药。”   手上的药估摸着葵水走了吃完,江映儿打算那时候再去找鲁老太医那助孕的药。   卢氏提了,她就提前走一趟,不误事。   听到查账,卢氏又故意哼出一口气,酸溜溜问她,“母亲真是看重你,你今天查帐查得如何,管家还管得顺吗?可不要让母亲失望,丢了我们长房的脸。”   江映儿进门才多久啊,凝云堂的老婆子就把管家的钥匙对牌给她。   虽说大权倒也是没便宜了二三房,始终是握在长房手里,可江氏素来跟自己不对付,难保她挟权暗中报复,克扣长房的用度。   江映儿站起身拘礼,“儿媳年幼无知,需要学的地方还多着,不懂之处望询婆母多指教。”   卢氏瘪了瘪嘴,“你也还算识趣。”   好听话畅顺,她得意摆着婆母的架子,絮絮叨叨在江映儿耳边说了不少于一个时辰的训话,说得她自个都困乏了,才摆摆手叫来下人。   “成了,今日就到这吧。”卢氏起身让她回去。   临出门之时,不忘记着闻老太太说的有了孩子就和离。   也不知道闻老太太跟没跟江家女说,不管说不说,结局都是注定的,看她淡定的样子,应当没说吧?   卢氏没问,重申一遍早前把江映儿叫过来的目的。   “虽然管家,你为人妇重中之重,是要好生伺候夫君,为我们长房添子添孙,开枝散叶。”   江映儿顺应,“是。”   卢氏威胁,“别叫我明儿个又见到衍哥儿耷着脸过来,不然唯你是问!”   “...好。”   卢氏难缠,江映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来着葵水也不能好好伺候闻衍吧。   回去之后,想到闻老太太给的那本册子,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   江映儿沐浴净身之后,遣散了屋内的人,只燃着小盏玻璃灯,等独自在藤花软卧方椅里窝着看册子。   越看她越觉得面红耳臊,捏着书册的手都燥了。   这....不得不说一句,博大精深呐。   要不是看了,她都不知道还能有这种花样把式。   “......”   闻衍踏进门,几乎到半夜了。   在外打一场马跑了好一会,心里的不郁勉勉强强散了一点。   奴婢仆妇们都在外间一溜站着,里头只有小盏光亮。   他以为江映儿睡了,没让人仆妇们丫鬟们跟进来伺候洗漱,自顾进去。   江映儿还在看,要不是多亏鼻子敏锐,嗅到闻衍身上的香味,细微的脚步声完全无法拉她出来。   她偷看避火图几乎要被发现,听着脚步声到外间了,江映儿火速从软椅上跳下来,踩着方凳卯足劲踮脚把书册塞放到最高的古籍书列里。   放是放好了,回脚的时候重心失移,她扇着手臂往后摔去。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摔到了一个温热结实的怀抱中,就算不是地,江映儿还是被他结实的臂膀撞得发晕。   “......夫、夫君。”   难得见她慌张失察的马虎样子,水灵灵的眼睛左右无措转着,微张着红唇。   “妾身多谢夫君搭救。”谢完,手忙脚乱爬出他的怀抱,拉开距离。   闻衍黑着脸,“......”   前脚进内室,就看到女子摔倒,他心下一紧,迈大步,好在接住了。   “你一天到晚折腾什么,学不会消停吗?”本想与她说放东西不会叫下人,非要自己爬?张口就成了斥责。   心里不爽,后被他这妻撇开的距离惹的。   “夫君训斥得是,妾身知错了。”   心绪平了下来,江映儿庆幸闻衍没问她放什么,也没去翻,训完就去了净房。   躺下之时,江映儿等了一会,想到那....   抗拒啊,真是不想做。   闻衍没有动静,她怎么好越线去扯他的衣衫么。不动,卢氏明天又来找麻烦了。   “.......”   与此同时,男人也没睡,微侧身看着里侧柔顺跟猫咪一样的妻子。   她洁白无瑕的后颈异常红绯绯。   今天她是得空的,刚刚离得那么快,想必养得好了,再说乏累推他?   细腰上横过一只臂膀,这会没拽手了,江映儿低头,刚看就被带拉到了男人的区域。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女子柔软的后背异常贴合男人宽实的臂膀。   凑近,闻衍又闻到她身上的香了。   混合着桂花味头油的香味,惹不起厌恶,反而说不上来的芬芳扑鼻。   “......”   闻衍攥搭在江映儿细腰前亵衣扣的指腹微动。   他不急色,不过是一而再被这妻推脱,惹出了火,今夜拖她过来,原只想看看试探,她还故不故意以乏累的借口推托。   谁知道她身上的体香,对他而言跟起兴药没什么分别。   闻着,竟然真的有那么点想了。   可以说故技重施,男人的指腹跟上回一样,隔着亵衣打转,只不过位置不同,上回两人面对面,他的手在腰窝,这次是在肚脐眼。   相同的,很痒。   “......”,江映儿抿深唇。   惊诧于闻衍的兴致,另一方面又庆幸心放回了肚子里。   嗯,好在不由她来起头。   现在两人是属于合作共赢,看来闻衍已经得了闻老太太的告令,他孝顺卢氏,想和离,肯定得抓紧怀上孩子。   一想到生了孩子就能和离,江映儿对于跟闻衍同房做事的抗拒,嫌烦,稍缓了一些。   他只知道出力,根本就不懂得技巧,也不是不能够忍耐了。   交差而已。   淡淡的,越来越香,闻衍把她带得越发过来,男人的气息绕到颈边。   对着默不作声的妻,如玉玲珑小巧的耳朵也浮上红霞。   “还乏累吗?”男人的声音磁性暗哑,侧面意思是在问可不可以。   嘴上问,手上可没有半点询问等江映儿应话。   男人的手指已经穿过亵衣的扣,大掌碰上了绵软平坦的小腹。   江映儿露在外面的小耳朵尖瞬间竖起根根分明细小的绒毛。   比前次还要更具威压,不叫人拒绝。   实际上,江映儿要想反抗,也反抗不过他,男女力量悬殊,在榻上,对上闻衍,她就没有占过便宜。   书册学来的知识,开始讨巧舒服,后面就把他给惹疯了。   江映儿真有点怕的,她看向自己的手。   女子的手一按上来他的手背,没什么差别的走向,下一刻,她是不是又要推辞说什么乏累不堪,身子不适。   闻衍的怒气瞬间又燃了,不想听到女人拒绝的话。   掐住怀中小妻子的细腰,给她倒转了一个方向,低头直压,覆咬上她的唇,借此堵住她接下来要说,而他不想听的话。   江映儿无处安放的手,被他反束到了头顶拘着。   男人的薄唇碰上之时,江映儿整个人都僵了,蹙紧了黛眉。   “......”   她和闻衍行房这么久,他向来是只奔主题,不以他自身条件的时辰计,算得上草草了事,姿态高高在上就不说了。   生活起居衣衫用物,都不准江映儿经手打点,讲来好笑,最亲密的事情做过,两人却陌生得不能再陌生。   亲吻,是头一回。   闻衍第一次亲她,为什么?   在男人熟悉的横冲直撞中,江映儿渐渐品出,熟悉的发泄式,他在生气。   “......”   难怪卢氏说他耷拉脸,不睡怎么怀孩子,不怀孩子就要一直忍受她的存在啊,难怪不悦了。   男人忽然抽身而起,松开江映儿的手撑在她的耳侧,遮完屋内小盏琉璃灯散发的光芒,将她笼在黑暗当中。   男人的眼神阴鸷无比,紧锁着江映儿的脸蛋,“你在走神?”一手掐着她的腮帮子。   视线落在她被亲红微肿的唇。   绵软香甜到叫人欲罢不能,闻衍心中暗悔,他以前怎么就没想过碰呢?   江映儿不答,闻衍手指点了点她的脸侧,“说话。”   说什么?她不想跟闻衍对视,更不想说话。   江映儿被长睫遮盖的眼底带着被亲的不耐,之前那样的相处之道便很好了,怀孕生子,而后和离。   闻衍憎恶她的亲近,江映儿心中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   更何况,掐着人腮帮叫她说话,怎么说?   不能闹得难堪,否则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半响之后,江映儿抬了睫,又垂到闻衍的手掌虎口之处,示意她张不了口。   闻衍,“......”他松开了江映儿的腮帮,另一只手又回到了她的腰侧按着,不给她跑。   方才的凌乱,亵衣的边角卷起来了,碰上不痒,只热。   “夫君要我说什么...”   别是拒绝让他听了不悦的话,闻衍轻嗤一声。也好,干脆就不要说了。   只是尝了个味道,他还没有尽兴,低头又亲了,还不忘记把江映儿的手再掐到原来的位置,束住。   闻衍亲的舒服忘我。   渐渐的,他不满意江映儿的默不回应,强势霸道显得淋漓尽致,逼着她磋磨。   终于,江映儿躲,越躲他越兴奋。   小半刻了吧,分开之时,江映儿气喘吁吁,偏开了脸,发丝黏着汗水粘在脸颊。   大家闺秀难得暴粗口,在心里暗骂闻衍:禽.兽。   男人告诉她还没有完,因为这才开始。   后面是正戏呢,“今日你还要再托?”他的话有些阴恻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并不打算忍,就看他这妻,气都喘不过来了,要怎么说拒绝的话。   “......”   是说不出来,江映儿越发垂着脸,难得见她主动,闻衍停了看她。   江映儿的手缓缓,学着书册里博大精深的导学,动了起来。   她的眼睛彻底闭上了,因为男人目光沉盯着她眨也不眨,暗沉得吓人。   江映儿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就当是料理树植,修剪花枝。   “......”   风打卷颤的声音,是好听的,熟悉的魔音绕梁,就是特别废手。到了最后,江映儿手都抬不起来了。   闻衍伏在她的肩窝处低息轻笑,难得心平气和跟她说话。   “你...在哪里学来的?”   挺会取巧,虽然他这妻变相的,还是拒绝了他。   但闻衍不得不承认,很舒坦,心里的气一丝都没有了,甚至意犹未尽。   江映儿没有半点想和他类似调.情的意思,只想回到属于她的区域休息。   闻衍心情好,明儿个卢氏那也能交差了。   “......”   不见她说话,他的乖妻半垂着的眼皮,带着浓重的睡意,困了。   男人好说话,“睡吧。”   让睡,却没有松手的意思,江映儿缓爬出他的身底,闻衍轻皱起眉,馨香卷走的那刻,下意识要拉留住她。   “......”   瞬顿了片刻,他的妻已经到里面了,依旧是用后脑勺背对着他。   心里不愉,但一想到她生涩又大胆的举动,闻衍且信了她乏累,应当是膝盖没好。   看她这么娇气,想着,日后他也轻些,待她好些。   闻衍在心里记起,凝云堂的对话。反正他也应了祖母,对江氏好对江氏温和。   她很算听话了。   快睡时,江映儿想起对牌钥匙,把闻老太太将家中掌权交给她的事情,跟闻衍禀说了一遍,不管他知道与否。   “祖母叫你管,你便管着。”   半息,男人补了句,“不会的地方,可以寻我问,亦或我不在家时,找母亲即刻。”   “是。”江映儿回。   “.......”   没后话了?“祖母让你管家,还有没有跟你说起别的事?”   “嘱咐你别的事?”   譬如生子和离。   江映儿选择装傻,“祖母没再说别的了。”   她的话存在疑点,有可能祖母告诉她了,她不说,也有可能江氏真的不知道,今日的表现存疑,像讨好安抚。   她不直接给,会不会就是不想怀身和离?   她不想和离。   思及这种可能性,与听到闻老太太许口的和离失落不同。   闻衍心里异样欢快。   唇角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扬。   *   淮南入了冬,天常放晴。   醒来的时候,闻衍居然还在身侧,江映儿惺忪着眼睛,看着旁边不空的床榻,微有不适。   闻衍不仅早起在,甚至还陪同她用了早膳,这也是两人除了成婚见闻家亲戚敬茶那日之外,第一次坐在一块用膳。   江映儿先吃好,她给闻衍舀汤布菜,挑在合适的当口说起了昨儿个闻老太太传话,卢氏晕倒的事情。   “婆母不适,夫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顺便给卢氏看看,她儿子可没耷着脸了啊。   “不必了。”   他早就和母亲说过,过去也是听些抱怨之词。   至于晕倒,他今日查完船厂的账,去烟江路走一趟拿药。   闻衍擦嘴净手,“今日我有事不在家,不必等我用午膳了,晚膳...到了时辰我没回来,你就先用吧。”   他罕见的又说了行程。   江映儿受宠若惊,“是。”体贴细微回话,扮演好身份,“夫君忙碌,也要记得用膳。”   “嗯。”男人淡笑。   闻衍走后,江映儿先过了今日闻府的进账,给厨房支采买食材的银子,每一笔她都一一过目,无论大小。   到了晚膳,闻衍没有回来。   江映儿有了给卢氏拿药的名头出门,医馆还没有关门,夜间排队寻诊的人依然很多,围得水泄不通。   坐诊的人不是鲁老太医,而是他儿子小鲁太医。   小鲁太医来淮南,是不是阿弟有信了?!   江映儿欣喜万分,喊了小鲁太医的名字,三步并作两步,提裙快步走过去。   乍见江映儿来。   小鲁太医面露喜色,也顾不上没写完的药方子起身相迎。   “江小姐!”   这一幕,被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俊美男人尽收眼底,他的脸色黑沉如水。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一男一女并没有在门口寒暄太久,那年轻的郎中叫来药童写方子,再与候病的人交代两句,便相约他的妻进了医馆内院。   帘幕做的门挡着,窥不见内情。   早到的闻衍脸色比方才还要更黑沉,随行的小厮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小鲁太医只说有信了,迟迟不见他拿信出来,进了内院,鲁老太医旁边坐了个不速之客。   晶石紫素面湖杭夹袍,龙章凤姿通身流淌着贵气,俊美的脸上有等了许久的急切。   是江映儿怎么都想不到的人,开国郡公家的小郡爷沈辞霁。   她愣了一下,“......”   见江映儿来,沈辞霁面露喜色,慌忙起身大步走近,“映儿妹妹。”   鲁老太医领着小鲁太医出去,把地方腾给两人,药童给江映儿端来茶水。   “小郡爷安好。”江映儿退两步,规矩行了个平民见贵人的大礼。   沈辞霁僵顿,没想到她会跟自己如此生分。   欲上前要搀她起来,江映儿接着再退,没叫他碰到手腕。   “......”   手就这样僵在半空,初见心悦之人的欣喜也僵在脸上,渐转成愧疚之色。   “映儿妹妹,江伯父的事....   提了前半句便戛然而止,“对不起。”   江映儿面色平淡,摇了摇头,“小郡爷言重了。”   江家沈家交好,官场上互利互惠,江家出事之时,昔日多少与江家交好的人都瞥清了相.交.干系,伸出援手的人少之又少,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刚开始沈家随众没有表态,可江游夫妇流落淮南暴病险死,最后如果没有沈家上谏求情,单凭江家苟延馋喘的表亲,成不了气候。   “小郡爷一家对江家有大恩,江映儿铭记在心。”正因如此,才要撇清干系,以免牵连了沈家。   爹爹出事之时,一再相告于她,求谁都不能求到沈家门口。   “不知小郡爷到淮南所为何事?”   她如今已为人妇,在淮南闻家只手遮天的地界,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要被人看见她与外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是一场风波。   “我来,是为了江聿。”再不入主旨,沈辞霁岂会不明白,江映儿话句后头的辞别之意。   “阿弟?”   江映儿一惊,心上微急,“是不是阿弟出事了?”怎么不见外祖给信来。   沈辞霁安抚道,“映儿妹妹先别慌,他应当没事。”   沈辞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江映儿。   齐家祖上大寿,都是汝阳有头有脸的门户,沈家得去祝贺。   原没什么太大的交情,差小厮送礼就好。   沈辞霁知道江映儿的弟弟江聿寄养在齐家,自请上门,想去探望。   整个寿宴都没见到江聿的身影,差小厮私底下打听,这才知道江聿早在几天之前就离开齐家了。   齐夫人不让人声张,也没有找,所以没多少人知道。   “我悄悄让人追查,晓得他来了淮南,应是来寻你了。”   恰巧江映儿让小鲁太医给江聿带信,赴宴之时寻人转交,遇上了沈辞霁。   “......”   她并没有收到阿弟来找的消息,会不会阿弟来了,闻府的人不叫她知道。   江映儿现下只想快把脉抓了药,回去探探信。   “多谢小郡爷告知民女家弟的事,此番恩情,民女记下了。”   沈辞霁盯着她恬静的眉眼,心里一片苦涩。   “映儿妹妹客气,当年我在书塾读书,江伯父对我有照拂之情。”   “此番我来淮南亦是为了旁的事情,告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记在心上。”   三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只因为生母故后,皇帝为了社稷宠纳新妃。三皇子看了心灰意冷,自请到淮南任了个空头散职。   “陛下膝下皇子不多,此番派我来,便是要我作为说客说服三殿下返京。”   实际上,开国郡公不让沈辞霁趟浑水来汝阳,郡公夫人知道沈辞霁醉翁之意不在酒,怕成为自己儿子一生遗憾,还是许他来了。   朝政的事,江映儿听听过耳,不掺合表态,她再次向沈辞霁郑重道谢。   没什么留恋出内院去寻鲁老太医把脉。   沈辞霁想跟她出去,外头看症的人多,从鲁太医口中,沈辞霁已经知道江映儿嫁为人妇。   怕坏了江映儿的名声,看着她的背影,停住了脚。   “最后的药吃完,再用助孕的药丸,事半功倍。”鲁老太医给她把过脉,递给她早就制好的药丸,续写卢氏的药方子。   小鲁太医抓的药,递到江映儿手上之时,宽慰她。   “江小姐心地善良,一定会得菩萨保佑,早日与家人团聚。”   江映儿柔笑,“谢谢小鲁郎中。”递了银子过去,几番推脱,小鲁太医都没接,辞说忙,转背又抓旁的药了。   江映儿把钱留在了药台柜上。   内院的事,闻衍看不清楚,两人在柜台上的互动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心里堵火,马缰绳都要被他掌下施展的大力攥断。   小厮在身旁被男人散发的冰冷气息,搅得浑身寒津津,搓着手臂。   “公...公子,还要去拿药吗?”少夫人的马车走很久了。   “回府!”男人冷道。   马车刚停下,江映儿迫不及待下来,询问了闻府看门的小厮,近来可有外人来闻家拜访。   江映儿如今得掌闻家上下,大小事一一过问,小厮不疑有它。   讲说淮南几家给老太太下了拜帖,以及来寻二三房打叶子牌的夫人,长房的也有,都是来看望卢氏的人,别的没有了。   江映儿心想,莫不是闻老太太知道了,已经知会过小厮。   瞧着小厮看不出来,罢了,只能她多留心。   希望阿弟在淮南不要出什么事。   在门口站着一会,脸上掩不住担忧和失落。   眼前突然一黑,看鞋履,闻衍归家了。   “夫君。”她退两步,欠身道。   闻衍脸色不好看,“......”   远远就见他这妻站在门口,也不知在想什么,迟迟不进门。   方才见那郎中时的盈盈笑意荡然无存,见到他便离了,笑也不笑,一贯的低眉顺眼。   倘若不是见到她也会那么生动的笑,闻衍并不觉得江映儿今日有什么异常。   “你去哪了?”声音压着脾气。   江映儿敛声,“之前在烟江路给婆母抓的药吃完了,妾身再去抓些。”   “怎么不带丫鬟出门。”   江映儿回道,“妾身刚接手家中账目,容云阁人手不够,就把人都给留下了。”   “没遇到什么人吗?”这话问的江映儿心里一惊,闻衍怎么知道?   莫非他在附近?   内院之中没有人看见,闻衍真要闯了进去,鲁太医肯定会知会的,江映儿稳住心绪。   “见了鲁郎中和他的儿子小鲁郎中,再没有别的人了。”   “哦,是吗?”   他问得莫名其妙,意味深长,目光在她的头顶打量了好一会。   丢下一句,不怎么的好语气,“回家。”   随后先进了门,江映儿提着药匆忙跟上,闻衍去了清韵汀,卢氏在用夜宵,见到先进门的闻衍笑着迎他,再见江映儿笑收回去大半。   “你怎么也来了?”   江映儿把药递给清韵汀的丫鬟,“儿媳给婆母送药。”鲁郎中给她的那份,不用熬,能够藏起来。   闻衍几不可查看那药,想到两人推辞银钱的互动。   嘴角压成一条直线。   “鲁郎中和他儿子妙手回春,母亲吃了药若觉得身子好些,儿子命下人备重金带过去恩谢。”   不知是不是江映儿的错觉,闻衍话里的重金二字咬得微重。   “......”她没应声。   卢氏摆手,“吃好了再说,别废了银子。”   男人接着说,“闻家不缺这点钱。”   江映儿微抬眼,不经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   今夜的男人,似乎很是急迫。   洗漱之后,江映儿还没上塌,就被他捉住了,直按到怀里掐着腰掌着后脑勺,猛亲。   毫无章法。   不给她一点挣扎的余地,所有的后路全都给堵死了。   毁天灭地的强势,吸得她腮帮子都在疼。   分开之时,不见男人眼中有一点尽兴,反而火气森森,也的确是火气森森。   闻衍看她要怎么做。   还是变相的推脱?   事实证明,的确还是那样,盯着男人暗沉的眼神,江映儿继续昨儿个的活计。   “......”   今天好久,久到她的手不仅酸,而且破了皮冒出血丝,他才好。   好归好,在男人淡沉的脸色中,江映儿又觉得他并没有好。   他今天...又怎么了?   难伺候。   葵水没有走干净,要想伺候他也不能,怕他再来,闻衍一朝松手,江映儿拱身爬了出去。   空气中的靡靡之气渐渐散掉。   江映儿怕明日卢氏斥责,想了想闻衍的怪异之处,还有他莫名其妙的问话,出门时还好好的,江映儿转过身。   本以为她照常睡了,竟然转了过来。   “夫君。”闻衍平躺没应。   月光照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之上,他的睫毛很长。   “今日妾身出门拿药有不妥之处。”   男人开腔了,“哦?”   “不敢瞒夫君,医馆的鲁郎中和小鲁郎中原是妾身父亲的故交,因此相熟,鲁郎中和小鲁郎中因这交情,格外关照妾身些...”   方才,江映儿唯一能够回想到的可能性,就是闻衍在医馆附近看到了,别叫他又阴阳怪气,自己没有好日子过,干脆坦坦荡荡讲与他。   闻衍听了,心里也没好。   家中故交,她与那郎中相熟,算青梅竹马?   “妾身嫁入闻家,谨守本份,不会做出逾矩人妇本份之事。”   说完,里侧的妻转了回去。   “......”   闻衍扭头,看到她被乌发遮盖不清,后颈出遭他亲出来的红迹。   翌日,闻衍早起出门,江映儿醒时不见他的人影。   手掌翻红,擦了药不能摸账本,只能叫冬春冬红和丹晓代劳。   晚间不见闻衍,谁知后几日闻衍都没归家。   可苦了江映儿,耳朵都快被卢氏念骂起茧子。   闻衍心里的气没消,碰上祖母给他娶来的妻,他常被惹得怒火中烧,那日她也解释了。   他心中还莫名其妙,不住计较。   几日都在算着船厂的账,船厂没有赌场赚得多,麻烦问题不比那边少。   烂账。   都知道东家近来心情不郁,没人开口招怵。   薄薄的账目翻得噼啪作响,舱外头传来脚步声,“大公子,有人求见您。”   闻衍手一顿,阴沉的眼神乜过去,带路随从身后,露出个长相温婉的女子。   “津与哥哥,我是泠月。”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姜泠月回淮南足有半月了,一直没有得见闻衍的面。   一路从汝阳到手上的积蓄银子花得差不多。所剩无几的碎银,姜泠月咬咬牙用来换小道消息,只得知一条,闻衍成了家。   私下,她还听人楚声歌的打手觑着声议论。   “自从闻家大公子成了亲,就少来销金地了,江家小姐真有本事呐,纳小房的事沸沸扬扬,听说那婢子是被闻大公子叫人打死的。”   江家?   淮南什么时候出了个能和闻家匹配的江家女?   “本事不本事的咱们哪里知道,你忘了那日瞧见的身段样貌,就凭这,缠不住男人?”   碎嘴的浑说几句,姜泠月想再听,没声了。   闻衍娶的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难不成还能美过她的姐姐不成。   闻家的门不好直接去拜访,姜泠月去闻衍曾经爱去的地方蹲等过,不见他来。   淮南几处有钱人爱去的地方,变化说大不大,就是主人皆易了,姜泠月想走点门路,新换上来的人都不认识她,更不知道从前的姜家。   寻不到闻衍,打探到了与他交好的肖霖泽和任洵要在楚声歌,终于在那日见到了闻衍,借着馆主的口,透露给了任洵。   当初闻衍与姐姐那般好,她不信闻衍听到消息,会没有表示。   谁知道,他竟然无动于衷。   “你怎么来了?”闻衍遣退议事厅中的人,命小厮端来些茶水糕果,让姜泠月坐。   男人俊美无俦的脸色淡漠,声音醇醇。   几年前过去了,他更高大,身形挺拔健硕,上位掌权的气息庞大到让人控制不住,心生仰望。   姜泠月心里止不住砰跳。   “谢谢津与哥哥。”   闻衍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姜泠月低抿了一口茶,咬着唇怎么都不肯说话,“......”   半响之后,竟然抹着泪小声抽泣了起来。   闻衍皱眉。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姜泠月咬唇把泪憋了回去,“津与哥哥,你救救泠月吧。”   她把袖子捞了起来,遍布掐.痕和棍迹,在少女的腕子上异常触目惊心。   “......”,闻衍依旧皱着眉并未表态。   独角戏唱久,姜泠月也不好再哭,憋着声音默默擦着眼泪。   闻衍声音淡淡,“为何不去找你的故亲?”   姜家虽然举家搬离了淮南,亲戚到底没有全都走掉,还有些散落旁支表系在。   “家中出事,我回淮南后去找过,舅舅舅母闭门不见,泠月身上没有盘缠,只能去楚声歌做活换口饱腹的。”   闻衍这才想起来,任洵前两日说起,在楚声歌见到姜泠月的事。   没有盘缠,她一个弱女子也只能去那谋生计。   多大的事,至于六亲都不认了。   姜泠月还以为他会问,谁知道闻衍丝毫没有探听之意。   他只道,“我会派人知会楚声歌馆主,让他多多照拂你。”   姜泠月摇头不断,“不....津与哥哥,我不想再回去了,求你救救泠月,楚声歌的馆主...要我....我好不容易逃出来。”   “我害怕,实在不想回去。”   进楚声歌伺候的门槛高,里头给的钱丰厚,勾当却深。   里头多是出众的歌乐曲艺伶人,姜泠月倒能谋口饭吃,姜家在淮南熟人多的,姜泠月觉得名声难听,不去。   仗着不错的艺曲和出众的相貌,姜泠月铤而走险走了一步见了楚声歌馆主。   与他说,自己和闻衍是旧识,这才有了任洵得知消息传话闻衍。   谁知道,闻衍得知了消息没反应。   楚声歌馆主直言被骗了,一怒之下,扇了姜泠月一个巴掌,还叫她去做最低等的客伶。   “你曾经在淮南的故交呢,为何不去找?”   姜泠月带着哭腔道,“都找过了,没有人愿意帮忙,那些人个个拜高踩低..”说着,她眼泪不断地掉,比开始进门哭得厉害。   闻衍瞧着她的样子,走神恍惚想起来家中的妻。   听母亲说,她当初也是家道中落,周转求到了祖母的跟前。   不知道那时候,她是不是也似姜泠月这般哭哭啼啼,梨花带雨?   眼前的这张脸换成了他家中的妻,男人原本在生鼓的气,被人戳破了,泛着丝丝疼麻。   “......”   思及此,思绪更沉,似乎从未见到她哭过。   不论遇到什么事,她总是处惊不乱,极少露出一丝情绪,笑都很少,低垂着她的眉眼,闻衍看时,只能见到她嫩白的脸颊和纤细的睫羽。   她也从来没有对着他笑得像面对烟江路医馆郎中的儿子。   她在闻家的笑,有种公事公办的假惺惺。   夫君夫君....叫的是亲密,远不及她叫那郎中。   跟这两日在闻衍面前递账目的下属们没什么区别。   仿佛。   她从未把他当成夫君,于她不过是东家。   那天她解释,似乎证明就行了。   没有想过他见她与旁人亲密欢笑而不悦,就那样背过了身,又只给他个后脑勺。   “......”,越想越头疼,闻衍阖上眸。   姜泠月还在哭诉,“行了。”闻衍叫她住口,眉眼压着脾气,俱是不耐。   “津与哥哥...”姜泠月噤了声。   怕闻衍不肯搭救,她从怀中掏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这是...我姐姐来时交托于我,让我给津与哥哥的信件。”   火漆上戳了章,拆后难以合上,姜泠月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应当也是求救之信。   姐姐后悔嫁去汝阳,没选闻衍,想叫闻衍救她脱离苦海吧?   把信交给姜泠月之时,提及过她在信中拜托闻衍照拂姜泠月。   “姐姐嫁得不好,到了夫家婆母虐待,冬天也差使姐姐洗衣裳,孩子流掉后,钟四郎有了旁的红颜知己纳进门,姐姐就再也不得宠了......”   不仅如此,姜泠月到晋东伯府上避难,钟四郎还经常对着她动手动脚。   不得已,她也不会回淮南。   闻衍没有接信,淡道,“无论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后果怎样,与谁都无干系。”   姜泠月小声试探道,“其实..姐姐一直都没有忘记津..”   闻衍径直打断她,“你不愿回楚声歌,想去哪?”   姜泠月缩着身子,“我得罪了楚声歌馆主,他直言要我好看,泠月孤身一人没有依仗。”   “可否大胆求津与哥哥,让我进闻家谋个差,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女婢也好,泠月一定会尽心尽力做事的,只求能有个安身庇护之所。”   只要进了闻家,谁都不敢小瞧她了,她也会凭借自己的   闻衍没有应声,完美无缺的侧脸优越,看不出来他的态度。   姜泠月又道,“泠月知道津与哥哥成了家,怕嫂嫂误会也在情理之中,泠月一定会守好本分,绝不叫嫂嫂误会,和津与哥哥生出嫌隙。”   提到嫂嫂二子,闻衍眉心稍动。   思忖片刻,看向姜泠月拿出来的那封信。   “......”   *   卢氏的确认真吃鲁老太医给的药了,精气神十足,以往她从不踏入容云阁大门。   闻衍不在的几日,现下三天两头就来这边,在江映儿耳边唠叨不休,错眼不漏指点她账目,又责备她伺候闻衍不尽心。   不止卢氏,二三房的人也常来,二房的来送鸡汤,三房的美名其曰帮忙。   江映儿不止要忙管家,还得应付闻家长辈。   连冬春冬红丹晓,容云阁的一干.仆妇都替江映儿累得慌。   少夫人实在太好性,太能忍,换成谁能有这三头六臂的本事,众人第一次感慨到闻老太太的毒辣眼光,还得是汝阳大家闺秀养出来的女儿啊。   用过午膳,卢氏闲看着江映儿理账,催问她,“你找人去寻衍哥儿没有,他许多日都没有归家了。”   江映儿说,“寻了。”实际上没有。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何况,她哪有精力。   “没找着?”卢氏不满,“你也太没用了。”   江映儿并未争辩,丹晓进门说三房过来人了。   “哎呀,我说大嫂嫂,老远就听见了,你怎么又在责怪衍哥儿媳妇。”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不找找衍哥儿的毛病,他出门这多日都不见回来,大嫂嫂合该管教管教。”   三房今儿个赶在二房前头,提了罐汤来。   “衍哥儿媳妇啊,这是二婶婶给你熬的汤,里头掺了莲子,明目的,你看账目累,喝这汤有好处。”   卢氏翻了个大白眼,权都到了长房兜里,三房还不死心,“就不劳烦二弟妹了。”她走到江映儿面前。   “方才的汤晾凉了吧,你还没喝。”   卢氏叫人炖的坐胎汤,江映儿喝了两天,闻到那味就反胃。   三房不让,“哎呀,衍哥儿媳妇天天那些,换换口味。”   卢氏卡上来,“那是补药,不能断。”   江映儿被人左右拉扯,正愁不知如何时,外间冬春来报。   “少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卢氏动作最快,喜笑颜开,“衍哥儿回来了,在哪呢....”   “在正厅...”   只有江映儿留意到冬春的欲言又止。   卢氏先走,三房让江映儿别理,先坐下喝汤。江映儿笑着接过,说放了一会凉些喝,过去正厅一趟。   半路上,冬春凑到江映儿耳边。   “少夫人,大公子带回了一名女子。”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了。   写文不易,希望宝宝们能支持正版,不要养肥。   推荐一下好基友妙玉子的预收《哑女》   文案如下   【古早火葬场】   烟儿生下来时便是个哑巴。   十五岁那年,她被人牙子卖进了郑国公府,成了世子爷郑衣息的通房丫鬟。   虽是通房,可郑衣息却教她读书习字,教她弹琴作画,教她明理人事。   日子久了,烟儿心悦上了他,还有了身孕。   郑衣息攥着她的手,允诺抬她为贵妾,护她安康。   烟儿不在乎什么名分。   她知晓自己生来卑贱,只盼着能日日夜夜地陪在心上人身边就好。   后来,郑衣息定亲了。   未来的世子妃名为苏烟柔,出身显赫,温柔典雅,与她云泥之别。   烟儿愈发谨小慎微,整日里避而不出,生怕落了把柄被为难。   可是,定亲宴后,一切都变了。   郑衣息强灌了她一碗落胎药,轻描淡写地解释,是世子妃不希望有这个孩子。   烟儿流着泪,恍然大悟。   原来旖旎深夜里,他情动时喊的那句“烟儿”是将自己当成了苏烟柔。   原来这些年他的温柔以待,也不过是因为苏烟柔。   她从头彻尾只是个替身。   苦药入喉,她流干了眼泪。   同时,也绝了对郑衣息的所有情爱。   -   郑衣息大婚前一日,烟儿设计逃出了郑国公府。   她到了一偏僻乡野,与一庄稼汉结识。   庄稼汉憨厚老实,不在乎她的过往,掏心掏肺对她好。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逐渐被打动,应下了与他的婚事。   然而,大婚那一日,烟儿没等到新郎,却等到了无数骑马而来的铁骑官兵。   他们以剿灭匪人之态,将他们拜堂的田舍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男人翻身下马,阴鸷的眼神险些要将她生吞活剥。   “谁许你另嫁他人了?”   【排雷】   1.女主是哑巴,最后也不会说话。   2.男主很狗,V前虐女主,V后虐男主。   3.很狗血,放飞自我一把。 第25章   江映儿微愣, “......”   女子?   走在前头的三房不知听没听见,冬春朝江映儿确定地点头,大公子的确带回一名女子。   丹晓气道, “不会又是一个卓荷吧!亏得之前大公子房中的小厮还说什么,他不近女色, 这一个接两个的烂桃花,叫洁身自好吗?”   江映儿朝她摇头,眼神示意丹晓噤声。   慢落三房几步的距离,隔远, 才轻缓道,“稍安勿躁, 到正厅见了人, 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还没进正厅,匍至廊芜的外围,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欢声笑语。   依稀能分辨出是卢氏的, 还夹杂着一道年轻的女声。   三房生怕落了好处,加快脚步赶赴厅内。   “哎哟我的大嫂嫂,老远便听到你在笑了, 是有什么喜事啊叫我也来沾沾福气,欬....这位姑娘是?”   卢氏没好气,“哪都有你。”   “这是我们长房的事情。”   三房自来熟的热情, 非.插.一脚,“大嫂嫂说的哪里话, 咱们都是一家人,分这里里外外的, 别叫母亲听见, 她老人家该不高兴了。”   提到闻老太太, 卢氏噎了气回去,瞪着三房。   三房围上去姜泠月身边打转,拉住她的手,“衍哥儿,你带回来的姑娘?是哪家的?”   “生得好标致呐。”   姜泠月偷看闻衍的反应,红着脸,“三夫人过誉了。”   “你识得我?”三房挑眉。   “我看着这姑娘,怎么有些眼熟呢?”   江映儿便是踩着眼熟这两个字踏进厅来。   几日没见的妻露面了,闻衍心下不由一紧,后面的手攥了攥。   她今日穿了件蓝线绣着海棠花的褙子,里头配的珠暖白色内衬,边角围了绒毛,称得她脸蛋莹白,温婉柔软。   “夫君。”   她规矩行礼,照旧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站着,闻衍压着声低嗯。   江映儿一来,卢氏反而没了笑脸,坐在一旁半句话都不开口了,也不看江映儿。   三房最爱添油加醋,“衍哥儿媳妇脚程慢了,没赶上热闹,不过啊,倒是来得正好。”江映儿淡笑默应。   闻衍的目光下意识落到江映儿的膝盖处。   他许多日没回来,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上药,可这么些时日,应当见好了吧?   三房又问闻衍。“对了,衍哥儿,不给我们大家伙介绍介绍,这位姑娘是?”   闻衍没有吭声,三房把矛头转到卢氏身上。   “大嫂嫂怎么也不说话了?难不成这姑娘又是大嫂嫂流落的某位外甥女?”卓荷的事情又被她翻出来调侃呛句,卢氏再剜三房一眼。   姜泠月方才最先给卢氏见过礼了。   上前先给三房福身,最后到江映儿面前,“嫂嫂安好。”   进府之前,姜泠月怀了满心的好奇,闻衍娶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在脑中把淮南姓江的门户都给翻遍了,没有半点出挑的印象。   会不会是后面搬来的江家?但她打听的时候也没听说。   约莫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吧。   今儿打了照面,姜泠月心中倒吸凉气。   面前女子有美艳靓丽的倾国倾城之色,让历来自负美貌的姜泠月,也被对比得自惭形秽。   就是她被誉为淮南第一美人的姐姐,在此江家女面前也讨不得半分好。   眼前女子的美,勾魂摄魄,素雅的衣裳压不住她的明艳灼华。   “......”   姜泠月暗咬紧后牙。   不知道身份,这声嫂嫂不好应,到底是闻衍带进门的人,怎么都不能下了他的面子。   江映儿淡然点了点头,吩咐下人上茶,尽到礼数。   闻衍不顺三房的话开口介绍,似乎在等着江映儿问姜泠月的身份,偏生她问也不问,有耐心坐在最下首,垂着脸不发一词。   乖到让人生气。   “......”   三房不好再唱独角戏,她一个人也撑不起台子,气氛渐渐尴尬起来,姜泠月只得自报家门,她跪到江映儿面前。   “嫂嫂,我名唤姜泠月,是姜家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实在没有去处了。”   “在外孤苦,百般央了津与哥哥,求他给我个收容之所,津与哥哥看在我姐姐曾经的面上,这才带我进府。”   江映儿默听着。   噢,又是一个哥哥妹妹,前卓荷同样是表哥表妹。   “只求嫂嫂点头,让我在府上谋个差,无论做什么都使得,能让泠月有口饭吃有块落脚的地方....”   姜泠月自述说时,闻衍一直留意着他那乖妻的反应。   她清丽的眉眼无波无澜,脸色更是平淡。   只是在姜泠月讲完之后,起身搀她起来,柔声让她旁边坐下。   “......”   不知怎么的,闻衍心绪骤然又不爽了。   照正常的反应,几日未归家的夫君带了别的女人回来,不说大发雷霆,好歹也给点反应吧。   她就这么...无动于衷?   江映儿还没有再发话,三房抢在前头,“姜家?就是那个搬走的姜怀颂家?!”   江映儿低顺的眉头微挑,原来还是老熟人。   难怪亲密叫着闻衍的表字,卢氏显然也认识此女,她进门口就不吭声了,是在避嫌。   “你是他女儿,我记得姜怀颂有两个女儿,那你是大的还是小的?”   姜泠月回三房,她是幺女。   “小的那个啊,我就说么,看着你年轻些,你那个姐姐..似乎嫁人了。”   “没记错的话,衍哥儿还掏钱姜家大女儿添了一份丰厚嫁妆,当初这事,在咱淮南闹得沸沸扬扬,衍哥儿媳妇那时候没到淮南,不知道吧。”   江映儿清笑,“三婶婶不说,媳妇还真不知道。”   她不喜欢听闲话,打听闻衍的事,被他知道了,保不齐怎么训斥,江映儿守着边界。   三房坐到江映儿身边,“说起这姜家呀..”   “姜怀颂大的女儿叫姜泠绾...”冒出个名,三房不确定似的,问姜泠月,“你姐姐是叫姜泠绾吧?”   后者点头。   “对对对...他家那个大的原来还跟衍哥....”   江映儿正听到了关键时刻,一旁的男人突地站起身,沉声道,“三婶婶,我进门时见到川弟又着陆三约出门了。”   “看两人去的方向,似乎是楼台。”   闻衍的话同样没讲完,三房撸起袖子,咋呼起身,“不省心的!”   随后顾不上这边了,骂骂咧咧脚底生风出门。   江映儿抬眼,见到闻衍深邃的五官,尤为流畅漂亮的下颌线紧绷着。   “......”   她又低下头了。   不好奇后面的事,不问问?   闻衍低头叫她,“泠月的安置,你怎么看?”   江映儿被点名了,才正式对姜泠月的事吭气,“姜姑娘是夫君带回来的人,夫君要怎么安置都好,妾身万事听夫君的。”   都好?   他要是纳小房,她也不管了?   闻衍压下性子,声音又冷又硬,“祖母让你管家,你需表个态出来。”   江映儿觉得闻衍的话问得奇怪,摸不透他的意思,思量再三,把包袱丢给卢氏。   “儿媳拿不定主意,依婆母看呢?”   卢氏倒是想掺合,上回掺合就着闻老太太指着鼻子骂了,她怕再掺合,闻老太太发怒严惩,赶她出闻家怎么办?这可不是开玩笑。   江氏笨拙,心机倒深,是想引着老太太对付她。   上回的事还在心尖悬着呢,想起来都犯怵,闻老太太给的补品,卢氏都不敢吃,怕里面有毒。   “你不是当家作主了,这点小事还拿不出个决断!什么都要来问我?”   江映儿,“.......”   账目她从没问过卢氏,回回都是卢氏在旁边指手画脚,今儿个正儿八经问一句,她倒驳了回来。   卢氏平日里厌恶她,巴不得要往闻衍房中塞满院的女人,今儿个反常得紧,江映儿估摸着,卢氏是怕那些人分了闻衍,她不好怀孕,难和离。   一再斟酌,“要不要请示祖母?”   卢氏眼皮一跳,现在闻老太太的名讳对她来说就是个毒刺。   “不就安插个下人,你随便给她在院中派个差事就完了,非要请示母亲,惊扰她老人家,你还真是....”   江映儿把问题绕回来给最开始发问的主人。   “妾身愚钝,夫君觉着呢?当初祖母说过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叫妾身请示夫君。”   闻衍凝视着她的脸,头次觉得他的妻很聪明。   拐弯抹角,是不是也还有那么丁点在意的?   思及此,闻衍懒声直问,“你再三再四推脱,是不是不想让泠月进门?”   是不是?   表面豪无所谓,私下里早就醋意翻天了,是吧?   姜泠月大惊,复又求江映儿,“嫂嫂,求您能够留下泠月...”   江映儿连忙摇头,撇清闻衍话里的干系。   “姜姑娘是夫君领进门的客人,妾身万分欢迎,不敢轻慢。”她把姜泠月再此搀扶起来,让她别哭。   “妾身跟前倒没什么,只这留人做事,妾身确实为难,因前婆母院里卓姑娘的事情,过去数日,妾身依旧后怕不已,故而不敢自作主张。”   “夫君婆母拿决断就好。”   管账就成了,江映儿可从来不敢把自己的身份摆到闻家主人的台上。   完成闻老太太交托的差事,别的事绝不伸手做主。   闻衍只把人带回来却不发声点头,反问她,江映儿当然要谨而慎之,何况闻衍离家前,与她闹了别扭。   “.......”   卢氏不断给闻衍递眼神,叫他拿出主意,不要让此事惊动闻老太太。   卢氏催促,最终还是闻衍妥协。   没有用姜泠月试探刺激出他这白来的妻一点异样,倒叫他憋出不轻的心气。   闻衍深看江映儿几眼,冷冰而快速道。   “她是我昔日故人之妹,不能在府上做下人,就以客人常住吧,你看着办,安置妥当,不要短缺衣食亏了她。”   闻衍发话了,江映儿照办。   “一切都听夫君的,这便回去准备。”   当天下午,江映儿回去就让下人倒腾,卢氏引闻衍与姜泠月去清韵汀吃茶。   闻府虽大,几房的院子地界一应分好的,姜泠月是闻衍带回来的客人,自然要在长房的地界居住。   长房内,所有的空院子,江映儿都给收拾好了,没有直接做主定下姜泠月的住处,她拿了单子过来清韵汀再次请示。   一个下午而已,姜泠月就把卢氏哄得服帖不止,两人相谈甚欢。她比卓荷更会说话,姜家似乎也是高门大户,无怪。   闻衍翻着单子,看都不想看,余光扫到她的妻。   “......”   “你觉得泠月住那边好?”   她又踢了话回来,“妾身都听夫君的。”   “......”   以夫为天。   乖顺,贤惠,事无巨细办得很好,他不正是需要这样的妻子吗?   可闻衍就是不悦,懒得看了,砰地合上单子,似笑非笑看着她。   “容云阁旁的西厢最好,你也最早收拾,以免你临时置办的院子有所遗漏,缺东少西,就让泠月住那吧。”   卓荷纳小房定的隔院,江映儿接道,“好。”   闻衍冷哼一气,不管卢氏在后喊,直接出了门。   “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快去追啊!”   卢氏把火发到了江映儿头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单会做账目册子有什么用?话不会说,连你男人都哄不住,他才归家多久啊,你就又惹得他生气,难不成还要叫他再一去几日不回家吗?”   江映儿福身,“那婆母和客人用膳,媳妇追出去看看。”姜泠月脸露担忧,作出想劝解的样子,实际心中却忍不住雀跃。   看来,这江家女同她姐姐一样,都不得夫家婆母的看重。   那她的下场,会不会也跟姐姐一样?   江映儿追出来时,廊庑下不见男人的身影,在外候着的丹晓说,“奴婢看见大公子回容云阁了。”   “少夫人,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奴婢替您憋屈死了!”   丹晓在外面就听见厅内卢氏对着江映儿大呼小叫,她恨不得冲进去给江映儿出头,好好骂卢氏一顿。   “走了个卓荷,又来了个不知道什么嘴脸的姜泠月,还有她那个姐姐...奴婢听着三夫人的话头,她似乎还跟大公子关系匪浅...”   “不是都嫁人了,还把她妹妹送来,家道中落,难不成跟咱们一样的?姜泠月姐姐怎么也不帮衬一把?”   江映儿没做点评,今儿个听到江家姐妹,叫她想到负气离家多年,不见身影的妹妹。   阿弟也没有消息,江映儿心中免不了牵挂。   丹晓喋喋不休,“那姜泠月说的倒是好听,要口饭吃要块地睡就行,她怎么不上别家,又或者往天桥地下躺呢!”   “与人为奴不必自在强?谁家的下人不是下人,非要到闻府里来?心机叵测!”   江映儿被她说笑,“你的嘴皮子功夫是越发厉害了。”   “奴婢真是受不了。”丹晓挠着耳朵跺脚,瘪着嘴巴,“卓荷险些害得夫人被休,这个姜泠月看着就不好对付。”   “夫人呐,连奴婢都看出来姜泠月比卓荷厉害,大公子领她进门,夫人不怕她仗着什么狗屁故交旧情..”   江映儿心中自然有数。   “今日大公子问您的意思,您怎么趁机不把她拦下来,不许她进门。”丹晓不满嘀咕,“还给她置办院子,现在直接住进西厢了。”   眼看着就要到容云阁,江映儿停住脚步。   “丹晓你记住,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抱怨,尤其是冬春冬红,还有容云阁的仆妇面前。”   她又叮嘱一遍,“若有什么不起眼的人向你打听询问,你也不要露出对姜泠月不满的情绪。”   “我怕卢氏拿不到我的把柄,转向你出气。”   冬春冬红是闻老太太派过来的人,卢氏自然不敢,丹晓自幼便跟着她,是她身边的人。   丹晓眼眶红红,“奴婢记下了,只是您都不着急的吗?”   暂时不想见闻衍,江映儿慢步小走着,“急什么?”   她又不在闻家过一辈子,忍一时之气,脱离苦海,不要陷在闻家的事堆里。   眼下江映儿眼中,只有三件事。   怀孕生子,理账记账不要出错叫几房抓了错漏,寻阿弟。   别的事都不关她的事。   “姜泠月真要到了小房,公子不进您的屋子,还怎么怀孕生子和离啊?”   “会有人比我急的。”江映儿道,卢氏就是个例子,看嘴角就知道。   想要快些好起来,药吃多了,上火起皮。   容云阁内,闻衍已经沐浴好了。   他穿着月白色长袍,倚在书房的圈椅内看书,头发绞得半干,在肩上披着。   姿态松散慵懒,周身的威压极低,寒厉让人不敢靠近。   冬春冬红小声禀告江映儿今日的账已经送到库房让主管核对了,“大公子一进门便不许人伺候,仆妇们都在外杵着。”   江映儿表示知道了。   “妾身观夫君近日忙碌,人消瘦许多,可要用些夜宵?”   掠到书册上的清字,眼神一顿。   这么说,在正厅时,她的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   闻衍纹丝未动,并不理她,江映儿在旁边站了一会。   等冬春冬红端上一盘七巧点心和燕窝糯米甜羹以及......卢氏送来的鹿鞭茸汤。   补身的么....   卢氏这点倒好,一碗水端平,让江映儿喝补汤,闻衍那头也不落下。   “妾身不打扰夫君看书了,妾身去沐浴,夫君记得用夜宵,有事唤妾身便是。”   江映儿去了浴房,里头一团糟,闻衍不叫人进来伺候,室内一片被他搅得狼籍,江映儿小声叫人进来收拾,重新抬了水。   待她泡好浴出来时,让人把外院的灯吹了两盏。   闻衍还在书房,桌上的小食,他吃了些....鹿鞭茸汤见底了。   七巧点心里的玫瑰花糕最黏,吃半块就容易口干舌燥,必须配汤水来吃喝。   “夜深了,挑灯夜读伤眼睛,夫君不如明日再看书?”   半响,男人的目光从书上挪到了女人的脸上,“刚刚在正厅,你的话怎么没有现在多?”   江映儿低脸,无辜道,“妾身不明夫君之意。”   “......”   闻衍将手里的书扔到地上,攥了她的腕子,将她捉到身前,两条长腿往前抻,困她在中间。   “果真不明白我的话?”   离得太近,男人熟悉的气息蔓延过来,渐渐把江映儿笼罩其中。   “那你叫人吹掉烛火做什么?”闻衍听到了。   江映儿过来时,让人把外厅的蜡烛吹了,外厅左边连接着书房,外面的烛火都灭了,书房没有方才亮堂。   “......”   话戛然而止,闻衍嗅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脂粉花香。   实在的,闻衍辨出来,和她身上自带的体香不同,因为他已经嗅习惯了。   “你今夜熏香了。”男人的语气,是肯定句。   “嗯。”江映儿答。   想到闻衍之前问她熏香的事情,而且他每回都特别喜欢搭在颈边闻。   江映儿细心,猜测闻衍应当喜欢闻香味。   “熏了。”她很实诚,甚至反问,“夫君喜欢吗?”   怀孕的事情要抓紧,不同房怎么怀?   她的葵水走了好久了,闻衍一直不回来,数着日子的,今儿个他回来了,必须要办事。   否则他明日再出门,几日不回来,要到猴年马月去。   “不喜欢。”男人口是心非答。   嘴上那么说,他的嘴角轻缓上扬,幽深的眼眸中渐染笑意。   家中的妻乖顺,乖顺是好,乖顺到让人觉得,她根本就不在乎。   闻衍心里作祟,整晚不虞。   姜泠月领进西厢,他的妻终于还是着急了。   并没有表面的无动于衷,否则又何必费此心机,送食送水,熏香沐浴。   她是有反应的。   现在不止江映儿有反应,闻衍也有反应了。   “......”   男人的大掌掐上她的细腰把她平放在桌上,她的腰果真细的要命,一掌就能全捞了过来,偏生韧性十足。   “夫君,我们回屋吧。”   闻衍明知故问,曲解她的意思,哑声,“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们不是在屋里吗?”   江映儿耳窝子一动,又来了一个第一次。   闻衍第一次称她为夫人,脱口而出的称谓,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   他缓站起身,两只手俯撑到江映儿的身侧案桌上。   闻衍生得高大伟岸,方才他坐着,江映儿也坐着,案桌比圈椅高,两人几乎能平视了。   如今他站起来,一双邃暗幽深的眼,紧盯着江映儿,压迫感十足十,比任何以往一次都要,尤其书房内燃着灯,明亮得很。   狼毫笔咯着江映儿的臀,下意识的,她不自禁也有些紧张和害怕。   “......”   手指攥到闻衍的身侧,再次央求他,“夫君,我们回屋吧。”   “别在这里......”   侧脸和细长的颈也染上了大片的红霞,艳过她染的任何一次红妆。   鬼使神差,闻衍的心忽然颤了。   “别怕。”江映儿听到他说,然而她薄薄的衣裙褪到了腰间。   男人薄唇轻启,低笑轻喃,“夫人放心,我会轻。”   “......”   说是轻,轻个屁,都是唬鬼的话。   几乎一夜到天明,江映儿再即昏死过去。   在她闭上眼的前一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计不能相信男人在行事说的鬼话。   再有,千万不能给闻衍喝什么狗屁的鹿茸鞭汤,他压根就不需要!   再醒过来时,闻衍没有了身影,丹晓进来,“少夫人,您终于醒了。”   “什么时辰了?”   匍开口,江映儿都被自己破锣似的嗓音吓了一跳,捏捏嗓子,抬手都疼。   丹晓扶她起来,“您睡了一天了,马上就该用晚膳。”   她睡了一天。   “大公子下手也不知道轻点。”   动静维持了一个晚上,丹晓和冬春冬红进来收拾时,书房乱得不能看了。   案桌是沉重的紫檀沉水木做的,被挪动得好远,仆妇们推不回去,收拾干净,冬春冬红让四个小厮每人抬一角搬回来的。   江映儿面红耳赤,有气无力浮在浴桶边沿,“别说了...”   希望泡泡浴能养养精神,酸得筷子都抬不起来,勉强吃了几口,江映儿眼皮子还耷拉着。   “今儿的对账翻来我看看。”   冬春冬红做事勤勉,她们做账江映儿放心,只不过卢氏总来掺合,江映儿还得事无巨细查看一番。   “少夫人放心,今儿个大夫人没来呢。”   “没来吗?”江映儿奇怪,本以为她休憩,卢氏会趁机独揽掌家册目,耍长母威风。   “是啊,大夫人没来,三夫人也没来,二夫人倒是来了,给您送参汤的,在外头,夫人要喝吗?您今日都没吃多少东西。”   “二婶婶...”江映儿摇头,“不喝了。”   “照旧送给仆妇们喝吧。”   被卢氏强灌着吃补汤,江映儿喝完之后就再也没有肚子喝二房送来的各类汤,倒是可惜了二房的一片好心。   在闻家,她姑且算一个对江映儿不错的长辈。   丹晓给江映儿边上药边说,“今儿个姜泠月陪着夫人逛花厅,哄得大夫人笑得好开心。”   原来是被姜泠月绊住了脚跟,难怪不得空过来。   “奴婢还听花厅送茶的人说,姜泠月给少送了好大的一对足金镯子,大夫人开开心心收下来了,姜泠月还说没钱,出手那么大方。”   江映儿听她唠叨,“哪有人不喜欢钱的?”   丹晓努努嘴,“闻家好歹是淮南首富,家中无比有钱,大夫人却没有一点身为长夫人的风范,她小家子气还总爱斤斤计较,奴婢有时候就在想,当初大公子的父亲究竟是怎么看上她的?”   江映儿翻了个身,“这不是我们该想的事情。”   “就是对金镯子,这些个好东西小姐以前也有,拿来打赏下人。”   江映儿笑,“你还记得。”   丹晓说记得,“小姐不喜欢描金的首饰,寻常有的都赐给尽心尽力做事的侍女们。”   江映儿莞尔,舀了点水浇在手腕上,这里曾有她的守宫砂,都被痕迹覆盖了。   没有睡够,她阖上眼听着丹晓的唠叨。   迷迷蒙蒙,耳边声音没了,感觉到被人腾空抱起,江映儿忙睁开眼睛,撞上男人精致的眉眼,不住一怔。   “夫君?”   丹晓没了踪影。   “夫君回来了,用过膳了吗?”闻衍摇头,“未曾。”   “夫君放妾身下来,妾身叫下人布菜,好让夫君果腹。”   闻衍没放,这个角度,他能够看清楚自家乖妻的全脸,即便她低着头。   他的妻生得很美。   低着脸也好,藏住了,只叫他一人窥得见。   闻衍三两步将她放到了床榻上,江映儿生怕他又来,她就算想怀孕,也不能不惜命。   拒绝的话怕惹恼了闻衍,另辟蹊径。   “夫君,妾身还没有绞发。”说罢,江映儿要叫丹晓进来。   闻衍说不必,自去妆奁台旁边的架子上取了宽大的方巾,“为夫替你弄。”   江映儿微讶,“夫君劳累,还是交给下人做吧。”   男人已经碰上她的头发了。   本以为他下手重,谁知道轻柔得很,与那次给她的膝盖上药截然不同,简直叫人受宠若惊。   “......劳烦夫君了。”江映儿客客气气道谢。   她满头青丝浓密滑亮,绞干后,拢顺到一边。   露出细长的,闻衍见过很多遍,每一次都吸引住他目光的后颈。   她整个人在一旁灯烛的照耀之下,异常的纤和柔美,侧脸俏鼻,散发着出水芙蓉的清香。   单手挂好方巾,闻衍矮身下去,从后抱住江映儿,抢占她坐的塌,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腿上。   埋脸到她的后颈之中,深深吸闻她身上令人迷醉的馨香。   “为夫替你涿发,你要如何报答?”   说话间,男人温热的唇,已经密密麻麻游离在走了,像疾风细雨,却比那烫人。   江映儿周身一颤,偏着身躲,“夫君....”   闻衍越亲越不满于此,绕碰她的小耳朵,又绕到侧脸,最后锁在她的唇上,捧着她的脸蛋,辗转深入。   好久之后,江映儿虚扶着案桌气喘微微。   “.......”   男人散漫笑出声,“你昨天不是缠人得紧。”   结束了,他要退时,江氏还挟着他,说慢点。   江映儿咬唇,“......”   是的确是闻衍说的那么回事,她在翻阅册子的时候,书上提到了,女子的受孕秘方,可多停会,不要太早沐浴。   闻衍现在是被哄好了,希望她近些日子受的苦都不必白受。   她埋怨的眼睛看过来时,闻衍摸摸鼻头,微微有些底气不足了。   抬上手给她拍着后背,“好些没。”   话很风凉,江映儿不回他。   “好了。”   闻衍又捉她到腿上抱着,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不满怀中人的瘦弱,虽然他这妻该有的地方很是傲人。   闻衍提醒,“你素来应当多吃些,抱着很嗝手,摸着全是骨头。”   嫌弃她,就不要抱啊。   江映儿真是忍了又忍,身上残留的疼痛实在叫她没有忍住,回了一句嘴。   “妾身瘦弱,比旁人着实差些。”   西厢不是住着一位。   说完,江映儿即刻就后悔了,太少有沉不住气的时候,都怪闻衍太欺负人,她撑着妆奁台的手都还疼呢。   按了脾气回去,江映儿道歉,“妾身一时失言,万望夫君大人大量,不要同妾身一般见识。”   诡异的,闻衍没有生气。   甚至眉开目悦,低声闷笑转为朗声明笑,胸腔的震动一直碰着江映儿的后背。   她不懂,闻衍在开心什么?   喜怒无常的男人,开心便开心吧,江映儿低垂着脸蛋,看着闻衍抱着她腰间的铁臂。   “你吃味了?”男人笑问。   江映儿听了诧异得紧,他怎么会有这么骇人的想法?   “妾身不敢。”   低头看不见什么,闻衍调转她的身子,面对面讲话。   他低下头颅,凑到他的妻脸边。   又问,“真的吗?”   江映儿不想回答这么没趣的话题,她吃什么味?还不是眼下必须要跟他行事怀孕,才多番想法。   有孕之后,江映儿真希望闻衍多几个妾室,分分他的精力。   等到有了孩子,两人和离,闻衍娶谁都与她无关了。   “.......”   闻衍此刻可不知道怀中娇妻的想法,他只以为江映儿无比的在意他。   预想心里越快活,甚至松乏愉悦,神清气爽。   迫切的想要知道一个答案,闻衍直问,“姜泠月进门,我把她安排到西厢,你心里介意,很是吃味,对吗?”   告诉他是不是?   江映儿撇开脸,“夫君误会。”闻衍转正她的脸蛋,把她给转回来,“......”   江映儿都知道,他这架势,是要让她讲了。   她柔笑声,“姜家妹妹是夫君故人之交,她入府居住,妾身心中喜不自胜,西厢离容云阁近,也能时常过来作伴,就更好了。”   故人之交...   闻衍又是低声闷笑,气息都浮到江映儿的耳朵之上。   三婶婶说的话,她听进去了。   当时装的那么好,连他这样久经生意场老练的商人都被蒙了眼睛。   闻衍惩罚似的大力掐了一把江映儿的脸颊。   “……”   下手挺重,江映儿难得嘶哼,吃痛吹胡子瞪眼,男人的声音柔和,含着笑意。   江映儿彻底无语漠然。   闻衍也不着急,迟早要逼到她破功,亲口承认那时候她又当如何?   向底下人,逼问他的过往?   男人心中不止期待,甚至迫不及待想要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   他从来没有见过。   “话说回来...”闻衍有意无意透露,“姜泠月的姐姐托付她给我带一封信件....”   白日里没睡够,眼下良久的停顿,困意袭来眼睛不自觉的眯着,她低着头,闻衍并没有发觉。   发蒙间。   只听到姐姐...托付...信...几个字眼。   男人掐了她的细腰,“你听着没有?”江映儿连忙强打精神,应付道,“嗯....”   “我说姜泠绾写了一封信给我...”闻衍精简道。   所以呢?与她有什么事啊?   江映儿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一贯沉默,闻衍又掐她的腰,非要她说什么。   江映儿敷衍,佯装意味深长,“哦.....”   “近来很忙,那信我收在书房里的最高处,便是你从前放书险些摔了的地方,过两日我不忙了再拆来看。”   摔?放书册!   江映儿眼睛一瞪圆,神色几许不自然了。   闻衍真的把他什么相好的信拿过来放到最上面,他没有看到书册吧?   看样子,得在他取那什么信的时候,提前把放书册的地方换了。   “......”   怀中妻子奇怪的模样,闻衍异常的受用,点到为止。   “好了,夜深了。”   他抱着江映儿回床榻,一进去,江映儿往里爬,便被他捉住抓到身边。   “夫君。”   江映儿脸色为难,“可否容我休息一两日。”   闻衍皱眉,她的身体也太弱了。母亲今日还说,给她吃了许多补品。   闻衍目光灼灼,江映儿实在难受,她索性就把衣衫褪下,让他自己看。   的确是...惨不忍睹。   闻衍也不知道,他居然疯成这样,大抵是在书房的缘故,又或者她的热情,叫人难以招架。   “夫君....”   闻衍捉她到怀中,原本是想吓吓她,碰到温香软玉,他干脆就困在怀里。   “好,让你休息。”   江映儿不想跟他如此亲密,男人束缚她的力道又不是能够商量的力道,身乏疲累太甚,只能任由他去。   第二日,闻衍醒了江映儿还在熟睡当中。   本以为夜里会难免,谁知,一夜好眠,抱着他这妻入睡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   睡容恬静,乌发遮住她的一半脸,仅露出挺翘的鼻梁和红唇。   闻衍凑近看了会,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她的额发,轻手轻脚起身,出了内室。   船厂的账算完了,昨日他已经开始巡茶庄的账目。   闻衍欲去清韵汀找卢氏请安,刚出容云阁的院门,姜泠月在外站着。   脆生生迎喊,“津与哥哥。”   闻衍脸色恢复一如既往的淡漠疏离。   “你来做什么?”   姜泠月扬起手中的食屉。   “昨日本就想来拜访嫂嫂,谁知下人说嫂嫂身子不适,泠月特地做了一碗养胃补粥的汤给嫂嫂补身子。”   “她还在休憩,交给下人吧。”冬春接过,替江映儿谢过姜泠月。   “津与哥哥要去给夫人请安吗,泠月同津与哥哥一道吧。”   ......   闻衍走后没多久,江映儿便醒了。   梳头时,江映儿打着哈欠,从铜镜当中看见丹晓气呼呼的模样。   “怎么了?”   丹晓就把今儿个姜泠月一道与闻衍去给卢氏请安,卢氏笑得合不拢嘴的事情跟她复述了一遍。   “这值得生气吗?”江映儿好笑。   丹晓重重点头,“当然了,她是个小人!”   小不小人,江映儿能不知道?   姜泠月的确是个不省心的,清韵汀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可见有人故意为之。   “对了,她早膳给小姐送来了劳什么吃食,被奴婢扔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手艺差就算了,分明是借着由头故意来找大公子。”   江映儿拉住她,往外看一眼,“差不多行了...”   “少夫人,奴婢气得是底下那些人的嘴,她们都在说夫人才掌家多久,便快要失势了,未来不久也会失了管家的权。”   “还说您真是不得宠爱,公子三天两头带人回来,说您软弱可欺,说您...”   “我何时又有势过?”   束好了钗,江映儿叫她拿药罐,上药。   “由她们说吧。”她替丹晓擦去眼角的泪,“别生气了。”   用过早膳后,江映儿恍惚想起,昨夜闻衍说的书架,不经意往上瞥了眼。   她现在去碰,又怕....人多眼杂。   一直到了午膳,借着午憩的名头,特地嘱咐不许人进来打搅。   江映儿踩着圆凳把书册拿出来,藏到了床榻底下的最里面,用一个不起眼的盒子压住。   *   闻府本来就是伸着脖子等看戏的人就多,对这位大公子带进来的姜家姑娘,更是好奇得紧。   姜泠月近来散播谣言,极其快捷,都不用怎么推波助澜,风言风语火速四起。   处处都有人小声议论,容云阁的那位江家女还真的是沉得住气。   她住进来一个月多了,与卢氏还有各房打得火热,都不见她有什么反应。   照常管账理家,也不理会下人的嘴巴,更没有借着掌家的权利,给她穿小鞋,克扣分例,反而处处周到。   “.......”   不仅如此,闻衍也不管,他听之任之。   白日忙碌,回来便宿在容云阁中,姜泠月几次请他来西厢,他倒也还是来了,略坐坐,问她衣食起居又走了。   虽说只是略坐坐,足够人绘声绘色说够多。   饶是如此,也同石头沉了水,容云阁没声没响的。   .......   这一去,将近年下。   许多东西都得备办起来,几房夫人聚到了水榭中,议论着要年节需要提前采办的物件东西。   四旁围了格窗,边角烧着炭盆,暖和得很。老太太不出门,闻怏临盆之日快到了,她也没来。   江映儿在旁记账,卢氏说了许多她要装点清韵汀的东西,洋洋洒洒叫江映儿写了两大篇,三房跟她比高低,也说了一大堆。   江映儿默默在心里服气,手腕酸得要断了。   二房贴心,居然提前就罗列出了单子,递给江映儿。   “劳烦衍哥儿媳妇记账。”   江映儿淡笑接过,“二婶婶说的哪里话,都是媳妇该做的。”归置好二房的。   随后又问到姜泠月,当着闻家众长辈的面,姜泠月什么都没提要买,直说西厢物件够了。   卢氏给她抓了点核桃仁放在手里,“泠月,你就当在自己家,不要客气。”   “姑娘家家过年节,需得出去聚玩,想要什么就提,该买什么买什么,账记在长房头上。”   姜泠月腼腆摇头说,“谢过大夫人关心,泠月一直都把这里当自己家的。”   三房吐了花生壳,笑道,“哎哟,二嫂啊,你看着大嫂和姜家姑娘,两人像不像亲婆媳啊,果真跟一家人似的。”   卢氏,“.......”   “依我看呐,大嫂嫂喜欢泠月,她家原也是淮南人户,更是衍哥儿亲自带回来的人,知根知底,不如就纳了当小房吧,年关一起办了,喜庆热闹。”   “......”   姜泠月连忙摆手,“不不不,三夫人误会了,泠月不是那个意思。”   掉转对着江映儿,迫切讲说,“嫂嫂,三夫人快人快语,嫂嫂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泠月心中一直把津与哥哥当成哥哥。”   江映儿仿佛置身事外没在听,被叫了才从账目里茫然抬头,给了一句不咸不淡,“没事。”   卢氏冷叫了一声三房大名。   三房呵呵一笑,“大嫂嫂没有纳小房心思吗?我瞧着你天天往衍哥儿媳妇房中送补汤,还以为大嫂嫂等不及要孙子,多一个人也能多帮长房开枝散叶嘛,我看着挺好的。”   “管好你自家儿子吧,我们长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就算要纳小房,也得等到江映儿怀孕生下孩子,和离了。   卢氏免不了又瞪了江映儿一眼,记账记账记账!白瞎她往容云阁送那么多汤了,肚子一点不争气!   二房从中劝和,“大嫂,三弟妹,少说两句吧。”   闻怏房中需要的单子跟二房一样,草拟好了,差下人送来让江映儿腾写。   瞧见闻怏房中下人身后跟着去把了脉,送出府的郎中。   二房突然提议。   “衍哥儿媳妇,正巧郎中在,不如你也把把脉,看看有没有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入v了。   谢谢宝宝们支持正版,在这章评论的宝宝都有红包~   推一下我的预收。古早狗血火葬场题材妹妹和姐夫的故事。   《辞宁》   辞宁嫁了,嫁给她心心念念藏在心底数十年的郎君。   只是嫁得不怎么光彩,体面。   起因一场不知名的算计。   辞宁和严韫有了肌肤之亲,而严韫本该是姐姐的未婚夫。   姐姐另许他人与辞宁同日出嫁,姐姐陪嫁丰厚风光无限,辞宁的嫁妆寒酸不过六小抬。   尽管嫁得寒酸,小姑娘想啊,她已经能够嫁给严韫了。   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   到了婆家,辞宁努力经营。   晨昏定省伺候婆母,替严韫操持中馈,给他生儿育女。   可惜。不爱就是不爱。   严韫对她偶有动容,却始终薄情。   姐姐一朝和离,严韫迫不及待跟姐姐见面,好生安慰,迎她进府修养。   丝毫不顾辞宁的颜面和感受。   即使姐姐嫁了人,他心中也只有姐姐。   辞宁伤透了心,终于悔了,悟了。   爱意绝笔写下和离书,收拾包袱马不停蹄离开了严家。   *   严韫一直以为他是无比厌恶辞宁的,对她没有一丝爱。   毕竟她攻于心计,又擅长伪装单纯,抢了她姐姐的婚事,嫁于他。   他也坚信辞宁会永远留在他身边。毕竟离开了他,她还能去哪?   直到看到了小姑娘决绝毅然的背影,对着别人说巧笑倩兮的娇脸,看他时冰冷刺骨的眸。   恍惚间。   泪水打湿了和离书,严韫慌乱无比,他终于认清自己的心。   原来,他和辞宁之间。   不是辞宁离了他不可,而是他非辞宁不行。 第26章   二房措不及防的提议, 消了在场的音,徒留炭盆里的火星子烧得噼啪乱响。   默默无闻的江映儿瞬间被推向众矢之的,谁都没说话, 目光一溜默契凝到了她的肚皮上。   就连江映儿乍听此语,怔了好一会。   把脉?   前在书房做事那个月的尾巴, 卢氏已经找人为她看过脉了,她的肚子并没有什么动静。   当时闻衍也在场,郎中明里暗里提点了几句,说房事不可操之过急, 要孩子也不能不顾身子,要多多节制。   房内的婢女们都听红了脸, 偷笑。   闻衍抵唇干咳一声, 戏谑的目光投向江映儿。   江映儿不与他对视,垂着脸摸了摸肚子,心情微失落, “......”   补药吃了许多,鲁老太医明明也说过她的身子调理好了,她更是算着日子和闻衍行房, 用了书册里投机取巧的方子。   回回叫他停的,或者垫高些,事后慢些洗, 被迫与男人温存莞尔,听他说话左右应对。   怎么就...没动静呐。   江映儿自个也知道怀孕的事情急不来, 可她真的很想,快点怀了之后能够离开闻家这块是非之地啊, 落个耳窝子清净。   那会, 还闹得挺难看。   卢氏当场揪住郎中, “劳烦先生再看看?会不会没把仔细?您再把把看吧?”   郎中说他行医二十多年,从未有过误诊的情况,何况他最拿手的就是妇科。   卢氏不肯松手,郎中摇头,顺着她的意又把了一次脉,摇摇头,没有喜脉。   丹晓送郎中出去,卢氏便开始挑江映儿的刺,“你是不是没有喝我让下人给你送来的补身汤药?”   江映儿说,“婆母恩赐,儿媳一滴不剩全都喝了。”卢氏自个都看着她吃,还这样问。   不仅如此,鲁老太医开的药她也在吃。   唯一没喝的只有二三房送来的鸡汤,肚子哪里装得下那么多汤水,卢氏的十全大补汤,喝完之后,江映儿饭都吃不下太多。   卢氏没出气,在原地打转转,一会之后砰地坐下,目光看着江映儿。   “是不是你身子有问题?”江映儿眼皮一跳。   “让下人再把郎中请回来,看看你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怀。”不能怀早跟老太太禀告,免得在一个没着落的女人身上耗了她儿子。   江映儿看着卢氏风风火火嚷着叫丫鬟仆妇,并不制止,她不怕郎中再回来看,反正体寒的事情都调理好了,郎中就算是回来,也把不出什么。   什么都往别人什么挑毛病,卢氏如何不找找闻衍的差错。   最终郎中没有回来,卢氏吵吵嚷嚷个没完,又不肯走,闻衍应当是受不了,居然张口制止了她。   “够了母亲,孩子的事情不急,顺其自然吧。”江映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急吗?   按理说,他应该比卢氏还急吧。抬眼看,男人脸上确无焦急之色,反而递给她一个类似安慰的眼神。   “.......”   江映儿不解垂下眼。   闹到最后,最终还是借着来看江映儿身体,实际想来容云阁看热闹的姜泠月,把卢氏给劝走了。   那月把脉的事过去没几天,葵水来了。   走干净后,下一个月,她和闻衍也照常的行房,书册都快被翻烂了,上头学的招都会了,招得闻衍可没少在她身上使力道。   药和汤照常吃着,卢氏叫人来把脉,还是没动静,气得卢氏看她不顺,三天两头挑刺,吵得江映儿心中微烦只能忍压着。   有了对比,卢氏同姜泠月走得越发近了,与她亲闺女似的,姜泠月约卢氏逛园子,两人在闻府上下有说有笑。   好在,江映儿白天记册管账,夜里应付不知餍足的男人手上也忙,能够分散些心绪。   真说起来,这个月,卢氏跟姜泠月打得火热,顾不过来吧,郎中没来过。   江映儿是打算出门采办物件,再寻沈辞霁问问,他帮忙打探,许久了有没有阿弟的消息?再找鲁老太医看看身子。   .....   握毛笔的手顿住,笔尖的墨凝成一团滴到宣纸上晕散开,污了原本写好的账簿银两数目。   “.......”   怕污到别的字迹,江映儿暂搁了笔,将底下几房写好的账目抽出来,放在一边,换了新的宣纸。   闻怏那份记账染了污秽,得重新写了。   做好一切,发现在场的人依旧在各路心思似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尤其是姜泠月,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死盯着她的肚皮,恨不得要上前扒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孩子。   卢氏么脸色抽瘪,三房方才刚用姜泠月纳小房,抱孙子的事情讥讽她,眼下把脉八成没有,不是找难堪?   若叫卢氏再受气,回容云阁指不定怎么寻她找回来。   江映儿柔笑着婉拒二房的好意。   “姑母的账还没记好,那头不好叫等着,不若理完这些账,晚些媳妇再请郎中看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二房却道,“年节还远,鸡毛蒜皮的事,哪就有身子重要。”说着,不等江映儿拒绝,即刻就招手让郎中过来了。   “二婶婶....”三房夺过江映儿手中的笔,把她按在位置上,“衍哥儿媳妇啊,听你二婶婶的,看看也好啊,你瞧大嫂嫂心急的呢。”   这叫什么事啊,卢氏那脸色能是急吗?分明就是被气的。   郎中听到了传唤已经站上台阶。   江映儿只好把手腕伸出来,也好吧,记了一早上账目,当给手腕偷个闲。   许是几次落空,而今有些倦怠了,江映儿心不在焉想着,一会回去怎么应付卢氏的责备,还有那补汤,喝多了,最近闻见味便想吐。   郎中抚着发白的须。静了几息过后,眉头一展,收回搭腕的手,下两阶朝江映儿弯身道。   “小人恭贺少夫人,您已有一月的身孕了。”   江映儿彻底懵怔,“啊?”   卢氏瞪大了眼睛,旋即松开姜泠月的手,喜笑颜开奔上前,“你...郎中说真的吗?”   姜泠月受了卢氏冷落,觑瞪了江映儿一眼。   郎中道,“千真万确。”卢氏得了元宝似的,双手合十,朝天拜拜又朝地拜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几乎要乐出眼泪了,下台阶不看,差点摔到。   “快快快,着下人请衍哥儿回来,对了...记得去禀告老祖宗。”   江映儿已经回过神,心头浮上喜悦,如释重负叹出一口气。   有了。   一个月。   都说十月怀胎,再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离开闻家!   要说脸色最难看的还是三房,本以为能够奚落卢氏一番,笑她天天让人搜寻补药,反而是她讨了没趣。   卢氏扬眉吐气,“三弟妹,借你吉言了,终于啊,也让我抱抱孙子。”   她把三房呛她的话全都给还了回去,“咱们长房添了人,过年热闹喜庆!”   轮到三房翻白眼嘀咕,“不就是有了,瞧把你得瑟的。”   卢氏让郎中再把脉,看看胎儿好不好,需不需要开点安胎药,郎中说胎象平稳,不必吃。   江映儿收回手腕时,见到二房怔在原地,似乎一副不可置信垮了天的样子。   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顺风刮到江映儿耳朵里。   似乎是,“怎么可能...”   江映儿喊问,“二婶婶,您怎么了?是否身上有何处不好?要不让郎中看看?”   二房回神,扯出一抹笑,“没事...你这身上有了,二婶替你和衍哥儿高兴。”   “对...高兴过头了。”   姜泠月收拾好了表情,装着喜悦走到江映儿面前,“泠月恭贺嫂嫂,喜怀身孕。”江映儿笑应,“谢谢。”   随后她又哄卢氏,“泠月也恭贺大夫人,事头有盼了。”卢氏笑得合不拢嘴,拍着她的手背,“是是是……”   她心大,没发现姜泠月的异常。   剩下的账也不用江映儿写了,卢氏说水榭冷,喊了一波人护送江映儿回容云阁,账目转到容云阁,让闻老太太手底下的冬春冬红帮忙。   午膳才吃,吆喝着容云阁的仆妇烧汤炖饭,似乎要把江映儿肚子里的孩子,在一夜之间喂大下地。   江映儿乐得闲,躺到榻上,盯着握笔握久了音出痕迹的手指发愣。   丹晓抱着新的被褥进来,江映儿推拒,“不要盖了,压着重。”   进门卢氏就让人捂了好几床蚕丝被,再轻的被褥叠厚了,也有重量。   何况里面还烧着炭盆,她额边都发汗了。   “好好好,奴婢放到一边,不压着少夫人。”丹晓捂着嘴偷笑,“奴婢还从未见过夫人这么殷勤的对着少夫人好。”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内室也能听到她在院中的笑声。   江映儿低头,“婆母自然高兴。”   “我睡一会,有事来唤我。”晨起天蒙亮就被叫过去记账,腰都酸了,窝在被褥里,泛困。   “少夫人睡吧,奴婢在外头守着。”   江映儿点头。   闭眼很快陷入梦中,前半响睡得很舒服,不一会觉得后背似火烧一样,热得醒了过来。   睁眼,见到一张放大的俊脸。   “夫君....”闻衍躺在她身侧,指尖绕着江映儿的头发。   “嗯。”   “夫君回来了。”江映儿要起身,又被他给按躺回去。   他身上并无冷意,外衫也褪去,应当回来有时候了。指尖把玩着她鬓边一缕头发。   “夫君今日怎么回来那么早?”   说完这句话,江映儿留意到内室燃了灯,外头天黑了,她睡了这么久?   “夫君用膳了吗,妾身去叫下人...”再次起身又被闻衍给按了回去。   他开口了,目光扫向江映儿的肚子。   “我听母亲说,你有了身孕。”   卢氏派去的人腿脚很快,打听到闻衍的去处,直奔去找,彼时,闻衍正和任洵肖霖泽在酒楼雅间谈事。   闻衍手下自主的产业说多也不多,站得深,都是极赚钱的行业,尤其是赌场,盐产,其次到了船厂和茶业。   赌场走钱灵活风险大,与钱桩商行挂钩,闻衍不欲把船厂及茶业给赌场的走钱资产作保。   单用一个盐产,够倒是够..却不怎么丰厚。   因此,闻衍盯上了粮道,有意朝这边发展,任洵是皇亲国戚,人脉广,他可以帮闻衍牵线,刚说到其中利害。   小厮赶赴到了,急匆匆喊,“大公子,夫人请您归家。”   闻衍不悦被打断,“什么事?”   “少、少夫人有孕了。”回过神时,他手里的杯盏掉到了地上。   ......   一路上,快到闻府了。   闻衍堪堪回神,不确定问赶马的小厮,“少夫人果真怀有身孕了?”   小厮乐呵呵,“禀大公子,郎中说千真万确,老祖宗也知道了,夫人还赏了下人们银子。”   果真有了。   闻衍没有忘记和闻老太太的交易条件,与江氏貌合神离,只要她生下孩子便和离。   和离......   与她和离。   想到这两个字,心就像被架到火上烧燎似的。   脑中构想的有关生意场上的利害盘算全都被他给抛诸脑后,闻衍心下微乱。   回到闻府,卢氏拉着他儿啊儿啊,喜极而泣,嘴边直说快有盼头了,不断提及生子和离的事。   相对于母亲的欢快,闻衍的心情,压着块石头一样沉重。   下人说,她在睡觉,闻衍褪了外衫,躺在江映儿的身侧,盯着她白嫩细滑的脸颊细看。   脑中想着和离的事,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她醒。   “嗯,郎中说一月有余。”   江映儿低头轻抚小腹,平坦,一点都看不出来有孕,她看过书的,再有几个月,便会显怀隆起。   怀中的妻垂首亦能看见弯弯的眉眼,微颤的睫,洁白无瑕的贝齿,葱白如玉的手放在小腹上。   有了孩子,她很高兴。   “......”   实则不然,母亲念叨,她也被催焦急了。   想到第一次卢氏找郎中把脉,郎中说腹中无子,母亲和她都很失落,众人当中,唯独他奇怪的,如释重负舒一口气。   母亲责备不已,乖妻垂头挨训,不吭一声,被奚落得可怜巴巴。   闻衍心中不住一攥疼,替她驳了卢氏的话。   闻言,他那妻诧异地抬头看了眼他,又很快把头低下。   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替她讲话的样子。   后面,她一直喝汤补药,排开不方便之日,时常主动与他欢.好。   有时闻衍见她娇俏媚态的脸上疲态明显,密汗遍布,她也不叫停。   反而同他商量,“夫君,我们换个位置。”   应是逼得太紧,姜泠月进门,给到她不小的危机压迫,府中谣言四起,闻衍有意不管。   想看江映儿有什么态度,她一贯从容,温顺,沉得住气,怕生事惹恼了他。   江氏乖顺,秀外慧中,只做本分的事情,在他身上下功夫,没有找过姜泠月的不是,他故意说的那封信,放了位置,她都没去碰过么。   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祖母与他说好的生子和离内情。   倘若不和离呢?   她这样听话,又顺他的心意,等生了孩子....闻衍想着,他也不是不能够,容留她在身边相守终老。   念头浮现出来,沉重繁琐的心绪渐渐疏通了。   “......”   思及此,男人的大掌握捏住江映儿放到小腹上的手。   轻笑道,“你有了孩子,我很高兴。”   莫名的,由衷的。   江映儿挑眉,能和离了,他自然高兴,不光闻衍高兴,卢氏高兴,“妾身也高兴。”   用不了多久了。   晚膳卢氏到容云阁用膳,摆了大碗大碗的鲍参翅肚,汤水补药到江映儿面前。   “婆母.....”   江映儿嘴角一抽,卢氏是把她当成猪了吧?猪都未必能吃那么多?   卢氏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把江映儿的碗塞得满满的高起。   “如今你有了孩子,一人吃两人补,吃不下也得吃。”是喂给孩子的。   闻衍知道自家乖妻的饭量,细嚼慢咽,一天能吃一碗满当当的米饭都是顶破天了。   “母亲,她吃不下这么多。”   说着要去端江映儿的碗帮她扒掉。   卢氏瞪眼护主,“衍哥儿,母亲忙活一日,盯着人给她做的饭菜。”   “你不体恤体恤母亲,好歹也要看在你父亲的份上吧!”卢氏搬出闻衍的父亲,他不好讲话了。   江映儿轻叹一口气,“婆母,儿媳无用,实在吃不下这许多。”   卢氏对着她的身子指指点点,“你看你瘦成这样,还不多多进补?”   万一瘦过头,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养不大就没了,岂不是空欢喜。   老太太只认江家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流产后的妇人要想再怀,比第一胎还不容易,到猴年马月去?   江映儿犯难,迟迟不动筷子,闻衍握住她的手臂。   “母亲也是一片好心,你吃不下就每样都尝几口,换换味道。”   卢氏也松口罢,“成成成。”   江映儿妥协尽量吃了,晚膳用到一半之时,下人传话闻衍被老太太叫走,只剩卢氏和江映儿。   尝了一半的菜,实在吃不下,卢氏又嚷骂她,“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吃这么点,要饿死我孙子?”   江映儿心平气和,“婆母错怪,媳妇实在用不下了。”   “再有媳妇之前听郎中说过,若是吃得太补,孩子过大,容易难产生不下来。”   卢氏半信半疑,看着桌上大补的药膳,确实过补了,怪骂了江映儿几句才作罢。   江映儿在院中慢走消食。   闻衍去了没多久回来,带着闻老太太送来各类赏玩解闷之物,多是女儿家钗环之类。   “祖母派了人过来你身边帮衬。”   闻老太太身边的老媪,想来,闻老太太也是怕卢氏搞岔子,冬春冬红太年轻说话没分量,故而派年长的来盯着。   江映儿很感激闻老太太,敬着她身边的人,单独给老媪辟了间院子,不让她做活。   *   有了上次的“相拥而眠”,成亲以来谨守的界线也随之打破,不复存在。   男人灼热的气息,缓慢的打在她耳窝,热死了叫她不得好眠。   江映儿困乏,想要卷到里面睡,男人的手臂又缠着她的腰,把她牢牢锁在怀中。   “.......”   单是这样忍受,倒也还好,闻衍意动了,贴身,江映儿能够感觉到,咯得难受。   “夫君...”   江映儿拱朝里,她自个的地盘。   “有些热....”   言外之意,她想自己在里面睡,男人不知听没听见,他不松手。   没办法,江映儿只能自食其力了。   挪来挪去,蹭出男人一身火气。   沉稳的声音带着低哑,“你怎么不老实?”他还先问起别人的罪来了。   江映儿无语,“夫君....我有了身孕,前三月不成的。”想和离,你就是要,也得忍着。   女人的声音绵软,闻衍骤而不悦,对这个孩子到来的不满又添一分。   昨儿个还在抵死悱恻,今天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算算日子,还有两个月。   怀中娇妻的个中滋味,闻衍实在是....不想去内室沾凉水。   他拉过江映儿的手,勉勉强强妥协。   低喃,“这样吧。”   说是这样,久久不好。   江映儿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今日记账,手腕本来手就酸累,只盼男人弄早点结束。   “你怎么回事?”男人不满道。   她不动?   闻衍捏着她的手腕,有几分挫败,借着月光,江映儿白嫩的掌心都红了,他的妻像犯懒的猫儿眯着眼睛。   “.......”   责备的话咽了下去。   江映儿以为晾一会,他会自己想办法,谁知,细碎的声音传来。   后半整夜,江映儿没得好觉睡。虽然是没有,可是她的腿,站都站不稳。   闻衍还在旁边戏笑,“夫人要当心些,前三个月马虎不得。”以她的话来堵她。   江映儿心里暗骂他好多句。   闻衍又出门去了,手不舒坦,丹晓给江映儿喂的八宝糯荷粥。   她想再睡会,便听到院子里有笑声,冬春冬红道,卢氏领着姜泠月过来了。   凭栏跳窗望过去,姜泠月挽拦着卢氏,哄得她笑声不断。   江映儿心中升起个主意。   闻衍兴致高,不可能真的忍过头三月。   为了孩子着想,能够顺利离开,是不是该真的给闻衍纳个小房了?   作者有话说:   闻狗:我就是个妥妥生.子.工具??   —   跟宝宝们说一声哈,因为要上夹子了(最后一次稍微控一下字数)2.14的更新和今天一起更啦   2.14不更新   2.15的更新时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然后的每天都会稳定更新!   v后宝宝们不用担心字数绝对不会少的!虐男也不会手软!   -   还有就是上夹子的话 可能就是会突然涌进来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希望大家和平看文不要吵架。   本章评论的宝宝和昨天一样都发红包!希望宝宝们积极发言 (多夸夸我哈哈哈哈哈,我真的很没自信需要鼓励)   有时候不回你们的评论是害怕嘴笨说错话惹人烦(社恐挠头)   好啦,谢谢你们~晚上要早点休息哦    第27章   姜泠月小动作不断, 目的显而易见。   冲着闻衍来的。   不过相较于卓荷,她更聪明在闻府的位置也比卓荷略高,姜泠月既已得卢氏宠爱, 推波助澜一把。   或许...   江映儿百无聊赖摸摸肚子,心中正思忖, 两人已经跨进了门。   “嫂嫂,泠月来看你了。”   姜泠月脸上热情洋溢,不知情的人看见了,大概真的会以为, 她是江映儿自家小姑子之类的人物,双方.交.情甚好。   卢氏见江映儿倚站在窗边, 衣着单薄, 数落她道。   “天寒地冻,你往那冷风口站着吹什么?万一冻到身子,吃药不伤孩子的根。”   江映儿不与卢氏争辩屋内, 她让点的炭火实在烧得太热了,闷得她发汗。   被说了,就乖顺的往里站回来。   姜泠月替她在卢氏面前回护。   “大夫人莫怪嫂嫂, 屋内清净,津与哥哥出门早,嫂嫂许是闷了, 想看着外头找找趣儿。”   “不叫人省心的。”卢氏汰了江映儿一眼,倒给姜泠月面子, 没有再说了。   三人在外厅坐下,江映儿吩咐人上茶。   卢氏惯常喝花茶, 问到姜泠月要喝点什么时, 她笑着说。   “年幼曾爱不知春, 后来闺中瞧见九曲红梅...便喜欢上了,多年来也喝惯了,不知道嫂嫂这儿有没有?”   九曲红梅,闻衍最常喝的茶,容云阁备着许多。   “自然是有的。”江映儿装傻笑应。   卢氏询问仆妇今早江映儿用些什么早膳,得知她只要了碗八宝糯荷粥,刚歇的音瞬间又给翻起来。   直问江映儿,她一顿不来盯,就不好生用饭,是不是要饿死腹中孩儿,让长房绝后?   “婆母误会,实在是昨日用得太多,今早腹中还难受。”   江映儿照实申辩,她真是没什么胃口,当然一半是被闻衍搞的,另一半也真的是因为昨日夜里吃的太多了。   今儿个用粥过后,还吃了点消食粉。   怀着身子,许多药口忌讳,江映儿辨析消食粉中的成分无害,照样不敢多吃。   卢氏不管,让人再上膳食,手起手落的功夫,十道菜名说出去了,嘴依旧不停往外蹦参汤补水,仆妇们得令即刻钻去厨房。   江映儿头大正愁如何应对,碰巧闻老太太院子里指过来的老媪进来,她手上端着三人要喝的茶水。   江映儿起身迎,“劳烦嬷嬷,这些杂事让丹晓做便好了。”   “少夫人客气。”   卢氏见闻老太太贴身老媪到此,吓得声音骤消,以为闻老太太动身过来探望,伸着脖子往外看。   怂头怂脑,“...母、母亲来了?”   江映儿看卢氏纸老虎窝里横的样子,忍不住在心中暗自闷笑,回她话。   “祖母仁心看顾,老媪是昨夜随着夫君过来,负责照看儿媳胎象的。”   卢氏噎语,得知闻老太太没来,松了一口气。   江映儿趁机,“婆母,媳妇可否晚些再用膳,这会真是不饿,积食难过,许多药又不能吃,怕损了腹中胎儿。”   虽知卢氏当着凝云堂老媪的面,不提孩子她也极大概率会改口,不逼着人硬.吃。   江映儿不想被看出来故而多说两句,卢氏看重孩子,必然会以孩子为重。   果然,当着老媪的面怕被告状,对江映儿也没不敢张牙舞爪,“吃不下便吃不下吧。”对外吩咐下人不用上菜了。   “下顿你不能再含糊,亏了我孙儿。”   江映儿点头,“谢婆母关怀,儿媳必然谨记在心,用力多吃。”   只要解决了闻衍留宿纳小房的事情,心情美好她不用人提醒,自会好吃好睡。   茶水端上来后,老媪出门时与卢氏说屋内女眷多,炭火不宜烧得太多,卢氏依她的话,叫人端出去两盆。   江映儿总算舒坦了,朝老媪投去感激的目光。   吃过半盏茶,姜泠月从袖中掏出一个福袋。   “嫂嫂怀孕,泠月身无长物,没什么好东西能够送予嫂嫂。”   “淮南的开善寺极灵,泠月一早起来去寺中为嫂嫂和腹中胎儿求了个平安符,祈求菩萨保佑嫂嫂能够早日诞下健康孩儿。”   “一点心意,万望嫂嫂不要嫌弃。”   “多谢泠月,烦你跑一趟。”江映儿接过来,福袋闻着只有香火气,倒没什么旁味。   “有心了,我很喜欢。”   卢氏也夸姜泠月一通,随后又与她唠起家常,两人多是说淮南以前的事。   江映儿是个汝阳人士来淮南半年都没有,对淮南本地不了解,插.不上话。   胭水铺子讲到成衣钗环,扯来扯去,姜泠月话中左右不离闻衍,话题眼子总若有似无往他身上引。   “津与哥哥身上今日穿的相花刻丝锦袍,外头那件杭绸鹤氅,显得津与哥哥丰神俊朗,淮南裁衣铺子都没有这样的好手艺,一定是嫂嫂给津与哥哥做的吧?”   “......”   闻衍出门穿的什么江映儿还真没留意,答不上来只能抿笑了。   卢氏呵呵一笑,“你真是高估她了,她只会记账,哪里会裁衣衫。”   “入冬了别家婆母不说收到媳妇亲手做的鞋袜,便是荷包精巧玩意也有一两个,我是没有那个福份了。”   倒不是真想江映儿给她做,面子上的事,你当媳妇的,该做的就得尽心,何况,又不要你出钱,手上的功夫。   为此,卢氏被三房呛过许多次。   江映儿垂脸缄默,别说每日管家忙得团团转,真要做了,卢氏指不定佩不佩穿不穿,万一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合身挑刺的都是小事,别像上回再来次“笋粉”事件。   闻家的吃穿用度俱是最好,衣衫首饰都有专门的人做,用她.操什么心。   姜泠月慰抚着卢氏心口。   “嫂嫂从前在汝阳家中金枝玉叶,想来家中人伺候着,也用不上学这些,人各有所长嘛,嫂嫂账就记得好啊。”   说到汝阳家中...姜泠月知道她的出身来历了。   “大夫人莫生气,您要是不嫌弃,泠月替嫂嫂给您做些衣衫物件吧?津与哥哥和嫂嫂的,泠月也一并做了,届时送与嫂嫂和津与哥哥穿可好?”   江映儿但笑,卢氏推托两口,“会不会太叫你麻烦。”   “大夫人说的哪里话,您待泠月好,泠月做做手头功夫而已,哪够还您的。”   卢氏再不考量一口应了,“成,赶明儿,我叫仆妇拿料子和尺寸给你,话说衍哥儿的身量尺寸...”   卢氏看向江映儿,不想同她讲话,叫容云阁里裁衣的师傅过来告知闻衍的身量尺寸。   姜泠月状似有口无心道,“从前在闺中时,见姐姐给津与哥哥裁过衣衫,不知还是不是从前的量寸?”   语罢,她忙捂住唇,“嫂嫂...泠月有口无心,津与哥哥同我家姐姐没什么的,嫂嫂别往心里去,只是从前闻姜两家交好,姐姐同津与哥哥亦有来往。”   “而今姐姐也许了人家,嫂嫂大可放心。”   卢氏接过话茬,“妇人以贤惠大度为主,不必同她解释。”   “从前的芝麻蒜皮事情过去多久了,不说衍哥儿那会还没成亲,就算真的同你姐姐有什么,谁还不准男子没个红颜知己,欣赏之人?”   江映儿轻笑,“婆母说得是。”谁没有个红颜知己欣赏之人。   姜泠月揣揣不安歇了两句,卢氏又说起两天官府的人在淮南的东南搭了比武的场子,过两日有热闹,可以一起快去瞧。   提到官府,江映儿想到牢狱中的爹娘。   孩子要到翻年过去足月才能生下,困在闻府中,不能陪爹娘守岁过年了。   不知能不能求闻老太太一遭,去探望探望?   姜泠月得卢氏喜爱,没完没了,“要说起世间举世无双的男子,谁能比得上津与哥哥,年年官府举办的骑马射箭,津与哥哥次次拔得头筹……”   看似闻衍是三人当中唯一的关联话题,她才提,至于其中深意..   “我们搬离淮南,那方的人提起淮南,都知道津与哥哥....”   她借以来恭维卢氏,夸她将闻衍生养得好,玲珑嘴甜叫卢氏笑不拢嘴,容云阁霎时间充斥着两人的欢声笑语。   江映儿默做陪衬,姜泠月偶尔也捎问她,江映儿要么抿笑,要么点头浅嗯,观她做戏。   “......”   卢氏不满江映儿待客之道,碍于隔墙有老媪,忍着性没对她说教,害怕传到凝云堂闻老太太口中,反弹到她自个身上。   几盏茶的功夫过去,两人也不提走,姜泠月越说越起劲。   真要送个礼,也不至于坐那么久,更不可能专程来吃九曲红梅,要茶时说的九曲红梅意有所指,包括送的福袋那番话。   姜泠月如此殷勤,更像是...来她面前摆戏台子。   是不是那个意思,试试就知道了,索性顺水推舟。   “......”   江映儿垂眸打个哈欠,捏了捏眉心,装出困倦不已的模样,撑着头颅打盹。   卢氏留意到她的举动,不过眼指责,“你怎么回事?有客在厅内,不与客人说话闲聊,反而做出这等怠慢样子,你在闺中时,家中人没教过你待客之道?”   “婆母怪罪,儿媳困乏...”,江映儿欲言又止,“事出有因...”   “是什么!”卢氏骂她。   江映儿低头咬唇,颇是为难,“昨夜里侍奉夫君,怀着孩子有些劳累了...”   卢氏和姜泠月纷纷顿住,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子,貌美如花的脸蛋上几净苍白无力,眼底遍布休息好的乌青,瞧着血气不足。   “......”   江映儿垂下眼睫,静等试探的成效。   短暂的沉默过后,卢氏当娘的自然是站在她儿子这边。   她盯着江映儿那张世上再难以寻出第二张的俏脸,骂了声小狐.媚.子。   说又不好说,难不成要叫闻衍与她分房,江家女进门没几日,卢氏几番看她不顺,有部分原因,察觉出闻衍待她渐渐不一样了。   譬如会为了江氏女驳她的话,少去清韵汀陪她用饭,容云阁待的时日越来越长。   夜以继日,卢氏还真怕闻衍被她鬼迷心窍。   “衍哥儿做事有分寸,历来规矩不好色,你自个有了身孕,郎中说前三月不得有亲密,你不知道收敛规劝?”   “儿媳怎敢不听郎中的训诫,孩子来之不易,儿媳珍惜欢喜,出嫁从夫,夫君面前,媳妇说不上话....”   闻衍的性子,卢氏会不了解吗?   可她不分青红皂白,“先前在我清韵汀,为着几番事情,你可没少摆架子充老大,跟我硬.气抬杠。”   “两件事况不同...事关孩子夫君,媳妇实在没有主意。”   姜泠月见江映儿软弱可欺,眼珠子一转,暗喜候了一月的机会来了,殊不知自作聪明入了圈套。   “大夫人莫迁怒嫂嫂,头三月胎中的确不稳。”姜泠月叹一口气,“实不相瞒大夫人,泠月家姐姐就是因为前三贸然...才小的月。”   刻薄婆母罚跪洗衣衫,踩滑了脚,摔得严重,郎中来得晚,孩子没保住。   “!”   卢氏不得不重视了。   面色凝重,在想如何办?真要跟衍哥儿说分房睡不成?   江映儿顺理成章把问题甩给卢氏,反正卢氏无比紧张腹中的孩子,等着她来解决。   闻老太太曾经也说过,闻衍是个孝子,极看重他的母亲,他总不会忤逆卢氏的意思吧。   “大夫人不如帮津与哥哥纳个小房吧,闻府上下几房都有人伺候的,泠月瞧长房津与哥哥身边唯独嫂嫂。”   “非......非是我不愿。”卢氏吞吞吐吐。   她倒想,卓荷的事情,闻老太太大声训斥的心里阴影尚且未散去。   江映儿垂脸,把微弯偷笑的唇藏起来。   “......”   到这份上,姜泠月也不顾什么话该姑娘家说,什么话不该姑娘家说。   她再下猛料给卢氏。   “泠月在姐姐怀孕之时去府中照料姐姐,听郎中说男子憋久了恐怕..日后不举,让那夫人给姐姐的夫婿纳小房。”   卢氏震惊,“真的吗?”这就比孩子没了还要严重了。   孙子可以有很多个,儿子就那么一个。   姜泠月点头,说真的。   “嫂嫂怀孕不便伺候,津与哥哥正值年轻气盛,为了津与哥哥好,还是要仔细想想,挑个人进来伺候。”   卢氏起了心思,怕纳小房蹙闻老太太眉头,嘴上冠冕堂皇道体面。   “江氏昨前才怀孕便纳小房,传出去长房名声不好听。”   凝云堂那边怎么交差?   姜泠月不甘心,“是也倒是的,为了津与哥哥好,怕要委屈嫂嫂了。”   江映儿摇头,表示理解顺从,“只要为夫君好,一切都不算委屈。”   “嫂嫂善解人意,难怪津与哥哥偏疼嫂嫂,这么快就有好消息,其实此事也不是全然没有法子,依泠月看,不纳小房,先挑个人在容云阁伺候,等时机合适再抬小房便好了。”   江映儿听了都为她啧声。   姜泠月这番毛遂自荐的话讲的滴水不漏啊。   卢氏点头,“成是成,这关口,上哪挑个好人家?”   大张旗鼓不传到凝云堂耳朵里,外头还立着个凝云堂的老媪。   姜泠月一副豁出去的贞洁烈女样,握住卢氏的手。   “若是嫂嫂与大夫人不嫌弃泠月蒲柳之姿,泠月愿为大夫人和嫂嫂排忧解难。”   “泠月近住容云阁西厢,也知大夫人和嫂嫂难意,往来伺候津与哥哥,必定守口如瓶,不对外声张。”   江映儿越发勾唇,鱼上钩了,只等卢氏一句话,带鱼上岸。   “若是泠月,大夫人我一百个愿意,只是太委屈你了。”   卢氏刚刚就飘过选姜泠月的想法,没想到她自己就提出来了,正愁不知如何开口而已。   “泠月吃住闻家三生不能报答,已是愧疚难当,能为大夫人和嫂嫂尽心做事,是泠月的运气福分。”   “好...好孩子。”卢氏笑纹不断,“我没有白疼你。”   两人说定了,才假惺惺来问江映儿的主意。   “你觉得呢?”   江映儿莞尔,“听婆母安排,只别委屈了泠月妹妹才好。”   “嗯。”   卢氏也想好了。   江映儿得老太太宠爱,若东窗事发,届时推到她头上便是。   卢氏可算走了,领着姜泠月回西厢布置。   候到天黑,闻衍风尘仆仆终于回府。   粮道所需的前关隘今天同任洵与人,终于打通了,得到片刻的如释重负之感。   汝阳新来的人物,开国郡家的小郡爷沈辞霁,在场的官里,就他不好应付。   “……”   容云阁的仆妇得了卢氏教给江映儿的授意,假借江映儿不在容云阁的名义,招闻衍过去西厢小坐。   闻衍捏了捏眼睫,心生奇怪,要不是长辈传唤,他那妻从不会主动出容云阁,她与姜泠月没有交情。   这么晚来西厢做什么?闻衍询问挑灯的下人。   “少夫人在西厢吗?”下人头垂低说在。   到了西厢,门口没什么人,进了院,正室门开着,姜泠月立在门口。   “津与哥哥,泠月等你好久了。”   闻衍没动,“她呢?”夜不归阁,叫他来寻,才觉得她懂事规矩,便不听话了。   “嫂嫂吃了点果酒,谁知道烧烧不胜酒力在内室打盹了。”   她吃酒了?闻衍一愣,他那妻还会碰酒?   有了孩子吃果酒?男人后知后觉抿唇拧眉。她高兴过头了吧?惹了闻衍骤而不悦。   “小厮不好挪身,泠月正等津与哥哥带嫂嫂回去呢。”   “为何不叫仆妇?”耽搁许久。   闻衍边问,却也不疑有它,大踏步进了西厢的内室。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江映儿暗叹今夜能够睡个好觉了。   只要收了小房, 也不用她费心操持,姜泠月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住闻衍,替她分散男人的精力。   往后八个月, 必然能够安安心心的等着孩子出生,想想都不要太舒坦。   江映儿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把玩着她调制出来的小香包。   “少夫人还笑得出来。”丹晓放着一边幔帐,不解得很,“下人领着大公子去西厢了。”   “多好啊。”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您还说好。”江映儿把香包递给她,睡不着, 索性坐起来,“为什么不好, 多一个人伺候夫君, 我也能够偷偷闲了。”   “少夫人啊,奴婢真不知道该说您长没长心,姜泠月入府开始就有意无意叫人误会, 她的目的就是想要当小房。”   江映儿微嗤,“她要的,何止小房。”   姜泠月周全人情世故厉害, 又擅长伪装自己,不像是卓荷,演技拙劣漏洞百出, 只会做楚楚可怜之辈。   与姜泠月讲话,没个心眼的, 只怕还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就好比卢氏。   眼界高野心大豁得出去, 岂会甘愿屈居在小房的位置。   “您知道, 您还不劝止, 非要顺着夫人抬举她,她现在是没有位置,万一她肚子里面有了,岂不是要爬到您头上去了。”   丹晓今天在心里不知骂了卢氏多少遍没眼光!   “丹晓,我只问你一句,我是要在闻府跟闻衍过一辈子吗?”   丹晓愣回,“不啊,闻老太太说了只要生下孩子,少夫人就能领着一大笔银子和离了,闻府上都是刁钻刻薄的小人,咱们为什么要留下。”   “是啊,我又不在闻府身边待一辈子,何必争一时之气,姜泠月要做什么,卢氏怎么为难安排,只要不动到孩子,都不重要。”   江映儿垂眸望向小腹,“平安生下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要为了名声地位,鸡毛蒜皮的事,乱了章法错了脚步。”闻府的繁华自不必说,钱财声利,难免叫人意乱神迷。   丹晓回过神,她已经反应过来了,“奴婢还是气嘛。”   姜泠月进门后,流言蜚语比卓荷在的时候更多,江映儿被人编排得不成样子。   姜泠月得卢氏宠爱,将她家少夫人恨做眼中钉肉中刺,闻衍居然也不管,毫无长房公子,为人夫的丁点作为。   “幸好少夫人清醒,主要您能忍。”   “容云阁嚼舌根的仆妇总是编排...”,今儿个江映儿要是诉了委屈,丹晓指不定就跟人撕起来了   “我知道你在我身边长大,向来维护我,再忍忍吧,几个月,眨眼就过去了。”   主仆二人说着贴心的话。   阁外忽传来繁乱沉重的脚步声,乱糟糟,又急又快,江映儿耳窝子一跳。   冬春冬红请安的声音,“大公子,少夫人将歇了...”   顷刻之间,男人像尊煞神站定在内室门口,面无表情,让人感觉到浑身寒气。   “夫君?”江映儿下塌朝他请安。   丹晓迟顿亦感觉到了男人的来者不善,站挡在江映儿面前。   “大公子...”   男人猛然呵斥一声,“滚出去!”   丹晓吓得打抖,手里拿着的物件都给摔了。   江映儿一愣,旋即回过神,抚按她的肩膀,朝她摇头,“你先出去。”   “少夫人....”,江映儿示意没事,她会处理。   丹晓走后,内室仅剩下两人。   男人冷厉的目光随着眼前的妻起身穿靴挪动,不紧不慢到他面前。   “夫君回来了,可要用晚膳吗?”   吃?气都气饱了!   她又是垂着脸默不作声的样子,闻衍擒拿住江映儿下巴逼迫她抬首。   娇脸低垂,玉面香腮。   在女子这张漂亮的脸上,闻衍几乎是一眼不错地盯看着,可是,他找不到除了风清云淡之外的一丁点情绪。   甚至都不问,他为什么生气?   不在意,对吧。   她的淡然,让闻衍心中勉强压下去的怒火更甚。   想到上回纳小房搞出来的事情,他从未给过江氏解释的机会,闻衍强按下脾气,压了又压,主动问她。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解释?”   男人的声音冷冽,挟她下巴的指尖力道很大,江映儿心下免不了一提。   脑中回想了下,她今日所说的话,姜泠月全栽到她身上,闻衍有几分的把握推断出来,是她故意设的圈套。   “别装哑巴。”闻衍逼她直视,不让江映儿有垂眼的机会。   等真的对视了,望进女子漂亮澄澈的眼瞳里,他被吸住了。   怒气微滞,心中攀升起无力,甚至有丝丝诡异的委屈?   他的妻,正妻。   似乎从未将他放到眼中,如果不是今天抬起她的脸,逼迫她正视,是不是她的眼里从来没有装下他?   眼里姑且不论,心里呢?   近来两人说是浓情蜜意都不为过,转眼有了孩子,闻衍设想过留她在身边相守终老,可她却将他骗去别的女人身边,和别的女人同房。   “开口。”   江映儿柔声,“妾身不明白。”   “西厢姜泠月的事。”   闻衍语气更沉了几分,“你在跟我装傻吗?”   气头上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说句坦白话,江映儿并不明白,闻衍为什么如此生气。   他不喜欢姜泠月?   两人不是自幼认识便长大的红颜知己,姜泠月屡次在长房生事,他都一概宽纵了不是,说明部分谣言也不会是捕风捉影吧。   “妾身知道泠月姑娘是夫君带回来的人,布置不妥当委屈了泠月,可一切都是婆母的意思,妾身不敢忤逆,只能听婆母的吩咐做事。”   听话,她真是够听话的!   男人讽声一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江映儿更不明白了,她想到的也只有这个。   便解释说,“妾身有孕,婆母忧心妾身不能侍奉好夫君,又担心在妾身刚刚有孕的风声浪口上,纳小房被人乱说乱传,故出此下策。”   为名声,他至于回来跟她大动干戈?   等她走了,名正言顺一举抬姜泠月为正妻不就成了吗。   男人听罢,饱含情绪的讽笑声又起,接连不断,而后,“江映儿。”他连名带姓叫她的名字。   江映儿感受到窒息的压迫,闻衍把她抵到了墙角,她的手下意识护住肚子。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将我,你的夫君,推向别的女人房中!”   瞧瞧她的脸色,多风轻云淡,语气也平缓毫无起伏。   “你当我是什么?”   当他踏进西厢的内室没有见到她的身影,担心得以为她出事,四处寻找的时候。   衣着单薄的姜泠月缠了上来,暗示喊他,“津与哥哥,泠月伺候你沐浴吧...”   闻衍覆手就给她甩了出去。   转身看着眼前的局面,再问,“她呢?!”   姜泠月遭到拒绝,被摔疼了,泪眼模糊。   “津与哥哥,一切都是是嫂嫂的安排啊,她说她身怀有孕,侍奉不了津与哥哥,让泠月帮忙,叫人引津与哥哥过来。”   不,江映儿规矩,必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自作主张。不管是不是她安排的,至少她知情,并且默许了。   这才是叫闻衍盛怒就不下的地方。   看现在的样子,“.......”   果然,她知道。   男人的气似乎并没有消,江映儿静息不说话,打算等他自己冷静下来,谁知道他居然低头就咬上了她的唇。   疯一般的撕咬,狂风暴雨的趋势,是惩治的意味。   江映儿的手被他反束在身后,他掐着江映儿的腰,以身体限住她。   “.......”   挣扎唔唔唔声都被男人吃下了肚子,他简直要把江映儿拆吃入腹,才能勉强卸掉心里的愤恨。   闻衍第一次亲她,也是凶巴巴的架势,发泄式他的怒火。   可那次和这会又不一样。   疯亲了许久,江映儿唇齿疼到发麻,他还没消停,再这样下去,她的嘴巴别想要了。   于是江映儿拼命挣扎,闻衍据悉不让,周围的东西全都被攘掉到地上,霹雳啪啦的响声,江映儿的腿扑腾,踢飞了掉在地上的物件,撞出响。   外头的丫鬟们担心得团团转。   丹晓焦急,“冬春姐姐,冬红姐姐,少夫人怀着孕,大公子如此闹,万一伤到孩子,还请你们拿个主意吧。”   里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小姐不会挨打了吧。   “这......”   冬春冬红对视一眼,她们也不敢啊,纷纷看向老媪。   “......”   老媪假借进来送安胎药的名义,总算是打断了两人的嘶闹。   看在凝云堂闻老太太的面子上,闻衍是冷静下来了,也只是冷静下来,他的怒火并没有散尽,脸黑阴沉,令人胆战心惊,无比恐惧。   江映儿发鬓微乱,唇被他啃出了血,适才闹得过分,江映儿真害怕孩子出什么差错。   “喝什么安胎药。”   见他的妻自身都顾不上,蒙头就把安胎药灌下去,闻衍下意识想要跟她说句注意烫。   话到嘴边噎了回去,不由自主就换了。   “孩子掉了不正好方便你伺候我,也不必再劳烦旁人了!”   闻衍此话,当着老媪的面仿佛没过脑般,脱口而出,引得两人都顿住。   作者有话说:   因为带我的猫猫去邻市打疫苗洗澡 来回耽搁时间。   今天字数就少啦。   明天开始字数多增更新时间也不会这么晚了。 第29章   闻衍知不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   等江映儿和老媪回过神, 男人已经不在原地,挟裹着森森怒火,大步出门了。   屋内狼藉一片, 简直脚都下不去,连她新研磨的香粉全散在地上, 闻衍盛怒之下并未发觉她藏好的香粉,算是险逃过了。   江映儿捋顺了耳边散落的发,重叹口气,传人进来收拾。   *   “衍哥儿真这样说?”闻老太太皱了眉。   闻怏乍听老媪来禀告, 许是太久没听到新鲜事,捂着嘴吃吃笑开了, 夫妻间吵嘴闹性实属正常。   最最骇人听闻的, 是发生在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大侄儿身上,这就不正常了。   想想那场面,闻怏笑得东倒西歪, 满心遗憾不能亲自前去现场观瞻,连忙让老媪再重复述一遍。   “胡闹,该得仔细身子, 郎中说你最近心绪起伏不宜过大。”   闻怏再有几日,快要生了不便出门,而今腿脚肿了, 连床都下不来,郎中说她的腹中有双生胎, 肚子大得微可怕。   她这样歪笑,恐怕扯伤到肚子。   挂心幺女前来探望, 闻老太太年纪大了自身都病着奈何放心不下, 索性两日吃住都在闻怏的雨馨轩, 方便看顾。   她汰了老媪一眼,不知道私下说,非要当着闻怏面讲。   “一二个都不叫人省心。”闻老太太跺了跺拐杖,闻怏立马就歇声不笑了,“母亲消消气。”   “我瞧着衍哥儿并不是真的闹火,这是在乎他媳妇呢。”当局者迷,才会嘴硬。   闻府上,哪房纳小的会僵闹成这样。   姜泠月生的也不错,又不是什么貌丑无盐的女子,听说三房的侄儿还打她的主意,一到闻衍面前就被嫌弃了。   说到这个,想起两人的争执,闻怏又想笑了,生生憋回去。   看来,他带姜泠月回来的用意,不是想收她入房,就很值得深思了。   闻衍小时候在闻老太太身边,跟闻怏也算亲厚,长大了他忙生意,姑侄两近些年才少来往。   要说在闻府上,对于闻衍的性子,闻老太太最清楚,闻怏晓得四五分。   “请郎中去看没,江氏的身子还好吗?”   老媪回道,“老祖宗放心,昨夜喝了安胎药少夫人面色红润,为求稳妥,奴婢找郎中过来把脉看了,郎中说没什么事。”   “手腕和...身上的伤都上药了。”   郎中瞧见江映儿手腕和冒血不止的唇,以为她受到了.虐.待。留下药后,点了两句,孕妇需得小心看顾,不可再发生冲突。   主子们的事下人再得脸也不能插手,老媪听后,早便来禀告闻老太太。   “卢氏那边怎么说?”真是一点都不消停,姜泠月进府开始,闻老太太便知道,要出事,没想到这样快。   “夫人说今日身子不适,在清韵汀里。”   闻老太太鼻子哼出一气,“惹出事,她又开始装病了。”近些年就惯用此招数。   “姜泠月闹了吗?”   老媪摇头,“不见闹,天不亮便站在容云阁门口,来跟少夫人请罪。”   “她是很聪明。”姜家的姑娘,大的姜泠绾厉害,小的也不遑多让。   姜泠月没犯什么大错,又是闻衍带回来的客人,她搬弄是非跟着闻府的下人嚼舌根,传到凝云堂。   闻姜两家曾有些交情,闻老太太跟姜老太太姑且常来常往,替江映儿出头的话,恐怕传出去,说她为难小辈。   “江氏心性稳,她太沉得住气了。”   就因为沉得住气,手里捏着管家的权,姜泠月在府上做什么她都不管,简直出乎闻老太太的意料。   收房姜泠月,另一方面就能看得出她对衍哥儿全无情意啊。   闻老太太叹口气,偏生她这长孙,又是个骄傲矜高的性子。   “当初强按着他娶江映儿,衍哥儿百般不情愿,没给过姑娘半分好脸色,给人折腾的够呛,现下好了...”   在意人家姑娘,人家姑娘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当个东家候着。   想要人家的心意,不低头怎么成?   闻衍的性子,要他真心实意低头,除非他自己认识,想明白了。   “母亲别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日子久了,衍哥儿会懂得迁和照顾他媳妇的。”   “您瞧瞧,侄媳妇进门的时候,衍哥儿完全不曾搭理她,现下不正慢慢好呢。”   听言,闻老太太又是摇头叹气。   “恐怕没日子了。”   闻怏不知道生子和离的事,听不明白闻老太太的话,她觉得奇怪刚问什么是没日子?   闻老太太就扯开了话题。   “罢,或许真如你所说的一样,我老了,能替人主持主持公道,又不是月老,能扭转人的心意。”   闻怏哄她笑,“母亲怎么就不能当月老?您看人准眼光好,选的江游之女,这不就把衍哥儿吃住了,您何时见衍哥儿耍浑发过如此大的火气?”   闻老太太挑眉,“是没有见过。”   “母亲要出手管吗?”闻怏问道。   闻老太太给她掩了掩被褥,“你都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还管什么?”   “我老了就不去操心了,眼下估计你安心生产,才是母亲的要紧事。”双生胎,马虎不得。   *   闻衍一夜未归,任洵和肖霖泽领着沈辞霁到昨日说好厢房议事时,撞见出门去替拿酒的跑堂。   “嚯?”   任洵开了眼,险些以为自己看错。   闻衍深夜不归在馆子里买醉,这可不多见呐,他喝酒向来是点到为止。   肖霖泽踢开滚落到脚边的酒坛,疑问,“津与,出什么事了?”   闻衍一言不发,整个人的衣衫还算齐整,周身阴郁不散,脸色难看。   站在最后首的沈辞霁也望进去,眉头皱了起来。   “......”   跑堂的拿来了酒不敢多停留,放下说了慢用,任洵叫他上照旧和前几天一样的菜色。   四个男人围桌而坐。   用力取掉坛塞,闻衍提起酒坛仰头要直接灌,左侧的肖霖泽见状,拦下他不要命的喝法。   “津与,你昨夜喝得够多,不宜再喝了,今日还要议事。”肖霖泽让人端一碗醒酒汤上来。   闻衍看到对面身姿端正的沈辞霁,恍惚想起来,昨日匆忙结束,今约了在此商讨签交文书,开拓布置粮道。   他废了很大的心力,才打通官府的路子,起手粮道,这条肥道,入了不少钱耗了时日,是手上目前最重要的脉线,不能砸了。   一想到家中的妻,她不惊不澜的样子,闻衍心里怎么都堵。   甚至想放手,不管眼前的差事。   “小郡爷到了。”闻衍客气,沈辞霁朝他点头,“来晚让闻公子久等,实在抱歉。”   闻衍深夜买醉,到底出了什么事,映儿妹妹没事吧?   早在沈辞霁到淮南在鲁老太医口中得知江映儿嫁人后,便私底下查了她的夫家,那时候还没打照面,沈辞霁知道闻衍的名字了。   世代为商的闻家。   映儿妹妹好说也是官家女儿,相门之后,怎么能嫁给一介商户男子。   便是他想抢,在闻家的手上,鲁老太医告诉他,难。   闻家不是普通的商户,富可敌国不好惹。   “......”   沈辞霁不甘心,也只得按下从长计议。   联络上任洵后,要劝他返京,预备从任洵的交友关系上下手,那次调查,是沈辞霁第二次听到闻衍的名字。   第三次任洵摆宴,沈辞霁终于见到了闻衍本尊。   没有想象中商户的粗犷鲁之气,出乎意料的俊美男子,矜贵清流,气质反像王孙公子,举手投足难叫人看出他的身家。   闻衍摆摆手,重放下手中的坛子,任洵连忙叫人进来收拾。   好在,闻衍还能分清主次,今天紧要,含糊不得。   解酒汤端上来,闻衍喝后醒神,捏了捏眉心,正色。   “小郡爷将盖过令印的通关公文带来了吗?”   淮南闻家的势力大,官府吃闻家的红利,惧闻家三分,只要是闻家的事二话不说都给办了。   只闻老太太跟淮南知府通过气,不许闻家子弟前去科举考试,当然也不准闻家人插手朝廷的事。   闻衍要在淮南开粮道,虽说不往汝阳走线,不涉及都城,是往外朝开拓,必须要过知府手中的印令。   知府常被闻老太太耳提面命,他不能给闻衍按令章。   闻衍与任洵交好,别人不知道任洵的身份,知府能不知道他是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吗。   面上三皇子不受宠,近些年皇帝可没少派人暗里来探听他的消息,一再嘱咐要好生照应,衣食银两不可短缺。   闻家大公子与三皇子任洵交好,背靠着矿.产大户肖家家主肖霖泽,他自个手上私产也多到让人惶目,数一数二的富户,闻老太太虽还在,百年之后,闻家都是他的。   这有些难办了。   知府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两全时,汝阳朝廷来了个开国郡公家的小郡爷,论官位自然沈家大,知府将难题求递到沈辞霁的手上。   还以为沈辞霁会嫌棘手不接,要费很大功夫,谁知他听后干脆接了。   闻衍和沈辞霁几番周旋下来,任洵和肖霖泽在中间搅合。   粮道分利,几成几让,沈辞霁才松口盖印,今天是交公文的日子。   “带是带了。”沈辞霁讲道。   不见他拿出来,反而盯看闻衍的脸色。   “闻公子一夜未眠头脑不清,似乎遇到一愁莫展的难题,签.交.公.印的事不如我们歇会再议。”   他淡笑好奇问。   “不知,闻公子为何事所扰?”   作者有话说:   闻衍和沈辞霁初次打照面,前面提过,在26章。   晚点还有更新。   ———   推荐一下小伙伴的文章,可以先囤起来收藏,我觉得很不错!!文案如下:   《奸相嫁姐》 作者:行止将至   文章ID :7555009   #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带球跑#   #姐姐,我是伪君子,但只做你的裙下臣。#   谢凛为人冷血无情,乖戾暴虐,是个阳奉阴违的伪君子。   毒如蛇蝎,权倾朝野的奸佞之臣。   谢寒酥早该知道的。   可太晚了。   自那夜他金榜题名归来,发现她被绑在老鳏夫榻上快要承欢,屠了她虚假繁华的大婚夜之后。   最后一件小衣在男人指尖散落开来,耳边只闻得一声轻笑:   -“姐姐,你要嫁给旁人吗?”   -姐姐,你只能嫁给我。   无媚苟合,竟然荒唐的发生在庶女和嫡子的身上。   发髻间珠钗散乱,步摇晃动,叮当作响。   谢寒酥无力招架,瘫软着嗔骂:“我是你姐姐!”   换来的却是身后更大的怒气。   -“你不是。”   后来,她跟着别的男人,逃了。   明明嘴上说娶自己的人,却与尊贵的嫡公主谈笑风生,为她嘘寒问暖,披衣斟茶,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别人。   至于她,不过是一个与嫡子苟合的卑微庶女,一个赐婚圣旨下令后见不得人的外室,一个被骗了许久身子的愚蠢之人。   所以,她跟着别的男人,逃了。   十里红妆,大喜之日。   谢寒酥望向阻拦自己成婚的男人,眉眼冷淡。   -“我与他是奉子成婚。”   谢凛拭去眼角染上的鲜血,神色癫狂,几欲嗜人。   -“姐姐,你当为夫死了吗?”   -“你当你肚子里的种是谁的?”   男人的大手轻易扼住了女人纤细脆弱的脖颈,却又霎时撤了力。   翻转手腕,将剑柄恭恭敬敬递于谢寒酥手中。   -“不如,用我这条命,来贺你新婚,可好?”   终于,她成了套在疯犬身上最后一层枷锁,   只需她脚尖轻点,谢凛便只能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逼急了也会狠咬人的反PUA庶姐 X 眼里只有姐姐的疯批权臣   【阅读指南】   1V1,SC,HE,年龄差三岁。   男女主只有彼此,婚前就那啥了。   男女主无血缘关系,中期女主户籍迁出,男主自立户籍。   男主真疯也真宠,永忠国。 第30章   沈辞霁再道, “不妨说出来听听,指不定辞霁有帮上忙的地方。”   肖霖泽不解看向任洵,眼神交流:什么情况?   几日相处, 没看出沈辞霁骨子里这么好事,今日探听闻衍的私家事。   任洵当主子的, 也浑然不懂,奇了怪了。   沈辞霁话少,平日里官腔十足,闻衍找任洵叫他打沈辞霁的路子, 他刚正不阿丝毫不卖面子,不讲私就是不讲私。   开国郡公做事严谨, 小心至极, 他儿子随他的性可以理解。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任洵往外看一眼,乌云密布,没个晴好啊?   邪门。   “辞霁,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任洵少见多怪,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问道, “往日你可不是这样的人。”   肖霖泽也跟着点头,“难得一见沈大人多问。”   沈辞霁笑,“殿下和肖公子言重, 辞霁到此与殿下等诸位共事,也算是有几分浅薄交情, 只见闻公子愁云满面,才多此一问, 或许能有辞霁搭上手的地方。”   闻衍抬眸, 缓缓道, “共事已久?”   嗤笑声,“从来不知沈大人竟是如此热心肠的人。”   男人的直觉隐约当中告诉闻衍,沈辞霁不那么好心,他开口,似乎意有蓄谋。   管他的家事,为了他的妻?他的妻足不出户,怎么可能会认识沈辞霁呢。   “家中小事,不劳烦沈大人。”闻衍不欲多谈,态度口吻也不怎么好。   沈辞霁不依不饶,“看闻公子的神情,不像小事。”   “沈某诚心与闻公子交朋友,也是真心实意想助闻公子解难。”   闻衍没接话,目光幽然对上沈辞霁,仿佛要看紧他的眼底,洞穿他的用意。   “......”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对味,说是帮忙,眼看着莫名其妙,朝剑拔弩张发展了。   旁观两人越发疑问,“?”   任洵清咳一声,拍上沈辞霁的肩膀,“津与素来胸有成算,他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会开口的,辞霁好心,津与领会了是吧……”   肖霖泽也点头圆场,拽了闻衍的袖口让他接话,不要搞砸了今天的合作。   良久过后,闻衍收回他的目光,修长的指间转着眼前的杯盏。   不咸不淡,“嗯。”   肖霖泽笑替闻衍再道,“是...津与心领神会了。”   正巧跑堂的上了菜打破僵局,肖霖泽接茬把话题眼子往签印令和开拓粮道路上带,才开始今天的正经事上。   ......   日暮西垂。   任洵带着沈辞霁先走人,看出闻衍没有起身的动作,似乎要在此停留,肖霖泽也留了下来。   沈辞霁临走之时,又来了一句。   “辞霁的话一直做数,若是闻公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朝辞霁开口,不必见外。”   过分打探私事,有些逾矩了。   闻衍面色不善,抬脸望向他,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任洵把人带走。   到了楼下。   任洵问沈辞霁,“你今天怎么回事?”很不正常。   沈辞霁笑说,“殿下与闻衍交好,辞霁说不动殿下回去,只能往您的至交好友身上拉交情,下功夫了。”   借口并无破绽,任洵没有怀疑,顺提点他两句。   “津与不喜欢旁人探问他的私事,日后你别朝他身上动歪心思了。”   “至于回汝阳...”   脑海当中闪过一道割舍不下的影子。   任洵眼底的光一暗,含糊其辞,“再看吧,我在淮南待得很好,暂时没有回汝阳的打算。”   沈辞霁点头,不催促,“辞霁等殿下想好。”江映儿在此,沈辞霁也并不想走。   肖霖泽陪闻衍喝了两坛酒,“津与,到底发生了何事?从未见你如此不快过。”   闻家出事了?不曾听说啊。   “......”   闻衍不开口,肖霖泽仔细思忖片刻,壮着胆猜想,“莫不是...你那妻子又束缚管于你,生事叫你不快?”   闻衍端着酒杯的手顿住,旋即仰头一饮而尽,重重搁下。   “别跟我提她。”好心烦。   肖霖泽挑眉,猜对了。   “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兄弟为你拿拿主意。”   闻衍,“......”   继续喝酒,他要怎么说?   江映儿的行为挑不出来错,她不是尖酸刻薄,妒忌不能容人,反而大度到叫人恼羞成怒。   闻衍开不了口,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生气?心中堵结着一团火,出不去,散不尽。   乖不好吗?   他不是一直都是期盼着江氏乖顺谦和。   再喝半盏,肖霖泽见他不说摸不着首尾,也只得浑劝了,总之家里不就那么点事。   妇人么,应当是吃味闹气了吧。   肖霖泽试着劝解。   “津与,女子是靠哄的,你待她好些,她才会听话不与你闹,眼看着你闹也闹不出结果,女子胡搅蛮缠起来,最是厉害。”   “大丈夫莫与女子计较,不如....你就服个软,哄她两句讨讨喜罢了,眼看着粮道的事情撒不开手,别让她在家里搅得你不安生,乱你心绪。”   江氏乱他的心绪?江氏在自己的心中还没有这样的地位。   “不关她的事。”   因为别的,他才恼的,闻衍冷声道。   肖霖泽摸摸鼻头,“圣人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给闻衍夹了菜,“你饱读圣贤书,聪明不需要人劝,服软不吃亏。”   要他服软?   凭什么服软,他凭什么服软?!想到江映儿的态度,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闻衍哑声捏眉,“不说了。”   肖霖泽,“......”   看来,没劝到点上,药没下对。   能把闻衍气得败火,一瞬间,他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江游之女究竟是何等人物。   改日叫任洵查查看,说不定能帮好友解解愁。   *   闻衍自从那夜出去,接连几日都没归家,江映儿也不着人去找,她乐得一别两宽。   就是那日闻衍按着人亲,力道太大,手腕和腰都被他掐出青紫了。   说到惨疼,唇破皮出血,才是最疼的。   喝汤吃药都不能温热,烫得难受,为此,江映儿心里怨骂了闻衍许久。   卢氏装了几天病窝着,不见凝云堂有动静,得知闻老太太忙碌,应当顾不过来问此事。   她才胆战心惊,踏出门到容云阁里来。   “衍哥儿几日没着家了,你不派人去找他?”谁惹出来的事情谁善后,如果放在之前,江映儿或许会顺从打发人去找。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不去,谁知道他气消没消,找闻衍,不是给自己找事情吗?他再来一次,伤到孩子怎么办?   听着那天闻衍的口气,很怪,江映儿想不明白,但孩子不能开玩笑。   “夫君盛怒而去,妾身不敢怵夫君的眉头。”找他回来,接着争吵?   当娘的担心儿子干脆就自己去好了,再者,闻府是闻衍的家,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回来。   江映儿心里倒盼着,他最好这次出远门。   索性啊,等她生孩子走了,他都不要露面最好,也不必对着他了。   卢氏登时对着江映儿又是一顿编排,骂得自己嘴都累了,江映儿一言不发。   没辙,卢氏干脆就把事情翻到她身上。   “泠月的事情拖到现在,她的身份尴尬得紧,窝在西厢以泪洗面,旁人以为她在容云阁受委屈,你让别的院子怎么看我们长房?”   “当初也是因为你怀孕不能伺候衍哥儿而起,现在你说怎么办?”   姜泠月去清韵汀跟前孝顺,以退为进打磨卢氏,让她心生愧疚,容云阁的事情闹得有些大,虽然捂了部分人的嘴,免不了还是传了些风声。   “媳妇愚钝,不知该如何。”   江映儿在心中笑,卢氏自作主张,现在倒是挺会甩锅,她就不出头,装傻充愣做到底。   “你——”   卢氏气得不顺,看着江映儿的脸,拿她没法子,兀自气了会,又不敢自作主张,干脆撒泼。   “老祖宗叫你管家,泠月的事你就得拿个决断!若你不给我个准话,今儿就僵着。”   江映儿,“......”   “媳妇虽得管家终究是个小辈,不敢做夫君和婆母的主。”耍浑,谁不会。   两人僵坐着一会,江映儿稳得很,面不改色端茶上水,丝毫不怠慢卢氏,内厅的烛火快烧到底。   还是卢氏先沉不住响,猛然站起来,大骂江映儿一声没用!气冲冲出了容云阁。   再连着两日,闻衍还是没有回来,姜泠月去磨卢氏,卢氏就来磨江映儿,磨得一点起色也不见。   三房阴阳怪气又笑话她了,说大嫂嫂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卢氏快气死了。   又是从容云阁出来犯愁一路,唉声叹气。   想着姜泠月明儿个指不定又到清韵汀,她的事情不解决,再似上回那般,等闻怏生产后,老太太有了心力,定要拿她开刷的。   叫卢氏越过闻衍给他纳小房,卢氏还是不敢自作主张。   “到底该怎么办?”   有些后悔当初冲动办事,说来说去都怪江映儿,要不是她说怀有身孕伺候不好衍哥儿,至于出姜泠月这档子事吗?   “头疼得紧。”卢氏是真难受了。   跟在她身边的丫鬟见她没主意,心生一计。   “夫人,不如您以少夫人服软的名义派小厮传话,去请大公子归家吧。”   卢氏一听,“能成吗?”上回就是以江映儿的名义去诓骗的衍哥儿。   他能上第二回 当?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会早点更新的~ 第31章   想想就不可能, 她儿子是何等人物,会看不出来吗?   实则不然,卢氏只怕不管用。   “衍哥儿自幼聪明, 同样的招数,恐怕不好使。”   小丫鬟再提议, “上回引大公子去的小厮面生,这会夫人找个容云阁的人去,万一大公子真的回来了呢?”   卢氏心动了,主要眼下, 她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料想衍哥儿回来, 没用的江映儿也不敢不顺台阶, 跟她对着干。   掏了点银子递给丫鬟。   “你尽量找个在容云阁前院伺候,最好是熟脸的面孔,衍哥儿见了人指定会信的那种。”   丫鬟接了银子, “现在就去吗,夫人?”眼看天色已晚。   “快去快去。”   别耽搁了,事越早解决越好, 以免夜长梦多。   要在容云阁前院侍奉的,还要面熟的人还真不好找,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 侍弄花草的丫鬟劳作幸苦,月例不高, 心动接了差事。   废了好大心力才找到闻衍,可惜没有见到人。“真的是少夫人派奴婢来请大公子回去的。”   门内的闻衍握着酒盏的手顿住了, 肖霖泽吃了口菜, 以为闻衍没听到, 朝门口的方向努嘴给她示意。   “津与,你家夫人派人来找你了。”   男人仿佛没听到,默默喝酒,实则全身的感官注意力不自觉凝到了外面,听着动静。   因为有上回任洵在他面前提过姜泠绾,闻衍几乎是同样的反应。   肖霖泽细观察,他的反应,略有差别。   “......”   之前闻衍被骗去西厢的事,他身边的小厮也挨了处罚,长心眼认出容云阁的丫鬟,依旧半信半疑。   “少夫人来请,为什么少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不来?”   丫鬟心里略急,眼珠子一转, “嗐!就是少夫人身边的丹晓姐姐叫奴婢来传话的。”   “冬春冬红和丹晓姐姐忙着伺候少夫人管账,快要年节了采办实物,四房主子又要生了,忙不过来...”   小厮问丫鬟,“少夫人叫你传什么话?”   “请大公子回府。”怕小厮刨根问底,丫鬟自作聪明又补了一句。   “大公子多时不归,丹晓姐姐说少夫人想大公子了。”   闻衍把头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小厮犹豫会,“你在外等着。”在门推来之前,闻衍快速把头转了回来。   肖霖泽饶有兴致看着。   “公子,容云阁的丫鬟来请,说您多时未归,少夫人思念您,寻大公子归家。”一丝不漏的转述。   男人良久未言,小厮以为他没听清,要想再说一遍。   闻衍越过小厮看向门口的丫鬟。   “她说,她想我?”   丫鬟低着头,毫不犹豫,“是,丹晓姐姐是吩咐奴婢这样传达。”   “少夫人想大公子了。”   指腹托起杯盏,男人垂眸,视线停在杯底的纹路上。   “......”   “近来忙于寻找驮运粮食的商队,你的确许久未回去,既然家中派来了人,今日晚间也没事,回去瞧瞧吧。”   台阶都来了,还不下?   白日里闻衍忙得不可开交,看着没什么,一到晚上便饮酒作乐,喝得挺厉害。   肖霖泽取过闻衍手中的酒杯,“快回吧,莫叫人等久了。”   一个等字,不知何处激到了他,闻衍夺回肖霖泽取走的酒杯,又满上。   “不回!”   小厮也摸不着头脑了,“这......”   为什么不回去,他跟在大公子身边,微能够体察他的几分心意,大公子其实想回去的啊。   “她想我。”男人呵呵一笑,“为什么她自己不来?”   派个杂事的丫鬟前来打发,这便是她先服软的诚意吗?   肖霖泽哭笑不得,要不是亲耳听到,都不敢相信,孩子气般计较的话竟然出自商场狠戾的闻衍口中。   白日里他跟胡商马队周旋之时,每一句都压得对方喘不过气,一环套一环的计谋,成功拿下了胡商和马队的人。   事情谈妥后,肖霖泽听到胡商背地里用胡语呸骂闻衍老狐狸。   听听他现在说的什么话,仿佛三岁稚童。   “你家那位不是怀孕了吗?”肖霖泽跟说帮劝,容云阁丫鬟倒是聪明,连忙就会意补说道,“是啊大公子,少夫人身子不方便,夫人不许她出门。”   闻衍心底几经动摇,可又觉得这样便回去了......   “不回。”   这声拒绝,比起刚才的不回可缓和多了。   肖霖泽扬眉,看来,闻家少夫人至少要来多请几次,台阶不够长啊。   不等丫鬟再说,门后又急匆匆跑进来个丫鬟,小厮认出来,是江映儿身边的丹晓,瞪大了眼睛。   “你......”   丹晓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地方,两只手撑着膝盖骨,弯腰大呼气。   见此情形,方才说不回的男人倏地站起身,大踏步走过来。   丹晓匀过来气,即刻道,“大、大公子,少夫人派奴婢请您回去...”   她果真是想他了,是吗?   接二连三叫人来,有那么一刹那,闻衍心跳随着丹晓的到来,落了半拍。   下一息,丹晓道,“四房姑姑难产,老祖宗急晕了。”   “什么!”   闻衍脸色巨变,火速下楼归家。   亥时闻怏感觉到腹部收缩,疼痛难忍,羊水破了。   郎中稳婆们早备下的,都是淮南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好手,按理来说出不了什么差错。   可双生胎凶险,自古难两全,闻怏的胎大,足月倒也还好,她挣扎了小半个时辰,前头出来了一个女儿,后脚没多大力气了,郎中叫下人端来山参汤吊住她的精气神。   没想到后头的孩子,胎位变了,郎中转了许久,都没有正过来,不正位生不了,孩子在里头憋久了,眼看着闻怏疼得厉害,微见红丝。   稳婆先撂了句不好的话,让闻老太太有些准备,最坏的打算,或许可能不成了。   最疼爱的幺女可能会落得一尸两命的结果,闻老太太接受不了,急晕了过去。   闻府彻夜灯火,上下乱成一团,郎中和稳婆在里忙碌,一盆盆血水往外端,帐内女人的哭喊声划破天际。   江映儿手攥紧丹晓,额边也跟着落了汗。   稳婆急冲冲跑出来,“不成不成,山参娘子喝了好几碗,郎中说给掌针吊气,可他说胎位转不过来。”   “要想有一线生机,去请烟江路的鲁老郎中吧,他要是来了,母女两人或许都有救。”   众人一听,烟江路,求医治病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三房说,“这会子怕那地方还排着长队呢,鲁老郎中难请,即便人命关头,不知道他来不来,上回咱家请他,他义正言辞就给推了,说什么谁家的命不是命,凡事先来后到,会来吗?”   “不如去请别的郎中?”   事是这么回事,除了鲁老郎中,淮南最好的郎中就在里头给闻怏辅生着,他说了没法,哪里还有更好的郎中?   三房叔叔叫来下人。   “耽搁不得,快去请,人不来了又再说。”小厮往外走,再次叮嘱,“定要好语相求,不要施言威压。”   二房拦住人,看向江映儿,“不如让衍哥儿媳妇去吧。”   卢氏瞪眼,头次挡在江映儿前头。   一口回绝,“不成!”   “衍哥儿媳妇怀着身子,三月没过,胎脉不稳,这是我们长房的第一胎,万一出什么事,谁赔得起。”   二房说,“衍哥儿媳妇上次为大嫂嫂求药,她与鲁老郎中有些交情,看在衍哥儿媳妇的面子上,鲁老郎中指定会来的,也不必叫下人白跑一趟。”   江映儿闻言,若有所思看向二房,随后默垂首低头。   二婶婶怎么知道,她和鲁老郎中有交情?   卢氏心直口快,“烟江路离咱们府上有些距离,医馆门口人满为患,万一谁不小心撞到她的肚子,孩子没了怎么办?”   “哦...四房的孩子是命,我们长房的就不是一条命了?”   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完,卢氏又慌了,往后看一眼,幸好闻老太太晕了过去,没听到她的话。   凝云堂有仆妇在侧站着,她补救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衍哥儿媳妇身子不稳,经不得颠簸,这样吧,叫她身边的丫鬟去。”   二房直接越过卢氏看向江映儿,“衍哥儿媳妇,你怎么说,你身边的人去能有把握把人请来吗?”   江映儿在心里叹口气,“姑母和孩子危在旦夕,媳妇亲自跑一趟吧。”   卢氏骂她强出头,江映儿道,“母亲放心,媳妇会看顾好自身孩子的。”   她看重孩子的心,并不比卢氏少。   二房连忙叫人备马车,三房嘱咐丫鬟多跟几个去。   “衍哥儿媳妇坐的地方要多垫几层鹅绒毛垫,上下马车,搀稳,别叫她踩空了。”   卢氏难得和三房统一意见话语,“对对对,跟去的人都仔细些,要是孩子出差错,我就赏你们一顿板子都给赶出去!”   出府后,江映儿让冬春冬红去寻闻衍归家。想到此行,还要问阿弟的事情,难保会撞到沈辞霁。   怕这丫头嘴上不把关,谨慎些,江映儿把丹晓也支去找闻衍,“冬春冬红不是去了吗,奴婢陪着小姐好些。”   “有小厮们在,我没事,冬春冬红虽然在容云阁做事,归根结底是闻老太太身边的人,你是我的心腹,之前我和闻衍闹不快,你去请闻衍,相当于我去了。”   丹晓不情不愿应成吧,得亏她心眼不大,想不到层面上,谁去不是去,闻老太太晕了,闻衍肯定会归家的。   沈辞霁不在医馆,他贴身小厮倒在。   先着正事,鲁老太医听后,二话没讲,让药童盯着医馆,跟江映儿带着药厢过来了。   沈辞霁的小厮一道送二人来。   闻衍所在的酒楼在淮南西北边,脚程慢了一步,刚到门口时。   遥远见他那妻一眼,领着鲁老郎中进门了。   护送他妻折返留在门口的小厮,如果他没看错,闻衍的眼眸微眯,那个人是...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今天本来是要提前更新还有加更来着。   家里来客人了,学生开学了最近,远房亲戚来我家寄宿一天,明早要送她们上高铁。   因为我妈不在家打电话告诉我招呼客人陪聊做饭(真是手忙脚乱的一天)( ̄▽ ̄)   因为我不会煮饭(咱就是那种天生的厨房黑洞选手(>﹏<))俺妈外出门是把菜肉做好放冰箱俺加热就成,其余都是外卖外卖外卖,本来今天要带她们下馆子的,婶婶不去,我......   真是...早上现照着网上放多少水米,买食材学做了四菜一汤,晚上炖了火锅。   不得不说火锅真的太方便了,一个火锅底料,洗干净食材!就成了!   吧哒吧哒废话一堆明天送她们走了就码字了!不出意外明天加更!   今天宝宝们久等准备了50个小红包这张评论先到先得哦~ 第32章   的确是沈辞霁的随身侍卫, 闻衍记得。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怎么会在这?方才对他的妻毕恭毕敬。   心中升起雾水,眯眼顿看了会。   赶马小厮催促,“大公子, 到了。”府上忙有人来迎,喜极而泣, “大公子,您终于归家了...”   “姑母和祖母现下如何了?”   下人把事情跟他说了一遍,闻衍大步流星往里走。   闻府底下的人忙碌奔走,乱作一团。   一时之间也不能想太多, 闻衍只得将方才所见抛诸脑后。   鲁老太医到后,即刻接手了为闻怏生产的差事, 重新换了补血助产的药方, 有条不紊指挥着里头的稳婆给闻怏扶起来,不要叫她躺着生。   闻老太太受惊吓气急攻心晕过去,吃过药已经醒了, 放心不下最小的幺女,非要仆妇们搀扶着她到雨馨轩,跟众人一起在外头等侯。   上了年纪的人, 两鬓斑白,手里攥着珠子,落寞的眼中积满了泪水。   江映儿看着很不忍心, 期盼闻怏无事,另一方面不由想到, 轮到她生的时候,别会这样。   “祖母放心, 鲁郎中原是汝阳宫中院判, 他医术出众, 经手的病人从没有过治不好的,姑母一定会没事的。”闻衍在旁安抚。   几房的女眷们也纷纷点头,“衍哥儿说得对,母亲放宽心,鲁郎中到了,小姑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见到家中长孙也回来了,闻老太太可算是心立半分,抹去眼尾的泪水,“嗯。”   转着手中的佛珠,“会平安的。”   卢氏原本还担心闻衍回来后发觉自己上当,而今撞上闻怏产子的当口。   倒是好了,该不会计较请他回来的事了吧。   恰好说到鲁郎中,卢氏见机提上一嘴,为长房邀功。   “是啊母亲,媳妇多年头疼脑热,看了许多郎中都不见好的毛病,也是多亏了衍哥儿媳妇寻鲁郎中抓药吃好的。”   “如今她怀着孕不顾自身,自请去为小姑请来了鲁郎中,小姑和孩子定然会没事的。”   三房陪笑,心里臭骂卢氏上赶着邀功心切。   闻衍的视线在乌泱泱一大家子老小中搜寻了一遍。   他那妻的身量委实太矮了,没有找到她。   提及江映儿,闻老太太想起她。找不见人,喊叫她过来,众人纷纷四看让路。   闻衍见到他那许久未曾见的妻子,她站在最末尾,像是被人挤到了最后。   府门口遥遥一见,匆匆别眼。   今日她穿了件素绒绣花小袄,琵琶襟边滚了绒绒的兔毛边,两只手覆.交.在前头,一概的眉眼低垂。   额面光洁饱满,脸颊白润清透,她安静清稳,与众人的焦急躁动截然不同。   闻衍看着她行至眼旁边,心不自觉紧了几分。   “......”   “祖母。”江映儿行礼。   闻老太太拉她的手,“好孩子,辛苦你怀着肚子亲自跑一趟。”说罢,让仆妇抬了圈椅给她坐着。   先前受伤的膝盖骨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筋骨,还是因为怀着孕,站得没多久,江映儿的腿脚酸了。   几房叔叔婶婶没有坐,心里想坐,她是小辈不好不推脱,江映儿装模作样推了两声。   闻老太太执意,加上卢氏吆喝,“母亲让你坐你就坐。”她才谢过闻老太太坐下。   闻怏不知多久才能生,熬到明早都说不准,江映儿也怕自己站不住,被人挑毛病说娇气。   察觉到左边有道强烈的视线,瞥眼看去,是闻衍所在的位置。   几日未归家的男人罩了件玄色大氅。   身骨高大如岳,清冽寒威,高高在上,给人压迫感与那日无甚差别。   他并没有在看自己,错觉吧,江映儿收回视线。   想着方才一路上过来,沈辞霁小厮给她说的事情,派出去寻找的人说在淮南地下赌场,那里有人曾见到阿弟。   淮南地下赌场,在什么地方?   阿弟素来不去勾栏瓦舍,赌场更少涉足,他怎么去地下赌场了?   一直不能跟江聿联系上,江映儿心中牵挂,难得安宁。   “衍哥儿媳妇?”   忧虑过深,江映儿一时不察旁边有人在叫她,待被人摇了肩膀。   她才回过神,“嗯?”   几人就着江映儿得闻老太太让坐的事,怪里怪气夸了她一通,几房的媳妇儿子都在旁边,一番对比下来,闻老太太偏看重长房。   二三房的儿媳妇心里怨上了江映儿,当着面闻老太太也不敢表达出不满,纷纷说比不得江映儿贤惠,要学的地方多。   卢氏一时没有收住尾巴,洋洋得意了。   三房呛声,“是啊,毕竟衍哥儿媳妇也是曾经的高门贵女,相门出来,江游家的,那江家是什么门户,天王老子脚下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自然是我们这些屋田村门媳妇,比不了的丰厚。”   提到身家,戳了卢氏的痛处,她不敢回怼,只能与三房吹胡子瞪眼。   相门嫡女,闻衍怔顿。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方才被他抛诸脑后的沈辞霁的侍卫,以及前不久沈辞霁多番询问他私事的冒犯。   沈辞霁是汝阳来的,记得母亲说过,她也是汝阳人士。   相门嫡女与开国郡公的儿子。   二人会不会认识?   眼看着闻老太太不耐,二房惯会出来打圆场。   “大嫂嫂和三弟妹都少说些,家长里短往后再讲,要紧的是小姑和孩子,我们在心里头多为她娘俩向神仙真人祈福吧。”   大家子都在嘴里念念有词,唯独江映儿没什么动作,二房问她,是不是何处不适?   卢氏一惊一乍,扑到江映儿面前,“怎的了?气色不都好好的吗?”江映儿还是没声响。   霎那间闻老太太碰了她肩膀,叫她。   “祖母。”江映儿回神,惊觉在场所有人都看着她。   “是不是劳累了?你怀着身子先回去歇吧。”闻老太太发话。   卢氏跟说,“看你脸色苍白,让冬春冬红送你回去休息。”   江映儿不好就走,摇头。   “谢祖母关怀,孙媳没事,方才想事入了迷,故而错漏了婶婶们的谈话。”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江映儿已经习惯了。   卢氏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碍,始终不放心,她说话江映儿又不听,前几天两人焦着请闻衍归家的事,卢氏就见识到了。   胳膊肘撞了撞自家儿子,“衍哥儿,你说管说管你媳妇,叫她回去休息。”   江映儿要在闻老太太宠爱的幺女面前充面子,别累到肚子里面她的孙子。   闻衍看向江映儿,她也听到了卢氏所言,下意识看过来。   两人久违的对视。   闻衍想起那日的情状,深看这妻的眼睛,被她吸住,“......”   江映儿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挪开了眼睛。   卢氏还要再嚷喃,一声孩子久违的声响划破天际,里头的稳婆欢欢喜喜跑出来报信。   “夫人生了!生了!”   众人喘落了一口气,纷纷一窝地围上来,闻衍瞧见他的妻被挤落。   她太娇小玲珑,面对人群的围上有些措手不及的呆愣,闻衍下意识伸手往她身边去,可惜挤过来的人太多了。   跨过去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还是远。   有人问,是男是女?稳婆说双胞胎,“跟前一样,是位漂亮的小姑娘。”   闻老太太喜到打哽,“怏、怏儿呢?”   稳婆答说,“夫人平安,生子力竭晕过去了,鲁郎中嘱咐,夫人生子损耗自身不小,许得好好吃补将养,若是不急,三年内不宜再要孩子。”   闻老太太彻底心落了,喜极而泣要进门看闻怏,一堆人扶着她,身后紧跟着一家子老小。   闻怏生子,主厅的门只开了两扇。   一堆人蜂拥而上,江映儿在前被推着走,臂膀都挤疼了,她喊慢点。   声音太小,没人听见。   匆忙当中后背遭人攘了一把,尚且不能留心是否故意,脚跟不稳没站住,撞上门槛往下摔去!   不可避免了,江映儿紧闭上眼侧身,两只手护住肚子,绝不能让腹部撞到地面。   她的手腕被股大力给捞捏住,前头被挤压的窒息感消失,听到了惨叫哎哟声。   后背撞落到一个微有些熟悉的,温热的,结实的怀抱当中。   卢氏的撒泼粗鲁在这时候得到了最好的发挥,她睁大眼睛喊了声,“停——”   众人都被她吓到,动作停了。   江映儿被闻衍抱扶起来,他的手还揽在江映儿的腰侧,大掌护住她的肚子,也护住她。   “......”   不知道是不是惊惧过深,后背贴着男人胸膛,左上角那块地方。   她感受到强有力而极其快速,而不寻常的跳动。   砰砰砰......   分不清是谁的。   “衍哥儿媳妇,你没事吧?!”卢氏看到江映儿被挤倒,一瞬间魂都要吓飞了。   回过神,她怪江映儿,“我说你是不是存心不要孩子好过啊,非要去请郎中,又跟着人挤进来,差点把我的孙子给摔没了...”   怀中的妻吓得手脚冰凉,闻衍心口掠过一抹疼感,当下反驳了卢氏,“母亲!”   “够了。”   闻老太太从担忧失措中回稳,厉声呵斥众人没规矩,卢氏也被吼停了声,所有人都给闻老太太撵出去外间。   江映儿身上有擦伤,受了震荡,心绪不稳,自己都说不上来便摇了摇头。   闻老太太吩咐,“快叫郎中来瞧瞧。”   卢氏不等叫下人跑腿,先奔了里间,闻衍打横抱起江映儿往里走。   鲁老太医才擦干净为闻怏接生的双手,转而搭上江映儿的脉络。   “怎么样?”收回手,卢氏第一个追问。   鲁老太医瞧她一眼,写着安胎方子,“胎气不稳,但没什么大碍,这两日要好好静息,少走动,切记不要操劳。”   卢氏拍着心口,“那就好那就好...”   得知江映儿没事,闻老太太又问了一遍闻怏的身体,鲁老太医说道,“夫人的身体无大碍,只需要按照我先前嘱咐稳婆说的,便没什么了。”   “对了,这是孩子的方子。”闻怏的丈夫惊觉,“孩子也得吃药吗?”   “夫人之所以难产,是因为补品吃过了,双生胎太大,难以降生。”闻怏自怀孕后,各个府上送进来的补品炖汤多得不能再多。   江映儿听罢,不住沉思。   三房挤进来说,“补品还不能多吃啊?先前郎中说小姑一人吃三人补,二房和厨房才每天送很多顿。”她也送,后面懒,就少送了。   鲁老太医点头,“补多了宜有害。”   卢氏想到之前她逼江映儿吃鲍参翅肚的事情,掩不住后怕,还好江氏不在这时候朝闻老太太告状。   “孩子也得调理,药需得磨碎了,小火炖煮由乳娘喝下,通过汁水喂给孩子喝。”   鲁老太医临走时嘱咐江映儿,“夫人莫担心,仔细些养着,身子没什么大碍。”   “谢谢鲁郎中。”江映儿虚弱笑道。   闻老太太张罗取来重金答谢,再叫二儿子和三儿子备马车,亲自送鲁老太医回去。   “劳烦郎中留步,再为她的外伤瞧瞧,开些药吧?”   闻衍忽然开话,众人纷愣,这才留意到江映儿身上细微的伤口。   擦伤微小,和孩子比起来,微不足道,反□□上有药,不值得深看。   鲁老太医也没意识到,他折返回来再为江映儿看。   闻衍起身让位,温热抽走腰间后背拥进冷风。   江映儿这恍惚留意到,方才闻衍似乎一直抱托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身上的擦伤并无大碍。   鲁老太医嘱咐, “用药仔细些,别沾怀了身孕不能用的刺激性药物。”   他给江映儿留了一瓶味道清淡的药膏。   “谢谢郎中。”   鲁老太医摇头摆手,“小事。”   家里乱成一团, 送鲁老太医出去后,闻老太太叫人都散了, 回各房休息,别一堆人杵在雨馨轩的门口。   等江映儿晃回神,闻老太太吩咐下人送她回容云阁。   冬春冬红刚要上来扶,谁知道闻衍抄起江映儿的腰身, 牢牢抱她起身。   江映儿一时怔住,“......”两只手无措地只能搁在他的肩颈处搭着。   “祖母您当心身子, 孙儿先带她回去了。”闻老太太看他的动作, 知道看顾心疼自家媳妇了,欣慰一笑,“去吧。”   想到闻衍几日未成归家, 老媪先前来报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的事情,闻老太太多补了两句。   “你媳妇受了惊吓胎像不稳,近两日你在外头的事情先放放, 在家陪陪她。”   后到的姜泠月闻言,心下瞬喜,津与哥哥留在府上, 她的身份也能紧着办了,虽说事情没成, 好歹她也算容云阁的小半个主子,就等着走个过场。   “有些个什么话, 夫妻两人关上门好好说, 别闹脾气使性子, 吵耍办不成事。”   怕被闻老太太问责,姜泠月将身子缩藏在卢氏后面。   江映儿一听,贤惠道,“夫君外头事忙,有下人在,媳妇没事的,就不必劳烦夫君了。”   闻衍在家,指不定多不自在。   抱着她的手掌用了些力,江映儿后脊背微僵,抬头见到男人清晰流畅的下颌线。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微微不爽。   “.......”   她有说错什么吗?   “孙儿知道了。”闻老太太点头,“回吧,路上走稳了,别颠到你媳妇。”   出了雨馨阁的长廊,到抄手游庑,闻衍都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夫君...”   “放妾身下来吧。”   贴得太近了不自在是一个点,虽说两人之前也曾和衣而眠,可远不如两人自安一处的时日多,其次她不想麻烦闻衍是一个点。   生了孩子就走,江映儿不想和闻衍产生过多的羁绊。   男人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怀中妻子所言,兀自抱着人走他的路。   江映儿咬了咬唇,又轻喊了两声夫君,闻衍置若罔闻。   江映儿偏头看了看路, “......”   再一次惊觉闻衍的身量,就跟爬了木梯站到了高处往下看,让人有些害怕,以她自己的身量高度,决计看不到这样的高度。   看着看着,高到眩晕。   忽然之间腰身的大掌松了,江映儿被颠起,她惊啊大叫一声,随后又稳稳落入男人的怀中。   “.......”   男人胸腔震动,他说话了,“别乱动乱看,摔不到你。”   惊魂未定的江映儿回过神,“.......”   他是故意的!   她抬头怒瞪闻衍,“......”虽然没有说什么质问埋怨之词。   娇妻漂亮的眉眼拧而竖动,少动的鲜活生动,有趣明媚,正咬紧了唇瞪看他。   说明她的气意。   还会生气么.....原以为她只会低眉顺眼,听乖贤惠,逆来顺受。   男人的唇小幅度扬起,他捉弄人还笑。   江映儿盯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垂下眼睛看不清神色,闻衍清咳一声。   姜泠月跟在后面冷眼瞧着最前面的人打情骂俏,当初只觉得江家女除了美貌,笨拙老实,没什么心眼。   现在看,低估她了。   “大夫人,四房姑姑的雨馨轩回容云阁有好一截路呢,嫂嫂怀着身子胖了许多,别累坏了津与哥哥。”   方才闻衍颠江映儿,后面的人都看见了,“津与哥哥许是手酸了,万一托不稳,反而摔了嫂嫂和孩子。”   “让嫂嫂下来由丫鬟们搀扶着走吧。”   卢氏听罢,觉得言之有理,上前两步,“衍哥儿,放她下来吧,你也抱着她走好一会了。”   江映儿求之不得,即刻跟道,“婆母说的是,夫君放妾身下来吧。”   谁知闻衍顾左右而言它,“母亲,今夜天色将晚,您一夜未眠,过去也帮不上忙反而累着您,您先回清韵汀休息,明日儿子来给您请安。”   他现在不希望别人来打搅。   闻怏是亥时开始生的孩子,熬了几个时辰,如今天还没亮呢,一夜未眠,这么一提,卢氏的确反应过来她有些累了。   “她被叔叔嫂嫂们撞摔了,胎象始终不稳,身上又带着擦伤,自个走着,何时才能回到?”   闻衍的话劝到了点子上,卢氏斟酌再三,说成吧,倒是姜泠月追了上来,叽歪说让江映儿下来活动。   闻衍淡淡掠了她一眼,眸中冷意可见。   叫姜泠月回想起那日她缠上来,被闻衍甩出去的情状,撞了柱门,腰疼了好几日。   “.......”   她刹那也不敢说什么了,转了口吻,“津与哥哥疼嫂嫂,亲自抱嫂嫂回去,这样也好。”   到了容云阁门口,没叫卢氏与姜泠月进来,闻衍说道,“母亲先回去,您的身子也不好,别叫儿子担心了。”   “若母亲有什么差错,儿子届时分身乏术,您照顾好身子,也算帮儿子减了忧虑。”   服帖话让卢氏心中顺畅,母子情深,嘱咐两句,带着姜泠月折返。   他抱着江映儿径直到了内厅把她轻放到内厅,江映儿平日里看书的贵妃圈椅改铺的软榻上,拉过一旁的蚕丝被给她盖住肚子。   做好一系列动作,男人没有走。   “......”   闻衍维持着弯腰的动作,半蹲下来,比平视更高的位置看她。   江映儿垂着眼睫,察觉到男人的气息,微往后带了点身子,拉开距离。   “妾身谢谢夫君送回。”   她把腿往里收了收,整个人都靠在里面,又开始客客气气的疏离。   闻衍鼻子呵出一气,逼近直问她。   “你要如何谢我?”   江映儿在内心嘀咕,闻衍离开家几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不过看他的样子,那里离家带的气,应当是消了吧。   “说话。”   她管会装聋作哑,要跟她说什么,还得一遍遍逼说。   闻衍凑得更近了,只差一寸的距离,两人便额抵额,鼻尖触鼻尖。   江映儿错过脸。   “妾身没什么可谢,便请夫君喝茶。”言罢,她朝外喊冬春冬红和丹晓,“给夫君沏九曲红梅。”   闻衍的好兴致被她搅没了,他这妻在某些时候,总是知道如何败他的兴头。   闻衍骤而起身,“行了,不要茶。”江映儿听到他低嗤一声,丢下句,“大晚上喝什么茶。”踏进了净室。   吐纳出一口气,江映儿往外叫仆妇丫鬟们进来伺候。   冬春冬红熬了药。   容云阁地方大,净室也分了两处,不必一前一后的等洗。   先前江映儿来时,端着规矩,什么都要紧闻衍先,而今折腾了一宿,几乎是一天一夜未得安眠。   有了身子后,月份虽然小,身上比起之前特别容易累,她也想快些洗净能够休憩,卸除了釵环,便由丹晓扶着在闻衍后脚进了他隔区的净房。   两人中间隔着两架四面排开的春枝花鸟在树上嬉戏的屏风。   隔着模糊的屏面,闻衍偏头看去,在朦胧不清当中勾画出他妻,薄如蝉翼的背影。   丫鬟在给她洗着头发,她没有动,只听见舀水的声音。   “.......”   闻衍搭在浴桶边沿的手指曲着,慢敲打起来。   近几日在酒楼,忙着粮道的事情不可开交,难得闲暇之日,总是会想到家中的妻,想到她无所谓的娇脸,大方到不能再大方将他推给别人的态度。   仿佛自己于她,不过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而他呢,已然在心中想好要留她在身边终老相守,她居然把自己推给别人!   闻衍心中始终负气,不肯归家。   若她不肯好好检讨过错,闻衍打算晾到她后悔不已的那一日。   岂知今日阴差阳错,她先服软派人去喊了,随后姑母难产,归家后,见到了她,闻衍心里那股堵了很久的气,莫名其妙说不明白的消失了。   甚至在见到她的面孔时,泛出丝丝的欣喜和欢快。   “......”   有了孩子不能久泡,江映儿在闻衍后进去,比他先出来,吃过安胎药,丹晓给江映儿的擦伤上药。   伤口不大,在她白嫩的玉肤上有些瘆人。   丹晓心疼给她吹着,“希望少夫人身上不要留疤。”   江映儿倒不在意,小伤而已,几日就消下去,看不见了。   恢复了点心力,想到今日的境遇鲁郎中说的话,以及之前心里头的种种疑云。   低声嘱咐丹晓,“日后二房婶婶送来的东西,你悄悄收了告知于我,不要叫旁人知晓。”   “....尤其是吃食。”   大宅院内勾心斗角不少见,闻府家大业大,为争夺家产情有可原,她从前马虎了。   丹晓不明所以,“少夫人,出什么事了吗?”   正巧闻衍出来了,江映儿眨眼示意:明日再谈。   厅内的烛火都熄了,小盏琉璃灯也没留。   几日的冷战叫两人的亲热和昵黏散去,又恢复到了从前最开始的时候。   她躺在最里侧,缩着脑袋盖着属于她的被褥。   中间隔了宽距,药香盖住了她身上原有的体香。   “你歇了?”男人问道。   江映儿默声不答。   闻衍掀开江映儿的被褥往里探身,跟挪进去,将她抵在里侧,抱在怀中,使江映儿退无可退。   也不问她歇没歇了,闻衍自发提起今儿的事,“今日容云阁的丫头去酒楼请我归家,传话说...”   “你想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他说什么, 想他了?   今儿匆忙,她叫了冬春冬红和丹晓分几路去找闻衍,谁会这么说?   丹晓绝不可能, 冬春冬红么...?   她们传话回来没找到闻衍,连他的面都没碰着。   丹晓对淮南不熟悉, 全凭运气撞见闻衍身边出来采买的小厮,说闻衍在茶楼与人用饭,才在冬春冬红前头找到了闻衍。   江映儿依旧默不作声,装聋作哑, 闻衍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   见她不搭理,手指在江映儿的腰侧打转, 明知道她怕痒, 故意使坏,江映儿嗯声佯装,往里缩。   里面就是墙, 实在避无可避,这一瞬间她觉得好恼。   捉住他的手,“夫君。”   “妾身困了。”言下之意, 她想睡觉了。   闻衍不知道松没松口,他反捏住江映儿的手在掌中把玩着,搞得她毫无睡意, 恼也不能发作。   只得在黑暗中听着对方清浅的呼吸声。   “......”   自从家道中落后,困苦把江映儿的心性磨砺得越发稳重, 比耐性,江映儿还从没有败过阵。   如果闻衍没有把手指穿过薄薄的衣角, 往上挪捏的话。   有了身孕后, 酸疼鼓痛是常事。   何况男人并不收敛力气, 似乎是想借此逼她妥协说话吭声。   “......”   江映儿不叫他如愿,咬紧了唇,死死憋住声音,在这场没有分出胜负的角逐中。   绵软的触碰渐渐变了味道。   男人的手或轻或重,久违了熟知怀中娇妻的敏.感之处。   渐渐的,气氛被烘热。   江映儿渐渐懊恼她方才就应当多穿件亵衣,又或者挑件厚实些的内衬,不要叫他那么容易就得手。   咬唇微松,江映儿唇边溢出一声软吟。   听到了第一声,男人似乎得到了鼓励,越发卖力了。   “......”   江映儿再次死咬住唇,咬得再稳,也扛不住闻衍的花招,他不仅手动,甚至亲上了江映儿的耳朵。   一下下的啄吻。   痒和酥麻,激得江映儿手无措地蜷了起来,她的身子莫名有些打颤。   男人的呼吸略微沉重,显然火烧到他自个的身上了。   手护着江映儿的肚子把她给转过来。   怕她跑似的,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低头覆吻上去。   上次咬破的伤已经好了,凶狠的力道残留还在,江映儿后躲,闻衍察觉到了,动作一顿,却没有停。   他亲在江映儿的唇角,轻声诱哄她,“我会轻一点。”   江映儿垂眸抿唇,是不信他的话了。   闻衍也知道他上次气头上,疯咬的力道太大把她吓出阴影了。   光说无用,索性就从她的唇边亲进去,慢慢的撬开。   许久没尝到的甜,简直一发不可收拾,江映儿被他搞得香汗津津,气有些喘不上。   不知道是不是今夜灭了小盏琉璃灯下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又或者两人太久没有了。   闻衍的热情比之前都还要热烈,到了后面,他将她给抄抱起来。   “可不可以?”竟然问她了?   江映儿自然想说不行,但她能够感觉到,如果不行,今夜也得帮他抚了火顺气......   她的两只手按在男人结实的腹肌处。   偏头提醒他,“孩子。”   闻衍听出她话里的准许,孩子的确是个难题,今儿个鲁郎中才说不稳,他不能乱来,早知道...   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是想跟江氏说两句话的,刚刚也并不是真的想,谁知。   她的长头垂落至腰间,发尾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而晃动,碰到他的肌肉上。   “痒。”闻衍说道。   他两掌掐着江映儿的腰,又不想把她给放下去,静等着火熄。   “......”   江映儿置若罔闻,他是玩火自焚,风水轮流转,适才是她,现在轮到闻衍了。   活该。   闹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起点,江映儿实在弄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锲而不舍,好像很重要一般。   又问她,“我不在家,你有没有想我?”   自然是没有,实话说出来,江映儿直觉的闻衍说不定会生气大怒,不顾孩子。   毕竟凶器还比着呢,颇有威逼的意思。   “......”   黑暗当中看不清他这妻的神色,即便看不清她的脸。   掌下细腰的绵软,修长纤细的腿.骨还有方才那比棉糖还软的,以及攥人心魂的香甜,都在诱他。   最开始,只想与她讲些话而已。   她不讲话,使用些手段,而今闹成这样,闻衍堪堪尝到了压抑的滋味。   也认清了一点,引以为傲自制力,在他这妻的面前,常被击溃得细碎。   “你又不说话,是想再来?”   闻衍左掌用力,差点就要给她翻下来,江映儿着实吓到了,恐怕再来,闻衍惹不惹得住,孩子啊。   她尽力扶稳,顾不得多思。   脱口说,“想了。”   “想什么?”闻衍得到了想要听的答案,依旧觉得不够。   “想夫君。”江映儿再次道。   男人居然还不满足,他没说话,手掌扶着她欲倾斜的动作没有片刻的停歇。   江映儿品出来了,连忙一字一句,补头补尾,柔声慢道。   “夫君归家的几日,妾身对夫君日思夜想,盼望夫君早些归家。”   “所以你迫不及待派人去传话请我。”   天地良心,江映儿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都到这份上,索性也就认下来,忍了。   “嗯。”   闻衍意足,长臂将她按倒,让江映儿趴在他的膛前。他的手掌搂着江映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她的长发。   “为什么不早些派人去传话请我?”   那就怪不到她的头上了,本来也没有派人去,如果不是今天闻怏难产,闻老太太急晕的话。   “若你喜欢装哑巴,那我们就再来一次。”男人又胁说道。   江映儿捡好听的话哄他,“夫君盛怒离家,妾身着实被吓到了,实在不敢在夫君气头上再惹夫君不快,估摸着夫君气消,才敢派人去寻。”   “你怎么就知道我气消了?”   她不知道。   男人今夜的话尤其多,“为什么一开始不派你身边的人去,只叫前院的丫鬟去寻我?”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她自个都不知道,前头没有点思绪,江映儿脑子微动,心里头七分了然于心。   自作主张找个粗使的丫鬟假借她的名义给闻衍传话,要么是卢氏做的,要么是姜泠月蛊骗卢氏做的。   目的,估摸着是为了姜泠月的名声安置吧。   先前哄闻衍去西厢,就用的同样的以她的假借名义把戏。   江映儿走神,闻衍他...都没长点心眼吗?   偏听偏信。   男人捏她的腰,江映儿嘶一声,头顶传来不满的声音,“我在问你话,你想好回语没有?”   “后面派了呀。”丹晓和冬春冬红都去了。   她果真是多派人去的,看来,她的心里是有自己的。   男人的唇角轻扬,将怀中的乖妻,往怀中用力紧搂了搂。   *   夜深,几房都歇了,唯独二房的厅内还在僵持,下人全被遣散出去。   “我说了多少遍,叫你不要再打歪心思!如若被人看见,你是要毁了我们整个二房!”   闻临看着眼前胆大包天的妻子咬牙劝说道。   天知道在雨馨轩内,他看到郑氏朝江映儿后背伸过去推她一把的那只手时,吓得几乎跳脚。   郑氏被责,却也不怕,“不是没人看见吗?”   闻临回想想都慌,“众目睽睽,真以为你什么时候都有那样的好运气,趁早收手吧。”   郑氏惋惜,“就差那么一点点。”闻怏生了两个女儿,不足为惧。   只要江映儿的孩子没了,长房无后,三房都是不成气候的歹笋,不必防备,二房掌家的机会很大。   “衍哥儿他孩子没了,他自个也是闻老太太最满意的长孙,母亲自幼疼爱大哥,衍哥儿又是母亲亲自带大的,有他在前面,怎么可能轮到我们。”   “行了,今日的事情别让我看到第二回 ,否则我....我休了你!”   闻临拂袖而去。   独留郑氏在后面看着他不争气的背影生气。   *   这大概是闻府最安静的一个早晨。   几房几院都静悄悄的,直到午膳时分才渐渐热闹起来。   江映儿睡不够,闻衍起身时,动到她了依旧没醒,待闻衍穿戴整齐,转身看,她居然卷到被褥里裹得像个蚕宝宝,又睡了过去。   丫鬟们端着水进来,外头老媪禀告道,“大公子,夫人过来了。”   已经踏进了内厅,不见江映儿的身影,卢氏又出声责备,闻衍快一步开口。   “母亲有什么话与儿子到外厅去说。”   卢氏岂会听不出自家儿子话中的维护之意,不满酸嘀,“日上三竿了还在睡。”   “照她这样的睡法,日后的孩子生下来恐怕也不聪明。”   闻衍皱眉不悦,对面是生他的母亲,便忍了回去。   “母亲少说两句吧,怀孕的人嗜睡,郎中也说了叫她多多休息。”   看在孙子儿子的面上,卢氏勉强噎声了。   “是是是,你现在有了媳妇哪里还会记得你老娘,说她两句,你都要训话堵我。”   闻衍捏了捏眉心,“儿子说了今日去给母亲请安,您实在不必亲自过来走一趟的,是有什么急事?”   “能有什么事啊?”卢氏愁云密布,“还不是为了泠月的事情。”   闻怏已经生育,再不落实,闻老太太腾出手管,麻烦就大了。   “你到底打不打算给她个名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江映儿本来很困, 好不容易闻衍穿衣洗漱的细碎声没了。   乍然响起卢氏的嚷喊,眼睛没睁开,几乎下意识的激灵反应, 江映儿脑子先一步转醒。   卢氏又来了。   前几日闻衍不曾归家,卢氏总来容云阁在她的耳根子旁念叨, 实在是听得太多。   内厅和外厅之间的距离虽远,四下清静也能听到说话声音,钻到被褥里听得含糊,江映儿裹着被褥挪到床榻边, 悄悄探出小耳朵,闭眼假寐偷听二人说话。   “姜泠月的事情, 不是母亲该管的, 您最应当注意的是您的身子,记医嘱好生喝药,少操劳。”   果然, 江映儿就知道。   卢氏那么早过来,必然是为了姜泠月,看来卢氏被逼得够呛了, 卢氏碍于闻老太太怪罪,紧赶慢赶要给她处理。   “什么叫我不该管,你是我儿子, 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的内院我连过问插手都不行?”   卢氏耍蛮诉苦了, 她哭哭啼啼不止,嘴里还念叨着话。   “当年刚生了你没多久, 你爹就撇下我去了, 我一人带着你, 府上多少人白眼看我,戳着我脊梁骨骂,说我一个妇道人家带不大你,就为了争一口气,你母亲我废了多大的心力....   又开始了,卢氏只要非要逼他做一件事,定然要把从前的往事都给翻出来,念上三五遍。   她不嫌累不嫌烦,闻衍这么多年都能倒背如流,预判她后面还要再说什么,这么多年,毫无新意。   “......”   卢氏依旧喋喋不休,翻着旧事。   “你还记不记得,你三岁那年贪玩,非要跟人去冰上跑马,摔进冰湖里,当天抬回来就起了高热,多少人说你不成了,是惹了天花,郎中都不敢靠近,连你祖母也不曾来探望,娘抱着你,给你擦汗喂药,没日没夜守......”   江映儿瞌睡彻底没了,静等着卢氏念叨完,想必闻大孝子也该妥协让姜泠月抬小房了吧。   她才有身孕的当口,卢氏看重名声,不敢自作作主,怕被人说她恶.毒.苛刻,如果换成闻衍,那么一切都不一样了。   闻衍默听完,如果不叫卢氏唠叨完中途打断她,会刺激得她变本加厉,发飙而崛起,等她说完晓之以情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   卢氏的声音渐渐拔高,闻衍想到内室还在熟睡的妻,悄悄投去余光,一旁的的珠帘并未放下,能够直观看到里面。   原本裹睡到里面的蚕宝,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外面。   蚕宝宝的头也出来,像破茧出壳的蝴蝶,有几缕青丝散落到地上,是她的触角,洁白无暇半边娇脸露在外面,长睫一眨一眨,宛若翅膀。   醒了,在偷听。   闻衍指腹轻点着膝盖骨,唇微翘起,很好奇么……   还说不在意姜泠月的存在?   卢氏念了小半柱香,觉得口干舌燥,闻衍饶有兴致偷看内室里的妻,没了声响他才转过来,给卢氏倒茶。   急急喝了两大口,卢氏深觉得闻衍神色自若,似乎并没有将她刚刚说的放在心上。   她以前提起往事和闻衍故去的父亲,闻衍面上多是内疚伤愧落寞相。   必然是因为江映儿,衍哥儿自从娶了她,眼里真的越来越没有她这个娘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你母亲说话?!”卢氏彻底拔高声音,在内室的江映儿听着都觉得耳窝一疼。   闻衍抽回神,正色认真道,“儿子在听。”   卢氏,“......”   拿他一点没有办法,闻衍大了,没有办法摁着他的头逼他做事,再者还有老太太在。   “有在听吗?我看你眼里只有江映儿了!泠月的事情,今儿无论如何,你都要拿个决断出来!”   同样没差的话,卢氏也在江映儿面前耍过泼皮。   闻衍无奈,“母亲为什么非要管姜泠月的事?您既然喜欢姜泠月,留她在身边养着就是,闻家不是出不起一个闲人的饭菜,只要她能够逗母亲开心,一辈子闻府给您当陪侍,也没什么。”   卢氏瞪眼,“她是姑娘家,前不久刚跟你有那样的事,不光我们长房的人知道,外面几房都是风言风语,她是姜家的人,就算是看在从前你姜伯父还有你那红颜知己姜泠绾,你也得好好给人家安置了不是...”   提到红颜知己四个字,闻衍眼睛往里看去,嘴巴下意识驳斥,“什么红颜知己?什么那样的事?”   皱眉重道,“母亲不明内情不要乱说!”   卢氏被他的驳语吓一跳,拍着心口,不明不白看着他。   “....没有就没有,你跟你母亲呛什么话?”   收回眼时,不经意往里看到江映儿,想到自家儿子的反常,卢氏明白了几分。   他撇开干系的话是说给里头人听的,消下去的火气登时又上来了。   “就算不是红颜知己,泠月也是你亲自带回来的人,你要留她在府上一辈子,就要给她个正经主子的身份,不清不楚耽搁委屈人家姑娘。”   闻衍思忖片刻,“好。”   卢氏心喜,“你松口了?”江映儿也听等闻衍最后的敲定。   “儿子明日就跟祖母说,许您收姜泠月为义女养在闻府上。”   “母亲从前不是念叨只有儿子一个人孤单吗?又羡慕二婶婶有乖巧伶俐的女儿,日夜盼着江氏的肚子,如今有个女儿在身侧,您开心儿子也放心了。”   刚到容云阁门口的姜泠月听到了闻衍的话,吓得手里的东西都摔了。   大惊失色闯进外厅,“津与哥哥,我.....泠月不能....”姜泠月也学得卢氏哭哭啼啼,站靠到她身边,“大夫人...”   她怎么能当闻衍的妹妹,冠了这个名头上去,一辈子都成不了他身边的人了。   闻府的人都会把她当成笑话看的。   不,不成。   “如此安排,母亲可满意了?”闻衍一眼未看泪断成线的姜泠月。   “您一向喜欢搭桥牵线,姜泠月也到了适婚年岁,淮南多是青年才俊,有母亲给她做义母靠山,尽管放眼让她挑去,有看中的人选,母亲给她出份嫁妆,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江映儿挑眉,闻衍最后这句话,怎么听着,给人.大有深意?   卢氏完全没有料到闻衍的决断是这样,姜泠月在她面前又是喊大夫人又是哭,搅吵得她不得不说。   “难道你就不打算给泠月收在身边吗?”   “这丫头一门心思在你身上,她温良贤淑,给你做小房也是可以的,咱们长房也不能只有江氏一个人吧,她怀着身孕,虽说两个月了,怎么能够伺候得好你...”   “母亲。”闻衍看向卢氏。   叫了之后久久未开腔,就一直看着卢氏,姜泠月察觉到气氛的凝固,渐渐的自发止住了哭声。   “……”   江映儿听不到动静,实在好奇,反正也醒了,外头闹成这样,她还能在里安睡着实不大可能。   江映儿坐起来穿靴,还没有走出去露面。   闻衍说话了,“儿子觉得....江氏很好,她伺候得很周到,有了她在,儿子并不需要旁人。”   江映儿脚步顿住,盯着前方男人高大的背影,再一次不解沉默。   好吗?他觉得她很好?   既然好?为什么总是对着她垮脸不悦,喜怒无常,威逼利诱?   闻衍话说得很认真的样子,叫人听不出来是敷衍又或者搪塞之意,他仿佛经过深思熟虑,然后郑重其事。   不解归不解。   他是觉得很好,可是她累啊,江映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卢氏都没有办法让闻衍同意纳小房,她和姜泠月更没有办法了,闻老太太肯定是不会的。   若她执意撒泼,闻衍纳不纳是一回事,生气是必然的,就要遭罪了,上次的教训还刻在心里,江映儿摸了摸唇。   “若是父亲还在,母亲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您刚怀孕才将二月,祖母便胡搅蛮缠要为父亲身边塞女人,纳小房,母亲心中作何感想?”   对自家儿子的假设,卢氏不置一词。   “......”   闻衍接着又道,“儿子幼年,父亲便没了,尚且不知道父亲在时,母亲与父亲是何等光景,若是父亲还在,母亲愿意把父亲分给别人吗?”   卢氏更沉默了。   “江氏入我闻家时日还短,她虽然行事偶有过错,侍奉母亲伺候儿子却是尽心尽力,对人对事也很周到,温良贤淑四个字,放在她身上,儿子觉得她还是担得住的。”   江映儿心头莫名说不上来什么奇怪感觉,闻衍今日是怎么了?   居然反驳了卢氏,替她说话?   不在家的日子,在外面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那对面站着的是他的亲娘,他怎么会帮她一个不喜爱的外人说话。   “儿子有江氏一个就够了,别的女人再如何,儿子也不需要。”   一个?   江映儿毛骨悚然,她怎么在闻衍话里听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   “儿子知道母亲做的诸般决定都是为儿子着想,儿子感念母亲的思虑,实在是有心无力,无福消受,请母亲看在父亲薄面,不要再往儿子的身边塞人了。”   眼看着卢氏靠不住,姜泠月越发哭,她要再为自己争取,没说什么的卢氏看了闻衍一眼,低声给姜泠月拉了出去。   人都走了之后。   江映儿从奇怪的感觉里醒神。   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外厅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听够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男人的目光太过于深邃强势, 被他迫人般定看,江映儿一时竟错眼不得,只能被迫接受他逼人的目光, 与之对视。   他的眸似潭水般幽暗,面若冠玉, 无论是皮还是骨俊美到异常。   江映儿被他盯得,心下微紧,“……”   在闻衍的目光当中,她感受到了无处遁逃的窒息感。   闻衍的长相更多随的是卢氏, 卢氏生得貌美。   丹晓时常抱怨卢氏,在江映儿耳边嘀咕, 闻衍父亲到底看上卢氏什么地方?   江映儿当时在想, 闻家财大气粗,什么都不缺,或许是容貌?卢氏的美貌少见, 也并没有因为产子年长而锐减半分,反而更见丰韵。   江映儿刚进闻家时,在一波闻家的人当中, 最先瞧见,留下印象的人也是卢氏。   “......”   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手抵唇不自然清咳一声。   “方才我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都是为了回绝母亲所言。”他后面这句讲得很快,在江映儿听来, 有种不欲叫人听清,欲盖弥彰之意。   假使她不站在闻衍的旁边靠得近, 也是听不清的。   江映儿奇怪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一眼, 她留意到, 闻衍的耳朵好似..红了。   “当初纳小房的事情...”   怕他又扯旧事,胡来亲人。   江映儿回道,“是婆母的主意。”她还是那句话,“妾身不敢忤逆婆母,只得照做,反惹了夫君不悦,是妾身不对。”   怕事情败露,当初也的确是她设的套,江映儿换了个说话,“然则也是怕...”   “怕什么?”闻衍问。   “夫君正值当好,妾身怀着身孕实在不方便伺候,怕坏了夫君的身体。”   昨儿个夜里,闻衍不去泡凉水,也不找人,非要跟她僵持着,江映儿还真是害怕。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的,总之她扛不住睡意迷糊陷过去时,依旧昂首挺立。   “你当我是色令智昏之人?”虽然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妻的确貌美可人,他总是被她带得难以把控自己。   江映儿垂眸不敢表态,他的确有些像的,至少怀孕前的那一个月,她吃够了苦头,怀孕之后,闻衍还经常跟她几次三番。   “......”   男人再次清咳,气氛莫名变得微妙。   “等你生...”,江映儿心悬起来。   就等着生了孩子几个字从男人的口中脱出。   刚说完一个字,闻衍反悔了,即刻改口。   “前三月我都不会做什么,一切养胎为主。”他晓得眼前的娇妻对他的自制力,话不要说太满。   那就好,江映儿落了一口气,虽说不是等生下来,三个月也足够了,后几个肚子大了,要做什么也不成了吧。   “让下人进来伺候你梳洗吧。”闻衍背过身离开了内厅。   闻衍陪江映儿用了午膳,期间他居然一直给江映儿夹菜,让她多吃多用。   “夫君,妾身吃不下那么多。”子承母脉,走了个卢氏又来个闻衍,面前的菜堆得好高,江映儿垂眸的眼底具是烦郁。   “不用你全都吃完,能用多少用多少。”   闻衍也不知道为什么,手上动作不停,总想着给她夹菜,仿佛讨好人一样。   好在身旁的妻并没有看出来,她只纠结于饭菜了。   她吃饭真的太安静了,低着头默默吃她眼前的菜,细嚼慢咽,赏心悦目,方才闻衍总是忍不住偷看她,应当是许久未见。   一旁负责伺候两人用膳的下人察觉到了闻衍的举动,被盯的当事人只念及吃饭,并未注意。   “我给你夹的菜远,你难以夹到。”他这样说。   是江映儿出言提醒,闻衍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在做什么,他搁下木筷。   “你怀着孩子,应该多吃些。”男人找借口。   江映儿嚼化了醋溜鲜鲫鱼,“妾身近来用得多,已经胖了。”   “布菜一事不敢劳烦夫君,让下人们来就好。”她害怕。   胖了吗?   闻衍朝她看过去,约有半月不曾见他的妻,好像.....的确是胖了一点。   她太过于清瘦,这点肉长在她身上,微不足道,看不出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也该多吃。”闻衍再说一遍。   “哦。”   江映儿勉应,不和他再说了。   午膳过后,闻衍在书房待着,他在家,江映儿不方便把她的香料拿出来,之前闻老太太给的银票还剩。   闻衍不在家的半月她没闲,假借奔走忙碌采买活计,让丹晓在外盘了家铺子,等离开闻家就做香料铺营生。   就趁怀孕的近些日子,铺子在修整门面,江映儿研香制料,而今她手上也有许多成品了。   粮道所需的走商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闻衍在计算需要多少的财力,比起他预备投入的银两还生了几万两,分割一些给官府,剩下的也不用再出。   现在就等着粮食筹备输往关外,人力财力过大,出了关,流匪山寇过多,未免遭人惦记抢劫,第一趟路非同小可,他得跟去。   关外遥远,一去一回,用时绝对不短。   江氏的肚子才将二月,若他在那时离家...   想到她怀神大肚一人在家,府上虽不缺伺候之人,可他不在...不妥,粮道的事得再缓办缓办。   “你在做什么?”闻衍放下笔墨,转头去看,她倚在窗边,发呆入迷。   第一声没听见他喊,闻衍叫了第二遍,她才回过来神,“夫君。”闻衍走到她旁边。   “你每日在家都做什么?”两人并未在一块闲待过,黏在一起最多的时日,也是为了做事,闻衍常忙自身事,早出晚归。   闻衍瞧着他安静的妻,他不在家,她从未生过吵闹,男人心里蓦而生出愧疚。   说起来,闻衍对他这妻知之甚少。她喜欢什么?平日里在做什么?爱吃什么?   他坐到江映儿身边的杌子上,江映儿下意识挪坐远,拉开距离说,“回夫君,妾身平日在家,管理算账。”   闻衍看她的动作皱眉,想靠近又怕她再挪,便留在原地。   “今日的账算完了?”   江映儿点头,管家日益上手后,她自从怀孕,记账腾挪的事由冬春冬红做,老媪负责翻察,江映儿彻底落个清闲。   “......”   “算账之事,可曾遇到难处过?”江映儿摇了摇头,“未曾。”闻府家大,账目虽然繁琐,倒还清晰明了,认真谨慎没什么大问题。   闻衍原本还想说,若遇难处,寻他来问,之前江氏刚接手管家之事,祖母与他说过了,江氏也应该知晓的。   这么久了,她似乎一次都没有来问过。   或者他不在家,她有不会的难处,问过母亲了?闻衍觉得不大可能,若是问过,卢氏必然会在他面前唠叨。   不料,江映儿说没有,彻底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   问完这话,江映儿不开口,闻衍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他不习惯没话找话,他的妻比他还要更沉默。   等了一会,闻衍问她,“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她的妻抬起头疑问看向他,漂亮的瞳孔写满了疑问。   闻衍,“......”   男人心中直觉,如果他不开口,两人可能一直待在用晚膳之前还在沉默。   闻衍思索片刻,“你刚刚在想什么?”   江映儿微抬眼,“妾身没想什么。”   她在想阿弟,还有淮南地下赌场,沈辞霁没有找到阿弟,就算找到,她困在闻府也出不起。   “......”,气氛再次沉默。   闻衍半响问她,“你饿不饿?”   江映儿更疑惑了,“妾身不饿。”还吃,才用了午膳没多久,闻衍怎么怪怪的?他不是在忙吗,突然到她身边,问这问那。   “夫君饿了吗?妾身叫人上膳。”闻衍好似没吃多少?他饿了吧,不然这么快提起用膳?   “我不饿。”闻衍说。   “哦。”   又沉默了。   对着他这沉默寡言的妻,闻衍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思及过往,她对自己有距离感,似乎也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无怪她疏离至此,不都是他当初说过,不许过问的吗。   要想叫她敞开心扉,一时之间也不可能。   闻衍挪朝前,两手捞抱起她,让江映儿坐于他的腿上,距离瞬间变得亲密无间。   江映儿浑身一僵,很不习惯。   “夫君?”   闻衍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手掌牵着她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亲昵道,“有两个月了。”   “......”   男人不松手,江映儿忍受答嗯。   男人的气息浑散到她的耳朵上,江映儿真害怕起火。   “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闻衍想起卢氏当初说的事,便问起了江映儿。   她答,“都好。”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江映儿又说,“都喜欢。”   闻衍怎么想起来问这个?难不成他对男女有偏见,江映儿试探一问,“夫君呢?”   “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闻衍盯着她的侧脸,半响淡笑,“你生的,我都喜欢。”   江映儿,“......”   她确信闻衍离家之时定然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说这种话?   既然都喜欢,日后必然也不会因为男女区别对待孩子了吧,如此,她也能放心许多。   距离贴近,两人无话,闻衍也觉得比刚刚好多了,他把玩着江映儿手指,心情舒畅愉悦,很享受此等感觉。   恰恰相反,江映儿坐如针毡,又不敢动。   “......”   只希望他快点松手。   安胎药里有凝神料,江映儿渐渐困乏起来,又不敢轻阖上眼,闻衍看出她的困意,叫她睡。   外头有仆妇来传话,“大公子,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要得解放了,江映儿心头愉悦。   “好。”   “我去去就回。”他把江映儿抱到床塌之上,讲道,“你歇会吧。”   “好。”   江映儿看着闻衍的背影消失在容云阁的院子转角,躺塌上休息片刻。   只是才闭眼没多久,丹晓在外头说,“少夫人,二房来人了。”   作者有话说:   闻狗没话找话日常,日常好奇,日渐沦陷,和离倒计时不远了。   这篇文偏家里长短,所以宅内的事情比较多。 第37章   二房, 江映儿霎时睁开眼,睡意全无。   “还提了一蛊鸡汤来,说是来给少夫人补身子。”丹晓低声道。   上次江映儿说的话, 丹晓还记得,对于二房尤其提防。   话音刚落, 二房笑盈盈进门了,在外厅关怀问道,“衍哥儿媳妇,婶婶没有打搅你休息吧?”   江映儿召来丫鬟为自己穿衣, 搀扶着丹晓起身,笑着回说, “没有, 嫂嫂来,媳妇很高兴,嫂嫂先坐。”   江映儿吩咐人上茶水端糕点。   “瞧你精气神还好, 昨儿个人多不仔细,看你摔了,婶婶替你担心了一宿, 今儿早上就想过来瞧你,听不见容云阁有动静,猜想你应当还睡着。”   她拉着江映儿的手叫她坐下, 像母亲一样牵着她的手问候健康长短。   “......”   如果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江映儿必然会心生感动。   昨日没有记错的话, 在稳婆出来传话,众人进雨馨轩时, 站在她背后的人, 推她的那个人, 就是眼前的二房。   单凭相貌,二房郑氏生得面容和慈极了,她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府上的人对她的风评多说是菩萨心肠的人,从不苛待为难下人。   江映儿也从未想过防备二房。   如果不是二房着急匆忙,露出狐狸尾巴,她真是想都不敢想,孩子恐怕早就不在了。   卢氏和三房浮于表相,烦是烦,哪有眼前面甜心苦的人难防备啊,估计她们都不知道郑氏是一个怎样的人吧。   江映儿回想那会刚查出脉象的时候,就是二房自作主张给她叫的郎中,说给她把脉。   叫来郎中前一会,卢氏刚跟三房呛声,三房说卢氏着急抱孙子,让她叫闻衍把姜泠月给纳了,卢氏气得瞪人。   二房素来温和,明明刚打圆场劝架,她难道看不出来要是当众把了脉,她没有好消息的话,卢氏脸面难看,更加剧两房矛盾?   再者,卢氏被她败面,只会更讨厌她。   一切回想起来都太细思极恐了,卢氏知道她有身孕后的大惊失色,江映儿当时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开心的。   以及闻怏难产,二房叫她去找鲁郎中,全然不顾及她的身子不稳,架得江映儿骑虎难下,还说她和鲁郎中交情甚好。   交情甚好...这位二婶婶指不定早就调查了,要是她没有怀孕,说不定还会被拿出来大做文章。   包括闻怏难产,鲁老太医当时说是因为补品吃多了,孩子过大,三房婶婶说过一句:郎中说小姑一人吃三人补,二房才和厨房每天送很多顿。   要说是好心,未必了。   二房那么做的目的,江映儿大胆猜想是为了闻家家主的位置。   她曾经问过冬春冬红,闻家外头是谁掌权?冬春冬红说,自从闻衍父亲去后,闻老太太接手了闻家的掌权,许多年了一直捏在手里。   近些年身骨不行,管不过来了,才把闻家外头产业分摊给二三房笼管些,家主的位置不曾定夺。   “衍哥儿媳妇?衍哥儿媳妇?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江映儿垂眼,低着肚皮,叹出一口气,装出神思倦怠的样子。   “让婶婶见笑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有了身子后,身上总觉得乏累提不起精气神,还总爱睡觉,坐着坐着就走了神。”   二房笑说,“是这样的,当年我怀隶哥儿的时候啊,比你还能睡呢,你啊还是太劳累了。”   “哦对了,我今儿早起亲自下厨炖了两蛊鸡汤,一蛊送给小姑了,另一蛊盛来给你,还温着呢,我算准了时辰,特地等到午膳过会才来,这会子喝正好,你身子虚,郎中说该多补。”   是连她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二房从前送来的鸡汤,巧打误撞,她都没有喝,二房起了疑心,现在是要亲眼盯着她喝下去。   “来,尝尝看二婶婶的手艺好不好?”郑氏已经把汤给舀出来了,端到江映儿面前。   鲜美的鸡汤,上头还泛着一层油光,香是香,江映儿闻着有些反胃,鸡汤浓稠的香味叫人辨不出来里头放了什么,她闻不出来。   “婶婶的手艺一直都是极好的,先前婶婶不是送来过了吗?媳妇尝过了。”   要不是反应快,要被诈话了。   “是是是,二婶婶老了,脑子总不记事,忘了之前也给你送过,近来忙小姑的事情,唉...瞧我。”   “嫂嫂对映儿好,映儿知道的。”江映儿垂眸抠着碗沿的瓷花,上面是玉如意。   “快些喝了吧。”二房催促道。   “好。”   江映儿搅了搅汤勺,在二房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喝了第一口鸡汤,二房等着她咽下,下一瞬间,江映儿捂着唇呕了一地,扶着桌沿吐得脸色苍白不止。   把外头的老媪冬春冬红和丹晓都给惊进来了。   二房傻了眼,“这...”   一堆人围上来,乱糟糟的,丹晓扶着江映儿,“少夫人您没事吧?”   江映儿做样再呕了几下,好久才喘过来气。   “没....没事。”   冬春冬红说去请郎中,二房制止说,“衍哥儿媳妇,你这是害喜了?”   江映儿捂着心口,“我也不知道。”   二房说,“是了,女人家怀孕前前几月都是会害喜的,不必大费周章找郎中了。”她拦下去请郎中的丫鬟。   江映儿又呕了几下,冬春冬红见状,说要不还是请郎中来看看,二房暂且没想到托词阻拦,江映儿留意到她的脸色慌乱。   不出她所料,鸡汤果然有问题。   未免打草惊蛇,江映儿摇头。   “不用了...让人进来收拾,二婶婶说得对,应当是害喜而已,不用大惊小怪,惊动祖母。”   二房忙说是,“淮南民俗有话讲过,前三月的孩子小气,肚量小,总是见郎中不好。”   吐喜后,二房没停留多久,带着鸡汤走了,说是改日给她送些清淡能吃的来,江映儿客气说劳烦。   二房亲热牵着她的手,“二婶婶啊,看着你心生欢喜,这话不能当着大嫂嫂面说,我打心眼里把你当成亲闺女。”   “日后想吃什么,叫人告诉二婶婶。”   江映儿面上笑着点头。   心里不住叹气,和二房斗智斗勇费时辰,未免她再来,不如趁机就把管家的交出去,反正她也不想管了。   *   闻老太太把闻衍叫过去,也没别的事。   姜泠月的处理,闻老太太勉强算满意闻衍的决断,对于卢氏,她怕闻老太太,实际上闻老太太何尝不怕她,卢氏闹腾也不好处理她。   首先卢氏是闻衍的亲娘,其次这是她大儿子的遗孀,看来儿子孙子的层面,闻老太太对她一忍再忍。   “你母亲,有个人多陪伴她也是好的,但你还得多个心眼。”姜泠月恐怕不会就此安分。   除了过问姜泠月的事情之外,粮道的事情,闻老太太知道了。   淮南知府毕竟背靠着闻家,给闻衍盖了令章后,想了想还是派人把事情告诉了闻老太太,两头不得罪,特别摘清楚,这件事情是汝阳来的小郡爷给办的。   “孙儿事先没有告诉祖母,叫祖母担心了。”场面话而已。   闻衍在外发手起家时,对内瞒得密不透风。   闻老太太察觉出淮南起了另外一个不容小觑的对手,派人深查,挖了许久,才挖出来这人是闻衍,她的长孙。   “你要做什么事情,祖母向来拦不住。”粮道都办得差不多了,她就算想插手,也难了。   闻衍低眸不语。   “今儿叫你来,前两桩都不是主要的,祖母要叮嘱你,你媳妇的身子你要多看顾,男人的事业固然重要,内宅也同样重要。”   她看得出来,闻衍在意江映儿,直接提点又不好,说得太直接了恐怕适得其反,闻老太太暗里敲打他。   “别因小失大,衍哥儿,分清主次,你需明白何为主,何为次。”   闻衍点头,“孙儿谨记祖母教诲,孙儿会等到江氏生下孩子后,再办粮道的差事。”   还是上道的。   闻老太太满意点头,“嗯。”看二人的缘分吧,该说的都说了。   清韵汀内,闻衍来请安,卢氏为着早上姜泠月的事情还在生他的气,避而不见。   “......”   闻衍站在外厅,“那母亲好生休息,记得用膳,儿子明日再来看您。”   说罢,嘱咐下人记得监督卢氏喝药,旋即抬脚离开了。   卢氏看着儿子真走的背影,堵了一天的闷气越发严重,她就知道江映儿总有一天会抢走她的儿子。   干脆饭也不吃,想要逼闻衍回转新意,按她的处置办姜泠月的事。   容云阁内用膳用到一半,清韵汀下人来禀告卢氏不吃饭。   江映儿提议,“夫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八成是姜泠月的事情,卢氏这样闹,说不定会有转机。   闻衍顿筷,定看向她,“我问你,你很希望我纳小房吗?”   “什么?”   江映儿不懂了,她只提了一句话而已,闻衍是怎么听出来的,看出来的。   “母亲以绝食相逼,若我妥协,后果便是要纳姜泠月,你推我去看母亲,不是要纵着母亲,如她的愿?”   他真的看出来了。   江映儿当然不会承认,“妾身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担心婆母的身子,夫君不在家时,婆母一连病了许多日,若不用膳,恐不利于病情康复。”   “真的吗?”闻衍转过来,看着江映儿。   “那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许我纳小房。”   作者有话说:   从前的闻狗:少管我! 第38章   卢氏以前就曾用过绝食的法子逼过闻衍做许多事情, 刚开始管用。   母亲真饿了不行,她会吃的,绝不会一直干饿着, 所以闻衍不担心。   若是别的事,或许可以。   江氏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闻衍也不知道怎么就钻到了牛角尖里,大抵是因为她在膳桌上一直都是低头吃饭,从没有过主动开口的时候。   一句话而已,叫闻衍忍不住多想了。   他很想听眼前的妻亲口告诉他, 她的默认是被迫接受,无可奈何吗?   说白了, 他想从江映儿的口中听到一些会哄人, 叫他开心的话。   他要听到这句话,那些时候堵的气才会彻底消散,否则多少次提起来, 心中依旧是气。   就算她也说过想他了,盼他归家,始终都是不一样的。   “......”   什么?   闻衍这番话, 不就是变相要她说自己希望独占他吗?   女子善妒是犯七出之条,休妻的好名头,他为什么要自己这样说, 江映儿非常不理解。   况且她与闻衍刚成亲时,她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 寻他归家吃饭,闻衍都觉得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不论闻衍究竟是出于何种居心, 江映儿打定主意, 她不会说出口。   “妾身是听从婆母的安排。”   昨日卢氏来闹, 他讲了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后,再提起纳小房,江映儿不止和他解释,甚至于朝他道过歉了。   既然闻衍再提起,那她也再说一遍,“夫君纯孝,妾身与夫君一体,婆母为夫君考虑,妾身自当听从,惹夫君误会伤神,是妾身办事不妥。”   还要再说多少遍啊?   “那你自己的意思呢?”顺从听话,闻衍头一次恼他这妻的顺从听话。   “妾身不明白夫君所指,到底为何意。”江映儿开始装聋作哑。   “婆母和夫君希望妾身怎么做,妾身便如何做。”   自从她嫁来闻家开始,没有脱离出去之前,不能不谨小慎微。   闻衍发现近来他是越发能计较了,但叫他收回方才所说的那句话。   平心而论,讲真的,他不想。江氏大度把他往外推,令他很恼。   “你说。”男人不依不饶。   他看着江映儿的脸,仔细观察她,确保不错过江映儿的每一个神情。   “......”   江映儿柔笑,尝试扯开话题,给闻衍夹了一块酥鱼,“夫君尝尝这道菜,先前婆母说夫君爱吃,妾身叫人记下来。”   答非所问就是答案,没有听到想要的回复,闻衍的脸沉了下来。   “江氏,在你心中压根就没有我这个夫君。”   她心里有谁?   前些日子被闻衍暂时忘记的想法翻上来了,脑海当中出现一个人名。   沈辞霁。   相府嫡女和国公郡爷。上次他就在想,两人会不会认识?   这一次,他该问了。   卢氏身上胡搅蛮缠的劲,闻衍还是带着一两分的,江映儿只得如他所愿。   她搁下筷子,顺从闻衍的话,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   “妾身不许夫君纳小房。”   满意了吗?说了他又要如何。   闻衍盯着她的眼睛,她根本就没有用心说这句话,无关紧要到毫无表情,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脱口而出。   敷衍了事。   “......”   不是说了吗?   怎么闻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了,那双眼睛染了怒火,气氛凝固,江映儿有些怕。   下一瞬,男人抽身而起,晚膳没用好,刷的出去了。   “......”   江映儿懵看着他的背影。   本以为闻衍当夜不会回来,谁知道他又回来了。   从小厮的口中,得知闻衍是去闻府西南那边的湖心岛散心去了,临近冬日他不怕冷,进门时,江映儿感觉到他身上挟裹的森冷气息。   江映儿立于门口,叫来丫鬟往内厅多放几门炭盆,闻衍却叫人,“不许烧。”   “少夫人?”端着炭盆的丫鬟们看着两个意见不合的主子。   江映儿笑,“听夫君的,端下去吧。”   反正她呆在内厅,不冷。   沐浴净身时,闻衍推开了前来为他宽衣的仆妇丫鬟,眸光幽盯着妆奁台前坐着背对着他的妻。   “......”   江映儿没听到后面的动静,还以为闻衍早就进浴房了,察觉到仆妇们全都出去了,丹晓替江映儿卸除最后一支钗时。   低声在她耳边不经意说,“少夫人,大公子在盯着您。”   江映儿转身,看到了,“......”   闻衍身上的衣物一应未宽解,目光凝着她,江映儿不能装没看见。   “冬日寒冷,下人们做事不上心了,竟让夫君干等,下人失察,妾身明日训她们。”   说罢,就要传唤人进来为闻衍宽衣。   “不要别人。”他说。   意思便是说要她来,江映儿微顿一瞬,乖应,“好。”   丹晓还在,闻衍动了动手指让她出去。   闻衍身上的大氅上凝有霜露,江映儿踮起脚给他解开,挂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这是她第一次为他做这样的事情,新婚之夜江映儿要做,闻衍不让。   今天指名道姓要她来,替他剥除外衫后,低头给他解白玉腰带,解开后,虚环过他的腰身,并未触碰到拿下,与外衫放到一起。   看到闻衍衣衫上的刺绣纹路,江映儿不禁想起上次姜泠月当着她的面说,代替她做衣裳的事情。   再解内衬,便剩下中衣了。   一一把解下来的衣衫挂好,她退离两步,规矩站着。   “好了,夫君。”   一点差错没出,甚至极有分寸感,碰都没有碰到他的身体,明明没有帮他收整过衣衫,她似乎很熟悉男人的衣衫样式,知道怎么解,知道怎么褪。   思及此,男人的脸越发拉下来。   “......”   察觉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江映儿一言不发,等到男人进了净室,怕他有什么又要叫唤人,便在外面等着。   闻衍出来后,江映儿低眉顺眼给他擦发,等闻衍进了书房,她才进属于自己的净室沐浴洗身。   出来的时候,闻衍没在书房里了,手中拿着一卷书不知何时挪到了内厅延伸出的外台上倚靠着。   男人身型挺拔修长,执卷的手骨节分明,白色中衣衬得他如月下谪仙。   江映儿看了一眼便收回来了目光。   对外要叫丹晓进来为她擦头发,谁知闻衍过来了,拿走她手里的宽大方帕。   “?”   江映儿起身,“夫君。”   他抿着唇,手里的书卷放到了妆奁台上,这是第一次,属于闻衍的私人物件与江映儿的融放在一起。   又是一场越界。   他先的。   江映儿垂眼,没有表态开口,“......”   虽然同在一个楼阁里,处在屋檐下,闻衍常在的地方,江映儿甚少踏足,她的衣衫物件归置在一处,闻衍的衣衫由他的小厮归置在一处。   今儿他来了从不来的内厅外台,还在帮她擦头发。   “妾身的头发长,湿,让丫鬟们来做吧,以免劳累夫君。”   闻衍隔开江映儿欲抢方帕的手,默默为她擦着。   江映儿很不相信闻衍的手艺,无怪她偏见,闻衍一个大男人做不来细致的活,另一方面,她害怕闻衍把怒火发在她的身上,扯她的头发折磨人怎么办?   不料想,男人俊美的面容肃苛寒冷,手上却很轻柔,不像他在塌上的粗.暴笨拙,只晓得蛮力出劲。   江映儿毫无一丝痛感,实在太具有反差了,不知不觉中闪神,她在铜镜里默盯了男人许久。   “......”   闻衍学过为女人擦头发?   今夜屋内留了一盏小琉璃灯,隔着重重幔帐,光线幽暗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依旧让江映儿觉得安心。   约莫是那日不燃灯,闹得有些过了,不燃灯就会叫她想起来。   闻衍没有睡,也不知道为什么,躺他身边久了,不看他合没合眼,也知道他没睡着。   各睡一边,他说过身子稳之前都不碰她。   不会食言吧。   江映儿安心睡觉,刚闭上眼睛,她想要转个身,面朝里,闻衍突然问话。   “我似乎从未听你提过你的家中事。”   江映儿一僵,嗯……   斟酌着语气,“夫君今夜怎么忽然想起来问妾身的家世?”   “不可以吗。”男人反问,“你今天不是还说与我夫妇一体,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   江映儿沉默小半瞬,“...自然可以。”   闻衍是烦的,他不想在意江氏,可就是怎么都好像无法做到,会为她说的一句想夫君而愉悦很久,也为她的一句敷衍之词而烦郁至极。   在意江氏对他的看法,心里有没有他这个人。   相敬如宾相敬如宾,他对江氏日渐上心看重,也渐渐改变,她怎么能毫无作为?   明明母亲说过她是一个为了过好日子,攀附权势富贵,毫无气节的女人。   今夜在湖心亭吹冷风,闻衍也在心中告诫自己,她是这样的人,不当为这样的人太上心。   越不去想,越容易往那边想。   说完可以,她就没有后话了,闻衍侧身看过来。   江映儿不知道闻衍知道多少,难不成有人在他面前乱嚼舌根被他知道了,不会吧,闻府谁敢得罪老太太。   江映儿试探问,“夫君想要知道妾身家中何事?”   “你是江游之女?”,江映儿答嗯。他记得江家被抄,只是不大清楚,“那你....家中除你之外还有旁人吗?”   为了保身,江映儿摇头说,“只有妾身了。”   果然如此。   良久之后,江映儿等着闻衍下一句问话,没想到他说。   “你与沈辞霁认识吗?”   作者有话说:   快开学了,专业课作业压得我喘不过气,全是手写的调查报告。   所以这两天加更慢了丢丢,今天第二更半夜没有的话,明天早点更。   等到了3月1号忙完,双更就会很稳定了。   抱歉宝宝们,和离快了哦。   今天也是为老婆铁石心肠发狂的闻狗。 第39章   怎么突然提到沈辞霁?闻衍又是怎么知道沈辞霁的?   江映儿不免心慌意乱, 藏在被褥之下的手蜷了起来,她与沈辞霁见面虽说没有旁人在场,就算暗里生了她不知道眼睛, 自己也没有做过什么逾矩之事。   她担心阿弟。   闻衍刚刚问过家中还有旁人吗?会不会有别的用意?不论有没有,她都不能叫自己前后的言论相悖。   顷刻之间, 江映儿很快冷静过来,没拖延太久,她答道,“认识。”静观其变, 以作应对。   果然认识。   闻衍的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甚至不可自控从鼻息溢出一声说不上来气, 还是什么的冷哼。   “很熟?”   他要知道两人认识到什么地步?泛泛之交, 还是谈婚论嫁。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和他主子一样高贵,端着汝阳皇亲国戚的架子,除了把任洵放在眼里, 对于他和肖霖泽可没多大敬意。   在闻府门口对着江映儿毕恭毕敬,只因为她是相门嫡女,那是江家过去的辉煌。   江映儿解释说, “不太熟,妾身在闺中甚少出门,小郡爷在汝阳名声显赫, 听家中下人提过几句。”   “那怎么会认识?”   闻衍很快跟道,比起他刚刚打听江映儿家世问的速度快多了, 似乎是不想给人有反应的程度。   “妾身的父亲曾在友人的书塾里任过一段时日的学究,小郡爷当年在书塾读书, 有一次母亲做了乌梅酥, 便让妾身送去书塾给父亲, 正巧在后院碰到,当时亦有多人在场,故而相识了。”   “还有呢?”就只见过一次面?   江映儿说没有了,“一直到妾身家中出事,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当时在场的有江游以及他的友人,沈辞霁被抽考学问。   江映儿没有上前打扰在后旁等了会,大抵是学究考问的题目微难,他从前面的款款而谈到磕绊语涩。   恰在此时,江游发现了他的女儿,叫江映儿上来,这才打断了这场考究。   江夫人做酥点的手艺一绝,江游有意请人品尝,沈辞霁也吃了三四块。   后来两人的确没有再见过面,倒是沈辞霁托府中人备了很多次礼送来,说是答谢江夫人的乌梅酥,江府上每个主子都有。   江夫人说一点子糕点而已不值得惦记回赠厚礼,叫他不要再送,他也依旧在送。   后来乌梅酥的借口用多没有了,说是感恩江游在书塾中的指点,聊表学生心意。   “果真不太熟?”男人怀疑的声音。   “......”   江映儿无语又跟他说,“真的不熟。”她连太字都省了。   闻衍听完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忍住,“那日姑母难产,祖母晕厥,你说想我派下人去请我的那日,我在门口看见了。”   江映儿回忆了一下。   看见什么?那日去请医,没见着沈辞霁,沈辞霁的下人送了她和鲁老太医回来,闻衍在她的后脚跟归家,所以看见了沈辞霁身边的人。   等等,他说归说,为什么还要再提什么想。   暂且不去深究,闻衍怎会认识沈辞霁,又问到她面前来。   江映儿推说,“回禀夫君的话,鲁郎中原是汝阳太医院曾经的院判,妾身父亲与他有几分交情,故而格外照顾妾身些,所以妾身去请,他便来了。”   只字不提沈辞霁身边的小厮。   提了不就是不打自招。   就让闻衍自个想吧,沈辞霁的下人护送鲁老太医上闻府,至于沈辞霁的下人为什么恰好会在烟江路的医馆,不关她的事情。   “沈辞霁的贴身侍卫对你很是毕恭毕敬。”   江映儿半响不吭声,良久之后,“妾身不知。”   男人又是一句冷哼。   结合他妻的说法,她对沈辞霁的心思无从得知,至于那沈辞霁,是他的妻绝是有意的。   闻衍在心中冷笑,难怪当时办粮差第一次面见这位汝阳来的开国郡公的儿子,闻衍便若有似无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后对他多番为难。   肖霖泽也说过,“我怎么觉得沈辞霁在针对你?”   商的地位不如官是正理看不上眼正常,可闻家这样的富商,打压不了,招揽才是最有利的正确做法。   任洵开玩笑敲打过沈辞霁,“粮道的开拓闻衍一定要拿,辞霁有时候未免太正直。”   沈辞霁只说,“父亲在世,教我为官清廉,一步一印需得谨慎,半丝错漏出不得,辞霁实不敢马虎。”   恐怕那时候就是在给江氏出头,还有上回,打探他的私事,伸不该伸的手。   帮忙?说得好听,惦记他人之妻的伪君子。   本以为这件事情盘问完了,闻衍忽而又说起,“你与鲁老太医的儿子认识吗?”   男人脑中轮番转,那次去给母亲取药,他见到江映儿提裙快步走上去,跟小郎中碰面,小郎中丢下手中看诊的病人,起来迎接。   她笑得欣喜万分,艳丽明媚。   江氏从未在他面前,对着他如此笑过!没有强烈的对比,闻衍心中都不会如此气恼。   不,是愤怒。   感觉到黑暗当中男人心绪起伏很大,他的呼吸渐重,令人心中惊惧。   江映儿,“......”出什么事了。   怎么又提到了小鲁太医身上?难不成,江映儿惊觉,闻衍知道了阿弟的存在?所以今天晚上跟她绕来绕去。   “你怎么不说话?”男人声重催促,“你与他很熟,比沈辞霁都要熟?”   灯不明瞧不清江映儿的神色,男人挪过来,拉进距离,他给人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跟他的问话一样,堵住了。   “妾身与小鲁太医并无过多.交情,只是朋友。”   男人呵呵冷笑,“是吗?”   他更过来了,手指挪出被褥,触碰上江映儿的耳朵,摩挲片刻,随后又转到她的脸上。   其余的手指骨节屈为底轻按在她的侧脸线上,大拇指腹左右轻拂。   男人的指腹冰凉,气息却滚烫。   “上次我带小厮去给母亲拿药,比你先到烟江路,暗处见到你和他眉目传情,你见到他喜不自胜,走路都快了。”   她是担心阿弟。   “若真是并无过多.交情?你见到他会这样急切吗?他甚至不收你的银钱。”   江映儿也想起了,那日她回来,闻衍不知道为什么冷着脸说卢氏病好了,要重金酬谢鲁老太医,她还觉得男人口中重金二字说得很重。   敢情看见了。   不觉得闻衍是打翻了醋坛,在她的认知当中,闻衍对她毫无感情,只是男人尊严被触犯而已。   “......”   江映儿回说,“闺中时年弱总爱生病,鲁老太医照拂妾身病症,偶尔太医院忙不过来送药,便让小鲁太医送药方来,因此熟悉。”   “妾身自来到淮南没有朋友,见到故人,未沉住气,是妾身不晓得规矩丢了人,望夫君恕罪。”   她说下次再也不会了,必然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   男人抚摸在他妻脸上的指腹渐渐热起来,两人贴得近,他和江氏几乎亲密无间,甚至江氏也说夫妇一体。   躺在一张塌上,除衣做密不可分之事,江氏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他的孩子,现在他的手可以绕过江氏的衣,碰触她的心口。   纵然如此,他依旧觉得自己离他的妻很远,无比遥远。   她每日夫君长夫君短,叫了又如何,仿佛就是个称谓,闻衍听不出来她唤自己时曲语的缠绵,就像今天逼着她说的那句话,妾身不希望夫君纳妾。   江氏对他的心意,不如两个无关紧要的朋友。   “......”   闻衍掰过江映儿的脸,扣住她的肩膀,低头按亲上去,强势闯入,与她亲吻。   与上次一样,比上次稍要温柔一点。   江映儿犯疼,对抗与不动会吃大亏,她干脆就回应,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手搭在闻衍的肩上。   顺从他,安抚他。   男人的怒火冲冲在娇妻的温柔当中渐渐被抚平,慢慢的,强势的索夺变成缠绵悱恻,亲上劲了。   很久才分开,江映儿的唇毫无疑问被吃肿了,至少没有破,否则喝汤都疼。   “......”   闻衍心中冒出诡异的委屈,比最初第一回 他和江氏争吵,觉得她不在意自己冒出来时,还要再多。   男人两只大掌拢控在她的脸恻,低声叫她的名字,跟她说道。   “江映儿,你是我的妻子。”心里不可以有别人。   “嗯。”江映儿笑应。   没有三书六礼,聘雁礼金,明媒正娶更没有,算哪门子的妻子,什么都没有。   闻家长辈给的礼物,她都收好了,不会带走的,不得不说闻衍提醒了她,届时和离。   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良久的沉默过后,江映儿感觉到闻衍的反应了。   她不做声,“......”   男人细密的吻又卷过来,亲在她的额头,眉眼,鼻尖,最后在唇上温柔停留。   就当江映儿以为他会食言打脸时,闻衍忍下来,深吸一口气。   男人重咬她的鼻尖一口,“记账!”   “等你胎稳,生了孩子....”,届时再把她给吃了。   又在这心里不住埋怨,孩子来那么早作甚?   江映儿,“......”   男人居然起身了,大概太难忍,他离开了容云阁一夜未归。   小厮早上来搬闻衍的私人物件过去,江映儿和下人们皆是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丹晓担心问道,“少夫人...这是?”   大公子夜半出门,守夜的婆子晨起还在说呢。   “我也不知道。”别问她,她也不懂,昨天看闻衍的神情不是好了?   江映儿问小厮们,他们只说大公子让来搬东西,搬去闻衍之前在闻府上住的另一处院子。   想到昨夜,她心中微有些谱了。   闻衍给卢氏请安回来了,陪江映儿用早膳,果然跟她说,“你胎像不稳,前三月,我们先暂时分居而住。”   江映儿心中窃喜,忍了稳道,“妾身听夫君的。”太好了,她能自己待,还能研磨香料。   “过了三月,我再搬回来与你同住。”不错,是为了他自己。   江映儿面上说好,听他的,心里却希望闻衍不要再搬回来。   她问起卢氏,“婆母昨夜未用膳,夫君今日去看,婆母还好吗?”   “嗯。”闻衍答,并未多说怎么哄好的。   府上知道了闻衍搬走,还以为长房闹了矛盾,等着看戏,日子久了没看到戏处,闻衍虽然搬离容云阁,后一月却一直在家,用饭也在容云阁,只是不在容云阁留宿而已。   江映儿没想到,闻衍真的掐着日子来的,肚子才过了三月,大清早,小厮就给他的东西搬回来了。   “......”   不禁愁眉苦脸,她才过了多久好日子?这么快就结束了。   闻衍从凝云堂回来,江映儿连忙换了副神色,垂眼行礼,“夫君。”   远见他妻站在门口,她垂眼垂得快,男人眼尖,还是瞧见了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想必在府上闷坏了。   看向她的肚子,粮道布置妥当,今夜任洵设宴叫他去,或许....   想到沈辞霁,闻衍心里起了盘算,他也是时候该带他这妻出趟门了。   闻衍走过来。   “今夜我有生意场的好友设宴,你与我同去。”   作者有话说:   闻狗:暗恋是我一个人兵荒马乱的战场。   计划和老婆的宏图未来,老婆心里只有离开。   作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还不算开始) 第40章   出门?闻衍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带她出去, 见他的好友。江映儿不是很想。   在闻府上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门?她是想出门,不过并不想和闻衍一道。   况且还要见他的友人, 谁知道他生意场的友人会不会同他一个脾气路子,喜怒无常。   “怎么, 高兴傻了?”闻衍站定在她的身侧,弯曲食指碰了碰她的侧脸。   江映儿低头抿嘴,咬住内腮帮子,他是哪只眼睛见到她高兴傻了, 明明是抗拒。   “就在今夜戌时,用过晚膳后, 正好消消食。”闻衍进了书房, 发现江映儿还站在原地没有表态。   他转过来,“你不想去?”   江映儿愣点头,“嗯。”   “妾身的确不想去。”   闻衍语气淡淡, 心里微有不悦,“为什么不想去?”别告诉他是害怕遇到沈辞霁。   不对,江氏并不知道他与沈辞霁有交情, 难道她猜到自己叫她同去的目的?闻衍站在书架前漫不经心扫着书目,没有敲定主意要拿那本。   这一月的相处,他这妻虽然不曾多话, 闻衍细观察下来,发现江氏比寻常女子要聪慧。   “你在担心孩子?”等不到后面的人给出原因, 闻衍微侧身,一一过问。   “是。”   是也不是, 就是单纯不想与闻衍一道出门, 不如留在家中。   “郎中说了你胎像很稳, 况且已过了前三月,出去走走没什么,有我在你身侧不会让孩子有事。”江氏看重孩子,他知道。   若说是为了孩子么,倒也情有可原,闻衍随手抽出一本书册,拿在手里,并未翻阅。   “郎中也说了,前三月胎像再稳也要注意,戌时天色渐晚,夫君自去吧,妾身在家等夫君归来。”   最好吃多了酒,别回来。   “你总是在家,不想出门吗?”男人问。   江映儿摇头,“不瞒夫君,刚来的时候想出去,现在不怎么想了,妾身在家待惯了。”   “不想见见朋友?”闻衍状似不经意问。   余光扫到她这妻懵懵懂懂瞅他,似乎没有听懂,江映儿的确听不懂。   男人清咳一声,“祖母今日叫我去问你的胎像,我如实说了,让我带你出门是祖母的意思。”   原先抽出来的书册放了回去,挪了两步,再次抽出来一本。   不是闻衍执意要带她出去一切都好说。   “夫君不必为难,妾身会与祖母说明是妾身不想出去。”   闻衍听她啰嗦,眉头皱了。   “不行。”男人沉声。“我已经答应了祖母。”   言罢,他这妻又不说话了。   意识到刚刚语气不太好,男人缓了脸色,把抽出来的书册随手放到桌上,绕到她面前。   “并不是诚心要数落你逼你,你在家中久闷始终不好。”他从后环抱住江映儿,圈住她,“听话。”   “......”江映儿不耐,“好。”   外头有仆妇来禀告,说卢氏要叫闻衍去一趟,说有急事。   “晚上来陪你用膳。”   “嗯。”   说是来陪她用膳,没有来,约莫清韵汀果真出了什么急事。   派了小厮来传话,让江映儿不要等,“大公子还讲,叫少夫人用过饭后好生收拾,一会来接您出门。”   “嗯。”江映儿兴致缺缺,并不期待。   用过晚膳,为了敷衍,江映儿换了身藤萝紫荆花色的小袄,又拿了同色的斗篷。   心里期盼卢氏绊住闻衍的脚跟。   她失望了,闻衍出现在了容云阁,见到江映儿,拧眉,“我不是让小厮来传话,让你收拾一番。”   江映儿说,“妾身收拾了。”   就是换了身罗裙,她连发髻都没有重新梳理,眉眼清透纯净,脂粉也没有上。   “你没有。”   闻衍也不和她废话,往外叫来冬春冬红,“给少夫人收拾打扮。”   江映儿按下脾气由着他让人摆弄,半个时辰后,冬春禀告,“大公子,好了。”   闻衍搁下茶盏,瞧过来时,一瞬间看住,失了神。   眼前的女子容色倾城,光低眉顺眼已是顾盼生姿,在她叫的一声夫君中。   闻衍听到了自己怦然的心跳声。   “......”   印象中,从未见过江氏盛装打扮的样子,刚开始时她还会涂脂抹粉,不过多是淡扫眉眼而已,有了孩子后,便不用了,素白小脸娇亮诱人。   她的五官生得精致漂亮,原也不用脂粉点缀。锦上添花,反而夺了她本来的风华。   今日倒也不是太过于盛装,衣衫抵不上新婚之夜的红绸钗冠,那时候他便觉得江氏美,气头上没有细细看。   突然,不想带她出门去了,“......”   冬春冬红瞧见男人的反应,互看一眼,悄然退出了房。   “夫君?”江映儿又叫一声。   闻衍惊醒,速挪开眼,起身大步离开,“走吧。”   仿佛对她的打扮并不喜欢,不想看。   一路上闻衍开始走得很快,察觉到江映儿跟不上他的步伐,远远落在后面之时,他的脚步忽而顿住,在原地等到江映儿跟上,配合她的慢步走。   期间时不时偷窥身旁矮小妻子的身影。   越看越是烦闷,一想到要给那么多人瞧她,男人唇抿压。   “......”   闻衍又又怎么了?   临时反悔不想带她出去吗?不如干脆说出来,沉着脸作甚。   快要走到门口,闻府太大,江映儿腿脚有些酸了,闻衍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下,江映儿撞到了他的后背。   鼻头撞疼,小脸皱成一团,“......”   心里臭骂闻衍好几句,面上好脾气,“夫君怎么停下了?”   闻衍转过身,盯着她的脸,攥过她的手又把江映儿带回容云阁,按在妆奁前,叫来冬春冬红,“给少夫人擦脸。”   丫鬟们不解,大公子不喜欢少夫人的红妆吗?方才不都看痴了眼睛。   “快,愣着做什么?!”男人呵斥。   丫鬟忙手忙脚轮又给江映儿擦干净了,“大公子,好了。”   勉强顺眼,虽然还是漂亮。   “钗环也不要。”说完,他也不等丫鬟们慢慢拆,三两下便摘干净了,只剩一支碧玉簪。   “嗯。”   江映儿,“......”,所以刚刚叫人折腾一通,又是为了什么呢?   闻衍再要带着她出门时,她坐着,“夫君......妾身真不想去了。”   “容云阁到门口有些距离,妾身带着孩子,走得腿脚酸麻,很累。”   实话,她走不动了。   岂料,闻衍倾身将她腾空抱起,“搂好。”把江映儿的手臂环在他的肩上,带着她出门。   非去不可了是吧。   闻衍脚程快,出府之后上了马车。马车内处处都铺得很软,路平不颠簸,江映儿倒没有太难受了。   这一月,害喜害得较为厉害,甜腻的东西多吃上两口便想吐,马车内的小几上备了乌梅,她拿了一颗含在嘴里。   江氏一直偏头,透过翻飞的车帘看外头,还说她不想出门,不是为了沈辞霁,是怕给他添麻烦吧?   闻衍瞧着娇妻的侧脸,心中微软。   马车停下时,江映儿以为会是什么喧嚣吵闹之地,没有想到还挺安静。   腹中微有些难受,抬眼见的楼阁雅致清新,虽然简致但是处处透露着价值不菲。   江映儿没有乱看的习惯,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停留在一旁几两马车旁边,悬写沈字的马车。   里头用膳的人有,处处透露着淡雅的熏香,闻着清心神怡,心情愉悦。   近来江映儿在研磨一种香料,用在酒楼场所,闻了能调动人的食欲,快要成了,只差最后那点劲。   “腿还酸吗,要不要为夫抱?”   引二人上楼的跑堂都在站着呢,闻衍的话听着便引人遐想联翩。   江映儿,“.....”,提什么为夫。   闻衍总是不正常,她已经习惯了。   “来的路上好多了,谢夫君关怀,妾身自己走吧。”   “好。”闻衍挑眉。   转而牵住了她的手,“......”   楼阁地方很大,楼层也高,环形的木梯走着倒也不觉得累,越往上走人越少更清净,这里雅间布置得好,听不见里头交谈的声音。   一直到最高楼,上头居然只做了一个雅间。   这地方恐怕单是有钱都包不下来,江映儿在此楼下二三层时留意到,没人了。   再往下依稀是有人的,越往上越好,不可能不要上头,恐怕是难包地方。   跑堂在前,“闻公子,闻夫人请。”第一次有人用闻夫人三个字称呼她,江映儿听到称谓愣了一下。   闻衍被取悦了,随手打赏了小厮一张大额的银票,跑堂欢欢喜喜结果,姿态更低嘴更甜。   开了门,还用自己的衣衫擦门槛,越发叫得欢,“闻公子,闻夫人,您仔细着走。”   还没见人,便听到了声音,“哟,我们的闻大公子总算是来了。”   垂眸跟在后面的江映儿,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要见人了,闻衍依旧没有松开她的手,江映儿挠了挠他的掌心提醒,谁知道男人反握得更紧,似乎并不打算松开。   “......”   然后她抬脸想要小声提醒时,见到了三个男人,站在侧旁前面,意想不到的沈辞霁。   显然对方也没有料想到会见到她,眼中的震惊全然不比江映儿少。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有病的闻狗(狗头) 第41章   “映...”   沈辞霁欲上前, 侧身挡在了前面,将女子娇小玲珑的身躯遮得看也看不见。   “......”   沈辞霁的话堵在了嗓子眼,意识到场面, 忍了回去。   闻衍一步步上前,俊脸似笑非笑, 危险逼人。   沈辞霁也不遑多让,两个高大的男人针锋相对,气氛逐渐剑拔弩张,“......”   不像是来吃饭, 更像是来打架的。   同是世间一等一的贵胄男子,闻衍凭借身量压了沈辞霁一头。   肖霖泽看出猫腻, “......”   怎么劝?   彼时谁也没有留意到任洵看到江映儿时的异样, 以及他脱口而出同时也喊了的名字。   联想之前闻衍的训问,隐隐约约在此行当中思索到了闻衍带她来的目的,心头拂然不悦, 江映儿忍了下来。   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挣脱闻衍的手,朝沈辞霁和雅间内的男人行礼。   “民妇见过小郡爷。”   江映儿认出了任洵, 肖霖泽她不认识,但她没有跟任洵相认,以陌生的态度给两人行了常礼。   两人称她为小嫂子, 说不必客气。   三人里闻衍的年岁稍长些,江映儿虽然芳华小, 却也因为闻夫人三个字抬了辈分。   沈辞霁在江映儿的请安中回缓了神色,宽袖地下捏紧的拳头松开了。   不能叫映儿妹妹为难, “闻夫人同安, 不必客气。”   肖霖泽见任洵破天荒的没动静, 只能自己出来打圆场,恰好跑堂的引着人上菜了。   “坐下说坐下说。”肖霖泽道。   四人坐下来时,久久的谁也没有第一个开口,便是话最多的任洵也罕见地沉默下来。   肖霖泽奇怪看想他,任洵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走神的样子。   指望不上他暖场,肖霖泽只能自己站出来,“津与,你怎么不提前说带小嫂子出来呢?难怪今日挑在这块清雅地方。”   谁都没有预料到闻衍居然带了他藏得极深的妻子来。   闻衍淡抬了抬眼皮子,“......”   肖霖泽懂了,是因为沈辞霁吧,玩的就是措手不及。   闻衍新娶的妻子,谁都不知是什么来历,不料是汝阳人士,生得如此貌美惊艳,与闻衍倒是无比登对。   不过....她还跟沈辞霁...有过往?   “吃饭吃饭,小嫂子你尝尝这里的口味,这家菜馆的菜一绝,便是有钱都难尝到。”   江映儿抬头抿出一抹清浅的笑,“好。”言罢,垂首默不作声。   肖霖泽像个东家,招呼吃饭。   任洵回神了,恢复他那不正经的模样。   惯笑道,“是啊,津与难得带人出来,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你真是肆意妄为惯了,小嫂子平日里要多管管他。”   随后他端起一盏酒,长吁声。   “今日一见小嫂子果真温慧淑可,哎...若往后津与欺负你,小嫂子不必客气,来找我与霖泽,我们替小嫂子揍他出气。”   任洵脸上的笑是扯出来的,带着平日里常带的面具,唯一的不稳妥只有江映儿看了出来。   她点头轻笑,又说了声,“好。”   沈辞霁没有说话,没看江映儿,盯着眼前的菜色。   “好了,少说两句,用膳。”   “你喜欢的。”闻衍如同在容云阁般,给江映儿夹菜。   她低着头小口小口慢慢地吃,全程都没有抬过头。   尽管江映儿温顺如常,闻衍隐隐察觉到了她似乎不悦。   挣脱他手的那一会,很用力。   “......”   这一顿晚膳吃得兴致缺缺,虽然任洵和肖霖泽在讲话,气氛始终低沉提不起来,因此很快便散了。   肖霖泽与任洵辞行,一道先走。   沈辞霁在两人后面,闻衍下楼时依旧要牵着江映儿的手。   很乖,没有抗拒。看来是错觉,她没有生气。   他就说,她一向乖,不会使性子。   到了楼下,江映儿与沈辞霁行礼,随后先入了马车。   闻衍正跟上去,脚踩上凳梯,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闻衍,我们谈谈。”   闻衍微睨过来,皮笑肉不笑,“不知小郡爷要跟闻某谈什么?”   沈辞霁直看着他,“我相信你明白,我找你要谈什么。”   “就在这里谈吧。”闻衍说。   江映儿在内听到了马车外,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   闻衍脑子果然是有病的。   执意要带她来,就是为了让她见沈辞霁,说罢了,那天江映儿的解释他没听进去。   压下心里的气,江映儿垂下眼皮。   “今日闻公子带夫人过来,我想另有深意吧。”沈辞霁换了称呼。   闻衍略挑眉,语速缓慢,“依沈大人看呢?”   “我与闻夫人素无往来,当年在汝阳时,曾因闻夫人的父亲在学业上对我有过帮助,此番来淮南,偶然听见小厮说,闻夫人流落至此淮南,嫁给了闻公子为妻。”   “那日见闻公子心情郁郁,念及当初闻夫人父亲的恩情,才冒犯提问,至此惹闻公子误会,辞霁在此赔礼了。”   言罢沈辞霁拱手朝闻衍弯腰做了一个揖礼。   闻衍突然将映儿妹妹带出来,想必是因为那日他太冒进了。   不过三殿下说得对,闻衍虽然矜高骄傲,自负实力,他的心思很缜密,竟然摸到了映儿妹妹那一头。   希望不要给她招了麻烦。   “日后,辞霁定当谨记身份。”   闻衍好半响没有说话,看了沈辞霁一会,神色敛起,语气说不上好。   “沈大人记住今日的话。”   闻衍上车离开了。   沈辞霁站看着悬挂着闻府旗字的马车离开在转角,他身旁的侍卫说道,“公子何必给闻衍脸面,不过就是区区一介商贾罢了。”   “他家再有钱,与三殿下再交好,三殿下固然得陛下宠爱,始终未得储君之位,闻家地位也不能越过咱们开国郡府。”   “公子为什么要给他道歉行礼。”   沈辞霁说,“我不是给闻衍脸面,是给她的夫君脸面,也不想因为我的缘故,让她被人为难。”   侍卫又不平说道,“您要是想,何不直接将江小姐抢过来,属下看着闻衍清高自傲不会尊重人,对江小姐一点都不好。”   沈辞霁闭上眼,低喃,“我何尝不想。”   睁开眼时,里面快要溢出的情意已克制好了。   “可她从未向我说过要我帮她离开闻家,我若以自己的意愿将她抢到身边,谁又知她对我有没有情意,在我身边是不是一种折磨。”   侍卫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依属下看,江小姐会不会是不好意思朝公子开口?”   “她很聪慧,进闻家定然有她的理由。”   那时候给江府送礼时,沈辞霁便知道了,所以江映儿,不会。   “对了,寻找江聿的事多加派人手,务必早日寻到。”   说到此事,侍卫说,“淮南就那么大的地界,属下已经派了很多人去,从那日在淮南赌场拿画像问了人后,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别的地方也没有影,属下想,江小公子可能已经察觉到有人在找他,误以为是朝廷或者齐家的人,故意躲藏了起来,所以才一直搜寻无果。”   是有这个可能,沈辞霁点头,“吩咐底下人不要伤了他。”   “是。”   *   任洵没有回去,他去楚声歌,肖霖泽看他不对劲,怕出事跟了上去。   “你回去吧。”   任洵翘着腿,半倚躺在圈椅里面,旁边有伶人给他剥进贡的葡萄,正吃着。   “我回去?”肖霖泽没好气,“我怎么回去,你们今天一个两个的都不对劲,我回去我能安然高枕?”   任洵瞥他,“你说归说,提闻衍和沈辞霁就成了,别把我也扯进来。”   肖霖泽啧,“任洵,我们这么多年兄弟,你今日不对劲,我会看不出来。”   “怎么不对劲?”任洵问。   肖霖泽猜了一路,此刻他摸着下巴思忖,突然睁大眼,“任洵....你该不会是瞧上津与的....”   任洵似笑非笑,故意挑眉,“不可以?反正津与不是不喜他的妻子吗?”   肖霖泽摇头,“不成。”   “什么不喜,你没看见他今天跟心肝肉似的,就是嘴上的功夫,我看他,不说迟早,早就沦进去了。”   旁观者清。   任洵扬唇一笑,“霖泽,看不出来,你还真懂。”   肖霖泽给他倒了一杯酒,“别扯话走,说说,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任洵端起酒盏,满上的酒水里浮现出一张面孔,他眼睫不自觉颤了一样,指腹摩挲着杯盏沿,旋即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只是觉得她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肖霖泽没讲他这句话,放在心上,“真话?没见你这些年身边有长久的人。”   任洵身边出现过的伶人太多了,犹如过江之鲫,美人总是有相似的地方。   “不过闻衍今日露面的妻,不染脂粉,美得脱俗,真是少见。”   任洵笑,他又说起那句话搪塞,“羡慕你们成双成对,我还在没有着落,届时个个都带人出来,就我一个,可怜可怜。”   肖霖泽给他再满上,“三殿下皇亲国戚,只要回了汝阳,不说回汝阳,你身旁前仆后继都是人,哪个不出挑?”   男人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皇亲国戚?”他呵笑,低声,“皇亲国戚又如何,不也是有人看不上。”   肖霖泽没听清,“什么?”   任洵摆手不提,“话说你的好事将近了吧?”   肖霖泽眉头浮上喜悦,“快了,届时请你喝喜酒,给你冲冲喜气。”   “成。”   *   马车比来时更慢,江映儿闭上眼假寐。   闻衍侧打量了好几眼江映儿的脸色,虽然她并未说话。   莫名的,他觉得江氏生气了。   在雅间时,用力挣脱他手的力道,有泄愤的意味。   “......”   马车转过一条巷,帘外头热闹到人声鼎沸,闻衍记得到了淮南的夜市,这里有许多的新奇玩意。   他问江映儿,“淮南夜市到了,你想不想出去下马车,逛逛?”   江映儿眼未睁,摇头,连句话都没跟他说,“......”   “真不想去?”闻衍诱劝。   她还是摇头。   讲不过三,闻衍也不说话了。   就这样一直到了闻府门口,下了马车走回容云阁,洗漱躺到了榻上,江映儿都没有跟闻衍说一句话。   “......”   她第一次这样,闻衍不悦的同时,心慌更甚。   两人有一月没睡到一张塌上,不应该是这样的沉默,冷淡。   撑手到江映儿身侧,还没躺下。   她说,“夫君,妾身累了。”   闻衍缓慢躺下来,没有后撤,反而紧上来在她身后,“你生气了。”   江映儿没有说话。   闻衍碰她的耳朵,打转,他知道江映儿怕痒。   终于她有所反应,拂躲开了闻衍的手,转过身,第一次冷眼凝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只有一更噶宝宝们,到28号都比较忙,因为要赶作业,还要返回学校。   但是不会断更!每天至少三千!三千一定有的。   1号开始字数就越来越多了!   闻狗的性子就是很欠教训的那种。   映儿(看透一切):不值得为他生气。 第42章   女子漂亮的眼瞳里, 饱含浓郁而散化不开的凉意,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冷淡,无言, 薄凉...还有厌恶。   闻衍下意识被怔吓住,他的心先他本人起了心慌害怕的反应, 卷刮着心口一阵阵泛疼。   “......”   下一瞬,等他回过神,想要再看时,女子垂下眼皮了, 仿佛刚刚他在女子眼底看到的东西都是错觉而已。   江氏从来都没有抬过眼,不曾那样薄凉厌恶看着他, 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因为江映儿开口道歉了。   “妾身今日失仪,实在是累了,望夫君体恤, 看在孩子的份上,让妾身好生歇息歇息吧。”   闻衍的心慌并没有消下去,他又问一次, “ 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映儿这次回了,她说,“没有。”   闻衍想说有, 可是他没有什么江氏生气的证据,她不过沉默寡言, 而她本身平日里也素来少语,这仿佛再正常不过。   今日, 仅仅是猜测, 可闻衍的心中...异常笃定。   她生气了。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其实闻衍想说问的, 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变成讲。   问便是盘问,讲不一样。   “……”   如果她接了话,要问,闻衍想着她怀了孩子,今日的事情算是理亏,他便解释三两句好了。   他的确是怀疑她和沈辞霁另有情意,今日是出手试探,是想让沈辞霁不要觊觎他人之妻,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静等片刻没有等到里侧的妻开口,她闭上眼睛,呼吸平稳,仿佛入睡了一般。   好半响,就当闻衍拧眉想要再说一遍的时候,她冷冷淡淡,依旧还是那句,“没有。”   闻衍,“......”   看着她一路甩脸的模样,男人骤而不悦,丢下一声好,转过脸翻了身,挪到了他最开始的地界。   江映儿闭上眼睛。   帐内静悄悄的,旁边的妻动也不动,呼吸清浅到不细听压根就听不到。   闻衍恨她对自己的干扰,江氏不识抬举,他为什么还不住想要偏头用余光偷偷看她?   男人频繁翻身。   对于她夫君的“动作”,她甚至都不问一问,夫君是否何处不适?从前江氏温柔贤惠,体贴入微,从来不会这样。   闻衍掀开被褥抽身做起,随手扯过一旁的外衫披上,大踏步出去了,内厅的珠帘被他掀得噼啪作响,外间的门是叫他踢开的。   守夜的仆妇和丫鬟们吓得从瞌睡中激灵醒转。   丹晓和冬春冬红从外跑进来,掌了灯,见江映儿好好的,丹晓松口气问,“少夫人,出什么事了?大公子他....”   好大的火气,要杀人似的。   江映儿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顶,好半响才说,“没事。”   “可大公子....”丹晓不明所以。   江映儿复又闭上眼睛,翻身朝里,“灭了烛火,吩咐人歇了吧。”   丫鬟们互相看了好几眼,一头雾水,照做灭了烛火。   “公子...阁内烛火灭了....”小厮禀告着撞上男人阴冷的脸色,噤了声响。   “......”   站在外厅不远处,吹风冷静的闻衍气极反笑,一拂袖离开。   晨起天不亮,江映儿刚睁开眼睛,丹晓从外面跑进来,“少夫人,大公子让人把他的昨日搬回来的物件都给挪回去了。”   江映儿起身,看见珠帘外头仆妇和小厮走来走去的身影。   不甚在意的口吻,“挪便挪吧。”   小厮把东西都搬回闻衍原先的住处,一排排站着,大公子冷脸,不发话让人整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半响之后,闻衍贴身小厮打听消息跑回来了,支支吾吾,“大、大公子,少夫人说....”   “说什么?”男人面上无甚在意,握着椅子把的手紧而握起。   “说.....”小厮心一横,“挪便挪吧。”   “......”   周围人感觉到津寒森冷的低压,恨不得把头全都给垂到地上。   “......”   砰——   闻衍坐得圈椅把手被他给捏裂了,断掉的那一截被他狠掷到远处,呵呵冷笑两声。   吩咐下人,“把我的东西都给收整好。”   一个上午不到,容云阁吵架的消息传遍了全府,老媪来给闻老太太报信。   “老祖宗要管吗?”   闻老太太呷了一口茶,“管什么管?先前的事情我都不管,现在也不会管。”   “衍哥儿的性情脾气也该有人给他收拾收拾了。”   “老祖宗深谋远虑,奴婢是担心大公子和少夫人怕闹得不可开交。”   闻老太太搁下茶,“有什么好担心的,衍哥儿若是想要他这个媳妇,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低头。”   “今儿我要是替他出手劝好了人,将来这样的事情也不会少。”   说罢,闻老太太想起另一桩事情,转跟老媪说道。“你需得好好看顾衍哥儿媳妇的肚子,若是卢氏再给她送什么补品东西,别叫她多吃了。”   老媪点头,“少夫人谨慎,出不了错,奴婢也会盯着的。”   闻老太太转着手上的珠子,意味不明说道,“咱们府上太久不料理,生出小.鬼.了,不要让钻到容云阁去。”   “老祖宗放心。”   闻衍自那天搬走后,后几日都没有来陪江映儿用膳,他在清韵汀跟着卢氏吃。   卢氏喜笑颜开,自家儿子不喜欢江映儿她是开心的,但为了孩子和闻老太太那边能够走个过场,卢氏不情愿还是说劝了他。   “衍哥儿啊,你近来得空去容云阁看看江氏...”   话没说完,谁知沉默了几日的闻衍竟然当着卢氏的面沉脸,出了冷话。   “母亲,连你也叫我去看她?”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对不起我今天太忙了,本来要请假的但是想想还是能写多少写多少。   明天要回学校,今天有朋友来家里吃饭,顺便帮我赶作业。   我们五个人写!到十点都没有写完(捂脸)我现在又要去赶尾巴写了行李还没有收拾乱七八糟的。   忙到晚上10.40才开始码字只能有一千八了(昨天刚说三千今天就打脸bushi)明天回学校大概晚上才到学校,收拾一下 应该字数也不会太多不出意外28号稳定。   3月1号绝对开始正常稳定加更!   这两天太忙 宝宝们不要生气噶 这张给评论的宝宝发红包~ 第43章   男人这句话讲得古怪, 如果卢氏明白就里心里聪明些,大概就能听出来,侧面意思其实是在讲。   母亲, 连你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是他的错?   可惜,卢氏的神经过粗了, 想不到深处,被自家儿子突然的冷语怔吓了,“...母亲不是那意思。”   闻衍也意识到他的反应过大,捏紧了勺柄, 垂眸未语,不问卢氏是什么意思。   卢氏反应过来, 连忙解释, “这不是她怀着身子吗,月份也越来越大了,你在家的话, 不去看看她,面子上过不去,万一被你祖母知道了, 或者江氏跟你祖母瞎说八道,你定是要挨骂的。”   闻衍口不过心接道,“儿子明日就出去。”   卢氏更傻眼了, “你出去做甚?这都将近年关了,外头风雪眼看着就要飘起来, 你别又跟人去跑马饮酒,摔出事情, 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   又要说起来了, 闻衍拧眉, 不耐,“母亲!”   卢氏吓得噤声干看着他,“......”话停了。   半响她还没有消停,反而打听问起,“衍哥儿啊,江氏到底何处惹了你不快?你们之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前段时间不还如胶似漆?   闻衍面无表情动了动嘴角,“......”   心烦闭眼,拒绝回答,“母亲不要再问了,儿子累了。”近来虽然不曾忙碌,闻衍却没有休息好。   女人漠视的态度令他尤为火大,挪便挪吧,江氏说得也太风轻云淡了!说什么毫无交情,恩师之义,冠冕堂皇的借口!   闻衍越想越觉得她生的气是为了沈辞霁。   眼看着自家儿子眼底乌青,耷沉着脸,一连几日闻衍都不曾有个笑脸,卢氏心疼得紧,转口泼骂江映儿,要为儿子出气。   “说到底,都是江氏不会办事,伺候你不上心.....”想来想去,两人闹的别扭,猜测该和房中有关吧。   闻衍血气方刚,定是她做不好妻子的本分,“衍哥儿别怕,她如今孩子也快到三个半月了,不消多久便能生下来,只要孩子一生下来,立马就把她赶出我们闻家!”   说到此事,也不知道触到什么地方逆鳞,闻衍脸更沉,哐放了勺。   估摸着自家儿子觉得时间长,生了气,卢氏贴心跟他说,“还剩下六个多月了,衍哥儿不着急,眨眨眼便过去,届时...”   闻衍掀袍起身,“母亲慢些吃吧,儿子饱了。”   碗里的粥食动也未动,这叫饱了?最近闻衍都吃得少,卢氏担心,召来仆妇去把江映儿叫过来。   因着卢氏叫人来请的时候,江映儿也在用午膳,膳未吃完,但等喝了安胎药她才过来,因此慢了小半刻。   卢氏揪着她来迟,阴阳怪气骂她架子大!   “别以为你掌个家,就是正儿八经的闻家主子,若不是看在你的肚子,老太太能给你掌家吗?有了权便不尊婆母了...”   卢氏说累了,江映儿慢解释道,“儿媳不敢,安胎药适才倒出来,药不能吹,便等到凉过喝了,故而来迟,不知婆母找媳妇有什么事吩咐?”   “你明知故问是吧?”   江映儿摇头,“媳妇真不知道,还请婆母指示,也好叫媳妇有个知错能改的方向。”   卢氏冷哼一气,“我问你,你如何招衍哥儿不痛快了?!他近来心绪不畅,垂头丧气的!”   “儿媳不知。”   一拳打在棉花上,碰上个哑巴不开呛的主,卢氏也噎了,问不出来前后因果便骂江映儿。   “你会不知道?衍哥儿是你枕边人,你江家的好日子不赖着我衍哥儿,你能顺畅富贵做高门太太,你现在翅膀....”   她从头到脚把江映儿数落一个遍,嘴说酸冒烟,才停下来。   “今天晚上,你把衍哥儿给我请回容云阁去,好生给他赔礼道歉!”   江映儿不语,卢氏觑她,“你听到没有!”   “儿媳听到了。”   卢氏再下狠话,“别叫我知道你不办事,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江映儿在心里淡定冷笑。   卢氏还是不放心,叫人去容云阁外面盯着,她打定了主意,如果江映儿不去,她便故技重施。   找容云阁的人假传她的意思请闻衍,反正第一二回 衍哥儿都去了。   一直到晚上,蹲守的仆妇来回禀,“夫人,容云阁派人去请了。”   卢氏一喜,忙问,“那衍哥儿回去没?”   仆妇点头,“起先没有动静,奴婢在外蹲守了半个时辰左右..”   “公子还是回容云阁了。”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今天依然短小。   我现在刚刚到学校不久,今天只能这么多了,一下要去收拾东西,赶了一天路实在太累。   明天开始稳定加更谢谢宝宝们的谅解好喜欢宝宝们   o(^▽^)o 第44章   卢氏松了一大口气, 抚顺着心口坐到软榻上顺意,“谢天谢地,总算是回去了。”   真要到找人去假传消息, 心里依旧没有底,万一事情败露。   仆妇给她端上来热茶, 卢氏不要,让人给她端热山茶酿米酒,“喝点暖身的酒,叫我好生睡睡。”   府上人对着长房的内事议论纷纷, 卢氏心里不畅快,今儿可算能脱口气。   “温着了, 奴婢去给夫人端来。”   卢氏品着花茶酿米酒, 闭上眼睛时不时哼了点戏调子,她哼得正开心,外头下人禀告, “夫人,姜小姐求见。”   一口酒呛在喉,她摆了摆手, 仆妇连忙把卢氏给扶起来,给拍着后背,缓过来气, 卢氏眼珠子一转,让人把内厅的烛火吹熄。   “告诉姜小姐, 我歇了。”丫鬟领命退出去。   好心情没了,卢氏唉声叹气, “怎么天天来。”仆妇不解, “夫人不喜欢姜小姐来吗?”   “奴婢看着她恭敬夫人, 也喜欢逗您笑呢。”   卢氏感叹,“以前是以前...”   以前她喜欢见姜泠月,姜泠月每次来见她,都送给她许多淮南没有的珠宝财物,收礼么,谁不欢喜。   自从认了义女后,姜泠月依旧送她礼,天天在她面前长短闲说母亲母亲,津与哥哥津与哥哥。   话倒不难听,奇怪就奇怪在,让卢氏听着觉得内疚,久而久之,卢氏也不想见她了。   至于那个礼,收了也得还。   再着前两日三房呛她说什么,“大嫂嫂幸福啊,虽说没收成了儿媳妇,你和泠月的缘分也真不浅,免十月怀胎生养的辛苦,便得了个那么漂亮标志的女儿,我和大嫂嫂比,却是比不了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萱姐儿,哪里能比得上泠月孝顺懂事。”   卢氏开始很得意,拍着姜泠月手,“自然是高兴。”皮笑肉不笑,假仁假义安慰三房两口,“萱姐儿才多大,三弟妹也不用急,说不定长大便长开了,性子好脸貌也俏当。”   三房话锋一转,“是啊,萱姐儿不成器,我做娘的心里有底,将来及笄不求外出去祸害人,随便找个娘家几台嫁妆便了了,泠月这样标致,及笄之年也到了,大嫂嫂疼她可别亏了她。”   “姜家如今不在淮南,她要在这边嫁,大嫂嫂作为她的娘母,得多多补贴嫁妆,才不至于叫别人看清泠月,也让人见识见识我们闻府夫人的阔气。”   嫁妆.....岂不是要出血,卢氏脸色突变,攥着姜泠月的手也松开了,“......”   “瞧我提什么嫁妆啊,二嫂嫂你看,瞧把大嫂嫂给吓的...”   二房温笑,“三弟妹快别说了,大嫂嫂就衍哥儿一个人,自然不愁女儿嫁妆。”   “谁说不是呐,咱们三妯娌当中,就是大嫂嫂手头宽裕,咱们两房嫁女儿送都送出去多少了。”   “说起来,当初泠月也给大嫂嫂送了不少礼吧,真是有孝心啊……”   姜泠月填补场子,说道,“泠月虽得认大夫人为义母,万不敢居着身份要求伸手,能跟在大夫人膝下是泠月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求一辈子跟在大夫人身边孝顺,不求嫁人。”   三房怪吁,“哪有女儿家到了年岁不嫁人的,让外人知道还不讲我们闻府的笑话,知道的人说泠月孝顺,不知道的说大嫂嫂刻薄,把着人不放,舍不得给泠月出嫁妆。”   姜泠月头次被夹在几房当中成拉踩的事馅,连忙摇头,她没有江映儿那么稳的心态,毕竟卢氏在闻府就是她唯一的靠山。   立马就跟卢氏澄清,“义.....大夫人,泠月说的都是真话,并无别的深意。”   卢氏脸色发青,她想不到言语呛三房。   那头还在火上浇油,“泠月也别担心,大嫂嫂近些年攒下的钱可不少,不算母亲给的,衍哥儿孝顺的,便是当年大嫂嫂嫁到闻家来,我家那个说,大哥还给大嫂嫂足足添了十多倍的嫁妆,摆出去能铺满淮南十几条街。”   “......”   吃酒的心情没有了,卢氏喃喃对着仆妇说,“当初我是不是不应该和姜泠月走太近,或者不应该让衍哥儿把她带回家。”   嫁女啊,不是要刮掉她的血嘛,想想嫁妆,卢氏头疼。   姜泠月受了冷遇,回来的时候,底下的丫鬟告诉她,闻衍往清韵汀去了。   气得她脸绿,抢过丫鬟手里拿着给卢氏准备的物件什,砸到了妆奁台上。   *   闻衍姗姗来迟。   远见容云阁燃着烛火,一室昏黄暖意,刻意磨蹭许久的男人脚步在不自觉加快赶往,后面的贴身小厮,只能追跑着撵上。   几日未见,容云阁一堆丫鬟仆妇里,一眼即见,他的妻垂脸站在门口。   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袄,俏生生的脸蛋透着白皙的润嫩。   闻衍一瞬间被她定吸住,应当是走得急,心跳也快了。   “夫君。”   闻衍拉下自见到女人时悄然中翘起的唇角,正色淡慢应。   “嗯。”   踏入容云阁,路过几日未见的妻旁边,闻到熟悉的清幽的丝丝甜香,沉重的心头散了几分阴霾。   “你叫我来什么事?”   男人走进内厅坐下,垂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江映儿缓慢跟在他身后,闻衍坐下,她到他的身侧站定,“夫君用晚膳了吗?”   “......”   江氏每次都要问他用没用饭,何况这个时辰了。   “没吃。”也的的确确是实话,没吃。   被母亲说得心烦,加上烦,他近来都没有吃。   “妾身让下人准备。”江映儿刚召来丹晓让厨房的人起灶。   便听到男人说,“你不是会吗。”   想起来之前笋粉的事情,她给母亲下厨,清韵汀的厨子夸她手艺绝佳。   江映儿本来想借着肚子有孕推脱不做,但一想到如果不做,就要和闻衍待在同一块地方。   亦或者被他追问着,你叫我来什么事。   她点头了,“夫君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   “简单些的。”太难的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阳春面吧。”闻衍说,“你会吗?”   江映儿点头,“夫君稍等妾身片刻。”出了门。   她一走,闻衍觉得容云阁里瞬间冷清下来,往门口看过去,仅仅少了江氏那么一个人,丫鬟仆妇们一贯罗列侯在门口,可他觉得很空荡。   甚至让他眺望了几天,称得上心心念念想回的地方,忽然了无生趣了。   于是,刚坐下不久的男人,大踏步跟去了厨房。   他走得很快,到时,江映儿下了面在等,丫鬟丹晓蹲在灶前挪火。   仆妇们在后面等着。   看到她时,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了,热热的,闻衍自己都觉得奇怪。   恍恍惚惚当中,看着灶锅前安静的妻,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   在闻衍发怔期间,江映儿下的面好了,盛起来装碗过来时,在门口发现了闻衍。   “夫君?”   也不知道他何时到的,饿不及来?   丹晓过来时,刚刚说的话他没有听到吧。   “嗯。”   对上女人迷惑不解的眉眼,闻衍不自然清咳一声,“我过来看看你...”   “你做的面好了没有。”   说罢,他转身快步走在了前面,江映儿愣顿片刻跟了上去,良久之后男人的步伐似乎慢了下来。   江映儿保持着平时的步伐,居然能跟上他,最终两人比肩而行。   一时之间,江映儿很不适应在他的身侧,她试着慢步下来,落闻衍半截,没过多久,她再次发现闻衍的步伐也慢下来,最终两人的脚步平齐。   “......”   外厅,面摆上桌了。   江映儿给他摆了木筷与勺,“夫君请用。”   很素的阳春面,里面仅有一个蛋而已,漂浮着零星的葱段,卖相可观,香味四溢,闻着就叫人胃口大动。   搅面挑筷之前,男人道,“你用过了吗,要不要也吃些?”   闻衍居然考虑到问她,而不是直接吃?语气也怪怪的。   两人在一块用膳,闻衍晚过来,江映儿常等,闻衍也不觉得让她饿着肚子等有什么不好,给她夹菜一副赏赐的做派。   他从来不会问江映儿想吃什么,只是遵循自我意愿,他想江映儿吃什么就给她夹什么。   江映儿摇头,“妾身用过晚膳了。”   闻衍嗯,低头吃了起来,江映儿在旁静候。   一碗面而已,他吃得很快,最后竟然连汤都喝完了,一丁点葱花段都不剩,活像是饿了几天,没沾米食的人。   江映儿嘴角一默,“......”卢氏不给他饭吃?   “夫君要不要再来一碗?”她问。   闻衍摇了摇头,“不用了。”待看到干干净净的碗时,回过味江映儿的问意,闻衍显然也默了。   “......”   半响后,尝试解释,夸江映儿,“你...你做得很好。”   “谢夫君赞誉。”   江映儿起身要把碗端走,闻衍攥住她的手腕,“让下人来做。”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你是容云阁的女主人,不必做这些事情。”   “......”   刚刚不还叫她做?   江映儿叫来仆妇把碗端走,上水和帕给闻衍擦嘴净手。   下人端着鱼洗出去后,静了下来。   夜很深了,谁都没有说话。   “......”   那天闻衍一气之下,让小厮把他所有的东西全都给挪了过去,而今容云阁内,除了他这个人,可是什么东西都没在这边了。   若是要留下来,得让下人过去拿他的衣衫物件什。   闻衍指骨屈弯敲打着案桌面,等着江映儿开口。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敲了许久, 闻衍的耐心一点点消失殆尽,烛火短了半截,依然不见身旁的妻开口。   偷睨过去, 她也有些困了,眼皮深垂, 动也不动,乖得让人没有脾气。   见她抬头,闻衍心中登时喜悦与紧张,清咳一声, 误以为江映儿要说挽留的话了,谁知竟然是外间他的小厮进来。   “大公子, 要回去了吗?”   闻衍, “......”   瞬间想起来江映儿派人去请他的时候,在那头上,他说不来。   后面来了, 出门之时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吩咐了小厮,“差不多到了时候, 你记得进来叫我。”   小厮没明白到了什么时候,要再问时,闻衍已经加快了步伐。   还真是到时候啊。   “......”, 江映儿看向闻衍。   女人的眼里并无挽留之意,淡淡的, 拒人于之千里之外的淡,跟那日看他时的眼神, 有大同小异之功。   把闻衍到了嘴边, 想说若你要留我的话都看噎了, “......”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闻衍起身站定。   “我走了。”是提醒。   江映儿动作快得很,“妾身恭送夫君。”巴不得他走。   闻衍咬牙,“......”   江氏是什么意思?晚了命人请他过来,又不留他,“.....”   走出内厅时的那几步很快,渐渐地越来越慢了,蜗牛顿爬看风景一般。   身旁跟着的小厮不解,也不敢问,只能跟着主子慢。   直到出了院门口,随又站定,也不见里头有丫鬟出来迎,看了一会,好不容易有一个丫鬟出来了,是江氏的贴身丫鬟,今夜派去请他的那一个。   闻衍心上一紧,脚步欲往容云阁挪,结果丹晓不是出来找他的,她只是来吩咐守夜的婢女。   “内厅没碳了,去拿些来,对了,少夫人吩咐院门要拢紧,拴要上结实,别叫冷风灌进来。”   闻衍脸渐渐黑了,拂袖转身,“走!”谁稀罕留下,下次请他都不来。   “少夫人,您为什么不留大公子啊?”   冬春冬红着实不解,她们还以为今夜大公子来,会转变少夫人与大公子的关系呢。   而且,她们都能够看出来,大公子很在意少夫人,很想留下来,只是拉不下面子。   江映儿反问,“留大公子作甚?”给她找不畅快,不要。   实则,从清韵汀出来,今夜江映儿全然没有要去请闻衍的意思,是丹晓一直坚持。   心疼她被卢氏骂得难听,一直在江映儿耳根子旁磨,让她去请闻衍,说什么要是不去,担心卢氏如嘴上所说,真给江映儿好果子吃。   江映儿跟她说不怕,“婆母就是嘴上讲讲,她不会的。”   江映儿深知卢氏就是个纸老虎,敢说不敢做,她现在怀着身子,卢氏顶多就是骂她而已,绝对不敢跟她动手,也不会罚她跪祠堂。   至于骂,便骂吧,嘴皮子功夫么,听听就当捡个趣了。   丹晓不,软磨硬泡,“少夫人去吧。”明白这丫头也是为她的一片好心,江映儿就点头让她去了。   一整晚,江映儿好眠。   想到女人淡漠的态度,闻衍回想了昨夜,想到他吃完的那一碗阳春面,等江氏的举动,慢吞吞走回来,在容云阁门口站着,一系列不争气的举措,整夜未眠。   为什么,他一看到江氏,就忍不住,身体行动总是那么快,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   嘴上说着江氏再派人来请他,绝不会回去!   深夜躺到塌上时,心中又忍不住想明日江氏还会不会派人来请他。   没有人比他自己明白,他期待明日江映儿再派人来请他的,甚至恨不得快点到明日晨起,见到容云阁的人。   这样的念头反反复复折磨了闻衍一整夜。   第二日,天不亮,丹晓凑到江映儿耳边说,“少夫人,奴婢听小厮说,今早天不亮大公子出门了,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细软收拾了好多呢。”   江映儿只一怔,随后答,“嗯。”没追问闻衍去哪。   “少夫人,您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江映儿起身,“问什么?”   丹晓担心,“奴婢害怕昨夜您没有留大公子在容云阁,夫人来找您麻烦。”   丹晓的担心很快得到了印证,卢氏那头也得到了闻衍出门的消息,派仆妇去追问,闻衍没有露面,他身边的小厮说大公子出门谈生意。   转头,得了消息的卢氏马不停蹄找上了江映儿,自踏进容云阁门口,还没到院子里就破口大骂。   “江映儿!你给我出来!”   要不是府上全是一家人,看卢氏的架势,还以为是来寻仇的,容云阁外围了许多人。   丹晓打个寒颤,快要急哭了,攥紧江映儿的手腕,“少夫人,怎么办?”   “夫人她不会打您吧?”   江映儿淡定从容道,“不会,去传人进来为我梳妆穿衣。”   仆妇们低着头鱼贯而入,卢氏泼妇骂街,站在内厅,指着江映儿批骂,噼里啪啦吵得处处都不安生。   “我昨夜让你给衍哥儿赔礼道歉,你嘴上应我,转眼就把衍哥儿气走了,你到底是怎么跟他说的?把我儿子惹冒火了,这都要过年了,他收着东西往外走,你什么居心啊?”   “你如今是当家了,身份高架子大,容不下你夫君,是不是将来也容不下我......”   卢氏说了许多,江映儿给她行礼后,在她眼皮子底下,便去梳洗穿衣,不管卢氏的喋喋不休。   卢氏骂了累,不能不被迫停下来。   江映儿也上好了妆,她再起身给卢氏行礼,笑盈盈着吩咐下人给卢氏上茶。   “婆母说了许多的话,一定口渴了吧,菊花茶清热败火,婆母喝了消消气,儿媳做不周到,您要打要骂,儿媳都应了,请婆母责罚。”   卢氏一把夺过,重重摔放在桌上。   “你....”   眼看着江映儿的肚子,还有一旁站着的老媪,卢氏气盛不能,却不能动手。   翻来覆去那些话,说着她也累了。   “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将我这婆母放在眼里,我与你说话,你管也不管,梳洗上妆,知不知道做人媳妇的规矩!”   看出原先的话,对江映儿不管用了,卢氏开始挑别的刺。   江映儿讲说,“媳妇无奈在婆母面前失仪,实在是今早忙碌,到了拿对牌钥匙开库房的日子,那头的管事都等着,怕耽误了府上人月例分发,惹抱怨被祖母怪罪,儿媳一人被责倒也没事,只怕丢了婆母和夫君的脸。”   一提闻老太太,卢氏火头被浇灭。   江映儿再吩咐下人做早膳,一再嘱咐人不要误放了笋粉,需得万分小心。   她再朝卢氏行礼,“婆母先且坐着,早膳很快便好,媳妇去办了事,即刻就回。”   说罢也不管卢氏,带着丫鬟扬长而去。   卢氏傻眼了,“......”   一路上,丹晓后知后觉笑开了眼,“少夫人,您今日好厉害。”   江映儿好笑,“这就厉害了?”她什么话都没说呢。   “当然厉害了,那夫人都被您...整没话了。”第一次,丹晓看到卢氏在江映儿手上吃瘪,还是那么一个大的瘪。   容云阁门口被卢氏大声招过来的人多多了,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少夫人三两下就把夫人的大火给推了回去。   “奴婢希望您日后都这样,可别再叫夫人和大公子欺负您。”丹晓振奋扬拳,江映儿失笑摇头。   卢氏和闻衍并不难对付,只要手上不犯错,依着规矩行事,鸡蛋里面也挑不骨头,就是骂人么,又不会对她如何。   现在要防的不是卢氏和闻衍,而是府上的其她人。   二房婶婶那才是硬茬,江映儿那日想着交权换个安身。   入睡之前摸着肚子,又忍不住想到日后她是走了,肚子里的孩子还在闻府,届时她出了闻家,手伸不长管不到。   府上谁都对二房婶婶没防备,她要是丧心病狂对孩子下手,江映儿担心,不是没有可能。   无论如何,在走之前,她必须要给孩子筹谋筹谋。   因此,江映儿借着老媪的嘴,委婉给闻老太太提了一个醒。   也不知道上次鲁老太医说的闻怏补品吃多了孩子险些生不下来,闻老太太有没有生个心眼。   江映儿假装难为情跟老媪说,二房总是给她送补品,奈何卢氏在前头已经让人给她补喝多了,每日饭食再加上安胎药,肚子实在都吃不下。   可二婶婶的心意难以推拒,又说是她亲手做的,想叫老媪支拿个招,如何做才能两全?   老媪听后沉思,说会替她想法子的。   这不,闻老太太前日说快到年关了,家里得请人清扫清扫,驱赶晦气和邪祟,叫请法师来家里一趟,这事点名让二房办。   不管闻老太太其中意思如何,别人不知,不点明,江映儿也不好推断,唯一好的是,二房倒真的没给她送什么鸡汤了,不用跟人打太极。   明的难防,暗的更不容易,还得小心。   江映儿道,“走吧。”   闻衍这次离家,并未在淮南逗留,让人知会任洵肖霖泽,他去粮道监察。   虽说是头脑一热,临时决定的,出了城门,有些后悔了,越后悔,他越是背道而驰。   路上不做停留,吩咐马车赶快,好像越走越快,就能够恢复不受控制的心。   走得急,并未留意到,一出城,便有人暗中跟上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闻衍一行人在戌时落脚栈道客驿。   淮南位置居西南, 冬日里尚且算暖的,官道往北上走了一日,这边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   遭大雪阻拦的商队多, 客驿落脚的人多,戌时到, 上房已经没有了,小厮花了大价钱给闻衍换了一间。   “大公子,上房开好了。”小厮措手哈白气道。   男人伫立在客栈门口,远看着被纷纷而落的雪花遮掩看不清的来路, 不知在想什么。   “......”   小厮说了一次没有反应,正要再次提醒, 闻衍低嗯, 折返上楼。   窗桕紧闭也能听到外头栓着的马儿发出的嘶鸣声,风雪落下的声音。   闻衍闭上眼睛,很久睡不着, 他捏着眉心起身,唤来小厮燃了安神香,一柱香效果不大, 又燃起一柱,有了双重药料的助眠,终于起了零星的睡意。   “......”   一连几日入睡困难的闻衍, 终于入睡,并且做梦了, 梦回了他和江映儿成亲他被骗回来的夜晚。   他还记得当时的他,全程目不斜视, 满眼不耐烦。   被迫换上喜服后, 仆妇将牵红的另一头放到他的手上, 不情不愿与素未谋面的女人拜过高堂,被迫与她圆房做事。   这一次被吸入梦里,换上喜服,从正厅过去,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要娶的人是江氏,在梦外已经见过这个女人,和她同过床,有了孩子,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重来一次而已,置身事外的闻衍,他看到梦里的自己紧张,慌乱,期待,脚步不自觉的加快赶往成亲的正堂。   早到一刻,眼巴巴往那头江氏会来的地方张望,已经快要等不及。   仆妇领牵着盖了大红盖头的江氏出来,见到她来。   闻衍如释重负笑开,就像是娶到了心中无比喜爱的女人,脸上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喜爱的女人....?   念头一冒出来,闻衍上次在见到江映儿做面时,破土而出隐隐约约明白的朦胧念头,有种拨云见日的顿觉。   他喜欢上江氏了?   怎么可能?!闻衍很快否决了这个念头。   江氏爱慕虚荣,不解风情,空有美貌。另一个念头又在回想,深觉江游之女本性市侩,他为什么还想留她在身边终老相守。   既然江映儿如此不堪,他为什么...?   梦里的那个在与江映儿拜堂的闻衍,脸上是那么的高兴,置身事外的闻衍,狠狠共情到了他自己满腔的愉悦。   满足顺意,难以言说。   “......”   他真的好像真的喜爱上江氏了,所以才那么在意她,因他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而气愤,无比介意她和别的男人过往,耿耿于怀。   闻衍踏入容云阁。   这一次他没有盛怒开门,怀着忐忑的心到江氏的面前,也没有单手泄愤掀开她的红盖头,而是拿起一旁的秤杆,就当他快要挑开江氏盖头,见到她的时候。   雪白亮光闪过闻衍的眼睛,静坐在塌边的女子,骤而出手。   扑哧——   闻衍低头一看,一把锋利的短刃刺入他的腰腹,滴答滴答,血顺流而下。   “......”   他刚要动问,女子握着短刃把的手用力往力一钻。   分明在梦里,应该毫无痛觉才对,不知是不是因为刺他的人是江氏,竟然会那么疼,疼得五脏六腑快要移位了。   “走水了!走水了!有刺客.....抓刺客!抓刺客!”   周围乱糟糟的,脚步声,叫喊声在嘈杂的吵闹和跑动声中,闻衍睁开了眼睛。   不是他被梦里的江映儿刺了,而是有人前来刺杀。   “....”   安神香迷魂,睡过去没有防备,闻衍吃痛彻底醒神,长腿微屈,踢出塌边放置的剑,小厮听到里头动静破门冲了进来。   千钧一发之际,刺客抽刀,扑身撞散窗桕遁逃了出去。   “追!”   闻衍手底下的人迅速跟上去了。   小厮大惊失色,“大公子,您怎么样了?!都怪小的失察....”   闻衍疼得失语,“......”俊脸上浮满了冷汗。   “找郎中来!快啊……”贴身小厮手脚麻利,很快就带来了郎中,闻衍的伤口深重,不好弄。   主要是大雪湿滑,走马的商队和旅人摔伤至残的不少,加上封路客驿药材短缺,郎中很棘手,“这.....”   “没有麻沸散了。”麻沸散是用最快的药材,眼下几十里都寻不到,真要找过来,恐怕闻衍已经血流而身死。   贴身小厮忧心询问,“大公子....”   闻衍手按着另一处完好的腰腹,冷汗打湿他的衣衫,他咬着牙,“上药。”   贴身小厮再三威胁嘱咐郎中,“我们大公子的命比金贵,治好了重谢少不了,若是治不好,让大公子出了差错,小心你的身家。”   “......”   郎中哆嗦点头,“定当尽力,定当尽力。”   派追上来的人手,直追了很远,到一处密林,不见了刺客的身影。   “哪去了?”一行人在原地搜寻,忽而斜北方传来动静,领头的朝那方指示,“快追!务必捉拿贼人,好向大公子交差。”   人走远后没了声响,窝躲在狭小湿冷枯树缝中间的刺客,终于得喘口气,背倚着大树休憩。   扯下蒙面的黑巾,露出一张与江映儿有五六分相似的少年脸庞。   那刀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也闻衍着实吃够呛了。   检查着手臂在挤进树缝藏身时被刮伤的患处,少年不觉疼似的,脸上反而神情气爽。   他撕下衣尾,缠到手臂的伤处止血,自呸语骂道,“敢欺负我阿姐,要你的命!”   ......   整个上药过程,用了近三个时辰,闻衍全程清醒,感受着腰腹被洞穿的疼痛,郎中倒烧烫的辣酒上来时。   疼得牙根发颤,忍得额上青筋蹦起。   “......”   终于熬过漫长的过程,倒上金创药,到缠纱布时,男人的半边身子已经没了知觉。   负责追击的人回来了,贴身小厮问,“抓到人了吗?”   只需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样,便知道没有,果不其然个个都摇了头。   “......”   闻衍气疼闭眼,没有发话。   贴身小厮替他大骂,“废物!”   追击的人,转而来问他,“大公子,夜深雪浓,刺客有备而来,小的们无能,实在没有抓到人。”   连个人影都没看清,只看到个影,“.....”   “不知大公子可否见过贼人面目,有何特征,好叫小的们有追寻下去的线索。”   真要闻衍细细回想起来。   刺客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晃眼当中,梦未清醒透,他居然觉得眼前刺客的这双眼睛和他妻的好像。   梦中真假,分不清,他说不上来。   相似的念头荒谬,刺客怎么会和他家中的妻子有关联,顶多就是他梦里发怔,错眼而已。   谁都有可能,她绝不可能。   再者,谁会找一个和自己相似生得相似的帮手来刺杀。   “往粮道的利益敌对关系去查,看看最近谁手上有动作。”应当是粮道差肥,惹红眼招恨了,刀虽然刺得深,却没有真的想要他命,闻衍看得出来,那人是想教训教训他。   小厮们领命,“是。”   小厮端上来补气血的热汤,请罚跪下,“请大公子责备,都怪小的偷懒打盹,又被楼下起火引走了注意力,不知道贼人潜入大公子房中对您下手。”   “楼下走水?”   小厮点头,“眼下看,估计是那贼人调虎离山使用的计谋,小的惊疑,四周都有人把守,贼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客驿人龙混杂,正常。”闻衍闭眼,淡讲道。   客驿离淮南虽有百里远,淮南闻家的名号谁不知道,竟然有人公然行刺!小厮还是越想越惊恐。   “大公子,您受了伤,实在不宜再远行,此处药材短缺,不如咱们回去吧。”   也算是因祸得福,小厮亦然不希望闻衍远行,只有一月多见到年关口,这一走,气况恶劣,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不过这话,小厮可不敢挂到嘴上说。   良久,男人说,“不回。”   “可是您的伤......”   闻衍半抬眼看到远处燃尽的安神香,思及遇刺前的梦,“无碍。”上了药只要不大幅度颠簸,再至伤口裂开,一切都不是问题。   暂时不想回去,“对了,我遇刺的事情打点好封口,不要叫传回去。”   小厮点头,“大公子放心。”   闻衍一行人逗留在客驿,没有走,也没有要折返的动向,不管他是否逗留,江聿先一步折返回了淮南。   闻府家大,江映儿脚不沾地领着人,吃住都在库房,足足忙碌了两日才把闻府上下的月钱银子给发完。   夜里回去时,卢氏倒没有在容云阁了。   第二日卢氏再来时,下人禀告江映儿去了凝云堂。   卢氏顿时后怕,江氏会不会去告状了?   “.....”   半响她理直气壮给自己虚张声势。   “告她也不怕,反正衍哥儿都被气离家出走了。”到了凝云堂理论,她不怕。   江映儿并未如卢氏所想去告状,闻衍不在家,她询问闻老太太,能否容她出门一日,近年关了,她想念双亲,想去探望。   闻老太太原本不想允,念及江映儿在闻家算是受尽委屈,做事尽心尽力。   点头给她备了礼,吩咐老媪跟着,暗中多派人乔装护送她去。   今儿竟然还是丘海当值,见到江映儿他很高兴,“江小姐。”   “劳烦丘大哥。”,江映儿笑着让丹晓把备好的酒带给他。   丘海不好意思接了,“这多不好...”   “若是丘大哥不接,我日后有事也不敢朝您开口了。”丘海憨笑着挠头接过,“...好。”   往里走时,丘海与江映儿道,“对了江小姐,前些日子,有你们家的远亲来探亲了。”   “远亲?”江映儿疑惑。   “是啊。”丘海说有闻家关系便放进来了。   “那少年和江小姐生得真像。”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江映儿心尖一跳, 和她生得像的少年,莫不是阿弟,他来过了?   “是..什么时候来看的?”江映儿心中紧张, 强装镇定问道,阿弟真的来淮南了。   丘海回忆了一下, “前些日子,具体哪日……我记不清了,是府衙中另一个人当值。”   那人跟丘海提上了一嘴,“没想到江家落魄成这样, 竟然还有远方亲戚来看顾,话说回来, 江家人生得好像, 那少年就跟那江家小姐似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这话倒不敢往外讲,江家的事情虽然渐渐凉了下来,江游夫妇到底也是朝廷重犯, 免得惹火烧身。   丘海听进去,想起来便说给江映儿听。江映儿没有打草惊蛇,含糊其辞点头。   “应当是汝阳的亲友, 快过年了,来瞧瞧...”   与双亲短暂相会后,没耽搁太久, 江映儿出来了。   期间,江游夫妇都没有提到底是不是江聿来看他们的事情。   上次江映儿塞给江夫人的银票, 她又给塞了回来,没有问她那来那么多钱, 似乎心照不宣。   泪眼滂沱, 攥紧江映儿的手让她在外照看好自身, 不必常来。   “我与你父亲一切都好,没事,在这清静自在。”江映儿眼睛红红,点头应是。   江游身子真是垮了,值得庆幸的精气神倒还好。   看着牢狱里物件不缺,齐齐整整,反而有几分屋里样子,江映儿放心许多。   银票还是那么多,一张都没有少,只是不知道阿弟现在怎么样了。   快过年了,他一个人在外。   想起上次沈辞霁侍卫说起的淮南地下赌场,江映儿低声问丘海知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丘海奇怪她问,“江小姐不知道吗?”   江映儿被他反问得懵,“什么?”   丘海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淮南最大的地下赌场是闻家的啊。”   “啊...”什么?   她掌着闻家的账目几个月了,闻家赌场是有,淮南地下赌场,不是闻家的啊。   “...是吗?”江映儿迷惑,“我在闻家..并未听人提起过。”   丘海一副不见怪的口吻。   “地下赌场规模大,是淮南最大的,闻家人不提也不奇怪,我听衙门里去过的弟兄说起过,淮南最大的地下赌场最后的主子是闻家大公子。”   闻衍......   淮南地下赌场,是他的地盘?   事关江聿,江映儿心中难免焦急,闻衍不在家,他随行的小厮自然也跟去了。   第一次,江映儿真心实意,希望闻衍归家。   或许能够从他的嘴中能够套出一点有关淮南赌场的话来,另一方面,江映儿又觉得要从闻衍的口中套话,未免不太切实际。   可若是闻衍归家,可以让冬春冬红,又或者丹晓从闻衍身边的小厮口中套出一点能够有用的消息。   “......”   可惜,事与愿违,闻衍这一趟走得够久,淮南开始飘雪了,日子一天天过去,长房的事渐渐冷却,众人忙筹备年关需要的物件。   只有卢氏还天天念叨,写了许多封信,一点都没有个回响。   闻衍不回来,倒也好,渐渐的,江映儿也忙忘了。   年关越来越近,上回各房各院罗列的单子出来,江映儿要盯着采买的账目,又叫人分发东西,许多事情虽不要她代劳,好歹也得走明面的过场。   掌权的坏处就是处处都要盯着,便是丝毫差错都出不得,最后的物件送到闻怏院里时,闻怏站在门口,笑着邀她到里头来坐。   招呼人前前后后上花茶,欲留江映儿在雨馨轩用早膳。   “今儿总算等到衍哥儿媳妇有空了,前不久我出了月,你掌家辛苦忙碌,加之夜深了,你身上怀了不方便,一直寻不得空约你来坐。”   江映儿福身,“姑母安好。”   闻怏已经出了月子却少出门,气血养得好了,整个人白里透红,看着比怀孕时好,“都是一家人,客气那么些做什么?”   她亲热拉着江映儿的手叫她坐下。   “几个月了?”   江映儿低头,“快五个月了。”   “月份越大越是是马虎不得,你走路用膳更要注意,万不能鲁莽,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特别是香料之类的,下人经手检查了,你自己也得上一份心。”   闻怏又问她腿脚肿不肿,若是腿脚肿了,教她怎样做能够缓解肿胀不适。   江映儿摇摇头,“媳妇还好并无不适,劳姑母记挂。”   “衍哥儿不懂事,你怀着孕他还外出一直不归家,等他回来,我必定替你好好骂他一定给你和孩子出气!”   江映儿笑,“多谢姑母好意,夫君在外营生,媳妇在家有下人伺候没什么不妥。”   闻怏依旧怪闻衍,“那他也不像话!”   “......”   “你若是在府上烦闷,便来雨馨轩同我作伴,咱们闲聊找找趣也好,我从未去过汝阳,你同我讲讲汝阳可好?”   “自然好,只是媳妇怕打扰了姑母。”实际上,江映儿不喜欢出门。   “怎么会呢,我盼着你来。”   闻怏是真喜欢江映儿的性子,似水温凉,做事妥帖,处事周全。   “旁人都说你嫁了衍哥儿,是你的福分,我说句不中听的,咱们闻家旁人看着耀眼无限,真说到地位,也就是商户,若是江家不出事,哪够得着你们家的门第,衍哥儿遇着你,才真是他几世修来的缘分。”   可惜,卢氏不懂,遇着宝也不懂得珍惜,眼里光顾着地位尊荣,永远也不知道满足。   闻衍也是个不惜福的。   “至于大嫂...她其实心底也不坏,就是早年遇着些事情,受刺激不小....”   闻怏并没细说,“你这样好,衍哥儿和大嫂迟早会知道的。”实际上,她觉着,衍哥儿已经知道了。   “......”   江映儿很意外,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闻家人口中,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答承她什么后言比较好。   前头二房郑氏佛口蛇心,已经让江映儿十足怕了,闻怏再好相处,她也得留防。   “...姑母言重,闻家人是媳妇命中的贵人。”   生了孩子两清,什么福份缘分,喜怒无常的男人,难缠刻薄的婆母都与她无关了。   闻怏和善温笑,“你同我也不必守着规矩,有什么委屈和心事到雨馨轩找我说,若是衍哥儿欺负你,你也可以尽来说与我。”   “我如今身子好了,能出门了,给你出头,训他给你撑腰。”   江映儿低头,“夫君待媳妇并无不好。”   “你是怕我给你撑不住吗?不说母亲疼我,大哥去了之后,衍哥儿跟在我膝下住过一段时日,我的话他还是听的,也不敢跟我冲撞。”   江映儿没有点头也没有吭声。   她寻思雨馨轩的物件已经送来了,再坐会,找个借口离开。   岂料闻怏心直口快竟然把二房干的事都给挑了出来,“府上有人居心叵测,要害我的孩子,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她的目光突而转得英气,再没有笑脸模样,江映儿,“......”   “吓着你了。”闻怏旋即恢复了原先的笑。   “我素来是心直口快的,绕弯子实在费口舌,上次要不是你去请鲁郎中来,我和孩子指不定都不成了。”   江映儿安慰她,“姑母吉人天相,不用媳妇也能逢凶化吉。”   “不说那些虚话,就冲这件事抛开别的,你也是我和孩子的救命恩人。”   江映儿更默,“姑母话实在言重,媳妇不敢当,举手之劳而已。”   闻怏能够理解江映儿拒人千里之外,毕竟今日才是她和江映儿第一次单独遇面,她一个人女儿家没有依仗,带着个丫鬟只身到闻府来,没有婆家撑腰做底气,心防严重,情有可原。   “前儿你和衍哥儿的事,府上闹得大,我也听说了。”   提起此事,江映儿沉默不语,“......”   “我不明事情原委,但也知道此事错当不在你,你受委屈了。”   “衍哥儿是长房长孙,早年大哥不在了,大嫂宠得他骄气,母亲也惯着他,他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了心高气傲,很多时候你不必过分担心谦让于他,该说什么说什么就是,忠言逆耳,他会听得进的。”   闻怏认为两人之间闹冷事,就是因为互相不说话。   江映儿软和,闻怏坐月子时,府上清韵汀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对江映儿刮目相看的同时,也知道她有自己的骨气在。   闹得如此僵持,想必闻衍做的很过情,所以江映儿也不想伺候搭理他。   “衍哥儿虽然矜傲,也有实在的地方,该与他说的,你直说就是,再者......”   闻怏道,“衍哥儿这人吧....他有个不太好的地方,尤其喜欢说反话。”   “他讲的话,你得反着听,反过来才是他的真话。”   江映儿不明,反过来听?   “嗯。”闻怏重重点头,“下次你试试反过来听。”   江映儿内心道是吗?   “......”   *   一直到年关前一日,闻衍才归家,风尘仆仆,姗姗来迟。   听说是卢氏求到凝云堂,闻老太太传信过去,闻衍才回来的。   闻府上下喜气洋洋,一派的喜兴,更因为闻衍的到来,增添了许多的欢声笑语。   众人齐聚一堂,小厮分发着他给所有人都带回来的年关礼。   江映儿静坐在旁,没有想到,看着眼前的明显高于众人年关礼价值的罕见血玉珠坠。   有种不真切的实感,“......”   她居然也有份?不解抬头,恰撞入男人邃暗幽深的眼眸中。   作者有话说:   闻狗:伤好了马不停蹄回家找老婆。 第48章   隔了长达两个月之后, 久违的对视。   更诡异的是,这一次对视,并不是江映儿先转眼, 男人率先快速不自然挪开了目光。   江映儿不解意,“……”   江映儿挪开眼后, 男人的眼神游离在厅堂内游离一圈之后,又悄无声息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众人都看过手上的年节礼,自然免不了互相比较,显然闻衍料想过场面, 最贵的是闻老太太的佛玉珠。   其次几房叔叔婶婶,给长辈的礼, 再到小辈给的礼, 全都是均等衡价,有差也差不到多少。   江映儿没有攀比的心思,只看了一眼就让丹晓收着了。   闻衍悄悄用余光偷觑江映儿, 明蓝色的兔毛斗篷罩得她暖洋洋的,坐在老祖宗旁边。   “衍哥儿媳妇得的是什么呀?”三房好事伸长了脖子问道。“怎么那么快就收起了,拿出来与婶婶们瞧瞧, 是什么样的?”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好奇了,还以为江映儿会没有呢。上回闻衍就是因为跟她吵架才骤然离家许久。   这次回来, 竟还给她带礼了?   他不是不喜欢江氏吗?   江映儿短暂皱眉很快松开,讲道, “是一对耳铛。”众人都没瞧见她眉头轻蹙,闻衍并没错过。   她......不喜欢?   他挑了很久, 就是因为找血玉珠才误了返家的时日。   血玉珠价值还在闻老太太的之上, 拿出来抢了长辈的风头。   “耳铛?”   闻家小辈里就有几个得的是耳铛, 包括三房的萱姐儿。   “嗯。”江映儿点头。   “拿出来与婶婶们瞧瞧吧。”不得见,三房还不罢休。   卢氏也在一旁盯看,包括她身旁的姜泠月,闻衍也给她送礼了,江映儿未留心是什么。   不过瞧姜泠月的脸色,似乎并不是太满意,否则她怎么不笑。   三房男人扯住她,“行了,你一个长辈管天管地不嫌烦,你自个不是有吗?非要看人家衍哥儿媳妇的做什么?”   没看见闻衍的脸色都不对了,内宅妇人只知道闻衍是与江映儿争吵后离家。   二三房男人都清楚,闻衍是去粮道巡查了。   闻衍年纪小,在闻家揽的权大,几个叔叔辈的都得看他面子。   别管里面是什么,三房多嘴属于给长房找事了,大过年的,不闲自己房中事情多。   对于季氏的碎嘴,他男人也是极其无语。   江映儿重复说,“只是一副耳铛。”   反复推脱让卢氏跟着好奇上了,她也想知道闻衍给江氏送的年节礼,江映儿如此藏着掖着。   “既然只是一副耳铛,有什么好推辞的,你三婶婶一副没见过世面,那么想看,你就拿出来给她看看。”   三房翻眼,“......”止不住在心里怪骂卢氏:你就大方不好奇。   闻衍上前说,“母亲,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一副坠子。”   江映儿眼皮动了动,脑子里回想起昨日闻怏与她说的那句,闻衍喜欢说反话。   他这句话倒过来的意思,就是稀奇的。   那血红玉珠坠子,的确稀奇。   闻怏的话得到了第一次印证,江映儿垂眸,“.......”   闻衍回护江映儿的举动刺到了卢氏,她杠上了,“既然没什么稀奇,就拿出来看看,免得有人惦记。”   闻老太太不表态,二房自从被江映儿暗里戳破后,也不再帮她了。   闻衍服了他的母亲,“......”头一次感受到了他这妻面对自家母亲时为难的窒息。   他要再讲,那妻已经应话了,“好。”   闻衍看向江映儿,她的神色淡然自若,仿佛面对祖辈的刁难,没有人帮她说话,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   婆母发话,再看卢氏的架势,江映儿怀疑,她若是不肯,卢氏说不定会直接过来把东西打开,毕竟她的眼里透露出要抢夺的意思。   江映儿再不“情愿”,也只好让丹晓把东西打开。   一堆人伸长了脖子看,三房揉了揉眼睛。   “...这是血红玉珠?”   血红玉珠价贵,要天然生的,百金难得拇指盖大小,虽说只是一坠耳铛,可这大小...十足十罕见了,有钱都买不到。   三房酸溜溜道,“这么大的珠子衍哥儿媳妇娇小可人,那耳朵能坠得住吗?”就差把想要说出来了。   闻怏笑开了嘴,“三嫂嫂,您既然想要,不如让三哥哥给你寻买来,这样带着不比衍哥儿媳妇转赠给你的要有心意。”   三房撇撇嘴,“小姑这话讲的厉害....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衍哥儿媳妇把耳铛送我了。”   “不想要吗?”闻怏故作疑惑,“既然三嫂嫂不想要,为什么非要挑这个头,非要让衍哥儿媳妇把她收到的礼拿出来。”   三房找不到话对只能喝呵呵呵说好奇而已。   卢氏心里快要酸死了,虽说她的珠链也是圆润硕亮的珍珠,比起江映儿的珠坠,明显后者更少得见,她的珍珠就很寻常了。   岂不是侧面说明,儿子娶妻,她的位置排到第二去了。   刚刚还在帮江映儿说话。   几房的小辈们竟相哇开,“好漂亮的血玉珠,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血玉珠。”说话的是三房的萱姐儿。   江映儿纵观几位长辈的脸色,就知道场面会这样。   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被闻衍看到了。   闻怏抢在众人上手摸的前头,把装耳铛的锦盒推按回去,“看看就差不多行了,血红玉珠有佛性,头一个摸戴得是它的主人。”   闻衍朝闻怏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皮笑肉不笑,当下训起她来,“衍哥儿,你外出这许久才归家,到底有没有顾及你媳妇是个身怀六甲的人,她大着肚子还要给家中忙里忙外,你也不心疼心疼。”   闻衍不自然摸摸鼻头,“姑母说的是。”   闻老太太也跟着搭了腔,“此次回来,好生看顾你媳妇,别叫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   眼看着时日就那么点,再不抓紧,日后难得说的。   “是。”闻衍说,“孙儿会在家中待到她待产。”   待产,江映儿听罢,睫颤了一下。   送礼的插曲过后,下人们摆饭上来,才把这茬给引了过去。   江映儿坐在闻老太太和闻怏中间,安静用膳,她月份大后,闻老太太就不需要她伺候用饭了。   闻衍离家久,饭桌上,多是长辈围绕他外出的问话,他忙着说话,眼都分不出来。   要说这顿饭吃得最不开心的还是卢氏,饭后赌气说身子不适先走了,姜泠月跟着她一道离开。   看着闻老太太还要再讲话,江映儿身子犯困,索性也请了辞,闻老太太和闻怏嘱咐丫鬟仆妇仔细送她回去。   闻衍看着她朝自己行礼,随后离开。   几房陪闻老太太坐了会,也一一请辞离开,正厅堂瞬间只剩下闻老太太闻怏以及闻衍。   闻怏本来用过饭就该回去,她为了帮江映儿说话,对着闻衍说了好一通,闻老太太在一旁呷茶,听着闻怏数落闻衍,后者一言不发。   有小半个时辰了,闻怏最后丢了句,“成了,姑母多几句嘴,你看着办吧。”   闻衍点头,“姑母训得是。”   雨馨轩的仆妇前来禀告,说孩子呛奶在哭,闻怏快快赶了回去。   该说的幺女刚刚已经说了,闻老太太再吃了一口茶,并没有多费口舌,意味深长添加了句。   “方才你姑母说的,自个心里有些数。”   闻衍真心实意点头,“孙儿谨记。”   出了厅堂,闻衍身旁的贴身小厮请示问道,“大公子,今夜你要在哪边歇?”   闻衍的东西放回了他之前住的地方,关于在那边住,小厮不敢擅自做主张。   闻衍脚步微顿,思忖片刻,半响后他问小厮,“我许久未归家,房中尚且未清扫,物件是不是还没有整理好。”   小厮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说是,男人已经自接自话,“既然如此,那便回容云阁吧。”   小厮,“......”   江映儿在调香,厅内静悄悄的,窗桕开着,耳尖一动,听到外头传来请安的声音,偏头看,闻衍大踏步进屋来了。   她迅速将手上的东西给收了起来,闻衍进内厅的那一刻,她刚好关上香匣子。   “夫君。”   闻衍伫留站定,在内厅时人多看不清楚。   他的妻穿的明蓝色的兔毛滚边斗篷放在旁边,隔着人,闻衍只感觉到她的脸似乎圆润了一些,比之前要漂亮了。   没有想到,褪了斗篷,露出整个人的身子,她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先前他离开的时候,江氏的腰纤细不足一握,现在已经拱起来了。   “......”   她簪发的钗卸了,披散在身后,温软迷人,似乎头发也长了些,之前帮她擦发,没有那么长的。   闻衍垂下眸,越来越清晰的内心,他果真是极其在意江氏的,无形当中,江氏已经在他挥之不去。   有关江氏的细微末处,记得一清二楚。   “你既叫我夫君,便不必那么客气。”闻衍上前两步,搀住江映儿的手腕,把她给扶起来。   碰上手腕时,两人都顿了。   久违的接触,虽然隔着冬日的衣料。   闻衍感觉到了女子柔若无骨的细腻,同样的,江映儿感觉到了来自男子大掌腕骨的强劲。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更新。   推荐一下好朋友吃醋不放面太太的文章《重回竹马入狱时》   我看了蛮好看 我正在追! 感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去看看!破镜重圆   文案如下:   一朝天变,国公府倒了,身为国公夫人的沈棠也锒铛入狱   十年前被自己退婚的未婚夫谢云起摇身一变成了可主宰她生死的首辅大人   面对将被充为官奴的下场,为了保存住自己最后的体面,她将谢云起送来的毒酒一口饮尽   再睁眼,竟重回谢家入狱之时   【男主篇】   上一世,谢家入狱后,谢云起主动和沈棠退了婚,为了能再次拥住那个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谢云起拼了命在北地厮杀十年,终于回到京城。   然而他拥住的只是沈棠的尸体。   再睁眼,谢云起发现他重回入狱之时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站在自己眼前   一切都还来得及   小剧场   都道当朝首辅大人最是小心眼,谁要是多看了他夫人一眼,便会被亲自送上一架马车,被他外放千里。   比如被丢去填海的某国公、被送去荒蛮为质的某皇子……   谢府中,某首辅梗着脖子跪在搓衣板上,振振有词:我没记错,新科状元去过你的相看宴!   沈棠不由扶额:那是三公主的相看宴,她只不过是去作陪。   某首辅脖子一下缩了回去:谁让你那么好看,我只顾看你了,哪里看得到三公主也在……   府外,泼辣的三公主手持双剑指着谢府大门破口大骂:   谢云起你有本事让驸马出使西域,有本事开门啊! 第49章   闻衍没有松手, 握了好一会,他才缓慢的一指一指地松开。   江映儿,“......”   “怎么不先歇息?”在等他吗?   男人的声音磁性沉稳, 透着一股诡异的说不上来的温柔感,江映儿听着有些莫名其妙的瘆人。   好久没有闻到男人的气息, 铺天盖地,不止如此,他身躯高大,站在前面把她的光亮都给挡住了, 很危险的暗。   江映儿微不自在,她退了两步。   谁知道她往后, 闻衍居然跟上来了, 又恢复了两人之间的贴近距离。   “你在等我?”   不好说实话,又不想跟他打太极拉扯,江映儿索性不接话, “......”   “先前的事情...你还在生气?”闻衍弯腰凑到她的眼前,问她道。   江映儿微微抬了点眼皮子,“......”   之前的事情她是生气, 但那桩事情哪里就值得放在心上两个月之久。   也不想再提,干脆就僵持站着,持续不给反应。   “你怀着孩子站着不累?坐下。”闻衍罕见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手足无措的无奈,他和这妻本来就不熟稔, 还总是聚少离多。   江映儿听话坐下了。   下人端上来闻衍特别喜欢的九曲红梅,他喝完了一整盏。   茶能够提神, 江映儿真担心, 他用这么多茶, 夜里若是睡不着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事情?又问很多话。   晚膳是在一块用的,所以江氏也不问他有没有用晚膳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反轮到闻衍,他捡以前江映儿的托辞,“你饿不饿?”   江映儿摇头,疏离规矩,“回夫君的话,妾身不饿。”   坐坐也该走了吧?闻衍归家后,他的物件全都搬到了原先的那一头。   江映儿正想着,忽然见外头有响动,偏头一看,是闻衍身边的贴身小厮,拿着一堆物件,很明显是闻衍的东西。   江映儿下意识看向他,闻衍抵唇清咳一声,他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小厮挤上来。   “少夫人,大公子原先的住处落了灰尘,小的们一时之间打扫不出来,只能先将大公子的东西给拿回来了,您看成吗?”   江映儿,“......”很蹩脚的借口。   明日就是年夜,老太太吩咐每房每院都要开门清扫,其实上一次叫二房请法师来除鬼,家里都扫过了,遑论卢氏日夜盼着闻衍归家,他住的地方,今早江映儿还见卢氏带了大波人去收拾。   “成吗?”这一句是闻衍问的。   “依夫君的意思。”这里是他家,她就是个暂住的客人,有什么不成的?   “好。”   娇妻的松口叫男人脸上浮出如释重负的笑意,招手让小厮快些将东西搬进来。   小厮手忙脚乱往里挤,生怕江映儿反悔似的。   搬进来的东西特别多,如果只是暂住,何须那么多的物件,江映儿看出来,闻衍是要搬回来了。   碍于闻怏的情扆崋面吗?   唉,闻怏虽然是好心,江映儿真是一点都不想消受。   “夫君还未沐浴,妾身让人备热水。”   江映儿起身,不想跟闻衍待在一处,谁知道男人在她起身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江映儿措不及防,失了重心。   闻衍长臂一揽,江映儿摔到了他的怀中。   “.......”   瞧见的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更小声做手头上的事情。   江映儿短暂的失魂后,立刻要挣脱他的怀抱,谁知道闻衍居然捞过她的腰。   换了一个姿势把江映儿抱得更稳。   看着肚子鼓了,腰摸圈起来实际上还是那么的细。   “夫君,松开妾身吧。”怀中的妻,拧眉拧得厉害,十分抗拒与他亲近。   闻衍馨香软玉满怀不想松手,“让我抱一会...”   “你和孩子。”大掌拢到她凸起的小腹上。   许久不得抱了。   说是一会,一刻过去,他也没有要松手的征兆,江映儿不得已出声,“夫君,腿曲着,妾身难受。”   男人给她换了一个姿势,抱她在怀里,依旧没有松手,江映儿无言以对,“......”   默默忍受,男人的气息与她的呼吸.交.织。   拉近的距离让男人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心情前所未有的欢喜,在外养伤的窒息烦闷一扫而空,心中渐渐被填满。   “.......”   再过了两刻,下人麻溜,闻衍的东西已经归置好了,识趣退了出去。   江映儿只盼烧水的仆妇能够快些将热水给抬进来。   身体的靠贴,一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先前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男人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致歉。   他的语速有些慢,“我不该朝你质问。”   “你不要再同我置气了。”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焉软,凑得近才能够听得出来。   江映儿心想:他怎么又绕回来了。   “是我不好。”男人补了一句。   闻衍还在外面的时候就在想,回来之后江氏的气消了吗?江氏的气若是没有消,他当如何?   同她道歉?闻衍设想过道歉的可能,怎么行?同样的,念头一出,又很快被他给否决了。   道什么歉?   于是他买了最贵的血红玉珠送给江映儿,是出塞.花了天价拿下的东西,可以说是他买过最贵的珠玉,让人打成血红玉珠坠,她戴应当很好看。   谁知,江氏看不上眼,甚至可以说毫不在意,母亲不是说她喜欢银钱财宝吗?   所以,她还在生气。   真到了说出口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闻衍甚至在想,若是她能够原谅自己,他可以再把头放低些。   回过神,闻衍才反应,他刚刚在想什么。   伏在她肩头的男人讲话,江映儿字字句句都听清了,神情微有些活见鬼,闻衍是真心实意跟她道歉吗?   假的,闻怏说他总是说反话。   怀中的妻没有反应,闻衍轻轻碰了碰她的细腰,低喃,“...你怎么不应我?”   江映儿想说不知道讲什么,沉默以对,“.......”   “你...不信?”   怕他又说一堆毛骨悚然大可不必的话,江映儿开口道,“夫君言重了,之前的事,妾身并未放在心上。”   “果真的吗?”江映儿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想要那串血红玉珠,是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闻衍问她。   江映儿摇头,“太贵重了,妾身无功不敢受禄,夫君还是拿回去吧。”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事情,江映儿怎么会不明白。   “血红玉珠有灵气,婆母的身子不好,今日妾身看,婆母也中意夫君找回来的珠坠子,不如转赠给婆母,让工匠改成别的?”   用膳时,就因为那副耳铛,卢氏瞪江映儿,瞪得好一会了。   “母亲有珍珠,那是我送给你的。”闻衍沉眉。   江映儿有些意外,也没多说什么,“.......”   “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告诉我,我送给你。”   江映儿还是摇头,“妾身并无喜爱之物,夫君不必费心了。”   闻衍越发揽紧她,“...你想想。”   听他的语气非要送什么似的,江映儿再怕闻衍塞什么贵重的东西进来,又惹红眼。   抿出一个笑,改了口,“那副耳铛就足够了,妾身是喜欢的。”   她笑了,闻衍觉得一点都不真心实意。   “......”   闻衍又问出另一个让江映儿觉得更难回答的问题,“我归家你高兴吗?”   江映儿说,“高兴。”完全没有经过思考般就接上了。   闻衍闻言黯然,他垂眼看着江映儿的手指,“我在外,你怎么不曾写书信给我?”   倒是挺会找茬的,就事论事,闻衍自个不也没往家中给她传信吗?   不能推说忙碌,江映儿说,“妾身怕扰了夫君的事,婆母也有传信了。”   “是,祖母和母亲都有送传信给我,你没有。”不依不饶的烦。   江映儿眼底很不耐,“是妾身做的不对,下次夫君离家,妾身一定记得给夫君传信。”   想要书信,所以,明日就出去。   “真的?”方才还垂头丧气的男人瞬间便抬起了头,“你与我说的是真话吗?”眼神反复在娇妻美丽的脸上看,要找出她话里的真实性。   江映儿说,“嗯。”当然是假的。   她应得很干脆,没有找到敷衍的意思,男人抿唇朗声低低笑开,“好。”   “只可惜,我短期不会再离家了,我会在家中陪你到孩子生育。”   什么?!   “你高兴吗?”   江映儿心头苦涩,嘴上笑,“高兴。”   仆妇在外等了许久,端上来的热水都快要凉了,壮着胆子提醒,“水好了。”   江映儿心间如释重负,“夫君快些去洗漱。”她趁机很快挣脱闻衍的桎梏,起了身。   闻衍不悦被打搅,但想到沐浴之后,终归是要躺到同一方塌上的,便应了好。   仆妇把水抬进来,江映儿在旁,闻衍不相同她分开,下意识想叫她进来,看到她的肚子,觉得不妥。   “你先上塌等我。”   江映儿点头,“那夫君若有吩咐,传唤妾身就是。”   闻衍淡笑说好。   终于,江氏总算好好与他说话了。   这大概是闻衍沐浴用时最快的一次,江映儿感觉到,他进去没有多久,她才躺下,甚至于被褥还没有捂缓和,闻衍便出来了。   匆匆擦了发,便躺到了她的身侧。   “......”   闻衍伸手又要抱她,外头的廊庑下传来已脚步匆匆的声音,有仆妇在喊,“大公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两人不约而同往外看去。   “母亲怎么了?”闻衍张口问道,却没有要起身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江映儿意外他的没动, 甚至于闻衍很平静。他就不担心卢氏?   虽说八成,卢氏又是在装病骗人。   江映儿却很希望她能够成功将闻衍给叫走,如此, 她也不用应付了。   仆妇说道,“夫人嚷着身体不适, 让奴婢找大公子去瞧。”   “郎中请了吗?”男人还是未有要起身的动作。   仆妇一愣,顿了小半刻,“应当.....是着人去请了。”   一听应当,越发笃定。   闻衍默了默, “等郎中来了瞧瞧再说。”   “这......”,清韵汀的仆妇们在外等着, 谁都没有动, “大公子,夫人那边一直喊着疼。”   江映儿趁机起了身,柔软细语劝道, “夫君还是去看看?”   闻衍偏头看她,见江映儿弯腰起身,肚子隆起的幅度更明显, 她两只手反后按在塌上,看着就累人。   伸掌过来使力给她托住,叫江映儿躺下, 反问,“你这样起身会舒服吗?”   江映儿微愣, 异于他的体贴,“...舒服。”   厅内帐内的声音很小, 零星传出舒服和不舒服的字眼。   不明情况的下人面面相觑, “......”   大公子不愿过去, 原来是跟少夫人在....可若是请不到大公子过去,夫人定要大发雷霆。   回去挨骂,清韵汀的下人一应在容云阁廊庑下站着。   前头那波派来的人不见回去,卢氏又派了一拨人过来,“大公子,夫人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看看。”   闻衍,“......”   江映儿适时接茬,“婆母自入冬后,身上不爽,夫君不在家的日子也常找郎中来看,药不离身现下也还在吃,夜里恐怕是真不舒服了。”   “加之久不见夫君,心中难免忧虑,夫君去瞧瞧吧。”   快走快走。   殊不知她贤淑懂事相劝的话,让男人心里登时内疚,不是滋味。   他伸手揉摸一把江映儿的头发,她乌发白肤,脸蛋莹白如玉,唇珠丰润,大掌转后后面掌住她的后脑勺。   低头亲了江映儿一口,偷香一般,一碰既离。   江映儿冷不丁香唇吃痛,“......”   “你在阁内等我,不必起身了。”他站在塌边。   江映儿点头,她本来就不打算去,卢氏要见到她,说不定真会气病了。   只是闻衍的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他的意思是他还要回来吗!   男人下塌的速度快,江映儿看着男人披好外衫,离开的方向,翻身,缓闭上了眼睛。   “......”   江映儿没有那么快睡着,外头的声音压低,还是能够听得见一些。   “郎中呢?还没有请来。”闻衍捏眉心低斥。   仆妇们说,“去请了。”   “回去吧,禀告母亲,今日夜深了,明日我再去看她。”   仆妇们不动,闻衍脸色一沉,“还不走?”瞬间,所有人吓哆嗦,一应回了。   听见外头返回的声音,卢氏立马跑出来。   “衍....”   没瞧见自家儿子的身影,卢氏瞪眼,“衍哥儿呢?!”   仆妇说,“大公子说...夜深了,未免打搅夫人休息,明日再来向您请安。”   “.......”   她又气又哭,丧着一张脸,“衍哥儿如今眼里是没有我这个母亲了,江映儿到底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若是连衍哥儿都不认我这个母亲,我在这个家中还有什么位置?”   贴身仆妇让丫鬟散出去,熬一碗安神汤药,把卢氏给扶起来。   宽慰她说道,“夫人说的哪里话?您是大公子的亲生母亲,他怎么会不认您?”   “只是大公子和少夫人正....”   “正什么?有什么事能比他母亲还要重要?”卢氏没有反应过来,仆妇点破讲,“正行鱼水之欢,难免兴头难抽身,夫人也当谅解谅解....”   “......”   卢氏反愣了两瞬,埋怨江映儿。   “我就说卢氏不安分,大着肚子也要把衍哥儿带她房里去,给她买那么贵价的血红玉珠,给我就是串普普通通的珍珠子。”   “哪有的事,夫人的珍珠也是价比黄金的,二三房眼巴巴馋着想要呢,谁不羡慕夫人得了珍珠?”   “再者夫人糊涂啊,少夫人月份也没有几个月了,她生下来后,必然是要离开的,忍忍就算了,况且大公子与少夫人重修旧好,近年夜了,长房的面子不也好看吗?”   卢氏的气渐渐平息,丫鬟端上来安神药,她喝了之后也好多了。   嘀嘀咕咕,“是也倒是那么回事。”   “可我这心里,总跟堵一把火似的,见到江氏,我就来气......”   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甚至有的时候,江映儿在池廊的勾栏旁坐着,竟然生出想要把她给推下去的冲动。   “......”   江氏肚子里怀着孩子,她怎么能生出害她的念头。   “夫人睡吧,睡一觉醒来,明日大公子便来看您了。”安神药起了用,卢氏闭上眼点头,由着仆妇掺她去歇息。   江映儿没有想到闻衍竟然那么快去而折返。   难怪刚刚他不叫人进来给他收拾穿戴整齐,反而直接出去了,原只是打发人而已。   男人一上塌就往江映儿身后拢过来,牢抱住她的腰。   两人气息纠缠,抹唇的脂香凝露都被他吃干抹净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一把火烧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原先两个月之前,在江映儿的带动之下,闻衍还是会一些的。   如今说不上来是急还是莽,反正急和莽都有,也只剩下急和莽,反正是一点都不会了,毫无技巧可言,完全是凭借本能一样。   从男人笨拙而急不可耐的动作当中,江映儿迷迷糊糊判出一个结果,闻衍在外的日子,他没有找过人。   开始时还好,亲到后面就只剩下疼。   男人浑然不觉,他还亲得舒服,江映儿推不过他,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稍做回应,有了回应,男人仿佛得到了鼓励,亲得越发勇猛。   把江映儿往上顶亲,她受不住了,只得拉开距离,手按在男人的肩膀上。   “夫君,你.....”,多久没亲过人了?不至于吧。   懂不懂循序渐进的轻?   闻衍看着他妻已经被磨得红肿的粉唇,“......”   明白她不言而喻的意思,“好。”   顿停了很久,与她唇齿相依的感觉实在太好,闻衍又想亲,事先跟江映儿打商量说。   “我轻些?”   江映儿厌怕他的需求,“......”变相的沉默拒绝。   还以为闻衍会不悦而发怒。   谁知他竟然听了,看着模样神情,脸上并没有不尽兴而起的怒火,松了她的腰,帮她把皱巴巴的亵衣拉整好,给她扶抱到怀中。   “......”   气氛还有些没散尽的热,江映儿的唇齿之间尚且能够闻到属于男人的冷冽气息。   “近两个月在家,你都做了什么?”   江映儿回说,“理账。”没有后话了。   明日便是年夜,好在闻衍有点分寸,只强亲她并没有再做过分过情的事。   江映儿睡了许久,醒来的时候闻衍不在了,唇上被他吃咬的麻疼还在,塌内闻衍残留的气息也还在。   “少夫人,大公子带着老媪理年账去了,吩咐奴婢别叫您。”   外头能听得见乱哄哄的声音,今儿是年夜,闻府上下,自然热闹。   “对了闻老太太传话,让您多休息会,晚间过去正厅用膳即可,不必跟着操劳,小心您的肚子。”   这就是有身孕的好处了。   江映儿也不想动,“好。”   短期内,闻衍也不会回来,江映儿起身简单的洗漱后用了点膳,喝过安胎药,倒头回来接着睡,有闻老太太发话,可以名正言顺的偷闲,美事。   江映儿睡了许久,醒来时,闻衍在塌边坐着,也不知道来了许久,“夫君?”   “夫君怎么不叫醒妾身?”   外头,天黑成一片,江映儿难得慌忙起身,睡过年夜饭,指不定失规矩挨骂。   见她难得手忙脚乱,闻衍不禁失笑,“慢些,时辰还早。”扶住她起来,江映儿没把手递给他,说不用,“让下人来就好了。”   闻衍挑眉,“你怕我不会伺候人?”他搀捏着江映儿的手腕,托得很稳,力道也很适合。   “......”   比之前要细心,江映儿摇头,“妾身不是那个意思。”谁敢劳动他大驾。   “怕麻烦夫君。”   闻衍这一趟归家,变了好多,话多了,还总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是你夫君。”他强调这句话,而后说道,“你应该多麻烦麻烦我。”   江映儿,“.......”   到厅堂时,一家人都在了,给长辈一一行过礼。   闻怏抱着孩子朝江映儿招手,闻衍带着江映儿落座于她的身侧,闻衍旁边就是卢氏,卢氏下守便是姜泠月。   一排下去,隔着人,当着闻老太太的面,昨儿个没去请到闻衍去,倒也没在明面上呛江映儿。   几房孩子吵闹得紧,闻怏的那对双胞胎也抱了出来有一个一直对着江映儿咧着笑,江映儿把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锁送给闻怏。   闻怏捏着小孩的手跟江映儿招手,看着孩子的小手小脚,江映儿笑弯了眼,逗着小孩玩了会。   一旁的闻衍目光落到她的笑脸上。   又看向她拱起的小腹,俊美的脸色也随之柔和。   江映儿转眼见他对着自己笑,收了笑意。   “.......”   闻府的年夜饭摆得豪气,桌上的菜肴多到用不完,果然不出江映儿所料,饭吃完了,好多菜连动都没被人动过。   转眼又到了送礼的环节,先是几房长辈给小辈送礼,陆陆续续江映儿也收了不少,卢氏这次给她的东西还是玉镯,跟姜泠月的比起来,给江映儿的看着就便宜。   闻衍不满,当着众人面,却也没说什么。   一轮下去,该轮到江映儿分发礼了,三房的萱姐儿跑到江映儿前头说了吉祥话。   “嫂嫂,萱儿祝嫂嫂年岁平安。”言罢,手朝江映儿伸出来要礼了。   作者有话说:   《闻狗婚后追妻然后被老婆演戏随后挨甩。》   卢氏的确很什么现实生活遇到这种婆婆赶紧跑(但是不要带入现实噶)   晚点还有更新。 第51章   江映儿是准备有的, 岂料在她拿出来之前,闻衍吩咐小厮从外把送小辈的压祟礼拿进来了。   三房惊疑,“衍哥儿你还送啊?”   二房在前头笑, 江映儿还是来到闻家之后第一次听到她话里带刺,“萱姐儿伸那么快的手, 难道不是三弟妹推过来的?”   三房瘪了瘪嘴,咬牙对上二房的目光,暗里较劲:难道你就不想试试江映儿会给什么,有多少深浅?   闻老太太给江映儿钱的事情, 消息没有兜住。   再者江映儿掌了那么久的家,手里的油水搜刮的也不少吧。   谁知道竟然来了闻衍那么一招, 替江映儿挡了。   闻老太太和闻怏各帮江映儿备了一份礼, 见她有,没有拿出来,不料闻衍竟然也帮她备了。   同样, 江映儿更没有想到,闻衍居然以她的名义帮她备礼,震惊看向闻衍, 男人给她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江映儿垂眸,“......”   手上示意丹晓不必将她备的礼给拿出来。   闻老太太给的钱都拿出去购香料盘铺子,江映儿手上并没有多少能够活动钱了, 能省一点也是好的。   何况闻衍财大气粗,他准备的必然贵重。比她准备的好。   果然, 和她想的一样,小辈都发完了, 个个都是拆开的, 没有一样不费钱, 接到手的没有不开心的。   萱姐儿如愿拿到了金花首饰,高兴得很,三房失了面子,将她给逮回来。   闻衍睥眼,淡声来了句。   “三婶婶素日不要太厚此薄彼,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心疼川弟,也别忘了萱姐儿,她喜欢首饰,您给她多买点,否则总等到年节扑寻出来找我媳妇要,不合规矩。”   三房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什么话都没说,“.......”   好不容易三房歇了声,二房在这时候冒了话,“说起来,今年大嫂嫂房里不是又添了位泠月吗?说起来也是家中长房的姐姐辈了。”   点到姜泠月,是要她送礼了。   然后江映儿看着几房的小辈纷纷将目光看向姜泠月,“......”   她明显也没有准备,脸色瞬间变精彩纷呈。   姜泠月率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闻衍,后者并未将她放到眼里,冷情冷心的男人,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在和闻怏孩子玩的江映儿身上。   “我......”姜泠月看向卢氏,“大夫人....”想要卢氏帮她说句话。   卢氏嫌她丢人,低声训她不懂事,“你往日的聪明劲头哪里去了?不知道今天年节要备东西?”   哪里是她不准备,她带来的身家,包括后面姜泠绾后来再托人给她送来的已经孝敬给卢氏了。   被数落的姜泠月,脸色就跟刚刚的三房一样好看,场面被驾到火上烤一般,她的脸瞬间红了。   “泠月......”   刚要硬着头皮说没有准备,三房的闻川讲话了,“二婶婶,泠月姐姐是第一次来我们家过年,她没有准备很正常。”   姜泠月咬唇看向闻川,后者回以她一笑。   两人没眉来眼去,三房看见,用力拍自家儿子的手臂,咬牙骂他,“关你什么事,你插什么嘴!”   “儿子说的是实话。”   二房笑着说,“是吗?衍哥儿媳妇也是第一次来我们家,她都准备了。”   闻川不顾自家亲娘的阻打,“嫂嫂有哥哥撑腰出头,能一样吗?”   二房似笑非笑望着卢氏,喝了一口茶,“川哥儿说得是,衍哥儿会疼媳妇了。”   一顿年夜饭吃得够呛,闻老太太听她们在下面吵嚷头疼,挥挥手让各房回各自的院里守岁。   闻衍本来是跟着江映儿回容云阁。   卢氏赶在两人前面,叫住他,“衍哥儿,今夜守岁,个个都有人陪,你爹去得早,唯独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你过来,陪母亲守岁。”   怕闻衍要带着江映儿过来,卢氏又补了一句,“她有孩子陪着,也不算是孤身一个人了。”   江映儿眼观鼻鼻观心,卢氏的三大招数,一哭闹二绝食三装病,再有四嘛,就是抬出故去的公爹了。   “好。”   他轻声与江映儿道,“我与母亲有话要说,你先回去。”   闻衍捏了捏江映儿的手,捂着暖炉套子倒是不凉,又低头给她拢了拢斗篷。   吩咐一旁的下人,“仔细看路,别叫少夫人踩到了雪水。”   江映儿朝卢氏和闻衍行了一礼,随后离开。   丹晓头次没有在回来的路上说闻衍的坏话,只嫌说了卢氏。   “夫人胡搅蛮缠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奴婢觉得夫人变了很多,比起之前,现在有些说不上来的恐怖。”   卢氏一向如此,江映儿并未太上心,倒是觉得她能忍了,今日二房三房互摆戏台,卢氏居然没跟着她们参与。   “还有啊,少夫人,奴婢觉得大公子此次出门归家后也变了许多。”   “是吗。”丹晓也看出来了,闻衍的确是变了。“你觉得变在哪里?”   “对少夫人,由坏变好了,今天居然会不让人打搅少夫人休息,还帮您准备送人的年礼。”还有刚刚,就很一样。   好好坏坏,祸福相倚,闻衍对她越好,卢氏更会找江映儿的麻烦。   江映儿轻笑,“面子功夫。”   一路到了清韵汀,卢氏脸色很不好看,下人上来茶,闻衍喝了一口,卢氏开始哭哭啼啼了。   “衍哥儿,你如今眼里是没有我这个亲娘了是吗?”   “母亲何出此言,儿子不明白。”他两手交叠,神色冷静。   反而让卢氏觉得陌生,她数落闻衍,“你年年守岁都陪母亲,今年要不是母亲喊你过来,你是不是要跟着江映儿去了。”   “为什么不能让儿子带着她一起过来陪母亲守岁?”   卢氏才是真的不明白闻衍这句话,“守岁?她又不算我们家的人。”   “为什么不算?她是儿子拜过高堂的妻子,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您的孙子。”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卢氏连连震惊。   闻衍叹一口气,“母亲。”他的手指在杯盏沿绕圈,正色认真道,“儿子反悔了。”   卢氏这会子奇怪的瞬间听懂了,但还是不确信问道。   “你....你反悔什么?你想要跟江映儿过一辈子?等她生了孩子依旧留她在身边?”   “是,儿子要跟她相守终老,她会是儿子唯一的枕边人。”   短暂的寂静过后,卢氏怪叫站起。   “你疯了?还是出了一趟门中了什么邪?那江家你...不知道....”闻老太太的话压在心头,卢氏气得要命,还是不敢全都抖出来了。   只能往江映儿身上扯,胡乱说一气。   “她江映儿爱慕虚荣,贪财虚伪,为了钱..不择手段,你瞧上她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还有不到五个月,她就生了。”   “她就会离开了!”   为什么离开家一趟,回来就反口。   闻衍沉思半刻,“儿子经过深思熟虑,也清楚此刻在跟母亲说什么。”   “从前儿子觉得她爱慕虚荣贪图名利,可是现在儿子觉得这些都不算是江氏的不好,反而很好。”   他就是有钱,只要他有钱,江氏也会为了钱留在他身边一辈子。   在客驿修养的两个月,闻衍想明白了。   确定一件事,他喜爱江氏,想跟她过一辈子,其实这个念头其实很早就冒出来过。   “你....你疯了。”卢氏跌坐下来。   “母亲,儿子没有疯,儿子还想跟您说,希望您能对她好一些...”   “好?”卢氏气死了,“我对她还不好,我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吗?她抢走了我儿子,我是不是还要把她供起来,像菩萨一样给她磕头上香。”   日后要吃江映儿给赏的剩饭。   卢氏一想想那种日子,瞬间觉得都没有盼头了。   婆母不喜欢她,唯一的儿子也为了别的女人跟她作对,她呜呜呜捂着脸捶着胸口哭起来。   闻衍知道一时之间卢氏无法接受,也没有说再多,静等着卢氏哭闹。   一直闹到深夜,嗓子哭哑了,卢氏才停下来,下人端来安神汤,闻衍看见汤药的颜色似乎比之前卢氏喝的药汤颜色要深   “母亲换药了吗?”   仆妇说是,“原先少夫人为夫人在鲁郎中那买来的药已经喝完了,泠月姑娘找郎中看过,说药具有三分毒,夫人不需要再吃药,这些是寻常的安神药。”   闻衍皱起眉,姜泠月?   “母亲吃过药好些没?”   仆妇点头,“公子不在家,夫人伤心,又牵肠挂肚夜里难以入眠,姜小姐为夫人找来的安神药喝了之后,夫人睡得好了。”   “那便好。”   闻衍回到容云阁,江映儿竟然还没有睡。   “夫君。”   “夜深了,你怎么还没歇息?”是不是在等他,如此想着,闻衍心中一软。   “下次不要等我了,困了便先歇息。”   白日里睡多,夜里没有睡意,在剪祈福窗花的江映儿,“......”   “好。”   闻衍坐下来,看着她剪的小玩意,让下人拿来一把剪子,手指灵活地剪出江映儿的模样。   其实在剪之前,闻衍并没有想好要剪什么,他是下意识的就剪出来了。   “......”   江氏,江映儿,他的妻。   容云阁的角落里还堆放着江映儿收到的礼,还有她准备送给别人的礼。   闻衍突然问她道。   “那堆年礼里,有我的份吗?”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在她妻不算是太大的抬眸反应里, 闻衍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没有。   她没有给自己准备,闻府上的小辈说多不多,刚进门的人或许记不清。   闻衍又怎么不会不知道有哪些, 有几个。   看过一眼罗列的年礼,在心头默默数一遍, 数量不够,是缺了他的。   “......”   或许,她是没有想过他会回来,故而没有准备, 毕竟路上耽搁,到家的行程着实晚了, 闻衍作此替江映儿想, 略微好受些。   江映儿要开口,男人不想听到没有准备的话语推辞,抢在她前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年礼?”   “......”闻衍居然已经转移了话题。   江映儿稍顿,剪完最后一个为江聿祈福的窗花,“上半月。”   当然, 江映儿大着肚子不能出门,淮南的街市热闹,人来人往, 购置年节货的人多,就算带许多仆妇和小厮, 也防护不住,万一出什么事呢。   她就在府上, 等着人采买年节的礼回来, 然后跟着老媪在后核对, 瞧瞧账目有没有遗漏的。   在此期间,江映儿让丹晓给她代买府上给小辈的年礼。   闻衍是随口一问?   她为什么品出了闻衍想要问她要礼的意思,的确,如果不是闻衍来问,江映儿全然不记得给他准备年礼。   “有些早了。”他道。   江映儿回说,“府上人多。”   闻衍抿唇,的确府上人多,所以把他的遗漏了也有情有可原。   “哦。”男人似乎没有再纠结于年礼的事。   目光转向江映儿剪好的窗花,江氏的手艺很精巧,祈福二字穿留在圆形的孔当中,栩栩如生。   让闻衍想起,他的妻给闻家长辈准备的年礼,是一些很用心的绣品,靴履袜衫。   连母亲也得了荷包,当时祖母夸她手艺精巧,叔叔们纷纷应声点头不错。   闻衍当时看了,绣工堪称一绝。   “你给长辈们绣礼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那么精巧,必然很早。   江映儿说,“两月前。”他离家的那两日。   手上周转的银钱不够,给长辈们的年礼不能马虎,又要彰显心意,江映儿想了想,让丹晓去买了一些昂贵的丝线,自己动手。   “大家都有了。”闻衍低喃。   是不是因为那事,生气故意忘了他的?   江映儿没有听清,她专注于手上给孩子剪的祈福窗花,闻衍盯看着她的眉眼,等她剪完,江映儿起身,闻衍问她去哪?   江映儿说贴起来。   “让下人去做。”言罢,他拿起江映儿剪好的窗花往外走,递给下人,吩咐她们仔细贴起来。   期间,闻衍留意到容云阁所有的下人腰间都挂有一个精巧的福袋,闻府上别院的下人并没有。   刚开始他以为只是前院的下人有,转头,闻衍发现,他的小厮也有,便扯过一个人来问,“你腰间的福袋是哪里来的?”   小厮笑着说道,“大公子,这是少夫人给的,说是新年的压祟袋,在容云阁的人都有呢,里头放了五谷还有银碎点,外头伺候的人瞧见了,止不住羡慕,少夫人真是有心。”   小厮越说越高兴,讲到后面,发现自家公子的脸黑了,连忙噤了声响。“大公、公子?”   大公子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小厮这才留意到,好像大公子什么都没有,少夫人没有给大公子准备年礼。   蹙眉头了。   小厮把方才扬起来的荷包藏收起来,“小的.....失言了。”   男人出去时,脸色还好,进来时,脸色明显沉了下来。   江映儿不明,“......”   发生什么事?难不成冬春冬红,或者丹晓在背后说什么,被他听到了?   她小心翼翼探问,“夫君可是累了?妾身吩咐人抬水,夫君沐浴后歇吧。”   闻衍从酸涩嫉妒的心里抽身,在心中对着自己讲道,只是一份年礼而已,他今日也收到很多份,少一份多一份并无多大的区别。   做此想,心里还是忍不住,可就算是有太多,他也还只想要江氏给他准备的。   下人都有,连他身边随形的小厮也有,唯独他的没有!   这简直让闻衍觉得窒息。   “夫君?”江映儿试探喊道。   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压着脾气努力收了回去,男人说,“不急。”   江映儿留意到,闻衍的脸色莫名的,又好了。   外头的小厮抬了一个笼子进来,江映儿听到声响,往外看去。   闻衍起身,拉着她的手,抿唇道,“跟我过来。”   有黑布罩着,江映儿感觉到里面是活物,“这是?”   “给你的年礼。”男人道,“你去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江映儿没动,不会是什么凶恶的东西吧。   毕竟刚刚闻衍的脸色不好,她心有余悸的害怕,闻衍要送她什么东西借以咬死她出气?   他的妻不动,“夫君昨日给妾身的血红玉珠坠已经很贵重了,实在不用再送。”   她不要,反正闻家给的东西,生了孩子以后,她也不打算带走,一应留在闻家,特别是闻衍给送的。   “那个不算。”   闻衍看得出来,她不是很喜欢血红玉珠坠,今日她都没有戴,只看了一眼就让人给收起来了。   “这个也不贵重,没有费心去寻,只是碰巧看到,碰巧买了。”   一旁的小厮闻言忍不住在心里汗颜。   公子的碰巧和不费心真是用的风轻云淡,买完血红玉珠坠,又连夜赶了几百里官路,经过多方周转打听才找到的异瞳灵猫,花的钱比血玉珠坠要贵,这叫碰巧吗?   最后还是闻衍拉着江映儿的手,掀开的黑布。   “...... ”   猫?还是异瞳。   “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养着逗趣解闷。”   原先汝阳皇宫里的张贵妃也养猫,那猫十足的漂亮,张贵妃显摆得很,时常当着诸位妃子的面,说是波斯进贡的,有钱也买不到,皇上特意赏的。   眼下,江映儿看着闻衍给她带过来的这只。   通体雪白,左眼深蓝右眼红瞳,瞧着灵气十足,慵懒贵气,才是罕见。   这真的是他所说的碰巧遇到的?   怎么听,怎么那么没有信服力。   闻衍也看到了江映儿眼中明晃晃的不信,清咳一声,再次强调道,“的确是难得一遇,但我也是碰巧遇到。”   “不凶,你别怕。”   真是温驯过的,一点都不凶,闻衍提出来放到江映儿怀中,猫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乖怜地蹭了蹭她的臂弯。   江映儿逗着猫玩了一会,闻衍看她喜欢,也放下了心,落了心思。   半刻之后,他发现,猫夺去了江映儿对他仅有不多的注意力,全然顾不上他了。   “...... ”   之前两人独处,江氏话少,偶尔还会攀谈几句,有了这猫,眼里半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了,把他这个夫君忘得足够彻底。   闻衍咳嗽,逗猫玩的江映儿没有反应,“......”闻衍再咳嗽一声,她还是没有反应。   好几声,终于,她有了。   闻衍心上一喜,随后俊脸垮了下来,江氏的反应不是因为他,她惊讶,只是发现猫掉毛了。   “......”   闻衍幽怨地看着猫,有些后悔写信向任洵打听,送女子年礼送些什么好?   他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映儿没有和猫接触过,抱在手上时微微害怕,刚开始也的确是因为不想和闻衍干瞪眼坐着,强迫把注意力挪到了猫猫的身上。   后面,她是完全被猫给转移了注意力,真心喜欢上了异瞳灵猫。   男人伸手将猫提走,告诉她夜实在深了该休息的时候,江映儿意犹未尽,眼睛跟着猫的离开而走,看不见猫时,黯然神伤好一会。   直到撞上男人幽怨的眼神,“...... ”   想起来,刚刚她好像的确是忽略闻衍了,江映儿展唇赔着脸笑。   “妾身让丫鬟抬水。”   “......”   躺到塌上,闻衍比昨天还要急不可耐,卷滚落进来,含着江映儿的唇边便亲了起来。   温柔归温柔,时间太长,谁受得了,她还要换气的。   江映儿偏头躲,闻衍也不追着她的唇了,转挪到别的地方。   有时重有时轻的毫无章法,胡乱来一气,竟然亲得她浑身起热。   “......”   最后两人的中衣都乱糟糟的,江映儿蜷着手指,闻衍终于停了一小会。   他抱着江映儿匍在她的肩头休息。   “你想不想?”他问。   从头到位,男人都很着急,江映儿甚至以为,他会直接切入主题,居然跟昨日一样,停下来询问她了。   说实话,江映儿有那么一点点。   大概是因为闻衍不似过往,他刚刚在前面弄的时辰太长了,软磨硬泡的,再者,两人之前也有过。   江映儿没有说,她提到孩子。   闻衍停下来思忖片刻,”五个月了,是可以的。”那就可以。   江映儿还是没有直接点明。   男人见鬼的固执,“你呢?可以吗?”非要逼着江映儿说可不可以。   他的手形成了习惯,一停下来,就在江映儿身上打转,帐内的氛围又热。   手不安分,唇也轻轻在她的耳畔有一些没一下的啄吻。   男人的动作叫江映儿想起方才的那只异瞳灵猫,江映儿逗它玩时,给它挠下巴,挠会停会。   猫觉得舒服,便亲蹭江映儿,讨好似的,想要江映儿再帮她挠。   所以闻衍现在的动作,也是?   “你想吗?”男人的动作透露出他很想,为了达到共识,所以他希望怀中的妻也随他一样的想。   可是江映儿不说,脸红了也没有说。   闻衍以为她不想。   磨得闻衍挫败无比,又很难受,毕竟好几月没有过了,不是一两日的没有。   他停了动作,额头上忍汗水滚着俊美的脸颊滑落。   “......”越发揽紧江映儿。   脸蹭着她的脸,她的耳朵。   真的太像了。   可怜巴巴的求安抚,江映儿蜷着的手松开,十分手指穿入男人的发中。   足够表态。   闻衍察觉到她的回应,欣喜若狂到坐起,“可以?”他的声音徒然拔高。   江映儿忍不住闭眼偏脸,“......”会不过来意,就不要了。   好在,还不算太无药可救。   很快,位置就调动了,因为害怕伤到孩子,虽然急,闻衍也是有分寸的。   总结下来就是四个字,又慢又笨。   要真说有什么优点,也只是他本身的优点,外加一个猛还有勇。   晨起时结束,江映儿实在没力气了,彻底昏睡过去,与闻衍的神清气爽比起来,好像昨日夜里就只有她一个人劳累。   “我先去给母亲与祖母请安,你再睡会,晚膳时再起也可以,若是我没有回来,也不要忘了用早午膳。”   江映儿阖着眼皮子,动也未动。   闻衍看着她的反应忍不住闷声笑开。   男人漫不经心的笑声传到江映儿耳朵里实在是幸灾乐祸,她忍不住鼓起腮帮子,抬眼怒怼了他一眼。   然后翻过身卷朝里面去。   闻衍连忙止住笑声,“好了。”他不笑了。   临走之时想到帐内娇妻的绵软,忍不住探进身,曲起膝盖半跪在塌边,偷吻江映儿的侧脸,“......”   男人走后,江映儿伸手摸了摸她被闻衍偷亲脸颊的那块地方。   再睡了一个时辰,老媪和冬春冬红端着早膳上来了,江映儿很困,想到孩子,还是让丹晓扶着她起来,用早膳。   丹晓服侍她穿衣,见到江映儿身上久违的红痕,一时之间又在大惊小怪。   好在丫鬟们都在做手上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反应,江映儿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嘘。”   “疼吗?”丹晓点头,帮江映儿上药的时候问,江映儿顿了一会,“不疼。”   讲真的,这一次时是他跟闻衍以来,最舒服的一个夜晚。   异瞳灵猫也抱进来了,有专门的下人给它照顾膳食,江映儿逗玩一会。   丹晓看着猫,想到江映儿身上的伤痕,跟她提起,昨日夜里在闻衍贴身小厮嘴里套到的话。   ”那小厮说,他讲少夫人给他们准备的福袋礼,也不知那句话说的不对,大公子脸色不好看,奴婢昨儿听完,担心了少夫人一宿。”打叶子牌时都不得安心了。   一直竖着耳朵听,夜里倒没多大的动静,白日里少夫人身上的伤痕,看着都要让她心疼死了。   “年礼?”   丹晓说是啊,“当时奴婢就说不用给大公子身边的小厮准备,白费夫人的银子。”   就算不用出钱,丹晓也有把握能够从闻衍身边小厮的口中套出消息,因为那群人嘴里根本就兜不住嘴。   本来是只有容云阁的下人们有江映儿心里还记挂着要打听江聿的消息,故而,才让人又连夜赶了一份出来。   “没事,那些个费不了多少。”   只要能够打听出有关于淮南地下赌场,有关于阿弟的消息,钱就能够花得值。   提到这个,江映儿不由想到跟闻衍之间的对话,那时候,他就问江映儿,准备的年礼里面,有没有他的份,后来又说许多。   闻衍脸色不好看,是因为没有收到她准备的年礼?   闻衍什么都不缺,江映儿刚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送他,闻衍离家之前,两人闹得很僵,谁知送了他要不要。   而今,是不得不送了,毕竟闻衍也给她送了两份贵重的年礼,后面的猫猫她很喜欢。   送什么好呢?   “对了,奴婢昨儿个还听说,大公子在清韵汀和夫人大吵了一架,夫人哭了一整晚。”   “哭?”   为着什么事,值得哭一个晚上。闻衍没有哄卢氏吗?因为前天晚上来请闻衍,闻衍没有过去?   “是啊,因为昨儿个是年夜,此事惊动了闻老太太,凝云堂来人把夫人给叫走了,夫人肯定要挨骂。”   丹晓想想就觉得出气,“只希望闻老太太好好训训夫人,她总是骂您,奴婢觉得也应该让她尝尝被婆母骂的滋味了。”   江映儿摇头笑,用早膳逗猫玩。   卢氏早上被叫走,连忙派了一个仆妇去找闻衍。   闻衍得到了信,并没有做多理会。   祖母再如何,也不会打母亲,何况他和江氏,希望祖母说的的话,母亲能够听到心里几分。   闻老太太叫卢氏过来,并没有见她。   让她跪在凝云堂的厅堂当中,跪了一个时辰才见她。   “足够清醒了吗?”闻老太太肃着脸,沉声问道。   卢氏憋着眼泪,不服气还是点了头。   “锦衣玉食的日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在年夜哭哭啼啼,吵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   卢氏呛话了,“江氏迷惑了衍哥儿,她.......”   闻老太太呵声厉问,“我们闻家家大业大,衍哥儿的妻子需要很高贵的身份?还是你觉得真娶了皇亲国戚,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够格当一个高门贵女的婆母。”   卢氏哽着气,“江氏罪臣之女,配不上衍哥儿。”   闻老太太呵呵一笑,“你怎么不问问当初的自己,配不配得上我儿子?”   清韵汀发生的事情,闻老太太已经听下人说了。   闻衍执意要留江映儿在身边,卢氏炸了气。   娘两都自以为是,有没有想过生了孩子,江映儿愿不愿意留下?   卢氏瞪大眼没听懂反话。   她觉得闻老太太把她和江映儿摆到了一个台面上比较,江映儿怎么能和她比,她当初再差,身家也比江映儿好。   “当初官人早逝的事情,母亲果然还在怪我厌恶我。”   思及此,闻老太太想到卢氏当初受刺激不小,也没再训她。   “行了,收收你的性子,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错处,今儿个晚上,你就不必过来用晚膳了。”   关禁闭的意思,卢氏瞪大眼,闻老太太不欲听她申辩。   拐杖一跺地,咚——   “若是再让我听到有下回...”   目光凛利让卢氏焉了气,抖着唇,“是。”   卢氏被关禁闭,晚膳的时候没见到人,三房要开腔,闻老太太瞥她一眼。   随后出声警告,“家中大小事不断,平日里你们怎么闹我都不管,团圆日子谁再呛来呛去,吵不消停,心里掂量掂量后果。”   这一段饭是江映儿吃得最舒坦的一顿饭菜了,闻衍去陪卢氏,二三房没有生事,姜泠月抱病也没来,不想见的人都不在。   用过晚膳后,在容云阁逗猫。   掌二灯时分,闻衍才一脸疲态回来,看来卢氏哭闹得厉害。   男人捏了眉心,“还没歇息吗?”   “夫君用过晚膳没?”   闻衍点头又摇头,“......”母亲不用膳,他也没吃多少。   江映儿吩咐下人摆膳。   闻衍吃得差不多时,江映儿从旁边拿出一个锦盒推到他面前。   “是什么?”男人唇角上扬,显然猜到了,明知故问而已。   “年礼。”   作者有话说:   《这辈子没收过礼的闻狗》 第53章   “给我的?”闻衍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嘴上在问, 手已经伸过来了,把锦盒给拿过去了,牢牢捏在手里, 生怕送礼的人反悔又给他拿回去。   江映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   “嗯,给夫君的。”   “你怎么忽然想到要送给我年礼。”不是没有准备, 把他给遗忘了吗?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欢喜,在清韵汀被卢氏搅出来的疲惫以及乏累全都一扫而空,浑身都轻快起来了。   唇角缓缓大幅度上扬。   江映儿自然没有说实话,挑来一些好听的, 哄骗闻衍讲道,“妾身选来许久, 一直没有找到适合夫君的年礼, 故而一直耽搁。”   男人猛然抬头转过来,“你说真话?”   不是因为遗忘?真的是因为挑了许久没有选好?   “是。”江映儿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一跳,笑道。   看样子, 闻衍居然相信了。   下一息,男人还没有打开锦盒,圆凳被他往后一推, 大掌缠上江映儿的腰身,随后江映儿整个人都腾空了,闻衍像抱小孩一样把她给举了起来。   “我很高兴。”尽管江氏认真说的话存疑, 依旧控制不住的,发自心底的开心。   看出来了, 江映儿惶恐不安抓着他的手臂,“夫君......你放我下来吧。”   男人在兴头上笑, “放心我不会摔了你和孩子的。”   “......”上一次他就这样说。   江映儿还是害怕, 闻衍实在太高了, 上一次抱她回来,江映儿就感受到,离于地的失空感,简直让人手足无措。   “夫君......”   “快放我下来。”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催促道。   闻衍微微将她放低,置于臂弯,牢牢拖住她,再一次说,“我很高兴。”   只是一份年礼而已,至于吗?他甚至都没有打开看是什么。   仅仅是因为收到年礼而高兴,好像并不在意年礼的贵重。   江映儿忽而觉得有些说不上来,刚刚的恍惚感并未散去,她觉得此刻的闻衍似乎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了。   却也是只是仅此而已。   “.......”   闻怏说他喜欢说反话。   江映儿尝试在他的脸上,找到说反话的痕迹,可在男人精致的眉眼当中,江映儿没有找到。   反而被他的喜悦给带入感染,她也忍不住淡笑。   不得不再一次感叹,闻衍这张皮相是世间男子中数一数二的。   “夫君还没有打开看什么?”怎么就值得那么高兴了,江映儿垂下眼,平复心绪。   “无论什么都很高兴。”只要有他的份。   闻衍后知后觉回过神,一份尚且没有打开的礼,他竟然如此的满足。   意识到失态,闻衍很快正色,又恢复了正正经经的模样。   打开一看,是一个少见的琉璃玉瓶,里头装的是香料。   “这是?”   看着像香料又不太像,哪有香料用琉璃玉瓶装起来的,更像是女人的脂粉,但又不像,远远比女人的脂粉罐更精致。   刚开始闻味道淡雅芬芳,后闻舒坦自然。   淮南的香业闻衍也曾有过粗略的了解,在整个淮南没有人能够研磨出来,“你做的?”   江映儿点头,“妾身闲时做的,想着夫君应当或许会喜欢香。”挑不出错漏的话语。   毕竟之前闻衍有问过她,是不是熏香了。   江映儿正巧就从她做好的香料匣子里,挑了一罐出来,叫丹晓找了一个锦盒装起来,就能够送他了。   “其实你不用太费心....”男人爱不释手拿着。   也并没有太费心,这一罐是她香料匣子里最便宜的,贵的她也舍不得。   江映儿说,“给夫君的,自然是要最好的。”此话一听,极其阿谀奉承。男人却被哄得喜上眉梢,珍视道,“我会好好收起来。”   江映儿回以他一笑。   夜里闻衍蹭来蹭去,很不老实。   那罐随手拿出去的香料,令他极其兴奋,江映儿害怕男人的架势真要来,伤到了孩子,再者昨儿个已经有过了。   她小声跟闻衍打着商量,“夫君,次多伤身。”   闻衍一顿,“你说什么?”他抬了头。   江映儿,“......”   “书上说的。”闻老太太给她的那本书册最后写的。   闻衍反问她,“什么书?”   江映儿不答,干脆改口,“妾身口误。”   闻衍给她换了一个位置,让她躺得更舒服,“你骗人,我听得出来,不是口误。”   江氏谨慎,从未有过口误的时候。   “真的是口误。”江映儿红着脸,不想回答,闻衍盯着她看,随后顺着她的额头亲下来,“好。”   “你说是口误,就是口误。”   竟然没有逼迫她一定要做出回应,意外于闻衍一改强势作风。   闻衍抱着江映儿,挨近她的耳畔,“其实我更喜欢你身上的香。”   第一次闻,就喜欢。   “是吗?妾身身上并没有香味啊。”   是,“有的。”闻衍揽紧她,他吮吸着江映儿身上的体香。   “你自己感觉不到。”   就像那时候的他,同样的感觉不到。   新婚之夜第一次见江映儿,惊艳到令他闪神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   实则,那时候打心底他并不讨厌江氏。   祖母的压迫,被人摆控的郁烦,难以掩盖的怒火,各类种种,遮盖了他对江氏最初的感觉,初见就喜爱的心思。   好在,他如今拨云见日。   多亏了祖母,要不是祖母的坚持,打下闻家的基业,江氏听到别家的盛名,去到了别家。   假使江氏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不会的,江映儿命里注定就是他的人,真要是那样,他也一定会不择手段抢过来。   *   年过初几,是走亲戚的日子,闻家面子大,多是表旁系的亲戚上门来拜访,算上趁机想和闻家攀好走交情的,只多不少。   卢氏被罚禁闭,长房接待客人的事就落到来江映儿的头上。   闻家的亲戚太多了,听冬春冬红说单是长房的旁系就有三十多家,幸好不是全都来,一一接待,累都要累死人。   闻老太太体恤,江映儿怀有身孕,不准太多人上来打搅,有闻衍在,倒也没有费太多的劲。   今儿闻衍有事不在家,江映儿睡了一会,下人来传话说,闻怏在水榭摆了桌,约江映儿过去玩牌   江映儿没有玩过,手上的钱不多了,她不想去,推辞说身子不适,下人走后没多久,闻怏居然亲自来了。   “你何处不好?”   江映儿干笑说,“媳妇都好,只是不怎么会玩,怕败了姑母的兴致,故而不敢应约。”   “没事就好。”下人来禀告说江映儿身体不适,闻怏着实被吓来一大跳,匆匆忙忙撂下客人就过来了。   “嗳,不会玩怕什么呀,转几圈上上手就会了,六博牌很简单的。”   “再说了,衍哥儿今日有事,怕你一个人在容云阁待得闷,特地往雨馨轩来,再三嘱求,让我来陪你,别叫你一个人闷坏了。”   江映儿不爱出门,其次闻衍也害怕,江映儿一个人在家,卢氏来找她的麻烦,半个月的禁足已经解除了。   闻老太太让出来门,卢氏却自己不愿意出门了,也不见人。   以防万一,有闻怏在,闻衍也能放心些。   江映儿摇头说,“媳妇不觉得闷。”   容云阁有异瞳灵猫,江映儿逗着它就能玩上一整日,并不觉得闷。   “走,一道去玩。”   盛情难却,江映儿只好打起精神,跟着闻怏过去。   半道上,闻怏与她说。   ”今儿来了个稀客,与你的年岁差不多大,还没出阁,我寻思带你来认认人。”   江映儿动了动心思,“是哪家的姑娘?”   她还挺想认识淮南的贵女,融入淮南贵女的圈子,认识的人多了,来捧场的人就多。   毕竟香料铺子的客人多是这一圈年岁大小的女子,提前积攒一波客源,有利无害。   “是薛家的女儿,叫薛穗,常年抱病在身一直不好,她还是衍哥儿好友肖霖泽自小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薛家姑娘性子温婉,同你啊是一路性子的人,指不定你俩能成为手帕交呢。”   “是吗?”闻怏点头,“我看着可以。”江映儿在淮南没有朋友,闻怏真心希望,她能够在淮南有能够说话的人。   几句话的功夫,水榭到了。   六博牌已经摆了起来,亭子里,摆好的六博牌两边,分坐着两个人,左边的妇人是闻怏男人家来的一个乡下姨母,前几日便来闻家了,江映儿已经见过,点头见长辈的礼。   右边穿着海棠红小袄并同色系马面裙的姑娘,应当就是闻怏说的薛穗了,她面容清秀,身骨清瘦,上了脂粉也盖不住浑身的病气,瞧着很是弱不经风。   其实不必闻怏说,单是看她,就能看出来她足不出户,身子不好。   “闻夫人。”薛穗先朝江映儿见礼,她身旁的丫鬟递来拜访的礼,是滋补养生的人参鹿茸之物。   “薛姑娘实在客气,请坐。”江映儿忙让丹晓接了,嘱咐两边的人扶着她坐下,又让人在她坐的地方添了暖炉。   人都齐了,闻怏吆喝着打牌。   江映儿是真的没有摸过牌,不过在家中时,见江夫人和人玩过,倒是知道一些。   闻怏给她讲玩六博牌的规则,淮南牌的打法和汝阳打法不太一样,差得也不多,江映儿刚开始因为不会玩,一连输了许多把。   在她摸懂了牌之后,渐渐上手了。   闻怏摸着牌,笑着对她说,“是不是就跟我说的一样,很简单的。”江映儿说是。   薛穗跟着插话进来,“闻夫人聪明,我刚开始学时,一连几天都没有赢过呢。”闻怏男人家的婆母也跟着点头,夸江映儿学东西快。   几人玩到夜幕降临,周转到闻怏的雨馨轩用晚膳,随后,薛家的人来接,薛穗该回去来了,是江映儿送她出的门。   “今日与闻夫人一见如故,心中很是欢喜。”薛穗道。“自娘胎出生体质便弱,甚少出门,也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姐妹。”   她是家中的独女,因此,尤其孤单。   今儿个薛夫人叫薛穗过来时,她并不想,因为薛夫人说江映儿有福气,怀了身孕,让薛穗过来沾沾福。   另外,也是听人说,闻怏难产,是这位闻家新娶的媳妇找的烟江路鲁郎中。   薛穗身子不好,薛家请不到鲁老太医,便想从江映儿身上下功夫。   抛开别的用心不谈,薛穗打心眼里喜欢江映儿,想同她交朋友。   “我与闻夫人年岁相差无几,闻夫人若是不嫌弃,便唤我一声阿穗吧,我也唤闻夫人映儿可好?”   江映儿点头,“求之不得呢。”   在牌桌上时,江映儿便感觉到了,薛穗想同她交友,江映儿输牌时,薛穗变着法给她喂牌,让江映儿赢钱。   除此之外,江映儿感觉到薛穗上门,除了拜访之外,应当还有别的事情相求,不过眼下薛穗没有说,江映儿猜不出来,她也没有提。   “我原是汝阳人,在淮南没有认识的人,很希望阿穗能常来找我。”   江映儿如此说,薛穗约好了下一次上门来打搅。   早上收了薛家的礼,自然是要回的。   除了仆妇准备的那一份之外,江映儿从她的香料匣子里拿出一瓶欲做招牌的琉璃香递给薛穗。   “这是我自己研磨的香料,送给阿穗做见面礼。”薛穗受宠若惊,很开心的接过了。   送了薛穗出去,江映儿折返容云阁。   闻府近来客人太多了,常走的那一条道怕遇上人,免不了又是一番周旋,江映儿带着丹晓抄了另外一条小道。   小道很是清净,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不止如此,就连巡夜的人也没有遇到,小路旁的灯笼也熄了几盏,江映儿觉得奇怪。   不过快到容云阁了,绕过假山,里面竟然传出了声响。   嗯嗯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听就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丹晓惊出声,江映儿连忙竖起食指,朝她示意:嘘。   丹晓两只手捂住嘴,吓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主仆二人躲了起来。   里面的人显然也被惊到了,“有人。”女子软弱无力的声音。   姜泠月......是她。   即便声音模糊,小声,足够让人听出来。   男子不甚在意,只图爽快。   “谁会在这时候往小道上来,外头的灯笼都灭了,还有我的人守着,没有人,我们继续。”   女子似乎不信,但是很快就被男子撞得支离破碎,拉入未完的事中沉浸,分不出心力。   江映儿带着丹晓蹑手蹑脚,快速离开假山那块是非之地。   到容云阁门口时,江映儿嘱咐丹晓,“把刚刚的事情忘掉,不要说出去往别人知道了。”   “少夫人,这......”   遇到的事情太大了,方才还险些就被发现,丹晓惊魂未定。   “就当没有听到,看到,我们也不知道。”   丹晓不明白,也知道事关重大,听话点头。   晚间,闻衍回来了,江映儿在给灵猫喂食,闻衍进门时,没有让人禀告。   他从后围圈住江映儿,手放在她的小腹上丈量,“好像又大了一些?”   “嗯。”已经五个半月了。   前三月不怎么显怀,到了后面,肚子十天半个月就是一个样。   “累吗?”闻衍问。   江映儿摇头,“妾身不累。”   他匍在江映儿肩头半刻,随后将她抱坐到腿上,“今日我不在家,你都做了什么?”   在他身上闻到一股药味,江映儿猜想,闻衍回来之前应当是去清韵汀看过卢氏了。   “与姑母打牌。”   顺道说了薛穗上门拜访的事,不过江映儿没有提,薛穗与她交友的事。   “赢了吗?”闻衍问道。   江映儿照实说她输了,闻衍轻笑,“没关系,改日你夫君教你。”   想起淮南地下赌场,江映儿佯装问,“夫君会六博牌吗?”   “当然会。”   闻衍没有避讳,直接告诉江映儿,淮南最大的地下赌场就是他开的。   谈及此,闻衍想起那回查账,他在淮南赌场晃眼看错人的事。   顺口漫不经心提起。   “我曾经在赌场见到一个与你很像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江映儿生怕失态, 露出一丝让男人察觉到不对的苗头。   她垂下睫掩盖住雀跃,努力压平狂跳的心绪,稳住声音, 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波澜。   只是听到男人无意说起的,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而出反应, “是吗?”   另一方面,江映儿又不得不思索闻衍是不是在诓骗她,或者故意给她下设套话。   淮南走亲这半月,连带着要给闻家的祖辈去清扫墓碑。   江映儿怀有身孕, 不必跋山涉水,她没有去扫墓, 说跋山涉水有些过了, 闻家有一座专门的山头,下人抬到山下,余下的路要闻家小辈自己走上去。   大着肚子的确不方便, 闻老太太当时并未发话,卢氏起头不要叫她去,说到底卢氏不承认江映儿这个儿媳妇, 故而不想让她去祭拜闻衍的父亲。   在厅堂内众目睽睽之下,有先前禁足的例子,卢氏看起来也规矩多了, 她居然扯了个好听的幌口,说江映儿大着肚子, 不宜劳累,免得出了什么事。   因此, 江映儿跟拜了闻家的祠堂, 没有随着众人出行, 在家张罗着晚膳。   回容云阁,闻衍给她递了一个松果和松柴,“是什么?”江映儿不明所以问道。   男人同她解释说,“淮南的习俗。”每年上山给祖辈清墓时,回来都要带点柴,意寓来年闻家人洪财不断。   闻家是商贾,做生意的人不必说,自然看重这个了。   江映儿笑着接过,“妾身多谢夫君。”她的香料铺子也快起营生了,正需要好意头。   男人当时嘶了一声,顺摸江映儿的脸蛋,抚捏上她的小耳朵,“不是同你说过,不允许再和我说谢了?”   “你没有记在心上。”谢不谢,太见外。   江映儿愣了一下,目光从掌心完好漂亮的松果上抬头,半响,“妾身一时...失口。”没有改过来。   闻衍变了许多,尤其是这半月,他变得越多,江映儿心中越是要明了清晰她和闻家,闻衍的那一条线。   里里外外,当然要分清。   “若你要谢也可以。”男人抵住她,将她扬高抱起放在案桌子上,凝着她粉嫩娇艳的唇。   “用别的实际来谢,才有诚意。”   江映儿不说话,微低头回避男人炙热的目光,闻衍俯身歪头凑挨上去,江映儿左右偏躲,他就跟着。   怀中的妻,往那边他就往那边。   被她细颈上若有似无的香勾得心痒,闻衍很想直接就噙含住她的唇,但对比下来,他还是想江映儿主动。   转到左边时,闻衍拉进彼此的距离,以头颅挡在她的前面,让江映儿无法再转动。   他低声嘶说,“你知道我的意思。”   男人的气息过于强势霸道,今日要不是顺从他应付应付,只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半刻之后,江映儿偏头,主动亲了他的侧脸,一碰既离。   男人勾得大笑,他再次追逐上来,手臂缠抱着她。   江映儿慌乱,细腕抵在两人之间,小脸莹白,水瞳澄润,“夫君,我已经谢过了。”   “你低头看看。”   看什么?江映儿也是下意识,看去,她真的以为闻衍叫她看的是那什么。   “我不看。”就算什么,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回回跟他说着话,他总是兽性大发。   江映儿脸上浮上霞云,长睫不自然的颤抖,随后闻衍越发笑开,宠溺捏她的鼻尖,止不住好笑问她,“你想到哪里去了?”   “以为我叫你看什么?”   他把松果和松柴放到江映儿手中,“我让你低头看得是这个。”   江映儿一手拿着一个,现下是被她自己的误解臊红了脸。   不、不是啊,“......”   不能怪她,书册看得太多了,加上闻衍总是那样。   “数数。”   江映儿抬头,闻衍再问她,“我给你的东西一共有几个?”   江映儿,“......”两个。   “是两个。”男人再说,”你只谢了我一次。”真是够了,谁说他没有改掉斤斤计较的毛病。   “不能推辞不作为。”   江映儿咬唇,垂眼没有看他,想跟上次一样快速亲过闻衍另一边的侧脸,应付撤离,这一次她刚刚退出去。   男人就已经以极快的速度掐住她的下巴,两指挟住她的腮帮,江映儿下意识张了檀口。   男人长驱直入,搅动风云,不顾一切汲取怀中娇妻的甜美芳香。   分开时,江映儿气喘吁吁,男人精力十足,还没够,抱着江映儿,给她抚着后背顺气。   “......”   等江映儿微微缓过来,男人说起祭祖清墓的事。   “今早母亲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想到江氏被数落排外站在那一言不发的模样。   闻衍心里不是滋味,怕她将卢氏的话放在心上,今日出门,家中无人,闻衍便担心,她一人在家中胡思乱想。   “......”   闻衍是在安慰她?江映儿顺过来气,她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她也是真的不想去啊。   嘴上没置一词,怕会错闻衍的意思,惹得像方才一样的尴尬境地。   “待你生下孩子养好了身子,我会带着你和孩子去祭拜父亲以及闻家的祖辈。”   嗯,没有会错意,是安慰的话,不过江映儿还是不打算接。   “我们来日方长。”男人的话旋绕在头顶,“母亲...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不过你放心。”   男人以额蹭江映儿的额,“不会太久。”   闻衍又用保证似的语气对着江映儿说道,“我会护着你。”   最后这句,叫江映儿愣了一下神,闻衍说的护她,是当着卢氏的面,是在卢氏刁难她的时候护着?跟卢氏作对?   不可能。   她垂下了睫,原本想说句谢谢夫君,适才的插曲还没有过去,干脆三缄其口。   “对了,你家中的人安置在了何处?”   闻衍话锋一转,说他该去祭拜祭拜。   爹爹阿娘尚且在人世间,弟弟妹妹也只是下落不明而已,怎么就谈到上香。   江映儿转而一默,上次闻衍问话,她说家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怀中妻沉默的样子,闻衍以为是提到了伤心的事,叫她难过。   闻衍的声音放得柔和,“无事。”   他带着江映儿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我们的孩子也快出生了。”   是,孩子快要出生了,届时一家团圆,江映儿轻笑,旋即哄骗闻衍说道,“夫君,我家人远葬在汝阳,从淮南去来回需要不少的时日。”   “而今我身上怀着孩子,婆母那头也在病着,等过了这当口,我再领夫君去见我的双亲可好?”   闻衍思忖片刻,“行。”   糊弄过去就成,江映儿柔笑着说,“好。”   祭祖的事情过去没有多久,江映儿不得不谨而慎之。   “有多像?”江映儿问道。   闻衍回想,“很像。”   “当时我见到,险些以为是你。”江映儿心头越发跳得厉害了。   他的妻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淮南地下赌场呢?闻衍忍不住轻笑,那时候,是想她了。   “在赌场里也会有女子吗?”闻衍蹭她的脸,“你吃醋?”   “妾身是好奇。”   “赌场里会有女子,不会很少,我见到的那个与你很像的人不是女子。”他状似玩笑说着真心话,“世上无有女子与你生得一般貌美。”   “是少年?”江映儿按耐不住,失言了。   阿弟?!是他。   闻衍眼微眯,“你怎么知道?”   江映儿很快回稳,“夫君方才不是说见到与我相似的人,不是女子吗?”   话挑不出毛病,可常年滚商场的直觉告诉闻衍,似乎他遗漏了什么,有哪里并不是对的。   可闻衍更倾向于后者,准确来说心无意识向后者,眼前的妻太迷人,只要想到是她吃醋,心中就会无比的开心,快意。   “夫君是什么时候见到的?”江映儿问起。   闻衍回想,“很早以前了,我在外查账时。”很早,那就真的,的确是阿弟。   “后来夫君没有再见到了吗?”   闻衍不住拧眉,“你就那么好奇?”世上怎么会有生得相似的人,他说,“我只是晃眼而已见而已。”   不确定的错觉。   闻衍并不喜欢江映儿被别的男人给吸引走思绪,即便那个人子虚乌有,压根就不会存在。   怀中的妻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没有抽身,闻衍磨捏了两下她的腕骨,都没有回神。   即便她的专注力没有在他的身上,闻衍依旧不得不没出息的承认,江氏专注的样子,很吸引他。   尤其是她才沐浴过,白滑的玉肤引着人的思绪,闻衍凑亲上来。   江映儿的思路被打断,闻衍略带惩罚性的亲,“别想了。”   “晃眼而已。”   江映儿恍惚中猛回过神,刚刚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她也害怕闻衍后面再提起来,暴露了江聿。   索性就回应了他,主动揽着他的肩。   男人沉浸在她的温柔乡中,尽管他有察觉到不对,异常,可他被娇妻的欲盖弥彰的“主动”给带过了。   江映儿难得的主动。   闻衍防不胜防,她是难得的吃味了?所以才迫不及待。   “......”   闻衍无比享受她的主动,在江映儿给他的欢愉。   两人上一次发生还是在年夜之时,已经有半个月了。   江映儿发现在某些方面上....闻衍真的很笨,或许该说他忘性大。   半个月没有两个月的时间长,两个月忘了情有可原。   才半个月,就在不久之前温习过了,他还总是不会,笨到有些令人无语。   可他无比的急切,拱了一身的毛躁火,江映儿掐住他的手臂。   男人眼尾微红,“今夜是你起的头。”显而易见,要负责,“不许临时反水。”他的眼眸弯起来,俊美无双。   “不准。”他再次重申。   “......”,江映儿稍停,咬唇。   闻衍挺身,叫她知道,事态严重。   江映儿微往后些,男人追上来,紧迫到令她有些无措,没有一点喘息之机。   两人之间毫无分暇的距离,热到让江映儿有些分神。   她总觉得好像与闻衍牵扯藕断丝连,无法断掉了,已经有了阿弟的消息,在不久的将来,生下孩子,便能一家团圆。   男人的穷追不舍以及强势不给退的话语,令她心上,有些莫名说不上来的惶恐不安感。   也不知是不是最近闻衍的改变,他好,令她产生了不适,或者因为他提到阿弟,要见她双亲的事,江映儿允诺了。   “夫君....换个地方。”   闻衍觉得这里很好,跟她打着商量,“我们很久没有在这里了。”   “你不想在这里?”   男人的目光炙热到令她心口跟着烫,江映儿嗫嚅唇瓣,“...想换..”   她想回到塌上,回到熟悉的地方抓紧,排空奇怪的感觉。   “好。”男人抱起她,“听你的。”   滚烫的吻落到江映儿眉眼间。   骤雨初歇,江映儿累了,她下来,这幅画面叫她想起来,刚开始时,闻衍回回翻身下来。   没有孩子之前,他在上面,有了孩子,她在上面。   诡异的画面对调。   闻衍小心翼翼扶着她的细腰,“小心些,仔细肚子。”   江映儿闻言一顿。   男人之前并不过分在意孩子,现在处处都很小心。   “.......”   闻衍从背后拥着她,江氏并没有累到直接睡过去,“你的体力好了很多。”   江映儿没有答话,闻衍撑手起身,见到她的眉眼,“是不是累坏了?”他考虑看向孩子,讨软说道,“下一次,我一定记得轻一些。”   “......”,江映儿更是沉默。   方才他想在案桌那边,让转地方,闻衍也转地方了。   做事时,江映儿说小心孩子,他也压着力道,没有横冲直撞,江映儿后半场心绪不佳,闻衍提前结束,尽管他还没有尽兴。   有改变是好的,江映儿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内疚了。   不适应闻衍的好,心里越端着那根线,江映儿越是清晰。   因为她感觉到男人对她的好,似乎并不是完全因为孩子而对她好,在闻衍离开家之前,江映儿身上已经有了孩子,那是他也没有因为孩子的到来顾及太多。   “......”   她和闻家是各取所需,闻衍没有离家一趟突然转变,还似以前那般喜怒无常,自以为是,大男子主义,不考虑别人,只考虑自己,江映儿不会有负罪感。   无法心安理得。   为了哄骗闻衍,她说了许多,江映儿这辈子都没有说过那么多谎言,尤其察觉到这个人在对她好。   “夫君.....你离家那两月有遇到什么事情吗?”她打听道。   江映儿想知道闻衍的转变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问?”轮到闻衍顿住了,他的思路也跟着沉顿下来。   “妾身觉得夫君...变了许多。”江映儿没有跟他绕弯子。   “变了什么?”男人问。   江映儿沉默,“......”说不上来,也说不出口,说了不就是变相在讲他从前对她刻薄不好。   闻衍在被褥底下抓住她的手包住,淡淡的,低声说,“过往不提了,有些事是我办得不好。”   江映儿蓦顿,“......”   正当她以为闻衍会再讲什么类似于那次跟她道歉的话时,男人突然漫语。   他跟江映儿实话讲起沈辞霁。   为什么他会和沈辞霁有交集,认出沈辞霁身边的小厮对着江映儿毕恭毕敬。   ”所以....”闻衍声音沉吟住。   后面的吃味,没有提,包握住她小手的大掌重重捏了一下。   “......”,借此传达他那时候的心情,是怎样的。   江映儿,“.......”   随后,谈话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离家也的确是去巡查粮道,看看商队要走马运的官路。”他跟江映儿说,粮道通畅做起来,会收润多大的数额。   民以粮为天,即使闻衍不说,江映儿也知道何等赚钱。   就算如此,在听到闻衍说的数额之时,她还是在心中惊叹好久,那么多的银钱!闻家何岂止是富到流油。   生意上的事情,江映儿不怎么懂,也不知道为什么闻衍要跟她说,为了炫富吗?   她静默听着,忽然她听到男人说,”我欲把粮道划五成,分给你做东家。”   江映儿惊坐,“什、什么?”   他在说什么?没有听错吧。   闻衍掌着她的手腕,面不改色,重新跟江映儿说了一遍,“粮道的收润按十成分,官府一份,霖泽和任洵各自一份,我有七份,我欲划五份给你,如此,你便是粮道最大的东家,也可以说我们的老板。”   他居然在笑,知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夫君....我..妾身不要。”为什么突然给她那么多的银钱。   “你放心,粮道在做到彻底收润,弄好全部之前,我不会给你转划。”换言之,就是确保没有任何损险才给她。   “妾身并不是担心这个....”   太多了,她不能要,闻老太太之前给的,江映儿都还不起,她怎么可以再收闻衍的钱。   “妾身不要。”要了还不清,已经不是简单金银珠宝,很麻烦。   “夫君若是给孩子,可以等孩子生下来后再....”   “不是给孩子的,而是给你。”   闻衍垂眸说,“是聘礼。”不是没有考虑过给江氏他手上别的业产,那些都不足够,粮道做起来,会是他手上最稳赚不赔的进账。   江映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怪闻衍刚刚说起粮道的收润银钱,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准拒绝。”他又说不准。   江映儿几次沉默,想不到拒词,只能选择假意接受,拖延,“需要时日久吗?”   见她松口,闻衍心中一快,“我会以最短的时日做好。”   “多久?”不要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啊。   “半年,就能到你手上。”   还好,前前后后的功夫。   男人的手撬开她的掌心,穿过江映儿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若说起来,离家之后,还有没有遇到什么别的事情....”   “我遇刺了。”   男人再一次风轻云淡的说起令人震惊无比的话。   “?”   江映儿反转过脸来问道,”夫君没事吧?“   闻衍很满意看到怀中妻子为自己担忧的神色,牵着她的手摸到腰腹。   “伤在这里。”   没有看到,摸着就能够让人感受到伤势的严重,“......”   她和闻衍两次同房,都没有留意到他腰腹处新增的伤,还以为是他的腹肌。   谁叫他身上壁垒分明,摸起来都是硬邦邦的。   闻衍归家之时,虽说一如既往高大,比之前清瘦了,不是错觉啊。   “已经好了。”   见她吓到,毕竟是闺阁女儿,闻衍跟她逗笑说道。   “话说回来,当时我错眼,竟又觉得那刺客与你生得像。”   江映儿心神一跳。   作者有话说:   闻狗:我以为的郎情妾意竟只是我以为的!   晚点还有更新。 第55章   “吓坏了?”闻衍又说, “逗你的。”   江映儿陪着笑,心里却一直没有转过弯来,闻衍所说的刺客, 绝不是玩笑。   她了解阿弟,江聿去刺杀闻衍, 绝对是他的手笔。   所以阿弟知道她在闻家了,为什么没有来找她。   “那最后,刺客抓到了吗?”江映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提起来这事闻衍就忍不住暗骂那些暗卫没用,“人跑了。”   不止如此, 连个影子都没有顺到。   小厮们往粮道上查,把所有可能因为利益会对闻衍下手的人一一排查, 还是没有, 此人仿佛凭空消失。   “那就好。”江映儿舒一口气,低声。   闻衍没有听清,只听到一个什么好不好的字眼, “你说什么?”   江映儿连忙改口,“妾身是说,夫君没事便好。”如果闻衍出事, 阿弟的处境,江映儿简直不敢想。   将她按在怀里,闻衍心头一软, “没事。”   闻衍的确是好好的,江映儿心里只担心江聿, 他的胆子也太大了,如果闻衍出事, 闻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二日晨起, 闻衍又有事出门, 江映儿心中实在记挂江聿的安危。   怕闻衍在找刺客,主动打听他的去向。   闻衍反问她,“你想不想同我一道去?”   “夫君还没有说去哪?”闻衍说为粮道的布置,年关过后,那头的冰雪还未消融,正是粮食短缺的时候。   这时候把粮食给胡商的人送过去,可以抬高几倍的价钱,净赚很多。   “今日约了人谈事,我的那些好友,你见过的。”   任洵,如果找他来帮忙,或许能确认阿弟的安全。   言罢,闻衍稍作沉吟,“沈辞霁也在。”   江映儿看过来一眼,没有说话。   若是她讲到不去避嫌,指不定闻衍又跟她说什么,就在家好了,让丹晓跟闻衍的贴身小厮打听打听,能够套出消息来。   闻怏男人家的姨母今儿要回去了,因此今天不能约江映儿打牌。   “你要同我一道去吗?”闻衍又问了一遍,他已经在下人的伺候下收整好,倚在旁边等江映儿的回复。   潜意识里,尽管沈辞霁和他的妻之间清白,闻衍始终不希望他的妻同沈辞霁有过多的接触,沈辞霁再坦然,他对江映儿存在着心思,无疑肯定。   江映儿摇头,闻衍说好。   “你在家中等我,若是觉得闷,可以让丫鬟去请戏班子到家中来,淮南最大的戏班,有一出《游园惊梦》唱得不错,我陪祖母听过。”   江映儿点头说,外头的小厮催促,闻衍又叮嘱几句便走了。   闻衍走后,江映儿把打听刺客的事情交代给了丹晓,为防止事情泄漏,她一再嘱咐,不要走漏风声。   尽管闻衍说并没有抓到人,江映儿的心中依旧是止不住的忧虑。   妹妹出走多年,至今没有寻回,如果阿弟再出什么事。   先前江映儿还没有这般的焦虑,她是真的害怕,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如果闻衍先一步找到江聿,怎么办?   尚且没有想到法子,下人通传说卢氏过来了。   自从上次卢氏被禁足后,她都没有踏入容云阁。   “婆母安好。”   许久没有同卢氏独处,也不知道是不是禁足磨平了卢氏的脾气,江映儿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从前的卢氏愚蠢出挑,轻浮张狂,现在的她,让人觉得阴沉恐怖,江映儿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卢氏,会有这样的想法。   大抵是因为卢氏进来后屏退了所有下人,一直看着她不说话,眼睛盯着江映儿的脸看了很久,又转向她的肚子。   “婆母的身子可好些了?”江映儿再一次开口问候。   卢氏依旧没有说话,中邪一般,目光始终停留在江映儿的肚子上没有转移视线。   江映儿害怕下一瞬她冲过来,对孩子不利,找了个借口说道,“婆母是不是不喜欢花茶,媳妇让人给您换果酿。”   说罢,江映儿要起身从外叫冬春冬红。   卢氏开口了,“你的肚子,快有六个月了?”江映儿只得坐回来陪聊,“还没有到六个月,再有个十天左右。”   “四个月多才生。”卢氏算了算日子。   江映儿点头,不出意外,是还有四个多月。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还把下人都派了出去。”   江映儿摇头,“媳妇不知。”   瞧她无辜的样子,江氏便是扬着这张脸勾走了她的儿子与她作对。   “老太太有没有告诉你,等你生下孩子,就让你离开闻家。”   江映儿沉默,她的反应并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卢氏惊异,“你早就知道!”   江映儿点头,“媳妇知道。”   距离母子两说开的那天,再过半个月,卢氏还是接受不了闻衍要把江映儿留在身边。   她质问闻衍是不是江映儿早知道不能够留在闻家,故而使用诡计手段,迷惑了他,闻衍跟她说的是,江映儿不知道此事,让她不要在江映儿面前提起。   “那为什么衍哥儿说你不知道?”卢氏质问江映儿,“你想留在我们闻家赖一辈子,所以你故意的,你不想走。”   “看着我儿子对你好,和我作对,你心里很得意吧。”江映儿在这一刻真的觉得卢氏病得不轻。   她没有跟卢氏争执吵闹,只告诉她,“媳妇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会信守承诺,生了孩子便和离,不会赖在闻家不走。”   她不可能留在闻家。   “衍哥儿对你那么好,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抓住我儿子,和他说好话,和我讲软话,背地里又打别的主意。”   闻衍近来是变了,介于他近来的所作所为,江映儿昨日的确愧疚。   愧疚归愧疚,是介于她自己说谎骗人的愧疚,无关其他。   说到底,还是她从前养在闺中过于纯真,太少说谎话,才会负罪感十足,今日卢氏一过来,见到她的嘴脸,江映儿内心的负罪感击碎得荡然无存。   闻家事堆,难缠的婆母长辈,除了闻怏稍微好点,还有什么值得她流连,她脑子进水了才会想留在这里受苦受难。   别人看闻家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于她而言就是个好看的笼子。   “请婆母放心,媳妇会说到做到,也请婆母不要在夫君面前提起媳妇早知道生子和离此事,以免生出风波。”   卢氏呵呵讽刺一笑,“不叫我告诉衍哥儿,谁知道你的用心何在。”   “那你知不知道衍哥儿告诉我他反悔了,等你生了孩子,他要留你在身边相守终老,别告诉我衍哥儿改变主意,里面你没有下功夫。”   天地良心,江映儿真的不知道,“媳妇不知。”难怪卢氏最近急火攻心,敢情闻衍跟卢氏说要留她,惹卢氏生气了。   “我不是衍哥儿,你几句话,我不信的。”   “婆母到底要怎么样才相信儿媳?”江映儿有心无力。   “你既然要走,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衍哥儿你早就知道内情?”怕生风波,卢氏就希望江映儿和闻衍之间闹出风波,最好是挽救不回的风波。   “.......”   敢情还是绕在这里,以卢氏的脑子,不是江映儿瞧不起,就算她费心思解释了,她也未必会听。   知道卢氏的软肋,江映儿找不到好的借口,她把闻老太太搬出来,“是祖母吩咐,此事不宜张扬,不许媳妇告诉别人。”   “夫君和婆母亦不能说。”   果然,卢氏的气势缩回去了,“那为什么祖母另外要告诉衍哥儿。”   “媳妇不知道。”江映儿补充说,“祖母或许有她自己的用意,婆母若是将媳妇知道的事情告诉夫君,届时夫君来闹,传到祖母的耳朵里,媳妇会照事实说明,是婆母告诉夫君。”   卢氏咬牙切齿瞪江映儿,“你威胁我?”   竟然能够听出来威胁,“媳妇不敢,是为了闻家的安生日子,孩子只有四个月便出生了,孩子生后,媳妇不会逗留,儿媳也希望婆母能够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好生照顾孩子。”   卢氏一口应下,“那是自然,我孙子我自然是偏疼的。”有卢氏这样的祖母,江映儿担忧了。   “你不在我们闻府养小月?”江映儿摇头,“不会。”她会提前找好地方,天知道在闻府养小月,会不会又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二房送来的毒鸡汤。   得到江映儿一而再的保证,卢氏心里勉强信服了。   郁结许久的气,勉强顺了一点。   端茶起来喝,两人说话的功夫,恐怕茶早就凉了,江映儿刚要说,给卢氏换一盏新茶。   岂料卢氏喝了一口,没有咽下去,整个人吐了,怒放茶杯,“你让下人给我上的什么茶,那么酸!”   “是玫瑰甜花茶。”怎么可能是酸的呢?里头放了许多蜜酿,只甜不酸,她也没有闻到酸味。   江映儿叫冬春冬红再准备一杯来,换成很甜的果酿蜜茶。   约莫是江映儿承诺会离开,茶喝得不对味,卢氏也没有挑刺骂她,似乎还没打算走,在容云阁内打量来去,见到窝在小外台厅上晒太阳的异瞳灵猫。   过了年节,淮南的薄雪便开始化掉了,容云阁的位置好,庭院光足。   “是衍哥儿送给你的?”卢氏问。   “嗯。”江映儿承认,“夫君说回家路上碰巧遇到,便买了。”   卢氏嗤笑,“碰巧?朝海才有的名种猫,娇气难养,一窝里都难存活一只,有价无市万金难求。”   “衍哥儿对你真是舍得。”   江映儿,“......”,不欲在卢氏面前争闻衍的宠,她说,“夫君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   “婆母若是喜欢,媳妇让人把猫抱到清韵汀给您养,媳妇笨手笨脚,也担心照顾不好灵猫。”正愁孩子生下来后,猫的去留。   不关在笼子里时,江映儿去哪,它总是跟到哪,若是江映儿离开容云阁长时间不回来,它还会对着容云阁的门口叫唤。   “一只猫,我再想要,我儿子会买来给我。”   江映儿附和她的话说是。   看江映儿毫不留恋的态度,卢氏又觉得,自家儿子对她上心,她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戳眼睛。   鬼使神差,卢氏问了一句,“你对衍哥儿动过心吗?”   江映儿疑问抬头,不知道卢氏因何一问,为了使她安心。   也不想扯谎,江映儿实话回答,“没有。”   卢氏,“......”   她在嘴边怪声嘀嘀咕咕了江映儿说她没眼光。   轮到江映儿沉默无言,“......”她真的很想说,不是所有人都如同她眼中一样,闻衍千般好万般好,世上最好,谁嫁给他,谁就是捡到宝。   坐了一会,卢氏起身离开。   冬春冬红才把做好的茶给端进来。   江映儿说,“不用了,端下去吧。”顺便叫收拾了卢氏之前喝的那杯,江映儿再问,“玫瑰花茶是不是坏了。”   若是坏了就不能再拿出来泡茶,免得再出卢氏吃吐的乌龙,扰了上门客人的兴致。   冬春冬红说,”没有坏啊,是奴婢们新择收的玫瑰花瓣。”   适才江映儿就觉得茶没有问题,年节里要接待客人,阁内的东西经过仔细的挑选,尤其是用来待客的茶水。   再有冬春冬红这么一说,江映儿端起卢氏没有喝完的花茶闻了闻,没有酸味,凑近也没有,只有花香和蜜的甜香。   “会不会是水有问题?婆母说茶是酸的。”看卢氏的样子真要找茬故意整这一出,也不像,卢氏没有二房那么好的演技。   “不会啊,用的清泉水,怎么会是出现在水的问题上。”江映儿想想也不可能,茶盏没有洗干净?更不可能了。   冬春干脆用食指蘸了点尝,“少夫人,是甜的。”   江映儿,“?”   冬红也尝了,她也说是甜的。   找不到事情不对劲的原委,江映儿只能将事情归置到卢氏的身上,或许卢氏身子不好,她的嗅觉,出现了混乱?   清韵汀的人以及闻衍不是说卢氏好多了吗?   想不明白,江映儿没有再想。   回到了清韵汀,仆妇察觉卢氏罕见的去了一趟容云阁回来,心情居然喜上眉梢。   下人们早上听说她要去容云阁,不准人跟着一道去,个个提心吊胆,就怕卢氏做什么可怕的事情。   仆妇派了个新来的小丫鬟跟着去,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回来禀告,若事态紧急,便冲进去先阻止夫人。   “夫人今天很高兴呢。”   卢氏笑着点头,“自然高兴,因为很快就见不到江氏了。”   仆妇听着这话有些惊恐,夫人不会去给少夫人投毒了吧?   小丫鬟说没异常,仆妇只能打听,“夫人...为什么那么说?”   卢氏摆摆手,“你不懂。”   再一想到那猫,以及闻衍最近对江映儿的用心,如胶似漆的黏糊劲头。   还是那句话,卢氏自己生的儿子,她清楚,衍哥儿居然说想跟她过一辈子,必然是真的。   没眼光的江氏今天就对着她说,没有对衍哥动过心,生完孩子她就走。   卢氏相信,女人狠起来足够狠。   不成!尽管江映儿日后会走,那也是四个月之后,生完孩子以后的事情了。   必须要及时把衍哥儿对江氏的喜爱给拔掉。   给闻衍找别的女人是不可能了。   不能挑明说的话,卢氏想着,那就暗中提示。   “......”   于是闻衍夜里归家,便被清韵汀的仆妇叫去了。   他甚至都没有坐下来,他的母亲便凑到他的耳边同他道。   “衍哥儿,江氏根本不爱你。”   作者有话说:   闻狗陷入亲妈魔咒:她不爱你她不爱你她不爱你。 第56章   闻衍动作顿在半空, “母亲去容云阁了?”卢氏大剌剌说,“去了。”   一看自家儿子担忧的神色,卢氏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母亲会对江氏做什么?她挺着一个肚子, 又有你祖母给撑着腰,我能对她做什么, 敢对她做什么?”   两边没有闹起来就好,对于江映儿和卢氏胶着的婆媳关系,没有谁比闻衍夹在中间更觉得难做了。   好在他的妻乖顺娴静,从来忍让。   所以闻衍下意识心想, 江映儿是不是又被欺负了,“儿子是怕江氏说话不讨喜, 冲撞母亲。”   眼下, 卢氏也不计较了,她坐到闻衍的身侧,“你没有听到母亲与你说什么?”   闻衍坐稳呷口茶, 没做任何的表态。   卢氏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你不要再往江氏的身上下功夫了,她就是个养不熟的女人, 她....”迟早都是要走的。   险些就说漏嘴了,闻衍反而听戏一样,津津有味, “她什么?”   卢氏无言,“.......”   再凑过来, “衍哥儿,娘与你说的都是真话, 她根本就不值得你对她太好。”翻来覆去, 闻衍已经知道卢氏后面会说什么了。   又开始数落他妻的不是。   江氏没嫁进门前, 卢氏要他办什么事情就开始提死去的丈夫,渐渐的不管用了,闻衍看重江映儿,便开始不断在闻衍面前挑她的错处。   先前说得不算多,闻衍对江映儿不了解,认识到他的心意后,卢氏说什么,他都不信,由着卢氏说得口干舌燥。   等到卢氏说得差不多快要停了,闻衍才起身,“天色已晚,母亲今夜也累了,吃过安神药早些睡吧,儿子今日忙碌,回去还有账本要对,不打搅母亲了。”   卢氏看着闻衍离开的背影傻了眼。   “......”   闻衍比素日回来用晚膳的时间要短,小厮先一步到容云阁传话,江映儿便知道闻衍被卢氏给叫了过去。   虽说白日里和卢氏谈得妥,再有闻老太太的威严压着,江映儿心中依旧不免担忧,卢氏会不会没有忍住倒豆子似的全跟闻衍说了?   丹晓在外头跟闻衍派来容云阁先传话的小厮在打听闻衍遇刺的消息。   闻衍一只脚踏进容云阁的大门,也听到些窃窃私语。   他唇角忍不住一扬,母亲还说江氏不爱他,怎么可能呢。   江氏如果不爱他,为什么会替他生孩子?又偷偷派她贴身的丫鬟打听他遇刺的消息。   江氏是在意他的。   闻衍一进来丹晓立马住口了,糟糕,大公子没有听到吧?   “大公子。”闻衍瞧她一眼,“少夫人呢?”   “在厅内看书呢,奴婢给您通传。”   “还没歇?”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有歇息,卢氏念叨不休,闻衍早派人过来说了,叫她不要等,困了就睡。   闻衍摆摆手,轻声,“不用。”夜敲过了二更,怕打搅江映儿休息,特地没有让人进来通传。   “你在看什么?”   江映儿冷不丁被吓,手忙脚乱把手上的册子给藏起来,肚子大了不灵活。   转眼间,闻衍三两步,伸手把她下意识要藏丢到床榻下的书册给截住了。   “.......”   书册上一个字眼也没有,女子的脸上又娇又羞,格外的怜气。   “是什么?”   “夫君!”江映儿站起来,耳根都麻了,全身都冒烟,“是妾身的私...”话未说完,闻衍手快得要命,已经将书给翻开了。   江映儿窒息闭上眼,“......”   在男人草草翻看两页之后,挑起的眉,以及促狭的看回来的眼神中,脸烧到眼皮上去。   低下头,想要快速逃离地方,找借口道,”夫君回来还没有沐浴,妾身去找仆妇为夫君抬水净身。”   男人攥住她的手腕,天旋地转之间,江映儿稳稳坐在男人腿上,被他圈到怀里。   头顶传来男人的声音,“我说什么书那般有趣,竟然值得夫人挑灯夜读。”   江映儿,“.......”   “原来是......”他总爱省一些让人无地自容的话,不说比说出来叫人臊得厉害。   江映儿被迫与他一起同看,走又走不得。   说出来也是巧合,卢氏在容云阁吃茶吃出怪味,江映儿思前想后,误以为是她的香料子磨粉错了味,便把东西拾掇出来。   香料越来越多,用到的匣子也越来越大,妆奁下的台箱里也不是不能放,闻衍有时候喜欢看着她描眉,怕他发现,因此转挪到了床榻下。   收拾香匣子时,想起先前闻老太太给的书册,江映儿没有找到,又不好让人找,只能自己在屋内翻来覆去,居然是在闻衍书房的书架子中层找到的。   约莫是上次纳姜泠月的事情,闻衍回来撒疯,把屋内搅得一团乱,下人进来收拾,便将书给放到了书架上。   谢天谢地,书册子面上没有什么东西,没有下人瞧见。   上一次翻阅很久了,闻衍兴趣大,江映儿也只记得些部分,怀着孩子部分书册上的知识不能运用。   闻衍一直在家,保不齐下一次是不是在明晚或者明早。   反正闻衍没有回来,那么晚了,指不定在那边歇息,江映儿翻看了,天知道被抓了一个正着。   “......”   跟他一起看,江映儿的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程度,脸皮都被烧烫了。   “夫君,妾身去叫人。”   闻衍一手拿着书,单凭一只手臂竟然也能够牢牢锁住她的腰肢。   “不急。”   “夜深了。”江映儿提醒,“夫君明日不忙吗?”   闻衍摆出他令人恼怒的固执,“不忙,再有事情忙也不及眼下的事情重要。”   “夫人怎么能够藏私,有如此好的书册,不提早拿出来。”   江映儿索性不答话,默不作声。   闻衍反问她,“夫人从哪里来的书。”他记得有一次江映儿爬书架险些摔下来的事情,所以那一次她就是在藏书册?   “祖母给的。”江映儿照实说道。   那事做都做过了,孩子都快生了,不就是一起看看避火图吗?   有什么的,对。   正好也不用她一个人来看,再教给闻衍来,就让她自己学。   江映儿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最开始羞赧不已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脸上的滚烫还没有彻底的消退。   “果真是祖母给的?”闻衍垂眸,怀中的妻青涩脸红了。   “真的,不骗夫君。”她也担不起。   祖母为什么会给这个?见闻衍迷惑,或者扯到他活不好的事情上,江映儿先把后路给铺好,“妾身笨拙,祖母怕妾身服侍不好夫君。”   江映儿的话,闻衍很受用。   “你服侍得很好。”每一次都叫他不能控制,回回都可以称得上狼狈了。   难怪他偶尔觉得他这妻在塌上聪慧灵敏,青涩稚嫩,原来是学过书册。   江映儿表示,服侍得再好又如何,夫子再会,学生不开窍,也没有用啊。   “妾身谢夫君夸赞。”   男人闷声笑开,抓捏住她的手掌住书册旁边,换了一个姿势问怀中的妻,“专心。”   闻衍问,“方才你看到哪里?”   江映儿不想回答,“记不得了。”心里不断告诉自己稳住,脸上还是忍不住羞啊,闻衍怎么就非要看。   “夫君,我们歇吧,天不早了。”   闻衍没听,“我看少夫人并无睡意。”他是越看越起兴。   “那我们从头看。”男人捏着她的手翻到第一页。   江映儿,“......”   她不做声,闻衍居然真的看了起来,看书不安静看,非要指出来,“这个我们用过。”   他指着右侧上的某一处,甚至还反思了。   “难怪当时你觉得不悦,原来是不对,要往左一点,力也有讲究,几分力道,不能用蛮力。”旁边有详细的注释讲解。   抛开避火不谈,的确是一本良册经本。   “我用了十分力。”闻衍说,“当时不应该放....”   ”下次...”   闻衍又往后翻,“这一个没有用过,这个没有用过,下次可以试试这个。”   女子避讳于羞,没有看到男人指的书册页面,多是看着书册上女子愉悦,他才挑单指出来说下次试试。   江映儿正要出声提醒,闻衍已经抢在她前面反应过来,“有了孩子不成用。”   翻来翻去,到了最后页勉强有一些,只是不多,闻衍看得无比认真,旁边的一个字他都没有错过。   看了就要用,及时的温习,才能知道那些地方有所遗漏。   于是,闻衍也有借口了。   本来今儿个是休憩的日子,毕竟前两日太频繁了。   男人生出了好奇的心思,真恨不得要把后面的全都给学了,江映儿也不是累得不能来,眼看着天就要亮了,明儿个卢氏指不定就是盯着容云阁这一头的。   “夫君,停了吧。”江映儿有意规劝说道。   她真是后悔,半夜看什么书册,非要拿出来被他给看见,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你累了?”江映儿摇头,“天亮了。”正是因为天亮了,闻衍才要来,“最后一次。”他说。   男人脸上说不出的可怜意味。   江映儿,“......”这最后一次的时日可比前两次加起来都要长。   约莫是闻衍渐渐的找到门道了。   过了早膳时辰,江映儿困累,闻衍却没有睡,他坐起身,手指替江映儿理着被汗水打湿黏在额边的头发。   “有件事情得与你说,我得出远门一趟。”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远门?不是说在家陪她?难不成是去抓阿弟?有阿弟的消息了。   “你不想我出门?”见娇妻被他一句话拖入沉思当中, 看她一脸不舍。   闻衍心中跟着怅然,他也不想走。   “不想。”江映儿说道,她甚至抓着闻衍的手, “不是说在家中陪妾身到生子吗?”   先前当然想,现在就怕闻衍出门是去抓阿弟的, 万一阿弟被他给抓到。   “原是要这样的,北上那头的路冰雪结得太厉害,先前谈妥的商队和马队都不够用了,粮食短缺, 得再找胡商马队。”不仅如此,还得小心路上的流匪。   第一次需要谨慎。   江映儿试探闻衍出行的去向, 尝试挽留, 探探口风,“夫君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上一次的刺客也还没有抓到, 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闻衍揽住她,半蹲下来, ”不会有事的,至于那刺客,我交给了任洵找官府的人办, 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绕来绕去,找任洵啊。   那闻衍出了门, 她可以找任洵谈一谈,再问问他阿妹的消息。   “夫君此去务必要照顾好身子, 妾身在家等你。”   江聿的事情有了结果, 江映儿终于也不用留闻衍, 他不在家还好。   男人嘶一声,捏她的脸,“变得那么快?”   江映儿垂眸,掩住喜悦,“外头的事情重要,妾身明白。”   闻衍亲她捏过的嫩脸,“我会很快回来。”   “好,夫君注意安全。”闻衍点头,“你歇吧,我让下人收拾细软,你就不必操劳了。”   江映儿点头,“好。”   江映儿真的就睡了过去,醒过来时,已经没有闻衍的身影了。   从丹晓探听的口风中知道,闻衍此次出远门没有那么快能够回来。   江映儿松乏,得了喘息之机,好好的养胎。   除此之外,丹晓还说起另外一件事情,“大公子出门之前,姜泠月过来了,说是有什么事情,请大公子去西厢坐坐。”   “什么事?”江映儿问道。   丹晓说不知道,随后神神秘秘凑到江映儿耳边。   “奴婢听说大公子身边的小厮说,似乎是有关于姜泠月的姐姐,还提到了什么信,好像是姜泠月的姐姐给大公子来信了。”   姜泠绾,江映儿记得这个名字。   “大公子去了吗?”   丹晓看着江映儿的脸色说,“大公子去了,不过,略坐坐就走了。”   “哦。”江映儿吃着酥点。   “少夫人,您都不....”丹晓说不出来那个字眼,江映儿抬头,“什么?”   丹晓说,“生气。”   “生什么气?”为什么生气。   丹晓哎呀半响,“也不是生气,就是吃味,大公子去姜泠月的屋里坐,您不吃味?”   江映儿摇头,“吃什么味?”   “那就好。”丹晓拍着胸口,“奴婢也就不担心了,大公子近来对少夫人好,奴婢真担心少夫人会对大公子动心,生了孩子就不愿意离开闻家了。”   “而且奴婢看着少夫人跟大公子....”郎情妾意,闻衍去姜泠月屋中坐的事情,丹晓本来不打算说的,她故意说,就是想试探试探江映儿的心意态度。   江映儿淡然一笑,“不会的。”   丹晓放心了,“奴婢就好了,真怕少夫人想不开留在闻家呢。”   “都是做戏而已。”江映儿平静说。   闻衍出这一远门,江映儿的日子实在清闲了,卢氏也不曾来打搅她,几房几院都要应付自家的客人。   闻衍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转托丹晓找到任洵,也约了见面的时日地点,江映儿寻上闻老太太,说去找鲁郎中看胎象。   闻老太太没有阻止,允了她出门,只叫人多跟着。   江映儿说好。   烟江路人多,江映儿见到了薛穗身边的丫鬟,没见着薛穗,问了才知道薛穗身子不好,排不得长队,让丫鬟先来顶着。   江映儿叫了她的丫鬟跟着一道进去。   “六个月出头了,孩子胎象稳,没有什么大碍,安胎药还是得接着吃,你之前身体弱,未免生产时不好,必须要严补气血。”   江映儿一一应下。   在烟江路见到薛穗的丫鬟,进门的功夫,江映儿便想清楚了薛穗来找她,估摸着应当也是为了她和鲁老太医相熟的关系。   鲁老太医从不出诊,那日去给闻怏接生,只怕淮南的人都知道了。   薛穗的身体不好,是想借江映儿关系找鲁老太医给薛穗治病,不过那日薛穗没说,江映儿打算卖她人情。   便跟鲁老太医提起此事,鲁老太医接了,答应今夜去薛府上为薛穗把脉瞧瞧看。   从鲁老太医馆出来后,江映儿借故说想在淮南茶楼坐坐,让人不必跟着。   任洵选的地方还是上次的茶点楼。   不过这一次,与上次的人相比,仅仅只有任洵,他没有在顶楼,而是在外面等着江映儿。   见到她来,站正了身子,不见以往的纨绔身影,规矩站直肃色,张了张唇。   半响,“....阿姐。”   如果为肖霖泽和闻衍在此,恐怕都不敢相信,他是往日纨绔惯了从没正形的任洵。   江映儿闻称一顿,知道任洵这一称呼是跟着谁喊的。   他还没有放下啊,这么多年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茶楼,没有看到后面居然有人跟踪,这一幕被事先在顶层楼等着,无所事事推开窗桕往下看的江聿见着了。   他翻窗,飞檐走壁,往下顺着墙根下来,把得知江映儿出门卢氏派来跟踪的下人给解决了,另一个小厮很灵活手上逃跑钻进了人堆,江聿跟着追了上去。   “阿聿原先还在这里。”任洵说道。   雅间内四处找不见人,江映儿坐下来,有些失落,“或许,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见我这个阿姐吧。”   上楼时,任洵已经跟江映儿说,上次闻衍拜托他找刺客,任洵已经查到了江聿的身上。   江聿藏得很深,沈辞霁的人暗中找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任洵毕竟在淮南待得久了,加上有官府的人脉,很快便找到江聿。   江映儿如果没有来找任洵,任洵也打算想方设法把找到江聿的消息递到她的手上。   “阿姐,若是闻衍对你不好,我会替你出头。”即便他和闻衍交好,可毕竟眼前的人是心上人的姐姐。   上一次任洵戴着纨绔面具也是这般说的,那时候并没有和江映儿相认,辈分也比江映儿要高。   江映儿垂眸看着肚子,“三殿下言重了,实在是担不起三殿下一声阿姐。”   任洵随之沉默不语,江映儿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有汀儿的消息了吗?”   任洵的眸光起翻涌之色,舌尖顶了顶牙根,摇头。   “我找了她很久,没有。”江汀儿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了。   她就那么狠心的跑了!任洵气得要死。   撒出去得到的最后一个线索,当初江汀儿出现在淮南,所以任洵才来淮南落的根,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跟着皇帝老子赌气,实则不是。   “家中也没有她的消息。”江映儿说道。   而今江家出事,在外飘零,说坏也未免不是一件好事,江汀儿从小就古灵精怪,又是在乡下养大的,能够应付。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任洵喃喃说道。   气氛沉默期间,门忽然被撞开了。   与江映儿长相相似的江聿,出现在江映儿面前,“阿姐!”   江映儿喜极而泣,冲上前,“阿聿!”   “你叫阿姐担心坏了....”言罢,抱着少年哭泣起来。   江聿跟着眼眶红红,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几番隐忍把眼泪憋了回去。   任洵把门关上,让两人坐下说。   “你去哪了?”任洵给江聿倒了一杯茶,江聿喘着气喝下,江映儿擦好眼泪,亲眼见到阿弟没事,心里也跟着落了下来。   “闻家派了人跟踪阿姐,被我解决了一个,另一个滑溜得很,跑到人群不见了踪影。”追不到人,怕江映儿等得焦虑,江聿就先回来了。   “不知道是闻家谁派来的人。”   江映儿默然,江聿拍着胸膛,“阿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阿姐既然出来就不要再回什么劳什子闻家了。”   “如今我拜在军营里,即便是不能入朝为官,凭借一身力气和功夫,我也能出人头地,为阿姐和孩子博得好底气,将来何愁没有好男人给阿姐嫁!”   皇帝虽然不许江家人再科考入仕途,却没有明话阻止闻家的男子走武将之路。   江映儿被他给哄笑,“好。”任洵也跟着弯了唇,气氛缓和两分。   提到此事,江映儿问了江聿到淮南的落脚处,江聿没有提在汝阳寄养被欺负的事,含糊说放心不下江映儿和江游夫妇,便跟着来淮南来。   即便江聿不说,江映儿也能够明白。   她憋了泪水回去,把生了孩子就离开闻家的事情告诉江聿,特意嘱咐他不要再轻举妄动。   江聿满不在乎,”我就是看不得他欺负阿姐。”   刚来淮南时,身无分文,江聿只能用身上的两个铜板去了赌场,赢换了些盘缠。   听说江映儿在闻家,更知道了闻衍对江映儿不好,在闻家受到欺负。   江聿一直都在蹲时机,要给闻衍一点教训,”阿姐放心,我晓得分寸没下死手。”   若是闻衍死了,阿姐不就守寡了。   作者有话说:   不久后老婆跑了的闻狗喝酒都找不到人。   任洵:那是我老婆的姐姐,sorry啦~   肖霖泽:那是我老婆的手帕交,sorry啦~   沈辞霁:谢邀,情敌。 第58章   “我就算要杀他, 也会等到阿姐与他和离之后。”   听赌场的人说,闻衍的父亲当初早死,淮南传得议论纷纷, 说闻衍母亲克夫,还疯过一段时日。   不知道新娶的媳妇会不会也克夫?   江聿不能把克夫的事情揽到江映儿头上, 所以往腰腹刺,没有扎到要害处。   说到这,任洵也忍不住嘶声扶额,“阿聿, 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换言之,若是任洵不认识江聿, 此刻他已经蹲大牢了, 以闻家的势力,江聿被抓到后,非死不可。   ”闻家在此势力大, 阿姐说得对,江家的事情才平息,如果不是粮道的事情在办着, 闻衍没有声张,明面上对刺客进行抓捕,我恐怕保不住你。”   江映儿才缓下去的眼睛瞬间又红了, 泪水在转着,眼看要哭。   江聿晓得冲动了, 挠头说,“洵表兄, 我当时的确是冲动, 但你也不要说了。”往江映儿身上使眼神, 任洵及时噤声。   万一江映儿心绪起伏过大,忧思过度,胎气动荡,闻衍知道了,啧。   “咳咳...”清咳两声,任洵把话题转走,宽慰江映儿说道,“阿姐,你不要担心,江聿的事情我已经压了下来,找了死犯当替死鬼,津与不会查到阿聿的头上。”   真要出什么事情,他也会拦着。   “谢过三殿下。”江映儿点头,不省心的眼光看向江聿,少年挠着头,偎着她的肩膀撒娇,“我知道错了阿姐,我一定不会再冲动了。”保证说道,“万事都听阿姐的。”   人齐叙了旧,跑堂的上了菜。   姑且算是江映儿来到淮南之后,用饭用得最香甜的一日。   任洵看着团聚的江家姐弟,垂眸,如果她也在就好了。   江聿看出任洵的失意,手搭到他的肩膀处,“洵表兄你且放心,汀儿姐她在外头的朋友也多,必然不会吃亏的。”   任洵漫不经心笑开,“是啊,只有她哄骗欺负别人的份。”从来没有见过她在谁的手上吃过亏。   江聿给任洵夹菜,江汀儿与任洵之间的事情他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   短暂的相会之后,江映儿遣开去买梅花糕的丫鬟已经到了茶楼下,必须得回去了。   江聿抓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阿姐,真的不能够不回去吗?我不想你走。”   江映儿低头,没敢看弟弟的脸,讲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故作轻松安抚道,“快了。”   “闻家老太太对我们江家有大恩,我必须要履行诺言。”再者方才有闻家的人跟踪,如果江映儿不回去,此事就说不通了。   江映儿此刻是能够走,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江游夫妇还得依靠闻家照拂,真的不能走。   江聿显然也想到了,姐弟二人都陷入沉思。   见面期间,默契的没有提起还在牢中的双亲。   任洵把江聿给拉回去,“放心吧,有我在,阿姐不会有事的。”闻衍与任洵交好,江聿知道。   闻老太太派来容云阁的老媪上茶楼了,江映儿看见,“我该走了。”   “阿聿,你跟在三殿下身边,在我离开闻家之前都不要露面,切记不可再冲动行事,一定要保全自身。”   江聿重重点头,“阿姐放心!”任洵也朝江映儿眨眼示意,有他看顾没事。   老媪在半道接到江映儿,”少夫人去得久,奴婢深以为出什么事了?”   江映儿笑说,“这里的茶水好喝,先前婆母在容云阁吃不惯玫瑰花茶,我让泡堂的把茶都上了一遍,一时尝吃多了起不来身,便休息会。”   她手里提着茶楼的几方好茶。   “少夫人不应该都把人遣去买物件,身边应当留着人。”老媪接手过来,话有深意一般。   江映儿不动声色,柔笑道,“难得出来一趟,便让冬春冬红丹晓都出去买糕点看看,也叫她们挑挑自己喜欢的。”   老媪搀着江映儿,“少夫人宽和仁厚,难怪丫鬟们喜欢您,都跟老太太说,要在您身边伺候一辈子。”   回到闻府后,江映儿没有让丹晓去打听今儿那房出府了,就装作不知道,以免打草惊蛇。   卢氏晚间到了容云阁,“今儿个你去烟江路把脉,鲁郎中怎么说的?”   “胎象一切安稳。”   卢氏反问,“胎象安稳为什么要吃安胎药?”她可是瞧见了大包小包的药拿进来。   江映儿没有隐瞒,“郎中说儿媳身子弱,唯恐难产,因此要多补气血。”   卢氏一顿,没料到吃药是为了补身子,她看江映儿的身子,除了肚子大些,模样出挑,江氏其余的地方都瘦弱。   “你是应该多吃些,从前给你送的你还不乐意吃。”   召来身边的仆妇,卢氏让去把清韵汀里的红枣山参都拿过来。   “儿媳谢婆母。”江映儿接受了。   两句话过后,卢氏还坐着,没说这么话,江映问道。   “不知婆母过来,有什么事?”   “没事我还不能来了?”卢氏才不会说,闻衍出门后,也没有人找她,她在淮南也没几房亲戚。   上回年礼的事情,就再也不往清韵汀去了,也不知近期在忙什么。   清韵汀空空的,卢氏便过来瞧瞧。   “容云阁是你的院子,到底还是我们闻家的地方,长房的院落。”   江映儿垂眸,“是媳妇不知轻重,话有失偏颇。”   卢氏呛声,知道江映儿生了孩子就会走,闻衍在家,卢氏想着要分开两人。   闻衍有事出远门不在家,卢氏没事做了,看着江映儿瞬间也没有那么碍眼,讨厌。   此刻甚至觉得她可怜,反省是不是自己太严苛。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江映儿陪坐不陪聊,卢氏扛不住冷清,过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起身走了。   闻衍这一走,的确是远门,两个月了还没有回来。   人虽没有回来,让人传回来的书信足足装满了两个匣子。   江映儿不免怀疑,闻衍是不是真的去忙了?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空闲写书信回来,她本不欲回,也不想拆,要不是卢氏压着……   卢氏近两月,跑容云阁的次数越来越多,后来干脆连膳食都要在这边吃了。   只要跑腿的小厮拿着闻衍的信,进门,她总是抢在江映儿的前头拆了看,不止如此还念出来。   自然卢氏是闻衍的亲娘,当然也有收到信书信,信的篇幅远远没有闻衍写给江映儿的那么多,书信的数量也没有江映儿的那么多。   开始时,卢氏酸溜溜的阴阳怪气,“我儿子不只是写给你的,他是写给肚子里的孩子。”   像个稚童一样比较起来,“别以为你收到衍哥儿的书信多,就得意啊,你肚子里有孩子算是两个人,信的一半数量是分给孩子的。”   江映儿闻言忍不住沉默,“......”卢氏真的没事吧?   卢氏心里的确是酸的,因为江映儿回信敷衍,字数少,闻衍便问到了卢氏那头,询问江映儿的胎象,卢氏收到闻衍最长的那封信时,免不了开心,一看到增多的字数具是在问江映儿,气得磨牙。   磨牙也办事,替闻衍盯着江映儿。   卢氏折磨江映儿的方式便是盯着她用膳喝汤,再有自家儿子对江氏无比上心,之前卢氏还不相信江映儿说对闻衍没有动心。   她觉得自家儿子举世无双,江映儿一定是嘴硬。   待在容云阁的这两个月,卢氏是真的看出来了,江氏对闻衍没有上心,而闻衍在江氏身上动的心思可不少。   闻衍给她写一堆信,她看都不怎么看,回也不想回。   心疼自家儿子弥足深陷,外头打拼,她连人都不会哄,卢氏天天逼着江映儿给闻衍回信,甚至帮忙斟酌语气。   让江映儿修改话语。   江映儿写,展信安好,妾身已经收到夫君来信,家中一切安好,万望夫君珍重自身。   卢氏读过之后尖声厉叫,拿着闻衍的来信质问江映儿,”衍哥儿给你写那么长,你几句话没了?“   江映儿眼神同样懵:不然呢?“媳妇何处不妥当。”   卢氏新抽出来一张信笺,“重新写。”   江映儿不接笔墨,“儿媳不知要写什么。”要她跟闻衍谈情说爱,不要。   卢氏恨她木头脑袋,嘀咕,“也不知衍哥儿看上你什么了?”   凭借那张脸,出挑是出挑,天下到底有的是好女儿,何愁非要一个不解除风情的江氏?   “婆母若要跟夫君说什么,婆母再添上去就是了。”   卢氏倒是想,她模仿不来江映儿的笔墨,否则她必然要亲自上手来写。   “我念,你写。”   笔墨塞到了江映儿的手中,“展信安好,妾身已收到夫君来信,心中万分欢喜,喜而忘忧,食不入咽...”   江映儿写了万分,“......”欢喜还没有落笔,后面的卢氏念得太露骨,实在是写不下去,何况就算是真的写了,闻衍瞧见了也不可能信。   “快写啊。”卢氏洋洋洒洒还在念,江映儿又照着原来的写了一封,因为懒得再抽宣纸,索性就用这张,万分后面添了个欢喜。   卢氏自顾念完了,回过头,还是那么短。   “你就只加一句话?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婆母你夫君放在眼里。”   江映儿费力挺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孩子闹腾,儿媳实在有心无力,望婆母体谅。”   卢氏不依不饶,最后逼着江映儿在信的最后又添了一句,盼望夫君早日回信。   卢氏的原话实际上是,妾身日夜不眠,盼夫君马不停蹄早日回信。   江映儿要午睡,月份大了以后,站起身越来越难,她在院里站不了多久,躺下。   卢氏自个在清韵汀坐着,没有多久觉得没趣,出去走动。   她也不走远,绕到了假山,看见西厢的院子,想起姜泠月,跟身旁的仆妇说去容云阁拿点蜜枣来,去看看。   门口的小丫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进了内厅便听到人在呕,卢氏的脚刚踏进来,便见到姜泠月掀翻了丫鬟送上来黑乎乎的汤水。   伏案捂着肚子呕吐,连带怒语骂,“那么苦的汤水你不知道兑点黑糖进去,是要苦死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吗?!”   卢氏手里的东西吓砸了,姜泠月看过去,花容失色,“大、大夫人。”   见卢氏盯着她的肚子,姜泠月眼睛一转,扑到卢氏跟前跪下,“大夫人,您不要说出去……”   “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津与哥哥的!”   作者有话说:   闻狗:媳妇说想我咯!   《好心办反事的狗妈》 第59章   卢氏脚步一晃, 得亏后面仆妇及时把她给搀稳,回过神,她攘开仆妇冲到姜泠月面前。   “你说什么?!”   姜泠月再次说道, “我有孩子了,是津与哥哥的。”这次她一口咬死, 无比笃定。   “你胡说!”卢氏咬牙大叫。   如果放在以前卢氏不过如此,那现在姜泠月可是她明面上的女儿,知道的人都不少。   她要是有了闻衍的孩子不就是乱来乱.伦吗?这让外头的人怎么说?   说卢氏吓傻了都不为过,她身边的仆妇及时提醒卢氏, “大夫人,您先不要急, 事情还没有弄清楚。”   ”单凭她一张嘴说是大公子的孩子怎么可能?”卢氏有些回魂稳住了。“那外头能生的女人, 惦记闻家富贵的不把咱家的门槛都要踩破了。”   卢氏呵笑,眯着眼睛,“你在诓骗我。”   “大夫人若是不信, 可以找人来问问,津与哥哥在离家两个月之前有没有来过西厢,孩子便是在那时候有的。”   反正当时闻衍来过西厢, 许多人都知道,那会正巧姜泠绾来信,姜泠月就把此事给拿出来抵。   别人或许不够, 可搪塞卢氏嘛....   “津与哥哥离家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和我……才找的借口离开家。”   反正卢氏好忽悠, 既然被她看见了,要想叫她替自己隐瞒, 并且得到最好的照料, 就必须要踩在卢氏的软肋骨头上。   孩子生下来之前, 谁弄得清楚孩子的爹是谁?   “你胡说!”   姜泠月看向身旁的丫鬟,“大夫人可以找西厢的丫鬟问,又或者写信试探试探津与哥哥,有没有来过西厢,做过什么?”   “这件事情,嫂嫂也知道。”   卢氏不经事,的确动摇了。   过年节时闻老太太还说过闻衍,江映儿怀着孕,月份越来越大了,不许他出门,闻衍还是出门了。   凝云堂少不了埋怨,是江氏替她回护的话。   保不齐,真就知道。   衍哥儿都两个月了还不见回来,难不成真的就是姜泠月说的那样。   卢氏愤看了姜泠月一眼,带着仆妇风风火火出了门。   一旁的丫鬟战战兢兢收拾碎碗。   姜泠月站起身擦了擦嘴,看着卢氏离开的方向,斜睨到丫鬟的身上,“管好你的嘴。”   卢氏没有去容云阁,回了清韵汀,写了一封信让小厮找人跑快马送到闻衍的手上。   江映儿有几日没有见到卢氏了,两个月卢氏都一直在容云阁晃,忽然不见,清净是清净,江映儿担心出事。   寻丹晓随口问,丹晓说没见着。   冬春冬红说,“夫人近来身子不爽,似乎头疾犯了。”   “寻郎中看了吗?”江映儿问。   “看了,郎中说没什么事,夫人一直在清韵汀没出门。”   用过晚膳后,江映儿吃了安胎药,又想躺着,老媪说她不能休息,得练练体力,免得生孩子的时候力竭。   绕到长廊,前边不远就是清韵汀,江映儿顺道提起,“我们去看看婆母。”   卢氏是真头疼,起不来床。   早间闻衍的信回来了,他没有说去没去西厢,只问卢氏,是听何人说起此事,话里话外,就是去过了。   这么说,姜泠月那孩子八成真的是...   卢氏又送了一封信过去,追问闻衍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让他赶快归家。   见到江映儿,看到她大着肚子那么晚还过来,前头的事情都理不清楚,就是因为怀孕的事情。   卢氏下意识便要骂人,见着扶着江映儿站在她身旁,凝云堂的老媪,声音缩回去,改了口。   “你不好好在容云阁待着,过来做什么?”   给她添乱吗?   “大着肚子就不要出来,待在容云阁休息。”   江映儿微微福身,“儿媳听到下人说婆母身子不好,发了头疾,儿媳心里放不下,用过晚膳来探望婆母,也不知道婆母用晚膳没有?”   卢氏摆手,“我没事,你回去吧。”   瞧着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卢氏不愿意说,江映儿过来就是过场子。   既然卢氏那么说,“儿媳告退,婆母好生休息。”   正往外走时,丫鬟端着药上来,江映儿觉得无比的呛鼻。   低声问了一句,“是什么?”   丫鬟说,“是夫人的安神药。”   “后来开的吗?”不像是她在鲁老郎中那边拿的药啊,味道闻着很冲鼻,安神药味道清幽,何药如此呛鼻?   “先前少夫人拿来的药已经吃完了,这是后来姜小姐给夫人找郎中开的安神药。”   姜泠月?   “夫人什么时候开始吃的药?”   丫鬟回想了一下,“要到年前了。”   “夫人一直都在喝吗?”   丫鬟点头,“是啊,夫人一直都在喝,除却在少夫人那边用膳的两个月没有喝以外,近两日夫人头疼,又开始喝了。”   “好。”江映儿没有问了。   出了清韵汀,她吩咐冬春去找方才的丫鬟去拿一贴卢氏吃的安神药,“不要让清韵汀的人知道。”   卢氏第二日,又来了容云阁。   沉默寡言的一直待到用午膳,连丹晓都看出来她奇怪,跟江映儿说,“夫人一直看着少夫人的肚子,该不会在打什么主意吧。”   “应当不是。”卢氏巴不得孩子早点出生,昨儿个怪事多,怕在生孩子的关头出差错,江映儿已经让冬春冬红背地里去查了。   “我没过来的两日,衍哥儿有送信过来吗?”   江映儿一愣,转看向负责收信的丫鬟。   后者说,“送来了。”   “衍哥儿信上说什么了?”江映儿一默,卢氏就知道,“你还没有拆?!”   的确是。   江映儿让丫鬟把信拿过来,卢氏已经上前一步,先去找信拆了看。   从头扫到尾,“没有跟你提起啊。”   江映儿没有听清,“婆母说什么?”卢氏把信塞回去,递到她手上,叫她看。   江映儿看完后,没找到卢氏前头说那句话的意思。   卢氏叫人拿来笔墨,让江映儿写,“你问问衍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卢氏给闻衍写了信,怕他不回。   索性就把差事交给江映儿,“你跟衍哥儿说,你快要生了,让他五日之内赶回来。”   江映儿不肯落笔,“夫君在外有事要办,妾身不敢撒谎。”   卢氏催促她,“叫你写你就写,啰嗦什么?!”江映儿始终不肯动笔,卢氏说了她几句。   江映儿怀着孕,卢氏也不敢像从前那般骂她,怕惊动了她的胎气,气急败坏走了。   后面几日,丫鬟跟江映儿说卢氏与姜泠月又开始走得近了。   江映儿听罢,心知肚明没有管。   有卢氏明里暗里的接济,姜泠月近两日的日子过得好了。   原先她刚知道自有孩子时,因为是无媒苟.合,姜泠月不敢一点都不敢声张,想要月份大些捂不住了再说。   到时打不下来,一尸两命,闻家就算是再势大,也不敢做一手遮天的事情。   安胎药不稳妥,吃的是最差的,加上她孕吐的反应实在厉害,什么都吃不下。   西厢也得不到什么好东西吃,送的饭菜都是些寻常的饭菜,孕妇许多东西都不能吃,必须得挑挑拣拣,恰巧卢氏撞了上来。   反正卢氏不够聪明,赖到闻衍的头上。   果然,卢氏中套了。   姜泠月看着桌上的好饭好菜,扬眉吐气。“不管是在什么地方,有人撑着就是好啊。”   姜泠月仗着肚子刚开始时,还不算太过分,后半月的要求是越来越多,像是要报之前卢氏奚落她,叫她丢脸的仇,故意为难卢氏。   看着卢氏压着气不能发的样子,姜泠月的心里无比的畅快,吃着饭菜,跟旁边的丫鬟道。   “大夫人原先拿了我那么多的钱财,而今就算是吐也该吐出来些。”   后日,卢氏去西厢回到清韵汀,进门就变脸,摔了桌上的杯盏。   “小.贱.人!居然想让我亲手下厨给她做汤水,江氏嫁进门也算是正头媳妇,八个半月了,都不敢跟我提要求。”   姜泠月今儿个笑吟吟跟卢氏说,她一直孕吐不安生,偷偷找人去看了,外头的庙祝说小孩子闹气,必须得喝长辈亲手做的汤水才能安抚好。   “爬了我衍哥儿的床,以为肚子里面有货,就能跟我拿乔了。”   仆妇提议,“夫人要不然,您就趁这当口,把她肚子里的孩子给结果了,反正没人知道,如此以了夫人的心腹大患。”   卢氏咬牙,心动还是有些不敢,“成吗?”为着姜泠月的肚子,几夜没得好觉睡,安神药越吃越头疼。   仆妇点头,“一不做二不休。”   以免夜长梦多被人知道,卢氏狠心让人熬了落胎药混在粥里叫丫鬟送给姜泠月。   没有想到,被识破了。   姜泠月就依仗着肚子翻身,怕有人谋害,她为了以防万一,闻过落胎药的几味药材,闻到粥的味不对,冷笑说,”大夫人这是要我死啊。”   思忖片刻,转头收买了丫鬟,叫混送去了容云阁的厨房里。   “卢氏既如此心狠,也别怪我手辣无情。”   到晚膳时,江映儿刚坐下来,负责布菜的丫鬟舀了粥,端到她面前。   “少夫人,这是厨房今儿特地给您熬的甜米粥。”   作者有话说:   推荐我好基友的文《嫁寒门》已经正文完结了!超级好看!!!!!!都去看啊宝宝们!   《嫁寒门》妙玉子   苏贵妃未失宠前,苏荷愫靠着贵妃内侄女这个名头在京城里名声大噪。   虽是靠着裙带关系才得以跻身京城贵女圈。   可好歹总挤进去了不是?   所以当苏贵妃失宠后,承恩公指了个寒门书生给她做夫婿时。   苏荷愫的内心是万般崩溃的。   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她拒绝的道理。   嫁给沈清端的第一天。   望着狭小的连她嫁妆箱子都放不下的新房,苏荷愫泪往心里流。   嫁给沈清端的第十天。   因婆母官话都说不齐整,被迫放弃婆媳交流的苏荷愫再一次心碎。   嫁给沈清端的第一百天。   因自己有孕,婆母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全宰了给自己补身子。   苏荷愫无语凝噎。   心里升起些暖流。   嫁给沈清端的第九百六十五天。   他做了宰相。   而自己做上了宰相夫人。   嫁给沈清端的第十年。   这十年里,他没收过一个通房,也没纳过一个良妾。   对自己百依百顺,从没有一个不字。   一开始承恩公把自己的嫡女嫁给个寒门学子时,京里众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连带着苏荷愫也被贬到了尘埃里。   后来当承恩公的寒门女婿做上宰相后。   京里众人才后知后觉地赞叹道:“承恩公的眼光当真是不俗。”   【阅读提示】   1.先婚后爱宅斗文   2.更新稳定 第60章   江映儿想事情入迷, 未做应答。   “......”   鲁郎中给薛穗上门看过了,薛穗的娘胎弱症别的郎中的确难治,可鲁老太医见多识广, 专攻疑难杂症,在汝阳的皇宫时, 也曾见过与薛穗差不多的娘胎弱症。   薛穗还好,自小得家中重视,精细地养着,根骨比那些个不受宠的皇子公主, 好太多了。   在鲁老太医的的调理之下,短短两月半, 薛穗的弱症缓和许多, 气色也渐渐好转,看着红润十足。   今日,薛夫人备了厚礼, 亲自带着薛穗上闻家的门答谢江映儿。   薛穗在容云阁,薛夫人去凝云堂探望闻老太太。   上次给薛穗赠的香料,她果然在用了, 连连称好,一个半月便用得精光了。   “用过你研磨的香料后,再用别的香总感觉差强人意。”   江映儿笑着又给她拿了几罐, 薛穗递过来厚厚一沓银票,江映儿没有收。   两人讲着闲话, 江映儿甚至都没有提起,薛穗提议说, 江映儿可以在外盘间铺子做香料生意, 以她的手艺, 盘下淮南的香业不是没有可能。   江映儿的事情,淮南高门的几家都知道内情,想着江映儿在闻府过得也不好,薛穗也想帮她做些事情。   待到铺子营起来业,指定是需要客人的,话说开了,讲到这份上,江映儿便说起她已经秘密盘了香料铺子,待到生了孩子便要开始运转了。   “我的面子薄,指望着阿穗能够带着人来帮我捧个场子。”   薛穗当下就应了,高兴道,“不成问题。”   “对了,你找到铺子在哪里?”江映儿说了个位置,薛穗深思,“铺面的位置有些远了,幽静是幽静,那头的客人不如前头的多,巷头巷尾都不好,你为何不找巷中间的?”   江映儿何尝不知道,铺面的位置偏远,当初以她手上的财力,也只能盘这地方的铺面,若是拿下巷子中间的,手上的钱要刮个精光,后头找人修铺面,挂牌子都需要钱,必须要多番考虑。   “我手上不宽裕,得留些余钱。”再者丹晓说,巷中的铺子要想拿下来,还得走关系,事情秘密办的,闻家不知道。   薛穗兴冲冲,”这有何难?映儿,你怎么不早点来跟我提呢?淮南人最多的几条街,那铺子背后的东家就是我们家。”   薛家祖上是木匠出身,淮南的建业薛家是大头。   “你原先看中哪个铺子?我让母亲寻掌柜的拨给你,不收钱。”   换铺子那就更好了,江映儿心动,又觉得白拿不好,说跟薛家打欠的票子条,薛穗死活不肯收,说江映儿让鲁老太医治好了她的身子,她还欠着江映儿天大的恩情呢。   江映儿思前想后,决定效仿闻衍之前说划的利成,割五成给薛穗,薛穗说太多了,不要,耐不住江映儿执意,只收了两成。   此事还需保密,好在薛穗并未问太多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答应她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   更换铺面,里头的装潢需得重新弄了,巷中的铺面大,布局得弄,先前研磨好了的香料恐怕也不够了。   有薛穗的参与,她或许还不用抛头露面,将来若是做大了,招惹眼红的人,有薛家在前头挡着,也是一件好事。   “少夫人?”眼看着粥就要凉了,如果江映儿没喝下这碗粥,余下的钱便拿不到。   那可是三百两啊!   丫鬟催促,“少夫人,您快些喝吧,甜米粥若是凉了,味道可就不好了。”   江映儿心里想着香料铺子开业的事情并未注意到不对劲。   粥原本的药味浓郁,为了不叫江映儿吃出来,姜泠月特地吩咐人掺了蜜汁以及玫瑰花瓣,借此掩盖。   她端起粥碗,舀搅两勺,就快要吃进嘴里,刚张唇时,余光瞥见身旁布菜丫鬟神色慌张得不对劲,江映儿顿了手。   垂眸低睨眼前的粥,“怎么会有玫瑰花瓣?”   不是都叫冬春冬红把玫瑰花瓣收起来了。   丫鬟磕磕巴巴,“是...后厨的仆娘说,玫瑰花香,入到粥里增味,能让少夫人多吃几口。”   “少夫人快吃吧!”丫鬟心里有鬼,再次催促,脸上微慌,低垂着头,更显得鬼鬼祟祟了。   江映儿再搅和粥,翻搅到最底下,见到沉在粥碗底不同于粥色的沉积暗色汤汁。   “今日的甜粥是谁做的?去把人带上来。”   言罢,透过铜镜,见到背过身的丫鬟下意识打抖,眼神不住的左右转着。   江映儿笃定,有鬼了。   “少夫人,是....粥有什么问题吗?”   江映儿紧盯着她的脸,笑道,“不是,我闻着今日的甜米粥,胃口确实好了,想叫你去把做这碗甜米粥的仆娘叫来,我好赏她。”   丫鬟心头一喜,跪下来,“实不敢瞒着少夫人,粥是奴婢做的。”   江映儿笑吟,“好啊。”   往外叫冬春冬红,“把她给我扣下来!”江映儿冷哼一声把粥碗重重摔到桌上,“说,是谁派你送来的粥。”   “里面放了什么好东西。”   丫鬟开始时不认,江映儿看向老媪请她拿主意,老媪便叫了烧火劈柴的仆妇进来掌嘴,几个大巴掌下去,丫鬟撑不住了。   哭着求饶,抖着肿脸,“我....我说。”   江映儿示意仆妇把人松开,丫鬟捧着脸,哭道,“是夫人做了拿给姜小姐的粥,姜小姐闻出来,粥里面放了落胎药,给了奴婢一百两银票,叫奴婢送来容云阁给少夫人吃。”   落胎药?“......”   姜泠月怀孕了。   江映儿想到上次在假山和丹晓撞见的奸.情,算算日子,如果平日里不喝避子汤,她的肚子....   “姜小姐怀孕了?”丫鬟支支吾吾没有明说,江映儿叫仆妇再打,掌风挥过来,丫鬟两只手捂着点点头。   “怀了,怀了。”   想起近日卢氏的怪异,再加上她叫冬春冬红去查,卢氏起怪异之前的那日去了一趟西厢,难道,在那时候她发现姜泠月怀孕了?   姜泠月与人有私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所以,能让卢氏头疼的,频繁走动的...可能性。   “姜小姐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是大、大公子的。”   江映儿瞬间了然于胸,难怪卢氏要给姜泠月送避子汤,卢氏看重脸面名声,当初闻衍爹的事情,克夫的流言蜚语让她变得极其敏感,加之不满她这个儿媳。   上一次闻衍收了姜泠月为义妹,闻府上下皆知,姜泠月一朝有孕,她跟卢氏说肚子里的孩子是闻衍的,卢氏为了长房的名声,出此下策。   一时之间,丫鬟们一溜看向江映儿,她脸色平淡无奇。   “冬红,去请夫人过来。”   卢氏很快到了,起先还以为是姜泠月没了孩子,毕竟西厢是容云阁里的院子,惊动了江映儿。   直到看见她叫人送来的粥碗,“你...东西怎么在你这?”   眼见姜泠月身边被拿住打得血淋淋的丫鬟,“你都知道了?”   江映儿点头,“知道了。”闹到她面前,想装死都不成了吧,江映儿此刻在心中无比无言以对卢氏的愚蠢。   老媪也在,卢氏又问了句,“那母亲......”   “此事儿媳尚且未请示祖母。”夜深了,闻老太太恐怕早就睡了。   江映儿把粥碗如何转送到她面前的经过,跟卢氏提了一遍,卢氏吹胡子瞪眼,先看她,再摸江映儿的肚子,“你、你没吃吧?”   江映儿摇头,“媳妇没吃。”   “没吃就好。”卢氏拍着胸口庆幸万分,随后咒骂到姜泠月的头上。   下令,“把这丫鬟打死。”江映儿阻止了,把人扣在容云阁,“婆母三思。”   真要落了孩子,闻衍头上可真就扣帽子了,扣不扣帽子也不打紧,若是姜泠月没有把她的手伸到容云阁,江映儿也不欲管,而今,为了孩子,姜泠月得料理干净点。   此事交给卢氏处理,她办不干净。   “存着鬼心思的丫鬟留着做什么?姜泠月的肚子不能留,明儿我亲自端着落子汤叫她喝下去。”   卢氏忐忑了一个晚上,仆妇在旁给她拿主意,想着想着卢氏就不怕了,姜泠月算是她院里的姑娘。   出了这等子丑事,她作为长房当家做主的长辈,自然要以正家规房法,如今想想,硬气了。   “婆母,此事待禀...”   怕江映儿说禀给老太太,她刚要说,“不——”成字没个着落。   话头还没说完,外头传来脚步声,乌泱泱一波人进了容云阁,闻老太太竟然过来了,她身边的仆妇,背后压着姜泠月。   卢氏吓得下意识脚步往后挪,意识到场面又止住。   与江映儿一道请安,“祖母、母亲安好。”   姜泠月被骨碌摔落到地上,又迅速捧着肚子爬起来仆妇手里拿着细软,看来姜泠月听到容云阁的动静,想跑路。   闻老太太坐到主位上,温声让江映儿坐下,就让卢氏一个人在中间站着,姜泠月狼狈立于她的身侧。   “母、母亲....”   老媪端上来甜米粥,低声跟闻老太太回禀,闻老太太把米粥砸到卢氏面前。   冷声,“瞧瞧你做的好事。”   卢氏抖声欲为自己辩解,外头下人飞跑进来,手指着外头,大喊道。   “老祖宗,大公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一会还有更新~ 第61章   闻衍回来了?江映儿险些以为自己错听。   抬眼之间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姿已经踏入外厅门, 白衣出尘,面容俊美,深邃的目光灼灼看向江映儿。   “......”   江映儿起身福礼, “夫君。”   男人大踏步行至江映儿面前,感觉到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头顶。   闻衍把两月不见的妻从头扫到尾, 见她和孩子好好的,肚子大了一大圈,松吐出一口气。   “你先坐下。”闻衍扶着她的手腕,分开时, 轻拍她的手腕,以做无声的安抚。   江映儿, “......”   垂眼见男人鞋履旁颜色更深些的衣袂, 沾上了泥点子,闻衍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回来了。”闻老太太道,话里似乎并无意外。   江映儿估摸着, 闻衍得信归家,多半是凝云堂去的信,否则闻老太太怎么会那么快过来容云阁。   看来有人将容云阁的事情暗中禀告给闻老太太, 而且是一直以来,老媪?又或者冬春冬红?闻衍出的是远门,他一路上赶回来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几日的功夫。   闻衍前脚进来, 后脚几房的人也听到了动静挤到了容云阁,围得铁桶一般。   老祖宗在上头坐着, 二三房来了倒也不敢造次,闻怏坐到江映儿身边, 小声安抚她, “别怕。”   “这回啊有姑母和祖母给你撑腰。”江映儿颔首, 低头没有说话。   闻衍跪下,“孙儿请祖母深安。”一旁的卢氏见闻衍回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躲在闻衍的背后,“衍哥儿...”   闻老太太叫他起来,“回来的正是时候,家里头出了一桩烂事,你在也能说得清楚些。”   “人毕竟是你带回来的。”   二房插话进来,“是啊,这姜小姐原也是衍哥儿领回来的人,大嫂嫂又喜欢,今儿闹得这般难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瞧着姜小姐收拾包袱连夜要离开咱们闻家了?”   二房说话时,江映儿的眼神悄悄留意三房,三房今儿个奇怪的沉默,仿佛就是个来看戏的,可这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   但凡卢氏出点什么错漏,三房恨不得笑全笑尽,今天一反常态。   闻川也跟着过来了,藏在三房后面,头也没有露,生怕被人看到。   “......”   闻老太太的眼神淡撇过去,二房噤了声。   “孙儿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下人说了。”闻衍的余光朝左手边的江映儿看过去,嘴上喊祖母,“姜泠月肚中孩子并非是孙儿的。”   后头的这句话更像是对着江映儿,说给她听的。   要说反应最大的还是卢氏,半站起来,攥着闻衍的手臂,“什么?!”   “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是谁的?”   姜泠月眼珠子一转,一口咬死,“津与哥哥,当初你做过的事情,就想不认了吗?”   “两月之前...”   男人的目光霎时变得狠戾冰冷,姜泠月接下来的话噎在嗓子里,吓得打颤,再不敢出声。   “孙儿两月离家之前,的确去过西厢,只因故人来信,却未做停留,更没有行不合规矩之事。”   闻老太太听着,卢氏的心跟着闻衍的心绪跳动,“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闻衍转过身,看向三房道,“这便要问三婶婶房中的川弟了。”   三房咽了口沫,做贼心虚般故作声势,站出来。   “衍哥儿,你说话别但凭一张嘴,讲什么要有证据,这姜泠月可是你们长房的人,干.我们三房,我们家川哥儿什么事。”   听到长房的动静,三房原也是来看戏的,没出门呢,闻川扑跪到她面前坦白,说姜泠月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三房吓得险些晕了过去,自家生的儿子干出来的混账事也没有法子,只能想尽办法给他兜着。   路上三房嘱咐闻川,不论长房说什么,一口咬死他和姜泠月没有关系,没有证据,谁能说得清。   丹晓凑到江映儿耳边,”夫人我们要不要...”把那天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江映儿摇头,示意她不要动作。   就让闻家的人自己解决,反正她也不算是闻家人,闻老太太出面了,事情必然能够办得清楚漂亮。   她就坐着看戏便成了,难得悠闲。   卢氏一看事情有转机,改口改得特别快,当下冲着面子跟三房吵了起来。   “我就说哪个王八羔子这么大胆敢翻闻家的墙来办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栽到我们长房院里,原来是自家出了内鬼啊。”   “怎么,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季颍芬,回头看看你儿子,他都要不打自招了。”   三房恨铁不成钢把闻川给抓出来,一步挡在闻川前头,“你胡说什么?!我家川哥儿就算花浪轻浮些,也知道事情轻重。”   “再着说,衍哥儿家里还轮不到你当家作主!别以为你三叔叔不在家,你就由着大嫂欺辱我们三房,母亲还在上头坐着呢!”   眼瞧着两人快要扭打到一起,闻老太太觉得头疼,让仆妇把两人分开。   闻衍往外叫人进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闻川身边的小厮。   “老祖宗,姜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川公子的。”   闻川显然也没有想到贴身小厮如何背叛了他。   瞪大眼来不及阻止就被闻衍身边的人给扣下了,三房想上来帮忙也被仆妇扣压着。   “刘四,你收了什么好处……”话说一半,闻川的嘴被捂了起来。   他贴身小厮接着说道,“川公子先前便看上了姜小姐,大夫人与姜小姐疏远后,西厢的补给不多,川公子便时常吩咐小人买钗珠耳环给姜小姐,一来二去,二人就好上了...”   “时常在西厢后的假山还有外头川公子的私宅之处相会行事。”   江映儿不知道闻衍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闻川身边的人开口,托着手听戏,晚膳没吃,她有些饿了。   忽然眼皮子底下,闻怏递给她一碟果脯以及芙蓉糕,江映儿接过小声道,“儿媳谢过姑母。”   闻怏也拿了一块,凑到她耳边,“果脯是衍哥儿小厮递上来的,芙蓉糕也是顺带一路递上来的。”   闻衍?   江映儿抬眼,男人刚正不阿站在正堂中.央,他不是在跟人打拉锯战嘛,是怎么留意到她饿了?   果脯常见,只是这果干不是淮南这边常有的果子,北上才会有。   看来,的确是他小厮递转上来的。   “......”江映儿默默吃着。   闻衍搬出闻家家训,若在闻家行无媒.苟.合之事,败坏闻家家风,打三十戒鞭,跪祠堂,扰乱闻家家风严重者,族谱除名。   那头三房的闻川掌不住事情,三房还想垂死挣扎不让,妄想拉长房下水。   她儿子不争气已经哭着招了,跪到闻老太太面前,“祖母,都是她勾引我的!”   “说什么衍表哥不要她,没有活路了,让我给她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孙儿糊涂,没有招住诱惑,都是她....”   “她算计了孙儿,每次行事后,孙儿都让人给她喝避子汤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孩子...”   闻家子嗣这头管得严,若是在婚前闹出人命,算是祸了闻家家风了。   二房三房子嗣多,个个都是有正名后生出来的。   三房大力攘开仆妇,跪下来,一道求情,“母亲,川哥儿年轻不懂事,狐媚子勾引,此事不能全怪川哥儿啊...”   事情闹开了,三房和闻川把不住嘴,姜泠月想要仗着孩子没有生下来乱栽到长房口中。   不成了。   姜泠月跪求闻老太太,“老祖宗,泠月家中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泠月明廉知耻,绝不会做出那等事。”   “肚子里的孩子,全是因为川公子在年礼上吃多了酒,泠月回西厢的路上遇到川公子,便被他给...”   她扭头再求闻衍,“津与哥哥,泠月发现自己有了身子后日夜寝食难安,眼看着月份越来越大,不敢声张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与大夫人说是津与哥哥的,是泠月糊涂了...”   “就看在姐姐的份上,津与哥哥给泠月一条活路吧。”   说罢,姜泠月捂着脸伤心哭起来,露出的指缝当中恨恨盯着惬意吃膳食的江映儿。   江映儿察觉到她的目光,看都不看她一眼。   两方各说字词,江映儿就等着看,闻老太太站在哪边?   谁知道她突然被闻老太太点名,“衍哥儿媳妇,你也掌了一段时日的家,此事依你来看,如何办?”   江映儿放下手里没吃完的果脯糕点站起来,闻老太太挥手叫她坐下说。   “儿媳愚钝,不知该如何处理,一切凭听夫君与祖母及家中长辈的安排即可。”   姜家与闻家的事情她不知内情,姜泠月是闻衍带回来的,何况当着那么多闻家人的面,装聋作哑不出头方为上策。   “衍哥儿,你媳妇不肯开口,此事交由你来办。”闻老太太也甩了手,“终归是你带回来的人。”   二房暗中咬牙,老祖宗在这时候放权,是把家主的位置给闻衍了?   闻衍点头,他倒是没有多话,按闻家祖训打了闻川三十戒鞭,闻川晕了之后,又叫人拿水泼醒,抬去祠堂跪着,三房哭喊着跟过去了。   至于姜泠月,让江映儿没有想到的是,闻衍居然舍了下令。   也依闻家的训责,叫仆妇掌了二十巴掌,让她一同陪着闻川跪在祠堂。   “.....”   江映儿原以为此事完了,能够散了歇息,谁知闻衍请来了戒尺,双手捧呈,跪在堂中,朝闻老太太道。   “孙儿当初行事不妥,才至家中不宁,险些害得我妻遭人恶手,请祖母责罚!”   闻老太太笑,“此事因你当初一念而起而起,的确该罚。”   招手叫江映儿过来,命江映儿拿闻衍手中的戒尺。   “孙媳妇,衍哥儿这顿罚,由你来打。”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江映儿望着仆妇手里拿过来的戒尺, 陷入沉默。   因着她身怀六甲不好挪动,闻衍转跪朝她这边了,”......”   男人即便是跪着, 也衬得身怀六甲的江映儿无比娇小,身量差得厉害, 两人的视线就差那么一点,几乎就要平视上了。   江映儿始终避着眼,闻衍的目光定顿在她的身上。   江映儿心里有怪异的感觉,闻衍仿佛故意拐了一个弯, 把戒尺递到她的手上。   看着手中沉重无比,需要她两只手才能拿住的戒尺, 再次陷入缄默。   “夫君...”   拒绝的话才到嘴边, 卢氏抢在前头,恨铁不成钢,”衍哥儿, 你疯了,怎么能让江氏打你。”   江映儿停了口,“……”   拉不起来闻衍, 卢氏转向闻老太太。   “母亲,万万不可啊,衍哥儿堂堂七尺男儿, 怎么能遭女人打.....”,边说着话, 卢氏不放弃拽闻衍起来,奈何男人脚下生根, 纹丝不动。   闻老太太一跺拐杖, “你给我闭嘴, 你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卢氏冒出来的头缩了。   下一息约莫是为了面子。   想着如果真要闻衍叫江映儿打了,指不定别的人说出去有多难听,外头人又要如何置喙。   闻老太太未免也太抬举偏宠江映儿。   “母亲,衍哥儿有错,姑且不是什么大错,您要罚他,打他,可以找仆妇动手,怎么能够让江氏来呢?”   “江氏就算怀着孙子,她也只不过是外来的媳妇,您看中她也得有个度吧?她怎么能够比得上衍哥儿,衍哥儿可是您的亲孙儿。”   “......”   全场惊于卢氏敢和闻老太太顶嘴,静得针落可闻。   二房捂着嘴,菩萨笑脸,意味不明道,“大嫂嫂,您这话是在怪母亲不分清白吗?”   闻衍跪请戒尺,实际上有一方面,替卢氏挨罚,卢氏脑子简单看不透这一层面。   她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完全没有想到后果,如果不是江映儿足够谨慎,此刻她腹中的孩儿在不在不敢说,恐怕江映儿的性命也要搭进去。   闻老太太脸黑了,她没有怪责卢氏,冲着闻衍道。   “衍哥儿,这便是你多年来替你母亲拦挡着的后果,惯出来她如今不知天高地厚。”   多少次,卢氏犯错,闻衍替她挡在前面,闻老太太念她孤苦,看在儿孙的面上,原本想要盼着卢氏能够生出一点长进。   今天老媪来报,闻老太太也是知道,卢氏榆木脑袋不敲打一番是不成了。   这才漏夜前来容云阁。   闻衍显然也意识到了,脸色微凝,认道,“祖母说的是,孙儿的错。”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闻衍前头这顿罚打,闻老太太不打算越过去。   不管卢氏的诉说,无视她,下令吩咐江映儿。   “你动手。”   被卢氏这么一插足,闻老太太硬声下令,在气头上,江映儿拒绝的话都不好讲了。   她捏着戒尺还没有开始动,卢氏为了维护闻衍,竟然开始撒疯了。   她当着闻老太太的面再次搬出闻衍的爹,说什么闻衍是长房的独子,更是闻老太太第一个孙儿,如果闻衍的爹在世的话,绝不会如此,嘴上霹雳啪啦。   ”夫君去得早,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江氏就算怀着身子,身份至于如此尊贵吗?她到底是什么地方讨得母亲的青眼,为了一个外来女,母亲连夫君唯一的血脉都能弃之不顾,万一江氏下毒手把衍哥儿打出什么好歹....”   越说越起劲,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数落长辈。   以至于闻老太太的脸越来越深沉,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卢氏还没有察觉。   闻衍皱眉,拦叫卢氏母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卢氏甩开闻衍,越起劲来,“你别拦我。”她今儿就要把事情坦诚说明白。   闻老太太阴沉着脸,起身至卢氏面前,抬起手响亮的一巴掌甩到她的脸上,打住她的话。   斥骂,“你给我住口!”手颤点着卢氏的头。   “你还有脸提我儿子,若是清哥儿在世,我非叫他休了你不可!”   卢氏被打蒙了,捂着被打的脸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受到了极大刺激的样子。   闻老太太显然也被气得不轻,捂着心口。   闻怏和二房连忙上前,“母亲...”,一左一右扶住被卢氏气得急喘气站不稳身的闻老太太。   后头仆妇也接慰喊着,“老祖宗,您消消气。”言罢吩咐人去请郎中拿静平心的药丸来。   场面乱作一团,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江映儿长吁一口气能够置身事外。   她撑着肚子,在丹晓的搀扶下转身,放下手中的戒尺。   闻衍护拉卢氏,微厉声,“母亲,够了。”   闻衍略带提醒的话没起效,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卢氏眼睛斜睨到江映儿单薄的脊背上。   闻老太太的休字刺到了卢氏心里紧绷的弦,激得她气血涌上头,闻衍有意无意站到江映儿那边的态度,似火星燎烧着她。   全然是因着江映儿!要不是因为她,她儿子和闻老太太也不会被拢过去。   曾经冒出来要推江映儿又压下去的念头,鬼使神差在此刻翻上来。   卢氏眼一红,大力攘开闻衍,猛得朝江映儿后背推了一把。   “映儿!”   后面传来男人脱口而出,触目惊心的叫喊提醒。   尽管闻衍手急眼快,拽拉回卢氏冲向前的手臂,大迈前护住他摇摇欲坠的妻儿,也没能挽住局面。   江映儿失空失语,“......”   冬春冬红扑过来替江映儿挡着,因为肚子大的惯性,江映儿身子重笨拙,站得不稳,有下人的维护,依旧亡羊补牢。   跌晃了脚,不可避免磕到肚皮,小腹内里一阵紧缩,传来阵阵的疼痛。   她扶攥着桌椅的把手勉力撑着,小脸皱成巴巴的一团。   “...疼”   身体疼不住往下滑,丹晓急哭了,“少夫人....”   闻衍甩了手,卢氏跌慌在地上坐着,怔怔看着她自己方才推了江映儿的双手。   “...我..不是我做的...”   “去请郎中过来。”男人从丫鬟手里抢抱起江映儿,怒声大斥道,“快啊!”   大踏步往内厅的床榻上走,脸上的慌乱不止,抱着怀中妻的手无意地抖。   大掌护着江映儿的脑袋,捧罩着她疼得皱扭一团的小脸,温哄道,”不怕....郎中快来了。”   再吩咐一旁的贴身小厮,“去找鲁老郎中过来。”   老媪带着仆奴飞走,府上早就待命稳婆郎中一溜烟进来。   闻老太太捂着心口,担忧无比,撑着身子,看向江映儿那边。“衍哥儿媳妇...”年纪大了,到底撑不住,背过气晕了。   闻怏站出来维持的场面,把人都给清了出去,一波人在容云阁门口站着。   卢氏被仆妇看压在凝云堂,郎中分了两波,一波看顾闻老太太,一波兼顾容云阁。   闻衍起先不肯出去,稳婆和郎中左右推说,房内血气重,实在不易留下,他才走到外厅,“......”   手压着眉心,尚且没晃过神。   在江映儿身下探摸到血丝的稳婆,“坏了....”   面色凝重,往外催促丫鬟,“安胎药熬好了没有!”   容云阁的丫鬟手脚快,快速熬煮,即刻端了上来。   郎中下了针,安胎药下肚,半小刻过去,江映儿的胎像依旧没有回稳。   血混着羊水越来越多。   “不成了,羊水破了,夫人怕是要早产了。”稳婆往外吩咐丫鬟烧水,准备东西,郎中在一旁候着。   五脏六腑,尤其是小腹被一只巨大的手攥住,江映儿疼得嘶声裂肺,尖叫不止。   稳婆在旁给她擦汗,“少夫人,您要忍着力气啊,郎中已经熬了药,喝下去您就有力气了。”   外头的闻衍,听着里面的动静,俊脸额边滚冷汗,掌心被他掐出血。   里头女人的哭喊声仿佛一把巨锤敲打在他的心上,每敲一下,就打一下冷颤。   “......”   闻怏进来拉他,“衍哥儿,孙媳妇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八个多月,可以生。”   外头丫鬟说鲁郎中请来了,闻衍连忙去迎人。   先前的郎中也给挪了位。   江映儿扯着手疼得缩气,鲁郎中快速写改方子让人熬催产药,教江映儿省力呼气,缓和疼痛。   “......”   江映儿紧捏着被褥,汗水滚到眼睛里,辣得她快要睁不开眼睛了,怎么会那么疼?!   模糊当中,脑海闪过双亲的脸,还有久别重逢的阿弟,她呼喘气。   咬着舌头生生撕扯着回气,拽回快要被疼痛坠入黑暗中的意识。   鲁郎中看她眉目渐渐清明,不断鼓励江映儿匀气。   “好,很好。”   身上发了汗,胎儿的位置正,开的位置差不多,催产药熬来喝下,江映儿不断嘶声力竭的努力着。   她在心中激励自己,绝不能败在这!   闻衍在外头望眼欲穿。   一堆人里,唯独二房心里存鬼,盼着江映儿一尸两命,最好连带凝云堂那头也出事。   “……”   焦虑的两个时辰之后,容云阁内传来婴儿的清脆的哭声。   丹晓喜极而泣,容云阁等候的众人心落下了地。   稳婆跑出来报喜,“生了生了生了....是位俊俏的小公子。”   闻衍大步向前,追问道,“她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稳婆说, “母子平安。”闻怏拍着心口,庆幸道,“那就好那就好。”   二房脸色一变, 面上笑着,后槽牙都要咬碎。   江映儿居然如此争气!早产平安不说, 还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好了,长房的优势更大了,二房夹在中间什么好都捞不着。   真怕留在这里, 忍不住失态,二房找了借口, 挤笑道, “衍哥儿媳妇没事便好,母亲那头还没个信,我去凝云堂瞧瞧。”   边说着二房已经下了台阶, “小姑也不用过来了,容云阁还需要人手,我守在母亲面前, 等母亲醒了,也好把容云阁的好事讲与她老人家听。”   闻怏看破不说破,“二婶婶去吧, 母亲那头就劳烦二婶婶了。”   “小姑说的哪里话。”   即便稳婆一再强调母子平安,闻衍心中依旧残留回荡着娇妻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见她一眼, 始终放心不下,他执意要进门见江映儿。   稳婆拦说道, “少夫人累极了, 此刻晕睡了过去, 厅内狼藉一片,下人还在收拾,大公子稍缓些再进去吧。”   自古女子产房污秽,男人都不沾身来,稳婆还是头一次见上赶着进来的,也不怕沾了污浊晦气,将来染上霉运。   大公子对少夫人还真是上心啊。   闻衍不顾阻拦,非要见江映儿,“我去看看,看一眼就成。”一堆下人相劝,没有拦住他。   孩子有早挑选好的乳娘抱着,原以为闻衍迫不及待进来,是要来看孩子,乳娘抱着上前,“大公子,孩子生得像...”   谁知闻衍只匆匆掠过一眼,便往内厅去。   乳娘们抱着孩子摸不着头脑,相顾无言。   “......”   内厅的血腥味药味没有散去,窗桕不能开大,怕江映儿受凉寒气侵体。   鲁老太医在一旁收拾写补身养气的方子,给丹晓嘱咐养生产后的小月子注意事项。   闻衍给他做揖礼,郑重其事道,“闻衍深谢先生大恩,一生难报,日后先生有用得着闻家的地方,只管上门开口,闻衍必定全力以赴。”   因着江映儿的事情,鲁老太医对闻家的人都没什么好眼。   见闻衍态度端正,倒也没有甩脸,受了他的礼,“嗯。”   待江映儿身子养好离开闻家,鲁老太医也不欲踏进闻家。   可怜江游的女儿,若不是月份快近九月,今儿个他就不是来帮江映儿助产接生,而是来给她收尸了。   事无遗漏吩咐妥当,鲁老太医马不停蹄离开了闻府,闻怏来请,闻老太太他也没有去看。   她脸色苍白昏睡着,闻衍屈膝在塌前,手碰上娇妻的脸蛋,感受到温热以及她鼻息呼出的气息。   虽然微弱,但是还有。   “......”   江氏好好的,她没事,她还活着。   闻衍悬着的心才在这一刻彻底落了地,紧抿的唇微缓,攥紧的拳头松了。   *   江映儿这一觉睡得够长,醒过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她不知道,昏睡的三天,闻家都快翻天了。   张眼望见芙蓉色的帐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   先是眼珠子动了动,要将人碾碎撕成两半的痛感没有了,偏头见氤氲而上的香熏炉烟丝。   卢氏发疯跟闻老太太顶嘴,最后从背后推她撞到肚子的记忆纷沓而至挤入脑中,江映儿回过神。   眼神逐渐清明,张了张干渴的唇。   这里是容云阁,她撑过来了。   垂眼见拱起的小腹变得平坦,“.......”江映儿撑手坐起身,动身扯着四肢还是有些残留的疼。   睡守在旁边的丹晓听到动静,“少夫人!”   她喜笑颜开擦着飙出来的泪水,扶起江映儿,嘴朝外喊人,“少夫人醒了!”   随后江映儿听到一堆嘈杂的脚步声,冬春冬红,老媪,容云阁的下人一应挤进来,好多张脸。   错眼之间,耳边响起一道焦急里带着欣喜的男声。   “你醒了?”   江映儿懵眨巴眼,看着不知何时出现,近在眼前放大的,憔悴的俊脸。   她是睡了多久?   怎么一觉醒过来,闻衍好像遇到了天大的事情,闻家天塌了吗?   他憔悴不堪,眼角猩红,眼底乌青一片,衣衫似乎还穿着几日前见的那一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味。   江映儿挤脸皱眉,“......”   卢氏出事了?至于他一副好像天塌下来撑不过的样子,几日几夜没合眼了?   “你哪里疼?”   闻衍不明所以江映儿的嫌弃,还以为她何处不适。   江映儿没答话,闻衍已经吩咐身旁的丫鬟,“去找郎中来。”   江映儿连忙出声制止,“夫君...妾身没事,不用找郎中。”   听得江氏叫一声夫君,闻衍心止不住跳,心中一软,安定道,“没事就好。”   “若是何处有不快,不要隐瞒。”闻衍牵住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热到发汗,黏糊糊的。   江映儿想挣脱,可惜眼下无力,只能任由他牵,“......”   闻衍看她的眼神有让人难以理解的热忱深意,幽暗,绵密。   到口的夫君两字咽了下去,江映儿回避他的眼神,转看向丹晓。   “孩、孩子呢?”   孩子有没有事?是男是女?   闻衍坐到塌边,稳托住她的身子抱她在怀中,着人把孩子抱过来给她看,“孩子好好的。”   “是个男孩。”闻衍说。   他的声音里有能叫人听出来的欣喜,“很像你,也像我。”   “是我们的孩子。”   江映儿觉得男人这句话很傻气,她自己生的,会不知道是跟谁的孩子?要不是没有选择,江映儿根本就不想与她有孩子。   本以为扛不过去,卢氏疯癫要谋害她,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孩子生下来了,她终于能够离开闻家这块令人窒息到不能窒息的是非之地!   江映儿心口欢快,喜上眉梢。   结束了,一切都要结束了,要不是身体不允许,她恨不得现在就下地离开。   逗看着孩子漂亮白软的脸蛋,笑开了眼睛。   闻衍见她未染脂粉的眉眼弯起来,眸光晶亮似星似月,明眸皓齿生动异常。   江氏笑得好漂亮,惹得他挪不开眼。   “......”   妻儿平安在怀,勾得闻衍心中满满涨涨,他从未觉得如此满足过。   江映儿还想多看几眼孩子,闻衍担心她的身体,让乳娘把孩子给抱走了,命人端粥饭上来。   丫鬟也出去,自觉把地方让给两人。   江映儿垂着眼皮不说话,闻衍抱着她,两臂拢着江映儿的细腕,端着碗要给她喂粥。   江映儿抿唇屏气,往前挪身,避开他滚热的胸膛,不想与闻衍亲近。   “夫君.....妾身自己来吧。”说着她要捧碗拿勺,闻衍给江映儿按回去,“郎中说,你要多多休息。”   “这些日子不宜多动,多用饭,身子才能很快好起来。”   江映儿果然不动了,怀中的妻听话吃粥,一口接着一口。   “淡吗?”   里面混了虾仁,看着寡素,闻衍担心她吃不下去,江映儿摇头,一碗粥很快见底,闻衍问她要不要再吃,江映儿有心无力摇头。   用过膳,丫鬟端上来药,喝过药后,江映儿说想见孩子,毕竟她和孩子待的时日不多了。   闻衍让人把孩子抱来,江映儿逗着他,眼睛看着孩子一动不动。   男人在这时开口,“母亲偏执妄为,是我没有周虑好一切,让你和孩子受苦了……”   当初他离家虽然暗中派了人在容云阁附近听信,距离事情发生,搁下手里生意紧赶慢赶,还是回来得晚了。   “.......”   江映儿手微顿,继续逗孩子,对男人的话采以置若罔闻的态度。   江映儿也不知说什么好,卢氏是闻衍的亲娘,以她立场提要求处置,是不可能。   闻衍揽抱住她,“我向你保证。”   吻落在江映儿的头顶,“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映儿垂下眼,日不日后,不关她的事了。   为了阻止男人安抚的亲吻继续,江映儿敷衍淡笑道,“嗯。”   闻衍陪江映儿到晚膳过后,似乎有什么事,外头小厮叩门喊公子。   他温声嘱咐江映儿早点休息,又叫来丫鬟好生照顾江映儿,随后起身出去了。   江映儿口渴,往外叫丹晓端来甜茶,正喝着,听丹晓与她说闻府的近况。   “少夫人,您昏睡的几日,府上可算是闹翻了天。”   江映儿抬眼,咽下一口,“什么?”   “姜泠月小产被转送了官府。”   江映儿记得她产子之前姜泠月被打了几巴掌拘去祠堂罚跪,“怎么会突然小产呢?”   “三夫人干的,听在场的仆妇说,姜泠月一到祠堂就被三夫人收拾了,打得那叫一个惨,下人不敢拦,她胎像不稳,没有保住,匆匆小月后,随后大公子以她谋害闻家子嗣为名,转送了官府。”   江映儿听完淡哦,“卢氏呢?”   “还在关着呢,在柴房,闻老太太下令的,不给米食,只送些水,便是大公子也不许探望,夫人开始闹腾得厉害,这两天没什么大气了。”   江映儿最关心闻家老太太的身体,丹晓说,“您放心,老太太好着呢。”   “那便好。”   闻老太太不出事,有她的庇护看顾,孩子待在闻家才会安全。   丹晓问道,“少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走?”   作者有话说:   闻狗自以为的好日子哈哈哈哈哈马上就被老婆甩! 第64章   江映儿忍不住好笑, “迫不及待了?”   丹晓忙不迭点头,“是啊!”   江映儿往外看一眼,门口有仆妇值夜守着, 示意丹晓不要将离开的事情挂在嘴边说,以免隔墙有耳。   闻衍始终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卢氏这样讨厌她, 想来不会将产子和离的事告诉闻衍。   都到了最后的关头,必须要守口如瓶,走时断得干干净净。   落胎药的事情不得不叫江映儿谨慎,容云阁有闻衍或者闻老太太两人其中谁的眼线在其中。   江映儿捏着孩子绵软的小手, “待我身子好些,把一切都安排妥当, 我们就离开。”   眼下她才生育, 身骨尚且没有好全,虚弱无力,下地还是个问题。   最主要的是, 闻衍在家...   江映儿回忆起初初转醒时,男人看她的眼神,深暗, 令人难以逃脱的无所遁行感。   “......”   她必须要安置妥当一切。   丹晓低声嘀嘀咕咕,“少夫人身子没好,奴婢也不是故意要催促您, 只是....”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孩子身上。   “奴婢是担心....”   自从江映儿平安转醒之后,丹晓每天在心中盘算着离开的日子。   她催促江映儿, 另一方面也是不免担忧,万一少夫人跟孩子待得越久, 感情深了。   狠不下心舍弃孩子, 为了孩子留在闻家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一念之差,那才是无尽的深渊。   丹晓思忖着,这才当着江映儿醒过来的今夜里抓紧催促江映儿,孩子既然生下来了,一切也应当着手准备了。   “你放心,我心中有数,拎得清楚。”江映儿看着孩子,掩下眼里的愧疚,“不会改变主意的。”   江映儿问道,“新更换的香料铺子装潢弄好了吗?”   搬出闻家后,落脚的地方倒是已经选定。   江聿挑的一处院子,隐蔽且安全,江映儿搬出去后,就在那地方落脚,与江聿姐弟二人彼此有个照应。   那地方离淮南的官府不算远,换言之,离江游夫妇也很近,一家人也算是变相的团聚了。   唯独要盯着的便是香料铺子,前几日寻不到空问,而今要抓紧了。   “薛小姐选定的人都是淮南最好的工匠,奴婢原以为也要一个月,没想到只需几日的功夫,已经完成大半了,再废个不到半月的功夫,便能完工。”   江映儿欣慰一笑,“那就好。”香料铺子装潢所需要的人力物力目前都是薛穗出,该结算给她的钱还得从闻老太太手中拿,等她养好身子,就去找闻老太太谈判。   估摸着等她在闻家养好月子,那头也彻底完工了。   手叩了叩床榻的边沿,开始转移她在闻家的东西。   “近些日子,你就以往外采买的名头,慢慢将匣子里的香给运出去,不要让人发现起疑。”   丹晓点嗯,“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办好的。”这可是少夫人日后靠着吃饭的生意碗,她保证说,“奴婢就算是把自己搞砸了,也不会把事情给您办砸了。”   “好。”   守得云开,主仆二人心下松乏轻快。   *   容云阁那头其乐融融,凝云堂一室沉寂。   闻衍不知道江映儿的打算,眼下江映儿平安产子,人也醒了,见她温柔笑意,模样乖顺,闻衍算是彻底放下心。   江映儿没醒过来的三天三天,闻衍几乎是寸步不离,日夜不眠守着她,卢氏那头又闹,两头牵绊不休,分神分心分力。   离开容云阁后,后知后觉意识到自身的仪容,腾空匆匆换洗衣衫,看望闻老太太。   卢氏这头棘手,闻老太太身体将将好转,闻衍本不想与她谈论卢氏,免得惹闻老太太不快。   可看守的人说,卢氏不喝水,瘫软无力,到底是生养的母亲,不能不问清楚。   闻衍是能够私自办了卢氏的事,但他不能不顾闻老太太的面子。   “你想怎么办?”   闻老太太由仆妇扶坐起身,眼看着厅中的长孙,眸光泛着复杂。   家宅不宁,身子不好,叫闻老太太白发增了许多,老态与日俱显。   “孙儿拿不定母亲的主意,特向祖母请示。”不是怕办不好,是怕办得不尽闻老太太心意。   闻老太太沉默片刻后慢道,“若你父亲在世,你母亲未曾生下你,我闻家座下,是无论如何都容不下她了。”   “一切都是看在你和你父亲的面上。”   话虽如此,闻老太太心里也明白,卢氏的愚蠢妄为,闯下大祸。   闻衍纵容卢氏有错,最大的错还是在闻老太太自己身上。   早就知道卢氏是什么样的人,依旧让她进闻家大门,做正头娘子,长房媳妇。   美色害人不浅,卢氏当年凭着那张脸把闻衍父亲勾得五迷三道,挺着大肚子进的闻家,闻老太太气得够呛。   闻衍父亲,身子本来就不好,生来带急喘,体弱多病,郎中看了不少药也吃过许多,不知道有几年的好活头,长房的根能不能延续还是个大问题。   那时,他与卢氏打得火热,不肯纳小房与旁人有血脉,怕他怄气,不能让长房绝后。   闻老太太不得不应允,给两人办了婚事。   后来,闻衍生下来后,闻衍父亲与卢氏离了心,他没撑多久,也去了,托付闻老太太能够善待卢氏,好生教导闻衍。   闻衍替卢氏请罪求闻老太太宽慰,“父亲当年故去,孙儿还小,母亲受刺激不小,她糊涂不明....”   绕来绕去,百年不改的旧话。   “你现在还想替你母亲担着?”闻老太太打断他的话,直问道。   闻衍摇头,表明他其中意并非如此。   “孙儿不会了。”   “既如此这些话就不必说了,你媳妇怎么样了?”   提到江映儿,闻衍的眉眼稍霁,“她醒转后用了些粥,精气神好多了,只是还下不来地,得多多修养。”   “......”   闻老太太见自家孙儿的神情柔和,叹出一口气,“她受了委屈,你要多多照拂她。”   “至于你母亲。”闻老太太呵出一口冷哼,“从前有你父亲护着,你护着,她的日子太好过,以至于这辈子都没吃过一点苦,骄横跋扈。”   “你既然不是想为她求情,给她挡着,就不要管了,我不会要她的命,你放心。”   闻衍道,“祖母行事,孙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闻老太太转问他在外的生意办得如何,闻衍说了进度,稍息片刻,闻衍把划粮道利益分成给江映儿做最大东家为聘礼的事情告诉闻老太太。   听罢,闻老太太没什么表示,“你既要给,给便是了。”   “江氏遭你母亲黑手早产,九死一生勉强保住性命,也算她该得的补偿。”   “可衍哥儿...”   闻老太太瞧着他,意味深长说不清几次点他,“有些东西,并非金银财利轻易能够换取...”   “你到底明不明白?”   闻衍不察闻老太太话中暗里的深意,应声,“孙儿谨记。”   “光记得不行,你还得明白。”闻老太太再重复。   “是。”闻衍接道。   闻老太太,“……”   姜泠月的事情,闻老太太不欲管,几房分了院落相当于另成家,让闻衍自己处理。   她叹息摆手,话里几累,“回去吧,看你也很憔悴,想必几日没有合眼了,今日好生歇歇,也陪你媳妇说说话,你不在家的几月,她受你母亲的搓磨可不少。”   “她懂事,在你面前不会提,祖母多嘴两句,你心里很该有个谱了。”   一个不提,一个不说,瞧着让人着急。   闻衍一一应下,快步离开凝云堂。   江映儿产子,凝云堂的补品药参,早在闻老太太得信时,已经吩咐仆妇送到了容云阁。   几房几院也送了上门,不仅如此几家与闻家交好的,譬如薛家也送了礼上门,堆得满当当的。   闻衍回到容云阁时,里头的灯火昏暗,外头守夜的冬春冬红说,江映儿已经歇了。   闻衍到时,她的确歇着假寐,孩子没叫乳娘抱走,放在踏中间,压在两人分塌的界线上,襁褓中的孩子各占一边。   孩子的到来,不言而喻连接两人之间。   闻衍合衣躺下,江映儿有所察觉没有睁眼,半响她听到闻衍再起身,随后轻唤来冬春冬红找乳娘把孩子抱走。   随后他再次躺下来,从后卷抱住江映儿。   一直没等到他会说什么,两个多月以来江映儿习惯了单独侧躺,男人的怀抱太过炙热,她微侧过脸,想出声说身体不适,叫闻衍放开她。   头顶传来男人平缓的呼吸声,男人眉如刀裁,比女子还要纤长的睫垂搭落下一片影,与他眼底的乌青融合。   闻衍睡着了,“……”   好半响,江映儿不打算叫醒男人,与他沟通,尝试把男人横在她腰上的长臂给拿掉,重的要命。   捏碰上男人的臂弯,比她的腿都要粗,“......”根本就抬不起来么。   江映儿只能尝试弯身缩下去,滑出他的怀抱,这法子起头可用,就快钻出去了。   睡梦中的男人似乎察觉到怀中妻不在了。   紧眉张手,轻而易举把江映儿给捞回来,手脚并用将她锁在怀中。   “别走...”   江映儿屏气凝息,男人的侧脸黏蹭着她左侧的细颈   “不走。”   是低喃的呓语,耳后的呼吸依旧平稳,他没有醒。   抱得娇妻满怀,男人是满足了,江映儿却感受到无比惶恐的窒息。   她忽然很担心,闻衍日后不会赖上她吧?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更新。   跑路不远了,就这几天。   明后天持续加更,别担心。 第65章   念头刚出, 江映儿转念否决。   从认识闻衍第一天开始,她便知道,闻衍的性子偏清高矜傲, 自负自满。   若是闻衍知道她骗他。   江映儿心里念头闪过,连忙打住。   不对, 什么骗不骗?当真是一孕傻三年,她和闻家是各取所需,怎么会冒出来骗不骗的念头呢?   江映儿回回心绪,前段时日陪着卢氏演戏应付闻衍, 给他回信,入戏太深了。   那信上写的交流来往, 比她和闻衍同住在一屋檐下所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的都要多得多。   传给闻衍的信太过于亲密, 故而才会让她闪神,譬如闻衍说岭南多雪,叫他想起书中所说的白头盟约。   卢氏当时见着了, 非逼着她写下肉麻的回词,江映儿不想听卢氏在耳旁不停念叨,听话顺从在信中哄应闻衍, 与他盟约,来年看雪。   儿戏之言,说过既过了。   想来, 闻衍那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将诸如此类儿女情长的话记在心中吧。   再着,他知道了, 想必只会厌恶她,怎么可能前来纠缠不休。   只要把闻家的东西都断干净, 理不出错就好。   “......”   江映儿心中盘算, 加之先前睡多了, 夜半才入眠,她醒过来时,已然到了正午,闻衍居然在容云阁。   他长身玉立于书房也不知在翻阅什么,右手旁放着许多书,看痕迹,堆着的书他已经翻过了。   “......”   江映儿勉强起身,在冬春冬红的搀扶下在内厅缓慢的走动着。   闻衍在书房,她就不出内厅。   男人听见动静,手里拿着书过来接丫鬟的手,揽着她的腰叫江映儿坐在他的腿上。   “你应该多休息。”   只想快点好起来的江映儿,不自然动了动,“夫君近日也劳累了,妾身重,放妾身坐旁边便可。”   说着叫丹晓拿软榻垫在圆凳上,塌上江映儿实在是躺不住,算下来,她已经躺了四天四夜。   孩子乳娘喂过奶,此刻在睡着。   闻衍身旁静坐的妻,漫不经心翻着书,心思已经不在书上。   他的余光扫过江映儿好几眼,令她难以装聋作哑,约莫是要走,江映儿耐心没有以前那么足,怕他看出端倪。   扭过头,没开口,只用眼神问:夫君有什么话要说?   闻衍对上自家妻水凌凌的杏眸,手捂成拳头抵额清咳一声。   “你生气了。”   讲出这句话来,闻衍站在江映儿的立场,都觉得他明知故说,被婆母推小产九死一生,谁心中不气不委屈。   可他的妻,善解人意的乖说口吻,“夫君多虑,妾身没有生气。”   她的脸垂着,语调也平稳。   闻衍笃定,“叫你多番受委屈,你生气是应当的,无怪我多次一问,母亲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会补偿你。”   “婆母的事,夫君不必过分感怀在心,妾身真的没有生气,都过去了。”   别提补偿不补偿。   江映儿想到之前在清韵汀闻到的怪异安神药,朝外叫冬春把药拿出来,推到闻衍的面前。   ”夫君,妾身有一事,必须要禀明夫君,前些时日,婆母身子不适,妾身前去清韵汀探望,见下人端婆母的安神药进入房内,妾身自小对药味稍敏感,乍闻婆母的安神药,觉得药味不对,又听说婆母换了药,便让冬春去寻清韵汀的丫鬟拿了婆母安神药的方子。”   江映儿从众多的药里寻抓出一味三七花,递到闻衍的眼皮子底下。   “妾身把药方子给鲁郎中看过,此花原性温补静心,可万不能与吃过驱寒补身药材的病人同服。”   先前鲁老太医给卢氏开的疗愈心病的药,便是以驱寒补神辅睡眠的药为主。   “再者药里多增放了一味石菖蒲,服用此药,会产生幻觉,滋生心鬼。”   所谓心鬼,不过是人心中的恶念而已。江映儿给卢氏面子,说得好听。   ”先前婆母在妾身房中喝玫瑰甜茶,茶中增了许多蜜汁,婆母任然顿感酸涩,此症状也是长期服用三七花人身上有的症状。”   “后来...”,江映儿微微沉顿,“妾身从下人口中得知,此药,乃是姜小姐在几月婆母吃完鲁郎中所开药方之后,找人另配给婆母的安神药。”   江映儿留意到闻衍的脸色随着她所说的话越来越沉,越来越难看,随后定看向她。   江映儿对上他的目光,保证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夫君可以寻下人来问过。”   “……”,男人伸过大掌包裹拉住她的小手。   “你是我枕边人,你所说的话,我信。”   江映儿垂脸,闻衍抬起她的下巴,细摩挲她的脸蛋,眼中满是疼惜,“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吃苦了。”   江映儿摇头,心中却道:自从嫁入闻家就没有一天不吃苦。   “我不应该带姜泠月回来。”他说道,“二婶婶与祖母说得对,人是我带回来的,所有的一切都应当怪我。”   无所谓了,日后他要带八个十个二十个,都与她无关。   闻衍接着说,”当初我带她回来....”他居然轻笑,“是想见你吃味,你总是太懂事了。”懂事到让他心里觉得,江氏根本就不爱他,不在乎他。   “......”   事实上,姜泠月带回来,添的堵也只是在他个人心中,真正被气到的人,是他自己。   那封姜泠绾带来的信,江氏连看都没看过,当然他也没有看。   “你有时,可以不用那么懂事的,同我闹一闹,吵一吵,或许会更好。”   想见见她不听话的样子。   江映儿怔愣,闻衍在说什么啊?   男人话里的意思,有责怪她,原因是太懂事?   她不明白,索性选择沉默。   提到二房,江映儿也与闻衍和盘托出,“还有一件事情,妾身思前想后...”   闻衍叫她说就是,”我是你夫君,你对我不需要有隐瞒。”还以为江映儿要提他带姜泠月回来时内心的种种,闻衍心中隐隐雀跃。   江映儿提到二房送来有毒的鸡汤后,闻衍的脸色瞬间再次沉入谷底。   鸡汤不在,没有物证不要紧,江映儿告诉闻衍,当初闻怏险些小产,鲁郎中的告诫。   以及她把鸡汤的事情告诉了闻老太太,后闻老太太让二房找庙祝清府上内鬼的事情。   “这些事情,你怎么不尽早告诉我?!”   意识到声音过大,闻衍降缓下来,“我不是在责怪你,只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要走了呀,闻衍作为孩子的爹,必须要知道闻府上心怀鬼胎的人是谁,他才会小心照顾孩子。   不到走的时候不必说,何况那时候说了闻衍未必会信,反而觉得她无中生有,疑神疑鬼。   江映儿嘴上安顺讲,“夫君忙碌,妾身不能为夫君解忧,但求不给夫君增添烦恼。”   陷入情爱蜜语当中男人,失了辨别话语真实性的水准。   他不觉得江映儿的话假,只觉得她懂事,好乖,心中暖流不止,疼惜翻涌。   越发揽紧她,叹慰,“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重要。”   卢氏呢?江映儿在心中想。   闻衍扳过江映儿的双肩,望进她的眼中,慢而郑重,“日后有什么,不要瞒我。”   江映儿随口,笑说,“好。”   闻衍没有在容云阁停留太久,他把药带走了,江映儿想着他应当是去找郎中来看卢氏,对付二房吧,收拾姜泠月,以他的手段肃清闻家。   果不其然,不出江映儿所料,这几日闻衍都没有露面,忙得不可开交。   夜里回来过,早起不见人,江映儿夜里熟睡感觉到有人抱着她,很热,不同于被褥给的暖。   她在帷帐内闻到闻衍身上残留下的冷冽气息,断定他夜里回来过,没有打搅她。   江映儿没出容云阁,就在养身体,逗孩子玩,丹晓同她说道,闻衍去找了烟江路,鲁郎中推忙不得空上门帮忙,闻衍又找了别的郎中来。   卢氏被下药的时辰太久了,关在柴房刺激到她,推江映儿那日她还算正常。   后面在柴房饿了几日,闻衍带郎中上门的时候,她开始哭旋即发疯,越来越严重,只要一有仆妇靠近她,就打人,喂药的郎中也被她打咬。   半个月的疗愈下来,见效好多了。   至于二房,丹晓说没听到风声,但是好几日没见到二房的人了,二房的庭院始终关着,三房的人倒是见,走动的人少。   江映儿日子悠哉,身上渐渐养得好。   闻怏来看她,约她打双陆,逗孩子玩,闻怏同样给孩子打了长命锁。   “对了,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吗?”闻怏问道,“要把名字也打上去才灵验。”   江映儿摇头,“还没想好。”   闻衍半月走之前把书递给她,叫她好好想,挑来挑去,江映儿还没有挑定。   “没事,好生想想。”闻怏把长命锁留在容云阁。   闻衍晚间早回来陪江映儿用晚膳,他说卢氏的情况稳定下来,终于得口喘息。   能得歇息是好事,男人眉宇间凝愁不散。   江映儿试探询问,“夫君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难不成对付二房棘手?   闻衍搁下木筷,捏了捏眉心,看向她,欲言又止。   “粮道那头出事,我可能必须要出门一趟。”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晚安啦,明天有万字更~ 第66章   可能...必须!   江映儿心间难掩欣喜, 生生压住,做出稀里糊涂,措手不及没有预料到的样子, “什么?”   随着闻衍搁下木筷。   她还在找借口想着怎么把闻衍支走,机会便送上门了?也许是上天看她困苦, 许她时来运转?   闻衍点头,“当初你和孩子有事,我收到府上的人来信,没顾上那头即刻归了家。”粮食才运到客驿, 堆粮的地方不够了,上来谈买的人越来越多。   刚过年关, 沈辞霁远在汝阳来不了, 任洵身份特殊不宜露面,肖霖泽更不必说了,顾着肖薛两家, 忙得不可开交。   闻衍若是不去,那边出大乱子不谈,粮道盯了许久。   放手废掉, 损失不可估量,“......”   相对比之下,闻衍便成了最适合出门的人, 况且粮道的事由一直由他盯手负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细枝末节, 出手买卖。   闻家虽然事情忙碌,到底算是告了一截段落, 卢氏身体有所好转, 江映儿再有几日能够出小月。   闻衍以手撑额, 左右为难,“我恐怕,不能在家陪你了。”   ”夫君......”江映儿忍回雀跃,佯装善解人意,“夫君不若就去吧。”   闻衍看向江映儿,她的乖巧懂事叫他内疚倍增,他揽过娇妻的腰肢抱她到怀里,坐于他的腿上。   “我虽然已经归家有些日子,近来忙着处理家中的事情,早出晚归,一直不得空好好陪你和孩子,实在对不住你...”   卢氏的病情在郎中的治愈之下,可算是渐渐好转,逐步稳定,他看母亲更多。   男人的手指把玩着她腰间的粉蓝色的绦带,指腹顺着上头的翩飞欲飞的蝴蝶纹绣花样。   江映儿无比体谅,“夫君事多自去忙碌便可,妾身与孩子这头有丫鬟仆妇照拂没什么,至于婆母...”   “妾身也会嘱咐人多加看顾。”江映儿抬眼,弯眉淡笑道。   闻衍攥紧她的腰,“......”不曾错眼看着她如月般散发着莹润光辉。   男人垂眸,在女人低脸之前,轻抬起下巴抚上她粉嫩的樱唇。   “......”   本来想浅尝做安抚,沾上去闻衍便忍不住深入了。   江映儿往侧躲,闻衍手快,挡护着她的腰,避免江映儿撞到了案桌面。   晃了膳食,江映儿趁机避过头,转脸,“夫君,在用膳呢。”   能不能不要随时起劲。   她鬓边乌黑的发散了几缕下来,增添了风情,搅动他的心。   闻衍歪头,“下人不在。”   江映儿提醒男人道,“夫君,妾身还未出月子,郎中说不成的。”   “我知道。”闻衍点头,他又说,“想亲亲你。”   “不做别的。”   江映儿微睨斜眼,男人的眸中带点乞怜,想亲她。   “......”   若是不给甜头吃,唯恐闻衍认为她在生气,不肯出远门,先将人安抚下来再说。   江映儿侧过脸,闻衍以为她要动作,他的妻顿在地方,没行动了,也没有拒绝。   闻衍轻笑一声,“......”   一手到后面掌着她的腰护着,碰上的时候闻衍说,“还是那么纤细。”   江映儿中计张口,男人径直闯入,亲得凶猛异常。   “......”   冬春冬红在外头,听着屋内传来的声响,面面相视,一头雾水。   “今天大公子和少夫人用饭用得真是香啊。”   往常静得没声响,今天碟碗瓷边声响了好几声,还有吃饭的吮咂声。   近旁碗中的鸡汤都撒出来了。   在桌上蔓延滴掉到了柔软的洁白鹅绒毛地垫上。   闻衍大口呼着气。   江映儿攥着他的衣衫角,“......”   “能不能...”江映儿猛抬头,“不行。”   男人说不是那样。   他动了歪主意,声音暗哑,“你记不记得书册,”江映儿适时,“妾身记性不好。”提醒他该适度。   “你记性好。”闻衍说起管家的事情,“祖母夸你理账理得好,任何小数目都能仔仔细细。”江映儿不想听。   “待你出了月子,继续掌管全家的账目。”   到了五月快六月时,怕江映儿太劳累,闻老太太把掌家的钥匙给了闻怏。   “姑母掌家掌得很好,不用挪了。”   闻衍亲啄她的侧脸,“是祖母的意思。”江映儿皱眉,“......”   闻老太太与闻衍说,叫她理内事掌家是什么意思?她都要走了。   应当...约莫是故意说给闻衍听的。   “瞧我...”闻衍顺着她的侧脸亲下来,江映儿侧躲唇,他总是不知道怜惜,也不知道给人休息,亲起来没完没了。   闻衍绕过唇,一点一点啄亲怀中软玉的细颈。   她的蝴蝶骨也生得好美,香得要命。   “......”   再往下就不得了。   江映儿用力撑起男人的头,两只小手捧住男人的下颌骨,闻衍的骨相优越,摸能够摸出来。   “夫君,不成。”她再一次鼓着气,拒绝了闻衍。   男人噎了气,凝看怀中妻胭红的脸蛋,缓缓拥抱她怀中,“......”   享受与她相拥的时刻。   “你...呢?”男人尾巴音张扬。   江氏的脸,身上都很烫,上次她有情动的意味,和现在的表现九分相似。   “我们不谈成不成。”   江映儿非要谈,迕逆他的话,“不成。”   闻衍说道,“我记性好。”   “有些法子....”   江映儿开始不懂,后面有掐住男人肩膀,心绪几度翻洋渡海似起起落落。   她知道了。   闻衍擦去她鼻头上冒出来的汗。   “可以吗?”   这个可以,是学生在问夫子对于自己所作所为考量的打分程度,满意与否的可以吗?   江映儿湿漉漉的眸眼,翻覆深深,嘘噎几凝语。   “我在书册上写的。”他说出准确的册页,“第四章回,右侧。”   “第一次试。”男人展颜笑开,眉目如画,艳郎独绝的俊美无双。   江映儿没气搭着,没有说话。   她只知道有来有往,闻衍那么做,是不是也要她帮他。   “......”   谁知道男人拉下她的裙摆,理整齐抚顺归好,绦带系好,露出上面的翩翩欲飞的蝴蝶。   不用吗?江映儿很疑惑。   “等我回来...你若是眼下不悦,不用藏着。”闻衍捏着江映儿的小手攥成拳头,牵引她打在他的肩上。   “出气。”   所以呢,闻衍刚刚那么做,是哄她听话。   真是大废功夫。   “淮南往西去四里,有一处地方,春来百花盛开,漫山遍野,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等我回来,带你去看。”   江映儿点头,“好。”他什么时候走?   “夫君何时出发,妾身为夫君收拾细软。”只要闻衍的收拾好了,她的也好收拾了。   “让下人做,你不要太劳累了。”闻衍贴在她的耳畔边,与她说着话。   “对了,我若是不在家,有事你处理不了,先找祖母。”   “二房婶婶的事...”闻衍替江映儿顺拢发到耳后,“你不用怕,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二房的处置,闻衍并未讲。   “好。”江映儿答。   “夫君此去,多久归家?”得打听好了。   男人听了却高兴,“你舍不得我?”他还没有走,江氏便问他的回程了。   “嗯。”江映儿笑说。   闻衍在心中估算岭南日子的回暖已经粮食买卖,修建粮站所需的时日。   “长则半年,快则三月。”他拢紧江映儿的肩膀,“最后一次,粮道开始会比较忙,我可以同你起誓,往后不会再离开家,离开你和孩子那么久。”   他也知道自己失责了,孩子的满月酒赶不回来。   “......”   江氏听完,没有同他闹,闻衍为她的听话省心而愧疚不已,“......”   太好了!   江映儿自动忽略闻衍后一句话,她只听到了闻衍要走很久。   紧咬着腮帮子内侧才能忍下来。   “你要常与我写信。”闻衍提道。   江映儿一顿,“......”还要敷衍吗?之后离开闻家不管,现在还是要说的,“好。”   温窗暖意,闻衍弯起唇角,同她吐露心声,“收到你的信我很开心。”   他在客驿时常常往送书信的路口张望。   “我也会与你写信。”闻衍又说起,“若你有想要的物件首饰,可以在心中告诉我。”   “岭南北上的食物不同汝阳,我回来时想给你带,怕你吃不习惯。”   江映儿摇头,“不用麻烦的。”   “夫君在外要多加食饭。”   闻衍忍不住又低头亲她。   “嗯。”   “你在家也是。”   *   第二日闻衍匆匆走了。   江映儿醒来时,容云阁的丫鬟说的,天蒙亮,便离开了闻府,似乎不打算声张,故而没有等天亮。   闻衍再一次没有吵她。   江映儿在容云阁休整几天,让仆妇收整容云阁的东西,把她的物件和闻家的物件分离开来。   实际上,除却早已被丹晓转挪出去的香,江映儿没有什么东西留在闻家了。   她来时身无长物,走时亦是如此。   除了孩子,江映儿养月子的时候给他做了很多的贴身衣裳,她闲着没事,与孩子做了很多衣衫,足够他双岁之前的穿不完了。   冬春冬红不解她要亲自收整,“少夫人,容云阁的东西年关时才收整过,您何苦又要翻出来收拾呢?”   “哪些东西放不对,您何苦自己动手,说与奴婢们来。”   大公子出门时仔细嘱咐,要好生照顾少夫人与孩子。   “我闲得骨头疼,想要自己动动手活络身骨,没事。”   江映儿笑着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几日后,小厮拿着闻衍的信奔跑进容云阁,“大公子才到岭南一带,落脚的功夫便给少夫人来信了。”   江映儿淡笑接过,给跑腿送信的小厮赏了钱,把她写好的信递过去,“劳烦了。”   进厅内后,随手将闻衍写得满当当,摸着就很鼓的信放到桌上。   看都没看。   “.......”   待容云阁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哄了孩子睡去,江映儿带着丹晓去凝云堂。   闻老太太在凝云堂后院单独辟出来的佛堂礼佛静心。   江映儿在前厅等着。   足足小半个时辰,闻老太太才露面。   “祖母安好。”江映儿起身福礼。闻老太太让她不必多礼。   “身子养好了吗?”闻老太太让人给江映儿换茶,换成她喜欢的玫瑰普洱尖毛茶。   “谢祖母关心,出月子后好多了,儿媳不孝,祖母抱恙一直不得空来祖母跟前伺候。”   闻老太太清笑,叫她不说那些,“你在养月子,不应该出门走动,我晓得。”   “今日你过来....”   闻老太太后话没说,挥手屏退凝云堂的下人,只留身旁伺候的仆妇。   静末良久闻老太太问,“你果真想好了吗?”   她的话里极是惋惜,平心而论,江映儿是她选定以来,最满意的孙媳妇。   做事进退而已,掌家井井有条,最主要的是,闻衍对她很上心,能让闻衍上心的女子,闻老太太上哪找第二个。   “我知卢氏对你多番苛责为难,她如今因病暂住闻府,待过些时日好转我会让人把她送去庙中修行静养,至于二房三房,衍哥儿已经决定分家....”   分家?闻衍没跟她提起,难怪她出来,发现闻家的人少了。   “改建闻府的阁院,日后也不会见到了。”   “孩子也生了下来,衍哥儿我看他此番动作,是想真心实意同你过日子,我同衍哥儿说过,掌家的权交给你。”   原来给管家权,不是闻老太太说了搪塞闻衍的话,是闻老太太挽留她的意思啊。   “你还要走吗?”   江映儿没有打断闻老太太的话,默默听她说完。   随后没有丝毫犹豫,无比坚定点头。   “儿媳辜负祖母盛情。”   轮到闻老太太沉默了,江映儿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堂中,朝闻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当初映儿孑然一身朝闻家求救,承蒙闻家搭手安置双亲,不使映儿流落烟花柳巷,为歌为妓,此等大恩。”   江映儿依旧是那句话,“江家一生铭记于心,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做牛做马衔草相还。”   闻老太太叹气摆手,“你替我们闻家孕育子嗣,恩情已经还完了,不用记在心中。”恩情完了,男女之间的情谊,她就不倚老卖老,挟恩让江映儿留下。   还是那句话,闻衍若想要他的媳妇,不低头,不成。   “你既然执意要走...”   闻老太太身旁的仆妇拿出一个匣子,打开递到江映儿面前,里头有厚厚的一搭票子,仆妇翻给江映儿过目,十万两的银票,房契地契,庄子果园铺面,数都数不完。   还有一块闻老太太的对牌,上头写着闻,下面刻着钱纹,是钱庄的对牌,只要有这块对牌,便能在闻家任何的钱庄兑钱。   仆妇说,“少夫人放心,此乃老太太的私人对牌,不限少夫人拿钱的数额,便是您将钱庄搬空,也不会有人多说半个字。”   江映儿,“......”   财大气粗啊,便是当真皇贵都不敢这么赏人玩。   “当初我许你生下孩子后和离,离开闻府后半生衣食无忧,如今兑现给你。”闻老太太看出江映儿受之有愧,似乎要拒绝,提前跟她说。   “你的双亲,你也放心,闻家虽只是商贾,近些年养着的朝廷奉禄官员不少,只要江家不出错,在牢狱之中不会有事,犹如座上宾客。”   江映儿再次磕头,“孙媳多谢祖母。”   匣子翻到最底下,是一封和离书。   闻衍的名字依然落在上面了,江映儿抬眼,闻老太太解释说。   “衍哥儿的手笔字迹曾经空白宣纸写的,你在一旁签印上你的名,从此,你与我们闻家,与孩子,恩义两清了。”   江映儿细细看了和离书,闻老太太和离并未写她的不是,和离借口挑说的是情意不和,貌合神离。   随后,她在一旁签写下她的名字。   江映儿。   和离书仆妇交给闻老太太收好,闻老太太看着江映儿,“你虽然已经不是我们闻家媳,但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来寻我。”   “至于孩子,你不用担心,我虽老了却还有几年活头,我会亲自抚养,若是想他,可以上门来看看,照先前的约定。”   就是不能太频繁。   江映儿点头,再拜闻老太太,她改了自称,“江游之女,深谢闻老太太情恩。”   闻老太太看着江映儿离开凝云堂的背影,叹好几口气。   身旁的仆妇给她拍着背,“老祖宗心安。”   “奴婢瞧着少夫人....”   仆妇火速改了口,“江姑娘与咱们闻家缘分深,大公子在意江姑娘,日后定会想方设法把江姑娘追回来的。”   “老祖宗喜欢江姑娘这个孙媳妇,日后也能处在一块,老祖宗别不信,奴婢看人可准了。”   闻老太太顺着气,“但愿如此。”   “我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当初强按牛喝水,搅得家里鸡飞狗跳,而今也算是平静了。”   “我们家和江家,衍哥儿同江映儿,我是管不住了。”   “大公子那头要派人知会吗?”   闻老太太摇头,“他才走没多久,粮道生意非同小可,否则衍哥儿也不会在这当头离开。”   “您担心大公子如果知道,会连夜归家。”   闻老太太赏她一眼,“这还用说?“江氏险些遭人毒手,衍哥儿连夜赶回,江氏生子昏睡三天,他守三天。   二房的事情,江映儿同闻衍说了。   闻家历来没有分家的先例,闻衍和闻老太太作对,到她跟前说,若是不分家,便带着江映儿离开闻家,另起宅落。   冤孽啊,闻老太太摇头。   仆妇说,“大公子迟早也会知道的。”   闻老太太捏着眉心,“卢氏的病没有根除,家里才清静下来,再安分些日子吧。”   “江氏的事情先瞒着,能瞒多久是多久。”   回到容云阁,江映儿看了看孩子,把挑好的孩子名字,放到闻衍写回来的信中。   江映儿没有多余的物件衣衫什,换上最初她进闻家时穿的那身,她自己的衣衫,带着丹晓出了门。   冬春冬红说跟去,江映儿摆手说不用,“只是去走走逛逛而已。”   “少夫人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儿要吃些什么?”冬春问道。   冬红跟讲话,“奴婢们好估着时辰,为您准备晚膳。”   江映儿笑而不语,“不用操劳。”   “近日你们也累了,好生歇歇吧。”   冬春冬红听着一头雾水,回过神江映儿和丹晓已经走了。   “......”   夜幕降临,容云阁的丫鬟们等到夜深了。   也不见江映儿与丹晓回来,派人去回禀闻老太太,要去寻人,才从老媪的口中知道了江映儿与闻衍和离。   少夫人不是出去闲逛散心,她离开闻家了!狠心丢下了孩子!   “这.....”   容云阁乱成了一锅粥。   老媪传闻老太太的话令,嘱咐容云阁众人,“管好你们的嘴,不许人往外说,日后也不准再提少夫人,就当没闻家没有这个人。”   “少夫人自孩子出生便难产而死了,若是谁管不好自己的舌头...”   老媪眼神锋利扫过众人。   威胁道,“掂量掂量下场。”   冬春冬红问,“大公子那头...”   老媪说,“等大公子回来再说。”   闻家骤而变得冷寂,江映儿这头却是其乐融融。   江聿和任洵事先什么都准备好了,衣衫,仆人,江映儿更换地方,看着三进三出坐北朝南挂着江宅匾额的院子。   比不上闻家院金堆玉砌,心里无比舒坦惬意。   回来歇息一个时辰,江映儿同江聿一道去淮南的牢中探望双亲。   江映儿什么都没说,姐弟二人一道进来,江游夫妇似乎明了,没问。   泪眼交代江映儿江聿在外互相照拂,尤其是江聿必须要好生照顾姐姐。   江聿咧着嘴笑,“阿娘,您放心,有我在淮南,谁都不能欺负阿姐!”   江游及江夫人破涕而笑,抿唇擦泪,“好好好....”   夜里吃的团圆饭。   四方围坐,任洵江聿江映儿,薛穗闻听风声,也过来了。   薛穗与江映儿有香料生意上的往来,而今更是亲厚。   任洵在肖霖泽口中听过薛穗的名字,没见过人。   绕来绕去都是认识的人,忍不住提议问她,“要不要把霖泽也喊过来?”   薛穗脸红摇头,“不、不用了吧?”   任洵看向江映儿,她淡笑不语,江聿兴高,少年心气,觉着人多热闹。   吆道,“阿姐,既然是阿穗姐姐的未婚夫,日后也是一家人,一道叫来呗。”   “咱们的菜还没有上齐呢。”   薛穗闹了个大红脸,脸差点要埋到碗里去,“......”   江映儿看向她,“阿穗,要叫来吗?”   她支支吾吾半响,“成....吧。”   任洵笑说好,派手底下的人去叫。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说薛穗在,任洵第一次叫肖霖泽,他来得比以往都快。   薛穗与江映儿同坐一边,羞着脸吃菜,肖霖泽与任洵同坐,他凑到任洵耳边。   “行啊你,上次还装不认识,你小子该不会打什么主意吧,我同你讲,津与回来要与你拼命。”   肖霖泽并不明内情,就知道些鸡毛,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头雾水,他还以为任洵瞧上了江映儿,想挖闻衍的墙角。   任洵嘶一声,“胡说什么。”   他凑到肖霖泽耳边同他把事情都解释清楚,省略了他自己的往事。   肖霖泽脸色几变,知道全部的真相,惊得瞠目结舌,“这......”   闻衍若是从粮道回来...知道了全部的事情,那......   现在他知道了一切,也要选择装聋做哑吗?   肖霖泽很为难,他与闻衍八拜为交,自小一块长大,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看你站哪边咯?”任洵没心没肺,幸灾乐祸看好戏,笑着饮酒。   肖霖泽隔开他的手,低声,“咱们同津与许多年的交情,岂能....”   任洵挑眉:你要传信去说?   说着说着,肖霖泽的目光对上了坐他对面的自家未婚妻,挽着江映儿手腕的薛穗。   “......”   “这事...”他端起酒敬江映儿,“江姑娘做得好!”   笑话。   手足兄弟不就是拿来卖的,手足能有多个,未婚妻子只有一个。   江映儿,“......”   肖霖泽起先来不知道内情,空着手来的,既然是庆贺的饭菜,他不能没有表率。   当下把淮南自家的一处庄院赠与江映儿。   贵重之物,江映儿自然是拒绝,任洵和薛穗叫她收下,任洵道,“阿姐,不必同他客气,该出的。”   “是吧霖泽,吃人嘴软。”他给肖霖泽夹了一块江映儿做的鱼肉。   肖霖泽点头,“是是是......”   不提闻衍,有任洵热场,几人说话用着饭菜聊得比第一次与江映儿见面时,热闹轻松多了。   忽而,门口传来一声叩响,众人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纷纷朝门口看去。   丹晓把最后两个菜端上桌,“有客人来?”   江聿挠头,“是谁?洵表兄叫人来了?”   任洵摇头,他看肖霖泽,后者也摇头表示没有。薛穗更不可能。   都没叫人,姐弟二人在淮南,无甚好友。   拍门声没停,“砰砰砰——”似乎等得急了,不见人开门。   若是女子,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道。   不会是....任洵同肖霖泽看一眼,   “......”   江映儿想到当时闻衍看她的幽深眼神,缠在腰间的手,那样紧到密不透风,身侧的手也莫名攥住。   江聿率先起身,“我去看看。”   他边往外走,边冲声问道,“谁啊!”   作者有话说:   一会还有更新~ 第67章   江映儿免不了一紧, 薛穗坐她身侧察觉到了,安慰道,“映儿, 你别怕。”   如果真是闻衍听到风声回来了,他也不可能...那么快杀上门吧。   何况里面那么多人, 以多敌少,怕什么?   江映儿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为什么会紧张,反正迟早要面对,来早不赶迟, 早说早好。   她抿唇一笑,“嗯。”旋即起身一道随着江聿出去。   “哎呀, 阿姐, 你看谁来了?”听江聿的声音似乎还是熟人?   丘海手里提着一罐女儿红,两只新买的猪腿和腌菜糕点。   “......”   没想到里面那么多人,他明显也是吓着了, 挠着头看江映儿。   略结巴道,“江公子,江姑娘...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今儿个姐弟二人去牢狱中探望, 丘海听江聿说,江映儿离开了闻家。   当时离开时,江聿高兴, 也只是随口一说,今夜要办团圆饭菜。   不承想, 江海果真记在了心上,值过了夜, 用他刚发的全部俸禄, 去街市上买了东西, 想着地方找了过来。   江映儿最先反应过来,“丘大哥来得正是巧,我们才开桌。”   让丹晓拿木筷与碗。   丘海把东西递到她手上,“江姑娘,贺你乔迁之喜,微薄之礼,望你不要嫌弃。”   一些酒食物硬菜,跟桌上贵公子们相赠的礼比起来的确是不够看。   可也姑且是他拿得出手最贵重的东西了,“......”   江映儿双手接过,“怎么会呢,谢过丘大哥。”   任洵吃一口菜,同肖霖泽对视一眼:闻衍的对手?   才和离第一日啊,居然就追上门了,要是没人给闻衍透气,他几月才回,这...难了。   两人都笑着开眼了,互碰酒盏。   江聿高兴揽拉着丘海坐下,“丘大哥,我阿姐说得对,你来得正好,我们四方桌子,洵表哥与肖大哥连坐,阿姐与穗姐姐同坐,唯独我一个占边孤零零的。”   “小弟的双亲承蒙丘大哥照顾,小弟敬你三杯。”   丘海忙说客气,“都是我应当做的。”   说着两人就喝了起来,这一顿饭菜吃得够久,丘海虽说临时上门,倒也没有破坏氛围。   得亏性子直,热心肠,老实得紧,没什么心眼,喝酒喝不过任洵与肖霖泽,很快就倒下了。   肖霖泽自然是要送薛穗,任洵顺带丘海回衙门,丹晓带着下人收拾残羹剩饭。   江聿以前酒量不好,到淮南后练出来了。   江映儿给他端来解酒汤,略带责备,“阿聿,你应当少喝些。”   “阿姐...”   江聿打了一个酒嗝儿,“我高兴嘛。”   江映儿替他擦嘴,“孩子样。”   江聿两臂叠放,依赖蹭在江映儿身边,“我看着丘大哥中意阿姐。”   江映儿,“...别胡说。”   江聿嘟喃,“真的!”江映儿面色淡淡,江聿得意说,“阿姐,你千万不要离开了闻家,就不考虑自己了。”   “我阿姐这样漂亮优秀,我当时就说会有许多人上赶着来的。”   原来傻阿弟是这个意思。   江映儿也趴下来,歪着头,柔笑,“嗯。”   江聿吃多了酒,咕咕哝哝,“我要加紧练武挣功名,替我们江家鸣冤,不叫别人轻看阿姐。”   江映儿眼睛湿润,“......”   回衙门的路上,任洵与丘海同坐一辆马车,两人都吃了酒,不便骑马。   “......”   任洵喝得也多,只是他常年喝酒,酒量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此刻也最清醒。   丘海靠着马车沿壁睡了,任洵闭眼假寐,马车停在衙门口,外头小厮提醒到了,任洵叫丘海他还没点反应。   没法子,任洵只能给他拉拽起来。   “....真不愧习武的。”身骨板够重。   衙门捕快,不知道和闻衍动起手来,谁更厉害?   下了马车,折腾三两下,丘海醒了。   “谢谢任公子送我回来。”   任洵摆手一笑,“小事。”他活动酸疼的手腕,不料袖口里随身携带的东西掉了出来。   丘海先他一步帮他给捡起来,“任公子你的物件....”   是一副小像,拿起时碰到了画轴。   丘海见到画上女子的样貌,“......”   任洵一把夺过,连忙卷起来,“失手,这是我心爱之物,幸好你见着,若是遗失了,恐怕我寻不到日夜难安。”   丘海挠头,在脑中仔细回想,“画上的女子...是任公子什么人啊?”   好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他肯定是见过的。   任洵顿了半响,轻声,“我的债主。”   “债主?”   欠了多少钱啊,那么重要,小心翼翼跟宝贝似的。   不欲多提,任洵摆手,“你先回去吧。”   夜深人静,任洵做到马车又把小像给拿出来,摸着画像上女子的面庞。   “...去哪了。”   你的债,欠着就不还了?天底下没见过那么绝情的女人。   丘海走了两步,上衙门台阶时,他忽然想起来了,一拍脑袋,倒回来,追上任洵做的马车。   “....任公子!”   任洵听到声响,刚撩起车帘,便听到外头丘海说道。   “你画像上的姑娘,我见过啊!”   *   江映儿夜里做梦了。   梦里的她在不断的逃跑,后面有人在追她,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在逃避什么。   跑过长长的廊庑,跑得腿都酸了,终于找到了一间屋子,江映儿背身抵住门,躲到了里面。   屋内燃了许多蜡烛,四处亮堂,江映儿心里的安全感还没有彻底落稳,尚且喘两口气呢,腰都没有直起来。   忽然,蜡烛熄灭了,四处一盏一盏的灭,江映儿慌不择路往后调头看,   最后一盏也灭了,随后江映儿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   她的心也随着沉重清晰的脚步声而惶恐不安起来。   江映儿背后倚靠的门没有了。   黑暗之中,耳畔感受灼热的气息,滚热的胸膛从后把她抱拢住。   密不透风的窒息感,四面八方挤过来。   江映儿张唇,发现自己说不出话,随后下巴遭人抓住,被人闯进来。   肆意的掠夺,梦里,她都分不清是疼还是慌了。   好不容易松了,她又被人甩入床榻当中,是容云阁的塌。   “......”   方才对她施以欺负的男人俯身而上。   露出俊美无缺的脸,阴戾十足,带着怒气压在江映儿的身旁。   阴恻恻咬牙道,“江映儿,你玩我呢?”   江映儿吓得猛然转醒,摸着胸口喘气,丹晓听到动静,燃起烛火。   “小姐,你怎么出了那么多冷汗?”   江映儿惊魂未定,虚弱道,“做噩梦了。”人是不能做亏心事的。   她明明也不亏心,今天就是丘海来得太突然,还有闻衍太过于强势亲人,带给她的感官感觉太吓人了。   以至于她会梦到,“......”   “奴婢给您倒杯水。”江映儿端着猛然喝了个精光,随后又把空的杯盏递出来,“再来一杯。”   一连喝了三杯,她才缓过来气。   丹晓很担心她,坐到塌边,“小姐,您还好吗?”   江映儿慢半响点头,“....好。”   就是梦里的闻衍太吓人了,给她吓得够呛。   “小姐,您是不是担心孩子。”   江映儿拖着腮帮子,默默点头,她是担心,闻衍若是对她厌恶,心生怨恨,会不会报复在孩子身上?   “小姐别担心,闻老太太不是说了嘛?会好好照顾好孩子。”   有闻老太太压着,他应该不敢。   “小公子在小姐身边,他会护着您的,奴婢也会护着您。”丹晓拉江映儿的手安慰她道。   “没事。”   江映儿缓过来气了,刚离开不大适应而已。   *   天渐渐回暖,岭南一带的积雪渐渐化了。   粮道的事情接手过来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接手的买家契单,全都签了下来,他找胡商马队运过来的粮食供不应求。   粮价抬得越来越高,甚至飘上了闻衍最先抛出的高价。   一个月,粮站已经修缮好,运过来的粮食损失很小,如今已经有了堆放处,也不担心若是裸露在外,盖再多的布袋溶造化掉的雪水糟蹋掉。   粮道这一条线十拿九稳,没什么错了,他拿下了粮道。   明明什么都在朝着好的地方发展。   为什么他近来总是心神不宁,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夜里睡不安稳,时常转醒。   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闻衍捏着眉心,站在窗桕处,看着底下人运着粮食进进出出,前来采买的人不计其数。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门后传来动静,闻衍几乎同时转身,小厮来了,闻衍迫不及待上前。   “如何,家中少夫人来信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刚点头扬起手中的信件, 就被闻衍猛得给夺了过去。   小厮,“......”您也未免太猴急了。   夺的势气很大,似乎怕把信件给弄坏, 闻衍兴冲冲打开上头,宣纸昏黄, 上头的字迹寥寥无几,仅有两行。   “这么少?”   认真看之前,男人黯然低喃道。   江氏并未与他多说什么,只提家中一切安好, 让他在外多多照顾自己,不必牵挂。   闻衍, “......”   长指搓了搓宣纸, 生怕有所遗漏,这就没有了?   江氏怎么会这么少给他来信?   “你没有拿少吧?”   小厮摇头,“未曾。”少夫人写给大公子的信件, 谁敢少拿啊。   他也是一再确认过的。   闻衍失魂落魄站了一会,把他写好寄往家中的信重新翻出来,这么一对比, “......”   他给江氏写的,满当当两张宣纸都放不下,江氏回给他的, 就很简短敷衍了,字迹分散凑出来, 说是两行都很勉强。   若是按照他写的信迹,真的只有一行都放不满。   闻衍把他来粮道之后, 所有同江映儿的信件来往都给翻出来。   一一对比过, 前半个月, 她的字迹也很多,夫君之类的字眼也很多,后半个月逐字递减。   半个月,闻衍在心里细想,她是不是已经出月子了。   “近来家中忙碌吗?”   贴身小厮觉得自家主子这句话问得很难回答,“大公子,小人不知啊,小人不是一直跟在大公子身边吗?”   如何知道家中忙不忙碌?   闻衍捏眉沉吟不语,他真是关心则乱,闻衍重新叫小厮拿来笔墨纸砚给闻老太太写信拐着弯问江映儿的近况。   小厮拿到信,问他手里提前这一封要给江映儿送走吗?   闻衍递过去,“送。”   不止如此,叫人把他三月后,想要亲自带回家送给江映儿的羊脂玉也一道给拿了回去。   “快马加鞭,用黄风驹,务必送到祖母和少夫人手上,一刻也不得耽误。”   小厮领命,“是。”   闻衍自顾待着,便忍不住乱想,上来休憩没多久,火速又去忙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火速将粮道的事情给办完,也好早日归家。   ......   闻老太太看完闻衍写回来问候的信,几次沉默。   身旁的仆妇提议,“老祖宗,如若不然,就将事情告诉大公子吧。”   在后面也窥见些字眼,瞧把大公子给着急的,字迹潦草不说,信都写到闻老太太这一头来了。   自从江映儿出月子签下和离书离开闻府后,闻衍每每来信,皆是闻老太太让人在江映儿从前管家记账的字迹里给抠印下来的回信。   怕言多必失,仅有寥寥几语。   谁知,半月而已,问候信就到了闻老太太手上。   “羊脂美玉块本就难得,未经雕琢的那么大的一块,我便是活了这许多年,都没见过,到底衍哥儿对江映儿费心思了。”   仆妇多嘴,“奴婢看着大公子可不是费心思。”   闻老太太回看她一眼,信递过去叫收起来。   “粮道日渐盛上,盯着这条道要啃骨头的人多得数不胜数,瞒着吧,和离都和离了,生意要紧。”   闻衍若是知道,哪里还顾得上生意。   闻老太太提笔写好回信,让人送回去,“近来你们抠印江映儿的笔迹,记得多写些回走,折返回来后,问道,“老祖宗,这块羊脂美块该如何处理?”   闻老太太沉默半响。   仆妇又讲问,“是否要堆到容云阁,还是送给江姑娘?”   闻老太太反问,“你见江映儿可有带走一样顾家的东西?”   没有。   先前她同闻衍成婚之时闻家各房长辈送的东西,走的时候一应在容云阁里堆着。   “送过去也是打扰人家,给人平添烦恼,送去容云阁堆着吧。”   “江映儿的香料铺子是不是开起来了?”   仆妇点头,“江姑娘手艺好,有薛家的帮衬,香料生意做的如火如荼,蒸蒸日上。”   “也算是她的造化,对了,横竖是江映儿做的香料,你去买些香料罐子,一道让小厮随着信送到衍哥儿的手上。”   “是。”仆妇应好。   闻老太太闭上眼,接着念佛诵经。   闻衍收到信是在三日后,闻老太太的回信先送到。   闻衍见了之后紧捏的心宽慰不少。   “祖母说她出了月子,接手家中大小事务忙着里外,素日太忙了。”   别是因为生他的气就好。   再过两日,闻老太太叫下人琢磨增多的回信来了,还有采买的香料。   男人脸上笑意满满,捏着香料罐子不离手,闻了又闻,在房中走来走去读讲江映儿的回信。   “夫君...家中事忙,妾身无法顾及...”   小厮在旁边看着男人左边站站右边站站,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几个字而已,险些读出花来,“......”   华灯初上,该到了用晚膳时分,小厮不得不出声提醒,“大公子,您一日未进水米,该用些东西,小的给您传膳吧。”   终于男人勉强看够了,回神了,小心翼翼收起回信,折叠放好。   大掌一挥,“好。”   用饭时,男人脸上止不住的笑,“她太忙碌,操持家中又要照管孩子,的确忙碌。”   这次,是......他不太懂事了。   思及此,闻衍忍不住弯唇失言笑。   江映儿自从第一天梦到闻衍后,第二日带了点礼去探望鲁老太医,顺便配了点安神药,半个月的药量都没吃完,江映儿不用安神药也能睡着了。   香料铺子开业,没有想到薛穗丘海肖霖泽任洵叫过来的人多得要命,第一天她忙得不可开交,后面半月用过的人越来越多,简直供不应求,只要一研磨上店内,就会被哄抢。   江映儿忙不过来,香料铺子招的下人,越来越多。期间麻烦事情当然也不少,好在有薛家帮衬。   香料铺子的生意日渐兴盛,江家到底是不好出风头,便找了个掌柜来管,也是薛家出来的管家娘子,是把好手,她明面上做主,江映儿才是背后的东家。   “小姐,奴婢有件事情一直没同您讲。”丹晓理着装香料的荷包。   “什么事?”江映儿秤香料,随口问。   “前几日的功夫,奴婢送香料罐去铺里,凝云堂的仆妇来咱们铺子里买了香料。”   江映儿手一顿,“当面见着了吗?”   丹晓摇头,“小姐不想和闻家的人接触,奴婢是等凝云堂的仆妇走之后才引带着下人进去。”   “那就好。”   江映儿继续摆弄手上的香料,把秤好的,全混在一起研磨。   “小姐....你不查问一翻吗?万一....”   江映儿语气淡淡,“查问什么?”   “就是....”丹晓咕哝,“有关闻家大公子...奴婢担心...他回来后纠缠小姐。”   也不知道闻衍回来没有。   丹晓今儿提起,江映儿才恍惚记起闻衍这号人,近来实在太忙了。   江映儿随口说,“我一个落魄官家女子,且是生育过的夫人,又非天香国色,稀世之宝,说是残花败柳都不为过,哪就值得人来纠缠我。”   丹晓不喜欢听江映儿奚落她自己,“小姐本来就是国色天香,您不说自己生育过,谁知道嘛,上次您去送香料,店里进来买香的男子把您盯得眼都直了。”   丹晓越说越凑近,“那衙门捕快丘海,日日往咱们家里跑,天天到小姐跟前献殷勤,还有小郡爷,他知道您和离后,日日捎信送东西来,就在隔壁院堆着呢,小姐您不去看看?”   “行了,越说越来劲,这些事情别当着阿聿的面讲,免得他也整日不习武,胡思乱想。”   丹晓凑近,“小姐,小郡爷官尊显赫,一表人材,对您痴情多年,您不心动吗?”   “我目前不想考虑这些。”江映儿摇头。   丹晓还要再说时,江映儿把香料的配方递给她,“你既然闲着,有心思胡说八道,今夜就把这些都背下来。”   “啊......”丹晓嘟着嘴。   江映儿催促赶人,“明日我要抽查的,你若是不好好背记,给下面人教授,误了事情会砸咱们铺里的生意。”   闻言,丹晓不敢马虎了,连忙说好。   丹晓走后,江映儿尝试重新研秤新香的配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神了。   丹晓不提还好,一提起......   她算算日子,闻衍走了该有多久了?是不是要回来了。   怕当夜里睡不着,江映儿找出先前没吃完的安神药,熬炖。   实则她也并不是怕闻衍,主要是先前的梦吓人,加之闻衍在房事上不温柔,被吓到了。   听着安神药熬煮的咕噜声,江映儿闻着药味,脑中灵光一闪,方才配的香本来就凝神,如果再加两味栀子花,虎皮兰。   或许能当成安神香用。   总归强过喝药,毕竟是药三分毒。   研磨好了之后,当夜里江映儿便燃用,出乎意料一夜好眠。   *   二日晨起,天已经放亮,江映儿悠悠转醒。   再过些日子,江聿便要随军,不能留在淮南,近些日子他无比勤勉,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打拳。   江映儿过去瞧他时,他扎马步扎了好久,臂膀打木桩打得青紫,欣慰阿弟的努力,又不免于心疼他身上的伤痕。   江映儿给江聿擦汗,端来早膳与他同吃,“男儿家要多吃肉,才有力气。”   江聿哭笑不得,“阿姐,我已经用光两碗了。”   江映儿反问是吗,她先吃好,便一直盯江聿,心疼道,“我总觉得你瘦了。”   “阿姐才是瘦了,阿弟见你忙出里外....我却帮不上阿姐什么忙。”   薛穗和肖霖泽能为阿姐引来香料客人,洵表兄身份尊贵,也能为阿姐帮忙,他却是阿姐的拖累,什么都做不了。   因此江聿便想着加紧习武,随军建功立业。   “你说什么傻话。”江映儿敲他的脑袋,“你是我弟弟,不用帮助我什么,只需要好好的,我们姐弟在一块.....”   江映儿不想江聿随军,却也知道,男儿家有抱负,要将他困在淮南方寸之地,不成的。   “......”   江聿低头,眼角微湿润,不想江映儿瞧见伤心,大口吃碗里的肉,偏脸抬头要擦,忽而见到转角闪过一个身影。   “谁!”   江聿倏而起身,他速度很快,脚尖点地,纵声一跃,在空中翻身,落挡在偷听的人面前。   “你是谁?!敢偷听我和阿姐说话!抬起脸来!”   江映儿也追上来,看着身影有些眼熟?   她首先想到的,会不会是闻家派来的人。   下一息,那女子抬了头。   江聿惊呼,“汀儿姐!”   “......”   把江汀儿迎进门后,江聿怕她跑掉,内里上了拴,就算江汀儿说着话要跑,开门也得费点劲。   追问不止道,“这么多年你去哪里了?你怎么不回家?不想我们吗?”   江映儿给多年不见的妹妹倒茶,眼神示意江聿不要再问了。   “谢谢阿姐......”   江汀儿两只手捧着茶盏,小口小口喝着,江映儿浑身上下完好无损,也没有过分瘦弱,还胖了点,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离家这些年应当过得还好。   江聿在江映儿眼神的压力下,没有再追问了,她也没有开口,就等着江汀儿主动说话。   姐弟二人谁都没有想到,她第一句话居然是,“阿姐,你救救我吧。”   江映儿与江聿不明对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任洵...他要抢我的孩子。”   “啊?!”   江映儿再镇定也没有想到她的后话,随后很快冷静下来,握上妹妹的手,拍着她的后背。   “汀儿不怕,当年你和任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跟我们说,我们才好帮你啊。”   “......”   江汀儿犹豫不决,欲言又止。   江聿急性子,“汀儿姐,你....快要急死人了,”江映儿鼓励她,“我们是一家人,肯定会帮你。”   在姐姐弟弟的关心下,江汀儿鼓着一口气,两盏茶的功夫,才把事情说完了。   江聿瞠目结舌,“这....”   “汀儿姐....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饶是江映儿也远远没有料到,“怎么办?”江汀儿捂着脸,低声哭,“任洵抓了成柱哥,说要杀了他。”   “我没有办法......”   她不想露面,藏了那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谁知前不久任洵带着衙门的人找上门来。   江聿挠头,“洵表哥应当不会吧?”   江汀儿哭得厉害,离家几年性子似乎被磨平了,比起之前那个嚣张大胆的她,终究有所改变。   江映儿保持沉默。   “他会的。”江汀儿哽咽道,“他来的那天带了好多人,成柱哥的手臂差点被他砍下来,说让我自己想清楚,如果我再跑,他就杀光村子里的人。”   “成柱哥一家对我有恩。”   江聿忍不住嘀咕,“再有恩,汀儿姐你也不能嫁给他啊,还是带着孩子....你知不知道洵表哥这么多年是怎么过......”   江映儿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江聿,“.......”   “怎么办阿姐....”   没办法,江汀儿只能找江映儿和江聿,这天底下要有能说动任洵,劝他的,只有江映儿同江聿了。   所以她混在香料铺子招找的香娘里,来到了江宅露面。   “好。”江映儿只说了一个字。   “今夜你好生歇歇,在家中住下。”江映儿叫来丹晓,带江汀儿下去沐浴休息。   等她走了,江聿才说,“阿姐,你不会真的要去劝吧,汀儿姐她...”江聿抱臂,“我希望她和洵表哥在一起。”   “洵表哥以前对汀儿姐多好,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汀儿姐做的不对,所以我不去劝。”江聿决策说,“洵表哥找她找好久了。”   江汀儿不是江夫人所出,也不是一道长大的,而今又分开许多年,有些话……   江映儿瞧着茶盏,同样苦恼。   “容我想想吧。”   “......”   过一日,江映儿还没有想好,睁开眼睛,便听到丹晓在外敲门。   “小姐,任公子来了。”   江映儿,“......”   “阿姐。”任洵看着同样也没有睡好,满脸疲惫的样子。   “听丹晓说你昨夜守在门口?”任洵点头。   怕江汀儿再跑,任洵找到她后,就在她住的地方布下天罗地网,江汀儿前脚离开,后脚马上就有人跟他禀告。   “怕她再跑。”任洵苦笑道。   “阿姐,你是不是要听她的来劝我放手?”   江映儿缄默片刻摇头,“你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汀儿最后选谁也不是我能够左右的。”   任洵抬起一杯茶,“谢谢阿姐。”他只要这句话。   江汀儿在江宅落了地方住下,江映儿把同样的话说给她。   劝她道,“你和任洵之间应该好好谈谈。”   江汀儿起先不愿意,开始一段时日避而不见,过两天,支支吾吾道是松口,“好。”   江映儿这头被任洵伙同江汀儿的事情搅忙得不可开交,还要盯着铺子,薛穗身子转好,薛肖两家商议订亲走礼,预备着要结亲了。   *   待回过神,春开到了尾巴。   粮道步入正轨,岭南的雪化净,粮站里头运来的粮食全都出手光了。   稳定的客商签署了很久,换言之,闻衍不必在这边盯着了,叮嘱底下人各司其职,闻衍一刻都不等,连夜归家。   走了三日,到淮南岭南的交界,遇上了难事,湖面的冰化后,湖线上涨冰水相混,此刻走水路不安全。   若是绕山路,又要耽搁两倍的功夫,还不如就地休整,近久天日晴得好,再等些四日,冰水化尽,走水路就安全了。   “大公子,咱们回去吧,等几日不费事的。”   闻衍屹立在门口,还不乐意进客房,也不落脚。小厮在想,大公子不会真的想,非要走吧?   岂料他猜对了,闻衍说,“湖上的雪水化得块,不止于翻船,能走。”   贴身小厮大惊,“大公子,您...”再想念少夫人和孩子,也不能..天都黑了。   “不如明日?您给少夫人带的东西,许多都是精心搜罗来的,废不少功夫呢,万一在路上有所折损,得不偿失啊。”   闻衍听进去劝了又仿佛没有听进去。   “我先走,你在后带着东西,小心看顾,不要损坏。”   贴身小厮脑子没跟上,“啊?不是大公子您的意思是.....”   闻衍已经去找了船家,花了重金叫那人去开船。   前后没多少功夫,贴身小厮看着自家大公子上的船越划越远,“.......”   疯了。   闻衍紧赶慢赶,三天三夜,丑时终于到了淮南的城门口。   入夜了,城门跟汝阳一样宵禁关了。   见是闻家的人,守城门的官,亲自翻身起来给开门迎了闻衍进去。   闻府四处静悄悄的,守府门的人揣着手,正在打盹,忽然见闻衍翻身下马,一步并两步上台阶在门口,下意识还以为是见鬼了。   “....!”   “大、大公子?”   揉了揉眼睛,真的是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小厮往里喊,闻府长廊的灯燃着的。   夜里寒,闻衍披着大氅,走几步却觉得身上热得慌,索性解了丢给后面的下人。   快要见到她和孩子了。   一想到在家中等候的乖妻,闻衍心里忍不住的加快跳动。   要见到她了,也不知道几月,是胖是瘦,孩子有没有长大些?   知情的小厮往上跟,想拦住闻衍,“大公子归家,老祖宗一定高兴,小人为您去通传....”   归家的喜悦冲昏头,闻衍没听察出来怪。   “不必,夜深了,不要惊动祖母。”   小厮眼见拦不住,另一个跑去凝云堂报信。   闻衍一步奔至容云阁,耳畔刮过的风都是热乎乎的。   冬春冬红在守夜,听到声响,见到闻衍,惊到忘记拦他。   “大公子?!”   闻衍踏进外厅直奔内厅,屈腿伸手往塌里一摸,“.....?”   摸了个空,不仅如此。   凉,很凉。   没有人气,闻衍掀开幔帐往里看,什么都没有。   江氏呢?   四处找了找都不见人。   闻衍脸上的笑荡然无存,往外大踏步走,容云阁的下人都起来了,站在外面低着头。   闻衍沉眉问,“少夫人呢?”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容云阁的下人谁都没有说话。   在一溜人的沉默当中, 闻衍倏而冷静下来,抬眼往阁内的四周看。   处处尤其规整干净,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   上次他寄信回来, 一道让人送回的羊脂美玉,放在妆奁台上。   旁边放着的, 厚厚一沓,似乎是信...   冬春忙挡在前面,错了闻衍的眼,“大公子...您连夜归家想必是累了, 奴婢们烧水给您沐浴。”   闻衍凝神压眉,再问, “少夫人呢?”   在一堆下人里, 不见江映儿,也没有见到江氏的贴身陪嫁丫鬟。   冬红尚且算个机灵,能跟上冬春的使唤, “回大公子.....”   “少夫人.....回娘家了。”   “对...”   冬春跟应,容云阁的下人个个都跟着应声,“是是是啊, 少夫人回娘家了……”   回娘家?   闻衍心下略略一松,原来是回娘家了,“少夫人什么时候回的娘家?”   下人们面面相觑, “......”   “昨日。”   “前不久...”   气氛瞬间尴尬   冬春和冬红一应下声,答案都不一样。   闻衍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声音森寒,重问, “少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谁再说谎, 拔了舌头。”   冬春冬红不敢叹声, 老媪那边说就当没有少夫人这个人,只当她死了。   谁敢当着大公子的面说少夫人死了?不想要舌头了?   闻衍耐心告急,“全都哑巴了?”   “说话!”   众人吓得脖子打梗,气都不敢出。   冬春冬红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吭声,只忍着气,“少夫人,她....”   闻衍眯眼,“她去哪了?!”   江氏绝不是回娘家!   “孩子呢?”   冬春说在,“孩子由乳娘看顾,已经睡了。”闻衍稍稍缓和,孩子在的话,江氏肯定也在的。   “少夫人去找姑母打牌了?”   冬春冬红还是不说,闻衍再意识到不对,他折返挂两人衣衫的地方,三两步打开衣橱,还在....不对。   他的衣衫在,她的衣衫也在。   再往旁边看,妆奁台上,江映儿所有的东西都堆着的,钗镮首饰,那只送给她的异瞳灵猫,各式各样的物件什都在。   她的东西都在,闻衍心里再落一截,而后男人的目光定住了。   妆奁台上的矮几,就是他进门后最先见到的羊脂玉块旁,的确堆着厚厚的一沓信件,是他写回来的。   拿起来看,“......”   未拆。   他细细查看了,没有拆过的痕迹,他写回来的信,第一封第二封第三封...包括送回来的东西没有拆过,全都堆在这里。   所以.....一直以来同他写信来往的人是谁?字迹和香料罐子,不可能是假的吧?   男人的心气越积越盛,猛然把桌上理好的信和羊脂美玉全都豁砸在地上,两手撑在妆奁台上,紧咬后槽牙...   “砰——”   容云阁的下人几乎都要吓死了,脚步越来越往后退,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被拔舌头。   闻衍勃然大怒,谁都不敢劝。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响动,闻衍最先看过去,他以为江氏出现了。   “......”   来者是闻老太太身边的仆妇,闻衍的笑意僵在嘴边。   “大公子,老祖宗在等您。”   凝云堂内,气氛无比紧张。   闻衍看着手里的和离书,脸色一沉再沉,盯着早就干涸掉的江映儿那几个字,恨不得生出火将它焚烧殆尽。   大掌攥捏和离书,三两下被他撕得粉碎,凑都凑不齐,连捡都捡不起来。   “我不同意!”他说道。   闻老太太扶额,“衍哥儿...”   “祖母。”   闻衍咬牙压着满腔怒火,如果座上的人不是闻老太太,他....闭眼叹出气,怎么都平复不了心绪。   “不算数,我没签过和离书。”他咬牙执拗。   她居然连孩子都不要,丢下他们父子就跑了。   真厉害。   “祖母知道你当初勉强,可和离的事情也是当初说好的。”闻老太太三两句掐住他的火,“当初我讲和离,你没有说什么。”   闻衍蓦然一僵,“......”   “孙儿当时没有想明白。”   闻老太太再说,“你离家之前,祖母三番五次点你。”不开窍,怪谁?   “那时候你说,你明白了。”   闻衍现在才后知后觉,“孙儿......”   “算了吧。”闻老太太说,“当初为了闻家基业不被皇帝惦记遭受打压,祖母让你和江映儿结.合.你百般不愿,多次纵容你母亲苛待她....”   闻老太太内里的话,换言之,如此苛待,人家怎么可能喜欢你。   闻衍一哑,“孙儿那时候不懂。”他不知道他会爱上江氏,在意她。   闻老太太讲起江映儿当初嫁入闻府的真相,“实则她嫁你,也是为了家族,为了填补江家欠朝廷的巨额财产,江家被抄,江游夫妇流落淮南牢狱,无人照拂。”   “江映儿求到了闻家门口,我看中她相门嫡女的身前,挑她与你结亲生子,我知道你想另立门户,二房三房乃至你姑母,都不足以挑起闻家基业,所以需要你的孩子,江家惹了官司,不宜声张,我封了下人的口,故而没人告诉你,你母亲同你说的不是真相。”   所以她的乖顺,贤惠,听话,懂事,就是真的因为不在乎他,不是他的假象。   江氏就是不在乎他,在她的眼里,只当他是个什么?   “和离书写了,你就算不认,也改变不了什么。”闻老太太说道。   费口舌说了许多,盛怒当中的男子,颇颇冷静两分,俊美的脸色依旧难看得紧。   “夜很深了,我有些疲乏,你好好想想吧。”闻老太太起身,留闻衍在原地。   进了内厅,过了两个时辰,仆妇来报,“老祖宗,大公子还在内堂站着。”   “由他。”   闻老太太闭眼,手里转着佛珠。   仆妇给闻老太太按太阳穴,问她道,“奴婢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劝大公子松手,老祖宗不是也想江姑娘做孙媳妇吗?”   闻老太太嗤笑,“你人老了,脑子也跟着浑了。”   “我若是不说,衍哥儿不会知道,正话必须得反讲,才能对衍哥儿高傲的性子最起打磨之效。”   仆妇隐隐懂了,“还是老祖宗最明白大公子。”   “你且看吧。”   闻衍在凝云堂站到天明,闻老太太出来时,看到自己长孙平添憔悴的脸。   他站得笔直,执拗的模样,仿佛转不过来的性子。   “衍哥儿....”   闻衍抢在前头,打断闻老太太的话,“孙儿请求祖母告知孙儿她的去向。”   “你要去找江氏?”闻老太太问。   闻衍不说话。   闻老太太提起别的事,“你也有几日没见过你的母亲了,她一直住在家中佛堂,郎中治了三月,她的病情有所好转,找个日子,送她去庙祝里修心吧。”   得不到江映儿的去向,闻衍还是不肯走。   没有法子,闻老太太再下逐客令,“你赶了几日的路,也累了,先回容云阁休整一翻,仔细想想,晚间过来。”   “你真要想好了,祖母便告诉你。”   话落半刻,闻衍终于肯走了。   他回了容云阁。   慢慢走回去,没有像昨天回家时的热忱,绕过熟悉的廊庑,依稀之间,仿佛见到了刚成亲时的江氏。   “......”   她和丫鬟在说话,见到他来,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同他拉开距离。   冷漠疏离,因为无情。   闻衍不想去容云阁,回过神时,脚步在走神当中,无意识往这边走过来,“......”   除了祖母的凝云堂,这里就是江氏在闻府常待的地方。   丫鬟仆妇们都在,见闻衍回来,小心翼翼朝他请安,问他传早膳。   闻衍摆手,“不必。”   他真是魔怔了。   听到早膳,便想起来,每次归家,他的妻,那个狠心抛夫弃子的女人,就总是喜欢问他,“夫君用膳了吗?”   闻衍闭上眼,想离开这块地方,又忍不住大踏步往里走。   容云阁内,丫鬟不敢收拾,还维持着昨夜豁闹的局面,信与羊脂玉散落在地上,衣橱开着,她的衣衫都在。   闻衍细细找,只少了一件,是她穿进闻家时的那身。   至于闻衍为什么会知道,是那一次,他拿长衫时,发现江映儿这身衣裙太旧了,提醒她可以丢掉,让仆妇给她做新的。   江映儿说她很喜欢,再留些日子。   那会,她还没有身子呢,两人闹意正浓,随时随地她都勾缠。   闻衍抵着她,把她压在衣橱旁边的置衣架上。   亲她,吻她,啄咬她。   江氏真的很会,一点点的欲拒还迎的手段,虽说讲来也只是,慢慢回应他,却还是勾得他身上起火。   她的娇哼也好美,缠着他说不要那么快结束,可不可以多留会。   江氏仰着细颈,上面冒出细细的汗珠,眸色娇羞,比月色要润,比海棠还要美,勾得他找不到北。   情至浓深,闻衍的心里得到极大满足。   又狠狠撞她好几下。   明明是江氏的挽留,最后舍不得出来的人就变成他了。   恨不得与江氏同生共死。   现在回想,简直细思极恐,根本就不是因为爱,江氏不爱他,同他恣意做事,留他住。   也只是为了怀孕,生孩子而已。   生了孩子她就可以走了。   闻衍把眼皮子底下所有的衣衫全都攘翻,厅内传来巨大动静,容云阁的人纷纷打颤,简直恨不得能够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   一夜过去了,大公子的怒火一点没消啊。   难怪了,闻衍咬牙切齿,难怪为什么一有孩子就不留他在,回回都说是不成不成,怀孩子就不需要他了。   当他是什么啊?!   闻衍招手把江映儿的衣衫给撕碎,就相当于把她这个人给撕碎一样。   如果她在,他此刻一定会搞死她!   “江、映、儿。”闻衍手攥紧,额上的青筋爆起,一字一句叫她的名字。   所有的一切都能说通了,不在乎他纳小房,积极帮他纳小房,他带着姜泠月进门,她不在意,悉心安排住处。   还有什么?   所有都是,一切,江氏所有的话和动作,全都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会那么好听。   闻衍的头剧烈疼痛,脑海当中响起女人声声唤他夫君,夫君,夫君....   抱着他的手腕,就那样叫他,螓首低垂,娇脸惑人。   “......”   闻衍一圈打在地上的羊脂玉上,摔都摔不坏的玉块,被他一圈击成齑粉。   可恨可笑,闻衍没出息的怨恨江映儿,怨恨他现在想到江氏,依旧忍不住为她心动。   以力打器,闻衍的手骨也破出了血,滴到地上,血沾上地上他精心写下每一个字的每一封信上。   看都没被人看过一眼的信,散乱落在地上。   “.......”   感觉就像是,他对江氏抛出去的真心,没人要。他忽而发指眦裂,伸手捡起后,把那些信愤力撕毁。   撕到一半,他停下来了。   闻衍静坐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停了,顿在那里,仿佛被点穴。   直到老媪抱着孩子进来,“大公子。”   冬春听到里面的动静,真的很害怕,偷偷跑过去凝云堂禀告闻老太太。   这比想象当中还要厉害。   闻老太太思忖片刻,“把孩子抱过去。”老媪担心,“大公子会不会……”   “虎毒尚且不食子,衍哥儿是清醒的人,他恨江氏,也正是因为足够清醒,如果他对孩子杀手...”   “没了孩子,他和江映儿就不可能了。”   “所以,衍哥儿不会。”   闻衍抬头看一眼,没有接手,孩子长大了许多,像她甚过于像他。   闻衍手罩住头疼欲裂的额面,垂眼吩咐。   “.....抱走。”   老媪留在原地,闻衍喉咙微动,“她什么时候走的?”   “出月子后。”   男人低嗤,“真是马不停蹄。”   那么想走,当时也盼着他快些离开了吧。   “她走时神情如何?”闻衍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虐问如此蠢的话。   约莫,他想找找江氏对他对闻家对孩子,有没有丝毫的眷恋,他盼着江映儿对他有眷恋。   “少夫人走那日...她是笑着离开容云阁的。”   闻衍松掉的手再次攥握成拳,喉口涌上猩甜,血蔓延炫在他的唇角。   老媪急切,“大公子?”   男人反而无知觉了。   他垂眸,没所谓似的用指腹,使劲力擦掉,冷冷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闻狗:《关于我老婆跑了,家里人假扮我老婆和我网恋把我气吐血的这件事》 第70章   江氏走得如此利落干净, 什么都不带。   以为从闻家大门跨出去,就能同闻家割离干净,与他再无瓜葛。   “江映儿....”   打量着甩了他?想得美。   男人缓声低喃, 温柔绻绻,眼睛里的偏执浓烈, “不可能。”   天底下那有这么美好的事,丢夫丢子,恣意快活。   “......”   *   闻老太太瞧着晚膳时分准时过来的长孙,“......”   他的脸色依旧难看, 虽然有收拾过了,衣衫齐整, 身姿修长。   俊美脸上的怒气和偏意, 不见消散,反而随着时日加深了。   “衍哥儿。”   似乎怕闻老太太又说奚落之语,男人赶在前头, “祖母不必再劝孙儿。”   他和江映儿之间的事情没完。   只是想提醒他注意休憩的闻老太太,一噎住,“......”   叹出一口气, 摆手吩咐身旁的仆妇,“命人摆膳吧。”   知道闻衍会来,他一路上没有好生休憩, 闻老太太叫厨房备了他爱吃的饭菜,谁知道闻衍没动两筷子。   “衍哥儿, 你若是不好好照顾自身,累垮了又如何能去找江映儿。”   闻老太太看他憔悴, 许是路上也没有认真的吃过一餐饭。   闻言, 座下的男子似乎有所感触, 再动了动两筷子又放下,“......”   嘴硬道,“岭南与淮南胃口不同,孙儿茶饭不思并不是因为江氏,只是习惯了岭南的膳食,乍然回家胃口不合。”   一眼看穿的闻老太太,“......”   没有继续此话题眼,闻老太太反问,“可有去瞧过你母亲了吗?”   闻衍摇头,他今日被江氏出逃的事情气得怒火中烧,实在不好去见人。   而下冷静些了,打算今天夜里去看。   “孙儿预备一会陪祖母用了膳,再去瞧母亲。”   “嗯。”闻老太太应声,“你离开家后没多久,你母亲的病情渐渐稳住,三月下来,先前喝的药,也算是断根了,我原想直接叫人送她去佛堂。”   “后来改了主意,等你回来,见她一面,届时由你送她去。”   闻老太太可不是宽宏仁慈,是想着给卢氏一个教训,由闻衍来送,卢氏才会感觉到与子分离的切肤之痛,她才会想着后悔。   闻衍反应过来,听出闻老太太的言外之意,沉默小半响。   点头道,“一切听凭祖母的安排。”   卢氏从仆妇的口中得知闻衍归家,喜不自胜,她先前被姜泠月在安神里下药得的病是好了。   知道自己做的混账事情,回过神,卢氏后悔归后悔,她真的不想去观音庙里,等着闻衍回来,想哭了跟自家儿子磨磨。   闻衍进门,卢氏问候儿子两句,便开始卖惨哭啼,“衍哥儿....”,卢氏此番认错的态度倒是端正,“母亲知道先前的事情,是母亲对不起你还有江氏以及你祖母。”   “一念之差,险些害得江氏小产,一尸两命...”   不提还好,卢氏提起,闻衍便想去当时他不在家,卢氏推江映儿,他得信马不停蹄归家哄她时,江氏乖巧安分,叫人省心的样子。   孩子早生,于她而言,反倒阴差阳错成了好事,“......”   如果按照正常的生产之月,说不定是何光景。   祖母说他纵容母亲苛待江氏,他也允诺答应日后会护着江氏了,她当时表面听话,装作领情,哄他内疚不已,心疼泛滥。   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他吧。   男人心中忍不住乱想。   “不如,母亲好好朝你祖母,还有江氏道个歉吧。”卢氏试探问。   “母亲,您冒犯祖母,道歉是应当做的事。”闻衍提醒道。   卢氏还以为事情有转机,连忙应声,“是是是,我应当做的,都是我的错。”   “那江氏...”   提到江映儿,闻衍止不了头疼,“母亲用过晚膳,儿子带您去见祖母,来之前儿子已经吩咐下人备了马车,夜里送您去观音庙里。”   这么急?卢氏傻了眼,“不是....我得当夜走?”   “衍哥儿,你才回来,母亲同你连顿团圆饭都没吃过....”   团圆饭?   江氏都跑了,吃什么团圆饭。   闻衍头次觉得他一点都不想跟眼前生他的母亲说话,她说话怎么就那么会挑刺,往人的痛楚戳?   “我连孙子都未曾见过。”卢氏开始念叨不休,闻老太太不给她见孩子。   这有什么难的,闻衍叫人去把孩子抱来。   见到软软糯糯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孙子,卢氏起先高兴,夸赞不止。   “长得真俊呐,像你,也像江氏,尤其眼睛和嘴巴,同江氏太像了。”   闻衍,“......”   他真是服了,能不能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睨眼与襁褓之中的孩子对望,想到丢下一封和离书早没了影的乖妻。   男人不由的,再次哽了生息。   卢氏不明自家儿子的变化,眼睛瞬间就红了,“衍哥儿...母亲是真知道错了,能不能不送我走。”   “母亲就在家中的佛堂静心,我日后绝不伸手掺合你与江氏的事情。”   卢氏病里疯癫,却还记得当初江映儿同她说生了孩子要走的事情。   见自家儿子进门来,灰脸沉声的样子,那江氏是不是已经走了?没有吧。   闻老太太特意嘱咐,不许下人跟卢氏乱嚼舌根,因此卢氏禁足修养治病期间,什么风声都没有听见。   掺合什么,她人都不在府上了,卢氏就算想掺合,也掺合不了,“......”   “衍哥儿,你怎么不说话?”江氏居然真的走了。   知道闻衍看重江映儿,卢氏还想着往她的身上下功夫,只要同江映儿道歉,取得她的原谅。   由她来吹吹枕边风和说动凝云堂的闻老太太,那么她必然就能够留在闻家。   “她不在吗?”   卢氏频繁追问,简直触碰到了闻衍的逆鳞,他忍下脾气。   “母亲,您膳也挺好了,孩子也见过了,您收整收整随儿子去凝云堂一趟,随后去观音庙。”   说完,不等卢氏再讲,闻衍让人把孩子抱去容云阁,他先出去外头等。   家中佛堂供奉着香火,只要一想到江映儿,他心里的气和怒念就滚动而翻腾不止,恶念忍不住浮起来。   佛祖跟前,不好。   还是要走啊,卢氏低声哭了。   她追出来与闻衍直言,“母亲不想走,不想离开你和孙子,我就在家中佛堂不成吗?就看在你父亲的面上。”   闻衍目光一凌,“到了祖母跟前,母亲不要再提父亲,否则祖母生气,儿子也保不住您。”   什么都不让说,卢氏也只能哭了。   闻老太太没有见江氏,叫身旁的仆妇,给卢氏拿了一本佛本心经,嘱咐她到了佛堂,好生静心。   “我为什么非要今夜就走?”   卢氏看着闻家的匾额不想上马车,站在门口同闻衍继续掰扯。   “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母亲考虑,母亲上车吧。”   若是白日里送卢氏走,见到人多,保不齐她站在门口大声哭,越不想离开,一拖再拖。   卢氏站看了好久,小声抽泣转而变成了大声哭诉,闻衍就在旁边看着她哭,等卢氏自己哭累了,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观音庙里头是打点好的,到了山门前,有庙里的人来接。   此打点非彼打点,卢氏过来可不是来享福,每一天都要跟着庙里的人早睡早起,念经诵佛,打扫佛台,迎接香客。   “母亲若是觉得苦...”卢氏还以为闻衍说什么好话,届时来接她归家,殊不知他的后半段居然是说。   “也得受着,若是母亲偷跑回家,或者与人发生口角,儿子不会替您出头。”   “什么?!”   卢氏气愤,“那若是有人欺负我呢?”   闻衍摇头,“不会,里头都是宽厚仁慈之人。”卢氏瞪大眼,“衍哥儿,你的意思便是说,若我同人发生不快,便是我不对了。”   闻衍没有同卢氏纠缠,“好了,母亲。”   “天色不早,您早点休息吧,明儿您还要早起诵经,儿子就不打扰了。”   “那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卢氏问道。   “等母亲真的修好了心,行事不再如同从前那边鲁莽大胆,知所谓行所谓,就能回去了。”   卢氏,“......”敢情她要在这里待一辈子不成?   闻衍说罢,朝庙里接待的人行了个揖,”劳烦了。”转身就走。   佛堂圣地,卢氏也不敢大声喧哗,只能看着自家儿子绝情的背影,默默抹泪。   到了地方,见着里头简陋不能再简陋的地方,睡惯了高枕软榻,更是一夜难以入眠。   哭了好一会,天不亮就要随着庙里的人去打扫庙里,吃粗茶淡饭,卢氏的心中越发的悔恨无极。   “......”   闻衍在淮南的街市盯着江映儿所开的香料铺子,盯看了许久。   虽说下定主意要找狠心的江氏算账,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定然是要找她的!   从祖母口中,得知她并未离开淮南,他心里又没出息的庆幸许久。   甚至抱着一点想法,她不离开淮南会不会有一点是因为不舍他的缘故。   “......”   天边鱼吐白,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她的香料铺子开门了,坐在轿中的男人心下一紧,目光紧紧盯着铺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的人中。   想见的人没有见到,江氏并没有在。   会不会是知道他回来了?故意躲着没有露面?   “先回府。”   闻衍特意嘱咐府上的人不许人走漏风声,透露出他已经回来了,以免江氏有所应对。   闻衍回家休整片刻,夜幕降临后,叫人备了厚礼,带上孩子,往淮南的大牢中去。   恰巧丘海今夜没有当值,闻衍到时,听到里头的狱卒在喝酒讲闲话。   “欸...丘海三天两头换班往香料铺子跑,眼看着他跟那江家的姑娘好事将近了吧?真是好福气啊。”   闻衍阴沉抬眼,手捂上怀中孩子的耳朵。   另一个人新来的不懂,关于这桩事情,他只听了一半。   “什么好福气,不是说那江姑娘已经许过闻家,听说还生了孩子?一个妇人有什么好当宝的?”   “真的生孩子了?上次来瞧江游,可看不出来她许过人生了孩子,那身段窈窕的,脸蛋又娇又美,啧啧啧...”   “可不是嘛,不然哪能说丘海有福气了,这样的美人可不多见,江家姑娘当初在淮南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坯子,多少人求亲。”   “怎么的,我就没那么好的福气,什么都叫丘海捞着了。”   “瞧你说的这话,丘海听见了八成要打你。”狱卒乐呵一笑。   “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迷了丘海的眼道,就一个妇人,他瞧着是半点不嫌弃,我估摸着那江姑娘八成啊,保不齐动心,不然那能三天两头留他吃饭,也许过段时日,咱们就能喝上喜酒。“   新来的狱卒笑说,“敢情好啊,届时我喝酒去,也瞧瞧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女子!夜里也好入入梦。”   闻衍在后面站着听进耳朵里,脸色越来越寒沉,“......”   站在他身旁的小厮,搓着手臂浑身打颤。   “大、大公子...”   正在吃酒闲聊的几人并未发现危险的靠近,直到有人余光瞥见了,逮着身边的人齐溜站起来。   “你是?”   看着气度不凡,浑身带着森寒单手抱着孩子的贵气公子。   一时之间愣住,“.....”   后头的狱卒是淮南人户,认出闻衍,“闻大公子?!”   在背后闲话的狱卒,瞬间不敢吭声了,听到称谓,直到来者是谁,吃酒说胡话,捅娄子了!   ”闻公子,兄弟们吃多了酒,混说两句,不是真的,您千万别忘心里去,没有这回事。”   看守江游夫妇的牢狱之人,明里内里知道闻家和江家的内情。   闻家大公子一次都没有来过,天晓得他为什么会夜半降临,站在人背后,跟鬼似的。   “...闻公子体恤,我等信口开河...”   闻衍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议论江映儿身段的那个人身上,目光就跟下刀子似的,那人被他盯得害怕极了。   结结巴巴,“闻、闻公子,我一时矢口胡说...”   闻衍还是没有动作表现,几个狱卒心里越发慌怕了。   得罪闻家,恐怕明日就得离开淮南。   被盯着浑身起颤的狱卒,自己掌着脸起来,“闻大公子,我...我真是猪油蒙了心,酒吃多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狱卒的脸打得红肿不堪,说话都漏风。   闻衍淡淡收回目光,招手让小厮叫来牢头,手指随意点着几人低着的头,对他吩咐道。   “我不希望在淮南再见到这几个人,听到他们的声音。”   牢头擦汗,点头哈腰,“好好好。”   言罢,闻衍领着小厮往里走,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狱卒们吓得瘫软在地,纷纷哭丧着脸,哭得呜哇呜哇。   “......”   江游夫妇还没歇息,听到外头的动静,知道有不速之客到了。   “小婿请岳父岳母清安。”闻衍抱着孩子做揖礼。   江游及夫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他的这声称呼是什么意思。   见到孩子,江夫人想接过抱抱,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背后倚仗着闻家才能得好日,对于眼前的男人,不明他的来意,江游和夫妇倒是给了他好脸色。   “闻大公子客气了,担不起大公子一声....长辈称谓,劳烦大公子带....来探望。”   江映儿什么都没说过,江聿先前来探望江游夫妇私下里同二人说过江映儿的处境。   闻家对江家有恩,冲着这点恩情,闻衍做得过分,也不能撕破脸斥责,何况在淮南地界,一双儿女还在淮南。   闻衍此刻怀里还带着二人的小外孙.....   看他今儿来,喊人喊得奇怪,江映儿同江聿上次来,没有说过她同闻家公子的事情,难不成和好了?   不可能的,映儿不会吃回头草。   “小婿失职,同映儿成婚至今,未来探望过岳父岳母一次。”他让小厮拿上探望的礼品。   “今日特地带孩子来看岳父岳母。”   后面他有提出来探望,是江氏诓骗他,家中无人了,闻衍没有说。   瞧瞧,她的话翻出来,没有一句不是骗人的。   “......”   江夫人抱孩子逗了一会。   江游欲言又止,闻衍的话接不是,不接也不是,犹豫再三,也不好说什么,“.....”   闻衍神色淡淡,“今日夜深了,小婿叨扰,改日再来探望。”   孩子没有抱热,闻衍又抱走了。   江夫人,“......”   到达前后不到小半柱香时间,江游夫妇又把他给送了出去。   江夫人看着堆积的贵重礼品,“这要怎么办?还有孩子....”   江游想了想,“找人给女儿传个信。”   看着闻衍来者不善。   他的称谓听着仿佛是尊敬,更像是在提醒他们,告诫江家。   闻衍心里火烧一般,舌根抵着后槽牙,出了淮南大牢,他低头抚摸孩子脸上像江氏的地方。   立马吩咐手底下的小厮。   “去查查,那个丘海是什么人?”   行啊江映儿,这么快。   *   浑然不觉被人暗中盯上的江映儿,心情不宁几经恍惚,微微甩脑袋。   丹晓留意到她的动作,“小姐,您是不是太累了,如若不然便歇吧。”   薛家小姐订亲,小姐已经忙碌一天了,回来还要查香料铺的活,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奴婢看您最近瘦了许多。”   “有吗?”江映儿摸摸脸蛋,“我反是觉得长肉了。”   丹晓摇头,“小姐身形瘦弱,哪就长这样,生了孩子以后虽说仔细补了,却还是没补回来。”   “或许吧....”江映儿淡笑。“成,今日也忙了许久,依你的话休息。”   过两日也该去看看孩子,不知道闻家那头如何,闻衍应当没有回来吧?   丹晓收了桌上的香料东西,抬水给江映儿擦洗,待她躺到塌上,要吹烛,江映儿阻止了她,“留一盏。”   丹晓带门出去后,江映儿许久都没有睡着,她坐起身来,点之前配安神的香。   闻了一会,有些睡意了。   躺回塌上,忽然在这时候听到了敲门的声音,心中一跳,江映儿睁开眼。   外头没有下人守夜,丹晓刚刚回去睡了。   江聿还在薛家喝酒没有回来,难不成是阿弟?   她披了斗篷去开门,见到来人。   “小郡爷?”   “映儿妹妹。”沈辞霁风尘仆仆,脸上带笑。   “小郡爷怎么来了?”江映儿依着规矩行礼,同他拉开距离。   “汝阳的事情忙完,我便回淮南了,三殿下还没有回汝阳,陛下交给我的差事,还没有办好。”   江映儿默了一默,“......”   “映儿妹妹,我先前给你送的年礼,你还喜欢吗?”   江映儿客气柔笑,“年礼贵重,民女谢过小郡爷。”她还没有拆,堆在库房里呢。   听到她的自称,沈辞霁心里忍不住松快,终于,她与闻家和离,他有机会了,自从得到消息,沈辞霁许久惦记都没睡好过。   “映儿妹妹,你先前送我的香,我还....”   江映儿打断他,“夜深了,小郡爷早点回吧。”   沈辞霁明显也意识到他自身的鲁莽,“我实在是唐突了,今夜到淮南,想着许久没见映儿妹妹,想见见你,就过来了,忘了时辰。”   薛家和肖家订亲,沈辞霁收到了邀约,开国郡公的夫人留他在汝阳好几月,终于有借口能够顺理成章来淮南了。   到了淮南后,沈辞霁先去了肖家,又去薛家,没见到江映儿,那边的人说她回来了,他这才马不停蹄跟过来。   “映儿妹妹早日休息,我明日再过来,对了,这是汝阳墨世糕的茶点,怕隔夜了不好吃,特地给映儿妹妹送来。”   江映儿原本不想接,沈辞霁径直塞到她的手中,随后离开。   江映儿看着怀中的糕点没有说话,关上了门。   沈辞霁骑马,几乎是走马一步三回头。   他离开后,江宅不远处的大树底下露出一道站了许久的修长身影。   “叩叩叩....”   快要睡着的江映儿,真是被打搅得头疼,该不会是沈辞霁又来了。   正不想开门时,敲门声接连不断不断,似乎很有耐心的,一直缓和敲着。   江映儿,“......”   起身披衣,她睡眼惺忪,“谁啊?”   门措不及防拉开之时,见到了一张久违的俊美脸庞,似笑非笑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闻狗:你看我像不像那种被渣.女.玩弄带着孩子找上人家父母求主持公道做主的? 第71章   江映儿还以为自己错眼出现了幻觉, 杏眼缓缓瞪得越来越大,“......”   顷刻之后,闻到属于男人身上的冷冽香气随着夜风刮染到鼻端。   江映儿反应过来, 手疾眼快把门关上。   男人比她更快,一掌按在门扉上, 江映儿力小,因为反应灵敏,门框带着惯性,闻衍的大掌免不了被夹到。   “嘶.....”   男人叫一声, 指骨被夹得发红。   只见他修长的五指卡塞门缝中,江映儿愣神片刻, 他瞬间就把门推开了。   力道非常大, 江映儿不敌,踉跄两步后退,“......”   男人迈步跨进门槛, 咬牙冷声道。   “江、映、儿。”   强势与娇柔,高大与娇小的对比在两人身量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被点名的女子被他逼着角落,背后就是墙。   被吓到的惊愕驱散后, 江映儿双手扶墙站直身骨,平复心绪。   “夜深了,闻大公子擅闯民宅不太好。”   “请回吧。”夜里这么晚, 家中无人,江映儿下逐客令。   她低头理顺方才与闻衍纠缠之时, 微歪掉的斗篷帽边,侧过身, 目光投向前方, 亭亭如玉地站着。   闻衍紧盯着女人洁白无瑕的侧脸。   冰冷, 疏远,陌生。   这才是江氏对他藏在温柔面具背后的真实态度。   “怎么?”男人阴阳怪气,讥诮说道,“有了新人,这么快就忘了旧人了?”   方才对着沈辞霁,好言好语,弯眉柔笑,见他就没有好脸。   江映儿抬眼瞧他一眼,男人俊脸阴气沉沉。   他早就到了?一直在偷看?   江映儿扯了扯嘴角,不客气无谓淡道,“我的私家事,对闻公子无可奉告。”   “好一个无可奉告。”   四个字彻底激怒了闻衍,他猛攥起江映儿的手腕捏住,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她,眼睛就像是被激怒的猛兽,嗜血盯着她。   江映儿疼得很,两只手去掰开,“闻衍,你松开我。”   她叫他的名字,第一次。   “很好啊,还知道我姓甚名谁。”   男人实在太高了,他不低头,江映儿就必须要费力地垫起脚。   “松开我!”   她炸毛了,怒声气吼,自嫁给他后挽起来的青丝也垂落在身后,换回少女的样式,娇俏地像枝头上的花。   一个劳什么子丘海不够,又来一个沈辞霁。   他才离开多久。   江映儿对着男□□脚相加,力道还不小,闻衍干净的衣袍上瞬间多出好几个女子的脚印。   越来越过分了,她踢的位置越来越高,是想叫他断子绝孙。   真绝情呐,生了孩子之后,看她照什么地方踢。   “江映儿,你把我当什么?”   他逼近,忍不住开口问。   闻衍将她的双手别在后面,禁锢她的手腕的力道也松了些。   岂料,江映儿从他的手臂下反身穿过,用力咬在闻衍的手腕,恨不得把他的肉咬下来。   闻衍不防,再嘶一声,随后由着她咬,除了吃痛那一声,好像被咬的不是他的手臂。   江映儿尝到了腥甜的血味,用尽全身的力气,直咬到了他的骨头,牙根发麻至疼。   “......”   终于她咬累了,松口,男人掐着她的下巴,欺身上前,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墙上,   鲜血染红女人的唇角,给她上了一层别样的脂粉,低头覆上她的唇。   轮到他来回击,咬人了。   反复吮吸,发疯啃咬,他比江映儿方才咬他手腕的力道还要凶。   一直以来,男人带给她的感官强势,所以离开了闻家,在梦里江映儿都会梦到闻衍习惯的横冲直撞。   而今简直卷土重来,江映儿身体下意识反应打颤。   如今不是在闻家,她不必处处受挟治。   与闻家两清了,凭什么要再像之前一样承受他的怒气?   “.....”   江映儿的手是得松开了,尚且没有缓过来酸疼恢复力气。   喘息的空由,只能让男人掐着腰,不要命的亲,闻衍不是亲,他是咬人,咬她。   简直就是疯狗。   再不阻止,他的架势会把她身上的肉咬下来。   江映儿鼓气用尽全力拼力挣扎,还是不敌他的气力,男人的两只手就掌着她的侧脸,狂风暴雨地亲。   “......”   在男人的霸道强势中,江映儿的动作渐渐慢下来。   她不闹了,察觉到她的顺从,闻衍的动作也渐渐缓下来,他亲了一会抬眼,见到女人眸中凝聚的润意。   闻衍浑身一僵,松开手,江映儿快速拉开咬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抬起手狠狠打了男人一个巴掌。   气氛随着响亮的巴掌声凝滞,空气陷入死寂。“......”   闻衍脸被打偏,俊脸上浮现出一个小巧的手掌印。   他不可置信,这辈子谁敢跟他这样蹬鼻子上脸过。   江氏玩弄他的情意,不明不白甩了他,趁他不在家跟别的男人朝三暮四。   他心里拱的火都没消,四处烧着,他尚且没有对她怎么样,她还有脸理直气壮打人。   可转脸对上女人那双凝聚水雾的眸子......   恼怒无比的情绪,被一种蓦然而起的莫名的心疼浇灭了。   闻衍哑然,“......”   他第一次见江氏眼中有泪,她要哭了,在闻家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都没见她眸中带水过。   除非是在塌上被他欺负狠了。   两者之间,终归不一样的。   顺着江氏的泪水,他的脑中,在不自觉的反思,他是不是太混蛋了,做的太过情,太欺负人了?   男人脑子里冒出这样的念头,越进一步,想开口讲话时。   面前的女子扬起另一边的小手再打他一巴掌。   同样清脆响亮的巴掌声。   闻衍,“......”   舌尖舔过后槽牙,缓缓转过脸,他被咬破的腕骨还在滴血,蔓延到指尖。   江映儿猛力将他推之门外,“你给我滚。”   合上的门险些夹到他的脸,这一次只是碰到鼻尖,闻衍听到落栓的声音。   “......”   江映儿背抵着门,捂着脸缓缓滑落。   闻衍抬起手要推门,见到手腕上上深可见骨的牙印,顿住了,“......”   站在门口良久,转身大步离开。   江映儿平复心绪,看着红肿的掌心,刚刚真的是被气愤抨去了理智。   她打了闻衍。   按照他高傲的性子,江映儿动手后,有一瞬间生起后拍,好担心他会把她杀了。   幸而他没有,在他快要回过神,江映儿逃避似地把他给退了出去。   “......”   先前做了心里安慰,若是闻衍找上门,好好与他谈说就是了。   若是他不依不饶,江映儿想着她干脆就低个头,与他正正经经道个歉。   有些哄他的话,实在是逼不得已顺事而为。   江映儿千想万想没有想到闻衍居然已经回淮南了。   夜半登上门,皮笑肉不笑站在门口,吓得她魂飞魄散。   咬牙切齿叫她的名字,说难听的话。   真论起来也是他先动手,打他两巴掌咬他一口,力道是重了点,也不算欠了他。   江映儿低头看着发青的手骨和通红肿起的掌心,长长叹出一口气。   *   夜里擦了药,第二日手依然青紫疼痛,掌心还是肿的。   一整日,江映儿都担心闻衍会再次找上门。   他没有来,后几日都没有来。   江映儿强颜欢笑,她没有在任洵肖霖泽口中听到闻衍的消息,看来闻衍是秘密回的淮南。   “阿聿,你什么时候去随军?”江映儿害怕闻衍朝她身边的人下手。   汀儿跟任洵在一块,闻衍并无下手之机。   江聿就说不准了,何况他之前还对闻衍暗中行刺过。   “阿姐,你最近是怎么了?”三天两头问他什么时候走,又叫他多在家不要出门。   “没....没事。”江映儿抿出一个笑。   江聿狐疑,“真的吗?”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江映儿不欲叫他知道,摇头解释圆话道,“想叫你在家多陪陪阿姐,否则随军去,阿姐担心日深年远,我们相会难聚。”   江聿拍着胸膛,“阿姐,你放心,我会常常写信回来。”   提到信,江映儿入口的茶还没下喉,免不了呛出来。   “......”   江聿陪着江映儿坐了会,外头有人来喊,说是营里传召,他匆匆走了。   江映儿独自坐了会,外头又有人敲门,经过昨天夜里的一遭,听到敲门声,她害怕。   丹晓在铺子里没回来,听着声音不像是闻衍造访,未免是他,江映儿找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捏在手里。   “......”   外头来的人是牢狱里的人,丘海手底下新到的徒弟。   “江姑娘,师傅让我来传话,说前几日闻公子带孩子去牢中探望您的双亲,还处置了几个碎嘴的牢狱。”   江映儿瞪大眼,“什么?!”闻衍找上爹爹阿娘了!   “是啊,不仅如此,连师傅也...”   江映儿问道,“也什么?”   丘海的徒弟说,“被外派出去做苦差。”难怪这几日见不着丘海的影子,敢情闻衍在里头做了手脚。   江映儿缄默半响,“......”   “劳烦你来送信。”送走了丘海的徒弟,江映儿静坐一会。   按理找人去打听闻衍的下落,预寻他开诚布公谈一谈。   *   闻衍近几日哪里都没去,也没有回家,宿在幽云台。   相约任洵出来喝酒被拒,肖霖泽也忙着结亲的事,谁都没空搭理他。   风水轮流转,个个都成双成对,唯独他成孤家寡人了。   脸上的巴掌印消退,手腕上的牙印还在。   酒下肚三杯,闻衍将桌上左右的东西一应扫落,堵着的气无论过了几天都顺不了。   江氏凭什么趾高气昂的跟他动手?   说是算账,真对上她的脸,闻衍发现下不去手。   见鬼了,被打的人是他,他心里反而没出息心疼江氏。   鬼迷心窍,是不是因为就有过她一个女人,所以...   闻衍闭眼招手叫来歌伶为他斟酒,伶人鱼贯而入,有一个姗姗来迟。   闻衍的余光瞥去木楼梯口见姗姗来迟的那个。   像江氏?   闻衍还以为他吃多了酒看错人,晃眼确认了。   什么像?就是她!   闻衍来幽云台从未传过女子近身,头一次,闻家可是滔天的富贵地儿。   歌伶往他身上依去,娇滴滴喊,“闻大公子~”   闻衍心里想受伶人的情给江映儿看,没有她,多得是女人对他投怀送抱。   下一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迅速起身退避三尺与伶人拉开贼宽的距离。   边没摸着,扑空摔在地上的伶人,“......”   作者有话说:   《论闻狗那没出息的心和没出息的身体。》   晚点还有更新。    第72章   江映儿站在门口, 她上来之前没有想到会碰见如此尴尬的场面。   “.......”   好似破坏了闻衍的兴致。   江映儿清咳一声,背身欲走,一会再来。   男人大踏步过来, 身体明明朝女人靠拢,脚步也迫不及待, 语气透着丝丝让人听不出来的急喜。   话开口,却成了不欢迎的硬声斥问。   “你来干什么?”   江映儿扯了扯唇瓣,心里很不喜闻衍高高在上的模样。   又不得不按下心里的厌恶,她不想看闻衍, 索性垂下眼,把态度放低。   “民女有事找闻公子商量。”   “怎么?之前一道伤口两个巴掌觉得不满意, 你又想来咬我?”   江映儿低眼片刻, 欲开口时,男人想到先前与她不欢而散闹得难堪的场面。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先一步开了口。   “江映儿, 你既然狠心抛下孩子离开闻家,又.....”   前不久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男人不提, 逃避的话意明了,他重声说道。   “我不想再见到你。”   言罢,男人赌气似的转身往里走。   江映儿瞧着眼前高大的背影, 眼瞧着是谈不妥了,思忖片刻, 丘海的事,不如找闻老太太?让闻老太太拐弯劝他说闻衍。   闻衍再执拗, 闻老太太的话, 他总不可能不听吧。   说实话, 让她跟闻衍谈,江映儿犹豫了许久,壮胆来,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   今天来碰了壁,瞧着他不太正常的模样,挺不安全,手和唇才好,痛感始终遗留,江映儿干脆道,“叨扰了。”   话落,三个字,她下楼走了。   方才背身后,忍不住默默用余光偷窥女子的男人,被她干净利落真就走的举动气噎到。   女子一走,闻衍立马转身。   “......”   真走了,她来干什么?逗他玩呢?!男人的脸黑沉下来。   方才的歌伶不死心,上赶着又要再讨闻衍的欢心,她拿出一个荷包,取出里面的罐子。   哄说,“闻大公子,幽云台上新进的香料,味道奇特,闻着舒气解意,奴家为您点上。”   提到香料,闻衍赏转了个眼神,不看还好,一看这不是江氏先前给他的年礼吗?   闻衍一把夺过,狠声问,“哪来的?!”   歌伶惊吓,连忙换话如实说道,“是....之前淮南平街上新开的一家香料铺子,在营业的那天掌柜做的买卖,买一赠一,送的。”   送的?   “送的?”   江氏给他的年礼,居然是便宜到不花费一个铜板的赠送物件?   他喜欢的不得了,当成宝舍不得用的年礼,居然是她手上一文不值的东西。   “......”   近来不畅吃酒,闻衍安慰告诫自身,江映儿区区罪臣之女也没什么稀罕的。   一个平凡稍微有些姿色的女子,残花败柳,他碰也碰够了。   江氏既然走了,自己没必要纠缠,显得她高傲,以为别人离不开她。   “......”   要放过她的闻衍,此刻怒火烧到顶峰,马不停蹄朝江映儿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江氏如此轻贱他,又凭什么放过她给她好过!   江映儿出门走到一半,被人拦腰捂嘴给抱走塞进马车。   “.......”   回不了身,见不到人,起先她惶恐不安冲上头,呜呜挣扎,直到撞入一双猩红的眼睛。   江映儿,“.......”   方才说不想见到她的闻衍,又是受到什么刺激了?   莫名其妙喜怒无常,概括闻衍,半点没错。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喝酒的男人理智会淡,之前他没喝酒都能上门闹。吃了酒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江映儿先前在塌上就受过了,能弄死人。   不叫自己找苦头吃,江映儿放弃挣扎,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坏的结果就是闻衍杀了她。   谁知闻衍勒她的腰,只是抱着她不撒手。   “.......”   在马车内不明情况,等到马车趋于平稳,江映儿才盯着她腰间的铁臂问,“闻衍,你要带我去哪?”   闻衍不说话,江映儿不问了,她也不想跟闻衍沟通。   马车停在闻府,江映儿是被闻衍扛抱着进来的。   熟悉的装潢,熟悉的廊庑弯道,假山林立。   下人们见大公子扛着消失好久的少夫人归家,简直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很快绕回容云阁内。冬春冬红见到江映儿,喜极而泣,“少夫人?”   “您回来啦?”   大公子将少夫人带回来了!   江映儿抿出一个勉强的笑,眼神求救她们去找闻老太太,用无声的唇语提醒凝云堂,闻老太太。   “都出去!”   闻衍叱声,把容云阁的下人赶走,把门自里面给锁上。   江映儿察觉到危险了,因为内厅是塌,在哪地方会很危险,闻衍在朝她靠近。   内厅不能去,她脚后跟往后退到外露的厅台,光天化日,没床没塌,他要发疯也不能吧....   那只异瞳灵猫还在,被养得肥肥,闻到江映儿的味道,出了笼子蹭到她跟前,围着她的裙裾翘着尾巴,打转转。   江映儿低头看猫,心里的焦怕被缓解来些,她眉目柔和,蹲下来揉猫的脑袋。   “......”   江氏对一只畜生,眼里都露出不舍的喜欢情绪,唯独对他没有。   难道他还比不过一只畜生?   “怎么,一只畜生,在你心里的分量超过你辛苦怀胎生下来的儿子?”   江映儿不满男人话里的难听,闻家是他的地盘,强忍着没计较。   冬春冬红回过意,一个在容云阁门口守着,另一个跑去容云阁报信,实际上不等着冬红禀告。   闻衍带着江映儿进门时,见到的下人已经去喊凝云堂通信了。   “老祖宗要不要派人过去?”   闻老太太犹豫着,还没说话,带着双生子来凝云堂探望闻老太太的闻怏先开腔,“母亲,你何时见过衍哥儿如此行事?”   “是没有见过。”闻老太太逗着孙子。“依你看呢?”   “依我看,您不好插手,闻衍的性子....”扭起来,难了。   “劝得了初一劝不过十五。”   闻老太太笑,“你倒是知道。”   容云阁气氛没缓和半点。   “...江氏,你少跟我装聋作哑。”她的把戏,他看穿了。   闻衍行至眼前,把猫给提走,塞回笼子里,叫江映儿空了手。   “......”   算着时辰,凝云堂不可能没有风声,看来闻老太太是不打算出手帮忙了。   能不能走出容云阁的门,离开闻家,得看她自己。   江映儿柔声一笑,尊称道,“闻大公子。”   闻衍冷冷呵一气,“不叫我名字了?”   默然片刻,她说道,“先前是民女不知好歹冒犯了。”   闻衍,“......”   江映儿从袖中拿出一瓶带着幽微香气的药膏,“这是民女从郎中那带的金创药。”   前日那口,下了狠,确实咬得深,闻衍似乎没有处理,他脸上的伤是好了。   腕骨上的肉还在翻着,血迹干涸触目惊心。   双手递过去了,闻衍没有接。   他冷冷盯着,江映儿把药放到他旁边的小几上。   “......”   半响闻衍盯着她,把手上的伤口伸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江映儿垂眼不动,男人凉飕飕道,“你咬出来的,你不负责到底?”话里似乎别有深意。   江映儿弯唇,“民女笨手笨脚,恐怕加重闻公子伤情。”言落,起身顺着借口绕过她身旁往外走,“我去为闻公子叫下人。”   一口一个称谓,撇得真干净。   闻衍岂能看不出来她要离开的心思,攥捏住她的手腕,江映儿皱眉,闻衍见状..怕了。   下意识松了掌力,上次盛怒之下攥了她的腕骨,惹得江映儿泼天泼地跟他闹。   他提醒,“...原先你膝盖受伤,也是我为你抹的药。”   江映儿,“......”   她膝盖受伤不都是卢氏,换言之就是他亲娘惹的祸吗?   “我要你来。”下巴点了点药,眼神幽深怨怒。   江映儿坐回去,跟闻衍谈条件。   “上好了药,我就能回去了吗?”   闻衍抵唇低头,阴恻恻笑开声,似乎在嘲讽江映儿的天真。   抬首,眼里翻滚怒意,反问道。   “你玩.弄了我,还想回去?”   作者有话说:   《表面盛怒正好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纠缠不休的闻狗》 第73章   玩.弄。   江映儿眼皮一跳, 她在脑中仔细复盘了和闻衍姑且算称是乱糟糟的过往。   说实话,她不知道闻衍嘴里的玩弄是什么意思。   “.......”   说起床帷之中的事,只要做成的, 观他的神色,回回都很尽兴吧。   真要论这个, 计较起来,是谁玩谁,弄谁?   要说起哄骗,江映儿觉得平白微微心虚的, 就是那些书信,她和闻衍话语交流最多的时候。   顺着卢氏的意, 在信里与闻衍回信, 说了几句风花雪月,应承他,顺意跟他说, 他构想的日后相夫教子的生活。   其余有吗?   她在闻家兢兢业业,谨言慎行,塌上都不曾多说什么。   该闭嘴的地方, 从不多话,也不曾参与闻家几房的斗乱,孝顺他的祖母闻家老太太, 他的母亲卢氏,没跟他提过要求, 一直忍受听从。   走的时候,更不曾拿过闻家的一分一毫。   “我不明白。”江映儿回想想在闻家的过往, 也气了。   侧过身索性说个明白, 正视对上男人的眼光, “闻衍,我不觉得我亏欠你,或者你们闻家什么。”   “你说的玩.弄,我不承认,也担不起。”上下单凭一张嘴,他为何不找卢氏呢,都是他母亲搞出来的事情。   觉得她无权无势,好欺负?   “我和你们闻家钱.权.交易,孩子生下来便两清了,你没有资格将我困在这里,不让我回去。”   不想看他的脸,江映儿说完转过眼,目光落到猫的身上,它吃饱了,伸着毛茸茸的小爪子,慵懒团着。   “两清,谁跟你说的两清?”男人逼近,江映儿感受到耳畔的呼吸。   “既然两清了,你今日为何又来找我?”   那还不是他胡搅蛮缠带着孩子去牢狱中打搅她的双亲,让知府给丘海穿小鞋,丘海照拂爹爹阿娘,对江家也算是有恩。   若因为她和闻衍之间的事,牵连到丘海,江映儿心有愧疚。   此刻对着男人携带怒意的脸,她无比后悔,当时脑子进水了,不应该过来的,闻衍根本就听不进去。   找他协商,不如另谋高别法。   嗅到男人身上的酒气,江映儿侧身站起来,闻衍印着她的步子,即刻跟上。   酒要是不散尽清醒,难保谈崩了,对她做什么?容云阁供休憩的地方,危险。   届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帮你叫碗醒酒汤。”江映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心平气和,强按下不耐。   闻衍想说,他并未喝太多,偏生舍不下江氏的照拂,即使她的照拂并不是正二八经的照拂,很不情愿。   话到嘴边转了,“我要你做的解酒汤。”   江映儿,“......”不想动。   非要她做,她也不会好好做的。   手扬起来,解开藏在束袖下,露出被闻衍捏上的青紫。   低声淡淡拒绝,“手疼,做不了。”   江氏的肌肤过于娇嫩,像是棉花做的娇气人,好几次他没上什么劲,她身上就红得不行。   “......”   商场上多少阴谋算计,暗礁险流打过来,也没吃过丁点瘪。   可就是眼前冷心冷清的绵软女子,搞得他束手无策。   “......”   从粮道迫不及待欢欢喜喜,冒着翻船的风险半夜归家,得知她抛夫弃子丢下和离书走得利落干净,连个话都没给他留的真相。   缠绵悱恻,甜情蜜意的一切全是诓骗,没追上门就听说她有了旁人,追上门见她半夜开门对着旁的男人笑。   他一露面,砰地拉脸关门夹他手,亲她又遭了两巴掌,还被叫滚。   生为闻家长孙,闻衍自生下来被捧着长大,骨子里便是骄傲的,谁对他不上赶着。   谁敢这样耍他玩,团团转了。   江氏是上赶着,哄得他对她上心了,又弃他如敝履。   几天昏沉脑胀不得安稳,江氏忽然出现,闻衍气时,心里忍不住期待,是来跟他说软话的?   若是她想明白,他也不是不能够顺着台阶,既往不咎。   眼下她竟然敢跟他说,没有玩弄他的情意?   旁侧的男人不说话,江映儿索性就收回手。   静默等着,闻家的人不帮忙,夜幕降临,丹晓与弟弟妹妹发现她不在,定然会上门来找她。   拖拖吧。   闻衍想要一手遮天,他不是天王老子,不可能。   擦手腕上青紫的布条就被她搁在桌上似乎不打算缠绕回去了。   几天的光景,江氏手腕上的皮肉伤蔓延开,散到旁的地方,瞧着让人难以言喻....   她前几日便这样一直躲藏伤口?   叫闻衍想起,江氏先前在家中,膝盖伤了又伤。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哼过一声疼,更不曾在他面前袒露伤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看出来,如同不想叫人知道她的真实性子。   “......”   闻衍拿起小几上,江映儿递给他没接的金创药膏。   凝开罐盖,闻到淡淡的药香,原以为他要自己上药,谁知竟然攥她的手。   江映儿试图反抗,闻衍屈掌为圈,不伤到江映儿手腕的前提又叫她脱不开手。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他反问。   语气透着我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你又能阻止的嘲讽风凉。   江映儿埋了点脸,“.....”手上的痛处传来丝丝冰凉之意。   叫她不住抬眼皮子,男人濯雅俊秀的眉眼,怒气未消,深沉着眉,唇紧抿压着,凶神恶煞形容他不为过。   大掌上的力道却温柔,冰冰凉凉的药膏涂抹上去,渗透肌肤,缓和火辣的疼意。   他整个人的行径都透露出让人难以言喻的矛盾异常感。   强劲的腕骨上见到遭咬破见骨的牙印。   那天用尽力道,的确咬得厉害。   “......”这样的角度看,男人似乎有些可怜。   江映儿扯了扯唇角,可怜什么,闻衍活该的,谁叫他发疯乱咬人。   全抹好之后,男人没拘着她了,但也没松手,江映儿毫无留恋收回手,徒留男人修长的指骨绻起。   毫无情感,规矩道,“谢谢。”   气氛再次沉默,闻衍没再提让江映儿给她上药,坐如针毡了一会,江映儿估摸着闻衍的酒应当是醒了,否则他不会冷静下来。   难得坐下来,江映儿解释回他之前的话。   “闻衍,今日我寻你不为别的事,是因为我收到了我爹爹阿娘的传信。”   原来是江游给她传信,打草惊蛇了,难怪她不给好脸色。   “你疑心我会对岳父岳母做什么?”   闻衍在喊什么?   江映儿噎语,提醒他,“我们已经和离,还望闻公子拎明亲疏。”别瞎喊好吗。   “怎么,有了丘海,怕我叫一声岳父岳母,被人听见给你添麻烦了?”   “关丘大哥什么事?”为什么要把人家扯进来,“丘大哥他...”   闻衍咬牙重复,“丘大哥?”皮笑肉不笑讥道,“叫得真亲密。”   “不关他的事情,能被人诟病到你们要谈婚婚嫁邀人喝喜酒的份上?”   “别想了,那男人回不来了。”   所谓的宾客也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江映儿跟他简直没有办法沟通,反正也不祈望闻衍能够高抬贵手,放回丘海。   “...怎么不吭声,被我说中了?”   江映儿懒得与他纠缠,“闻公子,我们已经和离,望你能自重。”   “和离,我什么时候点过头?”   点头?江映儿慢道,“成亲的时候,你也没有点过头,你我之间的姻缘本就是勉强为之,你开始不也是不情愿吗?”   江映儿委实不解,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一直厌恶我,想休弃我。”   原本她也不想死缠烂打,那会还没孩子,不得已。   “若是和离书不尽意,你写休书与我。”如此,也能换回他贵公子的面子了吧。   “我....”   闻衍起了一个头,后面也讲不出来了,他开始是不情愿。   后来他...   江映儿追问,“什么?”   “当初你诓骗我,说你家中无人只剩你一个。”闻衍转过来前头,与她仔仔细细算账。   “江家被降罪,老祖宗叫我进门之时,特意叮嘱过,不叫多嘴外传,怕江家的事尽量牵扯到闻家,当时骗你,委实是逼不得已。”   “难道不是你想同我撇清干系,不叫我知晓你家中人?”   有是有的,话说到份上,江映儿也不瞒了,“是有点。”   闻衍,“......”   书上讲说忠言逆耳,诚不欺人。   闻衍起身去书房,在一个很高的书架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锦盒,啪哒丢到江映儿面前。   “解释解释。”   之前她给闻衍准备的年礼。   “你既不想送,为何又要拿人手一份的赠物敷衍轻.贱.我?”   这就叫轻贱了?   最开始进门时,卢氏故意刁难她,一盏滚烫的茶水,一只便宜的水镯,不是轻贱吗?   江映儿不会想提卢氏进门给礼的那一桩事,晦气。   “我到闻家后,身无分文,老祖宗曾经给了些银两,四处支使差不多用净了,手上的钱不够,买的香只能磨出这一罐。”   没钱,能给他一罐很不错了。   江氏说没银子,想到她留在闻家的东西。   走的时候穿那一身,来的时候也穿那一身,闻衍,“.......”   “为何不问我要?”   “不敢。”   江映儿如实,“闻家救我江家于水火,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要求太多。”   她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恩情,明身份,做本分。   她再解释说,“笋粉事情过去后,老祖宗传我过去。”   “说你看重闻夫人,闻夫人不喜我,三番四次在家中吵闹,龃龉只起不平,她无法管制,便应了你生下孩子便和离。”   怕男人又钻牛角尖说你知道你还瞒我,江映儿特地说明,她也是后来才知道。   “闻夫人后来也知晓此事,常来容云阁身边提醒我,生下孩子就走。”   换言之,她是顺着他亲娘的意思。   “还有传信之时,你离家去往粮道,我原也不想骗你,闻夫人看重孩子,常来容云阁盯着,信多半是她拆的,很多话也是她叫我写的。”   “身为儿媳不敢忤逆婆母,哄骗你,实非我之意。”   闻衍沉默,“......”   所以,依照规矩办事,顺从写的,走心的只有他一人。   “那日你上门.....我也是气极了对你动手,着实是我不对,我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江映儿站起来深深行了一个歉礼。   爹爹阿娘是圣上亲下的旨意终身囚于淮南大牢,往后要在淮南落脚,闻衍不能得罪,即便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话讲开了,问心无愧。   “......”   江氏的语调好平稳,声音一如新婚之夜初听之时的柔软动听。   她的脸蛋洁白如玉,眉眼微垂。   冷静,理智,清醒。   头头是道,什么都是顺闻家的意,那...除恩情之外呢?   她自己呢?   闻衍看着她的侧脸,攥捏住江映儿的双肩,微压下头,看入她的眼睛。   “江映儿,那我呢?”   望进女人漂亮圆润的眼瞳里,闻衍见到自己不体面的模样,双目猩红,额边青筋绷起。   他怎么变成这样?   尚且没有回神明白,他又听到自己的喉腔里溢一道声音。   “你对我...有没有动过一点心?”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动心?   他又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词。   “说话。”   她为什么又选择装聋作哑, 沉默什么?闻衍不给她停留的机会,逼迫江映儿即刻回答。   “......”江映儿懵噎,双肩被攥紧。   因为被迫对视着, 江映儿同样的,不可回避的, 也要看入闻衍的眼中。   在男人眼中,她见到了许多深沉的情绪。   漾起翻腾的心慌,痛苦,祈怜, 甚至有想把她撕碎的恨意,在这些东西凝聚的中.央, 她见到一个缩小的江映儿。   闻衍此番如此折腾, 不是因为他自身大男子高高在上的骄傲气概。   结合他开口问的话,是因为对她动心了?江映儿不解迷惑到在心里皱眉想笑。   她不能笑。   江映儿压稳情绪,瞥开眼, “......”   在女人回避的态度里,足以窥见答案,已经知道了, 完全没有追问的必要。   可男人不死心,找虐似的一定要听到那句话。   “江映儿,你告诉我啊。”   如果听不到那句话, 他会满怀期待。   如果她不说,是不是表示其实还对他有一点意思?   “闻大公子容貌旖丽, 才华横溢,家缠万贯, 值得更好的大家闺秀, 在淮南有的是女子对闻大公子念念不忘...”   娶一个端庄贤惠的女子, 重要的是身家背景得有,卢氏满意,闻老太太也中意,能受得了闻家各类长房亲戚,应付屁大的事。   反正爱谁谁,闻家的坑,好不容易才出来,江映儿不会进去了。   “那就不要同我讲这些。”闻衍打断她的话,“你说的我那么好,那你对我是不是...”   江映儿轻轻摇头,抬起眼淡然回道,“我对你未曾动过心。”   要说有的,也只是厌恶吧。   当然,这话可不兴往外冲着闻衍说。   在女人干脆的话里,闻衍心中止不住阵阵刺痛。   一丁点都没有。   “......”   “为什么?”闻衍气冲。   “你喜欢沈辞霁,丘海还是那个小郎中?”   好端端的,他又提起旁人。   江映儿微有不耐,“都不关他们的事,小郡爷,丘大哥,小鲁郎中,于我而言,同样的,各有恩义。”   恩义恩义,恩恩义义,闻衍不想听这两个字了。   “不是他们,那你为什么不会对我动心?”他们朝夕相处,有过许多亲密,连绵不断的时侯。   柔情蜜意,额连抵额,分不出彼此你我,在书房熄烛,在妆奁深吻,在窗桕...   “过去的种种都算什么?”   江映儿认真思忖一番,过去都过去了,“算闻大公子...记性好吧。”   也算她倒霉。   如果不是闻衍记性好,记仇,也不至于纠缠到现在。   当初他离家之前与她亲昵,就在旁边的案桌那,讨论书册,也说她记性好。   闻衍,“.......”   本以为男人能够消停了,紧握着江映儿两臂的大掌松开,他脸上有失魂落魄的怅然,真的好笑,手掌垂到旁边攥紧。   江映儿垂脸,又听到闻衍拉低了台阶的问话,“没有动心,在意呢,有没有过?”   江映儿还是摇头。   “当初你对我的好,嘘寒问暖,是假的?”   江映儿叹出一口气,“是尽一个妻子的本分,当时的我该做的。”   他咬牙切齿,“我不信。”   当初在那时候,他的指尖指着书房旁的角落,再绕到塌尾,“你勾着我,不让我出去,一声声叫我的名字,那时候的情意...”   凝露的娇态,双颊绯红,无比明显,就是情动的状态。   江映儿不信闻衍不明白,她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有正常的反应,不可避免。   “是为了孩子,若不与你行事,我怎会怀孕?”怎么跟闻家交差,不生下孩子如何能走。   “有一件事我也不瞒你,鲁郎中曾是汝阳太医院的院判,同我父亲交好,我身子骨虚,难以受孕,后来虽说是养好了。”   “次数必须要多些,那些...都是在书册上看看来的帮助怀孕的法子。”不防他生出错觉,以为自己大男子好丈夫。   闻衍陷入长久的缄默。   有了孩子,江氏好高兴。那时候的高兴,不是因为有他的孩子高兴,是因为能够交差高兴。   “若是我当初待你好,你会不会对我..”   江映儿又打断他直言不会。   “为什么?”闻衍的声音无比艰涩。   “你非我的良配。”江映儿想了想还是要与他说清楚了。   “你我之间差距太大。”   倘若江家没出事,爹爹阿娘不会把她许配给淮南的商贾,江家没落,罪臣之女与富可敌国握着淮南命脉的闻家未来家主。   “......”   “差在哪?”闻衍不死心又问。   “闻衍,你真想听实话吗?”憋在心里蛮难受的,江映儿不介意让他感同身受,当时她的难过委屈。   男人点头,默认要她讲。   “若我说了,有得罪你的地方,但请你不要见怪,为难于我。”   在江氏的心中,他就是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   “我自匆忙嫁入闻家,没受到一点优待,婆母刁难苛责,长辈投毒陷害,枕边人花心痴眼,喜怒无常斤斤计较,闻衍,若换作你是我,你能动得起来心思吗?”   “何况.....”   “何况什么?”   话讲透了,未免他总是拿那些你你我我的事情来谈。   “你在塌上着实.....不好。”何止不好,简直差得要命。   她还是留一线余地了。   江映儿要说的就是,与他行事简直折磨,她不喜悦,只为孩子。   果不其然,男人脸色阴鸷灰沉,江映儿识趣闭上口。   “.......”   身侧越来越冷,江映儿搓着手臂,不知不觉当中外头暮色降临。   又过了半刻。   江映儿往旁投去一眼,闻衍少见的沉默寡言。   容云阁内静悄悄的,异瞳灵猫睡着了,蓦然地,他忽而缓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开。   闻衍会不会要杀了她?下一息,江映儿听到他说,“好。”   在江氏的眼中,他和他的家族竟然如此一无是处。江映儿不喜他,他又何必与她过多痴缠不休,显得她多高贵。   罪臣之女。   不就是一个女子,回过头,几日的功夫,就忘了!   闻衍倏然起身,要警告似的要提醒她不要后悔!   看向身旁不施粉黛,清丽可人的女子时,不争气的。   他话到嘴边不受控制又转了。   “我今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可以装作我刚外出回府什么都不知道,你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没见过和离书,说的话也不算数...”   “只要你回来,日后我什么都能够遵循你的意,倘若你今日要是真的离开离开这道门,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能走了?江映儿狂喜。   即刻打断男人,“谢闻公子好意,实在不必了,我想得很清楚。”   闻衍盯了她好一会,半响负气怒道。   “你走了,就不要后悔!”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真是人走茶凉, 一说可以走,江氏连头都没回。   点头让她走,就真的走了。   先前仆妇说她笑着马不停蹄跑出去, 闻衍还不信,今日亲见了, 江氏漂亮的笑容刺得他心口麻疼,眼前一黑。   塞回去熟睡的猫听到动静,抖着肥.硕绵软的身子走出笼子,朝着江映儿离开的方向跟跑上去。   闻衍瞧它不争气的样子, 把猫拦踢回去,训斥它道, “人家都不要你了, 还眼巴巴上赶着追去...”   没出息。   *   江映儿快步走在回廊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原以为就要出不来了。   叫她意外的是,闻衍瞧起来柴米油盐不进, 跟他讲道理,他居然能够听得进去放她离开。   在江映儿的意料之外。   该是她压着脾气好言说道,或与他的高傲性子有关吧, 不论是何原因,这茬总归是过去了。   生怕闻衍再次反悔或者追出来,江映儿快步走也不走了, 径直小跑。   路过花厅之时,见着凝云堂闻老太太身旁的仆妇站在那, 见江映儿过来,上前朝她请安。   “江姑娘, 老祖宗派奴婢在此等候, 请您过去凝云堂用晚膳吃茶。”   江映儿不想去, 偏生闻家老太太的面子不能不给。   况且,出容云阁时,在门口见到老媪为首领着凝云堂的几个仆妇站在门外。   自她离开闻家后,上一次孩子满月酒,江映儿上门,冬春冬红与江映儿道依依不舍之情,曾说起她们姐妹二人依旧在容云阁伺候,老媪带着孩子回凝云堂回老祖宗身边了。   本以为闻老太太不打算出手管她及闻衍的事情,闻老太太还是派人来了,守在门口,多多少少给了她一层保障。   正犹豫期间,仆妇添了句,“小小公子也在。”提到身上掉下来的肉,江映儿点头了。   闻怏也在凝云堂,江映儿一来,亲亲热热拿着她的手,叫她坐下。   江映儿以自身之名给两人问了安。   见江映儿好胳膊好腿,闻怏心下也松了。   拍着她的手,安慰道,“衍哥儿的性子扭,你受苦了。”当初听说两人之间的事,闻怏闷闷不郁好几日。   解释说,“今儿你被衍哥儿带回来,下人过来传话,母亲没叫人进去打搅,只派了人在门口守着,是想着让你们单独讲话,说开了也好。”   “若真有什么变故,外头守着的人便会即刻冲进去护着你。”   闻衍向来说一不二,真要这次给拦了,要找江映儿,他定然是要去找的,保不齐在什么地方,就在闻家,也能侧面帮衬帮衬。   江映儿抿笑,客气疏离道,“夫人惦记。”   闻怏叹息,“上次我便与你说了,你虽然离开闻家,咱们之间也不要疏远了去,随着之前喊姑母吧。”   江映儿没有执意,“听姑母的。”孩子在闻家,单有闻老太太的照拂也不成,不落闻怏的面子,也算是给孩子多找个疼他的人。   “老祖宗安好。”   闻老太太温笑着点头,“不必多礼。”吩咐仆妇摆膳。   用过了饭,叫人上茶,把孩子抱给江映儿。   孩子更随江映儿,不光生得像她,性子也像她,安静得很。   一旁带孩子的乳母也说,“小小公子特别省心,不哭不闹。”   江映儿点着孩子绵软白嫩的脸颊,弯唇笑说,“劳烦嬷嬷上心,悉心照料。”   “江姑娘客气。”   适才用了糖醋鱼,闻老太太抿一口清心解腻的茶水,朝江映儿说道,“铭哥儿前日夜里起了高热,怕你回头知道了担心孩子,今儿既然来了,就过来瞧一瞧。”   江映儿心提了起来,“郎中怎么说的?”   “小孩子气性弱,吃过药没什么事了,你别担心。”   闻怏接过话茬,“我屋子里的安姐儿宁姐儿如铭哥儿这般大的时候,也总是吐.奶发热,再养些时日根骨稳妥,就没事了。”   话是那么说,江映儿还是放不下心,“要不我找鲁郎中给看看吧。”闻铭不足月生下来,身子弱,闻家给吃补的东西多,江映儿依然担心。   “鲁郎中医术好,找他看看是放心些。”闻老太太说道。   闻怏接话点头说是,“那不如就找他来看看,只是鲁郎中难请...”   江映儿起身,“不妨事,我过去一趟。”她把孩子递给乳母。   闻老太太阻止说,“天色晚了,来回跑辛苦,你带孩子去吧。   可以带孩子离开闻家?与孩子多待些时刻?江映儿心里自然是开心的。   “可以吗?”   不是讲说只许探望,怕孩子与她太亲厚,将来不好分离。   “孩子尚在襁褓分不清人,带出去几日也无妨,你带铭哥儿给鲁郎中看看,好生照料着,三日后,我派人去接回。”   江映儿喜不自胜,“谢过老祖宗。”   闻老太太摆手时,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厮,“老祖宗外头有一少年带着人在咱家门口闹事。”   江映儿心里一咯噔,恐怕是阿弟,他....   闻老太太见江映儿情状问道,“是你家里人?”   “可能是我阿弟。”   “去吧,你出来的时辰长,家里是该担心了。”闻老太太摆手,问江映儿要不要平日伺候的乳母跟去,她摇头说不用,委婉拒了好意。   闻怏再次依依不舍同江映儿讲,“撇开衍哥儿不谈,咱们要常来常往啊,你闲暇之时上门来找我一同打牌玩,或者我去寻你 。”江映儿说好。   果然是江聿,一同来的还有丹晓。   闻府的小厮都被他给打伤了,闻府出来的人多,耗了他的力气,不然他早就打了进去。   “阿姐!”   ”小姐!”   江映儿把手里的孩子给丹晓,查看江聿和丹晓浑身上下,“你们没事吧?”   丹晓摇头,“这些个废物还不能把我怎么样。”江聿活动着手腕,眼神凶狠,同样回看江映儿。   “我没事,快回去吧。”江映儿摇头催促,不要留在闻家这块多事之地。   丹晓眼尖,惊呼问道,”小姐,你的手腕怎么了?”   忘记裹纱布的江映儿,“......”   “没事,前几日在家中不小心伤到的。”江映儿拦着两人,不停催促,“我们快走。”   先前江映儿刺杀闻衍的事好不容易压下来,别叫两人打了照面,翻出旧事。   什么不小心伤的,青紫散开了,却还能够看出是捏伤。   江聿瞪眼,“阿姐,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伤着?你可不要瞒我。”   “我没事,真没事。”江映儿反复同他确认。   江聿在气头上,不肯走,踢在打倒在地上打滚的小厮嚷嚷着,“叫你们闻家的主事出来说话!”   他们闻家欺人太甚,凭什么这样欺负阿姐,真以为他们闻家有几个臭钱,只手遮天,是淮南的皇帝了!   “江聿!”   江映儿不得不斥声叫他的名字,以此让气恼上头的弟弟冷静下来。   “够了。”江映儿吼他心里也不好过,声音柔下来,牵摇他的手臂。   “别闹了,听姐姐的话,回去。”   在自家姐姐的吼声下,江聿终于冷静下来,怕江映儿真的生气,心里压着火,他也不敢不听江映儿的话,叫她伤心。   欲听话转身回去时,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男声,“当我们闻家是什么地方。”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江映儿心里一咯噔,没拦住,江聿已经转身了。   “你就是欺负了我阿姐,那个狗娘养的王八羔子!”江聿破口大骂。   闻衍行至门前,身影在地上被灯笼影照拉的越发颀长。   剑眉之下的眼神深邃,幽暗中透着寒厉。   “......”   身旁的贴身小厮听着心惊不止,这少年打伤他们闻家的人不算,当着面就泼吼到大公子头上来了。   大公子今儿跟少夫人谈不拢,整个人脾气犯着兴呢。   “阿聿。”江映儿慌忙拽住他,低声叫住口。   闻衍眯眼看向不远处,他那狠心的妻身旁的少年,两人相似无比的面庞。   他妻的脸柔婉清丽,少年的脸旖丽冠玉,相同之下的漂亮,比江氏多了几分男子的骨相刚毅。   生的像,他叫她阿姐。   “......”   前几桩说不明的怪异事涌入他的脑海当中,在赌场晃眼时见到玩骨牌的嚷着叫开桩的少年,以及岭南客驿刺杀他的刺客。   跟江氏生得像,原来不是他错眼。   竟然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他曾与江氏提起过遇刺,她几番打听,嘴上说担忧他的伤势,见江氏满脸慌张,看哄得他心里仿佛吃了蜜。   骗人的。   原来是..因为知道刺客是她的弟弟,担心他抓到刺客,对她弟弟不利而已。   “......”   融会贯通就在一瞬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气啊。   翻出来一桩,在他心里烧一把,堵一把。   和江氏的过往,知道的越来越多,便晓得她对自己有多无情。   男人眉宇沉压,是他发怒的前兆。   江映儿拉着江聿拦到后面,替他给闻衍道歉,“闻大公子,家弟鲁莽不懂事,他年岁小,望大公子大人大量,不要同他一般计较。”   还不能计较了。   闻衍凉薄讽刺一笑,“不计较?”   脚步缓缓迈至江映儿的面前,他微弯腰沉压下来,不敢看女子漂亮的眼睛,怕陷进去。   闻衍睫羽再垂,“你说,我凭什么不要计较?”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凭什么, 什么都不能计较。   “当初我与他之间的账还没有算。”男人直起身,负手在后攥紧,捏得咯咯作响。   她不就是爱算账吗?   一桩桩一件件, 他就跟她算。   江聿要冲到前头,江映儿死死给他按回去, “阿聿,不许闹。”   眼神警告弟弟:回去收拾你。   转过背同闻衍周旋,既然看见认出来了,也只能说明白, 不过江映儿还是绕了弯。   她重复说。“当初家弟也是错认了人,才会冒犯大公子您...”   眼见自家姐姐替他担责, 江聿脱出江映儿的桎梏, 直言不讳。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要杀要打冲我来,别找我阿姐。”   “我说你是狗.娘养的王八羔子说错了吗?”江聿呸一口。   江映儿瞪大眼,拽得住江聿的手臂, 捂不住他的嘴,江聿反手给她稳抱在后旁站着。   少年心性压不住,“阿姐, 你别拦我,我今日就要说。”   闻衍冷呵,伸手拦住上前对付江聿的下人。   “.....”   他倒要看看, 江氏的弟弟嘴里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我阿姐自嫁到你们家,过得什么日子, 你心里没点数吗?男子汉大丈夫,你好歹年过二十了, 比我都要大些年岁, 连我都晓得的道理, 你不知道?不知道娶了妻子,就得呵护她。”   “你纵然不喜我阿姐,你也应该善待她,她自到你们闻家操.持里外上下,没点功劳,没点苦劳,还没有辛劳了?”   “真当你们闻家是什么富贵吉祥地,要不是我们家落败。就你?一介区区商贾,能够得上我江家,我阿姐的一点裙靴边?”   江聿眼神无比嫌弃,闻衍脸黑得能刮锅底药做百草霜。   “你们全家上下的亲戚里外,尤其是你的母亲,对我阿姐几番刁难,不是言语讥讽分说我们江家里外,便是为难挑刺让我阿姐干这干那,富贵人家的太太,纵然有钱也改不掉身上的穷酸小家气!”   “还有你!最该死的就是你!纵着你母亲对我阿姐为难不止,与知情包庇行凶递刀之人有什么两样?”   “我姐姐辛苦怀胎给你们闻家孕育子嗣,你还要往家中领女人纳小房气我阿姐,逼着我阿姐为你做事,挺着大肚子洗手做羹汤!把我阿姐当什么了?知道你们家还有外头的人怎么说我阿姐看她笑话?”   当初丹晓跟江聿说江映儿在闻家过的苦日子,江聿气得怒火中烧,那刀还是扎浅了。   “我姐姐脾性软涵养好,多番忍耐,遂你们闻家意愿和离,孩子都留下,怎么?你现在跟个狗皮膏药纠缠不休,是什么意思啊?”   “以为我阿姐跟你耍欲擒故纵,声色犬马?也不看看你浑身上下哪点值得我阿姐废功夫!”   “当初我就不应该看在我阿姐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刺往腰腹,就该一刀剑了结了你!”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江映儿从来不知道她弟弟的口才功夫何时开始如此了得了,开腔就是长篇大论,越说越厉害。   对面男人脸上的愠怒攀至顶峰,戾气阴鸷无比,仿佛下一瞬就能把她阿弟撕碎。   江映儿心惊胆颤,咽下一口沫,不得已,扬手打了江聿一巴掌。   “够了!”   江聿捂着被打的一边脸,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窝了,委屈巴巴,“阿姐?”   “你为这么个王八羔子,你打我?”   “闭嘴。”江映儿不得不狠心。   江聿年少胆大,尤其是最后一句,任洵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事,他怎么能当着旁人就说出来了,不是相当于承认了吗?   闻衍要是以此发作,“......”   江映儿用了很大的力道被她一巴掌打焉了气的江聿拖到身后,弯腰福礼。   “大公子,家弟没有规矩缺乏管教,出言不逊,我已经出手教训过了,江映儿替他给大公子赔罪,祈求您能放他一马。”   江聿拉江映儿起来。   “阿姐,你不要求他。”   少年红着被打的一张俊脸,眼里含着被打出来的委屈泪,执拗道。   “我没有说错。”   “他闻家就是一块烂地,他闻衍就是衣冠楚楚的王八羔子,枉为认夫,枉为人父,枉为人子!”   “住口!”   江映儿转身扬起手又想打他,待对上弟弟的那张与她同一个娘胎出来的脸。   江映儿怎么都下不去第二回 手,心里刮刀的疼,眸中同样聚含了泪水。   “.....”   姐弟二人谁都想把对方护到身后,于是站成了平排。   “......”   闻衍看着眼前的两人,今日他挨了两顿训。   分别在家中家外,一男一女,姐姐弟弟。   江氏在家中说他不对时,声色温和清孱,如她这个人,从不与人争执,她惯常如此温柔,就算是吵,也吵不起来。   眼前的妻弟,模样与她相似,更像是另一个锋利的她。   字字珠玑严辞厉意,犹如狂风暴雨,当着那么多人在的场子门口,叭叭打到他的脸上,狠狠下他闻家的府第门面。   闻衍没吃这样的奚落,气得不行,对上他那妻的凝聚的泪水。   她要哭了,是不是因为这些是事实,她就是那么委屈的?   闻衍心口泛着喘不上的疼,有一只巨掌狠狠攥捏着他的心脏,流出血来。   他好像....真的很混蛋。   妻弟的话难听至极,闻衍又不得不承认,他替江氏出头,似乎....每一个字都没有说错。   “......”   闻衍紧咬着后槽牙,手捏得厉害,他缓缓抽起旁边的剑,江聿猛挡到江映儿前面。   死死护着江映儿,“你要杀要剐,冲我来。”   谁知闻衍掉转剑柄递到江映儿那头,江聿愣怔,问道,“你做什么?”   不是要杀人灭口吗?怎么把剑递给他。   良久。   闻衍抬眸,声音哑涩,“你不是说上回刺得不够深吗?”   江聿不明他递剑过来找刺的深意,“?”   “那就给你个机会,再来一次。”   江映儿真怕江聿一气之下,真拿剑捅了闻衍,如此,江家肯定要吃官司了。   江映儿被制止,眼看着江聿缓缓就要动作,真去拿那把剑了。   “阿聿,不许拿!”江映儿急急阻止说道,场面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不要拿。”   “阿姐,你不必拦阿聿,就让他刺吧。”   台阶下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看戏声。   “我保证,这剑刺下去,阿聿不会招了官司,我会护着他的。”   任洵和肖霖泽,薛穗与江汀儿,一行人也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乌泱泱站在底下。   薛穗江汀儿跑上来,一左一右到江映儿身侧,“没事吧?”   江映儿忍了泪回去,摇头轻声,“没事。”   薛穗说,“阿聿回家找不到你,让汀儿妹妹来府上寻我,我说你不在我家,找不见你,恐怕出事了,我便叫人去找霖泽和任公子。”   江汀儿点头,“阿姐,你没事就好,吓坏我了。”江映儿抿笑安抚。   谁知来晚了一步,江聿在下人口中知道江映儿打听了闻衍动向。   先冲上了闻家。   江聿在府门口闹骂得厉害,任洵一行人到了一会,听了大半段。   “好啊津与,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也不同我们讲了。”   方才任洵叫江氏阿姐,又称他的妻弟为阿聿,关系可见亲厚。   闻衍没有搭理任洵的戏话。   当初查刺客的事情托付给任洵,他找了一个人来顶,以他的权.势能力,不可能找不出来,所以顶替包庇,他知道内情。   包括肖霖泽,他的未婚妻,居然同他的妻交好,订亲宴?   帖子递到闻家了吗?就算他在粮道,传信去了吗?   敢情,就他一个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   闻衍冷漠无情掠他一眼,任洵摸了摸鼻子,“......”   肖霖泽打圆场。   “津与,既然早回来,我和阿穗的订亲宴你也没有去吃啊,别以为不露面就没事了,这顿酒你逃不掉的。”   闻衍也不搭理,谁的面子都不给,手里的剑依旧没有放下。   场面再次凝固起来。   “......”   他看向江聿,扬了扬手里的剑,声音虽淡,却不容人拒绝道,“拿着。”   江映儿不叫江聿拿,一旁的任洵挑眉道,“既然津与执意,阿聿,你动手吧。”   “真的可以?”江聿问道。   “有事,我担着。”任洵点头保证。   江聿兴冲冲,咬牙爽快,“好。”他一把夺了剑。   江映儿觉得不成,万一闻衍反悔,或者闻家的人不依不绕,或者江聿下手没个轻重,把闻衍一剑刺死了怎么办?   于是拽拉他,往后拿剑柄,试图阻止。   “阿聿!”   长剑在中间,闻衍对着剑的方向,往前走一步。   “扑哧——”   剑尖刺入了他的心口,在场所有人都不料,事情的走向?   闻衍居然......玩真的。   他还在不要命的往前走,江聿显然也料不到,以为他就是装样子。   江映儿打他的手腕,剑柄脱松了手。   剑柄尾巴微微晃着,“......”   血蔓延而下,浸湿了绛紫色的衣襟边沿,越发深重。   “大公子!”贴身小厮尖叫起来,“您....”   “呜哇哇哇.....”   与此同时,丹晓抱着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   闻衍便见到,他的妻,江氏未看他一眼,并不在乎他的伤情,紧张地瞧了孩子。   江氏真的不在乎他,“......”   作者有话说:   蒙在鼓里的闻狗:老婆你看我一眼,我好疼我好委屈。 第77章   郎中瞧过伤情了, 止血包扎。   倒也没有多深,因着闻衍几日来夜不安寝,没有好生用膳, 喝酒宿醉,便是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闻老太太眼看着失魂落魄耷着眼, 虚弱无力半倚在塌上一言不发的长孙叹气不止。   “.......”   跟他爹的倔,一模一样。   闻怏领着孩子,坐到塌边,“衍哥儿, 你这又是何苦呢?”劝说道,“既然强求不来....不如就算了。”   别把命栽进去, 大哥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在自家大门口把剑递给别人捅自己, 真不知道该斥责他胆大妄为,还是该心疼他痴心一片。   听到算了二字,男人睫无意颤了一下。   *   乱哄哄闹了那么一场, 闻老太太出面,人各自散了。   闻家的人找了郎中把闻衍给扶进去,任洵带走了江汀儿, 薛穗同肖霖泽回去。   到江宅后,孩子哄好了不哭,丹晓先带了去睡。   姐弟二人围桌而坐, 江映儿脸色凝重,两只手撑拖, 捏着跳动不停扯着疼的额穴。   “阿聿...你今日行事实在太冲动了。”   想到闻老太太严厉警告的那一眼,闻家若是翻脸...恐怕都得完。   这也是闻家纵然有不对之处, 江映儿为什么处处避退着闻家, 忍气吞声的原因。   “闻衍是闻家未来家主, 你今日要真失手杀了他,就算三殿下话说庇护,以闻家的财势,恐怕难平,保你。”   薛穗曾跟江映儿提起,闻家如此势大,他家虽然没有入朝为官的人,一心钻营钱财。   可撒出去的钱,供养着许多的汝阳重臣,甚至国库的充盈有闻家的手笔,往深就不知道了,毕竟是闻家的私家事。   因此...闻家虽为商贾,地位却比一般的商贾高。   江聿,“......”   他原本也没想要闻衍的命,不过夺过剑吓吓他,谁知道他不要命地撞上来。   “朝政之争势如水火,我们江家沾到三殿下身上去,若是牵连他出事,就是害了人家了。”   见她不愉,细想其中利害,江聿冷静下来也晓得错了。   “阿姐,我.....”   他显然也是没有想到,事情闹得难堪至极。   当时他真是什么都顾不上想,见到姐姐身上的伤痕,料想必定是那闻衍又欺负了阿姐。   江家出事,姐姐一力承担所有,忍气吞声咽下委屈,他身为一名男儿,还要靠姐姐依托庇护,心里本就悔恨无极。   他能做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江聿后悔道,“阿姐,对不起,是我做事不计后果,又闯祸给你招麻烦了,我太没用了。”   “阿姐不要生气,你如之前那般打我吧。”   江聿头瞬间低下来,再也没有在闻府时剑拔弩张的模样。   偃旗息鼓,江映儿看他深晓得错了的模样,头恨不得垂到地上去,也不舍得打他。   江聿年少气盛,经事少,又是家中独子,从前在汝阳家中娇惯长大的公子哥,没受过气晦。   被送到外祖家后,忍了许久外祖母的刁难刻薄,到了淮南流落外头吃了不少苦,念着家中的事没与人产生过争执,此番也是想给江映儿出头。   “算了。”   江映儿缓和脸色轻抚他的脑袋,肃着一张小脸教育道,“阿姐不打你,你需得答应我,下回得听我的话,再不能冲动行事。”   今日要是他听话,走了后,也不会扯出后面的事情了。   说到底,也怨她当时闻衍给上了药后,没有把手腕上的伤缠遮好,让江聿见了。   江映儿转着眼睛,想着补救的法子,“明日早起,你随我去一趟闻家吧,给闻衍赔礼道歉。”   “啊?”江聿很不情愿。   江映儿摆出长姐的态度,“阿聿,适才说听话的。”   “......”,江聿咕咕喃喃。   “你若是不去赔礼道歉,闻家要是发难,我们姐弟二人死了倒没什么干系,爹爹阿娘在牢中依托于闻家的庇护,闻家若是扯了手...爹爹阿娘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听清厉害牵扯,江聿心中更是后悔,撂下面子,“阿姐,我知道了,我去。”   “阿姐不用去,我独自去就好。”   江映儿摇头,“我不放心你。”   “可若是闻衍瞧见阿姐,趁火打劫怎么办?”那男人看着就不像死心的模样。   江聿担心得紧,毕竟先前闻衍死缠烂打,还把他阿姐捉去,扣着人不放。   “阿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压住自己的脾气,就算是闻家的人要我跪下,我也会照做。”   为了爹爹娘亲和阿姐,不会再乱来了。   “放心吧,他不会。”   江映儿与江聿解释道,先前她去找闻衍也是要说开此事,虽然过程不大愉快,但闻衍最后的话,应当是不会再找她了。   “当你阿姐真是香饽饽啊,谁都稀罕。”江映儿奚落自己,摇头说他道。   想起在闻府门口,江聿骂闻衍的那番不带喘.息的长篇大论。   “阿聿,你的嘴皮子功夫什么时候变得那般厉害了?”   够呛的,江映儿真是幸亏闻衍没有当场发作。   江聿不好意思挠头,“额...先前在赌场听多了,耳濡目染学来的。”   屈指弹他的脑门,“下次不许学了,统统都忘掉。”   “是是是,听阿姐的。”   *   翌日,卯时。   江映儿抱着孩子和丹晓去烟江路找鲁郎中。   鲁郎中给开了几幅养身子的药,他告诉江映儿,闻铭虽然是早产生下来的,在江映儿坐月子之时,孩子照料得好,不足月的气养回来了。   “婴孩体虚,骨头斤两弱,不似成年人体骨完备矫健,难免三灾六病,吃吃药便好了。”如此,江映儿彻底放下了心。   鲁郎中见她手腕的伤还缠着,叮嘱她勿要马虎,需仔细上药。   此外,江映儿推谎说江聿舞刀弄枪不小心伤及自身,跟鲁郎中拿了上好的止血金创药,以及补身的补品和药膳食疗的方子。   再去街市上买了许多价值不菲的补品,回江宅后,领着江聿登上了闻家的大门。   说明来意,小厮去通传了。   见到打伤闻府山下不少人的江聿很不给好脸,阴阳怪气讽说他,“别是打着赔礼的名号,又想上门刺杀大公子吧。”   怕江聿发作,江映儿柔笑,“家弟知错了,不会的。”   江聿吃了奚落,乖着脾气好性应江映儿的话点头。   闻老太太没见江映儿姐弟,让人传话叫他们回去。   可除了回去,也没有别的话了。   江映儿放心不下,一连带着江聿登了几日闻家的大门,闻老太太依旧不见。   心疼自家姐姐,江聿劝道,“阿姐,算了吧,若是闻家真的因此责难,我一力承担就是,要杀要剐,砍手剜心,我都不怕。”   江映儿捏他手臂,“不许胡说。”   那日是送孩子回来,仆妇来门口抱孩子,江映儿好言歉说,仆妇见她言辞恳切,才替她又去凝云堂转达了意思。   一炷香后,仆妇请二人进去。   正厅堂仅仅有闻老太太一个人坐于上首,厅内点着凝神静气的檀香,姐弟二人朝她请安后。   闻老太太依旧阖着眸,手里转着墨玉珠子。   江映儿手肘弯碰了碰江聿,他会意,郑重其事做揖行大礼,跪下道。   “老祖宗,那日江聿气头上失言,泼骂闻大公子,刺伤他实属不该,特来负荆请罪,闻家要杀要罚,江聿一力担下,只求不要迁怒我阿姐和父母母亲!”   话落半响,江聿跪了好一会,闻老太太才缓缓睁开眼睛,她掠过江聿,转对上江映儿的眼睛。   沉声喊,“江氏...”   江映儿低头,“老祖宗。”   “你自来我闻家,卢氏在时几房争斗,确是叫你受了不少委屈,可...对于你们江家,我们闻家也算尽心尽力,出钱出人,没有一样亏待。”   “衍哥儿处事不周,起初对你是不上心,可后来种种,我便是不说,你心里该有些数的。”   闻衍在粮道被刺杀瞒得好,闻老太太昨儿个见着了愈合的伤口,当初下手多重啊。   一把年纪了,忍不住眼红积泪。   她的大儿子就那么一根独苗苗,闻老太太冷哼一声,“我若是知道你江家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门。”   江映儿跪下,“老祖宗息怒,映儿知道两句话浅薄,家弟做事鲁莽,他年少轻狂,江映儿替他认过,这是我在鲁郎中那边求来的药和一切微薄补品,盼闻大公子伤愈。”   东西堆了满地,“......”   要不是有江映儿的层面,瞧着闻衍那头放不下呐。   若是杀了江聿,隔着杀弟之仇,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罢了...”闻老太太松口。   “看在你为我们闻家拼死孕育孩子,此事两相抵过。”   真要算起来,江家盘根错节,背后有三皇子,就算真的出了气,保不齐落个两败俱伤。   “若是再叫我知道,你弟弟管不好自己,再有下次,江游夫妇的看顾我闻家不会再管。”   闻老太太看向江聿,“他的命,仔细了。”   江映儿讲,“谢老祖宗宽宏,江映儿一定会管束好家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茬算揭过,江聿也保证道不会有下次,再行大礼,以为能离开了。   谁知闻老太太说,“既然东西是给衍哥儿的,你来也来了。”   “亲自送去容云阁一趟吧。”   作者有话说:   深受情伤闻狗,躲着不见人。 第78章   江聿想陪着江映儿去, 闻老太太说不用。   “阿姐。”江聿担心。   江映儿安抚道,“没事,你就在这里等我, 我去去便回。”反而是江映儿担心江聿的安危。   闻老太太身边的仆妇说,”江姑娘去吧, 您弟弟在凝云堂,老祖宗既然应下了,不会将他怎样的。”   欠着闻家的,就算是不想去, 恐怕也不能够了。   江映儿带着东西去容云阁,她一个人拿不完那么多, 凝云堂的老媪搭把手送过来, 半道上讲与江映儿。   “大公子自从那日后,郎中给包扎了伤口,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容云阁, 几日没有出过门了。”   所以,闻老太太叫她过来,是想叫她来劝闻衍?   江映儿原打放着东西便走, 还要劝,闻衍能听她说话吗?   “......”   闻老太太还真是会给她出难题。   江映儿在心中想了无数的措辞,岂料到了门口, 冬春冬红接过江映儿送来的东西。   老媪敲门冲着里头喊道,“大公子, 少....江姑娘携礼来探望您了。”   叩门半刻之后,没有动静。   老媪又敲了一会的门, 说了好几遍, 依旧不见响动, 下人们对视一眼。   闻衍该不会死里头了吧。   丫鬟仆妇不敢误闯进去,纷纷看向江映儿,看得她整个人,“......”   硬着头皮上前敲了两声门扉,依旧没有响动。   索性就当着众人的面,江映儿直接了当跟他再次道了歉。   “大公子,家弟行差踏错,实在不应该,我携带他上门道歉,盼大公子能不计前嫌,这些补品聊表心意...”   翻来覆去拢共就那么些话,江映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喊了一声后,屋内传来一声类似于丢砸的响动。   “......”   看来,他还有力气嘛。   江映儿倒退到老媪身后,闻衍不想见她正好,在外头又等了一会。   江映儿看向老媪,后者叹一口气,“江姑娘,我送您出去。”   江映儿的背影消失在容云阁的转角,紧闭的门瞬间拉开。   男人英俊的眉眼憔悴,脸色苍白,一双眼死死紧盯着女子消失的方向。   她就那么快走了。   冬春冬红不知说什么好,“大公子,江姑娘刚走,还没有走远,要不要奴婢们把她给叫回来。”   男人声音艰涩无比,“不必。”   “......”   江氏一点都不在乎他,又不是真心实意来看他。   为什么,他还不要面子地贴上去?   是为了她弟弟,怕闻家找江聿的麻烦才上门来道歉。   假使江氏真的忧心他的伤势,务必会亲眼见到他安全,才算是放下心吧。   身上的伤好了,可是一想到那日他受伤,剑戳到心窝,江映儿对他毫无担忧的模样,心就忍不住滴血。   门口堆着江映儿采买上来的东西,闻衍背过身,一脚踢翻,“扔出去。”   “不要让我再看到与江映儿有关的东西。”   言罢,他风卷残云大踏步进了容云阁,冬春冬红怔愣回神,收拾被闻衍踢翻的东西。   过一小会,收拾好了,丫鬟们正愁如何处理时,自家大公子倏拉开门。   去而折返,“全都拿进来。”   下人们,“......”   江聿望眼欲穿,见江映儿去而折返后,好胳膊好腿,江聿放了心。   老媪将领着江映儿过去后发生的事情禀告给闻老太太。   “算了。”   闻老太太摆摆手,让人送江映儿与江聿出去。   提醒吊胆半月有余,总算能够睡个安稳觉了,铺子里的事情也顾不上管,她不在的日子,好在有丹晓和薛家送过来的管家娘子撑着,没出什么乱子。   江聿去校场了,江映儿匆匆用了点晚膳,顺了账簿。   丘海没有给调回来,他家中尚有个老母亲,丹晓去盯着铺子里的香娘们研磨香料,江映儿亲自去街上采买了些粮食。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有人盯着她。   往后一看又什么没见着人。   “......”   江映儿上门,丘大娘喜不自胜,亲热拉着她的手,江姑娘长江姑娘短。   一路跟过来的男人,面上波澜不惊,长指使力险些要把丘家的树皮给扒秃。   “阿海前些日捎信回来了,说那头日子虽然苦点,却还都好,他捎带些肉干,味道好。”   说着起身去给江映儿拿,江映儿推拒不用,结果出门时,被塞了满怀。   丘大娘让她留在家中歇息,江映儿婉拒了盛情。   到门口时,江映儿起先没有留意,是丘大娘发觉,“这青松好端端的,谁给拔扣成这样了?”   骂道,“缺心眼的。”   江映儿顺着瞧过去,上头残留血迹,可见扣的人用了多大的力。   地上有脚印,瞧着靴印尖的方向,正对着丘家的门口。   靴印的寸量大小,很眼熟。   “......”   江映儿回到了家,沐浴净身过后,辗转反侧,一想到今天去街市上感觉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盯着妍色的幔帐顶双手交叠,闭上了眼。   闻衍到楚歌声乐馆喝得烂醉如泥。   不叫通知闻家的人,没有办法,馆主找上了任洵和肖霖泽。   肖霖泽好事将近,不方便出去,楚歌声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让薛家的人知道,外头人乱传。   任洵盯着江汀儿,原也是脱不开身,想到闻衍先前的样子,怕出事,还是去了。   “哎,我这是舍命陪君子呐。”任洵掀开衣袍落座后,夺过闻衍掌中的酒。   闻衍侧身一样,他夺了个空。   任洵乐道,“还记仇啊?从不知你肚量如此之小。”   闻衍置若罔闻。   任洵招手让跑堂的再拿几坛酒来,索性就陪着他喝。   “一醉解千愁。”   两人默默喝了许久,对面男人的眼睛喝得红,见他脸色苍白似鬼,任洵趁着闻衍不备,抢了他手里的酒。   “津与,差不多成了,别喝垮了身子。”   闻衍大力夺回,仰头一饮而尽,随手将酒坛砸在角落里。   “......”   他新伤未愈,辣酒吃多了腹里烧得疼,两只手扶捏着桌,额上青筋绷起,冷汗顺着眉眼滴下来。   任洵瞧了一会,叹气,“津与,我说你何苦来哉,若你喜欢阿姐,放不下她,不如就追回来呗,多大点事要死要活的。”   男人赤红着眼,歪头怒斥,“谁说我是因为江映儿。”   “她在我心里什么都不算!”   任洵被他口是心非的言辞逗笑,“不在意阿姐,你为什么深夜来买醉。”   沉默半响,男人说道,“...心疼铭哥儿,尚在襁褓,生母就跟人跑了。”   任洵舌尖顶左侧内腮,“......”   “低低头,不算丢人。”任洵苦口婆心劝道。   “咱们十几年弟兄,别怪我跟你说,你虽然搞走了一个丘海,沈辞霁还在淮南虎视眈眈盯着呢。”   ”阿姐性子绵软,看似好说话,实际上最有主意,你要是继续高高在上端着架子,到时候阿姐跟着别人跑了,你可别上我府门口找我哭。”   男人还在嘴硬,他讥诮一笑,”我会为她哭?”   低喃再道,“她江映儿算什么?”   江氏根本就不值得,他不会为这个女人折腰,哭?除非他疯了。   任洵挑眉,“话别说太早。”   不要命的喝法,任洵实在遭不住,劝又劝不走闻衍,交代门口的小厮去闻家传话,让闻家的人来下命令叫他回去。   结果闻衍提前下了死命,若是谁敢多嘴闹到老祖宗面前,被他知道了,拔掉舌头打断腿。   “任公子,小的们实在不敢跟大公子作对,”   “是啊,您是不知道,大公子近来喜怒无常,小的们可不敢再招惹他的晦气。”   “前些日还好好的,今儿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是在闻家养伤,足不出户?   江聿在闻家门口闹事,任洵和肖霖泽第二日是找上了闻家的门口,邀约闻衍几日,接连被拒。   今儿收到楚歌声馆主的报信,任洵还以为听错了。   小厮们把今儿个江家姐弟上门的事情跟任洵交代了。   “还说不是为阿姐。”任洵摇头啧声。   既然闻衍身边的小厮不动,任洵招手命他身边的人去闻府传话。   闻衍身边的小厮又拦,“任公子,不成啊,信不管是谁传的,若是老祖宗知道了,咱们的小命一样不保。”   “是啊是啊,任公子,我今年刚娶的媳妇...”   “我上有老母,下有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要养....”   任洵,“......”   往后看一眼闻衍,怎么有种对方故意给他下套的感觉。   闻衍是真不顾及自身了,若是他出事,没有办法,“行吧。”   他故意把话说得大声,“我去帮你叫阿姐过来。”   男人没有动静。   酒意上头,难保出什么事,任洵吩咐楚歌声的馆主,在酒里下点蒙汗药,闻衍喝倒后,把他抬回闻府。   馆主纠结再三,任洵说,“你若是不照做,闻衍在这出了事,楚歌声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馆主没法,也只能这般干了。   谁知道蒙汗药混进酒里,端上去,闻衍居然没有喝,他踉跄着起身,离开了楚歌声。   还不许人跟着。   小厮们不敢不跟,远远在后面,只见男人跌跌撞撞绕过好几条深巷。   脚步停在了江宅的面前。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小厮们二丈摸不着头脑, 几相对视。   “......”   大公子不是不让人提少夫人吗?怎么吃醉酒不往家跑,反而追到人家门口。   半夜找上少夫人家的门,大公子会不会闹事?   要不要上去劝一下, 若是把门砸了,可不是招厌恶了, 届时大公子还想挽回少夫人芳心,必然是难上加难。   “你去...”   “嗳...你去你去..”下人们互相推举,等到他们说定了一道去时,门口的闻衍已经没了影。   一个方才分了点眼光瞧见的下人不确定地说, “大公子好像...翻墙进去了……”   敢情大公子说了,不会再见少夫人, 为了面子, 私底下偷偷来。   高啊。   闻衍身形矫捷,酒吃多了晃眼,江宅的墙太高了, 落地时难免站不稳,栽得半跪下去,手扶着膝盖骨。   稳了好一会。   江宅的院子多, 醉酒的男人左右看了眼,冥冥之中,他的一双深眸, 稳稳定在江映儿所在的厢内。   一靠近江氏,心口就疼, 忍不住要发疯宣泄,就是忍不住...   任洵说一醉解千愁, 狗屁。   窗桕半开着, 男人小心翼翼开了再敞开窗, 萎着身子稳稳落地。   屋内散发着她的清香,心里火烧火燎的失空感瞬间被填满,头疼也微微缓和。   男人轻手轻脚,紧提着一口气,绕过屏风,悄悄行至榻前。   幔帐垂落,从里头露出一只雪白纤细的手腕横在塌外。   腕骨上面的捏痕迹渐渐淡去,不难闻出药味,想必是她上了药,伸出来塌外晾着。   见此,不免想到那日的争执。   自回来,就再也没有好过的一日,江氏真的娇嫩,他被咬过的地方没上药,也快好得差不多了,她认真上药都还没好。   是他太用力了。   男人在心里反思了,心疼的同时,忍不住低喃,“你便是与我说一句好话又如何...”   一句好话。   在府上时,尚且知道给他铺台阶,离开闻府连个板凳都不舍得给他递。   从怀中掏出了上好的金创药,原先给江映儿治过腿伤的药,轻轻给熟睡中的女子轻轻抹药。   动作极其缓慢,几顿又顿,似乎并不想结束,才多番停留。   擦好后,静等着药膏干涸。   半响之后,男人的长指撩开了幔帐。   露出心心念念的一张娇脸。   “......”   不管心里有多少气,只要见到江氏,就会转变成为不可言喻的委屈。   她双眼紧闭,睡得极熟极香甜,长卷的睫毛耷着,投出一片圆润的弧影,靠过去,闻到江氏身上甜蜜醉人的芬芳。   喝了那么多的烈酒不曾醉,只要嗅到她身上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心醉神迷。   那日他在盛怒,亲得狠戾。   她被亲肿的娇唇倒是好得差不多了,闻衍再凑上去,紧盯着眼皮子底下饱满欲滴的唇。   十分想亲的欲。   不成。   他不能再被江氏牵引,说好了要忘掉她。   该走了。   男人心里念叨着要走,磨磨蹭蹭到外头隔壁院里的公鸡打鸣,江映儿黛眉一触,快醒了。   他方撑着手缓慢起身,原路返回。   见自家公子好端端回来,小厮们松了一口气,大公子再不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闻衍终于出门,闻老太太收到底下人的消息,怨他不争气的同时,又头疼不知该如何。   “他怎么又去?人家都不要他!”   夜半翻墙,也不怕再被江映儿的弟弟刺一个窟窿。   仆妇给闻老太太端上来参汤,”老祖宗宽心,郎中说了您要仔细自己的身子,少动怒尤忌费心伤神。”   闻老太太拨开参汤,“叫我如何省得下心。”   “衍哥儿现在失魂落魄,不吃不喝,成日饮酒,我难不成,还要再遭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   撕破脸后,几房分府而住,“若是衍哥儿一蹶不振,我的身子能撑几年?铭哥儿将来再有出息,年岁尚小,能玩得过族里的老狐狸吗?”   分家后,闻家的势力渐渐分散了,不光二房三房开始夺食割铺,外戚动作频频。   闻老太太捏着眉心,仆妇见她心忧不已,脸色难看,眉头紧皱,叫下人端安稳心神的药来。   吃过药缓下心神,闻老太太好多了。   老媪抱着闻铭过来哄他开心,闻老太太见着了重孙,心中忧虑不减。   ”铭哥越长越越像江氏...”闻衍甚少看来看他。   说到像,仆妇提了一个主意。   ”老祖宗,依奴婢看,您不如给大公子纳小房看看?大公子经事少,仅有过江姑娘一个女人,难免有些...”   提到纳小房,闻老太太就头疼,“你这老货,提的什么馊主意,家中原先闹出来的几桩事情不都是因为纳小房搞出来的事。”   “再者说,衍哥儿死心眼,他能看上别人?”姜家两姑娘的品性暂且不谈,相貌在淮南却是一等一的。   如此,闻衍都看不上。   再去哪貌美如花的姑娘,就卢氏挑选的那些,歪瓜裂枣!   “死马当作活马医,大公子中意江姑娘,江姑娘不将大公子放在眼中,您不如就找几个跟江姑娘相似的女子招进门。”   闻老太太顿住了,思忖中,“......”   仆妇接着说道,“此话要是传到江姑娘口中,她忧虑小小公子,小房进门若是对小小公子不好,她必然不会没有动作,老祖宗您也算给大公子和江姑娘从中搭线了不是?”   “真够馊的。”闻老太太半响点评道。   “老祖宗觉得呢?”仆妇笑说。   江映儿与闻衍同闻衍之间陷入僵局,一个端着架子不肯低头,一个满不在意不肯回头。   “你说说...怎么就闹成这样?”闻老太太呼出一口气。   “依你说的办吧。”   “要知会大公子吗?”仆妇问。   想到闻衍的脾性,闻老太太也是怕了,摆摆手,“让人知会他一声,若是衍哥儿不愿意,此事作罢。”   细水长流,日后的事情说不准。   瞒着闻衍办,再来第二个江氏,闻家遭不住了。   闻衍休憩了一日,仆妇去与他说后,夜里他来凝云堂用晚膳。   闻老太太以为他来回绝此事,没想到居然点头了。   “你...想好了?”   闻衍坐于下首,面无表情,“嗯。”   “孙儿听凭祖母安排。”   闻老太太皱眉,放下粥勺,“这回祖母要你自己的主意。”   “若是你心中不愿,祖母不会为你安排。”   早知道闻衍对着江氏要死不活,闻老太太当初宁愿不做这桩亲事。   “孙儿...”   脑中闪过去看江游夫妇时,那些狱卒说的事情,丘海已经被派了出去,江氏前脚从闻家出去,后脚便上了丘家的门。   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不出来。   还是笑着走出来的。   不就是一点廉价满地可见的肉干吗?吃?男人舀了一口清粥,咬牙切齿咀嚼着,眼神阴沉。   话说一半怎么又不说了?闻老太太不明意味,“衍哥儿?”   男人回神闭眼,“孙儿愿意。”   江氏尚且能够另觅良缘,他为什么不可以重新有别人?   闻老太太窥他绷紧的下颌,“......”   小道消息,闻家大公子要娶正妻了。   “你是不知道,听说非貌美不娶,还得身家清白。”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真要登上门闻家的大门,真要进了闻家,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江映儿到铺子里巡查,听着进来采买香料的女子们窃窃私语说个不停。   “......”   闻衍选正妻,跟皇宫贵戚挑选人没什么区别了。   江映儿不欲听,巡查完香料铺子,欲出门时,原先在旁边说闲话,挑选香料之人,忽然把话说到她身上。   “这位公子生得好俊俏。”   江映儿皱眉,“......”   晨起取拿香料不方便,巡铺时忘记换回女身,她出门不方便,故而做了身男装打扮。   “只可惜你是男儿身,若生做女儿,必然是有机会的入闻府。”   江映儿淡哦,“姑娘何出此言?”   “兄台不知道,听闻家的人说,要的姑娘需得杏眼水眸,玲珑俏鼻,听被挑的人说啊...”   女子压低了声音,“要与先前的那位,有几分相似,越像越好。”   江映儿越发皱眉,“.......”   原先那位,不就是她?!   “公子男生女相,可惜啊。”   江映儿淡抿唇,皮笑肉不笑,出了香料铺子。   边疆起了叛乱,江聿已经随军离开了淮南。   江映儿原先是要给他好好送行的,谁知事发突变,江聿连江游夫妇来不及去看,匆匆走了。   沈辞霁先前夜里露面,就去了边疆,听任洵说,淮南同边疆近,沈辞霁被朝廷临派去与之谈判。   陵台九洲的事情谈不妥,军队随调,因此江聿得走,恐怕要起战乱。   前些日家中失窃,丘大娘送来的肉被偷了,江映儿找了泥瓦匠人加固院墙,盯着烈日炎炎做活,江映儿让丹晓给他们备了茶水糕点。   薛穗与肖霖泽成亲之日定在后日,江映儿挑了些香料送去。   她才进门,薛穗放下手里快绣完的红盖头说道。   “母亲已经把成亲邀客的帖子递给了闻家,后日也不知闻家来不来人.....”她怕江映儿见闻家人尴尬。   江映儿不以为意,听出薛穗的意思。   “同在淮南避不开,你放心,我没事。”   “映儿,闻家要选....的事,你听说了吗?”   江映儿语气淡然,“上街时听人说了。”街上闹得纷纷扬扬。   “那你....”   江映儿喝了一口茶,“怎么了?”   薛穗鼓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提议道,“映儿,你有没有想过自己?”   江映儿外头不解,“嗯?”   薛穗道,“汀儿同任公子在一起后又有了身孕,我和霖泽也成亲了,眼下闻...那边....”   “不如,你也考虑考虑自己?”   作者有话说:   闻狗:有媳妇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第80章   “考虑什么?”她难不成要跟闻衍置气, 闻衍再不再娶妻,她又不在乎。   闻老太太当初与她承诺好的,孩子会是闻衍未来的掌权, 不会亏待了孩子。   江映儿不担心,如果闻老太太出尔反尔, 正好,有借口上闻家的门把孩子给要回来,带在身边。   “终身大事啊。”薛穗眨巴眼,拖着江映儿到床榻前坐下, “你难不成还打算终身不娶不嫁?”   “那怎么成?”   江映儿这会是真的好笑了,反问说, “怎么不成?”如今她的日子可好了, 经营着手里的生意,虽不得见孩子,侧面来说, 却也省了带孩子的乏累。   “女子芳华转瞬即逝,我觉着你应当趁早相看着。”   薛穗病重多年,早就过了及笄之年, 故而她身子一好转,肖家和薛家立马就操办成亲之事。   江映儿垂眸,“我并未想那么多......”   成亲嫁人, 相夫教子,操持家事, 江映儿也算是阴差阳错经历过一把,够呛得紧, 和离之后, 江映儿后来想想, 一辈子就这般过下去也挺好的。   “不过,映儿,你可以慢慢挑,以你的相貌品性,也不用太焦愁。”   江映儿吃着绿豆冰糕,低头瞧薛穗绣的鸳鸯戏水的红盖头,不置一词,她不愁。   “对了,后日我结亲,会有许多青年才俊上门...”薛穗肩膀撞了撞江映儿,“你趁机相看相看。”   薛穗一脸热情,怕她不依不饶,江映儿随口答应。   “好,听你的。”   巡完香料铺子的账,丹晓越来越能够独挡一方了,江映儿清闲自在。   薛家给江映儿送了寓意美满成双的喜糖,江映儿去看江游夫妇之时也给二人捎带了过去。   许是闻衍上次带着孩子出现,处罚狱卒的事,惊吓到了江夫人,时日过去也好久了。   江夫人满面愁容,忧心忡忡拉着江映儿的手,头次问起了有关闻家孩子的事,闻衍要再娶的风声,居然传到江游夫妇二人的耳朵里。   “阿娘,您放心,闻老太太言而有信,是个重诺的人,她不会亏待孩子。”   闻铭也是他的闻家长孙。   江夫人捧抚着女儿巴掌大的脸蛋,“那你呢?我和你爹爹近些时日,左思右想最放心不人就是你。”   江聿从军在军营里,闻家的手不可能伸到那边去,江汀儿养在乡下,最开始的籍户便不是在江家,汝阳知道她的人少之又少,而今有三殿下庇佑,出不了大岔子。   “女儿不孝,叫爹爹阿娘担心了。”   江游摇头,“说的什么话,如果不是我和你阿娘拖累了你,又何止出这一桩事。”   他仰头叹出一口气,扶着双膝颓废坐下,“看来一切都是天意...”   江夫人压低声音,凑到江映儿耳边,“映儿,我和你爹爹商量过了,你去平塘吧。”   “平塘?”那地方离淮南很远。   “嗯。”江游点头,“我在平塘有一至交好友。”   “多年未见,暗中一直有书信往来,江家出事之时,他曾与来信说明,若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尽可以前往平塘寻他。”   “爹爹阿娘在此,我怎能撇下双亲,独自离开。”江映儿摇头不愿意走。   江夫人紧握着她的手,“我与你爹爹深思熟虑,你必须要走。”   观闻衍先前的态度,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女儿。   江映儿不知道的是,她唯恐江游夫妇担忧,江聿刺伤闻衍的事情,并未告知江游夫妇二人。   江聿离开淮南随军之前,还是把一切坦白了,提起江映儿在闻家所受的委屈,多番低头求人,并且在两人面前发誓,他此番随军,必然会出人头地。   江游夫妇既欣慰又心酸。   江聿追问江游,江家到底有没有贪污,江游三缄其口,最后摇头。   江聿再追问内里详情,江游并未再讲太多,“此事牵扯甚广....”   旋即话锋一转,叮嘱江聿在外要照顾好自身。   “不成,我不走,平塘远在千里之外,若是爹爹阿娘出事,我不能及时照拂...”   江夫人说,“别怕,汀儿和三殿下来看过我们了,有什么事,我们会传信给汀儿。”   “家中出事,你一直在撑着,而今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你就算出去游玩一圈也好啊。”江映儿犹豫不决。   江游同她硬声,“映儿,听爹爹的话。”   江映儿眼圈通红,淮南窒息,她是不想待了,不是没有去过要离开的念头,多半的原因,双亲与孩子在这,走不了。   “闻衍快要娶妻,他心高气傲,不会把功夫耗费在女儿身上的,只要新妇过门,再过些时日....”   江夫人打断江映儿的话,拍她的手腕。   “你没听外头人说吗,闻家这回娶的妻,要找一个与前头那个相似的。”   “傻孩子,他摆明是冲着你来的!”   江家无权无势被压迫,纵然有任洵放话叫放心,江游知道他能做的,有限。   “时日长久,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若是对你用强.夺,我和你爹爹不能离开牢狱,你出事阿聿汀儿不在身边,叫我们如何不担心忧虑?”   江映儿犹豫不绝,她不是傻子,丘大娘家门口的事被人用力抠坏,二次起来手上不一样的药味,还有丢失的肉干。   “......”   “听话。”江夫人苦口婆心,“你先出去避个三年五载的风头,你放心,如果爹爹阿娘有事,写信传于你。”   “平塘已经安排妥当。”江聿来的后一日,夫妇二人思忖一晚,翌日,江游修书传去了平塘。   “带着这封信去,上头写了有院落地址。”江游把信递给江映儿。   “别在这些事情上犯死心眼....”没有办法,江夫人只能狠心威胁道,“若你不听话,日后也不要来探望我同你爹爹了!”   江夫人心狠起来,说一不二。   没有法子,江映儿擦着眼角的泪,点头应下,“女儿听爹爹阿娘的安排。”   “薛穗后日成亲,她与女儿交好,共同经营香料铺子,女儿等她结亲后离开吧。”   江夫人嘱咐,“以免夜长梦多,越早走越好,不要耽搁,对了,也不要与人说你要离开。”   江游点头,“你既然和薛家闺秀交好,在她结亲的节骨上离开,是有着招眼了,待她的婚事了结,不要再淮南过多逗留。”   未免事情败露,叫江映儿走的事,江游夫妇未告知江汀儿江聿。   “嗯,女儿知道了。”   江映儿依依不舍,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见,江夫人留江映儿在牢中说了许久的话。   事情非同小可,江映儿没同丹晓说起,况且如果她把丹晓带走了,谁来教香娘们研磨香料,若缺货,铺子开不起来,钱要砸赔。   江映儿摸摸收拾了细软,塞在床榻底下。   怕起疑,并未带太多了,银票带了不少,路上难免有开销。   薛穗出嫁,江映儿提前到薛家陪她。   夜里留宿,换了地方,也不知是认床还是要离开的缘故,江映儿一夜未眠。   *   薛家和肖家是淮南的名门望族。   成亲当日,锣鼓响彻云霄,热闹非凡,上门吃酒庆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闻家来人了,来的人居然还是闻衍。   回过头,倒也不难想,闻衍与肖霖泽交好,定然会来。   男人无论是骨相身形在一干人里,极其出众,闻家长孙的身份令他受迎,如众星捧月,宛若天之骄子。   江映儿垂眸摸摸陪在薛穗的身旁,按理说她已经结亲生子,早为人妇,不宜在薛穗身旁,陪她出嫁。   薛夫人居然说没什么,热情洋溢邀请她,“我家阿穗自幼没什么手帕交,若没映儿也不知几时能好。”薛大人还收了江映儿为义女。   陪也只能陪到洞房门口,送嫁任务完成,江映儿想回去了,岂料被肖霖泽的小妹肖玉妍缠住,又带到了前头吃酒。   要死不活,居然跟闻衍同桌。   任洵江汀儿也在,旁的世家公子,江映儿并不认识。   好在圆桌够大,两人之间隔得远,众目睽睽之下,江汀儿和肖玉妍一左一右在江映儿身旁,有她们护着,倒也不怕。   本想坐一会就走,谁知道桌上玩飞花令,行酒令,气氛越来越热,江映儿不好败兴,也喝了一点。   酒过几盏,江映儿酒量不好,微微甩头,不知何时,做她右边的肖玉妍也不知何时去了别桌同人饮酒。   江映儿跟江汀儿任洵知会一声,欲离开。   转过背,在她同人告别之时,右边坐下来了一名世家公子,手里端着两盏酒,递给江映儿一盏。   “姑娘飞花令走得好,令在下倾佩不已,不知可否有荣幸与姑娘相识,敢问姑娘芳名?是哪家人士?”   适才江映儿一来,桌上的男子眼睛纷纷露出惊艳。   行酒令的时候卖力,多是为了博得她的青眼,谁知她眼也不抬。   殊不知乖怜得更吸引人了   江映儿推诿,“不敢当...”   任洵在后给江映儿解围,接过男子手里的酒盏,“周兄,想喝酒啊,来我陪你...”   任洵朝江映儿点头,示意交给他来解决,又分派了身旁的小厮,护送江映儿回去。   男子讪讪一笑,“...原来是任公子的...”   江映儿道,“失陪。”   酒量太差,脑袋有些晕,江映儿往后花厅走去,让随身的薛家丫鬟给她熬晚解酒汤,她坐在厅内撑着头休憩。   缓和片刻后,酒意散了,江映儿起身。   “.......”   对上一双幽如寒潭的眼。   是闻衍。   他不知道何时来的,悄悄遣走了周围的小厮和剩余的丫鬟。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江映儿心里有些怵,默默后悔,不应该独自走到少有人之处,吃了酒心燥,闻衍怎么阴魂不散的。   哪都有他?   她和闻衍早就化清干戈,江映儿不欲同他打招呼见礼。反正闻衍又不是皇亲贵胄,对他无礼便是藐视皇亲。   花亭仅一个出口,旁面是湖,所以只能从闻衍身边出去。   江映儿垂脸不挨着边走,过男人旁边时,被他攥住了手腕。   “......”   江映儿身形顿住,抬眼冷看向他。   “闻公子,请自重。”   这里不是闻家,他难不成还想耍混?砸肖家和薛家的场面。   男人的力道轻,江映儿很容易便挣开他的桎梏。   低头理裙袖时,听到了一句话。   “我听霖泽说,你要挑人再嫁?”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他从哪听来的?   难不成薛穗将此事透露给了肖霖泽, 传到了闻衍的耳朵里。   江映儿盯看前头在月色下盛开的花苞,淡声提醒道,“与闻公子无关。”   她的声音依然绵软, 却比往常又多了几分利落和厉害。   埋着小脸也能窥看出不耐烦,喝了酒, 激裂了江氏的面具。   江氏从来不会正面回答他的话,不是含糊其辞就是顾左右而言其它。   就是这种不在乎的态度,常常能将他气得火冒,心里发哽, “......”   闻衍也喝了酒,似乎还喝了不少, 他身上的酒气漂过来, 江映儿并不打算在原地跟他周旋。   言罢半响,抬脚就要离开。   身后的男人不紧不慢,极其有耐心地跟着她。   薛府的后花厅大, 来的时候尚且记得路,方才坐了一会,缓和一阵, 脑子依然晕乎。   “......”   江映儿甚至觉得路都差不多一样了,她想依靠耳朵辨听出喧闹的人声,找到正厅的所在地。   静不下来, 脑子晕,耳朵也跟着嗡鸣, 听不出来,后花厅跟迷宫一样。   绕了一会, 身后的男人还在跟着她, 江映儿耐心耗尽, 心里烦了。   全都是因为闻衍,要不是因为他,她不会走失迷路,也不用离开双亲远走它乡!   江映儿停住脚步,往后转去,抬眼愤瞧着他,怨问,”闻衍,你究竟想怎么样啊?”   “我们已经和离一刀两断,你能不能不要再阴魂不散跟着我。”   男人停住脚步,江映儿看着他好一会,他没说话,黑眸如曜石剔透漂亮,目不转睛看着她。   闻衍肉眼可见的清瘦了许多,想起方才轻易挣脱的束缚,他力道的消减与体虚有关吗?   上次的伤没有养好?   江映儿叹出一口气,没有再凶他,鼓着的气散去。   江映儿提神认真找路,知道闻衍熟悉肖家的府邸,江映儿并不打算求助于他。   只说一声,“闻衍,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提步欲走之时,缄默许久的男人开口问道,“江映儿,你是不是很恨我?”   江映儿听到了问话并不搭理他,继续找路,绕了一会,腿脚累了,回到了原先的花厅内坐着,等着送解酒汤的下人回来引路。   闻衍很不要脸的又跟了上来,江映儿手托着侧脸,偏向另一边。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坐在江映儿身侧,又问了一遍。   江映儿还是不理,男人不嫌弃累的又问了一遍,江映儿真是服了他,“不恨。”   “为什么不恨。”   没有喜欢,没有在意,就连恨也没有了?   “恨一个人很累。”江映儿说道。   所以还是他不值得的缘故。   闻衍沉默半响,他忽而讲说道,“方才的那个周衡不好。”   “他家中财富不多,早有正妻小房,那一桌的人都不好,左边的陆粱是个花花公子,虽然没有娶妻,外头养着好几房,再往那个旁边的黄鹤,他虽然样貌勉强过得去,家中也干净,只是他不举,不行的....”   江映儿清咳一声,头疼皱眉打断他。   “停。”   “闻衍,你同我说这些作甚?”她又不是真的要挑那一桌的人,真的去嫁。   男人抬眸,极其缓慢而认真,模样有些倾颓的可怜。   “江映儿,你若是真要挑了再嫁,能不能....再看看我?”   给他个机会。   江映儿,“.......”   她太狠心了,比狠心,通过这些时日,闻衍发现,他比不过江映儿。   不管他再如何嘴硬,心里依然无比的清楚,他就是忘不掉,他深深的爱上江氏了。   一个曾经他厌恶的女人,心里完全没有他的女人,对他做戏做全套谎话连篇的女人。   “.......”   对江映儿的爱害得他好狼狈,闻衍想要拔掉对她的情感,用尽各种方法,到头来折磨得只是他一个人而已。   他可以找一个与她相似的人,硬气挺着,过完一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不会低头。   但只要一听到与江映儿有关的所在,便忍不住凝神静听,脚不受控制的靠近,肖家的喜宴原本不打算来的,送喜帖的人说,江映儿也在。   他整日整夜睡不着,特地收拾了一身过来,江映儿一眼都没有看他。   “......”   她就着一身嫩绿色的襦裙,外罩着鹅黄色的披帛,青丝半挽半放,垂至细得要命的腰间,脸染了些胭脂。   看得出来,江氏不想抢薛家女的风头,殊不知弄巧成拙,薛家女眷个个精心收拾,唯独她淡妆素抹,清丽脱俗。   好多男人的眼睛都落到了她的身上,闻衍恨不得将那些人的眼睛给剜出来!   圆桌围了好多人,肖家和任洵怎么会把那么多男人带上桌?   玩飞花令时,闻衍提议要把人肖霖泽的小妹与他说,今儿是得了薛穗的令,在桌上的男子中,给江映儿相看,选一个再嫁...   闻言,他心头一股火起,碍于场面,咬牙忍了回去。   江映儿玩输了几局,喝了酒,脸红了,垂着脸娇羞引人。   满桌的男人,几乎都在看她!   闻衍一想到....一想到江映儿未来要跟别的男子举案齐眉,孕育子嗣。   那个男人会亲她甜如蜜糖的樱唇,攥住她盈盈不足一握的细腰。   狠狠入江映儿,欣赏她娇脸上的凝露海棠,听细雨绵吟的声音。   手里握着的酒杯砰的碎了。   闻衍在走过来找江映儿的路上妥协。   这个女人在他的脖子上了一根绳,另一端在她的手上。   闻衍原以为低个头说出这句话很难,真要到讲出来之时,心中如释重负,心里窃喜不止。   并没有那么难,说了心里舒坦。   以前他好像也说过的。   只要江氏能够和他重修旧好,他可以再低头,“我日后会好好做的。”   江映儿犹如晴天霹雳,满头雾水,她没有听错吧?   简直不敢相信,这是闻衍说出来的话,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也学会低头说话了?   闻衍说再嫁考虑他,且不说他讲这番话的用意何在,她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挤了?   别说她不想再嫁,就算是真的要再嫁,也绝不会考虑他。   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她为什么又要吃回头草。   江映儿声色平静。   “我们之间绝无可能了,闻衍。”不管他是不是酒吃多了说胡话。   真真假假,不用理会。   男人不死心,他又开始问,“为什么?”   “我同你母亲之间过不去,她恨我,我也厌她,我们之间绝无可能和气相处。”   江映儿直接把卢氏给搬出来,闻衍不是孝子吗?为了卢氏,他会让步?   “母亲已经被我送走,在山中观音庙中修行赎罪,不许人伺候也不得离开观影庙一步,她日后不会再来打搅我们,我原先也同你保证过,不会再叫母亲为难你,我会护着你。”   她想必当时没有听,没有信他。   闻衍郑重其事又说了一次,“我是认真的,不会唬骗你。”   “你们闻家事情太多,我真的不想再去趟浑水了。”   江映儿垂眸,两只手交叠放好,看着靴尖,“我也说真的。”   “我很累了,闻衍。”没有心思再回闻家周旋。   “几房都被我分离了出去,二婶婶下毒害你,我已经交给了官府定夺。”   二房被他送官府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不只是分家?扭送官府的事情,不是仅仅有姜泠月吗?因为她给卢氏下毒。   “我同姜泠月并没有什么,你弟弟骂得对,我不应该在你有孕之时带她回来......”   “我带姜泠月回来,并非因为我和你说的故人,只是想看你会不会吃味,与我闹一闹...辩一辩...”   “你总是不爱讲话,让我没有办法。”   说到底,江氏谨言慎行,因头也在于他,是闻家叫她不敢说,而非不爱说。   “我做事太愚蠢...”   闻衍一定是酒喝多了,身上的酒味重得要命,这可一点都不像他的行事作风,话也不像是他会说出口的话。   “我自有你,便不会再想别的人。”   说得好听,男人永远仅凭一张嘴,他不是还要再娶正妻吗?   “映儿...”   男人半蹲在她的面前,江映儿坐着圆凳恰好跟男人平视。   “算我求你,你不要同我恼了好不好?”   江映儿瞪大了眼睛。   求?   闻衍在求她?!不是做梦?   江映儿头脑有些热,酒意上头,好不真实,闻衍屈膝蹲在她的面前,求她。   “你......”   江映儿见鬼,受了惊吓,一把推开闻衍,他居然被推倒滚到了。   他这么虚弱!   “你....”   江映儿猛然站起身,“你不要再说了,你与我已是陌路人。”   “我不想同你过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闻衍,我不喜欢你。”言罢,江映儿没有管闻衍,火速离开后花厅。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被她给走出来了。   丫鬟端着醒酒汤姗姗来迟,“江姑娘!”   “抱歉江姑娘,今夜府上客人多,奴婢出了花厅,便被管家主事的叫去后厨拿酒,一时之间没有腾出手来。”   “没事....”   江映儿捏了捏滚烫的小耳朵。   酒误事害人,日后还是不要再吃了。   端起解酒汤一饮而尽,让下人置办马车,她回了江宅。   丹晓一直在等她。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江映儿喝过醒酒汤,回来的路上彻底清醒了,她不要等明日了,万一闻衍又来纠缠不清。   爹爹阿娘说得对,闻衍恐怕不会放过她的,不管是不是真的。   她要离开。   “丹晓,我要出一趟远门。”   江映儿拿斗篷披好,从床榻底下拖出她原本收拾藏好的细软。   丹晓跟在江映儿后面,“啊?”   “小、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淮南虽然有宵禁,闻老太太的令牌可以用,马车是准备好的。   “我要去....散散心。”   “这么晚了..”,丹晓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刺激,“出什么事了小姐?”   江映儿摇头让她别再问了,说只是心烦,想要出去散散心。   “那您要去哪?总得跟我说说吧?奴婢...奴婢要跟小姐一道去。”   “不,你留在淮南帮我照看铺子,替我搪塞,若有人问起你,我的行踪,你一概不许说,谁都不要说。”   丹晓拧不过江映儿,只能看着她走。   “小姐....”丹晓泪眼汪汪。   江映儿浅笑着招手让她回去,没有半点留恋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闻老太太的令牌果然好使。   城门宵禁, 远远见到马车行驶过来,把守城门的官兵吆喝驱赶。   “宵禁!禁止出城!”   见着江映儿手里的令牌,趾高气昂的官兵立刻点头哈腰, 吩咐人开门送她出去,没问去处, 细心嘱咐江映儿需不需要人随行保护。   江映儿婉拒,天放亮时,她抵达了淮南的码头,恰好赶上第一艘要走平塘的船, 若是再晚来一会,便要再等上几个时辰。   在旁边的烧饼摊子买了两个烧饼和一个水梨, 江映儿上了船。   这是一艘客商船, 尤其大,船舱多,下三层堆货, 上两层住人,赶商坐船的人很多,闹腾腾的。   女子的装扮出行不方便, 江映儿收拾细软时特地带了男装,在平塘之前她打算都以男装露面。   她不晕船,一夜没睡, 吃了小半个烧饼,江映儿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 天已经黑了,船舱掌了灯, 四处亮堂, 江映儿洗了把脸, 欲出去走走。   月光倒影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宛若银河,凉爽的夜风打在脸上。   瞧着好风景,远离了淮南一堆糟心的人和事,江映儿展颜伸了一个懒腰。   “......”   舒服。   “哗啦....”,忽而身后传来声响。   江映儿吓了一跳,伸缩回手,火速转身,不料她动作太猛,船在行驶,江映儿失控后摔。   对面不知道何时站的一名青衣男子,行至眼前,捞扶了她一把。   隔着衣衫,感觉碰到软腻的手腕,他愣了一瞬。   “......”   男人的腕子有这般纤细吗?   待江映儿站稳后,他松开手,往后退,手里摇着折扇,对着江映儿笑。   昨天回头见着闻衍的阴影尚且历历在目,无怪江映儿反应大。   如今是好了,小脸上烫得窘迫,她离船头往回站退好几步,怕又在摔下去。   半刻缓过神收回目光,对着旁边的男人道,“谢过兄台救命之恩。”   要不是他偷偷摸摸站在她的背后,她也不会吓倒,勾出心里的阴影。   男子收起折扇握在掌心,笑着同江映儿做揖。   “在下毕桓,出来观月,无意打搅公子雅兴,望公子莫怪。”   江映儿扯了扯唇,“...无事。”她敛收情绪转回身往旁边离远了些。   身后的男人没有走,几步行至江映儿的旁侧。   “毕桓见公子总有亲切之感,敢问兄台去往何方,不知是否与我同路?”   说话时,目光错眼过江映儿唇红齿白的脸,最后定在她的耳朵上。   有耳洞,思及方才捏攥她手腕时的触感,原来如此。   “.......”   他话说问得有些唐突,江映儿心里竖起防备和不喜,却也没有表露不满的心迹。   毕桓救了她,又不能落人家的脸面,江映儿道,“我是乘兴游玩出行,没有定地。”   男人淡淡一哦,话短听着他似乎兴趣未减,果不其然,又问了。   “可否请教公子名讳?”   名讳,江映儿咬了下唇,“我姓祈,单名一个晔。”   日日夜夜祈盼亲人好友平安顺遂。   “祈晔,好名字。”   江映儿再扯了扯唇,“兄台过誉了,承不上。”   随后毕桓又问起江映儿的年岁,这她倒是说真的了,再聊说了几句,毕桓手底下的小厮来报,说晚膳备好了。   毕桓邀约江映儿一起,船舱上有做早中晚膳,夜食也有,人多尤其拥挤,睡之前就吃了一个烧饼,江映儿也饿了,没有谢绝男人的盛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看着毕桓也不像是缺银两的人,江映儿便送了他两罐镇店的香料,对方欣然接受。   后几日,江映儿都没出门,白日里人多,夜里又怕再出现上次那样赏月探景,险些把自己给摔掉的情况,一直在船舱里研磨香料打发辰光。   毕桓只要到用膳时,便叫手下人来唤江映儿一道。   江映儿推辞不去了,他又亲自过来,盛情难却,江映儿也不想吃船舱上的膳食,只好应下。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稔。   这日.用过晚膳后,毕桓说新得了一副好棋,邀约江映儿同下。   棋下到一半,毕桓落子后忽道,“明日祈兄便要走了吗?”   江映儿一愣,先着眼于棋面,也落子后问,“毕兄如何知晓?”   毕桓笑说,“手底下与我讲的,说是去唤祈兄过来用晚膳时,见你在收拾细软。”   被看见了,江映儿没有隐瞒点头,“是。”   明日便能抵达庐城,到庐城再换成马车,最多六日的功夫便能到平塘了。   “近些日子,多谢毕兄对小弟的照拂。”江映儿道谢。   毕桓摆手,“祈兄客气。”   “不知祈兄要去哪?一直在庐城逗留吗?”   江映儿还是那句话,“说不准,庐城秀美,我也不知要在庐城待多久。”   毕桓落下最后一子,“祈兄赢了。”白子胜出。   江映儿莞尔,“毕兄心不在焉,是我取巧了。”   毕桓笑笑,“......”   小坐吃了盏茶,江映儿起身告别,毕桓送她离开。   翌日,江映儿下船。   乍然见毕桓走过来,她惊说,“天色还早,毕兄怎么不多歇会?”   来送她的,不必了吧。   毕桓笑说,“昨日走神想事,忘了同祈兄说我也是庐城下船。”   江映儿默然,不知说什么也只好。   “......哦。”   毕桓的东西多,他的小厮们拿着大包小包的细软跟在后面。   又是跟毕桓一道用的早膳,庐城美食多,比起在船舱上吃的味道要更好。   江映儿喝了一口热汤,愉悦满足弯眉。   一连喝了好几口,汤去了半碗,抬眼时见毕桓盯着她,“我...脸上有东西吗?”   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毕桓不自然挪开眼,“没有...只是见祈兄,想起我家中小妹。”   毕桓脱口而出,险些以为她会生气。   “毕兄还有妹妹?”江映儿没觉得把她和女子比像冒犯,反问。   毕桓点头,“有。”   “与祈兄年岁相若,身量相仿,祈兄低头喝汤时,我错眼了。”   “我还以为样貌差不多。”江映儿道。   毕桓笑着摇头,“没有。”   祈晔美貌不自知,眉眼流动自带风情,男装多了些英气,气质温润优雅,世上少有人及。   “我家中也有个弟弟。”   毕桓来了兴趣,“与祈兄生得像吗?”   江映儿想起先前在闻家,闻衍被刺杀,那时候他还不明内情,跟她以玩笑的方式说起,那刺客与她生得像。   “嗯,像。”江映儿垂眸。   将近半月过去了,也不知淮南是什么光景?   想起她离开的前一夜,闻衍吃多了酒屈膝在她面前求爱。   当夜她就走了,若是闻衍知道,定然恼怒。   都说事不过三,以他矜傲的性子,应当不会来了吧。   “是想到了什么事?”   毕桓叫了好多声,江映儿尚且没有回答,她回神搅动汤勺,“想到了我弟弟和一个故人。”   “什么故人?”   毕桓觉得不简单,与江映儿相处的时日,他发现江映儿神色经常淡若,极少有什么事会像刚才一样令她失神许久,皱眉沉思不已。   “没什么相关的故人。”   毕桓没有追问了。   江映儿说,“就是他说我和我阿弟生得像。”虽然从前也常有人说起过,不太一样。   “若有机会,真想见见祈兄的弟弟。”   江映儿笑说,“会有的。”   *   任洵被沈辞霁叫走,江汀儿独自在家,刚哄了前一个孩子睡着,在用午膳糕点,下人来报,闻公子又来了。   江汀儿叹出一口气,怎么天天来啊,还专门挑任洵不在的时候来。   见着闻衍,江汀儿打心底怵怕,上次在闻家门口时,闻衍不怕死的样,可怕她吓着了。   不见不好,“引人去正厅。”   江汀儿没多久,匆匆赶过来露面,不等闻衍问,她一副心累的样子先张口说了。   “大公子,我真的不知道阿姐去哪了。”   闻衍沉默,“江姑娘,我是真的想知道映儿的下落...”   “找到她后,我不会对她做什么。”   他怎么听不懂话啊,没见过这样油盐不进的人,心里幽怨,江汀儿也不敢讲。   恭恭敬敬再道,“阿姐走之时真的没与我说她的去处,不信你找任洵,他能帮我作证,我说的话不是假话。”   “或者,你找别的人问问?任洵?或者薛姐姐?阿姐的婢女,她们或许知道阿姐的下落,我是真的不知道。”   别再来找她了!   “我和阿姐虽是同一个父亲所出,但自幼不在一处,先前虽说住了一道,也住多久....”   上次江汀儿和任洵事情谈不妥,企图和任洵讲条件,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放了村子里的人。   任洵气狠,反问江汀儿,“我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总之,没有谈拢,任洵把她捉了回来,至今没出过几次门。   就连她想去找江映儿,也是任洵一道陪着去,就怕跑了。   “......”   现实是...   她没有跑,阿姐却跑了。   而且,江汀儿听任洵说,“......”是闻衍低头与阿姐道歉求合,把阿姐给吓跑的。   任洵和薛穗,丹晓说不知情,闻衍信。   江氏不会狠心到走了,不告知她的家人。江聿随军,除了江游夫妇,就是江汀儿....   江游夫妇....   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   牢狱之中的江游夫妇才是牵制江映儿最重要的,江氏当时舍身,就是为了江游夫妇。   若是走了,必然会...   关心则乱,慌神就错了耽误时日。   “好,打扰江姑娘了。”闻衍欠身,快步离开。   江汀儿还在苦恼着,闻衍不依不饶不肯走,她该如何说,要不要真的派人去把任洵找回来?   没想到闻衍今天就只留一会便走了。   “......”   闻衍去牢狱之中探望江游夫妇,上一次来,实在失礼。   这回晓得服软也懂得低头了,态度摆得尤其端正,带着孩子,给江夫人抱。   “上次小婿不知错处没规矩,实在对不住岳父岳母。”   江夫人和江游夫妇对视一眼,江夫人抱着孩子。   江游把他给搀起来,“我举家上下收闻家庇护,怎么敢担闻公子行跪拜大礼?”   闻衍没有起来,“岳父如此说,便是还在怪小婿了,我从前行事混账,让您二老受惊。”   这次闻衍来,他们受的惊不比上次少,还是跪着的。   江游叹气,用力搀扶他起来。   “都过去了。”   闻衍不起,“小婿此次来,亦是有个不情之请。”   “请岳父岳母告知小婿,映儿的下落。”   江游还没有吭声,江夫人先装聋作哑,“闻公子说什么?映儿不是在淮南吗?我们不知道啊。”   江游,“.......”   戏演得有些过了,闻衍会看不出来吗?   果不其然,江夫人的行径演了反戏,闻衍如此说,表明江映儿不在淮南,假使江游夫妇不知情,必然慌里慌张追问,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而不是搪塞之词,说的难以信服。   江游闭眼又争,“你先起来。”   闻衍不起,江游索性也不扶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隐瞒了,映儿的确是我们送走的。”   江夫人掐江游的臂膀,“老爷,你怎么.....”轻易就承认了吗?   闻衍欣喜抬眸,“.....”   江游拒绝,“我们不会告知你映儿的下落。”   “闻衍,你放过映儿吧。”   过过往往江游不提,就两句话。   闻衍沉默良久,站起身,再行三跪大礼。   拦不住他。   最后闻衍要走了,江夫人还想抱孩子,却也知道他要把孩子抱走,主动递给他。   闻衍却道,“岳母少见铭哥儿,便多看看吧。”   “小婿过几日再来看岳父岳母。”   闻衍先行离开,留下孩子,以及看顾的小厮,待晚些时候再带闻铭回去。   “大公子,您没有问到少夫人的下落,咱们去哪里找少夫人啊?”   眼见自家大公子身形消瘦,终于明了心意要把少夫人给追回来,贴身小厮也很高兴,可现在人都没有影子。   茫茫人海,上哪找?   大公子求了几家门了,谁都不愿意说。   闻衍在牢狱门口负手站定,俊美的脸庞带着落寞,看向远处。   顷刻之后,吩咐小厮道,“你派人查查江家的亲戚族里,尤其是远方没有收到牵连的表亲,还有前些时日,岳父岳母同哪些人接触过?”   小厮立马领命去办。   人跑出去半截,闻衍招手把人给叫回来,“先不急,你去找知府,让他把丘海给调回来。”   小厮,“....是。”   任洵晚间设宴,闻衍去了,正好他也有事要说。   场面几度难言,任洵带着江汀儿,肖霖泽带着薛穗,闻衍....孤身一人。   “有下落了吗?”任洵问道。   闻衍摇头,薛穗和江汀儿对视一眼,不知讲什么好。   肖霖泽见闻衍形单影只,有些许可怜,安慰道,“津与,不妨事,慢慢找,我们的人也派出去帮你找了。”   额.....派出去又回来了。   薛穗收到消息,想着江映儿不告诉她,也是怕闻衍纠缠上门追问,叫她难做。   所以薛穗威胁肖霖泽,如果找到了江映儿,不许将她的下落告知闻衍,不然就不叫他上塌!   肖霖泽自然是偏向薛穗。   宴散后,任洵留了两步,“津与,你有话同我说?”席间频看向他。   “嗯。”闻衍点头,“你知道沈辞霁的下落吗?”   “边疆的事情没好,他留在那边了,暂且回不来。”说着说着,任洵道,“你怀疑阿姐去找他?”   闻衍还没说话,任洵摇头,“不会的,阿姐素日与他并无交集,客气疏离,要有什么,必然也是沈辞霁自作多情。”   “无关沈辞霁。”   任洵不信,怀疑的眼神看向他:您听听你说的这话,谁信?   闻衍,“.......”   “江聿也在边疆。”   任洵说,“那更不可能了,如果阿姐去了边疆,阿聿会第一时辰给我回信。”   闻衍回过神,对的,边疆动荡不安,江聿如此维护他姐姐,知道她去,肯定想方设法把江映儿送回来。   “你不是叫人去查了,静候消息吧。”   闻衍点头。   任洵见他吃瘪,忍不住奚落道,“我先前说你若是后悔都来不及,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吧?”   闻衍苦中作乐,“的确是。”   “该。”任洵挑眉笑道。   闻衍没有忘记正事,“若我离开淮南,岳父岳母和我们家拖你照料。”   族力内斗不断,闻衍能镇压,却还是怕出意外。   “闻衍,你说的什么话?”   “那是你的岳父岳母,就不是我的了?看顾的话还用你说。”   闻衍笑,“忘了。”   他和任洵算是连襟的关系。   *   闻衍从凝云堂把孩子抱走,夜里才送回,在他叫人查江映儿家的事时,闻老太太已经收到了消息。   过几日后,见下人收拾细软,晚间闻衍到凝云堂用晚膳。   闻老太太没动筷,坐下后直问他,“衍哥儿,你是要做什么?”   答应娶妻又不娶了,叫仆妇们白忙活一通,看他大张旗鼓的样子,不就是去薛家吃了一盏酒,回来就变脸。   “祖母。”闻衍抬眸,“孙儿想得很明白。”   闻老太太与他说道,“江家的事不能插手,不要让人再查了。”   “祖母知道你想要江映儿回心转意,但江家的事情,你既然查到了源头,就应该知道,不是江家犯了错,而是陛下要江家犯了错。”   闻衍掀袍跪下,未置一词。   “.......”   闻老太太拍桌,“你是要把闻家都搭进去吗?”   “孙儿不会。”闻衍道。   仆妇也不敢劝,闻老太太头疼不已,“就算你帮江家的事情摆平了。”   “你就有把握能挽回江映儿?”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闻老太太越来越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迎江映儿进门。   江游之女固然不错,可跟闻家的基业比起来,不值一提。   “别拗了, 衍哥儿,你想想你母亲...再不济你想想铭哥儿...”   闻老太太没有法子。   跪着的男人始终不说, 挺直的身板好似他纹风不动摇的态度。   说到后面,闻老太太无力问一句,“你到底看上江映儿什么?”   她跑第二次了,就值得追上去?   闻老太太之前想着闻衍和江映儿能成是好, 若是不能成。   借着与江映儿的情.事经历,磨一磨闻衍的性子也好, 谁知道磨不了。   闻衍青出于蓝胜于蓝, 比起当年他父亲对卢氏的偏执还要厉害。   他父亲带着大肚子的卢氏进门,尚且是不管闻家的名声,闻衍到好, 他是连整个闻家都要玩进去,给江家正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稍有不慎, 舍了富贵荣华,赔上满门性命。   “衍哥儿你还看不出来吗?江映儿对你没有情意,祖母要与你说多少遍?”   闻衍打断, “孙儿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何又要做, 就算你费尽苦心舍弃我们全家把江游夫妇给救了出来,江映儿也不会回头。”   现在, 闻老太太也只能用江映儿的绝情来敲打闻衍。   谁知道他铁了心, “尽人事听天命。”   “倘若她真的对我无情, 这也是我该补偿给她的。”   闻老太太拍桌,“我们闻家欠她江家什么?她生下孩子,钱财铺子我给得够多了。”   “祖母,您知道,她在我们江家受的委屈,用钱弥补不了。”他能做的,也只有那么点了。   “那你至于吗?弥补之后,她依旧不喜你,不愿意同你回来,你又当如何?死守江映儿身边。”   闻衍垂眸,“......”   “祖母放心,孙儿不会把闻家赔进去,为防孙儿所做之事牵连闻家,孙儿愿意从族谱上除名。”   此话一出,闻老太太眼睛瞪大,桌上的筷子被她飞掷了出去。   “你在说什么!”   除名?!   “孙儿不孝,她的双亲,孙儿一定要救,江家的冤屈也要平。”   仆妇上前顺闻老太太的心口,劝到,“大公子,您快服个软,不要再气老祖宗了,快认个错。”   闻衍膝盖弯跪着,却不肯低头。   有闻铭,他除了族谱,闻家将来也有接班人。   闻老太太顺过来气,“还记不记得在门口,江氏的弟弟如何奚落于你?”   “江家的冤屈若是平复了,她江映儿就是高门贵女,你一介商贾如何够得上她的裙边。”   “孙儿还没有想过。”讲真的,他没有想那么多。   做了再说,他都要疯了,管不了那么多。   两盏茶过去,闻老太太冷静下来。   最后一次问,“你想好了?”   闻衍没有犹豫点头,答得特别快,特别笃定,“想好了。”   闻老太太恨铁不成钢,“.....”   在心里臭骂,孽障。   *   因为毕桓在,江映儿也一道在庐城逗留了几日,怕平塘那边去晚了,惹得担忧。   四日后,正式和毕桓辞行。   江映儿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毕桓虽然与她保持着距离,却也不是感觉不出来,毕桓保持距离底下对她献的殷勤上的心思。   也不知道毕桓如何看出她的身份了,江映儿并未挑明说破。   毕桓问她下一处要去往何方,他闲来无事,一道同行。   江映儿委婉说,“不如下次吧,一路全靠毕兄照拂,余下的路我想自己走了。”   毕桓闻言,沉默半刻,没有追问不止。   “好。”   “我与祈兄有缘,想来还会再见面的。”   江映儿点头浅笑,朝他做了一个揖。   从庐城走,官道平坦,路上并未遇到狂风暴雨,几日后,江映儿顺利到了平塘。   仔细算算日子,她一路过来,路上耽搁的时辰不少,再有几天,将近走了一个月了。   顺着江游信上的住址,江映儿到了一处清净雅致的书院。   匾额上写的筠林书院。   叩响门扉后,很快有人来开门,是一个和善的妇人,瞧着是下人。   乍见江映儿,还以为她是上门求学的人,没问太多便把她引了进去。   直到见了江游的至交好友韦筠,江映儿把信拿了出来。   他看过后,面有几分怀疑,打量江映儿,“江游与我说来的人是他女儿..”   不是男子啊。   江映儿反应过来,把束好的发给放了下来,擦去脸上的容妆,露出一张温婉倾城的面孔。   福身行了个礼,“江游之女江映儿,请韦伯伯安好。”   实则,江映儿路上耽搁的时日太长,先前遇到毕桓的事,江映儿想着有破绽,便学着改了脸上的胭妆,类似于易容,更男相些。   韦筠笑,“好,竟然是我看错了眼。”   “快坐下。”   言罢,吩咐书院里伺候的人去备早膳。   “你一个女儿家,一路过来辛苦了,我收到你父亲传信,原想派人去接你,又不知你到了何处,只能在家中等着。”   江映儿还不到,韦筠心里不安急切,忧虑她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还好,人到了。   “劳烦韦伯伯记挂,映儿无事,庐城好风光,在那头散了几日心。”   韦筠捏着花白的胡须,“庐城的确不错,你要喜欢,过两日啊在平塘玩腻了,我派人再送你去庐城游玩。”   江映儿乖声道好。   韦筠又问起江映儿江游夫妇的近况,江映儿一一答复,江家的事情韦筠知道,江映儿和闻家的事情,江游并未隐瞒,在信里与韦筠都说了。   “映儿,你放心,你父同我多年好友,这里你就当自己的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江映儿点头,“好。”   正要问起韦夫人,怎么不见?江映儿在庐城买了见面礼,韦筠的送了,韦夫人还没送出去。   她尚且未曾开口,外头飞跑进来一个人。   “爹!”   “我听叶娘说,家中有客人,来了个生得跟天仙似的姐姐?”   江映儿闻声看去,见着一个抱着蹴鞠进来满头大汗的少年。   他的相貌与韦筠有几分相似,年龄与江聿相若,身量高过江聿,比他黑。   江映儿起身见礼。   韦筠皱眉韦勋的失礼,正要训斥他,谁知混小子竟然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退了一步挠头,“......”   他还知道羞赧了。   倒也不至于失礼,韦筠介绍说,“映儿,这是我儿子韦勋。”   “阿勋弟弟安好。”江映儿行见礼。   “阿勋,这是江伯伯家的映儿,你该唤声姐姐。”   韦勋站直,把蹴鞠藏到身后,“映儿姐姐好...”   “快下去,每日都玩得一身臭汗,也不知道收拾收拾再来,没规没矩。”   韦勋下去了,韦筠摇头,“吓到你了映儿,这孩子自幼没了娘,我也管不住他,他性子爽朗,倒也不会胡闹,你别怕。”   难怪不见韦夫人,江映儿庆幸她没有问出口,先备好的礼也没有拿出来。   “韦伯伯客气了。”   知道江映儿要来,韦筠早吩咐书院里的叶娘置办好了女儿家的用物,里头什么都不缺,稍作休整,江映儿换了身衣衫,过去正院用早膳。   韦勋显然也沐浴过了,变得尤其干净,规规矩矩与江映儿见了礼。   叫江映儿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准备了见面礼。   “映儿姐姐,我爹先前跟我说家中有客要来,我上街买的。”一支海棠珠钗。   江映儿受宠若惊双手接过,“谢谢阿勋弟弟。”不知道韦家的情况,只备了两份,她并没有准备韦勋的礼。   方才想着,打算用过早膳出去挑一挑。   韦筠的送出去了,韦夫人的那份,江映儿给了院里的叶娘子。   韦勋不好意思挠头,“一支钗而已...不用谢,映儿姐姐太客气了。”   韦筠笑不拢眼,“好小子,总算是知道些礼数了。”   韦家院子挺大的,虽然比不过闻家,却比江宅要宽,中间隔开,前头做筠林书院,韦筠手下带着许多学生,后头用来居住,人并不多,韦筠韦勋,院里仅有一个叶娘子,而今再加上一个江映儿。   怕叶娘子照顾不周到,韦筠让她外出采买几个丫鬟回来伺候江映儿。   江映儿连忙摆手,“韦伯伯不用了。”   “叶娘子很好,不用再买丫鬟婆子了。”   韦筠执意,“不成,平塘你还不熟悉,有个人跟着你我也放心些。”   韦筠非说要去买,江映儿拒绝,最后两人各退一步,只买了一个回来在院里伺候,名字叫花珠,憨厚老实。   自从离开淮南,白日里忙活,夜里江映儿不用点安神香,能睡得很好。   怕江映儿写信回去被截,她到平塘的消息是由韦筠写好传回去的。   韦勋给她送了珠钗,礼尚往来,江映儿也必然得给他送些什么,男儿家的礼不太好挑,安顿好后,江映儿带着花珠上街去了。   平塘离淮南远,往西南走,离汝阳更近了,因此膳食口味同淮南差不多,江映儿比在淮南还要适应。   绕来绕去,进了一家香料铺子,刀枪剑戟的物件,江映儿挑不出来。   思来想去,她打算送香,只是带过来现成研磨好的香料没有合适送的,江映儿打算去买些料回来,重新制,正好闲暇无事能够研磨玩弄。   香料买好了,香料罐子挑不出好的,江映儿犹豫再三。   花珠提议,“小姐,不如买些丝线送荷包吧?”   韦勋的性子跳脱若给他送荷包,挂在他身上很是格格不入。   江映儿想想摇头,“不太适合。”   低头想得太入迷了,花珠反应慢,没来得及提醒,不料江映儿撞上了一个人。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生得好俊俏。”   是一帮泼皮无赖,前头的男子年岁至弱冠左右,样貌倒也不丑,就是搓下巴挤眼,猥琐不入流。   后面跟着一堆人,看着不好惹。   江映儿连连后退,花珠挡在她的前头,“你们要做什么?”   “滚开!”花珠怎么攘跌到地上。   江映儿心惊,连忙去扶她,“花珠,你没事吧?”她才蹲下去,就被人攥住手腕拽了过去。   “小娘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是哪家的?我们平塘居然还有这样的货色,我可从来没有见过。”   脸蛋俏嫩白生,黛眉清浅,自成一色,俊得让人心痒难耐。   江映儿皱眉轻呵,“放开我!”   平塘居然有这样的流氓地痞,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做强抢民女的勾当!   周围的小贩和商铺老板个个看着不敢吭声,男人带过来的跟班个个笑开了眼。   恭维说道,“恭喜老大,又觅得一个美娇娘。”   男人笑得龇牙咧嘴,“哈哈哈哈哈....”   江映儿四处逃不得,被人围了一个圈,往哪边跑都不是,她心下也急了。   “小娘子,你就跟了我吧。”   “你告诉我,你是哪家的?看在你生得无比俊俏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抬个房到我家中当姑奶奶,保管你日后吃香的喝辣的,出门一波人伺候,在平塘横着走。”   生得太美了,这样的女子,一次两次三次都是不够的,他要带回去圈在家中慢慢玩。   江映儿厌恶,心急得很,又不敢激怒男人。   “从了吧!”   男人猛地朝她扑过来,正当她慌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向谁求助的时候,身后飞来一个蹴鞠,砸到男人的头上,把她打翻滚到地上。   “谁啊!不要命了!敢管老子的事!”   跟班走狗们连忙去扶男人,江映儿惊魂未定,韦勋从人群中挤过来,和花珠一起挡在她前面。   一起上来的,还有跟他一道踢蹴鞠玩的七八个少年。   年少拎不清权势利益,路见不平,晓得男人的恶明,敢说敢出手,纷纷挡在了江映儿前头。   “映儿姐姐,你没事吧?”   江映儿脸吓得苍白,抚顺心口摇头,“...没事。”   “哟,爷说是谁呢,敢管我的事,原来是韦夫子家的韦勋,看在你爹手下门生众多德高望重的份上,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冯渐才,我看该滚的人是你吧,敢欺负我映儿姐姐,是不是没挨蹴鞠砸够?”   “姐姐?”   被称作冯渐才的男人一改凶态,眼睛眯笑,“这是你姐姐?可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姐姐?”   韦勋冷呵,“关你什么事!”   “映儿姐姐我们走。”韦勋带着江映儿快速离开。   跟班走狗们问,“公子,我们不追上去?”   冯渐才脑门盯印着几个蹴鞠的印子,看着消失的方向,“不用追,已经知道是哪家的了。”   江映儿回过神,跨进韦家大门,没来得及阻止,韦勋气急败坏把这件事情告诉韦筠。   “映儿,你没事吧?”韦筠担心得起身问道。   江映儿摇头,“对不起韦伯伯,我给您惹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不是你的错。”   韦勋问,“爹怎么办?儿子看冯狗才的样子不容易善罢甘休。”   今天估摸着场面闹得难堪,他才没有当街抢走江映儿。   冯渐才是平塘的一个大祸害,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平塘的姑娘。   韦筠思前想后,“我和他父亲有些交情,我登府去与他父亲谈谈。”   “好。”   宽慰了江映儿几句,让她不要担心,韦勋下午也没出去了,怕冯渐才上门,一直守在韦宅,护着江映儿。   江映儿心神不宁,她不知道到了平塘会遇到这样的事。   平塘的官府居然管不了地主,外头已经那么乱了吗?   韦勋见她神情郁闷,安慰道,“映儿姐姐你别怕,我爹能摆平的,冯家欠了我们韦家一个人情。”   叶娘做了晚膳,江映儿没用多少,她问韦勋,“韦伯伯会不会出事?”   恰时说着,韦筠回来了。   江映儿忙迎上去,韦筠笑着跟她说,“还没用晚膳?”斥责韦勋好好照看江映儿。   “爹,那事怎么样?”   韦筠笑着说,“解决了。”   冯家在平塘势大,冯渐才混害,他爹冯暨还算讲理,韦筠一去,说了今天的事,他叫人收拾了冯渐才打了他一顿。   “放心吧。”   江映儿的心缓缓放了下来,夜里平复了心绪,睡不着便起来研磨香料。   给韦勋的香料研磨好了,也没有那么不安稳了。   没有罐子,想着今日韦勋踢过来的蹴鞠,江映儿给他做了一个镂空能悬挂在腰间的,把香料装进去。   *   冯宅。   来上药的郎中敷好药,被冯渐才给打了出去。   “什么狗屁郎中,几日了,爷还下不了地。”   冯渐才伏在榻上,想到江映儿的脸,气得牙痒痒,手砸在床榻上。   “该死的韦筠,仗着年轻的时候帮过我们家,就以为是我们家的恩人。”   他爹不准他打那女子的主意。   得不到人,他不肯罢休,那小娘子的娇样在他的脑中转来转去。   入梦反复,把他给馋坏了。   走狗小厮放下吃食给他提了个建议。   “公子...依小的看,您不如将生米煮成熟饭?”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冯渐才端碗的手一顿, 想试又不敢。   试探问,“能成吗?”   几日过去了,他身上的伤可还疼着, 伤疤尚且没好,他爹打他是真下狠手啊。   这么些年在平塘, 尤其是而今皇帝病重,五皇子把控朝政,他们家攀附上去后,在平塘, 县令不敢惹了。   如果韦家报官,找官府的人来料理这件事, 压根不足为惧, 偏生韦筠找上他爹,念着往昔,鬼知道是不是真的狗屁恩情。   多少年的芝麻烂事, 值得一提?   “万一.....”   知道他把手伸到了韦家,当场他爹叫人拿来鞭子抽了他一顿。   冯渐才心里那个恨啊!   近些年他油皮没破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不,是耻辱!   “少爷,老爷就是碍于面子。”小厮哄冯渐才说道, “韦筠在平塘有些威望,他手底下门生众多, 当官的,各种各样的都有, 闹到门槛上, 老爷是怕面子上不好看, 这才做做样子狠狠惩戒您,您是老爷的独子,能不依着您?”   冯渐才鼻子一哼,“是也倒是,你这话说得不假。”   “只是这韦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俊俏的小娘子?”   冯渐才越想越奇怪,平塘的姑娘,基本上他都过眼了,没见着像江映儿那么漂亮的。   看过她之后,登时觉得房里养的都是胭脂俗粉!没趣。   “小的觉着估计是什么远方的亲戚,您使些手段搞到手上,韦家不至于为一个远方的和咱们家闹翻脸。”   冯渐才想想,咧嘴一笑,着手打到小厮谄媚的脸上,“好东西。”   “就这么办,交给你去办。”   小厮连连哈腰,“是...”保证道,“小的一定给少爷将事情办妥当了!”   *   镂空的腰坠不好弄,江映儿上次去街上被冯渐才的事情吓得不轻,一连几日没有出门。   有安神香点着,夜里并没有做噩梦,就是食欲不佳。   做腰坠腰坠的材料,江映儿在宣纸上画了个形状,交给花珠和叶娘,帮她找外头的能工巧匠来制作,里面的香料由她来研磨。   书院静心,有时能听到前头传来的朗朗读书声,于此,缓和江映儿不少忧虑的心绪。   虽然韦筠说事情解决了,看男人那日的眼神不像是能够就此善罢甘休,江映儿怕给韦家添麻烦,想离开,近两日在给韦勋做礼时,她就在想离开的事。   若是走,她要去哪?   江映儿没有游玩的心思,天高任鸟飞,天下之大,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不论如何,还是走吧。   晨起用早膳时韦勋不在,江映儿带了礼去,韦筠前头忙着抽考,月底到了,需得检查学生们的学问。   独自用过饭,江映儿在后院的荷花塘旁游走。   花珠见她神色郁郁,有心思逗她笑,“小姐一直蒙在房内,今日总算有心思出来走走了。”   “您瞧。”她手指了一处盛开的荷花,“花荷许是见了小姐高兴,开得多漂亮。”   江映儿很给面子地笑了笑。   不想走了,便停坐在廊池的玉石上,瞧着荷花发愣,也不知道阿聿汀儿,爹爹阿娘近况如何?还有铭哥儿,重没重些斤两,什么时候能下地走?   想得出神,外墙的门边那头,忽而传来吵闹的叽叽喳喳声。   江映儿循声望去,韦勋领着一堆少年进来,有些领着小厮,有一些独自一人,相同的是,每个人的手中,皆拿着书册。   “映儿姐姐!”韦勋兴奋跑过来。   他也不料江映儿在此,便吩咐同伴不要进来,在门口等候。   廊池上的姑娘俏容好颜,惹得少年们纷纷偷看。   韦勋家的后宅居然藏着一个貌若天仙的美人姐姐?   “映儿姐姐,你今日出来了?”   看来近几日她闷在屋内做礼,把韦家父子吓得够呛,江映儿笑着与他开玩笑说道,“闷了几日,身上起了霉,出来晒一晒。”   韦勋不防她的玩笑,见江映儿笑,心里也好受,连连道,“出来走走好,荷花是我爹特地叫人移过来的,种在这里许多年了。”   花开不败,一季又一季,犹如韦筠孕育学子,一年又一年。   江映儿问起后面韦勋带过来的人,“你这是?”   韦勋解释说道,“爹今日留课业,过了时辰,叫我带他们一道来用午膳。”叶娘已经去预备了。   每次抽查课业,需要费一日的功夫,学生们一应留在书院用膳。   江映儿心里想事,没注意到,桌上的菜色尤其多,是韦筠吩咐叶娘子多弄的菜色。   “那叫他们过来吧,别把客人晾站着。”   “好。”韦勋招手把人给喊过来。   韦勋原想送江映儿回房,可她好不容易出房门,才一会又叫回去,恐怕江映儿日后不出来了。   人多也不怕,反正他在。   因着江映儿同席,往日里欢脱的少年们话少了许多,动作也斯文不少,就连讲话各自端着。   韦勋不断拆台,“别装了啊。”惹得同伴少年出糗脸红。   恰在这时,韦勋身旁的一名少年从书匣子里拿出一瓶花酿。   “这是我娘前些日送来的桂花酿,吃不醉人,今日映儿姐姐在....不如.....一道尝尝吧。”   他说这话时低着头,眸中犹豫为难之色掩盖在眼皮子下,拿出桂花酿后,藏在桌下的手也揪紧了。   “.......”   旁人误以为他是见了江映儿害羞,并未有人看出不对。   韦勋勾献花酿的少年,高兴道,“满兄,你今日的桂花酿拿得好啊。”少年盯着桂花酿的酒罐,眼里放了光。   说罢,韦勋已经打开了。   江映儿闻到芬香却不过分甜腻的味道,的确酿得很好,诱得她鼻尖一动。   韦勋先问江映儿,“江映儿姐姐要不要吃些?朱满他家是开酒酿铺子的,他带来的酒都铺子里都没有卖的,寻常吃不到,花酿喝不醉人,更甜一些。”   江映儿犹豫,扛不住味道香,点头说道,“好。”   朱满取了一只桂花酒的精巧杯盏,“用这个乘酒吧…”   韦勋接过,在手里转着看了下,“哎,还有没有?”   朱满摇头说,“没有了。”就一个。   怕她吃醉,韦勋给她倒了一点点。   江映儿慢慢浅尝,味道的确不错,绕在舌尖残留着酒香和桂花酿的香味。   花酿不多就一人一盏见了底。   午膳用过后,叶娘仿佛掐着点跑进来说,“先生在叫人了。”   少年们同江映儿道别,往前院去。   韦勋在最后,江映儿恰好把手中做好镂空腰坠香囊递给他。   “映儿姐姐,是你做的吗?”   他爱不释手惊喜叫着,江映儿点头,“见你喜欢蹴鞠,便缩了样式做的香囊。”   “你闻闻味道可还喜欢?”   江映儿在里头加了一味薰微,韦勋时常同人玩得满头大汗,恰好这味熏微能够缓和了汗味。   “喜欢!”韦勋重重点头,再三朝江映儿道谢。   说自己送给江映儿的珠钗与这相比,算不得什么,要再给她备礼,惹得江映儿十分不好意思了,连声拒绝。   回到房内的短短半截路,江映儿觉着身上有些热。   不知是不是吃了酒的缘故,竟然黏热到身上发了汗不止。   许是平塘天气渐暖,出去走了一遭,在廊池上坐着晒了,不比屋外置了冰,凉凉的。   “花珠,你去抬些水。”   越来越热了。   花珠不明,“小姐,您要沐浴吗?”江映儿点头,倒了两口冷茶吃,吃过后勉强平复热意。   “天色还早,小姐怎么?”通常江映儿沐浴过便要歇了,今儿天色还早呢,无怪花珠多次一问。   江映儿说,“方才吃了一盏酒,我觉得身上黏热,有些不自在。”   花珠还以为是方才围上来的少年多,吓到了她,叫江映儿想起先前遇到冯渐才被人团团围住之事,心里正想如何安慰她。   幸而,是吃酒的缘故。“奴婢这就去为小姐备水。”   江映儿点头,特意又嘱咐了,“水要凉些的。”花珠应好。   抬进来的水依旧温热,江映儿摸了摸又让江映儿再抬两桶凉水。   花珠担忧,“水过凉,会不会伤了小姐的身子?”江映儿说不会,执意要她去拿,花珠只好照做。   泡了凉水后,身上的燥热温气终于缓了下来。   不知不觉,水越来越冷,江映儿泡了许久浑然未觉。   外头的花珠叩响门扉,“小姐,您还好吗?”   半响没听到江映儿答话,花珠闯了进来,只见江映儿倚靠着桶边,仿佛睡着了。   “呀!小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江映儿听到声响,迷迷茫茫睁开眼,“嗯?”   什么?她又开始耳鸣了。   听不清花珠再问她什么话。   江映儿何止脸红,因为内心燥热,眸子也韵上了水光。   “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适?奴婢去为您找郎中过来看看。”   江映儿不以为然,低头叹出一口气,“大概是贪杯吃了一盏酒,有些醉了...”   不应该谗的,全赖桂花酿太香了。   她的酒量真的好差,一杯花酿也掌不住酒意。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扶我去躺会, 一会便好了。”江映儿从浴桶中起身,浑身绵软无力。   花珠在她身边也有半月了,回回伺候江映儿穿衣, 见着了心里免不了惊叹。   江映儿除却那张脸美绝,身骨更是一等一的傲人。   到底是哪家的权贵, 能养出这样的姑娘。   “您慢些...”   她一愣神,江映儿险些就磕碰摔了下来。   服侍江映儿躺下后,花珠见她依然蹙着眉。   “小姐,不如奴婢为您熬一盏解酒汤吧?”   泡了凉水后, 意识清醒,江映儿想着不用了。   又怕晚膳时酒意上头, 散不去, 惹韦家父子担忧,便点头,“你去吧。”   两盏茶的功夫, 花珠端着解酒汤来,江映儿身上的燥热越起,她没有盖被襦。   起身后用了解酒汤果然好多了, 花珠问她是否还再要?   江映儿摇头,而今,她只觉得无比困乏疲累, 支使不上什么力气。   “不用了,我想歇一会, 你自去忙你的,我若是有事出声唤你, 对了, 帮我点安神香。”   花珠点头, 给江映儿燃上了安神香,盖上被褥出去。   花珠做的解酒汤弄巧成拙镇了气,加上安神香推波助澜。   江映儿一觉睡了许久,在梦里也尤其的不适,困乏,身子的燥热压下去又卷而反复地滚上来。   越来越厉害了。   她的手牢牢抓着被襦,脸上,脖颈上出了许多汗,浑身软绵绵的,废了好大力气才把花珠给她盖的被襦给踢开。   不该被襦,身上凉了,好一会又不顶用了。   身上发了汗,亵衣黏着,好难受。   伸手去扯,江映儿拉开了衣襟的领口,依然不觉得舒坦,呼出的气也好热,浑身比驾到火上烤还要热。   实在不舒服,她睁开被汗水打湿,微辣的眼睛,喊花珠,想叫她打开窗桕或者给她拿一杯水。   殊不知外头忽然吵闹了起来。   乱腾腾的。   “走水了!”声音有些远,听不见,耳朵嗡鸣滚烫。   江映儿瞬间提起精神,用尽力气毫无力气,软、燥、热到令她措手不及,难以掌控的身子。   “.......”   外头怎么了?   她气息极其弱地喊了一声,“花...珠..”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噎在嗓子里听不见。   忽然门被人给撞开了。   江映儿吓得抽气,蜷着手看着门口,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   “...闻、闻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在做梦,或者她身体不适,烧糊涂出现了幻觉。   闻衍见着江映儿,大步走近,凑过来见到心心念念的女子脸色绯红,浑身上下出现了异常的情况。   男人身上冷冽的独属于他的香气飘过来,俊美的脸庞近在眼前,不是幻觉。   真的是他。   “你没事吧?   “你....”   两人同时开口,闻衍讲出来了问话,江映儿皱眉出声,想问闻衍:你怎么在这?可惜力不足,脑子晕乎乎的。   外间的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江映儿正好往外看处。   闻衍骤而屈膝半跪在榻上,懒腰帮她抱起,出不去,只能藏身在床榻后幔帐遮掩的置衣旁边。   尤其拥挤,贴得很近。   江映儿抗拒,厉声,“你放开我..”她误以为的厉声,脱口而出软绵绵似撒娇的调。   “.......”   闻衍低头看她,怀中人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胸膛处。   他皱起眉。   “妈的!人呢?!”听到声音,江映儿眼睛再次瞪圆。   是那日在街上妄图欺辱她的男人,他怎么在这里!   “去哪了?!”   还好闻衍情急之下挑的地方很逼仄,有衣衫的遮挡,屋内没有燃灯,仅凭借月色,压根就找不到人。   冯渐才在内室外室找了一圈,没有见着江映儿。   他的小厮跑进来,“少爷,前头的火要灭了,韦家上门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必须得走了!”   冯渐才气急败坏,“走什么走?”揪着小厮的衣衫口提到床榻前,指着空空如也的地方,“人不见了!”   “不是你说万无一失的吗?”   小厮苦脸抖着腿,“小的...也不知道啊?”情急之下,手摸到了塌,是热的,小厮说道,“少爷,那小娘子中了药,想必走不远,可能在附近找地方躲起来了。”   冯渐才骂骂咧咧,“别叫人捡了我的便宜占!”   江映儿心如死灰,她中药了。   实则也不用恶心的主仆二人再说,身上一股股热浪泛上来,激得她整个人几乎要颤死。   闻衍身上的冷香还有气息瞬间成了她的解药,江映儿控制不住手往他的胸膛还有结实的臂膀上游走。   “.......”   下唇咬出血了。   怎么都控制不住,忍得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她还要死忍着才能不被人发觉。   “那小娘子贞烈,少爷尽可放心,肯定不会随便委身于人。”   冯渐才踢他的后背,“快啊,多带着人给我滚去找!”   待人走后,江映儿舔了舔干裂的唇,“你....放开我。”   说出这句话,几乎把她身上的力气都给剿没了。   没想到,与闻衍再见面之时,会在此情此景之下。   “松开我....”   闻衍没有松,江映儿垂在他精瘦的腰侧的手忍到整个人打颤不止。   “我不可以吗?”   江映儿抬眼,长睫毛上的汗水滴入她的眼睛里,辣得她好难受,浑身都好难受。   怎么会这样?   好不容易断开的纠葛,要不是闻衍此刻掌着她的腰,此刻江映儿已经滑落在地上,她真是一点力都没有了。   过度的隐忍,促使她浑身抖得厉害。   眼泪汪汪滚下来。   闻衍托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映儿...你用我。”   他在说什么话?   江映儿不吭声,想凭借意志力扛过一波波的浪潮。   她好不容易和瓮安斩断纠葛,怎么能再度纠葛到一起。   “.......”   江映儿忍了又忍,这药实在是太厉害了,仿佛不做不解决,就要把她的整个人折磨至死。   “呜呜呜呜....”忍不住。   唇边溢出哭呛,真的难受,太遭罪了。   “我们曾经也有过。”男人心疼瞧着她,扑簌扑簌滚下的泪珠。   低头,想亲上去,又得顾她的意愿。   仅仅是用额头抵住她的额。   “不......”   不能是闻衍,否则断不干净了,他缠人的功夫,江映儿是见过的,万一闻衍揪住此事不放,她一辈子都不能脱身了。   坚定的信念扛不过一瞬,脑中又有一道声音在动摇:这药实在厉害,扛不过去了。闻衍说得对,都是有过的。   一次两次又有什么差的,他死缠烂打,她干脆抵死不承认就好了。   破罐子破摔和不动摇在脑中撕扯。   江映儿眼睛混红,哭声不断,眼泪掉得也厉害,她想把闻衍给推开,此时此刻,门口又传进来脚步声。   下唇被她咬出血,再想咬已经不成了。   “人呢?”   闻衍低头封住了她的声响,把她的哭声都吃了上去。   碰上男人冰冷的薄唇,江映儿仿佛鱼碰到了水。   闻衍攥住她的腰托住,又掌住她的后脑勺,顾及江映儿有伤,他温柔无比,仅仅只是临摹,想要缓解江映儿的痛楚。   “人不在了。”   小厮跪在地上,“少爷,小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韦家上下到处都给找遍,就是不见那小娘子。”   冯渐才呸,气急败坏在屋内乱走,忽然他的目光定在置物架的旁边。   江映儿的衣衫还在,她会去哪?   “等等....”   江映儿分神也留意到了冯渐才的动静,这边逼仄,方才他还没有看过,江映儿会不会躲在这里?   “别怕。”   闻衍稍稍分离,低哑温润的声音凑到她的耳畔安抚。   男人的升高仿佛有着无限令人安定的力量,江映儿惶恐不安的心渐渐抚顺。   冯渐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就当他快要掀开置物架上遮掩的衣衫之时,外头的小厮跑进来。   “少爷快走,前头的火被浇灭了,韦家领着人往这边过来了,再晚就要被发现了。”   冯渐才臭骂了一句,跟着小厮离开。   不一会韦筠带着韦勋以及救火的人来了,江映儿倒吸凉气,她的眼睛看向闻衍,冯渐才前脚走。   闻衍抱着她往窗桕出去,飞檐走壁。   江映儿也不知道究竟是到了什么地方,她的眼睛被泪水迷蒙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乱糟糟的,没有燃灯。   久违了,闻衍的气息包裹着她,江映儿四处都找不到北,在黑暗当中,让她微微定了心。   最久的一次,没有过。   虽然这也算是一种助力,勉强为之,有足够的雨露,却承不住情。   特地钻研过,真要用时,闻衍不免无措起来,因为他想到了江映儿从前说的,你在榻上着实不好。   “这样呢?”慢吞吞的。   江映儿噙着一双水润的眼眸,“.......”   他上哪里学的?   江映儿渡过了十几年来最水深火热的的一个夜晚。   殊不知外头闹翻了天。   韦筠翻遍了全家上下,找不到江映儿,来救火的人说,昨日夜里,见到了冯家的人。   前院的水本就走得蹊跷,韦筠一气之下把这件事情捅到了官府。 第86章   糜浓的气息.滚热, 维持了好久,天亮了又黑,动静才慢慢小了。   守在门口的下人面面相觑。   本以为大公子这一趟找少夫人会极其不易, 世事难料啊,阴差阳错干柴烈火, 烧得不可开交。   旁人说小别胜新婚,真是没讲错,里头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吧。   也不知道客栈的床榻能不能经受得起大公子和少夫人的这把火....   幔帐被撩开,内里的浓郁渐渐散去。   江映儿累到脱力, 闻衍往外叫了鸡汤托抱着喂给她喝,一碗喝了精光见底, 江映儿彻底睡到第二日的深夜。   外厅传来议论谈话的声音。   听不真切, 江映儿翻身皱眉,不满发出声音。   闻衍全神贯注分了丝神,听到里面的动静, 抬起手,来朝他汇报的底下人瞬间止住了声音。   “今天就到这里,下去吧, 盯紧冯家,不要让他们再有别的动作。”   小厮们识趣离开,闻衍进内室, 里头的女子还在睡着,见她睡容恬静, 乌发掩在她的衣襟边缘,有几缕黏在她的脸上。   闻衍伸手轻轻帮她拿开。   时日仿佛一瞬间拉回到容云阁的时候, 他每回起身外出, 江氏仍在熟睡中。   他很久没有见到江映儿的睡颜了。   闻衍心绪低落黯然, 腾生出后悔,怪他悟得太晚。   男人一直坐在塌边,维持着一个动作,一动不动,盯着榻上牵动他心肠的,曾经的妻。   怎么都看不够。   江映儿终于睡够了,悠悠转醒见到男人俊美无双的侧脸,下颌线无比流畅,鼻高眸深,浓眉长睫。   闻衍似乎陷入沉思,并未发现她醒了。   “......”   江映儿眨了眨眼,昨日迷乱无比的一切回拢到她的脑海之中。   浑身的乱麻疼痛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昨日都做了什么。   她的眼皮子耷拉下来,目光垂到幔帐塌尾上挂着的铃铛。   昨日,那铃铛被床塌的震动晃得无比厉害,里头的铃穗摇坏掉了,像她的腰,动一动都好疼。   江映儿不动,耷拉着眼皮细细想接下来,面对闻衍该怎么办?   “你醒了?”闻衍收回目光,见到她眨动的长睫。   江映儿抬眼,映入男人的眸中。   “......”   她不打算讲话。   刚刚在心里想不到法子,江映儿心想,不如破罐子破摔,绝口不提?   “饿不饿?”男人问道。   他伸手扶江映儿起来,“你睡了两天。”   竟然已经过去两天了!那韦伯伯他们如果找不到她?岂不是....   “你放心,韦家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说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闻衍出言安抚道。   江映儿半倚着塌背,浑身绵软无力,她起不来,手上酸疼就罢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印子。   入了炎热的天,穿襦裙遮不了。再披外衫,不知要热成什么样。   莫说顶着这一身不方便出去,便是能够出去,她也走不了路。   原本焦急的江映儿叹出一口气,“你同韦家怎么说的?”   别告诉她实话实说,届时她必然没有脸见人了,算什么事啊?   转念一想,就算是搪塞,信服力能有多少。   “没有明说,韦筠找不到你,查到因头与冯家有关,他把事情闹到了官府。”   什么?   “官府...”江映儿一僵,旋即顾不上太多攥拉着闻衍的臂膀,“不...不能去官府。”   万一江家的事情,连累了韦家。   江映儿还记得韦勋说过,冯家在平塘嚣张多年,连官府都不怕,因此,她只能求闻衍,平塘没有淮南大,他肯定能想到法子保韦家不漾。   见她如此垂怜忧心韦家父子,闻衍心疼她听到官府时的小心谨慎,另一方面免不了吃醋,起了逗弄的心思。   “我若是救他们,你以什么来换?”   江映儿咬唇,她有什么能还,钱财权势?闻衍都不缺。   她能给的,唯有一身早就不干净的血肉。   “......”   见她吓得小脸苍白,为难苦倦。   闻衍心中一疼,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实则叫江氏难受,真正剜心的人却是他自己。   “我同你说笑玩乐,韦家的事,我会解决,不用你换,也不会还。”   不用还?   “果真?”江映儿并不觉得闻衍会那么好心,他是一个商人。   见江映儿眼底的迷惑不解以及不信任,闻衍低声,看着她的手,想去牵,生生忍住了。   “真的。”他说。   “闻衍,你为什么帮我?”必须要说开了,江映儿不想欠人情。   虽然昨天晚上的事情扯不清楚。   本质上闻衍占了便宜,实则也算是帮她解了燃眉之急。   是是非非,江映儿能够拎得清楚。   “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闻家和江家的债两清了。”   听到两清,闻衍抬眸,“你既然知道,我若不说...便是你知道的那个意思。”   “何况,的确是我欠你的,是我不好,你就让我弥补吧映儿。”   他的声音柔软,眼眸里的温情脉脉有点像那天吃醉酒一样,今日闻衍并未吃酒。   轮到江映儿沉默了,她又能像那天一样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平塘。”   “谈生意。”   闻衍下意识接道,一时之间改不过来嘴硬的毛病,闻衍也暗暗之中庆幸。   倘若说了实话,江映儿赶他走,当如何?   “那么巧,谈到平塘?你又怎么会出现在韦家。”   江映儿聪慧,瞒不过她。   闻衍的大掌往她那边拉,没有逾矩似昨晚穿过与她十指相握攥紧,光摩挲包裹着她的手背。   “是,我跟着你来的。”   前月在薛家吃了酒,闻衍趁人不备跟上江映儿,同她好好说软话,第二日再上门时,手底下的小厮传来话,说江映儿不见了。   被他发自内心的一番肺腑之言,给吓跑了。   说到底,江氏厌恶他,不想再同他有什么沾惹。   “我总是嘴硬。”男人道。   说到嘴硬,江映儿脑子有些恍惚,他何止光嘴硬,“.......”   江映儿不自然动了动,掩睫清咳,“不要再说。”   “这个了....”   不许闻衍再提,江映儿却没有转过弯,思绪深了要醒神抽回微难。   因为她发现闻衍似乎懂了那么一点,不能说懂,只能说进步。   两人也常断断续续,他出一次门,回来再办一回事,带着他学的混全忘了。   而今算算日子,从生育和离再到昨晚,那次他要去粮道,并没有真的行事进去。   到现在,依稀有小半年了。   按照闻衍的路数,他居然能涨姿势的吗?   有别人了?   江映儿先前想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对了,他不是说娶正妻,难不成是从别的女子身上学来的。   “......”   江映儿默然抽回手,并不友善地瞪了他一眼,嫌脏似的拿了被褥的角擦着被闻衍包裹摩挲的手背。   男人看见她的动作,神情略微受伤。   “......”   她就那么讨厌他?清醒之后,用完就丢,碰碰手都不成了。   僵局维持了小半响,闻衍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知道你不见后,我找了很多人问,谁也没有告知我你的下落。”   “我知你重情,必然舍不下岳父岳母,若是离开,会同他们交代,便查了江家的事...”闻衍略过他在暗中帮江家平反的事情,“下人同我讲,岳父曾在你离开的前几日,叫人送了一封信往平塘。”   “信我没有得见,料想,你应当是来了平塘。”汝阳江映儿不可能再回去。   “所以,你就来了?”江映儿问。   闻衍点头,“是。”安置好江家的事情他便来了。   “路上耽搁些功夫,来晚了几日,我到平塘时,原想着明日上韦家拜访....”   没有记错的话,闻衍闯入她房中的时辰是夜里。   “我想见你,便想着偷偷看一眼。”   江映儿打断他的话,问起在淮南时他是不是暗中跟过自己?   怕闻衍否认,江映儿抬出了证据,“丘大娘家门口的树被人抓坏了,她给我拿的肉第二日不翼而飞,是不是你干的?”   闻衍没沉默太久点了头。   “你偷肉作甚?”   闻衍说不上来,反正就不想叫江映儿吃别的男人的东西。   “......”   “我赔给你。”男人抿唇,提到丘海忍不住生气。   那肉被他丢掉了,要找也找不回来。   “......”   江映儿懒得计较,后面的事,闻衍不必说,她已经知道了!   实在没有什么好谈的,起也起不来,江映儿闭上眼隔绝与闻衍的交流。   话歇后,闭上眼很久,她依然能够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整整在塌上休息了三日,江映儿终于能够下地了,双腿依旧酸软,扛一扛能走能动。   闻衍三日,宿在外厅。   他哪里都没有去,时不时有小厮拿着帐目前来汇报,瞧他的样子,要不是亲口听闻衍说是跟着他来的,倒还真的像是正经来谈生意的人。   用过早膳,江映儿抬头看闻衍,蓦然见着他耳后的抓痕。   是她抓的?   冒出疑问,江映儿觉得她傻了,看伤痕新旧,不是自己抓的,还能有谁?   近两日,她身上的痕迹因着擦药擦得勤快,好的差不多了,原以为闻衍的没有,仅因为藏得深。   他不上药吗?   闻衍给江映儿夹了一块小酥肉,放到她的碗里,见她盯着自己,问,“怎么了?”   江映儿晃神,垂眸,“没什么。”   拨着碗里的酥肉,没有吃。   以为江映儿不想吃酥肉,男人又给她夹了鱼块,体贴说道,“近些日子你一直闷着,想不想出去散散心,我在平塘包了一处...”   不等闻衍的话说完,江映儿径直打断,默然中显现出她的无情。   “闻衍,我要回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早就知道她会走, 真要到说出来的时候,闻衍的心中免不了失落,被挖空的疼。   再看眼前女子毫无留恋的模样, 真真是激得他难受至极,她就算是不经意露出一丝不舍的表情都能够令他欣喜若狂。   闻衍看了, 并没有。   “你身上还没有好,再修养几日吧,也不急在这一时。”闻衍试图劝她留下。   江映儿摇头,“我已经能走, 就不留了。”也不知道闻衍用的什么托词搪塞,出来的太久了, 韦伯伯肯定很担心。“我想快点回去。”   男人手足无措, 他找不到用什么借口,能够留下她,只好说, “你方才没有吃多少,吃点东西再走吧。”   酥肉和鱼块,江映儿扯了扯唇, “不必了。”   沉默半响,闻衍反问她,“就真的不能多留些时日吗?”江映儿没有片刻停留, “若是你不方便送我走,我自己也可以离开。”   她对平塘并不熟悉, 却不防找人问路。   韦家的书院在平塘只要不是三岁痴儿都知道在哪里,她可以自己去, 之所以要闻衍送, 是因为冯渐才的事情在江映儿的心中留下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阴影。   说起来, 她转过来,转过身朝闻衍,“谢谢你替我解药。”   就一声谢谢。   没有别的了。   闻衍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空落落的心被人用刀刮着内壁,疼到流血不止。   他牵了牵唇,声音艰涩,“不用谢。”   “你也不要有任何觉得....我...”大概他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结结巴巴,欲言又止。   想故作轻松,不要江映儿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真到了张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才发现根本就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自欺欺人。   他多么希望江映儿能够心软一些,放在心上,这样他就能有机会了。   “我知道,我不会的。”她说道。   闻衍,“......”   江氏真的好绝情,一点余地也不打算留给他。   余光扫到男人不好看的脸色,江映儿略作安抚似的道了一声,“你....挺好。”   闻衍抬头不明:什么?有一瞬间的不明白。   江映儿迫不得已,将话挑明,“你在床榻上的行事,好了许多。”   闻衍,“......”算是夸赞了吧。   “是吗?”他笑不出来。   江映儿毫不吝啬,单纯的点头,学着她见过的,韦筠夸赞学生写字时的话术把式,点评道,“相较于之前,的确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无论是力度,还是角度,该落的地方落了,该重的地方也重了,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顿,什么地方需得快,就是...”   闻衍是万万没有想到,“是什么?”   “不要太拖泥带水。”   “没关系,你还可以做的更好,我相信你。”江映儿过口不过心,全部是复刻韦筠的说辞。   闻衍沉默半响,“什么地方拖泥带水?”   江映儿道,“说不上来。”   “那我要如何才能做得更好?”闻衍反问道,江映儿在脑中想了想,学生追问韦筠如何才能进步之时,他是怎么说的?   想起来了,江映儿一本正经,“不能操之过急,感觉到了,就好了。”   感觉?   书上只教给他怎么做,并没有写感觉,闻衍也不是不能够融会贯通,面对的人是江映儿,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心中难免急切,又怕弄伤了她,加之上次她说了自己不好。   这本是花了重金找到的孤本,很是全面,闻衍看了很多次,真到用的时候,他有点把不到度,或许真的如江映儿所说,勤加练习。   如何才能做的更好,她都要走了,他找谁练去?既如此,闻衍只能黯然,“那我再多看看书册。”   江映儿懵,闻衍的进步因为看书了?   不是因为娶正妻?反正闻衍娶不娶不关她的事情,她不问,眼下瞧着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江映儿适时提出,“我想要一碗避子汤。”   的确,江映儿一番安抚的话哄了闻衍知道她要离开时沉重的心情好了许多,不得不说,这一句话,再次将闻衍给打入谷底。   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想装听不见,江映儿没有放过他,再次说了一遍,“闻衍,你给我准备一碗避子汤吧。”   第二遍了,江氏要避子汤的声音比刚刚要重,他无法再装听不见。   “我们已经和离,那晚的事情着实是一个...你又...”醒过来时,精神恍惚,江映儿完全忘了避子这一茬。   回过神时,她才想起来,算算日子,也不在能怀的时月里。   而且,闻衍把之前她要怀孩子时的招数用到了她的身上,不出来,多停留许久,还有次数,这些都不能跟他计较了,计较无用。   “未免出麻烦,所以你让底下人给我一碗避子汤。”若是回去让花珠准备避子汤,事情难保不会被韦筠知道,就不要让他们给担心了。   “......”   “若是有了...”江映儿不听他说完,“不会有,也不能有。”江氏坚定的语气,若是有了,她不打算要了,极有可能一碗落子汤。   闻衍的心在滴血。   江映儿见了没有片刻的感触,也没有如同方才那般安慰他,沉声道,“闻衍,你不要拎不清。”话里似有责备他的儿女情长。   叫闻衍看着她莹白如玉的脸庞,长久无言。   江映儿是对他没有感情,还是生来就如此绝情?   他争取道,“避子汤伤身,何况已过了好几日,此时喝恐怕没有多大的效用,不如就算了,若是真的有了孩子,便生下来,我带着,你就当没有过。”   江映儿抬眼,“怀孕辛苦,孩子我并不是养不了。”   闻衍沉浸在心头的苦涩当中,“是我思虑不周,这次就算我求你,不要喝,成不成?”   他又用了求。   第二次。   江映儿甚至真的怀疑,闻衍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有铭哥儿一个已经是迫不得已,所以不能再...”算了,多说无益,讲来讲去,他既然不愿意,那么江映儿打算自己找。   见她起身,铁了心似的。   江映儿打算自己想办法弄一些避子汤。   闻衍拉住她,“你坐下来多用些膳,我叫人去抓药来熬。”   “好。”江映儿坐下来。   闻衍出去吩咐小厮,“去抓一味避子汤的药材来。”小厮看了看内里,不明白内情,委实摸不着头脑。   “大公子?”   背对着江映儿,闻衍的眼神阴气十足,再次吩咐,“避子汤,听清了吗?”   小厮愣愣会过来意,“小的马上去。”   底下人做事麻溜,很快就弄好了,在男人幽怨的眼神下,江映儿义无反顾把避子汤喝得一滴都不剩,随后离开。   小厮看着江映儿离开的方向,问身旁久久舍不得收回视线的男人,“大公子,您为什么不留下少夫人?”   男人黯然,自嘲一笑,“留得住吗?”   算上这一回,他亲眼所见了三次?江映儿欢欣鼓舞离开他的背影,第一次是他把江映儿负气带回容云阁后,让狠话让她走了,结果她真的丝毫不停留,迅速离开。   第二次是在雪茄,经过浑浑噩噩的时日,闻衍终于妥协了,他低头了,殊不知江映儿完全就看不上他,对于他抛出来的心不屑于顾。   这一次,她再一次毫无留恋的走掉。   他的骄傲呢?身为闻家长孙的矜傲呢?   “公子,既然少夫人不愿意留下,那你不如就跟上去?烈女怕缠郎啊。”小厮提议道。   少夫人不在的日子,大公子脸上就没有一个笑脸,跟在身边伺候,必须要战战兢兢,提心吊胆,否则扣月钱都只是小事情了。   “不去。”男人嘴上如此说。   “她既然不要我跟,那就不跟。”   小厮:“……”   可他心里很明白,只要江映儿回头,他会很快地追上去,实际上也很想跟上去,怕惹人烦。   “回吧。”   韦筠父子见到江映儿平安无事回来,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那日你不见踪影,我和勋儿急坏了,若你在平塘出事,我该如何向你的父亲交代?”韦筠说着说着,眼睛微红。   不过,韦筠没有提问她近两日去了哪里?又和谁在一起。   江映儿安慰道。“赖映儿的不是,叫韦伯伯忧虑。”   韦筠摇头笑着说,“回来就好。”   短暂的慰问寒暄后,江映儿回了房,韦勋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踌。   看出他有话要说,江映儿让他进来了,韦勋眼底乌青,跪倒在江映儿面前给她道歉,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映儿姐姐对不起,怪我。”从他的口中,江映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江映儿足不出户,冯渐才为了能够让江映儿中招,找了韦筠前头的学生,而那日,江映儿喝的那盏酒有问题。   朱满家的酒铺子入不敷出,总归是被他家里的酒鬼父亲赌光了。   朱家跟冯家借了银子没有还上,朱满同韦勋交好,因此借着朱满的手,在桂花酿的杯子里动的手脚。   “没事,我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江映儿笑道,她拉韦勋起来。   站定后,韦勋忽然问   “映儿姐姐,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夫婿吗?”   作者有话说:   闻狗:老婆,你别走!我要哭了 !要闹了! 第88章   男人, 夫婿。   两个词出现在江映儿的脑海当中,促使她呼之欲出联想到的人,就一个。   闻衍。   韦筠方才只问她的安危, 想必,闻衍在韦家露过面了。   韦筠不提起此事, 想必也是怕她姑娘家脸皮薄难堪,因而,方才所言,一应据是安抚之言。   “什么男人?”江映儿想套一套话, 旁人或许不管用,套没什么心眼的韦勋的足够了。   “映儿姐姐你不知道?”   江映儿欲言又止, 看着他, 眼神透露出询问。   韦勋挠头左右不敢言,支支吾吾,“爹不让我在映儿姐姐面前提起, 特意嘱咐过...”   他管不住嘴,耐不住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担心江映儿, 今日又不见那男的一道过来。   能打压冯家的人,县令见了点头哈腰的人物!   那男人不是说是映儿姐姐的夫婿吗?   为何不跟着过来?   韦筠此前一直以为江映儿是待嫁芳华,未出阁的姑娘。   闹到官府去, 场面极其难堪,冯家的人不占理, 用钱财权势压了限领,韦家有冤情也不能不伸屈, 原先瞧见冯家小厮偷偷跑到筠林书院里放火的证人, 被压得不敢说话。   冯渐才的父亲当然明白是自家儿子搞出来的事情, 又不得不善后处理。   找韦筠私了,话里话外尤其的冠冕堂皇,说什么都是平塘的大户人家,嘴上说闹得不可开交,坏了两家名声。   若是伤了和气,两败俱伤,谁的脸面都不好看,他又是开书院的人,要因为此事败了脸面,平塘还会有谁再登韦家的门?   实际上就是在威胁韦筠,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必然是要保下来的,如果韦筠非要闹大,他也不怕,就看看谁的损失大?   韦筠权衡利弊,实在是...他们韦家的气噎不噎都不要紧。   答应好生照拂至交好友的女儿,无论如何必要做到。   韦筠已经打算豁出去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要为江映儿讨回公道,殊不知冯家查清了江映儿的底细。   借着冯家背靠五皇子,事情闹大,对江映儿不利,韦筠噎了话。   冯渐才借机趾高气昂对着韦筠骂道,“就你一个区区的书院夫子,就算有点威望又能顶个屁用,也不看看平塘是谁家的地盘?”   “活够了吧!”   早知如此,他也不用耍心眼,直接把江映儿抢出来!落得一场空,江映儿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韦勋忍不了自己的父亲受到此番折辱,冲上前去与冯渐才厮打,冯家的下人上来拦,与韦勋交好的拉住他,场面一度喧嚣到不可控制。   “......”   恰在此时,一个俊美高大的男人拍着手掌走了出来。   县令见了他脸色突变,包括冯渐才的父亲瞬间噤若寒蝉,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被男人庞大的气场震住。   “......”   只有冯渐才一个人耀武扬威,不知天高地厚舞到他的面前,被他一脚揣飞撞到公堂的正椅中央,攘翻了县令做的交椅。   男人丝毫不惧,嘴角噙着笑,意味深长道,“继续?”   “......”   “他三两下就把事情给摆平了。”韦勋说起来,一脸崇拜的样子,说起来语调快速热情。   江映儿皮笑肉不笑,没有讲旁余,“......”   “冯家被肃查,映儿姐姐不在的日子,他们家都被抄干净了....”冯家在平塘为害多年,得罪的人数不尽数。   有踩冯家的机会,跃跃要张口的人多了去,刚开始没有人敢站出来,闻衍找了两个与冯家不共戴天的抢妻抢女起头,而后越来越多,冯家父子如今在牢里蹲着,等着朝廷发落。   据说冯渐才被闻衍踢的那一脚伤到了肺腑,没人打点,不给治,在牢狱中还时常被人殴打,哭爹喊娘的求饶,连子孙根也被人一人一脚踩费了。   而今奄奄一息,撑不了多久,恐怕不等朝廷的旨意下来,他就会死在牢中。   “想想冯狗才的样子,我心里就畅快!”韦勋兴冲冲道。   江映儿,“......”   倒挺像闻衍的行事作风,想想也不奇怪了。   平塘没有淮南大,冯家的财富自然比不了闻家,县令隶属于芝麻小官,闻家掌控着淮南的知府,他又和任洵交好,沈辞霁是开国郡公的儿子,都不得不因此卖他三分颜面。   与之相比,闻衍势大。   闻衍料理冯家的事,算给平塘除了一大害,以她的因头来摆平,欠闻衍的岂不是越来越多?   “他同你说是我的夫婿?”江映儿问道。   “没说。”韦勋声音又变成最开始的支支吾吾,“是那男人上门和我爹在书房议事,我在外头偷听到的...”   没听到多少,只听到闻衍自报家门说是江映儿的夫婿,劳烦韦筠照拂她了。   韦勋惊得发出动静,被书房里的二人知道了,被韦筠赶了远远的,说再过来偷听,便罚他去跪祠堂。   “映儿姐姐,原来你已经许人家了啊。”   江映儿点头说是,“曾经许过。”没什么好避讳,直言承认,孩子她没提。   “曾经?”韦勋不大明白。   江映儿嗯,“不过,我与他已经和离了。”   韦勋大吃一惊,“和离?为什么啊?”   “我看闻公子似乎对姐姐很好啊,瞧着龙章凤姿,一表人材得紧,家里似乎不错。”平塘的县令畏惧他,“想来能护得住映儿姐姐。”   “他...”   江映儿斟酌语言,现下闻衍的做法是不错,回想在闻府憋屈烦闷的种种,止了话头,“.......”   韦勋发挥乱想,“难不成,是有...”   这倒不是,江映儿摇头,“你不要瞎想,算了...过去的事...”   韦勋不明真相,却还是义无反顾站在了江映儿这边,“我知映儿姐姐人美心善,定然是那闻公子令姐姐不喜。”   “姐姐莫怕,我是站在姐姐这一头的。”   韦勋年轻气盛的话术,倒差不差,令江映儿想起随军而去的亲弟弟。   她抿了唇,半响弯出笑意。   *   边疆之事,闹如水火。   陵台九州是一块肥地要塞,边疆的散落部族不肯让步,联合起叛乱,仗打了小半个月了。   江聿随军一月再加多半,年龄虽还小,凭借着超强的武艺和一身力气,多次不要命的冲锋陷阵,已然跻身为王将身边的左膀右臂。   这次他给王将挡伤又被抬了回来,沈辞霁从大帐议事结束,来军营看他。   军医给江聿包扎好伤后,两人一道往回走,沈辞霁劝道,“阿聿,你何至于如此不惜命。”   江聿捂着给王将挡伤中箭的伤口,“为了博一个恩典。”   军功不好立,为了能够有一个翻身的机会,获取主子的信任必不可少,身先士卒首当其冲。   “你姐姐要是知道,一定会心疼的。”   少年方才还故作老成凝重的脸色,一瞬间垮笑开,“辞霁表兄,你千万不能将此事告知我阿姐啊。”   阿姐知道,定然要哭了。   “你应我不要再冲动行事,我就答应你不告诉你阿姐。”   江聿慎重考虑,一本正经应下,“好。”   “对了,此番议事,可有应对的进展?”   羌族人生性狡猾,极难对付,边疆的部族,原本是一盘散沙好对付,羌族人领了头,凝聚了这盘边疆的散沙,占着陵台九州不肯让步,行事越发嚣张。   打持久战,边疆底蕴不足,拖不了太久,正因如此,两相僵持不下,羌族人频繁剑走偏锋,刺杀王将,未遂。   沈辞霁摇头,“他们变本加厉,派人在半道偷袭,烧断了我们的粮草。”   江聿大惊,“这?!”没有粮草,汝阳大军便不攻自破了!   “卑鄙的部族!”江聿臭骂。   “方才王将宣我,便是去商议此事。”   “那可如何是好?”江聿呸骂了两声羌族人狡猾。   “阿聿,此事恐怕要找闻衍帮忙,我来寻你,正是因为此事...”   “什么?”   沈辞霁将闻衍开拓粮道的事情跟江聿说了一遍。   “粮站在岭南,若从岭南运粮食到边部,比汝阳所耗费的时辰更短,再者...大军人多,就算是汝阳能走第二批粮草,也凑不出来那么多粮食了...”   “我给闻衍写信,他和阿姐已经...”和离了,谁知道那男人记仇不,万一他睚眦必报,会帮忙吗?   “洵表哥,为何不以朝廷的名义给闻家飞鸽传书?”   沈辞霁说道,“粮道与闻家无关,是闻衍一手做起来的营商,不满你讲,我虽然有一成利,却也只是占个官府的名头罢了,没有实权,无言调动。”   江聿道,“那你跟他说也不成吗?”沈辞霁再叹出一口气,“我若去说...”   他把上次闻衍吃干醋的事情说与江聿来听。“怕你给你阿姐再惹是非。”   “他这般小肚鸡肠?”江聿听罢,忍不住摇头啧声。   对于闻衍的为人处事,沈辞霁没有表态,他接言道,“王将也并非不能寄信去淮南救助,我想着,若以你的名义找上闻衍,此事要办妥当了,必然记你的功劳,对于江家的正名,也有所助益。”   江聿本来还在纠结,一听沈辞霁那么说,即刻应了,“我愿意传书。”   成与不成,试试也好。   不过他和闻衍有过节,修书给闻衍一封的同时,想了想,也给江映儿去了一封信。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更新。   宝宝们最近好累这两天精神有点恍惚错别字就多了我有时候真的很认真修了但是眼花管不住(捂脸)明天我返回去抓抓虫。   前天发生一件事情这两天一直在处理前天晚上我有事从学校回家因为到家很晚了 就打了车 谁知道那个司机临时变卦谈好的价格 居然乱收费本来很累了他这种狡猾的招数真的让我很烦 本来就很烦了同座的拼车的女生我真的十分不理解 居然跟我说什么人家司机赚钱也不容易言下之意就是让我再多给一点 本来没有多远的距离我真是当时火大的一批好像谁赚钱就容易了?不想跟人发生争执我还是忍了 到了小区半道路口下车我拍了司机的车牌号他居然开车来撞我进行恐吓真的牛啊 我当时也是硬刚 我就站着我说你来撞 他不敢在监控路段 当夜里我跟我妈还有我朋友说说起这件事情也是把她们吓得够呛。因为这件事情这两天一直在处理现在处理好了所以更新时间就推了一下 字数也少了 周末会加更请放心(o^^o) 第89章   信到了淮南周转, 闻老太太收到了信,知道是边疆寄来的信,没有看。   因着闻衍捞游夫妇出大.狱的事情, 闻老太太关注朝政动向,多半知道是什么缘故。   随后叫人快马加鞭送到平塘。   “老祖宗, 依您看,大公子会不会帮?”   闻老太太反问,“你觉得呢?”   “奴婢觉得大公子会帮。”闻老太太瞥她一眼,“你既然知道, 还用问吗?”   “江家欠咱们闻家的情越来越多了,依照着奴婢看, 过不了多久, 少夫人便会回来。”   闻老太太默然,“未必。”   “衍哥儿至今没有把江游夫妇出来的消息告知江映儿,说明他并不想以恩情挟换江映儿的情意。”   闻老太太叹道, “要想得到江氏的情意,还早呢...”   *   江映儿收到江聿寄来的信细看了,说实在的, 粮道的事情,真不好在闻衍面前提起。   虽然江聿并未在信中说起叫她去找闻衍,只是同她说, 他修书找闻衍帮忙。   话里话外,江映儿既然知道了, 不过问两句,似乎不妥当。   她记得上一次闻衍发疯说要把粮道的利润给她做聘。   前头纠葛不清, 好不容易泾渭分明, 而今再让她出手去找闻衍, “......”   江映儿意踌躇,若是真的能够为江家挣得恩典,陛下恕江家的罪,让爹爹阿娘出狱,江映儿当然想,可是....   花珠见她频频叹气,“小姐,您有烦心事吗?”   江映儿面带愁容叹气,“是。”   她烦的是同闻衍断不干净,似乎总有牵扯。   “可是跟那公子有关?”花珠忽然道,江映儿抬头惊诧,“什么?”   “庭院中的公子啊,他来好一会了,在外等小姐求见。”   江映儿起身往窗桕一看,闻衍....   他怎么过来了?   对了,他也收到阿弟的信,江映儿避开男人的目光,见到他握在手里的宣纸。   “你叫他进来吧。”   平塘的正午是真的炎热至极,闻衍进了门,江映儿同他保持着距离,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火气。   他竟然不觉得晒,就在那站着?   毕竟家弟有求于人,江映儿纵然不想闻衍来,吩咐花珠下去备一盏消暑气的静心茶来。   “你怎么来了?”   闻衍目光追随到江映儿的身上,几日未见,江氏没有好好休憩吗?   愁云满面,不见笑颜,似乎人也消减不少。   闻衍把江聿的信放到桌上,退递到她的面前,“你阿弟给我来信,说边疆叛乱,羌族人烧了大军粮草,叫我出手援助。”   “我收到信,上韦府的门寻你。”   马不停蹄,好不容易有个借口能够寻江氏。   “前院见了韦先生,他还在讲学,叫下人引我过来的,怕你在午睡,便没有叫人扰你。”   在庭中站了许久。   兹事体大,实则任洵带人回汝阳,已经跟闻衍说过这件事情了。   他希望闻衍能够出手帮忙,任洵回朝缺少威望,闻衍若是出助力,收付陵台九州,能够帮他博得民心以及实在的地位。   江映儿问他,“你要帮吗?”   闻衍反问,“你想不想我帮?”   江映儿沉默,“......”平心而论,“我不知道。”她很纠结。   “你有顾虑。”闻衍一眼看穿,不知看穿还说了出来,“怕我借此讹上你?”   江映儿抬眼,“.......”倒也不用那么直接。   “我是想的,却也害怕,把你人留住了,心却推得更远。”闻衍讲道。   所以,他不会。   “阿弟也给我来了信。”江映儿截过闻衍的话,不想跟他谈情说爱。   “闻衍,你自己的意思呢,要不要帮?”   闻衍把他来平塘之前任洵回汝阳后收到风声给他来了信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汀儿也跟他回汝阳了吗?”江映儿担心江汀儿回去后遭人构陷。   闻衍说没有,“江汀儿身怀有孕,不宜颠簸,任洵此去是为了继承皇位,可以说身置险境之中,重重危险,他没有带江汀儿回去。”   “那便好。”江映儿松了一口气。   借此,她也深想一番,若是江家不翻身,将来一家人都要躲躲藏藏不成。   “......”   思及此,江映儿看向闻衍。   只见他从袖管里拿出一个账册,“翻翻看。”   “是什么?”   账册的上面写着粮目,似乎与此事有关,“你看了便知道了。”   江映儿看后,大为震惊,粮目账册上清楚记载着粮站每日进帐额润,笔笔分明,让她震惊的当然不止如此,是因为落笔的东家写着她的名字。   闻衍的笔迹写的江映儿,后面跟了一个代。   “你.....这是何意?”江映儿没从震惊中回神。   “当初说好的。”男人波澜不惊,有钱人不知愁滋味,他的语气好风轻云淡,那么一大笔财富说送人就送人了。   “聘礼。”   “我们已经.....”   闻衍接过话,“是,我们已经和离...”和离两字,说一次,扎他的心一次,尤其是从江映儿的口中说出来。   “这也该是我应当给你的。”   有这一笔钱财在手,毫不夸张的说,江映儿的身价挤入当今商收地位的前五。   不费吹灰之力。   “说好的。”他又道。   有了这笔钱财,纵然朝.党.之争波及江家,五皇子借题发挥,要除江家收拾任洵,碍于粮道的钱财,也不得不郑重考虑。   怕江映儿不明白,闻衍再耐心详细说给她听,“皇帝年老撑不了多久,任洵和五皇子分庭抗礼。”   “你妹妹跟了任洵,江家迟早要暴露在朝廷的视野之中,为了剪除任洵的臂膀,五皇子必然会冲着江家。”   “粮道收益甚大,超过我手上任何一行产业的的利润,粮站事关边部族落的口粮,如果你出了事,粮站无法营生,五皇子受诟病,惹朝野非议,得不偿失,他不会做有损自身的事情。”   所以,闻衍给江映儿的粮道东家身份。   既是聘礼,也是护身符。   江映儿,“......”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往后翻了。   闻老太太给她的钱财足够她挥霍几辈子花用不尽,闻衍给她的岂止是钱财。   是一个长长久久的底牌。   换言之,任洵将来即位,江汀儿若想做皇后,她的母家必然要争气。   “所以你一开始并不用纠结,帮不帮,你来决定。”   “闻衍....”,江映儿久久沉默。   她的眸光几经复杂,对上男人深情不能自抑深邃的目光,“你这样.....”   “我很害怕。”   闻衍,“......”   几乎被她的话逗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凉透的茶水,压下心头的苦涩。   他苦中作乐,姣好的眉眼微挑,流露出妖孽的风情,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   不知从哪学来的调笑之言,耍玩讲道,戏称她江姑娘,故作轻松。   “若是觉得聘礼贵重,不如分我几分情?”   江映儿掩眉,一提爱。   她就不吭气,分明做也做过了。   想闻她身上的香味解解乏,闻衍凑近歪头,“或者记我一两分好。”   男人浓郁的冷冽香气凝过来,江映儿心里诡异的有几分热,身体也是不对味酥麻起来。   放下手里的账目,江映儿不自然偏脸,低声“...你什么时候也学得三殿下的油嘴滑舌?”   “想哄你笑。”男人弯唇。   江映儿,“......”   *   闻衍给了江映儿两天的时日考虑,并非他逼近,要叫她做出选择。   因为按照汝阳大军手上的存粮,加上粮站运往边部地方的时日,先前江聿寄信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考虑的时日有限,两天算长了。   江映儿若是决定帮,不想去找他,便让手底下的人给他传信便可。   他会布置好一切。   不需两日,江映儿便考虑好了,无论是出于想要朝廷的恩典,江家利益又或者陵台九州的国土情面,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第一夜,江映儿便决定了,帮。   五皇子手底下的朝官,供养着冯家此等祸害,将来他要是即位,民不聊生。   江映儿叫花珠给闻衍传信,闻衍那边的回信极快。   早上过去传信,正午小厮说备办好了。   江映儿寻思她应当感谢闻衍一番,不若亲自下厨请他用个午膳?   小厮得到了江映儿要转达请闻衍用膳的意思,咧开嘴笑得比当事人还要高兴。   “好!少....啊不,江姑娘,小的即刻去告知公子。”   很快小厮回了信,闻衍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忙完,听说朝廷的人来了,在办冯家的事。   “大公子说,江姑娘若是方便,晚膳时候过来。”   晚膳......   江映儿不太想,两日之期已过,明日便要启程,耽搁不好,她点头了。   原本要请韦家父子一道。   韦勋有事不在家,乡试在即,韦筠得给学生们加试,忙不过来。   因此,闻衍来时,仅有江映儿和他两人。   不知为何,近来,江映儿总觉得身上燥热,口干舌燥。   不知是不是适应不了平塘炎热,染了暑气的缘故。   旁边花珠给她摇着团扇,她还是觉得燥。   闻衍同她说起冯家父子斩首示众,江映儿心不在焉点头。   “今日一桌都是你做的吗?”他尝出来了。   江映儿惊叹他舌头很灵,闻衍并未吃过她做的饭,粥似乎尝过?   “是,为了答谢你的恩情。”   听到恩、情二字。   闻衍漫不经心忽略了前头的恩,只记情,勾唇笑。   “......”   吃到一半,他给江映儿了一块脆皮烤鸭,提说道,   “此番运送粮草,你恐怕要与我同去。” 第90章   “我与你同去?”江映儿显然惊到了, “为何?”直面上男人漫不经心的面庞。   尽管闻衍的话语平静,依然在她的心中掀起了万丈狂澜。   她疯狂的想要斩断与闻衍的联系,发现根本斩不断, 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   真所谓,剪不断理还乱。   从那个混乱的夜晚开始, 若说怪闻衍,貌似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严格上来说,他也算是...怎么讲呢。   江映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源头要追溯到冯家, 要不是冯渐才闹事,给她下药。   提到药, 不知是不是无意识的反应, 江映儿深觉得身体出现了异样。   她倒了一杯茶喝了压下去。   “......”   好不容易,以为此事就平了,不是说他来搞定吗?   “你不想同我一道去, 我知道。”女子娇面上的错愕同抗拒异常明显,刺得男人心头一痛。   知道还要说出来?江映儿神色不自然道,“没有......”   毕竟是占了闻衍的便宜, 面上的功夫不得不做一做。   见他神色落寞,她找了搪塞之语,以做安慰, “我只是很久没出远门了。”   说出这句话,气氛陷入莫名的尴尬中, 貌似前一个月,她刚从淮南跑到平塘。   江映儿再补充了一句真话, “身子有些不适....”是真的, 身上总觉得麻痒。   闻衍喃喃反问, “是吗?”   “我找个郎中来为你瞧瞧。”她男人这句话发自内心的担忧,江映儿清咳一声不必了。   结合在家中时,他那次要带她出去,以及江氏打量他不知道刺客时的言辞动作,闻衍全然洞悉江映儿说谎时顾左右而言它的反应。   “实则,你与我说实话也没有什么。”   不过在他千疮百孔的心里再戳几个刀眼子,反正渐渐的也挺习惯了。   “你有事不用与我搪塞,我不会怪你。”   江映儿瞧他一眼,垂眸,看着瓷白晶莹剔透的碗沿,顺他的意说了实话。   “我的确不想与你一道去。”   表面强颜欢笑没什么,真正听到时忍不住被实话中伤的闻衍,“......”   他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装不在意。   抿紧薄唇,他搁下筷,两手交叠抵额。   “你不与我一道去自然也好,边疆战事吃紧,羌族人凶悍狡诈,拦截此次的粮草势在必行,他们必然会在路上动手脚,我不跟去,只让下人们护送,恐怕会有闪失。”   江映儿闺阁之女,不明白沙场纷争,想不到其中厉害。   被闻衍一体,她忽想起来,江聿先前给她的信里说过了,之所以向闻衍借粮,正是因为汝阳给大军的粮草补给被烧掉。   “你是幕后东家,你要是跟去,王将见了你,感恩雪中送炭之情,必然会将此功记在江家的头上。”   他说得有理,如果江映儿不回去,闻衍护送去了。   就算王将感念江聿写信求援,露面的人是闻衍,功劳只会记在送来的那个人身上,江家想要攀功,有些牵强,何况她与闻衍早就和离。   何况,江映儿乃一介女流,现身沙场送补给,诚意更显。   她顺着闻衍的话在脑中分析利弊之时,男人又开口说道,   “我也不瞒你,我带你去的确有私心,私心占一大半,这一去或许经年半载,我怕你在平塘身边有了旁人...”   “映儿。”他用低沉的声音缱绻唤她的名字。   “我发现人总是自私的,贪得无厌的。”   “来平塘之前我想,能伴你左右便是好的,谁知天公赐美,让我同你共赴云雨...”   提到云雨,江映儿身子几多不自然,做贼似的看了一番,旁边没有别人。   “.....”   闻衍还在说,“我不敢想,若我回来你有了旁人,同他行此亲密之事,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会做出什么...”   总归而言,上次闻衍出粮道办差,回来之后家中天翻地覆,让闻衍心中后怕。   “你不跟我去也是好的。”他又再说,“此番若是我在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若真有旁人也好叫我放心...”   膳桌摆在外廊池旁,荷花在暑天里容易招惹小虫子,江映儿见花珠端着驱虫的熏炉过来。   越说越疯魔了,江映儿听不罢完,连忙打断他,“...你快用膳吧。”   她给闻衍夹了一筷菜,没有留意到,男人见到她夹放到碗里的茴香牛肉一僵。   “......”   江映儿推说,“容我想想,要不要与你一道去。”   “明日告诉你。”   闻衍点头说好,茴香的味道冲到他的鼻腔里,他的眉头忍不住越发皱起来。   江映儿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发现闻衍的不对盘。   花珠放下熏炉,在一旁给两人布菜添汤。   怕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让花珠看出来,江映儿有意打破凝固的气氛,活跃问道,“你怎么不吃?”   “多吃些。”废了功夫做的。   对茴香过敏反胃的闻衍,“......”受到江映儿关心问候,低头一口一口把菜给吃净了。   踏出闻府的门,闻衍攥捏着腰腹,虚白着脸,也不掩饰疼了。   沉声吩咐小厮,“快去...找郎中。”   贴身小厮飞奔而去,大公子真是不要命了,明明不能吃,为了哄少夫人开心,吃得一点渣都不剩。   在闻府时,少夫人再恨夫人,给夫人做早膳食尚且会谨而慎之,有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怎么一到大公子,就问也不问了。   当日夜里,闻衍灌了催吐汤,整个人伏案虚弱得不行,额上冷汗不停低落,脸上冒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疹,又痒又肿,苦不堪言。   送走郎中后,他特意嘱咐,“不许把此事叫映儿知晓。”   小厮忍不住道,“大公子不讲,万一少夫人又给您做茴香炒牛肉怎么办?”   面对下属的关心,闻衍还笑,“她肯做,是毒药我都喝。”   小厮满脸黑线,“......”   他家大公子没救了。   *   江映儿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沐浴之后,燥热稍解不少。   占据她思绪的还是去不去的疑问,明日便要启程,她去是不去。   如若去,“......”   “唉,断理干净,怎么就那么难?”江映儿脑子一团浆糊。   实在睡不着,她坐了起来,看着远处摇曳的烛火,意识到自己的踌躇,因为那场□□,过去没有多久,闻衍又总是在她的身边晃悠。   她始终无法正视面对闻衍,从始至终,她想跟闻衍断干净。   花珠发现她并未睡,进内厅问她怎么了?   江映儿摇头没事,半响花珠要退出去,江映儿把她叫住,“你替我收拾细软吧。”   花珠大惊,“小姐要走?”   半夜收拾细软作甚?   江映儿点头,“有急事,我得离开平塘了,不必带太多物件,收拾一些随身衣物以及我的香料罐子即可。”   “老爷和少爷那边要说吗?”不会收拾好当夜走?   江映儿看出她的疑虑,“你放心,我明日才走,我会和韦伯伯与阿勋弟弟说的,今夜收拾细软不过是不想耽误明早的时辰罢了。”   花珠半响怔愣回神,“好...”   一大早,江映儿赶在韦筠给学生们讲学之前跟他说明去意。   韦筠挽留她道,“边关烽火,你一个姑娘家,我如何放心得下?”   “此番非去不可,为了江家翻身挣功,映儿不能错过。”   韦筠好久没说话,叹一口气,看来,闻衍并未跟她说,已将她双亲救出来的事情。   江游来信,也叫他不要告知此事,闻衍那头嘱咐过了,明显不想让江映儿知晓。   劝的话到嘴边,韦筠张不开口,他知道江映儿是个极其有主意的孩子。   “韦勋在家中无所事事,我让他同你一道去,路上护你安全。”   江映儿摇头,“不必了韦伯伯,映儿知您的好意,花珠已经跟我前往,路上有她照料,况且还有闻衍一起...您别担心,出不了事的。”   “韦勋弟弟年岁不大,就让他留在平塘吧。”   韦勋抬手,“正因为年岁小,更要多加历练,韦勋同你阿弟江聿一般年岁,江聿早已担起家中大任,韦勋同你阿弟比...”   韦筠摇头没眼看。   “他在平塘沉不下心读书,跟人斗鸡走狗成日没个正形,我也放不下心,与其说是他照料你,不如说你带着他去历练,就当韦伯伯拜托你了。”   既如此,江映儿也不好说什么,点头道,“韦伯伯放心,映儿定当保护好阿勋弟弟。”   韦勋被叫了回来,得知能跟江映儿和那位神秘的男人一道远行,高兴得跳得很高,满院子猴子似的乱窜,忙不迭收拾细软,看得江映儿忍不住发笑。   没叫闻衍过来,江映儿带着韦勋赶至闻衍落脚的客栈时,门口的马车倒是好了,迟迟不见闻衍本人。   江映儿问小厮,“你家大公子呢?”   “大公子在上头。”   江映儿正欲进门上楼,谁知小厮眼疾手快拦在她前头。   “少.....啊不是,江姑娘,大公子很快就下来,您先等一会吧。”   江映儿奇怪,“?”   “他在上头做什么?”   小厮神情躲闪,欲言又止不好说的模样,“大公子没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闻狗恋爱脑没救啦!   晚点还有更新。 第91章   没做什么, 挡在前头什么?   “您等等吧。”小厮挡在前头。   大公子特意嘱咐,弄好之前不要叫少夫人上来,为了大公子的脸面, 他得认真做好差事。   闻衍脸上的红疹冒得实在太多了,蔓延到脖颈处。   尽管很痒, 郎中说若是破了皮,必然要留下疤痕,在江映儿面前,他也就这张脸能够抬得出去够看了。   若是因此毁掉脸面, 必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拿得出手,江氏定然更不喜他了。   昨夜喝了三大碗药, 脸上的红疹的确是消下去不少, 然而依旧残留很多,闻衍早起叫小厮去买了两罐女子所用的脂粉,往脸上涂抹。   奈何实在太多了, 他又不怎么会用,遮得笨拙缓慢。   江映儿不明情况,往楼上的上好天字号房间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   “......”   她收回脚, “好,我们在楼下等。”   小厮牵引着江映儿和韦勋到一楼用早膳,满桌佳肴, 韦勋吃得开心,江映儿疑心闻衍的异样, 没吃多少,时不时抬头往木楼梯看。   闻衍的小厮更是奇怪, 生怕她猛冲上去发现什么似的, 身子居然挡在了木楼梯口。   做出如此奇怪的行径, 也不怪惹人好奇。   用过早膳,闻衍才姗姗来迟,瞧着他的脸色,似乎昨夜与什么奋战一番,并未休憩好。   为着闻衍处置冯家给平塘除去一大害的事情,韦勋对他可谓是恭敬有加,一口一个闻大哥,喊得尤其亲热。   闻衍细心询问他有没有用饱早膳,爱吃什么,把他的口味告知小厮,一路上不必客气,又让人带他先上马车。   就当两人说话之时,江映儿留意到闻衍身上有一股女人的脂粉味。   凑近了闻,就更明显了,她并没有闻错。   忽而,江映儿的目光定格在男人的喉骨处。   可疑的红痕,这是...想起上次翻云覆雨,在闻衍耳朵后面见到的抓痕,诡异的相同感。   江映儿瞬间明白了什么,“......”   说得通了,难怪小厮堵着不让上去,原来是昨夜召了旁人,江映儿的心口涌上一阵恶心。   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叫人说的呢?遮遮掩掩有什么意思。   昨夜走之时还同她说些什么,生死不舍的纠缠之情。   可笑。   “怎么了?”   闻衍安妥好韦勋,回头柔声问道,见江映儿看他的目光从疑惑转为冰冷,甚至厌恶。   “可是在怪我今天没有过早去书院接你?一路过来累了?”闻衍与她笑说道,伸手想去碰她,江映儿嫌弃躲开。   连衣角都没有碰到的闻衍。   “......”   江映儿不置一词,垂眸疏离冷道,“闻公子操劳万事,左右逢源实在辛苦,不必过去接。”言罢,她转身出去上了马车。   徒留闻衍在原地,撑手捂着昨夜吐得厉害,而今灼烧着疼痛的胃部,“......”   茴香整整一盘全进了闻衍的肚子,能不疼得厉害吗?一旁的小厮不忍见他疼痛。   “公子,如若不行,再修整一日,明日再启程吧?”   闻衍摇头,满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目光盯着江映儿所在马车的帘问道,“早上为何没有派人去接少夫人?”   小厮说,“去了,我们的人去得晚,谁知道没有赶上少夫人的脚程,她带着韦小公子先过来了。”   “为何没有赶在少夫人前头。”惹得她恼了。   小厮苦不堪言,“公子,筹备粮站运粮食,我们手底下的人派出去不少...”   “眼下这头所用之人不多,早起打点要上路所需要的物件,又采办您的药材,和少夫人到客栈时所用的早膳,实在分身乏术。”   要确保少夫人所到之时,早膳刚好能用,他们这边人再多,每个人也只有两只手。   何况,少夫人哪里是因为下人没有接而生气,分明是大公子姗姗来迟才发的火吧。   闻衍沉下脸,“你还敢顶嘴。”   小厮立马就把嘴巴给闭上了,苦哈哈默默承受来自于自家大公子在少夫人面前受了冷落的怒火。   “日后少夫人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别的事情都给我排到后面去。”   小厮心领神会,“是。”   花珠见到江映儿神色不对,询问她事由,可是昨夜没有睡好,“小姐不如睡会吧,马车宽敞华丽,底下铺了上好的软垫,像踩在云上一般,比睡榻还舒坦。”   江映儿闭眼点头,“好。”   “小姐若是不适,奴婢去叫郎中过来,奴婢见随性的郎中有好几个呢。”   方才就是被闻衍的行径就是平白遭了一趟恶心,已然冷静下来了,江映儿身上疲软酥麻,她伏案撑手。   “无事,我睡一会就好了。”   见她神色不好,花珠也不敢烦江映儿了。   花珠在她的身后和手下塞放了好几个蚕丝软枕,以防江映儿熟睡摔落,磕碰到手腕等处,弄伤自己。   迷迷糊糊睡了好一会,江映儿睁开眼时,见到一双纹缕绛紫云样的靴履。   叫她梦回第一次和闻衍的新婚之夜,也是这样的开场,唯一不同的是,往上看去,那时候闻衍面色阴沉入煞神,现在面带柔情,隐喻讨好之意。   江映儿坐直身子,不欲开口问闻衍为何会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反正所有的马车都是他的。   掀开车帘往外看,她这一觉睡得够久,天居然已经黑了,旁边有梳洗的妆台,还有水,江映儿梳洗一番。   闻衍从食盒里面拿出食物摆满小几,“饿了吧?”   的确是有些饿了。   闻衍给江映儿递碗筷,她没有接,自己拿了新的,男人自作多情的手顿在半空中。   “......”   江映儿自顾自地吃,闻衍怕败了她用膳的兴致,小心翼翼在旁边候着。   江映儿方才睡得迷瞪,清洗时并未注意,有一缕不规矩的青丝顺着水黏连在她的侧脸处,眼看着会弄到唇边去,闻衍伸手给她拿挪到耳后。   还没有碰到,江映儿避脏邪一样,反应很大,不悦道,“你作甚?”   闻衍指了指她巴掌大的侧脸,“发丝。”江映儿顺着他指的地方把乌发归拢好,又低头用膳,看也不看他。   男人没辙,服软问道,“映儿,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何处做得不好,惹你不快,你同我讲。”闻衍真的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还叫他多用些,今日看都不看他一眼。   江映儿还是不说话,眼里仅有面前的膳食,专心致志地吃着。   沉默半响,闻衍再次放柔声音,试探询问。   “你有事能不能同我讲,我真的猜不出来,那日手底下的人忙碌,故而晚接你,我刚好手上也有事...”   听到男人嘴里说的有事,默默低头吃饭的江映儿捏筷的手顿了一下。   “你当天是有什么事?”江映儿没有忍住抬头问了。   闻衍也是措不及防她的提问,“我...”他欲言又止,脑中空白,不擅长撒谎,“生意上的事。”   江映儿挑眉,意味深长重复道,“谈生意。”   闻衍,“......”   江映儿没有再问了,接着低头用膳,她一直在吃面前的那一盘,闻衍怕她够不着远处的,贴心给她拿到面前,江映儿又去夹远的地方,“......”   “映儿,我与你说...”   江映儿抬头不耐,“你不用同我说了,我知道,你是在谈生意,很忙碌,我相信你了。”   她的语气平平,唇边带着清浅的笑意,却叫闻衍心中无比的恐慌。   “......”   下一息,江映儿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心里的恐慌并非是空悬来风的慌张,因为,江映儿很失望的对着他。   摇头道,“闻衍,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是一个虚伪至极的人。”   一瞬间被批到虚伪线上的闻衍,“......”   无端叫他想起,一副似曾相识的场景,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话。   那时候他对着江氏说,“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祖母怎么会让你进门.....”   狠狠的感同身受了。   闻衍陷在往昔的回忆当中,他还没有回过神,理清事况。   正要同她解释说,外头小厮不知两人交谈内情的焦灼,打断了闻衍接下来要说的话。   “江姑娘,大公子,客栈已经到了。”   “映......”   江映儿已经灵活的起身,跳下马车,跟着花珠进了客栈,给他留了一个背影。   在客栈落脚休息的几日,闻衍一直没有得见江映儿的面,她没有出房门下来同时用膳,叫花珠端上去。   另一方面,闻衍也从韦筠的口中理清了事情,大概清楚了江映儿因何不愉。   心里庆幸江映儿并不是真的冷情冷心,心中或许有他会吃干醋的同时,闻衍心里忍不住心疼那时候她被误解时的委屈。   今夜是闻衍给江映儿送的晚膳,生怕她关门不见。   闻衍顾不上被关门夹手的可能,先一步说迈了身子进去,“映儿,我有话对你说。”   不料,江映儿让步给他进来,点头嗯。   “刚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作者有话说:   闻狗:老婆你听我解释   映儿: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第92章   面对她时, 原本酝酿好的解释措辞,到了江映儿面前,对上她淡漠漂亮的脸庞, 闻衍顺间变得语塞。   目光在江映儿脸上停留许久,忽而发现她的脸色不佳, 眼底有淡淡的乌青,似乎并未休息好。   “你最近身体不适?”闻衍关心问道。   江映儿一顿,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居然一进门就察觉到了?   江映儿撇了脸, 背身到正厅内坐下。   “没有...”   实际上,最近她身上躁热的症状越来越明显, 江映儿察觉到不对, 想找郎中看看,又怕传到闻衍的耳朵里。   近两日她不想下来用膳,小部分方面的原因确是因为闻衍的原因, 大部分正是因为身体的不适。   闻衍一靠近她,浑身就软。   有点像中药的反应,恐怕上次冯渐才给她下药, 闹的后症。   现在闻衍的气息拢过来,江映儿浑身不自在,她指着对面最远的地方, “你有什么话,就在那边说吧。”   好远。   闻衍心里委屈, 还是听话照做,坐到江映儿想叫他坐下的地界。   “你不也是有话要听我讲吗?我先听你说。”男人道。   江映儿努力闭眼压着心里的异样。   男人看着, 江氏厌恶他至此, 连见他的面都不想见了?   “你先讲...”   江映儿身侧的手握紧, 并拢腿,难受...一股股地涌上来的不适,耳后也红了。   “映儿,上次的事情你误会了,我叫小厮拦着你不叫你上去,实在不是因为我有别人在行苟.且之事,我食用茴香身上会起红疹。”   “那日你下厨,做了茴香炒牛肉,我吃光了,回去后身上便起了许多的红疹,面上实在丑,我便让小厮找胭脂水粉铺子买了些脂粉来遮掩,你来时我还在遮,怕丑陋不堪,叫你不喜....”   闻衍从食盒里面拿出一盘茴香炒牛肉,生怕江映儿不信,既然说不能吃,他居然还要尝吃。   江映儿阻止他道,“不必了。”   “我怕你不信我......同我置气...”闻衍还是吃了两口,不一会他脸上果然冒了红疹,一会,他抹上郎中给的药膏。   又从旁边拿出一张小厮在平塘采买胭脂水粉的单据。   江映儿满不在意,随意扫过两眼,漫不经心,“嗯。”   “那你原谅我了吗?”闻衍小心偷窥她的脸色问道。   江映儿没点头也没有摇头,语气平淡。   “我从始至终未生过你的气。”闻衍欣喜的同时,黯然失落不止,江氏真的好淡漠。   “至于你说的事情,我当时被你的小厮拦住,的确起了疑,闻到你身上胭脂水粉的女子味道,也的确如你猜想的那般猜想你,心下也觉得厌恶...”   “毕竟你昨夜才与我说什么...转眼又跟别人翻云覆雨,我是觉得恶心。”   闻衍大惊失色,方才解释过了,现下又接着解释,“映儿,我没有。”   “对不起,是我错怪你。”她的道歉来的措不及防,“是我先入为主,怪罪于你。”   见事情有缓解,男人脸上的喜意被她的后话打僵住。   她说,“我真的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才疏远冷离,你不要耿耿于怀。”   没落个结果的闻衍,“.......”   “我近来饮食不调,脾胃虚的缘故,身体不适才没下楼用膳。”   闻衍紧张兮兮,“我找郎中来看。”   江映儿阻止他,“不着急,我已经让花珠去寻人了,一会上来。”   闻衍说好,“你下次再有不适,派人去叫我。”   江映儿听罢,点头,“劳烦你在我顾不上手时照顾我们江家和韦勋,我心里是很感激的。”   闻衍苦涩地笑,“我不想要感激。”   “别的...闻衍,我也给不了你。”江映儿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她说道。   两句话,深深戳到闻衍的心,亲耳听到这句话,他的心简直疼到抽搐,如置冰天雪地。   “没事。”   男人打断她,眼神躲闪,强颜欢笑,“我也没有那么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也属正常。”   江映儿,“......”   真的没事?他能不能听出来自己的反话,叫人一听,毫无信服力。   “那就好。”江映儿回道。   “你对我们江家好,我知道。”她接着再说,“我真的很感激你。”   “先前的事情,我们也不要计较了,是是非非已经过去,若我们江家崛起平复,将来你有需要江家的地方,我会帮你。”   闻衍,“......”   他就图江家的一个江映儿。   “你我抛开先前不谈,我觉得我们不如就当个朋友吧?”   朋友?闻衍沉默不语。   江映儿深思熟虑过,她实际上并不需要太为难自己非要与闻家划清干戈。   划不干净就换一个身份与闻衍相处。   “朋友,我觉得很好。”   “你觉得好....”   江映儿点头说是,“其实,我觉得你也并非是喜欢我,约莫是不甘心吧,闻衍你是个高傲的人,我若没走,和你待到白头偕老,你未必会如此...”   “实则,只是我挑到了你的矜傲,你觉得我没有被你驯服,不甘心。”   日子总不能一直是甜甜蜜蜜的,闻衍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   他做事向来我行我素,而今有改变,当个朋友的确不错。   “映儿,我对你的喜爱不是不甘心。”江映儿哦一声,口吻更随意了,“谁知道呢。”   “你也不要再纠结了。”   闻衍望向女人圆润黑溜的眸中,再次缄默下来。   半响之后,他退了一步,“你想做朋友便做朋友吧。”   反正,他无法善罢甘休。   男人手掌攥紧。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耐心。   说了许多话,江映儿心里松落多了,身体却不适,呼出的气息炙热难耐,身上沁了汗。   “我想歇了,你走吧。”   闻衍说,“你还没有用膳,我等你吃过了再走。”   江映儿呼出一口热气,“我一会再吃。”   “那我等你的婢女把郎中带上来给你把了脉再走。”   江映儿愣顿,“......”   不成,就是不想叫人知道,才躲躲藏藏的。   “你回去吧。”   江映儿左右寻不到推辞之言,燥热烦闷,语气有些凶巴巴,“我没什么事!”赶客了。   闻衍见她不耐,怕惹了她的厌恶,应了声,“好。”   他走后,江映儿撑掌的细腰托不住了,匍匐到榻上,密密麻麻沁出的细汗滚滑下来,捂着心口,咬着唇。   花珠带着郎中很快上来,江映儿把花珠给支开,说是方才她跟闻衍忙着说话,饭菜有些凉了,拿下去热一热。   郎中把了脉后,大惊跪地,“姑娘这是....”   “是什么?”   她该不会怀孕了?不,不可能!   又中药了,不会,菜是闻衍手底下的人亲自准备的。   郎中说,“瞧着症状,是回春。”   “回春?”江映儿喃喃说名。   “是欢药。”   郎中是闻衍从平塘带来的人,自然知道这种把戏,冯家冯渐才常用来放在强抢民女驯服的药。   之所以叫回春,吃过这种欢药,药性会常常卷土重来,几次会好说不准,他就是用这种药一回生二回熟,磨掉那些姑娘的心智。   “什么?”   江映儿脸色难看至极,怕被发现,很快压下来声,“可又解法?”   郎中摇头,“只能缓解,但治标不治本,最终还是得...”   他看过好多的姑娘。   江映儿,“.......”距离上次她和闻衍,多久了?半个月?江映儿记不清了,脑子晕身上烫,腿软。   “劳烦郎中给我开些缓解的药来,对了,此事万不能叫旁人知晓,尤其不要叫闻大公子知道。”   郎中会意点头。   “若是闻大公子问起,劳烦郎中帮我想搪塞之词。”   要封一个人的口,光说不够,用威严压也不够,江映儿抽出两张很大的票子打点,郎中开始推脱,后面还是接了。   抓了药给花珠去剪,闻衍放心不下,询问了郎中,听他说是脾胃不调,吃几日药就好了。   沉浸在失意中的男人没察觉到郎中的不对劲。   待去看江映儿的药,闻到药味不怎么对。   调胃健脾的药,江映儿没有进门时,卢氏先前最常吃了,就算是方子不同熬滚出来的药味,大同小异。   闻衍凑近了闻,的确不对。   回想到郎中低脸回报的模样,他沉下脸,在不惊动江映儿的前提下,闻衍吩咐小厮,去把郎中给提过来。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在本公子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男人声色俱厉,脸色阴沉。   手指敲打着桌,一下接一下,很是瘆人。   郎中吓得,“大公子....”   小厮上前提点,“先生赶紧说实话吧,我们少夫人身子到底怎么了?”   闻衍心里在想:会不会是有了?   上天或许还是垂怜他的,若再有一个孩子,如何都斩不断干系了。   闻衍的心里隐隐兴奋。   郎中跪低着头,拗不过闻家的权势,毕竟是十个冯家凑起来也比不了的富贵。   “江...少夫人的确不是脾虚之症,她是中了回春。”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更新。 第93章   “什么回春?”   闻衍听到名字, 有片刻不解。   想到上次,一个想法在他的脑中破壳而出,郎中解释之后, 果然与他脑中猜测的大同小异。   这就算不是有孩子,也是递给他表现的机会!上次江氏就夸他了, 说他有进步了不是吗?   有了肌肤之亲的朋友,斩不掉了,孩子也不愁,只要再有个孩子。   “大公子?”   闻衍敛起唇边清浅的笑意, “好。”   郎中不解,“好什么?”   闻衍朝小厮示意, 给了郎中钱财, 把江映儿的钱换回来。   她的钱不能给别人。   郎中不明白到底该怎么做,便请示闻衍,缓解的药给不给熬, 要不要替换方子。   闻衍是想从中作梗,又怕江映儿发现,“听她的吩咐就是, 不要透露任何。”   郎中点头,“是。”   *   江映儿吃了药好多了,怕韦勋跟着闻衍不适, 再者与闻衍也说开了,没了芥蒂, 便下来用膳。   粮站运送过来的粮食已经在客栈停留的这几日到了。   闻衍让底下人装点好,一行人准备上路了。   江映儿小憩, 郎中给开的药, 说是缓解, 实际上效用更多的是让人昏睡沉迷。   江映儿好几次醒过来,闻衍都在她的马车内。   “你为什么总是来?”   男人身上的味道,江映儿便觉得心里躁,那药显然压不住太久,她不想让闻衍来。   闻衍说到,“我们快到边疆了,最近不会太平,我在你身边方便保护你。”江映儿附近安排了许多的高手,闻衍依然放心不下。   “羌族人会来偷袭?”江映儿惊问。   闻衍点头,“烧断汝阳大军的粮草,令汝阳大军不攻自破,成败在此一举,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汝阳派来大军还在路上,闻衍找了沿路的镖局,武艺高强,人数极多,花重金请的武林高手更是不少。   已经完全不输于完备的一支大军。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默契的配合,但也足够用了。   要不是江映儿身上中了回春,实在不放心她离开,闻衍一定会先另派人把她送走。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闻衍无比认真说道。   “也会保证粮草顺利送到边关。”   这是江家翻身的机会,要给她挣功劳,决不能搞砸了。   头次谈到这样沉重的话题,江映儿心里五味杂成,最终还是点头,“嗯。”   闻衍瞧她一本正经,没有忍住捏了她嫩滑的脸蛋。   江映儿反应过来之前,闻衍已经火速将作案的手给收了回去。   “.......”   三日后,到了沙城,只要过这道关隘,便能直抵边疆。   一行人刚要进城,前头负责核查的官员,对于他们如此庞大的队伍,居然没有过多勘查,反而匆匆看眼令牌,便伸手放行。   两匹马进了,闻衍抬眼见到城墙上那些官兵虽然装作在巡查,实打实全神贯注往他们这边看,城内安静到诡异。   他瞬间招手,当机立断下令。   “退!”   言罢,他抱着江映儿滚到马车底,城墙上数不清的箭矢密密麻麻射来。   江映儿被护在最底下,看着男人的喉骨,听着外头嘶喊奋杀的声音,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不怕,映儿。”   “我在。”   短短的两个字,让人听着无端的安稳。   他把江映儿护得严严实实,“你闭上眼睛,就当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江映儿如何睡得着,她挣扎出头,“阿勋弟弟。”   听她提到别的男人,“......”   闻衍无言默默吃醋,虽然韦勋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还是免不了的生气。   “他不会有事,你放心,我派了很多人保护他。”   羌族人眼前事情败露,对方早有准备,沙城器械库存放的箭都给放完了,里头能用的刀枪剑戟不多,又没有火石之类的器具,能够炸开下面的防备,偷袭拦截羌族人实在是生气得很。   开城门,举着刀厮杀出来了。   江映儿躲在,听着外头刀□□入身体的声音,纵使她平时够冷静。   也忍不住浑身发颤,“......”   闻衍罩住她的耳朵,贴吻上去安抚,“不怕。”江映儿大口呼气,两人的气息纠缠。   万万没有想到,对面居然是个硬茬,眼看着打不过了,此次过来偷袭的人多,折损的人越来越多。   羌族官兵倒退回去,到首领面前汇报战况,“对方来的人尤其厉害,个个都是高手,我们的人死伤大半,怕是.....”   “废物!”首领啐了一口痰,“该死的汝阳人!”   “竟然是个不好啃的骨头,对方到底什么来历,汝阳不是还在争夺皇位吗?怎么这么快就凑齐了粮食,整合强悍的军队护送!”   那个男人不是汝阳皇帝的儿子,看着人中龙凤,警惕小心。   “怎么办?”手下人仓促不安。   “吩咐人撤退!”   既然偷袭不成功只能先回去再想法子,来的人要是都死了,别的部落趁机上位,内乱不休。   江映儿冷汗沁了一身,大呼吸,外头的打斗声停了。   闻衍贴身的小厮前来禀告,“大公子,羌族人跑了。”   走了?   闻衍撕下衣角,缠带在江映儿的眼上,“别看,我先带你安置。”   即便是没有看到,闻衍抱着她离开的,江映儿的鼻腔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胃里一阵反胃,到了地方,止不住呕。   闻衍给她拍着后背,让人端玫瑰花茶上来给她压压惊。   “你在这里等我,这里很安全,不用怕。”   江映儿大呼气,她刚要拿下闻衍系在她眼睛上的衣带,闻衍按住她的手腕,“一会再拿,先缓缓。”   吩咐人备水,给江映儿沐浴换衣裙,不要叫她看见衣裙上沾染的血珠腥点。   江映儿吓得心神不宁,任由着他安排。   待江映儿香喷喷待到室内,闻衍又交代了几句,嘱咐身边的人好好照顾江映儿,不能有点滴的闪失,匆匆离开了。   他走了以后,江映儿拿下遮眼的衣带,屋内染着熏香,一派祥和,仿佛真的如同闻衍所说,方才的厮杀吵闹,仅仅是一场梦境。   闻衍忙到夜里才回来,虽然他身上清爽,明显收拾过了,江映儿总觉得能够闻到血腥味和药味。   “映儿,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吓到了?”他语调轻松有心逗她笑。   “拿出气势来,和我划清干戈的那样。”   江映儿,“......”闻衍真的很不适合嬉皮笑脸,他生就一副禁欲面孔。   说了笑反而滑稽。   她收回眼,如实道,“有点。”   不过决定下边疆,当时闻衍与她说羌族人会来偷袭之时,江映儿已然在心中做过准备,迟早会见到血腥的场面。   乍然见,实在是,实在是害怕。   “对了,粮食还好吗?有没有损烂?”   闻衍扬唇,他为商多年,路子多,不妨与江映儿说实情,“粮食,明日就到边疆了。”   “什么?”江映儿有些懵了。   “粮食不是同我们一道吗?”   很快,在男人唇边的笑意中,江映儿反应过来,“调虎离山?”   “算是吧。”他语调悠悠,“更确切地说,是偷龙转凤。”闻衍直接道。   “粮站存放的粮食固然多,可粮站的粮食是从淮南的田庄里供应的,早在你决定要帮的时候,我明面上让人从粮站运粮,实则这只是幌子。”   江映儿跟着分析道,“真正去支援大军的粮食,是从淮南运?”   闻衍说对,“我让人用修固堤坝的装填沙袋装了粮食,借着修固堤坝的名义。”   春来融冰,水河上涨,冲垮了堤坝,国库不充盈,知府找任洵拿主意,任洵找闻衍借钱,他知道这事,便用了这个借口,也不突兀。   “从另外一条道秘密运往边疆,怕引人注目,随行没派多少人护送。”   如此,反而不引人注目。   “真正的沙,是我们护送的这一批。”   “你.....”   江映儿不知道该怎么说,铤而走险,剑走偏锋,他的胆子也太大了。   “若是那批粮食出了意外该如何。”不派人过多护送,万一出了差错。   闻衍财大气粗,“再运一批,世上还没有钱财不能够解决的东西,实则也不用那么麻烦,可以就近花重金购买边疆百姓家中的存粮,足够凑出来撑一阵子。”   “羌族人虽凶悍无比,也算是狡诈,可羌族地域小,人不多,简言之,他们不可能再凑出来第二批大规模的刺杀,今日撤得那么快,就足以见端倪了,何况,沙场上还要再用人,再不跑,人就不够用了。”   江映儿,“.......”   财大气粗,不得不承认,她看着闻衍完美无缺的侧脸,一时之间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羌族人是狡诈,再狡诈也比不过他,自古说无.奸.不商,真是不错。   “今日战况如何?”   闻衍把大掌落到她的头顶,漫不经心笑,“一切顺利,我同你说了不必担忧,万事有我。”   掌心温热,带着力量。   江映儿对上男人熠熠生光的眼眸中,心居然不受控跳了一下。   “......”   下一息,江映儿快速瞥眼,隔开打开闻衍的手,碰到他的腕骨,听到他嘶哼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94章   “你...受伤了?”   闻衍收回手, 刚说出没有,因为大幅度动作和适才被拍打,包扎好没多久的手臂渗出血, 浸染了衣衫。   “我看看。”   闻衍怕吓到她,手罩住她的眼睛, “一点小伤,不碍事。”   原本他萌生出用伤博江映儿怜悯同情的想法,又见她小脸突变,瞳孔骤缩, 眼睛吓得瞪圆,闻衍忍不住心疼, 故而蒙住了她的眼睛。   真要是小伤, 他恐怕就不会嘶哼了。   闻衍是多能忍的一个人,当初被江聿刺了一剑,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江映儿的脸微微冷凝, “......”闻衍察觉到她的变化,就把手臂给伸了过去。   血渗出的越来越多了。   眼见不是小伤,江映儿吩咐门口的花珠去找郎中来。   闻衍说不用, 他从腰间拿出止血的药粉,当着江映儿面把外衫脱下来,露出精壮的臂膀, 伤在左侧臂膀往下一点,纱布全都被血染红了。   血渗得厉害, 还没有解开纱带,血腥味瞬间蔓延整个屋内。   方才她总觉得屋内有药物和血腥味, 原来不是残留, 而是闻衍身上的味道。   “......”, 江映儿忍不住噎了一口沫。   闻衍留意到,他轻声说,“你去找门口找花珠拿纱带。”   江映儿起身说好。   到了门口时,花珠听了,“小姐,内屋缠花纹小几下有纱带。”   江映儿原路折返,她发现闻衍已经解开了渗血的绷带,往上倒药,旁边放着新的纱带,方才叫她找纱带,显然是为了支开她。   臂膀上的伤尤其的重,整个手臂都被贯穿了,黑乎乎的雪洞,药被血融化,血一直在往外流。   看起来,是箭伤。   是在以身为防,保护她的时候受的箭伤吗?   沙城上射出的箭是用器械发射而出,比一般人所拉动的箭还要更具锋利的攻击性,若是再重一些,他的手臂恐怕就废了。   江映儿心惊胆颤的同时,心里更是难言。   男人越发加快速度把药给倒上,要缠好纱带,嘴上问说,“映儿,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她几步上前,阻止闻衍粗糙至极丝毫不爱自己的动作。   她抿紧唇重新帮闻衍上药包扎,血腥味呛入鼻内,血肉翻到模糊,江映儿全神贯注,上药沾了血的手在抖。   闻衍捏住她的手掌,“映儿,我自己来吧。”   “这里的纱带不够用,你再帮我去寻些。”   “你伤得太重,只上金创药恐怕不行,我去找郎中。”   闻衍把她给攥拉回来,“与羌族人一战,我们受伤的人也不少,郎中缺稀,我派出去帮别人了。”   “真的,我没有骗你,小伤,同别人断胳膊断腿,小伤了。”   江映儿一顿,颤抖的手缓和许多,“......”   缠好纱带之后,江映儿留意到先前阿弟刺给他心口上的伤结痂了,即便结痂了,同他腰腹的伤势有的一拼。   上好药,闻衍让花珠打来温水,给江映儿洗手,洗得干干净净,又为她抹上护手的香油。   他又捏江映儿的脸,“呆了?”   江映儿半响反应过来,眸光几经复杂,“闻衍,你不必如此护着我。”   闻衍一生养尊处优,刚同他睡时,江映儿未在他身上发现任何的伤口,而今,一处又添一处。   擦骨而过的箭矢,“箭若偏一些,穿骨而过,你的骨头碎掉,或许能够治愈,恐怕再也不能恢复如初。”   是,这样的箭若放到她的身上,不必穿骨而过,恐怕是直接废掉了。   江映儿失意之时,不妨闻衍忽然掐着她的腰,两只手将她高高举起。   “看,映儿,并没什么影响,我依然能够稳稳地抱起你。”   江映儿惶恐之时,也感觉到男人双手托举她的力量。   稳妥,宽大,踏实,温热。   带着闻衍清冽的气息,有庞大的力量,眼皮下是他饱含笑意足够颠倒众生的脸庞。   “......”   江映儿心跳不稳的同时,她吸了吸鼻子,想拍他的手臂,碍于他的手臂有伤,便转拍他的肩胛。   皱眉催促,“你快放我下来。”   江映儿凭空蹬了蹬腿,闻衍举起她好一会,才稳稳把她放坐到桌上。   他的脸凑到江映儿的脸前,鼻尖碰触她的鼻尖,额抵额,嗅她身上散发的香甜清雅的气息。   “对不起,吓到你了。”他以退为进道。   反而叫江映儿不好出言责备。   两人气息交缠,滚热。   江映儿心内的燥火翻涌,夜色朦胧,气息有些不对了,药压了好久,越积爆发时越厉害。   江映儿推他的胸腔,怕伤到他,轻轻的,像撒娇一样。   “你...”半天,江映儿才想到一句,“你用晚膳了吗?”   她没有忘记闻衍,匆匆晚归。   从前江氏就喜欢这样问,每次他归家时,好久没有听到了,仿佛回到从前。   闻衍没有用,安置好江映儿后,他忙得不可开交,一回来就来找她了。   “还没有。”   他追上来,说话的时候,气息系数打在她的侧脸上,中了回春的骨麻感猛窜上来,江映儿不敢推他,她弯身要往旁边跳下去逃离。   闻衍了解她的路数,攥捏住她的手腕,大掌拢住她的后脑勺,闻衍低头噙吻上去。   强势的闯入,掠夺她的甜美芳香。   他越发挤进来,身子逼近,铁臂将她绕抱在怀中,掌着她,不许她逃离。   江映儿被迫承受,她发现闻衍比上次要更精进,勾着她的舌。   反复亲,吸。   在男人的强势中和一贯不知足中,没轻没重。江映儿心嘭跳,身体里残留的药力被他勾了出来。   又痒又麻,她的眼睛有些湿润了,攥捏着闻衍的衣衫,揪得好厉害,无所适从到了极点。   闻衍也不问她了。   久违的热,闻衍亲不够她的甜唇,居然知道怜惜,略停了停。   他的唇停在江映儿饱满的额面上,声音沙哑,“映儿...”   “对不起...”滚烫的额头相贴,“我刚刚真的很想亲你。”   怕被拒绝,索了强。   久久等不到怀中心爱女子的回应,闻衍睁眼见她脸上薄红,她浑身发颤,鼻尖沁出汗,瞬间反应过来,她的药性二次发作了。   “映儿。”   江映儿身上抖,忍到眼神迷蒙,她捏着闻衍的衣衫,隔着料子,险些把她的手心掐烂。   闻衍轻声叫她松手,拿着江映儿的手腕,放到他的肩膀上。   “扶稳。”   他的唇逐渐亲下来,从额头到鼻端,再到侧脸,任何地方都没有错过,轰得好热。   江映儿抬眼,努力使自己从药性带来的冲动当中抽身。   “不行...”   闻衍短暂的停下,“映儿,我说过你可以用我。”   “不必有任何压力。”   江映儿眼下快要疯了,要说一次是彻底的药物推动的一个结果。   第二次就是药和身体双向的推动,搅得她又要快哭了,像有小蚂蚁钻在她的骨头缝里游走。   只有闻衍的抚吻,才能缓解她的痛楚和不安。   “你的伤...”   “不碍事,我又不用手。”   是也的确是。   “万一伤口又裂开....”闻衍再次封住她的唇。   甘霖逢雨露。   江映儿的靴子掉到地上,露出洁白如玉圆润的指头。   脚踝又白又细,垂缠在他的腰间来回荡,弧度晃得极美。   板凳桌椅被撞得后退不止,挪出好远。   一下接一下,溢出似随着拍打海浪的声音。   “......”   怕她累,闻衍抱着她转到榻上。   花珠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她虽然迟钝老实,也知道里面的动静是怎么回事,况且还传出来声音。   小姐适才还不找绷带,怎么就...   虽然知道两人之间的确是有那么一点事,未免这..说来就来。   江映儿翌日醒过来,闻衍不见了,被褥上没有余温,他的气息极淡,显然走了好一会。   花珠听到动静就进来了。   江映儿闻到身上熟悉的味道,闻衍给她身上过药。   “小姐。”   花珠进来伺候江映儿梳洗,小心翼翼扶着她。   又给她拿早膳,江映儿问,“闻...大公子呢?”   “小姐,闻大公子去整顿军马了。”安顿好落脚在沙城的地方。   闻衍杀跑了占据沙城的羌族人,不仅破了他们的断绝粮草,更解救了沙城被压迫的百姓。   知府设了庆功宴,请闻衍过去饮用,几多巴结之言。   谁知道闻衍到了地方,没拂知府的面,却也没给多少脸子。   他就动了几筷子,浅浅尝了几口,意味深长提点知府说,“此番被羌族人毒害的百姓很多,知府若有存粮多多接济百姓吧。”   羌族人占据了沙城,烧杀抢掠,尤其是把百姓手中的存粮,全都给抢走了。   现下多少百姓没有饭吃,看他,羌族人打进来时,躲得远远的,羌族人被打跑,又开始出来充面子做样子,谄媚权贵。   “如此,才不枉为父母官。”闻衍喝了一杯酒,不看庭中跳舞的姬女径直离开府衙。   说得知府脸红一阵白一阵。   花珠把这件事情讲给江映儿,“闻大公子让人把我们此行带来的粮食和银子分给了沙城流离失所的百姓,让他们重建家园。”   江映儿远远没有想到,闻衍居然...替百姓出头?他不怕招惹官司吗。   晚间时刻,闻衍回来了,风尘仆仆,丝毫不见疲态。   见男人脸上生龙活虎,江映儿真是没有忍住乱想。   为什么他生龙活虎,而她焉巴巴,软得下不来塌,走路要人扶?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闻衍接花珠的手扶她的腰, 江映儿还没有同他说到一句话,外头传来一阵喧嚣吵闹,有些地动山摇。   “什么声音?”江映儿问。   别是羌族人卷土重来。   闻衍亦是不知情的模样, 明显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把江映儿越发往里带, 沉身吩咐人去查看是何情况之时。   已经把江映儿娇小玲珑的身躯护到怀中揽得严严实实,仿佛再有山雨飘渺,再大的风里也打不到她的身上。   闻衍下意识护的动作,让江映儿心里起了愣。   羌族人偷袭之前, 他同样也是以极快的速度,将她护住, “......”半点腥风血雨也没叫她见着。   花珠跑进来, 解了两人之间的迷惑。   “小姐!好多百姓来了,挤在门口,嚷嚷着要见大公子, 说是要感谢他。”   江映儿不明,愣问,“什么?”   很快, 吵吵嚷嚷的声音越发贴近了,已经从门口传到了院子里。   来势汹汹,江映儿反应极快, 用力脱了闻衍的身边,站到旁的地方去, 与花珠一道离他远些。   闻衍明显没有意识到她的动作,神色黯然下来。   “......”   他在心中安慰自己, 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 再者, 涌进来的人多,怕伤到江氏,不在怀里也很安妥。   江映儿垂眸,避开男人受伤的眼神。   她心里浮上异样的滋味,唇抿紧,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的捏紧。   “......”   闻衍收拾好失落的心情,他还没有走追上来到江映儿身边,百姓围进来,将两人彻底隔远。   “闻公子,我们一行人都是来感谢闻公子大恩大德的,要没有您的慷慨解囊,我们大家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啊。”   “是啊是啊……”有百姓哭着说,“要不是闻大公子伸出援手,我尚在襁褓当中的婴儿,恐怕已经饿死了,您就是活佛转世。”   闻衍,“......”活佛?   见过为情所伤的活佛吗?   江映儿见闻衍被簇拥在人群当中,他摆手说,“小事一桩,不值得父老乡亲们放在心上。”   “我们没有什么能够感谢大公子的,希望能给您磕个头,将来建了居所地方,给您修庙供香,祈祝您生生长宁。”   江映儿头次见闻衍略是惊措的样子,“修庙祝?不必不必不必,实在严重。”   撒出去的银钱不过是举手之劳。   难得见他慌张,模样颇有几分好笑,江映儿忍不住勾起唇,“......”   “要的要的,要不是大善人搭救,我们一家老小一定会颠沛流离,您的那些银子和粥米,来得如同及时雨一般,救了我们啊!”言罢,扑通跪了下去。   跪倒一个后,百姓们热情洋溢,一片地跪倒下去。   闻衍让小厮进来,扶都扶不起来,他们一直称呼闻衍为大善人,要他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闻衍颇是头疼,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况。   “我闻家祖上有训,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大家同是一朝子民,相互帮衬本就是应当的,真的不用行此大礼,乡亲们快快起来,何况我也没做什么。”   说着说着,他忽然把目光放到江映儿身上,话头转向她,“若是要谢,便谢我的夫人吧,是她让我救济大家的。”   江映儿不料他“祸水东引”,听到夫人,那些百姓即刻起来朝江映儿谢礼,说她是观世音转世,菩萨心肠,人美心善,和闻衍天生一对。   当着所有人的面,江映儿也不好澄清。   说不是他的夫人纯纯就是费口舌,她说着和闻衍适才讲的差不多的话,叫他们起来,不要拘礼。   百姓们还是不起,江映儿隐隐察觉到不对,答谢恩礼,何必闹到,已经是逼迫人的份上?   “各位乡亲们年岁皆长,真说起来,算是我们的长辈,您们有什么话不如直说,或许....我夫...”   闻衍听闻挑眉,心情大好。   江映儿极快含糊过去夫君两字,“能够帮助大家。”   江映儿撇了撇唇,不想去看男人爬满笑意的脸。   话说到份上。   百姓们起来了,为首领着跪下去的那个人说,“不料闻少夫人玲珑剔透,我等挟恩以报,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今日听说闻大公子不惧官府,不畏强权,又听人说您们是去往边疆的援军,想必有些路子,怕您夜里走了,便想着来求您,能帮乡亲们做个主。”   “我们沙城的知府贪赃枉法,欺占民女,每年的税赋比朝廷定下来的还要多三倍,近几年收成不好,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啊。”   江映儿听着也是心惊。   欺占民女,税赋多三倍?!是什么样的贪官,竟然如此阳奉阴违!   “没有去汝阳递御状吗?”   “有的。”另一个百姓哭着站起来,“我家前年被逼得走投无路,我儿子去过,可再也没回来。”   又有人说,“我家的也是啊!”   “我的儿子也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知府里面有熟知的内官,背后靠着皇子,官官相护、我们递上去的御状石沉大海,敢于说话的年轻人,都被秘密处置了。”   没想到官场如此阴暗。   闻衍手里的钱再多,他终究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够插手朝廷之时,面前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江映儿见他面色凝重,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无比艰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百姓们似乎看出闻衍的为难之处,一时之间也不好说什么,抹着泪站起来,“若大公子能替我等伸冤也好,若是不能,也无事。”   闻衍捏了捏眉心,“我不敢担保事情能够解决,毕竟我也只是一介商贾,但大家所托夫之事,我会尽力而为。”   有这样的一番话也是好的,百姓们个个感激涕淋,又给闻衍和江映儿磕了好几个头被小厮们送了出去。   人走后,两相沉默许久。   江映儿见他实在为难,让花珠下去泡茶,“你用膳了吗?”她问。   闻衍扯唇笑,想牵江映儿过来,想到刚刚她逃离的动作,大掌伸展到一半,搁在桌沿边,攥握成拳。   “你忘了,正是因为赴了知府的宴,因为看不惯他讨好人的模样,没有管住嘴出言讽刺了几句,麻烦招上了门,闹了你的清净,映儿,你会不会怪我?”   男人话里话外,江映儿总觉得闻衍是怕她谴责方才故意在人前曲解她身份,惹人误会之事。   他先发制人,到叫她如前不好责备他。   “.......”   “乱世当头,你也是好意,我怪不了你。”   好意。   江映儿见到他唇角染笑,“我来时,真怕你觉得我矜傲自负,惹了一堆闲事。”   江映儿缓缓摇头,“不会,若人人都不敢说实话,伸张正道,那世间也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他抿唇笑,“日后我做什么都先过问你。”   江映儿看他,瞥眼,“不必,这是你的事。”   闻衍挪了圆凳,朝江映儿靠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想让你管我,我觉得很好。”   江映儿怕又闹昨晚的风波,如今她一听到桌凳挪的声音,后臀背便麻酥。   她挪开眼,微侧过身,小手无措动了动,“你不要离我那么近。”   闻衍没有动,拿了一只茶盏在修长的指尖转着,他听话道,“好。”   两人之间的气氛漠然又推向了暧昧的风潮。   江映儿觉得她气息微热,正想喝杯茶压压时,旁边的男人先一步察觉到她的意味,给她倒了一杯。   江映儿端起茶小口小口地吃着。闻衍坐直身子,他的指骨敲打着桌。   喝一口终于定了些神绪。   “那你要帮吗?”   闻衍又把问题抛到她的身上,反问,像问粮道的事情,“你想不想我帮?”   江映儿,“......”   她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我不知道。”   独善其身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好的?可人人都做冷血之人。   江映儿知道被人逼着绝境走投无路时的心情,那时候到闻家的门前,她跪下恳求闻老太太,与今日的百姓并无半分区别。   若她不叫帮,江家现在是渐渐好转,万一那日祸也落到自家头上...   牵扯到朝廷,闻衍若是帮要怎么做?   “我真的不知道。”江映儿神色为难,皱起黛眉,陷入了沉思。   不妨男人什么时候过来,他的手指抚平了江映儿的眉头。   江映儿低头,“我......”   私心里,她希望闻衍帮,这些人真的好可怜。   “映儿,你想我帮是吗?”   江映儿缓顿半响,“我想你帮,又觉得你不好帮,若你真的帮沙城的人平反,恐怕会受牵连,危害到闻家自身。”   “祖母曾与我说,不许闻家子孙沾手朝政之事,我当时嫁你,罪臣之女身份不宜张扬,所以不曾同你讲过,你知道的。”   闻衍点头,说他知道,半响后他淡笑。   “好,我帮。”   江映儿迷朦抬眼,问他,“你真的决定要帮?”   闻衍点头,替她把耳边的发归拢好。   江映儿闻到他的气息,轻拂开他的手,男人即刻收了回去。   “帮。”   在女子生气之前,他肃穆神色,“实则,不帮也是不行了。”   江映儿深想,脑子有点懵,“为何?”   闻衍说道,“我刺了知府的话,又在沙城大行善事,我们的去向,手底下的人嘴巴管得严,并未透露过行踪,百姓从何得知我们是去边疆的援军?”   “何况,我从未与人说过我的身份,他们如何得知我们是闻家的人?淮南离这里不说十万八千里...难道一个首富会被所有人熟知?”   “你是说....”江映儿极快反应过来,“这是一个局?”   闻衍见她娇容生动,粉唇微张,灵动可人极切。   昨日才亲过,没有忍住,伸手掌她后脑勺,便亲了上去。   没有过多停留,火速分开。   江映儿怒眸圆瞪,“......”她捂着被男子轻薄的唇,“闻衍!”   “你!”   罪魁祸首摸着鼻头,包含歉意,“...你打我,我真是色迷心窍。”   江映儿,“......”   猛然从闻衍手中伸出收回手,侧过身闷气,闻衍绕到另一边。   “我错了,映儿。”   偏生他的语气诚恳,江映儿推攘他离开,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怕火烧了起来,本来身上还酸疼。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着话....”   闻衍即刻说好。   见她气鼓鼓,深呼吸,闻衍立刻回到正事上面。   “沙城的知府睚眦必报,事有蹊跷,方才我听那两句话,也只是猜测。”   行商走道,最常的就是跟人嘴头上争利,闻衍这么些年别的不说,打回旋是厉害的,听三两句话,便能听出端倪了。   话虽如此,可他还总是在江映儿身上栽跟头。   “他们会不会是装的?”   “不尽然。”闻衍说,“如今朝廷局势混乱,官官相护,任洵没回去之前,五皇子只手遮天,向他投诚的官员,数不胜数。”   “若是拉拢我不成,索性打压。”   想到今天知府大腹便便,纵情声色的模样,他冷笑道,“蛇鼠一窝。”   “那怎么办?”江映儿问道,沙城乃祥和之地,尚且危险重重,不知阿弟在边疆如何。   闻衍叹一口气,摸她的头,“怕什么?”   “我说过了,给你在背后撑腰。”   江映儿对上男人的眼眸,咽沫,眨了眨眼。   *   第二日,江映儿发现,她明显感觉到周所在的院子周围多了许多人手。   闻衍说,“是我派来保护你的,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两人的屋子相连,见他在整装,江映儿问,“你要出去?”   闻衍点头,“出去一趟,晚膳不必等我用膳了。”   “去哪?”江映儿无意识跟问。   闻衍弯唇笑,看向她。   江映儿说,“我是随口,你不说也可以。”   “沙城知府又约我。”   江映儿不免提心,“你去应约?”   “别担心。”   江映儿瞥眼,“......”说不上来担心,正常反应,他想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我会尽早回来, 未免他耍花招,所以我加派人手在院子周围。”   “好。”反正她也不打算出去,身上还酸着, 走不动,没心思。   闻衍如此尽心尽力保护她, 江映儿又过了过嘴皮子上的功夫。   “早去早回,你也要万事小心。”   闻衍没说话,浅笑盯着她的唇。   江映儿留意到男人的视线,以为他又要蛮来, 未免他下手。   江映儿两只手捂住唇,眨巴眼看着他。   “......”   闻衍盯着她看了好久, 闷声笑开眼, “好了。”   他出了门,江映儿把手拿下来,不料后面传来脚步声, 没反应过来之时,下巴被人捏住。   她又被偷亲了。   男人火速迈步离开,江映儿怨瞪着他的背影, 骂了他好几句。   花珠在旁边偷笑。   江映儿异常无言,“......”   知府这次没有大鱼大肉迎接闻衍了,反而用了些家常的饭菜, 说是他内人做的饭菜。   设宴的地方也不再是府衙,而是知府自家的宅子。   闻衍尝了一口, 难吃得很。   跟他的内人比起来,没有可比性, “......”   闻衍比上一次还要吃得少。   “初来沙城, 胃口不佳, 实在吃不下了。”话落,便搁了筷子。   知府被他下面子,还没有遇到如此不买账的刺头,又不得不嬉皮笑脸给闻衍下套。   “春儿,来给闻大公子敬酒。”   “大公子别误会,春儿是我的女儿,本官知道大公子不喜歌姬,特地叫了我的爱女作陪。”   “上次冒犯大公子了,你为我们沙城的百姓慷慨解囊,一语惊醒梦中人,本官万分感激。”   “此酒,做赔罪之礼。”   闻衍接了,知府女儿身上冲鼻的香味灌过来,他不悦皱眉。   他没有喝,“大人言重了,闻某一介草民,酒后醉语,盼大人别放心上,只是身上有伤,实在不宜饮酒。”   “哎...一杯而已,小酌不怕。”   知府说,“本官就喜欢这杯酒能够让本官同闻公子之间一杯抿恩仇。”   闻衍还是不动,还是那句话,“大人言重。”   知府朝闻衍身边站着的春儿使了一个眼色,她上前端起酒盏,劝说道,“大公子,此酒不烈,您就同我父亲喝一杯吧。”   闻衍更不接茬,春儿自己端了许久的杯子,手酸便放了下来。   知府恨铁不成钢,在心里骂了一声没用,挥手叫她下去。   “闻某今日前来,实则也是有话要与大人说明。”   “昨日闹得阵仗大,想必大人也听说了吧,百姓们上了我院门谢情,与我说起沙城所收的赋税远超朝廷规定的数目,此地有官.僚欺占民女,民不聊生。”   “不知大人可知道此事?”   “哦?”知府转着眼珠子,想着应对之词,“我不知道啊?”   “怎么会如此呢!”他打着官腔。   “都是手底下人管的事,我现在去叫师爷带着账目过来。”   言罢,叫人往外带师爷,很快来了个理账样的人物,装模作样给闻衍看了看帐。   说起官府填进去多少,这里那里的花销是多大,为了给百姓填帐,亏空多少。   闻衍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眼看着他在面前演戏。   半刻钟,感觉到身上有些热,扯了扯衣襟口,知府余光本就一直留意着闻衍的动作,见他有反应了,给师爷递了一个眼神,后者接收到了信号,很快撤走。   “账目就是如此,为官实在不易,会不会是哪些百姓见到闻公子出手大方,故而设计,想要博你的同情,能够给他们多支使些银子?”   闻衍抬了抬眼皮子,“那闻某不得而知。”   “如实禀告,也希望大人能够如实办理。”   知府点着头,给他夹了一块肉,“应当的。”   “本官有些私家话,想与闻公子说,不知可否直言?”   “大人但说无妨。”   知府笑,眼看着时机差不多,他挑明道,“那本官便直言不讳了。”   “闻公子富甲一方,可商贾地位远不如官,本官见闻公子气度不凡,有意为你引荐至贵人,不知闻公子可受本官的好意。”   闻衍想也没想,“闻某家世代为商,祖上吩咐过,不沾惹官途,只走商道,请大人恕罪,无法消受您的美意。”   “天色已晚,不宜多留,闻某告辞。”   闻衍的话言尽于此,他起身时,眼前头晕目眩,看不清眼前的近况。   “......”   知府撕开了面具,漏出底下的真实面目,狠狠搁下酒盏,“哼!”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落往外嚷着叫人进来,闻衍跌坐回去,一只手掌着桌子,一只手撑着头。   果然,不投诚就会被抹杀。   “你闻家富可敌国又如何?敢挡我的路?哼,黄口小儿,跟我玩计谋,你还是太年轻了!”   闻衍,“……”   “你以为猫腻在酒中和饭菜里?”知府的话音刚落,闻衍的目光瞬间投向了房中的熏香,问题出在那里。   “......”   他闻不出来,是被春儿身上呛鼻的胭脂水粉掩盖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察觉。   知府真正的目标不是江映儿,而是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知府出去后,他的女儿走了进来。   “大公子,春儿为您疏解。”以往算计的贵人,要么貌丑无盐,要么年过半百,个个都是歪瓜劣枣。   知府只要有拿不下的人,便用如此仙人跳的方式,引他入套假装吃亏,再以受害人的身份谋算,逼着人为他办事站到一条线上。   本以为父亲叫她来算计的贵人也是同样的,没想要竟然是如此的神仙公子。   春儿心里嘭跳,朝他伸手。   闻衍拾捡起桌上的杯盏,厌恶道,“滚开!”   他一脚把春儿给踢开,知府原想等到好事办到一处,无可抵赖之时,再带着人假装进去捉人。   不料,春儿连门带人被踢飞出去,惊得他们提前现身。   “放肆!”   知府声音极大,又忍不住抖,怕盛怒之中的闻衍冲上来,拉两边的人挡在他前面,“拦住他.....”   没有想到,猛烈的香下去,居然还能够忍受,没有直接给扑上去。   闻衍冷呵,他撑着一旁的门框缓直起身,努力按下药性。   “被玩的人究竟是谁?”笑道反问。   话音莆落,两侧冲进来许多人,知府吓得,“你、你敢在朝廷命官面前叫人动手?”   师爷拉着知府,“大人...不是他的人是朝廷的人..”   知府没反应过来,“什么?”   “大人是朝廷的人来了...包围咱们的是,朝廷的人呐!”   “什么?!”   知府从惊吓中找回自己,围上来的人,身上是汝阳大军的着装。   来的人不是闻衍手底下的武林人士和镖局护卫,而是汝阳的人。   知府不信,“以为你让你的人穿上汝阳官兵的衣衫就能够李代桃僵?!我告诉你这是谋逆之罪...”   话没有说完,沈辞霁的出现了。   知府认得他,五皇子嘱咐过,开国郡公家的小郡爷与他们是对立面。   真的是朝廷的人。   闻衍撑得有点难受,他看向沈辞霁,那边点头示意交给他。   两人达成了第一次共识。   闻衍的小厮带着他先走。   闻衍咬牙,“常年打雁,今年反被雁咬了眼。”   小厮在一旁不敢吭声,只能在心里默默吐言:您这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最近与少夫人打得火热,放松了警惕。   否则怎么会被人阴。   此等劣等仙人跳,以前有的是人玩,大公子以前只要过两眼,早在什么春儿出来之时,就能识破了,这次倒好,居然中招了。   算计知府,环环都没有错漏,大公子偏偏中药,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想让少夫人心疼,又或者....   “大公子,咱们去哪?”   闻衍却说,“先找郎中。”   郎中来了之后,给闻衍喝了发汗的药,毕竟是以香吸入中的药。   发汗泡热浴,排出来。   简直折磨人的要死,闻衍满脑子都是江映儿的身影。   身上所中的药性挥发出去,可带给他的,远远没有思及江映儿带来的冲动大。   他仰头长呼气。   往外喊小厮,“去叫人拿冰来。”   小厮不明,“大公子,郎中说,您要泡热浴,才能够挥发掉身上的药性,不能用冰。”   已经出了足够多的汗,现在不是药,而是他自己想,身体上哪有心理上的折磨人。   “快去!”闻衍冷斥道。   小厮马不停蹄去了。   正撞上江映儿房中的花珠来取冰,没有管住嘴,便跟她说了一嘴。   花珠听了戏,一到屋内放下冰,跟江映儿转说了此事。   江映儿在吃荔枝冰汤,“他....”   “闻衍中药了?”幸好没有来找她。   “听说是被知府玩美人局,大公子也不知为何,没有留意。”   江映儿想着他今早离去时的得意,又鼓了气,骂他。   “活该。”   花珠在旁边说,“奴婢觉得大公子不来找小姐,反而去泡浴,是心疼小姐了。”   “那日他给小姐上药,还要细细嘱咐,不能让您劳累,要好生的照顾着您...”   江映儿转过背,看向花珠,很认真的模样,花珠以为她被感动。   谁知江映儿一本正经,“闻衍是不是给你钱了?”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花珠惊问, “小姐,您怎么会这样想奴婢?”   江映儿揉着太阳穴,神情松懒, 身上泛着酸疼,“不这样想, 我要怎么想?说叫你帮闻衍说话。”   她的语气不凶,花珠倒不担心是不是自己言语冒失,惹得江映儿生气了。   再者,她跟在江映儿身边有些日子, 知道她温婉谦和,是位很和气的主子。   “小姐不觉得闻公子很好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家中有权有势, 对小姐一心一意。”   江映儿在心中品鉴着花珠口中所说的“闻衍”。   “是吗?”   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确没有说错,闻衍的皮相尤其的出挑,无论是谁见了, 都不得不为之惊叹,世上竟然有如此相貌的郎君。   薛穗也曾跟江映儿提起过,说在淮南, 任洵、肖霖泽、闻衍三人被百姓并称为淮南三郎君,其中以闻衍为之最。   江映儿问薛穗,是怎么排出来的, 据说是按照淮南女子心目中最想嫁的人,闻衍是第一首选, 当时她听着笑得不可开交,那些女子是没有遇到卢氏如此难缠的婆母。   但也说不准, 若是对方身家叫卢氏满意, 她也不会与之针锋相对, 再得闻衍的喜爱,必然也不会遭受他的暴戾行事喜怒无常了。   或许还真的会夫妻和睦,庭院美满。   “小姐,您在想什么?”花珠问道。   江映儿笑说,“想起一点旧事,我来平塘之前,贴身丫鬟是从小跟在我身边的,她以前跟着我一道嫁入闻家,你是不知道...”   思及丹晓私底下偷偷痛骂闻衍和卢氏的话语,和花珠两人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江映儿没有忍住笑开了眼,跟花珠说了此事。   花珠很是不解,“为什么啊?”   “约莫你没有见过我刚嫁入闻家时所受到的刁难,闻家的人不喜我。”花珠反问,“大公子没有维护您吗?奴婢瞧他珍护您,像看眼珠子似的。”   江映儿摇头,“闻衍从前并不喜爱我,我们成亲之前从未见过,这门亲事,说起来算荒谬之谈,没有三书六礼,也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情愿娶我,自然不喜我,所以没有维护。”   只有纵容、冷落、撒气。   花珠第一次听江映儿主动说起它和闻衍从前的纠缠,“那您和大公子之间是因为什么结亲的?”   江映儿犹豫半响之后说,“我们家犯了难处,问价出手援助,要我给他们家生一个孩子。”   花珠惊讶得长大了嘴巴,“您和大公子还有孩子?!”   江映儿点头,“有的,在淮南闻家老太太膝下养着。”不知孩子如今怎么样了,江映儿没有主动问起,薛穗和肖霖泽说过,若是孩子有事情,传达知会她。   “您不喜欢闻公子,奴婢知错了,下次再也不在您面前说这样的话,请小姐责罚。”花珠见江映儿黯然失落,给她道歉。   江映儿摆手摇头,“都过去了。”她能说,自然就意味着没有什么,江映儿一直都还好。   说到孩子,江映儿的手无意识摸到小腹,忽而想起,“!!!!”   那日她和闻衍在案几上弄,因为药性凶猛,他的力量强劲有大。   入得好深,出来的好多,停留得又久,次数不少。   江映儿居然忙忘了,避子汤啊!   江映儿急急攥住花珠的手,“你快去帮我找郎中抓药,熬一碗避子汤。”   “好。”花珠立马去办。   江映儿拍着心口,忍不住在心里责备自己大意,如此重要的事情,她居然忘记了!   醒过来时身上实在酸疼,缓了一下神思,又被涌进来的百姓搅合了,避子汤的事情就被江映儿抛诸脑后了。   “大大大大、大公子?”   江映儿循声望过去,花珠出门撞上了闻衍,他不知何时到的,站在门扉处,俊脸一半隐于黑暗中,另一半渡上了月色,瞧着更让人惊心动魄。   花珠看向江映儿求助:“小姐......”避子汤还要去熬吗?   大公子显然听到了,瞧他脸上的怒气藏都藏不住,江映儿不怕闻衍,与他暗沉的眼眸对视了一会,转头吩咐丫鬟。   说开的事情,“去熬。”她明目张胆说道。   男人的脸色越发黑沉。   花珠低声,“是.....”贴溜着墙边走,快速离开,以免招了男人的晦气。   没跑多远,被闻衍的小厮给拦下,花珠在外抖声,“小姐....”江映儿出来见状,看向他,眼神询问:你又是何意?   女子的眼瞳澄明,闻衍身上的燥火原本还没有彻底的清理干净,怕江映儿早早上榻安歇,便想着快回来,谁知刚抬手便听到她吩咐下人去熬避子汤过来。   江氏说避子汤三个字就像一盆冷水,把他从内到外浇得透心凉。   她还理直气壮看着你,对上她的娇脸,再大的怒气,也得按下去。   “我让小厮去熬,上次照着药方子抓来的药材还有,不必跑一趟。”   上次?   花珠眼观鼻鼻观心,什么时候的上次?小姐离开家几日的那一次?   “.......”   江映儿看向花珠,“你下去吧,让闻公子的小厮去办。”   “是。”   闻衍进了门,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僵冷下来,江映儿等了一会,方才她也听说了闻衍中药的事。   随口问了一句,“你好了吗?”   男人看向她,似乎还沉浸方才听见的事情中,被伤到了。   半响之后缓慢点头,没有说话。   江映儿,“......”   两两僵持了许久。   江映儿问起今天的事,“你去应约,百姓的事情,知府那边怎么说?”   闻衍坐下来,到她的身侧。   江映儿觉得距离近,想出声提醒,又怕把他惹恼了,万一做出什么事,闻衍中的药泡泡浴就好了?   江映儿心里还是有些怕的,毕竟回春的先例摆在这里。   “还好,他想算计我,结果反被我玩了一盘,现在估计在衙门等着发落。”   言罢,闻衍定看着江映儿。   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目光,江映儿问起,“怎么了?”   闻衍想起当时沈辞霁夜半上门拜访,与江映儿相谈甚欢,惹得他怒火中烧的事情,现在回想想,心里的气一点不比当时好多少。   “沈辞霁来了。”他说道。   闻衍的语气漫不经心,实则心口已经提了起来,余光扫在江映儿那头,全神贯注留意她的反应。   “沈辞霁?”江映儿问。   闻衍扭过头,“是,沈辞霁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在衙门。”   “你要不要去看?”   江映儿拧眉,“看什么?”沈辞霁来不来关她什么事。   等等,上次任洵说沈辞霁来了边关。   他是从边关过来的?他见到阿弟了吧,江映儿想打听江聿的消息。   “他现在在哪里?”   闻言,男人的醋坛子打翻了,恍然大悟的模样转过来。   他本来心里就有气,“方才你还问看什么?这么快就反悔了,是想去找他?”   江映儿不料他噼里啪啦一串长话。   “.......”   “既然不想我去,为何又要说与我听。”   闻衍闭上眼咽下酸味,他是没有忍住,“我不过是随口一提。”   谁知道她会接话?   他不能跟江氏生气,万一招了她怒火不理人了怎么办?好不容易两人之间的关系稍微破了点冰。   “我的意思是夜深天气寒,不宜出门,沙城又不太平,你若是想见他明日再说吧……”   他也学得江映儿在百姓面前架得骑虎难下,叫他夫君时耍得的招数。   不宜出门后面的话快速而含糊过去,生怕她听清。   江映儿,“.......”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闻衍老神在在的缘由,是吃醋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向闻衍解释,打听沈辞霁的下落是为了她的阿弟。   为什么要向他解释,闻衍又不是她的谁。   “你给边关递信,所以沈辞霁过来了?”   不想从江映儿口中听到沈辞霁的名字,江氏的声音绵软不失清透好听,就应当一辈子叫闻衍,而不是喊别的男人的名字。   “嗯。”   闻衍给她解释,“昨夜送走村民后,我叫人乔装打扮前去探查,昨儿个起头哭诉先跪我的那个人,你还记不记得?”   江映儿还有些印象,“记得。”   “他的身份有问题?”   闻衍淡嗯,接着说道,“他和其中的几个都是知府故意派进来混淆视听,刻意引着人来找我,想把我捧高,替百姓伸张正义,去管官府的事情,从而捧杀。”   原来如此。   江映儿欲言又止片刻,还是问了起来,“他的计谋没有成功,你去知府遭到了暗算?”   闻衍正色,“算是吧。”   “我把事情摊到了明面上来说,他想拉拢我成为五皇子的助力,从而得到上头引荐人的封赏,拉拢不成,跟我摆了一场美人局。”   “叫了他的女儿来给我敬酒,她女儿身上涂抹了浓郁的胭脂水粉,靠近时叫我呛鼻,又在屋内的香料里放了欢药,我不察觉,便中了招数。”   他不是一向谨慎吗?江映儿几多意外。   “知府在外带着人埋伏,以为我药性发作强上他的女儿,便借机拿住我的把柄,逼迫我为他们做事,与他们为舞。”   江映儿震惊,没想到官场上如此波诡云谲,难怪当时江家落败很快案子就结了。   江映儿说去敲登闻鼓告御状,被江游阻拦,当时爹爹说,“官场阴暗,你一个姑娘家不要卷入其中是非。”   果不其然,父亲所言非虚。   “你既然找了沈辞霁,为什么还要再去y赴约,引知府犯错,露出真面目?”   闻衍提唇笑道,“映儿,你猜到了一半,诱他犯错是一个点,另一个点,我带人上门是为了偷账簿。”   “账簿?”   闻衍轻嗯,方才身上发了许多汗,又用了冰,不大舒服了。   江映儿听着入迷,没有察觉到闻衍的异样。   “既然有百姓上门说知府收高的赋税,那么他的账簿有问题是其一,其二就在被人察觉的节骨眼上,知府怕我真的去抢,肯定会严加看管,只需要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加派了人手,便找到了。”   “到手了吗?是藏在什么地方?”   江映儿尤其好奇,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已经把方才一碗避子汤搅得两人之间的不愉快抛诸脑后。   她还真是一点不放在心上,毫不在乎。   闻衍在心里噎语,忿忿不平,故意吊江映儿的胃口,“你真的想知道?”   江映儿递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闻衍得寸进尺,想要安抚,“映儿。”   他凑近侧身,“你亲我一下好不好,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江映儿盯着他的侧脸,闻衍是怎么一本正经问出来,“.....”   江映儿有些烦闷他的欲.望,闻衍总是不知足,虽说他已经知道了节制。   前日才一起过,而且就没停,一直在亲她,他怎么又...   江映儿拒绝,“不要。”   闻衍退而求其次,“那我亲你一下好不好?”   江映儿恼了,“闻衍,你别太离谱。”   男人阴巴巴盯着她看了一会,就当江映儿以为他要用强的时候。   闻衍低声,“哦。”   缓缓退离她远了一些,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把账目放在了酒窖里,我的人拿到了。”   “我去赴约想探他的虚实,其次我的身份特殊,不好掺合朝中事,这里离边疆近,去边疆找人过来,会更妥当。”   知府不会算不到闻衍去找边疆的人,他就是想着边疆事情急,闻衍就算是去叫了人来,谁腾得出手料理沙城。   就算来,又不是什么大官,算漏了沈辞霁,开国郡公地位可不低。   思及地位高低,闻衍忽而想到,待江家平翻,江映儿成为高门贵女不要他了。   届时,他有钱无势,该如何?江聿当时的话不中听,却无比现实。   相门嫡女与商贾之子。   头一次,闻衍为身份而自卑,一想到江映儿可能会再次抛下他。   心寒至面色发沉,“.......”   恰逢此时,小厮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   “大公子,江姑娘,药熬好了。”   明明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药,闻衍还是没有忍住,眼见江映儿接手了。   他一把抢过来,喝了个干干净净。   江映儿,“?”您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最终, 江映儿等了许久只得到一个空碗。   气氛沉默良久,江映儿委实没有想到。   何至光她静默,在场的小厮也被惊掉了下巴, “大、大......大公子,您没事吧?”他替江映儿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没事, 你出去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   江映儿叫住小厮,“再去熬一碗来。”小厮看向闻衍。   闻衍看着江映儿,“就一次,不喝成不成?”   他接着又说, “若是有了孩子,我们....”江映儿打断, 摇头, “闻衍,不是养不养得起孩子的问题。”   闻衍扯了扯唇,本来他要说的也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 他要说的是我们,他和江映儿,她是故意曲解了意思, 强行转移话题。   “你无法体会十月怀胎的辛苦,上一次我怀铭哥儿,前三月要应付你的母亲, 不止如此害喜孕吐,月份渐渐大了, 身子重,做什么都不方便。”   江映儿看着他的眼睛, “所以, 我不想有孕了。”   闻衍沉默良久,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避子汤伤身,药苦难喝,想替你尝一尝。”   江映儿:你那是尝吗?尝到一滴不剩。   他吩咐小厮再去熬一碗药来,江映儿说无事。   不知道为什么,闻衍喝了药似乎错了脑子似的,方才脸上乌云密布,眼下就已经好了起来,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在笑?   江映儿问,“你没事吧?”   莫不是在外中的药还没有好?   闻衍转过脸,笑着应她的话,“无事。”男人脸上的的笑意越发的明显了,若方才说他是在偷笑,眼下就是在开心地笑。   江映儿:“。。。”   很是不能理解。   适才她有说错什么话吗?闻衍的确是在偷笑,因为回过神他发现江映儿不想怀孕,是因为不想再遭遇一次十月怀胎的辛苦。   说明什么?并不是不想怀他的孩子啊!   上一次在平塘,她说的是不想怀他的孩子,眼下算不算是松口了,得此讯息,闻衍心中何止是喜不自胜,简直就是狂喜。   若是他能身怀有孕,怀上江氏的孩子,替她省去十月怀胎的辛苦,想法归想法,荒谬也极是荒谬。想法一出,闻衍觉得极好。   “夜深了,你劳累了一天,先回房歇息罢。”   别在这里又抢了她的药喝。   “我今日不累,想陪你多坐一会。”不想走,何况闻衍心中此刻毫无睡意,头晕脑胀的。   男人没有听出驱客的意思,居然就真的坐着不走了。   江映儿有时候觉得,闻衍时笨时聪明,官场上商道上他无往不利,无所不胜,但是在家中在她面前就总是做一些,说一些,让她无言以对的话和举动。   “我有些累,想歇了。”江映儿开口委婉道。   “...好。”   闻衍嘱咐江映儿好生歇息,一步三回头,快要出门之时,居然一头栽了下去,江映儿吓得惊坐起,连忙朝外面喊人。   屋子里乱作一团,郎中也来了,好在闻衍并无大碍,只是泡了热浴又用冰。   没有好好休息,身子扛不住,心绪起伏过大,发高热这才晕了。   熬过药喝了下去,盯看了闻衍一会,见他熟睡,轮到江映儿吩咐身旁的小厮好生照顾闻衍,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江映儿刚躺下睡没有多久,外头花珠敲门,“小姐,有客来访。”   江映儿迷迷糊糊,“?”   什么客人,沙城的客人怎么个个都喜欢深夜拜访。   江映儿懒倦爬起来,迷迷糊糊往外问,“谁来了?”   花珠说,“是一位公子?”   “什么公子?”   江映儿听到公子就头疼,闻衍不是晕了在他房内好生歇息吗?   怎么得又不在了?   “说找您有十万火急的事,从边关来的。”   边关。   江映儿瞬间睁开眼睛,沈辞霁?   “急事?”   旋即她瞪大眼睛,会不会是阿弟出事了,江映儿担心得紧,顾不上什么礼仪身份,合不合规矩。   匆匆穿好衣衫,简单束发,起身往外出去了。   沈辞霁在庭院之中站着,见江映儿来,三两步迎上前,见她雪肤亮眸,明蓝色的斗篷罩着她的身子,乌发拢在后面,不施粉黛,却漂亮惊人。   点亮了庭院,也照亮了他的眼。   “映儿妹妹。”沈辞霁话语紧促,心口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小郡爷安好。”   江映儿行了一个礼。   几月不见,沈辞霁比起以前清风朗月的模样更增了些人间烟火,想来边疆苦寒,他也受了熏苦。   “是不是我阿弟出了什么事?”江映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出口。   “阿聿他...”   真的是阿弟出事了,江映儿上前两步,“他怎么了?”   “他被羌族人抓走了。”沈辞霁说道,深夜前来正是要把此事告知江映儿,万一江聿凶多吉少。   江映儿惶然,晃了两步,“...什、什么?”   沈辞霁连忙扶住她,花珠也跟着喊,“小姐,您要撑住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江映儿追问道。   “三日前,粮食刚运到,羌族人前不久刚行刺杀,又派人来沙城埋伏,不料居然在军中处理粮食的时候横生事端。”   “江聿弟弟在养伤,身边的人手派出去帮忙了,他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发现的时候,大帐内仅有打斗的痕迹,人已经不见了。”   江映儿眼前一黑,爹爹阿娘还在牢狱中,阿弟若是出什么事她要怎么办?   “我...我特来告知你,若是...”   “不会的。”江映儿摇头,“阿弟一定会平安无事归来。”   “是。”沈辞霁说,“王将加派了人手,羌族部落严守防密,实在难以攻破。”   “我要去...”   江映儿,话音未落,突然插足进来一道男声,“映儿姐姐,我随你一道动身。”   是韦勋,听说闻衍回来了,忙完这两日整顿的事情,听说有客人,便来了。   “你是?”沈辞霁疑问。   韦勋自报家门,沈辞霁颔首,和他见礼。   “阿勋边疆凶险,你留在这里。”闻衍昏迷尚未醒过来,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完,得有个主事的人。   江映儿同他讲清楚,原本韦勋不同意,后面想着,还是听话点了头。   “好,我听映儿姐姐的。”   沈辞霁看出他担忧,点头说会好好照顾江映儿,让他放心。   当夜里,江映儿让花珠简单快速收拾了细软,跟着沈辞霁离开。   沙城离边疆近,快马加鞭,第二日正午便到了边疆。   江映儿换成了男子的打扮,沈辞霁说她是江聿的表兄,也是此次捐送粮食的东家。   闻衍已经跟沈辞霁说了,账目赏赐算在江映儿的头上。   王将连同王帐里的部下,纷纷起身热情迎接她的到来,说她的慷慨解救了大军的燃眉之急。   “本将已经写了信传回汝阳说明此事,为江家请功。”   谁都没有想到,江家以德报怨,江家被抄了家,居然能在紧急关头给朝廷献送粮食,还是那么一大笔的数目,比原先烧掉的粮草还要充盈,精细的米面。   “小事,朝廷有难,身为汝阳儿女,岂能坐视不理,将军言重了。”   王将邀她上坐,江映儿不敢,就近坐在沈辞霁旁边,“不知我家弟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沉默。   王将起身弯身行大礼,江映儿问是何意?别是阿弟已经遭遇不测!   沈辞霁安抚她,唤的是她的假名字,“晔兄不必慌张,此刻还没有消息。”   王将要说的是,先前江聿以身相替替他挡刀的时候。   江映儿听到江聿命悬一线,眼睛红得差点捂着唇哭出来,生生忍住了。   王将以命朝她承诺担保,“江晔兄弟你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一定将舍弟给救出来!”   有江聿的前车之鉴,江映儿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周围派了重兵把守。   沈辞霁常给她送来吃食,安慰她道,“映儿妹妹,阿聿还没有消息,你多少吃些,不要把自己的身子搞垮了。”   “我很担心阿聿,羌族人凶残,落到他们的手上...”   今日在王帐内,王将手底下的人安慰江映儿说,过往被抓走的人,基本上都被割了头丢回来。   迟迟没有见到江聿的头颅,他定然还活着,况且江聿是汝阳大军里有头面的小将军,或许羌族人是想用他来更换什么条件。   江映儿心里想着,没有忍住,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沈辞霁心疼不已,要给她擦眼泪,江映儿自己把眼泪擦干净了。   她端起碗缓慢吃着饭。   沈辞霁正要再说什么,外头有人来叩门,“沈大人,王将找您议事。”   不得已沈辞霁离开,他走后,江映儿搁下了碗,实在没有心情用饭,一点胃口也没有。   忽然,外头听到一声,“谁!”   随后乱成一团,江映儿惊得失魂。   等她要出去时,外头的守卫说,“江公子放心,是野猫,您舟车劳顿,快安歇吧。”   江映儿点头折返,吓了一跳。   帐中,站着一个男人,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黑沉着俊美的脸庞。   咬牙切齿,“江映儿,你又把我丢下跟人跑。”   作者有话说:   闻狗:老婆呜呜呜呜呜我好委屈。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   - 第99章   江氏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铁石心肠!   他还在病中, 说是昏迷不醒也不为过了吧,她居然就跟人跑了,早上还说不喜欢沈辞霁, 随口一问。   夜里就跟人跑了!又是一个马不停蹄!   好一个马不停蹄,连夜奔走。   闻衍醒来从小厮口中得知此事时, 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伏着床榻呕出一大口血,气得收拾行装连夜追赶而来。   当然, 他是不会告诉江映儿的,免得她笑, 免得她得意。   现在闻衍的内伤还是疼得, 他快要怒发冲冠,一来又见到沈辞霁从她的营帐里面出去了。   “你.....”   闻衍气得捂胸口,见到江映儿发红的眼尾的鼻头, 心里疼得更厉害了,几乎喘不上来气,他的眼睛同样气红了。   他低头, 越发咬狠了牙道,“你跟他就那么爽,哭得这样厉害?”   跟他不也是哭吗, 撞狠了又不让,要不是因为怜惜, 他也能弄得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比我好在哪里?”闻衍气得说混话。   “你说话啊?”   沈辞霁到底比他强在什么地方,他向沈辞霁学习行不行?留在他身边不好吗?   闻衍越是逼问, 江映儿更是讲不出话, 阿弟生死未卜, 在陌生的大帐中,没有熟稔的人。   她不知道该依靠谁,此刻闻衍凶神恶煞要吃人的模样站在她的面前。   江映儿也不知道怎么的,仿佛心缓缓定了,忍了好久的委屈和担心受怕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眼泪止不住扑簌而下,在见到闻衍之时,她都还在紧紧的端着。   小嘴一憋,呜呜哭出声来。   闻衍听到她的哭声,浑身一僵,“......”   滔天的火气被眼前狠心抛下他的女子的泪水浇了灭顶,发出滋滋的响声。   江氏好像找到了对付他的方法,只要娇滴滴哭上两声,他就开始心软心痛了,不受控制。   一次两次,将来是不是还有三次五次,无数次。   “哭?”是重音。   闻衍看着她的脸,心里疼得语气比刚开始来时软了好多。   “你哭什么?”是中音。   理直气壮还有脸哭吗?他被人丢下,都没哭呢。   “他欺负你了?”男人的声音渐绵下来,拿她没有办法。   “好,我去杀了他!”   反正他看沈辞霁很不爽了,在边疆地界,行兵打仗,杀了他推到羌族人手上,谁知道是他下的黑手,死于情.杀。   江映儿拉住闻衍,“我阿弟被羌族人抓走了,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   闻衍顿住脚绕回来,“所以,你不是为沈辞霁哭?”   是为了她的阿弟,江聿,和她一母所出远门生得极其相似的少年。   不是做什么哭了。   也对,没多大的响动,怎么可能哭成这样,那沈辞霁文弱。   “他究竟是怎么做事的,不是应了你好生照顾你阿弟吗?”此刻,男人也不忘记落井下石,“没用的男人。”   江映儿被他的言语说得不想哭了。   “......”   哭了一场,她心里也好受许多,擦着眼泪,站离闻衍身边,摸摸低头擦着眼泪。   闻衍看桌上的饭菜并没有动多少。   见她神色失落,明显没有毫生休息,闻衍弯腰低头给她擦眼泪,“别哭了。”   “用些膳。”   江映儿摇头,“阿弟生死未卜,我吃不下,如果他死了...”   闻衍打断她的设想,“他不会死。”   “你阿弟一定会平安无事。”   “我会帮你救他出来。”闻衍说,“你信不信我?”   “我既和你说了,一定会做到。”   江映儿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在王帐中时,王将保证说会把江聿救出来,沈辞霁也跟她说会帮江聿给救出来。   江映儿心里尚且没有着落,闻衍一开口她就觉得有安定的力量。   江映儿鼻头发酸,吸着鼻子。   男人安抚她,“好了,不要哭。”   闻衍失笑,“以前没见你那么爱哭过。”什么时候也能为他真心实意哭一场?   除了在塌上掉眼泪,虽然舍不得江映儿为他担忧,一想到江映儿会为他担忧到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他心里就忍不住的激动,畅然。   “你现在答应我去用膳,把桌上的都给吃完了,我就帮你救你阿弟出来。”   江映儿看向他。   闻衍再一次说,“我与你保证。”   江映儿被闻衍压着用膳,不停用筷子给她夹菜用堆得特别高。   “......”   叫江映儿想起,她怀孕之时,卢氏好几次,包括闻衍也给她夹菜,堆得就是这样高。   “吃,卯足劲吃。”   吃饱了,就没有力气跟别的人跑了。   江映儿慢慢吃着,闻衍见她神色郁闷,转移她的注意力跟她说起江聿的事,宽慰她的心情。   “你弟弟不会有事的,先前他来淮南之时,在地下赌场混得风生水起,多少人想摸他的滑头,都摸不着。”   地下赌场,江映儿没有听过,真就被她给牵引了神思,“怎么回事?”   “他刚来淮南,身上没有盘缠。”   江映儿记得,江聿给她说过,没有钱用,仅有两个铜板,就去赌场转了一个圈,去弄些钱来用。   “你知道地下赌场,为什么会被称为地下赌场吗?”   江映儿摇头。   闻衍见她睫羽上沾了泪水,黏连成一簇一簇的,怕她难受,闻衍在她的包袱里找到一方柔软的帕子,起身拧了水,给她擦了擦脸。   江映儿登时觉得舒坦了许多,“......”   脸上舒服得,看着男人坐下来,到她的身边,方才脸上柔软的动作绵软又舒爽,可男人的脸色依旧不好看。   闻衍这个人,别扭又纠结。   “看什么?”闻衍反问。   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鸡腿,催促她快吃,别听着听着停了下来。   “这些都是我让人送来的粮食,多尝尝。”   江映儿已经习惯了他凶巴巴的脸色,同时又做一些维和的事情。   “你还没有说,地下赌场为什么会被称为地下赌场。”   闻衍看了她一会,看着她不动的筷子,江映儿意识到她停下来闻衍就不讲,肯用膳了。   他接着说道,“因为地下赌场阴暗,常做一些寻常赌场不能做的事,赌大赌小不算,里面当桩的金额一定要大,下注也大,除了赌钱财田桩铺子,还赌人赌五石散赌命,赌胳膊赌腿...”   江映儿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   “淮南的地下赌场不仅是淮南最大的,更是整个我朝最大的赌场。”   “超过汝阳的赌场吗?”江映儿开了眼界。   “汝阳是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谁敢开赌场,那不是太岁头上动土吗?”   江映儿淡哦。   闻衍给她擦去唇边听入迷沾到的米粒。   “你阿弟初来,很快在我的地下赌场混开了,我后来听手底下的管事提过一嘴说,他是个双路牌上的常胜将军,赢了不少钱。”   “自然...也招了不少红眼,找他想要收拾挫挫锐他锐气的人不少,可至今他都相安无事,足以证明,他有能力自保。”   “况且,在岭南,他能逃脱我手底下的人对我行刺,后又摆脱我那么多人的追击,一点尾巴都没让我抓到,他是有计谋的。”   “姑且算智勇双全吧。”闻衍淡淡夸赞道。   “胆子也大。”   江映儿冷不丁闻衍夸江聿,毕竟江聿说起来跟闻衍有天大的过节,可现在他居然能心平气和提起江聿,还夸赞他。   “你.....”   闻衍方才答应去帮她救阿弟,先前两人之间的积怨又深。   “你不怪阿弟吗?他之前想杀你。”   闻衍居然又学她了,“映儿,你要听真话吗?”   江映儿,“......”   闻衍说着话,也不会忘记给她夹菜,提醒她不要忘记吃饭。   “你会不会真心实意去救阿弟,会不会...”这边哄她,给阿弟下毒手。   “我不会,我会好好把他给救回来,不会让他少胳膊少腿,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   “我也不恨他。”闻衍说。   “起初是有恨,可转念一想,江聿做事鲁莽冲动,到底是为你在闻家府上受委屈出气,再者你也不要怪他,那剑是我撞上去的。”   江映儿反问,“你为什么要撞上去?”   闻衍扯了扯唇,提起往事极其心酸,沉默半响。   他很认真,“我想看看你会不会为我心疼,看我一眼。”   没有。   那会,她只看孩子和江聿了。   顾不上他,江映儿后面再来也只是走过场。   气得他放了狠话,谁知道又把她推得更远。   轮到江映儿久久沉默,“......”   好久,她搁下碗筷,说了一句,“对不起,闻衍。”   闻衍说,“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江映儿紧接着就道,“可我真的不爱你。”她又说了。   闻衍一顿,“......”   被气吐血没多久,心口越疼了,才气得厉害,他的脊骨弯曲着,小指无意颤抖。   没多久,抿出一抹笑,往后一倚,手松了,慵懒着姿态,不知道是劝江映儿还是劝他自己。   笑得虚弱旖丽,他说,“没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瞧着男人的笑, 江映儿心里不是滋味,有些异样的难受。   “我们来日方长。”   怕江映儿内疚深,心里不舒坦, 闻衍哄她,说起来更是哄骗自己, “我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男人身侧的手攥握成拳,几乎快要捏碎了。   江映儿被他的两句安慰之语说得更不是滋味了,真要按利益来说, 她欠闻衍的已经开始超过了。   “好好用膳。”男人给她夹了满满一筷子肉。   江映儿垂眸,慢慢吃着。   吃得饱了, 江映儿终于想起来了, 问一下闻衍,“对了,你身上的伤还有高热好多了吗?”   闻衍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闹, 总归,江氏吃饱喝足,被他哄得不哭了。   终于后知后觉, 想起来要问问他的身体。   “你觉得呢?”闻衍反问她。   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内伤越发的严重, 怎么可能好得了。   “我叫郎中进来给你看看。”江映儿说着,要往外叫人。   闻衍拉住她, “不必了,高热睡了一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至于手臂的伤...你帮我上药罢。”   好不容易结痂, “怎么又裂开了?”   得知江映儿跟着沈辞霁离开, 闻衍怒火翻天,尽管韦勋同他解释了前因后果,当时的闻衍听不进去。   让人马后来,当天单枪匹马追到了边疆。   至于手臂上的伤为什么会裂开,捏马缰绳赶马追的,“没什么事。”   方才还是闻衍给江映儿拧帕子擦脸,现在是江映儿给他清理伤口上药,缠好纱带,江映儿在帮闻衍穿戴衣衫时。   余光扫到闻衍的心口上,被江聿刺出来的伤口。   “......”   上一次,她并没有仔细地看,现在也不知道怎么的,目光停留了许久,鬼使神差之下,甚至伸手去碰了碰。   闻衍见她顿住,索性就让她看。   可江映儿上手摸,他就难受了。   一路追过来,心里积攒的郁气和委屈,在女人嫩白如细葱的玉指上轻抚停留之下逐渐消失。   转化为滚烫的热气,她知不知道这样摸,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了...不要看了。”   江映儿忽然问他,“疼不疼?”   已经好了,怎么会疼?   说实话,闻衍被刺时并不觉得疼,皮外伤不疼,江映儿对他无情,才叫他心寒疼至死。   什么叫心寒犹甚天寒,当时的他深有体会。   闻衍盯入她润亮的眼睛,窥见里头的担忧之色。   江映儿还在天真的等着他的回答。   闻衍已经伸出长臂,揽过她的细腰将她从圆凳上提到他的腿上,稳稳困于他的怀中。   他压吻下来。   江映儿,“......”   气势足,却温柔得近,先是描摹她的唇线,辗转来回,越勾越甚。   亲得温热。   闻衍退了,“张嘴。”他说道。   江映儿不防他下的令话,一直愣啊?正好遂了他的意愿。   闻衍闯入就强势了,不似刚亲时的温柔。   在他龙风卷凤的架势当中,江映儿原本慌乱不明的心,在此刻似乎找到了定地。   慢慢地回应他。   是一点点慢慢的应,也让闻衍欣喜若狂。   带着江映儿穿过他的衣襟,到腰腹的位置。   落到皱巴巴丑陋不平的伤处。   “这里也有被你弟弟刺出来的伤,比方才你碰的伤疤严重多了,你摸摸。”   江映儿看不到,开始吓到了,不敢碰。   上手之后,她的指尖真的顺闻衍的话流离起来。   比心口处结的疤更深,更厚。   “不疼。”   “不信你看。”他说道。   江映儿先是被江聿受伤的事情吓着了,闻衍又追来,后头被他哄缓了神,担心得整日整夜睡不着。   亲这么一遭,闻衍说褪衣衫给她看伤口,江映儿隐隐觉得不对。   感觉他像是故意忽悠她摸看。   没反应过来,闻衍趁机褪了外衫,露出里面的伤疤。   “映儿,早就好了。”   “已经不疼了。”他拉着江映儿手捧上去,她的手绵软滑嫩。   这也是阿弟刺的,刺得够狠,江映儿先前跟闻衍行房,第一次他不让出声,后江映儿便越发守着规矩不吭声,垂着眼眸不乱看。   从感官上来说,她是知道闻衍习武,身上的肌肉壁垒分明,孔武有力,浑身上下都是健壮的腹肌。   离开了闻家,后又与闻衍有床第之亲,养成习惯后,也不喜欢抬眼吭声。   严格意义上来讲,第一次,她正视闻衍的身骨。   他自幼真是精细养的,身上没有多余的疤。   腰腹,心口,手臂,所有受的伤都是因她而起,江映儿拧了黛眉,“......”   谁知男人捏了她的手骨,全包在掌心当中。   他继续了方才停下来的吻。   因为挨得近,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就热起来,江映儿近两日没有喝压抑回春的药,她的心晃曳起来。   桌椅几上,才过去没有多久。   按理说,她不会那么快就药性发作,现在就觉得燥热。   闻衍亲到她纤细的颈子。   江映儿襦裙闻衍帮她接过几回,下意识碰到地方,没有绦带。   大掌摸到不对,“你穿的什么衣衫?”   男子的衣衫。   “沈辞霁的?”他阴眸猜测。   “我自己的。”   闻衍看衣衫的尺寸不对,瞧着的确不是沈辞霁的衣衫,“果真吗?”   江映儿不想理他。   说到衣衫,想到此时是在什么地方,江映儿轻拍他的手臂,“闻衍,你放我下来。”   亲也亲了。   在军中,可不能胡来,外头还有人守着,现在她的身份是男子。   “不可以。”江映儿说道。   江氏的气顺了,他的还没有。   若是放在以前,闻衍或许会挟恩叫她妥协,他明白清楚 ,江映儿不吃这一套,他把手放到江映儿束发的冠给取下来。   乌发倾斜而下,铺了满背,垂直腰间,如此就是娇俏的女子了。   闻衍束着她的发,手指穿插在发间,“映儿,我难受。”   “那药没泡干净。”   江映儿始终觉得不行,她侧脸,“这里是军营。”   闻衍凑到她的侧脸边沿,与她贴住,商量说道,“我不闹出动静。”   怎么可能?江映儿不信他。   那方案桌都散架了,他的动静能把人都给招来。   “不行。”江映儿的心肠尤其冷。   “若是我闹出动静,你打我。”   江映儿与他分说,“我不会打人。”   闻衍很不放心,把江映儿留在军营中,“学。”   “如今身在军营,你又做男子打扮,必然要学着些,必要的时候也能自保。”   闻衍弯身从靴边侧拿出一把锋利的短刃,递到她的手中,“给你防身用。”   “此刃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轻便,易藏身。”   刃壳乍一看简素,不夺眼球,纹路精致漂亮。   蹭亮的刃照出江映儿的眉眼,她看到自己哭得红肿的眼眸。   刀尖对着他,两人挨得极近。   “......”   闻衍到底是自负,还是什么?就不怕她若是手起刀落杀了他。   “我会派人保护你。”   闻衍说,“你在这里也不要怕,虽然这里都是男子,但不会有第二个冯渐才。”   军营之中俱是男子,身上肃杀之气极甚,江映儿进王帐时,便感受到了。   “你要走?”   “以免夜长梦多,我明日去帮你救你弟弟。”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才刚包扎的。   闻衍对她怀疑自己身骨的语气不满,“映儿,我说了你可以信我。”   江映儿看着他,闻衍换她到另一边抱。   沾染她的气息,就想亲,江氏真的好香甜。   “再让我亲一亲。”男人的话,微有祈意。   江映儿收好短刃,看向他下颌线分明锋利无比的侧脸。   “.......”   她不亲。   闻衍等不到她的回答,手指在她的腰间轻点,叫她的名字。   “映儿...”   还没有说出来,外头响起一道声音,“晔兄,你用好膳了吗?”   沈辞霁的声音。   闻衍攥控住江映儿的细腰。   江映儿也吓了一跳,“好、好...好了。”   “我可以进来吗?”   闻衍在,江映儿下意识看向旁边有没有可供他藏身的地方。   四处空荡,军营简陋,又是新挪腾出来的地方,一张塌,吃饭的小几和圆凳。   唯一能够藏身的地方便是塌下又或者塌下。   闻衍眉心一沉,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明白她的意图,凑到她的耳边低声。   “我是不会藏起来的。”   为什么像捉.奸.一样,他是小的吗?就让沈辞霁进来看。   “晔兄?”沈辞霁听不到她回答,以为她出事,一只脚迈进来。   “别进来....”江映儿急忙喊。   “怎么了?”沈辞霁越发担心了,江映儿只好说,“我在换衣。”   沈辞霁立马退了出去。   “小郡爷,今天天色晚了,明日再来吧。”江映儿阻说道。   沈辞霁不觉得怪,“也好。”   “舟车劳顿好几日,你也没有好生歇息,映..晔兄早点休息。”   江映儿说,“你也是。”   送走了沈辞霁,她松一口气,准头对上闻衍又冷下来的脸色。   “你....”   闻衍不等江映儿说,干脆掐着她的腮帮子,按准了亲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比刚刚两次亲得动作要大, 闻衍解男子的衣衫比女子的襦裙要快多了。   他喜欢一只手掌住江映儿的后脑勺,一只铁臂拳住她的细腰。   江映儿呜呜两声,闻衍的势头仿佛要把她给拆骨入腹。   两声呜咽过去后, 江映儿留意到闻衍的动作轻了好多,“......”   他抱得太紧了。   江映儿挣扎, 两人的衣衫都松散了,闻衍弹指覆灭了营帐内的烛火。   只听到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衣衫逶迤到腰处堆积。   江映儿气喘吁吁。   盯着闻衍薄唇上的水色,被从缝隙中照进来的月色显得晶莹剔透。   “你....”   闻衍说, “嘘。”他像抱婴孩一样把江映儿抱住,贴在她的耳边跟她说, “不要出动静。”   江映儿, “......”居然用她的话来堵她。   “我今夜宿在哪?”   江映儿越发沉默了,“......”   能宿在哪,还用问吗?   沈辞霁告诉江映儿不必担忧, 军中夜里的巡逻士兵足足比白日里多了四倍。   “映儿,你刚叫我藏起来,我是不能出去的。”   刚刚还大摇大摆的不是要叫人发现吗?   他好烦。   “你方才怎么进来的?”   江映儿不耐嘶一声, 她预备又要说些什么,男人低下头又封住了她的嘴。   越亲越热,自从闻衍苦读加实战后, 床榻上的活积累是越来越厉害了,蹭蹭上涨。   他走的姿势江映儿都跟不上, 简直就是应接不暇。   姑且算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抱着江映儿放到床榻上,摸到床榻时嫌弃来了一句, “床榻怎么如此硬?褥子也不行。”   闻衍嫌弃军营的床榻, 江映儿嫌他说, “军中不比客栈,自然是有所差距。”   闻衍用自己的外衫铺了上去,才给她躺下去,他的衣衫用的是上好的料子,犹如绸缎丝滑。   “映儿,我皮糙肉厚什么地方都能睡,嫌弃军营是因为觉得地方委屈了你。”   江映儿一顿。   她偏头,被他撞入,手越发紧捏着他的衣衫,眼角浸出来泪。   “我....嗯。”   “不委屈。”   他俯身下来,偏了点,“可是我觉得委屈了你。”他一贯都是给江映儿最好的吃穿用度。   “在这里没有人欺负我。”她说的对比是和闻家。   衣衫首饰都不过江映儿的眼,刁难误解才委屈人。   男人忽然伏到她的耳畔,“映儿,你确定吗?”   江映儿,“......”   她低头用力,一口咬在闻衍的肩头。   闻衍吃痛,越发的用力。   不得不说,军营的塌虽然不够软也不够好,有且只有一个有点,扎得结实,怎么晃都不出声响。   夜越来越深,火花从噼里啪啦,由大变小。   就在冲顶的那一刻,闻衍忽而抽身起来。   江映儿措不及防他的退出,湿着眉眼看他。   “......”   男人舒坦了,他微息,“郎中说的。”   “这样可以不喝避子汤,太伤身了。”   江映儿默然,第一次她也是隔了许久才喝。上一次闻衍抢了她的避子汤喝。   忙到今天才想起来小厮再去熬的那碗避子汤,压根就没有喝到。   闻衍躺在旁边,拥她,什么气都没有了,只有一腔柔情,亲她湿漉漉的眉目。   “......”   江映儿醒过来时,闻衍已经不在身侧了,留了信笺给她,上头写了两个字。   等我。   沈辞霁来找江映儿,她现在能够参与王帐内的商议营救江聿的计划,时不时王将会问她意下如何?   江映儿拿不定主意,她不懂行军打仗,没有随意插嘴。   羌族人上次在沙城偷袭,元气大伤,正在休养生息。   经过商讨,王将决定由沈辞霁出面,领人在城墙上问话羌族人,放了江聿要什么条件,直接进行正面谈判。   正面问询作幌子,私下派人营救江聿,江映儿在一旁听着,直接谈,万一谈不妥怎么办?   阿弟的命岂不是要搭进去了。   至于谁带人马暗中去救江聿的人成了难题?这属于是孤军奋战,谁都没有把握,自动请缨的人没有,王将点了一个中年良将。   江映儿没有好的计策,不知道闻衍那边如何了?   从王帐中回来,江映儿发现门口的守卫换了,左边是闻衍的贴身小厮,他说道,“大公子派我等保护江姑娘。”   江映儿的营帐周围的人,已经替换成了一等一的高手。   右边...“阿勋弟弟?”   “映儿姐姐。”韦勋欣喜回喊道。   江映儿把他给拉进了营帐当中,“你怎么来了?”   韦勋说道,“我跟着姐夫...”江映儿听到他的称呼不对,皱眉,韦勋很快改了口。   “闻大公子一道来的。”   “这里太危险了,你快回去,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行,我要是把映儿姐姐留在这里独自回去,我爹一定会打断我的腿,映儿姐姐不走,我也不走。”   江映儿扶额,“我不能走,我阿弟还在羌族人手里。”   “大公子已经带人去营救了。”   江映儿缓缓坐下,难道她就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寄希望于别人营救阿弟吗?   那是她自己的弟弟,想到今天王将点的人暗中去营救将军。   江映儿沉默良久,她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看向韦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   “醒了?”   江聿惺忪睁开眼,他回神后迅速坐了起来,手握成拳。   “你是谁?”他看向眼前含笑风声的男人,警惕问道。   江聿被捉来好多天了,羌族人刚捉到他时兴奋冲天,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他,便把他关在暗不见天日的水牢当中,里面放了蜈蚣蝎子啃咬他的身体。   原本想要当场杀了他,把江聿割下头颅丢回去,因为江聿的身份在汝阳的军中有地位,他们决定要找一个能够震慑敌方的杀法,警告汝阳的军队,出出恶气!   思前想后,决定把他挂在城墙上,四肢都拴上绳子,分四个方向系在马上,当众将他分尸。   江聿被带着要上城墙前一晚,羌族人的席面上,坐于侧边上首的一个男人见到他的相貌愣了一刻。   他看起来颇有地位,居然三言两语就让羌族的首领放过答应不杀他,并把他给带走了。   “你伤得不轻,不要轻举妄动。”男人坐下,笑着说道,“以免伤口。”   江聿看着他,“为什么救我?”   男人看着他的脸,“因为你像我的一个朋友。”   像?   他只跟阿姐生得像,不会是在说阿姐?   “什么朋友?”江聿警惕问道,说话时扯到了胸腔,疼得直咳嗽。   男人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江聿看着他伸过来的水盏,犹豫半响接过来喝了。   “萍水相逢的朋友。”   “男的女的?”江聿问道。   “你们认识吗?”毕桓反问。   江聿喝光了水,毕桓拿走他手中的空杯问他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捂着疼痛的胸口又咳,他内伤严重,是被人捉来时狂揍的,一直没好。   江聿看了一眼,“你的朋友,我怎么知道?”   毕桓瞧他的眉眼,想到许久未见的江映儿,“真的很像。”   在宴席上时,错眼差点以为是江映儿被抓了。   “只不过她是一名女子。”   八成是阿姐了。   阿姐的朋友?没有听阿姐说过,看样子他是羌族人,阿姐怎么会认识羌族的人,还和对方成为了朋友?   不可能,阿姐还在淮南。   “天下之大,相似之人多了去了。”   毕桓又反问,“是吗?”相像成这样的,他走南闯北多年,第一次见。   “不过....”江聿微站直,朝他弯腰抱拳,“江聿还是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是没有公子施以援手,我必然死于非命。”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免尊姓毕,毕桓。”   他出门之前,阿姐一再交代不允许再冲动行事,他时刻警记于心。   何况,随军这一趟,他更是深有体会,不能够鲁莽行事,空出力气。   姓江?   毕桓展开扇子摇着,“江小将军客气。”   “举手之劳,我看小将军命不该绝,我若是不出手,你未必就一定会死于当场。”   他的话里似乎有深意。   江聿顿了一顿,男人并没有走,江聿打探问,“毕公子是羌族人?”   “小将军何故出此一问,我不像羌族人吗?”   “不太像。”   看外貌就能看出差别,羌族人的眼瞳是蓝色,发里要辫穿珠子,眉高眼深,男子粗犷豪放,浑身散发粗鲁恶俗。   毕桓再笑,“江小将军猜得的确不错。”   “我不是羌族人。”   “那毕公子怎么会在羌族的部落?”   “我和小将军一样,是被人抢来的。”   江聿惊疑,“抢?”哪有抢来被奉为座上宾的俘.虏?   “是啊,我在边疆做生意,羌族人烧杀抢掠,夺了我的货,首领有一子一女,他的女儿那日在,瞧上了我,想让我与之结亲。”   “....原来如此。”江聿恍然大悟,毕桓容色清俊,难怪....   江聿很快改口替毕桓骂道,“岂有此理!”   “毕公子放心,若我能逃出生天,一定记今日恩情,救你出火海。”   毕桓淡淡一笑,摆手说不足挂齿,旋即他问江聿。   “不知小公子可认识祈晔?”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问出口之后, 毕桓端起杯盏喝水,默不作声留意着江聿的反应。   “祈晔?”听起来像是男人的名字。   江聿反问,“是男子?”   毕桓说, “是女子。”   江聿嘀咕说,“听起来像是男子的名字, 是我见识短浅了。”他摇头说不认识,不曾听过此人的名讳。   “无碍。”毕桓说道,又聊了几句后,毕桓让他好生休息养伤, 随后便出了门。   后几日,毕桓时不时来看江聿, 陪他闲聊几句, 他不分早中下几个时段出现。   江聿身上的伤养得七七八八,眼看着也快要好了,他在羌族部落里待的时日太长想要离开, 今日毕桓过来,江聿犹豫再三,不知从何开口。   毕桓看出他面色之上的纠结, 给他倒了一杯松山云露的茶水,递到他面前。   “江小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江聿手握成拳抵额清咳,“近日多亏毕公子照料, 我的伤势才能这么快愈合,而今我....”   院子里外守着很多人, 似乎是为了看管他而来,就算身上的伤势恢复, 手上没有兵器, 江聿无法保证自己能够冲杀出去。   毕桓接过他没说完的话, “小将军想离开?”   江聿点头,“是。”   “我不能长久待在羌族人的部落里,不知毕公子能否放...”   毕桓折扇一下一下打在手心,叹气摇头道,“小将军勿怪,恕在下无能为力。”   “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能保下你实属不易,我若是将你放走,无疑放虎归山,羌族首领那头我不好交代....”   江聿沉默下来,歉说,“是我让毕公子为难了。”   毕桓劝他道,“外头战乱,硝烟频繁不断,我听闻当初江家被怪责贬黜,小将军何必又要去冲锋陷阵。”   江聿皱眉说,“你知道我们家的事情?”   “在汝阳做生意时,听过些,那日小将军自报家门,隐约猜出来了。”   毕桓再接着劝说道,“实际上要我救小公子也不是不可以,你若离开不回汝阳大军中去,我可为你在羌族首领面前谈说一二。”   “再者杀场无眼,小公子年岁尚小....”   江聿打断他,“陵台九州是我朝国土,羌族人犯我边疆,屡次挑衅,我乃血性儿郎,怎能坐视不理。”   “再者,大是大非家家国国,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多谢毕公子好意,实在不必说了。”   若他离开不就成逃兵了!会让父亲母亲阿姐,他们整个江家脸上蒙羞的!   “或许江小将军可以用缓兵之计,假意投诚,再行后招。”   江聿也想过,奈何他怕羌族人放话害他不仁说他做了逃兵,另一方面他被放走又回了大军,岂不是陷毕桓于不义。   两人谈不拢,下人端了晚膳上来,陪他吃着。   “对了,我听说江小将军家中有个姐姐?”   明面上的事情,江聿还记得先前毕桓说他像他朋友的事情。   含混淆视听的意味又照实说,“我有两个姐姐。”   “两个姐姐?”   江聿点头,“是,两个。”毕桓救他的目的会不会因为阿姐?   他说的话可信又不能全信,想捏他在手里,将来会不会拿他来胁.迫阿姐?   “我在汝阳只听人说小将军只有一个姐姐,不曾想居然有两个?”   “我另一个姐姐自幼养在闺中,深居简出,不为外人所知晓。”   毕桓淡声长噢。   江聿若说的是真话,那他遇到的究竟是江家的哪个姑娘?   “我原先去往庐城的路上遇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她自称祈晔,与我结伴同行几日,我们相谈甚欢,在庐城分别,自此再未得见她面。”   听出男人话里几多惋惜惆怅的念念不忘,“毕公子该不会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吧?”   毕桓但笑不语,“我也不知道。”他轻笑。   “实不相瞒,宴席之上我见江小公子,还以为你是她。”   “庐城?”   阿姐一直在淮南营生香料铺子,庐城离淮南极远,不会是阿姐,他和汀儿又生得不像。   “或许真是生得像的人吧?”   江聿直说道,“我两个姐姐都已嫁作人妇,孕有子嗣。”   “嫁人了?”毕桓惊诧不已。   江聿点头,没说江映儿和离之事,就算毕桓心心念念的人是阿姐,他自身相貌也算仪表堂堂,到底不明底细,又被羌族首领的女儿看上。   就算是阿姐,要是把阿姐牵扯进来,不行。   “是啊,尤其是二姐姐,仔细算算月份挺大了。”   毕桓心头黯落,没想到问来问去,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那你的大姐姐许了那户人家?”   闻衍,提到他,江聿眼睛一眯,“闻家。”   “淮南首富闻家?”   江聿点头,“嗯。”   毕桓没有再问了,用过了膳,他被羌族来的部下给叫走。   江聿一个人做在亭中散心。   静寂当中江聿忽然听到门口冒出几句听不懂的羌语,外头忽而乱作一团,传来打斗的声音,守在亭子和四处的人前去帮忙。   江聿找不到兵刃,从一旁的花树里抽出藤条握在手中。   “.......”   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来救他了?   周围的人出去帮忙,竟然没人顾得上他这一头,留下的人少之又少。   这.....   江聿对外的藤条瞬间就转向周围看守他的几个人。   找准了时机偷袭了一个,他下手狠准快,旁边的人也很快意识过来,朝外嚷喊。   江聿手里的藤条很快就被削掉了,没有兵器吃了大亏,眼看着渐渐落了下风,后面左右攻击,同时一道险些砍向他。   避朝哪边都不是,江聿额头上冷汗下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飞来两枚石块,打断了攻击他的刀剑,还震得他们短剑脱了手。   羌族人朝后袭去,三两下的功夫,听得一声惨叫,人全倒在了地上。   “多谢英雄.....闻?...闻衍?”   闻衍?!   男人一身湛蓝色衣袍,站在青砖瓦上,眉目清冷,飞身下来,“你怎么会....在这?”   江聿惊得嘴里能塞下一块巨石。   闻衍神色清淡,问江聿,“能走吗?”看他捂着胸口,弯腰弓背。   “能...”他强撑起身子。   没走两步就嗑跪跌身,闻衍拧眉啧叹一声,捞起他的手臂将他带飞了出去。   江聿留意到闻衍把他带到了羌族的宫殿当中,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闻衍反其道而行之。   外头乱成一团,却没有人查这里。   “坐。”   闻衍把茶水挪到他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解药。”   “你是说我中毒了?”   闻衍掀开眼皮子看向眼前的妻弟,“你自己没感觉不知道?”   要说感觉,有。   浑身使不上力气,深深觉得乏累不堪,提不起力气,江聿没起疑,原以为是大病初愈,还没有缓和好。   “你会这么好心吗?”江聿盯着瓷瓶问闻衍,“我差点杀了你两次。”   “你可以选择吃,也可以选择不吃。”闻衍不惯着他。   江聿咽了话,“......”没犹豫半响还是乖乖把药给吃了。   半刻,身上的气力渐渐恢复。   闻衍静听着外头的动静,“你为什么救我?”江聿又问说。   他转回身,淡睥他回,“你姐姐叫我来的。”   “阿姐?!”江聿惊呼,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他很快把声音压低,“阿姐怎么知道?她来边关了。”   思及此,想到先前运来的粮食,江聿起身,弯腰做揖,跟闻衍诚挚道谢,“多谢大公子伸出援手。”   因为恭敬真诚,才会让人感觉到别别扭扭。   “......”   “不必谢我。”男人收回目光,声音极其淡。   他的话又冷又漠然,丝毫不近人情,矜傲在上。   江聿牵了牵唇,意识到闻衍不是很想理他,可又不得不问说,“阿姐现在何处?”   闻衍答非所问,“好好休养生息。”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闻衍折返坐下,倒了一杯茶吃,“今夜子时。”   “好。”江聿盘腿静息。   闻衍在旁守着他,直到夜幕降临,外头静悄悄的,到子时。   外头浓烟滚滚,羌族人大喊走水了,不一会又有人说有刺客。   有备而来,大火从四处起,烧得极快。   门从外打开,江聿戒备,来人是闻衍的手下,带来了两身羌族人的衣衫,闻衍丢给他一身,“换上。”   江聿听话照做,见他没有异议,速度极快的换上。   闻衍不由愣神,江聿低眉顺眼时,跟她真的太像了。   “......”   趁着羌族走火,乱成一团,到了外门,外头接应的人冲进来。   急匆匆道,“大公子,羌族士兵过来了,另外还有来路不明的一批人马,我们要快点走。”   闻衍点头。   江聿路过曾经关押他的水牢旁边,停了脚步,面色犹豫声音轻。   对闻衍说,“可不可以再帮我救一个人?”   闻衍没问是谁,直接叫他带路。   江聿熟门熟路找到水牢里侧的地下暗室。   “锁打不开。”   鲁班锁,一般人的确打不开。   闻衍低头看了一下,江聿以为他用硬砸,没想到,闻衍修长的指尖轮转,意外的,三两下便解开了。   与此同时,江聿发现,鲁班锁旁边居然牵埋了火药。   如果强行砸,就会引炸。   闻衍看着江聿把角落里的小姑娘虚弱快晕过去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当什么珍宝似的,打横给抱了出来。   不禁陷入沉思,江聿该不会是为了救她才故意被抓进来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3章   羌族部落乱成一团, 闻衍这把火放得委实厉害,烧得热火朝天,城中的官兵被召去救火, 城门亏空。   他时机找得特别准,又有许多人掩护, 竟然顺利逃出来了。   离开羌族部落三里地外,遇到了汝阳王将派来前来营救他的第二队暗中人马,“江小将军!”居然会在这里遇到江聿?   “段将军!”江聿欣喜上前。   眼看着两人要在此地攀谈,闻衍率先出声, “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走远了再说。”羌族不好糊弄。   闻衍抓住的只是一时之机。   “对对对......”江聿连连点头, “快走!”   一行人骑快马, 很快渡过河,钻到密林之中,羌族部落所在的地方山势险峻, 前头的闻衍听着后面隐隐传来的动静,脸色微变。   一行人没有他那么好的耳力,未曾察觉。   来时走的路与出去的路不同, 他研究了几日挑好的径道,就算是羌族人生了翅膀也不可能那么快追上来。   闻衍细细查看随行的人马,他自己的人没有问题, 江聿也不会有问题,他怀中的女子晕死过去, 更不可能。   思及此,闻衍的目光放到路上遇见的被江聿见着段将军。   正窥见他手底下的人撒东西, 是银灰, 黑暗中使用夜明珠照就能看见。   闻衍抽出身侧的剑, 飞掷出去,将漏信的奸细钉下马,江聿还没有反应过来,位于他身侧的段将军忽然变了脸色,朝他拔剑刺入。   江聿一手执捏马缰绳,怀里又抱着人避之不及,明晃晃的刀剑刺过来,他侧过身想要护住怀中的人。   闭上眼听到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江聿睁开眼,闻衍挡在了他的前面,“你......”   为什么要护着他?   闻衍是扑身而来,护住了江聿后,他一掌打飞了段将军,闻衍这边的人马即刻上来。   两方人马进行缠斗,江聿扶住要上去帮忙的闻衍,“你没事吧?!”   “汝阳大军里竟然出了奸细!”他看着往日共处的段将军,恨不得上去手刃他。   他的腰又伤到了,划破了衣襟后,露出原本他刺伤的地方,江聿看到自己曾经下的死手,欲言又止。   闻衍毫不在乎他的伤口,“没事。”站起身,丢了一把剑给江聿防身,又叫了两个人保护他。   随后抽了剑亲自上去收拾段将军,要是不速战速决,快点把内应解决了,羌族跟着后面的留下的银灰,用不了多久会跟上来。   “你小心啊!”江聿大声喊道。   闻衍出手极其快,江聿先前看他出手的那几招,有想过他武功高强,没想到这么厉害,丝毫没有废招。   段将军在汝阳的大将里面算是武艺出众的,没想到居然被闻衍打得节节败退,很快就被打趴下了,砍掉一只手。   段将军跪地求饶,“侠士饶我...”   见闻衍脸色清冷,没有转机,段将军转求到江聿的头上,“江小将军,我们一同共事...”闻衍不叫他有开口的机会,手起刀落。   杀掉段将军后,他的手下也被闻衍的手下给解决掉。   闻衍踉跄两步,动手牵动伤口,流下来的血越来越多,闻衍拿出止血的金创药,匆匆倒上去,简略包扎。   “快走。”   一行人整顿重新上路,由后面的清理痕迹。   *   江映儿心神不宁,今日沈辞霁领人找羌族的人谈判,她在暗中观察,并未得见阿弟的面,暗中去营救的人也没有回来。   “阿弟是不是出事了?”   闻衍去营救,会不会出事。   听王将说羌族部落起了火,被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往那边看也能看出冲天的浓烟,王将紧急召人去王帐议事。   有人提议说,“羌族此刻慌乱一团,是进攻的好时机。”   话音未落,对面的人反对。   “羌族内乱的原因尚且不明,去营救江聿的人还没有回来,不易轻举妄动。”   “是啊,羌族人狡猾,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故意耍的计谋,目的就是为了引我们前去,好瓮中捉鳖,一网打尽。”   又有人说,“可机会稍纵即逝,若是唯唯诺诺还怎么行军打仗?羌族人早就不足为患,他们人马粮草财力已经不够了。”   “我们过往回回在羌族人手上吃亏,万不能马虎了。”   王将拿不定主意,“......”看向沈辞霁,“沈大人和江晔公子怎么看?”   沈辞霁发言道,“羌族的这把火起的蹊跷,若说是我们的人动手,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几乎把羌族整个部落都点燃了?当然我并非是说耿将军和段将军没有本事。”   江映儿垂眸,心里隐隐有所预感,此事八成是闻衍做的。   “江晔公子呢?你一直不说话,是否有更好的意见?”众人的目光皆放到了她的身上。   闻衍离开之前让她等,江映儿斟酌两句道,“不如静观其变?”   沈辞霁附和说,“我认同晔兄所言,不明事况,断断不能贸然出手,急功近利万一再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缓兵之计对我们有利,时日拖下去,羌族人打不起持久战。”   王将和几位将军点头,“是。”   “纵然我们兵强马壮,也不能让将士们白白送了性命。”   “如此...”   王将话未说完,外面跑进来一个士兵,“回、回来了!”   “谁回来了?”王将惊问。   江映儿倏然起身,急匆匆往外走,在她掀开帐帘时,士兵捋顺了话,“江小将军回来了!被人给救回来了!还带回了小公主!”   在座的人无一不惊,“!!!”   闻衍撑到最后一刻,见到江映儿,脸色苍白,他的贴身小厮连忙上前扶他,闻衍疼得抽气,脸上冷汗密布,也不忘记嫌弃隔开他的手。   他要江映儿过来扶她。   她又是先去扶他的弟弟,没看见他脸都疼白了?   被人刺伤,又与人酣战许久,一路上没有吭声的男人,见到江映儿又是先去看她的阿弟,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忍不住破防了。   他冷嘶,微大声,“疼!”   被众人包围的江聿,这才想起来,“阿姐,对了闻...大公子他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闻衍受伤了?   “那你呢?”江映儿看到江聿浅衫身上的血色,这才急匆匆朝他过来,“你身上的血?”   “阿姐,是他的。”   血都溅到别人的身上了,那他伤的有多重?闻衍身上的羌族服饰是深蓝色,血和衣衫融为一体,压根就看不出来他的伤势有多严重。   江映儿过来看闻衍,刚到边上,男人语气幽冷埋怨,“江映儿,难得你还记得关心我。”话不中听,大掌牢牢攥住她的手,生怕她跑掉。   “我...我信守承诺,帮你把你阿弟给救回来了。”瞧着男人苍白的俊颜,江映儿心里疼了一下,眼睛有点忍不住烫。   “我为你去找郎中。”   江聿让人找郎中,沈辞霁也在后说快去,闻衍最后不友善看了沈辞霁一眼,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   闻公子?是谁?他救了江聿。   王将们出来之时,只顾着关心江聿,还以为旁边犹如神兵天降的男子是羌族人,毕竟两人做的是男子打扮,没想到竟然是淮南首富。   更没有想到的,江聿所谓的义兄,居然是他的长姐!女子!   闻衍再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他奔波劳碌不得休息,新伤加旧疾,连带复发,又起了高热,军营中上好的药不是很多,江映儿差点以为他熬不过来。   毕竟闻衍一身伤痕都是因她江家而起,这次也是为了她阿弟受的伤,江映儿衣不解带守在塌边看了他三天。   第三日夜晚,郎中来看后,闻衍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江聿拿来吃食,“阿姐,你三日没认真合上眼了,换我来守罢。”   “阿姐身子本来就弱。”一旁的韦勋也跟着劝道,“是啊映儿姐姐,万一大公子还没醒,映儿姐姐身子熬不住垮了怎么办?”   江聿怪哎一声,“你胡说什么,咒我阿姐啊?”   韦勋跟江聿混熟了,现在唯江聿马首是瞻,忙不迭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嘘。”江映儿示意两人噤声。   左右闻了一下,江映儿头一次三天忙得顾不上自己,正好闻衍退了高热,她可以松乏松乏。   “你们帮我守着,不要出什么纰漏。”   江聿和韦勋保证,“阿姐、映儿姐姐放心。”   江聿自从晓得粮道的内情,以及韦勋跟他说起江映儿在平塘被人欺负,闻衍救她的事情,以及沙城后来发生的事情。   他还救了自己,对于闻衍,江聿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怎么面对。   他是豁出命和身家在追求阿姐啊?   两人守来了没有多久,外头来人说小公主醒了在找小将军,江聿着急起身,韦勋连忙说,“阿聿,你去吧,大公子这边,我守着。”   “好,拜托你了。”   韦勋守了一会,觉得无趣便拿起一旁的木剑比划起江聿交给他的招式。   江冷不丁忽然传来一身问话。   “她呢?”   闻衍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坐起身来,询问江映儿的去向。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该不会趁他昏迷不备, 又跟着人跑了?   韦勋忙放下手里的剑,过来敷人,“大公子, 你终于醒了!”   闻衍没有回他的话,眼睛在营帐内四处搜寻, 不见江映儿的身影,这里也不是她的营帐,所以她去哪里了?   声音沉下来,带着急迫, “她呢?”   闻衍要站起来,起身太猛, 眼前一黑腰腹一疼, 迫使他瞬间砸坐了回去。   “她去哪了?”   韦勋想把闻衍给按回去,“大公子,你的身体还没好, 郎中说了你要多多休息。”   “伤口又裂开了!”锦白色的中衣染上血色,韦勋焦急跟在闻衍身边窜,“我找找止血的药....”   着急的话落在闻衍的耳朵里就成了欲盖弥彰之词。   上一次他昏迷, 江映儿不告而别,闻衍醒过来后,知道内情的小厮同样的顾左右而言他, 想要扯开话题,不透露江映儿未离开的现实。   闻衍顾不上自己的伤势, 隔开韦勋上来扶他的手,连靴都顾不上穿, 他阴着一张脸往外走。   “哎!”韦勋在后面喊, “大公子...”   江映儿匆匆沐浴换了一身衣衫过来, 军营缺水,能有沐浴的已经很不错了。   刚到营帐处里头传来声响,生以为闻衍又出什么事,江映儿加快脚步。   刚进营帐不料前面刮来一阵强劲的风,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面沉如水。   眼里有失而复得的欣喜,随后被人大力拥抱入怀中。   抱得好用力,脊骨都要被他抱碎了。   江映儿,“......”   韦勋见状,识趣默声离开。   过了一刻钟,江映儿身上快要被勒死了,喘不上来气,只好呛着声音。   “闻...闻衍,你抱得我太紧了。”   闻衍稍微松了力道,却没有松开她,足足抱了好久,江映儿站得整个人都木然。   “......”   闻到他身上浓郁的药物,还有血腥味,江映儿回想起他还受伤,力道大得几乎叫人想不起来他身上有伤。   江映儿戳了戳他另一处没有受伤的腰,叫他的名字,“闻衍。”   “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应当躺着休息。”   男人微含委屈和气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以为你又跑了。”   江映儿,“....我没有。”   什么叫又跑,何况她上一次也没有跑啊,那是形势所迫,赶赴边关营救阿弟。   “你还会不会跑?”闻衍追问,“我要你答应我,不跑。”   江映儿不说话,为什么要答允他。   江映儿如今可不敢再轻言许诺,除非形势所迫,不得不敷衍了事。   男人可怜巴巴抱着,头搁在她的肩窝处,重得难以言喻,“你不知道,我刚刚醒过来不见你,心里有多慌。”   江映儿垂眸时,见到男人赤足。   “......”   看出来他很慌了。   江映儿到了嘴边的话变得默然,她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又抱了她好一会,蹭了蹭江映儿的肩窝和侧脸,将她鬓边的湿发蹭得越发粘连。   “......差不多行了。”他太高了,又重,压下来跟一座小山似的,简直叫人喘不上来气。   闻衍依旧没有松手,非要拥着江映儿说话,“你去哪了?”   “我去沐浴。”   男人像大狗一样嗅了嗅她的颈窝,难怪香甜诱人。   江映儿伸手推开他的头。   “我们能不能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万一有人过来,成何体统。   闻衍终于听劝松开她,转而拉上她的手,江映儿重新给他的腰腹上药,他都不肯松开。   那时候晕了也是,死死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江映儿掰了许久。   简直让人无言到没有脾气。   眼下也是,江映儿甩也甩不开,“闻衍,我要帮你裹纱带,一只手不方便。”   闻衍说,“不缠了。”   要不是看在他的伤是为阿弟挡的,江映儿才不管他,他有时候犟到人不想搭理。   她把声音放柔,耐心道,“你不要胡闹,边关风沙大,身上的伤不缠纱带,伤口不易好,听话么。”   江氏在哄他。   闻衍心头一酥,登时想,替江聿挡的剑,实在伤得太值了!   闻衍拿过她手里的纱带,牵引着她的手,三两下快速给缠好了,随后又在塌上抱着她。   江映儿间歇沉默,跟他打商量,“我们能不能好好坐着说话?”   “军中重地,随时会有人来。”   闻衍不管,必须要感受到她的温热整个人才会踏实。   “我没拦着不让人来。”   江映儿,“.......”跟他真的聊不到一处去,闻衍还是熟睡时较为赏心悦目。   闻衍把玩着江映儿的手指,“你怎么不做男子打扮了?”   “方才沐浴时身旁没有带干净的男子衣衫。”   她的身份已经被识破,按理说不用再作男人的打扮。   可知道她真实身份也没有多少人,若是作女子的打扮在军中多有不便。   江映儿道,“一会我换回来。”   “不着急。”   水雾色的衣裙衬得她尤其清理,整张脸蛋光泽饱满,出水芙蓉。   “我将你阿弟毫发无伤带回来了。”   江映儿微顿,“谢谢你。”   “我不要谢谢。”闻衍道,“映儿,谢人要有诚意。”   江映儿反问,“你想要什么作为谢礼?”   “除了爱。”   她把闻衍想说的后路堵死,“......”   “那你亲亲我。”闻衍盯着她粉嘟嘟的唇,男人面容极俊,像仔细雕琢过的璞玉。   “好。”江映儿干脆到令闻衍没有想到。   她蜻蜓点水碰在他的侧脸上,闻衍不满,指着他的唇,暗示。   江映儿看懂了,也没有同他辩扯,干脆地点了头,对准他的唇亲上去,闻衍怕她亲下就跑,手罩住她的后脑勺。   不料江映儿没有,她很仔细地亲,勾得闻衍起兴时,离开。   闻衍追上来,她那只没被拉住的手抵在中间,摇头说,“不成。”   轮到闻衍沉默,“......”   回春把她和闻衍牵扯到一起,两人有过多次的亲密。   江映儿索性看开了眼。   就当去了一趟勾栏瓦舍,汝阳的烟花之地,不仅有男人的温柔乡,也有女子们的梦归处。   她索性就当是....露水情缘。   话本子里不也常这样说吗?何况闻衍的皮相万里挑一,极其难寻。   “现下是白日里。”她说。   闻衍妥协,重重捏了捏她的掌心。   “对了,我去营救你阿弟之时,他带回来一名女子...”   江映儿正要跟他说起来此事,“你不光救了我弟弟,又帮我们江家立下了大功。”   “此话从何说起?难道那女子有别的身份?”   闻衍的脑子的确聪明,三言两语就猜出来。   “是,她是当今陛下最小的女儿,走失两年多的小公主,原以为她死了,没想到是被羌族人掳来边疆,藏了起来。”   如果闻衍没有猜错的话,“羌族人把她给掳来,若是战败,想用做最后威胁皇帝的底牌。”   “对。”   任洵离开京城后,汝阳皇帝子嗣不多,除却外嫁的长公主,他最上心的便是这个小公主了,听说是庙会时走失的。   “我原以为你阿弟是为了救她,才故意被擒。”   小公主走失那一年,伤痛罢朝,江家人围在一起用膳时,江映儿听江游说过,就连阿弟也怪怪的...   “阿弟和小公主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不算太熟。”   “现下么...”   救回来那日,军中没有丫鬟婆子,王将连夜派人就近找了两个来,人一上前就被小公主给抓伤了。   谁都不让碰,使劲往江聿的怀里钻。   江聿尴尬得不行,他是男子,总不能帮她梳洗,传出去小公主的名声怎么办?   因此他求助的看向江映儿,“阿姐?”王将和沈辞霁等人无奈,纷纷看向她。   江映儿去试了试,仿佛是因为姐弟二人相貌相似,小公主没像抗拒别人那般抗拒他。   梳洗的事就落到了她的手上。   除却梳洗时要江映儿,别的时候随时要见江聿,小尾巴似地跟着他。   江映儿之所以换了女子的打扮过来,也正是因为在那头做的梳洗,单有女子的衣衫。   “你烧了羌族部落,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又破了他们的计划,立下了大功劳。”   闻衍无所谓笑,“我的功劳记你头上,为江家增光添恩典。”   江映儿又说了一声,“谢谢你,闻衍。”   男人皮笑肉不笑,“映儿,我喜欢有诚意的。”他捏了捏江映儿的脸。   随后,又与她说起带人到羌族部落里查江聿的下落,江聿被人带走以礼相待安置的事情。   “你可知此人是谁?”   江映儿刚要回说不认识,她如何知道?况且江聿回来时在王将等人面前并未说过。   帐帘被人撩开,江聿风风火火带着人来,未见其人已闻其声。   “阿姐,我听说大公子醒了?!”   江映儿迅速从和闻衍拉开距离站好,整理好被他抱皱的衣裙。   闻衍面色不悦,“.......”   对上闻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江聿声音消了大半,肃穆了脸色。   先喊了声,“阿姐。”   他后面跟着小公主,往日活泼爱笑的姑娘一年的光景变得呆笨憨傻,攥着江聿的手臂,唯唯诺诺躲在他背后,探出小半张脸。   韦勋在身侧,“映儿姐姐,大公子。”   江聿规规矩矩走到闻衍跟前,再次诚心诚意恭恭敬敬给他弯腰躬身道了个谢。   “闻...大公子,谢谢你不计前嫌,相救于我...”   “江聿铭记于心!”   闻衍对人素来冷淡,江映儿除外,当着她的面不好冷落江聿。   回他道嗯,“先前的事都过去了。”   “我应了你阿姐要救你,你要谢就谢她吧。”   江聿看向江映儿,见自家阿姐抿笑,他直起腰。   “阿聿,闻公子告知我你在羌族被人救走妥善安置,此人是谁?”   提及此,江聿脸色瞬变得莫测,看向江映儿朝她挤眉弄眼。   江映儿,“?”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江映儿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江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径直问出口,“阿聿,怎么了?”   江聿挤眉弄眼到了极致, 眼神使向闻衍那一头,江映儿后知后觉闭上了嘴巴。   闻衍已经率先反应过来苗头有些不对, 事关江映儿,他总是格外的敏锐,他点明,“什么人什么事, 不方便当场说吗?”   闻衍的目光在两人之前巡视,后又停留到了江聿的脸上。   他的眸色幽沉, 盯看着, 让人觉得锋利之极,一时之间竟然不好撒谎了。   江映儿此刻若是再察觉不到怪异,就是真的迟钝了。   “.....”   她后知后觉打圆场, “应当不是什么大事,稍后再说吧。”   江聿连忙跟上,回避闻衍的眼神, “阿姐,是是是,此事说来话长, 我之后再跟你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 那就是私事,私下说?   闻衍的脸色瞬间变得讳莫如深,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 带走江聿的人, 被他隐瞒身份的人,不能当着众人面说出来的人,和江映儿有关。   别又是第二个沈辞霁?   越发察觉到不对,闻衍深想着,脸色也越发不好看起来。   手底下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救走江聿的人,那座宅子里的主人是个男的,至于身份暂时不得而知。   “......”   气氛莫名陷入死寂。   韦勋率先跳出来,先开的腔,“映儿姐姐,大公子,饭菜已经凉了,要不我和阿聿先拿出去热一下再端上来罢。”   江映儿点头,“好。”   三人走了之后,又剩下两人。   原本调和的氛围,因方才的插曲,徒然增添了几分尴尬,江映儿心中也放不下,她找了个借口,“我去换身衣衫。”   言罢,即刻起身。   闻衍拽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   一时之间,就当江映儿以为他会问出什么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问,就一直看着她。   良久之后,男人率先垂下了眸。   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骨窝,“你去多久?”   江映儿卡壳了,她是想去找江聿,显然闻衍洞悉了她背地里的去向,特意出此一问。   “换身衣衫的功夫。”她回答得含糊其辞。   闻衍又问了,“会很久吗?你平日里换身衣衫的功夫需要多久?”   “......”他刨根问底问上瘾了。   “要一会。”江映儿还是选择含糊其词。   “我能不能跟你一道去?”他又开始问。   江映儿着实没有想到闻衍居然死缠烂打到了这样的地步,她重复提醒,“我是去换衣衫,你跟我一道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们什么都做过了。”他仿佛别有用意,刻意提醒江映儿才说起一切,“你全身上下,我看过,亲过,更碰过。”提醒她不要忘记什么。   江映儿,“......”   跟闻衍比起来她的脸皮委实还是太薄了。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起这些?”江映儿不满发起控诉道。   闻衍反问她为什么不能说,“这里又没有外人,就算你阿弟在,他也不是外人。”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就开始怪了,“哦,我忘了。”   “我才是那个外人。”   江映儿字啊一次被他搞得满头黑线,闻衍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外人不外人,当着人不能说,就....白日里也不要说。”   江映儿还以为闻衍会接着莫名其妙的话。   没想到,他居然又不按常理来了,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映儿,你去吧,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你。”改变得好快,从咄咄逼人到善解人意,居然只在一瞬间。   江映儿不确定,“果真?”闻衍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郑重跟着她点头,“果真。”   他抿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   差点又没有忍住跟着她发脾气。   提到别的男人,他总是无法忍住,江映儿若是再丢下他跟着别的人走了,他要怎么办?   闻衍在这一刻觉得他实在太过于患得患失了,按捺不住脾气的话,万一江映儿厌恶他了,觉得别的人好,怎么办?   江映儿是顶着背后男人眼巴巴的目光离开的营帐。   江聿在门口等她,江映儿一出来,立刻将她拉远了一些,四下没有人了才问她,“阿姐,你认不认识毕桓?”   “毕桓?”   江映儿认识的男子屈指可数,江聿说出口,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张脸,于是点了头。   “认识。”   “还真的认识啊?!原来他说的那个女扮男装的朋友居然真的是阿姐。”   实际上韦勋说起江映儿从淮南来到平塘时,江聿心里已经明确了。   救他的男子毕桓,说的那个人就是江映儿。   从淮南到平塘,庐城是必经之地。   天底下哪有人是跟他长得相像的?若是不知道一切,毕桓也没有在羌族的部落当中,自家阿姐又招到了一个男人的青眼。   江聿开心,甚至无比自豪的,阿姐如此出众,得好男儿赏识,越发能够气死闻衍了,若是以前,他肯定要当着闻衍的面故意说出来,那个人是姐姐的爱慕者。   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可闻衍现在身负重伤,毕竟也是为了救他才伤的。   落井下石非大丈夫所为。   况且闻衍所做的也挺多的,倒叫江聿不好抉择了。   “阿姐,若是叫你选,你会选谁?”   江映儿没有听明白,“选什么?”江聿刚要说毕桓,在不远处,闻衍居然出营帐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姐弟没有过来。   江映儿是背对,并没有发觉。   江聿与闻衍对视,隔得远也能让人感受到他脸上的寒意,江聿立刻闭上了嘴,垂下眼,假装没有看到他,“没选什么,是我走神说错了话。”   眼下事情多如牛毛,闻衍又在,就不要给阿姐平添烦恼了罢。   “你怎么知道毕桓?”轮到江映儿发问了。   “我落到羌族的部落,羌族的首领原是要五马分尸直接杀掉我,是他救了我,跟羌族的首领说我是他的故友,后来我到了他的地方,他便跟我旁敲侧击打听阿姐的事情。”   隔得远,闻衍应当听不见罢。   江聿千算万算没有料到,闻衍居然会识唇语,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即便是没有听到声音,闻衍也知道他说了什么。   果然真是跟江映儿有关的,一个新的男人。   她到底有几个男人?   “他怎么会在羌族的部落?”   江聿欲言又止,“他....”毕桓是被抓去的,江聿在想要不要将他给救出来。   此事还有待思忖,江聿不敢再说了,虽然说隔了点距离,这好歹也是在闻衍的眼皮子底下。   “阿姐,改日我再与你说,王将已经听说大公子醒来的事,他救了我和小公主,王将在王帐之中设了晚宴,届时你带着他一道过去。”   江映儿点头说好。   江聿匆匆离开,江映儿转身之时,闻衍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快速回去换了一身男子的短打衣衫,旋即回了地方,韦勋端上来热好的膳食,江映儿和闻衍一道用了些。   江映儿跟他提起江聿说晚间去王帐之中用膳的事,闻衍答非所问,“你晚上在何处歇息?”   军中驻扎的营帐不多,江映儿原先住的地方腾挪给了小公主,江聿和韦勋挤在一处,她因为一直守着闻衍,并没有安置好新的地方。   闻衍的营帐是原先沈辞霁的地方,他跟别的将军去挤了。   江映儿跟他说起短缺的事,“晚间让阿弟给我安置。”   闻衍说,“既然营帐短缺,那么我与你一道。”江映儿说,“不成,不合适。”   闻衍的醋坛子又打翻了,应当说就没有立起来过,他说,“为什么?”   “男女有别,别人会说闲话。”江映儿用这句话来回给他。   闻衍沉默良久,竟然耍起了脾气,“我身上的伤还没有好,晚间就不去了。”   江映儿,“???”确定你不是在使性子吗。   “好。”江映儿也不打算惯着闻衍。   说不到两句,又进入到了僵持的局面,江映儿不肯松口,闻衍退步,“那你的营帐能不能离我近一些?”   江映儿抬头,“我无法做出安排。”她怎么能做得了主意,挑这挑那?   闻衍心里都快被醋给掀翻了,看着一旁江映儿风轻云淡的样子,心口又隐隐作痛了。   “......”   一直到夜幕降临,江映儿倒是那都没去,一直守着闻衍,尽心尽力给他上药,期间两人一次口都没有开过,连对话也没有。   江映儿沉得住气,闻衍反而是沉不住气。   估算着江映儿所说的宴席,他清咳一声,“我们何时去?”   江映儿抬头,“你不是不去吗?”   闻衍自己找台阶下,“你听错了。”   江映儿说时辰差不多了,拿来衣衫给闻衍穿上,旋即两人出了门,半道上遇见来催促的江聿,他问说,“阿姐,我险些以为你们不来了。”   江映儿还没有说话,闻衍出奇的嘴快接了过来。   “会来。”   江聿白日想到两人之间的对视,摸了摸鼻头。   三人进了营帐,在做的所有人都起来迎闻衍,原本走得好好的,江映儿感觉到肩上一沉,闻衍手倚着她。   男人皱眉,“我腰疼。”   江映儿伸手扶住了他,低头去看他的腰腹。   没瞧见闻衍与沈辞霁在眼神交锋中的暗涌激流。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能走得了吗?”   江映儿询问, 仔细查看他的腰腹,并没有渗血,一路上走过来也都是小心翼翼, 没有扯到伤口。   韦勋和江聿上来帮忙搀扶,闻衍却不接受二人的助力, 单单倚靠着江映儿。   除了在场几位察觉到内情的当事人,别的将军并未察觉到气氛的不对。   韦勋和江聿落了座。   沈辞霁走过来,皮笑肉不笑伸手,“映儿妹妹到底是女子, 闻公子身强力壮,她一个人恐怕扶不住你, 辞霁来扶大公子。”   言罢, 他真要来扶闻衍。   男人隔开他的手,自己站直了身子,江映儿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 又看了看沈辞霁。   众目睽睽她掺闻衍的确不好,让位给沈辞霁。   沈辞霁没沾上闻衍的边,他自个已经站直了身子, 挡在江映儿面前,“不劳烦沈大人。”   两个男人的火花一触即发。   众人面面相觑,“......”   江映儿刚来之时, 沈辞霁对他各种照拂,在军中没见过沈大人对谁如此上心,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体贴入微到惹人起疑的程度。   那会江映儿的身份尚且不被众人所知晓,军中隐隐有流言蜚语, 说江家的这位慷慨赠粮草的公子, 和沈大人莫不是有更亲密的关系。   开国郡公家的嫡长子, 竟然是一个有龙阳之好的人?   现下又插足进来一个淮南的首富闻衍。   原来当初江家的远方表亲江晔,竟然不是男子,而是江相的嫡长女,明显跟后来救出江小将军的淮南首府更亲密,那沈大人又算什么?一厢情愿?   难得在军中还能看到如此艳戏。   王将招呼两人坐下。   沈辞霁本来的位置是江映儿先前坐的,闻衍一个跨步过去,径直做到了沈辞霁的旁边,他抢了江映儿原先的位置,江映儿只好顺位坐他的位置。   如此上排的的位置就变成了,王将在最主位,右边依次排下去便是沈辞霁、闻衍、江映儿、以及军中别的将军。   对面是韦勋、江聿、小公主正对着江映儿。   照理说,韦勋的位置到不那么高,若是将他安排到最后去,未免不太合适,江聿到了最中间,对面若是个男人,小公主恐怕又要闹了。   王将倒了一杯酒,端起来敬闻衍,“谢闻大公子救我江小将军和小公主于危难之中,重创羌族部落,解我军中的燃眉之急。”   有王将领头,军中所有人都起来敬闻衍,若不是他火烧羌族,救出江聿和小公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举手之劳。”闻衍还是那句话,“将军若是要谢,就谢映儿,我是听她的话照做的。”   王将连忙答谢江映儿,对着两人,“好,谢江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我已经上表请奏,为江家请功,敬请二位满饮此杯。”   所有人一饮而尽,随后落座。   用着膳,闻衍问起近期的战况,王将巴不得他张口,没有隐瞒。   起那场大火阴差阳错把羌族人的粮草储备烧了一个大半,按照原先估算的时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夺回陵台九州。   羌族人损失大,汝阳的损失也不小。   负责带队暗中营救江聿的耿将军人马,在大火当中被羌族人杀得干干净净,无一人生还,实话来讲,损失惨重了。   为避免此再发生如此惨烈的伤亡,王将不得不进行深思熟虑。   夺回陵台九州重要,将士们的命同样重要。   “羌族人恐怕不会坐以待毙,怕他们临死反扑,我等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直接出兵,或是另寻良策。”   屡次交手,羌族人的狡猾,众人皆是心有余悸。   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留有阴损的后招,思及此,众人皆沉默。   看来,此难题已经困扰许久。   江映儿默不作声吃菜,她心里有感觉,闻衍刚醒过,王将便为他设宴,醉翁之意不在酒,又在席间提起攻打羌族人的难关。   侧面意思,应当是探听闻衍有无良策。   真要答谢闻衍相救之恩,为何不直接去他的营帐,非要大张旗鼓设下宴席。   江映儿默不作声,低头用膳,闻衍一句不吭声,他动了两筷子,便一直给江映儿夹菜。   “......”   似乎并未把王将所言听进耳朵里。   闻衍不接茬,王将给沈辞霁递了一个眼神,想让沈辞霁探听他的口风,可否有招数,能够出奇制胜,将汝阳大军的损失降到最低。   沈辞霁心中想着询问的言语,江聿抢在前头,忍不住上嘴一提。   “将军,我有一个良策。”江聿近来被小公主绊住了脚跟,他自己伤势才愈,军中的商议并未出面。   王将欣喜,“小将军请说。”   闻衍终于抬了点眼皮子看向江聿,小公主不满江聿跟别的人说话,不再照料自己,开始要撒闹了。   江映儿接手了江聿的差事,给小公主夹她喜欢的炸鱼,如此小公主才嘟嘟嘴没有吭声,打断江聿。   “我在羌族部落,遇到大公子之前,曾经受人搭救,此人乃我朝人士,他被羌族部落首领抓去,给羌族首领的女儿做驸马,我虽然逃出来,可他还受困于羌族。”   “我提议不妨由他下手,若是能够搭上线,或许能够里应外合。”   闻衍眉心一动,此人约莫就是江聿口中和江映儿有关的那个他?   沈辞霁接问,“如此倒也不失为良策,只不过我们应当如何与此人搭上线呢?”江聿犯了难题,在坐的各位谁有这个本事?   在羌族部落安插内应,实在难。   江聿看向闻衍,男人垂眸不做声,不参与,神色淡漠。   想听他的谏言,江聿迫不得已把希望寄托在江映儿身上,低声喊,“阿姐。”   刚给小公主夹完一块脆皮小酥肉,江映儿便接收到了自家弟弟递来的眼神暗示,江映儿纠结再三,给闻衍夹了菜,朝他抿了笑。   闻衍倒还是吃了,仅仅也只是吃掉。   他没有说话。   江映儿,“......”   有求于人,作为主将,推诿办不成事情,王将索性挑了头,把话说得明明白白。   “闻公子,实不相瞒,闻公子伤势尚且未曾痊愈,我等邀约闻公子过来,在此当口有些冒昧,可若是再等上些时日,羌族人休养生息恢复兵力,届时就不好对付了。”   “故而打搅闻公子养伤,是想听听闻公子对于攻打羌族人可有意见?”   闻衍打回旋镖说道,“王将实在高看于我,在下就是个普通的商人。”   他的身份是商人不假,放眼在坐的所有人,的确个个是比他身份高。   又有谁能够瞒天过海,把大军所需的粮草不少一粒,运到边疆,又能不损失一兵一卒,把江聿和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给救出来。   挑出军中的羌族人的内应奸细。   说到段将军,王将气恼不已,难怪汝阳对付羌族的计谋屡战屡败,粮草都被烧了。   段将军是汝阳多年的老将军,深受器重,就算挑内应,谁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多亏了闻衍。   王将实话实说,毫不吝啬赞他,“闻公子的谋干才略,我等皆有见证,在一夜之间将整个羌族部落搅得天翻地覆,令人心服口服。”   “足以可见闻公子对于羌族人的了解知之深广。”王将站起身,“恳请闻公子不吝能够施以援手。”   旁余的将军也跟着附和,恳请闻衍能够帮忙。   闻衍放下木筷,目光看向沈辞霁,“沈大人没有高见吗?”闻衍面带思索,“我记得当初在淮南,沈大人对我的事穷追不舍,多次提及若我有难事,不必见外,尽可向沈大人开口。”   沈辞霁没有想到闻衍竟然如此记仇。   多少年前的陈谷芝麻烂事,竟然到现在还能够翻出来。   “将军把此事甩给我,众位将军一筹莫展尚且没有解决之法,我亦没有头绪,依沈大人看呢?”   “有何高见?”   剑拔弩张的气势缓缓在两人中间升起,闻衍眸色淡薄,把玩着手中的杯盏,把沈辞霁架到高处,令他骑虎难下。   沈辞霁岂会不明白他的用意,闻衍是想要他当着江映儿的面,承认自己无用,借机故意讽刺他。   “闻公子足智多谋,辞霁想先听听闻公子的想法。”沈辞霁对上他玩味的眸色,用另一种回缓的方式接过闻衍的话茬。   纵然他要强出头,王将现在要的是闻衍的看法,不必与他争一时的意气,沈辞霁忍气吞声退了一步。   江映儿在长桌底下不动声色拽了拽闻衍的衣袂,想叫他适可而止,别阴阳怪气。   闻衍反手抓住江映儿的小手。   与江映儿对视上,仿佛话里有深意:你想让我放过他?   江映儿试图甩开闻衍的手没有成功,他抓得太牢固了,两只手一起去掰开,只怕也做不到,动作大起来,不是丢人现眼吗?   她不闹了,索性由着他拉。   男人似乎因为江映儿的妥协也让了步,没有对着沈辞霁咄咄逼人,淡淡一声哦。   当着江映儿的面,沈辞霁不肯在闻衍面前低头示弱。   也是,哪个男人能够把自己的短处给露出来。   到底是开国郡公家的儿子,王将也得适度维护他的颜面。   “沈大人多番思虑,已同我们商量过了,眼下,我们更想听听闻公子的看法。”   闻衍嗤笑一声,“是吗?”   江聿有时候也觉得闻衍太过于目中无人,可闻衍的实力他见识过,他的确有嚣张跋扈的本钱,纵然不悦,有求于人,得顺意。   点头跟说,“大公子,你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其实江聿提出来,也是想借闻衍的手帮忙救毕桓于险境。   江聿开口,他是江映儿的弟弟,闻衍不会让他难堪,点了头,表示愿意帮忙。   “适才江小将军说挑那深陷囫囵之人为线人。”   “此人的身份,我尚且不得而知,不如小将军与我仔细讲讲,他的身份来历,又因何救了小将军?”   “也好让我有头绪献策。”   江聿一梗,对面询问他的男人,对方眸色意味深长。   江聿隐隐明白了。   什么冲着献策来,分明是想逼他说出内情,冲着阿姐和毕桓的关系来的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江聿瞬间洞悉闻衍的想法。   要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江聿瞬间有些后悔在营帐之时, 没有直言说清,避开闻衍做什么?   反正他和阿姐已经和离,阿姐有些爱慕者, 不应该吗?阿姐又不是他的人。   是啊,偷偷摸摸做什么?   绕弯子根本就绕不过闻衍, 这个男人的心机手段重得难以言语。   方才在营帐当中就几个人,现在人多了何止一倍。   果不其然,闻衍又来了,“到底有什么私家话, 小将军不方便说吗?”   “若是不方便,还有什么可谈的?”   闻衍接着说道, 他的语气很是苦口婆心, 一副为大计着想的口吻。   “不明白此人的身份和小将军的交情,如何判定此人是否能够值得信任?是否能够成为汝阳的线人?”   “万一是羌族人故意下套,利用此人获取小将军的信任, 使用反间计也不得而知。”   闻衍字字句句无比有理,每一个发问皆是为了汝阳大军着想,唬得王将连带座下的将军纷纷点头同意。   让江聿开口陈情缘由, 看看此人究竟值不值得用。   江聿,“......”   沈辞霁不明内情,看江聿的脸色, 猜想此事没那么简单,他没有表态。   韦勋也听出来了, 之前江聿跟他提过,救他的毕桓与映儿姐姐有些故交之情。   大公子问的几句话, 翻过来的意思, 就是.....几句话。   在问江聿口中的毕桓和映儿姐姐。   他是映儿姐姐的什么人?两人到底有什么交情?交情多深?   江映儿嘴角抽了抽。   在桌底下用力掐了闻衍的掌心, 想让他闭嘴。   男人扭过头朝她展颜,笑得人畜无害。   江映儿,“......”又掐了他的掌心。   为什么非要把话摊开来讲?她有些厌躁闻衍咄咄逼人的态度,黛眉轻蹙。   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男人。   当着王将的面,江聿按照实情说,等到他说完,江映儿适时把话给接过来。   “我和毕桓确有些交情,他是我们汝阳的人。”   “交情深吗?”不等众人说话,闻衍紧跟其后,“多年交情,还是萍水之缘?”   江映儿,“......”   闻衍能不能闭上嘴?   王将也跟着道,“江姑娘认为,此人可否为我们所用?”   江映儿摇头,照实说,“我不知道。”   她一字不漏说出在平塘时,在路上和毕桓相识相知相熟之事。   言罢,不着痕迹瞪了闻衍一眼,用力从他的大掌中抽回自己的手。   刚知晓一切的闻衍,理亏了,“......”   王将问众人看法,毕桓可否能用?   沈辞霁说,“此人深浅难测,若是知道其底细,真如蒋姑娘所言,或许可用。”   羌族人不出手,难保在酝酿什么。   王将吩咐底下人去查毕桓的下落,他再次询问闻衍,“闻公子见多识广,人脉多,可否助我等一臂之力?”   江聿提的意见,真要是做好了,“……”   闻衍没有拒绝,在江映儿看来,他总算是有了一点正形。   “闻衍必尽全力相助。”   江聿重新给江映儿扎了一个营帐,地方不够,沈辞霁表示可以和闻衍住同一处。   回了营帐后,沈辞霁没有忍住。   “闻衍,你若真的爱映儿妹妹,就应该多多考虑她的感受,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看他今日把映儿妹妹逼得多难堪,当着那么多人非要让她说明和毕桓究竟是什么交情。   “沈大人高见,闻某不明白沈大人的意思,有话不如直说。”   沈辞霁站起身,“你不明白?毕桓的事情,何必要抽丝剥茧,问得无比细致令映儿妹妹难为情。”   “是,我的确有私情在。”   “你懂什么?”闻衍讥诮道。   沈辞霁好脾气,也被他的语调讥出一身火气,“闻衍,普天之下就你能耐,你...”   闻衍懒得搭理沈辞霁,后者同样觉得跟他无可救药,说不到一处去,简直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闻衍抬脚离开,沈辞霁在后问,“你去哪?”   “沈大人管天管地,还管起我的行踪来了?”沈辞霁皱眉,谁想询问闻衍的行踪,不过是怕他去找江映儿。   故而,沈辞霁跟上了闻衍的脚步,两人之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负责巡查的第三队士兵穿插在两人的中间。   待巡查的士兵过去后,沈辞霁发现,已经没有闻衍的身影,他跟丢了。   至于闻衍会去什么地方,毋庸置疑。   江映儿刚躺下来,闻衍便进来了,她垂眸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塌边一沉,是闻衍撩衣坐下了,半响之后,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他问江映儿,“还在生气?”   江映儿不理,闻衍伸手从被褥底下穿过,灵活钻至江映儿的腰侧。   她怕痒,反手就给他抓来出来。   拿出来之后,男人的大掌又忍不住钻进来。   江映儿再次抓出来,男人又钻,乐此不彼,江映儿迫不得已坐起身,冷着小脸,寒着眸子看他,“......”   一句话都没有说,要说的怒气和不满全然包含在她水凌凌的眼睛当中。   闻衍往前凑近,“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旋即,跟她解释道,“映儿,毕桓身份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羌族首领确有一双儿女,可他女儿喜欢从来不是俊颜男子,而是女子。”江映儿懵了,“什么?”   “你那位萍水相逢的朋友,在我救你阿弟之时,虽然不知他和你的交情,我已经派人去查过了,我手底下的人并没有查出一丁点有关他的消息。”   “我知道今日你对我多番逼问你阿弟不喜,但你有没有想过,江聿当着汝阳将军的面说起他被羌族人救走。”   “若是不当场挑明,说得一清二楚,别人难道就不会怀疑你阿弟,亦或者大至你们江家私通外敌?故意和羌族人演这场被抓的戏码?”   “为什么过往被抓去的汝阳人无一幸存,而你阿弟作为大军之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却能够毫发无伤的回来?”   “映儿,世道心胸狭隘的小人多如过江之鲫,君子却寥寥无几。”他说着说着,很有自知之明,“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江映儿看着他:你还知道?   “江聿若是不说得明白,此事未免不会成为一个把柄。”   “朝廷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发落了江家,对江家的处置半点不留余地,此刻阿弟在边关建功立业,王将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你以为,圣上会一点疑心都没有吗?”   江映儿抓住了闻衍最开始说的那句话,“你说朝廷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发落了江家?”   “是什么意思?”江映儿瞬间坐了起来。   “江家是被冤枉的?你怎么知道?”闻衍一不留神说漏了嘴,纸终究包不住火。   闻衍含糊其辞,“我也是听任洵说起,是不是真的我不知晓,你可以回去问他。”闻衍使用缓兵之计。   江映儿陷入沉思,闻衍所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闻衍不打算让她深想下去,伸手揽抱江映儿,把她抱在怀中,此举果然成功转移走了江映儿的注意力,她推开闻衍,“你做什么?”   好好说着话,总是动手动脚。   男人扬起唇,对着她笑得极其昳丽,江映儿撇开眼。   “......”   好端端的,笑什么笑。   “王将能够统帅汝阳大军,你真当他什么主意也拿不出来非要来问我?”   江映儿深想,“是为了套话。”   闻衍摸了摸她的发,“映儿,你真聪明,一点就透。”   江映儿不给他碰。   他拉起被褥给江映儿掩好,未免她着凉,“你弟弟少年心性,随军固然历练不少,有所成长,比起朝廷沙场中打滚的王将,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王将今日设宴所为,我若是没有猜错,表面上是为了寻求更好对付羌族的办法,另一方面是为了试探江家残留的底细。”   “看看江家,江聿被抓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抓,是否假意被俘跟羌族联合,有没有对当初朝廷的发落心存怨恨,联合羌族企图谋逆。”   “奸细不是抓到了吗?”江映儿越听越是心惊。   她真的天真的以为,王将设宴是想借闻衍的力量而已。   “你在说被我射杀的段将军?他固然是羌族人的奸细,可他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光凭我和江聿以及我手底下几张嘴,说他是奸细,要透露我们的行踪,杀掉江聿,最终被我反杀,信服力不高。”   “我和江聿,一个曾经是被发落的旧臣之子,一个是被发落旧臣之女的夫君,而段将军,他在汝阳的威信,不远超你阿弟和我吗?”   “难道圣上和王将就不会怀疑,江聿及我联合羌族人企图谋反,段将军和耿将军,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全被我们灭口。”   “这......”江映儿吓得坐起来。   两番权衡之下,江映儿更相信闻衍,心乱如麻,问闻衍,“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衍凑近,“映儿,若我给你献上良策,能不能准我得寸进尺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四目相对许久, 相继沉默。   江映儿望进男人的眼底,一方面江映儿无比佩服闻衍的脑子,另一方面又极其无言他的一些无理要求。   他每次说出口之前有没有深想过他在说些什么?   他还要怎么得寸进尺?回回闻衍埋得很深, 恨不得要与她融为一体,江映儿并未觉得他有所保留。   险些要把她给弄死了, 江映儿没有感觉到他还有余地。   就这般,还要得寸进尺?有寸尺可进吗?   “你......”   “我......我什么?”他长哦一声,越发凑近,几乎要和江映儿脸贴住脸。   “闻衍, 为什么你总能够说着正事,又突然提起....”引到别的不正经的事情, 她改了口, “别的事情。”江映儿终于没有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因为我爱映儿,想随时同你亲近。”   不能让别的男人有一丝靠近江映儿的可乘之机, 闻衍永远忘不了,离开粮道回来时不见她的身影,再有那日他不过毫无知觉多睡了一会, 醒过来,江映儿就跟沈辞霁跑了。   爱?   因为闻衍说过很多次,江映儿不是头一次听到, 甚至于她听后,莫名的见怪不怪了, 甚至能当成充耳未闻。   “亲近?”江映儿垂眸重复。   闻衍说是,轻声笑开, “我想跟映儿亲近。”他又重复说, “一直亲近。”   “闻衍, 你不会腻吗?”江映儿真心好奇而问。   男人嘴边的笑滞住,“你腻了?”是不是跟着他一道腻味了?她腻得那么快。   江映儿没有搭理他的反问,自顾再次说道,“你一直同我亲近,你不会腻味吗?我在闻家时,见你的那几个堂兄弟,个个的院子里少说也有五六个小房。”   丹晓日常除了槽口闻衍以及卢氏外,最常跟江映儿说起,闻家的二公子又带回来什么院子的姑娘,相貌如何清丽绝伦,身量如何傲人出众。   闻家的三公子又收了哪个新采买回来的丫鬟进房中,不止如此,冬春冬红也被打过主意。   碍于是凝云堂中闻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才没有下手。   闻衍在闻家的公子当中,是最年长的,他别的堂兄弟,孩子已经有了很多个,满地会跑会跳会喊人了。闻衍房中一直空荡荡,几次纳小房一直没有成功。   思及此,江映儿心中微有些恍然,闻衍之所以总是缠着她,会不会是因为身旁没有别的女子,他身强力壮,正值当年,难免需求过分。   那也是因着有闻老太太压着,她又怀着身孕,纵然不必纳小房,“你现在完全可以找别的人。”   纾解。   别总是缠着她。   闻衍见她神色清淡,江映儿异常大度的样子,看得闻衍心头又是冒火又是苦涩,他掰正江映儿的双肩。   “映儿,我同你说过,你可能不记得了,无碍,那我再和你说一遍。”   “我自从有你,就不会再要别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要别人,也不可能有别人。”   江映儿再一次被迫看着他的眼睛,感受闻衍带给她的情意,沉沉之外的浓烈,炽烈,滚烫,最多的还是强势。   “那姜家姐妹呢?”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提到姜家姐妹,江映儿眉头忍不住一皱,心里泛起异样,说不上来为什么。   反正问也问了。   大抵是因为,闻衍说的是自从有你后,是有了她之后,姜家姐妹是之前的人。   “你是不是吃味了?”闻衍探问。   江映儿避开他的眼睛,面上波澜无惊,   怀中的江氏哪里有半分在意的样子,闻衍手指蜷了蜷,纵然没有太过在意,好歹她问了。   闻衍解释说,“姜泠绾和姜泠月与我并无干系,年少故交,仅仅是朋友。”   朋友?   说来他自己听听不觉得讽刺吗?姜泠绾江映儿未曾见过,至于姜泠月对于闻衍的心思,他会不知道吗?   既然知道,还把人往府上领。   江映儿推开闻衍的手,冷声道,“是不是朋友,与我无关,我也不在意。”   闻衍不信,“映儿,与你无关你问什么?若是不在意,你就不会问我了。”他强词夺理般说道。   江映儿不喜他的独断。   “随口一问。”   “不是。”闻衍又喜怒无常了,被追问了他异常的高兴,越发靠向江映儿,揽住她的手腕,拉住她,“映儿,你不是。”   真要是不在意,她就不会问了。   没有和离,她就从来不问,话更是少,问一句打一句,非必要不开口,真要开口了,言简意赅到了极致。   现在江映儿主动问话了,不是在意是什么?   懒得同他争辩解释,江映儿垂眸不理人,闻衍低声缠绵喊她映儿,男人的声音沉哑磁性,清冽好听,绕在旁边特别的烧耳朵。   江映儿,“......”   挣脱闻衍的手又挣脱不开,他的手掌实在太大了,困得严严实实。   “你好烦。”   江映儿掌心被热出了细汗,没忍住斥说。   闻衍瞧着她不耐烦的脸色,心中又觉得生动有趣,比起无波无澜要好多了。   “映儿...羌族人已经是一盘散沙。”闻衍再一次措不及防把话眼子引到正事上,在江映儿彻底恼火之前,使她静气听他说,主动对上他的脸。   “汝阳大军不必再用缓兵之计,也不用处心积虑,轻易便能收拾了羌族人,王将口中所谓的处心积虑,另谋良法,不光是为了试探江家到底有没有对朝廷当年发落江家,心生怨恨,生了忤逆之心。”   “可王将是冲着你来的。”宴会邀请的人也是闻衍,席间王将并未询问过阿弟,“真套话,也是套你的话,你该不会是为了糊弄我,故意说的罢?”   江映儿半信半疑,留了心眼问道。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闻衍值不值得信了,到底是不是真的。闻衍低头,啄吻她的鼻端,轻咬了一口。   听出江映儿的质疑,他神色如常道,“你不信我,也属正常,适才我也同你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有所贪图。”   “你贪图什么?”江映儿问。   “映儿,你冰雪聪明,真的不知道我贪图什么吗?”他明里暗里传达的意思还不够明确?   “我不知道。”江映儿心里明白,她依然推说不知道。   “我不图钱势,我图你。”闻衍说,不厌其烦一次次告诉她,“因为你,我才来边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讨你的欢心。”   江映儿,“......”   闻衍循循善诱,“映儿,你猜得不错,王将今日设宴,的确是冲我来。”   “在汝阳的将军眼中,我跟你亲近,自然是跟你站在一边,也就是江家那一边的,既然我把我归拢于江家,试探我,不正是试探江家吗?”   “毕桓的底细不明,我的底细,王将又何尝清楚透彻?他让我出手去查毕桓,静观其变,看的不是羌族人,而是我。”   江映儿沉默,仔细回想王将今日的一言一行,他让闻衍出手相助。   脑中一团疑云,江游在朝为官,从未在家中提起一丁点儿朝政上的事情,江映儿骤然思考,许多地方仍然是一团疑云。   闻衍半倚下来,半枕于脑后,静静等着她思量。   过了半刻,她还在想。   全神贯注到了极致,洁白如玉的小脸很是严肃,她的侧脸在月光的照耀下,能看清上头的纤细的绒毛,挺俏的鼻梁骨,饱满的唇。   江氏生得极美,对他的吸引力极大,即便她未施粉黛,不着任何华服,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引得他神魂大动。   对着别的女人,闻衍半点心思也没有。别说江映儿觉得荒谬,他自己也觉得荒谬,从对她上心动情到不可自拔的那天起。   闻衍拽住她的手,江映儿失落跌入他的怀中。   闻衍揽过她的腰身,单手扯上被褥,给她盖好,“......”   边疆苦寒,纵然是在炎热天里,依旧没有回暖,到了怀中,盖上被褥,江映儿才察觉到适才冷意浸透了她的全身,而她想事入迷,未曾在意。   捂了一会,渐渐暖起来。   腰间的大掌发热,背后的臂膀宽厚结实,护在她怀中给人无坚不摧,有任何的寒冷的错觉,也的确如此,闻衍在,所有的事情都办得妥当。   “闻衍,你会不会骗我?”江映儿抬眸问道。   这还用问吗?闻衍没有说,他已经说了,无论过来多久,不会变的。   缓缓靠近,低下头,贴亲上她的唇。   他的动作又亲又柔,用实际行动回答江映儿的问话,也叫她心安理得。   江映儿的两只小手掌到了闻衍的肩胛骨处,往上撑了撑,被褥盖得严实,男人的怀抱又热,受不住了,她钻出来一些。   闻衍助着江映儿微微提了提她的细腰。   “映儿,你要上来吗?”他问。   原本就是亲,男人的一句话,怎么就要更深入了?   江映儿往侧边挪,想赶闻衍走,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你的伤还没有好。”江映儿换了言语,再次运用巧妙的拒绝。   “映儿,我的伤就一直没有好过。”那倒也是,他手臂上的伤结的伤痂没有蜕完。   江映儿愁上心头,闻衍为什么总是能把她的话堵回来?“万一让人听见......”   “我们小声些。”   “闻衍,其实你真的可以考虑找找别人的。”江映儿掌心下切切实实感受到男人肩胛骨的力量,让她惊,又叫她怕。   闻衍不知节制,万一真的把她给弄死了。   闻衍不觉得江映儿的提议好,在他听来,江映儿叫他找别人,就是在说她想找别人。   闻衍不许她在上头了,翻身困住。   亲在她的颈子处,重重吸出一个引子,江映儿不甘示弱,用力掐在他身上同样的位置。   惹得他低声笑,“映儿,像不像一对?”他问的是伤痕。   江映儿不理。   怕动静太大,闻衍克制,并未彻底除衫,他倒是很会投机取巧。   充盈到了实处。   江映儿撑身,垂眸瞧了一眼。   她没有说错么,闻衍根本就没有留余地,她就是没有留余地。   “映儿你在想什么?”她低头了。   江映儿总不可能告诉他,她在想闻衍还要怎么得寸进尺。   转而问起另外的一句,“今日在席间,你不是说你不了解羌族人吗?”   闻衍语调淡淡,“哦?”动作却势足极猛,“映儿,我何时说过我了解羌族人了?”她又不专心。   “若是你不了解...额嗯...羌族人,那你怎么知道羌族人已经是一盘散沙?”   她额边滚落汗珠,眉梢含情,闻衍替她拂去,被她伸手打掉。   “用不上我的人去查,边疆本来就不是一个王朝,本质上是许多散落的部族,其中以羌族人数最多,兵马最强,因此羌族人说动了周边的部族,联合起来对付汝阳的王朝。”   “双方兵力悬殊,汝阳兵马强盛人数极多,器械库武器充足占大头,羌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有段将军作为内应,自交战以来,汝阳和羌族算是各有输赢,变故在羌族人用计谋烧毁了汝阳大军的粮草,断了大军的供应。”   “粮草乃是重中之重,骤然被烧,内应的事情,王将或许已经生过了怀疑的想法,对于军中全是用过的老将,江聿便是嫌疑最大的人。”   再往后,江聿前去求救,粮草来了。   来的是闻衍,和江家有关的人,又是和江家有关的人。   说到此处,闻衍想起前儿他说他的身份是旧臣之女的夫君,她没有留意到,反而默许了。   什么时候再听她叫一声夫君?闻衍越是充盈她。   “在沙城,羌族人蓄力反扑,被我手底下重金请来的高手解决了大部分,残余的兵马,被大火烧去了一大半,羌族所剩无几了。”   “要攻溃羌族的良策,不是没有。”   江映儿气喘微微,闻衍的体力太好了。   为什么他能够面上一本正经,不带匀气做这样的事情,好像狼狈的,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江映儿想问是什么样的良策,她被撞得快要散神思了。   能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从边疆部落的内部进行击溃。”   不知道是不是眼下,江映儿觉得他说的话也很贴切了,以至于溢出口的声响被她给生生咽了回去。   “......”   破碎了,犹如抖落掉在地上被震散的汗珠。   闻衍轻笑,稍停,拍着给她顺了后脊背,轻柔的。   “羌族的凝聚力不高了,实力大大折损,闹起内讧,自相残杀,汝阳大军这么久没有动静,我估摸王将前几日已经在着手做这件事情。”   “所以,映儿,你弟弟应该离开边关了。”   闻衍,江映儿惊诧不已,“你说让阿弟.....嗯....走?”这就是他说的解决之法?   稍微歇息后,再次继续。   江映儿哪里分得了神。   贴合得密不漏风,闻衍却没有动,“对,江聿该走了。”   “为什么?”江映儿问。   边关的仗还没有打完。   闻衍随着他的言语,缓缓驶之,响起暧昧的声音。   “江聿立的功已经足够了,王将把他的请功折子递了上去,陛下心里有数,他救了小公主,你赠了粮草,若是江家再收复边关,将来功高震主,有害无益。”   “来汝阳的将军有那么多,他们付出的血汗计谋同样多,若是无功而返,江家难免招惹嫉妒,总要给别人也分分功劳。”闻衍分析得很透彻。   他抄抱起她的腰,换了一个位置。   契得更深了,前所未有的深。一如江映儿渐渐开明的脑子,江映儿眼角被逼出泪水,泫然未泣。   闻衍吻去她眼角的泪。   半响专心致志的做事,又是他在书册上学来的新奇,从未尝试过。   动静渐渐大了,“你为什么总喜欢攥我的衣角?”   被攘冲得散了,原本捏着闻衍衣角的小手挣松了掉了,张皇失措地要再抓捞,闻衍主动把衣角塞到她的手中。   “映儿,抓稳了没有?”   江映儿讲不出来话,见闻衍的眉骨上终于凝了汗珠。   风雨初歇,江映儿吸着红透的鼻子,一下接一下地抽泣,眼尾红鼻尖红唇也红,闻衍看她花容雨露的模样,简直可爱死了。   抱稳她。   空气中的余热还没有散去,江映儿一点力气也没有。   闻衍腾出一只手给她倒了一杯水,喂给她喝,足足缓了半个时辰,她还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好歹终于醒了神。   “阿弟,他可能不会走。”   要让江聿就这样回去?   江映儿没有把握,别说十足的把握,她连一二成的把握都没有,劝江聿回去,最后关头,苦口婆心?以死相逼,他怎么肯。   “映儿,你不用愁。”指腹给她抚平眉眼的褶皱。   “我来和他说。”   江映儿很担心,闻衍和阿弟不会闹僵,再次打起来罢?   闻衍低头亲她,“你放心,我不会帮你搞砸的。”江映儿沉思过后,点了点头,又再休息了一个时辰,江映儿推他。   “你该走了。”   闻衍本也预备起身,被她迫不及待赶人,故意慢条斯理出去。   外头黑沉,时辰还早。   “沈大人站在这里多久了?”餍足的男人漫不经心笑问。   听了全程的沈辞霁,“......卑鄙小人。”   “卑鄙?”闻衍睥了沈辞霁一眼,“沈大人自诩清风朗月,不谙世事,看谁都是卑鄙小人。”   沈辞霁方才听了一场,也随之明了,王将的谋划并未告知沈辞霁,他压根就不知道,因为王将知道沈辞霁心悦江映儿,所以将沈辞霁排外了。   “你挑着我针锋相对,除了报之前的仇,也猜到了我不知情。”   闻衍点头,干脆承认,“是。”沈家的官高,沈辞霁和王将在营帐内,地位其实是持平的,连沈辞霁都不知情,此事必然是天子授意。   沈辞霁,“......”   闻衍没心思在这里跟沈辞霁逗留,迈步欲走,沈辞霁又开口问,“江家是不是真的被冤枉的?”   闻衍没有回答,径直离开。   江聿一大早见到闻衍,还以为闻衍对于他昨晚的提议有了什么计算,谁知闻衍叫他走。   果然如江映儿所想,江聿当场炸毛,“我为什么要走?”羌族人就要输了,已经很快能够班师回朝,父亲母亲很快得到恩赦。   闻衍不厌其烦跟江聿解释了一遍利弊。   江聿难以相信,“这...怎么可能?”   “闻衍,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纵然你救过我,你又有什么理由能够叫我相信?”   闻衍神色平淡,“我只问你,自从你被我救回来后,王将在账中参事议事情,可有一次叫过你?当着你的面前议论羌族人的事?”   江聿沉默下来,顺着闻衍的话想,貌似真的没有。   王将说,小公主离不得他,也借着养伤为由,并未叫他掺和议事。   “你在军中待的时日也不短,可以私下找信得过的人查查,王将到底有没有已经派人在内里推波助澜瓦解部族的联盟。”   “江聿,多思多虑,行兵打仗最忌鲁莽行事,沙场宛若棋局,若想纵观全局,就要跳出来看。”   江聿彻底冷静下来,闻衍再道,“以你目前为汝阳大军所做的一切,足够跟圣上讨一个赏赐的恩典了。”   “我言尽于此。”闻衍起身道最后一句后离开。   江聿顿坐良久,半刻后,想自己去找人查,又怕被王将发觉,若是果真如同闻衍所说,王将对他起了疑心。   那么派来看护小公主安危的人,实际上是来监视他的。   江聿等外出方便的韦勋回来,让他去打听消息,嘱咐不要走漏了风声,韦勋遭过江映儿被冯渐才害的事情,心思变得极细腻。   江聿让他办的事情,他办得很妥当。   江聿面色凝重,一切竟真的如闻衍所料,羌族内乱溃散了,“......”   江映儿没有想到闻衍的动作那么快,也不知他如何劝说了阿弟,江映儿醒过来时,已至正午,江聿不知等了多久。   江映儿见他神色不对,刚问他如何了?   他没有说,只讲道,“阿姐,我随你一道离开。”   作者有话说:   帮忙推一下朋友的文。   《窥燕(双重生)》by漂亮闪光   文案如下:   【河南口音快乐小狗型表妹x闷骚今生/疯p前世切片型表哥,追妻文】日更,0点左右   燕芝站在城墙前,人生就像走马灯一样重新走了一遍。   她还记得,她被认回崔家的时候,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粗野丫头,当时连丫鬟都取笑她没见识又粗鄙,她气不过,一根筋地脱鞋砸人,结果直接落到了崔决身上。   她记得很深,他当时周围也围绕着一群公子王孙,只是他和其他人都不同,他光风霁月,宛若谪仙。   一个簪缨世族的大房嫡子,居然能笑着原谅她的莽撞粗俗,你瞧瞧,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成了乱臣贼子,坐上了万人之上的宝座。   也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冷血狠厉的帝王。   有忠臣,有皇后,周围人都得了赏,唯独她无名无分。   崔决从远处向她跑过来,面色苍白,神色慌张,太高太远,她大概是看错了吧。   “徐燕芝,你今日又在闹什么,赶紧下来!”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产生出了他的幻觉。   啧。   “崔决,恁娘个鳖孙儿!”   她骂的畅快,裙裳飘动,像断线风筝。   她想,若有来生,她绝对见了他要绕道走,在院里读书学艺,求一门好亲事。   她本来就和他不是一路人。 第109章   闻衍到底怎么说服的阿弟?   “今夜我们就走。”江聿说, 他已经同王将辞行,随行的人已经在收拾行装了。   “你跟将军说过了?”江映儿问什么时候,江聿回答晨起时分。   “我说我外伤虽好了, 内伤依旧难以痊愈,时常觉得难以喘气, 军中医士医治无果,难以再为朝廷出力,想回去找别的郎中看看。”   “将军答应了?”江聿点头,“答应了。”   几乎没有考虑多久, 思忖挽留他的话寥寥几语,不难听出客套, 转而就安排起了行程, “让我护送小公主回汝阳,宫中太医多,让我去看看。”   回汝阳, 要去面圣了。   垂首的少年失落喃道,“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只会闯祸, 做什么都不行。   如果不是闻衍及时提醒,他又害了江家。   江映儿柔声笑着,安慰他说道, “阿聿,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比张家公子王家公子都要好。”江映儿柔声笑着,轻轻抚摸着与她有着相似面庞的少年。   张凛和王轻是江聿在汝阳里的至交, 三人年岁相若, 少年心性聚在一起免不了比高比低, 江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在汝阳的王孙贵族子弟当中,江聿已经能够凭借自己的功劳,为家族争光,比起还在依附家中的子弟,的确不错了。   闻衍在外站立,默默听着。   “若是爹爹和阿娘知晓,一定会以你为傲的。”江映儿细心开解。   在她的哄慰之下,江聿总算是好了一些,“阿姐,我没事,其实闻....”下意识脱口而出闻衍的名字,又很快改了口。   “大公子,他说得没错。”   “王将让我养伤,再以照料小公主为由,不许我掺和军中的要事,我自己其实隐隐当中有感觉到。”   江聿没有往深处想,脑子里被汝阳快要打胜仗的喜悦冲击,以至于遭别人做了一个局设计,他不能够及时的察觉。   几次他去找王将,只要江聿一进去,原本还在议事的将领们,瞬间止住了声音,仿佛怕被他听到。   江聿问,“适才在谈什么?”   “是不是有关羌族的事情。”   王将含糊其辞,说不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江聿再问起羌族,旁边的将军脸色讳莫如深,窃窃私语,王将拍着他的肩头。   “不着急,等你伤势好了再说。”   他的伤早已好透了,王将找人背地里商议,除了处置羌族的事情,原来还奉了圣上的旨意,对付江家,原来如此啊。   “......”   江聿默然良久。   估摸着里面的姐弟二人聊得差不多了,闻衍预走进来了。   “阿姐,你和闻...大公子之间,算怎么回事?”闻衍顿住了脚,“阿姐,你是怎么想的?”   难不成还想嫁到闻家去。   江映儿垂眸,没有正面回答,“姐姐还没有想好。”   她不知道。   “闻衍的确很厉害,为了能够讨阿姐的欢心,算是煞费苦心,他有好的地方,可他的家世...”   怕江映儿误以为他说的家世是嫌弃闻衍商贾的家世,江聿解释说,“阿姐,我说的不是他的身家不好,而是他的母亲,还有闻家的一窝子亲戚,总是给你委屈受。”   江映儿脑子里一团糊,她和闻衍,是真的想不清楚。   “阿姐还没有问你和小公主的事情,你倒是先盘问起阿姐来了?”小公主粘着江聿可不是一般的粘着。   江聿脸皮一红,“......”   “不是那样......”   江映儿捂唇偷笑。   闻衍迈步进来,原本在笑的江映儿见到闻衍,下意识收敛了笑意,正了正脸色,“你...你来多久了?”听到多少了?   “刚到一会。”   一会是多久?   江聿起身叫了一句大公子,闻衍头一次对着江聿笑,“小将军不必客气。”男人笑得他极其不习惯,江聿瞧闻衍一眼。   随后对着江映儿说,“阿姐,你用过午膳,快些收拾细软,我去置办马车。”   又只剩下两个人了。   听得男人的袖管一动,江映儿见到他拿出一只白玉瓷瓶。   他伸手过来,江映儿偏身躲开,闻衍捏着瓷瓶,似笑非笑看她捏着衣襟的动作,“映儿,你躲什么?”   “你要做什么?”   闻衍把白玉瓷瓶在她眼前晃了晃,随后打开,凑到她的鼻尖给她闻,“你觉得是什么?我要做什么?”   清凉的药味。   闻衍指了指她的细颈,昨日被他亲出来的印子。   “抹药。”   “我自己来。”江映儿朝他伸出掌心,示意她要自己来。   闻衍反问,“你能不能自己抹好?”他是出于关心的问候,江映儿执意,“我可以照铜镜。”   男人挑眉,把瓷瓶放到她的手中,“好。”   江映儿歪头看了看,拉开衣襟,欲起身去拿铜镜,站起来迈了两步就腿软,闻衍早有预料似地捞住她的臂腕。   江映儿无言,站好之后,挣脱闻衍对她的搀扶。   她忘了这一茬,闻衍得寸进尺得厉害,当时不疼,后劲的酸麻简直超过任何的每一次,江映儿手腕也是酸疼的。   “映儿,你怎么用完就不要我了。”他故意调笑道。   江映儿真是没有忍住瞪他,闻衍没有火上浇油,蹙江映儿的眉头。   扶着江映儿坐下,“我去帮你拿铜镜。”   闻衍把铜镜举在手中给江映儿照看。   细颈上的印子有些重和深,头偏得很远,江映儿勉强能够抹到,越看她越是皱眉,闻衍怕她不快。   哄说,“药很好,三两日就消了。”   江映儿不理他,还在兀自擦着。   闻衍又接着说他已经让手底下的备办好了马车,马车里铺了厚厚的绒毛软垫,随性有许多乔装的高手保护着,郎中、厨子、丫鬟、仆妇,也都是好手。   江映儿听出问题,“你不同我们一起走吗?”   她的药已经抹好了,闻衍把白玉瓷瓶给收好,抄手抱起江映儿到腿上,江映儿要动,闻衍给她拉着衣襟边沿,不叫碰到刚抹上的药膏。   “让我抱一抱,映儿。”   男人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疲惫和浓浓的眷恋。   江映儿原要推他的手,忽而顿住了,男人蹭着她另一边的脸颊,感受到男子的依恋不舍,江映儿的手蜷了起来,顿放在他的后背上。   “你不跟我们走吗?”江映儿再问道,还以为按照闻衍过往的脾性,会抱她许久。   药膏干透后,他给江映儿整理好衣襟边沿,就松开了她。   “抱太久,我怕我舍不得和你分开。”   江映儿再问,“你留在边关做什么?”不是说跟着她来的吗,“你...要留下来掺和?”   “映儿,是不是想我跟着你离开?”闻衍笑问,江映儿蹙眉,“你想多了。”   没有听到甜言蜜语,男人反而低低笑开。   “那你为什么一再问我不离开?不是想让我随你一道离开?”   江映儿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回说,“王将认定你是我们江家这边的人,我和阿弟都走了,你为什么又要留下?”   “因为你阿弟要走,我就不能走了。”   江映儿烦他,“你能不能一次与我说明白?”听得云里雾里,跟昨夜非要做事谈话一样磨人。   “江家的人如果全都走了,走得干净,朝廷反而不能放心,何况你阿弟说的毕桓还没有解决,今日我手下的人说,羌族内讧,他失踪了,王将没有找到这个人,如果我们全都走掉,王将更会认为是江家的局,择不干净了。”   “我留在边关给朝廷提供助力,把羌族的事情料理干净再回去,充当江家捏在朝廷手上的人质。”   人质?   朝廷手里还捏着爹爹阿娘,为什么还要人质。   是因为淮南离汝阳离得远,难以掌控?   江映儿看着闻衍,除了谢谢,好像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他一直在为她做事,心中滋味难言,她欠闻衍的越来越多,原本不关他的事情。   “那你...”   “在边关注意自身的安全。”她把闻衍给她的药递回他的手上,“你身上还有伤。”   闻衍笑开,又抱着她,“映儿,你放心,我的命是你的。”   他又玩笑说,“若我真的死在边关了,尸骨无存又或者抛尸荒野。也算是为了江家,看在我是为江家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分,墓碑上写江映儿之夫...”   冷不防她捂上了嘴巴,徒留四目凝对。   男人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绵软的掌心。   江映儿,“......”   “别说了。”闻衍就是祸害,祸害遗千年,他定然不会死的。   闻衍没有会过意,到了真正有蛛丝马迹泄露,他却愚钝了,体察不到江映儿的关心,误以为江映儿捂住他的嘴,是不想听他说墓碑上的刻字。   “好,我不说了。”   离行前,王将装模作样的吩咐人准备了践行的宴,江聿难得没有摆脸,江映儿诧异他居然也学会了作戏,字字句句的答谢和面子让王将很满意。   沈辞霁想单独找江映儿谈谈,闻衍一直暗中阻拦,没有成功,只能在席间跟江映儿讲话,让她多多保重。   江映儿抿笑,回以客套话。   沈辞霁又问起,“映儿妹妹,你同阿聿一道去汝阳吗?”   江聿护送小公主回汝阳,江映儿实在不放心,正好是当着王将的面,她直言不讳说道,“我随阿弟一道回汝阳。”   沈辞霁点头,他给江映儿递过来一块水晶糕,“映儿妹妹你离开汝阳的时日也不短了,还记不记得汝阳尚酥局那家的水晶糕?”   江映儿笑着说,“记得。”刚出的时候风靡汝阳,多少人喜欢,没点身家的人还买不到。   “小郡爷喜欢水晶糕?”   她的称呼永远那么疏离,纵然弯眉与他说着说话,仍然让沈辞霁心头苦涩。   近来他闭上眼,脑中想起的俱是那日在帐外听到的江映儿的娇吟嗯喘,断断续续的声音足以让他意浮心动,沈辞霁忍不住想她的样子。   “......”   想到闻衍,心中的愤恨难平,忍不住越发用力地攥紧酒盏。   “说起来糕点,我还是最喜欢映儿妹妹当时送来的乌梅酥。”他意有所指。   江映儿听出来了。   不知道回些什么好,江映儿意踌躇,她身侧的手又被男人给抓住,江映儿扭过头去看抓住她手的人。   闻衍看向沈辞霁,眼神阴下来。   “......”   一直到宴席散去,江映儿上了离别的马车,沈辞霁再也没能和江映儿说上一句话。   “映儿,等我回来。”   闻衍摩挲着她的手背,小公主江聿和韦勋已经上了马车,送行的人在看,江映儿没有想到闻衍还拉着她不放。   “好了,很多人在看。”   闻衍语气不在乎,“让他们看。”   江映儿面皮薄,“差不多行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跟着姑娘家似的。   江映儿狠心挣脱,挣不开。   “映儿,我舍不得你。”他低声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许有别的人。   “你答应我。”   实在受不了男人的磨蹭,旁边还有一堆人看着,江映儿迫不得已敷衍答应了他,“好。”   “我会尽快结束边关的事情去找你。”他说保证。   上了马车,江映儿的困意袭来,摇摇晃晃没多久,很快进入的梦中,待醒过来后,花珠给她端上来膳食。   军营之中不许人伺候,花珠留在了沙城,江映儿离开,闻衍找她随行伺候,见到江映儿,花珠喜不自胜,一个劲地叫着小姐,伺候得无比上心。   膳食是随行的厨子做的,闻衍准备充足,也是为了避免一行人在路上过多停留,惹人注目,万一出什么差错。   尤其是江聿和小公主不好露面。   在马车上赶了许久的路,过了沙城,换成商船,原也是最初找好的船,里头备办齐全,终于在出马车时,江映儿见到了两个弟弟。   韦勋伸着懒腰,说天天闷在马车里窝着,骨头都要散了。   怕小公主出意外,也为了掩人耳目,江聿此行和小公主乔装改扮为一对新婚的夫妇,小公主挽着夫人发髻。   “阿聿,你怎么了?没有休息好吗?”   他的脸色灰败,眼底乌青,眼神躲闪,半月多的相处,令小公主越发地粘他。   倚靠着他的手臂不肯松开,还真亲密得真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   “阿姐,我没事,就是骑马习惯了,换成马车不大舒坦。”   江映儿不疑有它,没见到江聿垂下眼皮子,眼底当中的闪躲。   韦勋没出过远门,见到了商船和湖泊,早就跑过去看了,江映儿还要询问江聿下句,韦勋兴奋招手喊道。   “映儿姐姐,阿聿,快过来。”   江映儿刚好转身过去,错过了小公主踮起脚,偷亲江聿的画面。   坐了几日的船,江映儿隐隐感觉到身上不适,犯懒没有力气总是容易困顿。   “小姐是不是晕船了?”   江映儿瞧着可口的饭菜却没有多大的胃口,“我上次从淮南去平塘,并未晕船不适。”   花珠放下一道酸菜鱼,江映儿闻见酸,倒是有些想吃了,动着筷子拨了拨,“是吗?”   “是啊,上一次小姐是从淮南来平塘,咱们这一次虽然也是从沙城坐船,同样的水路,却不是同一条水路。”   是,去往汝阳的水路要更深一些,旁边的景致也不一样。   “或许吧。”江映儿说道。   也有可能是因为快要回汝阳了,近乡情更怯,物是人非,心里难过。   “小姐快尝尝,这道酸菜鱼是奴婢在沙城学到的手艺。”   江映儿尝了一口,“不错。”花珠把酸菜鱼往他面前挪了挪,“奴婢还怕您嫌酸呢,一般不喜欢酸的人都吃不了。”   酸?   江映儿咀嚼着鱼肉,笑意忽然僵了一下,酸的?   她垂眸看向小腹。   不会吧。   “......”   坐船坐了许多日,到洪州地界,再换成了官道坐了几天的马车,很快就到了汝阳。   汝阳没有多大的变化,似乎还是昨日的景象。   一行人落脚到了客栈,商议明日进宫的事宜。   “阿姐,我会处理妥当的,你不用与我一道前去了。”   江聿让江映儿在客栈好生休息,顺便,再带着韦勋四下逛一逛,在汝阳游玩。   江映儿叹出一口气,“阿聿,小公主是女儿家,她失踪了许久,你若是带着她进去,被人见着,宫中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江聿明显顾虑到了,“...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阿姐的身份是女子,阿姐带着小公主进宫去。”   “不行。”江聿摇头,“我不放心。”   在吃包子的韦勋忽然抬手说了一个意见,姐弟二人纷纷看过去,韦勋匆匆咽下嘴里的食物,咽得实在是太急迫了,打起了饱嗝儿。   江映儿给他倒了一杯茶水,韦勋匆匆喝下。   江聿忍不住槽口道,“阿勋,又没人跟你抢,你为何非要吃那么快?”韦勋缓过来劲头,手上又抓了一个包子,“真的好吃。”   “我在平塘还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包子。”忍不住就吃多了。   包子不是要紧事,韦勋说,“我们可以乔装打扮成映儿姐姐的随从,跟着映儿姐姐一道护送小公主回去啊,再着小公主粘阿聿,若是阿聿不送,她会走吗,难不成还要给她点安神香,等她睡着之后,再把人送回去?”   姐弟二人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韦勋说,“是不是?一起去,未免映儿姐姐不放心阿聿,阿聿不放心映儿姐姐。”说实话,韦勋也很想去汝阳皇宫看看。   三人商量过后,最终决定一起进宫。   休养生息一日,翌日清晨,一行人拿着王将给的令牌进了皇宫。   乔装改扮,瞒的是旁人耳目,汝阳皇帝和贵妃自然是见过江游的一双儿女,认出来了。   在永春宫接见的一行人,见到女儿,贵妃娘娘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连皇帝的眼也忍不住红了。   小公主认人不太清楚,痴傻的症状虽然有些好转了,可依然还是那样。   好歹没有抗拒贵妃的亲近。   皇帝让贵妃把小公主带走,小公主临走之时,眼巴巴看着江聿,被贵妃牵到房门口了,见江聿没有跟上来。   小嘴瘪下来,挣脱贵妃的手,跑回江聿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衫袖子。   当着皇帝和贵妃的面,江聿,“......”   他弯下腰哄劝小公主说,让她先跟贵妃娘娘先去用膳,小公主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桃面玉腮上挂着盈盈泪水,语气又软又可怜。   “你会来找我吗?”   江聿一哽,想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碍于场面忍了回去,他犹豫了,君子重诺,不能轻言许诺。   尤其对着小公主,她的较真,江聿足足见识了。   谁知,皇帝看了良久,居然对着小公主道,“妍儿,你先跟着贵妃回去,一会江公子会去找你的,你说是不是江公子?”   皇帝的话,谁敢不接。   江聿点头,对着小公主说,“一会,我去找你。”   江映儿感觉到皇帝话里的深意,果不其然,小公主一步三回头终于跟着贵妃离开了主宫,他的脸就变了。   “江映儿,江聿,你们可知罪?”   唯独韦勋没被点名,可他依然随着江家姐弟跪下来。   江聿刚要解释,江映儿拽拉住他,不卑不亢回皇帝道,“陛下斥罪,民女和家弟不知身犯何罪?”   “不知道?”皇帝冷哼。   江映儿据理力争,“陛下当年贬黜江家,却没有明令规说不许江家的儿郎投身随军,家弟虽行事鲁莽,但他一片丹心为了汝阳,先身士卒,从未有过谋逆之心。”   皇帝想起在王将飞鸽传书回来的信笺,里面的确说了江游的儿子浴血奋战,为击溃羌族人出谋划策。   “你弟弟是没有罪,江映儿,你呢?”   江映儿不明,“民女不知。”   江聿和韦勋挡在江映儿前面,“陛下,有错也是我的错,我姐姐她什么都没有做,她还给大军提供了粮草,您要怪罪,就冲着我来吧。”   “是什么都没有做,也的确提供了粮草,江映儿,你还真是嫁了一个好夫婿。”   闻衍。   圣上知道江家的事情了,会不会怪到闻家的头上?   江映儿辩解说,“此事,不关闻家的事情,民女与闻衍早已和离。”   “和离?”皇帝冷冷笑道,“和离了他还替江家做那么多事,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江游夫妇早已得了朕的恩赦,出了淮南大牢。”   “什么?!”姐弟二人异口同声的惊讶。   江映儿更是懵到久久不能回神,什么时候的事情,爹爹阿娘得了恩赦,出了大牢,为什么闻衍从来没有跟她提起?   爹爹阿娘也从未来信说过呀?   到底怎么回事?   “闻衍没有同你们说起过?”瞧把他们给惊的,皇帝倒是有几分相信。下面线人查到的闻家子弟与江游之女和离的事情是真的了。   “他没有说过。”江映儿心情万分复杂。   如果是真的,闻衍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不告诉她?   细细回想,闻衍说,江家没有人质在朝廷手上,原来是这个意思。   “闻家祖上跟先帝有些渊源,闻衍先前来了一趟汝阳,打点了朝中的大臣为江家说话,又用手里一半的财产跟朕换了江游夫妇的恩赦。”   “至于江家的罪名要不要平了,朕还在考虑中。”   闻家的钱财居然已经富到了这个地步,用一半换了爹爹阿娘的恩赦。   皇帝挥手让人把韦勋给带走,江映儿预拦,皇帝抬手说,“他不会有事,周内官会看护好他,朕接下来要与你们谈的事情,他不宜在场。”   韦勋左看看右看看,别无他法,只能看着韦勋被人带走。   “江聿,我的女儿虽说是找回来了,可她的神志已失,犹如稚童。”   闻言,江映儿心中隐隐有皇帝说此话的算计的用意。   江聿回说,“来看过的郎中讲,小公主的病症乃是惊吓过度所致,宫中的太医悉心照料,还是有望能好的。”   皇帝看向江映儿,“江姑娘,你明白朕此言到底是何意吗?”   江映儿装傻,“民女不知。”   “江姑娘冰雪聪明,江公子不明白,朕信,你说你不明白,朕不信。”江映儿低着头不语。   江聿想问,皇帝把话说得明朗,“江公子,朕有意招你为驸马,照顾公主终身。”   小公主依赖江聿,再者她失踪一年多,又变得神志不清,清白暂且不谈,纵然太医能治得好,治到猴年马月去?   真要嫁到体面的人家,眼下他是能看顾着,待到百年之后呢?   再者,江家的罪,有闻衍和任洵。   一边是利益,一边是好不容易劝回来的儿子,闻家这块肥羊,必须要抓到手里,任洵喜欢的女子也是江家的女儿,日后少不了名分,江家迟早都是要匡扶平反的。   正好借这个名头,赏得漂漂亮亮。   “只要你答应娶公主,江家的罪,朕既往不咎,给江家正名,让你加官进爵,给你姐姐封郡主,迎江游夫妇回汝阳。”   果不其然,江映儿在心里暗想。   “你意下如何?”皇帝问江聿。   他还没有说话,外头周内官来报,“陛下,三殿下求见。”皇帝知道几人认识,话已至此,“让他进来。”   任洵给皇帝请安。   皇帝叫他起来,“朕还有大臣要见。”皇帝让任洵做陪姐弟二人。   “阿姐,阿聿,你们没事罢?”   江映儿摇头说没事,“三殿下怎么过来了?”   任洵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笺,推到江映儿面前,“津与叫我来的。”   闻衍?   “他在信中交代,让我护着阿姐,不要叫人欺负了阿姐。”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   江映儿拿起信展开看, 的确是闻衍的笔迹,他在心中没说什么别的事情,只拜托任洵。   说江映儿不日便到汝阳, 要他护好江映儿,不要叫她受委屈, 又或者出事。   信笺泛黄,想必前些时候来的,闻衍料到了一切。   对于闻衍的老谋深算,江映儿已经见怪不怪了, 眼下她们汝阳这边谈不拢,不知边关的近况如何。   路上一直没有接到信, 羌族人还没有解决吗?   一路来, 没有闻衍的叨扰,江映儿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任洵解释说道,“信是前几日收到的, 你们一进宫,我安插在宫内的人即刻给我送去消息,我放下手中事务, 马不停蹄就过来了。”   开玩笑,若是江映儿在汝阳被欺负了,闻衍真的会给他穿小鞋。   他要坐皇位, 没有闻衍的支持,难了。   本来朝中大臣站他这边的人就少, 闻家有供养的内阁朝臣,要想直接收买这些人心, 闻衍能做到。   “前几日....”江映儿喃声。   换言之, 她人还没有到汝阳, 闻衍找任洵要招拂她的信,已经到汝阳任洵的手中了。   妥帖得让江映儿内心止不住烫得难受,“.......”   她不喜欢这样不受控的感觉。   尤其是在得知闻衍为她江家做的一系列事情。   江映儿心里五味杂陈到一言难尽。   闻衍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让她欠着他,一直还不清?   “父皇可有为难?”   江聿缓过神,长长叹出一口气,“陛下没有为难,反而是一番好意。”叫人盛情难却,江聿进宫后发生的事情告知任洵。   任洵听后挑眉,“阿聿,你不喜欢皇妹吗?”   两人不是年少相识?往大了说,也姑且算是青梅竹马了吧?   闻言,江映儿也随之看去,若是阿弟不喜欢,江聿嘀嘀咕咕,“我......”   江映儿轻拍着他的肩头,“阿聿,你若是不喜,不必顾念家中。”   爹爹阿娘已经得了恩赦,江家又不追名逐利,王侯将相,郡主名位,不算什么。   江聿,“......”   再者与不喜欢的人日夜相处,还要应付家中里外的长辈,那滋味无比痛苦,当初江映儿尝过的辛酸苦楚,她心疼江聿,不想让他也尝一遍。   何况,闻家就是富贵人家,里头的长辈都如此心高气傲,皇宫尔虞我诈,个个都是位高权重的主儿,一不小心说错话走错路,就是掉脑袋株连九族的重罪,江家还有几族可以诛杀?   好不容易得以平安,若是再犯错,恐怕再没有翻身的好时候了。   “爹爹阿娘当时也说,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你不要委屈自己。”   江映儿了解江聿,知道他犹豫,便是在考虑了,尤其是皇帝承诺肯光复江家,他很想应下。   任洵默不作声听着江映儿说话,心中暗想,对于江聿,他当处什么样的立场?   父皇借见大臣的名头走开,让他留下,一方面的原因,正是因为想要他劝解姐弟二人。   江家平罪复位是必然的。   江聿和任妍两人之前也有渊源,只不过已经是幼年的事情了。   江映儿如此说,江聿不做驸马,有闻衍在中间当靠山,为着闻家帮助填了国库的亏空,皇帝不能强求。   所以,他不能劝。   况且,江家的事情本来就是冤枉的。   江游忍辱,此事若是被闻衍给翻出来,皇家的颜面保不住了,民心定然受到折损,江游在汝阳的声望依旧很高,当年江家被抄,有百姓自发上衙门给江游作保,说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啊,阿聿,阿姐说得对,你若是不喜欢皇妹,回绝了父皇即可。”   “有我在,还有津与在背后护着,江家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此番你随军,击溃羌族立下汗马功劳,又为王将挡刀,护了他的性命,种种恩情,父皇不会不顾念江家的恩情。”   江聿还是沉默不语,“......”   半响之后,他道,“洵表兄,阿姐,我和小公主...”   之间实在难得说清楚。   等了一会,江聿抱头往后仰,“我也不知道。”江映儿听这话很熟悉。   任洵说,“没事,慢慢想。”江映儿赞同点头。   坐下没有一会,贵妃身边的宫女过来请江聿,说小公主哭闹不止喊着要找他,贵妃不让,小公主乱攘这,撞磕伤了。   江聿慌忙起身,“什么?!”   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江映儿冷不防他这么快,只觉得眼前刮了强风。   半响后,江聿又跑回来,“阿姐,我去去就回。”   江映儿点头,“你去吧。”任洵叫他放心,“阿姐这边,有我在。”   得了话,江聿一溜烟跑掉。   江映儿,“......”   任洵挑眉道,“阿姐,我看着阿聿对小公主也不是全无感情。”   不必说,明显至极,江映儿看出来了,她也从未见过江聿对着哪家的姑娘如此耐心过,在军营就悉心照料,若说因为对方的身份,也不会至于如此。   “且看他如何抉择吧。”   而今扰乱江映儿心里的是闻衍,她闹不明白。   问起任洵,“闻衍.....是什么时候为爹爹阿娘保出淮南大牢的?”   “阿姐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江映儿实际上想问的是,“他为什么那么做?”   任洵和闻衍多年好友必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他到底是什么想的?   接二连三的消息轰得江映儿脑中嗡鸣不止。   若是闻衍在,江映儿想,他必然会说冲她而来,为求爱。   静息半刻,任洵缓缓说道,“羌族已经被大军溃败,王将带人在跟边关部落的首领谈判,拿回陵台九州的交换条件....”   任洵没有正面回答江映儿的话,他讲了别的。   “要拿回陵台九州,也不能白拿,对于边关的部落,打服了,打得对方再无翻身可能,适当的,该给的好处还是得给,赶狗入穷巷,必然遭反噬。”   “津与是商人,他的诡辩能力强,眼光计谋厉害,父皇已经下旨,让他与辞霁共同协助王将督办此事...”   军中俱是武将,沈辞霁一个人谈判,皇帝不放心,再派文官去边关,难免耽误时日,闻衍来的正是时候。   皇帝当时知道闻衍在边关,已经动了要他留下帮忙的心思,故意让王将试探江聿江家的底细。   局的确是设给江聿,实则也是对闻衍的考验,看看他能不能望透层面。   果然,闻衍没有让他失望。   帝王心术,惯用的计中计,“津与怕阿姐听多了害怕,没有同阿姐讲。”   任洵看得清,给江映儿说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明白。   江映儿沉默,“......”   阿弟被抓走后的内情居然如此深,闻衍不说,她看不透....   “我能说得就这么多....待津与帮朝廷的事情办完,回来后,阿姐可以自己问他,我怕揣摩错意,说错话。”任洵道。   江映儿缄默许久,“好。”   贵妃晚上叫人来请江映儿去用晚膳,皇帝给他时日考虑,在皇宫内给三人安排了住处。   江映儿委婉推拒了皇帝的好意,怕人连夜离开,皇帝让任洵带了她们回去,江映儿这次没有拒绝,正好去看看江汀儿。   肚子月份大了,江汀儿足不出户,整日在家里养着,原本在外漂泊被晒黑的脸蛋,也渐渐养了回来,变得油光水滑,粉嫩白腻。   见到江映儿欢欢喜喜喊阿姐。   江映儿见到妹妹安好,心路也很宽慰。   郎中给江汀儿把完了脉,江映儿想到那日的酸菜鱼,忍不住垂眼看肚子。   她特意和郎中前后脚离开的江汀儿的院子,说是最近睡不安稳,想让郎中给她把把脉,开些安神的药。   郎中搭了脉,没多久道,惊说,“您.....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一个多月,算算日子,是在沙城的时候有的,她没有喝避子汤,果不其然还是中招了。   江映儿淡然自若,收回手腕。   看向花珠让她把钱给郎中,吩咐他守口如瓶,绝对不能把消息往外传,郎中收了重金,保证说绝不会告知别人。   早有预料,消息确切落地江映儿诡异松了口气。   “花珠。”江映儿看向她,“我有孕的消息,你也当不知道。”   花珠点头,“小姐放心,奴婢绝不会往外传的,就算有人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也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有你这句话。”江映儿笑着说,“我很放心。”   好在郎中说了胎象安稳,不必喝安胎的汤药,否则,江映儿真的很担心让人去抓药,被察觉。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   江映儿让她取来笔墨纸砚,“走一步看一步。”   说实话,她又想离开了,眼下汝阳的事情没有解决,要走,也得把这边的事情给解决了。   给江游夫妇写了一封书信,江映儿吩咐人连夜送往淮南,她要询问爹爹阿娘,包括她和闻衍的事情,江映儿理不清楚,想向母亲寻求解决之法。   信说到一半,江映儿把写好的信笺揉捏成一团,顿笔许久,重新抽出一张新的宣纸,给江游夫妇重新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往淮南。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累了出去散了散心回来依然郁郁寡欢,今天只有三千,欠的字数明天补。 第111章   江映儿离开的半月, 汝阳大军领着人彻底将羌族的人打散了,使其再无还手之力。   成王败寇,羌族人功败垂成, 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陵台九州的谈判焦灼得厉害,羌族以及旁的部落首领不肯让步。   汝阳大军已经给够了该给的让步,羌族人越发不知收敛,竟然要求平分陵台九州, 双方再次谈崩了,王将召集部下在王帐议事情。   商讨多时也没有得出结果, 在场唯一没有说话的人便是坐于王将主位之下, 一左一右的沈辞霁和闻衍。   王将问向两人询问可有应对之策。   沈辞霁沉思片刻,分析说道,“边部的人气焰如此嚣张, 正是因为陵台九州被占据住久了,若是他们不肯搬走,汝阳只能血洗拿回。”   把人全都杀完, 要杀多少人?   居住在陵台九州的人,虽说不是汝阳的人,多数是一些部族的百姓, 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杀?屠戮的方法走不通。   陵台九州分散, 要想将人全都给驱逐出境,难了。   沈辞霁又道, “此法不可行。”王将抚额叹息, 转而看向一旁自进来后未置一词的男人, 问道,“闻公子,你可有良策?”   闻衍讲道,“住在陵台九州的人多数是边疆部族的百姓,要想说动陵台九州的人搬走,还是得从边部的百姓下手。”   坐下的将军接言道,“这些百姓冥顽不灵,给了多少好处都不愿意离开我朝疆域,鸠占鹊巢久了!真以为是自家地盘了!”   鸠占鹊巢四个字一出,在坐几个人脸色变得讳莫如深。   王将道,“朝廷已经给到了最大的让步,绝不可能再给好处了。”   此话是对着闻衍说的,若是还想在割裂好处的话,想让他出,反正闻家有钱,多到几辈子的花使不尽。   闻衍手慵懒拖着额头,歪头道,“好处?”   “百姓之所以不肯搬,除了边部的首领不允之外,实则是因为在陵台九州住了许多年,生了感情,骤然让人离开,谁肯走?”   “这才是谈不下来最大的原因。”真正的原因。   沈辞霁一顿,闻衍说到了此次收回陵台九州最关键的地方,部落的百姓在陵台九州住下约莫三十多年了,朝廷百般劝说,百般碰壁。   先前他也想过,不肯搬的原因是对陵台九州有了归属感,从本源上已经认为陵台九州是边部的地方了。   沈辞霁没有说话,“......”陵台九州是不可能让出去的。   听出闻衍话里想让出陵台九州意思的将军。   拍板说道,“难道要让朝廷把陵台九州让给边部的人不成?笑话!绝无可能!”   “我等为了收复陵台九州,折损了多少兵力,况且陵台九州本就是汝阳地界,岂能轻易让人,依我看,就算是把这些占着别人地盘不让的人全都给铲除了!”   闻衍但笑不语,陵台九州当年究竟是怎么到了羌族人的手上,这些人还不知道吧。   “将军觉得呢?”   王将知道内情,不好分说。“......”   商议不出结果,事情迫在眉睫,僵持坐了一会,王将让人都回去,留下了闻衍沈辞霁以及他手下方才没有吭声的心腹。   人走后,王将开诚布公,“闻公子,实话来讲,你有什么好的方法吗,无论什么,但说无妨。”   闻衍抬眼,“沈大人高见呢?”沈辞霁还没有接腔,王将说,“闻公子家学渊源,适才有所一问,想必知道当年陵台九州落到边部手里的真实原因。”   沈辞霁问,“将军,此话从何说起?”陵台九州不是羌族人用计谋抢去的吗?   王将长叹,“景秋第一年,陛下刚刚登基,汝阳以及各处闹饥荒,百姓民不聊生,边部粮食充裕,为了能够缓解饥荒,陛下用陵台九州跟边部的人换了粮食。”   是换的?   不是边部趁人之危,夺走了陵台九州。   当时民间有百姓说,陵台九州实际上就是换的,说这番话的人被官府给抓走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胡言乱语。   居然是真的!   王将说,“不是抢夺,怕引起百姓惶恐,陛下不得已而为之。”闻衍在心中冷笑,什么不得已而为之,无非是面子。   他一点都不想听朝廷之间的烂事,有许多天没有见到映儿了,想快些把这边关的事情解决,去汝阳找她。   思及江映儿,闻衍心中忍不住自嘲,当初他不就是没有拉下脸。   也是为了面子,“......”   面子值得几个钱,很重要吗?   沈辞霁反而不好说话,难怪先前朝廷给边部的好处大得叫他惊叹,原来有弥补的意思在。   说句难听点的,陵台九州既然是要换掉的方式到了羌族人的手中,两清了,这么多年,朝廷打着羌族人抢走陵台九州的名义,势必要抢回来,很虚伪。   沈辞霁不敢说。   他懂了闻衍方才似笑非笑神情背后的含义,闻衍早就知道了。   知道陵台九州并不是汝阳的疆土,闻衍的年岁与他相若,闹饥荒的事情要追溯到几十年之前,他又是怎么知道?   看样子,还是很早就知道的。   先前沈辞霁暗中找居住在陵台九州的百姓谈和,边部的百姓用土话责骂陛下,随行官兵不明,当时沈辞霁是听清楚了。   边部百姓说,这点好处能补偿什么?   他心里不明白,为何割让了庞大的好处,边部的百姓依然不肯满足。   “闻公子,依照你方才所言,接下来该如何做比较好。”   闻衍惯用的打回旋,“将军驰骋沙场多年,我是您的后辈,我能想到的,您必然能想到。”   王将是想让他出主意,陵台九州不如就让给边部,要割让的话,说服的人就是汝阳的皇帝了。   王将想让闻衍去说。   闻衍手里有朝廷忌惮的财富,又有三殿下在背后撑腰,由他开口,再合适不过。   没想到,又被闻衍一眼看穿计谋。   人中龙凤呐,能和三殿下交好,不把开国郡公放在眼中,眼光果然毒辣,糊弄他不容易。   王将思忖说道,“陛下未必会听我等所言,闻公子不属于朝廷中人,您来说或许会更合适,陵台九州久久拿不下来,正如闻公子所言,它已经是边部百姓的家,难叫离开了。”   “我也与闻公子交个底,当初陛下派我等出征,我等也曾劝解陛下。”劝说的结局自然就是未果。   “陛下执意,没有办法。”   到了陵台九州,边部联合起来,打得汝阳大军措手不及,想必近些年部族对于汝阳说陵台九州是他们趁人之危夺取的想法早就不爽了。   趁着汝阳皇帝的身子日渐衰弱,从设计掳走小公主开始,就已经有了要推翻汝阳的念头。   王将接着说,“包括当年江相家的事情,我们也曾劝过,陛下执意,做臣子的谁敢忤逆陛下的裁决......”   沈辞霁凝神听着,皱眉皱得越发深,江家内情到底是什么?   “闻公子,边关事由耽搁许久,若您有法子肯帮忙说服陛下,江家平罪,我等必然出全力给闻公子办好。”   好半响,闻衍转着周中的玉佩,慢声说道,“我怎么知道诸位将军会不会卸磨杀驴,嘴上说得好听?”   谁都知道闻衍来边关,是为了帮助江家平罪。   王将看向沈辞霁,“由沈大人为证,我等愿写下承诺,若边关事完,尔等行鸟尽弓藏之事,便让我们官职丢失,臭名昭著。”   沈辞霁看向闻衍,“若你......我也可做担保。”   闻衍轻笑着点头,“那闻某试一试。”他屈着指骨敲打,让人看疆域图。   缓缓说道,“要想得两全之法,收复陵台九州,又不用居住在九州的部族百姓离开,不如把部落百姓收为我朝人士,打通陵台和汝阳的互市,原先可用的部族首领转为知县。”   “百姓的心愿无非是安安稳稳度日,部落首领割据,几年来闹得不可开交,百姓早有怨言,势力最大的羌族已经不成气候,前些日子被离间计耍得团团转,旁的部族早就翻不起风浪,将军以为如何?”   众人几几相看,随后纷纷点头,“我等原先想法亦是如此,盼望闻公子能够说通朝廷。”   王将让人取来笔墨纸砚,当下立了承诺。   闻衍夜里修书给任洵,在信传往汝阳之时,沈辞霁带人再次与边关部落百姓谈判。   任洵收到信后,给江映儿和江聿过目,江聿忍不住惊叹的同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知道江聿脸上愁云密布,因近来被小公主缠得不可开交,拿不动主意犯愁。   只是不知道为何江映儿也垂脸,很是松怠恍神。   “阿姐,你怎么看?”   江映儿缓摇头,“朝廷上的事情,我一介女流之辈,不是很懂。”事情板上钉钉,她能怎么插嘴,说什么都不合适?   任洵把信给收了起来,“阿姐,我前几日听汀儿手底下的婢女说,那日折回找郎中,看见郎中从阿姐的院里出来,阿姐是否身体不适?”   江映儿心下一紧,被看到了?   “没事,就是前些日子有些晕船,胃口不适,调养几日便没事了。”她此次的害喜反应有些早,身上也极其容易乏累。   旁的倒没什么大事。   任洵关切道,“阿姐要好好休憩,若再有不适,我让宫里的太医来看。”若是阿姐出差错,闻衍回来要劈了他。   “阿姐好生休息。”   江映儿弯唇抿笑点头。   江聿下午要随任洵进宫,走之前,任洵去书房给闻衍回信,朝廷的事情说完了,信到末尾时候。   想到江映儿神情不爽利的情景,想了想,任洵提笔将此事写在了信中。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更新~ 第112章   “小姐, 那日奴婢是亲自送郎中走的,明明已经避开了身边所有人,不知为何被汀儿小姐身边的婢女给瞧见了。”   花珠在江映儿身边讲道。   随后朝江映儿道歉, “小姐,对不起, 都是奴婢搞砸了事情。”   天下总有说不清的巧合之事,江映儿看淡了,虽说任洵适才问时,她心中不可避免小慌了一下, 后面吃了几盏茶,心神压了下来。   “尽管再小心, 府上人多, 被人看见情有可原。”江映儿摇头说道,“此事不怪你。”   深夜,外头蝉鸣声不止。   江映儿躺在榻上睡不着, 依照闻衍的本事,边关的事情他已经传书回来,那头的事情解决, 想必闻衍很快就会回来了。   在闻衍随着汝阳大军回来之前,她要一直在汝阳逗留吗?   到了月份,孩子会越来越大的。   爹爹阿娘已经给了她回信, 江游夫妇在信中所说,和江映儿劝解江聿时候的口吻一模一样, 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让他自己抉择, 不要顾念江家。   另外, 江游夫妇似乎知道江映儿要说什么, 明明江映儿什么都没有说,一个字也不曾提起,信的末尾,江游夫妇夫妇同样与她说,她顾念自己,不必思虑江家,她为江家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爹爹阿娘,或许在她去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她心中所扰。   听到屋内翻来覆去的声响,花珠以为江映儿身子不适,敲响门扉进来看了看,“小姐,您还好吗?”   江映儿坐起身,直言。“我睡不着。”   花珠掌了一盏烛火,跪坐在床榻之下,陪江映儿聊天,“小姐为何睡不着,是否在想孩子的事情?”   江映儿看着远处跳跃的烛火说,良久没有说话。   “小姐有想过不要孩子吗?”江映儿看烛火看得入了神,闻言,收回目光,与花珠对视。   花珠再接着道,“孩子给小姐带来了困扰,小姐如果不想要孩子,依奴婢看,不如一碗落子汤,将孩子给落了。”   一了百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烦恼些什么。”江映儿低低说道。   之前她有孕,脑中满是欣喜,能够离开闻府了,眼下的孩子来的意料之中,没有欣喜,也没有旁的。   “方才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并不是因为孩子。”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   “那是因为大公子?”花珠再问。   江映儿沉吟片刻,了当承认,“是。”   “闻衍为我江家做了许多事情,我觉得欠他许多,花珠,我不喜欢亏欠的感觉,让人觉得很累......”   或许是因为闻衍做这些事情,想要跟她交换的东西,是她的感情?感情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啊,江映儿不喜欢与人交托情感。   想要还给闻衍对等的东西,她还不起。   “唉......”   江映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头捋了一遍凌乱的思绪。   按照原本生了孩子和离。她走她的阳关道,闻衍过他的独木桥,日后各自婚娶,互不相干。   闻衍几次三番对她纠缠不休,从她被闻衍烦躁得不行,当夜从薛家出来后离开了淮南,闻衍穷追不舍,自那开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直到今天。   江映儿真害怕他不会是伪装的罢。   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生下来,她自己也能养,有个孩子在身边,或许也能热闹一些,说到孩子,江映儿想起闻铭,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我只是在想....”想什么,她弄不明白。   “小姐是害怕大公子发现孩子的存在?”   江映儿摇头,“一开始的确想过,后面没有想过了,我既然决定要了孩子,肚子大起来,生下来,迟早闻衍是会知道的。”   “那奴婢不明白,小姐为什么要隐瞒?”   江映儿手托着腮帮子,招手让花珠把桌上的茉莉酥给拿过来,小口吃着。   “因为汝阳是我的故土,我在三殿下的府上,而今我嫁人后又和离的事情,汝阳知情的人少之又少,若是被人听见,难免会给三殿下添麻烦。”   到时候纸包不住火,传出流言蜚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花珠见江映儿愁云密布,不知该如何帮她排忧解难,见她吃着茉莉酥,想起今日在下人口中提到的汝阳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酸梅酥做得很好。   哄劝江映儿说道,“小姐,不如明日奴婢陪您出去散散心吧,奴婢听府上的小丫鬟说,外头不远处的拐角院子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许多糕点都不错呢。”   “您吃的茉莉酥,也是府上的小丫鬟从那家铺子买回来的。”   江映儿看着手里咬剩半块的茉莉酥,鼓着腮帮子说道,“的确不错。”   甜而不腻,吃完碟盘里最后一块茉莉酥,花珠连忙拧了帕子给她把手擦拭干净。   “小姐,您的手生得真美。”玉指纤纤,白净如玉。   “小姐不止手生得美,脸蛋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奴婢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便是小姐您了。”   江映儿被她的哄语给逗笑,“好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去你说的糕点铺子看看,若是去晚了,可就买不着了。”   花珠见她终于弯了弯眉,也跟着笑。   放下幔帐后,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一碟子茉莉酥,江映儿闭上眼就入了梦乡,她又做梦了。   梦到了闻衍。   梦中的她回到了边关,见到了闻衍与王将们一道与羌族人谈判,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如同任洵给江映儿看的那封信的内容。   皇帝同意了陵台九州让给部族百姓居住,部族百姓在沈辞霁的劝说下,答应了归顺汝阳。   王将手里的将士全都派了出去给给陵台九州的部族百姓登籍造册,打通陵台九州之间的互市,原先各个部族的标识全都被撤了下来,换成了汝阳的。   陵台九州的的县令也挑好了,原先的部族首领住处稍作修缮改成了官府的住所。   一切办得无比妥当,边关的事情解决了。   明日,闻衍跟随大军班师回朝。   当夜,在王帐中将军设了宴会,宴会上推杯换盏,闻衍被灌了许多酒,闻衍的酒量不错,论单喝的话,在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军营之中个个都是血性中人,一个接一个的找他,开始闻衍还清醒,后面扛不住晕头醉了。   众人哄笑,似乎是有意设局故意灌他。   果不其然,闻衍喝趴下后,王将座下有名很欣赏闻衍的老将,笑着说道,“总算是见闻衍吃回瘪了。”   虽然还是不容易,有些胜之不武。   到底还是见他败了招。   年纪轻轻,才算谋略胜过多少人,自打闻衍来到边关,就没见他栽过跟头,今天他最先倒下去,   随后让闻衍的贴身小厮将他给带走,送回去休息。   江映儿在旁边,听到男人低喃,“......”   没有听清说什么,只见到薄唇一直在动,俊脸上神情愉悦,似乎昏迷中的见到了什么或者什么事,令他开心不已。   左边架扶着闻衍的小厮问道,“大公子在说什么呢?”   右边的小厮见怪不怪,“这你都猜不出来,大公子肯定是在念叨少夫人了,除了少夫人还会能有谁?”   “没见少夫人离开后,大公子整宿整宿睡不着吗,一直偷偷画少夫人的丹青,天天不厌其烦看呢。”   江映儿稍一顿,闻衍这么想她吗?   “是啊,以咱们大公子的本事,怎么可能会看不出那些将军们想要灌醉他取胜的意图?”   “大公子是想少夫人了,一醉解千愁,那是发自心底高兴快要能够回去,见到少夫人了吧,所以才放开了喝,来者不拒。”   江映儿在旁边听着,情不自禁想起离开时,男人磨磨蹭蹭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的情状。   说舍不得她。   边关的风好大,明明是在梦里,大风刮过时,江映儿的鼻尖仿佛也闻到了男人身上浓稠的酒气。   小厮给闻衍收整好。   男人躺在床榻上,江映儿坐于旁边,大风刮进营帐,卷落被男人藏好的画卷,江映儿见到小厮口中闻衍所画的自己。   她或怒或笑,喜怒娇嗔都有,更多时候是低眉顺眼的模样,乖怜温软。   在闺中时,身为汝阳第一美人,江映儿也曾经被人偷偷画过,丹晓出府时,还在小贩摊子偷买回来她的画像。   她见过的,没有梦中闻衍这个画得好。   不知是不是男人笔墨丹青太好的缘故,透过画像上女子的逼真,活灵活现宛若画中仙的模样,让人生出画这些画像的男子,一定倾注了盛情。   所以,他的笔墨活了。   江映儿把画像给捡起来,宣纸边沿包括画中她的脸面都起了毛边,定然是被人拿在手中摩挲轻拂过无数次。   一一看过,将画像给放好。   营帐内比外面要安静,少了士兵巡逻的走动声,架起来的烈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也没了,偶尔有风声。   男人的嗓音温情缱绻至极,他说,“映儿,我好想你。”又是一声接一声。   低喃在寂静中,叫人听得好清楚。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话烫得江映儿心间无措到不知凡几。   在男人温情的声音中, 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无意识的加快了。   “......”   本以为梦境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她醒过来。   外头忽而传来喧嚣的吵闹声,随后江映儿听到无比杂乱的脚步声, 遇到了敌袭,将军们喝醉了酒, 没有指挥,一时之间,训练有素的汝阳将士们霎时乱做一团。   刺客明显有备而来,不要命的死士凶悍无比, 杀得汝阳戒备的士兵节节败退。   每个将军手底下的士兵护着自己的主子,江映儿眼看着闻衍营帐内涌过来的刺客越来越多, 看来闻衍首当其冲是他们的目标。   闻衍的贴身小厮纵然武艺高强, 双拳难敌四手,闻衍醉得不省人事。   身边的高手都派给了她,他身边人不多了。   江映儿在旁边催喊摇晃, “闻衍!”   “快醒过来!”   快醒醒啊,江映儿嗓子喊疼了,榻上的男人没有半点要醒过来的痕迹, 他陷入美梦当中,唇边挂着笑。   奈何她就是个旁观的人,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她的声音仅仅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而已。   江映儿眼睁睁看着刺客打败了闻衍的贴身小厮,杀到前面, 小厮倒在地上,虚弱喊, “大...公子。”   纷纷举剑刺入他的身体, 无边无尽的血色蔓延, 从床榻上一直流到了地上。   淹没过江映儿的脚踝。   久唤不醒的男人终于被疼痛刺得睁开了眼睛,他歪头看向江映儿所在的位置,似乎看见了她,启了启唇,江映儿读懂了他最后一句话。   无声的,“映儿。”   在叫她的名字。   “不要!”江映儿刹那间尖叫,瞬间睁开了眼睛。   从床榻上坐起后,急喘回神,“不要...”花珠听到响动,连忙跑进来。   “小姐,您怎么了?”   江映儿攥紧被褥,良久后双手抱头,掌心摸到一片的细汗,她的鬓边,鼻尖,以及额头上全是汗,甚至脸上,泪水吗?   还是汗水流到了眼睛里。   “小姐?”花珠观她的模样想必是魇着了,连忙去给江映儿倒来了一盏她喜欢的花茶,叫江映儿喝着,给她定了定神。   轻抚着江映儿后背,见她被吓得厉害,不仅小脸苍白,遍布汗水和泪水,至今无法抽身,就连她的后脊背也被冷汗浸透。   忙拧了帕子给她擦脸,边说哄道,“没事了小姐。”   喝净了手里的花茶,脸上察觉到凉意,惊惶被卷走,江映儿勉强从梦魇中回神,松开手,她的掌心不知何时被掐得冒了血。   “......”   是个噩梦。   梦而已。   闻衍神通广大,武艺高强,怎么会被人刺杀至死。   尽管如此想,江映儿依然忍不住惶然,梦境太真实了。   “几更天了?”她朝外面看去,似乎天还没有亮。   花珠说,“寅时了。”   “我没事了,你出去罢。”江映儿想一个人静静。   花珠不是很放心,说想要留下陪她,“小姐梦到了什么,吓成这样?是不是青面獠牙要吃人的鬼怪?”   鬼怪,对比血淋淋的梦境,她竟然觉得鬼怪都不吓人了。   滞了许久,江映儿缓慢点头,“梦到鬼怪,扑过来要吃我。”   “好吓人。”   “可不是吓人,奴婢跟在您身边,还从见过小姐吓成这样过,天色还早,小姐再歇一会,奴婢去为您熬一盏安神汤罢。”   “好。”   江映儿躺下后,始终难以安枕,闭上眼睛,又想到那个梦境。   定然是看到任洵的那封信,才把她吓得够呛了。   睡不着,身上发了汗,黏黏的,江映儿让人抬了水进来,她去沐浴。   净过身体后,又喝了安神汤,江映儿的身体好多了,心尖残留的,说不上来是不是不安,始终无法剔除。   梦的后劲未免太大了。   早膳时分,听江汀儿说,任洵和江聿被皇帝急召,在宫内未归,江映儿汤喝到一半,“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有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听来的人说,似乎是边关的事情。”江汀儿回忆道。   听到边关二字,江映儿手中的汤勺哐当落了下来,砸到地上碎了,“什么?”该不会她的梦成真了?   “阿姐,你怎么了?”江汀儿不明所以追问道,让丫鬟给她重新拿了新的碗勺。   江映儿摆手,“没事。”   花珠上前说,“小姐昨儿个晚上做噩梦魇着了。”   “梦魇?”   江映儿不欲提起,怕江汀儿追问,江汀儿可没有花珠那么好糊弄,故而江映儿火速转了话眼子。   “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没来告知我一声?”   “约莫寅时,天色还早就没有打搅阿姐。”   江映儿脸色不好,江汀儿给她重新舀了一碗汤。   “阿姐,你别担心,不会出什么事的,若真有什么事,阿聿和任洵定然会叫人传消息回来。”   听罢,心神不宁,江映儿依旧无法静下心思。   “阿姐多用些,我瞧着阿姐近来瘦了。”   江映儿接了汤碗,一口都吃不下了,闻着汤味,见着上头飘着的油,分明是极其美味,江映儿没有忍住,捂唇弯腰呕吐起来。   江汀儿瞬间也被她吓得不轻,“阿姐?!”   忙叫人去叫郎中来,江映儿连忙叫住,“不....”   话没有说完,闻见汤味,又是一阵干呕。   江汀儿见状顿住了,“......”   花珠赶忙接话,“不必了..小姐她就是夜里梦靥,早上喝了安神汤....”   “最近身子不爽利,实在吃不下,没什么问题,已经找郎中来看过,过几日就会好了,不必叫郎中过来。”   江汀儿皱眉,“是吗?”阿姐呕吐的样子,似曾相似。   仿佛跟她刚怀孩子害喜时候一模一样。   “是,在外呆久了,竟然有些用不下汝阳的饭菜。”江映儿漱了漱口讲道。   汝阳的口味同外边的膳食的确有大不同,阿姐自幼在汝阳长大,江汀儿记得她身边的厨子,是闻衍费心找来的,一直做的都是汝阳的口味啊。   江汀儿久久没说话。   过多解释更显得欲盖弥彰,江映儿换言与她提起今日要外出的事情,问江汀儿想吃些什么糕点。   她的肚子大了,为了自身安危,不宜出门。   江汀儿说了几个口味的糕点,江映儿笑着说一定给她带回来。   主仆二人离开后,江汀儿坐在花厅里,想到江映儿方才呕吐的症状放心不下,又想起先前婢女跟她说看见江映儿找郎中的事情。   “去把郎中叫来。”江汀儿吩咐身旁的婢女。   *   在闺中时,江映儿甚少出门,不大清楚离开汝阳后,汝阳的改变大否。   先前家中的宅子已经被抄了,听江聿和江汀儿说已经重新改了,另有旁人在住,怕触景伤情,江映儿没有去看。   花珠所说的糕点铺子,的确卖得很好,远远就能看到铺子门口人满为患了。   江映儿兴致缺缺,铺子里拥挤,她站在门口的树下的阴凉处。   让花珠进去找掌柜的每种口味的糕点都拿一些,却也不用太多,未免吃不下。   很快,花珠折返,对着江映儿说道,“小姐,铺子里的人讲,青梅和盐梅口味的酥今日所做不多,已经提前被晋东伯府的夫人的全要了。”   “那就不要。”江映儿并未在意,“回去和汀儿说一声就成了。”   花珠可惜嘀喃,“这两种口味的听人说很是不错呢,奴婢也想给小姐尝尝看。”她压低声音,“说是极适合有身孕的人吃。”   江映儿说,“改日也可以尝,没事。”反正吃什么都一样,她没心情吃。   花珠说好吧,垂头丧气再进去,很快她拿着出来了,欢欢喜喜笑着。   在她身后走出来的还有一拨人,为首的妇人明艳姝丽,身后有随侍的婢女,瞧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让人感觉她的五官有些面熟。   在哪见过?   再看两眼,江映儿想起来了,不是别人,是姜泠月。   妇人的眉眼和姜泠月有几分相似。   正当江映儿思索期间,花珠已至面前,叫她看出错觉的妇人领着丫鬟走远了。   花珠兴奋说道,“小姐,奴婢适才在铺子里念叨,想让铺子里的人再多做些青梅和盐梅口味的糕点,送到府上。”   特意说了是三殿下府上,汝阳皆知三皇子妃有孕了,糕点铺的人不敢拒绝,怕得罪,便说了好。   “您说巧不巧,旁边正巧遇上把两种口味买走的人,她说不必劳烦,让掌柜的匀出来一份给了奴婢。”她朝江映儿看的方向努嘴,“就是那个夫人。”   江映儿对糕点没有太大兴趣,牵了牵唇。   “那的确挺巧的。”   花珠说是,“小姐回去吃吃看,瞧瞧喜欢不喜欢。”   原定买了糕点,要去吃茶逛成衣铺子,江映儿没精气神,买了糕点便打道回府了,回府上后,兴许是安神汤下肚,两个时辰过去,她神情松怠。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倒是没有做噩梦了。   醒过来时,去正厅用膳,任洵和江聿依然没回来,江映儿挂念,想再找借口询问。   江汀儿忽道,“阿姐,这是晋东伯府上的下人送来的糕点。”   江映儿才注意到桌上有多出来的糕点,外头有青梅和盐梅的样式,适才扫一眼,还以为是出门买的一份。   “晋东伯府送来的?”   江汀儿点头嗯,脸色复杂。   极适合妇人吃的糕点,酸得要命,一般人不买。   午时在郎中嘴里套不出来话,江汀儿心里有疑云。   干脆直接问江映儿。   “阿姐,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4章   江映儿沉顿, 脸色由微妙转变为自然,“汀儿,你怎么会如此问?”   “今日见阿姐呕吐不止, 症状像害喜,便找郎中问了问, 没问出来。”江汀儿指着桌上的糕点,“见着糕点又起了疑心。”   糕点酸涩,若非有孕一般人不爱吃,江映儿不嗜酸, 她的口味,江汀儿还是记得的。   “我的确有身孕了。”   对于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既然被发觉了, 江映儿索性就承认。   真的有了!   “是闻衍的孩子?”江汀儿小心试探问道。   江映儿,“......”点头嗯。   不是他的还能有谁?   江汀儿意识到她问得冒犯,尴尬笑道, “阿姐,你别怪我,我没别的意思。”   任洵并未过多跟江汀儿说起江映儿与闻衍之间的纠葛, 阿姐当时离开,听任洵说,闻衍追上去了, 一路到边关。   再多的,江汀儿并未过问。   “没事。”   毕竟她和闻衍和离了, 有他的孩子,两人之间不清不楚, 不妥当。   后面发生的事情让江映儿无法选择, 她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江汀儿把糕点拆开递给江映儿, 吃着味道的确不错,酸而不腻,极其合适,江映儿用不了多少晚膳,糕点正好填了她的肚子。   “阿姐,你要不要找郎中来看看,配些安胎的方子?我瞧你最近神思倦怠,怕出差错。”   江映儿拒绝了,“郎中说胎象稳固,不必吃安胎药。”   月子坐得好,身子骨也养好了。   “对了,此事不要叫三殿下知道。”江映儿万分认真叮嘱。   “阿姐放心。”   任洵和闻衍简直就是同气连枝,如果任洵知道了,不就相当于闻衍知道了?江映儿不想让闻衍知道。   而今又值多事之秋,汝阳并不安全。   江汀儿知道江映儿话里的担忧,保证她一定会守口如瓶。   说到晋东伯府,江映儿想到今日见到在糕点铺子外面见到与姜泠月相似的女子,“汀儿,你知道晋东伯府的夫人吗?”   她把今天在外面见到的事情告知江汀儿。   “她啊,阿姐你猜她是谁。”   今日收到糕点,江汀儿也觉得奇怪,本来她足不出户,在汝阳待的时日也短,什么夫人的,她不知道。   任洵带着江汀儿回来后,想搭任洵线的人,原本想通过江汀儿套套近乎,查到江汀儿是江游在外所生的庶女,江家可是罪臣。   江游夫妇从淮南大牢被恩赦的事情,并未外传,汝阳没多少人知道。   碍于江家,没人敢找江汀儿,她落得一个清净。   任洵暗地里也嘱咐过江汀儿,约莫会有人为了走关系,来与她亲近,要让她小心,他不在时被人利用,届时有人参奏。   朝政敏锐,任洵和五皇子厮杀得厉害,江汀儿不傻。   本以为是江映儿熟知的什么夫人,听到送糕点的丫鬟解释,江汀儿留心眼找下人调查了晋东伯府夫人的身份。   被江映儿怀孕的事情扰了神,江汀儿才反应过来。   江映儿摇头,“你别卖关子了。”   “她是姜泠月的姐姐,姜泠绾。”   姜家姐妹。   江映儿一愣,对啊,她怎么忘记了,姜泠月还有个姐姐。   脑中涌入在淮南时,初见姜泠月时,三房所提起的姜泠月的姐姐,要不是姜家搬走,姜泠绾和闻衍早就....   除了三房,也有不少人提过姜泠绾,说过不少她和闻衍之间的事,各样各样,两人一起游湖,一起去赛马,一起去听戏。   多数是姜泠月在背后推波助澜,她当然是故意的。   她和闻衍之间....种种言论措辞,皆在表明两人之间关系匪浅。   “......”   闻衍对于姜泠月没有男女之情,江映儿能够看出来。   多番照拂姜泠月,正是因为姜泠月的姐姐,给闻衍修了一封书信,那封信闻衍曾经说过放在什么地方来着?   想不起来了。   江映儿止不住越想越多,在闻家时候还不甚在意,而今回想,心里反而堵得慌,江映儿的脸色不好看了。   适才还觉得十分可口的糕点,瞬间索然无味,甚至反胃,没有吃完的另一半被江映儿给丢放在了旁边。   “阿姐,姜泠绾会不会别有用心?”江汀儿留意到江映儿的动作,问道。   江映儿心里乱烦得不是滋味。“不知道。”   “我让人去查查。”江汀儿故意侧面意思说,“那我叫人去查了,一有消息,我马上告知阿姐。”   江映儿听罢,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   夜里,任洵处理完宫内的事务归来,江汀儿将晋东伯府上来人拜访送糕点的事情告知她。   没想到任洵挑了挑眉,反复问道,“阿姐不开心了?”   江汀儿说是啊,“阿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任洵笑着说,“这要是津与知道,他岂不是美死?”   “什么?”江汀儿不情愿,拧他的手臂,“你到底站在哪边啊?那姜泠绾和闻衍不清不楚,阿姐现在又身....”   “!!!”   差点说漏嘴,任洵拿书并未注意到,江汀儿连忙改口圆过去。   “阿姐身子本来就不爽快,他若是想要阿姐回心转意,最好别弄什么姜泠绾来了。”   任洵躺下来,拥着江汀儿,亲她的眉眼。   “是是是。”   后几日,江映儿足不出户在院子里看书册,或者绣花样玩,没想到那日后,晋东伯府上的下人每日都送了青梅酥和盐梅酥来。   江映儿一次都没有吃过,叫人拿走。   后日睡醒刚起,见到江汀儿身边的婢女匆匆赶来,江映儿以为江汀儿要生了,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有关于闻衍的消息。   他回来了。   还遇刺了!   江映儿想到不久前做的噩梦,即刻起身过去,她到时,正厅内围着一堆太医,空气中蔓延着极其重的血腥味。   “他...怎么样?”江映儿声音微颤。   听到江映儿的声音,前头站着的任洵叫下人让开。   江映儿见到多时未见的男人,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蹙着眉。   “阿姐,边关的事情办妥了,大公子他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他身边所带的人不多,打不过对方,受伤了。”江聿说道。   不是吃多了酒后昏迷遇刺,江映儿心下松了一口气。   “不是有随行的大军保护吗?”怎么又受伤了?既然不是吃多了酒,为何还会遇刺?   韦勋嘴快道,“听大公子手底下的小厮说,是因为的大公子心里牵挂映儿姐姐,脱离大军,率马先行,遭到了羌族逃跑余孽的报复。”   “对方埋伏在路上,刀线细若没影,隔断了大公子一行人的马匹,摔下马后,对方一拥而上,人数众多,就没有打过。”   江映儿,“......”   他那么着急回汝阳做什么?真的是因为她?别是来看姜泠绾,旧相好的吧。   “阿姐,你放心,太医已经看过,津与就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已经喝了元气大补汤,又服用了补血益气的药,静养着不会有事的。”   好在不是重伤濒死,江映儿放了心。   回过来神,她紧张到众人劝解,江映儿皱眉,“我也没有那么担心,他既然没事,有太医照看着,我就先回去了。”   在场人听见了,面面相觑,“......”   言罢,江映儿转身出去。   心里是担心的,想到任洵说没有事,想必躺几日就好了,江映儿待在院子里没有过去,倒是让手底下的花珠往那边送了几盏进补的汤药。   闻衍第三日醒了过来。   他开口第一声,便叫,“映儿!”   守着的任洵取笑,“出息啊你。”   闻衍找不见江映儿要起身,任洵挥手让丫鬟上去搀扶,被闻衍推拒,他不要除了江映儿意外的人碰到他。   任洵嗤笑,“好,本殿下亲自来扶你。”   闻衍站起身,“这是哪?”   “我的府上。”   闻衍回神,他方才脑子没有醒过神,到了汝阳,自然是在任洵的府上。   “映儿呢?”闻衍四处看,她不是也在吗?   见闻衍要出去,任洵连忙拦下,“你刚醒,不代表身上的伤好了,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多躺会。”任洵要把闻衍给拉回来。   闻衍拂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映儿在哪?”   “阿姐来过了,太累又回去歇着了。”任洵说道。   闻衍喜道,“她来看过我?”任洵看男人由不耐烦转变为欣喜的模样,抚额叹息,能不能低头看看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是,来看过。”   任洵讲了一半的实话,另一半撒谎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你再去找阿姐吧。”   天色的确是晚了,怕打搅江映儿休息,适才拉都拉不住的男人,两句话就给哄了回来。   江汀儿近些日子就要生了,任洵告了假在府中守着。   “你早些歇息,我先回了,外头有随侍守夜的人,有事你就叫唤一声。”闻衍头不抬,打发似的摆摆手。   任洵,“……”   任洵走后,闻衍伤口疼,睡不踏实。   起身出去,从下人口问到了江映儿的院子,提脚往那边去。   来之前闻衍想,看江映儿一眼就好了,不会打搅她休息。   刚翻进来院子,落地时,震到伤口疼,闻衍就地站着缓了一会。   抬眼之时,对上了站在窗桕旁边的女子。   她没有睡,站在那。   见到闻衍神情错愕,“......”   作者有话说: 第115章   江映儿夜里睡不着, 又不好出去散心,便坐起身来想瞧瞧今夜的月。   刚推开窗桕的下一息,便见到高墙之上有人影闪过, 江映儿吓得不轻,正要叫人抓贼。   那贼人的衣衫好生熟悉。   声音噎在喉嗓之中, 江映儿静看了一会,贼人的脸露出来了。   闻衍。   江映儿, “……”   她尚且再没有回过神,男人已经抬起头了, 四目相对,闻衍见到江映儿站在窗桕边, 发现了他, 他比起江映儿还要吓得够呛。   正所谓做贼心虚。   眼神不经意闪躲片刻,才最终对上她,“映儿。”   月色下身形挺拔的人, 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唇色发白。   闻衍三步并两步走到窗桕边,江映儿把窗桕给拉关上, 他高挺的鼻梁险些又被夹碰掉,“......”   才见到她几眼,怎么又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 冷冰冰的模样。   闻衍神情不自然的碰了碰鼻子。   窗桕里头扣上了小拴,伸手试了一下推不开。   “映儿。”男人在外面喊她的名字。   温沉低哑, 似清泉雨露滴在青石玉板上的声音,极其好听。   “映儿。”他又叫了一声, 随后不厌其烦地接着又喊人。   紧闭的窗桕隔绝着两人。   守夜的花珠听到了动静, 见着闻衍同样一惊, 往内询问,“小姐?”   “大公子在外面。”   若是大公子走到门边,要开门给他进来吗?   对了,方才院门没有开,大公子是怎么进来的?花珠看了一圈,别的门都没开,大公子不会是翻墙进来的罢?   那么高的院墙,大公子不是身上还有伤吗?   不要命啊。   是不是察觉到小姐近些日子负气不悦?   “花珠,你先下去。”江映儿道。   花珠领命下去后,意识到江映儿和闻衍有话要说,她把内院的人都给喊到了外院候着。   江映儿开了窗,虽知小小的窗台拦不住翻高墙的闻衍。   好歹比起门槛就更高些,不至于他一抬脚就进来了。   “你来做....”什么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   男人的大掌擒拿住她的后颈,江映儿被迫往前一去,两只小手扶住窗台。   男人吻住了她的唇。   春笋破土之时钻出的速度钻入,长驱直入。   交津的声音,伴随着院中花树被风吹动的婆娑声,错杂响起。   久别重逢的相贴,维持了许久,亲着亲着就有些烧得厉害了,他的另一只手落到江映儿的细腰上。   要被她给提抱到窗台之上。   江映儿两手落下,攥止住放在她腰间的大掌腕骨上。   闻衍根本就不收敛,江映儿碰了碰他的伤处,男人倒吸一口冷气,江映儿也得以退出他的桎梏。   分开了,气息却依旧热。   江映儿微喘着气,垂眸时,目光落到他的腰腹之上,她下手掌控着力道,还是好的,没有戳出血。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闻衍,只要他想,什么地方都不足以成为阻碍。   “映儿,我好想你。”他弯腰低头,凑上来脸。   江映儿抬了点眼皮子,眼看着凑得太近,她往后退一步,本意是想拉开距离,谁知男人以为是给他腾位置,居然就跳进来了。   江映儿又往后走了好几步。   她防贼的动作惹得闻衍发笑不止,笑得过了,牵动着伤口疼痛不止,再是倒吸一口凉气。   江映儿抽了抽嘴角,呸了一口,“活该。”   闻衍自顾坐于圆桌旁,倒了一杯茶水,先递到江映儿的面前,才给自己倒。   江映儿静默不开口,闻衍凑挪过来,“映儿,你是不是心情不悦?”   她的睫羽稍动,“那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语气不耐。   “想你。”   越过来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是空隙所剩无几、   江映儿侧脸,“你....不要动手动脚。”   她把闻衍倒了递过来的茶水送到两人的中间,隔绝。   “映儿,是不是我回来得晚,惹你生气了?”   江映儿默不作声,“......”   外头风冷,她看向大开的窗桕,闻衍起身去将窗桕关上,回来时,江映儿点了一盏烛火。   内室比方才还要越发的亮堂。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用膳,瘦了许多。”本就巴掌大小的脸蛋,瘦得轮廓明显,圆润清凌的眼越发的大了。   本想询问他先为何要救爹爹阿娘出来的情由。   闻衍两句话问得江映儿反而不想说了,近些时候心中的烦郁,在男人小心翼翼讨好的询问声中渐渐散了点。   江映儿皱眉,想到阿弟与她说的,闻衍为了能够尽早赶回来遭人刺杀。   她换了语气,“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先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闻衍看着她,不说走也不说留下,就是干坐着。   “天色晚了。”江映儿提醒。   闻衍依然不肯走,江映儿给他甜头,“明日我去看你。”   “什么时候?”连忙追问。   “用过早膳。”   “映儿,你不来陪我用早膳吗?”   近来她吃什么吐什么,怎么好和闻衍一道用早膳,定然会被他给看出来,汀儿都瞒不住,遑论现在在江映儿眼中老奸巨猾的闻衍。   “你身上有伤,需得清淡饮食,我不能同你一道吃。”江映儿推诿道。   “那你吃什么我吃什么。”闻衍说,“我的身骨好多了。”   “任洵说你来看过我,太劳累又回来了。”见到江映儿眼皮子底下没有睡好留下的乌青。   江映儿撇开脸,她就去过一次。   “我想歇息了,你先回去罢。”她又下逐客令。   瞧着白玉面容脸上的不悦,闻衍观着她的脸色,想留下也不敢跟她耍赖皮,怕他如愿以偿留下来,江映儿起身离开了怎么办?   顿坐了一会,闻衍说,“那我吃一盏茶,再多看看你。”   “真的想你了。”男人暗中乞求。   在边关的日子可是要把他给想死了,闻衍烦王将的动作无比的慢,做什么都无比的满吞,班师回朝也是,几日了才慢吞吞上路,闻衍实在是等不及。   领着人轻装上路,谁知羌族的余孽居然埋伏在半路,害得他险些丧命,被人抬着回来。   江映儿脸色稍不自然,想什么?   回顾闻衍被刺杀的梦境,也是因为想她才喝酒失察被人刺杀,以及蹭起毛边的画像,江映儿容他喝下茶。   不知道喝了多少盏,直到花茶的壶馆空了,他才不情不愿起身。   磨磨蹭蹭到了极点。   “我走了,映儿,你好生休息。”   男人一步三回头,江映儿起身送他,闻衍一步三回头,以前闻府很大,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无比大,江映儿小跑追她都追得无比困难。   现下,他的脚仿佛生了根,越来越慢,居然落到了江映儿的后面。   很不情愿走的样子,“我明日来看你,你劳累就不要走动了。”   江映儿低嗯,把门关上。   背靠着门低头叹出一口气,站了好一会,唇上残留着闻衍的气息。   过了半个时辰。   经过闻衍这么一闹,江阴个竟然有了睡意就当她迷迷蒙蒙快要睡着的时候,外头花珠来报,“小姐,大公子又回来了。”   又来了?   “在院门口待着呢。”   江映儿充耳未闻,她没有睡,再过了半个时辰,江映儿问,“他还在吗?”   “在。”   闻衍不肯走,江映儿好不容易凝拢起来的睡意反而散得干净,躺下许久,翻来覆去,反而睡不着了。   想到他身上还有伤,江映儿起身出去。   果不其然闻衍还真是在门口,“你怎么还在这里?”   男人站起来,我字刚出口,他皱眉嘶一声,捂着腰腹,江映儿紧张,“你...怎么了?”   男人说茶水喝多了,“难受。”   花茶放凉了,他喝了整整一茶壶,不难受才怪。   “我叫花珠去找郎中。”   “不用了,映儿你先去歇吧,若是有什么事,我会让手底下的人去叫郎中。”打定主意是要待在她的地方不肯走了。   江映儿简直被他磨得没有脾气。   抬眼看了男人一眼,垂下睫离开,没过多久花珠出来,闻衍还以为是江映儿让人叫他进去,脸上浮现出欣喜。   殊不知后面又跟了两个丫鬟,一个手里拿着薄褥,另一个手里拿着圆凳。   “大公子,这是小姐吩咐奴婢给您的,小姐说让您不要着凉了。”   闻衍双手接过淡笑,“替我和映儿说声谢谢。”   闻衍回去后,让下人去打听消息,不知她为何生气,难不成为了江家的事情,或许是因为他自作主张?   瞧着紧闭的厅堂,进是进不去,得床薄褥和圆凳到底也是好的。   映儿怕他着凉,定然是心疼他的。   第二日江映儿转醒,花珠说闻衍一夜没走,闻衍在外面,她没有请闻衍进来用早膳,自己小小吃了些后,让人摆膳把闻衍叫叫进来。   “映儿你不吃吗?”   江映儿说,“我已经吃过了。”好在闻衍所用的膳食清淡玭,闻着不难受,“再陪我吃些。”   见识到他的脾气倔,江映儿没有拒绝,让花珠给她添了一副碗筷。   用过早膳,宫里的太医来了。   闻衍没有看,宫内的太医把脉枕摆在江映儿旁边,江映儿不明看向闻衍,“什么意思?”   闻衍说,“之前任洵给我来信说你身子不适,是不是一直没有好?”   “我好了。”江映儿说,“不用看。”   闻衍说不放心,看着她比之前在边关还要瘦弱了。   “我让太医先给你瞧瞧。”男人语气坚决无比。   “我要亲耳听到太医说你没事,我才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太医可不比寻常的郎中好糊弄, 医术高超,一号脉便知道了。   不能把脉。   江家要是没败落,太医院里的太医江映儿多半认识, 而且太医院的太医也知道江家,能糊弄过去。   鲁老太医不在之后, 太医院进来的新人越来越多。   若是号出来脉象,对面的太医脸生,江映儿想用身份压制绝不可能,何况闻衍在当场, 什么猫腻还能够瞒过他吗?   “我没事。”她把手藏到袖管里。   闻衍看向她,没有之前红润了, 整个人瘦弱了一圈, 也没有先前那么灵动。   “映儿,听话。”他说。   乍然再次听到男人口中的听话,江映儿想到在闻家听到的, 他说过的听话,过往遭遇的事情江映儿从前只觉应付得心累。   包括闻衍把姜泠月带回来,她不会觉得委屈, 甚至连气愤都没有。   今天闻衍嘴里说出来的听话,是为了她的身体考虑,那个所谓的姜泠绾不过就是连续送了几日的糕点, 人也没有出现过。   她心里难受,堵, 郁结。   映儿,听话。   男人的语气, 没有什么问题, 江映儿莫名其妙觉得委屈, 恼怒,她闭上眼,猛呼出一口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你是谁?”   闻衍还在酝酿哄江映儿的话,想着怎么样才能够让她把自己的手腕给伸出来让太医把脉,措不及防她忽而不悦的语气。   状况不明,闻衍下意识张口就哄喊,“映....”   江映儿脑子嗡鸣,“你别喊我。”   天天映儿,映儿,就是从那个梦,一茬接着一茬的出来事情,她都快要烦死了。   “你是我的谁,闻衍,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江映儿站起身,低骂他了一句,“自以为是。”随后出了厅门,闻衍跟上,江映儿停住脚步怨瞪他。   他不敢说话。   江映儿丢下一句,“别跟着我。”不准他跟,闻衍连忙叫人挥手让花珠以及厅内的丫鬟跟上。   到外面的时候,走了一截路,江映儿终于冷静下来。   适才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蓦然没有憋住,朝闻衍发了脾气,岁数不够冷静,到底是把太医要给她把脉的事情给拦住了。   没有回去,江映儿去了江汀儿的院子里。   任洵在闻衍这一头,太医给他新上了药,闻衍让他留下,让任洵给太医说,江映儿近来的症状。   “我就知道阿姐身子不适,食不下咽...”   任洵想了许久,“平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旁的我也不清楚,你是知道近来五皇子手上动作不断,我实在顾不上来。”   闻衍摔下药碗,旁边的人吓得哆嗦。   脸色冷了,斥声说道,“让你帮我看顾着映儿,任洵,你就是这么给我办事的?”   “她从边关来的时候好好的。”   任洵啧道,“不是...你被阿姐甩了脸,不是你自己惹的吗,凭什么冲我来火?”   闻衍冷凝着他。   任洵真是服了,他还要靠着闻衍,“要说阿姐什么地方不适,可能汀儿会更知道,晚间时候我问问她。”   没有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到了午膳,江映儿不过来用膳,任洵被闻衍烦得没有办法,跟江汀儿好说歹说,终于让她把江映儿给带出来了。   江聿进宫没来,韦勋在汝阳有了新认识的好友,外头有局。   晚膳仅有任洵、江汀儿、闻衍、江映儿。   对立而坐。   闻衍给江映儿布菜,任洵看着他跟白日里阴气沉沉完全就是两幅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   江映儿看起来没有生气,闻衍夹给她的菜,她都吃了,客气疏离跟他答谢。   瞧着气氛是缓和了不少。   迎合江汀儿的口味,因此她吃的饭菜,江映儿也能吃,倒是没有害口了,不怕露出破绽。   任洵跟闻衍说起公事,“大军今日到汝阳,已经整顿安排好了,明日上朝论功行赏。”闻衍眼下没有心情听什么朝堂上的事情。   江映儿不理他了。   “你看着办吧。”在边关已经办妥了,皇帝肯定要给江家平罪,江聿不是已经答应娶小公主了吗。   任洵说,“你随我进宫?”   江映儿缓慢吃着,竖起耳朵凝神听,她冷静,闻衍着急,没有看出她的不对,细心询问她想吃什么。   “我去做什么?”他就是一介商人,又不是官场上的人,真要去了,指不定闹出多大的事情。   任洵开玩笑说,“什么事都让我做,津与,你让我看着办,不怕我给你搞砸了?”   闻衍递过来一个凶狠的眼神,无声:你不是江家的女婿?   任洵看懂了,乐到摇头。   闻衍冷嗤,如果事情砸了,江家的事情没有平反,那些道貌岸然接了他好处的人,谁都不要想好过。   任洵啧啧啧。   有闻衍在前头给他在内里掌着,任洵的势头已经完全超过了五皇子,主要还是原些吃闻家大头的朝官,碍于闻衍的关系,倒戈向了任洵。   闻衍玩的是反水,朝官若是不向着任洵,他就把朝官近些年收受闻家钱目的事情给抖落出来,拉他们一起下水。   谁当皇帝都一样,朝官没有耽搁多久,倒戈向了任洵,反正任洵又不是混不吝的皇子,背后不仅有闻家,还有掌管矿的肖家。   肖家可是仅次于闻家的富户。   现在就等着王将起头,把江聿在边关为朝廷所做的事情在早朝时候一提,文官再趁机跟上,给江家平罪顺理成章。   “任洵,我给你铺了那么多的路,人都站到这边来了,就是些口舌之战,若是你连五皇子都搞不定,那你....”   做什么皇帝?   后面的话闻衍没有说,两人是多少年的朋友,早就会意了。   “阿姐,阿聿有没有同你说了,他和妍儿之间的事情?”   江映儿放下筷,闻衍接话,“映儿,你不要理他,有什么话不能用好膳再谈?”她才吃了多少啊?   任洵被闻衍眼刀给剜了。   他,“...阿姐,我们先用膳,晚些时辰再说。”   江映儿擦拭嘴角,“我吃不下了。”闻衍不满抱怨,“你才用了多少?”他又给江映儿夹了好多菜。   一如既往,堆得高高的。   江映儿,“......”   她用公筷把闻衍给他夹过来的菜放回到他的碗中,“你吃吧。”   一桌子菜,闻衍没有自己上嘴动过。   毕竟是江映儿给夹的,闻衍真的就吃了。   不料,他刚刚下口就皱眉头,低头看菜,“怎么那么酸?”   江映儿一顿,江汀儿的脸色也随之变得微妙,任洵瞧着有些怪异,没有吭声。   “映儿,你不是不喜欢吃酸的吗?”   这么酸的东西,她方才低头吃得面不改色。   江映儿脸色微变,任洵是跟着江汀儿吃惯了酸口的,江映儿是因为身孕,她迅速回神。   “郎中说了,我食欲不振,用些酸的,便改了口味。”   闻衍听着总觉得不对。   江映儿说,“你若是用不惯,让下人重新给你做饭菜。”闻衍说不用,笑着吃了酸菜鱼,“映儿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江映儿把话眼子转走,问任洵,“阿聿没有同我说,他是怎么选的?”   “他答应娶妍儿了。”   小公主回来的消息没昭告天下,江聿也不想当驸马,他也不想入朝为官,不需要加官进爵,封什么名为,给江家平罪就好。   皇帝和贵妃商议,私下给两人办亲事。   江映儿点头说好,这样很好。   不张扬。   “明天平罪的事情有把握吗?”   闻衍率先抢在前头说,“映儿,你别担心,事情妥当。”   任洵,“......”   至于吗?强行插话,为了能跟阿姐说上两句话。   “津与说得对,能,阿姐放心。”任洵笑着说道。   江汀儿也劝慰,“阿姐,阿聿也来信说了,能够办妥的,阿姐不要担心。”   江映儿回以一笑。   静了一瞬,她忽而喊,“闻衍。”   “嗯?”喜欢听她叫自己的名字,男人欢欢喜喜地应了。   “三殿下。”   江映儿转过头,“江家的事情,内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爹爹和阿娘真的是被冤枉的吗?江家快要平罪了,里头的事情她还蒙在鼓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洵和闻衍对视一眼。   江汀儿也问,“是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汀儿养在外面,听江家出事时,她还在躲任洵,没有受到波及。   爹爹刚正不阿,一心为民,怎么可能会贪赃枉法?   任洵安抚江汀儿,凑到她的耳旁说悄悄话,把安抚江映儿的事情交给闻衍,   闻衍在斟酌言语。   江映儿垂眸,“不好说吗?”   “所以,江家真的是冤枉的?”   场面凝固了,恰逢此时,外头小厮跑上厅来告知闻衍,“大公子,有客人来访。”   闻衍负伤,除了受闻家恩惠的人上门来过,有一些想要临阵倒戈跟任洵的人,也纷纷借着名头登门,靠拢。   “谁?”   小厮支支吾吾,闻衍很不耐烦,“讲话。”   “来人是晋东伯府夫人。”   姜泠绾。   听到小厮报上的称呼,气氛比起适才还要僵持凝固。   作者有话说: 第117章   凝固何止百倍, 尴尬到难以言喻。   江映儿低眉顺眼,一声不吭,江汀儿小声喊阿姐, 江映儿没有答。   “她来干什么?”任洵最先发话。   趁着江映儿不注意,任洵给闻衍递过去一个怎么回事的眼神, 闻衍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皱眉不懂,他不知道,晋东伯府上的夫人是谁?   “谁?”   任洵无言, 又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自行体会的神情。“钟家四郎的夫人。”   后面姜泠绾三个字任洵是用唇语说的。   闻衍撇了撇嘴,当机立断说, “不见。”   男人的话太过于干脆利落, 引得江映儿瞧他一眼,只是一眼,江映儿就又把头给埋了下去。   小厮得了命下去。   江映儿再次问起江家的事情, 任洵顾左右而言其它,江映儿话还没有说完,他带着江汀儿起身。   “阿姐, 汀儿该喝安胎药了,太医等候多时,我先带她过去。”   言罢, 一溜烟的功夫带着江汀儿离开,把乱得理不清楚的场面留给闻衍。   见江映儿神情郁郁, 闻衍预想着怎么哄她。   小厮去而复返。   “大公子,晋东伯府的夫人非要见您, 说有要事相谈。”   非要见, 江映儿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 起身说,“我用好了,你慢慢吃。”   走过闻衍的旁边,被他拉拽入怀中抱着。   江映儿挣扎,他两只手臂圈着江映儿,不松开,旁边的丫鬟不敢多看,越发将头给埋下去。   “松开。”   “不松。”男人说道,“映儿,我到底何处犯了错,你总要与我说罢。”微微晃了晃怀中的女子。   真是拿她一点辙也没有,闻衍彻底承认,他败了。   无缘无故的冷淡叫他二丈摸不着头脑,简直没有办法,“映儿,你就给我一些启示?你为什么生气不悦?”   江映儿淡漠,“我没有生气。”   闻衍紧盯着她的脸。   在男人前所未有,无比炙热的目光中,江映儿被看到万分不自然。   她答非所问,“外头还有人等着求见,你快些去见吧。”   闻衍从这句话里听出来不对。   盯着看了她半响,见她侧脸冷淡,他见过不少江映儿冷淡的样子,与眼下截然不同,闻衍再眼瞎亦能看出区别。   判听着方才的话,“映儿,你是不是吃味了?”他试探的问道。   江映儿被戳中心思,娇脸上渐渐浮上愠怒,“你胡说什么?”谁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吃味。   “你与我并无干系,我为什么吃味?”   伸手用力去掰男人的铁臂,“松开我。”男女力道悬殊很大,纵然闻衍只出了三分力气,江映儿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扯不开他的手腕。   闻衍低低笑开,“不松。”他越发的收紧,简直勒到她的小腹,江映儿拍打他的手臂,“疼。”   一听她说疼,闻衍不敢造次了,只虚虚圈着。   他又凑上去要亲,江映儿偏头不让,互相追逐玩了一会,压根就敌不过男人的力气,最后依然是被他拥压在怀中亲。   他亲起来就是搅合似的,回回不钻深就不罢休。   旁边还有那么多的人在。   江映儿脸皮可没有他那么厚,推不动,江映儿故技重施又要去戳闻衍的痛处,殊不知道闻衍未卜先知,居然捉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在她的檀唇当中搅动风云,津津作响。   她掐闻衍的手,闻衍由着她掐,反正他就是要亲。   江映儿没什么太好的心情与他亲热,奈何闻衍兴致来了,他现在的嘴上功夫越发了得,勾得江映儿被他带起了兴致。   两人亲了好一会。   旁边的下人不知何时散了,小厮也不在。   江映儿怒瞪着他,浑身上下被亲得浑身软绵绵的。   闻衍抱着她回院子,强拗不过男人,江映儿只好由着他抱,进了院子。   她趴在闻衍的肩头,看着后面适才来传话的小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冒出来了,正亦步亦踌跟在后面。   “大公子,晋东伯府的夫人还在外面。”   “让她回去。”闻衍面不改色说。   俊美的脸上还残留着和她□□,说出来的话又是这样的薄凉绝情,前前后后仿佛两个人,江映儿开口道,“为什么不见?”   闻衍脚步顿住,将她抱得更稳。   “映儿,你想我见?”闻衍似笑非笑问她。   男人的眸子染笑,春色未退,十分潋滟,江映儿的唇角动了动,“夜色已深,晋东伯府夫人多番求见,想必有急事。”   “我与她无事可谈,也无话可说,何况夜色已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方又是个有妇之夫,真要被有心人传出去,我的名声怎么办?”   “我的名声若是毁了,你对我负责?”   江映儿着实没有想到,闻衍在说什么?   名声?他一个大男人还在乎名声。   “你放我下来。”江映儿真觉得跟他说不到一处去,闻衍总是扭转她的意思,说一些让人接不上来的话。   进了内院,闻衍把江映儿放到内室的软塌上面,起身的时候又偷啄了一口她的眉眼。   耐心同她解释,“映儿,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吃味在意,我和姜泠绾之间并无旧情,从前有交集,无非是两家往来,从未有过一丝逾矩,等我们回了淮南,我寻霖泽叫他给我与你做证。”   “霖泽从不说谎。”闻衍原本想找任洵,又怕他讲出来的话江映儿不信。   “与我无关。”江映儿又是疏远道,“你不必同我解释。”   闻衍见她眉眼清淡,说出来的话分明冷淡至极,不近人情,可就是叫他的心头无比的舒爽,她终于为自己吃味了。   “旁人嘴碎,怪我没有出言管教,日后再也不会了,我若是再令你心头不悦,你就如前头那般掐我的疼处。”   江映儿,“......”真要掐了他,约莫又要被他亲了。   到底是谁占便宜谁吃亏。   男人忍不住低笑,江映儿听到笑声蹙眉,闻衍见着立马将笑意给收敛了,正色道,“我不笑了。”   江映儿,“......”   闻衍让花珠端上来一壶花茶,给江映儿倒了一杯。   “映儿,你是不是真的很想知道江家的内情?”江映儿递给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在边关时,江映儿曾经问闻衍,他让江映儿回来后找任洵,现在任洵不肯说,又把难题甩到闻衍的面前。   两人互相推诿,江映儿心中已经有了确定和计较。   爹爹多半就是被冤枉的,只是皇帝为什么要那么做?爹爹对朝廷忠心不二,起早贪黑,一心为民。   况且家中并无亏空,爹爹贪污那么一大笔银子做什么?   追究往事也改变不了什么,江映儿无非想要个真相。   “映儿,我们做个交换与否?”   “什么交换?”别又是什么,江映儿脸色几不自然,闻衍捏了捏她的雪腮,“你在想什么呢?”   江映儿打掉他的手,烦道,“闻衍,好好说话。”   闻衍从一旁的软杌子上起身,坐于江映儿旁边。   “我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作为交换,你与我讲,你到底因何不悦?”   “可好?”   江映儿一顿,她心生不悦的原因。   目光落到小腹上。   是因为孩子害得她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吗?她不悦的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自从知道闻衍救了江家,又跟着他有了孩子,做了一个噩梦,再碰上姜泠绾的名头。   好像多数是因为闻衍,江映儿垂眸。   “映儿,你是不是很讨厌我?”男人问道,江映儿未动,男人又说,“我们好好谈说一次罢?”   “成不成?”   闻衍等了很久,就当他以为江映儿不吭气理他之时,江映儿应允了。   “好。”   闻衍拉她的手,弯唇笑,“你先问吧。”   “江家的事情,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要知道。“我要听真话。”   闻衍说,“映儿,我既然应了你,必然会说真话。”   “任洵此事不好讲,其实是因为,此事与皇家脱不了干系,江家是替皇家背的锅。”   “什么?”   闻衍说,“给瑞王背的锅。”   瑞王,当今皇帝一母所出的弟弟,可惜体弱多病,江映儿听说江家出事没多久,他便撒手人寰了。   “瑞王私下吸五石散,滥赌成性,瑞王府被他败光了,又欠了不少赌债,粮税的账目是他挪空的,起先我并不知道此事,开拓粮道时觉到的猫腻,顺藤摸查到了内情。”   江映儿不可置信。   “所以,陛下选我们江家给瑞王顶罪?”   闻衍点头说是,“此事若传出去,丢了朝廷皇家的面子,况且皇帝疼爱瑞王,他病重至死,为了保全他的颜面,选中了江家。”   “为什么是我们江家?”   “新官家底不厚,其余都是有爵之家不好动,若动有爵之家,牵扯甚广,故而江家是最好的人选。”   “岳父在朝中威信高,皇帝选了江家,一方面是要打压江家的锐气,另一方面杀鸡儆猴,威慑朝中重臣,不论是多大的官,若是犯了错,一律诛杀。”   “岳父那么快认罪,实则已经知道了内情。”   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江映儿心底发寒,爹爹为朝廷鞠躬尽瘁,圣上为了皇家的面子,杀了江家多少人。   “映儿...”   见她脸色苍白,闻衍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   “你也不要太难过,已经过去了,官场阴暗,离开并非不好,岳母岳母如今过得舒心,算是因祸得福。”   是,爹爹和阿娘给她传回来的书信说,两人很好。   闻衍的话宽慰到了江映儿的心中。   她缓顿之后点了头。   “映儿,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应当与我说,你到底为什么生我的气?”   作者有话说: 第118章   自从他回来就对他爱答不理, 冷若冰霜,闻衍寻了下人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江映儿从他的怀中起身,仔仔细细盯着他的眼睛。   “闻衍, 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爹爹阿娘出淮南的大牢?”此事江映儿前些时候就想问闻衍了,奈何被他身上的伤耽搁, 转移了视线。   如今既然约定了坦诚相待,那么她就直接问。   她又耍赖皮,直接忽略他的问话,朝他问出第二个问题, “因为两个原因。”闻衍如实说道。   江映儿问,“哪两个?”   “一是为了讨得你的欢心, 所以我用我在闻家手底下的钱财补国库, 跟圣上换了一个恩典,岳父岳母不愿意回汝阳,我找人在淮南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给二人安了身。”   “二来, 岳父岳母在淮南大牢囚禁,你和那个丘海便要一直有往来,我看着你和他接近, 心里吃味难受。”   说到此处,闻衍提前说,“丘海我让知府把他给调动回来了。”   “映儿, 你生气是不是因为我自作多情,没有事先与你商量?”   闻衍没有忘记昨日江映儿说他自以为是。   “我没有同你说, 是不想因为你知道了以后,觉得欠我给我好脸, 像之前在家中, 敷衍我。”   他说着还笑了, “我更喜欢你对着我张牙舞爪,亦或是凶巴巴的样子,异常的生动,令我心中说不上来的愉悦。”   听他说完好半响。   江映儿缓缓道,“我没有觉得你自作多情,反而的确是觉得欠你太多。”   “闻衍,我不喜欢欠别人。”欠,就意味着要还,有断不开的牵扯。   闻衍拉起她的手,手捧上她的半边侧脸。   “映儿,你不必与我客气,只要是你的吩咐,我什么都可以去做的。”   闻衍就怕她什么都不说,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诚挚地与眼前心爱的女子说道,“你想做什么都好,只要你与我说,我会尽我所有为你办到。”   “但是你不会说,所以我只能先做。”他知道江映儿的脾性,绝不会朝他开口。   江映儿不会主动让他救江游夫妇,故而闻衍自己做了。   “映儿,我想做你的夫君,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从前是我混账不知道护你疼你,我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绝不让你受委屈,惹你生气。”   江映儿错开他饱含深情的眼,“......”   企图挣开闻衍的手,没有挣得开,江映儿便由他拉着,他又催说,“映儿,你跟我讲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对我...”闻衍不敢说,他想问江映儿对他到底有没有一丝的喜欢?   她不抗拒他的亲热,与他或许是有一丝喜欢的罢?   闻衍只敢自己在心中胡乱想,不敢当着江映儿面前说。   就怕再惹得她心里不畅快,万一又跟他拉脸。   那就难哄了。   不承想,他没有问出口,江映儿居然自己先说了。   “闻衍,你为我和我们江家做的事情很多,我曾经在心中细细数过,真的亏欠你许多。”   闻衍静静听着她讲。   江映儿的话里有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不出来的迷茫,“我而今分不清,我不抗拒与你亲近,究竟朝夕相对是对你生出来几分喜爱?还是因为亏欠任由着你?”   “我分不清了。”   江映儿又说,“那日,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你在边关受到刺杀,命丧当场,我惊吓醒过来,连着几日不得安眠。”   听到江映儿为他担忧,又听到她吓得睡不着,闻衍的心中疼惜得紧,拍着她江映儿的后背。   哄她说,“映儿,我没事,我如今不是活生生站在你的眼前了吗?”   江映儿看着男人俊美的眉眼,垂眸。   “闻衍,我或许大抵......是有几分喜爱你的。”   “在平塘,到边关,一路上,你对我多番维护和救助,救我阿弟帮我江家,我感激你,其实一开始我与你欢爱,是想减轻心中你替我们江家做事的负罪。”   “后来我发现我有时会沉浸在你给我的愉悦当中,不知是你的进不来,又或许是人之常情,实际上我难以辨得明白了。”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令她不适。   闻衍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她亲口说心里话,对自己有几分喜爱,简直让他欢喜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心口被烫得酥麻不止,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映儿,映儿,映儿......”   江映儿在他的低喃声中,继续道出心声。   “以前在闻家之时,我觉得你高高在上,不明是非,喜怒无常,斤斤计较。”   “我离开闻家之后,是真的很想与你断了干系,可惜我们之间的牵扯不比没有和离时要少。”   “那日你在薛家与我说,你错了,我真是被吓得不轻,一度认为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把戏,或者被人夺舍,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明明白日里我刚听到阿穗与我说,你要结亲,还要找与我有几分相似的女子,我心中对你更是厌恶了,你这样做,是要糟践你,还是在糟践我呢?”   “你没做,你与我说,是你放不下我。”江映儿说着,觉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花茶,喝了一口。   闻衍不敢出声打断她,也不敢催促。   “我害怕,闻衍。”她说道。   “你们家的亲戚族里关系复杂,长辈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实在是不想进去掺和了,还有你的母亲,她厌恶我,你若选了我做你的正妻,只怕她知道了又要同你闹了吧?”   “我和她在一起,是无法一块共同生活的。”   不是要坦诚吗?   江映儿实话说,“我不怕说与你听,你的母亲厌恶我,我亦不喜你的母亲。”   “从前她没少给我罪受,辱骂我们江家祖上,责骂我配不上你,多番为难我,又往你的房中招人来,挑拨你我的关系,甚至想要至我和孩子于死地....”   说着说着,或许是因为肚子里又怀上了孩子,江映儿说着说着眼泪莹上眶,鼻子忍不住酸涩,用力吸了吸。   闻衍见状,心下一紧,看着江映儿委屈,心疼。   顾不上她会不会推开自己,揽腰抱起江映儿让她坐在腿上,抱着她,亲她的鼻尖。   “映儿,从前是我不好,做得不对。”   江映儿推开男人的大掌,不和他亲近。   “闻衍,碍于我是有求于闻家,所以颇多忍耐,从不与你母亲有过一丝的争执,她说什么我都应着,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而今,江家的事情已了。”   闻衍心下加快,江映儿说,“若你想要我对你生出的几分喜爱与你一道进闻家去,跟在你的身边,忍受你母亲的脾气……绝无可能,我做不到。”   “我嫁你后又生了孩子,是许不到太好的人家了,可我也有自己的营生,能够养活我自己,爹爹阿娘宽待,弟弟容我,我便是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到你家再受抬不起头,忍气吞声的窝囊气。”   “你想听实话,我就跟你说明白,你自己听仔细了。”江映儿从他的腿上跳下来,站在不远处,一双眼清明水灵地凝着他。   “我是不会再废口舌与你说第二次的。”   闻衍低头瞧她,两人之间静了一会,江映儿听到男人叹出一口气,上前拉着她的手,摩挲着 她娇嫩无比的手背。   “映儿,我同你说过了,不会让你受气,我也不会再不分是非黑白怪罪你。”   “母亲那头,都怪我,是我从前纵容母亲,把她的性子纵得坏了,而今送她到佛中修身养性,若是她的性子还如从前,我不会接她回来。”   “母亲日后改好了性子,她再回来,我会另外辟出一间院子让她住着,不会让母亲再掺和到我们之中。”   分开住?   卢氏是闻衍的亲生母亲,闻衍不可能不认她,闻衍说让她单住,已经是让步了。   “映儿,我父亲故去后,府上婶婶们搬弄口舌是非,说她克夫煞星,外的流言蜚语更是不断,让她受刺激不小,祖母不喜母亲,与母亲关系不好,故而她在闻家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她只我一个儿子,遂以掌控颇多。”   “我并不是替母亲说话,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   江映儿明白,闻衍是想让他知道大房的事情。   江家当时遭难,江映儿感同身受,被千夫所指的感觉并不好过,那时候的她可怜,所以有时候,她觉得卢氏可恨的同时,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除了闻衍,的确,卢氏在闻家就再也没有亲近的人来,几房婶婶都爱讥讽她。   当初卢氏身边,倒还有个卓荷,可惜,卢氏身为人姨母,办事不周到,卓荷被罚打死,对着卢氏骂了一圈,把卢氏气倒了。   想必,此事给她的打击也不小。   “闻家如今分了家,二婶婶已经被休送入官府,几房都择了出去,祖母前给我递来了信,让我掌闻家的大权,日后那便是主母,叔叔婶婶,亲戚祖老,饶是辈分大,也不敢惹你不快。”   江映儿听罢,委实不知说什么好。   他弯腰低下头,凑近她的身体,“映儿,我以此为聘。”他把颈上的玉佛小像取下来,递到江映儿手中。   是闻衍父亲留给他的,概不离身,对他而言最为贵重的物件。   背后有纹理,居然也是掌钱的私印。得此物,可得闻衍的全部身家。   “我求你,你便给我一次机会。”   气息悉数洒在她的脸上,啄吻在江映儿的唇角,引起她的颤粟。   男人嗓音闷哑,“嫁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第119章   江映儿辗转反侧不得安眠, 伸手从软枕下拿出闻衍给她的玉佛小像,在手中摩挲。   本以为这就是闻衍父亲给他的遗物,所以平日里闻衍看得跟什么眼珠子似的, 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是他的私印。   有了闻衍的这块私印,闻衍手底下的产业随她使用和抽调。   当初的聘礼, 闻衍用手底下最营生的粮道给她,掌控者粮道,皇帝不能够动江家了,而今, 他又把他全部的身家都托付给了她。   江映儿心中繁乱,想到他离开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 闻衍说给她时日好好想想。   “......”   手里捏着玉佛小像, 江映儿不知何时睡着了,醒过来时,玉佛小像背后的印章纹路印在了她的掌心。   江映儿原本想把玉佛小像塞回软枕下, 又怕遗落了不好跟闻衍交代,便带在身上。   早膳是江映儿一个人在院中用的,江汀儿快生了, 不好挪动身子,闻衍虽说不进宫,听花珠说, 宫内还是来人把他给叫走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今日朝廷论功行赏, 平江家的罪,任洵和江聿在, 江映儿心中不踏实, 闻衍一去, 她就觉得心里有了底。   近来害口得厉害,夜不能安枕,明明鱼中又加了重量大的酸菜,江映儿吃着依然觉得不入味。   正巧府上没有多少人,江映儿让花珠去找郎中来,看看胎象。   花珠动作快,郎中即刻请来了,瞧说是江映儿少眠少食,胎象有些弱,唯恐会保不住,郎中给江映儿拟了一张调胃口的药膳方子,让花珠给厨房照着做。   在府上不好熬汤药,怕闻衍知道,或许瞒不了多久,江映儿还是没有想好要让闻衍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罢,郎中留下了安胎的药丸。   送了郎中出去后,花珠进来禀告,“小姐,外头晋东伯府的夫人上门拜访,说是想见您。”   江映儿刚服了药丸预躺下,“晋东伯府夫人?”姜泠绾?   找她做什么?   江映儿不解,“她有说明来意吗?”   花珠摇头,“没有说。”   知道她回汝阳的人少知又少,汝阳从前有交情的人,或许会有知道的,谁也没来,她和姜泠绾没甚交情,为何姜泠绾要上来找她?   昨日找闻衍没有找到,转而又找上她?   略一猜测,或许姜泠绾找她和找闻衍想谈的事情是同一桩。   江映儿想说不见,在袖管里摸到玉佛小像,犹豫片刻,让花珠把人给带进来。   沏好了花茶等着。   姜泠绾只带了贴身的丫鬟,如今还在盛暑天气里,她穿着小袄褙子,仿佛体寒,觉得冷。   姜家两姐妹,旁人都说姜泠月比不过她的姐姐。可依着江映儿瞧,姜泠月的脸蛋比不上她姐姐的精致。   大抵是嫁人后在夫家过得不好,姜泠绾脸上眉宇间能见到皱痕,添了许多憔悴与显而易见的疲惫,苦相,一副病歪歪的模样。   “夫人请坐。”   姜泠绾歉说,“江姑娘,泠绾逼不得已,冒昧前来打搅了。”   “夫人有话不妨直言,找我何事?”   姜泠绾瞧着眼前娇俏明媚的女子,纵然听说她已经孕有一子,眼下肚子里也...仍然不减半分颜色。   不愧是汝阳第一美人,岁月仿佛对她格外的优待。   不似她……   姜泠绾不禁想起,当年她跟在闻衍身边许久,从未见过他对什么女子动过心,对她一直不冷不热,原以为闻衍就是个不解风情,铁石心肠的男人。   姜泠绾追求者胜多,自己也拉不下太多的脸,后来遇到了去淮南游玩的钟家四郎,对方身份尊贵,家中有爵位,对她更是上心,姜泠绾便应下了。   姜泠月到府上后常在私底下跟着她抱怨,说她好好的闻衍不选,非要嫁什么钟家四郎,钟家只有一个爵位,上头有三个哥哥,指不定能不能轮到他。   闻家虽然没有爵位好歹是淮南的首富,多少官场的人都要给面子。   姜泠绾听着,压下心头苦涩,并未说什么。   “夫人?”   江映儿等不到她的下言,只见姜泠绾看着她入了神,江映儿便叫了她一声。   “江姑娘,我失礼了。”姜泠绾尴尬回神。   江映儿问她可否用过膳?姜泠绾点头,随后江映儿让人上了一些糕点。   “有心了。”   “今日我不请自来,还望江姑娘不要怪罪。”   “实在是我有事相求,我听下人说闻大公子到了汝阳,为着我妹妹的事情,我想求他看在过往两家的份上,能够放她一马,许是怕江姑娘误会,他没有见我,我找他手底下的人传话也未曾得到音讯传来。”   原来是为了姜泠月的事情。   姜泠月的孩子被三房给打掉了,随后被扭送了官府,旁的事情,江映儿就不知道了。   “夫人来找我,是想要我帮忙说情还是转达?”   眼前的女子很是聪慧,她故意把话挑得明白。   姜泠绾直言道,“我知家妹在淮南时,做了许多对不起江姑娘的事情,可人伦纲常,她是我的妹妹,我不能看着她吃苦。”   “她如今在牢狱中受尽苦楚,被人欺凌已至疯傻,江姑娘慈悲心肠,可否在给大公子转达之时,替泠月求求情?放她出来吧。”   “夫人怎么会想到来找我呢?”江映儿反问。   别的暂且不谈,姜泠绾想要她帮忙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和姜泠月有仇,她凭什么要宽慰姜泠月,如果没有姜泠月,闻家还出不了那么多事。   姜泠绾的确可怜,江映儿看着她的样子,可怜归可怜,不关她的事。   “当初怪我,我不知江姑娘已经和闻大公子成了亲事,消息没有传到汝阳,我以为大公子孤身,便想让他替我照拂泠月,谁知,竟给姑娘添惹了麻烦。”   她继续解释说道,“姜家从淮南搬来后,家中不小心招惹了官司,泠月随我在钟家中无处容身,闻家势大,淮南远离汝阳,我便想着让她去投奔闻家。”   姜泠绾好歹是明媚正娶的夫人,怎么就无处容身?   听丹晓跟伺候姜泠月房中的丫鬟亲近,暗里听说钟四郎打了姜泠月的主意,姜泠绾才把她给送走。   “我代泠月给江姑娘赔不是,盼江姑娘能够原谅一二。”   江映儿呷了口花茶,“夫人,恕我难以办到,我可以帮你朝闻衍转达,帮你妹妹求情宽慰,我做不到。”   “我心眼小,以前的事情是可以不计较,可我不能不后怕。”谁知道姜泠月是不是装疯卖傻,她的心多狠,胆子多大,竟然敢给卢氏下毒。   若是放虎归山,江映儿夜里都睡不安生了。   姜泠绾保证说,“不不不,我保证泠月只要能出来,一定不会再如从前了。”   江映儿摇头,依旧拒绝,“我只能做到如此了,夫人别为难我,您的妹妹真正得罪的是闻家的大夫人,您要求得宽慰,也该正经找到她的面前去,让她与闻衍说,大夫人的话比我说的有用,实在没必要来找我。”   姜泠绾还想再说,见到江映儿冷淡的眉眼。   “......”   设身处地在对方的处境上想,她空手上门,江映儿帮忙传达已是不错了,再想让她帮忙说话,确实强人所难。   “江姑娘传达之情,泠绾记于心上。”   江映儿说她,“无事。”吃了几盏茶,随后吩咐花珠送姜泠绾出去。   到了门口时,姜泠绾想到适才到时,见到郎中嘱咐花珠说江映儿胎象的事情。   想还江映儿的恩情,便自作主张与她说道,“花珠姑娘,我前年失了胎,身子虚弱,偶然识得一名妙手回春的朗中,专治妇人的症病,堪比宫中的太医,还要更胜一筹。”   “若是江姑娘怀着身子,胃口不爽,需要看看,我可让郎中上门。”   花珠欣喜说好,今日的郎中可没有准头说能够知道姑娘的胎脉,多一个郎中看看也好,先前去买糕点的事情,姜泠绾已然知道江映儿有了身子。   送走了姜泠绾,花珠便进门了。   没有留意到闻衍的小厮在不远处瞧见,听了个全程。   火速调转马头往宫内去。   姜泠绾走后,江映儿睡不着,下午用了些茶点又服了药丸,昏昏沉沉睡了会,醒过来时,闻衍正坐在江映儿倚着睡觉的软塌边沿。   “闻衍?你回来了。”   闻衍的脸色有些怪异,眼里有大喜的模样,但瞧他的脸上又有欲言又止,好像有难言之隐仔细看又不像是。   江映儿想问江家的事情是不是没有办妥?江映儿想想把江家两个字省了过去,独独问他。   “怎么了?”   江映儿坐起来,闻衍大掌伸往后,小心衬托着她的后腰拉她起来,在她的背后塞了一个软枕。   “小心些。”   江映儿听着他的话茬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顿住看了闻衍一会。   两厢沉默一会,闻衍拉她的手牵住。   垂下眼看着江映儿的莹润饱满的指甲,上面涂了醉胭脂的丹寇,她的手掌之下被褥盖着小腹。   “映儿,你有没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作者有话说: 第120章   头几个月不显怀, 难怪他看不出来。   仔细算算日子,先前行了那么多次欢好,入得极深, 他刻意灌得重,合该有喜事了。   都怪他疏忽, 只以为江映儿是身体不爽。   算算任洵给他传信的日子,恐怕那时候就有了吧,难怪她吃酸又想着辣。   闻衍白日里从小厮嘴里得知此事,千盼万盼着, 仿佛被天大的惊喜砸中,竟然当场愣踩空了台阶, 若非随行的小厮手疾眼快搀扶住, 闻衍非摔个鼻青脸肿。   他极快速的赶了回来,进院子的时候走得同手同脚。   欣喜若狂到连连偷笑,上天垂怜, 他和映儿终于又有孩子了!   还是在这紧要关头!   江映儿在小憩,闻衍没有打搅她,若当时江映儿见到闻衍当时的脸色, 一猜就能够猜出来了,眼下他敛住了情绪。   她没说,或许是还没有想好要告知他, 闻衍一再纠结,明知他不应该倚着孩子, 逼迫江映儿。   明明知道,偏生嘴就是没有忍住。   过了许久, 他依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上次知道江映儿有孕时, 他归家, 也是如此,情状亦是如此!   男人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有什么事没告知你?”江映儿重复此话,随后说,“今日晋东伯爵府夫人来过,就是姜泠绾。”   闻衍险些把这茬给忘记了。   他皱深眉,“她来做什么?”   江映儿观察着他的脸色,听到姜泠绾来,由方才的隐忍欣喜,转为厌恶,甚至又有一丝错愕闪过。   闻衍问的不是这件事?   那他在问什么?   江映儿在脑中思索,难不成是......心里一咯噔,江映儿垂下睫,闻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她下意识揪紧手指,闻衍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他想坦诚的话噎了下去。   “她跟你说什么了?”他把话眼子给揭过去了。   江映儿如实说,“她说她多番求见你,你不见,想要让我替她转达顺便帮她求情,让你放了姜泠月,说姜泠月在牢狱之中受尽苦楚,人已经疯傻不认人了。”   “你知道吗?”江映儿反问。   闻衍说知道,“知府送她入大牢,我没有让人关照,里面的人都不是善类。”   姜泠月给卢氏下毒,又在闻家搬弄是非,搅得闻家家宅不宁,在闻家只手遮天的地界,可以借着官府的手杀掉她。   一刀死了太便宜,活着在牢狱之中受折磨,生不如死。   姜泠月一个弱女子,刚被三房打得小产,身体正是弱的时候,不得照料,反而受到欺凌,不疯不傻才怪。   能活到现在,闻衍挺意外的。   “我答应帮她转达,但是拒绝了帮她求情,姜泠月曾经撺掇你母亲,给我受的罪不少,我与她说,若是想要求得宽恕,不如去找你母亲,让你母亲与你说,后来她就没有再跟我讲了。”   “映儿,你放心,我不会让姜泠月再出来伤害到你。”   江映儿默不作声。   “未免,她再来打搅你,我会派手底下的人给姜泠绾传达,让她死了这条心,姜泠月能够保住一条命,已经是宽恕了。”   良久之后,“嗯。”江映儿答道。   随后闻衍与她说起,“今日论功行赏,陛下给江家平罪了,你弟弟没要封赏,陛下执意给他封了将军,岳父岳母陛下给赏了黄金万两,江家受到牵连的三族,一一平反,男子可入科举仕途......”   说着说着,闻衍从身后拿出一道封赏的圣旨,“这是你的。”   “怎么没有人叫我去接旨?”   “我说你身子不适,周内官来时,是我替你给接的。”江映儿封了郡主,封号淮安,还有了封地。   见到后面的封地,写着淮南。   江映儿震惊,“这???”   “为什么我的封赏会如此厚重?”她就是个女子。   “算上我的并到映儿的头上,不算厚重,若是没有你让我运粮食,汝阳大军恐不能胜利。”闻衍对朝廷出谋划策,他的功劳岂止一个大字能够形容?   “陛下不怕养虎为患吗?”江映儿害怕。   “今日五皇子被弹劾,与他交好的官员中饱私囊,压迫百姓,尤其是在平塘那一头,官官相护,结成一党。”   “私下自设私印,有官员为了讨好五皇子还给他缝制了登基为帝的冕服,今日有人把冕服给拿了出来,皇帝震怒,贬光了五皇子手底下的言官,命五皇子幽闭反思....”   惩罚过轻了。   皇帝不能听信一面之词,私下派他手底下的人去查了,但也没有提要封任洵,两个皇子相争,册封太子,不能马虎。   就算是有韦勋做证以及旁的证据够多了,皇帝也不能不怀疑,后面会不会是任洵操纵。   他再喜爱这个皇子,终究不是他手底下长起来的,父子两人分居两地,五皇子到底是在皇帝的跟前养起来的,父子情意在。   “那......”   闻衍拉住她的手,“映儿,江家的事情了了,朝堂上的事情,你不用管那么多。”   “阿弟呢?他册封将军,是不是要一直留在汝阳了?”   男人很会捕捉重点,看入她的眼睛,“映儿,你这,算不算是答应我了?”   江映儿撇开脸,“我问阿弟,关你什么事?”   闻衍取代江映儿背后的软枕,抱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握住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感受鲜活的力量。   心中忍不住想,这是他的映儿的第二个孩子。   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闻衍的心思飘远,险些没有忍住脱口问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这句话似曾相识,是不是他曾经问过?   闻衍记不得了。   江映儿抬头,见到男人的上扬的唇角?   闻衍到底在笑什么?   “你说江聿岂不是要一直留在汝阳,是不是代表你没有想过要留在汝阳,跟我回淮南?”   男人胸膛炙热,江映儿原本不想给他抱,奈何他的胸膛宽厚,倚着很舒服,比软枕要舒适,索性也就不挣扎了。   反正拗不过他,全然是白费力气。   “我.....”   “我不想留在汝阳,是因为爹爹阿娘不在,爹爹阿娘在哪,我自然要去哪。”江映儿说道。   “是。”闻衍笑。   “贵妃舍不得小公主,留下江聿,自然是为了留下小公主在身边,有小公主在,况且还有任洵,你放心,江聿就算独自在汝阳,不会有事的。”   “那亲事?”   “按照原来的,秘密操.办。”   江映儿没有话说了,闻衍拥着她,亲吻落在她的发顶,“映儿,我在等你想,你想好了一定要告诉我。”   江映儿一顿,“闻衍,若是我想好了,不应你,你会放手吗?”   闻衍攥紧她的手。   江映儿,“......”意思足够明显了。   “不会。”他说道。   “那你说让我好好考虑好好想,留给我时日究竟是什么意思?”江映儿带着薄怒说道。   不还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闻衍没有忍住,亲在她的唇角。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所谓的时日,他就是在等江映儿能够彻彻底底接受他。   他亲得无比强势,一边亲,一边牵引着江映儿的手穿过衣衫去摸他的心口,男人的肌里无比结实,掌下的心跳。   江映儿掌心发烫,哪里都发烫。   扭着脸,怕酸了她的细颈,闻衍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将翻转过来,两人面对面,她坐于闻衍的腰腹之上。   他拉着江映儿的手按在他的心上。   “映儿,你俘虏了我。”   江映儿眼皮子底下,见到他仰着脸求爱的样子,俊美糜丽,又有几分求不得被搞坏的风情。   他染上了情.爱。   变了好多,这跟江映儿刚认识的闻衍不一样了。   “我的心是为你跳动,为你而活。”   江映儿静听着。   男人说,“若你想好了不要我,我会....”   “会什么?”江映儿问,“若我真的不要你,你还要像之前那样,把我抢到你家去?”   闻衍被她逗笑,手养成了习惯,一碰她的腰,就忍不住在她的腰间打转,江映儿觉得痒,拍掉他的手。   “你好烦呐,闻衍。”   男人见她模样娇俏,勾起身,亲她,江映儿退避,闻衍的吻落到了她的蝴蝶骨上。   亲亲啄啄,还时不时轻咬。   比他的手在腰间打转还要更痒,江映儿推拒他,“正在说话!”轻吼一声。   闻衍收敛,江映儿垂眸。   已经有印子了,明日肯定要红的。   “映儿。”他拉着江映儿的两只嫩白的小手,包裹着住,“若你有别人,我可以伏低做小。”   江映儿仿佛又听到了昏头昏脑的话。   “你?”没事吧。   “名不名分不打紧,重要的是,容我在你身边,就好。”   “你不要脸面了?”江映儿问。   闻衍满不在意,“脸面若能叫我跟你,我要脸面,若不能,我要脸面做什么?”   江映儿彻底无言,“......”   她要从闻衍的身上下去,闻衍掌住她的腰,翻身把她桎梏在身下,“做小的,总要有些本事。才能讨得喜欢。”   男人用那张魅惑众生的脸对着她笑。   “映儿,不如你考究考究我的本事?”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正在收尾,快要完结啦。   到时候你们想要看什么番外? 第121章   闻衍这个人, 除了他家财万贯之外,他的那张脸最是招摇了。   肖霖泽和任洵的皮相已经隶属于中上,可要跟闻衍比起来, 逊色许多。   “你别乱来。”   闻衍说完之后便意识到自己的问话不妥,她身怀有孕, 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胡来呢。   从前都是他不知规矩。   还记得郎中说前三个月胎象不稳,着实不能够行房中的事情。   思及孩子,闻衍垂眸见江映儿下意识将手隔挡在两人的中间,护住她的小腹。   见她桃花粉面, 芙蓉小意,再如磐石的心都要化掉了。   他没有做什么, 可就是错不开眼从她的脸上给挪下来。   “映儿, 让我看会你,你知不知道我在关外时有多想回来。”   “我有多想你。”男人说这话时,头埋入她的颈窝之中。   江映儿蹙眉, “你沉。”   闻衍单手撑着,另一手掌着她的细腰,“映儿, 你的腰好细。”一掌就能够拢过来,偏又生得特别软。   江映儿被他抱得很热,想要起身往旁边挪, 谁知道弄巧成拙,竟然往上与他贴合了。   闻衍抱着她, 两两贴合。   “映儿,回春是不是再也没有发作了?”   先前江映儿也想到了, 问了郎中, 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 回春在她体内残留的药性,居然一丝都没有了。   回春的解药,居然是怀上孩子才能彻底的解除,不知道是谁丧心病狂制作出来的欢药,简直害人不浅。   江映儿不打算告诉闻衍,“我没有再觉得不适了,想来已经解除了吧。”   男人轻叹一声,听着宛若可惜的声调。   原本说是看,说是抱,后面男人渐渐地就不规矩起来,他的吻轻轻落在江映儿的耳朵上,江映儿伸手推他,又被他给抓住。   手被捉去吻,“映儿,你身上好香。”   他边说又边亲她,江映儿的衣衫本来就被蹭开了些,在他的逾越之下,越发的松垮了,露出大量的雪白。   他又开始说,“好白。”   “像雪一样。”   正因为白,先前红了的印子,现在已经非常明显了,江映儿推他,“闻衍,你起来。”   “你回回叫我的名字,都叫我心中欢喜,再叫几声?”男人搂着她的后背,像小孩那样颠簸她。   “不要。”江映儿说道。   才不要顺着他的心意说些什么。   闻衍非要她说,伸手捧她的腰侧,轻轻的挠动,江映儿痒得不行,伸手打掉他作乱的大掌,又开始和他产生拉锯战。   闻衍的手异常的灵活,又很大,江映儿的力度对他而言,无以就是以卵击石。   搞出一身的热。   束发的簪子不知道何时落了下去,青丝泼了满背。   闻衍掌着她亲下来,顺延而下。   衣衫掉顺着床榻掉落在靴履之上,到了最后的关头,江映儿拉住他的手。   “你又乱。”   有孩子会伤到的,她总在关头上喊人停。   “你总是没轻没重。”江映儿细数男人的不好,闻衍本来也没有打算舒坦他自己。   就是想哄江映儿自在,他翻身在上,伸手垂了幔帐下来,江映儿坐起来往里面挪,用被褥遮住自己。   “说了不行。”   她往另一边下去钻。   闻衍攥住他的手把她给捞回来,“我真的不做什么。”   江映儿不信。   他已经是箭在弦上,多高了。   “我不信你。”   他方才不还说只是看一看?   “真的。”   闻衍往下抱了被褥,低下头,弄娇。   江映儿眼中挤满了水雾气,受不住。   张了檀唇。   足趾蜷起,不小心蹬到他的眉眼处,正好结束了。   “......”   她泪眼矜矜看着,闻衍低头拭去她的眼泪。   “你?”   闻衍用力亲她两下,额抵住额。   江映儿感觉到滚烫,随后他起身了,江映儿听到外头要冰的声音,他去泡冷浴了。   “……”   江映儿后几日过得较为松坦,哪里都没去,江聿和小公主的婚亲在近些日,皇帝命户部和礼部筹办,另辟了一处宅子,挂着江家的匾额。   阿弟也算是成家立业了,江映儿打心眼看着高兴。   江游夫妇送来了贺礼与书信,因为淮南道汝阳,未免舟车劳顿,江游的身子实在不宜远行,因此并未上汝阳来。   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除却在边关知晓事由的王将等将军,以及一品大臣,便是后宫知晓内情的人了。   江映儿坐于江汀儿的身旁,闻衍在男席座上,中间用了屏风隔绝开的。   隔着朦胧不清的屏风,江映儿时不时察觉到了旁边投来的视线。   花珠给江映儿倒花茶时,瞧瞧凑到她的耳边说,“小姐,大公子一直在偷看您。”   江映儿,“......”   那边任洵也没有忍住碰闻衍的手肘弯,借着酒杯遮掩,低声道,“津与,你好歹收敛着些啊。”   江聿作为新郎官被灌了许多酒,王将等人吃酒的威力闻衍在边关是见识过的,江聿年岁比不过,在这些老将面前,就是初出茅庐的,闻衍和任洵替他挡下不少。   闻衍想再偷看江映儿也不得不顾忌应付眼前的朝臣。   身上乏累,没过多久,江映儿吃了几盏果茶,用了些糕点,便觉得饭饱神虚了,有些睡意,见她神情恹恹,贵妃询问是否不适?   江映儿也不推脱,点了头,随后贵妃让花珠送她先找厢房休憩,说让太医跟过去看看,江映儿婉拒不用太医去。   主仆二人绕到后院去,江映儿吹着风,不觉得好些,反而更觉得晕了,走了两步,眼前一黑,江映儿意识到不对,刚要叫花珠。   谁知道后颈一疼,整个人晕了过去。   “......”   江映儿醒过来之时,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当中,后颈疼得几乎快要断掉,双手被人束缚捆在身后。   不等她彻底适应黑暗,忽而周遭被一只烛火点燃,处处都亮了起来。   “醒了?”   江映儿循声看过去,在主位之上,坐着一个与任洵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他的面相要更阴柔一些,是当朝五殿下任邧。   “好久不见了,江小姐。”   他的手中拿着一支细长的烛,烛火照耀到他的脸上。   “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将你掳过来。”任邧笑道。   走到江映儿的身边坐下,查看她身后的绳子是否牢固,会不会被她给扯断或者灵活挣脱,绳结牢固无比,江映儿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挣脱绳结。   “委屈江小姐在这里多待一会,只要闻衍够识趣,我不会为难江小姐的。”他笑。   “五殿下是什么意思?我与殿下无冤无仇。”江映儿问他。   五殿下低声笑,“无冤无仇?”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笑意全无。   “江小姐还不知道吧,当年父皇要挑人为皇叔填补窟窿,是我在暗中举荐的江家。”   五皇子拉拢朝臣,江游柴米油盐不进,不肯为他所用。   任邧绝不会由着他自立,况且,他还知道任洵和江汀儿的旧事,若是将来江家站到任洵那头去,江游在朝中威望高,岂不是给他自己留对手。   任邧联合大臣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帝选定江家给瑞王背锅,江家成功被剪掉了。   “我没有想到江家跌入谷底,居然凭借着江小姐卖身给闻家,靠着一个淮南首富闻家家主,还能翻身成为当朝新贵,不仅铲除干净了我手底下的中流砥柱,更是将任洵带了回来,抢夺我的皇位,替他拉拢官员,江小姐说说,我们算是无冤无仇吗?”   他手里的烧得正旺的烛火靠近江映儿娇嫩耳朵脸蛋,炙热的火光贴得太紧,烫得她的脸疼,再近一点点,就要烧到江映儿的侧脸了。   殿门被人一脚踢开,与此同时,五殿下搁下手中的烛火,双手掐上江映儿的脖颈,看向来人。   “闻大公子,来得真够快的。”   江映儿被掐住了喉腔,呼吸都困难,别说讲出一句话,“......”   闻衍犹如煞神,湛蓝色的衣衫沾染上了血,他不止如此,他俊美的脸庞也沾着血,眉宇盛着滔天的戾怒。   他来的同时,外头噼里啪啦打了起来,处处都是叫喊声。   “放开她!”   任邧越发攥紧江映儿纤细嫩长的颈,“我们来赌一把,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   江映儿眼前一黑,面露出痛苦之色。   闻衍心随之攥紧,咬牙切齿,“任邧,你想怎么样?”   “这才是聪明人。”   “想要她的命,那就天下来换,我相信以闻大公子泼天的富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一定能够做到,只看江小姐在你心中的分量,足不足够让你为我做事。”   江映儿脸色青紫,闻衍说没犹豫说好。   任邧松了点手,江映儿吸到新鲜的空气,急急咳嗽起来,闻衍见状,心疼得滴血,恨不得将任邧碎尸万段。   “......”   两人之间稍有缓和,没有想到外头已经乱做一团,追打的声音越来越大,任邧心头察觉到不对,随后,他的人跌跌撞撞跑进来。   “殿下,我们的人被全面压制了。”   “怎么可能?”任邧大惊。   自从被贬禁足后,听到任洵越发混得风生水起,江家又得了赏赐,任邧羽翼已断,便谋划起了,这场宫变。   “真的。”他手下人说,“除了宣文门的人之外,别的都被算进去了,宣文门的人不够,被禁军打得四处逃散,属下连忙赶来报信,殿下快走!”   任邧脸色巨变,把人拉在他前面挡着,他又攥紧江映儿的脖子,“闻衍,是你做的?”   闻衍没有吭气,留神江映儿,怕说话激怒任邧。   “你算了我的谋略,断掉我的后路?”   越说越觉得是了,除了他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   任邧被幽禁后,没有打算坐以待毙,他被关着不知道外头的情况。   皇帝的身子早就不信了,他手底下堪用的人已经不多,万一都被任洵策反,又或者皇帝被他哄昏了头,那他一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为此,任邧铤而走险,在江聿与小公主成亲这一日,秘密谋反。   他完美的计划,按兵不动的策略,居然被闻衍给破了,“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男人没有说话。   任邧说着不可能,思索着眼下的局面,攥紧江映儿的脖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慌什么?   闻衍的软肋掐在他的手上,只要有江映儿,何愁没有天下。   “识破了也没有关系,闻衍,替我杀了任洵,只要杀了他,扶持我上帝位,我就放了江映儿,否则你就等着给她收尸骨吧!”   闻衍面沉如水。   外外头沈辞霁和王将领着人来了。   “映儿妹妹!”   任邧冷笑,“小郡爷也来了,正好,我记得小郡爷当年就倾心江小姐,今日只要助我得皇位,她的性命必然无恙。”   江映儿喘不上来气了,窒息逼得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摇着头,眼神看着闻衍,传达意思给闻衍:不必保她。   任邧若是登上帝位,江家就完蛋了,不止如此,整个天下都要完了,处处都是平塘冯家那样的贪官地痞人物。   “去替我杀了任洵!”   江汀儿被冲进江宅的人惊到胎,此刻正生着。   任邧想着,只要杀了任洵,皇帝就只有他一个儿子,届时皇位还想留在任家的手上,就必须要传位给他。   如此他也不算谋逆了,而闻家就以谋杀皇子罪处置。   “应不应!”任邧越发的用力,江映儿意识丧失,闻衍上前一步,即刻道好,“你不要伤害映儿。”   见到江映儿脸色脆弱,闻衍手都在抖。   沈辞霁睁大眼阻止,“你疯了闻衍?怎么能...”杀任洵,那是未来的皇帝。   闻衍甩开他的手,“我不能拿映儿去赌。”   “那你......”天下怎么办?黎明百姓怎么办?   沈辞霁说到一半,对上闻衍毫不犹豫的脸色惊住,他越发攥紧闻衍的手臂,阻止他去杀任洵,救江映儿的手臂。   这就是他和闻衍之间的区别,他做不到抛弃一切,去爱江映儿。   就像当初江家出事,为开国郡公府的前途,他顺应父母之意,尽管做了自己能做的,依然还是选择了避嫌。   他做不到像闻衍一样的,为江映儿。   “不行...任洵是未来天子,还是映儿妹妹的妹夫。”   闻衍眼神留意着那边,嘴上作戏和沈辞霁争执,“任洵死就死了,皇帝可以再挑贤能之人再做,江汀儿也还可以再找!”   沈辞霁简直说不过他,“你...大逆不道!怎么能真的杀了君主,三殿下也是你的至交好友!”   “他比不过映儿重要!”   任邧看着两人争执,两男争斗喧闹,他凑到江映儿的耳畔,另一只手刮着她的脸蛋,“江大小姐红颜祸水,招蜂引蝶的本事可一点都不比你的妹妹少....”   正说着话,不料眼前的护卫倒下,任邧意识变故。   抬头之时,贴近江映儿的那半边脸,感受到凌厉的剑风,扇得很快,还是被人削掉耳朵的肉。   任邧吃痛松手,江映儿得救跪地,被飞扑过来的闻衍抱到怀里,“映儿!”   她的眼泪扑簌而下,闻衍大口呼气,心疼抱着她到怀里哄。   “没事了...不怕。”   沈辞霁踏身上去与任邧缠斗对打。   江映儿脖颈青紫说不出来话,又疼又难受,心里涨涨麻麻,又酸又涩,两只小手攥捏着闻衍的衣角。   闻衍擦去她的泪水,亲吻她的眉眼。   “不怕不怕,我在。”   他哄得太专心,不防沈辞霁被任邧打退,剑朝江映儿刺了过来。   任邧发指眦裂,他败北了,一切败闻衍所赐,他狠下心要杀掉江映儿,拉着闻衍最珍爱的,给他陪葬!   “小心!”沈辞霁缓神,站直身子,见状大喊。   闻衍抽剑,拦紧江映儿,背后不可避免挨了一刀。   “嘶...”   还好没有刺到她的身上。   沈辞霁已经上来,拦住了任邧。   江映儿哑着声音紧张巴巴问道,“你怎么样?”闻衍亲她的额头,倒吸着凉气,“没事”闻衍手底下还有解决了宣文门的禁军赶来了。   蜂拥而上,最终任邧被拿下。   他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没有皇帝的授意,纵然是宫变的头目,控制助任邧的禁军也不敢杀他的性命,   谁都不料,任邧不堪沦为阶下囚,自刎了。   他脖颈的血飙溅,吓得江映儿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映儿,映儿!”   闻衍抱着江映儿离开,去找宫中的太医。   今夜汝阳的皇宫乱成一锅粥,皇帝前不久刚被任邧的事情气出了病,好不容易小公主和江聿的婚事给他脸上冲了点喜事。   不了,任邧自寻死路,自己宫变谋反,气得皇帝晕了过去,醒过来,撑着最后一口气主持大局,废了任邧,立任洵为太子。   做完一切后,皇帝又晕死了过去,彻底下不来榻了,满朝文武悲戚不已。   江映儿醒过来时,闻衍正躺在她的身侧。   他趴着,睫垂落,脸色微苍白。   拉着她的手。   江映儿刚要起来,她不过微微一动,居然惊动了身旁的男人,霎时间睁开了眼睛。   “映儿,你醒了。”   他声音沙哑,仿佛没有休憩好。   江映儿刚要张口,喉嗓腾得厉害,闻衍起身,“你不要说话,刚刚上了药。”   江映儿看着他的后背,缠着纱带。   她才想起来闻衍为了保护她,被任邧给划砍了一刀,难怪适才他趴着睡,他的后背伤到了。   江映儿被扶起来,不能说话,手指着他的后背,眼睛眨啊眨。   闻衍看她杏眸清凌,娇气软糯,无比招怜。   大掌捧上她的侧脸,蹭了蹭,“没事了,不要怕。”   “太医来看过了,你的嗓子没事,仔细养着敷药,一个月便会好。”江映儿又指了指他的后背,闻衍被她关心,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   “我也没事,一点皮外伤。”   江映儿惊吓过度,闻衍没有说,还给她喂下了一碗安胎药,好在孩子没事。   任邧面色狰狞,那一刀过来是要她的命的,怎么会没事?   “映儿,你不要担心我。”   闻衍如此说,江映儿还是不放心,她手比划让闻衍转过来,她要看了,才能相信他没事。   闻衍如她所愿转过来了,实际上,缠裹着纱带,江映儿什么都看不见。   “真的没事。”   闻衍漫不经心的笑,“我还要活着,等你的答复。”   提及此,江映儿不说话了。   花珠恰逢此事,外头花珠端着药进来,“大公子,小姐的安胎药熬好了。”   不防江映儿醒了过来,毕竟她哑了,没有发出一点的声响,花珠还以为她没有醒。   见到江映儿,花珠把话咽了回去,“药.....”   安胎药三个字在江映儿的脑中炸开了花,闻衍知道了。   是啊,太医来把过脉,在她昏迷的时候,闻衍肯定知道了。   江映儿庆幸此刻她说不出来话,能够暂时不用说话,等到药放凉了,闻衍哄着江映儿一口一口喝下去的。   她等了一会,闻衍居然没有问她孩子相关的事情。   只问她饿不饿?   江映儿摇头,闻衍说,“再歇息一会?”江映儿轻轻摇头,她拉过闻衍的手,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郑重其事写下谢谢二字。   闻衍反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映儿,我同你说过许多次,谢人要拿出诚意。”他淡笑道。   江映儿看着他的脸,另一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朝他招了招,闻衍听话倾身。   俯下来了,又不见她有所动作。   闻衍快要正身回去时,江映儿仰起身,要主动亲了亲,吻擦过闻衍凌厉分明的下颌线,落到他的喉骨处。   是闻衍最敏感的地方,犹如江映儿的腰侧一样。   江映儿身上有伤,他克制的,将身侧的手攥握成拳。   “......”   这大概是江映儿第一次主动,而闻衍没有乘胜追击,他重重捏了捏掌心。   “映儿,等你伤好了......”   后面的话闻衍即便是不说,江映儿也明白了。   他还能是什么意思么,半刻后,江映儿指了指肚子。   作者有话说: 第122章   示意她有孩子, 闻衍不要乱来。   说到孩子,她还没有和闻衍说过孩子的事情,准确讲, 应该是说两人没有正式谈过有孕的事情。   适才被喝药的事情和旁余的转了话题眼,过不了多久又被转过来。   还是她自己转过来的。   “......”   江映儿抬眼瞧闻衍的脸色, 见到他垂眸不语,薄唇抿紧,他的睫羽轻颤,手有些不自然的无措。   如果她没有看错, 闻衍...他是在紧张害怕吗?   紧张什么?又害怕什么?   江映儿的脖颈处包着凉凉的草药,她不能说话, 就只能用手势传达她的意思, 指了指闻衍的额面。   闻衍并未会意,还以为江映儿说他脑子里整日都在想些什么?不是风花雪月,就是风花雪月。   他同江映儿解释说, “映儿,我只对你有绮念,纵然旁的人再千娇百媚, 也入不了我的眼,即便是献于我的眼前我亦不会多看一眼。”   “在我心中,眼里, 你便是最好的,是我所钟爱的。”   “也怪我总不知道顾忌, 明日我让太医给我开些静气泄压的方子,吃了好些, 不然总是惹你不喜欢。”他讲认真的。   听完男人一本正经所言, 江映儿脸腾然红起, 谁跟他说行房的事情了?   “......”   他就会曲解意思。   江映儿还想再比划手势,又怕再闹出误会,索性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   叫不了花珠便只能使唤闻衍了,他这次倒是懂了江映儿的意思,下了榻,极其快速将笔墨纸砚给取了过来,又探身拿了一方矮脚的小几上来。   江映儿提笔,原本适才是想问他紧张什么?是不是在害怕,被闻衍略一带过去,江映儿要跟他说清楚,恐怕还得费笔墨。   她直接说,“我有了孩子,你因何紧张害怕?”   闻衍低头看了,扬唇笑,他没有直接说了回给江映儿,另外取过来一支笔,跟江映儿在纸上对话。   “映儿看出来了。”   江映儿稍微一顿,抬眼看他,闻衍居然是真的紧张害怕啊。   “我的映儿真是火眼金睛,冰雪剔透。”他笑着写下。   江映儿略是无语,闻衍见她脸蛋莹白如玉,忍不住伸手去捏她的腮帮子,江映儿怨瞪,闻衍清咳一声。   江映儿重新抽出一张新的宣纸,“你还没有回答我。”   闻衍再提笔,“映儿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映儿再次无言,“......”她没有写,用你说呢的眼神看着闻衍。   惹得闻衍又是笑,他轻笑出声,嗓音再好听,江映儿心中依然是忍不住恼,“......”真是受不了他。   闻衍收敛声响,写说他不笑了。   他提笔,“我是怕你不要孩子,或者不要孩子不要我。”闻衍被丢出阴影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兴冲冲赶回家,家中只有孩子,不见江映儿的身影,她把他无情的抛下,透凉心彻的感觉,闻衍是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我是真的害怕,映儿。”他拉起江映儿的手,跟她说道。   去粮道后如何如何思念她,冰河没有融化,他归心似箭,给了划船的人重金,再连夜赶马归家。   “我当时见不着你,心下紧慌。”见江映儿脸上有所愧疚,闻衍哄她笑道,“冬春冬红搪塞骗我说你回娘家了,我心下还没松落,我问你去哪里了?”   “可惜她二人许是没有提前对过,竟然讲话给说错了,叫我立马看出了端倪。”   江映儿顺着他的话想到当时的情景,忍不住好笑,忽然觉得闻衍当时也挺可怜的。   “......”她捏了捏墨笔。   垂眸落到他写下的两句不要孩子,第一句的意思是在说怕江映儿一碗落胎药,把孩子给丢弃了,另一句不要孩子,许是在担心,她生下孩子丢给他不要吧。   思及此,江映儿蘸墨,写问,“铭哥儿怎么样了?”   她一直没有得空回去,先前闻衍被江聿刺杀,闻老太太放话,叫江映儿不要再上门来,也不要送东西,按照约定的那样。   江映儿心中牵挂也不得不照做。   “铭哥儿很好,已经会下地走路了,只是还需要人搀扶,也张口说话了,咬字并不清晰,多半是些咿咿呀呀。”   闻衍让花珠去叫他的贴身小厮,去把闻老太太传过来的书信带来,给江映儿看。   信中多提及铭哥儿,用了些什么,长了多少肉,白日里做了什么,芝麻小事,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   江映儿把所有传回来的书信,都给看了。唇边不自觉弯唇笑,她在看书信,闻衍便看她。   江映儿抬眼就撞上他的眼。   “映儿。”   他攥捏着江映儿的手包裹在掌心中不肯松开,“映儿,铭哥儿缺个娘亲,你肚子里的孩子也缺个父亲,你给我个名分好不好?”   他的声音非常轻,江映儿的耳朵滚烫,心下也不自觉地跳动,她不吭气,反正喉嗓受伤了,也吭不出气。   “好不好。”   男人凑过来,额头抵住江映儿的额头。   “好不好,映儿,给我个名分。”   江映儿被他的额头烫到,侧脸过,闻衍的额头蹭过她的脸蛋,江映儿痒,推开他的脸蛋。   笔墨被她适才给弄掉了,有几滴落到了床榻之上,整个毛笔都乱了不成用,江映儿就用闻衍原先用的那支笔。   “容后再议。”   闻衍见到四个字,俊脸上失落,江映儿不看他的脸,回避眼神。   闻衍揽过他的腰,弯下来,抱住江映儿,怕江映儿挣扎,他像是卖可怜,委委屈屈抱着她,“映儿,我的后背好疼。”   整张脸埋入她的肩窝当中。   “你让我倚着靠一靠。”   他哪里是靠一靠,分明就是抱了,说到后背,江映儿果然不动了,她不动,闻衍又挪开了,江映儿不解,“?”   不是要靠吗?   又不靠了?   闻衍只拉着江映儿的手,趴伏下去不动。   江映儿还有些不习惯,她又有些怀疑闻衍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故意的,眼皮子底下就是他的伤。   虽说见不着伤口,厚厚的纱带缠裹着,叫人觉着于心不忍。   她扯了扯闻衍的衣角,又指了指她的肩窝,示意闻衍可以抱,男人得了她的喊,欢欢喜喜起身来抱她。   江映儿身上的馨香往他的鼻息里钻,混合着药味,居然叫人觉得越发的香了。   抱了没有一会,闻衍又松手,江映儿正疑问,忽然被碰到了。   蓦然明白过来,“......”   她不敢动了。   闻衍叹出一口气,缓慢滚热的气,透出了他的难受,他亲江映儿的耳廓,“我去冲个水再来。”   已经很是严重了,恐怕不是适才有反应的,江映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闻衍下地穿靴,他回身让江映儿等他会。   江映儿想到他背后的伤势,以及上次的他要的冰水,江映儿拉住了他的衣角阻止住了男人。闻衍以为她叫住自己是有什么事情。   转身柔声询问,“怎么了?映儿。”   江映儿说不出来话,只是越发用力捏紧他的衣角,她回回在榻上行欢,就有这样的习惯总是捏着她的衣角。   “......”   “我怕我忍不住。”   他的意思是怕自己没有轻重,江映儿的胎的确是稳住了,头三月还没有过呢,刚过两个月。   江映儿扬起另外一只手,闻衍看过书,知晓她的意思了。   “映儿,可以吗?”   江映儿撇开脸,小手却攥捏的越发紧了,闻衍低头见,那里还不知道意思就是可以。   他躺下来外头天色沉下来,厅内燃着许多盏蜡烛,江映儿先没叫他彻底躺下来,指了指外头燃着的蜡烛。   闻衍灭里只剩下一盏,过来时,江映儿还是觉得不行,她指着闻衍留下的最后一盏烛。   闻衍问道,“全都要灭掉?”   江映儿点头,闻衍可不敢招她的不快,灭了烛火,厅内瞬间就变得漆黑无比了,好在窗桕旁还有月光照进来,能够看得清一些。   闻衍进来,他俯身,江映儿又指了幔帐,让他放下来。   “映儿,你会不会看不见?”   江映儿没有想那么多,她就害怕万一花珠以为出事,闯进来怎么办,虽说花珠进来的可能性不大。   幔帐隔绝了月光,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江映儿找不到北,只能顺着闻衍来,她在黑暗当中摩挲,找了许久都没有解开闻衍的中衣衫摆,反而把她自己的,给惹出一身黏腻的汗水。   闻衍低声无奈的笑。   他自己扯开了中衣,“......”牵引着江映儿的手圈住。   两只手都没有圈完,他说,“映儿,你的手好小。”   江映儿不觉得她的手小,分明是他太大了。   “好了,上下。”   江映儿抬眸,闻衍的视力一直都还很好,准确找到亲她的唇。   江映儿看过书了,她回忆书中的模样。   男人时不时溢出一声响,舒爽的。   外头还有人守着,江映儿腾出一只手,江映儿没有忍住戳他的腰,快速在他的腰腹上面写下噤声两个字。   闻衍知道了,他哑声说,“好,我不出声。”   说不出声就是真的不出声了,有的时候就是没有忍住,难免还是会溢出来一两声。   江映儿听着男人隐忍的声音,不免想到最开始是,她出声,闻衍不准,现在是风水轮流转了,该到她让闻衍给闭嘴了。   想到先前,江映儿难免觉得出气了,走神时,手上不小心大力了,闻衍吃痛,大声的嘶,倒吸一口冷气。   江映儿滞了一瞬,“......”她走神了。   闻衍反过来跟江映儿道歉,“对不起映儿,我一下没有控住。”   论起真来,该是说她抱歉。   江映儿不说话,带着愧疚,耐心帮着闻衍弄,尽量换着来,好久了,实在手酸地使用不上力气,还没有好。   闻衍显然比她还要难受,滚烫的汗水滴落到她的脸上,“怎么办?”   江映儿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没劲了,手腕酸得脱落。   闻衍,“......”   “映儿......”他哭笑不得,这时候撂挑子,不是要命吗?   江映儿说不出来话,她微喘着气,也是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她也不知道了。   “......”   他往下,江映儿嗯呜表示不行。   “映儿,我不进。”   “你放心。”   江映儿的手累了,他到底是能够体谅的。   体谅归体谅,江映儿的腿都磨破了皮,捏青紫了,还好没有入到正题,照着他的趋势,岂不是会伤到孩子吗?   终于结束了。   闻衍让花珠拿水来,他亲自收拾,又给江映儿上了药。   笔墨纸砚还好提前拿走了,不然又要换成一副新的来,继喉嗓受伤后,江映儿的手也提不起笔了。   “......”   闻衍拥着她,似乎要知道她要问什么,“映儿,你妹妹生了一个男孩。”江汀儿的第一个孩子就是男孩,第二个还是男孩。   “你身子好了再去看她。”   这不是废话吗,她现在话说出来,手明天能不能写出来都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映儿,此次宫变,能够成功,多亏了你的那个朋友送信来。”   哪个?江映儿无声地抬头。   “毕桓。”闻衍说了他的名字。   “五殿下见任洵笼络了我和霖泽,便有心想要招揽商贾,除却汝阳之外,天下要说起商贾之家,淮南首富闻家,其次肖家,而后薛家。”   “九州之外,有庐城不远处的贺州,还有个贺家。行事低调,不为外人所道,因为行事低调,贺家落在闻家之后,却远在肖家之上。”   江映儿瞪大眼睛,所以,毕桓是?   闻衍读懂她眼中的意思,点头,“毕桓,就是贺桓。”   “五皇子拉拢贺桓,想要拉拢贺州的势力,从而攻破九州,事成之后,给贺州统辖九州的好处,提携贺家为天下第一商贾,把第一商会的位置给贺家做,但是他没有想到,皇帝早就找上了贺州,贺家本就是皇帝设在九州旁的棋子。”   “羌族联合部族被打散之后,贺桓将信传回来。”   “我回来之后,派来刺杀我的那些羌族余孽,就是五皇子找来的人,当时若不是贺桓提前得到了信,我已经命丧黄泉。”   羌族余孽的人不是太多,其中还有五皇子乔装打扮派来的高手,闻衍手下的人武艺高强也打不过那么多人。   他们要杀闻衍就是要剪除任洵的臂膀。   江映儿听得惊心动魄,她眼中尤其紧张,闻衍亲吻她的头顶,当时的情状并未跟她说。   还有心思与她玩笑道,“我欠贺桓一个人情,可若是我死了,他必然会有可乘之机,想让他占我的便宜,抢你,我是绝不会让的。”   谢归谢,已经是两码事情了。   “待你好了,我请他吃酒。”   闻衍又爱又恨拧她的鼻尖,“映儿,你身边好多男人,离你一刻我始终不得心安,必须要趁早娶回为好。”   江映儿,“......”   “皇帝仅有两子,即便是知道五皇子有忤逆之心,也终究是忍不下心杀他。”   江映儿眨巴眼想要询问后面的事情。   闻衍接着讲道。“论功行赏后,五皇子被囚禁,皇帝始终没有立任洵,立储君是迟早的事情,我们并未做什么,五皇子派人来查皇帝的心意时,任洵手下的幕僚故意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   江映儿猜到了,必然是皇帝早就知道五皇子拉拢贺家,企图在边关控权。   果不其然,闻衍说了,和她猜的一样。   后面的事情就是前不久发生的,五皇子谋划,闻衍任洵早有准备,江映儿已经亲身经历了,闻衍说着说着她有些昏昏欲睡,闻衍最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闻衍低头,吻落在江映儿的头顶,给她拢紧了被褥。   第二日后,江映儿醒过来,闻衍不知去哪了,江映儿起来后,洗漱上了药没多久,花珠在给江映儿喂汤水。   不多时,闻衍从外面回来,接手了花珠伺候江映儿的活,“映儿,皇上想要见你。”   江映儿惊,见她做什么?   “许是为了闻家的事,说要单独见你。”   闻衍搅动着粥,嫌弃太淡了,起身告诉花珠,重新去熬一碗来,里面要多放些肉食。   江映儿刻意让人熬淡的,闻衍三两句说她太瘦了,又叫人添了肉糜,眼下江映儿顾不得早膳,满心想着皇帝找她做什么。   “我替你暂时回绝了。”   江映儿,“!!!”眼神问道,“为什么?”   “你身子骨不好,等你好些。”   原来如此,江映儿鼓着腮帮子,有不得不说闻衍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她很担心,闻衍如此嚣张,皇帝将来会不会打压闻家?   江映儿不要闻衍喂了,闻衍今天十分聪明,猜测到她的意思,“好,我发誓下次不会了,映儿,你身子不好,我很是担心。”   也是为了她,江映儿反是不好说了,若是闻家获罪,她就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她,闻衍还在淮南待着。   何况,闻衍一向谨慎小心,战场上谁都摸不到他的短处,抓不到尾巴,唯一一次中暗算,也是因为想要早些回来救她。   这次也是,忧心她的身骨,才想着抗旨不遵。   江映儿的心里乱得彻底理不清了。   悠悠在院子里养了一个月,江映儿的嗓子终于不用敷药了,也能简略说些话了,只还不能太用嗓子,还有些痒。   胎过了三月,已经稳了,安胎药也不用了。   在江映儿养胎的这个月里,汝阳被肃清,五皇子手底下的余党被彻底清除,江汀儿也出了月子。   她在闻衍的陪同下进宫面圣谢恩。   皇帝在昭阳宫见的江映儿,周内官拦下闻衍,“闻公子,陛下点名了只见淮安郡主一人。”   闻衍看了眼周内官,后者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越发把头压低,小声说,“闻公子放心,郡主不会有事的。”   闻衍摩挲着江映儿的手背,“我在外面守着,若有事便唤我。”   江映儿弯唇,“好。”   距离上一次见皇帝,没过去多久,变化如此之大,他形销骨立憔悴至极,眼看着命不久矣了。   “江游之女江映儿拜见陛下,陛下万岁圣安。”   许久没有大声说话,她声音足,免不了痒,江映儿咽了一口沫压着。   皇帝气虚,抬手的力气让她起来的动作,到一半就累了。   气若游丝,“起来吧。”   他打量江映儿许久,缓了口气,“可知我叫你来的目的何为?”   进宫的时候问过闻衍,江映儿大抵知道了,她没有说,“不知。”   皇帝招手,“你到跟前来。”让人给江映儿赐座,江映儿说不敢,皇帝说,“你有身孕,胎象才稳,不必推辞。”   “我也没有多少力气了,长话短说。”皇帝喘着虚气,脸色枯黄。   “是朕对不起你们江家。”   江映儿摇头,“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言重了,民女惶恐。”   皇帝淡笑,“你和你弟弟,你更像江游。”   “三殿下即将登基,朕预给你和闻衍赐婚。”   赐婚?江映儿心惊,不敢言说,静等着皇帝的后言。   “大婚之后,你便和闻衍离开汝阳罢,日后非召,不得入京。”   “闻家在商道极有头脑,便规矩做生意人罢,不适合入仕途。”   内里的意思就是不许闻家人入仕途了,让江映儿承闻老太太的意愿,不许闻家子孙入仕途。   皇帝担心闻衍此人过去强盛,万一他利用任洵,将来篡位夺权,任家的天下不就变成闻家的天下了。   之所以没有明说,或许是不想开罪闻家,怕起积怨。   难怪皇帝忽然允了江聿做官,是想把他变相扣在汝阳当人质,若是将来闻衍和任洵翻脸,便杀江聿。   皇帝看向江映儿,“朕的决断,你可有异议?”   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除了赐婚在江映儿的意料之外,闻衍没有猜到之外,他猜中了皇帝所有的心思。   赐婚。   她和闻衍,一直没有给答复,既是赐婚....   那便赐婚吧。   江映儿起身,跪地领受,“民女谢陛下隆恩。”皇帝满意点头,让人把拟好的圣旨给江映儿。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下一本宝宝们想看什么?正文完结大概率我要无缝开新文了~   对了推荐一下我基友的新文,已经开了她存稿丰厚我看了很好看!很推荐!!   是甜饼~   《我与夫君隐婚之后》by草灯大人   文案如下:   沈香的龙凤双生兄长在十多年前患上绝症辞世,主家嫡支血脉仅剩她一个小娘子。   为传家姓,振兴世家。   沈香冒大不韪顶替兄长,女扮男装步入官场,居于前未婚夫谢青麾下做事。   谢家与沈家乃通家之好,开国时曾有过命之交,早早定下两家婚约。   奈何沈香离世,婚事不了了之。   谁知一日,沈香女儿身败露,原来她不是他大舅兄,而是他那苦命的未婚妻。   谢青笑问:“既是女儿身,缘何不能成亲?”   沈香:“您冒着欺君之罪,也想娶我吗?”   “有何不可。”   于是,沈香与谢青人前上下司,人后隐婚夫妻。   婚后,沈香一直感叹命好,夫君温柔体贴还疼人。直到她发现,哦,原来嫁了一个病娇反派啊。   谢青可怜兮兮:“世上唯有小香信我。”   沈香:“夫君只是诛锄异己,他又有什么坏心眼呢?”   被害的诸君:是啊……不信他的不都死了么!   【小剧场】   小香忸怩:谢老夫人让我改口喊“谢家祖母”,我同意了。   谢青笑:嗯?那小香可知,这是何意?   小香脸红:您喊祖母,我也喊祖母,所以我们——是兄妹!   谢青:?   “你口中的一应巧合,全是我蓄谋已久。”   一心事业的迷妹妻子vs病娇温柔的反派夫君   本文主旨——“你口中的一应巧合,全是我蓄谋已久。”   -   一心事业的迷妹妻子vs病娇温柔的反派夫君   【阅读提示】   ①全文架空,仿唐宋,不考据,全是私设。   ②还是打算写一个甜甜纯爱故事,先婚后爱(但其实也没婚那么早,在努力了)。   ③破案权谋有,夫妻生活多多,金手指是有吃了可拟中性(男)声的药,不会被同僚认出。 第123章   说了一会子的话, 皇帝脸色发白,似乎喘不上气,动了动眼, 示意宫人送江映儿出去。   出了昭阳宫,闻衍连忙上前, 看她的全身上下四处看,“没事罢?”   江映儿拿着圣旨不语,凝了他一瞬,随后往外走, 闻衍不明白她为何不悦,大庭广众之下不能当众问, 跟在江映儿的后面。   一直回到了三殿下府上院子里, 江映儿也没有出声。   闻衍弯腰,凑到她的眼皮子底下,盯着她看, 疑惑地问道,“谁惹我的映儿不快活了?”   江映儿把圣旨放到桌上,闻衍看向花珠, 让她端一碗冰酥珞和糕点上来,给江映儿解解累。   正近夏日,不知道是不是江映儿怀有身孕的缘故, 她总觉得汝阳今年的夏要比去年的还要热,外头虽说没有晒到烈阳, 一遭走过来,身上也觉得汗津津的。   让江映儿无端想起前年的秋, 她到了淮南, 站在闻家的大门口, 热得浑身都是汗水,那种滋味,毕生难忘。   一碗冰酥珞下肚,江映儿心里的躁郁散了许多,她喊花珠再来一碗,闻衍拿了她手里的瓷碗。   “吃多了胃里凉,夜里你又该难受了,尝点凉糕,嗯? ”   江映儿没有接,闻衍用手掰成小块喂到她的嘴里,江映儿起先没有张口,凝视了许久半蹲在她面前,依然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人。   “......”慢半响后,江映儿才张了唇。   待喂了眼前心爱的女子吃饱喝足后,闻衍才耐心拉着白嫩的小手,“是不是皇帝与你说了什么,叫你不悦?”   他的语气倒还是挺平淡的,看模样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仿佛江映儿真是被皇帝惹了不悦,真要她说出口,闻衍必然会有所动作。   江映儿把圣旨递给闻衍,“你看。”   “赐婚。”闻衍看完后,他的神情并无意外,似乎这件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在她进宫之前,闻衍尚且没有提及。   是他不觉得震惊,还是,“你早就料到了?”   男人答非所问,“映儿,你是否依然不想嫁给我?”他的眼眸漆黑幽深。   “若你不想...”   江映儿眨巴眼,打断他的话,“我又没有问你这个,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   闻衍沉吟半响,“猜到。”   “你为何先前没有跟我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讲道,“皇帝要给任洵排空障碍,闻家是首当其冲的,他既要安抚闻家,又要掐着闻家的软肋,拿捏住你,便是拿捏住了我。”   江映儿闻言深深默然,拿捏住她,就是拿捏住了闻衍。   皇帝知道,她是他的软肋……   “你在乎江家,故而捏住你弟弟,就能拿捏你们江家。”   “赐婚,是赏,也是囚。”   “映儿,你若是不想被束缚,同我结为夫妇,我们似现在这般也好,我一直跟在你旁侧,默默守着你就好了。”   江映儿心头一震,她垂下眸,闻衍大掌碰上她的脸蛋,碰到她黏腻的细颈,起身去给她拧了帕子擦拭。   擦去黏腻后,江映儿只觉得舒爽舒服多了。   看着男人弯身忙前忙后的样子,江映儿看着他的腰身,闻衍虽说依然宽肩窄腰,高大伟岸,依然能够瞧出来,他比在淮南时清瘦很多了。   忙前忙后,都是在忙江家的事情。   在两人和离之后,没有任何干系之后。   闻衍放好了巾帕,见江映儿走神失魂落魄愁云满面,他柔声安慰江映儿,叫她不必烦恼。   江映儿抬眼,“闻衍,我并不是因为赐婚而烦恼。”   “嗯。”男人静静听她说话。   “我只是觉得,闻家待江家恩重如山,你不留余力的帮我...”想到皇帝说闻家规矩做生意,不许闻家入仕途的话,“闻衍,怪我连累了你。”   “我.....”   话未说话,男人腾空搂过她的腰肢,将她抱到腿上,拿起江映儿的两支皓腕搭在他的肩膀之上。   “......”   “不要说连不连累的话,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他捞了一缕青丝在指尖把玩,江映儿还要再跟他辩,闻衍索性就亲她,他惯常喜欢掌住江映儿的后脑勺,不许她逃避自己的吻。   直入关隘,闻衍的吻来势汹汹得厉害。   吮吸的声音在厅内搅开,花珠端了一碗酸梅汤过来,见到内外厅隔绝的珠帘后面,两人的身影交缠,悄声退了出去。   闻衍不止亲,他的手居然也放肆了起来。   江映儿攘开他,他倒还是乖觉了,伸手帮江映儿理顺了裙角。   她的唇被亲得高高肿了,江映儿瞧他在笑,闻衍的手指轻抚上她的唇。   “映儿,你日后若是要再同我讲这些见外的话,我便亲你。”   江映儿瞧着他水光潋滟的薄唇,闻衍以为她是生气,道歉说,“适才用力了些。”   伸手去摸药膏来给江映儿擦。   “......”   摸到药膏,刚拧开药盖,指尖挑出来些药膏,不料,怀中的女子,两只小手捧上男人的俊脸,印上他的唇亲了上去。   闻衍一顿,很快手中的瓷瓶噼啦掉到了地上,回击吻住,江映儿细微的回应被他狼吞虎咽的给吃下去。   春衫本来就微薄,他亲得越发厉害,火很快就烧到燎原之势了。   春衫被烧没了。   一时之间没控住力道,听到衣衫被撕碎的声音,江映儿堪堪醒神,着实是被闻衍给吓到了。   他手里拿着撕碎的披帛,声音嘶哑,“映儿,我赔给你。”   江映儿着实被吓到,缓和神了,“不。”   闻衍苦笑,“映儿,这次是你先起的头,你招了我。”总是这样,会出事的。   “已经过了三个月。”   闻衍天天数着日子,自然是无比的清楚,他也斋戒三个月了,天天看着,却吃不着。   许多次,夜里等到江映儿熟睡之后,闻衍偷偷去泡浴,江映儿知道。   只是他未免也太吓人了,瞧瞧手里握着的披帛和襦裙的碎衫。   “我的嗓子刚好,也刚过三月,万一....”   “又不用嗓子。”   闻衍一本正经说道,江映儿就知道他想歪了,她鼓着腮帮子,拧了闻衍的手臂,娇哼一声侧过去,留给闻衍一个后脑勺,叫他自行领会。   闻衍凑来到他的耳边,“我一定会轻轻的。”   江映儿真是不想信他,他怎么可能会轻,看他手上的力气,江映儿不吭声。   “映儿,你不想我吗?”   他虚扶着江映儿的细腰,知道她害怕的地方,只要一碰就有反应,果不其然,江映儿浑身一颤。   她的长睫轻颤不止。   闻衍把她给抱起,脚步虚空,闻衍将她给抱到软榻之上,俯身压下来轻柔的亲她,像羽毛扫到江映儿的脸上细颈上,拥雪成峰处。   待到江映儿好了,适应了许多,姑且算是准备好了。   他才微微的推了进去,江映儿额嗯一声。   瞧她不自在,闻衍真的顿住了,说是轻他还真的轻柔不止,江映儿万万没有想到,她倒是还好,闻衍问她,“可以吗?”   若是不承他就会停下来,分明额头上青筋绷起。   想必是极其难受了。   江映儿微微颔首,意识到江映儿的身子轻颤,想必适才吓到她,闻衍同她说话转移注意力,以免她紧张过度,让他也不好过。   “映儿,你应了的话,我们的婚期就近几日了。”   江映儿捏着他的衣角,仰起头,本身嗓子就痒,说不出话,只用眼睛询问为什么。   一个多月的相处,闻衍已经能够读懂她的许多神情,究竟是何意。   “皇帝的身体最迟撑不过小半月了,若是任洵登基,那就得守着国丧三年。”况且,既然是赐婚,那必然得再汝阳将婚事给办了。   填得特别满,江映儿咬唇,手抓得越发牢。   闻衍喘一口被吸得尤其紧的气,“映儿,既不要我赔衣衫给你,你是不是要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同样也撕了我的衣衫?”   江映儿怨瞪他,闻衍亲她的眉眼,越发紧。   一直没有完,她仰着眼看幔帐顶,什么时候到尽头呐,江映儿有些受不住了。   闻衍拂去她眼角的泪水。   “你还要多久?”江映儿问,说话讲得快了便嗓子痒,江映儿实在难受,“映儿,你喜欢什么样的凤冠霞帔?”   江映儿呼气,“都好。”   闻衍非要她说,实在是有些磨人了,江映儿眼角浸出泪水,“要绣有海棠的。”闻衍笑着说好,“还有呢?”   怎么还不到?   江映儿脑子里眼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你可不可以快一些?”   她出言催促了,江映儿听到男人轻笑不止,声音着实很大,江映儿真真是受不了。   闻衍顺着她的话,好久了大,终于到头。   闻衍的速度很慢。   满归满,因为身怀有孕,近一月照拂得好,她的小腹隆起了小弧度,现下更是明显了。   是闻衍填盈了她的。   悠悠的,江映儿头次觉着舒适,让她想起去平塘之时,过庐城事走的水路,坐船时候的晃悠,比那时候还要更荡得厉害。   江映儿的身子虚,没多久就累了,前一会催,后面也催。   闻衍真是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又不得不依从,他的快和江映儿的快不一样,闻衍敛着力道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结束了。   他一出来,江映儿彻底晕睡过去。   瞧着底下晕睡的女子,闻衍的心尖柔得化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就正文完结啦~ 第124章   赐婚的圣旨一下, 满朝文武无人有异议,皇帝让户部和礼部共同筹办。   日子就定在初八,也就是过六天。   如此仓促, 主要是皇帝的身子骨撑不住了,必须要加紧把喜事给办了, 也正冲冲喜。   江映儿腾挪了地方,她得封郡主,又有了封号,自然要从皇宫出嫁, 皇帝给了她一处宫殿,富丽堂皇, 接近御花园。   临近日子, 江映儿反而成了最悠闲的。   闻衍送她来的那日,与她说道,婚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否则不得幸福相守,江映儿自是不信,何况她和闻衍已经不是头次成婚, 前头的虽说仓促,到底也正式拜过高堂,跪过双亲。   这头江游来不了, 因着是皇帝赐婚,得跪皇帝, 汝阳一直没有立后,贵妃占了位置。   短短六天,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系列走得特别的顺畅, 日子仓促, 居然什么都不缺,江映儿眼见止不住震惊。   闻衍已经把玉佛小像给她了,送来的聘礼依然多到不能在多。   贵妃来给江映儿添嫁妆时,给她看礼部的单子,长长的一篇,让她瞠目结舌。   不禁在心中想到,闻衍到底还有多少私产?   闻衍给的聘礼全都添进去,贵妃单独给的一份,皇帝让国库出的一份,任洵给添的一份,还有江汀儿,江聿另外出的一份,再算上沈辞霁以及贺桓以朋友之名添加进来的。   江映儿摇身一变,单凭嫁妆,富贵到流油。   大婚当日,她和闻衍是在皇宫拜的皇帝贵妃,随后到江宅摆的离别喜宴,来的人尤其多,花轿是需要连夜里离开汝阳,所以江映儿也在场了。   任洵、江汀儿、江聿、小公主、韦勋、还有沈辞霁以及贺桓也在。   江映儿左右坐着江汀儿和小公主,小公主比先前好多了,多少能认了人,虽说还是不怎么会说体面话。   “阿姐,我舍不得你。”江汀儿泪眼汪汪看着江映儿。   想留江映儿在汝阳,江汀儿知道不能够了,任洵已经跟她说过皇帝的旨意,任洵倒也说了,待到他继位后,便让江映儿和闻衍都回来。   可是这话可不能够当着众人的面说,否则他就不能够当皇帝了,或者闻家和江家都要跟着遭殃了。   “没事。”   任洵怕江汀儿心里忍不住,没有兜住话,给江映儿惹麻烦,便接过来话,“过些日子,二哥儿大些了,阿姐快要生了,便能去看阿姐了。”   “阿姐和津与的好日子,莫要说不开心的。”   江汀儿被他哄好了,又开始笑吟吟了。   “任洵,本来我就比你大些岁数,你叫映儿阿姐,也应当依着辈分叫我吧。”   任洵啧啧两声,今日是大好之夜,他不欲拂闻衍的面子,端起酒盏正正经经称了闻衍一声姐夫。   闻衍玉面郎君,一袭红衣衬得他器宇轩昂,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沈辞霁看了心中尽是苦涩。   贺桓倒是比沈辞霁好,他与江映儿也更相熟,起身端了杯酒敬闻衍和她,“闻兄,你得好生待映儿,才不枉我相救之恩。”   江映儿有身孕,端的是玫瑰花茶。   “谢谢。”她说道。   贺桓听出来江映儿的言外之意,是在谢他一路照拂,更是在谢那时候救了闻衍。   “闻夫人言重了。”   最后到了沈辞霁,“映儿妹妹,对不起。”   他讲说,“那日....”江映儿打断他的话,“小郡爷也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明百姓,不必说对不起。”   沈辞霁心中苦笑,面上没有露出来,祝贺江映儿道,“映儿妹妹,新婚喜悦。”闻衍看过来,沈辞霁也朝他举了杯,“百年好合。”   他虽然不喜闻衍,却也在心中很是敬佩闻衍,在边关时的才干谋略,以及不顾一切选择江映儿时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听言,闻衍笑着说,“日后欢迎小郡爷再来淮南玩,给你介绍淮南的姑娘。”   沈辞霁,“...”叹出一口气失笑,“好。”   适才任洵叫了一声闻衍,眼下江聿端着酒过来,到了闻衍跟前,也算是正儿八经地喊了一声,“姐夫。”   “你日后一定要好好待我阿姐,若是叫我知道你欺负她,我还是要捅你的。”   闻衍与他撞了杯,“放心吧,不会,我视映儿如无价之宝。”   “不过,你的剑式得多练练啊,届时我就不会再看到站着让你了。”   江聿爽朗笑着说,“好。”   用过膳后,没有耽误时辰,闻衍带着江映儿领着迎亲的队伍当夜回淮南,江汀儿和江聿没有忍住,护送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街道,江汀儿匍在任洵的怀中哭了起来。   江聿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公主上前牵住他的手,踮起脚给他擦眼泪。   江聿握紧了她的小手,扣紧她的肩头,将她拥到怀中。   一路上走得不算快,却也不算慢,悠闲恣意,江映儿尚且不知道,原来从汝阳到淮南光景竟然很不错。   肃清的也很彻底,再没有像平塘冯家那样的人了。   闻衍带着江映儿游山玩水,一个月后才到的淮南,这次的阵仗跟上一次可不相同了。   淮南的知府带着人亲自迎接,淮南的民主堵得水泄不通,个个都想看淮安郡主的风姿,闻衍准备了许多细碎的喜糖银子,装成一小袋一小袋的,让人沿街洒。   哪边说吉祥话,就往哪边洒,江映儿在花轿中听着外头一波一波涌起来的喜庆词。   “闻大公子和淮安郡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百年好合!”   “郎才女貌!”   “天造地设!”   “早生贵子!”   “儿孙满堂!”   哪边的声音大,就往哪边洒。   一波接着一波,江映儿听到了简直哭笑不得。   闻衍这不是花钱买人家的嘴吗?财大气粗到极致了,几乎淮南的人都来了,围得水泄不通,只能靠官府的人护着,维持着场面。   呼啸的风吹卷了花轿的帘,江映儿见到,为首的捕快头,丘海领着手底下的人,快速护着周围的百姓,不叫人挤进来,坏堵了她的路。   像个大哥哥一样,送她安安心心的出嫁。   江映儿心中几味杂陈,“......”   一直到闻家的门口,闻衍下马,撩开花轿卷帘,亲自抱着江映儿出来。   闻家的族老纷纷站在门口迎接,闻怏,连从不出凝云堂的闻老太太都来了,她牵着铭哥儿,许是母子之情,虽说认不全人,或许是天性使然,目不转睛看着江映儿和闻衍。   江游夫妇也在,还有肖霖泽,大着肚子的薛穗,以及丹晓和冬春冬红,见着江映儿,笑着笑着,没有忍住眼泪花子哇哇地落下来,背过身偷偷擦掉。   江映儿见到双亲,忍不住热泪盈眶,江夫人捂着唇,一双眼里也是积了泪水,朝江映儿点头。   接亲的婆子在两侧喊着,“新娘子进门咯!”一声落,众人欢呼不已。   锣鼓震天响,鞭炮放得噼里啪啦,迎亲的喜乐也吹响了,闻衍抱着江映儿踏过火盆。   一直到闻家的正堂。   闻老太太坐于上方,江游及其夫人在旁侧。   旁有人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江映儿被花珠和冬春冬红以及仆妇们领回了容云阁,这一次她没有被饿肚子,闻衍提前给她备了许多的膳食,全都是她爱吃的。   也没有等多久,很快闻衍就来了。   拿过秤杆,挑起江映儿的盖头,眼前的女子低眉顺眼。   乌发红唇,冰肌玉骨,倾国倾城,闻衍看着眼都痴住了,虽说不是第一回 ,他还是一次一次的沦陷。   江映儿久久听不到他说话,抬头看闻衍看她看呆住了,她撇开头,拽了闻衍的衣角让他坐下。   闻衍道,“我的映儿真好看。”江映儿娇脸一红。   “累了吗?”他轻声问。   江映儿摇头,她没有走几步路,还是闻衍抱着她过来的。   “你怎么那么快就过来了?”   闻衍讲,“春宵一刻值千金,自然不能耽误了。”   江映儿小声呸说他没有正形,闻衍说,“外头没几个能喝的,都被我手底下的人灌趴下了。”   桌上放着合衾酒,闻衍起身去倒,递给江映儿与他一道喝交杯酒。   “映儿,满饮此杯,你我夫妇,日后生同衾,死同穴,你不能再抛下我。”   他不要和江映儿分开。   江映儿见他模样正经,没有玩笑之意,也郑重其事与他点头,“好。”   “闻衍,只要你不负我,我也绝不会弃了你。”   闻衍说不会。   不想让人进来打搅,闻衍亲自给江映儿亲自卸妆解了钗簪,又给她捏了捏瘦弱的肩颈。   容云阁内养的那只灵猫越发的肥硕了,正在外厅台边安睡。   江映儿想去逗它玩,闻衍把她给抱起来,“明日再与它玩。”   “映儿,你别冷落了我。”男人可怜兮兮说道。   幔帐垂落,红烛烧到一半,狂风暴雨终于歇息下来了。   江映儿很累,眼睛都睁不开。   闻衍细看她,手拂过她耳畔,将头发给顺到耳后,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映儿。”   他终于把她娶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