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可不能什么都信   作者:谷雨穗   简介:   沈云簌父亲被调遣回京任职,隔了段时日她也被接回京,因居所未修葺好,暂住镇北侯府,某日侯府一小丫鬟忽然主动来照顾她,每日里都会特意叮嘱她一些话。   “像表姑娘这般绝色,可不能被那些登徒子们看到,出门一定要带上帷帽。”   “文国公府的小世子是个无赖,见到貌美的女子就走不动道,表姑娘需提防他。”   “李大将军面如夜叉,千万不能招惹他,道谢礼物我去送,人还是别见了。”   “太子妃可不好当,进了宫一辈子就难出来了,怕是再也没机会游山玩水了,最重要的是要与人共侍一夫,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子,表姑娘可不能什么都信!”   沈云簌问小丫鬟:“照你这么说,京都就没可信的男子了?”   “有啊,咱家世子,人人都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且洁身自好,守正不阿。”   云簌见过魏临惩治人的模样,一直对他有所芥蒂,总听旁人说他的好,又见他平日里都是温文儒雅的模样,渐渐对其有所改观。   等她成了世子夫人才慢慢知道,外面的人不全是登徒子,文国公府的小世子也不是无赖,李将军相貌俊美,太子似乎也对她情深不渝,而所谓品貌兼优的表哥实则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丫鬟是他的心腹,主仆两人里应外合的骗她。   魏临在抓获罪犯途中偶遇到一女子,那女子生的娉娉婷婷,娇媚动人,刀光剑影中,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印在了心里。   只可惜因任务没来得及问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后来他寻遍整个座城,都没有把人找到,两个月后回京,竟然在自家府上见到心心念念的人,且已经被外面某些人惦记上了。   他怎么能容忍心里的人被他人觊觎,骗也好,抢也罢,反正不能让她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小剧场:   春日正暖,沈云簌和魏家姑娘们在园子里放纸鸢,她抓着线轴往前跑,只顾望天上的纸鸢,没顾眼前,一个没注意扑倒在某人胸膛之上。   四目相看,沈云簌慌了神,尴尬之余又不忘频频施礼道歉,魏临面色从容,只淡淡回道无碍,回身时手指紧握,耳根渐红,嘴角扬起一抹罕见的微笑,惊了身边的随从。   1v1 he   《今日想为夫了吗》文案   温程旭一脸恹恹的回了府,他在朝堂之上,被吏部侍郎楚越训斥的体无完肤。   回府时,正巧碰上明媚娇俏的庶妹同府里的丫鬟们投壶嬉戏,自从这位庶妹回了温家,温家的日子就没太平过。   他曾暗中找人算了一下,说她命里带煞,周身的坏气运会波及亲人与良人,简而言之,她就是温家的克星,可妻子劝他将人留下,莫得个薄待庶妹的坏名声。   为解心头之恨,心里酝酿起一个两全其美的良策,于是,他隔三差五的带着庶妹与楚越偶遇,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   原来此人也并不是传说中的怀瑜握瑾,也有见了美人走不动道的一天,他这个人向来好成人之美,于是顺水推舟,一举成了两桩“好事”。   温菡玉受邀回京,因她继承了外祖的万贯家财,贪财的嫂嫂想方设法的留下她,她深知嫡兄不喜自己,也无意长久留下,可有一天,温程旭忽然转了性,带着她逛遍上京所有好玩的地方,在一场盛宴上,还结交了清冷矜贵,鹤骨松姿的侍郎大人。   温菡玉对这位郎君甚是满意,欢欢喜喜嫁过去,方知温文尔雅只是其表,门窗一关,纱帐一落,本性就暴露无遗了,时常把她困在一处掐着细腰问:“今日想为夫了吗?”   楚越前往徐州赈灾时,曾见一貌美心善的女子施粥,他暗暗观察了她许久,等他鼓足勇气上前之时,却见她身旁一男子解了身上的披风,帮她穿上,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他堪堪止住了脚步,以为此生无缘,却不知道有一天有人会亲自将她送上门来,失而复得的心情谁能懂?   温程旭没想到,家里的克星到了楚家竟然成了福星,他没见这位多谋善断的妹夫倒台,反倒成了内阁首辅,在他底下做事越发战战兢兢,生生把他一个想要捞一些油水的人逼成了两袖清风的清廉之官。   ​ 第1章 第1章   ◎祸事◎   昨夜下了一场雨,将门前桂花树上的花瓣打了一地,潮湿的空气里混着一股子桂花的味道,香气宜人,沁人心扉,阳光悄悄爬过墙头,照进小院子里。   桂花树前,身着绿裳的小丫鬟春罗对着一地的桂花叹息:“哎,做桂花糕的计划要泡汤了。”   身后的秋蕊笑着说她,“前两日就见你盯着这桂花树打量,原来是起了这个心思,姑娘应是起了,快些准备去。”   阳光透过花窗,照进屋子里,隔着青色纱帐,可隐约窥见一曼妙身姿,须臾,纤纤玉指撩开纱帐,轻唤一声:“春罗……”   清凉嗓音夹杂着几分慵懒,如晨露下清风在百花之间簌簌流动。   春罗和秋蕊一前一后进内室,春罗走在前头,边走边道:“姑娘,院子里到处都是桂花香,只可惜一多半的花瓣都被打下去了。”   “嗯……”沈云簌懒懒的应了一声。   昨夜后半夜忽然起风,接着阵阵雷声传来,加之狂风骤雨,沈云簌被惊醒后就难以入睡,临近寅时雨小了才入梦,虽已睡醒,可面色瞧着略显疲惫之色,她接起递过来的帕巾,轻轻擦拭面颊。   秋蕊把窗子打开,一缕阳光照耀在沈云簌的脸上,瓷白的脸上泛着光,长睫微卷,唇若丹霞,一头青丝散落,平添了几分柔静。   秋蕊不紧不慢的给沈云簌梳妆,直到外面的李妈妈来催:“姑娘快些收拾,方才我去前院,见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说老夫人今日起的早,要府里的姑娘们都去福安堂里吃早饭呢,您可别误了时辰。”   沈云簌道:“若是福安堂那边没人来知会,咱们也不上赶着去,就和平日里一样。”   梳妆完毕 ,沈云簌带着秋蕊出了落湘院,从来到镇北侯府,她的装扮做了许多改动,衣着素净,妆面淡雅,举止也由着教习嬷嬷教的那般来。   五个月前,沈泓之接待调令,从宜州知州调任到工部,前工部左侍郎死于意外,他便接替左侍郎一职,皇帝又赏赐一座宅子,只是宅子荒废数年,需要修葺,沈云簌在父亲任职三个月后回的京都,宅子只修葺了一半,故而魏老夫人命人把她接了过来。   与镇北侯府的渊源也源自沈云簌母亲年幼时家中遭难,得镇北老候爷和魏老夫人的照拂,后又认作养女,在身边养了几年,又送其出嫁,算下来,镇北侯府也算半个娘家人。   她一直住的不大习惯,与人来往时谨言慎行,收敛自己的心性,唯恐在这门第高的人家失了礼数。   虽说出穿用度都比在宜州好了一截,可到底不如自家自在,她只盼着沈府赶紧修葺好,早日与爹爹团聚。   镇北侯府的布置和格局亦是别出心裁,在选林造景方面可谓是用足了心思,几步一景,山石花草,气韵生动,楼廊相接,精致细腻。   一主一仆从甬道转至长廊。   福安堂内,魏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身边的几个媳妇和孙女也都在陪着她说笑。   沈云簌先上前给魏老夫人行了礼,又移步一侧,在魏家七姑娘魏惜身边坐下,两人平日里最聊的来。   “今日外祖母气色不错哟。”   “你还不知道吧,中秋佳节,我四哥要回来了,祖母她老人家高兴。”   在镇北侯府住了将近一个多月,宅子里的情况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这个口中的四哥是镇北侯府的嫡出世子,早年在战场上屡屡立下战功,后回京重新参加科考中了探花,现任大理寺少卿,如今人在明州,协助明州刺史查一桩冤案,魏老夫人日日盼望他早些回来,如今接到书信,自是喜不自胜。   再过三日是中秋佳节,魏老夫人早就让二房儿媳邓氏做准备了,然沈云簌并不想在镇北侯府过中秋,她想回工部和父亲一起过。   自从沈弘之接任工部侍郎一职就忙的不停,她来京将近两个月,父女两人总共才见了两次面。   沈云簌今日想和魏老夫人请示,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此刻魏老夫人身边的林嬷嬷小声告知,要她陪着用早膳,有几句话要嘱托。   众人散去,沈云簌上前,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魏老夫人招手让沈云簌离得近一些,又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来。   “昨日我差人让你父亲一起来魏家过中秋,且因他这几日公务缠身,好像因修建河道一事忙的中秋也无法休沐,这个中秋就陪着外祖母一起过,对了,你还没见过你四表哥,中秋节或许会见到他,届时外祖母帮你们引荐可好。”   听了魏老夫人一番话,沈云簌把要说话的又咽了下去,她不能扫了老人家的兴,于是点头应下,待到过了中秋,她亦可再与父亲相见。   在福安堂用过早膳,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魏老夫人说她太瘦,要她多吃一些,这会感觉肚子略有些涨,于是带着秋蕊和春罗在园子里赏花闲逛。   一个多月前,园子里的花草还是一片青翠碧绿的精致,如今半个侯府的树叶染了黄色,不知不觉中,盛夏已退,素秋已至。   这时,一小丫鬟走过来,告知魏惜在花园内的凉亭里等她。   这边的魏惜已备好了茶点,看到远处长廊里的沈云簌,朝着她挥了挥手。   从沈云簌第一天来镇北侯府,她就喜欢上这个说话慢声细语的表姐,相处之后,发现两人许多喜好都十分相同,于是隔三差五的唤她一起品茶闲聊。   两人从吃食谈到茶饮,从衣饰说到胭脂水粉,说到京城吃食,沈云簌有些期待,对京城这里的事了解的少,听魏惜讲述,似乎又好吃又好玩的样子。   “你来这么久,都未曾出过门,等寻个机会,我偷偷带你出去玩儿。”   来之前,父亲特意叮嘱沈云簌,要谨言慎行,不可做出违背长辈意愿之事,出门上街这等事情自是先要请示才行,“这样行吗?”   “没事,只要这府里的冷面阎王不在呀,什么事我都能化险为夷。”   “冷面阎王是谁?”   魏惜刻意压低声响:“我四哥呀。”   “你不怕舅舅和舅母他们,为何独独怕世子?”   “我四哥他呀,喜怒不形于色,瞧见他那张脸就我害怕,总之,见了他能躲就躲。”   沈云簌端起泡好的清茶啜了一小口:“那他长的很凶吗?”   “那是自然,凶恶至极,不过你也不要担心,除了逢年过节,他甚少回来,回来时也是和祖母说几句话就走,来去匆匆,你们八成见不到。”   一个说要引荐,一个说见不到,沈云簌不禁对这个未见面的世子有些疑惑。   回落湘院时,沈云簌选了一条不常走的路,这里的布置显得庄严肃穆,种下的花草整整齐齐,宛如排列的士兵,与错落有致的别院截然不同。   行至一座门前,正巧瞧见几个家丁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从门里出来。   领头的年轻小厮瞧见沈云簌和春罗,一个失神,被脚下的门槛拌了一下,只听咣当几声响,木箱子一头摔落,接着里面的物件滚落出来,又是叮叮咣咣几声响。   沈云簌好奇巷子里是什么物件,往前凑了近了些,只见递上散落各种的兵器,长枪,大刀,棍棒斧叉,还有两个圆滚滚的大铁锤。   管事的忙撩起袍子过来,对着小厮一阵痛斥:“方才千叮咛万嘱咐,唯恐你们出了差池,这是世子收藏已久的兵刃,哪个要是毁坏了,要了你们脑袋……”   瞧见行至门前沈云簌,管事的忙换了一副笑脸:“表姑娘,没惊着你吧?”   沈云簌摇了摇头,欲要离开,看了散落的兵器,好奇的问了一句:“挪动这些兵刃做甚?”   管事的道:“表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世子收藏的兵器,搁置太久,正要送往匠人哪里修补养护一下,再过两日,世子就来了,怕是会用到。”   沈云簌又往了那些兵器上看了一眼,发现一把刀上有一飞鸟形状的图案,看到它,心口不禁一颤。   意识到周围几个小厮和管事等着干活,沈云簌带着丫鬟即刻离开了。   待到离开一段距离,春罗发现自家姑娘神色不对:“姑娘,您脸色怎么不太好,是不是惊着了”   沈云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一些兵刃倒也不至于吓到她,主要是刀上的图案,这图案不禁让她想起来京都时的一场遭遇,她不敢往下想,只带着春罗往落湘院去。   入夜,沈云簌倚在榻上看书,秋蕊进了内室,先把开了一条缝隙的窗子合上,沈云簌喜欢窗外飘进的桂花香气,可天气越发凉,需得注意。   她又把沈云簌手里的书夺过:“姑娘,长久看书累眼睛,您早些歇息吧。”   喝了秋蕊递过来到安神茶,沈云簌躺回床上,脑袋里就想起白日的一幕,这飞鸟似的图案一遍遍的在脑海里闪现。   来京都的路上,她曾遇到一狂徒,长剑上的图案和那把刀上一模一样,她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又被压下去了,镇北侯府的世子怎会与那种狂徒有关系,巧合而已。   娘亲去了以后,她的心思变得格外敏感,或许,又是她想的太多了。   见沈云簌睡着,秋蕊挑灭了屋里烛台,只留床头的一盏亮着。   这晚,沈云簌睡的很不安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一艘大船上挂满花灯,这是一艘巨大帆船改造的客栈,船上的竖起长长的桅杆,桅杆的船帆上写着寻阳食堂四个字。   她挑着一盏花灯,徜徉在人群中,秋蕊和春罗则在糕点铺子排队,她撇下了两人独自上了船,最后停留在旧船的甲板上,这里可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忽然,船身晃动,船上几个莽汉手持刀剑,你追我砍,吓的无辜的百姓慌忙逃下船去,平日里尚可,眼下情况紧急,岸上和船上连接的木板委实小了些,一群人蜂拥挤上,那连接的木板忽然断裂了,有的甚至跳河逃命,可她不会水,跳下去也会被淹死。   惨叫声和哭喊声混在一起,火光之下看着那些人互相厮杀,她吓的连连后退,藏身与一个木箱子后,可转眼就被人劈成了两半。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沈云簌只瞧那人手起刀落,修长的背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醒目,他周身经过的人一一倒下,难道今日这祸事真的躲不过了?   火焰顺着桅杆爬上去,沈云簌想从甲板上逃入船舱内暂避一下,忽然几根断指落在脚下,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喊出生,抬眼间,只见一手持长剑的男子立于眼前,他背后火光冲天,如炼狱中走来,长剑上的鲜血顺着剑刃落在甲板上,而后那把剑朝向自己。 第2章 第2章   ◎逢凶化吉◎   沈云簌本能的退了两步,只想求着此人能放过自己,一串泪珠滑落面颊,喉咙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逃不掉了……”   逃不掉?他们明明第一次见面,自小养在深闺里,何曾与人结过仇,沈云簌欲要问其原因,话还没问,就忽然被人拽了一把。   随即一把冰凉带血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你放了我,我放了她。”   她竟不知被人当成了保命的工具。   “你拿一个不相干的人威胁,真是够愚蠢的,束手就擒是你唯一的出路。”声音低沉且冰凉,犹如冬日的寒风。   而此刻的沈云簌才明白,方才的剑指向的是自己身后的人,沈云簌想要挣脱,却被恶汉抓的更紧:“老实点,老子可不会怜香惜玉。”   手持长剑的男子一步一步的靠近,她被人拖着往后躲。   直到后面没有了去路。   此时,几个黑衣人出现,恶汉意识无法拿她挡命,趁机往前推了她一把,沈云簌身体倾斜,撞上手执长剑的男子,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一声惨叫,那人就被一剑定在了船上,鲜血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流淌。   沈云簌惊叫一声,忙后悔两步,忽然一阵风起,她脸上的面纱也被吹落。   四目相看,她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些许的惊讶,随即,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她颤颤微微的起身,没有把手交给他。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离开。”   看到到官府的人上了船,连接岸上的木板也快搭好了,沈云簌看到了希望,踉踉跄跄的想要下船时,却被那人一把拦住。   沈云簌一阵后怕,质问为何不让自己离开,接着就被他从船上带入水中。   落入水后中拼命挣扎,她抓着身边的任何可以依附的物体,直到耳边传来男子威胁的话:“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沈云簌猛的睁开眼睛,“不要……”   虽从梦中惊醒,依旧觉得自己置身江水中,沈云簌奋力挥着双臂时,把身旁的灯架推翻了,叮咣一声响,屋子里顿时变的有些幽暗,声响把她拉回现实。   梦境如此清晰,她犹如再次经历一般,火光,江水,带着满身煞气的男子,自小在父母呵护备至下长大,何曾经过这般渗人的场面。   沈云簌捂着胸口,平复自己不安的心绪,娘亲离她而去,如今父亲与兄长都不在她的身边,一时间顿感无助。   清凉的月光透过窗子撒进屋里,照在沈云簌瘦小的背影上,她伏在膝盖上,小声抽泣。   秋蕊扶起灯架掌灯,不一会,屋子里亮了,“姑娘,您怎么了?”   沈云簌试了试眼角的泪痕,道:“做了一个噩梦。”   秋蕊坐至床边,温声道:“姑娘,我听李妈妈说过,这梦是相反的,说明姑娘在未来的路上能逢凶化吉,您可不要多想。”   平息心绪,便让秋蕊回去歇息。   那件事已经都过去了两个月了,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就只当是一场梦吧,沈云簌这样安稳自己。   八月十五,中秋家宴。   今日的家宴摆在花园子里的四面厅内。   除了魏家的人,还有魏家的宗亲来镇北侯府赴中秋宴。   魏老夫人与镇北老侯爷有三个嫡亲的儿子,镇北候魏启忱镇守边关,与妻子荣氏育有一子,排行第四,名魏临,二子魏启年任职礼部,却是成婚最早的,与妻子邓氏育有二子二女,分别是长女魏殊,排行第二的魏源,第三魏洵,和七姑娘魏惜,三子魏启安统领明州五万精兵,与妻子曹氏生了一对龙凤胎,魏瑶是姐姐,排第五,魏瀛是弟弟,排第六。   三个儿子德才兼备,魏家在朝中地位只增不减,今日中秋,除了魏启安与儿子魏灜在明州守军未归,其他身兼要职的人都去皇宫赴宴去了。   四面厅里,其乐融融,沈云簌和魏惜陪在魏老夫人身边,底下几个宗亲也忍不住议论。   “莫不是我眼花了,这老夫人身边的人一个是七姑娘,另一个也不像五姑娘啊。”   “你眼睛没花,这是宜州来的表姑娘,那位养女的女儿,跟她娘长的倒是挺像。”   那妇人仔细瞅了沈云簌一眼,她今日身着一件白青色齐胸襦裙,发式梳的灵巧,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生的倒是生的怪讨人喜欢嘞。”   “他父亲来京都任职,圣上仁慈,赐了一座宅子,多年未住,需要改造修葺,故而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   “是吗?咱们魏家的男儿个个人中龙凤,莫不是另有所图。”   “倒也不没有可能,这小姑娘可不能光看外表,谁不知道里子是白是黑。”   魏家成婚的男子里有二公子魏源和三公子魏洵,剩下的便是世子和二房的五公子了,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这表姑娘怕是想借机攀附魏家。   沈云簌能感觉到旁人异样的眼光,他们便说边瞥向她,猜测不会是什么好话。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沈云簌有些不大适应,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在意那些人。   巳时曹氏还在招呼女客,之后把事情交给邓氏就离开了,这一去便是大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开席,魏老夫人让低下去叫人。   这厢传信的婆子还未出去,曹氏带着女儿魏瑶进入大厅内。   魏瑶一身满绣华服,头上的发式也梳的颇为精致,戴了一头的珠翠,可她却耷拉脑袋,这几步走来,不情不愿的样子。   “母亲,我和瑶瑶来迟了。”曹氏一脸歉意,尴尬一笑又接着解释:“这丫头非要打扮一番,故而来迟。”   曹氏和魏瑶不是没有规矩之人,平日里晨昏定省二房里的人积极。   魏老夫人只看一眼魏瑶,便明白其中缘由,这身打扮明显是进宫的衣着,按理说进宫赴宴的官员可带家眷,魏瑶可以随着父亲和哥哥一道去,想来是被曹氏挡了回来。   这里除了自家人,还有一众宗亲在呢,魏老夫人不在多问什么,只道:“今日中秋佳节,大家都吃的开心些,开席吧。”   魏瑶被曹氏扯着手肘走过去,一脸不情不愿,曹氏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瞪了过去,魏瑶方跟着去了席位落座。   宴席过半,魏老夫人因宅院内的一些事离了席,沈云簌也不想在这里耗着,和邓氏打了声招呼,就独自离开了。   宴席上,她的位置和几个宗亲夫人离的近,尽管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那些不入耳的话还是进了她的耳朵,这会心情不好,想自个呆一会,先让春罗回了落湘院,一个人独自在花园里散心。   今日中秋佳节,往年过节,一家四口时,一家人会围在一张桌子用膳闲聊,其乐融融,即便母亲不在,父亲和兄长也会抽出时间,一起过节,如今在偌大的镇北侯府,心里却油生出一种酸楚。   正烦闷之际,一道声音传过来。   “你哥哥嫂嫂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道,你想要气死我呀,你姨母若是知道你这般行径,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她,”   “这跟姨母有什么关系。”一道清丽的女音反驳道。   “你糊涂啊,你姨母与皇后积怨多年,这层关系我没告诉过你吗?你若真嫁了太子,岂不是要与你姨母和曹家作对,以后这宫里不许再去,东宫一步也不能踏入,不能见太子,更别想嫁给他。”   沈云簌望了望四周,透过一些竹子,看到曹氏和魏瑶,方才离席的时候,魏瑶还在,只有曹氏先离开了,没想到母女两人在这里谈话。   沈云簌不想听到这些,可她耳朵灵,这些话全进了耳朵,意识到留在这里不妥,她忙折身回去。   刚走两步,就被竹子后面曹氏叫住了。   “哎吆,这是表姑娘吗?”   沈云簌停下脚步,回身给走过来的曹氏行礼,而此时竹子后另一位华丽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曹氏面带厉色看着沈云簌,责备道:“你好端端的不在宴会上,跑来这里作甚?”   “三舅母,厅堂里太闷,我想四处走走,这里的木芙蓉开的好看,我来看看。”   曹氏凑近一步低声问:“我与瑶瑶的话你是可是听到了?”   若是被她知道自己听到,依照这近两个月了对曹氏的了解,怕是不会放过自己:“三舅母,表姐不是在宴席上的吗?您的话我不大懂?”   “咳咳……”曹氏面色缓了缓,笑了笑:“方才我与你说笑,宴席的时候,酒吃多了。”   “那我扶您歇息?”   “不用,你继续赏花吧。”曹氏折身离开,拐角处回头看了沈云簌一眼,小姑娘正打量一朵芙蓉花。   方才隔了些距离,又有竹子隔着彼此,想必没听到她的话,也没看见魏瑶。   倘若真的听到,瞧着性子温吞乖巧,怕也不会四处去说,若真的说了,那她也有的是手段,想通了这些,曹氏折身离开了。   月上梢头时,镇北侯府灯火通明。   大伙都陪着魏老夫人赏月赏花吃糕点。   魏惜早就安奈不住想去街上看看了,于是再看到魏老夫人脸上有笑颜时,大着胆子求道:“祖母,月也赏了,月饼也吃了,我们何时能去街市上瞧瞧?”   魏老夫人看出魏悦坐不住了,便随了她的意:“行了,都散了吧,记得多带上几个家丁,巳时前赶回来。”   魏惜应下,招呼亭子外的沈云簌和魏瑶,魏瑶因今日偷进宫的事情被曹氏责骂,没有心情,再者曹氏也不会答应她出去,晌午的事还没过去,只是碍于老夫人,暂时没有苛责她。   两辆马车从镇北侯府小门而出,前辆马车坐着魏洵和妻子余氏,沈云簌和魏惜则在后辆马车上坐着。   大燕建国已有近百年,撤除宵禁也十年之久,如今的大燕国力强盛,百姓安居乐业,节日气氛一年比一年浓烈。   京都城的中秋夜与往日格外不同,街上挂满各式的花灯,看的人烟花缭乱。   沈云簌与魏惜下了马车,她们所处的位置较高,放眼望去,前面的街市如一条灿烂的灯河,提着花灯的人影窜动,又如流动的河水,方才在马车上只窥见一角,此刻街上的景致一览无余,当真让人移不开眼。   “我们去买一盏花灯吧。”魏惜提议。   魏洵扶着妻子余氏下马车,两人新婚不久,正是浓情蜜月时,没心思管魏惜和沈云簌,只叫家丁跟紧些。   买了两盏小兔子灯,沈云簌把灯转手给了春罗,又被魏惜扯着去看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街市正央,迎面来了一人,那人一身鸦青色锦衣,身量与人群中格外显眼。   魏惜最先看到他,拉着沈云簌隐匿到人群,小声在她耳边叮嘱:“快些挡着我,我四哥来了,可别让他瞧见我。”   沈云簌好奇的望了过去,只见魏洵和余氏身旁站着一人,那人身量挺拔,正与魏洵交谈,可她不明白魏惜怎么这么怕他,一个府里住着,不得早晚见人。 第3章 第3章   ◎开窍◎   这厢交谈过后,魏临回头望了一眼,只瞧见两个娇小女子往人群里去。   待人走后,魏惜才坦白:“其实我害怕见到四哥还因一事,我养的大肥把四哥的八哥给咬死了,那只八哥本是送给祖母解闷的,我只是好奇偷来玩两天,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想到他那吃人的眼神,我就怕……”   沈云簌安慰她:“或是你想的太多了,就拿我的兄长来说,无论我做何种过分之事,只要认错便会没事。”   “不一样,我四哥为人小肚鸡肠,我可没少在他哪里挨罚,特别三年多前从边关回来,性子更加冷酷。”   两个姑娘一路上分享着心事,从街头走至街尾,又在河边看了烟火,赶在巳时前,四人回了镇北侯府。   今日实属有些乏累,洗漱后,沈云簌直接躺在床上睡了,秋蕊把沈云簌每日里睡前看的书有搁置了回去。   翌日一早,沈云簌正要去福安堂,被赶来的魏惜截住:“我听丫鬟们说,四哥今早去看祖母了,我们先别去,我带你去个地方。”   沈云簌迟疑间,已经被魏惜拉住手臂往前走:“怕什么,即便不去,祖母也不会苛责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镇北侯府后院有颗高大的枣树,前些天枣儿已经由绿泛黄,有的半边挂了红,现在一半的枣儿全都红了。   魏惜指着高大的枣树道:“这棵枣树是祖父种下的,祖母喜欢吃枣儿,祖父走时的前一天,交代我每年枣儿成熟,都要摘一些给她老人家送过去,让她老人家吃到祖父亲手种的枣儿。”   听着魏惜讲述后,沈云簌竟也有些感动,当下决定,和魏惜一起摘枣儿,再把摘下的枣儿送给魏老夫人。   昨日魏临回来,魏老夫人已经睡了,他在信中答应中秋节回府,自然不能食言。   今日一早,魏临来了福安堂,祖孙两人寒暄一会,林嬷嬷端着茶水进入,看到魏老夫人递过来的眼神,明白接下来要做的事,又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陪着老人家饮下一盏茶,魏临要回大理寺,魏老夫人疑惑不已,平日里沈云簌早已来了福安堂,这会迟迟不见人来,她按住魏临的手臂道:“昨日你去宫里,没能见到你的这个表妹,方才我已经让林嬷嬷去请人了,等一会吧。”   魏临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起身道:“祖母,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再来见可好?”   “你十天半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最多半个时辰,就不能再陪祖母说说话。”   祖母的心思他自然知道的,之前已经想方设法的让他看了好几个贵女,眼下的案子时间吃紧,他实在没有心思议亲,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心里有了主意。   “孙儿其实心里有一人,祖母就不要操心这件事了,至于这个表妹,你早些打发她回去吧。”   “怎么能这般说话,她是你荣姑母的女儿,如今你姑母不在,这里就是她的家,还打发……”忽然想到魏临方才的话,魏老夫人心中一喜,终于见自己的孙儿开了窍,关切的问道:“方才你说,心里已有一人,是真的吧,那女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等些时日,我自会告诉您。”   “还要等到几时?你若告诉我是谁家的姑娘,祖母亲自上门求亲?”魏老夫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魏临眉头微皱,哪家的姑娘,他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姓甚名谁,于是又拿着公务搪塞了过去。   这厢林嬷嬷来寻沈云簌,也不说所谓何事,只让她赶紧去见老夫人,不能误了时辰。   沈云簌手里捧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满了大红枣,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发生了何事,方才林嬷嬷火急火燎的催促,还要她独自一人前去,连魏惜都拦下了。   行至长廊拐角处,一个没注意撞到一人身上。   手里的篮子晃荡两下,红色的枣子四处滚落。   沈云簌揉着眉心,瞧见眼前站着一个人,他身着鸦青色交领锦衣,可窥见棱角分明的下颌,她仰脸,但见与她相撞之人真容。   剑眉如远山,星眸深邃,气度凛然,但此人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沈云簌眨了眨眼睛,陡然想起来此人是谁,惊吓之下后退了一步。   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沈云簌一脚踩在地上散落的红枣,一个没站稳,整个人往后仰,就在她以为要摔倒时,被一个大掌托住了后背,这篮子是彻底的掉了,所有的枣子都滚了出来,沈云簌又惊又怕,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托,顿时面红耳赤,她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时此刻,就当没认出此人,希望他也不要记得自己,沈云簌忙调整站姿,只低头道:“公子,失礼了。”   魏临欲要开口问话,沈云簌已经急匆匆的离开了,只留下一只篮子和一地的红枣儿。   瞧着远去的身影,魏临愣了片刻,抬脚欲要往沈云簌的方向去,却被赶来的林嬷嬷叫住。   “世子,您不是在老夫人身边,怎得又要走?”   “方才那女子是谁?”   “是表姑娘,老夫人正想引你们认识,只是这表姑娘怎么跑了呢?哎呀!”林嬷嬷无奈的直摇头。   林嬷嬷想了想,世子一向威严,怕是把姑娘给吓跑了,瞧着地上篮子和滚落的枣儿,就知道两人并不愉快。   “表姑娘?哪个表姑娘?”他之前已经见了两个表妹了,若不是祖母这般想方设法的让他相看,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多表妹。   “这位是你荣姑母的女儿,来京都也将近两个月了。”   魏临不动声色的盯着长廊的尽头,脚步抬起时,看到一地的枣儿,又收了回去,嘴角扬起一抹笑,既然他逃了,就不去追问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这位荣姑母他记得,记忆中温婉得体,与魏家上下人相处融洽,嫁人后回镇北侯府的次数很少,后来因夫君沈弘之调任,就再也没有见过,三年前,也是他刚回京时,听到宜州传来噩耗,因她救了一个身带疫病之人,不幸染病去世。   沈云簌来到福安堂,方知自己在拐角处撞到的人是魏家世子魏临,回想那日情景,一直以为遇到的是坏人,还猜测是两个帮派因财物的缘故打斗,如今看来,全都想错了。   想到魏临在大理寺任职,抓一些人也很正常,可想到那腥风血雨的场面,还是让她脊背一阵发凉。   魏老夫人瞧着沈云簌面色不好,想来是因魏临的行为而气恼,于是说了些宽慰的话,顺带编排了魏临几句,之前一直说要引荐,也没再提。   “祖母急着寻阿簌何事?”   魏老夫人面带愧疚,魏临难得回来,若告诉她只是为了让两人见上一面,但他这不着调的孙儿竟然走了,两人往后再遇上,怕是彼此会有隔阂,便又改口道:“就是忽然想起了你的母亲心里不是滋味。”   魏老夫人没有女儿,当年荣家被人诬陷,她与荣家儿媳情同姐妹,不顾众人阻拦,救下荣氏的女儿。   后来荣家沉冤得雪,她才敢把荣氏带出来,过去的是是非非已是过往云烟,每当回想起,心里还是一阵酸楚。   入夜,沈云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她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魏临,想起那晚的事,她除了害怕,还有难以启齿的窘迫。   落水时在水里挣扎,是魏临带她游到了岸上,她被禁锢在他怀里,衣衫尽湿,他的大掌拦着她的腰,狼狈又无助,此事若是传出去便是毁了名节的事情。   她还曾有些侥幸,寻阳远离京城,没有人会知道。   记得那晚,她被魏临送至附近的客栈,走时还特意叮嘱等他回来,那时她在想,魏临在官府的人上了船后带她跳入水中,想来是怕官府的人将她带走当做证人指认,那时她只想着他是杀人掠财的狂徒,岂能等他回来。   披上魏临留下的袍子,寻回春罗和秋蕊,让几个家丁连夜收拾,待到翌日城门打开时,她就带着人离开了,半刻也不敢耽搁。   沈云簌很是懊恼,她真不该路径寻阳的时候四处游玩,更不应该蹬上那一艘船。   噩梦成了现实,她怎么这般倒霉,来京都时,父亲曾写信叮嘱她路上小心,一路乘坐宜州到寻阳的官船,路上不会有岔子,偏偏路过寻阳最热闹繁华的地界。   对于寻阳,她有种特殊的情意,父亲曾在寻阳任职,那时母亲还在人世,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而寻阳在父亲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所以,她才大着胆子,挑着花灯四处闲逛。   若她听劝,也不会有这一连串的闹心事。但回想着魏惜说过,魏临平日里忙于公务,甚少来镇北侯府,若他回来时,就躲在落湘院不出去,也能避开见他。   父亲告诉她,最迟来年春就能搬回去住,往后那更是见不到面了,想通了一切,沈云簌方入睡。   翌日一早,沈云簌请示了魏老夫人,带着春罗和秋蕊离了府,乘坐马车去工部探望父亲沈弘之。   许久未出门,秋蕊和春罗很是感觉新奇,瞧着大街上琳琅满目的货品和来往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而马车里的沈云簌一句话都未说,耷拉着脑袋,像是有什么心事。   春罗放下车帘,转身问:“姑娘,您怎么了?”   “您瞧着精神不好,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好?”秋蕊又问。   沈云簌闭眼回应:“嗯。”   一想到火光之下,他持剑走来时样子,她的心就砰砰的乱跳,魏惜曾说他凶恶至极,哪里是凶恶至极,简直是地狱里的夺人命的罗刹,此人,需得远离。   工部已到,沈云簌思绪被拉了回来,下了马车后有小吏迎引道进入工部。   沈弘之因公务外出,沈云簌顿感失落,她寻了沈家的管家陈农。   陈农引领沈云簌进了后院厅里,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这段时日工部事宜繁多,老爷实在忙,今日一大早就出门了,要亲自去河道看一看,姑娘来的实在不巧。”   “陈叔,我爹爹这些日子身体怎样?”   “挺好,身体如之前一样硬朗。”   沈云簌看了一眼秋蕊和春罗,两个丫鬟把沈云簌准备好的物品摆放到桌子上。   “这里是给爹爹的东西,里面有我做的护膝,天冷容易腿寒,入冬后,还望陈伯帮提醒他每日里戴上。”   “姑娘放心。”   沈云簌带着春罗和秋蕊离了工部。   时间尚早,出来一次不易,春罗道:“姑娘,要不,咱去胭脂铺子里瞧一瞧。”   “不去。”她这会子可没心情。   秋蕊接着问“要不去成衣店里看一看?”   “不想。”   春罗与秋蕊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沈云簌是真的没心情,若在之前,非得逛上半天,直到她们俩手里的东西拿不住为止,于是,主仆三人早早的回了镇北侯府。   中秋过后,天气越发凉了,镇北侯府上下的人已经开始准备冬衣。   一大早,邓氏就派人唤沈云簌过去,叫她挑选自己喜欢的布料,成衣匠恭候多时,等着给府里的姑娘们量尺寸。   以前在宜州,她的衣衫一多半都是明艳的颜色,那会无拘无束,娘亲和父亲只会夸她穿的好看,后来为母亲守孝,她衣着素净,不参加任何宴饮,前段时日出了孝期,也是听了父亲的话,要她做回以前的自己,她才穿了几会颜色鲜艳的衣衫。   镇北侯府则不一样,姑娘们只有在特别的日子里才会穿的花枝招展,平日里衣着要端庄娴静,于是有样学样,怎么素净怎么来。   大燕五日一休,每逢休沐,镇北侯府上下十分热闹,魏老夫人昨日就让两个媳妇着手准备宴席。   沈云簌从魏惜哪里得知,一般休沐时魏临也不会过来,于是放宽了心,早早来到福安堂。   魏老夫人爱热闹,喜爱家里的孩子都过去闲聊品茶,这会人都凑过来。   沈云簌分别给二房和三房的舅舅舅母行了礼,   厅堂里的人正打趣二房的孙媳余氏,要她努力给魏家添置个重孙,余氏脸皮薄,脸红红的,魏洵忙为妻子打圆场,你一句我一句,竟然把话题扯到了魏临的身上。   二十有三的年纪,只想着大理寺的那些事,魏老夫人可愁坏了。   沈云簌在一旁听着,大约知道,这位世子年轻有为,任职大理寺后,只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把沉积多年的旧案审理完毕,可惜在婚事上让人操碎了心,以前还听到魏惜胡诌了一句,说他不近女色。   林嬷嬷来传话,午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既是家宴,可男女同席,若是魏老夫人没有刻意叫她陪在身旁,她便和魏惜做在末席的位置。   上菜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摆放菜肴之时,只听管事的传话:“老夫人,世子回来了。”   魏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莫要诓我。” 第4章 第4章   ◎保守秘密◎   “真的,人随即就到。”   话刚出口,人已经进了膳厅,沈云簌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今日魏临一身玄青色常服,青色玉簪束起乌发,他大步流星的进入膳厅,与众人行礼问安。   魏老夫人甚是高兴:“好,来了就好。”   待到魏临给长辈行礼后,便是年岁小的问候他了,魏瑶起身道:“四哥好。”   魏临点头示意,眼睛扫视周围几个人后,看向魏惜,魏惜尴尬一笑,学着魏瑶的样子,给行礼魏临问安,魏临朝着她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不太满意的样子。   只要他不计较之前的事,魏惜倒是不会这般躲着她,可来京都这么些天了,没见他找上门训斥自己,想来已经不会怪她了。   魏老夫人朝着沈云簌招手示意,沈云簌来到老人家旁边。   “这是你四表哥,你们还未正式见面,今日正好是个机会。”魏老夫人又看向魏临:“这是你荣姑母的女儿,我们都叫她阿簌,乖巧懂事,你往后可要照拂她。”   沈云簌朝魏临行礼致意,柔柔喊了一句:“四表哥。”   “嗯。”   魏临神情依旧,没有半分欣喜的样子,这番表现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表姑娘若是想攀附世子,怕是不能如愿了。   魏老夫人瞧了两人,一个无任何情绪反应,另一个低头不语,怕是自己之前的算盘打错了,她明白姻缘不可勉强,世家大族联姻最注重身份、地为、和利益,而魏家人成婚,最看重的是品行,在儿孙们的婚事上,她只看人品,比起其他望族,姻亲的门槛已经足够低了,奈何魏临还是独身一人。   同时也知晓,勉强在一起的两个人痛苦过日子,倒也不如让彼此如了愿,事已至此,魏老夫人也不便说什么,让大家各自落座。   坐在魏老夫人身旁的二房孙媳姜氏要给魏临让座,同时邓氏和曹氏也起身相邀,推辞间,魏临跨步来到席末,在沈云簌对面坐下来。   这席位上只多出一张椅子来,而这张椅子正好在沈云簌的对面。   每逢家宴,他也常因来得迟坐在席末,从不在意主次,这倒也符合魏临的行事风格,大家也无做猜想。   用膳时,沈云簌不敢抬眼看,只默默的夹着盘子里的菜肴。   春罗能觉察到自家姑娘和平日里不同,反观一旁的七姑娘,也是一句话都不说,想来是因为这个不怒而威的世子,于是小心翼翼的帮自家姑娘添菜加汤。   从来没吃过这般尴尬的午膳,席间,魏老夫人评论起一道菜时,她才抬头,将目光投向魏老夫人。   眼睛收回时,余光中瞥了魏临一眼,但见他整个人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大着胆子看了一眼魏临,或许面前的魏临和他遇到的狂徒是两个人呢,从眉眼到薄唇仔细分辨,结果就是连头发丝都一模一样,他的心彻底掉进了冰窟窿里,此时魏临的眼神投过来,眼神相撞,她莫名紧张起来,低头夹菜,掩饰慌张。   “阿簌表姐,你的脸上怎么出汗了,今日也不热呀。”魏惜小声问。   沈云簌拿起春罗递过来的帕子擦拭一下额头,小声回:“或是喝了汤缘故,发汗而已。”   终于熬到宴席结束,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和各位长辈,出了福安堂,但见魏临和魏源在长廊里谈话,除了长廊还有一条窄小的青石小道可离开,若是她走青石小道,似乎有些太刻意了。   于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走至跟前行礼:“二表哥,四表哥。”   魏源回应道:“今早听你嫂嫂说起,说你烹的茶可赛过茶坊里的茶娘,得空可去长安居,多教教你嫂嫂如此。”   前些日子姜氏得了好茶,邀请府里的姑娘去她那品茶,为了感谢款待,她当众露了一手,没想到传到了魏源的耳朵里。   “倒也没嫂嫂说的那般好,是二嫂嫂谬赞了,若嫂嫂有空,随时都可唤我过去,我先回了。”   沈云簌抬脚离开,出了福安堂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若是这般也好,装作之前不认识,没那档子事。   春罗拿出帕子,给沈云簌擦拭额头:“姑娘,怎得又出汗。”   “我无碍,我们赶紧回吧。”   可刚要出长廊时,听一道微凉的声音响起:“阿簌表妹,你我第一次见面,还没说上两句话,何故走的这般着急。”   沈云簌身体僵住,若她没听错,这是魏临的声音,她缓缓转身,眼睛望向身后之人。   廊下的男子负手而立,凉风穿过长廊,吹的他墨发微扬,他身姿挺拔,贵气中透着文雅,若不是这张脸,实在难以想象他是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狂徒。   沈云簌小心翼翼的问:“四表哥……有事吗?”   魏临走至沈云簌面前,声线放缓:“这里说话似乎不太合适,你去北院等我。”   不等她回话去或是不去,魏临抬脚离去了,方才说话的口吻,也是命令式的。   北院是魏临的住处,位置在镇北侯府最北的位置,她上次路过的位置是北院的侧门。   不难猜测,魏临定为船上的事寻她,难道说寻她是因为她看到了船上所发生的一切。   她曾在话本子上看到过,有些人为了隐藏秘密,不惜做出不择手段之事,有了魏老夫人这层关系,想来不会做出为难自己的事。   可她的母亲与魏家毫无血亲,想他这般凶狠之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想到此处,沈云簌又忍不住叹息。   春罗亦步亦趋跟着自家姑娘,看着她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皱,也不知因何事困住了心神,心里也跟着担忧起来,她不说,也不好多问。   到了北院内,春罗被挡了回去,只让沈云簌一个人过去。   不远处,北院有一颗高大的银杏树,银杏树的叶子已经泛黄,风一吹,金黄的叶子翩然而落。   树下有一八角凉亭,一身短衣打扮的男子引她走至凉亭内,亭内的石桌上有套煮茶的茶具。   沈云簌四处望了一眼,没有看到魏临的身影。   “表姑娘,我叫长易,是世子的近侍,世子说了,您可以先在这里煎茶解闷,等他忙完,立刻就过来。”   她哪里有心情煎茶,可在这里无事可做,于是将陶壶搁置小火炉上烘烤预热,又将茶叶拨入茶壶中继续烘烤。   等一杯茶水煎好,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沈云簌回身望去,见魏临缓步走来,他脚下一地金黄的银杏叶,许是午后阳光晃了眼睛,只觉得魏临眼下的做派宛如谦谦君子,与那日手执长剑的男子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这时候不能怠慢眼前的人,她忙起身下了三层台阶,走至银杏树下,缓缓行礼道:“世子……”   魏临轻笑一声:“方才还唤我四表哥,这会子变成了世子,才一会的功夫,怎么和表妹你又生分了?”   沈云簌还是觉得叫世子最为合适,见他反驳自己,又改口道:“表哥唤我过来何事?”   魏临星眸在沈云簌脸上流转,小脸泛着红晕,如三月桃花,说话也慢声细语的,这么温吞性子的人,想来那天晚上把她吓得够呛。   “表妹莫不是把我忘了,寻阳江上,河灯璀璨,你落入水中,我奋力救了你,可你却当不认识我,意欲何为?”   沈云簌心口一滞,手指紧握,是救了她没错,可也是他把自己带入河中的,从那么高的船上掉下来,回想一下她的脚都发软,她原本想自己躲起来,且不说这些,那晚衣衫浸湿,被他粗鲁的拖到岸上,回客栈亦是警告她不能离开,每句话都能让她噩梦好几宿,时至今日,想到那些景象她都无法平息心绪,心里的畏惧早就大过了救命之恩,她只想离魏临远一些,越远越好。   可如今她寄人篱下,住在人府上,万万不能得罪了他,沈云簌低头小声说:“阿簌眼拙,之前没能瞧出来那人原来是表哥你,今日在膳桌上,才辨别出来。”   若是在船上印象模糊就罢了,可他亲自把人带到客栈歇息,彼此都看的真切,世上竟有如此迷糊之人,好在,没有把他真的忘了。   见魏临不语,沈云簌接着说道:“希望表哥替我保守秘密,这件事我不想让父亲知道,免得他为我担心,另外……”   沈云簌顿住,抬眼看了一眼魏临,接下来的话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   “另外什么?”   “还望表哥念及两家交情,顾惜我名节,我一定会感谢表哥的。”   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名节对一个女子而言至关重要,即便她不提醒,他也无心告诉任何人,但也不想就这么过去了,那日他舍身救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还消失的彻底,显然是把自己当做了坏人。   早已习以为常被人误解,可偏偏这会心里有一种为自己澄清的冲动,他得让她知道,他不是坏人,是个好人。   “那你怎么感谢我?”   怎么感谢?沈云簌脑子嗡嗡作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或者说还没想好怎么感谢。   这四周没有旁人,魏临毫无顾忌的盯着眼前的小姑娘,她很是局促,好像他故意来刁难似的,至今记得,她面纱掉落后梨花带雨的模样,惹人疼惜,亦如现在。   一阵风吹来,银杏树的叶子纷纷落下,沈云簌转移视线,以此掩饰自己的不安,可魏临还在盯着她看,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沈云簌想到话本子里一些江湖义士的一些话,于是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来世,阿簌愿意执鞭坠镫……”   “呵……”魏临笑了一声,忽然又收起笑容:“我最不喜空话,还是实在一些,你回去好好想想。”   沈云簌点了点头,刚想福身退离,却见魏临走近一步说道:“那日抓获之人都是朝廷要犯,表哥只是秉公办事,表妹勿要因上次之事误会了,落水一事,我自然会替你保密。”   若不是他,怎得会落水,沈云簌忍不住问道:“那日,表哥定是事出有因,可不必将我带入河水里,为何非要那样做不可?”   “这些都是公务上的事,知道太多了反而不好,我若留下你,你一个若弱女子搞不好落入牢里,那牢房里的狱卒可都不全是好人,你如此柔弱,被他们欺负了可怎么办?”点到为止,魏临也不再多说。   沈云簌全然明白,想要行个谢礼,却被魏临托住了手腕,一片微微泛黄的银杏也恰好落在两人手上。 第5章 第5章   ◎劫后余生◎   沈云簌慌忙把手收了回去,那片银杏叶也落到了魏临的手心里。   两人无话,只有风吹落叶的声响。   魏临打破了一时的沉默:“今日相见,真乃三生有幸,阿簌表妹,你觉得呢?”   哪里是三生有幸,是她三生不幸还差不多,魏临的脾性一点也让人猜不透,就连他扯着嘴角笑,也透着说不清的古怪。   这礼节还是要有的,她忙后退一步,向魏临行了个大礼:“四表哥的好,阿簌将宁记在心,若无它事,阿簌……可否回去?”   魏临挪动脚步,转至一侧,示意她离开,小姑娘迈着步子,越走越快,可见她不愿呆在这里。   魏临注意到冒着热气的茶水,走近亭子里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细细品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茶叶似乎烤糊了,有一股子焦味在里面,这茶叶是难得的佳品,委实糟蹋了。   先前在福安堂,魏源说她煎茶的手艺了得,他还信以为真了。   他感觉得到,沈云簌在他面前十分拘谨,对于这个表妹,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努力回想儿时的记忆,荣姑母成婚后来镇北侯府次数屈指可数,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次,因沈弘之调任离开京都,一家人来和祖母道别。   粉雕玉琢的小丫头,见了太多生人有些胆怯,躲在沈弘之身后,不愿与人玩耍。   想到此处,魏临失笑一声。   寻阳那晚,手下探得消息,他们追寻的盗匪在客船上准备一场交易,他和手下埋伏在大船的周围,待所有人上船,准备一网打尽,就在行动之前,一抹红色的身影手提花灯上了船。   夜色中,就数她最晃眼。   与盗匪交锋之时,她成了人质,救下她,带她离船,所做的一切如鬼使神差一般,事后想想,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这么做。   他救了她,可她却逃了,逃的无影无踪,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跟那帮人有牵连,他让手下人对城里搜寻几次,可寻不到一点线索。   如今人竟然在自家府上,本以为缘分浅薄,偏偏命运就是这般奇妙,至今为止,他也越发对她好奇。   变天了,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天一夜,天气又凉了不少。   沈云簌辰时去福安堂请安,离开时瞧见了魏临的身影,她特意饶开了,回来后就躲在落湘院里面看话本、画丹青,编写一些食谱,让秋蕊照着做。   午后,困意来袭,沈云簌倚在榻上小憩了一会,朦胧中,感觉被一个毛乎乎的东西蹭着脸颊,她睁开眼,看到一只金被银床,就窝在她的旁边。   这是魏惜的大肥,她见过几次,正疑惑它怎么跑到这里时,瞧见魏惜拨开珠帘。   “阿簌表姐,我今日见到四哥了,他说已经不怪我了,也不会怪我的大肥咬死那只鸟,大肥以后自由了,不用一直关在笼子里,你不是喜欢大肥吗?我可以让她在这里陪你两日。”   “真的?”沈云簌抱起大肥问。   “当然是真的,还真是被你说准了,我只要跟四哥好好道个歉,就都没事了,不过这次好奇怪,若换做以前,他非得想方设法的惩罚我。”   沈云簌笑而不语,来到妆奁前整理有些凌乱的发式,大肥似乎很愿意和她亲近,刚被放下,又跳到了她的腿上。   “四哥这几日散值都会过来,他还向我问起你呢。”魏惜坐在旁边,一只手撑着脑袋。   沈云簌迟疑片刻问:“问我什么?”   “问阿簌表姐你是不是害怕见生人,胆子小小的。”   “那你怎么说我的?”   “我说你文静娴雅,但是胆子不小。”   沈云簌扯着嘴角笑了笑,低头抚摸着大肥光滑柔软的毛沉思。   她胆子小,从那晚见了魏临,胆子就更加小了,这几日不愿出落湘院就是想避开他,之前魏惜说过,魏临甚少回来,可这几日她意外看见了魏临两次,好在她发现的早,躲闪的及时,没能和他打照面。   回想起来,及时避开魏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九月初时,是一年一度的赏菊宴,魏家早就接到了帖子。   此次赏菊宴,京城多半的官眷都会受邀,赏花品茶,品尝珍馐美馔,借着机会官眷们互相结识,遇到合心合意的人家,顺带把自家公子姑娘们的婚事也解决了。   如今魏家掌家之人是二房和三房,长房撂挑子走人去庄子上过自己的清净日子,为了能执掌中馈,二房和三房没少暗暗使劲,魏老夫人为公平起见,把掌家之事分摊了,二房商贾出身,善于精打细算,把家里的事交给她管,三房背靠永安伯父曹家,结交不少京城权贵,人情往来都是三房把持。   起初妯娌之间也经常有摩擦,但经历的事情多了,两人彼此形成了默契,二房对外的事不插手,三房对内的事不多言,互相迁就,同时也互相制约。   赏菊宴,自是曹氏出面,这次她牟足了劲,自己又拿体己钱给魏瑶置办几身行头,为的就是要自家女儿艳压其他贵女,来一个捷足先登。   魏老夫人叫来了曹氏,要她带着家眷去赴宴,曹氏一一应下,末了,魏老夫人说道:“这次,把阿簌也带出去见见人吧,带她要多结交一些人。”   曹氏一愣,她这次只想带魏瑶一个人,就连魏惜都不想带出去,魏瑶已经十六,而魏惜还没有及笄,这一点,魏老夫人不能不明白,嫁女儿要按着次序来,魏瑶的婚事自然要搁在魏惜前头。   沈云簌一个养女的女儿,吃穿用度已经和家里的姑娘们平起平坐,竟然还要让她公然带出去见人,她跟她死去的娘一样,长着一张娇媚无暇的面孔,又一副知书达理的做派,这样要是带出去,魏瑶可怎么办?   魏瑶也没能让她省心过,及笄之年也曾议过几次亲,可都被她故意搅黄了,要么故意对长辈不敬,要么给男方甩脸子,幸得曹氏左右逢源,将魏瑶那些骄纵任性的行径掩盖过去。   见她不语,魏老夫人道:“怎么,你不愿意?”   “母亲,当然不是,我担心表姑娘在生人面前露怯,而且……”曹氏迟疑,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魏老夫人心里跟明镜似的,曹氏怎么想的她明白,沈弘之既把女儿交给她,那她就得事事为她考量一些,把人故意藏起来,多少有点小人的行径,她也最看不惯这些伎俩。   “大可不必担心这些,我们魏家的女儿还担忧嫁不出去吗?做事坦荡,才能问心无愧。”   其实初见沈云簌时,魏老夫人也有自己的私心,小姑娘明媚皓齿,楚楚动人,如果魏临能瞧上,她再推波助澜撮合一下,说不定事情就成了,奈何魏临心里有了人。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若强行让魏临娶妻,便造就了一对怨偶,也毁了姑娘家一辈子,于是两年前就撂下话,不会强行给他塞人,娶妻也要合乎他的心意,既然两人有缘无分,那么她这个外祖母的就得要多替沈云簌谋划一二。   从福安堂出来,曹氏脸色就变了,心里埋怨魏老夫人不为魏瑶考虑,一个亲孙女,一个连一点血缘都扯不上的人,就要和她的女儿平起平坐,实属不甘。   丫鬟青枝开解道:“老夫人年岁大了,说些糊涂话而已,出了咱们镇北侯府的门,怎么做怎么说还不是由着您来。”   曹氏定住脚步,四处观望一眼:“你可是有主意了?”   “这翠园那么大,随便让她去哪里玩半天,别以镇北侯府的名义介绍给几位夫人就成,开宴时,奴婢寻个最偏僻的位置让她和七姑娘单独坐。”   曹氏有些犹豫,这婆母虽然面上和蔼,可若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把戏,怕是要挨训。   “婆母若是知道该当如何?”曹氏继续朝前走着。   “您不是说,眼下什么事都没有咱五姑娘的婚事重要,若真的知晓,顶多挨罚呗。”   这话倒是提醒了她,他的嫡姐是宫里的贵妃,借着这层关系,魏瑶没少进宫,本是想着与姨母亲近一些,那成想让她有了嫁给太子的心思,想来这心思应该早就有了,若不然魏瑶不会为了婚事不顾惜这层关系。   曹贵妃与皇后暗中没少争斗,若她放任女儿不管,她们母女必定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这几日她一直都在劝说魏瑶,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势必把其中的厉害关系告诉她,她倒也听话,没再想以前一样和她闹,这次机会,她抓住了。   赏菊宴在京都城南翠园里,那里有一条湖,名为翠湖,假山绿植和翠湖各占一半,年轻士子们喜欢游览此地,在这里写诗作画,一些排产大的宴会也是选在翠园举行。   沈云簌对京都事宜不清楚,寻让春罗打探了一些消息,好做些准备。   翌日一早,春罗和秋蕊早早的唤她起来梳洗打扮,在妆奁前一坐就是大半个时辰。   瞧着秋蕊拿出明晃晃的玉钗,沈云簌抬手制止:“就这样吧,玉钗别戴了,到时三舅母会觉得我抢了表姐的风头。”   秋蕊微微叹了口气,以前在宜州时,她们家姑娘最喜欢这夺目光彩的装扮,可到了这里,要时时刻刻守规矩,还要见别人的眼色行事,这般谨小慎微,还不如在宜州那会呢。   “父亲上次嘱咐过我,不露锋芒,方可过的安稳。”   沈弘之还特意嘱咐,魏老夫人的行事风格是她学习的典范,每日辰时请安,她都会陪着老人家说会话,从老人家的话语中,懂得一些为人处事之道。   昨日曹氏身边的丫鬟青枝过来递话,话里话外的告诉她,不要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要得体含蓄。   沈云簌明白此等场合的重要性,父亲对母亲感情深厚,一时半会不会考虑续弦的,那么这女主人的位置就空着,身为沈家女儿,是要早些替家里人谋划。   今日此行的目的,除了结交京都的女子,便是希望遇到兄长的那位心仪之人。   三年前,高中进士后的沈时尧接到母亲病故的消息,匆匆回了宜州守孝。   沈云簌在替沈时尧收拾书籍时,瞧见他写给一位姑娘的信,字里行间全是后悔与不甘心,因不想耽搁姑娘家,沈时尧选择放弃,本以为那姑娘已经嫁人,却在魏惜那里听到她议亲后又退了婚的消息,她曾以自己的名义递过一次名帖,却是没了下文。   若是借着这次机会见一见庄姑娘,结识一二,或许能替兄长求个悔过的机会。   尽管感觉曹氏不满意,她还是要去的。 第6章 第6章   ◎坏了气氛◎   镇北侯府前停了三辆马车,马车依次前行,曹氏和魏瑶坐在前面的马车,二房的两个孙媳妇姜氏和余氏乘坐中间的马车,沈云簌和魏惜被安置在最后一辆。   魏惜今日身着胡粉色襦裙,搭配浅粉色窄袖上衣,沈云簌和和她打扮色系相近,身着一件月白襦裙,上衣是藕荷色窄袖,两人身量相差无几,衣着也相似,同样的衣着,却是不同的韵味,魏惜脸略微圆润,笑起来娇憨可爱,沈云簌与之相比就纤细了不少,安静不语时,如一朵山茶花。   魏惜上次去赏菊宴还是在前年,那时和娘亲一起去,主要是给三哥魏洵相看姑娘,她什么都忘了,却是记得宴会上的菊花糕和菊花做的香饮子。   一路上,魏惜说着翠园的景致和美食,说的沈云簌一阵向往。   到了翠园,映入眼帘的便是数不清的菊花盆栽,红的黄的,挨挨挤挤的凑到一块,奇争斗艳,赏菊宴到是名副其实。   两个孙媳的娘家人今日也在赏菊宴,下了马车就辞别了曹氏,这边曹氏又郑重的叮嘱三位姑娘注意自己言行举止,不可在赏菊宴上出乱子,末了又道了一句:“我们镇北侯府都是安分的姑娘,你们时刻谨记自己的言行举止。”   自是要有个丫鬟候在马车旁,曹氏今日只带了贴身丫鬟青枝,然后就是春罗和魏惜身边的芽儿,曹氏对春罗道:“这里的规矩多,你也不懂,你就在这里守着,正午会有有送来吃食。   春罗不放心自家姑娘独自去,想要说什么,被沈云簌制止了,曹氏也看出来小丫鬟不乐意,哼了一声道:“怎么?我还能把你家姑娘丢了不成,这院子里有的是伺候的丫鬟。”   她本想回曹氏几句话,可依着这段姑娘的表现,还是不能强出头的好,春罗只好应下,把为沈云簌备用的物品交给了芽儿。   魏瑶今日听了母亲的话,身着一身华服,满头珠翠,虽然平日里爱打扮,可今日全身上下都由着曹氏的眼光来,越发觉得今日的着装很别扭,瞧瞧身边的两个妹妹,两个人的头饰加起来还没她一个人的多。   像这种场合贵女们都会暗暗使把劲,让自己艳压群芳,可今日她着实没了比美的心思,这几日经过曹氏的劝说,她不敢有嫁太子的心思,但若让她与其他男子结亲,心里还是非常的排斥。   走到半道上,曹氏遇到老熟人,自是客套一番。   三个人也跟着停下脚步,魏瑶侧身问:“你们两个也是,不知道这种场合要盛装打扮的吗?是不是太寒酸了?”   魏惜直言不讳道:“不是我们寒酸,是五姐你穿着太过华丽了,不知道你还以为你要进宫赴宴呢。”   瞧她变了脸色,魏惜不再说话,自顾自的看周围风景。   魏瑶上下打量一番沈云簌:“你这打扮和平日在府里时也没什么区别,你可知道今见的人非富即贵。”   “表姐,我听他们说今日赏菊宴有许多好吃的,好玩儿的,我若穿的繁琐,必定碍手碍脚的。”   “你我同岁,却怎么跟魏惜一样的心智,这人情往来要多学学,难道你不知道以后做了人家娘子,要学着打理家业,就你只想着吃和玩儿,还怎么人前显贵?”   这话是曹氏经常说与她听的,她一股脑的把话丢给沈云簌,看看她会有这种表现。   沈云簌没再说什么,只默默点头,表示认同,在镇北侯府的这一段时日,虽然未和魏瑶走得近,但她也不曾为难过自己,在福安堂里,也是客客气气的,只是偶尔说些不着调的话,今日听了她的话,方觉得眼前的表姐想的真是长远,她还真没考虑嫁了人如何?   见她这般顺着自己,像个做妹妹的样子,于是从头上拔掉一根金玉钗:“你先别动。”   说着,便将那根金玉钗戴到她的发间,明晃晃的很是耀眼,趁着沈云簌这张脸,越发显得光彩夺目。   这边的曹氏看到两人的举动,忍不住的拧了拧眉头,辞别了那位官眷,来到两人之间。   “表姐,你这金玉钗与我这身装扮相配十分突兀。”说着,便将金玉钗从头上拔下来,见魏瑶没有收回的意思,又将金玉钗交给走来的曹氏。   “今早的话,都忘了吗?”曹氏欲要将那金钗带上,却见魏瑶已经抬脚朝前走了,嘴里还嘀咕着,这头上的累赘如何压的她难受之类的话。   翠园侧园的花厅内,坐着几位官眷,曹氏满脸堆笑和几位官眷寒暄,又将沈云簌逐一介绍。   魏惜瞧着一众人,一多半都的人都不熟悉,瞧着她们的衣着装扮,虽然华丽,却是去年时兴的面料。   不难猜测,这些是六品以下的官眷,平日里曹氏都是避之不及,一时不太明白,一向看中门第的三婶婶,竟然愿意向下兼容。   寒暄一会,曹氏借口魏瑶发式乱了,要带她去骗厅里整理一番,也告知沈云簌和魏惜可四处看看,不用拘着自己。   沈云簌与这里的几位姑娘攀谈了一会,她本想打听一下庄晓仪可曾来了,却被魏惜一把拉住往外走,不远处,扎堆的人围在一处,异常喧闹。   此等热闹的机会,怎得放过,在家里被邓氏叮嘱的话全都抛之脑后,拉着沈云簌凑了过去。   这里的人正比赛投壶,比赛的瞧着一个约么象舞之年,另一个年及弱冠,从谈论中得知,其中一个投壶较好的是京兆尹家的公子付狄,一连三中,并得意道:“小爷我投壶还从未输过,这京城里,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有人叹服,有人不屑,忽然,一身着青色襦裙的女子走上前道:“我来跟你比。”   “我从来不把女子当对手?莫要让人看你笑话。”那付狄一脸看不起人的表情,他高昂着头,一身华丽锦缎,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谁输谁赢,比了才知道。”   在周围人的起哄,俩人开始比试,比到最后,竟也是平局。   魏惜对沈云簌说道:“此女子我认识,她叫秦悠,去年去长姐府上吃满月酒的时候,我俩很是投缘,没想到她竟然投这么好的壶,真想跟她学习一二。”   这投壶比赛临到最后也未分出个胜负,等到众人散去,魏惜把秦悠叫来,介绍她跟沈云簌结识,随后去了附近赏菊花品茶。   沈云簌仔细瞧了秦悠一眼,此女打扮的干净利索,发式也简单,与周遭花枝招展的女子显得格格不入,说话也是简单直接,是个可结交之人。   曹氏离开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到了开宴的时辰,才让丫青枝把俩人寻回。   三人来的迟,曹氏便让人安排沈云簌和魏惜坐在席末,正好与秦悠坐在一处。   期间有女眷频频看她,想来是因为面生,沈云簌也没在意。   经过她一番打听,庄姑娘确实没来,可能和前些日子退婚的缘故,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虽说没有见到人,但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庄姑娘是个才女,性子略略孤僻了些。   宴席结束,魏惜提议去翠湖边游玩。   翠湖旁几座建筑,最为华丽的当属翠湖楼,翠湖楼里有个诗社,经常有才子站在楼里面对翠湖赋诗一首,这翠湖楼里的诗有一半都是咏翠湖的。   今日诗社里的人最多,这里有饮酒作诗,有喝茶对弈。   唯有一男子站在二楼观湖台上往外张望,三个女子走过时,一眼瞧见一个长相不俗女子的陌生女子,只可惜她们人多,不好上前搭腔。   走到半道上,魏惜就捂着肚子受不住了,宴席上,她饮了不少的香饮子,这会似乎有些闹肚子,于是匆匆寻如厕的地方,沈云簌放心不下,让芽儿跟着一同去了。   于是,沈云簌和秦悠来到湖边小亭子一边等一边闲聊。   秦悠在家中排行老三,祖父是两代是教书先生,长姐是知书达理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二哥有志气,进京考取了功名,如今在京兆府任职,在京城安定后,二哥便想把家里人都接回京城,父亲年岁大,舍不得乡邻和故土,只让她和嫂嫂进京来。   即是教书先生的女儿,这性子自然应该温婉娴静,可秦悠不同,她随了武生之女母亲的性子,自小不喜念书,却独自钻研一些舞枪弄棍的本事,说话间也是极为爽快,沈云簌感觉她有股侠义之气,和话本里的人那般。   “今日投壶,是我故意让着付狄的,他父亲是京兆尹,而二哥在京兆府担任司录之职,我若直接赢了他,惹得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若他向他的父亲告状,恐影响二哥的仕途。”   沈云簌点头便是赞同,秦悠并不是勇中无谋,有时,逞一时之快并不可取。   这时,一丫鬟过来,说是秦悠的嫂嫂要寻她,沈云簌担忧魏惜一会来找不到自己,便决定在亭子等一会。   “我去看看嫂嫂叫我何事,我去去就来。”   翠湖两岸景色怡人,秋风一吹,黄叶飘然而落,像一只只小船,悠然自得飘在水面上。   沈云簌望着翠湖,心里则盘算着怎么结交庄姑娘,若她贸然登门,说明来意,再惊了庄姑娘,再因自己对兄长的影响大打折扣,就难办了,思来想去,还是再观望一下。   远处的长廊里,一拿着折扇的男子探头探脑的往这边张望,身边小厮道:“世子,可让小的前去问一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男子回身白了小厮一眼:“我自己去问,老实的给我呆着……不行,你离的远一些,一边去,免得破坏了气氛。”   小厮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屁颠屁颠的躲闪到一旁。   亭子外,一白衣公子忽然前来施礼,吓了沈云簌一跳,这近处也不曾见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你是谁?来我跟前做何事?”   这人也直言不讳的自报名讳:“鄙人姓薛,名齐光。”   瞧着通身打扮,一身蓝色暗纹长袍,额间佩戴白玉抹额,他展开手中的扇子摇着,举手投足透着一股文雅之气。   瞧他有礼,又是薛家的人,想着也不会乱来,于是道:“薛公子有礼了,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沈云簌从亭子内走出,沿着湖边小路就要折回,她一个女子独自与陌生男子在一处实在不妥,薛齐光不顾自己的名声,可她要顾自己的名节。   眼看她要走,薛齐光忙追随过去,他实在不解,话还没说两句,就急急离去了呢,于是跟着人在河道一起走。   “姑娘,今日风景甚好,在下可陪您一起赏风景。”   “不想,薛公子请回吧。”   “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呀?”   瞧他这般不依不饶,沈云簌更不敢多说什么,只说自己是无名小辈,不愿透漏姓名。   见她对自己避之不及,薛齐光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在下可不是坏人,我是薛家的人,薛家世子乃是我,今日赏菊宴得以让薛家承办,不知姑娘觉得今日宴会如何?菜肴和茶饮是否合心?”   薛家世子,沈云簌多撇了他一眼,脚步却是未停下。   薛齐光从左边绕到右边,还第一次有女子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快两步拦着沈云簌的路:“姑娘这般不识趣,你我结交一下又当……”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人推了一把,接着人就落入了冰凉的湖水里。   推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秦悠,她两手叉腰对着落水之人奚落道:“什么玩意,竟然公然调戏良家女子,真是反了天了。” 第7章 第7章   ◎诬陷◎   “哎呀!你何故推他进湖里。”   “为了你呀,我都看见了,他对你死缠烂打,这等人就得好好收拾,我们赶紧走,别让人瞧见了。”说着秦悠就拉着沈云簌要离开:“放心,这里水浅,淹不死人。”   “他没轻薄我,你闯祸了,他是文国公府的世子,这薛家听说很不好惹,你快些走吧,趁这会没人看见,我想办法拉他上来。”   “可是……”   沈云簌望了周围,看到一支船桨,“我去拿船桨把他拉上来,你赶紧走。”   听了沈云簌的话,秦悠脑子嗡隆隆的只作响,今日她又惹了祸事,这湖边的水没那么深,不至于淹死人,但此人身份最贵,就另当别论了,她听了沈云簌的劝,朝着远处的竹林里跑去。   薛齐光不太会水,好在他处的位置水浅,只是水里泥沙软,腿也似乎不听使唤了,他试了几次都上不去,只拼命的喊救命。   沈云簌拿起船桨,试着把薛齐光拉上来,可她的力道实在不够,只能保证薛齐光拉着船桨不往下沉,折腾一会,小厮和附近年轻士子们都来了,大家一起把人拉上岸来。   看着自家小世子落了水,小厮认定是沈云簌干的,他跑来时,这里没有别人,他家世子又不傻,怎么会往水里跳。   沈云簌说了句不是自己,正想让薛齐光给他们一个解释,可几个小厮已经抬着人离开了。   这一番阵仗下来,怕是没人不知他落水了。   文国公府薛夫人得知儿子落水,还是被一女子推到了冰凉的翠湖里,心疼之余,心里的怒火也遏制不住了,薛齐光躲在房里不出来,任谁问他都不回话。   当务之急,她只能询问底下人,伴在薛齐光身边的小厮一口咬定是一位姑娘,只是此人面生,不知道是哪家的人,薛夫人命他去打听。   不到半个时辰,小厮回来了,禀告推入湖里的人是镇北侯府的姑娘。   在场的人把目光都投向了曹氏,今日她的身边只跟着魏瑶,除了魏瑶,还能有谁。   听到是一个姑娘家所为,薛夫人面色一沉,随即为自家儿子开解:“我儿虽然顽劣,却从未对那家的女子有个不合规矩的举动,这点上我是放心的,且他仁慈大度,各位也都知道,可不能因为他人善良就欺负了他。”   魏瑶已经和姜氏余氏一起离开了,也来不及把人喊回来对峙,曹氏只觉得惭愧,去年魏瑶因不满自己的婚事,当众让提亲之人难堪,想来是自己逼她太紧了,做此事故意败坏自己的形象吗?   可又有些想不通,国公府虽乃高门,可她却没一点结亲的意思,薛夫人精明,若说薛齐光仁慈大度,完全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她女儿要嫁的人不但家世要好,这夫婿也要是个有才气之人,没有缘由去推他入湖。   眼下不容她思量太久,薛夫人就这个一个儿子,从小到大娇惯的很,曹氏忍着一众人的目光,上前给薛夫人赔了礼,又急匆匆赶回镇北侯府问话,若真的是魏瑶的错,会特意来请罪。   踩着黄昏的最后一缕光,曹氏赶回了镇北侯府,寻了一圈,最后在福安堂里见到了魏瑶。   曹氏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事早晚都会被知道,就薛夫人的脾性,定会为了他宝贝儿子寻上门来,这事既然被知道,自然就会传遍京城,薛家小世子被魏家的姑娘推入了水中,不出两日,这跋扈的名声怕是坐实了。   她先给魏老夫人行礼,而后看向魏瑶,她神情淡然,若是被薛齐光欺负,不可能是现在这般悠闲的表现,曹氏气呼呼的指着魏瑶道:“你怎得如此骄横?”   “我怎么了?”上次见曹氏这般狰狞的表情还是在去年,今日赏菊宴上她规矩的很,一时间有些茫然。   魏老夫人看着争执的两人,让丫鬟把曹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别以上来就质问,你倒是把事情说清楚一些再做结论。”   歇了口气,曹氏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随即叹息道:“我今日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怎得做出如此恶劣的行径,你……为何要把薛家小世子推进湖水里,你是不是以为我和薛夫人多说了几句话,就要把你嫁过去,薛家那小子我还瞧不上呢,你把自己的脸面当成什么了,丢的到处都是。”   魏瑶听罢,觉得当中定有什么误会,回话时也十分硬气:“我没有,湖边我今日都未曾去过,更没见什么薛齐光,你听风就是雨,回来就诬陷我。”   曹氏半信半疑,此时,沈云簌带着春罗从外面走来,她走上前去,先给魏老夫人行礼:“外祖母,今日之事不是表姐所为,那时,我恰巧在湖边。”   想到小厮的那些话,瞧着面生,还是魏家的姑娘,再看一眼沈云簌,这下就合理了。   “那就是你了。”曹氏腾地从圈椅上起身,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不是自己女儿就好,今日从薛夫人那灌满了怒火,还没发泄完呢:“瞧着一副乖巧恭顺的模样,真看不出来呀。”   “也不是我,我没推他。”沈云簌望着曹氏反驳。   “事情的经过薛家人都知道了,既然不是你,那是谁?你没事跑什么湖边干什么?因为你,我们薛家女儿名声都臭了……”曹氏继续喋喋不休。   魏老夫人气的震了震桌子:“老三媳妇,你没听阿簌说没有推人吗?就你这般沉不住气,还怎么当家,你也是糊涂,这事怎能随便认下,既然推他入湖,定是他做了不合规矩的事,我们还要弄个清楚是不是欺负了我们的人,整天吆喝着顾惜名声,你累不累?”   曹氏坐回圈椅上,揉着眉心,今日考量的事情太多,之所以没能和薛夫人掰扯当真的细枝末节,也是为了顾惜魏家女儿们的名声,她现在还真是累的很。   沈云簌感到左右为难,虽说不是她把人推入湖里的,可秦悠也是为了救自己才这么做,瞧着曹氏这般架势,想来又起了一场误会,既然薛家认定魏家,想来薛齐光在湖里没看清秦悠的脸,而薛齐光的小厮曾当众说是她推了人,眼下,只能等薛齐光怎么说。   “既然与我们魏家没关系,明日我叫人去带个话,同时带些薄礼,看望一下小世子,再顺便问个清楚。”魏老夫任对曹氏说道。   这秋日湖水容易着凉,强健之人倒是可以扛过去,可文国公府的小世子是个娇惯出来的人,怕是难以抵挡这湖水的寒凉之气。   曹氏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此事跟沈云簌脱不了干系,她一句不是我推的就这般了结,于是又问沈云簌: “既然不是你,那又是谁?把此人揪出来,我要带她去文国公府洗脱我魏家的罪名。”   沈云簌面色一沉,攥紧手指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怕是此人就是你吧。”   魏老夫人受不了曹氏揪着人不依不饶的行径,随即制止道:“行了……少说两句。”   “母亲……”   未等曹氏说话,一道清丽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婶,你怎么不去直接问薛齐光,在这里为难阿簌表姐是何意。”   众人往后看了一眼,魏惜和魏临踏入房门。   “此事你可知晓?”曹氏问魏惜。   “不知,说不定是薛小世子自己的掉到了湖里也不一定,表姐不知就是不知道,为何要难为她?”   “我何曾难为她了?我在赏菊宴的厅堂里被薛夫人一顿数落,瑶瑶无端的背负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当时薛小世子把自己关在在房里不出来。”说着曹氏声音有些哽咽,想到那几位夫人瞧自己的眼神,她感到无地自容,在他们看来,是镇北侯府的五姑娘无理取闹,而那薛家是个受害者,往后还有谁敢来提亲。   魏临从进来就一直未说话,只请示魏老夫人之后,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身为大理寺少卿,这等事情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这魏临的手段曹氏是知道的,再倔强的嘴,到了他手里,什么话都能问的出来,于是曹氏央求道:“叙淮,这丫头我瞧着故意不说,咱们的给薛家一个交代,若不然,这名声就落到了镇北侯府上,全家都不光彩,你不如审问一番?”   从魏临回来,沈云簌只看他一眼就垂着脑袋,不敢与他直视,今日之事怕是躲不过去了。   魏临早就散值回来了,也听说福安堂里正热闹,刚到福安堂门口,正巧遇到魏惜,听了厅堂里的话,也大致了解事情的缘由。   “三婶,表妹跟你一道出去的,你没把人护好不说,还不分青红皂白的往她身上泼脏水?你怎得让她一个人留在湖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我……”曹氏被问住了,又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表妹柔弱,与薛齐光力量悬殊,她即使想推他入湖,也没那本事,你也不想想,就给人定罪。”   可掉入湖里是事实,难道真的跟自家没关系,曹氏低头琢磨这件事。   沈云簌终于看向魏临,没想到他会帮自己。   曹氏不在说话,方才自己莽撞了好像,仔细想来,好像是这个理,沈云簌一张玉软花柔似的样貌,被薛家小世子瞧上也不是不可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魏老夫人也一脸不耐烦的瞧着曹氏:“咱们魏家与人人情往来的事都教给你管,我是看你是个顾全大局之人,今日怎得如此莽撞,还有,阿簌怎得一个人在湖边?”   魏惜说道:“祖母,我们到了翠园,和别园的几个官眷打了照面后,三婶就带着五姐姐走了,就连开席时,都不曾在一处。”   曹氏的脸立马变的晦暗,阴凉的目光投向魏惜,魏惜觉得自己阐述事实,也不觉得有不妥之处,于是道:“三婶,我说错了吗?”   曹氏的小心思再也藏不住了,魏老夫人倒是显得很平静,曹氏知道,越是平静,这接下来的事越是危险,她这些年也了解了魏老夫人的脾性,于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这时,林嬷嬷从外面回来,走至魏老夫人身边:“老夫人,文国公府那边的消息过来了,说世子从水里出来后就病倒了,状态很不好,害了温病,人也昏睡了过去,这薛夫人更是急的团团转。”   魏老夫人把那管事叫来,让他与薛家说清道明,这人不是自家的人推的,另外也表示对薛小世子生病一事感到惋惜,明日再差人看望。   这边薛夫人得到魏家回复,气的暴跳如雷,他国公府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能咽下这口气,可眼下不放心世子这边,只等着明日再去理论。   魏老夫人让人都各自回去,只把沈云簌留下。   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俩人时,魏老夫人朝着她招手,沈云簌走过去,今日之事,皆不是她所愿,但也因她而起,方才曹氏有些咄咄逼人之势,她自是不敢讲明事情的缘由。   “你坐下,好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见沈云簌不语,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其坐下:“你不跟我说,还是能跟谁说。” 第8章 第8章   ◎袒护◎   “今日宴后,我与表妹还有刚结实的秦家姑娘游湖,表妹闹肚子离开,秦家姑娘也被嫂嫂唤了去,身边春罗也被三舅母留在翠园门口处,那薛世子忽然就出现,我不予理会,可他一直跟随我,就在这时秦姑娘出现了,一把将他推入湖水里,此事虽然不是我做的,却和我脱不了关系,那秦姑娘以为他是登徒子,也是为了救我。”   这和魏老夫人猜测的差不多,此事是别人干的,只是让沈云簌给撞见了,而她又不想把人说出来。   她最关心的还是沈云簌有无被欺负:“那薛家的小世子有没有做出轻薄之举?”   “倒也没有,只是跟着我多说了几句话,有些缠人而已。”   魏老夫人微微叹息:“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你多结识一些人,是外祖母大意了,真不该让你和老三媳妇出去。”   “这不怪三舅母,她也是被冤枉之人,想来心情不好,外祖母就不要再追究了,只是那秦姑娘,我与她虽然认识一天,颇有惺惺相惜的之感。”顿了片刻,沈云簌道:“外祖母,我想到一个折中法子,我搬出去住,再以自己的名义去跟薛夫人道歉吧,毕竟,因我而起。”   若她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镇北侯府就不会连累,她想到唯一的法子,便会离开这里,另再亲自登门,求的薛夫人的原谅。   “你这孩子,心眼太实,你好好留在这里,别想着离开,魏家什么风风雨雨没有经历过,这简直算不得一桩事。”   “那秦姑娘?”   “秦姑娘为了你做出这般举动,倒也是个舍己助人的女子,祖母愿意你结交一些友人,她的事就不提了,往后也可常来魏家做客。”   沈云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于是起身跪在魏老夫人面前道谢。   “你也不要与你三舅母计较,她这人气焰来到快,消的也快,往后还要想往常一样和气。”   “阿簌明白。”   出了厅堂,已经是是亥时一刻,春罗提着灯笼在门口等候。   沈云簌瞧她眼睛泛红,便知道已经哭过,小声对她说事情都过去了。   主仆两人出了福安堂,顺着一道长廊返回落湘院,只瞧见拐角处立着一人,那人身量挺拔,沈云簌一眼瞧出是谁,她停下脚步,缓缓喊声一声:“四表哥。”   魏临回身道:“我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   沈云簌点了点头,示意春罗先回去。   春罗把手里的灯笼给了沈云簌,沿着长廊继续往前走。   这廊下,就只剩下两人。   月色凉凉,轻风阵阵,长廊下的红灯笼映在沈云簌的脸上,她提着灯笼的模样,不禁让人想起在寻阳时的那晚,她也是提着一盏灯笼,在人群中走到欢快。   只一眼,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直刻在心里,不知为何,竟有有一种想要护她周全的冲动。   他百思不得其解后,寻个恰当理由,身为朝廷命官,他是为了保护一个弱女子的周全,仅此而已。   他让手下在寻阳打探她的踪迹,理由是形迹可疑,若是她内心坦荡,为何那晚逃之夭夭,越是找不到,越是令人匪夷所思,渐渐的,找人成了心里的一种执拗。   而今出现在镇北侯府,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魏临不说话,沈云簌打破了沉默:“四表哥,寻阿簌有何事?”   魏临思绪来回,问:“薛齐光可曾欺负你?”   “不曾。”不经意间,沈云簌与魏临眼神相撞,脑海里那渗人的场面就在脑子里跳跃,她还做不到从容面对他,只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到别处。   “你不要畏惧薛家,若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告知于我。”他惩治人的方法有很多,这句话到底没敢说出来,若他猜得没错,他这个表妹似乎一直对他有所芥蒂,至于为什么,他猜测与第一次见面有关。   沈云簌摇了摇头:“她不曾对我不敬,四表哥莫要放在心上,阿簌谢四表哥今日袒护与我。”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哪里袒护你了?”身为大理寺少卿,从来都是不偏不倚,袒护某人这事他可没做,他忽然想起上一次见面时的话,于是又问道:“救命之恩,你可想好怎么谢我?”   他往沈云簌身边挨近了一步,随之闻到一股淡淡的香,他嗅觉灵敏,什么样的花香都能辨别出来,不知他这位表妹用的什么香?   魏临声音略微低哑,忽然凑近,让沈云簌不知所措,整个人僵在哪里,一见到他,就感到浑身不在,现在又离的这么近,沈云簌抬头,张了张口:“我……”   魏临接过沈云簌手里的灯笼:“既然没想好,就接着想,来日方长,走吧,我送你。”   沈云簌木然的跟着他,起初一前一后,见她走的慢,魏临又放缓了脚步,两人并排同行。   彼此无言,只有凉风吹过来,摇动的沙沙声。   对沈云簌来说,这一路走的实在是漫长,快到落湘院的时候,魏临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害怕我?”   “……”沈云簌看了一眼魏临,违心的摇了摇头。   “见你两次都故意避着我,你又不是兔子,我又不是狼,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表哥误会,我没避着你。”这句话沈云簌说的底气不足。   “希望表妹用心看人,莫要被一些人的外表迷惑了,表面凶恶不一定是真的恶,表面和善也不一定是真的善。”   沈云簌点了点头,不管对方叮嘱的话对或不对,她都表示认同,父亲曾教导过,恭敬待人,不论口舌之争,更何况面对的人是魏临。   落湘院已到,魏临把手里的灯笼交还给他:“表哥可留着照明。”   “不用了。”   沈云簌伸手去接,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掌,他手掌温热,与她冰凉的指尖是两个不同的触感。   “早些睡,不要多想,这本就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若祖母未能处理好,我帮你出面。”   “谢四表哥。”沈云簌福身行礼,转身朝着落湘院走去。   看到姑娘回来,春罗和秋蕊忙迎了上去,春罗扶着沈云簌坐在圈椅是上休息,瞧她面色尽显疲惫,想来是累着了。   秋蕊提着食盒,把饭食摆放到桌子上:“姑娘,这些都是您爱吃的,今日累坏了吧,多吃一点。”   沈云簌不大有胃口,耐不住两人劝说,吃了一小碗的肉粥。   想起今日之事,她甚感惭愧,魏家本可以扬眉吐气说薛齐光落水跟自己没关系,奈何因自己的私心被薛家误会,可若把秦悠说出去,她心里有愧,毕竟秦悠是为了自己才推的人,左思右想之际,沈云簌决定好好侍奉魏老夫人,还有那位让人不寒而栗的世子,除了那日刺人的模样凶狠之外,其他时候还是不错。   魏临回到北院时,瞧见长易和一个女子在亭子里说笑。   夜深了,孤男寡女的处在一块不合时宜,于是魏临轻咳了一声。   见魏临回来,长易嘱咐那女子离开,才来到魏临跟前:“世子。”   “她是谁?怎么在这个时候见面?你不知道男女大防吗?”魏临质问道。   “她是膳房的丫头,也是我堂妹,今日膳房里的糕点做的多了,二夫人赏给了膳房里的丫鬟婆子们,我堂妹非要留给我。”   原是兄妹情意,魏临差点想歪了,于是抬脚朝着书房走去。   “世子,可是见到表姑娘了?”   魏临眉头紧蹙:“你怎么知道?”   “我跟您多少年了,这还看不出来,您让我自个回去,您留在福安园不就是为了等表姑娘吗?”   魏临有些后悔,不该说出那句男女大防的话,心虚之余问道:“问这么多作甚?”   从上次沈云簌来北院,长易就瞧出来魏临对沈云簌很是不同,跟随他身边多年,一个动作和眼神,便知其意。   “世子,您是不是……”   “不是。”魏临加快了脚步朝着书房走去。   “我都还没问呢?您是不是饿了?”   魏临停下脚步,方想起来还未用晚膳,这会被长易提醒,到感觉有些饿了:“那就备晚膳吧。”   文国公府内,薛齐光躺在床上发起了高热,薛夫人一边心疼,一边恨的咬牙切齿,且这镇北侯府也无动于衷,从管事的那里得知,魏老夫人并不把此事当回事。   在朝中势力上,文国公府势力渐渐处于弱势,这魏老夫人的三个嫡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孙辈也渐渐初露头角,还有那位在大理寺任职的魏临,听说更是铁血手腕。   翌日一早,管事小跑着禀告薛夫人,魏家派人来了,来的人是魏家的管事。   “魏家都没人了吗?让一个管事的来,瞧不起我国公府吗?”   薛夫人对着提着礼品看望的管事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又把人打发了出去。   这管事的刚走,这边薛齐光就醒了,看他状态似乎大好,定是起了药效。   “我儿,你让为娘担心死了。”薛夫人摸了摸薛齐光的额头,确定正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薛齐光惭愧的问:“母亲,我是不是给文国公府丢脸了?”   “什么丢不丢脸的,只要你身体好好的,其他交给我,保证把你受的这份罪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薛齐光越听越不对劲,细细问了薛夫人,才知自己昏睡后竟然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而推自己的人竟然是魏家的姑娘,魏瑶和魏惜那日他都没见面,进入水里时太过慌张,他也不晓得被谁推了一把,依稀记得一个女子的身影匆匆离去。   可又觉得不对,一个女子也使不出这么大的力,或许是自己眼花了,总之,这次落水很是邪门,唯一确定的是,沈云簌没有推他。   “我听说魏家来了表姑娘,这事跟她们脱不了干系,等会我去镇北侯府替你出气。”   “什么表姑娘,是我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那湖边有些湿滑,一个没主意,掉进去了。”   “可你身边的六福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你是被人推入湖里的。”   “他哪里知道,你把他叫过来,我倒是要问问他。”   六福被唤了回来,一口咬定是那位面生女子所为,也将女子的身份打听个清楚了,魏家的表姑娘沈云簌,说完这些话,方看到薛齐光目眦尽裂。   “蠢货,你怎么就这么断定是她,怎么就不问问你老子我?” 第9章 第9章   ◎恩将仇报◎   “世子,您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话都说的不利索,奴才哪里敢问呀?我们跑过去的时候,只有魏家的表姑娘在,她拿着船桨,难道不是想要把您拍进水里去。”   六福也是害怕薛夫人怪罪他没把人照看好,经过自己的所见所闻,再凭自己的想象,猜出的事情的经过。   “她拿着船桨自然是救我,你们怎么能恩将仇报!”   薛夫人彻底白了脸,这可如何是好,方才他还对镇北侯府的管事出言不逊,忙让丫鬟去追,可人早已走了。   “当真不是那魏家的姑娘推你?”薛夫人再次问道。   “您不想想,她一个若女子怎么能推的动我,即便真的推了,那又怎样?我必须请罪去!”说着,薛齐光就要起身,招呼身边的仆人更衣。   他的身体方有所好转,怎能这样就出门,薛夫人把两个更衣的丫鬟打发到一旁:“带着病的身子怎能出门去,我替你去。”   “母亲,还是让我去,我要当面跟那魏家的表姑娘先道歉,再道谢。”   薛夫人以身子有热症为由,好说歹说,劝薛齐光在家中休养,又带着家仆火急火燎出了门。   这厢魏老夫人得知薛夫人的一系列的操作,只无奈的摆了摆手,昔日的文国公府门庭若市,如今已不如从前,这会还摆上架子了,于是道:“算了,能做的都做了,此事暂且放下,你们该干嘛就干嘛。”   底下的曹氏不太乐意,想要说什么,魏老夫人忙点拨她:“你也不想想,等薛家小世子醒来,就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倒是摆气起架子了,我看他们怎么下了这高台。”   曹氏最上心的还是魏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魏瑶这名声怕是坐实了,她总不能一一跑去解释。   那薛小世子听说被薛夫人惯养的不像话,若是把这件事直接赖到魏家头上,那她就解释的余地都没有了。   沈云簌起身欲要离开,却听到管事的来禀告,说薛夫人来了,瞧着不像是兴师问罪,客客气气的在前厅里等着呢。   “让人来福安堂吧。”魏老夫人侧身对林嬷嬷道:“看来那薛家小侯爷醒了,赶快拿垫子,给表姑娘垫上。”   沈云簌还没晃过神来,林嬷嬷已经把垫子放到魏老夫人面前,又扶着沈云簌跪下来。   沈云簌不是不知道,老人家想唱一出苦肉计给薛氏看,于是听话照做。   薛夫人进门,就瞧见跪在地上的沈云簌。   “我家这表姑娘太不像话,明明都说是她推了人,可她还不承认,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会正教训她呢。”魏老夫人义正言辞的说。   薛夫人听了,更加惭愧,连忙去扶跪在地上的沈云簌:“一场误会,都是那些没眼力见的小厮谣传,我已经将那胡说八道的小厮给打了板子了。”   “当真是谣传?”魏老夫人提高声量问。   “是的,我家儿醒来方知道此事起了误会。”   把沈云簌扶起来的同时,薛夫人愣住了,小姑娘生的如画中皎月,肤如凝脂,双瞳剪水,不言不语,垂眸委屈的模样怪教人心疼的。   她已经脑补了画面,也许是他那爱美色的儿子眼巴巴的瞧着姑娘好看,一个不注意,自己掉进湖里了?   暂且没有时间容她思量,只疑惑道:“昨日,我怎么没见这位姑娘?”   魏老夫人看向曹氏,想要一个答案,曹氏尴尬一笑,被戳穿的感觉可真不好,硬着头皮道:“昨日……”   沈云簌道:“昨日我只顾瞧翠园的景致,一时流连忘返,故没有去正园里面见夫人。”   曹氏如负释重,同时看向沈云簌的目光变了些,昨日她替魏瑶说了话,今日又替自己解了围,而她则处处提防,昨日还把错处全都怪向她,委实有些说不过去,实在是惭愧。   魏老夫人也不想深究曹氏,只把目光看向的薛夫人,她正打量着沈云簌,从上到下的看。   “薛夫人。”   薛夫人回过神来,一脸歉意道:“老夫人,咱们两家一向亲近,是我太过莽撞,误会了咱们魏家的姑娘,既然误会解除,希望魏老夫人不计前嫌……”   “我们魏家的姑娘想来都懂得分寸,因这件事,我魏家姑娘的名声怕是没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因此事阻拦了她们的姻缘……”   听魏老夫人这么一说,薛氏想起来昨日当着一众人官眷的面,说了些不合理的话。   “这事好办,隔两日我举办茶会,届时邀请赏菊宴的在场的几位夫人,亲自澄清,到时候魏家的姑娘都要来。”   曹氏听到这话,心里好了些:“母亲,就依了薛夫人的建议吧。”   知道曹氏的心思,魏老夫人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事情已经说来,那就这样吧,我们魏家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家。”   若是细细追究,也不是沈云簌希望的,算做一笔糊涂账对谁都好,可怜那薛小世子因此受了份罪,但他也不是没有错处,没人引荐,就追着一个姑娘家问东问西,也是没有个章法,这薛家的人不可深交。   曹氏送薛夫人离开,薛夫人又亲自给曹氏说了些道歉的话,顺便打听了一些沈云簌的事情,方知道她是工部左侍郎之女。   知儿莫若母,只一眼,她就就明白儿子的心思,可惜的是,这姑娘虽然貌美,却不是勋爵人家,若他真的看上,倒是可以做个贵妾。   临近黄昏,魏临散值回来,他先让长易递了话,今日在魏老夫人这边用晚膳。   得了话后林嬷嬷先让膳房多准备一份饭食,才来魏老夫人身边告知。   末了向魏老夫人说出自己的疑惑:“老夫人,您不觉得世子最近行为怪异?”   “有什么可怪异的?   “以前总以公务未由甚少回来,可最近他隔三差五的回来,最近更是怪了,天天回来。”   魏老夫人眯着眼睛:“依你之见,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觉得跟表姑娘有关。”   魏老夫人笑着摇了摇头:“才不是呢,我孙儿我了解,他刚正不阿,不会为美色所动,跟他们薛家的人可不一样,从第一次两人见面我就知道,他俩没戏,且叙淮上次说过,心里已经有了人,我猜测这人怕是故意搪塞我的,我的叙淮心里只有仕途和魏家的未来。”   说话间,魏临带着长易过来了。   魏老夫人让林嬷嬷传膳。   魏临年幼常伴魏老夫人左右,祖孙俩经常在一张炕几上用膳,自从魏临十六岁去了战场,回来后就改变以往的习惯,他似乎对每个人都保持距离,包括与他亲近的祖母。   沙场奔驰,龙血玄黄,这样的历练性格变了也正常。   两个丫鬟将魏临的膳食摆放在黄花梨木的半桌上,魏老夫人则在丫鬟红鸢的搀扶下,坐在对面的炕桌上,彼此两三步的距离。   用膳时,魏老夫人问道:“可曾去庄子上看过你母亲?”   “中秋前夕去了一次,和以往一样,身体康健,心情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她倒是个会省事的,自己躲着清闲,下次过去,你替我传个话,让她过年时来家里过。”   魏临点头答应,又问道:“昨日之事?如何?”   “一场乌龙,算不得什么大事,回头让人在府里寻个得力的丫鬟派过去,新环境总得要慢慢的适应,这表姑娘的性子弱弱的,你是她表哥,也算个娘家人,以后若能帮衬一下就再好不过了。”   魏临面色一滞,停下夹菜的手,魏老夫人见状解释道:“别多想,知道你没这方面的心思,只是兄妹之间情意上的帮助。”   “是。”魏临答应道。   “我看的出来,你无心婚事,祖母暂且不逼你。”   回去以后,魏临带着长易特地饶了另一条路,这条路曲曲折折,长易问起原因,魏临说今日是的食的多,想多走一走,不知不觉,到了落湘院附近。   这会沈云簌也是刚用过膳,今日无风,想把赖在这里的大肥给魏惜送过去,刚出门就见了魏临,沈云簌把猫递给了秋蕊,上前给魏临见礼:“四表哥。”   “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去找表妹。”   大肥躲在秋蕊的怀里喵呜喵呜的叫了两声,姿态慵懒,想起前些日子它干的那些好事,看它的目光多了几分清冷。   见魏临盯着大肥看,沈云簌想起魏惜告诉过他,大肥曾咬死了魏临的八哥,还破坏过他的书房,没等魏临开口问话,忙替大肥开脱:“四表哥,这猫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顽劣了。” 第10章 第10章   ◎自己人◎   之前?顽劣?不难猜测魏惜跟沈云簌说了些什么话,这只猫,是没少在他跟前捣乱。   他曾也说过要处置这只猫,但只是一时的气话,瞧着沈云簌主动为一只猫开脱,她不会以为自己会跟一直宠物较劲吧。   “阿簌表妹也喜欢养猫?”   “嗯……喜欢的。”沈云簌鼓足了勇气,抬眼看着魏临问:“四表哥,我能走了吗?”   她的眼睛,宛如皎洁月光映在湖水中,静谧,柔亮,魏临的目光与之相触时,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但很快恢复之初的神态。   想来,这位表妹还是不喜欢跟他多说话,哪怕是闲聊几句都不愿。   这条路很窄,且魏临站在中间的位置,身边的长易站在他的一侧,硬生生的把路堵了一多半。   魏临不再言语,侧过身去,沈云簌轻轻缓了口气,步子轻快的离开了。   魏惜是府里最年幼的,深的外祖母的疼爱,魏临有一段时日与她都住在福安堂,小丫头被宠爱的无法无天,经常搅扰他练字看书,后来,他开始假装对她凶狠,这招果然奏效,只一个眼神她就安静下来,不敢造次,有次她亲耳听到魏惜跟别人说他如何凶狠,联想到沈云簌为那只猫说话,想必在背后说了他不少的“好话”。   待人走远了,魏临才抬脚朝着北院去。   从沈云簌去北院那次,长易就觉得自家主子待这位表姑娘不同,主子性子内敛,不善表露自己的心迹,表姑娘性子温吞不说对他们世子还避之不及,这样的人中龙凤,打着灯笼都难找,长易是在想不通,但这一路上,他萌生一个对各自都好的注意,临到北院,便开口提议:“世子,方才在福安堂里,老夫人说要给沈姑娘寻一个府里的丫鬟,我觉得有一人倒是很合适?”   “谁?”   “她叫妙圆,是我的堂妹,就是上次给我送栗子糕的那个堂妹,以前在福安堂里做过事,后来膳房的一个管事家中有事,她就去了膳房,小丫头机灵的很。”   “是吗?”魏临半信半疑的问。   “不瞒您说,奴才也有些私心,这伺候表姑娘是一桩美差,自然是先想着自己人。”   长易说自己人的时候声音特意拔高,府里的丫鬟那么多,还真没一个是自己人,只这妙圆,还是拐弯的自己人。   长易继续道:“她家中长辈走的早,丫头一直想给幼弟攒些束脩,再攒下几亩良田,方才老夫人不是说让你帮衬着表姑娘吗?若是底细不详的丫鬟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这丫头机灵,且人很正派。”   “行吧,你告知于她,若照顾的好,束脩良田不成问题。”魏临不在迟疑,加快了脚步朝着北院走去。   长易楞在原地微,这么说来他的猜测完全证实了,他只是提了一句束脩良田,竟然的答应的这般爽快。   翌日午后,沈云簌倚在美人榻上看书,被告知魏老夫人给她添了一个丫鬟。   这落湘院里除了春罗与秋蕊,还有李妈妈和一个负责打扫的粗婢,四个人已经不少了,她放下书,起身走到正房里,只瞧见李妈妈身旁跟着的丫鬟比春罗和秋蕊足足胖了一圈。   她身着浅蓝色薄袄,脸蛋又圆又白,一双杏眼像是会说话一般,瞧着是个机灵的小丫鬟。   “表姑娘,这是老夫人给你添置的丫鬟,她本就是京都的,对京都大街小巷的十分熟悉,若是以后出门,由她来指路正好,且是她主动要来照顾您。”   主动?沈云簌似乎和她并没有交集,好像福安堂用膳的时候见过一次面,魏家的丫鬟多,她也记得不大清楚。   妙圆给沈云簌行了个大礼:“姑娘,奴婢妙圆,以后近身服侍姑娘。”   人既然送来了,那她自然就留下,但底细还是要问清楚的,沈云簌坐下来,细细问了一番话。   这丫头年十六,比她年长了几个月,自小在京都长大,两年前来了镇北侯府做丫鬟,家里还有母亲和一个年十岁的弟弟。   几番作答后,秋蕊带着妙圆去了住处,两人以前在膳房经常见面,本就是熟悉的。   沈云簌不喜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不合,瞧她们刚见面关系就很融洽,也就懒得叮嘱那些教人如何相处的话,只让秋蕊与春罗带妙圆认自己的房间。   瞧沈云簌心情渐好,秋蕊拿着拜帖过来。   “姑娘,一位姓秦的姑娘想见一见您,前两日一连串的糟心事,我做主让她隔两日再来,今日可否见一见?”   沈云簌方想到秦悠应该因此此事着急了,忙写了回帖告知她今日午后可来镇北侯府。   秦悠回去后,心里一直为薛齐光落水一事担心,她走了,事情全都落到了沈云簌身上,可若她去承认自己推了人,必定连累兄长,可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心里,后来,她心一横,将此事坦白了,兄长是个正直的人,还决定带她亲自承认错误。   这拜帖送出去了,却被回绝了,说隔两日见,今日兄长去了府衙,只有自己亲自面对。   跟着小厮进了镇北侯府,秦悠一路都想着沈云簌会面对怎样的遭遇,现在想想,那日真的不该一走了之,这会那说话慢声细语的姑娘怕是被惩罚了吧,高门大户规矩多,或是被打了板子或是罚跪,若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才愿意见她,想到此处,她心里就更加的愧疚了。   “秦姑娘,前面院子里就是了,会有丫鬟来接应您。”小厮驻足不前,内宅之地不宜久留。   秦悠往前看了看,一个胖丫鬟站在落湘院的门口,她道了一声谢,朝着胖丫鬟走去。   那丫鬟问了她是否是秦姑娘后就带着她进去了,这会沈云簌已经备好了茶水,见秦悠来,喜笑颜开的邀她入座。   秦悠来之前想了一串道歉的话,这会不知道该说哪一句了,只问道:“那日的事是我不对,做错了事还跑了,不知你这几日过的如何?可是因为我的缘故遭了罚?”   “你想多了,此事已经过去,不必介怀了。”   到底是她莽撞了,秦悠深感歉意:“沈姑娘,我不该让你承受这一切。”   沈云簌一边煎茶一边说道:“我没受任何惩罚,承受的应该是薛家的小世子吧,他因入湖还生了场病,不过他没去追究推自己的人是谁,所以下次见到他你可别在莽撞了。”   秦悠不知那日推进水里的人是薛家的人,可若他真的调戏了人,她虽然不会把人推进水里,也会当面维护沈云簌。   “往后我不莽撞,但我这路见不平的毛病可能一时半会还改不掉,兄长也常说我,没啥本事就爱逞强,不过那日我可真没怎么用力,也没料到他会一头栽进了水里,那小世子真是弱不禁风。”   若从这件事看,薛家的小世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没胡乱冤枉人。   沈云簌也觉得奇怪,薛小世子被人推进水里,依照他们家的势力,本该想法设法的找出推他入水之人,可听薛夫人那日的话,似乎薛齐光承认自己不小心跌入湖里,难道是因为一个男子被女子推入湖里,觉得丢了脸面?   不管那种原因,沈云簌不愿去想了,一般让人烦心的事她都努力抛之脑后,寻点让人开心的事做。   “此事怕是那薛家小世子都不愿意提起,想早些忘了呢,既然他都不计较,咱们也就该干嘛干嘛。”   隔了两日,薛夫人送来了请帖,邀请魏家的女眷们茶楼会面。   曹氏上次打错了算盘,故意撇下沈云簌,因薛齐光落水,她的小心思被拆穿,在魏老夫人面前没了脸面,这次决定补救过来,要带着魏家三个姑娘一起去。   沈云簌本不想和曹氏去茶楼,曹氏其实打心底里不愿带她出来,只是迫于外祖母的压力罢了。   可这次曹氏一再劝说,从她的眼神和语气里看出了一丢丢的真诚,在镇北侯府这段日子,她也不想做出招人记恨的事,于是顺了曹氏的意,应下此事。   晨起饭后,沈云簌简单收拾了一番,随着曹氏去了京都最大的茶楼天景阁,今日魏惜被邓氏叫了去,没有和她们一起。   半路上,曹氏故意让车夫饶了路,故意来的迟了一些来,她们到了茶楼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大家没有落座,而是站在长廊里赏花,楼廊里摆了几盆十仗垂帘,吸引了好几个官眷们前来观看。   正主到了,薛夫人开始招呼众人去厅里落座,顺带说上次是一场误会,沈云簌也仔细听了她的话,故意的避重就轻,曹氏最在意的是魏瑶的名声,一番话下来,面色沉了下来。   “那日的确误会,我女儿都没去湖边,偏偏成了罪人,我这个外甥女也是倒霉,救人变成了推人,真是比窦娥还冤,若是知道有这一遭,我真不该带他们来什么赏菊宴。”   薛夫人被噎住了,看来是对她的解释不够满意,她饮了一小口茶,接续笑着说:“无巧不成书,咱也没有那通天神眼不是,既然误会就解除了,何必再耿耿于怀,气恼了自己就不值当了。” 第11章 第11章   ◎又见面了◎   这话的意思是她依旧揪着之前的事不放,有些小肚鸡肠了,可若言辞犀利的驳过去,怕是她的一双儿女要遭殃了,魏瑶未嫁出去,魏瀛也未和哪家姑娘议过亲,她可不想被人当面拿住把柄,说她是个恶人。   曹氏轻笑了一声,忍着一腔火气道:“当然没有,薛夫人多虑了,我只是爱女心切,这份心情旁人不理解,薛夫人怎会不理解我呢,你我同为母亲,想的都是自家儿女。”   薛夫人放下茶盏,明了曹氏之意,笑着解释这场误会的始末,又顺带夸耀了魏瑶一番,这气氛才渐渐融洽。   沈云簌坐在曹氏身旁,引得几位夫人好奇,曹氏也正有此意,起身带着沈云簌一一认识。   这里除了薛夫人,还有申国公府的郑夫人,户部尚书的祝夫人,还有曹氏的娘家永安伯府的曹夫人,以及几位贵女。   他们不是高爵重禄的夫人,就是鸿翔鸾起的重臣家眷,沈云簌一一行礼,拿捏好分寸,一圈认识下来,才和曹氏落座。   大家闲聊的话题都是京都里的事,沈云簌默默听着,必要时品上一口茶娘点好的茶,附和几句茶汤滋味甘醇的话。   夫人们闲聊时,有几个贵女已经开始结伴去另一处赏花,本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互相问候便可随意出入。   饮了一盏茶后,沈云簌想来长廊里透一口气,正想和曹氏请示,魏瑶先开了口:“母亲,我能和表妹一起出去瞧一瞧这里的菊花吗?”   曹氏这会正和曹家人寒暄,想都不想的点头答应下来。   魏瑶和沈云簌起身,施礼告别后出了门。   刚出门,魏瑶就把沈云簌拉到无人的角落里叮嘱:“我出去一趟,你现在不许进去,等母亲来问,你就说我去胭脂铺子里了,你们走时也不用等我,我会自个回去的。”   魏瑶这几日被曹氏禁足出不得门,叫她一起出来也是为了打掩护,若是曹氏知道,免不了要得罪人。   “表姐,你让阿簌感到为难。”   “这有何为难的,你就说不知道就行了,这会你必须听话,先不要进去,至少要等上一刻钟才行。”   沈云簌没有拒绝,魏瑶就当她默认了,缓了缓脸色:“好表妹,表姐会记得你的好的。”   沈云簌点了点头,魏瑶满意的离开了。   待到魏瑶消失在长廊里,身旁的妙圆道:“姑娘,若是三夫人一会怪罪下来怎么办?”   “这两边的人都会得罪,那就先得罪一个好了,反正三舅母对我本就挺有意见,随便吧。”   今日天气晴朗,京都城的天空蓝的纯净无暇,沈云簌望着湛蓝天空愣神,经历这一些列的事后,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一颗浮萍,左右不了任何事,却只能被人左右。   “沈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呀?”   沈云簌和妙圆转身,瞧见一女子带着两个小丫鬟过来,若方才她没记错,这是薛家的四姑娘,沈云簌道:“薛四姑娘。”   “你出来京都,定然不甚熟悉,我带你去这茶楼后面看看,那里有一池子,里面养了一百多只锦鲤,咱们过去瞧瞧。”   见她热情相邀,沈云簌应下,跟着她从二楼长廊里下来,这天景阁里的楼廊很多,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终于到了后院一处水池旁,水池里的确有很=许多的锦鲤。   薛四姑娘让身旁的丫鬟都去隔壁一处屋子里吃点心,说下人们跟着跑也是累,妙圆本就嘴馋,耐不住两个丫鬟劝说,也就跟了去。   池子旁就只剩下两人,只寒暄几句,薛四姑娘寻了借口离开了,她前脚离开,月洞门旁出现一位月白锦服的男子,他展开手中的折扇,迈着优雅的步调走来,走至沈云簌旁,行礼道:“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薛小世子?”   “正是在下。”薛齐光走上前,笑的如沐春风。   沈云簌打量他一眼,瞧着容光焕发的气色,病应该已经痊愈了。   此刻才反应过来,她的丫鬟被吃糕点的由头带走,薛四姑娘刚走,薛齐光就来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那两人故意把她引到这里来了。   上次虽然误会一场,但是他厚着脸皮问她年芳几何?姓甚名谁,多少有些纠缠之意,沈云簌打心底对他的印象不太好。   这礼节还是要有的,沈云簌先行礼,而后问他:“听说那日你落水后就病了,如今感觉怎样?”   今日是母亲大人安排的茶会,难得再次遇到沈云簌,薛齐光也是做了一番住准备,为给人留个好印象。   “托姑娘的福,已经痊愈了。”   “如此甚好,我该走了,告辞。”沈云簌刚抬脚,就被薛齐光上前拦下。   “姑娘见了我为何总是故意逃走,我就这么可怕吗?”   “不是怕你,是要爱惜自己的名节,这里只有你我两人,很难被人以为在私会,你我并不相熟,还是自重些的好。”   薛齐光明白了,自己贸然出现的确不妥,于是忙后退两步,对着沈云簌鞠躬:“沈姑娘,失礼了,在下只想跟你认识一下,绝无冒犯之意。”   虽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做派,可他刻意接近的样子实属不喜,沈云簌也不跟他客气了:“可你这般就是冒犯!”   “……”   见他露出一脸难色,沈云簌直接说道:“我年芳十六,如今住在镇北侯府,魏老夫人是我的外祖母,你想问的可是这些,既然我已经说了,还望你注意男女大防,你这样让人把我引过来,让我很是被动。”   薛齐光尴尬一笑,看来她触碰了小姑娘的逆鳞,又开始表示歉意,就在此时,一个丫鬟跑来,挡在沈云簌面前。   “姑娘,他是不是要欺负你。”然后指着薛齐光道:“离我家姑娘远一点,我家姑娘金枝玉叶,莫要污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方才妙圆被那两个丫鬟叫到一间屋子里,瞧着桌子上的精致的糕点,觉得有些不对,两个丫鬟的过于热情让她觉得很奇怪,也没被那些香醇甜腻的糕点给诱惑住,此刻看到薛齐光,果然是有猫腻。   瞧这丫鬟架势,薛齐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连声叹息,把提前准备好的一封书信交给了沈云簌。   沈云簌没有接,迟疑问道:“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会明白,接下了这封信,我立刻走。”   妙圆把信接过,薛齐光果然识相的离开了。   见他离开,妙圆道:“奴婢愚昧,不该跟他们去吃什么糕点。”   沈云簌瞧了一眼妙圆,她脸色微红,像是做错事一般。   “没事,咱们走吧。”   从后院辗转到楼廊处,沈云簌遇到两位方结实的贵女,一位是申国公府的二姑娘郑伊如,身着秋香色花裙,橙红色满绣半臂,身披绿色碎花披帛。另一个是宣平侯府的大姑娘戚灵溪,身着梅子色襦裙,发式梳的精巧别致,一个明眸皓齿,一个人面桃花。   沈云簌向她们问好,两人面上笑着与她搭话,互相问好后,沈云簌本要离开,去被郑伊如拉住手臂。   她笑着说道:“那边有个小亭子,我们要去坐一会,沈姑娘可赏脸一起来。”   这会其实她也不想去二楼的厅里,再被那些夫人各种打量问话,委实不太习惯,她倒是喜欢和同龄人打交道,可方才被薛四姑娘骗去,她本能的迟疑了片刻,随即想明白,畏畏缩缩的也不是回事,随即答应道:“当然。”   三人来到小亭子落座,茶娘前来点茶。   这第一杯刚饮下一小口,戚灵溪便询问那日在翠湖边发生的事:“这薛小世子是自己掉入湖里了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沈云簌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无论男女落水,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愿提起,想来薛齐光也不想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瞧着这俩人这幅八卦样子,扯了句谎言:“那日我瞧见他时已经调入湖中,至于为何,我也不曾得知。”   “我听说的是他饮了不少酒,一不小心失足了。”郑伊如问。   戚灵溪神秘一笑,小声道:“不对,我听说的是这薛小世子中了邪,被水里的怪物给迷惑了,才落入水中。”   越说越离谱,沈云簌只借机岔开话题,把薛齐光的事转移到两人的精巧的发髻上。   沈云簌自觉是个俗人,父亲曾想要她成为一个琴棋书画的才女,而母亲则总是教她察言观色,人情世故之理,她学什么都不算精通,但对女子的发髻和衣着有着一定的见解。   遇到同龄女子,对着一众花色能品头论足半天。   三盏茶下肚,戚灵溪也被丫鬟唤了去,因为戚夫人要走了。   只剩下两人时,郑伊如问道:“你在镇北侯府这么久了,应该见过魏临几次了吧?”   沈云簌愣了一下,方才郑伊如就提了一句,当时戚灵溪问她的肤色更适合那种颜色的衣料,她不甚在意。   “见过,世子平日里忙,回府的次数不多,与他甚少见面。”   “那你可知他为何二十有三,还未曾婚配?”   沈云簌摇了摇头:“这等事情府里的人从未议论,郑姑娘,这个我实在不清楚。”   郑伊如道:“我只是好奇而已,你可千万别多想。”   沈云簌点头,她没有去揣测郑伊如的心思,想多了反而累。   厅里,薛夫人借着空挡,问起了曹氏:“你们家的表姑娘议亲了吗?”   曹氏这会脑袋转的很快,这么直白的问话,再傻也听的出来,她这个没有血亲的外甥女也是生的一幅好容貌,放在贵女之间来看谁也不输。   难道是被那薛小世子看上了,话说回来,被看上也不足为奇。 第12章 第12章   ◎情有所属◎   曹氏道:“这沈姑娘刚从宜州回来不久,关于这事我还真不太清楚。”   “你可是她舅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议亲的事怎的都不关心一下?”   曹氏讪讪道:“这事,不是我该管的。”   薛夫人刻意压低了些声音,又同曹氏说:“我家儿对这位沈姑娘十分中意,你可替我向魏老夫人带个话,若是愿意做个贵妾……可还行?”   曹氏眉头紧皱,这国公府的人在朝堂之上早已不胜当年,虽说她不大喜欢这沈云簌,可她既然住在镇北侯府府,就是半个镇北侯府的人,让这么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去做妾,不知道这薛夫人怎么想的,再者,魏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子不纳妾,女子不给人做妾,这不是明目张胆要挑战魏家的底线吗?   “人家娘虽然不在,可还有一个做侍郎的爹,我家婆母对待她跟亲孙女一样,这事您还是自个问吧。”   薛夫人扯了一边嘴角,若不是薛齐光太过在意,她才不会开这个口呢。   “我也随便一问。”   曹氏今日的目的是把魏家的事澄清,既然说开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其她的她也没空管,丫鬟告诉她,魏瑶从茶坊后门离开后,她就有些坐不住了,她担心魏瑶再跟太子有瓜葛,于是在她能去的地方找了一圈,最后得知回府后,方松了口气。   回去以后,沈云簌把薛齐光掉入湖里的事说与妙圆,妙圆听了事情的始末,道:“姑娘,这薛小世子就是个无赖,你可得离他远远的。”   沈云簌不大认同,他是有些难缠,但也不至于说成无赖,从他没有追究是谁推自己入湖这件事就能看出。   “这只是个意外,别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沈云簌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怕是不知道人心隔肚皮,是个人都要留个心眼,不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还是懂得,往后要伺候她,不免要多提点些。   “姑娘,您可能不知道,我以前在膳房里做事,经常跟膳房采买的人在一块,从他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这薛家门第虽然高,可薛夫人却不会管教子女,薛小世子喜欢拈花惹草,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了,他看到长得好看的女子就走不动道儿,更何况是姑娘这般容貌的。”   沈云簌抑制不住八卦的心:“是吗?”   “您看,他今日这般行为就不是君子所为,若我是爱慕您的男子,定会为您的名声考虑,绝对不会在低下私会见面,定然会让父母前来郑重提亲,他倒是想的美,还想私下结识姑娘,若真的和他走太近,您的名声就被他毁了。”   沈云簌点头,这小胖丫鬟倒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了,薛齐光的行为确实欠妥。   “那信?您还看不?”妙圆问道。   沈云簌倒是十分好奇,薛齐光会写给她什么:“那就看看吧。”   妙圆把信了拿出来,沈云簌把信封打开,只见信上写了几行小诗:   暖阳煦煦映竹堂,碧水悠悠湛秋光。   佳人翩翩令吾狂,相思难忘断心肠。   他写了一首情诗,无疑了。   在宜州,倒是也有年轻士子给她送过诗,但都十分的含蓄,有些甚至都看不出来是一首情诗,可薛齐光的这首实在过于直白。   见沈云簌面色逐渐凝重,妙圆也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那最后一句,她看的明明白白的,忍不住劝说道:“姑娘,您瞧见了,统共见了一次面,就起这等歪心思。”   沈云簌对着信封发愣了一会,娘亲曾告诉她,女子要懂的自怜自爱,不能被一些花言巧语说诓骗,那薛小世子风流倜傥,背后又有势力,可如要相守一生,两人极为不合适。   她对婚姻之事有些憧憬,未来夫君,要如父亲和哥哥那般温雅含蓄的男子。   “把文房四宝拿来,我得回个信。”   妙圆迟疑,莫不是沈云簌被这首诗打动了,她这几日也揣摩沈云簌的一点性格,她心思比镇北侯府里的姑娘都单纯。   “快些去呀。”沈云簌催促。   “哦。”妙圆应声,主子的话她哪里敢违抗。   纸张铺好,沈云簌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上一句话:我已心有所系,情有所属,君并非良人,望自重。   看到沈云簌的落笔,妙圆松了口气,她把信折好,并说道:“我得空亲自交给薛家小世子,这样的信,中间人越少越好,姑娘早些歇息。”   沈云簌揉了揉眉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今日也算了却一桩事。   翌日,薛齐光收到了沈云簌的信件,这么快就来信,他来不及回屋就把信拆开看,可看到信件上的字,顿时心就如掉入了冰窟窿里。   他堂堂文国公府的世子,竟然这么快就被一个女子给回绝了,除了心寒,更觉得没有脸面。   看向一旁的小厮六福,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还不滚,故意看我笑话?”   “世子,奴才哪里敢,只是那胖丫鬟还让我带句话?”   “什么话?”   “说他们姑娘相看的人要模样周正,人品正直,不看门第,望世子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莫要搞的大家都不好看。”   一个丫鬟竟然也说这等话来,简直反了天了,薛齐光气的火冒三丈,瞧着那几盆开的绚丽的菊花,一脚踢翻了一个花盆。   六福忙把花盆给扶正:“世子莫要踢了,这可是夫人最钟爱的菊花。”   此时,薛夫人也正好赶来,瞧见儿子发脾气,忙问缘由,为顾及脸面,薛齐光没有告诉她,直说心情烦躁,把信团成一团,藏在衣袖里。   而薛夫人来寻他,正是因为昨天的事,这镇北侯府多半不会让沈云簌做贵妾,而他们国公府要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儿媳,两家这门第不合适,要薛齐光收了心思。   知道娘亲行事速度快,没想到这么快,他都没有说什么,这边已经开始张罗了,得知要人家做妾,薛齐光恍然大悟,莫不是那家姑娘不愿意做妾,才如此绝情绝义,当场说薛夫人做法不和规矩。   “人家父亲是朝中正三品,背后有镇北侯府撑着,您竟然要人家来做个妾,您坏了我的好事。”   薛夫人不高兴了:“没有勋爵的人家,又刚入京不久,在朝中又没有多少势力,怎么配做我文国公府的正妻,你不会真的要娶一个这样的人家吧?”   “我不看其他的,就只认人。”说罢,不给薛夫人反驳的机会,急匆匆的出了门。   若他不走,定然又要被薛夫人苦口婆心的一番说教。   薛齐光年已二十,文不成武不就,去书院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勋爵人家的姑娘瞧不上他,而小门小户的姑娘家薛夫人又不愿娶做正房,婚配之事,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而曹氏这边,也与魏老夫人说了此事,魏老夫人听了此事,眉头皱成一团。   “我们魏家的男儿不纳妾,魏家姑娘自然不会给人做妾,晚言喊我一声母亲,我又教养她八年,虽无血缘,却如亲生女儿一般,她的女儿,自然和我的亲孙女一样看待,别说妾了,就是正妻,我也不会答应。”   曹氏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幸好昨日没答应薛夫人说什么,忙极力为自己辩解几句:“母亲说的是,昨日我便正经的回绝,只是要你老人家知晓便好。”   听了曹氏的话,魏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总算作对了一件事。   临近十月,天气越发冷了,今日福安堂摆宴。   魏惜因害了风寒没来,沈云簌进入房里,和余氏邓氏聊了一会。   魏老夫人畏寒,房里烧了很旺的炭火,沈云簌感觉有些热,带着春罗和妙圆出来透气。   闲来无事,她让妙圆去拿了鱼食,来到福安堂院子里的池子旁喂鱼。   妙圆在福安堂当过半年的丫鬟,对这里十分熟悉,请示过沈云簌后,带着春罗介绍福安堂个个角落,春罗想守着沈云簌,奈何妙圆说她若对福安堂熟悉些,以后做起事来也不用寻问别人了,春罗觉得有道理,就跟着妙圆去了。   手里的鱼食喂完,沈云簌从小杌子起身,抬眼间,瞧见魏家的男子们进门,为首的人是魏启年,后面的人似乎是魏源,还有随行的小厮,中间隔着几颗梅花树,她看的不是和真切。   一行人绕过梅花树来到池子旁,沈云簌本要行礼问好,可看到身后的魏临后,愣了一下,脑袋如卡了壳一样,张了张嘴,竟然忘了怎样问候。   “阿簌,怎么不进屋去?外面怪冷的。”魏启年先问道。   沈云簌一直觉得这位二舅舅极好,为人谦和,平易近人。   “二舅舅好,屋里有些热,我出来透透气。”沈云簌行礼,又朝魏启年身后的几人问好:“二表哥好,三表哥好,四表哥……好。”   魏临只是点头示意,看着不如其他人随和。   魏家男儿身材高大,面容个个都是龙章凤姿,放眼看去,还是魏临最为鲜明,首先他的个头要高出一些,其次是气度,一众人里,就他难掩一身的凛冽桀骜。   沈云簌不敢多看,只一眼,就把目光转向别处。   魏洵问道:“你三嫂子可是也在这里?”   “在的。”   魏洵加快步伐,朝着正厅去。   魏启年要她也赶紧回房,虽说今日阳光很好,可空气十分寒凉。   出门时,丫鬟没少给她添衣,沈云簌穿的厚,倒也不觉得冷。   其他人都去了厅堂里,唯独魏临在她身旁停下了脚步。   作者有话说:   情诗没有出处,作者乱编。 第13章 第13章   见他不走,沈云簌想寻个借口离开,话还没出口,却听到他清冽的声音飘到耳旁:“阿簌表妹,可想去看看姑父?”   沈云簌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疑问愣了片刻,方想起来姑父指的是谁。   “倒是想去,可爹爹似乎很忙。”   “再过两日休沐,我陪你一起,我还未正式拜见过他。”   “要一起吗?”沈云簌迟疑起来。   魏临走近一步,低声问她:“怎么?你不愿意?”   沈云簌连忙摇头,表示同意:“愿意,愿意的。”   魏临入京多日,想必在朝堂之上已经见过父亲,今日又提议一起拜见,总觉得怪怪的,可她又不能反驳。   若是可以,她希望魏临自己去,可这话到底没敢说出去口。   宴席间,魏临倒是没想上次一样坐到她的对面,而是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今日宴席上的菜肴十分丰盛,沈云簌也没有上次那般窘迫,吃了不少,特别是一道煎鱼,外焦里嫩,味道做到极好,妙圆眼尖,见没人动筷子,就在换菜肴的时候,把煎鱼搁置到沈云簌最近的地方。   并且小声告知:“姑娘,这里的人似乎没人喜欢这道菜,您多尝尝看。”   沈云簌也放下心来享用。   只是忽然听到魏启年的话传来:“我以为只有叙淮喜欢吃煎鱼,没想到我们家阿簌也喜欢,记得告诉膳房一下,下次多做一些出来。”   听了这句话,方知道自己抢了魏临喜欢的菜,可盘子里的煎鱼快被她吃了一半。   沈云簌悄悄看了一眼魏临,见他只是用着碗里的饭,举止得体优雅,这和那晚举着长剑的罗刹判若两人。   见魏临把目光投过来,沈云簌忙底下头去。   一道菜而已,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   饭后,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让春罗带着几样秋蕊做的点心,而后去淳湘院去看魏惜。   魏惜病已经大好,可气温渐冷,邓氏要她在房里多休息几日,她在房里正憋的难受。   见沈云簌过来,正发牢骚的她顿时闷气减去了大半:“快些让表姐进来。”   沈云簌进门,就瞧见魏惜正在梳发,拿着两只朱钗比划着,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瞧你气色,应该好的差不都了吧。”   “我全都好了,可母亲说不让我出门,还要再避两日的风才行,今日本想去福安堂用膳,娘亲说我会把病气传给其他人,不要我去。”   “外祖母年岁大了,害不得病,二舅母考虑的是,你得体谅她。”   被沈云簌这么一说,魏惜方觉得有道理,又对沈云簌道:“那你也离我远点。”   “我不怕,我身体一向很好,生病了倒也很好,可以一直窝在榻上看话本,哪里都不用去,就没人管了。”   这倒是挺对的,这两日她窝在榻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嘻嘻哈哈的聊了一会,魏惜害怕沈云簌和自己一样,于是把人请了出去,相约三日后见面。   夜深人静,落湘院一道身影悄悄顺着小门出来。   顺着一条小道,弯弯绕绕的来到北院。   这边的长易看到来人,哭笑不得,来人戴着一个兔子面罩,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黑色披风。   “堂妹,你怎么这幅打扮?跟做贼似的。”   毕竟今日跟以往不同,从长易让她去落湘院伺候,妙圆多半是有些心虚的,这又被魏临叫过来,更是害怕被人知道,妙圆道:“二哥,我怕遇到什么人,这么打扮别人就认不出了。”   “没那么严重,走吧。”   来到北院书房,妙圆恭恭敬敬的行礼:“世子。”   魏临抬眼看了一眼妙圆,她比府里的丫鬟都要胖一些,今日晌午用膳时,也是一直尽心的伺候,确实无可挑剔。   “这几日在落湘院做事如何?可有不适?”   “挺好,表姑娘她性子温婉,不曾与人计较,心底也善良,待奴婢也是极好的。”   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些,魏临直视着妙圆的目光,妙圆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有些怕怕的。   “接着说呀!”   长易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她既然上了这条贼船,就是北院的人,说的不好听点,更像是魏临派过去的细作。   当时也是一时昏了头答应下来,以为只要和堂哥交代就好,哪知道被魏临叫来当面问话。   “那薛家小世子似乎爱慕姑娘,还写了一首表达情意的诗,不过姑娘不喜,加上奴婢劝说,怕是只会对薛小世子这种行为感到厌恶不耻,姑娘已经回绝了他。”   魏临很满意,他两手抱臂靠在太师椅上,又问道:“我表妹可是十分怕我?”   妙圆点了点头:“她胆子小,可有时候也不小,与别家姑娘倒是挺聊得来,世子,您和姑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呀?”   这都被猜出来,沈云簌的确对他有误解,若是知道她胆子如此小,就不该那日当着面去刺伤些劫匪。   他们之间的误解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魏临思量一会道:“表妹心思单纯,初来京城,难以分辨善恶是非,你就时常提点她一二,莫要她被别的男子诓骗,若是做的好,你弟弟的束脩和你期望的良田我来管。”   妙圆道:“堂哥告诉奴婢的时候,奴婢本不是为了束脩?世子,您是不是不记得奴婢?”   魏临打量妙圆一眼,还真对她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奴婢刚来镇北侯府的时候,经常会被其他丫鬟婆子苛责,有一次,她们说我偷东西,您调查一番后替奴婢澄清,若不然,我就会被赶出镇北侯府,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看到出您对表姑娘的爱慕之情,往后,奴婢会好好服侍姑娘,让您放心。”   魏临有些印象了,当时的妙圆可没有这么胖,想来是在膳房待久了的缘故。   记得那时他已经入职大理寺,断案翻案已是每日里都要做的事,面对家里的事,自然不能不管。   方想到她说对沈云簌的情意,这话未免直白了些,他都不敢张口同人说自己对沈云簌有爱慕之意。   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起身来到妙圆身边叮嘱:“表妹单纯,作为表哥,不想他刚入京都被人蒙骗,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会让长易告知于你。”   妙圆领命,出了书房。   魏临方才温和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走出书房,眼睛望着浩瀚夜空,时至今日,做到现在这样,他惊讶自己的行为。   他对沈云簌有种莫名的怜惜,而这种别样的情愫,再遇见后越来越浓烈,忙完手中的案子,安静下来,她那张乖巧嫣然的脸颊就出现在脑海里,总是挥之不去。   那日得知薛齐光的所为,心里更是有一种无名之火。   依照平日里,是该把人叫出来,教训他一顿,可他又觉得不妥,不知自己该以何种身份,他的表妹是不是更加对自己避之不及。   有些事情,是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沈云簌收到秦悠的邀请的帖子,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受到邀请,她请示了魏老夫人,魏老夫人赞同她多结交一些闺中密友,这次出行,还让林嬷嬷帮着打点。   翌日一早,沈云簌先去秦悠家里,带着礼物,乘着马车东拐西拐的来到听风巷,秦悠早已在门口守候。   走过青石路,来到一座二进院子里,院子厅堂里里外外都透着雅致,从房舍的装饰来看,这家主人是个颇为讲究之人。   秦悠的嫂嫂方氏也十分好客,亲自做了几样糕点,今日本没打算留在这里用膳,可方氏昨日就着手准备,一番推辞不过,沈云簌就留下来。   “今日我兄长不在,就咱们三个,你不要拘着自己。”   “我们家姑娘平日里就是这样的。”春罗为沈云簌解释了一句。   可在秦悠看来,她说话温声细语,饮茶、吃糕点的模样就是女子行为的楷模。   方氏说道:“你呀,要多和沈姑娘学学,不要整天想着一些男儿做的事。”   秦悠吐了吐舌头,拉着沈云簌出了厅堂。   瞧着嫂嫂和小姑子这般和睦,沈云簌十分羡慕,真希望她的兄长也能娶到一个明事理的女子。   用过午膳,沈云簌也打道回府,路径一家布庄的时候,让人停下了下来。   下了马车,却见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沈姑娘,可真是巧阿。”   沈云簌转脸,看到几步之遥的戚灵溪,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   “戚姑娘好。”   “既然这么巧,可否和我一起去茶楼里一边品茶,一边选布?”   这倒是个好主意,喝茶选布两不误,上次在天景阁,和戚灵溪也挺聊的来,沈云簌点头答应,而后脚步轻快的朝着茶楼走去,二楼拐角处,戚灵溪停下脚步,凑到耳边说道:“你看那些穿月白长袍的男子了吗?”   沈云簌随意瞥了一眼,却发现三五个年轻的世子正朝着她们这边看过来,看着衣着打扮,像是那个书院的学子,沈云簌低声催促:“赶紧走吧。”   等回了房里,戚灵溪则问她:“你走这么快干什么?你可知道他们都是昭澜书院的学子,还别说,今日这几位容貌都不错,个个玉树临风,说不定里面还有你未来夫婿呢。”   作者有话说:   魏临:表妹除了我能骗,谁也不能骗。 第14章 第14章   ◎没想过嫁人◎   戚灵溪笑的一脸灿烂,沈云簌则被她的话骚的红了脸,婚姻之事自有父母做主,她还真没有勇气替自己觅得良缘,方才那些人也只是略扫视一眼,模样一个都没仔细瞧。   “你怕是不知道吧,能进入昭澜学院的学子都是京都里的佼佼者。”   他对昭澜学子不感兴趣,但也附和戚灵溪的话:“原是这样,我初到京都,又甚少出门,是我孤陋寡闻。”   “那你就找对人了,这京城里的事我知道的挺多的,你想知道什么事,我可以告诉你,若我不知道,也可以给你打听道。”   沈云簌笑了笑,看向桌子上陈列的样布。   这隔壁布坊的掌柜很是殷勤,亲自帮着挑选,布匹都是上等货,质地和颜色都不差。   戚灵溪看了一眼摆放的布匹,问道:“马上要入冬了,我想做一件狐狸毛的裘衣,掌柜的,你们布庄何时有货?”   “这可说不准,若是有,我给您留着,不过通体雪白的白狐可遇不可求。”   戚灵溪又问沈云簌:“你帮我看看,什么颜色的布料适合我?”   那日听沈云簌一番言论,不是所有流行的布料都适合自己,她之前穿了一件石榴后的襦裙,逢人都说好,可后来背地有人说布料穿在身上分外俗气,于是觉得身旁的人都是在恭维自己,她更想想听真话。   沈云簌从众多花花绿绿的布料里选了几样出来,这些虽然不是最流行的,却也是经久不衰的颜色。   “姑娘好眼光,这颜色不挑人,做成衣裙定会好看。”布坊掌柜说道。   戚灵溪也十分满意,又问了沈云簌她适合什么样式,一番探讨,定了几块布料。   沈云簌也选了些布料,不过不是给自己选,她想给父亲和哥哥一人做两件冬衣,得知布庄里有成衣匠,也懒得再寻其他人,于是报了尺寸和需要注意的细节,和戚灵溪寒暄一会,就离了茶楼。   刚出雅间,路过方才的长廊的拐角,却见那些昭澜学子依旧在,还是扭头朝着这边看。   妙圆身子又宽又圆,忙挡在沈云簌的一侧,今日失策,出门竟然忘了帮沈云簌戴上帷帽。   回到马车里,妙圆说起在茶楼的一幕,这些年轻的学子只会舞文弄墨,成立不了大气,要沈云簌擦亮眼睛。   还认真提醒一旁打想要瞌睡的春罗:“出门一定要给姑娘带上帷帽,不能被那些登徒子们瞧上。”   春罗揉着眼睛道:“姑娘已经出了守孝期,必定是要议亲的,这番遮遮掩掩,何时才能觅得良婿?”   妙圆眨了眨眼睛:“像咱们姑娘这般颜色,何愁觅不到良婿。”   瞧着两个丫鬟肆无忌惮的商量自己的婚事,沈云簌觉得平日里待她们太好了:“父亲和哥哥会替我把关,你们两个都闭嘴,休要再议论我的事。”   临近黄昏,沈云簌来到镇北侯府。   因明日看望父亲,沈云簌去特意了两家糕点铺子,买了沈弘之爱吃的一口酥。   她正要下马车,听到马车外的春罗提醒他魏临也在,似乎是刚散值回来。   最近两人见到的次数似乎有些频繁,起初见他心惊肉跳,这会差不多已经习惯了些,可想到在水里被他揽着腰肢时,依旧会觉得尴尬。   魏临扔下手里的缰绳,只朝着马车走来,她本想在马车里躲一会,怕是躲不过了。   沈云簌准备下马车,却见妙圆杵着不动,而春罗手里拿的是她给父亲买的糕点,向她伸出手的是魏临。   她犹豫片刻,把手搭过去,手心里的帕子也随之展开,落在魏临的手上,大掌和柔荑之间隔了一层,不经意间的回避,却教魏临轻皱了一下眉头。   待到下了马车,沈云簌道了谢,脚步轻快的朝着门内走去,似乎并不想和他一起进门。   魏临微愣一下,待到人离开,轻轻叹了一声,一旁的长易道:“世子,姑娘好像还是对你避之不及。”   “多嘴多舌。”魏临斜睨了一眼长易,大步离去。   翌日,沈云簌起的很早,收拾妥当时,长易前来告知,魏临已经备好了马车。   魏临平日里去官署总是骑马,想来不会跟她乘坐一辆马车,今日,妙圆求着带上她,可昨日她木着脑袋站在那里都不扶她,小性子一上来,说什么好听话都打动不了了。   今日有雾,出了门才知道外面的雾气更加浓重,几步之遥寻不见人。   长易在前面领着路,他们在北院附近的北门出府。   沈云簌一直没见魏临,左右环顾后问:“表哥还没来吗?”   长易道:“雾气浓重,姑娘先上马车。”   马车布帘掀开,沈云簌瞧见马车内坐着的人,一手撑着下颌,星眸微转,端视着僵住的沈云簌。   “表哥……原来你在这里。”   见他诧异的盯着自己,解释道:“今日雾气大,不想骑马,能和表妹一起乘做马车吗?”   这马车是魏临备好的,她哪里有赶人的道理,不过若是知道,她就让人提前备一辆马车。   “当然可以。”沈云簌上了马车,方才发觉这马车的空间不是很大,魏临的腿又长,占的空间也大,尽管刻意收敛,可她的腿还会不小心触碰到他。   彼此面对面而坐,她的目光不知该放在那里,扭身看向一侧,回眸间,视线总能和他相撞,于是她干脆低着头。   魏临的眼神,总教她想起那晚时的场景,而他平静无波的面貌下,那一汪深眸中似乎有千万只马在肆意奔腾。   良久,魏临打破了车内的平静:“在魏家住的惯吗?”   “嗯,魏家的人都很好,特别是外祖母,老人家做任何事都想着我。”   “既然这样,就多住一些时日,琉璃巷那座宅院年久失修,一时半会难以修葺好,若是习惯了,你可以一直住着。”   沈云簌笑了笑:“谢表哥好意,等宅院修葺好,我还是要搬回去住的,父亲平日里忙于公务,常常忽略自己的身体,需得有人多提醒他。”   魏临点头,可又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若嫁了人,那姑父该当如何?”   沈云簌愣住了,这话从魏临口中说出来,竟不知该如何作答,面颊渐红,葱白手指揉着帕子沉默了一会:“没想过嫁人。”   魏临忽而凑近问她:“脸怎么这么红?阿簌……是不是不舒服?”   沈云簌抬眼,正对上魏临的漆眸,心里给自己打气,他现在又不吃人,为什么要怕他呢。   “许是早起吹了凉风,头晕,歇一会就好。”   “那你身体还真是柔弱,不知那日落水后,可有染了风寒?”   “……”沈云簌哑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话。   “寻阳船上那次落水。”魏临提醒,嘴角不经意间扬了一下。   这是她最不想提及的事,竟又被魏临追问,不知为何,面对魏临总感觉自己犹如困兽一般,逃离不得,挣扎不得。   “没有,谢表哥关心,往后这件事还是不要提了。”   魏临把倾斜的身体往后仰,直到靠在后面的车壁上,两眼审视眼神躲闪的沈云簌。   今日她披了一件殷红色披风,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模样乖乖巧巧,今日的发式也梳了灵巧,眉心贴了一朵桃花钿。   桃花钿是妙圆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贴上去的,她本想斥责妙圆,反倒是被妙圆说了回去,说今日面色不佳,不仔细装扮精神些,那边的老爷会担心的,沈云簌这才默认下来。   她忽然想到,今日这番打扮在魏临面前会不会太刻意了,于是又不自在的垂眸。   魏临两手抱臂,阖上眼,想着这样她应该会自在一点。   因为雾气浓重,马车走到很缓慢,可在拐角处,还是与一辆摊贩的独轮车相撞,马儿惊吓之下,失控朝前跑着。   沈云簌被一阵颠簸后,一头栽倒了魏临的胸口处,她本想起身,奈何马车没有停下的意思。   马儿在大雾中横冲直撞,沈云簌身体歪歪斜斜,最终被魏临拉过来,禁锢在怀里。   犹如那次在水里挣扎时一样,唯独不一样的是,这次真切的感受到魏临的体温和一股如雪后松竹里的清冽的香气。   她的手也无处安放,不得已放在魏临的胸口上,虽然隔着衣料,却也能真切的感受到胸膛强健结实。   马车停下,车夫已经驯服了马儿。   沈云簌抬眼,瞧着近在咫尺的脸,方觉得两人实在有些不成体统,于是奋力忙推开魏临。   始料未及的一推,魏临后背碰到了车壁上,方才担心她因马车失控被磕到才把她拉近怀里,待一切安定,他又被人嫌弃,翻脸无情的速度够快。   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讲明了原有,魏临也没有发难与他,只让继续赶路。   沈云簌坐稳了身体,看了一眼魏临,此刻他面容较之前有些冷淡疏离,想起方才推了他一把,莫不是因为此事生气了。   想起魏惜说过,魏临有些小肚鸡肠,父亲也曾教过他,宁得君子,勿得小人,思来想去,沈云簌决定认个错。   “表哥,方才阿簌情急推了表哥,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魏临坐的板正,双目审视着沈云簌:“看来表妹还是对我有误会,觉得我是宵小之徒。” 第15章 第15章   ◎羞愧◎   沈云簌忙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魏临追问。   第一印象太过深刻,沈云簌无法像面对其他人一样轻松自在的面对魏临,总害怕一个不高兴,他就把自己解决了,魏临手中的剑,快的令人咂舌,于是决定说些违心的话。   “表哥洁身自好,是一尘不染的谦谦君子,方才阿簌因马车太过颠簸,误入表哥怀……里,方觉得十分羞愧,脑子一热才推了表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这话多少有些曲意承迎,他哪里是什么谦谦君子,忆起两人惊世骇俗的相识,鬼才信她的这些话,但见小姑娘讨好之意,他岂能放在心上。   “没有。”魏临继续阖眼。   马车颠簸之时,明显感觉魏临有意把她禁锢在怀里,她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乱了节奏的心跳,见魏临恢复之前的状态,沈云簌方觉得自己多想了。   魏临身边似乎连个女婢都没有,这般清冷自持,怎么会故意的,也许真的只是担心她因颠簸受伤吧。   马车终于来到了琉璃巷,沈云簌掀开车帘往外瞧了一眼,浓雾散去了不少。   待到魏临下了马车,她才慢腾腾的从马车上下来。   她先看了看马车外的春罗和秋蕊,两人手里拿着长易递过去的礼品,她记得可没准备这么多呀,看来不能来扶她了。   这下车也不是不会,只是马车略高,多少失了淑女的典范,这段日子,她没少在礼节方面下功夫,最主要的是在魏临面前佯装了这么久,怎么也得继续装下去。   春罗欲要上前时,就看见魏临把手伸了过去,心里也开始有了疑惑,这镇北侯府里的表哥们对沈云簌都不差,唯独世子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她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云簌没有把手搭在魏临的手上,而是轻轻握着他的手腕。   下了马车,不忘向魏临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谢。   魏临没有任何情绪波澜,转身朝着一座朱红大门走过去。   大门上写着沈府二字,红色的朱漆木门,红艳艳的,瞧着像是刚刷上不久。   这座府宅有些年头了,听闻是因一位重臣的宅子,后来重臣告老还乡,长久无人居住的宅子慢慢就荒了下来。   永徽帝感念他这年为朝廷效力,赐予了这座府邸,府邸后有片园林,大约三亩之多,沈弘之在庭院建造上颇有心得,有一片空地让他折腾,正中下怀。   这些年,沈弘之从寻阳调任宜州,十年间,两座城在他的治理下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京都寸土寸金,这座三进院的宅子加上园林,也算是一份十分丰厚的嘉奖。   管家陈农忙上前迎接,昨日收到了拜帖,得知镇北侯府的世子也要过来,可当看见人时,还是不由的怔住。   只见来人一身靛蓝色窄袖锦袍,身形高大,器宇轩昂,俊男靓女站在一块,倒是十分的养眼。   “姑娘,世子。”陈农笑着相迎。   “陈叔,爹爹呢?”   “老爷不知姑娘来的这般的早,这会在后院指挥那些工人干活呢,我去叫人,前院的房子已经修葺好了,先到厅堂里坐下饮茶歇脚。”   沈云簌道:“陈叔,你先陪表哥吧,我去寻爹爹吧。”   “也好。”陈农应声,引路带魏临进入厅堂,并吩咐底下人上茶。   魏临方才注意到,沈云簌的脸上是一路都不曾见的雀跃,迷雾般的眼睛有了希翼的光。   她在马车里样子恍若坐进了囚牢,而现在,犹如从囚车里被释放出一般,   他的眼底闪出了一丝不快,但很快又隐了下去。   来到院子里,沈云簌环顾四周,长廊和墙垣都已经修整好,前院的房子也已经差不多了,有工匠已经开始干活,来来回回的搬运石头。   一路小厮引路,终于在一座假山后面看到沈弘之,他身着一件青袍,正与一个工匠详谈如何在园中布景。   那工匠听完吩咐就走了,沈云簌对着身边的春罗虚了一声,悄悄来到沈弘之的背后,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先不说这熟悉声音,只这双手的感触沈弘之就能分辨的出,沈弘之笑着说:“我猜你是上次偷吃我鱼的那一只小狸猫。”   说着,沈云簌松了手,没好气的瞪了沈弘之一眼:“爹爹,这都多久了,你怎得还拿那件事打趣我。”   沈云簌年爱吃鱼,年幼时一次害了病,郎中说不能是荤腥的食物,奈何沈云簌忍受不住,趁着沈弘之不注意,把他食盒里的蒸鱼给偷了出来,待到沈云簌长大,他常常拿这件事取笑她。   父女见面,两人心情大好。   沈弘之问道:“在镇北侯府住的可习惯?”   沈云簌点头:“外祖母待我极好,其他人也很好,没有不顺心的事,爹爹,我们的院子何时能修葺好?”   “两个月吧,但年前你还是要在镇北侯府住着,等过了年,开了春,就把你接过来。”   “好,我听您的。”   “走吧,世子还等着呢,不能把贵客晾着。”   沈云簌本想和沈弘之在单独说一会话,可魏临一起过来,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沈弘之在朝堂上见过魏临几次,在魏启年的引荐下寒暄了几句,每回上早朝时遇到,也只是打了个招呼。   厅堂里,两人见面,自然是先客气一番。   魏临行了个晚辈礼:“沈大人,今日冒昧打扰了。”   见两人分外客套,沈云簌有些迷惑了,这本不在朝堂,还称呼父亲为沈大人,若记得没错,魏临上次说的是想来拜访姑父,可不是现在他口中的沈大人。   转念一想,又不算正经的姑父,像他这种清冷寡欲之人,有些疏离也很正常。   两人落座,话题自然离不开朝堂之事,沈弘之如今是工部侍郎,接下前侍郎留下一半的烂摊子,说到河道之事,沈弘之让沈云簌回避了一会。   沈云簌也不想留在这里,正好趁着空好好看看这座宅子。   大半个时辰过去,浓雾已经散去,沈云簌回前院时,魏临已经离开了。   魏临把马车留下,独自骑马离开,既是这样,沈云簌决定等吃了午膳再走。   沈弘之来京都时,把宜州的厨子也带过来了,她可以尝一尝久违的味道。   父女两人先是对院落的改动交换了各自的意见,谈论起住房时道:“爹爹,我喜欢安静一些,就住在最后的院落就好。   第三进的院子院落偏小,沈弘之犹豫之时,沈云簌道:“哥哥年岁不小了,这两年怎么也要赶紧把事情替他张罗起来,到时来了新嫂子管家,这大的还是给她们留着吧。”   说到婚事,沈弘之其实最发愁的还是沈云簌。   没有调任之前,本打算在宜州给她择一良婿,千挑万选之下,对其中一个颇为满意,只是忽然的调任,打了个措手不及。   来京都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思考,命运无常,他都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何况是乖巧娴静的女儿呢。   这些年一直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她心思单纯,不知道这个世间到底有多残酷,遇到人心险恶之时,能不能应对。   来到京都时,他拜访了一众亲友。   镇北侯府是声望最高的,亡妻得魏老夫人养育多年,也算个娘家人,见了魏老夫人后,把眼下境况说了个明白。   魏老夫人执意要沈云簌早些过来,得知房子修葺,命令式的让沈云簌先住在镇北侯府。   大家府宅内的事宜繁多,不是自己的家,多少有些寄人篱下,可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虽然不舍,小风小雨的必是让她要经历一番才行。   用膳期间,沈弘之免不了唠叨几句:“在镇北侯府住了这么久,你也应该想明白一些事了。”   沈云簌道:“嗯,明白了许多,吃饱喝足,不要为了一些小事斤斤计较。”   “不全对,咱们家的人少,关系简单,待到将来你嫁给另一户人家,就得面临更多的问题,是要好好钻研与人相处之道,要学着处理各种繁琐的关系,你呀,心眼不要太实在。”   “爹爹放心,我已经大了,有些事情不用您操心了。”   沈弘之放下碗筷,语重心长道:“你母亲孝期已过,得了空,爹爹会认真替你斟酌夫婿。”   “还是兄长的事要紧,我的事情自然是先缓一缓,您不想我多在您身边留些日子吗?”   “想啊,你兄长不打紧,娶过来的姑娘只要明事理就成,其他都不甚重要。”   “那我呢?”   沈弘之略略思考了一会:“那要求就多喽,家境要干净,人品要端正,长相得配得上我们家阿簌,最主要的事,待人要好,嗯……若是仕途顺遂,那就更好了。”   沈云簌被说的红了面,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还是沈弘之第一次说对未来夫婿的要求。   沈云簌郑重道:“爹爹,我兄长其实心里一直对国子监司业家的庄姑娘情有独钟,只可惜那姑娘有了婚约,又加之科考后为母亲守孝,他可能觉得会耽误人家姑娘,就不曾向家里人提过,我已经打听过了,这庄姑娘去年就前解除了婚约,好像是因为男方在府里养了小妾,庄姑娘才退了婚。”   “你兄长可从没跟我说过这回事。”   “他也没跟我说过,是他回江州任职后,我帮他整理书房无意中看到他未送出的信件,兄长向来来有勇有谋,怎得到了这件事上变得畏畏缩缩的。”   作者有话说:   魏临:不想叫姑父,只想叫岳父…… 第16章 第16章   ◎皆大欢喜◎   沈弘之笑了笑,只有动了心,才会这般畏手畏脚,爱妻去世后,这些年一直都把心思放在公务上,忙起来,才不会有那么多怅然若失的时候,殊不知自己竟然忽略了孩子们的心思,心里也油生出了一种愧疚感。   “此事还得看人家姑娘的意思,你若哪日与她碰了面,就多多留意些,若那女子不记恨你兄长,等你兄长回京后,我就去给他提亲。”   沈云簌本来觉得自己前去结识庄姑娘会有些唐突,得到父亲的首肯,也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   用过膳后,父女两人在后园里散步,这时,陈农小跑着过来。   “老爷,那兵部的刘斯又来拜访了,守门的小厮还没让他进门,今日该当如何打发他?”   “老样子,就说我出去了,人不在,嗯……今日就说陪着女儿去外面了。”   以往总是以公事推脱,今日休沐,理由总是千篇一律也不好。   沈云簌不明白父亲,以前在宜州,也没见他这般躲着一个人的。   待到陈农离去,沈云簌问:“为何要躲着那人?”   “京都和宜州不同,在天子脚下做官,时刻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与之结交之人也要好好思量,为父在京都时间不算长久,里面的门道还没摸清呢,结交的人里面或许能助你平步青云,也可能会把你拖入地狱的。”   沈云簌点头,头一次觉得父亲为官的不易,身为女儿家,她是什么都做不了,只叮嘱道:“您以后小心行事。”   “知道,你也一样,往后对任何人都要多留给心眼,不能像以前那般谁都相信了,京都事宜复杂多变,和宜州不同。”   沈云簌不明白,父亲以前都教导她真诚待人,这会怎么都又变了方向:“爹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今时不同往日,你是女子,第一要则是要保护好自己。”   沈云簌点了点头应下,联想到在镇北侯府的这些日子,她也明白了许多,有人待你真诚,就有人同你虚与委蛇,她现在已经坦荡接受许多无法改变的事情,既然改变不了一些事,就由着它去。   时候不早了,沈云簌也该回去了,待她离开,沈弘之面色渐渐阴郁。   自从接任这工部侍郎一职,他的事比在宜州多了一倍之多,公务上的事倒不为过,只是这人情往来却让他犯了难。   朝廷中的党派之争让他难于抉择,与什么样的人结交关系到他以后的路,这段时日,他秉承一件事不变,除了做职务内的事,他不与任何人有私交。   今日魏临登门,听到他的那些话,更觉得自己的职位是个烫手的山芋。   前工部侍郎畏罪自杀,朝廷修筑河道,前后拨了两次款,第一次一万两,第二次一万五千两,本是绰绰有余,可将近一半的银子不翼而飞,左侍郎给出的交代是银子被山匪洗劫一空,说的有理有据,可陛下不信,要亲自盘问,就在召见前的一晚上,他畏罪自杀了。   魏临告诉他,左侍郎的死跟兵部脱不了干系,不是所谓的畏罪自杀,而是他杀,之所以畏罪自杀的名义结案,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这银子下落要追,案子也要在暗中继续查,要他小心行事,别误入旁人设下的陷阱。   他上任之前也是诸多疑惑,如今朝廷起了党派纷争,他暗中打探过,这前侍郎与兵部有私交,而兵部与御史中丞为一党,与之对立的是太子一党。   两方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不断拉拢朝廷的官员,他最不屑于党派之争,只想踏踏实实的做事,竟也不能随人愿了。   陈农看出自家老爷的心情不佳,想必是因为魏临过来的缘故。   “老爷,何故哀叹,您不是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沈弘之苦笑道:“可是这里是京都呀,两面夹击,已是进退维谷了,以后都一律谢客。”   “是。”   既然这样,他就哪队都不站,也正和了他的意,不必在官场上逢迎讨好,皇上十分重视修筑河道,若有人敢阻拦他的路,那就直接面圣,想到此处,心中也豁然开朗了些。   在这世上,儿子沈时尧已经成人,凭自己本事可成立一番事业,只有娇弱的女儿让她牵挂,只觉的从小把她保护的太好,早就她心思单纯,以至于现在做任何事情都瞻前顾后,只因割舍不下,若是沈云簌能寻个为她遮风挡雨的人,他也就敢放手一搏了。   翌日,太师府里的纪夫人来了镇北侯府。   妙圆消息灵通,去膳房娶食盒的一路上,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   纪夫人想给自家儿子提亲,提亲的对像是魏瑶,曹氏自当十分愿意,这老太师是陛下曾经的恩师,在朝堂上十分有威望,而说亲的正是老太师第二个嫡孙,听说也是个富有才气的人物。   曹氏先应下来,礼貌说要与婆母再细细商议,而后给纪夫人准信,这言语间,已经处处显露,两家的婚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而魏瑶却十分不愿,若不是先前有了与太子的情意,怕是会听从母亲的安排,感情这事越是克制,越是难耐,于是一个人独自出来散心,趁着四下无人,对着一片竹子出气,正巧被对面亭子里的沈云簌和魏惜看到。   两人瞧着情绪不对,上前劝慰她莫要被家里的下人看了笑话,这般行径有失大体。   魏瑶觉得两人多半是来寻她看热闹的,本就窝了火气的她冲着两人嚷道:“若让你们嫁给不喜欢的人,还会像现在这般平静吗?”   魏惜道:“原来五姐姐是因为议亲之事,我听说那纪家的二公子一表人才,在昭澜书院可是个人物,这么好的良婿,打着灯笼都难找呀,只要长得好,人品好,慢慢就喜欢了呗。”   魏瑶冷哼一声,这魏惜就知道吃和玩,马上都要及笄了,竟然一丝连情窍都没有开:“长得好人品好就会喜欢?可笑,你懂什么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吗?”   “为何只一瓢?一瓢若是不解渴,两瓢三瓢不能吗?”   “简直是对牛弹琴,你喜欢的话你怎么嫁他呀。”   魏惜倒是没有恼,笑着作答:“若是他求亲的是我,那我就嫁了呗,可惜不是。”   魏瑶不跟魏惜废话了,正要走,看到一旁沈云簌,忽然有了主意,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是那纪家二公子看了沈云簌,会不会被她的美貌打动,收了向她提亲的心思,她承认,论样貌确实输了沈云簌一些。   她围着沈云簌转了一圈,心里有了思量:“再过三日,翠园有个诗会,你们俩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沈云簌摇头:“不想去看。”   这诗会都是大都是文人墨客,富家子弟喜欢的场所,想来爱写诗的薛家小世子也会去,若真遇到,两方尴尬。   魏瑶想到前些日子沈云簌打听国子监司业家的庄姑娘,于是有了主意:“诗会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诗会旁有个教习嬷嬷,专门教京都贵女们插花,我和魏惜的插花便是从哪里学来到,每月初九,这教习嬷嬷就有一场重大的插花会,只要在插花方面有天赋的,不论出身,不看门第,均可做她的学子,机会可不容错过。”   魏惜也道:“五姐姐说的对,难得可以出门玩,那日我也会去。”   见沈云簌还在犹豫,魏瑶趁热打铁:“你不是说想结识庄家的姑娘吗?她的插花技艺可是得到教习嬷嬷的赞赏,只可惜我们镇北侯府跟他们庄家向来无往来,需要你主动结交。”   想到庄姑娘还未见过,沈云簌便决定再去一趟翠园,见了面,借机把哥哥的事情说清楚:“她当真会去吗?”   “当然,京城多半的女儿家都回去。”   沈云簌不犹豫了,答应道:“那我随你们去,我听说她颇有才气,很想结识一下。”   魏瑶虽面色淡淡的,心中却是一喜,没想到沈云簌这么好骗,到那日,她就想办法把两人约到一处,到时候郎情妾意,沈云簌有了好归宿,她也不在嫁给不喜欢的人,岂不是三方皆大欢喜。   妙圆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五姑娘平日里不怎么对沈云簌热络,事出反常必有妖,待回到落湘院,妙圆的道:“姑娘,这插花的地方和诗社离的挺近,您不怕遇到某些难缠的公子吗?还有五姑娘今日也怪怪的,指不定打了什么歪主意。”   “不能吧,我身上有什么主意可打的,我只是想见一见庄姑娘,昨日不是跟你说,我兄长的心仪之人是庄姑娘,如今庄姑娘未婚配,趁着这个机会跟她解释一二就好。”   “待到那日,姑娘您一定要带上奴婢,奴婢身子壮实,到时候谁欺负你了,奴婢跟她拼命。”   沈云簌只笑了笑,这胖丫鬟确实一直都在为她考虑,做人做事从未又半点懈怠,她的两个丫鬟初到镇北侯府不懂很多事,也是一一都提点她们,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见了魏临后就傻愣愣的不知该干嘛,或者说,妙圆也跟自己一样害怕魏临,导致她乱了方寸。   “妙圆,你可是觉得世子严苛,害怕他?”   妙圆摇了摇头:“世子他外表虽然冷酷,可心却是最好的,我听说,他入职大理寺一年多,把堆积几年积压案件全部了结,还颇受一些京都百姓的拥戴呢。”   “是吗?”沈云簌一脸不可置信。 第17章 第17章   ◎听天由命◎   “当然了,奴婢怎得能骗你!世子人最好了,模样也是无可挑剔,人人都说他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最主要的是世子洁身自好,守正不阿。”   沈云簌没想到从一个小丫鬟的嘴里说出这么赞美的话来,一想到魏临,心中总有些怅然若失,她努力躲着他,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每隔几日都要有一次接触的机会,见了魏临,总心中有种说不出感觉,时至今日,已经对以往的看法有了些许改观,有了些敬佩之意,可更多的还是畏惧。   那晚事情让她梦魇多日,心中惶恐万分,即便他真的好,但觉得还是离这位四表哥离远一点的好。   “即便他很好,咱们离的远远的。”   “为何?”妙圆问。   “不为何,这件事休要再问。”   妙圆点头,看来这误解还挺深的。   三日后,到了插花授课这日,沈云簌一早被魏瑶叮嘱她衣着要讲究一些,魏瑶对沈云簌简略的打扮不甚满意,亲自带了两枝玉钗后才算满意。   这位在翠园别院办课的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如今的贵妃和皇后在早年进宫时都被她教导过。   以往来学的女子都是京城的高门闺女,后来她放宽了条件,小官家的女子亦可以来这里观摩学习。   而魏瑶尤其喜欢上岳嬷嬷的课,每月逢九,只要无外事,必会到达。   曹氏见女儿这般努力学习插花,也是十分欣慰的,就在喝茶的功夫,脑子里灵光一现,她忽然间察觉了些什么,急忙让家丁去拦魏瑶,可是人早已上了马车离去。   这般努力向宫里的嬷嬷学习不就是想进宫吗?太子万万是嫁不得,难道她还死不悔改?   想到这些,曹氏气的扔了手中的茶碗,与此同时,魏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来请她过去,为了是商议魏瑶的婚事。   纪家是清流人家,魏老夫人一番打听,得知纪家二公子学业不错,人也是个好相处的,于是同意把魏瑶的婚事定下来,当然,也要看看曹氏和魏瑶的意思,若是同意,她就给远在明州的三子魏启安一封书信告知。   曹氏整理了心绪,跟着李嬷嬷一起见了婆母,表示自己也十分愿意,可魏瑶似乎不太中意纪家,但她没说明真正的原因,只说魏瑶心高气傲,要魏老夫人做主把亲事定下。   眼下这场婚事,也只有魏瑶一个人不愿。   这魏瑶的脾性像极了魏启安,都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强硬性子,但见曹氏一脸担忧之色,魏老夫人开解道:“等她们回来,我会好好开导,你也把心思放宽一些,儿孙自有而孙福,莫与儿孙作远忧。”   隅中时,三人来到翠园的别院听水阁,来到厅堂之时,一多半的贵女已经到了,而沈云簌是第一次来,由这里的管事重新安排座位。   她的座位在小官之女的前一排,而她不知,这是魏惜有意和那管事递了话,要她和庄家姑娘旁边落了座,因魏惜和与庄姑娘也都不上熟,只能要她自己主动些。   沈云簌刚坐下来,一位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子在她一侧坐下,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淡雅之气。   沈云簌转脸看她时,那女子也是朝她微微一笑,朱唇粉面,人淡如菊,瞧着就让人欢喜。   这时,前面的魏惜朝她挤眉弄眼,当下便知道这位乃是哥哥的心仪之人庄姑娘,庄晓仪。   正当沈云簌思索怎么与她搭话时,庄晓仪却先开了口:“瞧你面生,不知姑娘芳名?”   沈云簌心口竟然有些紧张似的,机会可不容错过,见她真人太难了,于是脱口而出:“我姓沈,名云簌,工部侍郎沈弘之之女……兄长名唤沈时尧。”   本想循序渐进的认识,可又觉得十分不妥,不如直接禀明来意。   听到沈云簌那句兄长沈时尧,庄晓仪整个人僵住了,随即微微点头,并没有接她的话。   沈云簌顿时觉得窘迫,也有些气馁,三年之久,怕是这位姑娘已经忘了自家兄长是谁,或者说因兄长的不作为,已经寒了心,厌烦了他。   岳嬷嬷来了,沈云簌也收回了思绪,做到这般已经尽力了,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沈云簌的插花是娘亲教的,今日一番授课,方觉得自己以前学的只是皮毛,插花的时候,也是按照岳嬷嬷所授课的要领去做。   待到授课结束,岳嬷嬷倒是对她的作品做了一番评价,把不足之处一身见血的指出,但言语间还是对她的肯定。   沈云簌借着空挡和庄晓仪搭话,问她是否记得自己的兄长。   庄晓仪则表示不认识他,沈云簌无疑肯定了之前的判断,或许是兄长一个人单相思,只觉的冒犯了庄姑娘,于是起身道:   “庄姑娘,今日唐突了,因兄长曾提起过你,故而觉得你们认识,我兄长三年前进京赶考,可放榜后不久,娘亲去世,他回了宜州守孝,今年三月初时才过了孝期,三年之久的事,今日忽然提起,望你不要介意。”   听沈云簌解释一番,庄晓仪冷淡的面色变成了不可思议:“三年前他是回去守孝?”   “是,为母亲守孝。”   庄晓仪想对沈云簌挤出一丝笑,可只是一个更加难看的表情,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对于这个消息她有些消化不了。   沈时尧,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男子,曾说过若榜上有名就来庄家提亲,放榜后,她让家丁去看,得到了他上榜的消息,她欣喜若狂的在家里等了好几日,可等来的却是他一封道歉的信,信中说他不该说了那句戏言。   她以为沈时尧被人榜下捉婿,才与自己断绝了关系,可也从未听说关于他议亲的消息。   后来,她想亲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可到了那座他租住的小院子时,人早已搬离。   此后,她在母亲的安排下和鸿胪寺卿梁家的儿子订了亲事,可订亲一年之久,本事快要成亲的时段,她发现那梁家大公子却是个风流多情之人,一连养了两房小妾。   嫁过去就要和人共侍一夫,她自然做不到,搜罗证据,求着父母把亲事推了,两家退亲自然会受人非议,梁家为了名声,把脏水往她一个人身上泼,说她有失大家闺秀的典范,苛责亲人,才推了亲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庄晓仪也不在隐瞒:“我确实认识你兄长,今日是我胡言,失礼了。”   “我是冒昧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算解了心底的谜团,今日就先告辞了。”   沈云簌作别庄晓仪,回身却看见远处的长廊下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此人是薛齐光,堪堪朝着她看了过来。   妙圆动作也十分快,把帷帽及时给沈云簌戴上。   今日那薛齐光也很识相,只瞧了片刻,人就立刻离开了。   这时,魏瑶身边的丫鬟鸢儿告知她,要她先去闲云阁的阁楼上,魏瑶在那里已经设了宴。   贵女们有的离开,有的在翠园中用膳,今日魏瑶也十分豪爽,定了雅间要款待她和魏惜。   只是这会魏惜去了哪里?沈云簌想要找人,却被鸢儿告知两人都在等着她,并催促她赶紧过去。   今日同庄姑娘一番解释,谈起兄长,见她一幅淡漠的神情,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具体的误会,思虑一会,想起她从宜州收拾物件的时候,把哥哥的书信夹到了账册里,而那账册也被她同带过来。   若是她想把信件拿给庄姑娘看,事后再向兄长赔罪自作主张,也好过一方相思不尽,一方怨恨不止,于是对鸢儿道:“今日有事,你帮我和表姐表妹说一声,就说我要提前回去了。”   鸢儿自然知道魏瑶的主意,她这会带着魏惜在翠湖划船,只要将沈云簌引到雅间便是功劳一件。   于是拦着沈云簌的路:“表姑娘,您可不能这样,提前说好,怎得能够食言呢,您用不用膳都成,人到了就好。”   沈云簌犹豫间,妙圆说道:“我们姑娘怎么就食言了,这才分开多大会,姑娘有事要回去,你耽搁的起吗?”   鸢儿被问住了,可也不能把事情搞砸,只道:“表姑娘,这闲云阁离的不远,耽误不了多久,我若不把您接过去,我家姑娘要骂死我的。”   劝阻不成,又来了一出苦肉计,妙圆瞧着鸢儿神色,慢慢觉得不对劲,这丫鬟想来小心思多,不知又要搞什么把戏。   沈云簌体谅下人,知道她们不容易,去一趟也耽搁不了许久,就答应下来。   待到闲云阁门前,这忽然鸢儿说肚子疼,慌里慌张的又走了。   进入门内,就有伙计上前引路,上楼前,妙圆抓住了沈云簌的手臂,递给沈云簌一个眼神,两人没能让伙计跟随,到了长廊里,妙圆让沈云簌想去隔壁一间房,决定亲自试探一下,她带着沈云簌的帷帽,推开那间房门,只瞧见一男子端坐在眼前,仪态端方。   果然主仆两人有猫腻,妙圆把门合上,纪文星已经起身恭恭敬敬的作揖:“魏姑娘……。”   妙圆摘掉帷帽,冲着纪文星行礼:“公子误会,我不是魏姑娘,我应该走错了房门了。”   纪文星也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他自然知道她不是魏瑶,魏瑶的样子他早就提前看见过,方才见她第一眼就觉得不对,短短几个月,不会胖的这么快。   妙圆离开前,多问了一句,方知道她是纪家的二公子,也是那位正在和魏瑶商谈婚事人。   联想到上次魏瑶在沈云簌身上打转,今早特意教沈云簌仔细装扮自己,还要鸢儿古怪的举动,想来是不满意这门婚事,想让沈云簌替她促成。   回了隔间,妙圆就把事情和沈云簌一五一十的说了。   魏瑶性情略微孤傲,一向很有自己的主意,可今日自作主张的做这种事情,她十分不耻,于是带着妙圆气呼呼的离了翠园。   在外面观察的鸢儿瞧沈云簌急急离开,不知发生了何种事情,她想问一问,但感到又十分心虚,只跑到翠湖告知魏瑶。 第18章 第18章   ◎我一直在等你◎   这边纪文星等了许久不见人,方觉得被魏瑶放了鸽子,把他约出来,又不见他,也不知是何意,眼看见人无望,自个就回去了。   沈云簌回落湘院第一件事是翻看账册,终于找到了几封信件。   魏瑶紧随其后,直奔来到落湘院,上来就问沈云簌为何匆匆回去,都不等她们,正想斥责她一番,却见沈云簌一双美目死死盯着她。   自己做错了事,没有道歉之意,竟然还跑过来找茬,她也是又小脾气的,不是任人拿捏的,把手里的信件交给妙圆,上前质问道:“表姐,你看不上的人为何要往我这里塞?”   魏瑶先是一愣,随即冷笑了一声:“那纪家公子家世才气样样好,我是为了阿簌表妹你有个好归宿,纪家公子可曾见过了?”   “让表姐失望了,没见,人家奔着你来求的亲,你让我去见人,是陷我于不义,我沈云簌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轮不到你来插手。”   一向温吞吞的表妹,吵起架来也是牙尖嘴利,魏瑶急眼了,指着沈云簌道:“沈云簌,你知不知你站在那里?吃的用的都是谁家的?竟然敢跟我这么说话。”   “是为魏家的不错,可也没用到你的身上,今日你此等恶劣行为我会跟外祖母说,让她老人家;来评理。”   提起魏老夫人,魏瑶没了底气,可孤傲的性子做不到去求沈云簌,只气冲冲的离开了。   吵架时,三个丫鬟被赶在门外,虽然没有再房内,可隔着窗子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再然后,就是魏瑶推门跑出去的身影,秋蕊和春罗担忧的进了门,本想劝沈云簌,却见她拿着一封信再看,神情不像是有气的样子。   傍晚,魏老夫人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把人都叫到跟前。   魏老夫人讲了一番大道理,指魏瑶错的离谱,连带曹氏一并训斥,曹氏被魏瑶气昏了头,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好在身旁的丫鬟及时扶了一把,又急忙送回隔间的榻上躺着。   魏老夫人让魏瑶给沈云簌道歉,魏瑶道歉的不情不愿,得知沈云簌根本没有见纪家二公子,是妙圆替她看了一眼后更是后悔不已,装的一个小白兔的样子,看穿了也不说,竟然给她耍心眼子。   而福安堂这边事情还未说清楚,管事急匆匆的来通报,薛夫人上门了。   薛齐光今日在酒楼里和友人聚会,酒后失言,惹恼了郑家三公子,两人在酒楼大打出手,砸坏了酒楼里的许多物件,恰巧大理寺的人出来办案,把罪魁祸首的薛齐光直接带到了大理寺。   而郑家公子比薛齐光清醒些,也比薛齐光滑头,看到人来立马闪人离去。   得知儿子被大理寺的带走,薛夫人亲自去领人,却被告知明日过堂后再做答复。   薛夫人怎得受得了,一番打点后知道带走薛齐光的人的是魏临,马不停蹄的赶到到镇北侯府。   眼见人已经到了门外,魏老夫人连忙让家里的三个姑娘回到隔间避一避,本在气头上的曹氏这会也不气了,从榻上起身,整理好着装和婆母一起应对。   薛夫人进了门,先向魏老夫人问候一声,急不可耐的把事情的始末讲了一边,句句都有偏袒之意。   “定是他们欺负我儿子酒醉,他砸了东西,我们赔了就是,万不可把人关在牢里,我听他们说进了大理寺这酷刑就要受一遍,我儿子落了水都要染病的身子,怎得经受的住大理寺的牢房呢,只求让我见世子一面,早些放了我家儿呀。”   魏老夫人表示理解,差人去请魏临。   管事的刚出府门,恰巧遇到魏临回来,这一路上,把家里今日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曹氏见薛夫人偷偷地抹眼泪,也没有上前安慰,只觉的心里舒坦了些,在翠园的那些不愉快,以及平日里爱摆臭架子,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这会求上门来了,心里舒坦极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曹氏安慰她:“薛夫人,你家小世子只是关进了牢里,一切还未定夺,别哭呀,多不吉利。”   薛夫人止住了哭泣,瞧了曹氏假仁假义的模样,没看出来对自己有多少同情之意,像是故意说她是丧门星似的,她刚要质问曹氏为何在她伤口上撒盐,却见魏临进了厅堂的门。   薛夫人忙起身问:“世子,我们家齐光到底做了何等的错事,要关进大理寺的牢房。”   能进入大理寺审查的案子都是冤案重案,这等寻衅滋事者不该关进大理寺,委实有些小题大做了。   魏临站定道:“薛夫人,薛小世子在酒楼里打砸斗殴,把酒楼老板的名贵物件毁坏了不少,还伤了人,按理说应该送到衙门,可大理寺的人经过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等明日过堂,把实情弄清楚,该罚的罚,该赔的赔,自然,人就会放出来。”   “怎么惩罚?”这也是薛夫人最关心的一件事。   “根据大燕律法,寻衅滋事,殴打他人者笞四十,殴打他人且毁坏财物者,杖六十……”   还未等魏临说完,薛夫人一屁股坐回圈椅上,两眼含泪:“他怎么受得了?这下可怎么办呀?我的老天爷呀。”   “叙淮,可还什么折中法子?毕竟世子身份尊贵。”魏老夫人也开了口。   魏临上前两步,语气也缓了下来:“世子身份尊贵,自然会酌情处理,还望你们拿出一些诚意和态度,我已经打过招呼,今日可以去看望。”   “既然能酌情,为何今日不把人放了?”薛夫人追问道。   还真能得寸进尺,魏临身体站得板正,语气坚定:“身为大理寺少卿,必是要秉公办理每一件案子,我若提前把人放出来,就是坏了规矩,违反了大燕律法,上愧对朝廷,下愧对百姓,还望薛夫人理解。”   魏临言之凿凿,没有一丝宽容的余地,薛夫人当即冷了面,告辞了魏老夫人。   今日事情多,魏老夫人早就支撑不住了,去了屋子里休息。   众人一一散去,沈云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想等魏临走后再走,听到妙圆说人都已经走了,她才从隔间里出来。   不料刚踏出厅堂的门,就看见魏临的身影,心口猛然一滞,怎得还未离开,不是走了吗?躲都躲不过。   魏临背对着她,身形如竹,他微微昂着头,似乎在展望福安堂院上的一方夜空。   沈云簌对着妙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决定从他身后悄悄离开,妙圆照着沈云簌指示的做,放缓了脚步。   殊不知魏临早已察觉,他转脸瞧着要离开的主仆两人,待到他们蹑手蹑脚的走了几步,才轻咳了一声。   沈云簌被咳嗽声定住了脚步,扭身看了一眼,只见魏临两手抱臂,看戏似的瞧着她。   此刻,装作看不见就说不过去了,于是硬着头皮恭恭敬敬的行礼:“四表哥,真巧,你也还没走呢?”   “是啊,我一直在等你。”   沈云簌握了握小拳头,紧绷着面颊:“有事吗?”   “有,今日你和魏瑶的事我听说了,那丫头十分顽劣,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你别将这件事往心里去,回头我会教训她,魏家的长辈也不会干涉你的婚事。”   沈云簌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今日魏老夫人替她做主,邓氏和魏惜也替她说话,她已经不觉得委屈了,没想到魏临也能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日受的委屈也消去了不少。   “谢四表哥关心。”   这时,长易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精巧的盒子,来到廊下站定:“世子。”   魏临淡淡说:“这是今日从宫里带过来的糕点,你拿着吧。”   沈云簌正犹豫要不要收的时候,长易已经递给了妙圆。   无功不受禄,不知道魏临何种意思,于是直白的问了一句:“为何要给我?”   魏临走进了一步,低声在沈云簌耳边说道:“阿簌,今日你受了委屈,算作补偿。”   沈云簌只觉的魏临对着她说话的半边脸热热的,她抬眼,正对上魏临的漆眸:“阿簌不委屈。”   “以后不管谁欺负你,跟表哥说,我帮你教训他们。”   说完,便带着长易离开,沈云簌看着离去的魏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旁人都是口头安慰,独独魏临拿了东西过来,想来这一盒糕点只有她一个人有,小巧的木盒上,花纹都雕刻的精细无比。   这个四表哥瞧着不好相处,可眼下的举动,却也瞧的出是个外冷心热的人。   出了福安堂,妙圆方开口说话:“姑娘,世子真是有心,怕是这糕点只有一份吧。”   沈云簌看了一眼妙圆:“他到底是何意?方才不走为的就是送这一盒糕点吗?”   “嗯……当然是为了安慰姑娘你,我觉得往后姑娘不必避着世子,他又不是生擒猛兽,又不会把人吃了,怕什么呀。”   沈云簌摇头,她是没有见过魏临吃人的样子,一盒糕点也不能把她的理智全都收买了:“你不懂,这不是避着着,而是避嫌。”   “都是自家人,一张膳桌上用膳,哪里有避嫌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   魏临:徐徐诱之第一步,送她糕点,帮她出气。 第19章 第19章   ◎不近女色◎   “别人可以把我当自家人,我不能理所当然的把自己摆在自家人的位置上,我只是借住镇北侯府,过一段时日还是要回去的,任何事情都得有分寸,对于表哥,我只心怀敬重,你可别乱做猜想。”   妙圆点头,沈云簌这番话的确有道理,别说她家世子喜欢这位新来的表姑娘,就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觉得这个表姑娘挺招人喜欢,若是可以,她希望以后都留在沈云簌身边侍奉。   忙活了一天,沈云簌整个人都脱虚了,终于到了落湘院,沈云簌宽了衣,躺在榻上歇息,春罗打开那盒糕点,惊喜道:“姑娘,这是鲜花果子呀,也太精巧了吧,这朵小桃花做的跟真的似的。”   沈云簌抬眼,看见春罗手里捏着一个桃花形状的果子,做的甚是精致,都不忍心把它吃掉了。   “把秋蕊喊过来,让她来尝尝。”   春罗当即把秋蕊叫了过来,让她品了一块,吃了一块后,秋蕊称赞道:“姑娘,真好吃。”   “那你能做出来吗?”这也是沈云簌独让她先品尝的原因。   “有点难,我得再吃一块。”   沈云簌捏了一块梨花形状的递过去,秋蕊咬了一口,看妙圆和春罗羡慕的眼神,颇为得意:“这是我吃过有史以来味道最独特的糕点,每一个味道不一样。”   “我们姑娘都没吃上一块呢。”春罗不乐意了。   “谁让我吃过的东西都能做出来,谁让你就知道吃呢。”   这一点她不可否认,春罗闭了嘴,只可怜巴巴的瞧着那些馋人的鲜花果子。   沈云簌尝了两块,其他的都给三个丫鬟,三人围着桌子品尝,不由的说起了送糕点之人。   妙圆:“世子待咱们家姑娘可真好。”   春罗:“这有什么,咱们姑娘的兄长才更好,在宜州的时候,隔三差五的都会去糕点铺子里买一些回来哄姑娘开心,一盒糕点而已,算不得什么呢。”   秋蕊附和道:“这话没错,这世上,除了老爷,只有公子才是最疼咱们姑娘的人。”   妙圆:“老爷和公子都是姑娘的亲人,血脉相连的关系,自然是好的,可世子的好可他们的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春罗和秋蕊同时出口。   妙圆正要说时,却看见隔着珠帘沈云投过来异样的目光。   她若一直夸魏临,势必无法融入到这主仆三人里去,如今的沈云簌还无法对魏临放下芥蒂,只笑着道:“我也说不上来,感觉就是不一样,看姑娘的眼神至少没有看旁人这么严厉。”   “鲜花果子也堵不住你们的嘴。”沈云簌把话本子扔到矮几上,趿鞋去了床上躺下。   深夜,魏临独坐在案桌前,从大理寺带过来的案卷也全部批过,等他揉着眉心起身时,长易道:“奴才听说这宫里的鲜花果子不是出自御膳房,而是京都南门的欢喜斋。”   魏临轻轻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把长易的话放在心上,撩袍起身离开书房。   长易把案子收拾好,灭了书房的灯,也出了书房。   昨日魏临接到部下温言的密函,里面是关于丢失修筑款的下落追查,魏临即刻进宫,把密函呈给永徽帝,临出宫门时,被一火急火燎的小太监给叫住了,永徽帝看了密函后,君臣之间难免要长谈一番,议事结束之时,杨公公禀告送给娘娘们的鲜花果子已经送进宫来。   这永徽帝是个随和的人,瞧魏临总是绷着一张脸,谈起公事严肃又认真,为调解气氛,就和他讲这鲜花果子的由来,味道又如何美味,怎样受的女子们的喜欢,末了说了一句:“朕的公主生气了,就是这几块糕点哄的有了笑颜。”   魏临沉默着,等着永徽帝说完,毫不客气的讨要了一盒。   永徽帝一向一碗水端平,给宫里的东西不偏不倚,而这糕点也是有数量的,既然开口,就应允了魏临。   长易在宫外等,直到看到魏临手里捧着精致的盒子,先想着是给魏老夫人的,可老人家吃了甜的牙就会痛,而魏临对甜食不感兴趣,思索片刻,便知道是要送给谁的了。   他嘴上一句没提过是否爱慕这个新来的表姑娘,可所有的行为早已表露了心迹。   起初长易也十分纳闷,世子对表姑娘的情谊来到莫名起来,直到那日陪着魏临去沈府,底下一个跟着魏临去过寻阳的人说,这表姑娘和世子在寻阳要找的女子很像。   恍然想起来在寻阳的几日里,他亲自画了一张画像,要底下的那些暗卫去找人,而他负责魏临的起居,对公事一向不过问。   难道说两人在寻阳就有渊源,猜测的多了,思绪就更乱了,索性做好分内的事,早些让世子如了愿才好。   翌日午后,薛齐光被从大理寺放了出来,鉴于他的身份,量刑笞二十,而那跟着拱火的郑家三公子也一起受了罚。   像这种事情送到京都衙门,家里人赔些银子,也就不了了之,可大理寺一向法不容情,多少要吃点苦头。   出了牢房,魏临让人把薛齐光带到了议事厅,又叫了老仆送过来了一盆水。   薛齐光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只想赶紧回去歇息,还洗什么脸,只听魏临说道:“你也是有身份的人,一脸污秽,莫要让旁人看了笑话。”   薛齐光虽然没有跟魏临打过交道,但学院里的夫子常常提到魏临,说他在外面打了三年仗,本可以依照军功在京都谋个职位,可偏偏选择科考入仕,三年间,边关与邻国大大小小的战争不下十几次,而他还没把学业荒废,着实是个学习的楷模,而他们每日里有大把的时间念书习字,还有下人伺候,文章却写的一塌糊涂。   而这时就有人说了,魏临能中探花,完全是因为他不近女色的缘故,血气方刚的年岁,那个男子没有个一个心里的人用来日思夜想,而他除了打仗都是用来学习,才导致没有荒废学业,少之时,气血未定,戒之在色,可这色又怎的这么好戒,除非他本就不喜,久而久之,这魏临不近女色的消息慢慢传出。   魏临端坐在一张方椅上,色正芒寒,薛齐光经过这一遭,现在看他时竟然有些胆怯。   他不情不愿的准备洗脸,在府里都有人侍候,本以为老仆会把帕巾浸了水递给自己,谁知竟然直接把干帕巾扔给了他。   一时间竟也忘了,他是刚刚放出来的阶下囚,把心里升腾的火气也压了下去。   洗过脸,正要走时,就见魏临叫住了他,然后端起一旁的茶碗,一边拨动茶水一边道:“你以后不能打魏家姑娘的主意,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   薛齐光缓缓转身,无奈表示:“大人,您误会了吧,我何时打过魏家姑娘的注意,别人不清楚,我可是知道,那魏瑶性子高傲跋扈,我才看不上呢,魏惜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孩,别说我不会看上,就是主动求亲,我也不会同意的。”   “我表妹也是魏家的人。”魏临直视着薛齐光,若他的是眼睛是一把利剑,这会薛齐光已经被刺穿无数次胸膛了。   薛齐光苦笑,他是瞧上了沈云簌没错,可一来她对自己不甚满意,再者家里的母亲也最多给妾室的名分,一心寻个对他仕途有帮助的人家,他与沈云簌之间可谓是双重艰难,如今魏临也来警告,他这份情意当真隔着几座大山。   可他到底有几分文人的风骨,怎可直接就妥协了呢:“我可以不找她,但是我不能不想她。”   魏临眯了眯眼睛,放下茶碗:“早些断了你不该有的心思,想也不能够,若是被我知道你再接近她,我有的是办法治你得罪。”   这声音不大,威慑力确实十足,看着投过来的目光,薛齐光觉得脊背十分不适。   可她是文国公府的世子,也不是被吓大的,于是拔高嗓音道:“魏大人,你怕是从来没有对哪位女子动过心吧,感情这事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这都不明白吗?人一但动了情,越是束缚,越是无法自拔,也对,无情之人怎得理解有情之人的心思……”   魏临双目寒冰般扫视了一眼薛齐光,也不想再废话了,他从身上拿出一把短剑,短剑在手中转了几圈,就在薛齐光看的眼花缭乱时,被魏临一把扯过手肘,把他的左手摁在桌子上,接着,他拿着短剑在他手指间隔中来回扎了许多下,这还没完,短剑在魏临手中转了几圈,竟然直接朝着他过来,薛齐光睁大眼睛,往后躲闪,可还是割了他几缕头发。   他已经吓的腿都软了,等魏临收手,他看着自己险些扎成马蜂窝的左手直哆嗦,再看看方才摁过他手掌的方桌,已经成了马蜂窝了。   “胆敢让我知道你接近我表妹,下次就不是这几缕头发了,我魏临在战场上杀过的人,比你吃饭的次数都多,若还想要你这条小命,就给我老实一些。”   薛齐光终于松了口:“你说的对,魏家表姑娘不是该我肖想的。”   作者有话说:   薛齐光:莽夫!可恨,哼! 第20章 第20章   ◎名节◎   薛齐光不顾屁股上的痛,急急离开了,魏临的眼睛里似是要冒出火来,他再不赶紧离开,怕魏临以公谋私,再对他用刑也极有可能。   长易跟着薛齐光,叮嘱让他慢点走,毕竟刚打了板子。   待到远离议事厅,薛齐光转身看着长易,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你家主子这里是不是有毛病?”   他猜想,不近女色之人,估计见不得别人男欢女爱。   长易道:“知道我家主子为何要你洗脸吗?”   见薛齐光漏出一个疑问的表情,他继续道:“薛小世子是有身份的人,应当顾及自己的脸面,你不想要脸面,咱们魏家的人可都要呢,我家主子的话,可千万记住了。”   这话气薛齐光心口一哽,怒骂道:“你这刁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奴才,竟然拐着弯的骂我。”   待到发泄完,方拂袖而去,外面迎接他的,正是等了许久的薛夫人,见自家儿子一瘸一拐的这幅惨样,顿时泪流满面。   “孩子,在里面可是受了苦了?”   苦倒是能承受,这惊吓可承受不起,薛齐光只摇了摇头,上了马车,一路上跟薛夫人说,心里已经打消求娶沈云簌的想法。   薛夫人点头:“你明白就好,为娘会给你寻个家世好,模样好的姑娘与你相配。”   薛齐光此刻的心如行将就木,什么样的女子在眼里都是过眼浮云,身为国公府的世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懦弱极了,连喜欢的姑娘都爱而不得。   今日的风有些大,堪比昨日冷了不少。   沈云簌来到福安堂时,正巧遇到姜氏和余氏。   两个孙媳妇关系很融洽,今日更是手拉着手,不知道小声嘀咕什么。   沈云簌走上前道:“两位嫂嫂早。”   “瞧瞧,咱们的表姑娘也来了。”姜氏嘴甜,总能一句话就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今日风大,怎么也不披上一件棉披风。”余氏问道。   “谢嫂嫂关心,今日穿的挺厚,也不觉得冷。”   沈云簌穿了月白色棉袄,领巾上缀了一圈兔毛,映衬着不点而朱的唇,如雪后一枝待放的梅。   “瞧瞧,咱们表姑娘这张脸跟红梅花似的好看,真不知道谁有幸折了一朵梅花。”   这话说道沈云簌脸一阵发红,不自觉地低了低头:“嫂嫂们又拿我说笑了。”   谈话间,三人来了福安堂的客堂里,人渐渐多了,也变的热闹起来。   “没用早膳的,今日都在这里喝上一碗暖身子汤。”魏老夫人笑吟吟的招呼丫鬟去准备。   魏惜来的最迟,今日风大,她舍不得温暖的被窝,赖了一会子床。   这会连忙赔了不是:“祖母,今日孙女实在困的睁不开,我自己惩罚我自己待会多吃几块栗子糕可行?”   魏老夫人被魏惜逗笑了:“你呀,又懒又馋,要嫁不出去喽。”   “那岂不正好,我一辈子赖在您的身边。”   这边的魏瑶面色一直不太好看,自骗了沈云簌与纪文星会面,她就一直被关在闺房里反思,先是被曹氏训斥,后又被魏临警告,今日也是魏老夫人特意教曹氏领他过来。   以往魏瑶和沈云簌还能礼貌的行礼问好,这会连礼节都省下了,互相不看对方一眼。   等热汤送来后,众人都去了膳厅里,唯独沈云簌和魏瑶被留下来。   两人皆是沉默,魏老夫人微微叹一声,对魏瑶说道:“上次你虽然认错了,却是不情不愿,这几日你可想清楚了,自己行为有多愚蠢,有多自私。”   第一次被外祖母这么说,魏瑶的心跟针扎一样,还是当着沈云簌的面,更觉得无地自容。   “祖母教训的对。”她梗着脖子道。   “子不教,父之过,你母亲平日里瞧着厉害,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你父亲远在明州,更是无法教养你,祖母疏忽,让你犯下这等糊涂事呢。”   “祖母……”随着一声喊,魏瑶满了眼眶的热泪滚落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阿簌也是父母疼爱的宝贝女儿,将来的郎君是父亲为他做主挑选,而不是被你搞的这么被动,若是传出她私会外男,还是自己表姐正在议亲的对像,别人会怎么看她,那些看中脸面的人家还会去沈家求亲吗?搞不好,这是一件毁人名节的大事,你怎得就不为她考虑一点,只想着自己。”   魏老夫人的话,比起曹氏那些大呼小叫有用多了,魏瑶也被重新看着沈云簌的目光,道了一句:“表妹,我对不起你,我以为这样你有了归宿,我也不用嫁了……我也是被逼急了吗?”   魏瑶拿着帕子掩面,无声的流泪变成放声大哭。   “我不怪你了,别哭了。”沈云簌开了口。   魏老夫人不求沈云簌真的不怪,至少在人前不要吹胡子瞪眼的瞧着对方,起了脓包先摘除,伤口还得慢慢愈合。   又叮嘱两几句,魏老夫人方让两人离去,魏瑶趁此机会求了魏老夫人,希望曹氏不要再关着自己,看出她心情不佳,魏老夫人也同意。   经过上次的闹腾,沈云簌这几日都很糟心,眼下对什么没兴致,只恹恹的躺在榻上发愣,直到接到一张邀请的帖子。   庄晓仪的邀请要她明日午后去茶楼见一面,只要愿意见面,就说明她还是在意兄长的。   翌日,沈云簌仔细收拾一番,带着妙圆和春罗直奔南街的清淼茶楼。   南街不似其他的街道,顺着一条弯曲的河道修建,一边是水,一边是林立的铺子,因位置偏远,这里的人平时并不是特别多,天气渐冷,今日街上的人更是少。   按照约定时间,她早来了一刻钟,上次父亲说年前兄长会来京都,算下来也就两个月的时间了,若是事情成了,那她就成就了一桩好事。   只听一阵敲门声,春罗反应快,忙跑去开门,果然,门口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   “庄姑娘,我们家姑娘早就等您多时了?”   庄晓仪进门时,沈云簌也起了身,互相行礼。   方才想了许多话,可见了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天,我情绪不稳,有些失礼了,沈姑娘勿怪。”庄晓仪先开了口。   “没有,倒是我,忽然给你说这些话,让你一时接受不了,对吧?”   庄晓仪点了点头,问了最关心的事:“你兄长至今都……未和别的姑娘议过亲吗?”   “未有议亲,今年三月,母亲守孝方结束,四月份兄长收到吏部的调令,让他去了江州任职,爹爹说,今年应该就回京都过年。”   若他真只是因母亲病逝守孝,她又怎的不会等呢。   想到此处,庄晓仪依旧对沈时尧有怨气,即便父母不同意,她也会抗争到底,只一句戏言,让她彻底对他寒了心。   “你告诉我这些又有什么用?我的确爱慕过你兄长,可他明明说过,那些话都是戏言,我怎能再当真。”   “兄长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不善表达罢了,在为母亲守孝的日子里,兄长不止是失去母亲的痛心,还有一种让人参不透的阴郁,我感觉是因为挂念姑娘。”   沈云簌看了一眼春罗,春罗把那一叠厚厚信封拿出来。   “这是他写给你却没有敢寄出来的信,兄长平时挺勇敢的人,也不知为何在这一件事上这么畏手畏脚,我本无意打扰,只是来京都后,听到关于你的一些事,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你看过后,就烧了吧。”   沈云簌起身告辞,不打扰庄晓仪看信。   出了茶坊,方觉得这里是个十分幽静的地方,这家茶楼的茶很是不错,或许是位置太偏僻的缘故,来这里品茶的人不多。   今日风不大,阳光正暖,沈云簌心情也不错,正想在街上走走。   妙圆忙从马车上拿出帷帽,给沈云簌戴上:“姑娘,咱们把帷帽戴上,莫要让一些登徒子瞧见。”   沈云簌笑她多虑,却也听话的让妙圆戴好。   冬日的河边没什么景致,河里的水倒是十分清澈,走了一段路,沈云簌顿住了脚步。   一颗大树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那女子瞧着十分熟悉,好像是魏瑶,沈云簌揉了揉眼睛,她不由的走近了一些,直到能瞧了个仔细,魏瑶像是在哭,这会还把脸埋在那男子的胸口。   再瞧那男子,一袭白色锦袍,端庄儒雅,把魏瑶扶正后,还帮她擦了擦眼泪。   妙圆和春罗几乎同时出声:“这不是五姑娘……吗?”   “天呀,这是五姑娘。”   沈云簌连忙只制止两人:“别喊了,赶紧走。”   那位男子也把目光投向这边,接着魏瑶也转过了身来。   沈云簌有些后悔,不该凑上前去查看,在镇北侯府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如今撞上魏瑶私会外男,竟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做错事的那个人是她,于是急忙的离开了。   回到马车上,沈云簌叮嘱妙圆和春罗:“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瞧见,一个字都不要多说。”   两人点头,明白意味着什么,这是事关魏瑶名节的大事,说出去对整个镇北侯府都不好。   这边的魏瑶脸泪眼婆娑的哭了一通,眼下被人撞见,心里的那份委屈变成了担忧,只看那两个丫鬟,她也知道这戴着帷帽的女子是沈云簌。   “太子哥哥,我该怎么办?,方才女子是暂住在镇北侯府的表姑娘,她不会告诉母亲和祖母吧。”   “知道也无妨,我们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若她真的把此事说出去,岂不也算皆大欢喜了。”   魏瑶小脸煞白,今日本是找个机会正事说清楚,可见到谢岐后,她竟然没有先前的理智,幻想或许她们努力一下,可冲破这重重的阻碍,可她要的可不是被人把事情捅出去后无奈成婚,而是要谢岐按照礼数来做。   “母亲说了,无论如何都不让我进宫。”   “此事,孤想想办法,你先回去,稳住那位表姑娘。” 第21章 第21章   ◎陷害◎   魏瑶回去,本想寻沈云簌替自己保密,可这两日与她有了过节,又有些拉不下脸面,思来想去后,决定贿赂她一下,于是把自己喜欢的首饰选了两样出来。   只是刚她要出门,曹氏气冲冲的找上门来,对着她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她与太子相会的事,曹氏已经知道了。   魏瑶想着沈云簌会把自己的事捅出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等曹氏骂了痛快后,趁着她喘息的功夫,火急火燎的去了落湘院,今日定要找这个罪魁祸首算账不可。   这边的沈云簌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一趟布坊,拿了上次给父亲和兄长做的冬衣,又去了一趟糕点铺子,因饶的路有些远,直到傍晚才赶回。   刚进入府内,就瞧见魏瑶奔着她过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斥责。   “沈云簌,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落井下石,我魏瑶是对不住你,我都给你认了错,你还不放过我,装着一副良善模样,心底全是黑的,你就是个恶女。”   “我怎么了?”沈云簌有些摸不着头绪。   “你为何要将我和太子的事说出去……你嘴巴也太快了吧。”   说完,扬手就要打过来,春罗和妙圆眼疾手快,一个挡在沈云簌的面前,一个把人给拉住了。   魏瑶一把推开妙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拉我。”   “住手。”一道凌厉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定住。   魏临刚散值,回府就瞧见这么热闹的一幕,他大步过去,把魏瑶拉到一旁问:“你要干什么?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我……哎吆,四哥,疼呀!”   魏临松了手,双目寒光的盯着魏瑶看,她吓的大气不出,方才的士气一泻千里。   这会沈云簌有些明白过来,想到今日在河边的一幕,难道魏瑶与人私会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了,而她恰巧看到,魏瑶便把这件事怪到她的身上,沈云簌问道:“表姐,你是不是以为我背着你告状了?”   看着沈云簌一脸无辜的样子,她气不打一出来:“还装,就看不惯你这幅乖巧的样子,别以为我……”   “有事说事,你胡说这些做什么?”魏临厉声道。   “四哥,是她陷害我,害我的我被母亲骂,害得我……”魏瑶越说越没底气,毕竟是她犯了错事。   妙圆也恍然明白,联想到今日魏瑶的行为,恰巧被三人看见,就把此事怪罪到落湘院的头上,妙圆忙开脱道:“我们刚回府上,就是陷害你也得有时间,五姑娘你怎么就确定告状的人是我们呢?”   魏瑶看着主仆三人,眼睛上下打量,地上散落几个包裹和盒子,方才因阻止她散落一地,若这样看,的确像是从街上回来,难道说告知的另有其人,可又是谁呢?   魏临听妙圆讲了事情的始末,训斥起魏瑶:“没有证人和证据,就不要诬陷别人,脑子一热胡乱咬人,你是魏家的姑娘,方才跟疯狗有什么区别。”   魏瑶面色涨红,魏临不帮着她就算了,竟然还帮着沈云簌教训自己。   春罗也替沈云簌感到委屈,上前道:“在马车上,我们家姑娘一直叮嘱我们不要把事情泄露出一个字,为了不光是五姑娘的脸面,还有镇北侯府的名声,五姑娘不问一声就出手打人,我们姑娘长这么大,没有挨过训斥更没挨过打,倒是在镇北侯府受了所有的委屈。”   这时,鸢儿跑了过来了,小声和魏瑶嘀咕了两句,魏瑶听后,心虚的看了沈云簌一眼。   魏临问道:“怎么回事?”   魏瑶尴尬的看着魏临:“是误会一场。”   “道歉!”简单的两个字,不容辩驳的气势。   魏瑶硬着头皮道:“对不住了,表妹。”   沈云簌没答话,只让妙圆和春罗收拾地上散落的包裹盒子,主仆三人离开。   魏瑶方觉得自己又闯祸了,正想走却被魏临拉住陆,直接问出:“你想嫁太子?”   魏瑶被魏临问住了,愤怒害羞交织一处,简直无地自容。   “他若想娶你,定会请奏陛下给你们赐婚,可这么久都没动静,不觉得他并非真心想娶,你倒是够愚笨,跑去外面跟人私会,你连名声都不顾了吗?”   “不是这样的,他说了要娶……的。”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太子想娶你,可却不想娶你做太子妃,而皇后又因曹家反对你们俩,太子不愿得罪自己的母后,可若你们私情被公之于众,皇后必是为了皇家的颜面,最多纳你为侧妃,太子妃的位置不可能是你的。”   “才不是呢。”   魏瑶不懂,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朝着党派分明,镇北侯府不愿掺和,这太子早就有意拉拢镇北侯府的人,可没想到是联姻这个馊主意。   皇后与曹贵妃明里暗里斗了许多年,怎么会允许对方的侄女做太子妃呢,最多为了顾全大局,给一个侧妃的名分。   “那你就继续自欺欺人。”魏临不再多说,径直离开。   曹氏没想到女儿这般不争气,本想息事宁人的事,结果闹得整个府里的人都快知道。   她把人关进屋里,一阵痛骂,瞧她和沈云簌对峙后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住了口,口干舌燥,喝了一大茶水,略微泄了火气,又继续道:“这事本就我们三房的人知道,你偏偏去招惹什么沈云簌,这下好了,你祖母也知道了。”   “难道不是她告诉你的吗?”   “当然不是,你出府后我就让人跟着呢,若那人是别人,早就把他当街打一顿了,可偏偏是太子,只能先跑回来告知与我。”   魏瑶想到魏临的话,还有与沈云簌的矛盾,母亲对自己的管控,以及说着要和她厮守却又不作为的太子,眼下想死的心都有了。   晚膳后,独独不见魏瑶,曹氏以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听鸢儿说人那里都找不到人,方觉的出了事,哭着去寻魏老夫人。   为了寻找魏瑶,府里乱成了一团,经历这一遭沈云簌也乏累了,还未来得及歇会,就听到魏瑶不见,也跟着担忧起来,又起身去了福安堂。   曹氏哭着说:“她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吧,都是我不好,说了那些多难听的话,还动手打了她。”   邓氏在一旁劝阻她不要乱想,直到魏临过来,把人都安排了一下,府里几乎上下都开始找人。   想到白日里魏瑶去过的地方,沈云簌第一次主动靠近魏临:“四表哥,今日我在南街的河边见过她,你说表姐会不会去哪里呢?”   “我去找。”魏临吩咐完,准备出门,可绕过长廊,又折返回来。   “你跟我去吧,若是找到,也能帮着劝一劝。”   今日方和魏瑶吵了一架,竟然让她去劝人,不知魏临怎么想的。   但瞧魏临不容拒绝的眼神,沈云簌点了点头,妙圆也忙把沈云簌来不及穿的棉披风给披上。   本以为大家一块去,没想到出了门,魏临直接把她拽上马,骑着马儿直奔南街,丫鬟、车夫和小厮都丢下了。   今日听了魏临一则话后,魏瑶想了过去的种种,丫鬟也没带,独自一个人来到河边,曹氏反对她与太子,无非就是姑母跟皇后不对付,怕惹得曹家不高兴。   许多事情她看不透也猜不透,如深陷在一团迷雾中,只凭着自己的直觉走,可魏临说的对,若是太子真的有心,不会这般拖着,若真是如此,她可跟着耗不起,更不想因自己连累整个镇北侯府。   本想和曹氏商议一番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挽回眼下的局面,可曹氏只会对着她数落斥责,急眼的时候给她一巴掌,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与太子,她起初只是敬仰,可她进宫看望姑姑,几次偶遇后,见他温文尔雅,说话也风趣幽默,心里又生出别样的情愫,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她甚至会觉得,他或许能与她天荒地老。   人心本就参不透,更何况是储君呢,今日听了魏临一些话,瞬间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   河岸边,沈云簌被魏临直接抱下马,她想自己下马,奈何这一路疾驰腿脚都是软的,刚稳住身体,就看到坐在河岸边的魏瑶。   “是你去劝?还是我去劝?”魏临问道。   她可不想去劝,更不想来寻她,魏临不问她同不同意就拉着她上了马,现在又想把问题抛给她,沈云簌不答,也不看魏临。   “你去吧,你们都是年岁相仿女子,应该会有些话题,放心,有我在,她欺负不了你。”   魏临的的话,总是不容拒绝,沈云簌点了点,朝着河边走去,魏临跟在身后,却保持一定的距离。   来到魏瑶身边,沈云簌把身上的披风给魏瑶披上,她穿的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魏瑶抬眼,惊讶之际问道:“怎么是你?”   “家里乱成一锅了,都在找你,我和四表哥一起来的。”   魏瑶回身,瞧着不远处的魏临,他立在河岸边,眼睛望着流动的河水。   魏瑶回过身赌气说道:“这个家已经容不下我了,找我做什么,你们走吧,不用管我。”   沈云簌无视她的这些气话,只解释道:“表姐,今日之事是个意外,我今日出门为的是见庄姑娘,无意间撞见了你,更不知道那人是太子,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清楚。”   “是我冲动了,是母亲身边的人跟踪我,对不起,不该骂你,更不该对你动手。”   虽然没打到,可她毕竟做出了这一举动,现在人人都维护她,魏瑶觉得自己就是个恶女。   沈云簌坐在石阶上:“三舅母派人跟踪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从府里出来前,听下人说已经晕了过去,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她经常晕倒,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我问你,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我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的,婚事我会听爹爹的安排,不会惹得他不高兴。”   还真是乖的不得了,魏瑶失笑一声:“让你嫁给谁你就嫁给谁,你怎么这么老实,不是,你真是糊涂。”   沈云簌不以为然:“在我看来,是表姐糊涂。”   魏瑶不否认她的话,她也的确做了件糊涂事,同时又十分好奇这位表妹的心思:“长这么大,你就没有爱慕过那个男子?” 第22章 第22章   ◎萌动情思◎   沈云簌摇头:“没有……也不知道怎样才算爱慕一个人,表姐以为呢?”   魏瑶终于明白,为何沈云簌能和魏惜处得好,敢情都是没有开情窍的人,可她和魏惜又不一样,她什么都懂,也或是还没遇到那个让人心动之人吧,   “怎样算爱慕,当然是见了他后心里砰砰乱跳,不见他又日思夜想,恨不得跟他天荒地老,这你都不明白。”   “可娘亲说过,作为女子,不能满心满眼的都是男子,只有活出自己,男子才会爱惜你。”   魏瑶转脸看沈云簌,第一次听到这一番谬论,从见了沈云簌,就是一副颌首低眉的样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谁不懂,竟也能说出活出自己的狂妄之言。   “姑母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也是这么做的。”   魏瑶被堵住了,也越发好奇,她的姑母是个怎样的女人,可惜人走到早。   “表姐,你是不是感觉好些了?”   说了这么多,魏瑶心情也不如之前那么烦躁,也冷静下来。   魏府里的马车也来了,丫鬟鸢儿下了马车,哭着求魏瑶跟她上马车回府,说曹氏吓晕了过去,为了寻她,府里闹翻了天,还说魏老夫人会为她做主的。   魏瑶以为家里人都不在意自己,可得知府里的人都在找,连平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四哥也来寻她,顿时也没有那么气了。   魏临也走过来道:“赶紧回吧,别让祖母和三婶担心。”   魏瑶上了马车,方想起沈云簌还在外面,她还披着沈云簌的披风,等她掀开车帘,叫人一起上马车时,见魏临把自己的披风披在沈云簌的身上。   这一幕出现在谁身上都很正常,唯独魏临做出来诡异的很,他这个素来被人背地里叫做冷面阎王的四哥竟然在关心人?   “姑娘,是要等表姑娘上来吗?”鸢儿问魏瑶。   魏瑶放下车帘,觉得魏临对沈云簌的态度很不一样,想到今日极力维护她,心里油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冷面阎王情思萌动了。   “不用了等他们,咱们先走吧。”   河岸边,沈云簌由着魏临替自己披上披风,她想拒绝,奈何魏临的语气和动作如命令似的,只好站着不动配合他。   “今日一直在忙,这会肚子饿了吧?”   沈云簌看着魏瑶的马车离开,气的攥紧了手指,把她晾在这是何意,亏她还不计前嫌一直劝告。   直到魏临问了句饿不饿,沈云簌才晃过神来,也顿觉的肚子饿了,今日忙坏了,她连晚膳还没来记得吃呢。   “前面有一家面馆,我带你去?”魏临试探着问她。   沈云簌看了一眼,街道对面的铺子前,几个大红灯笼格外耀眼,挂着的幌子上写着一个大大“面”字,与其和魏临一起吃面,不如早些回去。   “四表哥,我们还是回去吧。”但见魏临温和的眼神冷了下来,想来他也是饿极了吧,于是又改口道:“那吃一碗面也行。”   “我们走。”   魏临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太大,几乎都要擦着地了,未免弄脏,沈云簌小心翼翼的走着。   面馆里没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和一个膳夫在守着,魏临要了两碗温面。   沈云簌和魏临相对而坐,面馆的桌子不大,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沈云簌只把目光放在魏临下颌处,不去看他的眼睛,灯火通明的饭馆里面对面坐着,只觉的很尴尬。   见魏临没说话,便又默默底下头,想到和魏临同骑一匹马时,心就止不住的狂跳,她坐在魏临的背后,马儿速度太快,她唯恐掉下来,不得已抱紧了他的后腰,此刻心里起了挣扎,心底里一个声音告诉她,今日所为十分不合规矩,又有另一个响起,事出有因,同骑一匹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魏临看着这个胆小的表妹,还有她那细微的表情,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事。   今日她和魏瑶的那些话,他多少听到了一些,她说还不曾爱慕过谁,可也就是说,她对自己也没有一点的男女之情。   任何事都不能操之过急,更何况牵引他情丝的心上人,魏临决定慢慢的等她,等她萌动情思的那日,等她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这温面上也快,只要将面煮好了再沥干,将提前熬制好的鸡肉、香蕈浓卤淋上即可。   两碗温面送上,魏临亲手把第一晚面搁置到沈云簌的面前,又将筷箸给他摆放好。   虽说很饿,但这一碗面远远超出她平时的量,沈云簌望着剩下的小半碗犯了难,若知道这样,应该早些告知店家给她用小碗就行。   “吃不下了?”魏临问她。   “嗯。”   接着剩下的半碗就被魏临端过去,大口大口的吃掉,沈云簌惊愕,没想到魏临这般不顾及,竟然吃别人剩下的饭食。   爱惜节约是好事,可堂堂镇北侯府的世子,吃的又是剩下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缠上心头。   “四表哥,你若还饿,要不再叫一碗面吧。”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我只是不想浪费。”   见沈云簌疑惑的目光,魏临当下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道:“就这样一碗面,若放在兵营,是只有打了胜仗才有的奖励,别把我看成堪称骄奢淫逸之人。”   “阿簌没有。”沈云簌自觉有些惭愧。   沈云簌年幼时也常被沈弘之教导珍惜粮食,可她想不到魏临把珍惜粮食做到如此极致的地步,一时竟然有些敬佩。   出了面馆,魏临上了马,朝着沈云簌伸了手:“上来。”   当时情况特殊,她没想这么多,后来上马后才缓过神来,觉得这样十分不妥,沈云簌迟疑了。   见沈云簌迟迟没伸出手,魏临跳下马,直接把她给抱上了马,上马后的沈云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后上马的魏临从后面环住了腰,他拉动缰绳,马儿朝前肆意奔跑。   早知道这样,她就识相的上了马,至少坐在后面她可以保持些距离。   面对魏临,她坚守的矜持堤坝,总能被他如潮水般的攻势所击破,沈云簌也是纳闷,侯府的世子怎么这般没有分寸,难道他不知道男女大防的道理,等下马,她定要跟他提个醒,不能这般不知礼节。   来时行疾如风,走时依旧如此,还是一些弯弯绕绕的小路,沈云簌侧着坐在马背上。   为了不贴的太近,她刻意的歪着身体,直到在巷子口转弯的时候,魏临拉动缰绳,奔跑的马儿前蹄抬了起来,沈云簌也顺着这股力道一头扎进了魏临的胸口处。   马儿转弯,又开始疾驰,沈云簌有些气恼的说道:“四表哥,你慢一点可行?”   “我以为你想着早些回去,既然不急,那我们就慢些。”   镇北侯府不远了,魏临停下来,从马上下来,把沈云簌也接下来。   “这是要走着回去?”沈云簌又问。   “不是你要慢一些吗?我的马只要骑上就慢不了。”魏临站定,伸出手整理沈云簌歪了的玉钗,顺带打趣的问她:“是不是没有坐过这么快的马?”   她被兄长带着骑过几次马,是一匹小马,可比起魏临这匹差了一大截,方才一路疾驰,迎面都是凉风,可这会只觉的面颊发烫,说不出什么感觉,气氛也乖乖的。   剩下一截路走着也行,被那些婆子和丫鬟们看到又该嚼舌根了,或许魏临也是为了避嫌,不是完全不知道男女大防,可这样也不行,他们人前人后两个样,这算什么道理。   正在沈云簌纠结之时,魏临开口了:“阿簌,我想给你解释一下寻阳那晚的事情。”   “嗯?”沈云簌不解的看着魏临。   魏临忽然停下来,站定了说:“那晚,我是奉命抓捕一些劫匪,而这些劫匪和当地官府内的人有些牵连,所有的行动也是背着官府去做的,那些劫匪中大部分的都只是受伤,毕竟朝廷还要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而那日劫持你的人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所以不要把表哥想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表哥心中有大义,亦有家国。”   沈云簌方觉得对魏临的误解挺深的,想到上次的话,她又忍不住问:“可是上一次你好像说知道的越好越少,表哥,你告诉这么多,会不会……”   这句小命不保的话她不敢说出去。   魏临抬手,鬼使神差的想触摸她一头柔软青丝,忽然又觉得不妥,伸出手后在空中变成了放松手臂,晃动一下后又把手收了回手:“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若是这般,那她就十分放心了,想到秘密,沈云簌也想再提醒魏临一些事。   魏临牵着马儿朝前走着,沈云簌追上他叮嘱:“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要保密呀。”   “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秘密吧。”   “当然有,我落水那次,是你把我拉下去的,你万不可告诉别人,否则,对你我都不好!”沈云簌一脸认真的叮嘱。   “对我有什么不好?”魏临轻笑一声,对她不好是真的,可对自己还是威胁不到一点。   “当然不好了,未来嫂嫂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是否……”怎么感觉越说越不对劲,沈云簌忙住了口,小心看了一眼魏临,见他盯正着自己看,眼神如今夜的星空,清澈且又深邃。   沈云簌被魏临这么瞧的浑身不自在,尴尬一笑,指着上方的夜空道:“四表哥,今夜的星星好像挺多的,你看一眼呀。”   星空璀璨,却不及眼前人。   魏临靠近沈云簌一步,眼神也柔亮了许多:“你担心我未来的妻子会吃醋,是吗?”   作者有话说:   温面做法参考随园食单。 第23章 第23章   ◎本性难移◎   沈云簌更担心的人是自己,未来她要寻个如父亲那般儒雅稳重的人,能诗词歌赋,亦能柴米油盐,每一日都能过的如诗如画,这样的未来,可不能断送在魏临的手里,所以那件事必须烂在魏临的肚子里。   见沈云簌不答,魏临一手搭在沈云簌的肩上,他想借着这个机会先挑破一层,看看沈云簌做何反应。   “阿簌,你还真提醒我了,既然这样了,那也很好办,不如……你我……”话到了嘴边,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世子,您可算回来。”长易带着两个家仆气喘吁吁的跑来。   魏临转过脸去,双目怒视着长易,什么时候出现不好,偏偏情绪和氛围都到位的时候才出现,今日沈云簌没有刻意的避开她,还同他说了这么多的话,气的真想接训斥他了。   沈云簌被魏临的状态搞懵了,魏临情绪变的可真是快,方才温言温语,长易的出现后,那狠戾的神色又让人不由的颤栗,是她想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魏临怎么会转性呢。   紧接着,妙圆也过来了,沈云簌告别魏临,和妙圆回了府里。   踏进府门,四下无人之时,妙圆问道:“姑娘走时穿的可不是这件披风。”   沈云簌才注意到,她忘了把身上的披风还给魏临了,只嘱咐妙圆:“明日记得清洗后还到北院。”   妙圆笑着答应,被沈云簌反问:“很好笑吗?”   “奴婢只是觉得世子还真是体贴,对吧,姑娘。”   沈云簌不做声,体不体贴跟她也无关,今日真是乱糟糟的一天,唯一让她感到欢喜的是替送兄长送了信,凭直觉,她也觉得庄姑娘很在意她的兄长,今日对她态度和上次明显温和了许多。   福安堂的厅堂里,魏老夫人正在训话,两个媳妇也被叫了去,大意是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又亲自教导魏瑶,分析其中的厉害关系,要她知道选择后会走上怎样的路。   魏瑶不喜宫里的勾心斗角,像姑母这般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可她又十分心悦太子,魏老夫人的一番话,到底是将她从梦里点醒了。   镇北侯府不需要女儿进宫巩固自己的势力,反观却有人想拉拢镇北侯府,如今朝廷起了党派纷争,太子有可能只是拉拢,不是真心,若是真心,怎会做出私相授受这种事。   而皇后和曹贵妃向来不合,让魏瑶做太子妃,皇后自然是不愿意的,她更想找一个自己满意的儿媳,毕竟是未来的皇后,而作为侧妃就不那么重要。   最后,魏老夫人语重心长的说:“太子怎么会看不明白这一点,你若进宫,不管是太子妃还是侧妃,都避免不了皇后娘娘和曹贵妃之间的恩怨,这就是个死局,怎么做都会伤了自己,得罪了皇后,你与太子关系能一直好吗?得罪了曹家,你母亲又当如何?这就是是个火坑,你还往里跳。”   “可太子哥哥说我或许可以扭转她们之间的关系。”   曹氏忍不住了,脱口而出:“扭转,你真的异想天开,杀子之仇不共戴天,你只会被他们利用。”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幼时,魏瑶记得曹贵妃小产过,宫里害人的把戏偶然也听到过一两句,母亲不会随便说这等话,既然说出口,那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魏瑶脸色煞白,一时难以消化,而厅堂里也变得沉默,魏瑶清楚这一点,今日想方设法的与太子见上一面,便是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可见了人,又她不知该如何了结这层关系,宫里对她来说就是一趟浑水,魏瑶也十分清醒了。   “祖母,母亲,我到底该怎么做?”   “早就跟你说过,你就是不听,怎么做,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做,要么名誉扫地,要么你就进宫去,夹在皇后与你姨母之间,做个两边不讨好的受气包。”   这话深深刺了魏瑶的心,她只觉的眼前如迷雾一般,需要一个人个她指明一个方向。   “去明州吧。”   顺着声音,厅堂里的人都看向了门口,魏临走进来,在魏老夫人身边坐下。   曹氏看着魏临问:“叙淮,这是何意?”   “太子怕是想拉拢三叔,毕竟他手里有五万精兵,若是卷入党派纷争,整个镇北侯府都会陷入岌岌可危的地步,五妹受人蛊惑,不如让她回明州散散心,再想想以后的路。”   其实魏启安今年初离开京都的时候,魏瑶就想跟过去,她听说那里有绵延群山,还有一望无垠的草地,在草地上肆意奔腾的骏马,可当时曹氏不愿意,说她待嫁的年纪,岂能乱跑,那时她与太子之间还是清白的关系,早知如此,她那时就该央求离开。   眼下魏启安不在,没有一个替她拿主意的人,曹氏不懂朝堂上的事,但听着魏临说,觉十分有道理,   曹氏立刻表了态:“还是叙淮的考虑的周全,我回去就准备,把这丫头送到她爹面前,让他好好管教。”   接下来就看魏瑶的意思,若她不愿,也不能强迫。   魏老夫人问:“瑶瑶是怎么想的?”   经历这件事,她也清醒了许多,离开倒也是个法子:“我愿意去,什么时候动身?”   接下来,便是一阵商议,眼下河道还未上冻,从京城赶到寻阳,再赶到明州,大约七八日的时间差不多就到了。   魏临道:“三日之后陛下会派我处理明州一些事物,届时我会亲自送五妹,三婶尽可放心。”   既然有魏临同行,曹氏自然是放心的,又说了一通道歉的话,如何没有把子女教养好之类的。   曹氏话多,说起来没完没了,魏老夫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你回去也不要发难人了。”   关于魏瑶私会太子的事镇北侯府也把消息做的密不透风,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今晨雾气很浓重,沈云簌去福安堂的时候,只有魏临在。   沈云簌想请过安就回去,却被魏老夫人示意坐下来,又让林嬷嬷送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果茶。   经过昨日一遭,沈云簌和魏临之间舒缓了许多。   魏临和魏老夫人商议着何时动身,何时回来,昨日她知道魏瑶要离开京都去明州,当时觉得惊讶,毕竟那边的天气比京都还要寒凉,一个姑娘家长途跋涉,免不了受罪。   “明州天气冷,可要带足了衣物。”魏老夫人又对长易道:“伺候好你主子,可别让他受冻,他这人就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   长易答应了一声,瞧着有些底气不足。   魏老夫人一眼看出,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处?”   长易道:“什么事都不瞒过老夫人的眼睛,不瞒您说,世子的衣物还在成衣铺子里没有赶制出来呢,昨日我翻出来去年的旧衣,可到了哪里这些旧了的冬衣就有些单薄,毕竟明州可比京都冷的厉害。”   “那就赶紧去催呀,让他们连夜赶制出来。”魏老夫人说道。   魏临白了一眼多嘴的长易,又对魏老夫人说道:“祖母,这些琐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怎能不操心呢。”魏老夫人叹息道。   沈云簌在一旁听着,不由的想到自己替哥哥做的两件厚厚的冬衣,这衣物本是留他来京都时穿的,两人的身形差不了太多,若是送给魏临,不知道不合适。   回到落湘院,沈云簌让春罗把做好的冬衣展开,一件是皂色窄袖常服,袖口上绣着忍冬纹样,配有里衣和下衣,另一间是鸦青色大袖,这件就要更为精致一些,衣料上是花鸟纹样,寓意也十分的美好。   因做给兄长的衣物,沈云簌是费了一番心思,好一番交代成衣匠。   这去送衣物的人,自然是妙圆了。   妙圆和秋蕊一起去的,把衣物交给了长易。   长易托着案子进入房内,见魏临在,忙上前道:“世子,表姑娘送您的御寒之物,可真是有心,这两件衣物比世子平日里穿的都要好看。”   魏临正在看文牍,听长易说,抬眼看了案子上的衣物:“忙你的去,少油嘴滑舌。”   待到长易离开,魏临起身来到案子前,仔细端详着衣物,心里猜测沈云簌为何做了两件男子的衣物?难道是前些日子他要求的谢礼?不由的眉梢舒展开来,他拿了其中一件,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瞧着应该是合身的。   只是不巧,被赶回来拿物件的长易撞见:“世子,要不咱试一试?”   魏临放下:“不用,带到明州一件就好,这件大袖留下来。”   “为何要留下?是舍不得穿吗?”   见魏临吃人的眼神,长易住了嘴。   这些日子,他明显感觉魏临和以往里不一样,在处理一些案子一向狠厉,最近却开始考虑酌情处理,在大理寺对待下属也温和了不少,就连他几次多嘴多舌,也都是口头上警告。   这所有不经意的改变,让人不得深思起来,若是魏临早些和心上人成婚,那他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要好过许多。   其实,在寻找魏瑶的那晚,长易就听妙圆说了几句,和沈云簌去了一家布坊里,做了几件男子的衣物,说是给父亲和兄长的,还亲自交代成衣匠做什么样式的。   那日在福安堂,他也是故意这么说的,身为魏临身边最得力的近侍,怎么会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故意多了几句嘴,没想到真让沈云簌听到心里去了。   不日,魏瑶就要离开了,她主动去落湘院里寻沈云簌。   从沈云簌第一次进门,就有些被惊艳住了,小姑娘穿了一件霜色窄袖上衣,梅子青色长裙,披了一件雪白的斗篷,巧笑嫣然,如画中之人,见了魏老夫人,许是魏老夫人的感人至深的话,又红了眼眶,   只是听了母亲曹氏说了句小狐狸精,见自家祖母又十分喜爱,心里悄悄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她一直对着表妹不冷不淡,觉得此女做作虚伪,可时间久了,才发觉她一直都未曾变过,反倒是母亲因害怕府里多了一个娇俏的人,担心抢了她的姻缘,做了许多不可取的事情。 第24章 第24章   ◎你会想我吗?◎   魏瑶不得不承认,她强加给这个表妹许多莫须有的罪名,那晚,她不计前嫌寻过来开解她,她就觉得自己错了。   这是魏瑶第一次正经的来落湘院小坐,看着沈云簌游刃有余的煎茶,举手投足间文雅温婉,品了一小碗茶,才知她深藏不漏。   “表妹煎茶的手艺精湛,这茶味,的确堪比天景阁里的茶娘,可惜,我现在才知道。”   “表姐谬赞了,这煎茶也是熟能生巧罢了,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掌握了许多窍门出来。”   一碗茶下肚,魏瑶说起件正事:“上次四哥已经骂了我,还要我亲自来给表妹你道歉。”   沈云簌有些诧异,毕竟魏瑶才是血脉相连的妹妹,她这个挂着名的表妹何德何能让魏临这么做。   魏瑶又道:“四哥也是把你当自家人了吧,之前是我不对,他训斥我以后反倒是心里好受一些。”   “四表哥明里是训斥了你,可其实还是袒护表姐你的。”   “何以见得?”魏瑶有些参不透。   “其一,他帮你指正错误,其二,你们是自家人,怎么训斥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我若和表姐有了过节却不易和解,四表哥还不是不想让你多个敌人,再者,他都训斥了,我不原谅是不是就显得我小气了。”   一席话听下来,魏瑶觉得自己看事情太片面了,本以为魏临是为了维护沈云簌,原来是为了自己。   沈云簌才恍然明白,那天晚上明明她和魏瑶起了矛盾,魏临还要带着她去寻她,想来也是想让她和魏瑶化干戈为玉帛,虽然面上没有表明不愿,她心里还是有些怪罪魏临,按照他说做,也完全处于对他的畏惧。   外祖母也总是主张一家人以和气为主,只要不是什么天大的仇恨,都要彼此和解,得过且过,毕竟一家人同气连枝日子方能顺遂。   她在镇北侯府住着,自是不能得理不饶人,说这番话也不想魏瑶认为魏临是向着自己的,毕竟她始终是个外人。   今日天气晴朗。   正午的时候,天气暖洋洋的。   沈云簌躺在廊下摇椅上,手里拿着一把绣着山花的团扇,她把团扇挡在脸上,遮挡略微刺眼的阳光。   大肥窝在她的怀里,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一人一猫,慵懒惬意。   魏惜得了两只画眉鸟,因上次大肥咬死了八哥一事,她为了安全起见,把大肥送了过来,大肥这两日寄住在落湘院里。   只听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雀叫声,大肥腾的从摇椅上起身,顺着雕花的柱子跳到了房檐之上。   沈云簌也被这动静惊住了,它身子虽然肥胖,跳起来还是非常灵活的。   可毕竟不是自个的猫,若是跑丢了,怎么向魏惜交代,沈云簌忙吆喝屋里的丫鬟们出来抓猫。   春罗在绣花,秋蕊在做甜食,唯有妙圆无事,在小膳房的门口等着吃,于是跟着沈云簌寻大肥的踪迹。   跳出落湘院后,大肥就一随着鸟儿往前跑。   沈云簌也是好奇,为何大肥这么喜欢抓鸟,等她逮到这只不听话的猫儿,非得好好教训它一下不可。   一路追寻,直到大肥沿着墙垣进入一处院子,沈云簌顿住了脚步。   这里是北院,是魏临的住所,不管处于什么原因,都不好贸然前去。   沈云簌转身看见跑过来的妙圆,命令式的说道:“你去把大肥从里面抓回来。”   “姑娘,那只猫不听我的话,最不喜我触碰,还是姑娘进去吧。”   这倒是真的,大肥似乎不愿意和妙圆亲近,沈云簌看了看北院的门,犹豫起来,不过这个时辰魏临应该不在里面。   “姑娘是不敢进去吗?”妙圆问道。   什么叫不敢,她怎么能被小丫鬟看轻,于是提着裙摆上了门口的石阶,并说道:“笑话,我怎么会不敢进了,你来协助我,今日非得逮到它不可。”   这是她第二次来北院内,那棵银杏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了。   沈云簌来回张望,却不见大肥的踪影,她不敢再贸然往里面走了,因他看到了长易的身影,长易一直跟随魏临,怕是魏临也在。   “大肥怕是不在这里,要不咱们走吧。”回去再差几个人过来,沈云簌这样想着,忽然,一阵猫儿的叫声传来。   沈云簌转身之际,看见长廊内,大肥正被魏临抱在怀中。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多了一次不常见的温柔,他一身淡青长袍,发式也略微随意,淡青色的发带束起墨发,额间散落几缕碎发。   若是第一次见到的魏临是现在这样的,那她一定不会再这么避着他。   “表哥。”沈云簌行礼道。   “阿簌,你不是说这只猫不顽劣了吗?方才追逐那些鸟,可是破坏了北院里的不少物件,你说,该怎么管教它?”   “一只牲畜,要不让我带回去管教好了,表哥平日里这么忙。”   “今日不忙,既然来了,喝一杯茶再走吧。”说着,抱着大肥去了茶舍。   沈云簌紧跟其后,等身后的妙圆就要跟过去,却被长易叫了去,让她去帮忙些打水。   这间茶舍坐南朝北, 门窗敞开着,大片的阳光投射进来,小小的矮几上,被射过来的阳光照射的一半明,一半暗。   坐在这里可看见那颗高大的银杏树,而近处栽种了一些梅花树,坐在这里品茶看景,倒也让人赏心悦目。   大肥子在魏临怀里不太老实,似乎有意逃走,奈何被他大掌钳制着身体。   见他有意留自己饮茶,沈云簌在矮几前落座,阳光正好映在她的脸上,白玉无瑕的脸上被镀了一层光,细腻娇嫩。   小厮送来了茶具,魏临也放了大肥,大肥得了自由开后忙逃到沈云簌的身旁,在她的腿边趴下来。   魏临不开口,沈云簌不敢多言,只等着魏临烤茶、取水,看他手法娴熟的煎茶。   “你送的衣物很合身,是做给我的吗?”魏临问。   沈云簌不想撒谎,若哪日被拆穿了,更无脸面,她摇了摇头道:“年关时兄长会来,这是做给他以备不时之需,那日听长易说明州很冷,便觉得四表哥更需要它。”   魏临微微笑了笑,抬眼看着沈云簌的眼眸,许是午后的阳光太温暖,她如春日里被微风拂过的花,有一种想要折取的冲动。   沈云簌则是被魏临的眼神看的无地自容,不知这位四表哥怎么呆住了,她提醒道:“四表哥,你的茶快要烤糊了。”   魏临回过神,似乎是有些糊了,于是重新换了茶叶,不慌不忙的继续烤制,也不知道何时能喝上这杯茶。   良久,一杯茶奉上,沈云簌道了一声谢。   魏临把目光投过来,低声问:“你送我衣物,可不可以理解你在关心我?”   这个话听着别别扭扭,不可否认,魏临似乎在示好,想来也是让人对他这个冷面阎王有些个好印象。   “兄妹之间关心一下不行是吗?还是说表哥不喜欢衣物的样式?”   兄妹之间的关心?强调的有些刻意了,倒也无妨,魏临嘴角轻扬,深眸似有流光闪过。   “当然不是,我很喜欢,明日离开,少则半月,多则二十日,阿簌,你会想我吗?”   清清凉凉的声线,如碎玉低落在光滑的瓷器上   魏临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沈云簌的,这句话会不会显得自己很孟浪,这也是他头一次这么大胆问这样的问题。   沈云簌也被问住了,她依稀记得母亲曾经的教导,除了自己的亲人外,对别的男子要保持距离,亦不可说一些轻薄之言,更不能听信了那些话。   他的四表哥一向最谨言慎行,为何问这样的话,她该说想还是不想,思量片刻,沈云簌用极小的声音回道:“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   “表哥你还没走,我哪里知道。”   魏临把第二杯茶水递过去,声音略微低哑:“那等我回来,你再告诉我可好?”   沈云簌抬眼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默不作声。   今日魏临奇奇怪怪,她想赶快离开,正想找个理由请辞,哪知道身边的大肥被门外的几只鸟叫吸引,它腾地从茶舍跳到了外面。   “它跑了。”沈云簌欲要去追,刚起身,却被魏临拉住手臂,这一拉不要紧,她竟然失去了重心,朝着矮几上倾斜。   矮几上还有煎茶的小炉子,魏临眼疾手快的把人直接拉了过来,下一刻,沈云簌落进了魏临的臂弯里。   又一次近距离的接触,不同的是,这次能真切的看到彼此的反应和情绪,魏临深眸里的碎光如一点一点亮了。   第一次落水时抱她情非得已,第二次在马车上情况紧急,第三次,同乘一匹马为了寻人是无奈之举,可这一此有些说不过了,她怎能与表哥有再这般亲密的接触。   沈云簌脸颊发烫,心跳也乱了,莫不是她觉得她好欺,才这般随意?   她想要起身,却见魏临没有刚开的意思,只在她耳边低声解释:“你还没回我的话?等我回来后,你要告诉我,想不想我。”   沈云簌无奈之下点了点头,刚要起身,又被追问:“表哥不是故意要拉你过来的,你信吗?”   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萦绕,沈云簌整个脸感觉被一团火炙烤,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她想起身,方感觉被魏临禁锢住了。   沈云簌抬眸,见魏临眼眸里闪着柔和的波光,澄净且又热烈,他眼睫轻颤时,犹如春日的柳枝随风扫着水平如镜的的湖面,她忽然感觉,表哥的双眼就如一汪永不枯竭春水,她不能再看他了。   女子的矜持与理智告诉她,这样的行为早已超出了男女大防,于是奋力推了两下,意外的是,她没把魏临推开,却把他推到了,可因她的双臂被魏临紧握着,紧跟着她也到倒了下去。   他们似乎换了一个更新奇的姿势,她趴在魏临的身上,手指触碰到他脖颈,一头青丝也随之垂落到他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大肥:喵……,我是谁,我在哪? 第25章 第25章   ◎吾倾慕汝已久◎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唯有矮几上那一缕缕茶水的烟雾四处飘散。   僵持了片刻,沈云簌的神识方拉了回来,顿感无地自容, 起身却明显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一双大掌紧握, 不肯松手。   魏临喉结滑动, 双目含星, 继续问她:“表哥不是故意的,信吗?”   “我……信。”若是这样, 她可以赶紧离开的话, 本想说的苛责之言到了嘴边, 竟然说不出口。   沈云簌不知道, 魏临却舍不得放开,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想要一吻芳泽的冲动。   可若是这样,她离自己就更远了,他要的不是一时, 而是一世。   “表哥,你松开我可好。”沈云簌又挣扎几下, 魏临才松了她的手臂,得了自由,她立刻提起裙摆,灰溜溜的逃离了茶舍。   “表姑娘,猫儿给您抓回来了。”   外面的长易抱着大肥过来,沈云簌也无心抱大肥回去, 交代给妙圆, 直奔落湘院去。   夜晚, 亦是难以入眠, 心里涌现一种说出来的异样。   沈云簌辗转反侧了许久,最后坐在起来只叹息,往后见了魏临,该怎么办。   听到内室有些动静,秋蕊要起身,被妙圆按下:“你莫要起了,让我去瞧瞧。”   妙圆进入内室,把纱账撩起来,但见沈云簌一脸萎靡的坐在床边。   “姑娘,您失眠了?”妙圆蹲下身问。   “嗯,四表哥那里的茶甚是提神,要不,你把话本子拿来,我看一会再睡。”   “要不奴婢陪着姑娘说会话吧。”   “行啊,你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沈云簌只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想关于魏临的任何事,一想到他,就是和他相处时一次又一次的尴尬经历。   妙圆搬起一个小杌子,坐在床边,一手托着面颊:“奴婢觉得今日倒是挺有趣的,这大肥怎么偏爱往北院跑,没想到世子也喜欢猫儿呀。”   本想避开他,偏偏又提到他,沈云簌手肘撑在凭几上,鼓着小脸道:“你说他干嘛?”   “不能说猫吗?”   “……”   她自然知道沈云簌意有所指,妙圆又道:“嘻嘻,是世子吗?可奴婢觉得世子是府里最公正之人,论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待姑娘您也是极好的。”   “哦,是吗?”沈云簌只觉的这小丫鬟对魏临的评价还挺高,已经不止一次的说他的好了。   “当然了,姑娘不觉得世子好吗?上次五姑娘和您吵架世子还维护了您,把只有一份鲜花果子送了姑娘,还有家宴时的那道煎鱼也是世子故意让给姑娘的吧,这些细微的小事,您就一点也感受不到吗?”   细细想来,这话倒也不差,魏临除了第一次见面时狠厉之外,其他时候也是很正常的,看来是她的自己对魏临的认知不对。   见沈云簌若有所思,妙圆又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姑娘看不到的,我们都看的最为清楚。”   想到今日午后的情况,想来魏临担心她倒在矮几上,恐被烫到才做出此种行为。   而她面对忽然出现的窘境,只想赶快逃离。   可不知为何,越是想和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越是纠缠不清,她都不知道下次见了魏临该怎么面对他,说些什么话为好。   明日魏临就要离开,时间久了,或许这些事情想必也就淡了,就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十分窘迫,也随着几次相见,慢慢也不觉得尴尬了。   翌日,魏临带着魏瑶天不亮就出发了。   沈云簌因昨日睡的太迟,第一次懒了床,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妙圆早已禀告了魏老夫人,说沈云簌夜晚未休息好,身子略微不适。   魏老夫人差人送来了几样补品,又让林嬷嬷告知,要她这两日多注意休息。   东宫内,谢岐收到了魏瑶的诀别信,信中讲明,若自己嫁入东宫,必定身陷囹圄,希望这场情意有始有终。   身边的贴身太监刘弓也禀告魏瑶离开京都去明州的消息,短短三日,之前的所有计划全都泡汤了。   魏家在朝着势力不容小觑,若拉拢过来,必定是如虎添翼的存在,可眼下魏家将魏瑶送走,必定是不想和东宫有牵扯,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和他撇清关系等于自掘坟墓,想来想去,觉得是曹家的缘故,曹贵妃的儿子谢琰已到了舞象之年,难不成还要和他相争这太子之位。   派下去的人也有了消息,魏临并没有和御史中丞一党有深交,镇北侯府的人似乎不愿被任何一方拉拢。   若不是他和魏瑶被发现太快,没给他太多时间处理,这件事或许还有可回旋的余地,可眼下,这条路直接堵死。   想到那日,他和魏瑶被魏家的那位表姑娘看到了,此事才被放到明面上。   他已让底下的人去打听清楚,此女是新上任的工部侍郎之女,那日听魏瑶提起过,这个表姑娘看着娇滴滴,实则很是滑头,此事跟这位表姑娘脱不了干系,那日她带着帷帽,走的也急匆匆,坏了他事的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何皇后知道了谢岐与魏瑶无瓜葛的消息,顿时心情大好,她不想让曹贵妃这个侄女成为自己的儿媳,虽然也知道谢岐是因为朝堂之争才出此下策,可他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底下的文武百官都要归他管,一个魏家,犯不着用亲事来拉拢,等他将来当了皇帝,魏家的所有人都掌握在手心里。   而眼下,是赶紧把太子的婚事张罗起来,到底是让哪家的贵女为太子妃,她还真没有看好。   选妃事宜必定要提上日程,她私底下已经让人悄悄打听几个知书达理的贵女,想在几位贵女中亲自挑选一个。   今日何家大夫人孟氏来了宫里,何皇后同她说了此事。   这位孟氏平日里点子比较多,同她说也是想给出个注意,她如今与皇帝貌合神离,真正推心置腹的人没几个人。   孟氏听了皇后的意思,是想低调点把人定了,不想太过张扬的选太子妃。   “若是让那些贵女们进宫来,依着曹贵妃那位使绊子的性子,必定不会如了本宫的愿,我想把人悄悄定下,再和太后求个赐婚的旨意,只要东宫的女主子定下,那么其他的就由着太子折腾。”   孟氏道:“这个好办,何府里的后园扩建已完成,过几日何府会邀请亲眷同僚们来热闹,那这次多邀请一些人,举办一个打捶丸的比赛,把京城未婚嫁的女子都叫过来,到时娘娘可坐观席台上看,什么样貌,身段,性子如何,便多可以了解,等娘娘看中了哪几家姑娘,我再亲自仔细打听,定下了,就找个由头领进宫里,再好好问问话。”   这个主意倒是正中何皇后的下怀。   “行,不过要低调,那日我就做普通妇人打扮,千万不要声张,届时把太子也带过去,让他也好好看看,记住,尽量把未婚女子都叫过去,若是多选两个侧妃也行,早些开枝散叶。”   孟氏应下,何皇后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即将儿孙满堂的笑容。   主意敲定后,孟氏以开园盛会为由,把京城多半的贵女都叫过来了,当然,镇北侯府也受到了邀请。   曹氏听说是何家的邀请,当场拒绝出席,魏老夫人明白曹氏不会去,就把事情交给了邓氏。   邓氏向来管家里的事,这露脸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欣然接受。   这日,带着两个儿媳和两个姑娘一起去了。   何家虽然和曹家关系不好,可跟她邓家却是有些交情的,当年邓氏的祖父在京城做买卖,也做过何家的生意。   这何皇后在出嫁前她曾有幸见过,仪态万方,当真是绝代佳人。   邓氏路上不断叮嘱,又帮助沈云簌理清楚其中的关系,沈云簌只知道要去打捶丸,却不知道去的地方竟然是何家,一路上,也渐渐从邓氏的话语中明白,为何这次曹氏不去的原因了。   魏惜虽然不太关注大人们之间的那些纷乱的关系,可这几日听旁人说道,也看出些异样,于是问道:“母亲,为何三婶不愿意出门了,她是不是与何家人有什么过节?”   “这话不要当外人讲,今日去就是吃和玩,何事都不要去猜想。”   邓氏看沈云簌良久不语,问道:“阿簌,我听魏惜说你打捶丸的技艺精湛?”   “三舅母,只是会而已,也不算技艺精湛。”   “今日女子居多,游戏时可多结交几个小友,在京都人情往来必不可少。”   “三舅母说的对。”   马车也停下来了,何府到了,邓氏招呼人下马车。   门口的管事早已等着接应,何府的建造似乎更为庄重,不像镇北侯府几步一景,讲究的是诗情画意的境界,而何府的墙垣瓦舍,一草一木,都彰显着富丽之态,出了皇后的人家,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邓氏出自商贾之家,面对每一个相识人都会客套一番,无论身份贵贱,都有一套让人舒服的说辞。   今日受邀请的女眷居多,来来回回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一行人来到厅堂,先面见了孟氏,互相行礼致意后,孟氏看着沈云簌疑惑:“这是魏惜,我记得,这位姑娘可从未见过。”   邓氏介绍:“这是魏家的表姑娘,沈家之女。”   孟氏不由的多打量几眼,沈家她自然知道,如今沈弘之正是他们何太傅想拉拢的对像,而此人是个老顽固,不与任何人有过多的结交,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寒暄一会,孟氏让身边的管事带两个姑娘去花厅饮茶吃果子,所有的贵女都聚在花厅里。   沈云簌在这里遇到了戚灵溪和郑伊如,贵女们就这两位最为熟悉。   这次见面,也有了更多的话题,几人坐在花厅里闲聊,这话题,一直围绕着今日打捶丸之事。   “这京都女子里,打捶丸最好的是南佳县主,今日组队,我要跟她一个队。”郑伊如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   魏惜说道:“那正好,我们三人一组,你就跟县主一组。”   郑伊如忽然有种被踢出局的感觉,她可以说不跟她们一组,但这话从魏惜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气恼了。   “你什么意思?凭什么你来决定。”郑伊如腾的站起来。   见她气呼呼的样子,魏惜也不示弱:“这不是你说的吗?怎么反倒是怪起我来了,郑姑娘,你怎么跟个三岁娃娃似的,别人说句话就不高兴。”   “你才是三岁娃娃呢。”   眼见要吵起来,沈云簌和戚灵溪忙将两人拉回各自的位子。   这时,南佳县主也来了。   南佳县主是宣王之女,生的花容月貌,喜与人结交,捶丸也打的极好。   她的的身边,即刻簇拥好几个贵女,郑伊如也无心再和魏惜辩驳什么,提着裙摆朝着南佳县主迎去。   临走时丢下一句话:“魏惜,那咱们赛场上见分晓。”   魏惜转脸对沈云簌说:“表姐,比赛时一定要打败她,让她心高气傲,让她目中无人,让她阴阳怪气。”   “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今日咱们是来玩儿的,不是与人置气的。”说着,沈云簌递给魏惜一块糕点:“吃块甜的心里好高兴些。”   待到何府高朋满座,何太傅和孟氏带着众人参观自家建造的园子。   新建的园子有假山池水、亭台轩榭,处处彰显这座园子的精致与巧妙,要数最令人惊艳的,还是正央的那座阁楼,上面的雕花惟妙惟肖,仔细看一会,便觉得眼花缭乱。   听说只一道门,就耗费工匠一个月的时间,沈云簌参见园子后,暗自估量了一下,这园子的工程少说也有万两白银。   何太傅是个富有情调之人,今日设流觞宴席,可谓是费了一番心思。   宴席间,南佳县主也注意到了沈云簌,一直没有人引荐她们结识,于是主动过来跟她搭话。   “听说你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从宜州来的?”   沈云簌点头,起身行礼:“是的,见过县主。”   向来都是其他人直接拥簇过来,这位表姑娘好像不屑于跟她结交,可眼下的态度,又瞧不出有什么问题,于是道:“不必拘礼,我听说你也擅打捶丸,吃饱喝足后,咱们比试比试。”   “我也不太善打捶丸,能陪着县主比赛,荣幸之至。”   这话听着很是舒服,南佳县主笑了笑,拍了拍沈云簌的肩膀,带着丫鬟离开了。   方才与郑伊如闲聊时,魏惜说了几句她打捶丸如何厉害的话,想来传到了南佳县主的耳朵里。   宴席结束,众人在厅堂里喝茶闲聊一会,就到了后院子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贵女们也换上轻便的装束,开始跃跃欲试的打捶丸。   管事的讲解规则,先是多人参加的大会,规则很简单,只要进了窝里,就算胜出,因地形高低不平,难度也是加大了不少,一轮下来,一半之多的人不能继续参加。   剩下的人里开始组队,三人一组,六人一会,沈云簌和戚灵溪、魏惜一组。   而和南佳县主一组的郑伊如趁着空挡和魏惜说起了软话:“魏惜,今日之事,我不和你计较。”   魏惜早已习惯郑伊如这样,其实她不喜郑伊如,两人幼时就有过几次过节,见面互看不顺眼的那种,只是随着年岁大,郑伊如开始跟她套近乎,既然郑伊如主动和她示好,她也拿出魏家姑娘该有的气度:“我也从未想和你计较,方才是你与我置气的。”   这话听着又不顺耳,可郑伊如到底没发作出来,一来场上人多,二来她有自己的目的。   何皇后端坐在观看比赛的小亭子里,四周以竹帘遮挡,珠帘中间又四五寸的间隙,场上的情况,尽收眼底。   瞧着充满活力的年轻女子们,何皇后充满了羡慕的眼神。   谢岐也被带了过来,他十分不情愿,几个女子打捶丸的比赛能有什么好看,还遮遮掩掩的不敢公然出现。   何皇后自然看出来他不愿,跟他解释道:“比赛看人品,这里有几个女子就不不守打捶丸的规则,不守规则之人若是进了宫,也当不好一宫之主。”   谢岐轻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他的母后想通过一场比赛,看看那个适合太子妃的位置,与他而言,谁做太子妃并不重要。   谢岐也把目光投过去,就在此时,她注意到一位女子似乎很擅长打捶丸,到了三人一组的小会,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连南佳县主也难以敌得过。   再然后郑家姑娘和魏家姑娘因为犯规一事起了争执,比赛不得已终止,两人也罚下场去。   何皇后见此情况询问了一旁人的,又对谢岐说道:“看到了吧,魏家女儿泼辣,郑家姑娘使诈,两人都不适合做太子妃的位置。   谢岐注意到,赛场上有个擅长打捶丸的小姑娘,能力和南佳县主有的一比。   但他只瞧的见背影和侧脸,只看身段,便觉得灵动娇俏。   今日有微风,她头上的水红色发带随风翻飞,赢了比赛,欢呼雀跃的与队友击掌,如一只欢快的鸟儿。   谢岐不由的把前面的珠帘拉开一些,仔细瞧着。   终于,他看见了她的脸,虽然只是一瞬间,足可以看清她的面容,雪肤如瓷,美目流盼,笑起来时,如早春里的一株桃花。   谢岐招呼一旁的何家管事,悄声问她:“那女子谁家的?”   管事的今日专门记下了所有的贵女的名册,他仔细瞧了沈云簌一眼,有些不清楚,于是转身打听去了。   何皇后未注意到谢岐的动静,她也在暗自思量,这里的贵女,有文静娴雅,有活泼可爱,当真是有些挑花了眼。   管事的回来,悄声告诉谢岐:“那位是工部侍郎沈弘之之女,是镇北侯府的表姑娘,今日同镇北侯府的人一道来的。”   谢岐点头,忽然想到那日和魏瑶在河岸边见面时,撞见的那位表姑娘,难道是她。   一度被他认为是个心如蛇蝎的女子,他曾想过必要时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后忙于其他事,一直搁置着。   如今再瞧这张脸,对她之前的认定也开始一点点的土崩瓦解了。   所谓相由心生,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正思量时,这边的何皇后已经让人记下几个贵女的名字。   谢岐看了一眼,没有姓沈的女子,这么一个娇俏的人,母后竟然没瞧见,也对,她几乎一直背对着他们。   他欲要说些什么,赛场上好像因为比赛犯规起了争执,比赛暂时终止了,而那个身影,隐匿在几个女子中,隔了一会,竟然看不到了。   比赛中,郑伊如和魏惜又因比赛起了争执,于是两人被罚下了场地,中途歇息,沈云簌带着魏惜去换衣物,并告知魏惜,剩下的比赛她不再参加了,魏惜也有些乏累,更不想见郑伊如,也同意离开。   这边的南佳县主因少了一个对手,兴致提不起来,方才和沈云簌比赛,打的实在尽兴。   到了下半场比赛,人直接不见了,谢岐十分纳闷,让底下人去打听人,得知魏家的两个姑娘已经离开了。   他悄悄退出小亭子,抄近道,终于,在何府门口见到了人,她正要进入马车内,这次离的近,看的也更加真切了,换了装束的她更加温婉动人,着实眼前一亮。   沈云簌上马车前,也看到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跟来,第一眼,没觉察出什么,可当她踏入马车时,猛然想起来这位是上次和魏瑶在河边相会之人。   与魏瑶相会的是太子,那这人便是太子了,那她该怎么办?下去行礼,还是装作不认识。   就在沈云簌犹豫之时,马车内的魏惜道:“表姐,快点上来呀。”   沈云簌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就当不知道算了,不知者无罪。   马车朝着前方前行,谢岐望着马车,微微叹息,又扪心自问,她是不是不记得自己。   刘弓也从何府追了出来:“殿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谢岐回过神来,轻笑一声:“上次让你打听魏家表姑娘的底细,有什么进展吗?”   “有了,她是工部侍郎沈弘之之女,只是人现在住在镇北侯府,咱们的人还不好下手。”   “愚蠢,谁让你下手了,告诉你的人,都让他们老实点。”谢岐怒斥道。   刘弓一时摸不着头脑,上次还恨的咬牙启齿,难道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殿下,是不是中间误会了?奴才让人仔细调查。”   “不用了,结果怎样不重要了,记住,莫要你的人伤了那姑娘,近段时间派个人留意一下她。”   “殿下放心,奴才一会就安排下去。”   “告诉母后,就说孤回宫有要事要办,选太子妃之事再往后挪一挪,不急于一时。”   “这……奴才不敢。”刘弓不情愿的说道,得罪人的事他干了不少,可眼下是一件惹皇后不高兴的事。   “不敢,信不信孤要了你的脑袋。”谢岐瞪了一眼刘弓,拂袖而去。   “奴才遵命。”   马车内,沈云簌告知魏惜为何要提前离开的原因,因她无意听薛家姑娘跟嬷嬷的话,比赛时皇后会在一座亭子里观看,似乎有意在众贵女中选个妃子,于是在赛场上,她尽量背着他们。   魏惜也终于明白,为何有的贵女搔首弄姿,完全没有比赛的状态,不过她跟郑伊如因比赛争执了几句,如此便不可能被看中。   仲冬初时,通往明州的官道上一对人马艰难前行。   这次回明州,除了送魏瑶,也是告知魏启安朝堂上的局势,以及商议魏家下一步该如何避免纷争,眼下处理完所有的事,更急匆匆的赶回,半道上,又飘起雪花。   若是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能赶到下一趟驿站。   一路疾驰,终于到了驿站,魏临下了马,进入驿站歇脚,而驿站里早有人恭候多时。   魏临进入房间,一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正在炉子前烤火。   见人进来,立刻起身弓手:“大人,一路辛苦了。”   此人是魏临的在边关时的部下温言,如今以商人的身份替他在四处打探消息,处理一些不能明面上做的事。   魏临把身上的棉披风解下,挂在衣桁上,来到火炉前。   温言拿出调查过的所有证据:“大人,这李斯的确有问题,做督粮官的时候,没少从中获益,不过有一事听奇怪,属下去了李斯的故乡,经过调查并没有多少家产,且李斯父母种田养蚕,过的也是寻常百姓的日子。”   “他一个督粮官自然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人撑着,这次回去,先拿他开刀。”魏临看着证据,眼底的寒气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   “可是大人,之前的那些罪证足可以扳倒兵部那些蛀虫,为何一直让他们逍遥法外到现在?”   “是可以扳倒他们,我们查的不仅克扣军粮和饷银的罪魁祸首,还有贪墨修筑河道的修筑款,不把朝廷里的这些蛀虫揪出来,就对不起那些士兵的亡魂,更对不起大燕的百姓。”   说到这里,魏临眼眸逐渐变得凌冽,温言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   话锋一转,指着魏临的衣物道:“大人,您何时变得这般有情调了,这衣物上的花纹真是别致,你还别说,跟你还真是相配呢。”   魏临一时间有些错愕,看着自己的衣物眼神里多了几分柔和。   “行了,赶了几天的路,早些歇息,明日一早,我们就先动身离开。”   “这两日风雪正大,怎得缓两日再回去。”   这时,长易提了两壶热酒进门,听了温言的话道:“温公子,我们世子可缓不得,京都有牵挂之人呢。”   温言眸光一亮,这些年不曾见过魏临对那个女子上过心,今日终见这颗古板的铁树要开花了。   魏临看了长易一眼,眼神倒是显得平静。   马上就要回京都了,想必魏临心情愉悦,长易也再忌惮魏临的眼神,还说要温言等着喝喜酒。   看这个肆无忌惮的随从,魏临也只轻笑一声,马上就要回京都,他的心情也十分的好,也不知他的表妹最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想过他,感觉这次回去,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若是可以,他就和祖母表明一切,把亲事提了。   京都城的天气也越发冷了,街上的人不似前些日子那么多。   距离魏临离开也将近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沈云簌约见秦悠两次,又出府们见庄晓仪一次,庄晓仪态度明显与之前大不相同,言语间都是关心的话,沈云簌也给沈时尧写了封信,讲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信中也提及了他的事,告知沈时尧,可以的话,早些来京都。   南佳县主因上一次比赛没能和沈云簌一决高下,主动递了两次帖子,第一次邀请她去比赛打捶丸,只三五个人一起比,而这次邀请她去满凤楼里用膳。   经过两次接触,沈云簌发觉南佳县主的日子过的逍遥自在,身边的小友多,每次都能吆喝几个贵女相聚,她性情奔放,不拘小节。   今日,她和魏惜一起受邀来了满凤楼。   魏惜沾酒就醉,宴席刚开始,她就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沈云簌决定带着魏惜离开,被南佳县主劝住多留一会。   无奈,她让身边的春罗和鸢儿送魏惜先行离开。   宴席间,南佳县主要了一壶好酒,一边饮酒,一边讲述往事,原来,她并不是一直都在京都,曾在极寒之地莫城待过,喝酒暖身,又养成了爱喝酒的习惯。   沈云簌也不太不胜酒力,只比魏惜好那么一些,她一直推脱,被南佳县主一阵嘲笑,说她只有打捶丸的时候才有些风度,一下场,就弱的跟只一只病猫似的。   郑伊如今日也爱在场,她喝一点酒就开始胡言乱语,还说了魏惜一大串的不是,从小时候因一块糕点争执,到长大后为了争一枚玉钗的事都说出来,最后跟沈云簌说道:“若不是因为魏世子,我才不愿和她打交道呢,为了他,我一直受这疯丫头的气。”   “魏世子?”沈云簌不解。   “魏临呀,你知道不知她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子?”   “不知道。”   “是我这样的吗?”郑伊如指着自己问。   “……”沈云簌被问住了,思虑了片刻,方知道郑伊如为何不喜魏家的姑娘,却依旧忍着结交,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   瞧着郑伊如口不择言,身旁的丫鬟和婆子也急忙劝阻,好说歹说,把她哄着出了小厅离去。   沈云簌不知,在满凤楼的阁楼上,一双眼睛一直朝着这边观看。   与此同时,一对人马早已浩浩荡荡进入城内。   进入主街道,魏临放慢了速度,经过凤满楼时,一辆熟悉的马车映入眼帘,他晓得,这是太子的马车,马车上的特殊标记一眼就看出来。   魏临回到府中,先去北院沐浴换衣,又匆匆来到福安堂里向祖母请安。   魏老夫人很是惊喜,比算准的时间早了两天,一阵寒暄后,让魏临下去歇息。   临走时,魏临多问了一句,为何没见府里的姑娘,邓氏说南佳县主在满凤楼里摆宴,魏惜和沈云簌都被请了去,魏惜因饮不得酒刚刚回府。   魏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出福安堂,堪堪停下脚步,今日他正巧路过满凤楼,门前停的那辆马车停的还真是凑巧。   他眯了眯眼睛,一刻都不敢耽搁去了马厩。   那辆马车是太子经常乘坐出宫游历的,无疑,他人也在满凤楼里。   上次沈云簌意外撞到他和魏瑶之事,莫非以为此事是沈云簌为之,借机报复?若是报复,是不是这样的方式有些愚蠢,哪里有主动暴露自己的,必定是让底下人去做。   身为未来的储君,这般小鸡肚肠可不行。   到了满凤楼,魏临跳下马,询问了里面的伙计后,从楼廊下来,转至后院的小厅前。   小厅里很热闹,时不时传来女子的笑声,还夹杂着抱怨的声音,甚是纷乱。   门口守着两个婆子,见魏临进来,忙制止道:“这位公子,我们家县主在这里摆宴,莫要打扰。”   “魏家的两位姑娘可是在里面?”魏临问。   “魏家的姑娘其中一个醉了,已经离开了。”   “另一个呢?”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说要先去通报才行。   此刻,一月白锦袍的男子推门而出,魏临看了一他一眼,心口涌上一股无名之火,谢岐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什么好兆头。   “原来是魏大人呀。”谢岐他看到魏临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淡淡面色。   “见过殿下。”魏临行礼。   “免礼吧。”顿了一下,谢岐道:“魏大人,你来寻何人呀?”   魏临起身道:“我来寻魏家的人。”   “你家妹妹魏惜是吧,方才听说她好像不胜酒力,已经走了,这里没有你魏家的人。”   太子两手背后,面上是一副傲睨一世的神情,今日他未听说魏临回来的消息,想来是刚回来,这般火急火燎的寻人倒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我来寻我的未婚妻,魏家的表姑娘,沈云簌。”魏临一字一句道。   谢岐眯了眯眼睛,他可从未听说魏临订亲的消息。   “是吗?孤怎么不知道你定亲了,你何时定的亲?可有三书六礼。”   “祖母做主已经把表妹许给我做夫人,只是这段时日公务繁多,就把事情耽搁了,虽然未正是告知亲友,可亲事已经算定下来了。”   不管谢岐处于何种目的,魏临都不能退让半步,眼下境况,只能先斩后奏了。   谢岐轻轻咳了一声,这话的意思是为了朝廷效力,还把婚事都给耽搁了。   谢岐迎着魏临的目光,他没有半分心虚的样子,犹豫片刻,终是让了出去:“魏大人,那就进吧。”   小厅里,几个贵女和南佳县主喝的尽心,沈云簌在一手撑在膳桌上,她面颊微微泛红,似乎看到了魏临,她一定是做梦了,魏临此刻应该在明州,或是就来的路上。   一旁的妙圆看到魏临来,忙说道:“世子,姑娘有些醉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魏临的到来,也引起其其他人的注意,南佳县主也是奇怪,魏临怎么会突然到访,于是起身问:“魏大人,你莫不是来这里查案?”   “当然不是,今日为私不为公,县主,表妹不胜酒力,我该带她回去了,你们继续。”说着,就扶起沈云簌。   被魏临扶着的时候,沈云簌清醒了一些,魏临真的回来了,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四表哥……”   沈云簌有些微醺,但正常走路都没有问题,或许是忽然站起来的缘故,只觉的脑子一沉,身体不由控制的晃了一下,她扶着桌角,正要向南佳县主告别,可还未说出一个字,就被魏临直接抱了起来,而后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南佳县主直接僵住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从魏临的眼神,她已经明显感觉了不满,她和沈云簌又是什么关系,大庭广众之下,怎能这般接触。   余光中,沈云簌瞥见一白色身影,今日太子也来了,方才还问了她几句话,她正不知该怎么回这位未来储君的话,接着魏临就出现。   于是,她决定装醉算了,直接闭上眼睛,由着魏临带她出满凤楼的门。   此刻,魏家的马车也赶来了,沈云簌被魏临安置在马车里。   马车上路后,沈云簌睁 开眼睛,瞧着对面的魏临,他面色阴冷,一双眼睛犹如暗夜里的狼,与那日请她饮茶完全是两个样子。   “四表哥。”沈云簌声音弱弱的。   “太子可曾欺负你?”   “不曾,今日,南佳县主宴请,我和魏惜本是一起来的,她先回了,太子也是刚到,四表哥不高兴了吗?”   见了她,怎么会不高兴,可方才见谢岐在,余怒未消罢了,他总觉得谢岐出现似乎在预谋什么,今日在他面前的那番话,也是迫于保护她。   可眼前的人见了他,脸上并没有多少的喜悦,有的也只是惊讶,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一丝丝的胆怯。   魏临转至沈云簌身旁坐下,看着日思夜想的人,他甚至有种想要赶紧完婚的冲动。   这段时日去明州,发觉对她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思念,今日见到她,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复杂,有见到太子的愤怒,有抱着她出来后,劫后余生的窃喜,而眼下,有一种强烈的渴望。   喉间也感觉涩涩的,于是用低哑的声音凑近问了离开时的一句话:“这段时日,你有没有想我?”   明明是她饮了酒,可醉话却从魏临的嘴里说出来,一见面就问这种问题,沈云簌羞的无地自容,她却不知道如何回他的话,只转过脸,低头看着裙摆假装没听到,希望魏临能适可而止。   一腔思念与愤怒交织,魏临怎么轻易放弃,于是直接捧着沈云簌的脸问:“阿簌,怎么不回我的话?上次你说,我走了以后才会知道,那你告诉,想了没有?”   他想要一个答案,若是肯定的,即可见祖母去。   说话的间隙,也凑近了沈云簌,她身上沾了一些淡淡的果酒的味道,眼睛里有一层水雾,微红面颊,轻咬嘴唇,犹豫了一会,道出了两个字:“没想。”   “……”   魏临情绪有些绷不住了,他不知道,若是自己没有及时出现,她与太子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或是因魏瑶的事报复她,亦或是和自己存了一样的心思,他不能再坐以待毙,等着她发现自己的好要等到何时呢?   长久下去,再从他手里溜走,或是被其他人夺了去。   魏临把手掌摁在沈云簌后面车壁上,将她困在怀里:“阿簌,可是表哥想你了,每日每夜都在想你。”   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以前沈云簌还能骗自己,魏临只是照顾一下他这个表妹,此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见她愣神,难道是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她这个表妹向来都慢吞吞的,于是又道:“吾倾慕汝已久,愿此生执手到老。”   见她依旧毫无反应,魏临继续道:“回去以后,我会跟祖母说,让她老人家去向沈大人提亲,你说这样可好?”   沈云簌还未接受魏临对她存有心思的事实,马上就要说到提亲,她这会反应的很快,忙摇了摇头:“不好。”   “你不愿?你还在怕我是吗?对吗?”   “当然不是。”沈云簌违心的说道,她从不敢对魏临有这方面的想法,第一次见他时的影响太过深刻了。   且不说这个,魏临和她要嫁的未来郎君天差地别,她喜欢儒雅风趣,博学多才,如兰枝玉树,似朗月入怀。   魏临相貌她自然没的说,可过日子哪里只是看容貌,就他狠厉的性格,就让人心生畏惧,今日这般鲁莽的行为,怎得能将一生都交付与他。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   沈云簌抬眼,正对着魏临的眸光,他的眼神,如黑夜里的那一轮孤月,空旷又寂寥。   “阿簌,从第一次见你时,我就已经心动了,寻阳船上的遭遇,让你对我一直有所芥蒂,我很抱歉,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心意。”   沈云簌本想摇头拒绝,可马车拐弯时晃了一下,她的身体不由的往前倾了一下,顺势被魏临拉近了怀里,她欲要从魏临怀里起来,无意中与他额头相触,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   她回过脸躲开他,却被魏临又扳了回去,然而接下来他举动更为大胆,直接凑过来,吻了她的唇。 第26章 第26章   ◎你怎么这么坏◎   “表……唔……”   沈云簌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不是她的本意, 魏临该不会以为她身体往前倾想要投怀送抱,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做出这般行径, 今日的魏临怕是疯了。   她想挣开, 却发现动弹不得。   感知到怀里的人会不愿, 魏临一手钳制她的右手, 另一手托着她的□□,此刻也毫无理智, 毫无章法, 只想把自己的一腔热血传递给她。   她的唇, 和想象中一样, 又软又甜, 像是微风里散着花粉的桃花,又像幽静山林中的一股清泉,沉醉之时,一股痛意传来, 他方舍得放开她。   沈云簌又羞又恼,无力挣脱才用力咬了魏临, 趁着他松懈之时,使出全身力气,猛推了魏临一把,又过去一个响亮的耳光。   魏临低头沉默,手指拭了一下嘴角,有一点点的血迹, 又咬他, 又打他, 这是有多大的恨。   “表哥, 你怎么这么坏。”接着,沈云簌的眼泪也流了出来,无声的哭泣,犹如第一次遇见时那般,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这一巴掌对魏临来说不算痛,可沈云簌的态度,让他心如被揪住一般,难受的有些喘不过去。   他承认,有些情难自禁,从把她从水中捞出来时,就有种想要亲近的她的冲动。   方才她没拒绝,还主动靠近了些,欣喜之下,不能自己,到底是哪里不对。   魏临依旧不死心的问:“阿簌,你一点不想嫁我吗?”   “不想。”沈云簌想都没想的说,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魏临想拭掉沈云簌的眼泪,手还未触碰她的脸颊,就被沈云簌扭过去回绝了。   “可我想娶你……若你愿意,我明日亲自向沈大人提亲,如何?”   “不要,在我眼里你只是表哥,请表哥自重些,不要再做轻薄与我的事。”   轻薄?魏临握紧了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央求的口气说道:“你说的对,我轻薄了你,所以,本该我对你负责的,不是吗?”   “不需要。”   迎接到她愤慨又警惕的眼神,魏临放觉得自己方才失控了,不该急着去吻她,若是执意提亲,也不是不行,可不知为何,他见不得沈云簌这幅委屈的模样,她一定不知的,她哭的时候,自己的心里也缓不过气来。   “既然表妹不愿,我不强人所难,你早些回去。”魏临叫停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   车内的沈云簌捂着嘴巴哭泣,依旧不敢出声。   原来魏临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以前不敢确定,只安慰自己想多了,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迷茫又无助,不知道这件事跟谁说起,嫁人这种事情她都没像好,更何况要嫁给魏临这种又凶又恶之人,他方才吻得她都快不能呼吸了,当真如一头恶狼。   马车到了镇北侯府,沈云簌擦了眼泪,调整好情绪,急匆匆的下了车。   身后的妙圆紧随其后,料想到马车里不太愉快,她在马车外,还隐隐的听到一声巴掌的响声,瞧着沈云簌双眼泛红的样子,难道世子动手大人了?   若真是这样,她何必从中牵线搭桥,管它束脩良田,不要也罢。   傍晚,沈云簌情绪平稳了许多,妙圆捧着一小碗米粥来到沈云簌面前:“姑娘,这粥是刚熬出来的,又甜又糯。”   “我想不吃。”   “不吃怎么能行呢?你在这窗前都坐了一个多时辰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跟奴婢说说。”   沈云簌点头,轻轻叹息:“我的烦心事,没人能懂!”   思量再三,妙圆还是问了出来:“今日在马车内,世子打你了吗?”   “……”   沈云簌扭身看着妙圆:“动静很大吗?你都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一个巴掌的声音,其他的倒是没有。”   想到这位稳重的表哥在马车里说出的那些孟浪之言,和那些无礼的举动,沈云簌真想扣出一个地缝钻进去。   “他没打人,是我失手,打了他。”   妙圆这才稍稍宽了心,她可以继续安心做事了,可世子一向威严,今日挨了打,会不会记恨上了。   第一次见沈云簌这般黯然神伤的的,也不知两人在马车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凭她大胆的猜测,魏临应该像沈云簌表明心意了。   想到薛齐光写情诗的时候,沈云簌还是很客气的回了信,可到了魏临这里,怎么就挨了巴掌了呢。   “我猜世子倾慕姑娘,可姑娘不愿对不对?”   “……”沈云簌转脸看着妙圆,这个小丫头机灵,什么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寻阳那晚,她真不该提着灯笼上了那艘船,更不应该住在镇北侯府,哪怕先让父亲帮她租住一个小院,也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发生。   如今这件事,该怎么收场,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是她找个由头离开镇北侯府,若真的离开,父亲那边又不好交代,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在镇北侯府受了委屈,如此这般,再与魏家人有了隔阂就麻烦了,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见沈云簌沉默不语,妙圆道:“姑娘,世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您为何不愿?”   见妙圆依旧瞧着她,沈云簌直接坦白道:“表哥他很好,但我们不合适。”   “为何不适合?”   既然这丫头知道自己的事,不妨把话说出来,也好过所有的事都憋在心里。   “哪里都不合适……”顿了片刻,沈云簌又问道:“你能接受你未来的夫君在你面看拿着剑砍人吗?砍掉人的手指、手臂,用剑直接把人定在船板上。”   “……”妙圆哑然,知道两人之间有误会,却没想到是这种误会。   她自然接受不了,这不是狂徒,劫匪才会做的事吗?可转念一想,他们家世子在大理寺任职,抓人或是就地处决很正常吧,这脑子里开始有了画面感,会是怎样一种场景,让表姑娘这么害怕?   “你怎么不说话了?”   妙圆回过神来,开解道:“姑娘,就像街头斩首的刽子手,他杀了那些犯人本就是应该做的事,还有那些保卫大燕的士兵,他们为了保护家国,和敌人拼杀,甚至牺牲自我,世子和他们一样的,都是为民除害。”   瞧着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片子,一再为他们家世子说话,到底是镇北侯府的丫鬟,跟春罗和秋蕊还是不一样:“哦,既然你喜欢这样的英雄,那我明日去街头给你找个刽子手,把你嫁出去,可好?”   “呵呵……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休要在我面前胡言乱语,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也由衷的敬佩,但敬佩和倾慕是两回事,怎么能一概而论。”   他每次看到魏临,总会联想到那些惊悚的瞬间,他严肃的时候,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若和她真的成婚,那她岂不是每日里都要颤颤微微的过日子,镇北侯府的人多事杂,规矩多,她不想要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   “姑娘说的对。”妙圆端起米粥:“姑娘,凉了,您倒是吃一些。”   话说出来,心里似乎也畅快了一些,沈云簌端起小碗,小口小口的把米粥吃光了。   见沈云簌吃了些东西,也放心下来:“那姑娘以后遇到世子会怎么办?”   “你先帮我给外祖母递个话,就说我这两日身子不适,就先不去福安堂了,免得再遇见他。”   “那您躲着也不是办法。”   “先躲一时,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应对吧。”   若是在福安堂遇见魏临,她该如何自处,这两日,她得想个说辞,想一想怎样离开镇北侯府,又不伤两家的和气。   三个丫鬟知道沈云簌心情不好,变着法子的哄沈云簌开心。   秋蕊已经研制出鲜花果子的做法,虽然外形上追求不到那般精致,但味道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秋蕊把做好的鲜花果子送到房里,本以为沈云簌看了会开心,却见她皱着眉头说再也不想吃这样的糕点。   福安堂里,林嬷嬷来到厅堂里,和魏老夫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已心照不宣。   魏老夫人把身边的丫鬟打发走,林嬷嬷又关上门窗,来到魏老夫人跟前。   “老奴仔细打听了,那日还真是世子去接表姑娘回来的,听车夫说,世子是把表姑娘抱到马车上的。”   魏老夫人一脸不可思议:“当真有此事?”   “当真!只是后来世子下了马车,瞧着这两人的反应,应该是起了隔阂。”   魏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上次魏临说心里有一位姑娘,她就没再管过他的事,只等着魏临告知她是哪家的姑娘,她好去提亲,可这么久过去了,他一直拿公务搪塞过去,这段时日,她也感觉到魏临的许多变化,往常甚少回来,可表姑娘在府里的这段日子尤为的勤快,起初她未想太多,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我这孙儿若真是瞧上阿簌,倒也是一件大喜事,你知道,我一直挺喜欢这丫头。”   “可若是表姑娘不愿呢?”   “叙淮可是我们镇北侯府最出挑的男儿,怎会不愿,咱们就慢慢等着吧,等她慢慢知道叙淮的好。”   魏老夫人还是想当自信的,毕竟魏临是最想老侯爷的人,当年的老侯爷,也是气若谪仙的人物。   午后,邓氏来了福安堂,她跟魏老夫人回报府里的进账和开支。   魏老夫人叮嘱邓氏,要她注意给各房里的御寒之物准备的妥当一些。   邓氏道:“母亲放心,所有的棉袍、银骨炭都准备妥当分发出去了,不过这两日叙淮一直没回来,我会差人送到官署那里。”   魏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想起了沈云簌:“这几日阿簌好似身子不适,也不知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去一趟太医院,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   邓氏应下此事,却见外面的丫鬟来通报,说表姑娘就在外面。   “赶紧让她进来。”魏老夫人道。   沈云簌进了门,先向长辈们行礼问好。   魏老夫人仔细瞧着沈云簌的气色,确实稍有些憔悴:“阿簌这几日不适?好些了吗?我送的那些补用药了吗?”   “外祖母,我很好,只是有些闷得慌。”今日来,也是想请示魏老夫人,她想出一趟门。   “闷得慌就出门走动走动,你不是和秦家姑娘交好吗?”   “嗯。”沈云簌点了点头。   邓氏在一旁说道:“这福安堂没有以前热闹了,五姑娘去了明州,叙淮也三日都没回来了,阿惜这丫头又贪玩,阿簌,既然你身子好些了,往后就多在福安堂留一会。”   “好。”沈云簌答应道。若是她没听错,魏临三日没回镇北侯府了,他这是何意?以前几乎每日散值都会回来。   见没什么事,邓氏起身道:“母亲,我下去准备,明日就给叙淮送过去。”   魏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又即刻制止:“三媳妇,你就别跑了,府里事情那么多,就让阿簌去吧,既然她闷得慌了,明日正好出门散散心,顺便把冬衣送到官署。”   沈云簌其实想找个机会去琉璃巷,没想到提前多说了一句话,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一会我让人把那些物件都送到落湘院,就麻烦阿簌去送了。”邓氏高兴的应下,领着身边的丫鬟婆子离开。   这边的沈云簌脸更白了,本想暂避几日呢,还是躲不过。   看出她面色不佳,魏老夫人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告诉外祖母,外祖母帮你解决。”   沈云簌摇了摇头,道了一句没事。   方才听邓氏说魏临三日没会来,他不来镇北侯府难道跟自己有关?   他是侯府的世子,挨了自己一巴掌,一定十分生气,想想那日吃人的眼神,沈云簌只觉的两眼发黑。   “你四表哥估计这段时日公务繁多,阿簌跑一趟,顺便替我带句话,就说得空来一趟福安堂,外祖母有事与他商议。”   听到这里,沈云簌眉头不由的皱了一下,魏老夫人紧跟着问:“怎么了?不愿意去是吗?”   她可不能被人看出什么破绽来,魏老夫人最善于观察人的情绪变化,然后会刨根问底的问出许多事情来,她和魏临的事,可不能被长辈们知道了,于是硬着头皮答应:“明日,我去一趟官署,祖母的话也会带到。”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那日她其实还有些话想与魏临说清楚,没想到他直接下了马车,回去以后,她得想想怎么和魏临谈一谈,好让这件事平息下来,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太和殿内,永徽帝单独召见魏临。   此去明州,是处理上次明州遗留下的一些问题,没想到魏临这次回来,带了这么多的罪证,瞧着兵部祸害作案的证据,永徽帝再也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真是胆大包天,把李斯给朕就地处决了。”   “陛下息怒。”魏临道。   “让朕如何息怒,长达五年克扣粮草,御史台也是一群饭桶,这都查不出来,没有粮草,让边关的战士如何抵御外敌,他这是想要亡了我大燕的江山。”   若说怒,他比永徽帝更加愤怒,打仗之时,粮草以各种理由迟迟不送,士兵食不果腹的作战,他经历了三次这样的事,新仇旧恨都要报。   “陛下,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李斯在兵部这三年中也没少做事,不如把李斯交由大理寺,让微臣好好问一问,还做了那些事。”   “爱卿可是查出了什么?”   “李斯在兵部侍郎期间做了何事还尚未可知,交由大理寺,要不了多久,事情便会水落石出。   确定犯了事的官员,到了大理寺,都要搭进去半条命,永徽帝也知道魏临最擅长拷问逼供,直接拟定了圣旨,这次怕是又要揪出几个蛀虫出来。   接到圣旨,魏临直接带上人马,连夜去了李斯的府上,不给人任何的喘息的机会。   李斯抄家被抓后,翌日的朝堂之上炸开了锅,全是关于李斯被抄家一事。   这么大的案子直接交由大理寺,待到人被抓进了牢里,一切料理干净,消息才传到了刑部和御史台,御史中丞段世昌大发雷霆,官员贪墨案一向交由御史台查办,御史台未接到消息,大理寺已经抄家完毕。   虽说后来已经递了消息,可该做的全都做完了,他不得不怀疑魏临故意先斩后奏。   自从魏临接任大理寺少卿,面对一些棘手的重案冤案,免不了一起共事,魏临的行事风格太过刚毅,段世昌一向不喜,早朝之前,见了面时免不了讽刺他。   “魏大人真是年轻有为,不但大理寺的案子能处理的快,就连我们御史台的活,都让你干完了。”   魏临轻笑一声,“陛下的旨意,难道中丞大人觉得有错?”   他哪里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只愤恨的瞪了魏临一眼:“哼,我看你能查出些什么名堂。”   魏临两手背后,站的笔直:“本官也只是执行陛下的旨意,你我都是朝廷命官,领了朝廷的俸禄,就要听命办事,若有问题,段大人朝后可亲自面见陛下。”   “休要拿陛下做挡箭牌。”段世昌甩着官袍离开了。   朝堂之上,免不了议论李斯,可眼下更棘手的一件事,是工部修筑河道遇到阻挠,因修筑的河道经过乌和镇,修河道要破坏一些田产,当地镇民极力反抗。   今年春本已经谈妥了,会补发一些财物给破坏田产的镇民,银子户部早派发出去了,可镇民去说没有收到,可发出的银子都记录在案。   永徽帝让御史台彻查此事,钱财到底去了哪里?   段世昌本想请奏查李斯的案子,也想看看魏临想耍什么把戏,这下怕有的忙了。   沈弘之这几日也一直研究修筑河道的原图,他主张的是尽量避免破坏田地,需要修改原本的修筑路线,于是决定请命,亲自去乌和镇查看一番,选出一条新的河道路线,既不用破坏田产,朝廷也减免一项开支,永徽帝自然乐见其成,当即准了此事。   午后,京都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沈云簌坐在马车里,经过昨晚的认真思量,她决定跟魏临说清楚些,再和父亲商议回到琉璃巷,上次去的时候,有些房子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住人应该没问题,而魏家这边,和魏老夫人好好说一些,想来老人家应该能同意。   大理寺已经到了,妙圆上前递了信物,守门的小厮迎着她们进门,接着当值的录事前来接应,引着她们去了一处休息的院子。   “大人平日里都住在这里,姑娘,您可以在厅堂里等着,也可以四处看看。”   沈云簌被带到一间不大的厅堂,她左右环顾,这里的摆设极为简单,除了几张椅子桌子,就是一把长剑。   隔了一会,那小厮送了一碗茶水过来,问还有什么吩咐,未等沈云簌开口,妙圆就将人打发走了。   沈云簌坐在一张椅子上,两手交叠,半晌也不见动弹。   春罗与妙圆悄声谈论着大理寺,这里庄严肃穆,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震慑感。   虽然自家姑娘不说,依照这段时日的情况来看,自家姑娘与世子有些难以言说的关系,见沈云簌一路不言,还苦着一张脸,她也不好多问,只能问比她会察言观色的妙圆。   妙圆告诉她,世子和姑娘有了过节,也不算大事,说清楚就好了。   这厢魏临和长易满脸疲惫的回来,还有随行的几个司直,都是以从昨晚一直忙到现在。   昨晚抄了兵部郎中李斯的家,紧跟着直接夜审了李斯两个时辰,审完后不到一个时辰又上了早朝,下了朝堂去了一趟大理寺狱。   回了大理寺,长易打着哈欠,本想能够歇一会,谁知魏临要看他去拿昨日的案宗。   他托着疲惫的身子正要去卷宗阁 一趟,谁知负责打扫的杂役来报,说魏府里的表姑娘来了,在居住小院子里等着呢。   长易定住脚步,回身看着魏临,见他半天没反应,于是走上前问:“世子,您先看案宗,还是先去见表姑娘?”   魏临没有回长易的话,直接去了议事厅里,长易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世子真的寒了心,人来了都不见。   正想着再劝几句,不能把人晾着话,哪知道魏临跟他说:今早未怎么好好梳洗,你赶紧去备水去。”   长易明白过来,但他瞧着魏临的衣着还好。   正要领命离开,又被魏临叫住了:“方才从大狱里出来,这袖子上沾染了灰尘,还是换一件衣物吧,帮我取一件常服出来。”   长易领命,几乎小跑着过去,这一路都在捉摸,自家世子战场上所向披靡,面对任何事都是从容不迫的,今日怎么瞧着有些卑微呢。   收拾妥当,魏临出了厅堂的门,见长椅尾随,皱着眉头道:“跟着我作甚,忙了一天一夜,你就不累,回去歇着吧。”   “方才是有些累的,可是不知怎的,这会奴才的精神好的很。”   这边的沈云簌已经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听到魏临回来,却迟迟不人,看来是不想见她了,今日来,除了送这些过冬的物件之外,还想和魏临说清楚些,她不想和魏临为敌,也害怕因她的缘故睚眦必报,再连累了父亲在官场上做事,她隐约知道些,前工部侍郎离世,大理寺负责案件,定会有些牵连。   她不想继续等了,正要招呼妙圆和春罗回去时,却听到外面有男子说话的声音,音色听着似乎是魏临。   沈云簌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眼睛投向门口处。   作者有话说:   魏临:官场得意,情场失意。 第27章 第27章   ◎名花有主◎   进入门内的人一身玄色常服, 墨发梳的一丝不苟,束着一顶墨色玉冠,可仔细瞧, 眼睛周围都是黑的, 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看着这张冷厉的脸, 沈云簌心也不由的跟着一紧, 手指无措的抓了抓衣角,努力调整自己后, 客客气气的行礼:“四表哥好。”   即便之前内心有多么愤慨, 可面对魏临时, 她就是不争气的怂了。   进了门后, 魏临的脚步堪堪停住, 目光直视过来,这屋里的摆设色调偏暗,桌椅全是漆黑色的,沈云簌一身湖绿色裘衣, 显得格外亮眼,明艳。   虽说上次不欢而散, 让他落寞了许久,可见她的一瞬间,所有的疲惫都已经消散,他的心如枯树逢春,长出细长青翠的藤蔓枝条,郁郁葱葱。   只一眼, 顿觉得魏临的双目光犹如冬日里烧的旺盛的炉子, 整个人都在发烫, 于是转脸过去不看他。   他们似乎又回到最初见面时的状态, 一个拘谨,一个无措。   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来到上首的椅子前坐下来,又示意沈云簌坐回去,声音低哑的问道:“你来寻我有何事?”   “我来送一些过冬的衣物和一些取暖的物件,我听外祖母说,表哥这几日都未回来过。”沈云簌说话的间隙看了魏临一眼,见他看过来,忙收回目光,避免与他相视。   看他满脸疲惫,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没有休息好,她可不想当这个罪人。   “差人送来就好,何必你来跑一趟,见了我,岂不是让你心烦。”凉凉的声线带着些嘶哑。   魏临的话里不乏怪罪之意,还真是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他手段毒辣,心眼还小,若是再惹恼了他就不值当了,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小女子亦能,今日来定要把这件事化解了,沈云簌软了些语气道:“四表哥,那日阿簌有些醉意,若是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做了无礼的举动,还望你不要在意。”   魏临眸光微亮,瞧着沈云簌道:“明明是我冒犯了你,何故你来跟我道歉?”   还不是你家大业大,惹不起呗,这话也她只能在心里想想。   “感觉那日惹恼了四表哥,若不然,你为何一连几日都未回去,另外祖母让我转话,要你得空回去一趟,有事与你商议。”   他怎会不想回去,依照沈云簌的性子,一定会如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自己,只是今日没想到会主动来寻,她能过来,怕是祖母在背后推波助澜,他这点心思,怕是祖母已经猜到了。   魏临问道:“你希望会表哥常常回去吗?”   沈云簌轻咬了一下唇,有些难为情的道:“外祖母希望四表哥常常回去。”   “你想常常见我吗?看着我的眼睛回答,不要撒谎。”   沈云簌抬眸,把之前反复想过许多次的话说了出来:“四表哥,我只想把你当成其他表哥那样的尊敬,之前的事我们彼此都既往不咎,这两日,我同外祖母好好商议一下,我搬离镇北侯府,回琉璃巷去,不在惹你心烦,往后你可常常回去。”   本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奈何这一弯明月要走了。   魏临虽面色从容,心里却犹如万马践踏,没想到这几日竟然生出要离开的心思,那日的确鲁莽了,以至于这段时日给沈云簌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她应该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否则,怎会急着要走。   良久都未见魏临有反应,沈云簌问:“四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魏临轻叹一声:“我在想,你若走了,祖母该有多难过,只是因为我的缘故才要走的?”   “当然不……全是,主要是想爹爹了。”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魏临手肘撑在桌子上,手指揉了揉眉心,思量了一会道:“你怕是还不知道,沈大人这两天就要去乌和镇,来回至少……半个月,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住在琉璃巷不太安全,在镇北侯府多热闹。”   “表哥多虑了,不会不安全,阿簌本就喜欢安静,热不热闹真的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份上,劝阻的话已经毫无意义了,魏临转换了商量的语气,认真道:“阿簌,这本是朝廷之事,但考虑到沈大人的立场,我还是告知你,沈大人接受了前工部侍郎的烂摊子,本就已经焦头烂额,昨夜大理寺抄了兵部李大人的家,这位李大人曾经没少去琉璃巷拜访,但都被沈大人拒见了,若是和他结交,今日必受牵连,你回去琉璃巷,定有人想法设法的跟你套近乎,你刚来京都不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怎会知道接近你的人有什么目呢,可在镇北侯府就不一样了,没人敢来寻你。”   沈云簌明白了,魏临怕自己被人蛊惑连累父亲,想得还真是周全,方才听他的话里说夜里抄了李大人的家,那他一定是夜里忙的无法睡觉,也就是说今日的疲惫之色跟她无关,是她多虑了。   “表哥,你昨日忙了一宿吗?”   “是。”魏临心里有些欢喜,难得她能看出来,看来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   “那我就安心了,我还以为表哥因我的事烦心呢,这么看来表哥已经想通透了,我们的那些事,就当不存在过,可好?我还是会敬重与你,你也收了那些不能有的心思。”沈云簌小心翼翼的说完,抬眸看了魏临一眼,只见他从容的的脸慢慢的皱成一团。   敬重?收了心思,沈云簌此番来应是郑重的回绝他的一番情意了。   说了这么多朝堂之事,本想稳住她不走的,该听进去的话没听进,不该听进的话倒是挺会放在心上。   若他强硬下去,真怕把人彻底丢了:“我若以后不提,就当那日醉酒胡话,你还走吗?”   “走是一定要走的,毕竟镇北侯府不是我的家。”   “怎么就不是了,你若想的话。”   若是嫁了他,就名正言顺的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会护着她一辈子,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魏临无奈,也只能继续用祖母的名义挽留:“表妹,希望你懂事一些,祖母年岁大了,她老人家最受不得与人有隔阂,你现在走,她老人家会多想的,你若不想见我,往后回去我尽量避开,不让你难做。”   “……”   魏临起身,缓步来到沈云簌面前:“那日的事是我不对,若是还在怨我,你现在可以随意打我骂我,任你出气。”   说到这里,似乎和预想的不太一眼,她想着魏临应该很生气,她替外祖母递了话就离开,或者把话说清楚些,也斩断这层不该有的关系,可看魏临现在的状态,似乎一点也不怪她,好似想修复他们之前的关系。   “不怨了,我该走了。”沈云簌想要起身,可魏临离得太近,站起来,势必会碰到他,被魏临这么瞧着,感觉怪怪的:“我能走了吗?”   魏临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表哥还要告知你一件事。”   “何事?”   “那日,知道那日我为何去满凤楼吗?”见沈云簌投来好奇的目光,魏临继续道:“因我知道太子也在,他应是对你怀恨在心的,他和魏瑶的事让你撞见了,依照我在大理寺办案多年的推理来看,太子一定认为你告了密,才导致魏瑶远去明州,这其中牵扯到曹家和皇后的事,关系复杂,话说话来,你告了密,依照太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定然想方设法的报复回来,你……会很危险。”   “他若记恨,澄清便好了,一国太子,不至于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吧。”沈云簌依稀记得太子那日文雅有礼,只是略同她说了几句客气的话,其他也没做什么事。   “表妹,要么说你单纯呢,太子与南佳县主关系匪浅,他出现在那里可不是什么巧合,以后尽量少出门赴南佳县主的邀请。”   沈云簌点了点头,正要走,却被魏临摁住了手臂:“急什么,还没说完呢。”   今日魏临说道事情太多,她得回去好好想想,哪些是真那些是假,她有自己的判断,魏临的话不能全信。   “还有何事?”   “那日太子问你我的关系,为了护你,我跟他说,你是我的未婚妻。”魏临轻咳一声,掩饰心虚,他又仔细看着沈云簌接下来做何反应。   只见她张着嘴巴,脸也渐渐红了,又语无伦次道:“你……你……这是何意?”   “若你是镇北侯府的人,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表哥也是为了你考虑,若这件事从太子嘴里传出来,那我也没办法,但若你以后遇到了心上人,表哥会亲自澄清,不耽误表妹你嫁人。”   虽然是情急之下做的事,可魏临觉得是走到最好的一步棋,若沈云簌与他渐行渐远,他会把定亲的消息散出去,让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沈云簌竟然不知,魏临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情,而她现在还像一个傻子一样,同他化干戈为玉帛,竟然好意思说有了心上人会亲自澄清,澄清她们一起落了水,澄清她们都做了哪些亲密的事吗?   这件事若被人知道,谁还会来求亲,还怎能觅得如意郎君,往后岂不是真变成老姑娘了,孤家寡人一辈子?可魏临这么做图什么呢?又或者说他本就没放弃。   “表哥难道不担心清誉受损?”   “只要你好了,这算什么,我被人误会的次数数不胜数,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在乎这些。”   沈云簌想到上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自己行事小心,尽管她小心翼翼,可还会着了某些人的道,被曹氏嫌弃,被魏瑶利用,又被如恶狼一样的表哥盯上。   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沈云簌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等父亲从乌和镇回来,他即刻搬离镇北侯府,远离这位是非之人:“表哥还真是事事为了我考虑,不过,祖母那里你要怎么解释呢,她老人家可是盼着你早日成婚。”   “这件事先不用担心,太子的嘴应该没那么快。”   “告辞。”沈云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外面的妙圆和春罗正趴在门口正偷听,看到忽然出来的人,两人心虚的对望一眼。   “姑娘,要走了吗?”春罗问。   “走吧。”   魏临踏出房门,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的失笑一声,最后的一番话,想必她十分生气。   这时,长易拿着一摞案宗过来:“世子,方才瞧着表姑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勿要大惊小怪,把案宗放书房,回去休息吧。”   大理寺这条街的街口有一座茶楼,二楼窗前,一个丫鬟正死死盯着大理寺正门,等瞧见了人,立刻喊道:“姑娘,那小狐狸出来了。”   郑伊如来到窗前,隐隐看到沈云簌上了马车。   “快些去,把她给我叫过来。”郑伊如吩咐丫鬟。   前日里,她和几个闺友小聚,听到了一件非常气愤的事,那日在满凤楼里,魏临亲自去把沈云簌接回去。   接她回去倒也没放在心上,当听到魏临是抱着沈云簌的时候她不淡定了,即便是表哥表妹,也不能做出越规矩的事情来。   那日她酒后胡言,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事后回去才知自己说了许多的蠢话,既然说出来,就不想再遮掩了。   这座茶楼她经常来,为的就是看魏临一眼,或许那天偶遇几次,好让他记住自己。   可今日瞧见一女子进了大理寺,她一眼看出是沈云簌,机会摆在眼前,今日定要问个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这边的沈云簌被拦下,又被告知郑伊如请她上楼,联想到她上次说过的那些话,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   可总觉得上了楼,不会有什么好事。   见她迟疑不前,那丫鬟着急了:“沈姑娘,我们家姑娘等着你呢。”   不等沈云簌回话,妙圆回道:“你急什么,我们姑娘向来就是这样的速度走路,还大户人家的丫鬟,一点规矩都不懂。”   “你……”   “行了,别吵了。”沈云簌不在迟疑,提着裙摆进入茶楼。   上次在满凤楼,妙圆目睹了一切,郑姑娘瞧上了他们世子,还想要自家姑娘帮着牵线搭桥,若是知道世子爱慕的是府里的表姑娘,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茶楼雅间,郑伊如看到来人,心里一股火气慢慢升腾,介于自己的身份,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似笑非笑的朝着沈云簌点头示意:“沈姑娘,我还以为你不愿意来呢。”   “寻我何事?”沈云簌开门见山的问。   “自然有事,你先坐下来,我有话问你。”   沈云簌来到方桌前坐下,春罗和妙圆一左一右的站在身旁。   今日的郑伊如只带了一个丫鬟,气势上似乎输了一些,但这些不重要,她要问问清楚,亲自听沈云簌解释他和魏临的关系。   “你方才去大理寺,可是见魏临?”   “郑姑娘,你不是有事要问,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作甚?”   “这就是我要问的,上次我说了许多的醉话,但也是真心话,我看上魏临了,他以后注定要成为我未来夫君,你离他远一些,莫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沈云簌快要被气笑了,自己什么位置都没摆正,还想来教她做事。   妙圆有些气不过了,回道:“郑姑娘,你也太霸道了吧,我们姑娘在镇北侯府住着,平日里都是在一张桌子上用膳,要怎么离的远,若说有非分之想,也就你有吧。”   “死丫头,有你说话的份吗?”   沈云簌握了一下妙圆的手臂,示意她先不要讲话。   “郑姑娘,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要回去请示你的父母,找个媒人来镇北侯府说亲,若你觉得拉不下脸面,也可以去和四表哥表明心意,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让他主动去求亲,这才是正常的议亲过程,你跟我一个寄住在镇北侯府的外人,有何用?”   听了沈云簌的话,郑伊如有些明白不过来,她略想了一会,差点忘了要问的正事:“那日,魏临抱着你离开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什么叫见不得人,别把屎盆子往我们姑娘身上扣。”   “信不信我掌你的嘴,一个低贱的下人,干跟我叫板。”   争吵之际,沈云簌拍了一下桌子:“郑姑娘,你爱慕四表哥,为了接近他,故意跟魏惜交好,其实你心里讨厌她的吧。”   郑伊如也不装了:“那又如何。”   “想来你也十分讨厌我了,可你白费了这么多心机,四表哥却不知道,做了这么多无用的事,你不累,我都跟着累,今日不想和你争吵,作为局外人,我还是奉劝你,婚姻之事去和父母商议,别做这些无用之功。”   “我可是堂堂申国公府的嫡出姑娘,要你乡野来的丫头教训。”   背地里,郑伊如也是这么称呼沈云簌的,宜州偏远,即便是侍郎之女,也是小地方的来到。   多说无益,既然撕破了脸,以后也不会跟她打交道了,沈云簌招呼两个丫鬟,起身离开。   见沈云簌起身要走,郑伊如也气冲冲的来到她面前,与此同时,妙圆抢先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她身体圆润,亮着都是力气手臂:“郑姑娘,下面就是大理寺,你想做什么呀?”   郑伊如冷笑道:“你们怕了是吗。”   沈云簌把妙圆推到一旁,知道这个丫鬟护着自己,可有些事情她得自己面对。   “郑姑娘,你是有身份的人,若是做了些有失体面的事,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不好,我一个乡野丫头可无所谓,若跋扈的名声坐实了,可是影响姻缘的。”   郑伊如虽然气恼,可理智尚存,她也不会傻到跟沈云簌大打出手,只是想震慑她一下。   待到沈云簌走后,郑伊如猛灌了一口茶水:“气死我了。”   “姑娘,那小狐狸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好好跟老国公商量一番,让他替姑娘拿个注意,总好过在这里偶遇的好。”   郑伊如总感觉哪里不对,费了这么多口舌,沈云簌也没说他和魏临有没有男女之情,还让她去求父母找没人,若是行的通,她何故这样做。   以前就有媒婆探过魏家的口风,魏老夫人说要看魏临的意思,故而才出此下策。   又有小道消息说魏临不近女色,不近女色之人一定是没遇到喜欢的,她才不信,魏临面如冠玉,威风凛凛,整个京都,还真没几个人比的上他。   只是小半年的时间过去,她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唯一的一次在茶楼里遇见,魏临连看都不看她。   他的祖父最疼她了,回去若给老人家说说好话,送一壶好酒,让他这位足智多谋的祖父出个主意。   只是郑伊如没想到,回去以后郑家就闹翻了天,身为户部侍郎的父亲,被祖父骂了个狗血淋头。   今日早朝,乌和镇补助田款一事被捅到永徽帝的面前,此事由郑成均负责,他贪墨了一部分银钱,也不是全部没法,只是少了几个村子的,又让派下去的官兵镇压了一波,以为此事就此了解,那些刁民已经被遏制住了,没想到几个胆子大的直接告到了京兆府去。   “你个败家子,养了这么多的妾室,家里多了一半的开支,都是你母亲给你娇惯的,我戎马一声,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申国公骂累了,做在椅子上大喘气,郑伊如看着父亲被罚跪,那些小心思也不敢再说了。   朝堂之事她不懂,但看着事情似乎很严重,她只感远远的站着,不敢上前去。   好在贪墨的银子不算多,四处凑一凑,差不都就能补上,如事情被查清楚,郑成均的官位怕是难保,申国公老来得子,还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儿子,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父亲,儿子该怎么做?求个明示。”   申国公眯了眯眼睛,方才倒是想出一个妙计来:“去年江州水患,朝廷拨了粮款三次,今年春是最后一次,把这笔亏空先记录到这上面,我与江州知州书信一封,若两方说辞一致,再把底下人拿出来挡一挡,就说办事不利,把款项搞混了。”   “可是中丞大人那边?”   “若是要查,早就来查了,今夜务必重新做一份账册呈上去,还不快去。”   姜还是老的辣,郑成均起身,悻悻离开。   夜晚来临,起风了,福安堂里的灯笼轻轻摇晃。   魏临回了福安堂,祖孙两人互相看着对方,僵持那么一会后,两人都笑了。   魏老夫人招手,魏临把身上的外衣解下,来到榻前的方凳上坐下。   魏老夫人满脸笑意,低声问魏临:“跟我说说,何时有了心思的?”   “第一次见面。”魏临接过林嬷嬷递来的茶水。   “你瞧上阿簌哪一点了?”   魏临细细想了一下,它瞧上沈云簌哪里了呢,自己也说不清楚,总之,想拥有她,想保护她,想成为她的依靠。   “孙儿也不知道,感觉她什么都好。”   “你之前说的心上人,是不是搪塞我的?”   魏临想了想,寻阳的事还是不说出来的好,若被祖母知道,再拿出来打趣这位脸皮薄的表妹,到时定会怪到自己身上:“是,不过表妹对孙儿有很大的误解,您现在还是不要向沈大人提亲,等时机到了,孙儿会告诉您。”   魏老夫人点了点头:“那也得有个时间吧?你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带兵打仗都能行,一个小女子你搞不定。”   强扭的瓜不甜,只要把这个瓜护到自家院子里,他不介意再等一等,等到瓜熟蒂落之时,再慢慢品。   “欲擒故纵,别人不懂,您不懂。”   魏老夫人咯咯的笑出了声:“我的好孙儿呀,早日成婚,定要让祖母扬眉吐气一会。”   这时,长易进入房内,在魏临耳边悄声道:“世子,大理寺传来消息,李斯畏罪自杀了。” 第28章 第28章   ◎怕我把你吃了◎   魏临辞别了魏老夫人, 急匆匆的去了大理寺狱。   一路上,狱丞讲述狱中发生的一切,李斯求了一碗酒, 酒碗摔碎, 割喉自杀。   昨日抄家审问, 魏临承诺, 若供出同党,便可饶恕家中的妻小, 死刑改判为流放, 望其戴罪立功。   李斯认了罪, 承认克扣粮草一事, 拿着银子的钱四处打点, 挥霍无度,也供出了几位参与同僚,以及曾经帮他升迁的官员。   前工部侍郎被害,他也参与其中, 修筑款的一万多两白银在抵达寻阳的路上时被山匪截获。也交代藏匿和熔化官银的地点,这和魏临之前调查时的地方出入不多。   魏临赶到大狱, 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把李斯供出的同党拟了一张名单,连夜去了宫里。   永徽帝看了一眼,兵部、工部、户部以及地方官员都有些官员摄入其中,好在六部的根基未动。   之前早已聊到,永徽帝未大动肝火, 可看到最后一张名单时, 面色挂不住了。   “寻阳知州?”   “是, 修筑款是寻阳知州伙同劫匪一起作案, 至今只有一部分人归案,经属下暗访,刘大人在寻阳的三年内,无一政绩,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为了补交贪墨的税款,才做出了此等恶劣行径,李斯与工部前侍郎参与其中,因怕事情败露,前工部侍郎被那些劫匪所害,并伪造出一场畏罪自杀的假象。”   “李斯的死正常吗?”永徽帝问。   “回陛下,李斯的确是自杀,可他认下所有的罪,也极度配合,微臣以为,他背后还有人,供出这一切,几乎都是微臣能够根据线索查到的,说出这些,怕也是为了分散注意,掩饰他背后的人。”   一个贪墨大量银子,且又挥霍无度的人,怎会让家中年迈的父母种地过活,抄家那日,也没有抄出多少家底来,这不符合常理。   “背后之人,可有线索?”永徽帝问。   “无任何线索,全凭微臣猜测。”   魏临的话不无道理,大燕建朝百余年,国力兴盛,虽然每年都与狄国征战,但国土未让出分毫,可近些年的贪腐案越来越多,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悄悄逼近。   眼下是把这些祸害给清除,永徽帝道:“把段世昌给朕叫过来。”   三年贪腐都未查到,御史台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根据大燕律法,涉嫌贪墨的官严重者当街斩首,轻则一概流放,朝廷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动荡。   接下的日子,大理寺,刑部与御史台忙的连轴转,抄家的抄家,罢黜的罢黜。   接连两日天气阴沉,今日有风,沈云簌和魏惜穿戴整齐出了门,戚灵溪今日举办生辰宴,邀请关系不错的小友热闹一番。   天气不好,所有人都聚在戚家的四面厅里,众人先在房里玩起了投壶。   宴席时,大家七嘴八舌的闲聊,自然而然,就说道最近京都频繁抄家一事。   作为消息一向灵通的戚灵溪,也知道不少事。   两三个贵女被充入了教坊司,一个疯了,一个当街往墙上撞,另一个听话的进教坊司,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沈云簌听了以后唏嘘不已,那三个女子曾一起打过捶丸,其中一个和她还挺聊得来。   这时,有人注意到今日郑伊如没来:“戚姑娘,郑姑娘与你交好,为何不来,岂不是波及到了?”   “他父亲任职户部时间短,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今日她说身子不适,回绝了。”   “听说这次处理贪墨案的是大理寺,手段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沈云簌默默听着,听到那些关于街口斩首的画面,手中捧着的花茶也喝不下去了。   宴席结束,沈云簌和魏惜从房间里出来,此刻天空下起了大雪。   宜州雪少,沈云簌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雪花,纷纷扬扬,望的久了,迷乱了双眼。   两人上了马车后,沈云簌掀开车帘,时不时的伸手去接几片回来,再仔细瞧着,直到手心里的雪化了。   如此几次,魏惜道:“表姐,像这样的大雪要持续好多日才消融呢,等明日起床,你会看见整个京都城全都是白色的。”   沈云簌放下车帘:“我喜欢下雪,但还是感觉这场雪下不是时候。”   “怎么了?”   “爹爹去了乌和镇,不知道哪里冷不冷,这勘察地形,免不了翻山越岭,若是乌和镇也下雪,道路湿滑难走,真是令人担忧。”   “原是这样,姑父身边随行的人多,不要担心了。”   魏惜看了一眼车窗外面,距离镇北侯府不远了,于是提议:“表姐,要不咱们走着回去吧。”   沈云簌立即表示同意,她和魏惜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春罗忙给沈云簌披了一件水红色的兔毛领子的斗篷。   芽儿也取了魏惜的斗篷,正要给她披上时,却被魏惜制止住了:“多不利索,我才不要穿呢。”   芽儿没说话,却用求助的双眼看着沈云簌。   明白小丫头什么意思,沈云簌劝阻道:“你忘了你害病的时候了,回去若不想被三舅母训斥你,就老实穿上。”   魏惜撇了撇嘴,同意了。   雪花在地上下了薄薄得一层,走过雪地,留下两串脚印。   中途,魏惜想在雪地上画画,于是让芽儿找个了两个树枝来。   “表姐,咱们比赛吧,看谁画的好。”   魏惜画了两只鹅,三只鸡,沈云簌则是花了一副花鸟图,在花儿旁画了一只打盹的猫。   看到雪地上的肥猫,魏惜笑道:“哈哈……还真挺像大肥的。”   这时,两个骑马的人影朝着这边过来。   雪花模糊了身影,沈云簌也没在意,只拉着魏惜赶紧躲到一旁。   可魏惜不乐意了,刚画好的画不想被破坏。   正想制止那两个人绕开这里时,瞧见来人越来越像魏临,于是扬起的手也放下了。   看到是自家的人,魏临也下了马:“大雪的天,怎么不做马车,害了病怎么办?”   魏惜眼睛忽闪了一下,今日的四哥可没之前那么凶了,若他一直都这般随和,她倒是也愿意多和他说话。   “四哥,我们可没那么娇气。”   魏临移目沈云簌脸上,也不知是吹了冷风的缘故,沈云簌的面颊红扑扑的,眼睫上堆了一层晶莹的雪花,只是整个人木愣愣的,像个陶瓷娃娃一样。   见魏临看着自己,沈云簌道了一句:“四表哥。”   每次被她这么客客气气喊一句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像被拉开了一样。   魏临颔首示意,把手里的缰绳丢给长易:“走吧,一起回去。”   因从戚灵溪的生辰宴上知道不少事情,好奇的魏惜当即向魏临求证一些事。   魏临道:“朝堂之事不可在外面妄议,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再添油加醋,保不齐掉了脑袋。”   魏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到今日那三个女子的遭遇,问道:“四哥,若是我和表姐遭难,你会救我们吗?”   “胡说八道,只要有我在,何来遭难一事。”   也就是说,只要有他在,镇北侯府的人就不会欺负,虽说魏临为人严厉,但魏惜听父亲说过,他确实为镇北侯府摆平了许多事情。   “朝中事宜结束,我打你们去打猎如何?”魏临提议道。   魏惜兴奋的跳了起来,难以置信的问:“真的吗?不会骗我们吧。”   “当然不会,只是要等到下个月了吧。”   魏惜抓着沈云簌的手臂:“太好了,表姐,我们又可以出去玩儿了。”   沈云簌点了点头,算是回应魏惜。   镇北侯府已经到了,沈云簌和魏惜面对魏临而站,准备告别,魏临却忽然提议:“你们俩想不想吃拨霞供?今日下雪,倒是十分适合。”   魏惜想都不想的答应:“听四哥这么一说,我还真的饿了,今日在宴席上,只听她们高谈论阔,都没怎么吃东西。”   “今日乏累,我先回了。”沈云簌转过身去。   “这拨霞供吃的就是气氛,就我们两个可不行。”魏临说道。   魏惜来到沈云簌面前:表姐,“四哥说的对,你一定要过来。”   “可我不想再出门了。”今日有些乏累,她哪里都不想出去。   “在府里,不出去,我已经让长易吩咐膳房的人准备了,今日在北院的偏厅里,你们两个都要去。”   魏惜自然十分愿意,并让芽儿去膳房说一声,要多准备自己爱吃的菜,她也要回去收拾一下,穿一件简单一些衣物,今日赴宴,她穿的略微繁重,于是先行离开换衣去了。   妙圆招呼春罗去马车里搬物品了,廊下,就剩下魏临和沈云簌。   “四表哥,我就不去了。”   魏临走近一步,低声问:“怎么,怕我把你吃了。”   “……”   魏临又道:“心里若是坦荡,为何不敢来,又不是你我二人,难道想要魏惜看出你一直故意防备我,再认为我欺负你,依照她的性子,定然会跑到祖母那里告状去,若是祖母知道了我们一起落水的事,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要我对你负责。”   她怎会不知,魏临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表哥事事都站在你的立场,而表妹却不知……”   “行了,我去。”   弯弯绕绕说了这么多,不就一顿饭,此刻,沈云簌也有了主意,想来魏临也不会计较。   她带着春罗和妙圆回了落湘院,简单收拾一下,去寻了魏惜,魏临说着拨霞供要的是热闹的气氛。   那么她就多招呼一些人,好好的在北院里热闹,免得他再说出一些孟浪之言。   魏老夫人知道今日魏临要在北院招待大家,差人送了不少的果酒。   沐浴更衣后,魏临先去了书房,趁着空挡,处理今日未完成的公务。   北院似乎来人了,因他听到了女子的笑声,这时长易也过来,说拨霞供已经准备好了。   忙碌这么久,今日是最放松的时刻了,他要好好的表现一下,他魏临也会是个容易相处的温情之人。   长易欲要些什么,但魏临脚步很快,他有些跟不上。   “世子……世子……算了。”   偏厅里有一张很大的矮几,周围可坐下七八个人。   除了沈云簌和魏惜,姜氏和余氏以及刚散值回来魏洵都在,一切妥当,就等着魏临来后开动。   魏临整理一下衣衫,推门而入,但见魏惜和魏洵正在斗嘴,沈云簌和姜氏、余氏闲聊。   哄笑声,斗嘴声,拨霞供咕嘟咕嘟的声音,好不热闹。   沈云簌和姜氏坐在一处,魏洵和余氏挨在一起,只有魏惜占了两个人的位置。   主位给他留着,魏临愣了片刻,方进入内,席地而坐,互相寒暄了一阵。   姜氏:“今日初雪,天气冷,确实适合吃这拨霞供。”   魏洵:“今日难得热闹,咱们可以玩儿行酒令,雅令亦可,通令也行。”   余氏道:“要不就雅令吧,咱们就简单一些,今日外面下了雪,我们就以雪为题,一人一句,对不上来,就罚酒。”   魏洵道:“我们再加个难度,诗中不能有雪字,就从二嫂开始如何?”   姜氏:腊梅枝头琼英落,   余氏:一对人儿窗前坐。   魏洵:今夜良辰美景过。   接下来该魏临了,虽然以雪为题,但到了余氏这里,就悄然变成一首情诗了,若他不答,不知沈云簌会怎么接下去。   魏临端起了酒杯,自罚一杯。   接下来一句,就该沈云簌了。   魏洵有些后悔,他本意是让魏临接的,这个四弟至今未婚,也是镇北侯府一件心事,本想用情诗敲打一下,奈何丢给了沈云簌。   小姑娘还未成婚,风月之事自然不懂,不知是这里太热的缘故,还是被行酒令的诗句闹的,她小脸红扑扑的。   “算了算了,别难为阿簌了。”魏洵道。   “ 寒酥溪客终将错。” 第29章 第29章   ◎寒酥与溪客◎   在坐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本可以连成一首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诗,可最后一句,却成了一首悲情之诗。   姜氏首先说道:“不错, 这句行酒令可没有雪字。”   魏洵平日里也喜欢吟诗作对, 也连连说好, 比起魏惜可是强了不少。   魏临听的出, 沈云簌这句行酒令另外的一种意思。   雪花乃寒酥之意,溪客意指荷花, 冬天的雪花, 和夏天的荷花, 怎么会在一起呢。   他可不可以认为, 他是寒酥, 她是溪客,在一起本就是一个错误的事情。   目光投过去时,沈云簌也迎着他的目光,魏临饮了一盏酒, 不再多言。   今日魏老夫人送来的果酒味道着实不错,大家忙着开怀畅饮, 也都未曾在意沈云簌的行酒令有何深意。   魏惜觉得雅令没意思,想要玩通令,场面再度热闹,沈云簌不懂通令,魏惜亲自教她怎么玩,因开始不太懂规则, 以至于饮了许多杯。   虽说是果酒, 酒劲却不小, 沈云簌起初没感觉, 可要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身子有些摇晃。   魏惜今日饮了两杯,脑袋就要往姜氏身上靠,姜氏早早带着她离开。   酒足饭饱后,魏洵也带着余氏走了。   临走前,特意叮嘱魏临,要魏临把沈云簌护送回去。   看着人一个一个离开,沈云簌也扒拉着矮几想要起身,一不小心,手指被一碗热汤给烫到了。   魏临送其他人离开,回来时就见沈云簌呆坐在原地,看着满是汤汁的手,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忙拿帕子擦拭手指,又让人打来一盆凉水。   浸过凉水之后,又直接把人从骗厅里抱出来,来到隔间,把沈云簌轻轻的放到一张榻上,让长易找来了一些治疗烫伤的药膏,给她抹上。   沈云簌全程倒是很听话,由着魏临上在手指上抹药。   上次是微醺,这次是真醉,酒后的沈云簌似乎胆子大了些,直视着魏临一直看。   “四表哥,你不凶的时候……有点好看。”   魏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本因为那句行酒令导致心里十分郁闷,心也似冬日的寒冰,直到好看两字说出,他感觉犹如一阵春风袭来,消融里心里寒冰。   魏临放下手中的小药箱,柔声问:“疼不疼?”   “疼。”   魏临低头吹了吹手指:“好些了吗?”   “不好。”   魏临拿出一块帕子,把烫到的三根手指包扎了一下,正要问话时,只见沈云簌的身体往旁边倾斜过去,魏临即使把人扶稳了。   “多谢……四表哥。”   酒醉后的沈云簌,宛如一个乖巧听话的木头美人。   她醉了,可他不想让她立即走。   端起长易送来的醒酒汤,一勺一勺的送到嘴边,并问她:寒酥和溪客为什么终将错?”   “因为他们不是一个时节的东西,永远不会在一起,就如……你和我。”   果然是意有所指,魏临觉得有必要帮她指正一下。   “到了夏天,寒酥它会化成了水,滋养溪客,水若没有溪客,就是一池死水,毫无生机,而溪客没有了水,也将香消玉殒,他们彼此谁也离不开谁,就如你和我,表哥说的对吗?”   沈云簌脑袋有些沉重,也听不进魏临的辩驳:“困,我想回房了。”   “想走可以,先回答我的话。”   “嗯。”沈云簌眼前已经模糊,奈何眼前的人是在缠人:“回什么?”   “你还怕不怕表哥?”魏临有些期待的问。   “阿簌不喜表哥拿刀砍人。”   “那我以后把事情交代给别人去做,不杀人,也不伤人,你嫁给我如何?”   “不嫁……”   魏临倒也没生气,他已经料到她会这么说,现在的沈云簌,就跟三岁娃娃一眼简单,问什么说什么。   他借着机会,想再逗她一下:“那你亲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本事一句戏言,哪知沈云簌身体微微往前倾,像幼时亲父母那样,朝着魏临的脸上轻轻碰了一下。   魏临的心口猛的跳了一下,他难以置信的捧着沈云簌的脸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云簌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她一头栽倒魏临的怀里,任他怎么喊都不再睁开眼睛。   怀中的人如软绵绵的,整个人窝在他的怀上,心里忽然浮出一丝恶念,若是留下在这里,一夜良辰美景,把生米煮成熟饭,那娶她过门是否就水到渠成了。   但很快,他又拉回了理智。   他是魏临,一生都在追寻公正,怎可趁人之危,更何况还是自己倾慕之人。   一想到沈云簌委屈流泪的模样,心里就堵得难受。   比起刚见面时,现在的沈云簌已经放松了不少,用膳时,他看向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怯懦和拘谨,也敢迎合他的目光。   但还是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碰一下,又盯向她不点而朱的红唇,魏临喉结滑动,顿感觉口干舌燥,不容自己再继续放纵,抱起怀里的人,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外面的雪还在下,一阵凉风过,魏临更清醒了,他拢了拢沈云簌身上的斗篷,下了台阶。   妙圆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魏临和沈云簌出来:“世子。”   “她醉了酒,睡着了,提一盏灯在前面引路。”   妙圆拿起廊下的灯笼,走在前面,魏临抱着沈云簌走在后面。   一路上,魏临问妙圆关于沈云簌的一些事情,问她喜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动物,喜欢什么花儿。   最后问道:“她不喜欢谁,你知道吗?”   妙圆正想着,那应该就是郑伊如了,却听到魏临说:“算了,不用告诉我,那个人应该是我。”   “世子,姑娘不是不喜欢您,应该是又敬又怕,奴婢觉得还是姑娘对您了解的不够,若是多多接触,时间久了,自然知道您的好。”   这话听着让人欢喜,跟长易一样,都是个会耍嘴皮子的。   雪花依旧漫天飞舞,魏临身上覆满了雪花,走这一遭,也算一起白了头。   翌日醒来,沈云簌撩开纱账,看到有一缕缕的光线从窗子处照过来,今日天色应该不错。   妙圆端着洗漱的物品进了房里:“姑娘,您醒了。”   沈云簌全然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唯一想起来的就是行酒令前的事。   后来她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妙圆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听到被魏临抱着回的落湘院,她用手捂着脸,后悔和魏惜玩什么行酒令。   这时,沈云簌注意到手上被一块帕子缠着,这帕子也不是她的:“我的手上怎么缠了一块帕子。”   “姑娘,您把手烫了,这是应该是世子亲自给您上药包扎的。”   “你怎么知道?”沈云簌双目盯着妙圆。   “这样质地的帕子,也只有世子能用。”   “原是这样,那我醉了酒,你怎么不把我扶回来。”沈云簌埋怨道。   “您直接睡了,奴婢可抱不动您。”   第一次喝的不省人事,沈云簌很懊恼,她更害怕在魏临面前做出无理的举动,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   见沈云簌窝在被窝不肯出来,妙圆把窗子打开道:“姑娘就不想看看外面的雪下的多厚。”   听到这里,沈云簌来了精神,从床上起来,趿鞋到窗子前望了一眼。   院子里到处都是雪,银装素裹下的落湘院简直美极了,她来到衣桁前,让妙圆帮着穿上衣裙上襦,只洗了脸,用柳枝涤齿后,就匆匆的出了门观看。   “姑娘,您的头发还未梳呢。”妙圆追出了房门。   “一会儿。”   春罗未让粗实丫鬟清理这些雪了,只打扫出一条小道来,为的就是让自家姑娘看了开心,就连落湘院的附近,也都为让打扫。   沈云簌想丈量一下雪到底有多厚,一脚踩在雪里面,整个脚踝都埋住了。   她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正当想用脚踩出一朵花的时候,背后传来一道声响:“小心一点,可别滑到了。”   沈云簌扭脸往后看了一眼,见魏临走来,看到他顿时觉得羞愧,她发式都未梳好,妆也未上,就这么披头散发,着实有失礼仪。   见魏临走近,沈云簌转过身去,把礼仪做足,只是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倒了,这回可是糗大了,大早上在魏临面前出尽了洋相,还真是应了他的话。   正当她试图站起来时,魏临朝着她伸出了手,犹豫再三,还是把手搭了过去。   魏临稍一用力,就把人拉了起来,只是力量太大,沈云簌差一点撞到了魏临的胸口上。   站稳后,沈云簌退后一步:“四表哥怎么在这里?”   魏临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我来寻你,这药膏抹在额头上,可缓解头痛,昨日你饮了不少的酒,应该不会太舒服吧。”   “阿簌很好,四表哥还是拿回去吧。”   “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魏临将小盒子放在沈云簌的手中,不容拒绝。   他还是第一次见沈云簌这幅模样,一头青丝散落,温婉动人,未施粉黛的面颊,如清水芙蓉一般,这应该就是她平日里在闺房里的模样吧。   沈云簌接过小盒子,正要走时,又被魏临拦住。   “昨日你醉酒,说了许多话。”   沈云簌尴尬的低着头,她搞不明白,魏临说这些作甚。   “若有失言,四表哥勿怪。”   魏临低头含笑,走近了一些问: “你就不想知道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什么?”沈云簌抬眸问。   “倒也没什么,只是主动亲了我的脸。”   说完这句话,魏临就走开了,独留沈云簌在雪地里凌乱。   如此一来,两人越发不清楚了,待到人走远,沈云簌气的直跺脚,这么难为情的事,为何要说出来,故意让她难堪?可话又说回来,她真的会这么做?莫不是魏临故意的。   堂堂大理寺少卿,竟然大早上的调戏良家女子,实在令人不耻,沈云簌这么想着,心里方舒服了一些。   用了早膳,沈云簌带着春罗去了福安堂。   魏惜已经来了,正跟魏老夫人说昨日的拨霞供有多美味,那坛子果酒味道如何,做了那些有意思的事。   “昨晚我饮了两杯果酒就醉了,当真是不胜酒力,是二嫂嫂把我送回去的,对了表姐,听她们说你也醉了,你是怎么回的?”   正在饮茶的沈云簌被呛了一口,她忙放下茶盏,背过身去咳了两声,缓解后说:“我自个回去的,也没怎么醉。”   魏惜竖起了大拇指:“表姐还真是厉害,羡慕你们能饮酒的。”   沈云簌有些心虚,只笑了笑,不敢再多言了。   两人欲要离开时,魏老夫人以询问沈云簌衣料之由,把沈云簌留下。   “这块布听说只有宜州的织娘织的出,你帮我看看,是不是。”   魏惜先去玩儿,也没等沈云簌。   仔细分辨一会,沈云簌告诉魏老夫人,这块布料的确是宜州的织娘织出来的,她们的织法和别的地方不同。   魏老夫人把身旁所有的丫鬟都打发走,同沈云簌道:“咱们祖孙俩好好说会儿话。”   平日里和魏老夫人交流都是丫鬟在场的,今日举动令人不解, “外祖母把她们都支走了,这是要和阿簌分享秘密了。”   魏老夫人笑了笑:“不是秘密,阿簌,你和叙淮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没有啊。”沈云簌察觉到了一丝不对,难道魏老夫人知道了什么?   “外祖母,怎么了?”   “哦,只是觉得他最近经常提起你,我想着你们表兄妹关系应该不错的吧,叙淮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个闷葫芦,只知道一门心思的查案破案。”   沈云簌点了点头,心里却不大认同,魏临干的那些时,可一点也不想闷葫芦干的,就如今早时,他拉她起来时,故意用力,还要那句让人无地可容的话。   “你觉得你四表哥怎么样?”   “挺好。”   “哪里好。”   沈云簌想了想,还真不知道他哪里好,于是把妙圆夸人的那些话说了出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魏老夫人脸上笑开了花:“阿簌有眼光,那人品呢?”   “人品也挺好,挺贴心。”为了老人家开心,那她就言不由衷一次。   魏老夫人忽然叹息了一声,沈云簌疑惑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叙淮这孩子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经历的事都是常人难以承受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魏老夫人的脸上满是疼惜之意。   作者有话说:   坚持日更到完结,早六点左右更新,以后若来不及更新会请假告知,感谢宝宝们的支持,在这里想说一下,男女主一强一弱,男主在遇女主会后变得温柔,而女主有了男主后渐渐勇敢,互相成全,彼此救赎,希望大家开心看文,么么哒。 第30章 第30章   ◎清清白白的◎   沈云簌从魏老夫人的眼神和话语中感知到, 魏临不是从一开始是就这样的人,对于魏临的过去,也有些好奇。   “外祖母……表哥他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说来话长, 叙淮幼时, 你舅父和舅母经常产生分歧, 吵架斗嘴都是家常便饭, 后来,叙淮就成了最大的分歧, 一个想要他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军, 一个想要他成为满腹经纶的学士, 所以, 他从小就努力练功, 刻苦读书,决定谁也不辜负。”   原来魏临小时候也是个乖孩子,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魏老夫人叹息道:“十六岁那年,他去了边关, 回来就转了性子,也不爱搭理人了, 我是后来知道,一场战役,他和五千精兵被困于城内,经历了三天三夜的恶战,他是被人从死人堆里找到的,当时已经奄奄一息, 差一点就天人永隔。”   说到这里的时候, 魏老夫人的手指忍不住颤抖, 声音也哽咽了。   魏老夫人只说了一半, 真正让魏临改变的,不是战场上与敌人的拼杀,而是被误会,被利用,被自己人诬陷,导致他做事越来越狠厉果决。   沈云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老人家,忙递了一块帕子过去,同时也唏嘘不已。   他们之间的成长历程截然不同。   幼时,她随着父母离京,父亲被调任到寻阳,后又从寻阳到宜州,一家人跟着迁居,从未分开过,父母兄长对她疼爱有加,一家人的关系极为融洽,小时候的她似乎没有什么烦恼,因一件小事不高兴了,全家也是由着她使小性子,等她发泄完毕,父母轮流跟她讲道理。   除了母亲离世之外,没有经历过任何的磨难,她难以想象魏临的经历,战场厮杀,九死一生,也只是在话本子里看到。   为让老人家不在忆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沈云簌换了个问题。   “祖母,四表哥小时候很懂事吗?”   “那是自然,又贴心又懂事,敬重父母,尊师重道,若没被他那位狠心的爹拉去打仗,估计他会成为儒雅端正的学士,哪里会是现在这幅样子,又打又杀,让人跟着提心吊胆。”   沈云簌点了点头,不明白魏老夫人为何要同她讲述这么多魏临的往事,这些事魏临应该不愿意被人知道,不过,她也只是听听,可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知道为何跟你说这些吗?”   见沈云簌满脸疑问,魏老夫人继续道:“昨日你们都去了北院吧,叙淮能邀请你去,说明把你当自己人了,往后接触中,也帮外祖母说说他,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忙的时候多回府里看看,别一整天的就呆官署内。”   让她去劝说?她一个寄住的表姑娘,哪里有这个资格。   “外祖母,我何德何能去跟四表哥说这些,您还是让其他人劝吧。”   “不要妄自菲薄,你说出来的话听着就是舒服,你不帮外祖母,谁来帮?”   “那我……尽力而为。”   沈云簌勉勉强强的应着,感觉魏老夫人话里透着怪,猜测着她和魏临的那些事是不是被老人家知道了,联想到上次让她去大理寺送东西,这次又要帮着劝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于是鼓足勇气解释着:“外祖母,我和表哥之间……其实清清白白的。”   魏老夫人眸色一顿:“你们怎么了?什么清白?”   “啊……没什么,时候不早了,祖母,阿簌该回去了。”   沈云簌辞别了魏老夫人,离开福安堂。   今日听了一些话,总觉得老人家意有所指,可她解释和魏临关系时,老人家似乎又什么都不知道。   越想越不明白,呆在落湘院里也是心烦的很,于是决定去听风巷找秦悠,顺便看看外面的雪景。   此时此刻,秦悠也正在家里气的难受。   接到沈云簌要过来的消息,提早在巷子口等。   等人来了之后,秦悠把沈云簌带到自己的闺房,把门窗关上,开始诉苦。   “兄长和嫂嫂要将我嫁出去了,我都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人品如何,盲婚哑嫁的,哎呀,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云簌也十分同情,可秦家兄嫂人品没的说,定然是不错的人家才同意议亲,就劝解道:“若真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那你就嫁了呗。”   秦悠更来气了:“你到底站在谁的一方,换做是你,你会同意嫁吗?”   “若是爹爹选的如意郎君,我应该会同意吧,你可以提前打听打听,或者,偷偷的去看一眼也行,不知此人是那家的公子?”   “这倒是这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父亲是工部屯田司郎中方大人,此人目前在昭澜书院念书,名唤方远行,若比家世,其实我家高攀了,可我还是担心,万一是个书呆子,都不愿理人的那种,日子该多无趣呀。”   没想到秦悠在意的是这些,于是打趣道:“你想找个心意相通,婚后琴瑟和鸣的是吗?”   秦悠被沈云簌的话骚的脸红:“你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想到此人是工部的,沈云簌道:“若是父亲在京都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打听打听,不过目前你得先等上几日。”   “等不了。”   沈云簌想了一会,觉得可以寻戚灵溪,她对昭澜学院的学子十分了解,两人商议一会,趁着还有一下午的空挡,直接去了戚家。   戚家花厅内,三人落座,沈云簌把秦悠的事情简单告知。   戚灵溪虽然对昭澜学院的学子上心,可这位方公子她还真没注意过,她略略想了一会:“若是我不知道的,那此人长相一定十分一般,不过也有例外,其实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秦悠问:“什么好主意?”   “明日昭澜学院比赛射箭,到时你可以穿上男装混进去,亲自去打听一下,若是能借着机会说上两句话,说不定还能再探一探对方的人品。”   秦悠略略思考了一会,还是有些犹豫,若是被兄嫂知道,岂不被骂死了:“让我好好想想。”   “你怕什么,那日去看比赛的人也特别多,我和阿簌跟你一起去。”   沈云簌对着戚灵溪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此事,你也一定会自己去的,我猜的对吧。”   戚灵溪笑了笑,她想在昭澜学子里面,选个才貌双全之人,目前来看,还真不知道选谁。   “可我没有男子的衣物,我兄长的又不合身。”秦悠犯了难。   “你放心,我有,明日你来寻我,等我帮你换了装再走。”   一番商议后,就各自回府。   沈云簌回镇北侯府的时候,正瞧碰上魏临。   他立在门口,正和门口的管事交谈。   今早的事情她还没消化完,她准备先等上一会,等魏临从门口离开,她再进去,可是等了一会,魏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顿时明白了,他哪里是吩咐管事做事,应该就是等她下马车的。   沈云簌轻轻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自己情绪,招呼妙圆,下了马车。   这边的魏临让管事的离开了,朱红大门前,魏临一身玄色长袍,负手而立,面色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沈云簌走至魏临面前行礼:“四表哥,真是巧,你也刚回来吗?”   “不巧,我在等你。”   “有事吗?”   “当然有了,我们借一步说话,这里不方便。”   沈云簌感觉魏临神神秘秘的,好像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跟着他来到府内长廊尽头后的小亭子里。   “把你的手伸出来。”   沈云簌伸出手,只见魏临拿出一个精巧的盒子,放在她手心里,“送你的,拿好了,记住了,不能还回来,若是敢给我还回来……那表哥就忍不住欺负你了。”   沈云簌更加好奇了,这盒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等她问是何物,魏临直接离开了。   今日魏临和同僚出任务回来,路过一个首饰铺子,同僚想买一个发饰,带回去哄娘子开心。   魏临忽然就想到了沈云簌,于是跟着一起去了铺子里,还借口说想给自家妹妹捎带一个,掌柜介绍了许多簪子,还说了簪子代表的含义,听到红豆代表相思之意,魏临毫不犹豫的买了一个。   送出这支簪子时,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若是她再拒绝自己的心意该如何,不用想,一定会拒绝,故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云簌打开看了一眼,这一支红豆簪子小巧玲珑,说心里话,她也很喜欢,可她知道,一旦收了,是不是就接代表接受了魏临的心意,瞬间明白魏临为何递给她就走了,这不是故意强人所难吗?   虽然对魏临的改观很多,但心里这道坎还卡在中间,不上不下,面对魏临时,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他可怕,有时候觉得可恨,听了魏老夫人的话,又觉得有些可怜,总之,她有心里挺迷茫的。   等妙圆过来的时候,沈云簌问她:“怎么才能把送的礼物还回去呢。”   妙圆不解:“为何要还回去,若觉得收礼过意不去,您再送一个不就行了,这送礼本不就是一来一往的。”   “跟你这丫头没法说。”沈云簌提着裙摆,加快脚步离开,她就当成哥哥送妹妹的,继续装傻算了。   翌日一早,沈云簌和秦悠去了宣平侯府戚家,戚灵溪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昭澜学子的冬服,要秦悠换上。   “你若穿上他,便可直接混进去近距离接触那位方公子。”   “若是被认出来呢?”秦悠有些担心。   “不会的,今日人多,没人会在意的。”   昭澜书院每隔一段时日会有一次箭术比赛,永徽帝喜欢骑射,自然对学院里的学子们有所要求。   因场地有限,比赛射箭都是在京都城南一处空地上,每次比赛,都会招来一些人的驻足观看,虽然经历了一场雪,却没影响到学子们的积极性。   场地外,许多人家的姑娘已经来观看了,比赛的学子们为了在姑娘面前秀一把,也是拼尽了全力。   沈云簌躲在马车里等待,外面冷,她也不太想出去,戚灵溪则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领着两天丫鬟挤在最前面的位置。   秦悠起初有些担忧,但并未有人在意她,于是大着胆子在人群中走动。   比试还未开始,大家都在阵前磨刀。   秦悠打听了好几个人,都未看到方公子在哪里,到了最后,有人跟她说,方公子因昨日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受了伤,今日不会来了。   秦悠大失所望,也没心思看什么比赛,正要走时,见一学子正在射箭,连中六环,还受到大家一致的喝彩。   她这双手就跟着有些发痒,于是在那人问谁来挑战时,毫不犹豫的接了弓箭,不给他们展示一下自己的势力,就不知道什么叫射箭,瞄准,开弓,嗖的一声,正中九环。   周围的人一片喝彩声。   “这位小公子好箭法。”   “公子箭法如神。”   秦悠得意洋洋的把弓箭还回去,正要走的时候,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眼前的人她认得,是薛家的小世子薛齐光,被她推进水里的那个人,没想到他也是昭澜学院的学子,虽说事情已经过去,薛齐光至今不知到底谁推他入湖,可心里还是有些心虚。   “不敢当,我该走了。”秦悠离开人群。   薛齐光跟着秦悠说道:“公子面生的很,我怎么从未见过你,方才瞧你箭法了得,令我十分钦佩,可否指点一二。”   秦悠表示没时间,家中有事,要赶紧回去。   “比赛未正在开始,为何要回去?错过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你会后悔的。”   秦悠没想到薛齐光这般难缠:“家中有事,告辞了兄台。”   薛齐光将人拦下,郑重道:“那你告诉我尊姓大名,得空我去寻你,你教我射箭如何,放心,绝不会亏待于你。”   “本……公子没空。” 说着,就朝着前面的马车去了。   薛齐光不甘心,想要拿自己的身份压一压对方,于是又寻着那道身影追了回去,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见到前些日子喜欢的姑娘正和这位射箭公子在一起,两人手拉着手,十分的亲密。   原来,她已经心有所属了,看到这一幕,心里竟然也释然了,可转头又觉得沈云簌的眼光不行,此人虽然生的眉目清秀,可怎么看都少了些男子气概。   注意到不远处的薛齐光,沈云簌问:“薛家小世子怎么跟来了呀。”   “你先上马车,我去应付一下。”秦悠低声道。   薛齐光这次亮出了身份,再次问秦悠身份,一副不告知就不罢休的样子,无奈,她只好报了兄长的名讳,并说是自己是秦家二公子。   薛齐光实在想不通,除了一张脸比他好看一点之外,家世,地位,哪里比的过他。   自从上次被魏临教训后,他就慢慢打消了想法,后来也慢慢琢磨出来,魏临也一定是对这个表妹有意。   不过可惜,还不是被别人的抢了去,不过瞧着两人行色匆匆,想来也是私定终身,不愿意被人撞见。   不知魏临是否知道这个件事,若是知道,是不是要气炸了,想到那日他以公谋私,薛齐光就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心里萌生了一个报复的想法,让底下人拿来纸笔,简略说了他的表妹今日与那昭澜学子如何相配的话,看了之后怎么也要气的他七窍生烟。   书写完毕,薛齐光交代自己的随从六福:“把书信务必交到魏大人的手里。”   今日无功而返,秦悠有些失落,沈云簌安慰她,觉得还是和兄嫂好好商议一下,由着自己折腾,弄不好再得不偿失。   “等爹爹回来,我去琉璃巷,帮你问一问。”   秦悠点了点头:“今日让你跟着跑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阿簌,真的谢谢你不嫌弃我。”   “说的什么话,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是我来京都的第一个小友,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翌日,天气甚好,在阳光的照射下雪化的很快,房顶上的雪融化后顺着房檐流下来,滴滴答答的像是下雨一样。   沈云簌收到了宜州送来的一小箱子账册,也是母亲生前留下的产业,每到年底,都会交一次账。   今日无事,正拿来算一算。   忽然,房门被推开门,春罗和秋蕊一前一后跑到房内:“姑娘,不好了,老爷在乌和镇受了伤,听说被抬了回来。”   沈云簌心里咯噔一下,扔了手中的账册,问到底怎么回事。   春罗也是听管事的说,好像是和当地的镇民起了冲突导致。   沈云簌忙唤妙圆去让人备马车,她得赶紧回琉璃巷,让秋蕊收拾两件衣物,若是父亲需要人照顾,那她就得留下来。 第31章 第31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三个丫鬟都要跟着过去, 落湘院里还是留一个比较好,沈云簌决定把妙圆留下来。   妙圆有些不乐意,她已经把自己的物件都收拾妥当, 见沈云簌没有带她的意思, 追出门道:“姑娘, 让奴婢也去琉璃巷吧, 奴婢还从来都没去过呢。”   “我是看望爹爹,又不是出去玩儿, 不宜跟太多人。”沈云簌迈着步子往外走。   “往后奴婢是一定要跟着姑娘的, 就是以后姑娘离开了镇北侯府, 那奴婢也跟姑娘一起走, 奴婢以后是您的人, 别把奴婢落下呀。”妙圆恳求道,忽闪着一双大眼睛。   沈云簌没想到妙圆说出这番话来,也没空跟掰扯:“那你们自己商议吧,快一点。”   妙圆冲着秋蕊呵呵一笑, 抢过她手里的包袱,和沈云簌一道出了门。   一路上, 沈云簌都在猜测,父亲为官清廉,又体恤百姓,怎么忽然就起了冲突呢,也不知道他具体伤势如何,心里七上八下。   到了琉璃巷, 沈云簌火急火燎的下了马车, 来到前院正房里, 看到沈弘之躺在一张摇椅上, 身上盖了一张毯子,正眯着眼睡觉。   瞧着他满是沧桑的脸,定然外面吃了不少的苦,沈云簌鼻尖酸酸的。   这时,陈农小跑着过来,他正在膳房吩咐下人煎药,听到沈云簌来了,忙过去相迎,可到了门口时,才知道人早已进了正房里。   陈农站在门口小声道:“姑娘来了。”   沈云簌回过身:“陈叔,我们去外面说。”   出了房门,沈云簌问道:“父亲哪里受了伤?”   “老爷腿受了伤,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跋山涉水的操劳,回来就睡了。”   “寻的哪位郎中?”   “城东张郎中,他最擅长治疗外伤的,腿上已经敷过药了,内服的药正在膳房里煎着,姑娘勿要担心,伤势不大。”   沈云簌难以理解的是为何父亲会和那些镇民气冲突,于是随陈农去了正厅里仔细询问。   这次去乌和镇,陈农没有跟着去,他也是从工部一位郎中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在勘察地形快要结束时,乌和镇当地的镇民因为田地补助一事起了冲突,因户部没有把剩下的补助款发给镇民,却破坏了大量的田地,得知沈弘之一行人是官府的人时,那些镇民以为又要破坏良田,从中阻挠,不让一行人过去。   沈弘之本想好好调解一下,再仔细了解具体的情况,奈何当地县令带着一些官兵过来,试图镇压乌和镇的镇民。   双方情绪高涨,沈弘之想制止双方,却被围困其中,跟随沈弘之的人本就不多,即便高升呐喊,侍郎大人会做主,也没人听劝。   而与此同时,边关的一支回京的骑兵路过此地,正打算在乌和镇安营歇脚,却遇到了民众造反之事。   带兵的李承霄快马加鞭,率先赶到,还未弄清楚缘由,两方就要打起来,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镇民反抗是因田地被毁,无奈才和官府作对。   只听人说工部侍郎也在其中,瞧着那个不惑之年的大人奋力阻止,嘴上解释着缘由,还让大伙息怒,可双方哪里听劝。   见有人举着锄头抡了过去,李承霄试图阻止,却为时已晚,关键时刻把人拉回,而他被伤到了后背,之后便是一阵混乱,为了保护好沈弘之,他又挨了好几棍。   后面的骑兵及时赶到,镇民也没了气焰,拉扯过程中,沈弘之还是受了伤。   这时,小厮过来,告知沈弘之已经醒了,膳房里的药也已经煎好了。   沈云簌来到房内时,沈弘之瞪了陈农一眼,觉得他多事,此事,本不想告知沈云簌,没什么大不了的。   把药递给父亲后,沈云簌转过身去,她忍不住的想掉眼泪。   沈弘之一口气把药喝完,笑着说道:“为父不是跟你说过,这眼泪是珍珠,掉不得。”   此话一处,沈云簌就更加忍不住了,转过身来一边哭一边道:“就是故意不爱惜自己。”   “谁说的。”   “娘亲在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您看看现在,整天就是忙,明知道有危险,为何还要上前去。”   看来沈云簌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为父是瞧见里面有个孩子,才这么着急上前劝阻的。”   沈云簌抹了眼泪问:“真的吗?”   “什么时候骗过去你,为父很爱惜自己。”   看着父亲受伤,沈云簌除了担心他的身体,还有些气他总是不顾自己的安危。   自从母亲去世后,沈云簌就觉得父亲变了很多,他每日都要给自己找许多事情做,不是公务上的事,就是家里的事,好像一刻都不愿意停下来的似的。   “阿簌以为爹爹想故意把自己累死,好去找娘亲,不要我和哥哥。”   “说的什么话,你和你兄长都未成家立业,不把你们安排好了,我回去,怕是你娘亲也会不理我。”   “爹爹,这今日让阿簌住在家里,不回去了,等您什么时候好了,再说。”   “不行,房子还住不得人,至少半个月的修整,夜里太冷,你还是回去,别让为父担心。”   “ 您伤成这样,我担心他们伺候的不够仔细,还是让我留下来。”   沈弘之想了片刻道:“要不,你帮为父去做一件事吧。”   “何事?”   “李将军为了护我周全,受的伤比我严重,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去看望他,明日你带着礼物上门,询问一下伤势如何,这礼物一会让陈农去准备,今日,你且回镇北侯府去。”   沈云簌不放心,沈弘之撩开身上的毯子,让沈云簌看了看包扎的小腿:“瞧把你吓的,没有多大事,你是不是以为被人抬回来很严重,主要是太累了,这一路就想睡觉。”   好一番劝说,沈云簌才愿意回去。   方才沈云簌和沈弘之交谈的时候,妙圆一直都在旁边伺候着。   她想不明白,为何要沈云簌帮着去道谢呢,差家里的管事一样也可以。   这位李将军她可是知道,年已弱冠,骁勇善战,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与世子有些交情,他曾来过镇北侯府,府里的丫鬟们都躲在远处看,此人虽然是将军,却是一副文雅做派。   男未婚,女未嫁,又有救父之恩,不知为何,妙圆觉得自家世子有些危险了,再加上姑娘本就不愿意嫁给他,这事,怕是越来越悬了。   回了落湘院,妙圆找机会接近沈云簌,伺候的事全都自己做。   趁着只有两人的空挡,妙圆上前道:“姑娘,奴婢可否跟您商议一件事。”   “何事?”   “您明日就不要去李府道谢了,不如让奴婢带着礼物前去替您道谢。”   沈云簌摆了摆手:“那多没诚意啊,还是我亲自去。”   “不会的,奴婢会带着满满的诚意去道谢。”   沈云簌狐疑的看了妙圆一眼,觉得她奇奇怪怪的:“为什么不想让我去?”   “嗯……是因为,那李将军奴婢见过,长相真是一言难尽。”无奈,只能先撒个谎,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还有呢?”   “他面如夜叉,还喜欢看貌美的女子,此人万万不能招惹,道谢的礼物奴婢来送,这人还是别见了吧。”   沈云簌转过身看着妙圆,觉得这丫鬟今日格外殷勤:“他长得什么样不重要,别替我拿主意。”   妙圆点了点头,瞧着沈云簌双眼不停打量她,方觉得有些心虚,灰溜溜的走了。   申时已过,魏临处理完公务,正准备散值回府。   却注意到桌上有封书信,书信是昨日送过来的,从外观来看不是什么重要的信物,他一直都未打开看。   临走前,他才把信封拆,信上说沈云簌爱慕昭澜书院里一位擅长射箭的学子,他薛齐光觉得自愧不如,会收了这份心思,也劝他不要肖想了,末了还写到,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很理解这份求而不得的心情。   魏临眉头紧锁,把书信撕了个粉碎,看来那日还是吓唬的不够,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所谓空穴来风,若真无此事,这薛齐光不会这么大胆的写封书信给他,沈云簌故意避着自己,难道是心里有了人?   这时,长易跑过来,把沈弘之在乌和镇的遭遇讲述了一遍。   这么多天了,以为户部会长点记性,把剩下的田款补发给镇民,没想到依旧知错未改,魏临也没心思多想了,只吩咐魏临:“这个时辰,王太医应该已经从宫里回来了,你拿着我的牌子去一趟,把他请到琉璃巷。”   长易接过玉牌正要走,又被魏临叫来回来。”   “表妹可知道此事?”   “表姑娘已经去琉璃巷了,这会应该已经回去了。”   魏临上马直奔琉璃巷,见到沈弘之,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心中已然明了,户部只顾着补户部里的窟窿,却还是没有及时发放田款补助,导致镇民依旧激愤。   “沈大人,回头我会上书一封,您这几日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我来管。”   “那就有劳了。”   “一会,太医院的王太医会过来给您看腿伤,他的医术超群,善于治疗外伤。”   太医院的人没几个官员请的动,想来魏临动用了自己的关系,沈弘之想要起身弓手感谢,又被魏临按了回去:“小事一桩,无需放在心上。”   一番交谈后,魏临又去了一趟官署,拟了一本折子,又吩咐人去户部查账,等他忙完,天已经黑了。   回到镇北侯府,魏临很想去落湘院里问一问,所谓的昭澜学子的事是不是真的。   可夜已经深了,他若过去,似乎不太合适,驻足了一会,正要走,被院里的春罗看到。   “世子,您怎么在这里呀?”   “路过,你家姑娘歇息了吗?”   “还未歇息。”   “沈大人的事我已经知晓了,要她不要太担心。”   “是,奴婢会转告的。”   沈云簌正在房里忙着备礼,除了沈弘之交给她的,她还想把魏老夫人前日里送的补药转送出去。   这大补的东西自然要给需要的人,于是让妙圆把那两颗人参放进去。   春罗把魏临在门口的事告诉了沈云簌,以为魏临寻她有事,沈云簌出了落湘院,却没看到人影。   北院内,魏临端坐在书房里,直到长易回来,跟他说:“今日妙圆去了马厩,特意叮嘱车夫,说姑娘明日要看望一位将军,要他把马车备好。”   “是李承霄吗?”   “嗯,是沈大人要表姑娘去看望的,这次,李将军为了护沈大人,受了伤。”   “大惊小怪,什么都打听。”魏临揉着眉心道。   “世子,不是奴才多嘴,这李将军人中龙凤,沈大人让自家姑娘去道谢,是不是……”   剩下的他就不说了,让魏临自己去品。   沈云簌早已到了议亲的年岁,作为父亲,定然要为儿女筹谋,沈弘之若是想让李承霄做乘龙快婿,或许会借着这次机会让沈云簌看上一眼,依照他的性子,不会逼着沈云簌嫁给不喜欢的人,若是沈云簌看上了,那他呢?   见长易还在门口,魏临把人唤进来:“你去告诉车夫,想办法让他等我下朝再去。”   明日早朝后,他直接来镇北侯府,时间应该赶得上。   魏临越发觉得,抱得美人归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此前他还胸有成竹,可现在,越发的没有把握了。   翌日早朝,因沈弘之人等和李承霄被刁民打伤一事,朝堂之上吵得不可开交。   一半大臣认为,乌和镇就是一群刁民,以武力镇压才好。   而另一部分则是觉得事出有因,户部处理不当导致。   上次御史台给出的结果是,户部先紧着江州的灾民发放赈灾粮款,而乌和镇这边,正在清算处理中,唯有什么异样。   若是要比起来,这群大臣唇枪舌战的功夫,比他后果的妃子吵架厉害多了,永徽帝也是听的头疼。   魏临默默算着时辰,这个时间,该下朝了,可这个架势,还不知等上多久。   等着众大臣争论的差多了,他出了列队:“启奏陛下,臣可否问郑大人两句话。”   “你问吧。”永徽帝道。   魏临转向郑成均:“郑大人,乌和镇的田款补助还未发放是吗?”   “当然,去年江州水灾,更需要赈灾款,这乌和镇的事其实并没那么着急,你若不信,可以去查账,这账上写的是明明白白,一个铜板都不少。”   “那就奇怪了,昨日从工部了解到一些情况,那些镇民说,这田款已经发了一部分,户部账上也未少银两,这发出的银子莫非是郑大人体恤百姓,自讨腰包。”   郑成均的脸色顿时煞白,事情本压了下去,他把银子补上,让人做了一份账册,最多也是个办事不力的下场,可如此一来,他贪墨银子的事就被知道了,该死,竟然被魏临绕进去了。 第32章 第32章   ◎你疯了吗◎   郑成均不敢抬头面对永徽帝, 早知如此,他就不粉饰太平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如此, 还多了一个欺君的罪名。   从两人的话语中, 永徽帝也察觉到一丝不对:“郑成均, 这到底怎么回事?”   郑成均忙跪下来:“启禀陛下,此事……此事臣也不知, 都是底下那些个饭桶……”   话一出, 官员们神色各异, 开始小声议论。   唯有一人拔高嗓音:“郑大人任户部侍郎一年之久, 别的本事没见长, 这甩锅的本事倒是一绝。”   郑成均盯着魏临,压低声音咬牙启齿的问:“魏临,你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吗?”   魏临也小声回道:“郑大人,误会, 我想要的是早些下朝。”   “……”   郑成均就更郁闷了,早些下朝为何要拿他开刀。   乌和镇田款一事永徽帝已经交给了御史台查办, 大理寺也没打算插手,只是今日早朝一直都在议论这件事,魏临也从众位大臣的言词中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本就是户部办事不利,却让工部的侍郎大人因此受了伤,不为自己犯下的错感到自责, 竟然还在朝堂上狡辩, 真该参他个几本。   除了郑成均被吓傻了, 御史中丞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日他给了申国公面子, 觉得此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一个镇子而已,出不了什么大的纰漏,陛下把此事交给他,也是不想让他插手李斯的事,可今日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永徽帝已然明了,此事不宜在朝堂上多议。   “退朝,郑成均和御史台的人留下。”   可算下了朝,魏临急匆匆的出了宫门。   镇北侯府内,沈云簌正让人从一辆马车往另一辆马车搬运礼品,镇北侯府马车的车毂出了些问题,车夫表示需要修理一下,要等上一会。   来镇北侯府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偏偏也只有这一辆马车,其他的马车都去了哪里?真是奇了怪了。   沈云簌可不愿意等,于是让春罗去外面雇了一辆马车来。   马车到了之后,就让春罗和妙圆搬运礼品。   趁着空挡,她想瞧瞧那马车的车毂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车夫摆弄了半天也不见修好,她刚蹲在车毂前去查看,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沈云簌侧脸过去,首先看到一双皂靴,随着目光往上移时,看见来人的脸,惊讶之余,又有些疑惑,魏临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一身紫色官服,腰间束金带,腰侧挂着金鱼袋和象牙笏,这身官服,让人多了几分儒雅和庄重。   沈云簌以前总觉的官服不好看,可穿在魏临的身后上,儒雅与英气结合,竟然有些赏心悦目。   见魏临来身边,沈云簌站起身道:“四表哥,你怎么回来了?”   魏临道:“今日,我也要去寻一趟李府,了解一下乌和镇当日的情况,我们一起。”   “表哥怎会知道我要去李府?”   除了父亲,也就三个丫鬟知道,沈云簌瞧了三人一眼,想看看是哪个人多嘴。   妙圆正心虚,却听到魏临说道:“昨日我去琉璃巷看望沈大人,故而得知,表妹等我片刻,很快就好。”   这个理由倒也合理,沈云簌也未多想,只继续招呼他们搬运剩下的礼品。   魏临换好了常服,沈云簌这边也收拾好了。   对待父亲的救命恩人,沈云簌也极为用心,今早告知魏老夫人时,魏老夫人也让人给她多备了几样礼品。   只是这样一来,马车里的空隙就少了,勉勉强强的可以挤进两个人,魏临身材高大,若和他同乘马车,那就更挤了,正当她想着怎么跟魏临说时,却见魏临朝着马走去。   “你上车吧,我骑马过去。”   听到这里,沈云簌松了口气。   李府在京都城西,一路上,差不多要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魏临带着走了一条近道,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到了李府,管事的引着进了门。   魏临小声叮嘱沈云簌:“一会,你不要进去了。”   “为何?今日我要见到人的,不然怎么道谢。”沈云簌自然不愿。   “你想啊,李将军受伤了,定然在卧房里休养,若要见你,免不了又要穿衣梳洗,对一个伤者来说,太过折腾了,我本就与李将军有些交情,无需那么多礼节,你留在外面等,表哥会转达沈大人的谢意,只要你人来就好。”   沈云簌本想亲自询问伤势,好回去转达父亲,见她迟疑,魏临拍了拍沈云簌的肩膀,轻声道:“阿簌你乖一些,表哥代表的就是沈大人!”   沈云簌抬眼看了魏临一眼,他目光柔和,嘴角轻扬,温温柔柔的在她耳边低语解释,处处都在为人思量,竟鬼使神差的认同了他的做法。   魏临跟随管事去见李承霄,沈云簌被一个丫鬟引着去隔壁偏厅里饮茶。   这李府很大,人却不多,没见几个丫鬟婆子,瞧着有些冷清,偏厅里闷得慌,她带着妙圆和春罗在府里的小花园里走动。   李承霄想不到魏临是第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人,两人曾也在边关一起守过城,彼此相熟。   魏临直接说明来意:“沈大人一直牵挂你的伤势,故让我和表妹来此探望,表妹女儿家,你这样确实不宜见面,我已让她在外面等了。”   “只是背后略有些伤,不影响的,我可以起来。”说着,就要身边的小厮去帮他拿一件外衣。   李承霄的伤势在背部,却不影响走动。   见他要起,被魏临摁下来:“你好好休养,表妹人害羞,不喜见外人,故让我一起跟着过来。”   李承霄点了点头,他和沈弘之是一起回的京都,快到京都时,沈弘之说他有个女儿,年芳十六。   沈大人虽然年已不惑,不难看出,年轻时定然是个雅人至深的才子,她的女儿,自然也是个绝色。   昨日收到拜帖,他也想见见沈大人的女儿如何,可今日等了许久,都未见人来,家里的随从非要给他抹药,这才又褪了衣衫。   等他还未抹完药,这人就来了,不等他收拾好,人就要进来看他,正在窘迫之时,来人却是魏临。   从魏临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他对这位表妹十分上心,不宜见,那就不见。   礼品和话都已经带到,魏临起身要走,李承霄忙从榻上起身:“眼看就正午了,留下来用膳再走不迟。”   “不了,今日,还有别的事要做,李将军千万要留步,外面有风,以免感染了风寒。”   魏临竟然关心自己的身体,他在战场上的那股狠劲,可是无人能敌,今日却会关心人了,他改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回府时,沈云簌以为魏临骑马回,却在马车走之前,进了马车里,且连问都不问,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端坐在她面前。   “四表哥,你不骑马吗?”   “外面冷呀,你想让我一直挨冻吗?”   “……”她还能说什么,只是觉得不自在罢了。   “表哥是来跟你说正事,李将军的伤势有所好转,伤口都已经愈合,回头去见沈大人时,你告知于他,勿要太过自责。”   “嗯。”沈云簌认真的点了点头,原来,魏临进马车内是要和她说正事的:“爹爹的伤是那些镇民导致,而镇民激愤是因户部的田款,说到底,别人犯下的错误,却惩罚到他是身上,阿簌跌得挺冤的。”   魏临没想到沈云簌知道的这么多,安慰道:“放心,此事不会就此作罢,但要一步一步的来,沈大人的伤不会白受。”   她早就听说魏临在处理案件时,向来公正,多说无益,沈云簌便点头应下。   魏临的眼睛却一直在她脸上打转,被他看几眼倒是无妨,可一直这么瞧着,有些不自在,于是沈云簌把脸转向别处。   哪知魏临从对面坐了过来,沈云簌忙挪了一些位置给他。   “你别动。”魏临道。   “嗯……”   只见魏临慢慢靠过来。   这让沈云簌想到上一次,他也是这样把她困住。   方才还觉得他恢复了君子的做派,事事为她考虑,这才多久呀。   沈云簌本能的往后挪了一下,可魏临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靠近。   就在魏临把手伸过来时,沈云簌忙用手挡住自己的嘴巴,并说道:“表哥不要亲我……”   “……”   魏临也愣住了,随即轻笑一声,把沈云簌头上的一根如拇指长的枯枝从头上拿下来。   他起初以为是什么别致的头饰,可近看才知道,是一根小枝丫。   “谁要亲你了,我看着你头上这的枯枝难受,想帮你拿下来。”   沈云簌脸色涨红,顿时尴尬极了,她脑袋越来越低,想给自己扣一条缝。   魏临没想到,她这个表妹思想觉悟高了不少,想借着这次机会趁热打铁:“我送的簪子为何不戴?”   沈云簌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后脑勺,想了一下道:“不能戴,这本就是你硬塞给我的。”   “这么说,你不想接受了。”   “不想。”她坦白道。   魏临的心里闷闷的,其实他的心里还有一事,沈云簌和昭澜学子的事还未搞明白呢,于是接着问:“那你想戴谁送你的?”   又开始莫名其妙的说话了,沈云簌玩弄着手里的帕子道:“听不懂表哥说什么。”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心里有倾慕之人了?”   这么直接的问,沈云簌的心咚咚咚的跳个不停。   她哪里有什么倾慕子之人,若说畏惧之人,倒是有一个,刚好就在眼前,不过心里忽然油生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若说有,是不是魏临以后就不这么对她了。   沈云簌点了点头:“是有一个人。”   半晌,未见魏临回话。   她不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魏临有种被心被撕裂的感觉,甚至有些喘不过气,问出这么句话的时候,魏临其实有些把握,毕竟沈云簌对他的态度明显改变。   魏临面色铁青,沈云簌假装没看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帕子,把帕子折成一个小兔子的形状。   那兔子忽然被魏临抢过去,捏在手心里。   沈云簌想要夺回,却被魏临捉住的手,稍一用力,把她扯进了怀里。   她的额头撞到了他的下颌。   “表妹的心跳好快呀,我就不相信你对我没感觉。”说话间,手上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沈云簌朝着魏临的胸口上捶了几下:“你放开我。”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在寻阳的时候,我就跟你说不要走,等我,你逃的比兔子都快,偏偏逃到了镇北侯府,我们这么有缘,为何要放。”   “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魏临从身上拿出一个匕首,把匕首塞到沈云簌的手中:“你若拿它在我身上划上几刀,我会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也好叫我死心,往后再也不接近你。”   沈云簌抓着手里的匕首不知所措,别说往人身上划了,就是一只鸡她也不敢动手。   见她迟迟不动手,魏临又问:“你在乎我的对吗?”   哪里有这么逼人的,沈云簌眼睛里滚出几颗泪珠,她望着魏临,一句话也没说。   见她流泪,魏临方觉得自己太极端了,把匕首收回去,用手里的帕子替沈云簌擦了擦眼泪。   “你想去镇北侯府也行,去琉璃巷也可以,注意安全。”说完这些话,就下了马车。   沈云簌的心一紧一松,实在经不起被魏临这么折腾,马车是往镇北侯府的方向,她让车夫改道去琉璃巷。   到了琉璃巷,正直午时,沈弘之让膳房里重新做一些沈云簌爱吃的菜肴,见沈云簌不怎么吃菜,沈弘之一边夹菜一边问:“李将军的伤势如何?”   “还好,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那你觉得李将军为人如何?”   “他在危难之时救了爹爹,又没有打压当地的百姓,确实令人敬佩。”   “我说的是长相如何?”   “长相?我没见到他人,是表哥进了房里,他说我进去不太合适。”   “哦。”沈弘之无奈的摇了摇头,同时心里油生一个谜团:“你这位表哥似乎对你很上心。”   唯恐沈弘之看出些什么,沈云簌解释:“他只是比较热心而已。”   “的确十分热心,还替为父请了太医过来瞧,工部的事也帮着处理了一些。”   “是吗?”   “骗你作甚,昨日他就来了。”   她现在不想说魏临的事,借着机会,沈云簌把小友秦悠的事和父亲透漏一些,问其方家人如何,值不值得托付?   “这位方大人倒是做事兢兢业业,其子也曾见过,才识过人,是个做官的料子,唯一的缺点是此人身体不是很强壮,文文弱弱。”   沈云簌也没什么胃口用膳了,把沈弘之安顿好,自己则回了西厢房的榻上歇息。   静下心来,满脑子都是魏临,她这位表哥让人看不透,坏的时候是真坏,好的时候是真好,在镇北侯府的时候维护她,又为父亲做了这么多事,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境面对他。   扪心自问,她对魏临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的,今日在马车里,倒也不是因为害怕他才哭,只是不知道为何心里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午后已过,沈弘之把沈云簌劝了回去,他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工部还有一堆的事物处理,明日,他就会去官署处理公务,已经让人做了一副手仗,短距离的路他自己完全可以挪动了。   郑成均栽了个大跟头,还连累御史中丞段世昌一块挨罚。   在永徽帝面前,郑成均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自己没有能力,全仰仗底下人在做事,他只是坐享其成罢了。   这话倒是真的,郑成均在能力上的确一点也不出众,唯一出众就是会即兴赋诗一首。   那位帮着他做事的郎中已经被处决了,死无对证,情急之下,郑成均只能把自己的屎盆子他身上扣了。   永徽帝心里早已有了决断,乌和镇那些田款不多,算下来也就几千两,而这比款项已经补上,郑成均的祖父也曾是开过功臣,有功之后,自然要从轻处决。   当日即下了诏书,郑成均革职降爵,本是可以延续五代的国公,等他继任时,爵位会从国公会变为县伯。   而段世昌免职三月,让其在家闭门思过,此事全权交由魏临负责。   当夜,郑家因此事闹的鸡飞狗跳,郑夫人哭的撕心裂肺,指着郑成均就骂:“你这么费心的挪用公款,为的不就是多养几房小妾,如今被被革职降爵,说起来也是被那些个狐媚子害的,你还把她们当成了宝,这么大的家业,不等儿子继承,全都被你败光了。”   “你个狗屁不通的妇人,怎会知道这官场险恶,我就是被镇北侯府的魏临害的。”   郑伊如站在外面,听到魏临,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从祖父哪里来,得知事情的原委,确实是他的父亲做错了事,魏临只是听命办事。   于是提着裙摆进了房里:“父亲,你有错在先,别把错归咎他人。”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给我下套,我能是现在这番下场,知道你这丫头什么心思,咱们和镇北侯府的梁子结下,你别想着嫁给他了。” 第33章 第33章   ◎牵线搭桥◎   郑伊如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说到底,还是父亲做了错事被人揪住了,连累的她无法和心仪的人在一起。   前几日, 她本就和祖父商议好了, 等郑家的事情过去, 祖父会选个德高望重之人, 去魏家探探口风。   毕竟魏临早已到了年岁,像他这个年岁的人, 娃娃都该有了, 他就不信魏老夫人不着急, 若是事情成了, 她就不必再去迎合魏惜。   这才过了几日, 只几句在朝堂之上的争辩,竟然和魏家成了仇敌。郑伊如实在无法接受这件事,可她又无可奈何。   见郑伊如一副吃人的模样盯着自己,郑成均呵斥道:“你不会这个时候没有醒悟吧?”   郑夫人眼见行事不对, 拉着郑伊如离开了:“家里已经够乱了,你消停点吧。”   出了房门, 郑伊如问:“母亲,是不是我的事就没希望了。”   “希望?今早收了心思,魏临此人断然不能招惹,母亲前些天可帮你打听了,他就是一酷吏,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前些日子斩首的抄家的, 少不了有他的手笔, 就这号人物, 你也敢嫁?”   她才不会管这些,郑伊如觉得,魏临是清风,是明月,那次宫宴,她一见就难忘。   可除了不甘心,她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魏临今日散值的比较晚,除了处理大理寺的公事外,御史中丞的一部分事情要交由他来定夺。   等送走了两位侍御史,魏临又继续回到案桌上查阅案宗。   长易递了一碗茶水过来:“世子,天黑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魏临接过茶碗:“把这些案宗带回去看。”   这时,外面守门的小厮来报,有一位贵人要见魏临,人在大理寺街口的茶楼里。   什么样的贵人魏临不想去见,他忙的脚不沾地,直到看到递过来的玉牌改了主意,这是宫里的人才持有的。   玉牌上写着刘弓二字,刘弓是谢岐的贴身太监,想来那位贵人就是谢岐了。   近日太子也开始接受一些政务,一些个老臣几次否认他的决策,若不能早些做出一番功绩,他便会扣上软弱无能的帽子。   那些个老臣迂腐顽固,倚老卖老,在谢岐看来,已经不堪重用了,只会挡了他的路。   雅间内,魏临行礼时被太子用手托住了手臂:“魏大人,这里没外人,无需跟孤客气,本想等你散值后约见,可都这么久了,孤都未见你出来,孤若不叫你,是不是打算处理公务到天明啊。”   “殿下见谅,只是这两日实在繁忙,陛下要我接管中丞大人的事物,一时难以平衡。”   “那也不要太过劳累,今日孤有事与你商议。”   “殿下请讲。”   “中丞大人被停职反思,父皇把他手里的事交由你代为处理,那魏大人也算是御史台的人了,孤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太常寺与太府寺有几个老顽固迂腐愚昧,可否为孤写上基本折子,参他们几本。”   御史台的名义弹劾,要比一般的官员管用的多。   谢岐与上次的态度已然不同,果然是有事所求,若是没有实质性的错误,递上的折子也起不了什么大的用途,再者,谢岐善于与人周旋,谁知道背后藏了什么猫腻,毕竟前些日子的事搞的大家都不开心。   “殿下,我只负责处理中丞大人手里的那些事,那些老臣为朝廷效力多年,根基稳定,若不然,也不会有这般底气,还望殿下理解。”   谢岐眸光微沉:“魏大人,原以为你是一位审时度势之人,却没想到这般不识时务。”   “殿下要做一番伟绩,下官自当明白,这跟下官曾经初任大理寺的情况一致。”   “哦?”谢岐转过脸来。   见谢岐重新看过来,魏临继续道:“既然要做大事,就不要怕得罪人,殿下是未来储君,怎会被一些迂腐之臣所困扰。”   “你的意思是……”   “下官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搬弄是非,抱残守缺,因循守旧者,殿下回敬回去便是。”   谢岐微微点头,这倒也符合魏临的做事作风,今日来,他也料想到了魏临会拒绝,拉拢人心这种事情怎能一次搞定,还得循序渐进的来。   “若无其他,下官告退。”魏临起身要走。   “魏瑶在明州可曾过的好。”   听到这里,魏临微微迟疑了一下:“殿下,也请考虑一下五妹妹的境况,若无曹贵妃这道坎,镇北侯府也不会出此下策,再者,我们镇北候的姑娘绝不会给人做妾室,哪怕是皇家。”   这让谢岐一时有些尴尬,他那些小伎俩,原来早已被人看穿了,想拉拢魏家,却没有拿出真正的诚意出来。   “这段时日孤已经明白,与她更多的是知己之交,只是还是想她过的好一些,再遇良人。”   说这些,也只是想魏临不要对他有偏见。   眼下魏临正受朝廷器重,即便拉拢不来,也不能与之为敌,说这些,也是想化解两人之间的隔阂。   魏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起身告辞。   早晨,略有雾气。   沈云簌去琉璃巷,这么早来,却没见到父亲,听陈农说,他的腿刚有好转的迹象就去忙公务了。   既然出了门,就不想急着回去,沈云簌把带来的一些糕点和一块兔毛制小毯子留下,然后去了听风巷寻秦悠。   前两日帮秦悠打听过方家人的事,她还未去告知。   到了听风巷,雾气消散,阳光暖人,两人一道出了门。   先去了胭脂铺子,又去了布坊,最后在一座茶坊里歇脚。   沈云簌把方家的情况说明,秦悠轻轻叹息:“不瞒你说,昨日嫂嫂苦口婆心的跟我说了一个时辰,我全然想明白了,女子要想在京都立足,是得寻个可以依托之人,想我们这种情况,无权无势,日子会艰难的很,方家也许是我最好的选择了。”   “这么说,你同意了。”   “嗯,那位方公子的确一表人才,兄长和嫂嫂的情意不能辜负,家书已经写好,只告知于父亲,若他同意,过了年就正式议亲。”   “你的话不对,是不能辜负自己。”沈云簌从秦悠的表情里多少看出些无奈。   秦悠笑笑,拿着茶碗品了一口茶:“今日这茶钱我来出。”   “还是我来吧,我的月银比你多。”   秦悠小声道:“我赚银子了,足足十两呢。”   沈云簌不知,秦悠自从女扮男装,去昭澜学子面前漏了一手后,就被薛齐光缠上,非要教自己射箭。   无奈,为了把薛齐光打发走,她把正准备要还的昭澜学子的冬服又穿在身上,见了薛齐光,并郑重的拒绝,奈何薛齐光直接拿出了学费。   足足十两银子,她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多,架不住银子的诱惑,就同意了。   知道事情的原委,沈云簌不禁有些担忧,“可你这样,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的,他见过我女装的样子,以为我有一个龙凤胎妹妹,呵呵,他可真是好骗。”   沈云簌总觉得秦悠这是在玩火:“适可而止吧,小心被拆穿了。”   秦悠则不以为然:“跟你说件事,薛小世子还以为我俩私定终身了呢。”   “私定终身?”   “嗯,那日他也看到你了不是,还说他和魏大人都不是我的对手,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这跟你表哥什么关系。”   沈云簌忙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瞎说,那薛齐光就是个满嘴胡诌之徒。”   与秦悠分开后,越发觉得她的话有些对劲,难道射箭比赛那次,薛齐光误以为她和秦悠的关系,还把这件事告诉魏临了。   上次魏临在马车里忽然问她心里有没有人,那人难道指的是女扮男装的秦悠?   想到近几天魏临为父亲做的事,她心里由衷的感激,感觉还是要向魏临澄清一下。   回到镇北侯府,她就让妙圆去问魏临的消息,等他回来,他好好的解释一下,她未和任何男子有私情,心里更没有人,那日也是昏了头,故意说的。   可天已经黑了,也未见人来。   翌日休沐,妙圆告知她,这会魏临就在北院,并把沈云簌想见他的事告知了长易,这会应该在北院里等她。   沈云簌简单梳妆,正要去寻魏临,这门还踏出,魏惜却忽然到访,拉着她要和她说一件喜事:“表姐,天大的喜事。”   “什么喜事?”   “我三嫂嫂有身孕了。”   “真的吗?”   “当然,昨日忽然害喜,叫了郎中过来,已经确诊了喜脉,我又要当小姑母了。”   沈云簌也忘了要和魏临解释的事情,提着裙摆就和魏惜去了福安堂里看余氏。   魏老夫人更是乐开了花,今年春末,姜氏生下一女,眼下余氏又有孕,当真是享尽了天伦之乐。   在座的有询问余氏身体近况,有交代她注意事项的。   沈云簌和魏惜也在一旁听着怀孕后要注意的事,听到姜氏说三四个月的时候,孩子就在肚子里动了,魏惜直接把脑袋凑到余氏的肚子旁,吓的魏洵连忙把她拉到一旁。   “你毛手毛脚的,小心碰到你嫂嫂。”   “我很小心的,我就听听。”   “听听也不行。”   北院,魏临从书房到茶舍,来回走了两趟,一大早,长易就说,一会沈云簌想来寻他,可这么就都过去了,人还未到。   等他到了福堂堂,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沈云簌和魏惜在一张方桌前说笑,方觉得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   沈云簌见魏临过来,方想起今早让妙圆去北院递消息的事,只顾好奇余氏有身孕的事,把魏临的事全忘了。   他投过来的眼神,如冻结已久的冰层。   “四哥来了。”魏惜起身:“四哥好。”   沈云簌把手里的坚果放下,给魏临见礼:“四表哥好。”   无论他们之间曾发生了什么,沈云簌总能在人前装的很好,学着客客气气,装作若无其事。   偏偏今日,他就不想让她如愿,直接问道:“你不是说要来北院找我的吗?”   “……”   魏临特意拔高的声音,此话一出,一旁的魏惜、姜氏、余氏都把目光站过来,另一张桌旁坐的魏源和魏洵也都看过来。   “我是想请表哥给父亲带句话,昨日去琉璃巷没见到人,大理寺离工部不算太远,所以……”   这话倒也合情合理。   众人也不甚在意。   但魏临明白,沈云簌揉着帕子那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她一定紧张了,也没在继续为难人,径直去了魏老夫人身边。   这边曹氏和魏老夫人说着魏瑶的事,魏瑶回了一封书信给她,说魏启安做主,要把她嫁给明州知州的长子。   曹氏自然不愿意,因为她一直和纪家有往来,说等魏瑶回来就商议婚事。   可这人一走,彻底失去了掌控,魏老夫人劝她放宽心一些。   “纪家是清贵人家,这么合适的门第,可惜了。”曹氏只叹息。   魏临也坐过来,接过林嬷嬷递过来的茶水,轻轻拨动着茶碗里的茶叶。   “咱府里还有两位姑娘呢,要不看看她俩谁愿意,这位纪公子我见过,温文尔雅,谈吐非凡。”   魏老夫人摇了摇头:“魏惜是家里最小的姑娘,都被你们宠坏了,纪家又是注重礼节的人家,不太合适。”   “那这不是有表姑娘呢。”虽然曹氏以前不喜欢沈云簌,可这丫头平日里对她也是客客气气,心里的那些旧怨也慢慢消失的差不多了,沈云簌若嫁到纪家,倒也也挺合适。   魏临放下茶碗道:“三婶,要不我推荐你做个媒官吧。”   “什么意思。”   “这么喜欢给人牵线搭桥,不正合你意。” 说完这话,魏临起身离开。   曹氏气的说都结巴了:“母亲……您……您也不管管。”   魏老夫人白了曹氏一眼:“你呀,乱点鸳鸯谱。”   巳时,阳光正暖,沈云簌和魏惜出门透气,俩人来到养锦鲤的池子旁。   池子里的水已经结了一层冰,但透过冰层,可以看见冰下游动的锦鲤。   沈云簌盯着冰层看了一会,忽然,他透过池子看到多了一个人的倒影。   未等她回头,就听到魏惜开口:“四哥,你也来看鱼儿吗?”   “嗯,听说你养了两只画眉?”   “是的,可好看了。”   “可否去取过来,让我瞧瞧。”   “那我让芽儿去取。”   魏惜寻了一圈,方才还在这里的芽儿竟然没了影,于是道:“四哥等着,那我去帮您取过来,让您瞧瞧。”   这里就剩下两人了,从魏临的冰眸里感受的出来,他就是故意把魏惜支走的,她失约在先,是想要训斥她吗? 第34章 第34章   ◎一起去◎   沈云簌低着头, 等着魏临斥责。   可半晌,都未见魏临开口,而是和她一起看着冰层下的一条红色锦鲤。   沈云簌转过脸看了他一眼, 魏临也把目光转过来, 比起方才在福安堂那会, 他的目光已经柔和不少。   “阿簌, 你终于看我一眼了。”   “四表哥……”   “你让你的丫鬟跟我说要来寻我,因你这句话, 你可知我在北院等了你许久。”   沈云簌:“我……忘了。”   “忘了?”魏临失笑一声。   真正在乎一件事, 怎么说忘就忘, 说到底, 还是没有把他当回事。   忘了就忘了, 现在这个似乎不重要,每次不欢而散,沈云簌只会能躲就躲,这次竟然说主动要来寻他, 他好奇的是,沈云簌寻自己到底所谓何事?眼下给她个机会, 她却低着头不说话了。   “那你来寻我,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沈云簌望了望周围,见没什么人,决定直接了当一些:“四表哥,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昭澜学院的一位学子私定终身了?”   魏临没直接回答沈云簌的问题:“然后呢?”   “然后就是……没有的事,我心里也没人, 上次在马车上也是说着玩儿的。”   今日天气晴朗, 但空气却很寒凉, 说话的时候, 口中的会有一团团的白烟飘出来,在两人之间弥漫再消散。   透过这层烟雾,沈云簌察觉到魏临表情上的变化,他先是嘴角上扬,眼睛里渐渐也有了神采:“哦,我信你。”   魏临挺直了脊背,眼睛望着前方的一颗腊梅树,即便有又如何,他有的是手段把人抢过来。   解释过后,沈云簌也欲要离开,正要走时,却被魏临挡住了去路。   “那你为何要跟我解释这些?”   见沈云簌迟疑,魏临继续问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   沈云簌被问住了,从和秦悠分别后,她就想寻个机会和魏临解释一下,还要理由吗?   见她继续沉默,魏临抓着沈云簌的手臂:“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是在乎表哥的感受,对吗?”   她脑子有点乱,解释误会而已,怎么变成了在乎了,可魏临的话也不无道理,:“我不知道,四表哥,你先别抓我,被人瞧见了不好。”   “瞧见又如何,你今日要跟我说明白些,你可知我每天患得患失,自从遇见你,日子过得有过折磨人,你知道吗?”   说到折磨,她何尝不是呢,若魏临不来纠缠,何必这么多的烦心事。   沈云簌甩开魏临的手,后退一步:“解释清楚是不想你像上次一样发疯,表哥发起脾气的样子比一般人都要凶。”   他也不知道,一向不易外露自己的情绪,可面对沈云簌时,就是控制不住,那日的行径委实不妥,他承认:“我以后不会了。”   沈云簌面颊绯红,被魏临搞的心里乱糟糟的,当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一点都不顾及,这里是福安堂,指不定有双眼睛看到,正想离开时,一阵鸟儿的叫声传来。   只见魏惜提着鸟笼子,一脸雀跃的朝着这边过来。   魏惜怕鸟儿挨冻,在鸟笼外面罩了一层棉布。   她来到两人之间,举着鸟笼道:“四哥,我的画眉可不是一般的画眉,它的叫声婉转好听。”   “嗯,的确不一般。”魏临瞥了一眼鸟笼后,抬脚离开了,“外面怪冷的,我先回房了。”   魏惜正想讲述一下她这两只鸟的习性,却见魏临毫无兴致的样子。   既然不喜欢看,为何还要她拿过来:“什么意思嘛,害得我白跑一趟。”   “我喜欢看,让我好好瞧瞧。”沈云簌伸手接过魏惜的鸟笼子,发现笼子还挺重的。   偏厅的窗子前,曹氏正在往外瞧,林嬷嬷见她在这里站了良久,于是上前问:“三夫人,看什么呢。”   “看叙淮和阿簌呢,你不觉得他们俩挺奇怪。”   林嬷嬷望过去的时候,这时魏临已经走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一家人在一处说两句话有何不可,再者这里是福安堂,大大方方,光明磊落,您可别多想了。”   曹氏本也未多想,可今日她提到沈云簌或许可以嫁到纪家的时候,魏临的态度和情绪让人实在费解,方才瞧着二人好像有些拉扯,也不知是她眼花看错了。   “你说阿簌想嫁的人是不是咱们家世子?”   “三夫人,这等话可不能出去说,世子的脾气你是清楚的,他的眼睛里可不揉沙子。”   她当然知道其中厉害,也只是随便说说,今日心情实在不好,也没心思子用家宴了,跟魏老夫人请示自己身体欠佳,就匆匆离开了。   邓氏的三儿媳妇都有了身孕,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如今邓氏夫君孩子都在身边,而她,却过的跟孤家寡人似的,自从魏瑶一走,她更是无事可做,本想为家里的姑娘考虑一番,也给自己找点事做,却还被魏临说她多管闲事,气都要气饱了。   宴席时,讨论最多的就是孕妇的吃食,姜氏是过来人,叮嘱余氏有孕之人都有哪些饮食禁忌。   “这酒以后可不能饮了,好在上次拨霞供的时候,你没怎么饮酒,寒凉的食物不宜吃,就如螃蟹,山楂。”   魏老夫人看到妯娌和睦,也十分欣慰:“两个孙媳性子都好,是咱们魏家人的福气。”   “祖母,福气还在后头呢,等叙淮成了婚,那我们魏家就更热闹了。”   魏老夫人下意识的瞄了一眼魏临,见他面色依旧,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邓氏也道:“叙淮,我倒是认识几位贵女,生的貌美如花不说,还知书达理,要不我讨几张画像让你瞧瞧,若是有看上的,咱们咱找机会见一见真人。”   魏临放下筷箸,拿着帕子试了一下嘴角,郑重说道:“不劳烦三婶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跟我说说呗。”   宴席上的人神色各异,沈云簌低头喝汤,其他几位向魏临投去好奇的目光,魏老夫人则是一副看戏似的表情。   “我喜欢胆子小小的,安安静静的,会用帕子折小兔子的。”   此话一出,沈云簌差一点呛住,她轻咳一声,赶紧喝了一口茶水压了一压。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魏临所说的是喜欢这类的女子,还是本就有个女子。   “姻缘之事,讲究的就是缘分,莫要操心我的事。”说罢,魏临起身离开。   魏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别理他,咱们吃咱们的。”   家宴结束,沈云簌刚回落湘院,就收到了沈时尧的书信。   信上说,腊月中旬就回到京都,若是快了的话,也能比原定计划的时间提早个两三日。   算下来,也就二十日左右了。   这段时日都在忙了,她还没来得及给兄长置办行头,她先请示了魏老夫人,得了首肯后,让春罗去拿她攒的小金库,准备出门。   只是没料到,出府前,会碰到魏临。   “去哪儿?”魏临问。   “去街上,兄长快要回惊,想给他做几件衣物。”   魏临恍然想起来,做给沈时尧的冬衣已经给了他。   “哦,那正好,我也要出门,不如我和你一起去,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我知道兄长的喜好,不用你参谋,四表哥公事繁多,”   “你兄长的身形应该跟我差不都,做衣物总要丈量一下尺寸,这样成衣匠才有把握些,走吧。”   沈云簌有些迟疑,和魏临公然一起上街,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瞧这架势,今日是非去不可了。   “要不,我把表妹也一起叫上吧。”   “嗯,随你。”魏临倒是无所谓。   沈云簌松了一口气,让妙圆赶紧去淳湘院请人,多一个人,就不属于私下见面了。   这边魏惜听到要上街的消息,也是麻溜的准备起来。   这段时日一直没怎么出过门,她的胭脂水粉所剩不多了,也想为自己置办几样发饰。   等她收拾妥当上了马车,却看到魏临也在马车内。   “四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难得休沐,一起出门逛逛不行吗?”   “当然行了。”魏惜有些小兴奋,除了幼时那些模糊的记忆,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和魏临一起游肆逛街。   她即刻上了马车,和沈云簌挨在一起坐着,两个姑娘也攀谈起来。   “表姐,听说春阳坊又上了新的螺黛,咱们今日可得去瞧瞧。”   “嗯,他们家胭脂挺不错,这次多买几盒。”   “等我们买完了东西,是不是要去吃点好的。”   “你想吃什么?”   “我生在京都,长在京都,可从来都没去过南楼,听说那里的美食居多,有一年生病没胃口,父亲亲自去买了那里的虾饺,味道至今难忘,等父亲不忙了,咱们去求他一求,说不定就带我们去了。”   沈云簌觉得这个不难,在宜州的时候,兄长没少带她出门享用美味:“嗯,若不然,等我兄长来了……”   “行了,别讨论了,今日,我带你们去。”   魏惜难以置信,差一点因为自己听错了:“四哥说要带我们去南楼吗?”   魏临:“难得出来一趟,不是吗?”   南楼在京都那边位置,地处繁华,又位居中心,是京都最大最热闹的酒楼,上至达官显贵,下至黎民百姓,听说到了晚上,才是热闹的开始。   魏临没料到,两个姑娘选一块布料可以讨论半天,胭脂水粉试了又试。   而在逛了到第三条街的时候,丫鬟们手里几乎已经拿不下东西了。   最后一个盒子,抱在沈云簌的手里,只是不知何时,被魏临拿了去。   暮色四合之时,几人来到南楼。   南楼有五层之高,一楼二楼大都是普通的百姓,能坐在四楼和五楼的都是达官显贵,除了宴饮之外,还有人唱曲儿助兴。   魏临选在三楼,三个丫鬟也都又累又饿,也不讲究主仆之分,全都让落了座。   魏临要了几个招牌菜,还有魏惜爱吃的虾饺。   沈云簌发现,魏临点的菜有一半之多都是她爱吃的。   不知是凑巧,还是本就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今日逛街,魏临倒是十分配合,在给兄长选衣物的时候,主动让成衣匠丈量,她和魏惜选发饰和胭脂的时候,也是一直等着,丝毫没有不耐烦。   除了累些外,今日过的倒是轻松愉快。   三楼一间雅间里,郑成均死死盯着对面的人。   一旁的随从悄声道:“爷,魏临身边那位穿雪白上襦的姑娘就是沈弘之的女儿了。”   “若不是沈弘之去乌和镇勘察什么地形,也没这档子事了,事情都要压下去了,他这一趟又挑起了民愤,说到底,我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跟他脱不了干系。”   随从道:“要不然,就让他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替他补偿一下。”   “怎么补偿?你是有主意了?” 第35章 第35章   ◎看够了吗◎   事情败露后, 永徽帝拿他和沈弘之比较一番。   此次沈弘之去乌和镇,重新规划修筑河道的路线,大大缩减了开支, 说沈弘之是栋梁之才, 说他是个庸才, 说沈弘之清廉之官, 说他朝廷的蛀虫,这一笔账, 早已暗暗记下。   如今他被革职在家, 整日沉浸在郁郁寡欢之中, 本想出门散散心, 饮上几杯小酒, 排解一下忧愁,却不想,这沈家人似乎和他杠上了,到处阴魂不散, 连出门用膳,也都能碰见沈家的女儿。   瞧着这位姑娘衣着、气度, 和那些个高门闺女无二,想来也是费了不少的心力和财力,就像花房里精心培育的花,若是这花折了,那育花之人该有多难受。   “这口恶气不出,难以消我心头只恨。”郑成均紧握着拳头, 镇北侯府的人他要忌惮三分, 可一个沈弘之, 他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 当下,决定做一件令人无比痛快的事。   这厢的人已经酒足饭饱。   魏惜想在这偌大的南楼看一看,楼下有饮茶吃果子的地方,还有一位说书的先生,故事讲的事绘声绘色,魏惜想去瞧瞧,可惜被魏临直接否决了。   他们该回去了,随即从三楼下去。   一楼的大堂人满为患,除了来这里用膳饮茶听曲的,还有卖货的货郎穿梭其中,堪比热闹的街头。   就在这时,魏惜身上的玉佩被一毛头小子扯下,拿着就往人堆里跑,魏惜忙追赶。   身边的三个丫鬟也追了过去,沈云簌看向魏临,想问他怎么不去帮魏惜。   于此同时,迎面一个蒙着面的女子提着一罐油,朝着沈云簌泼了去。   可她已来不及躲避,千钧一发之际,只被人一挡在身前。   油花四溅,惊叫连连,而那罪魁祸首丢掉油罐,逃之夭夭。   沈云簌抬眼,看到挡在自己前面的魏临,心底发颤:“表哥。”   不等她查看伤势怎样,魏临解了身上的棉披风,并交代她:“你们和魏惜赶紧回去,这里不宜久留。”   说着,就朝着泼油之人的方向追去。   沈云簌看着离开的背影,半天没有缓过神来,那么热的油,即便隔着衣物,也定会伤到了人,他不先赶紧去看郎中,却想着先去抓人。   魏惜已经拿到了自己的玉佩,回来就瞧见一滩热油在沈云簌面前,除了魏临,周围的两三个人也被油溅到一些,捂着脸又哭又叫的。   掌柜的也来询问情况,一时间,大堂里乱的很,   沈云簌拉着魏惜赶紧离开了,这是有人刻意报复,此人就是冲着她来的,什么偷玉佩的小贼,想必都是一伙的。   沈云簌让管家先把郎中请过来,若魏临回来,先给他看看伤势。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听到魏临从外面来的消息,并让妙圆回话,说他身体无碍。   魏临回来的路上让人简单处理了一下后背与脖子上的伤口。   进了府门,见妙圆和一位郎中迎过来。   回到北院,郎中仔细查看一番,好在隔着厚厚的衣物,伤的只是皮肉,先给魏临用了一些特制的药膏抹上,又写了一副方子,忙完一切,已经是深夜了。   魏临趴在床上,此刻安静下来,身上的痛意才一点点的袭来,慢慢的痛的让人他抓心挠肺。   “世子,表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呢。”长易道。   “她何时来的?”   “从您来府上没一会就来了,想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魏临起身,想要拿一件里衣穿上,却被长易制止道:“您背上的血泡刚挑破,若是穿上衣物,就和伤口黏在一起了。”   “那你跟她说,明日再来。”   她那么在意男女大防,又是深夜,想来不合适,留在这里,应该是觉得替她挡了热油,心有有愧吧。   沈云簌在小厅里等了许久,脑子里一只回想着魏临挡在她前面的那一幕,他过来时,也紧紧的把她揽进怀里,她是一滴油都没有沾到。   往昔对魏临的那些看法,如一道屏障,就在今晚瞬间瓦解。   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父母那般护着自己,他以为魏临只是贪图一时,时间久了,那份执着也就不会再有了。   可经此一事,放觉得是她想错了,若是那一罐热油到了她的脸上,那么这辈子就毁了。   魏临救了她的命,她拿什么来还?   直到长易过来,告诉他,魏临已经处理完伤口,已经歇下来,要她回去。   “我能不能看看他的伤,就一眼,悄悄的。”若不看到,今晚必定是一夜难眠。   “那表姑娘就进去吧。”   沈云簌来到内室,轻手轻脚的的绕过屏风,慢慢的挪到床边,隔着青色纱账,隐约看到裸着后背的魏临,他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撩开纱账,看看后背伤成什么样了。   触目惊心的一幕,让沈云簌倒抽了一口凉气,后背是大面积的烫伤,顶着这样的伤口,他竟然直接去追人了,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看够了吗?”床上的人转过脸。   沈云簌忙放下纱账,背过身去,心虚道:“表哥,你没睡?”   他今夜怕是都睡不着了:“嗯。”   沈云簌蹲在床边,隔着纱账问:“你是不是很痛很痛?”   “有一点,这点伤不算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沈云簌就更自责了:“都是我不好,今日本就不该出门的,害的你受了伤,那人是冲着我来到吧,表哥,我……”   沈云簌有些说下去,道歉自责的话此刻显得苍白而无力:“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魏临从纱账里伸出一只手,沈云簌把一旁的茶水递过去:“要喝水是吗?”   “给我你的手。”   沈云簌把茶碗放下,有把手伸过去,被魏临攥的紧紧的:“这样,一点就不痛了。”   “……”   魏临眯着眼睛说:“泼油之人已经抓住,此人是个亡命徒,故意扮上女装,混淆视听,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也别把此事告诉沈大人,害他为你担心。”   “我明白。”   “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也不是为了让你答应嫁给我,而是我愿意这么做,不要自责,也不要愧疚,这么一点伤,对我来说真不算什么。”   魏临说的风淡云轻,沈云簌把纱账撩开一些,反正都已经看过了,隔着也没意思了。   再看他背上的伤,心里还是不由的咯噔一下。   “害怕就不要看了。”   “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自己很不好,连累了你。”   “这只是一场意外,错的是泼油之人,不是你。”   沈云簌觉得鼻尖酸酸的,这个时候,他没一句责备,反而还安慰她。   他有狠厉的一面,亦有温柔的一面,从他拧紧眉头的面容看,身上一定很不舒服。   此刻,魏临想要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可良久过去,也只是安慰她。   虽然有些舍不得,但魏临还是松了手:“时间太晚了,早些回去歇息,这件事想不要告诉祖母,魏惜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表哥,那我明日来看你。”   沈云簌起身,提着裙摆悄悄的离开。   翌日一早,沈云簌去了福安堂,魏老夫人见她面色不佳,以为没有休息好,就让她早早的离开了。   她先去落湘院,取了秋蕊熬制的药膳,和妙圆一起来到北院。   此时魏惜也在,因当时她和丫鬟们都不在场,还以为哪人是冲着魏临去的,一直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人,想要找那些人报仇。   魏临被这个多嘴的五妹妹吵得头疼,“我就是大理寺的,这个仇我自己报,还有,这两日你不要来烦我。”   本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心,可魏临的那句话都让魏惜气的抓狂:“我就那么惹你心烦吗?”   “只是想耳边安静一些,这里什么都不需要。”   既然这样,那她往后就不来了,魏惜刚出房门,见沈云簌过来,她身后的妙圆提着一个食盒。   “四哥他现在正烦着呢,咱们以后少在他面前晃,走吧,表姐,别打扰他休息。”   “那我也要把这一晚药膳送过去,补身体的,有助于伤口愈合。”   魏惜发现,她这个堂妹还没有表妹贴心,昨日去街上,处处都能感受到魏临对沈云簌的照顾,此刻看来,她才像个外人。   “那你去送吧,我先走了。”   今早两个司直来禀明昨日情况,在南楼附近,若想早些□□的勾当,极为容易,而后背之人是谁,还是个谜团。   像这种买凶害人的事情,一般正主都不会露面,即便所有的刑具都用了,也问不出什么,从昨日到今日,他一直都在思考着一件事,从魏惜的玉佩被抢,到泼油也就片刻的时间,想来背后的行凶之人是认得他们的,故意避开魏惜,目标就是沈云簌。   这个推算的结果,让他不禁担忧起来。   沈云簌提着食盒进了房里,魏临已经起身,身上搭了一件里衣,他坐在一张榻上,面前的小案子上放着一摞厚厚的案宗。   “表哥,你在忙吗?”   “不忙。”   魏临转脸,见沈云簌面色有些苍白,想来她昨晚也未休息好。   “这是今早秋蕊熬的药膳,方子是从一位郎中哪里求来到,喝了它,伤口会愈合的快一些。”   说着,沈云簌已经盛了一小碗药膳,她本想放在小几上,但小几上有案宗,于是把碗直接递给魏临。   魏临摇头拒绝:“我的肩膀一动就疼,算了,不喝了。”   若魏临不早些好,她心里就更愧疚了:“要不,我喂你吧。”   “……”魏临暗自窃喜,面上却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你行吗?”   “表哥是怕我做不好伺候人的事吗?   魏临才发现,沈云簌现在一口一个表哥,叫的极为亲切,竟然亲自喂他,这好像是梦里才有的,后背上的痛意提醒,一切又都不是梦。   沈云簌坐在榻边的方凳上,用勺子舀了小碗的药膳,递到了魏临的嘴边。   魏临尝了一口,眉头紧跟着皱了一下。   “烫吗?”   “嗯,有些烫。”   再舀一勺后,沈云簌轻轻的吹了吹,做的认真仔细。   魏临起初心里是很兴奋的,也要借机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可他转念一想,她忽然的改变,也只是因为救了她才这样。   恩情和感情可不一样。   人性都是贪婪的,他也一样,他希望这份恩情,快些转变成对他的感情,虽然因此受了伤,可今日是个良好的开始。   “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替你挡了一下吗?”   沈云簌把最后一勺药膳送进魏临口中,说道:“不全是,阿簌希望表哥早些好起来,只是希望你好。”   因魏临衣物单薄,故房里的炭火烧的很足,房里很是暖和。   沈云簌穿着镶着兔毛缎面绣花袄,待得时间久了,感觉有些热,她收了小碗,正要走,却被魏临抓住了手。   “你要走?”   “只是把小碗放到案子上。”既然他想留,那就多和他说会儿话,也能分散魏临的注意力。   魏临松了手,手臂撑在一旁的软枕上,身上的雪白柔滑的里衣也随之敞开一些,漏出胸口的结实的肌肉。   沈云簌看了一眼后,忙收回眼睛觉得现在的气氛和方才不一样,魏临眼神比这间房里还要热。   他姿态慵懒,神情柔和,鸦羽般的眼睫微微眨了眨,眼眸似是夏日午后云卷云舒的一方晴空,头上的发也梳的略微潦草,几缕碎发挂在额前,随意又慵懒。   魏临这般瞧着,倒是挺迷人眼睛的。   沈云簌不敢再多看,怕被魏临发现了,只故意的打量着他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大,只是里面的物件太少,显得十分空旷。   沈云簌看了一圈,直到和魏临目光撞在一起,她笑了笑:“表哥,要不我还是走吧,明日我再来给你送药膳。”   魏临点了点头,得到示意后,沈云簌提着食盒离开了。   方才魏临看她的时候,心跳莫名快了不少。   申国公府,郑成均坐立不安,他没想到魏临会做出这番举动。   直到随从外面回来,并告知他所有的事宜都已平息,魏临有伤再身,做不了任何事,即便抓到了人,也查不到是谁。   毕竟暗地里交易时,对方都蒙着脸,谁也不知道是谁。   那日,郑成均喝了一些酒,也是有些昏了头了,不过事情已经做了,魏临和沈弘之没有却别,他一样恨的牙痒痒,只是忌惮整个镇北侯府,不敢硬碰硬。   “爷,您别怕,出了事,奴才替您担着。”   作者有话说:   关于错别字多,作者不狡辩,我就是一个大大大马虎,给大家带来不好的体验我很抱歉,错字会抽出时间慢慢改的,笔芯笔芯, 第36章 第36章   ◎难舍难分◎   郑成均眯眼看着这个忠心的奴仆, 他跟随自己多年,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心里想什么, 他几乎都能猜到, 思量片刻后, 走上前去, 拍了拍他的肩膀:“王九,你是我的人, 你若有事, 我也脱不了干系。”   “爷?”   郑成均的巴掌不重, 拍在他的肩上, 却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 让他险些站不稳。   郑成均附耳低声道:“最好的办法是你先离开京都,等这件事压下去,大理寺查不出什么,我再接你回来。”   “奴才不想离开您。”   “不是离开, 是暂时分开。”   “此事奴才保证万无一失。”   “可眼下伤到的人成了魏临,是你把事情搞砸了, 你若到了他手里,整个郑家就完了,你必须得走。”   王九明白自己的主子,郑成均谁都不是十足的相信,他其实更信自己。   这些年给郑成均出的馊主意可不少,他从来都是放心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郑成均怕成这样。   也对, 他本胆小如鼠, 对上他谨小慎微, 对下他以强凌弱,贪财如命,沉迷美色,同时又业务不精,作为郑成均的奴仆,帮他做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说他们主仆一丘之貉也好,狼狈为奸也罢,可从来没想到,最后的处境是卸磨杀驴,与其挣扎,不如要个体面。   “爷,奴才离开京都,逃的远远的。”   “这才像话些,这几日天气渐暖,河道水路应该还能走,离开的船只,我会帮你备。”   南楼之事,传到了永徽帝的耳朵里。   如今太平盛世,竟然毫无忌惮的对当朝的朝廷命官下手。   此歹人恶毒至极,公然出现在人多热闹的南楼,利用人流掩人耳目。   永徽帝叫了身边的杨公公去了镇北侯府,一来慰问,二来了解当日的情况。   魏临告诉杨公公,当日的人就是冲着他来到,他不想把事情引到沈云簌的身上。   这幢案子,定是要查到低,把那个幕后主使揪出来,如不然,以后沈云簌上街,他也会跟着担忧。   今日,沈云簌照例来了北院,她特意饶了一条小路,不想被人瞧见,免得背后有人非议。   魏临气色已经恢复如初,从内室挪到了书房,端坐在案前,正要执笔。   听到一阵敲门声,于是又放下了狼毫,这敲门声与往日里的不同,想来是沈云簌。   “进来。”   “表哥,早。”沈云簌提的食盒多了两层,她把食盒放在另一张方桌上,除了一碗药膳,还有两小碟子糕点。   魏临从长案旁起身,来到方桌前坐下,看了看药膳,又看了看沈云簌,前两日,她可都是亲自喂他。   僵持片刻后,沈云簌道:“你的手能动,别以为我不知道。”   魏临把碗挪过来:“我以为你会舍不得表哥动手呢。”   沈云簌面颊渐渐泛红,每回送药膳,都要被魏临言语挑逗,眼神撩拨,她努力假装不在意,可每次都被搞的不自在。   魏临把碗挪过来,把药膳一勺一勺的喝光,这个味道虽然有点怪,但他已经适应了,若是可以,倒也不妨每日里都送来一碗。   今日,他也有要事要叮嘱沈云簌:“不要告诉任何人,那一罐油是冲着你去的。”   沈云簌点了点头,她当然明白,也知道魏临全是为了她好,朝廷命官要比官眷的分量重,案子定会彻查,若被人知道,她也背负的更多。   可这样,魏临就承受了一切。   她除了送药膳,不知还能做些什么:“表哥,你要我拿什么谢,可以随便提,只要我能做的到。”   魏临略略沉思了片刻,随便提?他倒是想随便些,可理智尚存,眼下还容不得他随心所欲。   “你第一次来北院的时候,说的话还记得吗?”   沈云簌摇了摇头,时间略有些久远,她早已不记得了。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你说寻阳船上这份恩情无以为报,若有来世,愿意执鞭坠镫,那这次,是不是要等到下下辈子了。”   这些都是无用的空话,魏临竟然还记得。   “我对你所做的一切,处于本能,甚至有些事,我自己都控制不了,也从来都没要你感谢我,你只需理所当然的接受就好。”   若是愿意接受他,那就更好了,可若这样,那就有些胁迫的意思,魏临知道,此事不可急于求成。   “我好的差不多了,这药膳往后就别送了,你若愿意,空闲的时候,可以随时来我这里坐一会。”   说出这话的时候,魏临把手伸过来,沈云簌以为他又要来捏她的手,手指不由的攥紧了。   哪知他只是拿了一块梅花糕:“这糕点做的不错。”   “表哥喜欢就好,你忙,阿簌不打扰了。”   沈云簌提着食盒,离了书房。   见沈云簌出来,长易走了进去。   方才魏临的话他多少听进一些,他魏临堂堂八尺男儿,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卑微到这种地步了。   “世子,您这盘子菜都炒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盛出来,上菜了。”   “你懂什么,这不叫炒菜,这是煮粥,要煮的越稀烂越浓稠,难舍难分才好。”   长易连连点头,把手里的信件地上递上来,又多补了一句:“小心时间久了,糊了。”   魏临拿着狼毫敲了长易的脑袋:“少贫嘴。”   三日后,魏临受伤的消息,还是传到了魏老夫人的耳朵里,魏老夫人要去看魏临,却见魏临来了福安堂。   见他气色依旧,魏老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叙淮,你没事了?”   “孙儿受了点轻伤而已,现在没事了。”   “听说是一罐热油往你身上泼,你不是经常练武的吗?当时为何不躲开?还有,你怎么能瞒着我呢。”   魏临笑笑没解释,只说今日还要回大理寺,魏老夫人要查看伤口如何,被魏临回绝了。   这三日的歇息调整,身上的已经开始结痂了,他伤口愈合的快,他以前也经常受伤,这次却是好的最快的一次,这其中少不了沈云簌每日里的药膳。   回到北院,让长易收拾一下案宗,准备去大理寺,魏临本是要直接出去,忽然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于是又返回北院。   长易说一切都准备就绪,可以走了。   见魏临不动,他又提醒:“世子,马已经备好了,您还等什么呢。”   这三日,沈云簌过了辰时都会送上一碗药膳过来,这个时辰,差不多应该来了,昨日他说不用送,也只是客气一下,她不会真的就这么不管他了吧?   见长易一直盯着自己看,于是魏临抬脚出了门,他不能被人看出来,他故意不走,是为了一碗药膳。   只是刚出门,就瞧见沈云簌和妙圆立在长廊下。   今日阳光甚好,房檐上的琉璃瓦闪着光,凉风阵阵,廊下的红灯笼轻轻摇曳,灯笼下的美人巧笑嫣然。   魏临走了过去,并说道:“今日我要去大理寺了。”   “那就把这一小碗喝完了再走吧,不耽误多久的。”   魏临点头,来到小亭子里,他像往常一样,不慌不忙的把药膳喝完。   沈云簌拿出一个包裹和纸张:“表哥,这是药膳的方子和熬制的方法,这几样药我都已经分配后包好了,只要再用一只新鲜肥鸡,按照上面的方法做就好了,这些让长易帮你带到大理寺。”   还真是不打算管他了,魏临起身回绝道:“不用了,我和其他官员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不需要任何优待。”   “可你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吗?”   “别把我想的那么娇气,这两日我就不回了,在我没有找到罪魁祸首之前,你呆在镇北侯府不要出去。”   上次魏临已经说过,戚灵溪和秦悠约她出门,她都回绝了。   “表哥放心。”沈云簌答应道。   回到大理寺,魏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当日泼油之人从大狱里提到审讯室。   此人嘴巴还很强硬,这两日审问也没问出什么。   而狂徒越发觉着大理寺狱这些人都是走个过场,没什么可忌惮的。   而今日却换了主审的人,他也不怕,还嗤笑大理寺狱的人都是一群饭桶。   魏临倒也没有恼,只是平静的告诉狱卒,直接给嘴硬的人上刑。   狂徒以为只是吓唬一下,谁知竟然来真的,从老虎凳到盐水鞭,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他涨红着脸脸怒吼:“你们屈打成招,一群酷吏,没人证,没物证,妄想我认罪。”   魏临面上始终风淡云轻,任凭狂徒乱吼乱叫。   狱卒道:“你仔细瞧瞧,当日你把这一罐子热油全都泼到我们大人身上,这就是人证。”   狂徒看着魏临,仔细辩驳,似乎是有些眼熟,那日他失手了,没有把油泼到正主身上。   得知眼前的人是大理寺少卿,这话三日没来审问他是因为养伤,顿觉的没有希望了。   “你若认罪伏法,让你死的痛快有些,若不认,那就折磨到你认罪,大理寺里有四十八套刑拘,扛过最多的是十一个,但是最后还是认了罪,要不你和他比一比。”   像他干的这些勾当,被抓也是迟早的事,如今,他为了几十良银子,铤而走险,竟然把自己给赔进去了,在刑拘的加持下,终于决定伏法:“若我认罪,可还有活命的机会?”   “根据大燕律法,认罪伏法者,可判流放,毕竟脑袋只要没有搬家,就有希望,或许等到哪日大赦天下,你还能得了自由。”   渴望活下来的人,才去愿意用认罪博得一线生机。   严刑拷打与威逼利诱双重加持,泼油的狂徒认了罪,画了押。   可幕后之人还是个谜团,   魏临见了南楼的掌柜,得到一份当日在南楼用膳的名单,那日小贼偷魏惜的玉佩,目的是把人引开,这幕后之人定是高官显爵之人,若不然,不会这般做,于是又把有过过节之人重新抄录一封名单,这范围又缩小了。   下来的三日,魏临抓到偷魏惜玉佩的小贼,根据体型和声音的描述,锁定了郑国公府的王管事。   同时也让人放出话来,说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心虚者必定会有所行动。   只是没等来王九伏法,却等来他惨死江边的消息。   打捞尸体后,郑成均来认领,看到惨死的王九,哭的是肝肠寸断。   “此人跟随我多年,他本是要渡船回乡看望一下双亲,却没成想,遭遇这等事,容我带他回去好好安葬。”   王九的确是淹死的,根据船夫讲述,不知为何,船在途中竟然漏水,船夫会游泳,一开始还是带着他,后来就拖不动了。   船夫半辈子都是靠着拉人渡船养活一家,不可能故意让船漏水,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   当魏临要把王九带走的时候,郑成均异常激动:“王九是我的人,他已经死了,为何不能入土为安,折磨一个逝者,你们罪大恶极。”   “郑成均,当日在南楼下毒手的幕后主使就是你家王九,他必须经过别人的指正,才能送还,我有权带他走。”   “不可能,你休想。”   除了郑成均,郑夫人和郑伊如也赶到了现场。   王九在郑家做了多年管事,如今死于非命,令人唏嘘不已。   再者,王九和郑夫人还粘连了一些亲戚关系,虽然隔得远,到底和一般的下人不一样。   郑伊如也是第一次离魏临这么近,她也是今日才听说关于魏临的事。   本想问一下他伤势如何,下了马车,却见父亲因王九和魏临起了争执。   “此人定会带到大理寺,若南楼的案子跟他没关系,自然会把人送到府上,再者,王九的死因蹊跷,你就不想为他伸冤了?”   “魏临,我看你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眼看又要吵起来,郑夫人连忙把郑成均劝到一旁,方才听了魏临的话,好像王九的死另有隐情似的。   郑伊如望着江边的魏临,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会和镇北侯府发展成这样的局面。   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自然是要说上几句话。   趁着母亲开解父亲的之时,郑伊如来到魏临的身边。   “魏大人,王九乃我家管事,也是父亲的半个贴身侍从,如今他遭难,父亲心中万分痛苦,可否让他把人带回去。” 第37章 第37章   ◎闲杂人等◎   自古永雄英雄难过美人关, 在京都,她的姿色已算上乘,她就不信, 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求情, 魏临会不给她面子。   可等了半晌, 魏临的目光始终看着河水, 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   “魏大人,小女子的话你可是没听到?”   见她不依不饶的追问, 魏临回道:“大理寺办案, 闲杂人等, 莫要干扰, 应当远离。”   闲杂人等?郑伊如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始至终, 魏临没有正经看她一眼,郑伊如自认魏临对她有些许印象,即便没有,也不能这般忽视她吧。   可即便这样, 郑伊如还是不死心,继续问他:“大人对小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魏临看手下采集现场证据差不多了, 直接越过郑伊如,来到郑成均面前:“王九虽然是申国公府的管事,但他是南楼泼热油嫌疑最大的人,另他死因蹊跷,本官必定要带回大理寺,望你不要干扰本官。”   “休想, 我不会同意。”   “那我就连你一起带回, 干扰朝廷命官办案, 杖一百, 本官不介意再多办一件。”   郑成均指着魏临道:“你……你……怎得如此狂妄。”   “郑成均,你郑家的管事死了,难道不是想赶紧查明死因吗?还是还说他的死跟你有关,你心虚了?”   “荒唐,他是我郑成均最忠心的人,你少血口喷人,查就差,谁怕谁。”说罢,起身朝着自家马车过去。   瞧魏临的架势,今日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人已经死了,量他也查不出什么。   郑夫人见自家女儿还在看着魏临,忙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小声训斥:“作为姑娘家这么瞧着一个男子,害不害臊。”   郑伊如耷拉着脸,今日魏临的行为是在太气人了,他根本就没有把郑家的人放在眼里,和父亲也之间也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可她实在又不甘心。   看出自家女儿的心思,郑夫人道:“整个京都城里,有名望有才华的男子数不胜数,为何偏偏看上那魏临,母亲劝你不要招惹此人。”   “谁去招惹了,今日我只是想替父亲求情罢了。”   “此人独断专横,今日你可都瞧见了,他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除了身份和那张脸外,什么都不行。”   郑伊如默默听着母亲的话,有气无力道:“女儿明白了。”   王九的尸首被带到大理寺,经过多人指认,确定是幕后买凶之人,因有人见他从南楼出来,去了离南楼不远的暗市,那里开了几家赌场,里面混迹不了不少鸡鸣狗盗之辈。   郑成均被传唤的到大理寺的时候,对此结果极力否认:“人都死了,还要他怎么认罪,他一个奴仆,与你无冤无仇,我看你就是想故意找我们郑家茬。”   魏临等的就是这句话:“是啊,我与他无冤无仇,你说他是在为谁做事?”   郑成均心头一惊,魏临的眸光像是有穿透力一样。   所有的事都是别人办的,跟他没一点关系,郑成均摊着两手:“谁知道。”   魏临从椅子上起身,来到郑成均身边,一字一句道:“那热油是冲着我府里的表姑娘去的吧,我只不过替他挡了一下,郑成均,没想到心思这般歹毒,连一个无辜的女子都不放过。”   “胡说八道,证据呢。”   在郑成均看来,人证已经死了,没有王九的供词,只凭推算,不足以定一个人的罪,若不然,魏临不会把他叫到偏厅里。   见他依旧有恃无恐,魏临起身道:“我只凭推算,就得出你是幕后凶手,我还知道,为了掩人耳目,你把自己当心腹都害了,船上的手脚是你做的吧。”   郑成均双腿微颤了一下,从魏临把王九带走,他就一直处于忧虑之中。   他所做一切,也是想保全一下自己仅有的名声。   嫉妒的火苗燃尽,只剩下一缕缕挫败的残烟。   “你没证据。”   “之前我想不通你动机是什么,后来想明白了,你觉得丢了户部侍郎之位的是因为沈大人,可即便他没有去乌和镇,这件事也遮掩不了,纸永远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害人终害己。”   “你能拿出王九的供词吗?”   “不能,今日来,你可把你的家奴带走。”   见魏临松口,郑成均终于有了底气,腿也似乎有了些力气,他正要起身,又被魏临摁住了肩膀。   “你要干什么?你方才说的,要我把人带走,想反悔不成。”   “沈云簌是沈弘之的女儿,亦是我魏临未来的妻子,如她以后受到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郑成均心中的疑团也解开了,那日应是魏临将人护住了:“你……想要怎么样?”   魏临直起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成均:“你自己想吧。”   从被革职到如今被魏临恐吓,也只有一个月之久。   这么短的时间,他在错误道路上越走越远,他的腿也越发软了,直到魏临离开,带来的几个小厮进来,扶着他离开。   走出门外,只对身边的人道:“厚葬王九。”   接着,人就昏了过去。   永徽帝召魏临进宫,关于南楼行凶之事,一直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可七日过去了,结果却是郑家的王管事,且人已经淹死在河里。   这个结果,明眼人都看到出来,一个管事,怎敢加害朝廷命官,完全不符合常理。   魏临知道,若要除掉郑家,还不到时候。   对于郑家,永徽帝也有所顾虑,只能说些宽慰的话:“申国公德高望重,抓了郑成均等于要了他的命根子,等这个保护伞倒下,爱卿方可大胆做事。”   “微臣明白。   郑家祖上乃开过功勋,申国公在朝中威望极高,若处置郑成均,那么申国公必定会拖着年迈的身子,泪洒朝堂。   上次郑成均出事,申国公在殿外等了永徽帝两个时辰,拿着郑家的祖业,哭的是热烈盈眶。   打蛇打七寸,只抓着尾巴,反倒是会被蛇咬伤一口。   永徽又问:“段世昌这边,可有查到了什么?”   “回陛下,段大人除了包庇郑家之事,倒也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   “此人圆滑世故,那些得罪人的事都交由其他认做,甩锅的本事在朝着无人能级,虽然甚少发错,却也毫无作为。”   永徽帝越发觉得,朝中需要整顿。   朝中老臣守旧,处理公务也是按照规章制度来,死板的要命,可眼下,得力之人又没有多少。   “爱卿以为,怎样才能让朝堂重新焕发生机。”   “陛下,以臣之见,当重用些年轻官员,兼听则明,广言纳谏,大燕人才济济,有的是想要为国出力的年轻士子。”   说到这里,永徽帝就想到了太子,上次送来了一篇治国之策,当即把这片策论让魏临看了看。   策论主张发展好科举制度,多多广纳贤才,这和魏临提出的建议不谋而合。   太子这片策论,的确是用了心思,在魏临看来,有一半的可取之处:“太子乃治国之才。”   “以后,也要朕也要放一放手,让他多参与些政事。”   *   南楼案子了结,沈云簌想不通,她和那位去世的管事无冤无仇,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就惹到他了呢。   为解心中的疑惑,沈云簌去寻魏临,想了解清楚些。   到了北院,长易告知人在书房里忙,还把一碗安神汤让她转交过去。   沈云簌托着案子去了书房,此刻门敞开着,魏临正伏案执笔,她敲了敲门口的门。   “什么时候懂规矩了,还知道敲门。”魏临没有抬头,依旧执笔写字。   “表哥,是我。”   魏临顿了一下,嘴角微微扬起,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看向门口的人。   沈云簌一袭蜜合色襦裙,温婉动人,手里托着小案子,立在门口处。   “进来吧。”魏临起身,接过沈云簌手里的小案子。   沈云簌跟谁魏临来到方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直接问道:“表哥,有件事想问你的,那王九我不曾认识,他为何要对我下手。”   “当然不是跟你有仇,是沈大人被小人记恨了,在京都的官场上,争权夺利乃是家常便饭,无须在意。”   沈云簌恍然大悟,当真是官场如战场,她怎能不在意,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见沈云簌苦着一张脸,魏临安慰:“你放心,以后表哥保护你。”   她过来也不是求保护的:“既然案子了结,罪魁祸首已经找到,那往后可以去出门了吧,我想去看看爹爹,也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我已经替你看了,已经可以走动了,无需担心,你若要去,明日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块去。”   “多谢表哥,那我回了。”   沈云簌起身,欲准备离去,却又被魏临又拽回椅子上:“急什么,既然来了,就多留一会,话还没说完呢。”   沈云簌点头,也听话的坐下来。   魏临郑重道:“郑家姑娘以后离的远一些,勿要再和她往来。”   “为何?”   看来沈云簌还不知道王九是谁家的奴仆,有些事情,她必须早些清楚,于是把郑家那档子事告诉了沈云簌。   一番话下来,沈云簌沉默了半晌,以前,和郑伊如还有说有笑,即便上次不愉快,她也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若照此来看,这郑家就是她的仇人。   “他们左右不了爹爹,就那我开刀,是吗?”   “是,所以啊,以后要用心看人,小心你遇到的人是口蜜腹剑之徒。”   既然魏临毫无保留,那她自当也说出些秘密:“表哥,那郑家姑娘爱慕你,你可知道?”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她为此没少费心费力,故意接近魏惜,还将我拦在大理寺外的茶楼,特意说,让我离你远一些。”这些事他本不想说,可事情发展到现在,没必要替郑伊如兜着。   魏临更关心的是沈云簌的态度:“那你呢?怎么回她的。”   沈云簌仔细回想那日的话:“嗯……我说让她先禀告父母,婚姻大事,自然是要父母做主才好,偷偷摸摸的,感觉也不太好。”   魏临当下脸就沉了下去,并问她:“我若娶了别的女子,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这话问的,感觉怪怪的,别的女子,自然指的不是她,她心里什么感觉不重要,当下是让魏临高兴些:“自然……自然是为表哥感到高兴了。”   魏临一口气堵在心口,前些日子对他的关心,全都是在还恩情了。   他以为两人只剩下一张窗户纸了,他都想好忙完一切事务让祖母做主提亲。   沈云簌瞧了一眼魏临,这变脸的速度快的很,细想一下,也没说错什么话:“表哥,你不高兴了吗?”   “你是不是还要为我和别的女子牵线搭桥啊。”   “你若想的话,也行。”   魏临呆不下去了,起身朝着门外走去,走至门口道:“你走吧,以后别来看我了。”   沈云簌看着魏临离开的背影,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好像被魏临嫌弃了,应该是哪句话不对,惹恼了他。   看来他们还真不适合在一起说太多话,听到那句别来看我时,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感。   他既然不让来,那她就离的远一些,明日去看望父亲,看看琉璃巷修葺的怎么样,趁早搬出去,也不在这里碍眼。   翌日一早,沈云簌就出了门,迎面看到魏临向这边走来。   想到昨日的话,她带着春罗又重新回落湘院。   昨晚说过那句话,魏临就后悔了,他也是一时气急,后来想回来跟她说清楚,可人已经走了。   今日本想来寻她再解释,远远就看见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明明是朝着自己走来,忽然就掉头了。   她倒是听话的很,别说不来寻他,连见都不愿意见。   前些日子在他床前还一副愧疚的样子,如今翻脸比翻书还快。   晌午,沈云簌也回了琉璃巷,沈弘之腿上的伤已经大好。   这院落房屋修葺的也差不多了,再安置一些家具,算下修葺好的日子,大约和兄长回来的时日差不多。   沈弘之起初想到了明年再让沈云簌搬回,见她想回来,也随了她的意:“为父腿脚不便,等你兄长回来,让他帮你料理。”   得了父亲的首肯,沈云簌决定下一步和魏老夫人商议。   从琉璃巷回去的时候,天空略有些阴沉,似乎又要变天了。   翌日,下雪了,这场雪要比上一次大的多,一连下了两日,沈云簌也是平生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   雪厚的地方,一脚下去,足足到了小腿处。   这几日,她躲在落湘院里,哪里都没有去。   直到魏惜来寻她,说明日魏临休沐,要去京都的后山打猎,也要她一起去。   想到那日魏临的话,沈云簌连忙摇头:“我不去,我不喜欢打猎。”   “不是让表姐你打猎,我们看四哥打,他的箭法了得,定然有所收获,等打下来的皮子,咱们一人做一件裘衣如何。”   沈云簌继续摇头:“我不能去,免得去碍眼。”   “说的什么话,四哥说,只我们俩个没意思,打猎这种事人越多越好,你若不去,怕是我也去了。”   听到这里,沈云簌便知道魏临想要和解了,可他们似乎也没什么过节,说来也是奇怪的很,只他一句话,她怎么就那么气呢。 第38章 第38章   ◎不夺人所爱◎   “既然人越多越好, 那就叫二表哥和三表哥一块去,岂不是更加热闹。”   “二哥平日里休沐的时候也甚少闲过,他可是个大忙人, 三哥他正和他未出世的孩子聊天呢, 哪里有这功夫去打猎呀。”   沈云簌低头摆弄着衣角, 想着魏临那日说过的话, 他只要求以后不要去北院看他,也没说不能见他, 更没说不能和他一起打猎。   可若她也去, 魏临会不会直接让她走, 如此一来, 又是个没脸, 于是把脑袋摇了成了拨浪鼓:“不想去。”   魏惜一直觉得,她和沈云簌的兴趣相投,定然也喜欢这等有意思的事情,刨根问底道:“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呀?总得有个原因吧。”   见她迟疑不吭声, 魏惜又道:“那里可好玩了,表姐怕是没见过后山的雪吧, 到处一片白茫茫的,而且后山下有好家处驿站,可以一边饮酒,一边看欣赏山上的雪景,保证让你美滋滋的,错过的话估计要等到明年呢。”   “真的吗?”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我还骗你不成。”   “那……行吧。”   魏惜松了口气, 虽然沈云簌答应的勉勉强强, 可到底是愿意了。   昨日在福安堂里遇到魏临, 魏惜忆起魏临曾说过雪后打猎, 可他又说只带她一个人太少,不够热闹,魏惜首先想到了沈云簌,魏临则说她这个表姐不会愿意,若她说的动,那就一起去。   翌日,沈云簌由平日里的长裙换成了行动方便的及膝短袍,又披了一件戴帽兜的棉斗篷。   春罗给她梳的发髻也简单,只用一根红色绸带将细软的长发束起。   还未准备妥当,长易就来落湘院叮嘱,说后山天气比京都城里要冷,要多穿厚实一些。   等沈云簌出门的时候,长易还在落湘院的门口等着。   “表姑娘,世子等了良久了,这会可以走了吗?”   沈云簌点了点头,还差长易等她,觉得魏临多此一举,可转念想到,或许是在有意示好。   马车从侧门出发,远远的,就看见一人立在马车旁,瞧着身量无疑是魏临了。   走上前时,魏临也回过身,他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一会,一点也不避讳。   沈云簌也照例行礼,也懒得去唤那声表哥,眼睛也不去看他。   可这么你不言我不语的僵持着,实在有些尴尬,沈云簌想着说些什么,可说什么呢,问他吃了吗?还是夸一夸他这一身玄色暗纹常服好看,正犹豫不决时,魏惜带着芽儿来了。   沈云簌舒了口气,和魏惜一道上了马车,妙圆和芽儿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马车行使的缓慢,只出城就将近一个时辰。   京都后山又命玉吾山,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峰组成,绵延近千里。   通往玉吾山有一条官道,常年有人进山打猎。   官道上已经压出无数条车轮印,今日天气好,想来去玉吾山人挺多。   魏惜一路嘴巴说个不停,走到中途,开始犯困,便窝在车内的小榻上睡着了。   沈云簌勾着脑袋往外瞧,她目光往后看的时候,正巧看到魏临骑着马儿尾随在马车后。   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魏临渴不渴。   犹豫再三,还是把水袋递了出来:“表哥,你要吗?”   魏临接过,顺便问她:“魏惜睡着了?”   “嗯。”   此时是个机会,魏临想解释一下,那天情绪略微激动,不是有意的,可刚想好如何开口,沈云簌却放下车帘。   这几日,沈云簌一直窝在落湘院里不出来,也故意避开他,每次遇到不愉快,她的办法永远是躲开他。   “阿簌。”魏临唤到。   沈云簌隔着车帘道:“表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日你说的是气话对不对?”   “是,我是无心的,实在抱歉。”   “是我愚笨,总说些让你不高兴的话,往后,我会注意分寸。”   隔着车帘,魏临也看不到沈云簌的的情绪,可他隐约感觉,这些话故意拉开彼此的距离。   他不想在这般纠纠缠缠,患得患失了,真想把人从车里带出来,好好跟她说给个明白。   终于,到了玉吾山脚下,魏惜也醒了,掀开身上的毯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沈云簌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迎面是一座大山,山上皆已被雪完全覆盖住了,白雪皑皑,秀丽无比。   第一次见这么壮丽的景色,再瞧山下那些植被,银装素裹,宛如仙境,呆望了许久,竟然忘了下马车。   妙圆和芽儿也从后面的马车下来,魏临吩咐她们收拾行装。   后面有个挺大的驿站,可供打猎或者游玩的人留宿。   只路途差不多走了半日了,当然,也跟路上的积雪有关,因为她们一路走的实在缓慢,一路劳顿,又临近正午,魏临让驿站的伙计做些膳食,等到午后,才做准备去打猎。   刚到驿站内,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嬉闹的声音,沈云簌瞧着远处的身影似乎有那么些熟悉。   等到那几个人接近,看清了一人的身影,只见她一身墨色男装,身上背了一把弓箭,此人是秦悠,无疑了。   她的身旁是薛家的小世子,身边跟随的家仆手里提着打过的野鸡和野兔,   几人进了门,也是露出意外的表情,魏惜看到秦悠的一瞬间有些疑惑,但很快明白,她就是秦悠,刚要张口相认,就被沈云簌拉着手臂。   “表妹,莫要这般瞧着别人。”   魏惜一脸愕然,当见沈云簌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时,意会了一切。   薛齐光先是惊讶,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魏临也明白了为何魏家的两个姑娘会在这里。   他拔高嗓音道:“店家,把我打的几只野兔和野鸡做几道菜,正好,我要款待几位不期而遇的贵客。”   魏临下了楼,薛齐光迎了上去:“魏大人,还真是巧啊,今日我收获或颇丰,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享用山珍野味。”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魏临倒是没想到,薛齐光会不计前嫌,不过他让家仆拿着打的野味在他面前展示一圈,似乎有些太刻意了。   魏惜打量着秦悠,秦悠也心虚的朝着她拱手作揖,她虽然疑惑不解,但到底是忍住了,也让身边的芽儿不要多嘴。   趁着空挡,沈云簌带着魏惜去了外面,把秦悠女扮男装并教薛齐光箭法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惜:“所以,咱们就当不认识,那薛小世子不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要不然他会拜一个女子为师吗?多没面呀。”   “说的也是。”   正在这时,薛齐光走出门外,对沈云簌和魏惜作揖:“两位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   魏惜问:“薛小世子,那些野味都是你打的吗?”   “不全是,还有和我一起来的师父。”   “不知你何时拜的师呀?”   “呵呵,就在前不久。”   魏惜笑了笑,薛齐光也附和着笑。   魏惜笑他拜了一个女师父而不自知,薛齐光感慨今日竟然这般好玩,他不做点什么,就太辜负这好的缘分了。   他的师父,乃沈云簌的相好,不知魏临知道后会是怎样一种心情,上次被魏临拿着短剑吓唬,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这机会可不想放过。   膳食做好了,薛齐光招呼众人落座。   沈云簌的一侧是魏惜,另一侧空着,魏临本要坐下来,却被薛齐光拽着来到上座,并把秦悠安排在沈云簌的旁边。   沈云簌假装不太熟识,然后客气的互相到了名讳。   “我乃秦家二郎,姑娘直接唤我二郎就好了。”   魏惜忍不住在一旁偷笑,她这幅样子,倒是有个文弱书生。   薛齐光得意的看着魏临:“魏大人,你还别说,你家表妹,和我这位弓箭师父在一起还挺般配。”   魏临睨了一眼薛齐光:“酒都没喝,竟然开始胡言乱语了。”   “对,是我胡言乱语。”随即拿起酒杯:“我敬你。”   饮了酒,话也多了,气氛也慢慢上来。   薛齐光为上次冒犯沈云簌的事道歉,又同魏临说,他已经彻底死心了。   魏临则是觉得沈云簌和身旁的男子不对劲,两人虽然无话,可眼神上没少交流。   当他看到沈云簌朝着人笑的时候,气的真想直接掀桌子。   饭桌上的人,各怀心思。   午后,长易准备了打猎所需的工具,也给马儿喂足了草料,也给两个姑娘准备了小马驹。   魏临想带沈云簌和魏惜一起去,就在附近,也不想跑的太远。   魏惜则表示要跟秦家二郎学箭法,不愿意和魏临去打猎。   她不去正好,魏临把目光投向沈云簌:“阿簌,表哥带你……”   “我也不想去,我想和表妹在一起。”   魏临也终于开始正视眼前秦家二郎,长得斯斯文文的样子,个头不算高,但也说的过去,可作为男子,看不到一点的阳刚之气,活脱脱一个小白脸,和两个女子嘻嘻哈哈的,实在有失风范。   “四哥,你走吧,我和表姐和秦公子在一起。”   “既然打猎,一个人太没意思,不如一起,听说秦公子箭法了得,那就比试一下。”   秦悠则有些惶恐,她也是第一次见魏家的世子,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总感觉他的眼神充满敌意。   见这位秦家二郎迟疑,魏临道:“怎么,你不敢吗?”   “在大人面前,怎敢献丑。”   这时,薛齐光牵着马儿过来:“既然魏大人提了,咱们就比一比。”   “不是说好的,午后就回的吗?”秦悠可不敢再耽搁了,她和薛齐光一早就出来,走时向嫂嫂告知去寻沈云簌了,晚上是必须要回的。   “明日再回呀,既然来了,就打几只野鸡野兔,实在不过瘾。”   秦悠怒瞪了薛齐光一眼,说话出尔反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   魏临牵着马儿往前走,薛齐光也跟着,其他三人走在最后面,待到远离魏临和薛齐光,秦悠无奈道:“完了,我该怎么跟嫂嫂交代呀,她还以为我去了魏家寻你们呢。”   魏惜道:“这有何难,等会我派个人回城里,就说你被我和表姐留下了,不会有问题的。”   “这样行吗?”   “当然行了,此事无需担心,以后若问起,我们帮你作证,今日遇见,真是难得,咱们就痛痛快快的玩儿。”   秦悠也不再顾虑,骑上马儿,沈云簌和魏惜也各自骑上小马驹,朝着茫茫雪原奔去,   玉吾山大的猎场有三处,一处为皇家猎场,一般人不得进入,另一处则是一处密林,地势险要,而他们说所到之处以草地居多,自然,这里也打不到太大的猎物,野鸡和兔子最多。   秦悠表示要多打几只兔子,给沈云簌和魏惜一人做一个风领。   魏临回身,就见沈云簌和魏惜围着秦家二郎有说有笑,不由的怀疑沈云簌的眼光有问题,难道女子都喜欢跟这样的男子打交道,她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在自己面前笑过。   正在他疑惑不解时,薛齐光道:“魏大人,上次我送的信件你看了没有?”   说到这件事魏临就来气,害的她和沈云簌起了隔阂:“诬蔑他人,也足够让你挨板子了,怎么,屁股又痒了。”   “我怎得能诬蔑呀,实话跟你说,我这师父,就是沈姑娘的意中人,上次我信中说的昭澜学子就是他,不过有一点不对,他其实并非昭澜的学子,但和沈姑娘的情意倒是真的,我这人一堆的坏毛病,但唯有一点比较好,就是不夺人所爱。”   魏临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声音冰凉:“你到底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早些看到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魏临一脚踢到薛齐光的马屁股上,马儿惊叫一声,朝着远处奔去,薛齐光差一点从马背上掉下:“救我”   这边的秦悠已经寻到目标,瞄准,拉弓,正要射过去的时候,一支利箭从从上方过去,精准无误的射到那只兔子上。   “先到先得。”魏临骑着马儿过来。   魏惜有些气不过:“四哥,你怎么跟我们抢呀。”   “你跟他这么快就成了我们了。”   “……”魏惜没了底气争辩,她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毕竟是魏临带她来的,不能把人得罪了。   接下来,每次瞄准的目标都被魏临截胡了。   秦悠有些挫败,也准备收了弓箭,不想打了。   而魏临则把战利品丢到她的里面:“反正你也打不到,那就由你带回去吧。”   这边的薛齐光终于安抚好自己的马,回来时发现秦悠的马上挂满了战利品:“厉害呀。”   “这全是魏大人打的,不是我。”   她箭术和魏临相比,还差的远,也只能在薛齐光这等人面前卖弄一下。   傍晚,薛齐光在驿站外的空地上架起了篝火。   又把自己带来的酒拿出来分享。   沈云簌感觉的出来,魏临似乎刻意针对秦悠,把一些男子脏活累活活都让她来做,自己想去帮忙时,又被他叫到一旁。   看着她吃力的搬那些木头,心里气不过,把魏临递过来的汤婆子直接扔在了地上。   魏临也没恼,把汤婆子捡起来:“你的手冻红了,赶紧暖一会。”   “你是不是故意的,秦……二郎哪里惹到你了。”   “我只是让她帮忙做事,再说是她自己愿意。”   这里人多,吵起来不合时,沈云簌气的朝着前面的一条小路走去,心里一股火气升腾,再不离开,怕是这火气就压制不住了。   见人走了,长易和妙圆要去追,被魏临拦下:“你们照顾好五姑娘,我去寻她。”   落日的余晖透过树梢洒在雪地上,雪地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沈云簌看的痴迷,心里也的火气也消散了不少。   方才只顾生气,没去揣摩魏临为何这么做,仔细想了想,秦悠曾告诉过她,薛齐光误以为两人有了私情,难道是这位油嘴滑舌的小世子多了嘴,说了什么。   今日见了秦悠,她满心欢喜,也一直想和她呆在一处玩。   等她想通透了,天色也黯淡下去,正要回时,却发现摆在前面有好几条小路,来时她走到哪一条分辨不清了。   凭着记忆,她往回返,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似乎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若这样在外面一夜,岂不是要冻死了,四处打转后无果,沈云簌发觉自己迷路了,越走越远,急的眼泪也流出来了。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沈云簌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这身影越来越近,于是大着胆子问:“是表哥吗?”   “是我。”   她从我这么期盼过魏临回来,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云簌忙擦拭了一下眼泪,朝着魏临跑去。   作者有话说:   薛齐光:我不会夺人所爱,但我会夺笋。 第39章 第39章   ◎愿意◎   沈云簌又惊又喜,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鲁莽,本想说些道歉的话,可话到嘴边, 又觉得不妥, 明明是魏临一再找秦悠的麻烦, 她若道歉, 岂不证明她再无理取闹了。   僵持了片刻,只到了一句:“表哥, 我好像……迷路了。”   “正巧, 我也迷路了。”   “……”   天色虽然黯淡, 但借着地上的雪, 也可以辨别出魏临的神色, 他这会看着风淡云轻,似乎并不在意迷了路。   “你就不害怕回不去?”   “有表妹陪着,不怕。”   “……”   方才,他一直都不远不近的跟着沈云簌, 起初追的紧,唯恐她跑远了, 可后来想,眼下是个独处的机会,这几日一直躲在落湘院不出来,他还有很多话想和沈云簌说呢。   “我问你,上次在马车里,你说你心里有了人, 后来在又解释心里没人, 可今日, 你却跟一个文绉绉的小……书生, 走的这么近,今日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复,在你的心里,谁的分量跟重一些,不要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只问你自己的心。”   文绉绉的小书生,说的是秦悠?   沈云簌一时也不知该先怎么解释,是说秦悠的身份,还是说自己的内心的想法。   “阿嚏……”   沈云簌打了个喷嚏,自知失礼,忙转过身去。   夜风刮过,魏临意识到沈云簌没有披斗篷,于是把自己身上的解下来,给她披上,虽然生气,但还是忍不住的想关心她。   魏临把沈云簌的身体转过来,附耳道:“你老实回答我的话。”   温热的气息灼着她的耳朵痒痒的,沈云簌往后退了一步,魏临往前走了一步。   她退两步,魏临又先前走了两步,直到她后背碰上身后的石壁上。   “表妹,你已经无路可退。”   沈云簌不知魏临审案子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她有种被逼问的感觉,尴尬一笑:“你们……俩都挺重要的……”   魏临心口一哽,想不到温婉可人的表妹,还能心里装着两个人,即使这样又如何,把她抢过来便是。   “沈云簌,平日里瞧着温顺懂事……罢了,那你告诉我,谁跟更重要你一点,好女不嫁二夫,总的有个选择。”   沈云簌忙意识到问题所在:“表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哪里有什么秦家二郎,她叫秦悠,是位女子,也是我在京都结交的第一个闺友。”   魏临身体随之僵住,女子?闺友?长久以来,他都是在跟一个女子争风吃醋。魏临有些不淡定,欣喜之下,又觉得自己很愚蠢。   “你怎么不早说。”   “这有什么好说的,谁知道你会在意,更未想到你会这样小心眼,不过你需得保密,薛小世子还不知道,若是戳穿,可能会让秦悠很难做,他们之间的事,咱们不管那么多,可好?”   “当然。”魏临也早就感觉秦悠与寻常男子不同,当时只觉的太过文弱,亦是没有多想。   沈云簌想推开魏临,可手刚推了他一下,却被他反手握住,人也渐渐靠近。   “那现在说我们的事,我从第一眼就心悦你,想娶你做我的妻,想和你生儿育女……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话说到这里,沈云簌面颊越发滚烫,她忙堵住魏临的嘴:“表哥……别说了。”   只一句心悦就够了,竟然联想到了生儿育女,这般孟浪的言语听着实在让人不知所措。   瞧着沈云簌整个人不敢动弹,方觉得未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说的话也过于直接,于是松了沈云簌的手,又往后推了一步:“你若还不愿,那我继续等。”   若说不心动,自然是假的。   以前,沈云簌有很多的顾虑,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她很长一段时日对他有偏见,也明白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跟魏临相配的应该是家世显赫的高门闺女,而她从未想过要寻一个这样的郎君。   可不知道何时,心境一点点的变化,面对魏临虽然很紧张,可扪心自问,她一点也不排斥魏临的靠近,甚至于想到曾经那些事,心里有些欢喜。   未来怎样她不清楚,可此刻,她想抓紧眼前的人。   见魏临要往前走,沈云簌抓着了魏临的衣袖:“表哥……”   “怎么了?”   她该怎么说,说自己也同样心悦,张了张口,到底是没说出口,“嗯……你不用继续等了。”   “……”   见他愣着没反应,是她说的不够清楚吗?这会感觉自己的脸都在发烫,好在不是白日,她的脸一定红透了。   “阿簌,愿意接受表哥的心意。”   说完这句话,沈云簌就低着头的朝前走了,只听魏临道:“方向错了,你这样会越走越远,赶紧回来。”   沈云簌停下脚步,转身之际,魏临已经走过来,同时把她拥入怀中。   冰天雪地,漫天星辰,月儿悄悄的爬过山头,洒下一地的清凉的光。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魏临抱着沈云簌的一瞬间,恍然觉得好不真实,这样的场景,怕是只有梦里才有。   “这一定是梦吧,你能打我一下吗?咬我一口也行。”   沈云簌早已被他勒的喘不过气:“表哥,我快被你勒死了。”   魏临松了手,捧着沈云簌的脸看了又看,忽然间就不想回去了,若是这样和她呆上一夜他也愿意。   可山里的夜风凉,怕是到了明日,沈云簌就病倒了,这么仔细瞧了她一会,才道:“走吧,我们回去。”   魏临看了周围的景物,也辨别出了方向,拉着沈云簌往前走。   见他坚定不移的朝着一个方向,才发现被魏临骗了:“原来你知道路。”   “嗯,不确定,可能会绕的远,绝不会让你在雪地里过一夜。”   山里的雪厚,一脚踩下来,把整个小腿都埋了。   瞧着她走路吃力的样子,魏临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见沈云簌迟疑,魏临道:“你都已经确定嫁给我了,还在意这些呀。”   说的也是,沈云簌趴在魏临的背上,两只手搂紧了魏临的脖子。   幼时经常被父亲背着走,那时记得父亲的背很宽很大,她会在耳旁说着许多奇怪的悄悄话。   趴在魏临后背的感觉到底是不一样,她不敢说悄悄话,也不敢乱动。   一阵风气,卷着地上的雪,给人一种风雪交加的感觉,可此刻,一点也不冷。   走了一段距离,沈云簌眼睛也有些乏累,她慢慢的闭上眼睛,把脑袋歪在魏临的肩膀上。   “等回去,我让祖母去沈家提亲。”魏临道。   提亲?沈云簌顿时清醒了不少:“还不行。”   “为何?”   “现在还不是时候,兄长马上就来京都了,自然是先紧着兄长的事忙,父亲的腿上好没好利索,他的公务又多,要不再等等吧。”   “等到什么时候?”   “等兄长的亲事定下来。”   议亲是一件很繁琐的事,另她不能赶在兄长的前头,和魏临也只是刚表明心迹,她都还没完全适应有这么一位未婚夫,总觉得所有的事都进展的太快了。   “若是一年两年都未定,那我们该怎么办?我可记得你说过,婚姻大事,要父母做主,偷偷摸摸可不好。”   “兄长已经有心仪之人,是庄家的姑娘,我想顺利的话,这次兄长回来就议亲了,离过年也就一个月有余,等过了年,可好?”   魏临沉默了,也不是不好,只是心里有些不安,害怕夜长梦多,毕竟跟她抢媳妇的人还真不少。   “表哥,你怎么不说话了。”沈云簌歪头问。   “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么说你答应了。”   “嗯。”走了一段路,魏临道:“等过一段时日,我带你去见母亲如何?你还没见过她呢。”   等了半晌,背上的人不再说话,想来是睡着了。   魏临加快脚步,看见前方有火光,驿站离的不远了。   这边的魏惜早就进房歇息了,今日乏累,加上她喝了一杯酒,很快就睡着了。   秦悠则和薛齐光在驿站外的篝火旁烤着火。   薛齐光烤好了一只野鸡,把鸡腿拧下来递给秦悠:“好师父,尝一块。”   “不吃。”   秦悠心里早已急的不行,都这个时辰了沈云簌还未回来,可她对这里不熟悉,方才跟薛齐光商议去寻人,却被说他是多管闲事。   经此一事,多少也看出些门道,沈云簌和魏临的关系不是平常的表兄妹。   “怎么,你瞧着沈姑娘和魏大人走了,心里着急了?”   “当然着急了,天寒地冻的,他们迷路了如何是好。”   “是吗?我看你是嫉妒,等他们回来,你向魏大人问个清楚,也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沈姑娘与你情投意合,你抱得美人归的胜算还是有的。”   “别胡诌,我和沈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   薛齐光笑了笑,拿起身旁的酒瓶子饮了一口酒:“这酒刚温好,来一口,一会人来了好给你壮胆。”   秦悠则一脸嫌弃的看着酒瓶子,摇了摇头:“谁要喝你喝过的。”   “哎呦,我堂堂薛家世子,还没被人嫌弃过呢,让你喝是看得起你。”   “谁要你看得起,这箭术已经教的差不多了,等回去,咱们这师徒关系就解除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互不往来,互不干扰。”   薛齐光没想到秦悠能说出去这样一番话来,他起身道:“秦家二郎,能和我结交可算你的荣幸,你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即便以后不教我,也用不着互不往来呀,还有,本世子何时干扰过你?”   “你们薛家我高攀不起,行了吧。”秦悠没好气的瞪了薛齐光一眼。   薛齐光纳闷了,这些日子,他也没少给这位师父好处,好吃的好玩的都送了他,学箭术的束脩也没少给,怎么就这么绝情。   此时,不远处来了一人,瞧着身影好像魏临。   只有一人,他不会把自家表妹丢在山坳里了吧,秦悠正想上前质问,隐约感觉他背上似乎背着一人。   “哎哟,他们来了。”薛齐光上前道:“魏大人,你们干什么去了,一去这么久,冰天雪地的,没冻着吧。”   魏临此刻心情好,目光也柔和了不少,无论薛齐光说什么话,他都不会在意,相反,今日应该感谢他。   “表妹乏累,睡着了,我背她进去歇息,你们继续饮酒吃肉,玩的开心。”   薛齐光放下酒瓶子,并对秦悠道:“我怎么看着他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满面春光的,比我还开心。”   既然人来了,秦悠也放心了,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翌日,沈云簌醒来,透过窗子看到外面满天霞光,雪地上也被映出昳丽的色彩。   雪地里,一个骑马身影朝着这边过来。   身影越来越近,待到看清来人后,沈云簌让妙圆赶紧梳发。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春罗做,妙圆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沈云簌的发梳的整整齐齐的。   沈云簌下了楼时,魏临和长易正在喂马,薛齐光他们也已经在收拾行囊,魏惜和秦悠在一起看风景。   看到沈云簌,魏临嘴角微扬,扔下手里的草料,朝着她走过去。 第40章 第40章   ◎单相思◎   今晨的日光明媚灿烂, 沈云簌看的晃眼。   魏临与晨光中缓缓走来,一身玄色常服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日光在他身后形成了一个光圈,有那么一刻觉得, 魏临犹如神山里下凡游历的谪仙。   昨日一事, 似是做梦一般。   待到他近在眼前时, 沈云簌紧握着手指, 不知为何,心里略有些小小的紧张。   魏临的眼神很热烈, 比他背后的阳光还要刺眼。   这么看着彼此不语, 还挺尴尬的, 于是两人同时问对方。   “睡的可好?”   “今早去打猎了吗?”   算了, 还是什么也不好说的好, 等着魏临问话。   可他也不再说话,目光就这么赤裸裸的盯着她看,沈云簌怀疑,妙圆给他梳的发髻一定有问题。   薛齐光站在一旁看了两人一会, 觉得他们很不对劲,怎么看怎么像初次见面时, 互相对对方都有好感的男女。   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更是不可思议,秦悠竟然和沈云簌一起上了马车,而魏临一点也不生气,骑着马儿在前面带路。   薛齐光骑着马儿追上魏临:“魏大人,你就让这两位姑娘家和一个男子坐在一辆马车里, 男女大防呀, 这合适吗?”   “她们俩似乎挺喜欢秦家二郎的, 我也没办法。”   薛齐光越来越奇怪, 也不知沈云簌给魏临灌了什么迷魂汤,不但不生气,还维护她。   在魏临看来,这位曾自誉为风流倜傥的小世子也不过如此,他与秦悠相处这么久了,竟然男女都分不清,当然,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薛齐光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   “请便。”   薛齐光和马车保持同样的速度,对车里的秦悠说道:“师父,那我就先走了啊。”   秦悠掀开车帘,叮嘱道:“我回去后就要离开京都了,往后不要来寻我,你可记住了。”   昨日说要和他解除师徒关系,难道是因为要离开的缘故,其实相处这些天,他也有些舍不得的。   可一个男子,怎能当着两个女子的面表露自己难舍难分的样子,于是假装洒脱:“行,那就祝你一路平安。”   秦悠也松了口气,她想了半个晚上才相出的办法,她天性自由爱玩,不喜束缚,也想在成婚前纵容一下自己,于是就顺水推舟,继续男扮女装,做了薛齐光箭术的教习师父。   起初他还客气有礼,可随着几次相处,两人的关系发展的出其不意的快,直到昨日薛齐光把她骗出城,来到玉吾山打猎,他叫她师父,却把她当成拜了把子的兄弟一样对待,昨日,还想和她彻夜长谈。   再这样下去,她就完全收不住了,若身份暴露,后果不敢想象。   薛齐光上次说过,平生最讨厌有人骗他。   今日,此事也算了结,她往后就坐回秦家姑娘,哪里都不去,直到成婚。   回去的路上,魏惜总感觉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他一向严于利己的四哥,神情和言语间都温柔了许多,似乎对谁都是如此。   平日里哪句话不对,不是招来一记瞪眼,就是一句呵斥,今日就连她想要求骑一会马,也都答应了。   原来出去打猎真的可以让人心情舒缓,从昨日到今晨,她也过的十分愉快。   回到镇北侯府,已经临近晌午。   沈云簌沐浴更衣,换了一身衣物,绞干头发躺在榻上歇息,把身边的丫鬟也都打发走了。   这次打猎万万没想到,回来后她就和魏临私定终身了,搁在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想到他的身影和面容时,心里又有一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愉悦感。   她的表哥出除了性子恶劣一些外,长得其实真的好看,以前她都不敢太仔细看他,如今看他,越看越是有种独特韵味。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还伴随一阵哭声。   沈云簌趿鞋从榻上起身,看到门外的春罗在抹眼泪,于是提着裙摆出了门,把春罗叫回身边问:“别哭,到底怎么了?”   秋蕊和妙圆也随之而来,见春罗不说话,也是着急的很,想来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   “哭有什么用,赶紧说呀?”秋蕊道。   “三夫人身边丫鬟青枝跟一些丫鬟和婆子们说……说……”   “你倒是说呀?”妙圆急着问。   “说咱们姑娘是个小狐狸精,勾引世子,还要世子带她出门打猎,打的皮子除了五姑娘,全都送进落湘院里,奴婢气不过,和她吵了几句,谁知道他的嘴巴毒的很,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的出来,呜呜……”   “狗仗人势的东西,姑娘等着,奴婢去把她叫过来打一顿。”还未等沈云簌答应,妙圆就急匆匆的离去。   妙圆性子直,若是和青枝打起来,必定会传到外祖母这边,在镇北侯府也呆不了几日,她不想节外生枝,这会她头发还未梳,于是让春罗帮她赶紧梳发,她得出去一趟。   这厢妙圆在长廊里与遇到正要出门的魏临,正好是个机会,于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魏临甚少管府宅里的事情,可关系到沈云簌的名节,流言可畏,若不加以制止,那些人会更加猖獗。   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向祖母禀明他和沈云簌的关系,直接定了亲最好。   可想到沈云簌昨日求着他往后拖一拖,略微想了一下,还是直接让长易去将青枝和那些丫鬟婆子都带到北院。   有人替沈云簌出气,妙圆也松了口气,可她不想回去,还想看看青枝的下场,也随着魏临先去北院里等。   青枝得知魏临要唤她们过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在镇北侯府多年,话都没说上几句,当身边的丫鬟提醒他,莫不是春罗那丫鬟去告状了,才猛然清醒。   可告状告的也太快了,才一会的功夫,只能硬着头皮和几个丫鬟婆子去了北院,一路上小声和丫鬟婆子们串通,将错都推到春罗这小丫鬟身上,大家也都表示要口径一致。   北院院子正央,魏临坐在一张红木太师椅上。   一众婆子丫鬟过来后,魏临指了指眼前的一片雪地。   长易明了,对众人说道:“你们都跪在这雪地里,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错了,错在哪里了,才能起身。”   青枝欲要辩驳,被长易挡了回去:“先跪下。”   跪在雪地里倒不是什么严苛的责罚。可等大伙跪下后明了,这雪地下撒了一层荆棘,双膝跪在地上,便会被刺穿皮肉,疼痛难忍。   已经有丫鬟支撑不住的叫嚷起来。   长易呵斥:“叫什么叫,老实点,想想今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   其中一个丫鬟支撑不住了,从雪地里爬出来:“世子,奴婢错了,奴婢愿意承认错误。”   “讲。”魏临道。   “奴婢不该跟着起哄,青枝姐姐说表姑娘是小狐狸精,说她会摄人心魄,把世子您迷得五迷三道的,还说表姑娘不要脸面,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有娘生,没娘教,干的竟勾引人的事。”   说到这里,妙圆忍不住了,上前给了青枝一个嘴巴子:“表姑娘那里对不住了,说这么恶毒的话,你可知表姑娘的母亲是魏老夫人最疼爱的养女,她是为了救人才能丢了性命,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打死你个贱人。”   妙圆的力气大,几巴掌就把青枝给打蒙了,而魏临却不制止她,看来是默认了妙圆的行为。   自从来到镇北侯府,青枝就一直留在三夫人身边,从未有一日被这般羞辱。   “世子,奴婢……奴婢冤枉。”   妙圆道:“冤枉,还好意思说冤枉,私下议论主子,与背后捅刀子有什么区别,一个奴婢就妄想欺压府里的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青枝想要辩驳,去不断有人站出来认错,把她为了逞一时之快说的那些话全都抖落出来,这些丫鬟婆子平日里见她都是温言笑语的,把她捧得高高的,眼下经历此事,当真是墙倒众人推。   就在这时,曹氏带着一个婆子和丫鬟过来。想必是为她求情的。   青枝看到了希望,哭喊着:“三夫人,您……救救奴婢吧。”   曹氏也是极为气愤,这府宅里的事都是当家主母来管,魏临怎么忽然插手内宅之事。   这一路上,小丫鬟跟她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方知道是青枝这丫鬟闯了祸事。   平日里她说沈云簌小狐狸说习惯了,没行到被自己的丫鬟拿来说。   魏临为府里的表姑娘这般出头,前些日子的猜想完全证实了,两个人果然有了私情。   瞧着沈云簌平日温顺恭良,还真是一个颇有心机的小狐狸,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府里的世子给迷惑了。   看到丫鬟肿了脸,伏在雪地上哭泣,她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再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魏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见曹氏走来,魏临也从太师椅上起身,道了一句:“三婶。”   曹氏虽然气,但对魏临还是畏惧三分的,见了人,也是要客客气气。   “叙淮,我都知道了,我这丫鬟多嘴,说了一些不顺耳的话,我这就带回去管教,你平日里这么忙,就不要操心府里的事了。”   “三婶,不是我执意要管,这丫鬟没有礼法,若我不管教,回头那些诽谤我的话都传到了外面,对整个镇北侯府都不利,镇北侯府的名声也要被她搞臭,那以后魏瑶,魏灜和魏惜的婚事怕是也会受到影响。”   曹氏面色难看极了,本是关于沈云簌的事,没想到魏临只字不提,绕了一圈,把事情引到镇北侯府名声上去。   诽谤府里的表姑娘没什么,可是诽谤世子就不一样了。   魏临的话也没错,两人有了私情,自然魏临的名誉也会受到影响。   “这丫鬟该死,让你费心了。”   “是该死,但死就免了,把人打发出去吧,留在府里也是个祸害。”魏临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   青枝吓的脸都白了,她可不想被发买,留在镇北侯府说不上锦衣玉食,但吃穿用度都已经好过外面那些普通人家,曹氏高兴了,还是赏赐她一些银子首饰。   “我错了,世子,饶了我吧。”青枝求道。   心狠如他,怎得就此放过,况且说出那些侮辱沈云簌的话。   曹氏还是于心不忍,他瞧着魏临毫无波动的面容,也不好直接要人,决定慢慢迂回:“三婶明白,你是觉得她说阿簌的那些话太难听才这般生气的,三婶看到出,你钟情于阿簌对吗?”   魏临眸光一闪,看了看曹氏,低声道:“三婶,被你看出来了,那我也不瞒了,我的确是钟情于表妹,可惜,小姑娘不知我心意,还无端被这些人诬陷,此事因我而起,自然由我来平息。”   曹氏一脸惊讶,他们魏家堂堂世子竟然还是单相思?   “既然三婶知道,先替侄儿保密,姑娘家脸皮薄,知道了该不理我了。”   曹氏更是惊的一时说不出话,她还一直觉得沈云簌是只小狐狸,原来狐狸另有其人。   “这有何难,让老夫人做主就是了。”   魏临转入正题:“这丫鬟留不得,心思不正,往后会误导三婶。”   曹氏也无可奈何,她看了青枝一眼道:“该罚的也罚了,你给三婶一个面子,我还了她身契,让她走就是了,用不着发买。”   魏临也松了口:“行吧。”   除了青枝被赶出镇北侯府,其他人则罚了一个月的月银。   这边沈云簌本要出来寻妙圆,却被一婆子告知丫鬟们都去了北院。   看来魏临要帮她处理了,既然这样,她过去也无任何意义,直等到妙圆回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一个丫鬟,教训一下就好,犯不着将人赶走,另魏临处罚人的手段也着实强硬。   经此一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规矩多了,沈云簌明显感觉到,丫鬟们一个个比以往都要恭敬。   本以为曹氏会记恨自己,毕竟青枝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鬟,可越发觉得,曹氏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同,话里话外的尽说魏临的好。   魏老夫人知道此事后,把曹氏叫到跟前训斥了一会,主子什么样,丫鬟自然就学什么样,曹氏没敢反驳什么,听着婆母教训。   腊月初时,沈云簌收到沈时尧的一封信,预计腊月初三他会回到京都。   明日便是初三,沈云簌高兴极了,她想把这个消息告知魏老夫人,那日她想在城门附近迎接兄长。   回到福安堂的时候,魏临也在,沈云簌抑制住脸上的兴奋,恭敬的给魏临行礼。   这两日,他们各忙各的,还未见过面。   魏老夫人看了信后道:“正好,让叙淮跟你一起去迎。”   “明日,我会早些处理完公务,阿簌在府里等我,不会耽搁的。”   沈云簌点了点头,回去就开始做准备。   她先给庄晓仪递了一封信,说兄长这两日就来了,也提醒她说不定那日就找上门了,要她好有个准备,后又把沈时尧新做的衣物、靴子、以及头戴的玉冠都放在箱子里备着。   翌日,临近正午时,魏临回来了。   匆忙吃了午膳,就和沈云簌一道出了门。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待到马车上路后,原本坐在沈云簌对面的魏临换了位置,和她挨着坐。   “这两日,你都忙些什么呢?”   “母亲生前留了一些产业,前些日子掌柜的交了账,这几日正在对账呢,除此之外,也没做什么事。”   “哦,我还以为你不出门,是不想见我呢。”   “表哥怎会这样想?”   “你是不是觉得我处罚他们太狠了,觉得我心狠。”   沈云簌点了点头,毕竟罚的人挺多,后来听说许多丫鬟婆子都受了伤。   “无规不成方圆,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她不反驳魏临的话,他们之间的经历不一样,自然做事风格也不同,每个人都要一套自己章法,她眼下是尊重魏临的决定和举措。   他不惜和曹氏作对,也要处置她身边的丫鬟,她怎么好怪他呢。   城外不远处有一座长街亭,这里是相送和相迎人最多的地方。   城门附近人来人往,太过嘈杂,魏临选在在长街亭里等待。   沈云簌一直望着远处的方向,看着马车和驴车一个个经过,却始终没等到沈时尧,心里也有些焦急。   魏临在耳旁说话时,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终于,远处一对人马走来。   春罗眼尖,首先看到来人,指着前方道:“姑娘,那人瞧着像是公子。”   沈云簌抬眼望着前方,看着最前面的身影是有些熟悉,距离拉近后,更加确定无疑了。   “我兄长来了。”沈云簌起身走出亭子。   魏临跟随其后,本想劝她慢慢等就好了,话还未出口,沈云簌早已不顾矜持,朝着前面的人挥手,见对方也挥手示意,她提起裙摆就朝着前方跑去。   裙摆飞扬,青丝飘动,她的身影,如一只欢脱的兔子。   魏临还是第一次见沈云簌这般欢喜,与他之前的印象大为不同,她不是没有情绪的木头美人,只是不跟他表露罢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道菜预告:醋溜世子。 第41章 第41章   ◎你生气了吗◎   沈时尧下了马, 朝着沈云簌奔了过去,先仔细看妹妹一眼,确定没错, 又像小时候那样抱了一下。   “兄长, 我好想你。”沈云簌抱着沈时尧的肩膀上说。   “兄长也一样, 让我好好看看我们家阿簌哪里变了。”   沈时尧上下打量着沈云簌, 比起春日离开时,沈云簌神态与体态发生了些许改变, 以往的娇娇痴痴, 少不更事, 而如今已是香培玉琢, 玲珑剔透, 越发是大姑娘的模样。   当然,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沈时尧也经历了不少,面容依旧, 但气度已经沉稳了不少。   亭子旁,春罗对妙圆说:“我说的没错吧, 我们家公子品貌非凡,玉树临风呢。”   妙圆点头,只瞧着身形,就知是位琼林玉树的人物:“的确是。”   兄妹两个一边走一边寒暄,虽说近一年的时间未见,可彼此之间未有一点隔膜, 相反在这些日子的分离中, 也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亲情。   沈云簌的兄长回来, 魏临本该高兴, 可看见这一幕,心里怎么莫名不是滋味,他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   魏临与沈时尧上次见面至今,已经有三年半的时间了。   那时沈时尧进京赶考,原本被魏老夫人留在府中,可他更想住在书院的斋舍里,几日后又搬离,故两人的交集并不多,若是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娇俏可人的妹妹,当初怎得也会和他结交一番。   知道今日接自己的还有魏临,沈时尧顿感意外,看到来人后,恭敬行礼:“世子。”   长街亭下,两人互相寒暄几句。   沈云簌和沈时尧上了马车,沈弘之腿受伤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沈云簌先告诉他父亲的腿伤已经好了一大半,只需慢慢修养就好,这才安抚住他。   另还有庄晓仪的事,沈云簌把自己自作主张的事情再次认错,希望得到兄长的谅解。   他哪里会怨沈云簌,只怪他当初优柔寡断,只是不知道,庄晓仪愿不愿意原谅他,或接纳他。   与沈云簌商议后,决定先去镇北侯府拜见魏老夫人,再回琉璃巷里安置,一切好了后再把沈云簌接回。   从沈云簌的话语里知道,她很想回来,一家人难得团聚,沈时尧当即答应回去就做准备。最多隔两日就把她接回。   下了马车,魏临方和沈时尧说起江州事宜。   前些日子,户部郎中郑成均和江州的知州有些牵连,作为江州通判,应该更为了解那边的情况。   “江州知州卢义平为官清廉,一心为民,江州水患期间,没有出现民反,说明他在当地的政绩斐然,可卢大人也有失误的时候。”   沈时尧道:“世子说的可是郑家之事。”   “是,若他给申国公那份信呈到陛下面前,他这个江州知州可就保不住了,一世英名,也将毁于一旦。”   “原来此信是世子所截。”   “是我。”   沈时尧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当初他就劝卢义平不要掺和此事,可卢义平受过申国公的恩惠,曾经也没少受到他的举荐,如今能在江州做出一番业绩,自然不会忘记提携自己的人,虽然不愿,但到底还是做了。   后来,他听到郑家出事,悔不当初,以为自己也逃脱不了罢官的命运,可朝廷的圣旨迟迟未送,后来才知道,自己的那封信没送到。   “若回江州,告诉卢大人,远离郑家,便是远离是非,让他好自为之。”   “明白。”   三言两语说清了来龙去脉,沈云簌不大懂朝堂之事,但话语了解到,似乎一件事情被魏临解决了。   福安堂已到,魏老夫人早就让人准备好了茶点。   见了沈时尧,自是高兴的极了,拉着沈时尧问这些年的境况。   魏临趁机拉着沈云簌的衣角出了厅堂。   从去接人到现在,她都未看自己一眼,来到一排竹子后,魏临停下脚步,也松了手。   “表哥,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这会让祖母和你兄长好好聊一聊,咱们就先不打扰了。”   “我没有打扰的,只在一旁听听,也不行吗?”   沈云簌就要回去,又被魏临一把拦住:“平日里最为懂事,这会是听不懂我的话了。”   魏临的语气里稍稍有些责备之意,沈云簌未敢反驳,点头答应:“好吧。”   魏临上下打量沈云簌,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眼睛也亮亮的,嘴角也是弯弯的。   “见了亲人的心情表哥理解,但你可知女子年岁大了,就要懂得分寸。”   分寸?   “你今日行为有失体面,望你以后改正。”   有失体面?   沈云簌有些听不懂魏临在说什么,她一向最在意体面,无论和魏临之间发生何种事情,从来都在有人的场合给他行礼问好,从未失了体面。   “表哥,我今日没做错什么吧?”   不知道沈云簌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只好明着说:“俗话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兄长如父,亦是如此,亲而不亵,近而不狎,你可是明白?”   沈云簌点了点头,明白魏临所说,见了兄长实在高兴,她一时间忘了,可适当的抱一下,也不行吗?   父亲和母亲也都没这样说过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你明白就好,不要再纠结了,走吧。”   沈云簌跟在魏临后面,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一直都未告诉魏临,行至长廊处,沈云簌道:“表哥,过两日,我就要回琉璃巷了,谢表哥这段时日的照顾。”   魏临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沈云簌:“你要走?”   “嗯,总是要回的,我已经和父亲商议好了。”   又要走,又不要他去提亲,魏临心口有些闷闷的,不知道沈云簌怎么想的,在她的心里到底占了多少的位置。   可迎面来了两个丫鬟,他也不好说什么,得想个法子把她留下来。   沈云簌已经朝着福安堂的厅堂里去了,这厢魏老夫人劝沈时尧住在镇北侯府。   沈时尧当即说出还未见父亲,又因父亲有了腿伤,想要亲自照料,另把沈云簌离开镇北侯府的事情一并相告。   “阿簌也要走吗?”魏老夫人问。   “外祖母,正想告诉您呢,阿簌想回去了,那边的房子已经修葺的差不多了,我一得空就来看您。”   既然主意已定,她也不在说什么了:“行吧,你们兄妹长久未见,我不干扰你们团圆,不过你需得说话算话,记得常来看看。”   “阿簌会常来的。”   “妙圆既给你做了丫鬟,以后就跟在你身边吧,还有落湘院里什么物件用着顺手,也一并带过去,我会让林嬷嬷再给你添置一些一并送到琉璃巷。”   “谢外祖母。”   魏临站在隔扇门外,听着沈云簌和魏老夫人的谈话,眼底的眸光渐渐淡淡下去,背在身后的拳头也越发的紧。   沈时尧离开镇北侯府时,已经酉时初,沈云簌把给他准备衣物一并送到马车上,这才回了落湘院内。   此刻霞光漫天,落湘院被镀了一层暖色的光,绚烂又沉静。   门口的秋蕊有些局促的看着沈云簌:“姑娘。”   “你怎么了?”   “世子来了。”   沈云簌忙来到小厅里,只见魏临坐在一张椅子上,看到她进来,凌厉的眸光并没有收敛多少。   沈云簌感觉得出他情绪的变化,但没猜出因何生气,只让身后的春罗和秋蕊都退下。   她来到魏临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来:“表哥。”   魏临第一次来落湘院,却是不请自来。   魏临直视沈云簌的眼睛,眸底的寒凉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句道:“你真的要走了?”   “嗯,总是要离开的。”   “你早就打算走的吧,那为何今日才才告诉我?”   “之前只是不确定,阿簌回自己的家,表哥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不想你离开,可以不可以留下来。”魏临放缓了语气,眼睛里萦绕着一层潋滟莹光。   沈云簌不想留下来,见魏临语气里似有似无的恳求,她委婉的解释一下,可抬眼看他深邃眼眸中的寒光,觉得说再多也是无用,只吐出两个字:“不能。”   “我明白了。”   “表哥你生气了吗。”   “你说呢。”他语气冷冷的。   沈云簌也觉得十分委屈:“可我总得要回家呀,我又没卖给你,这连回家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魏临忽然站起身,两手撑在沈云簌坐着的圈椅扶手上质问:“这不是自由不自由的问题,这是承诺。”   “我何时承诺了?”   “玉吾山上,你忘了,答应接受我的心意,却又离我而去,那我算什么?”   “那若是这样的话……”   魏临有了些许的期待,就知道她不会这么狠心。   “那我就收回我说过的话,就当我没承诺过。”沈云簌抬眸,瞧见魏临的面色越发的难看,反正,她的决定,不是魏临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沈大人是如何教你的?”   “我又不是君子,你就当我是小人好了。”   “……”   沈云簌想起身,奈何被魏临禁锢在椅子上,他的眼眸越发阴沉,她心里有些怕怕的,想要推开他,但却纹丝不动。   若他不移开,她断然无法离开这张椅子。   屋内的光线越发黯淡,可借着窗子的一缕光,可见魏临的眼梢微红,眸色冰冷如霜,他给人的感觉,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冷。   “我就和家人团聚,也不能吗?”说着,一滴泪珠从眼睛里滚落。   每次见她流泪,魏临心口就像是被灼了一下,他起初生气的是她忽然要走,可现在是她出尔反尔的态度。   “能,是我不好。”魏临松开扶手,用手指帮沈云簌的脸上的泪抹掉。   沈云簌趁机起身,扭身去了内室。   魏临有些疑惑,是不是女子都这么善变。   隔着珠帘,魏临对内室的沈云簌说:“表哥想要离你近一些,阿簌既然这么想回去,那我不会勉强你,你可别再哭了,等你走时,告诉我一声,我亲自送你。”   说完这些话,魏临离开了,沈云簌也松了一口气。   来到花窗前,看到魏临离开落湘院。   待到魏临走后,她似乎悟出了一个代理,只要流眼泪,魏临就拿她没办法。   隔了一会,妙圆和春罗一前一后的进来。   房内光线昏暗,春罗掌灯后,方看见沈云簌窝在榻上,神情恹恹的。   “出尔反尔是不是很不好?”沈云簌问。   妙圆回她:“嗯,谁会喜欢说话不算话的人呢。”   她也不是有意要这样,实在是魏临问的她无路可退。   沈云簌把妙圆叫到跟前问:“你说,要是那个出尔反尔的人想要缓解彼此的关系,做什么才好?”   “送礼物呀,您不是有一块秀了君子兰的绸缎吗?用它缝个荷包就好了呀。”   被戳破后,沈云簌不乐意了,“哎呀,我说的那个又不是我,你出去吧,别妨碍我清静。”   待到妙圆走后,沈云簌翻出一块鸦青色的绸缎,上面秀了几朵君子兰,她接着又翻出了针线。   翌日,沈云簌要离开的消息在镇北侯府传开了。   魏老夫人让人在福安堂里摆宴,把府里的女眷都叫了过来。   曹氏原以为沈云簌会长久住下,忽然说要走,一时有些捉摸不透,毕竟上次魏临可为了她在府里大刀阔斧的惩治人。   长廊里,正巧碰到沈云簌,曹氏问:“阿簌,为何这么着急回去。”   “琉璃巷的房子修葺好了,这两日就搬过去,阿簌也谢过三舅母这段时日的关照。”   “关照谈不上,我也没帮你做过什么,不过以后没事常来玩儿。”   “是。”   曹氏对这个没有血缘的外甥女从来就没怎么喜欢过,她倒是不计前嫌,没有因为她的丫鬟而起了怨恨,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也渐渐改善了些看法,若说她将来真的嫁到了魏家,倒也是一件好事,毕竟这温婉的性子,还挺好拿捏的。   魏惜有些难过,沈云簌若是走了,她就没人玩儿,扭过身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余氏安慰:“放心吧,你表姐还会回来的,也只是暂时离开。”   魏惜疑惑道:“我才不信呢,别把我当三岁的孩子骗。”   余氏只笑笑,没再说什么。   因今日不休沐,魏家男子忙于公务,都未来福安堂,少了拘束,厅堂里比以往都要热闹。   宴席结束,魏老夫人把沈云簌叫到身边,说了许多体己话。   因明日要离开,沈云簌也早早的回去收拾。   她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把昨晚完成的荷包塞入一些干了桂花花瓣,约莫魏临散值回府的时间,沈云簌独自去了北院。   她刚到门口时,见魏临正往外走。   “表哥,你要出去吗?”   魏临下了台阶,来到沈云簌身边到了一句:“正要找你,今日路过欢喜斋,买了你爱吃的糕点……给你赔礼了。”   沈云簌愕然,看着魏临手里的小盒子愣神,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就是他一个人的错,她准备的那些话就不说了:“那我就原谅表哥,这是你散值回来顺便买的吗?”   魏临方察觉话里失误,他散值回来可无法路过,必须绕很远一段路,又改口道:“特意买的。”   沈云簌眉眼弯了弯,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   她接过魏临手里的小盒子就要走,走了两步又差点忘了正事,从衣袋里拿出做好的荷包递给魏临。   “给我的?”   “嗯。”   魏临接住荷包的时候,又把沈云簌的手一块抓住,拉着人就往北院里去。   “表哥,你还有事吗?”   “好茶配好点,来都来了,饮一杯茶再走,你放心,以后在镇北侯府,没有人能说你什么。”   一路被魏临拽到茶舍,到了隔扇门内,放松了手。   “你随意坐,我去取水。”   沈云簌来到矮几前坐下,把那盒子糕点也打开,里面是做的鲜花形状的酥饼,即是送给她的,也就不客气,拿起一块梨花形状的尝了一口。   魏临取了水,在她身旁坐下,开始游刃有余的烤茶,又一边问她:“明日你就要走了,都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沈云簌想了想,还真没什么话他说:“没有。”   魏临把烤好的茶叶注入水,把紫砂壶放在小炉子上煎煮,趁着空挡,把沈云簌的脸扳过来:“昨日那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对我说了。”   沈云簌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魏临具体指的是哪一句。   魏临身体略略靠近沈云簌一些,低声道:“下次见你,可否带我送你的簪子?” 第42章 第42章   ◎情难自禁◎   魏临不说, 她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那一枚簪子已经被春罗收起来了,只是没想到魏临还在意这事。   戴不戴很重要吗?但见魏临等着她回复, 于是点了点头:“好。”   昨日听沈云簌说要收回承诺时, 魏临心里慌乱的很。   回去仔细想了想, 站在沈云簌的立场上想了许久, 她只是沉浸在见亲人的喜悦中,倒也无伤大雅, 似乎是他有些专横了。   方才, 他本是要去落湘院寻沈云簌, 好好解释一下, 却没想到人自个跑来了。   明日她去了琉璃巷, 见面的日子就越发少了,想到此,魏临心里越发沉甸甸的。   沈云簌感觉的出,魏临不太开心, 主动打破沉默:“表哥,你要吃梅花酥吗?”   “不用。”   “哦。”   等魏临煎好茶, 饮了茶,她便走。   闲来无事,沈云簌把注意力放在矮几上的茶具上,小巧的茶碗做的十分精致。   只是颜色太过暗沉了,沈云簌坐着无聊,稍稍换了一下姿势, 两手撑在矮几上。   美人在旁, 魏临煎茶也是漫不经心的, 他已经烤了两次茶叶, 不是受热不均,就是糊了。   看到魏临粗糙的煎茶的方式,沈云簌忍不住道:“表哥,要不我来煎茶吧。”   魏临道:“你第一次来北院,也煎了一壶茶,可茶都被你烤糊了。”   “嗯……主要是那日分了神。”   “那你坐过来一些。”   “哦。”沈云簌提起裙摆,往魏临身边挪了挪   “再近一些。”   再近就挨着他了,沈云簌犹豫之际,见魏临把身上的襻膊取下来:“近一些,我帮你系上。”   “哦。”   系上襻膊后,沈云簌重新取了一块茶饼放在小炉子上烤,烤制后开始捣茶,把捣碎的茶叶放进碾槽里继续碾压。   小炉子飘出一股子烟气,水已经费了,等到二次沸水,沈云簌舀了沸水盛入熟盂,她把碾好的茶末倒进壶中。   届时已经有了茶香,沈云簌轻轻吸了一口飘来的茶气:“这茶好香啊,这是哪里的茶?”   “这是母亲亲自种的茶,上次去庄子上带过来的,你若喜欢,下次我带你去见母亲,她定然会送你许多的。”   “要我见舅母吗?”沈云簌扭头问,说起来,在镇北侯府住这么久,她还没见过这位侯夫人呢。   魏临狐疑一笑:“应该是……见婆母吧。”   “婆……”沈云簌忽然明白婆母暗指的意思,她们之间的事情都没拿到明面上说,一句婆母,惹得她面红耳赤,这茶舍里的炭火烧的很旺,本就有些热的她感觉脸在发烫。   “你脸怎么没这红?”   “许是屋里热的缘故。”   “是吗?”   “不然呢。”沈云簌没好气的说,明知故问。   魏临总是这般出其不意,方才还是一副持正君子的模样,下一刻就拿她取乐。   茶水已经煎好,沈云簌先给魏临分了一小碗茶,又给自己分了一小碗,轻轻啜了一口,茶味由涩到甘,自然入喉,的确是好茶。   荷包也送了,茶也喝了,沈云簌准备起身告退:“时辰不早了,表哥早些歇息,我回了。”   她刚要站起,被魏临摁住了肩膀:“话都没说几句,急什么。”   “还有事?”   “你把襻膊留下。”   沈云簌笑了笑,她差一点忘了,于是去解襻膊,本是在打结的地方轻轻一拉,襻膊就解开了。   可魏临帮她系的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她拉开打结的地方后,不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紧。   无奈,只能求助一旁品茶的魏临:“表哥,能不能帮帮我?”   魏临放下茶碗:“那你倒是近一些,我又够不到你。”   沈云簌把身体往前倾斜,魏临也凑过来,去寻打结的位置。   位置在右侧腰上的位置,她天生最怕痒,被魏临触碰几下后,本能的往后躲了一下。   “很难解吗?”   “你别乱动。”   沈云簌硬着头皮,不在动弹,魏临靠近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子清冽的香味,似雪后的松竹香,还挺好闻的。   可有一会了,他似乎还是没解开的意思。   此刻有些明白过来,怕是魏临故意在襻膊上做了手脚。   “表哥,这根襻膊勒的阿簌实在难受。”   听了这话,魏临也不逗她了,两手环在沈云簌背后,片刻功夫,襻膊已经解开了。   可魏临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沈云簌身体往后挪了挪,却被魏临揽进怀里。   “你躲什么?”   “亲而不亵,近而不狎,这是表哥昨日告诉阿簌的,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我与你父亲兄长怎能一样吗?”   “那就更不能了,表哥已经几次越了礼法。”   “我只抱你一会,就一会。”魏临声音低沉,伏在沈云簌的耳边,温热的气息夹杂着茶香,沈云簌喜欢魏临的靠近,可理智又告诉她,这样做实在不合规矩。   于是推了魏临几次,拉扯间,被他再次拉近怀里,以及犹如来自深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拒绝我。”   沈云簌抬眼,对上魏临的深眸,下一刻,他的唇过覆来,几次推他,却被禁锢的越来越近,交缠中,沈云簌的理智也一点点的消散,她被魏临彻底拉入深渊。   与马车那次不同,因饮了酒,她脑子有些混沌。   此刻是真切的感受到,原来这样的感觉,也不让人讨厌。   犹如逢迎春日午后的一场小雨,湿湿嗒嗒,犹如糕点铺子里的水晶果子,又甜又粘,对于魏临来说,怀里的人滋味更像是湛蓝天空下那一团团的白云,又绵又软。   小炉子上的茶汤越来越少,几近干涸,飘出来的雾气渐渐把整个茶舍萦绕的如梦如幻。   直到外面想起长易的声音:“世子,您的信件来了。”   魏临渐渐松了手,把沈云簌扶稳,小声告诉她出去一趟,要她留在这里等一会。   信是温言送来的,魏临直接去了书房里看,大约一刻钟后,才去了茶舍。   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人已经溜了。   回去后,沈云簌就把自己关进房里,两手摸着发烫的脸颊。   只是送一个荷包而已,怎么就把自己送进去了,进了北院,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她了解甚少,今日才知道,原来一个吻,可以很长很长的时间。   往后见了魏临,她该怎么面对他,想起他,便会想起今晚的事。   翌日,午后,沈云簌和魏老夫人以及镇北侯府的所有女眷告别,魏惜最为不舍,央求沈云簌隔两日回来看看,沈云簌答应她的同时,也要魏惜来琉璃巷来玩儿。   临上马车的时候,魏临回来了。   趁着他还没来到跟前,沈云簌即刻上了马车。   外面的沈时尧道:“阿簌,世子来了,你这样不合规矩,赶紧出来跟人道别呀。”   沈云簌道:“兄长,我头疼,您替我说就好了。”   “头疼?疼的厉害吗?要不想给你寻个郎中?”   “不用,歇一会就好。”   魏临下马后,沈时尧说了沈云簌身体不适,失了礼节,世子勿怪的客气话。   魏临站在马车外道:“既然不适,那就不适合回去,把身子养好了再走不迟。”   听到魏临的话,沈云簌忙掀开车帘道:“阿簌已经好了,今日就能回去,表哥勿要放在心上。”   “是吗?好的还真是快呀,我感觉还是请个郎中瞧瞧。”   明知道她很窘迫,却还这般扯她后退,见沈时尧被一管事叫到一旁,沈云簌狠狠的瞪了魏临一眼。   四下没什么人,魏临低声道:“昨日情难自禁,表哥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阿簌勿怪。”   哪里是情难自禁,简直是蓄谋已久,明明上次还能煎好茶,昨日就忽然不会了,引得她上前帮忙,又被他用襻膊困住,沈云簌夜里睡不着时,方想通魏临的所作所为。   “阿簌不怪,只想早些回去。”   “好,得空时,记得多来看看祖母。”   说完这句话,魏临就离开了,本是要送她回琉璃巷,她这幅见人就躲的样子,怕是不愿意。   沈云簌回到琉璃巷时,房间已经安置好了,她发现,房间里面的格局和她在宜州时很像,虽然不能说一模一样,但里面的摆设的位置和宜州差不了多少。   所有一起都是按照她的习惯和喜好来的,回到家里,犹如卸下一个重重的包袱,她可以不守任何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到了琉璃巷,便是春罗和秋蕊交代妙圆一些事:“在沈家没有这么规矩,若是当日无事,不用叫姑娘早起,随便她怎么睡,咱们也不用时常候着,只要没有事情交代,想歇着就歇着,想上街就上街。”   “这么自由吗?”妙圆不敢相信。   “那是当然,不过规矩是有的,对外不对内,在镇北侯府的时候,姑娘要求时时刻刻不能懒散,可家里不一样了。”   久违的团圆晚膳,沈云簌犹如做梦一样。   沈弘之也十分高兴,问兄妹两人这几日的近况,最后把事情转移到沈时尧的婚事上。   “那位庄姑娘的事为何不早些告诉为父?你可知错过就是一辈子了,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若不是那位庄姑娘遇人不淑,怕是你就没这次机会。”   沈时尧没回话,只是面色有些窘迫。   “你说,要为父怎么做?若你愿你,明日就去寻祭酒大人,给你探探消息,或是去礼部李大人那里,叫他给你做媒,李大人跟庄家交好。”   “爹爹,要不我明日送一张拜帖过去,先问问庄姑娘的意思。”   沈时尧道:“照阿簌的作吧,儿子心里也没底。”   沈弘之无奈的直摇头:“你呀,一点也不像我,当初跟你娘亲,可是我硬生生把人抢回来的。”   沈云簌满脸好奇:“爹爹,您跟谁抢的娘亲?”   “大人的事,女娃娃莫打听。”   “您这怎么还把我当女娃娃,不愿意说就算了。”   今日高兴,吃的也多,酒足饭饱后沈云簌回了自己小院,回屋就去写了一封拜帖。   翌日一早,就让人递了过去,不到正午,庄晓仪送来了一封信件,约她去河边的清淼茶坊,并告知这次想要见一见沈时尧。   收到信后,沈云簌把信件拿给沈时尧看,又让春罗和妙圆去衣柜里翻找衣物,今日,她要亲自帮兄长选一件得体的衣物来。   沈时尧本是拒绝的,奈何拗不过沈云簌,只能无奈的让春罗和妙圆拿着几件衣物来回在身前比划。   沈云簌帮他最终选了一件月白长衫,外罩着圆领大袖竹纹袍,腰间是银玉带,又配镂空小冠。   等沈时尧从房里出来,三个丫鬟纷纷叫一旁饮茶的沈云簌去过去看。   门廊下的人鹤骨松姿,沈云簌点头赞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兄长吧。”   “姑娘说的对。”妙圆跟着道。   午后,沈云簌和沈时尧来到清淼茶楼,本是说好一起见庄姑娘,搁在以前,她也会傻乎乎的跟着一块去。   可和魏临经历昨晚一事后,越发觉得自己过去就坏了气氛,到了茶楼下,借口去附近买一盒胭脂,让沈时尧自个先进去。   妙圆负责盯着茶楼的方向,而沈云簌和春罗进了胭脂铺子。   等她买了胭脂、口脂和螺黛后,沈时尧还未出来,估摸着也有半个时辰了。   三年之多未见,自然有许多话要倾诉,沈云簌决定先去街上逛逛,也不等沈时尧了,正要走时,却见沈时尧出了茶楼。   她急忙迎了上去,见沈时尧面色平静,瞧不出是喜是忧。   沈云簌有些惶恐,难道庄姑娘怨恨他的兄长,导致两人不欢而散。   上了马车,沈云簌忍不住问:“兄长,是不是庄姑娘对你有误解?没关系,咱们好好解释一下,要不,改日我去和她聊聊。”   “没有,她说这两日便可去议亲。”   方才着实被沈时尧的态度吓了一跳,也没想到庄姑娘这般干净利索,若是母亲健在,只怕现在已经成婚,说不定她已经当姑姑了呢,想到这里,沈云簌忍不住笑了几声。   “议亲的又不是你,竟这般高兴。”   “你有了归宿,我有了嫂嫂,便是一件喜事,为何不能笑了。”   来京都也几日了,沈时要还未正式问过沈云簌的想法,妹妹早已到了议亲的年岁,于是问:“阿簌,你可有心仪之人?”   沈云簌连忙摇了摇头,她的事还不想跟任何人透露。   “那好,兄长帮你甄别。”   “不用,此事不着急,今日难得一起出门,咱们在京都城里逛一逛吧。”   沈时尧应了沈云簌的要求,过几日除了议亲之事,宫里也会召见,到时更加忙碌,难得今日有空,于是带着沈云簌来到最热闹的街上。   这里人来人往,为了沈云簌不被挤到碰到,沈时尧揽着沈云簌的肩膀。   殊不知这一幕,被茶楼二楼窗子处一小丫鬟看见。   “姑娘,我瞧见外面的沈家姑娘和一男子搂搂抱抱,大厅广众之下极为不像话。”   此话一出,郑伊如招呼身边的几个官家女子一起看,果真如丫鬟所说。   “我就说嘛,她就是个狐媚子,就爱勾引长的俊俏的男子。”   “还别说,他身边的男子可是玉树临风,比起昭澜学院那些相貌堂堂的学子毫不逊色。”   “还真是,这身装束也是养眼的很。”   郑伊如越发气不过,对身边人说道:“这等机会可不多,咱们下去奚落她一下如何,她若出了丑,那位公子说不定厌弃了她,你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第43章 第43章   ◎别来无恙◎   “听说前些日子你和这位沈姑娘交好, 今日为何要这样对她。”   “我也是被她骗了,你们瞧着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实则最不安分, 她勾引镇北侯府的世子不说, 现在又与别的男子亲密无间, 简直把礼义廉耻当成了儿戏, 这样的女子怎能配做我郑伊如的密友。”   “嗯,一股子乡野女子的做派, 还想和南佳县主和戚家姑娘交好, 今日, 我们若把她这些把戏揭发出来, 明日她是便京都城里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说话的是与郑伊如关系交好的罗家姑娘罗雨盈, 她和沈云簌无交集,但却在一些场合打过几次照面。   郑伊如知道罗雨盈的小主意最多,唯恐沈云簌走远,于是让其赶紧想一个对付人的办法。   此刻, 楼下的沈云簌正在卖陶瓷小娃娃的摊位前的驻足挑选,沈时尧在一旁耐心等待。   忽然, 一块帕子落到了沈时尧的身上。   他微皱着眉头,左右看了一下,正疑惑帕子来自何处时,二楼窗子处,一个女子道:“公子,那是我的帕子, 可否送上来。”   说话的是罗雨盈, 她朝着沈时尧娇俏一笑。   沈时尧把帕子递给一旁的妙圆:“送上去吧。”   妙圆接过, 正想上去, 却见里面有郑伊如,方停下脚步。   此时,沈云簌也注意到上面几位官眷女子,看到郑伊如时,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帕子怎可随便掉下来,怕是故意这么做的。   见沈时尧没上来的意思,罗雨盈大着胆子道:“公子,今日有缘,可上来品一杯茶。”   沈云簌最了解自家兄长,里表如一的坦荡君子,怎会和陌生女子饮茶,于是对沈时尧道:“兄长,咱们走吧,莫要理会她们。”   “好。”沈时尧也不想理会上面这些女子,从沈云簌的反应来看,自家妹妹与她们并不相熟。   正要走时,罗雨盈又道:“公子,你可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子就是个狐媚子,你莫要被她诓骗了。”   沈时尧不淡定了,眸光微沉,抬眼直视着罗雨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时,郑伊如也加入其中:“当然知道,她曾勾引镇北侯府的世子,你可不要被她楚楚可怜的外貌给骗了,有些人呀,她就是表里不一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郑伊如故意拔高嗓门,为的就是让周围人都听到,好都来看沈云簌的笑话。   届时,往来的街道上,有人停下来看好戏,两旁的窗子也都纷纷打开了。   她们公然在这街上说此等难听的话,可见妹妹在京都城里没少受委屈。   妙圆和春罗早就着急了,欲要进入茶楼理论,被沈云簌给瞪了回去,兄长正在议亲,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差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急于一时。   这两个女子既然不知分寸,那他那不再讲究什么礼义廉耻了,沈时尧对着楼上的几个女子说道:“ 妇言不贵多,而贵当,你们在街上公然侮辱他人,恶言伤人,有失德行,我当可把你们送到官府去,告你们一个诽谤诬蔑他人之罪,轻则笞四十,重则徒一年。”   竟然拿大燕的律法压制,郑伊如道:“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   “我管你们什么身份,错了就是错了。”   郑伊如被气的无话,扯了罗雨盈衣袖。   罗雨盈道:“公子,我可是为了你好,你身边的这个女子她就是朝三暮四之人。”   春罗要被这两个女子都气笑了,直接回她:“这位是我们家公子,这位是我们家姑娘,亲兄亲妹,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此话一出,引来了周围人的嗤笑。   罗雨盈疑惑不解的看着郑伊如,事情怎么变成这样?郑伊如对沈云簌的事了解甚少,也未听说过她有个兄长,可这等事情他们断不会乱说。   妙圆也扯着嗓门:“我家姑娘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倒是你们,站在窗子前对着我家公子丢帕子,跟烟花巷柳的那些女子的德行有何区别,不要脸还不自知。”   说完这些话,妙圆心里才算是痛快。   周围的人也把注意力转移到郑伊如一行人的身上。   窗子处几个看戏的女子急忙闪到一旁,郑伊如落了个没脸,一旁的罗雨盈忙窗子关上。   沈时尧自然不愿就这么过去,今日,定是要她们给自家妹妹认错,刚朝着茶楼走了两步,就沈云簌忙拉住:“兄长,别去,方才我们也驳了回去,莫要与这等人图费口舌,阿簌不觉得委屈。”   沈时尧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自家妹妹怎变的这般忍气吞声。   沈云簌拉着人往前走,不想沈时尧陷入这泥污里,方才那罗雨盈的做派她可看到了,远离小人,便是远离是非,如今兄长正是议亲的阶段,名誉极为重要。   若他进了茶楼,怕是又编出怎么离谱的事情来。   妙圆则把帕子丢给茶楼门口的伙计。   见到帕子,郑伊如气的面红耳赤,其他人也都走开了,独独与她交好的罗雨盈还未走。   她没料想到,沈云簌还有这么一个气质出尘的兄长,且极为护着她。   再瞧她自己的兄长,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事都未曾替她出过头,想到这里,郑伊如眉头皱成一团,也不装了:“今日都是你出了什么丢帕子的主意,害的大家颜面尽失。”   “你怎么这么说,不是你告诉我说沈云簌是狐媚子吗?我还以为你很了解呢,我做这些完全是为了你,说到底,此事是你起的头,怎得还怪起我来了。”   “我起了的头,我没让你丢帕子呀,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脸过,被人说成烟花柳巷的女子,我可是申国公府的嫡女。”   罗雨盈不由在心里腹诽,这国公府已经被降了爵位,也就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国公在这里吊着,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即便郑伊如的父亲被降了爵位,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是他一个小官家的人所能比的。   “即使这样,那往后所有的事情你别让我替你出主意。”说完这句话,罗雨盈也带着身侧的丫鬟离开了。   马车里,沈时尧越想越气,这京都的女子也有这般不知礼义廉耻的。   沈云簌宽慰道:“今日妙圆那席话,可是把她们气的够呛,兄长莫要把此事放在心上。”   可光顾着生气了,沈时尧一时忘了,为何他们要把沈云簌和魏临扯在一起。   “那魏临……与你……”接下的话,他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当然,他是相信自家妹妹的。   沈云簌忙摇头:“没有的事,不要乱想。”   听到这里,沈时尧松了一口气:“此事断不能被人随意议论,真该把她们告到官府去。”   “那位郑家姑娘定然也被气疯了,兄长,勿要未这等人生气,不值当。”   今日郑伊如知道她身边的人是兄长时,气的脸都白了,以往若是这般的咄咄逼人,必定要驳斥与她,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虽然她没有做出勾引魏临之事,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理论起来也没底气。   马车外的妙圆和春罗商议,此事不能忍,心里也早就有了主意,路过街头,她朝着一家食肆走去,这里的掌柜娘子最能散播谣言,被她知道,不久后,半个京城的人都能知晓,更重要的是她添油加醋的本事也是一绝。   翌日,关于郑家姑娘在窗子处给过路人丢帕子的事情传开了,事情越传越凶,到了最后,成了郑家姑娘成了京都城里最恨嫁的女子,见到相貌好的男子,都要设法引人注意。   事情传了一圈,到了申国公的耳朵里,瞧着这个一向喜欢的孙女做出此等丢脸之事,把人直接关在院子里禁足。   接下来的几日,天朗气清,沈弘之寻了礼部的李大人,托他做媒,给沈时尧去提亲。   庄家人万万没想到沈家会来提亲,毕竟在此之前,两家尚未往来过。   自从庄晓仪与鸿胪寺卿梁家的梁大公子退亲后,就甚少有人来提亲,即便有,相貌和家世也是不尽人意,她女儿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怎么随便寻个人嫁了。   可看着庄晓仪年岁越来越大,又有一些不好的言论,已然成了一块心病。   庄父明白,沈弘之比自己官位大,且十分有建树,是庄家高攀了,庄母则担心沈家的公子样貌丑陋。   庄父觉得丑陋谈不上,只凭沈弘之的面貌,丑不到哪里去,可庄母还是含蓄的要求见一见人,在看到人时,当即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婚事,最主要的是女儿也似乎很满意,两家的婚事商议的格外顺利。   时间过得也快,转眼已经腊月中旬。   得空后,沈云簌分别给秦悠和戚灵溪写了信,告知自己已经回到琉璃巷的事。   戚灵溪当日就来了,和沈云簌八卦了许久,话里话外全都是关于郑伊如的,郑家姑娘故意给路人丢帕子,引人上楼饮茶,慢慢演变成了京都城里最恨嫁的女子。   从郑成均做假账糊弄永徽帝开始,戚夫人就劝戚灵溪不要和郑伊如往来。   戚灵溪没有听母亲的劝,事情也不是郑伊如做的,她也十分无辜,起初她还感觉惋惜,还亲自跑去安慰她。   没想到郑伊如说她是来看笑话的,全然不顾这些年的情意,想着她经历这么大的事,受了打击,并未和郑伊如计较,却没想到几日后,她和其他贵女结交往来,完全忘了她这个旧友。   经此一事,也算看清一个人。   把心里话说出来,戚灵溪心里才算好受一些。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她瞧见了回府的沈时尧,顿时眼睛就直了。   沈云簌忙介绍兄长,免得又有什么误会。   待到沈时要去了书房,戚灵溪道:“哎,若是早些知道你有这么个玉质金相的兄长,我还去什么昭澜学院里看人。”   “你不能瞧上我兄长,他已经议亲了,是庄家姑娘,打住你的心思。”   “哦,庄家才女吗?怪不得呢,你放心,我戚灵溪虽然喜欢仪表不凡的美男,但夺人夫婿这等事情绝对不会做的,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男子。”   听她这番言论,沈云簌对戚灵溪有了新的认知,这等事她连想都不敢想。   翌日午后,秦悠来了琉璃巷,从上次一别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   眼看快要过年,秦悠想给嫂嫂和兄长送件礼物,聊表心意,于是两人一起出了门,在琉璃巷附近的一条街上选了一支玉钗。   “嫂嫂节俭的很,一根木簪戴了多年,兄长木讷,最不善表达,我想买一支钗环,再买一对镯子,兄长嘛,选个砚台便好。”   选了发饰后,两人又来到一家叫做锦竹堂的店,里面有各样的文房四宝。   只砚台就有十几种,掌柜的也是热情的介绍,最后,秦悠选了松花石砚,付了银子后,又仔细端详了一下。   就在此时,锦竹堂里进来两个人,上来就说要最好宣纸。   听了这人的声音,秦悠心里咯噔一下,忙背过身去,以免别他瞧见。   与此同时,薛齐光瞧见了沈云簌,惊讶道“沈姑娘,还真是巧的很。”   “是挺巧的。”沈云簌道。   薛齐光同时也注意到沈云簌身边的女子,瞧着身量莫名的熟悉,他有些好奇,但迟迟未见她转脸。   沈云簌知道秦悠的窘迫,寒暄两句,就要和秦悠离开。   薛齐光也不甚在意,只听身边的六福道:“世子,方才我看了那女子一眼,和您的弓箭师父长得真像。”   薛齐光忙来到门口,远远的瞧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上了马车:“师父说,他还有个龙凤胎的妹妹,不足为奇。”   六福拍着脑袋道:“是啊,差一点把这事给忘了。”   这样认为也虽然很合理,可薛齐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从进门,她就故意背对着自己,何故这般躲着,他们兄妹和沈云簌的关系似乎都很好,还真是有些奇怪。   这时,掌柜的道:“这位姑娘还真是疏忽大意,银钱都付了,砚台却留在这里。”   薛齐光越发觉得龙凤胎的妹妹不对劲,他们两个从未一起出现过,上次离开玉吾山时,他这位师父还和沈云簌一起乘做马车,魏临也不甚在意,明明他那么在意沈云簌,怎会允许其他男子上马车,心里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秦悠回去途中方想起了砚台忘了拿,于是告别沈云簌,决定自个返回去拿。   掌柜看到她,也是热情的很,似乎早就盼着她来,交了砚台后,道:“这位姑娘,薛家小世子等了你许久。”   秦悠转过身,瞧见屏风后面缓缓走出的薛齐光,两手抱臂站在屏风旁,脸上是一种戳破人奸计的得意表情:“师父,别来无恙啊。” 第44章 第44章   ◎克己复礼◎   原以为薛齐光已经走了, 没想到还在这里,不对,他应该是故意在这里等着她呢。   此事, 断然不能承认, 秦悠装作是一场误会的模样:“这位公子, 我不认识你,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把小爷我耍的团团转,还想当做不认识。”   再装下去也毫无意义, 秦悠抓紧了手里的砚台, 指着上方的道:“你看上面有只小鸟。”   就在薛齐光抬头向上看时, 她撒腿就往外跑。   这个节骨眼了, 竟然还骗他, 薛齐光紧跟着追了出去。   秦悠身体灵活,跑的也快,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一下子就没了影。   薛齐光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朝着不远处一车夫走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追她是追不上了,但他可以在她家门口守着。   果然,等到晚霞漫天时,这位师父出现了。   怕她再跑,薛齐光躲在一排竹子后面,直到人进了巷子里后, 他才跳出来将人拦住。   秦悠大惊失色:“你怎么跟到这里来?”   “没想到吧, 我看你还能跑到哪?”   秦悠语气也软了下来:“薛小世子, 箭法已经教给你了, 我又没做伤害你的事,你犯不着这么穷追猛打吧。”   “我不是来跟你算账的,这里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这里还有街坊四邻,搞不好被兄长嫂嫂知道,又得挨骂,也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做了事,自然是要承担的,于是跟着薛齐光来到另一处没人的巷子里。   瞧着周围的房舍陈旧,没有住人,想来也不会有人来这里。   “本世子我从未被人这么骗我,还是被一个女子骗,你说我该怎么出这口恶气。”   “那你打我吧,我不还手。”秦悠道。   打人他断然做不到,何况还是个女子:“我不打女子。”   “那我跟你道歉,我又不是故意,当初也是你追着我不放,非要我教你学什么箭法,我也是看你箭术一般,不忍心而已,另外我的确想赚一些银子,既然咱们银货两讫,干嘛不能放过我。”   是啊,为何不能放过,薛齐光也觉得自己跟一个女子计较太多,毕竟她也是教了自己许多射箭技巧的,另还教自己投壶,上次他还因投壶赢了一些银子,照这么看,花到秦悠身后的银子早就回本了。   可他还是觉得自己被愚弄,被骗了感情,曾经是真的把秦悠当成了莫逆之交,到头来,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他当初还利用此事去取笑魏临,最后,被取笑的却是自己。   最重要的是,秦悠女扮男装时,他什么话都说了,就连他的一些私事,眼前的女子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现在面对秦悠,有种被扒光衣服的感觉。   “我现在就一个要求,那个……那件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薛齐光的语气里带着威胁。   秦悠疑惑不解:“什么事?”   “就是我的一些私事。”   秦悠依旧想不通,薛齐光好像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的什么私事?”   “就是那日我喝了些酒,口无遮掩说出的私事。”   秦悠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不会把你倾慕阿簌的事告诉别人的,我保证。”   “我早就没有这个心思了,我说是另一件,另一件。”薛齐光被气的抓狂,觉得秦悠是故意的。   “那我就不知了。”   没有办法,此事除了秦悠,也只有身边的人知道,于是小声提醒:“不要把我是童子之身的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这风流倜傥的名号就好不保了,记住了吗?”   待他说完,秦悠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不说,我都忘了,好在你提醒了,若你再来刁难我,我就把这件事说出去。”   “……”   薛齐光傻眼了,他好像自己跑过来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你放心,只要你不过分,那我就也守口如瓶。”   说完这话,秦悠潇洒转身,夕阳的光辉撒在她的身上,一头简单挽起的青丝,干净利索的及膝花鸟暗纹褶裙,身边从不带丫鬟,虽说有一身蛮力,但也挺可爱的,比他之前遇见的女子都不同,与相处起来,也十分的轻松自在,可惜,她怎么就是个女子呢。   薛齐光微微长叹,也出了巷子。   腊月中旬的天气,冷的人只打哆嗦。   琉璃巷沈府,沈云簌趴在榻上看账册,今日太冷了,她连门都未敢出,故也懒得让春罗梳发,只用一根发带将一头青丝在后脑处扎起,屋里暖烘烘的,也未穿足衣,细嫩白净的一双小脚翘起,悠闲又自在。   看着沈云簌这幅模样,像极了一张美人图,莫说魏临喜欢,她看了也喜欢。   时至今日,她才对沈云簌有了全面了解,在镇北侯府可不会有这幅模样,也终于明白她为何急着回来。   在琉璃巷,沈云簌无论做什么事都未有人说什么,懒散的靠在椅子上,不在意坐姿和站姿,喜怒哀乐也是全然挂在脸上,不高兴的时候,面对父兄,也依旧是愁眉锁眼,绝不会刻意逢迎,相反的,沈时尧还会耐心劝解。   沈家虽然规矩不多,且很有温度,当初她被选到镇北侯府做丫鬟的时候,她觉自己十分幸运,如今来看,现在过的才叫日子。   当初堂兄告诉他,伺候表姑娘是一件美差,她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的确是一件美差。   这时,春罗从外面回来,递给沈云簌一封请帖,请帖是镇北侯府送来的,明日是魏家的家宴,要她和沈时尧一起过去热闹呢。   沈时尧接到宫里诏书,要他亲自面见永徽帝,断然是去不了。   好些天未见魏惜和魏老夫人,沈云簌还是有些想念的,这次回去,自然要准备一些薄礼,她按照每个人的喜好写了一张单子,交给陈农去准备。   魏老夫人礼物的她是亲手秀的一副仙鹤图,魏惜则是一副亲手做的耳衣,耳衣上绣的是两只可爱的兔子,她这个喜往外跑,有了耳衣,就不怕冻耳朵了。   翌日,沈云簌起的很早,春罗也认真仔细的给沈云簌梳妆。   沈云簌在一众发饰里看到魏临送的那一枚簪子,上次她答应过魏临会戴上它。   若今日就戴它,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可若不戴,魏临看到会不会说点什么。   好在它小巧,便春罗戴在不易被瞧见的地方。   春罗不懂自家姑娘的小心思,只能照着她说的去做,明明这么好看一支簪子,为何要藏起来。   比起昨日,今日风小了不少,但依旧冷得厉害,随便泼地上一碗水,不一会就结了一层冰,出了门后,沈云簌一刻离不开汤婆子。   来到镇北侯府,大伙都已经到了。   沈云簌进了厅堂里,放觉屋里屋外是两个季节,林嬷嬷上前来接应。   “表姑娘可算来了,老夫人方才还问姑娘你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推开隔扇门,沈云簌随着林嬷嬷进去。   魏老夫人见到人来,忙招呼沈云簌坐过去。   这里除了魏临,所有人都在,不知为何,没见到他人,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   和魏老夫人寒暄两句,便把自己带来的礼物分给大家,男子大都是文房四宝之类的,女子都是按照各自的喜好。   姜氏喜欢饮茶,沈云簌选了一套上等茶具,余氏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子,邓氏和曹氏则是金镶珠花发簪,形状略微不同,一个梅花,一个牡丹。   曹氏最喜牡丹,这身上绣的,头上戴的,都是牡丹的形状,这份礼物也算投其所好了。   魏老夫人见了沈云簌的仙鹤图,眉眼弯成了月牙,这幅仙鹤图虽然不大,也知费了不少功夫绣的。   魏惜则已经把耳衣戴上,要丫鬟拿着铜镜过来,想亲自瞧瞧。   家宴结束后,也未见魏临回来,沈云簌把给魏临买的狼毫交由林嬷嬷,想带着春罗和妙圆早些回去。   刚出福安堂,就见一熟悉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沈云簌停下脚步,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妙圆对春罗道:“咱们俩去落湘院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应该没有……”话还没说完,就被妙圆拽着走了。   算下来,她和魏临十多日未见了,这期间,魏临差人送来了上次几盒茶叶,又送了两条鱼。   不知为何,再次见到他,有种就别重逢的感觉,心里犹如一头小鹿乱撞,即便再紧张,也要时刻保持自己的仪态。   待到魏临走近,沈云簌恭恭敬敬的行礼:“表哥。”   魏临上下看了一眼沈云簌,心里略有些小小的失望,方才见了他就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上次接沈时尧的时候,可是乐开了花,可见到他呢,却是这幅没精打采的模样。   “在琉璃巷住的惯吗?”魏临问道。   这话问的,自己家里怎能不习惯,沈云簌不由的腹诽,但依旧老实作答:“嗯,挺好。”   站在外面怪冷的,魏临握住沈云簌的手道:“这里冷,我们回北院说话。”   沈云簌忙抽回自己的手,四周望了一下,好在没什么人。   “表哥,这于理不合,我该回去了。”   “时间尚早,你就不想和我在说说话。”   见到魏临,她心里是挺高兴的,但总感觉随了他的意,是放纵,是沉沦,是不矜持。   “我带了礼物给你,放在林嬷嬷那了,若有事的话,你可以现在告诉我,若无事,我也该回了。”   今日进宫,本是可以和其他其他同僚在宫里用午膳,可这样就错过了和沈云簌见面的机会,好在他及时赶过来。   可从沈云簌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期待和自己见面。   魏临靠近一些,低声问:“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想呀,但如今见到了,我也该回了,表哥,希望你也克己复礼,休要再坏了规矩。”   克己复礼,魏临轻轻舒了一口气:“好,就照你说的做,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不打算回琉璃巷,府里还需要采买一些物品。”   魏临点头,也不再强求,若再做出违背沈云簌意愿的事,把人给吓跑了,就不值当了。   其实也习惯她这样若即若离,可就在沈云簌回身之时,瞧见她发间的那枚红豆簪子,本郁闷的心情忽然通透了些。   回到马车上时,沈云簌遇到了长易,闲聊了几句后,才知魏临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午膳都未来及用,因魏临觉得,见她一次不易。   沈云簌有些惭愧,也觉得今日对魏临太冷淡了,那些去街上采买的话也是临时找的街口,她很担心魏临想上次那样,再做出肆意妄为的举动。   魏临回到北院,坐在案桌前沉思。   长易觉得今日情况不妙,从食盒里端盘子时也是小心翼翼的。   等他忙完,来到魏临身边,却见他眉眼舒展,嘴角微微勾起。   “世子,您赶紧用午膳吧。”   魏临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上次听同僚说,这女子若是主动带上男子送的簪子,说明此人已经是她心仪之人。   他们好些天未见了,她竟然记得戴上自己送的簪子,这说明那日的话记在了心里,也把他记在心里了,她只是略微含蓄了些,并不代表不在意自己。   与沈云簌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还真让人心头荡漾,神魂颠倒,今日,也算满足了些。   只听门口一道声音传来:“世子,您赶紧用膳,要凉了。”   沈云簌回道家中,得知了一件喜事。   沈时尧接到吏部的调令,由江州通判调任御史台任职,任侍御史一职。   对沈云簌来说,不管是擢升还是降级,只要沈时尧留下来就好,与庄家的婚事,也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   初到御史台,自是许多公事要忙,这个消息,沈时尧交由沈云簌去告之庄家。   沈云簌十分乐意,也想和这位小嫂嫂早些相熟,带着沈时尧准备的礼品,一大早就去了庄家。   庄晓仪原本也在忧虑这件事,成婚后,必定要随着沈时尧一起回江州,她舍不得自己的双亲,却也无可奈何,沈云簌递来了消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今日,她本是打算去见拜见曾教导她礼仪的岳嬷嬷,既然沈云簌来了,决定带她一起去。   这位岳嬷嬷在京都城里极有名望,庄父身为国子监司业,官职不高,根本就够不到,但因有恩与岳嬷嬷,便收庄晓仪为弟子,教养她礼仪、花道、茶道。   马车行至岳家宅院前,沈云簌和庄晓仪下了马车,以此同时,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也随之而来,并在岳嬷嬷的宅院前停下。   接着,一位满头珠翠的女子下了马车,此女是南佳县主。   在看到沈云簌与庄晓仪时,南佳县主也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自上次沈云簌被魏临带走,她就未再去叨扰过,那日也看得出,魏临对她的行为很不满,她也不想再自讨没趣。 第45章 第45章   ◎宫宴◎   “南佳县主。”沈云簌和庄晓仪一起行礼。   “哎呀, 还真是巧啊,想不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们,沈姑娘, 听说, 你从镇北侯府搬出去了?”   “是, 房子已经修葺好了。”   南佳县主是被郡王妃催促来到, 前些日子,岳嬷嬷被请到了宣王府, 亲自教习南佳县主礼仪, 虽说磨合不断, 但初见成效。   岳嬷嬷离开前, 给她布置几样任务, 今日,便是献功课的日子,若今日能够过关,那么她以后就不用天天学习繁琐的礼仪和无聊的插花。   三人一起来岳家宅院, 跟随老仆来到厅堂。   得知庄晓仪最擅长插花,南佳县主临时讨教起来, 说话间,岳嬷嬷进了厅堂,看着整齐的三个,并无无异议,只让身边的老仆准备考核的材料。   因沈云簌不请自来,庄晓仪带着她来到岳嬷嬷前见礼。   “嬷嬷, 今日我自作主张, 多带了一个人来, 她也十分喜欢插花, 也想来瞻仰一二。”   岳嬷嬷笑着说道:“既是喜欢,当然可以过来,我记得你,我们在翠园见过。”   “嬷嬷好记性。”沈云簌道。   南佳县主也恭敬的献上自己摘录的小楷,岳嬷嬷看了以后道:“县主这字体进步很大,看到出是用了心思的。”   对南佳县主来说,这句肯定来到实属不易,为了学规矩,可没少被岳嬷嬷打手心。   接着,三人开始插花,沈云簌用了竹叶和白梅花,庄晓仪选的则是水仙花,南佳县主选的话就多了,红梅花和白梅花,还有松竹与山茶花,以及一些枝条和残荷。   对于插花,南佳县主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心得,可瞧着两旁的沈云簌和庄晓仪,越发觉得自己插的话十分难看。   抬眼看了看岳嬷嬷,她一手撑着脑袋,似乎在闭目养神,于是看向庄晓仪,求助道:“你看我插的花如何?”   “你的花太多了,要去掉一些,颜色也是要讲究的,最好以一种颜色为主,其他都是作为辅助,选一根细长的枝条延伸,更能体现插花的柔美,在根据花的形状判断,或直立,或倾斜,或下垂。”   若以前,她必定是听不懂这些,可经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已经明白这些术语,她重新选了一株山茶花,搭配一根细长的枝条,再用松枝枝作为点缀。   南佳县主对今日的作品十分满意,岳嬷嬷看了以后,也表示赞赏。   “插花是有许多讲究和学问的,不要小看了它,我知县主不喜欢这类事情,但若你能耐着心思钻研,必定会慢慢喜欢上插花的。”   岳嬷嬷又看了看沈云簌的插花,   “白梅花与竹叶十分相配,素净雅致,只是这瓶子不大适合,瓶身太花哨,有些多人眼球了。   “谢嬷嬷赐教。”   庄晓仪的自是无可挑剔,岳嬷嬷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就到这里吧,南佳县主,你的功课已经结束,往后在府里多多研习便是。”   “嬷嬷,我煎茶的功课不考了吗?”   “你已经会煎茶了,这一杯茶煎的好与不好,也要看茶叶、茶具、以及水源的品质,我这里的水不好,是煎不出一壶好茶来的,回去吧。”   离了岳家,也快晌午了,南佳县主做东,带着两人去了附近的食肆。   闲聊中才知道,沈云簌和庄晓仪即将成为姑嫂的关系。   南佳县主恍然大悟:“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好,原来快成为一家人了。”   这婚事也才开始商议,庄晓仪觉得说一家人还有些尚早。   气氛活跃之时,沈云簌也不叫庄晓仪为庄姑娘了,直接喊她嫂嫂,骚的庄晓仪脸红的很。   午后,三人各自离席回府。   沈云簌上马车时,被南佳县主唤住:“过两日宣王府举办消寒会,本县主郑重邀请你。”   沈云簌摇了摇头:“县主,抱歉,我恐怕不能去。”   “你还真是难请,为何不愿?”   沈云簌也未藏着掖着,南佳县主与郑伊如交好,她若去了,便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我与郑姑娘交恶,去了反而不好,到时候定然会让县主难做。”   “郑伊如吗?她现在还在禁足,今年是出不了门的,本县主已经不怎么跟她往来的,话都到这份上了,这点面子都不给吗?”   见沈云簌迟疑,南佳县主着急的说道:“我可是县主。”   “好,那我三日后就要去叨扰县主了。”   “这才像话嘛,从第一次打捶丸时,本县主便觉得与你投缘,这段时日,母妃请了岳嬷嬷教习礼仪,我也忙的很,又因你住在镇北侯府,才不敢随意叫你出来。”   “镇北侯府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只是你那位表哥似乎对本县主有意见。”   “表哥人很好,县主也莫要乱想。”   沈云簌和南佳县主这一通话,妙圆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这位南佳县主是宣王唯一的女儿,宣王府上下都都宝贝的很,像她这等邀请,是不好拒绝,妙圆也深知沈云簌的立场,在和南佳县主分别后道:“姑娘,消寒会那日,可否也让奴婢跟过去瞧瞧。”   “我如今哪次出门不带你了?你们三个人里,就你爱冒尖。”   妙圆笑了笑:“姑娘说的对,总要有个爱冒尖的人呀。”   消寒会这日,南佳县主邀请的人不多,九九消寒,故而请来的人里只有九个人。   戚灵溪也来了,有了熟悉的人在,沈云簌的话也多了些。   南佳县主不善诗词歌赋,自然也未准备那些写诗作画的雅事,她让人准备的是推牌九、解九连环、下棋等一些小游戏。   今日的宴席也十分丰盛,杂牲类的食物较多,除了一只全羊,还有一道鹿肉。   南佳县主得意的说:“昨日太子哥哥听说我要举办消寒会,特意送来了一只打来的小鹿,这里的三道菜分别是用鹿肉做的。”   听到太子送到鹿肉,众闺女便把话题引到太子身上。   太子谢岐年已弱冠,温文尔雅,醉玉颓山,这里有一半之多的女子都见过太子,对于太子的品行和容貌都赞不绝口。   宴席结束,众人都觉得在房里闷久了,想出来透透气。   沈云簌饮了两杯果酒,因担心她不胜酒力,妙圆乘机把酒换成了白茶,才免于醉酒。   众人在宣王府的花园里游玩嬉戏,沈云簌本打算早些撤离,正想和南佳县主请辞时,却听身后的戚灵溪道了一句:“那个身影怎么这么像太子。”   众人驻足观看,长廊里,一道白色锦袍的男子缓缓向这里走来。   南佳县主只听昨日太子说有空也来瞧瞧,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没想真来了,她连忙上前行礼:“太子哥哥,你真的来了?”   “今日无事,也想瞧瞧你们做了几首诗词,几幅画作?”   南佳县主尴尬一笑:“今日未曾吟诗作画,我们玩的推牌九。”   谢岐笑了笑,从这些贵女中,一眼瞧见角落里的沈云簌。   她披着一件浅绿色的斗篷,和戚家的姑娘在说话。   南佳县主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到他望着戚灵溪和沈云簌:“太子哥哥,你来我这里不会是为了寻人的吧。”   谢岐低声对南佳县主说了两句话,就走开了。   今日来,自然为了寻人,前几日,他从一些官员的嘴里知道,沈家姑娘似乎并未婚配,方觉得那日被魏临骗了,昨日南佳进宫,他听说消寒会里有沈云簌时,便有了这个的打算。   今日他想亲自问一问,她是否真的与魏临定了亲,若不是前些日子听魏临所说,他必会求母后做主。   自打在何府见沈云簌打捶丸时,心里不自觉的挂念起她,深知她和魏临定了亲事,不能做出夺人未婚妻这等丢皇家颜面的事,他是太子,接受的是忠孝节悌,仁义礼智的思想,这等浑事,他不能做。   可若沈云簌无与人定亲,那他自然就不用克制自己的情感了。   南佳县主原以为谢岐瞧上了戚灵溪,没想到是沈云簌,那日他可是看着魏临将人抱走的。   关于沈云簌与魏临的事,她也未打听过,但若谢岐喜欢,她自然是愿意帮忙的。   于是趁着人不注意,把沈云簌带到宣王府最里面的花厅里:“太子哥哥要见你,你留在这里等会。”   沈云簌也慌了神:“为何要见我?”   “你一会就知道了。”说完,南佳县主就走了。   沈云簌不知谢岐何意,但因魏瑶的事,她深知太子城府很深,绝不是表面那样谦谦君子。   见他走过来,沈云簌恭敬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谢岐仔细看着沈云簌,从长睫到面颊,从挺秀的鼻子到朱唇,每一处都温婉迷人。   见谢岐迟迟不回应,沈云簌抬眼道:“太子殿下。”   “哦……免礼。”   沈云簌直起身,又往后挪了两步,适当的拉开一些距离   “今日消寒会玩的开心吗?”   “嗯,挺好,太子殿下叫臣女何事?”   “听说……”   “姑娘……姑娘您怎么在这里呀,害的奴婢寻了您很久。” 这边,妙圆气喘吁吁的跑来。   太子握了握拳头,这丫鬟来到也太不是时候了,话都没问出口呢。   在满凤楼里,妙圆见过太子一次,见了人,忙行了大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谢岐一脸不悦道。   妙圆起身,来到沈云簌身边,扶着沈云簌的身子:“姑娘不胜酒力,今日多喝了几杯,太子殿下,我可否搀扶姑娘回去。”   沈云簌连忙扶住了妙圆,脑袋也往妙圆身上倾斜:“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些头晕呢。”   不远处,又一女子过来,这下,谢岐也不好将人再留下。   既然没有机会问,那他私底下打能听个清楚,只是白白错失了良机,他还想着借此机会,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   回去以后,沈云簌一直觉得太子有话对她说,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事用得着私底下见面,令人费解。   她不太习惯跟这等身份尊贵的人打交道,也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这时,妙圆从外面进来:“姑娘,您还没睡呢?”   “嗯,睡不着。”   “是因太子吗?”妙圆问。   这个丫鬟机灵的很,什么事都能猜得到:“今日感觉太子挺奇怪。”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今日太子瞧你的眼神奴婢就看出来了,他对姑娘您绝对有意思。”   “可他爱慕的不是表姐吗?你可别乱猜。”   “奴婢也希望自己猜的不对。”   谢岐回到宫里,就派人私底下去打听沈云簌的事,得到的消息是未与任何人议亲。   他仔细想了一下,此事应该是魏临一厢情愿了,只要沈云簌没议亲,他就还有机会。   最好的办法是让母后做主,可他是母后看上的是薛家四姑娘和祝家姑娘,因他一直不愿,事情一直搁置着。   见太子愁眉苦脸,身边的刘弓道:“殿下,奴才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   “过几日除夕宫宴,让皇后娘娘多邀请一些官眷,届时只要皇后娘娘瞧见沈姑娘,她便也会喜欢上的,到时您在多美言几句,这不就成了。”   “你说的对,若母后见了人,自然就好商量了。”   每年宫宴,四品以上的官员都会进宫拜贺,可并不是所有的家眷都会参加,若沈云簌不来,又当如何。   思来想去,谢岐决定去了何皇后的宫里。   先表明自己愿意纳太子妃,然后又求着何皇后在众位未婚官眷里重新选一选。   何皇后也十分支持:“这倒也不难,只要你父皇一句话,自然这官眷们就来了。”   这段时日,何皇后与永徽帝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为了太子的婚事,她愿意放下身段求一求。   于是这个除夕夜,四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带着官眷们一起参加宫宴。   宫宴是不能带丫鬟进去的,妙圆有些担心沈云簌被人撬走,她能做的,只有把在宣王府里遇到太子的事告知魏临,好让他知晓一切。   宫宴这日,沈云簌随着沈弘之一起进的宫,在宫门口遇见了邓氏和姜氏以及魏惜,男女不同席,沈弘之把沈云簌交代给了邓氏照看。   进入宫里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整个皇宫到处挂着长明灯,金碧辉煌的殿宇在长明灯的笼罩下变得流光溢彩。   今日宫宴在宫里的慧园举行,官眷们先去后院里等待,开宴时,方可入席。   整个慧园到处都是宫灯,宛如白日一般。   沈云簌和魏惜都是第一次进宫,她只听魏瑶说过宫里的殿宇如何秀丽壮观,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入席时,沈云簌被宫女重新安排了位子,她的位子,离皇后很近,便不敢放松一刻。   即便瞻仰何皇后的风采,也是小心翼翼,何皇后身边的一位娘娘和曹氏的眉眼有些相像,沈云簌猜测着,这位便是曹贵妃了。   沈云簌发现,何皇后也似乎在留意自己,心里越发的忐忑。   众人喝了酒,这宴会气氛已经变得融洽,有欣赏舞姬跳舞的,有和身边人说笑攀谈的,有一杯接着一杯饮酒的。   这时,一女官来到她的身侧,低声道:“沈姑娘,可随我出来一趟。”   “女史大人,为何叫我出来?”   “跟着走就是了。”   沈云簌心口有些慌乱,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等到一座小亭子前,女史止住了脚步:“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先回了。”   沈云簌来回张望,未曾看见什么人,转身之际,瞧见身着龙纹锦衣的谢岐缓缓走来。   作者有话说:   阿临,媳妇快丢了哦! 第46章 第46章   ◎心里只有你◎   沈云簌连忙行礼:“臣女见过殿下。”   “免礼。”谢岐目光柔和, 静静的看着沈云簌。   沈云簌恍然明白,那女史将她叫过来,应该是谢岐的主意, 上次在宣王府时就把她叫到一旁问话, 这次又单独把她叫过来, 心思已是昭然若揭。   扪心自问, 她一点也不想被给太子瞧上,且不说心里已经有了魏临, 只这宫里打死都想进, 外面的规矩尚能忍受, 可这宫里的规矩可忍不了, 何况是一辈子。   而眼下最好的办法是离的远远的, 沈云簌道:“太子殿下,臣女该走了。”   谢岐怎会在轻易放过:“你可知是孤故意叫你来的?”   沈云簌驻足问:“殿下有事?”   “当然有,孤其实有很多话都想对你说,一直都没有机会, 今日便不能再错过了。”   沈云簌暗叫不好,若是可以, 希望谢岐就此打住,那些话一点也不想听。   “殿下的话臣女听不懂,但臣女知道,殿下与我本不该在这里见面,臣女该回了。”说着,沈云簌扭过身去。   “你站住。”谢祈语气里带着命令, 他转至沈云簌面前道:“你不听怎么能懂呢, 你与孤第一次见面是在河边, 那时孤和魏瑶私下会见, 你是不是觉得孤是个滥情之人?”   “奴婢不敢揣测殿下的心思。”   谢岐也十分后悔,若是知道有今日,他怎会去招惹魏瑶。   “孤告诉你,孤在何家看你打捶丸时,就想与你结识,可惜那次错过了,去满凤楼,也是为了见你,在宣王府,也是知道你在才赶过去的,可每次你与孤都未曾说上几句话,今日你在皇宫,也是孤求着母后让所有官员都带上自家的官眷,孤也是一番用心良苦,你可懂的?”   “臣女愚笨,何德何能让殿下这般做。”   “孤知道,你与魏临并未定亲,是他一向情愿的是吧,魏临此人阴险狡诈,与你并不相配。”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要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魏临为朝廷做事,而太子又是储君,这种局面对魏临来说隐患。   始终低着垂着脑袋的沈云簌正视谢岐道:“太子殿下,表哥为朝廷兢兢业业,做事向来公私分明,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大燕的百姓,都是问心无愧的,希望殿下不要无端猜测他。”   谢岐微愣,原来在沈云簌的眼里,魏临竟然这般印象: “好,不说你的表哥,那孤问你,你是如何看待孤的?”   “臣女……臣女……”   沈云簌一时不知怎么能评价太子,她曾记得父亲说过,在天家面前,若是说错了话掉脑袋都有可能,她还真想不起来如何圆满的回答。   既然太子满意,又能让自己脱身。   谢岐见她局促,道:“无碍,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孤只想要你一个答案。”   沈云簌忽然想起来在宣王府那些贵女对太子的评价:“太子殿下是谦谦君子……”   “算了,孤告诉你,孤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你若愿意我,可愿意为了我进宫?”   沈云簌惊愕的看着魏临,虽然震惊,但心里有个声音始终不会变:“太子殿下,臣女绝对不会与人共侍一夫。”   “一生一世一双人,何曾不是孤想要的,你若愿意,孤只娶一个怎样?”   “阿簌……”   一道熟悉声音传来,沈云簌忙回身,看见魏临朝着这边过来。   今日,她在慧园里一直都未看到魏临的身影,还以为人没来,忙转向魏临来的方向:“表哥。”   瞧着亭子旁的两人,魏临心里燃起一股火气,可谢岐是当朝太子,背靠皇家,与常人不同,即便对他的行为不满,也只能忍着。   魏临走过来道:“臣见过太子殿下。”   “魏大人,你来做什么?”   “臣来寻表妹,方才见她不在宴席之上,唯恐她四处乱跑,再迷了路。”   谢岐瞥了一眼魏临,拿出平日里教训下人的气度:“是吗?即便迷路又如何,瞧把魏大人紧张的,人还能丢了不成。”   “天家威严,若是误闯了皇宫禁地,臣的表妹可承担不起。”魏临牵起沈云簌的手道:“走吧,表哥带你回去。”   沈云簌颔首示意,随着魏临离开,顺着长廊一直往前走。   身后的太子脸色逐渐暗沉下来,眉头拧成了一团,双目怒视着消失在长廊里的身影。   “殿下。”刘弓赶来过来。   “这个魏临实在可恨,连孤瞧上的人都敢抢。”   谢岐断然没想到,魏临竟然敢把人从自己面前带走了。   刘弓道:“这有何难,皇后娘娘的一道旨意,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这倒是真的,今日,他特意把沈云簌安排在离母亲近的地方,想来母后已经瞧见,沈云簌与魏瑶不同,她跟曹家无甚关系,只要说些软话,自当会愿意。   依旧没有得到沈云簌的答复,如此也好,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对于女子的心思,他想来都拿捏的准确,有些女子嘴上说的跟心里想的可不一样。   这厢魏临并没又带沈云簌回到宴席之上,而是带着她直接离开了皇宫,走之前又托了小太监给沈弘之带话,告知他把人直接送回琉璃巷。   魏临已经明了,谢岐应该知道他与沈云簌还未定亲,若不然,近段时间也不会一再来寻沈云簌,还故意制造机会。   出了皇宫,沈云簌被魏临带到魏家的马车上。   魏临将车壁上的烛台点燃,才正式问她:“今日,太子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沈云簌若把那些话说出来,依照魏临的脾性,必定会发火。   “怎么,连这些都不愿与我讲了。”魏临靠在车壁上,双眼盯着沈云簌的脸,沈云簌只感觉自己像个犯人一样被魏临审问,她的思绪也纷乱的很,今日这场宫宴就不该来。   见她沉默,又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魏临缓了语气:“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表哥不是早就知道。”   这句话模棱两可,似乎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一直以来,沈云簌都对自己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   面对温文儒雅的太子,她会不会不要自己,他不怕太子抢人,他怕沈云簌不喜欢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坚定。   “等过了上元佳节,我让祖母去提亲如何?”   沈云簌抬眼看上魏临,也明白他为何这么着急了,她若是与魏临定了亲,那么关系就被摆在明面上,名正言顺。   可兄长的三书六礼还未完成,她怎好横加一杠,正犹豫该如何回魏临时,对面的魏临早已安奈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簌,你不会是看上太子了吧?”   沈云簌连忙摇了摇头:“当然没有,表哥你瞎说什么呢。”   “那你还犹豫什么,既然与我终身互许,还有谁比我更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你我的事情往后拖。”   魏临紧抓着沈云簌的手腕:“今日,明面上是君臣同乐,实则是皇后想在众位官眷中选太子妃,你离的那么近,还不明白自己已经上了某人贼船。”   沈云簌手腕被魏临抓的实在是疼,抗议道:“表哥,你松开我。”   “我不松。”   “你弄疼我了。”   魏临这才松了沈云簌的手腕,只是下一刻直接把人给捞了过来,横抱在怀里。   自她搬离镇北侯府,他就没机会见到人,每每忙完公务后,便觉得空虚的很。   如今人近在眼前,怎能只看着呢。   对于魏临的举动,沈云簌也见怪不怪,若说不想和他靠近一些,自然是假的。   可方才被一番质问,心里的别扭还未消除,她推搡几下魏临,却被他抱的越来越近。   “等上元佳节过后,我会让祖母来沈家求亲,此事,我不会退让半分。”   今日他火气有点大,沈云簌也不想再与她辩驳,索性窝在魏临的怀里,保持沉默。   见沈云簌不说话,魏临也猜不透她到底是想怎样。   说再多也是无用,不如做些实际一些的事,自从在茶舍与她吻的难舍难分后,他时常怀念那晚的发生的一切。   沈云簌发觉出魏临神情转换,方才的严肃已然消失,冰凉的眼神逐渐变的炽热,若他的眼神是一团火,估计这会已经被焚烧殆尽了。   “表哥,你……能放开我吗?”   魏临倾身附耳过去:“你说呢。”   热气吹的耳朵痒痒的,他又开始撩拨了,不得不说,魏临已经成功了,这会心里开始小乱撞。   下一刻,他的唇贴了过来,疾风骤雨般,一点点侵蚀着她的理智。   今日魏临给她的感觉,像是宫宴上的酒,让人上头。   迷醉沉沦时,只听到耳边低哑的声音:“太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云簌眼睛里有一层雾气,看魏临的面孔都有些不真切了,她说出了魏临想要的答案:“表哥,阿簌的心里真的只有你。”   绵绵软软的声音飘进耳朵里,魏临有些难以克制,即便这句话是假的,他也甘之如饴。   马车在路上缓慢行驶,车毂的声音在夜里尤为的清晰,吱吱呀呀。   沈云簌下马车的时候脑袋有些昏沉,好在魏临扶住了她。   “表哥送你进去。”   不用。”沈云簌甩开魏临的手,头也不回的进了沈府。   妙圆见沈云簌自个回来,忙上前询问原由,沈云簌这会不想讲话,只想把自己关起来安静一会。   妙圆掌灯后就关门离开了,屋里安静后,沈云簌从床上起身,趿鞋来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红肿的嘴唇,和脖子处的一道印记,羞的无地自容。   简直越来越过分,吻她就算了,还咬人。   见房里的灯始终亮着,妙圆不放心,还是进了房里查看:“姑娘,您没事吧。”   沈云簌坐回床上,并灭了一盏灯,屋里的光线也随之黯淡:“我没事。”   妙圆来到到床头坐的方凳上坐下:“您今日在宫里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太子的事妙圆已经知道,说出来也无妨““今日太子将我叫出宴席,说想让我进宫,还说了一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   “姑娘想不想听奴婢的见解?”   “你说。”   “奴婢觉得,太子妃可不好当,进了宫一辈子就难出来了,怕是没机会游山玩水了,最重要的是要与人共侍一夫,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也就是骗骗你们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姑娘可不能什么都信呀。”   “嗯。”沈云簌点头,的确有道理,先不说别的,她也觉得太子说的都是空话,只娶她一个,只何皇后就不会愿意,而她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她当然不会信。   翌日,沈云簌是被爆竹声吵醒的,她起来梳洗后,见铜镜里的嘴唇恢复如初,才稍稍安心。   一番梳洗后,沈云簌穿上茜红色新衣,回到前院,给父亲和兄长拜年。   沈弘之把准备好随年钱给了沈云簌:“一会用了早膳,与你兄长给魏老夫人拜年吧,她前两日就递了话,想要你们去镇北侯府热闹。”   “可是,爹爹你呢?”   “我还有几位同僚要见,也无暇顾及此事。”   “那好吧。”她差一点都忘了要回镇北侯府这事,那今日岂不是又要遇见魏临。   青天白日的看着彼此,她又要不自觉的脸红了,于是重新回了房里,又涂抹了一些面脂,总归能会遮住一些。   马车内,沈时尧叮嘱道:“阿簌,一会给魏老夫人拜年后,兄长会去庄家一趟,等到午后我来接你。”   “我自个回去吧,我会让镇北侯府的车夫送我回去。   “那也行。”   今日镇北侯府到处挂着红灯笼,大家见面,互相道着吉祥话,沈云簌先遇见了邓氏和曹氏,得了两个随年钱。   福安堂,又见了魏启年,沈云簌说了一通吉祥话:二舅舅,恭贺新年,祝您事事如意,身体安康,增福增寿,添光添彩。”   魏启年笑着分别给沈云簌和沈时尧递了随年钱:“嘴巴这么甜,今早吃了多少糖。”   “是吃了不少呢。”沈云簌眉眼弯了弯。   “你外祖母可是在里面等着你们呢,快些去吧。”   见了魏老夫人,兄妹两人郑重的行了大礼。   魏老夫人整个人神采奕奕的,递上准备好的随年钱:“今日,你们俩在这里吃团圆膳。”   沈时尧说了要去庄家的事,魏老夫人也未敢多留:“时间不早了,那就赶紧去吧,阿簌留在这里,等午后,我叫人送她回去。”   今日来镇北侯府拜年的人特别多,一会后,就有几个魏家的宗亲过来。   沈云簌去了偏厅里去找魏惜,昨日她走的早,魏惜还以为人丢了,好在后来有人告诉她,沈云簌提前回去了,这会免不了埋怨:“表姐,为何走了也不说一声,害的我为你担心好久。”   沈云簌只好以不胜酒力为由,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被魏临带走了。   说起来,从来镇北侯府她还未见魏临,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宗亲里的几位姑娘过来,顿时偏厅里也热闹起来。   沈云簌被一小姑娘追着问,脸上的妆是怎么画的,实属好看。   她只是多涂了一些脂粉,但也耐心的把上妆的步骤说了一遍,谈话之际,她在人群里瞧见魏临的身影,他一身墨色暗纹裘衣,站在人群里尤为的出挑,沈云簌瞧他一眼后忙别过眼。   今日在镇北侯府用膳的人多,男女分席。   与魏临也隔得远,想着今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宴席结束,便去福堂里向魏老夫人请辞。   “一会,让你四表哥送你回去。”   “外祖母,不用了,我自个能回去。”   “怎么,和你四表哥吵架了?”   “没。”   沈云簌觉得,今日魏老夫人瞧她的眼神怪怪的。   “那就随你吧。”   魏临这会应该在招呼客人,今日宗亲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也来了。   女席虽然已经结束,但男席那边正热闹。   沈云簌带着妙圆刚出福安堂,就被一道声音唤住,她听的出是魏临的声音,只停下脚步,却未回身。   魏临走来后道:“阿簌,一会我送你。”   “不用,阿簌现在就想回琉璃巷,表哥去忙吧,不要管我了。”   魏临也不想勉强,见她这幅样子,应该是害羞了。   他也不顾及旁边妙圆在场,直接从衣袋里掏出一对镯子,戴在沈云簌的手腕上:“送你的礼物。”   “谢表哥。”   “路上小心,隔几日我去看你。”   魏临离开后,沈云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这是一对翡翠镯子,水头很足,一看就是上等货。   正当她要走时,看到长廊里的魏惜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看样子,应该是魏临送镯子被她看到了,不知为何,有种被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   魏惜从亭子里走出道:“表姐,你和四哥怎么回事呀?为何要偷偷送你一对镯子。”   未等她开口,妙圆道:“五姑娘,奴婢不是还在的吗?怎么能是偷偷的呢。”   “四哥送你礼物,却不送我,他也太偏心了。”   “那我送你一只。”沈云簌道。   “也行。”魏惜毫不客气的伸出一只手臂。   沈云簌取下一只,帮着魏惜戴上,魏惜扬起手腕仔细瞧:“这翡翠镯子比我所有的都要好看呢。”   见她高兴,沈云簌也不甚在意,和魏惜道了别。   回去的路上,妙圆问:“姑娘,你怎么把世子的礼物送给七姑娘呢。”   “一只镯子而已,没什么要紧的吧。”   “可您换位想一下,若是世子把您的礼物分给其他人,您会不在意吗?”   “可我送的又不是别人,是他的亲人,没什么要紧的。”   这两日,琉璃巷也十分热闹,来给沈弘之拜年的人下级也不少。   沈云簌一直躲在后院里看账册,母亲离世前,把她留下的田产铺子及财务一分为二,一半留作嫁妆,一半则是沈时尧的聘礼。   沈时要去江州时前,把属于他的这些田产铺子交由沈云簌打理。   等庄晓仪嫁过来,这些事便能交出去了,沈也能落得轻松。   忙了一上午,沈云簌正想歇息一会时,只听外面一阵骚乱,春罗告诉沈云簌,宫里的公公来了。   沈云簌急忙出了房门,原来是代皇后传口谕,要她明日进宫一趟。   皇后的旨意不能违背。   沈弘之脸色有些难看,待到送走了公公,带着沈云簌回了房里。   “宫宴那日,可曾被皇后问话。”   沈云簌摇了摇头:“未曾。”   “哦,这就好。”   沈弘之又交代了沈云簌进宫时需要注意的礼仪,已经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交代完问沈云簌:“阿簌可想进宫?”   “不想。”   “那你这次不要打扮的太过花哨,最好不要涂脂抹粉,方才我问了那位公公,不是你一个人去,还有别家的贵女,万不可太出挑了。”   “阿簌记住了。”   沈弘之明白,沈云簌的性子不适合进宫,他不求沈云簌扶摇直上,只希望一辈子平安顺遂。   翌日,沈云簌和其他贵女一起被引进何皇后的凤仪宫。   进入凤仪宫里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沈云簌在最末的位置。   一路上,她听到薛四姑娘的话,今日皇后要在众人间为太子选妃,选的还不止一位,除了太子妃,还有良娣、良媛。   富丽堂皇的凤仪宫内,何皇后端坐在凤椅之上,众人给何皇后请安。   何皇后又人摆坐:“本宫听说你们是京都城里最出色的女子,本宫遇到了一些难题,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何皇后让人拿出一个残破的刺绣,一本未谱完的琴谱,以及需要抄录的藏书,和两副一模一样的画,需要辨别真伪。   这明明就是一场考核。   而大殿的另一侧,谢岐快被气疯了,明明借此由头见一见沈云簌,好给他下旨赐婚。   可何皇后偏偏最中意薛家姑娘这祝家姑娘,还说要选就一块选。   贵女们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各自忙碌其来,沈云簌依旧坐在原位。   何皇后将人仔细打量了一下,今日沈云簌虽然打扮的最为素净,却也是独树一帜的存在,这张不施粉黛的脸的确看着赏心悦目。   “你离本宫进一些。”   发现皇后指的是自己,沈云簌上前行礼:“皇后娘娘。”   走近一些才知,沈家之女脸上有些瑕疵,太子还要娶为太子妃,看来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了。   “今年多大了?”   “十七。”   “本宫问你,你与太子是如何结识的?”   “臣女与太子不曾熟悉。”   “哦,可太子喜欢你,你可知道?”   见沈云簌一副讶异的神情,何皇后自然明白沈云簌的心里,这样的事,放在谁的身上会淡定。   “虽然不知太子喜欢你什么,但本宫还是要为你们做主。”   听到这里,沈云簌早已后悔,为何不早些听魏临的话,若皇后对外开了口,就难以收回成命,若她不愿,便是抗旨不从,父亲和兄长都要连累。   情急之下,沈云簌道:“皇后娘娘,臣女有隐疾,受不得太子喜欢。”   “是吗?”   这时,谢岐也从帷幕后走出来,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沈姑娘,孤不在乎你有没有隐疾。”   话都到这份上了,便也没办法扯谎了,若皇后的旨意下来,依照魏临的性子必定抗衡,今日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硬着头皮道;“臣女不敢欺瞒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臣女早已与一人互许终身。”   作者有话说:   谁还不是个小盆友呢,六一节日快乐! 第47章 第47章   ◎有我在,不要怕◎   凤仪宫殿内异常的寂静。   就连何皇后沉重的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沈云簌不后悔, 这也是她权衡之后唯一办法,若何皇后下了旨意,再抗旨难免牵连到父亲与兄长。   另外也为她了自己, 她不想在深宫内过一辈子, 更重要的是, 她已经对魏临动了妄念, 只想和他生生世世,即便落得个身败名裂的地步。   在这之前, 她都不敢去想, 可眼下被逼到这份上, 心里的一层迷雾瞬间消散, 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内心, 怎得也要搏一搏,哪怕面前是身份尊贵的皇后。   虽然被眼前的小丫头气的半死,可皇后仪态依旧维持,她想再给沈云簌最后一次机会, 若她知错,倒也给她些颜面, 当然,这太子妃是做不了,最多让她做个良媛,能哄着太子开心就好。   何皇后轻轻舒了一口气,重新看上沈云簌,:“你可知道你说的什么话?”   “臣女知道。”   “你当真不想入宫, 嫁给太子?”   “臣女不嫁。”沈云簌坚定。   “糊涂, 普天下之, 谁不想嫁给他, 他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这等福气留给别人吧,臣女不要。”   这个回答还真是始料未及,她的太子,兰枝玉树,温文尔雅,京都城里的贵女那个不想嫁给他,眼前的小丫头愚昧无知,真的不知好歹。   既然不愿,她也不能强求,看着太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要教教这位沈家姑娘一些规矩。   只一个眼神,身边的老嬷嬷自然明白皇后的意思。   “你这小丫头,脾性倒是挺大,话都不会说,你知不知道,向娘娘禀告之前,要说,回皇后娘娘的话。”   沈云簌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不懂宫里的规矩,若有冒犯,还请责罚。”   “皇后娘娘当然要责罚你,还不去大殿外跪着,跪到娘娘消气了为止。”   沈云簌起身,毅然决然的离开,跪在凤仪宫殿外。   今日天空阴沉,大殿长廊下的红灯笼慢慢的开始摇曳翻飞,起风了。   谢岐隔着门窗,看着外面的沈云簌。   一直以为她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却不知有这么倔强的时候,若她不愿入宫,他倒是可以有迂回的余地,若她与魏临真的互许终身,那他这些日子的筹划算什么?   想到此,也打消了为沈云簌求情的想法。   对于何皇后来说,任何事情,在皇家的颜面前,都是屁。   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既然拒嫁太子。   何皇后被搞的心烦意乱,届时,偏殿里的几个贵女也都过来,呈上自己的作品,有用一双巧手把刺绣修补好的,还有把剩下的琴谱谱写完整的,每个女子都有自己的长处,瞧着这些贵女们认真的模样,何皇后更觉得太子的眼光有问题,这太子妃,必定要她亲自选。   贵女们离开前,也都瞧见跪在地上的沈云簌。   薛四姑娘很好奇沈云簌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被皇后这般责罚,她猜测沈云簌怕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惹得何皇后不高兴,这样一来,就又少了一个对手。   彼时,天空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   地上已经是薄薄的一层,沈云簌跪在地上冷的只哆嗦,她的身上已经落满了雪花。   她本就畏寒,这样的天气,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双腿早就麻木,唯有自己的意志强撑着。   眼前出现一双乌皮六合靴,瞧着来人杏黄色的衣角,便知道是谁,沈云簌依旧低着头,不言不语。   见她这幅执着的样子,谢岐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若这样跪下去,不生病才怪,只要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他可以既往不咎。   谢岐蹲下身,看着神情麻木的沈云簌:“告诉孤,你宁可冻死,也不愿嫁孤吗?”   “臣女从未想过嫁入宫里,臣女心里已经有了人。”沈云簌的声音里缠着虚弱和颤音。   “既然互许终身,为何不早些谈婚论嫁,害的孤对你动了心思。”   “臣女不知会给殿下造成困扰,抱歉。”   谢岐双手扶着沈云簌的手臂问:“既然没有谈婚论嫁,那就说明孤还有机会,你告诉孤,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都做了什么?”   沈云簌被问住了,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委屈,两滴热泪顺着脸颊低落下来,这等事情怎么问的出口,在太子的眼里,她怕是那种不守妇道的女子。   “这跟殿下有什么关系?”沈云簌的一字一句道。   “你们若清清白白,我便去求母后,这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可好?”   沈云簌冷笑一声:“不用了,臣女一点也不清白。”   “……”   谢岐看到,沈云簌的眼中,有对自己的嘲讽,有对自己感情的坚定,而他,始终是个局外人。   此时,一个身影匆匆的来到凤仪宫内,来到沈云簌面前,把身上的墨色斗篷脱下,披在沈云簌的身上,又把人揽进怀里。   沈云簌抬眼,看到魏临后艰难的笑了一下:“表哥。”   “没事,有我在,不要怕。”魏临在沈云簌耳边说道。   毋庸置疑,与沈云簌互许终身的情郎出现了,谢岐道:“魏大人,你来做何?”   “带我未婚妻离开。”   “……”   魏临要把沈云簌带走,却被沈云簌阻止道:“皇后娘娘罚我跪在这里,表哥,我不能走。”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魏临拢了拢沈云簌身上的斗篷,帮她掸去头上的雪花,把头蓬上的帽子戴好,起身进入凤仪宫。   皇后正阖眼思考,要给沈云簌安一个什么样的罪名,她给人的印象一向以理服人,断不能被人说她故意刁难小姑娘。   只听宫女来报,镇北侯府的世子求见。   “哼,自从陛下给了她特权,还真把皇宫当成自己家了,跟她说,本宫正烦着呢,让他走。”   “娘娘,魏大人说他是要带她的表妹离开,请皇后娘娘准许。”   何皇后睁开眼睛问:“沈家之女是魏临的表妹?”   “是。”   何皇后从美人榻上起身,随着宫女来到大殿内。   魏临见到何皇后,行了请安礼后道:“皇后娘娘,臣的表妹做了何事?要惩罚她跪在大雪之中。”   未等何皇后开口,身旁的老嬷嬷说道:“沈家姑娘不尊敬皇后娘娘。”   “敢问说了何种不尊敬的话?”   见魏临这般咄咄逼人,何皇后恼怒道:“魏临,你在质疑本宫吗?”   “微臣不敢,但微臣的表妹什么性子最为了解,这是她第一次被皇后娘娘召见,若有不妥之处,还望皇后娘娘勿怪。”   “你这个表妹实在不检点,还未谈婚论嫁,就已经和他人暗通款曲,这样的女子,是大燕的耻辱,而且她还堂而皇之的告诉本宫,已经与人私定终身,本宫还不能管教吗?”   魏临停了这样的话,连忙下跪:“皇后娘娘,那暗通款曲之人正是微臣,此事若要说有错,那也是微臣的错,眼下大理寺事物繁多,微臣又代管了御史中丞一职,是在繁忙的脱不开身,故还未来得及提亲,但今日微臣见了陛下,已经求他给微臣赐婚,陛下也同意了。”   皇后惊愕的看着魏临:“此人……是你。”   “若陛下不给臣这么多差事,那么臣与表妹早已成婚了。”   何皇后快要被气笑了,这话的意思是,他是为了皇家做事,才延缓了议亲之事,说到底,阻止他婚事的成了皇家,可这些太子从来没跟她说过。   何皇后眉头拧紧,是谢岐不知道,还是本就知道,想要在两人之间横插一杠。   “表妹比一般人都要畏寒,她自小在宜州长大,她一时无法适应这极寒的天气,希望皇后娘娘勿要继续责罚下去。”   “行了,带走吧。”何皇后道。   “谢皇后娘娘。”魏临朝着大殿之外奔去。   殿外,沈云簌的身边,多了一个举伞的宫女。   魏临把在雪地里的沈云簌饱了起来,离开了凤仪宫。   沈云簌已经被冻得麻木了,强撑的意识逐渐消散,把脸埋在魏临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这一路走了很久很久,虽然很冷,身体也极为不舒服,可她心里已经不再担心任何事。   宫外,沈弘之早已等待多时,沈云簌迟迟未从宫里出来,他实在担心,他花了银子托人打听,得知沈云簌在宫里罚跪,更是急的火上浇油。   皇上正在与其他人议事,不召见他,他也进不得宫,只能在宫门口打转。   看到魏临抱着的人,双腿瞬间软了,好在手及时扶住一旁陈农身上:“阿簌怎么了?”   “被皇后娘娘罚跪,冻着了。”   沈弘之捂着胸口,平息自己的心绪。   魏临直接抱着沈云簌上了马车,沈弘之也紧随其后,把身上的衣物解了,盖在沈云簌的身上。   “阿簌,你怎么样?”沈弘之凑到沈云簌耳旁问,见沈云簌闭着眼睛不出声,慌了神:“阿簌……阿簌……”   “爹爹……我冷。”   得到了答复,方松了一口气。   沈弘之想把沈云簌接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可魏临将人抱到的紧紧的,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都这个时候了,他是不能计较太多,可看着自己的女儿被那名男子被人抱,怎么这么别扭。   “沈大人,我要跟您坦白一件事。”   从魏临的举动,他已经感知到了异样,从上次她让沈云簌替自己向李将军道谢时就觉得奇怪,总觉得魏临可以阻止。   可若真的对自家女儿有意,也应该让他这个做父亲的知道,这其中,还能有什么隐情?   “你说吧。”   “我与阿簌两情相悦,我想娶她做我的妻子。”   听到魏临亲自说出口,沈弘之还是十分震惊的,他从未觉得魏临不好,可像他这种人,要娶的人应该是京都城里有名望的贵女。   她们家阿簌容貌没得说,可性子他却十分清楚,不适合深宅大院,他倒是更愿意寻个与自己门当户对的人家,家里的人不要太多,关系也不要太复杂,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   可若按照相貌,官位品级,以及人品来看,适合沈云簌的人家还真的少之又少。   “可她从未跟我说过。”沈弘之道。   “阿簌是想等兄长婚事成了以后再说我们的事,不想搅扰其中,可偏偏这个时候,皇后要替太子选太子妃,出了这样事我有责任,不该隐瞒,应该早些让你们知道。”   沈弘之深呼一口气,掀开车帘,想看了看走到哪里。   听了魏临的阐述,沈弘之才了解到水事情的起因经过,她的女儿没错,只是不想嫁入宫里罢了,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他的心也是有些茫然,现在不该随意答应魏临什么,还要等沈云簌亲自跟她说。   沈弘之摸了摸沈云簌的额头道:“你们先回琉璃巷,我去寻郎中过来。”   下了马车,沈弘之把请郎中的事交给陈农,自己则骑上一匹马,往宫里的方向去,此事无论如何今日要禀明皇上。   沈云簌虽然脑袋昏沉到睁不开眼,但父亲和魏临的话她隐隐的听到了一些。   再后来,感觉被人抱到床上,可她还是冷的厉害,忽冷忽热,有种要撑不下的感觉。   迷糊着被人从床上捞起来喂药,沈云簌觉得药苦的要命,她已经够难受了,只想把嘴里的药吐出来。   看着沈云簌把嘴里的药吐出来,春罗急的不行。   “这可怎么办,姑娘一向不爱吃药,吃药前都会吃哈几块饴糖。”   魏临道:“你们出去,我会喂她喝药。”   春罗还是不放心,被妙圆直接拉走了:“世子的话你还不信呀。”   “可是……可是……姑娘怎么会病成这样回来了。”说着春罗就开始掉眼泪。   “等姑娘醒了不久什么都知道了,别哭了。”   房里,魏临只能强制喂药,知道沈云簌是有意识的,只是不想喝这么苦的药,他尝了一口,这碗药的确苦的要命。   可药不喝下去,身上的温病就不会好,于是自己猛灌了一口,俯身直接给她度过去。 第48章 第48章   ◎花言巧语◎   有些熟悉的气息混着啮檗吞针的药味, 似是被欢愉拉扯,又被痛苦揉搓,沈云簌昏沉的脑袋逐渐有了一些意识, 她努力睁眼。   只感觉到模糊的人影喝了一口药就给她灌下去。   如此重复好些次。   沈云簌努力睁开眼, 在看到是魏临后, 也不奇怪了, 随即陷入沉睡。   魏临喂完了药后,从房里走出来, 交代三个小丫鬟将人照看好。   此时沈时尧冒着大雪从官署回来, 陈农告知府里发生的一切, 他火急火燎的去寻沈云簌, 却没有想到魏临也在。   “世子?”沈时尧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魏临, 差一点忘了正事,等他要进去时,被魏临拦下:“阿簌已经吃过药了,现在睡了。”   “好端端的, 进了一趟宫,怎么就病了, 父亲呢,父亲可有回来?”   陈农道:“老爷进宫里了,说见不到陛下就不回来。”   沈时尧把目光转向魏临,上下打量着他,刚来京都,他和妹妹一起来接, 那日就感觉不对, 可后来沈云簌也没说什么, 他也就不甚在意。   可今日公然出现在女子的闺房里, 他这个兄长还要避讳三分呢。   “阿簌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此事说来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楚的,魏临道:“等阿簌醒来,自当会告知你,我也要进一趟宫里,看看沈大人如何了。”   这边的沈弘之终于进了宫里,他先前不知宫里如何,也未料想到皇后会责罚自家女儿,若沈云簌真的犯了错,那她必会管教,若无错,定要讨个说法。   一路来到太和殿,沈弘之给永徽帝行了大礼,言语悲愤的讲述今日沈云簌在凤仪宫里的遭遇。   皇后那边的消息永徽帝听到了一些,沈家之女对皇后不敬,导致在雪地里罚跪了许久,而今日魏临忽然进宫求他与沈家赐婚,敏锐如他,洞悉了这其中的情由。   这皇后想必中意沈家姑娘,而小姑娘和魏临有了情意,怎么看都觉得是皇后棒打鸳鸯。   且不说这些,自沈弘之上任一来,工部修筑河道一时就有条不紊进行着,他看中有能力有作为的人,爱女在宫里遭了罪,自当要安抚一下。   “若皇后有错,朕定当责罚,今日魏临求朕赐婚,你意下如何?”   沈弘之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都未问过沈云簌呢,不好直接替她做决定:“陛下,此事,容臣回去思量一番如何?”   “看在你爱女心切的份上,给你时间考虑。”   沈弘之明白,今日自家女儿长跪不起的和皇后抗衡,自然是自己有了主意,沈弘之依稀记得沈云簌幼时也是这般,不在的事怎么都行,若是她在意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届时,魏临进了大殿。   他禀明了沈云簌的情况,整个人属于昏睡的状态,身子也热的厉害,要求陛下还沈云簌一个公道。   永徽帝当即摆驾凤仪宫。   此刻的凤仪宫内,谢岐跪在地上。   何皇后拧紧了眉头,开始说教:“你可是太子,怎么跟一个臣子争人,这位沈家之女有什么好的,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你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之前因有愧,我才答应将她召回宫里看看,你看她今日说的那些话,简直大逆不道。”   “母后,此事怪儿臣,不怪沈姑娘。”   “到了现在你还替这小狐狸说话,她到底哪一点好?”   自始至终,好像都是他一厢情愿:“从未接近过儿臣,是儿臣想方设法的接近她,你要说她哪里好,儿臣觉她样样好,性子也豁达,为人也谦和。”   “可今日你也看到了,不是母后不愿意帮你,此事,就此打住。”   “儿臣明白。”   此时,外面传来了太监尖细是声音,何皇后忙让谢岐从后门离开。   整理衣衫后,去迎接永徽帝:“陛下,怎么突然到访?”   永徽帝自是没有好脸色:“你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吗?”   这时,老嬷嬷小声在何皇后叮嘱了几句话,她才知道沈弘之为了女儿,跟永徽帝讨要说法,还以辞官为要挟。   皇后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来,毕竟沈云簌实在没做出错事,若说她不说敬语,委实说不过去,反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你作为一国之母,怎得一点的气度都没有。”   皇后低垂着脑袋,今日在凤仪宫的盛气凌人全然没有。   永徽帝明白,唯一的补救办法,便是为魏家和沈家赐婚,再以凤仪宫的名义,给沈家姑娘送一份嫁妆。   如今国库不算太充盈,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陛下,犯不着这样做吧。”   “那姑娘被冻得至今昏迷不醒,你说呢。”   何皇后不敢再有怨言,此事,也算给谢岐一个教训,不是她这个做母后的不厚道:“臣妾听陛下的。”   东宫内,谢岐也是一夜无眠,今日在凤仪宫里其实有赌的成分,即便沈云簌对他毫无情意,可太子妃这个位置她总会想要的。   可偏偏,她一点也不想做太子妃。   刘弓来到太子面前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孤睡不着,孤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方才皇后娘娘递了消息,陛下要为魏大人和沈姑娘赐婚。”   谢岐嗤笑一声,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回头想想自己做下的种种行径,好像出了催促魏临早些娶妻,对他一点益处都没有。   “接下来,奴才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要做,孤现在累了。”   雪停了,阳光悄然升起,沈云簌终于醒了,秋蕊看到沈云簌醒来,连忙告知院子里的沈时尧。‘   “公子,姑娘醒了。”   沈时尧快步进入房里,只见床上的人面颊苍白,虽然醒了,可她虚弱的很。   沈时尧把手放在沈云簌的额头上,感觉到了凉意,稍稍放下心来:“阿簌,感觉怎样?”   “还好。”   “这几日好好休养。”   “嗯。”   秋蕊把厨房里做的米粥端过来,沈时尧接过,开始一勺勺的喂沈云簌吃下去。   “大病初愈,身体正是虚弱之时,需得吃一些清淡的,过两日,再给你做一些滋补的药膳。”   沈云簌虽然意识恢复如常,可她的头还是有些不舒服,另身体一点的力气都没有。   见她有气无力,沈时尧也没在说什么,她与魏临的事已经知道了,为了早些让他娶妻,愣是把她和魏临闭口不谈,他这个做兄长的实在愧疚。   见沈云簌把一小碗米粥吃完,也算安心了些,叮嘱沈云簌一些事后,就离开了琉璃巷。   喝药的时间到了,春罗和妙圆把煎了一个时辰的药端过来。   沈云簌看到棕色的液体就难受,眉头揉成一团。   “姑娘,您要吃几颗糖。”春罗问。   沈云簌把脸扭过去,不理会两个魏瑶的小丫鬟。   妙圆道:“世子说了,您若不喝药,他会亲自来喂您。”   “那我也不怕。”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云簌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脸,看着两个丫鬟问:“表哥今日来过没有?”   “上早朝前来过,他说下朝之后就回来看姑娘。”   沈云簌端起药碗,自己捏着鼻子把药喝了下去,春罗忙递上两块糖。   “姑娘,您真厉害,还是第一次这么爽快的喝药。”   若是魏临下朝来看她,这幅鬼样子怎么见人。   可她又没有力气起来梳洗,只叮嘱三个丫鬟,人来了,只能在外面,不能进入内室。   喝了药后,沈云簌又睡下了,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个人在抚摸自己的额头。   她睁眼,看到近在眼前的魏临:“谁让你进来的?”   魏临直起身道:“我自己要进来的,怎么,不想我看看你吗?”   沈云簌只觉的自己这个时候 很狼狈,不想被魏临看到惨兮兮的样子,当然,在他面前也出糗很多次。   可自从心里对他有了期许,就想要在魏临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么彼此瞧着一会,沈云簌把被子蒙住了脑袋,互相看着,还怪不好意思呢。   “阿簌,你受委屈了,是表哥做的不好,让你承受这么多。”   她不止为了魏临,也为了自己,沈云簌把被子从脑袋上拉了一些下来,只漏出一双眼睛。   “表哥,阿簌不委屈,但你别看我了,快些离开这里。”   魏临坐到床边,把沈云簌脸上的被子拉下来:“任何时候,你都是最美的。”   “你什么时候竟然也这般花言巧语起来。”   “怎会是花言巧语,是句句肺腑。”   听着内室的谈话声,外面的妙圆和秦悠止住了脚步。   “里面怎么有男子?”   “没有骗你吧,偏要这个时候来看人,咱们再等一会,你说我们家世子和我们家姑娘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秦悠没有想到,平日里沈云簌软软糯糯,也最为守礼,这会让男子进入闺房不说,还打情骂俏起来。   她和妙圆只能在外面守着,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魏临从房里走出。   等魏临走后,秦悠忙进入内室,本以为沈云簌气色不好,这会瞧着脸上怎么有一抹红晕。   “好端端的,你怎么病了呢?”秦悠上前问道。   看来此事并没有宣扬出去,沈云簌只说天气冷,被冻到了。   “那你快要好起来,过几日就是上元佳节了,若你窝在床上,还怎么去玩儿。”   “嗯,我已经好了很多,等那日,我们一起上街可好。”   秦悠摇了摇头:“若我把你带走,你表哥怕是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沈云簌没想到秦悠竟然打趣他:“胡说什么呢!”   忽然,她想到什么:“我差点都忘了,和你议亲的方家公子是不是要趁此机会瞧上一眼。”   秦悠点了点头:“还真被你猜到了,他已经给了我递了一张帖子,那日邀请我一起出门看花灯。”   看来秦悠议亲之事相当的顺利,沈云簌也为她有了归宿感到高兴。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沈云簌气色已经快恢复如初,虽然病好的差不多了,但她还是隐隐的感觉知道身体不如从前。   这期间,魏老夫人差人送了一些补品回来,邓氏和魏惜分别来看过她一次。   沈弘之也直接来询问,问她对魏临满不满意。   沈云簌也不含糊,直接说出对魏临看法。   虽然经历了这一遭,但好在沈云簌有了归宿,不日,宫里的圣旨也送来了,还有宫里为她准备的一份丰厚的嫁妆。   沈云簌受宠若惊,觉得自己远不够格要宫里赐嫁妆,可后来她想明白了。   这份嫁妆最大的原因应该是因为魏临,只曾经听魏老夫人说魏临的功绩卓越,却谢绝了永徽帝的赏赐,那些年,大燕与狄国战争不断,国库空虚,故没有接受赏赐,说到底,她还是沾了魏临的光。   上元节前夕,魏惜递了消息,说明日要和她一起上街游玩,沈云簌也答应下来。   本想着魏临会邀她一起,可他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也将近三日都未看过她了。 第49章 第49章   ◎一起看灯◎   她有时甚至于期待魏临的出现, 想看他在父兄面前正襟危坐的样子,想看他待人走后眸光闪出的一丝狡黠。   又想听他叮嘱自己如何照顾身子的那些话。   沈云簌对自己的这种想法感到疑惑,明知道有些事情不该去想, 可她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见沈云簌在榻上愣神良久, 妙圆道“姑娘……姑娘……”   因失神良久, 被妙圆忽然叫自己吓了一跳。   “有何事?”   “您是不是想世子了?”妙圆毫不避讳问。   “说什么呢, 才没有。”沈云簌有些心虚,侧身躺在榻上, 不理会妙圆。   “想就想呗, 大姑娘想情郎, 理所应当。”   沈云簌被这个口无遮拦的丫鬟气疯了, 拿手里的册子砸过去。   妙圆准确无误的接住:“哎呦, 看来还被我说中心事了。”   多说无益,她干脆不理会妙圆,可她又说的没错,魏临的脸和身影时不时的冒出来, 喝药的时候想到他,梳妆的时候想到他, 就连午膳的时候看到一条煎鱼,也会想到。   不能再这么颓靡下去,于是想着出门走走。   这些天,她的身体养的差不多了,正犹豫去找谁解闷时,春罗小跑着告知, 戚家姑娘带着礼品来寻她。   沈云簌稍作打扮, 赶紧去迎人。   戚灵溪得知沈云簌病了的事情最迟, 故来的也迟, 见了沈云簌道:“若不是秦悠昨日跟我说,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呢,瞧你的气色已经好了。”   “我很好。”沈云簌笑了笑,拉着戚灵溪去了小厅。   “听说你被陛下赐婚给了魏家,可有此事?”   沈云簌点了点头。   戚灵溪拍了拍沈云簌的肩膀,“天命难违,不管怎样,我还是先恭喜你。”   看来戚灵溪以为自己是被胁迫的,沈云簌解释道:“我是愿意嫁给表哥的,他人不错,可不要乱做猜想。”   戚灵溪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总觉得沈云簌和魏临在一起算不上有多合适,一个严肃冷淡,一个温顺乖巧。   跟着魏临这样的人,这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调风弄月,也不由的替沈云簌感到惋惜,像沈云簌这般人物,相配的应该是昭澜学院里那些玉树临风又温文尔雅的学子。   这几日沈云簌一直都在琉璃巷,对于外面的事知道的少之又少。   戚灵溪这个包打听也忍不住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大到永徽帝帝的哥哥恒王回京了,引起朝廷一番震动,小到郑伊如被解除禁足了,身边的友人又换了一波。   听着这些新鲜事,沈云簌也不觉得烦闷了。   恒王回来,魏临必定又被永徽帝差遣了一些任务,郑伊如上次禁足,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是后来得知,妙圆在背后做了些手脚。   “明日上元节,难得可以上街随心所欲的玩乐,你会出门的吧?”   沈云簌摇了摇头:“我和魏惜已经说好了,要不咱们我们一起?”   “算了,本姑娘要去约见一个人,不能和你们一道。”   沈云簌虽然好奇,但也未多问,戚灵溪藏不住话,若是想说话的话,定会直接相告。   上元这日,京都城里热闹非凡,妙圆从外面回来,告知沈云簌街上有表演杂技的,舞狮子和踩高跷。   沈云簌听了也未有多大的兴致,她期待的是晚间的灯会。   日暮时分,魏惜早早就来到琉璃巷,今日她装束简单,毕竟是人挤人的地方,不好穿的太过繁琐。   “祖母说,要我们早去早回。”   沈时尧也从外面回来,他本想着和沈云簌一起上街看灯,却被两个小姑娘婉拒了。   马车停的比较远,未到正街,人已经挨挨挤挤了。   京都城里的闹市里,除了宛如灯海的花灯,还有一群群的年轻男女簇拥街头。   魏惜在街上数着有多少种类:“荷花灯、如意灯、花篮灯、走马灯、兔子灯……   她今日的目的只有一个,猜字谜,赢花灯,聚齐所有花灯。   一条街下来,身后的丫鬟们个个手里都提着几盏灯。   拐到另一条街,魏惜忽然问沈云簌:“表姐,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想嫁我四哥吗?”   沈云簌点了点头。   魏惜又问:“你不怕四哥凶你吗?”   若他说魏临未曾真正的对她凶过,魏惜应该不会高兴,毕竟从他这里,没少听到他对魏临的抱怨。   “不怕,他虽然凶,但人很好呀。”   魏惜表示不理解,常听祖母说,将来要寻个八面玲珑的女子,管一管他的四哥,可看到沈云簌这样好脾气的,怕是以后要一起挨骂了。   不远处,有烟花绽放,为了看的更加清楚些,魏惜和沈云簌直接去了附近的桥上看。   烟花如火树银花般,绚烂夺目,迷人心眼。   沈云簌看的愣神之际,被魏惜扯了扯手臂:“表姐,你看,那不是秦悠吗?”   桥下的河边,沈云簌看到秦悠以及她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是薛齐光,另一个他不认识。   秦悠往前走,身边的两个人就跟着她。   沈云簌上次听秦悠说道要见一见方公子,想来那位瞧着斯文儒雅的男子便是正在议亲之人方远行。   只是那薛齐光为何要横叉一脚,想来上次去买砚台时,秦悠暴露了身份?想要借着这次机会报复吗?   秦悠与方远行交谈时,薛齐光就加入其中,介于两个男子中间,想来秦悠也觉得十分别扭。   “既然遇到了,咱们就去打个招呼。”沈云簌道。   沈云簌和魏惜出现后,秦悠立马与二人告别,那位方公子倒是识趣,听了秦悠的话就折返了。   可薛齐光却要死皮懒脸的跟着:“我与方远行不同,两位姑娘早就相识,今日上元佳节,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见沈云簌和魏惜没说什么,秦悠只硬着头皮往前走,她也是倒霉,和方远行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薛齐光忽然就出现了,也因他们都在一个书院里念书,薛齐光插科打诨的加入其中,还说要一起看灯。   走了一段的路,见他依旧跟着,秦悠道:我们三个女子,你一个男子,是不是不太好?”   “大家都认识,怎么会不好,沈姑娘和魏姑娘都未说什么呢。”   “那好,你们一起看吧,我先回去了,回去迟了,兄嫂要的担心了。”   秦悠朝着沈云簌和魏惜辞行礼,转身离开。   薛齐光拱了拱手:“二位,你们继续看赏灯,秦姑娘一个人不太安全,我护送她回去。”   瞧着远去的两人,魏惜道:“表姐,他们怎么奇奇怪的。”   “也不算奇怪吧,毕竟两人曾是师徒关系。”   “算了,咱们不管他们了,今日四哥说要我们去南街口,那里的花灯最多了,而且不只是有猜灯谜,还有对对子,投壶射箭赢花灯。”   如今时间尚早,沈云簌听了魏惜的建议,途中两人买了面具戴上,又给身后的丫鬟家丁也买了戴上。   一路兴致勃勃的来到南街口,果然,这里的花灯要比其他的地方的花灯种类更多。   出了猜谜语,还许多赢得比赛的方式。   这里最为贵重的便是那一盏挂的最高的跑马灯,只是需要猜谜语和射箭中了十环才能拿到。   不断有人来尝试,却都以失败告退。   猜字谜还行,射箭两人都不行。   正要走时,一个带着老鹰面具玄色常服男子走来,先向掌柜的要了一把弓箭,朝着靶子射了去,一连三次射中靶心。   掌柜的两声赞叹,把跑马灯娶取下来问:“公子箭术了得,只需再猜中这灯上的谜底即可,谜底很简答,请听,最短的季节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身旁的沈云簌,看得出是想让自己帮忙,于是道:“掌柜的,我替他回答,是一日三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姑娘答对了。”那掌柜的把灯递过去,沈云簌正要走,却见他把手里的跑马灯递过来。   魏惜在一旁怂恿:“表姐,你赶快接下来呀。”   陌生男子的东西怎么好直接要,她摇了摇头,并安慰魏惜,一会她直接买一个。   这时,男子也把面具摘掉,直接把灯放在沈云簌的手中。   “表哥。”   “四哥。”   魏临很生气,即便沈云簌带着面具,她也是在人群中第一眼看见,而自己离的这么近,箭法都展示了三次,她竟然没有看出来自己是谁,看来还是不够上心。   沈云簌把跑马灯给了魏惜,看的出来她一直都想要。   “表哥怎么会在这里?”沈云簌问。   “处理完一件案子,我就来了。”   魏惜则是一直观赏手里的灯,也不甚在意两人。   魏临对魏惜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去,趁着祖母没睡下,让她也看看你的花灯。”   魏惜以为,魏临不会送给她,毕竟只有一盏,而且方才是递到沈云簌的手中:“四哥的意思是,这灯可以给我是吗?”   “嗯,你走吧。”   魏惜听话的答应:“表姐,那我就先回了。”   魏惜带着身边的丫鬟和家丁,准备抄近道回去,只是走了一段路后发觉有些不对劲,为何她要先回去,她的表姐和四哥怎么不说回去?   于是对芽儿道:“为何我要答应四哥先回去。”   芽儿道:“姑娘,其实在世子出现的时候就该走了,咱们留在哪里多碍事呀。”   “碍事?碍谁的事,表姐可最喜欢跟我玩儿。”   “您今年就及笄了,奴婢真替您担心,男欢女爱,如胶似漆可懂得?”   魏惜不以为然,提着灯继续往前走:“没意思。”   街头这边,魏临旁若无人的拉着沈云簌的手往人流稀疏的地方去。   三个丫鬟大眼瞪小眼。   为避免走丢了,不远不近的跟着跟着。   “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先回去?”妙圆道。   “可是姑娘出了差池怎么办?”   “你傻呀,如今世子与姑娘都定亲了,这已经是半个魏家的人了,咱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秋蕊也道:“跟姑娘说一声,咱们先会吧。”   这边刚商量好,前面的魏临回身道:“一会我送你们姑娘回去,你们先回琉璃巷。”   “我就说嘛。”   花前月下的,谁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本是一行人,在魏临来了以后,全都走了。   沈云簌瞧着三个丫鬟离开后方把目光看向魏临。   他背着身后的的灯光,也瞧不出脸上的情绪,沈云簌猜测魏临要说些什么,只等着他先开口。   魏临凑近一步,在沈云簌耳旁小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说你我隔了几个三秋?” 第50章 第50章   ◎势不两立◎   隔了几个?   沈云簌伸出手指算了一下, 算上今日,是第四日,他已经四日没见魏临了, 当然是四个三秋。   可算完了以后, 方觉得不对劲, 这句话的本义是思念之意,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的思念很多很多, 魏临又想拿她逗趣。   沈云簌抬眼看着魏临, 一板一眼的回答:“我与表哥十二年未见了。”   魏临愣了片刻, 笑着如沐春风:“你说的对, 算下来, 我们是有十二年未见面了。”   沈云簌不懂了,又听魏临说道:“我记得你幼时那会你才这么高。”   魏临用手比划一下,沈云簌不可思议,她对京城几乎没有什么记忆, 唯一模糊的记忆也是父母与兄长。   “表哥见过我小时候?”   “当然记得,你那时胆子就小的很, 别人大声说话就能把你吓哭,躲在姑母的身后不愿见人,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娇气。”魏临忍不住捏了捏沈云簌的脸。   她的面颊软软的,生气的模样也十分有趣。   “你别糊弄我,我可不记得你。”   “你不记得我无碍,我记得你就好。”   “……”沈云簌不知该说些什么, 把目光转向远处。   魏临也没想到, 当初的娇气小娃娃, 如今长成大姑娘, 住进他的心里,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整条街,繁光似锦,星河璀璨。   流光溢彩的花灯,筹光交错的人影,烟雾升腾的茶舍,人影窜动的长街。   眼前的景象,让人眼花缭乱,   与心悦的人在一起看尽人间烟火,倒也是一件幸事。   沈云簌被魏临牵着手,入了人群中。   今日只顾着陪魏惜猜灯谜,赢花灯,她都没吃什么东西。   看见一家面馆,便忽然想吃面了。   沈云簌一碗吃不完,魏临也不饿,于是两人分了一碗面。   出门后,魏临在一摊贩前买了两支玉钗,挑选时,沈云簌注意到不远处两个女子正在对着他们一阵打量。   被人一直瞧着不自在,那两人带着面具,也看不清她们是谁。   沈云簌小声提醒魏临,魏临回身看时,那两个女子忙转身看向别处,又若无其事的走了。   沈云簌瞧着其中一个身形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不远处是河岸边,魏临提议去放河灯,听说放河灯可以许愿,沈云簌即刻答应下来。   两盏河灯放进水里,慢慢和远处的河灯汇聚到一起,灿烂无比,沈云簌虔诚的双手合十许愿,魏临在一旁看着她许愿。   只是这个愿望有些长,过了良久,都未见沈云簌睁开眼睛。   等他轻碰一下沈云簌,只见她歪歪斜斜的朝着一旁倒去,魏临及时把她拉过来,让沈云簌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惶恐之际,听着沈云簌均匀的呼吸,放觉得自己多虑了,她只是睡着了。   魏临打了个响指,长易从后面冒出来。   “世子,要走了吗?”   “备马车,走吧。”   他还有许多话想说,还想听沈云簌许的什么愿望,却没想到这都能睡着。   他明白今日沈云簌走了许久的路,陪了魏惜又陪了自己,想来是又困又累。   把沈云簌抱进马车里,魏临撩开车帘问长易:“今日跟着我们的两个女子是谁?”   “是郑家的姑娘郑伊如,和她的丫鬟。”   “让他们多留意郑家的人。”   “世子,您放心。”   这边的郑伊如回到申国公府,气的摔了今日猜字谜赢的花灯。   丫鬟忙劝着她收敛一下自己,郑伊如道:“我申国公府的嫡女,为何输给一个乡野丫头。”   丫鬟不说话,郑伊如冲着她吼道:“你说呀,我就想听个实话。”   “姑娘,奴婢瞧着那沈姑娘……小狐狸精长得挺好看的,而且她从来都是温言温话,不急不躁,魏家世子心悦他也很正常吧,再者两人住在一个府里那么久,也方便使出一些手段,而姑娘您在魏家世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少之又少。”   “你说,我要不要亲自跟魏临说,我也心悦他。”郑伊如道。   “可他们不是被陛下赐婚了吗?”   郑伊如不以为然:“赐婚又如何,谁规定男子只能娶一个。”   丫鬟难以置信的问:“您不会要做妾吧。”   “说什么呢,成了婚也有许多和离的,只要我努力想办法,总能找到破绽。”   “可咱们不是和魏家势不两立吗?”   “那是爹爹与他魏家的人势不两立,又不是我,等我得到了魏家世子,说不定事情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呢。”   丫鬟不理解自家姑娘怎么神魂颠倒到这种地步,如今她身边交好的姑娘,都是怂恿她横刀夺爱的,照这样下去,真怕郑伊如干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作为丫鬟,也不敢说太多劝言。   “你说,有什么办法,让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感到厌弃。”   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不懂。”   “明日,去把罗雨盈给我叫过来。”   “姑娘不是不想和她来往了吗?”   “说的都是气话。”郑伊如揉着眉心道。   没办法,谁让罗雨盈平日里都贼点子多。   琉璃巷内,沈云簌醒来,天已经大亮。   沈弘之今日休沐,也想正经的和沈云簌谈一谈关于魏临的事。   赐婚的圣旨下来时,沈云簌还一身病体,他也不好问什么。   昨日,魏临把人送过来的,话里话外的,也感觉得出魏临想赶快成婚的意思。   是他做父亲的失职,自家的姑娘情窦初开,他竟然没有发现,本想着先把沈时尧的婚事完成。   如此一来,计划该变一变了,她舍不得沈云簌,但也不能把她的婚事给耽误了。   沈云簌得知父亲在前院里等自己,梳洗后直接过来了,沈弘之朝着沈云簌招了招手,示意她来身边。   “爹爹,您叫我。”沈云簌坐在椅子上问。   沈弘之郑重道:“嗯,镇北侯府的人递了话,想在三月成婚,为父在答应之前,想问问你的意见。”   沈云簌不知,被赐婚后这么快就要成婚吗?可他的兄长还未完成婚事,她不好赶在前头,于是摇了摇头道:“先安排兄长的婚事可好,阿簌的婚事不着急。”   沈弘之道:“前几日去找人问过了,先嫁女再娶妻,对我们沈家来说最为吉利。”   “爹爹不是不信这些吗?”   “过去不信,可现在得信,你兄长跟为父也是一个意思。”   昨日,魏临都未曾跟她提这件事,满打满算,也至多两个月的时间,感觉太快了。   在沈云簌思考之际,沈弘之道“你有了归宿,你娘亲泉下有知,也算安心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哪里是找她商议,明明只是知会她一声,感觉这段时间,许多事推着她往前走。   赐婚之事都还未完全接受,又马上成婚,事情已经到了这里,也没得选:“阿簌听爹爹的。”   正月末,春寒料峭之时。   南佳县主举办了春日宴,叫了京都城里所有的贵女。   沈云簌不打算去,婉拒之后,人却直接找上门来。   南佳县主问她:“可是还在为太子的事记恨我呢?”   沈云簌方想到宣王府那次遇见太子,但她知道,这不是南佳县主的主意。   “县主,事情都已经过去,我知你是无心的,只是父亲叮嘱,成婚之前不能随意出门。”   这话是沈云簌自己寻的借口,南佳县主却笑了起来,她起身道:“我去同沈大人好好说说,哪里有这样的规矩。”   沈云簌连忙阻止:“算了,我同你去就是了。”   “上次遇到太子,他已经完全释怀,而我与你的交情可不是因为太子,我给你赔个不是,你给我一个面子。”   沈云簌点了点头,她也犯不着和南佳县主过不去,往后嫁入镇北侯府,少不了人情往来,心眼子不能太小。   春日宴这日,南佳县主邀请的人很多。   沈云簌结识好些人,也明显感觉到一些女子比以往更为热情,她初来京都可不是这样,大家也只是表面客气一下。   细细想来,还是因为和魏临被赐婚的缘故,她们结识的哪里是沈云簌,只是未来魏家的少夫人罢了。   她不擅长同人虚与委蛇,做不到明明不喜欢,还摆出一副亲近的面色,只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忽然,一个身着海棠红衣裙的女子出现众人面前。   沈云簌也望了过去,却是多日不见的郑家姑娘。   上次听南佳县主说,她与郑伊如不来往了,她几乎忘了这一茬。   身旁的戚灵溪反应则是比沈云簌还要激动:“哼,不知道今日来耍的什么鬼把戏,咱们别理她。”   戚灵溪的话刚落,沈云簌已经起身,离开了花厅。   昔日被人拥簇的郑家姑娘,这会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和她亲近。   郑伊如今日来,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在乎还有几个人愿意跟她往来,越过花厅,直接朝着沈云簌过去。   昨日,罗雨盈出的主意是要她先和沈云簌和解,只要接近了她,才能进行下一步计划。   沈云簌以为郑伊如来同她争吵,或者讨要说法,却没想到她会主动认错。   “沈姑娘,我被祖父禁足,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那日我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   只茶楼诽谤那次,沈云簌没有放在心上,她更在意的是郑家人做的那些龌龊事,尤其是郑伊如的父亲郑成均,心思歹毒,令人不耻。   “我这人记仇的很,你说什么,我们都不可能交好,别难为你自己了,没意思。”   “我只是想同你道歉。”   “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今日你不走,我就走。”   郑伊如没想到沈云簌这么决绝,她快要忍不住火气,偏偏这个时候南佳县主过来了。   郑伊如笑盈盈的同南佳县主说道:“县主,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沈云簌有些生气的同时,又重新对郑伊如有了新的认知,她竟然是不请自来。   “今日,你可不要捣乱。”南佳县主道。   来者都是客,南佳县主不好赶人,只宽慰沈云簌:“今日之事始料未及,你也不要在意。” 第51章 第51章   ◎狼狈为奸◎   怎么能不在意, 她做不笑脸相迎,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沈云簌转身对南佳县主道:“既然她来了,那我也该走了, 今日, 有我没她, 有她没我。”   话落, 沈云簌就朝着一条甬道走去。   郑伊如没想到沈云簌这般不知好歹,连南佳县主都不放在眼里, 她本是听了罗雨盈的话, 先接近沈云簌, 假意讨好, 再找个机会惩治她, 如今都接近不了人,她还怎么进行第二步。   瞧沈云簌这般无理的态度,她索性也不装了,对着沈云簌的背影道:“沈云簌, 你装什么清高,南佳县主请你来是给你脸面, 你还直接走人,我看你就是有了陛下的赐婚后,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你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下贱之人。”   沈云簌转过身,双目直视郑伊如。   妙圆听不下去,欲要骂回去,被沈云簌拦住:“咱们先让她逞一会口舌之快。”   郑伊如本就一肚子的怨气和火气, 这一通话过后心里舒坦不少, 见沈云簌无话, 觉得她是被自己震慑住了。   “你以为你是谁, 顶着一张狐媚子的皮囊,勾引自己的表哥,听说你被罚在凤仪宫里长跪不起,怕是这圣旨也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   南佳县主听到这里,制止道:“郑伊如,你疯了吗?陛下的旨意你也敢质疑,传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   郑伊如方知道自己失言,又一脸委屈道:“县主,你是不知,前些日子她还跟我说,她不会跟我抢世子,还告诉我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多久,世子就成了她的未婚夫,她这人最擅长哄骗人了。”   南佳县主气的说不出话来,她用心筹划的小小春日宴,被郑伊如给搅合了:“你……少说两句,气氛全都给你搞没了。”   沈云簌方开口道:“县主,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是她郑伊如就是本就没有一点诚意,还说真难听的话来恶心我,我倒是想大度一下,不跟她计较,您看,我还能怎么做。”   郑伊如一腔怒气发泄出去后,才知道沈云簌在这里等着自己。   “沈云簌,你无赖,你卑鄙。”   南佳县主也听不下去:“到底是谁无赖呀,你走吧,别扰了我们的好兴致。”   郑伊如哑然,她竟然被下了逐客令了,万万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竟然被南佳县主这般嫌弃,于是气冲冲的离开了。   中途遇到戚灵溪,昔日好友互相看着彼此,前些日子她被禁足,戚灵溪还来找过自己,那时她心情正不好,戚灵溪却跟没事人一样,竟然跟她讲笑话,这不是存心取笑她,后来,她得知戚灵溪与沈云簌往来后就更加确信无疑了,两人早已狼狈为奸,她才是局外人。   心里不愿,也该把一些话挑明了说:“你若不和沈云簌来往,我倒是可以考虑重新接纳你。”   戚灵溪嗤笑一声:“我堂堂侯府嫡女要被你威胁,你是不是觉得我戚灵溪好欺负。”   “你们都给我等着,早晚让你们后悔。”郑伊如又回身瞪了沈云簌一眼,气呼呼的离开了。   南佳县主未料想不到今日有这一遭,但也没有妨碍宴会继续进行。   宴饮时,南佳县主问沈云簌“你和郑家姑娘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今日她怎么发么大的火气,简直莫名其妙的。”   “没什么怨恨,她只是心里不平衡罢了。”   沈云簌明白,说到底,还是因为魏临,爱慕不得,心神怨恨,把气都撒到她的身上了。   今日郑伊如出现的时候就觉得她奇怪的很,以往骄傲的像一只孔雀,如今放下脸面跟她说软话,只是她这做戏的手段实在拙劣。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成婚事宜有序进行,做婚服的工匠上门来丈量尺寸,每隔几日,媒婆就要上门一次,商议婚事的具体流程。   纳征之日,琉璃巷很是热闹,沈弘之的同僚以及街坊四邻前来祝贺。   魏启年携着邓氏前来送聘,聘礼魏老夫人早就准备好了,除此之外,还有魏临母亲元氏备下的一份。   妙圆从前院回来,跟沈云簌讲述外面的情景,末了说道:“姑娘,世子的聘礼把前院里都占满了,上好的丝绸就好几大箱子,成对的喜镯子二十八对,八式海味,四京果……”   沈云簌不在乎聘礼多少,但她也明白聘礼的多少额彰显男方的重视程度,她深知魏临不会在聘礼上含糊,却比她预想聘礼要贵重的多。   春罗也为帮她梳好了发式,沈云簌被请出来,邓氏为沈云簌从聘礼中选出一套精美的金饰戴上,说着一些吉祥话,众人相互道贺,纳征之礼圆满结束。   送过聘礼不久,就是请期的日子。   魏老夫人特意让林嬷嬷过来一趟,问一问沈云簌的小日子,也好在成婚时错过这些天,若是沈云簌的母亲在,那魏老夫人也不用绕这么一遭了,毕竟沈弘之做不到这般细致。   日子定在了三月初九,算下来,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沈云簌感觉每日里都过的很快,沈弘之最近回来的比较早,回来也不呆在书房里了,没事就和沈云簌饮茶谈心。   父女俩人都明白,以后嫁出去,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   魏临最近很忙,只偶尔散值回来,带着沈云簌爱吃的甜点过来,因父亲和兄长都在的缘故,他也只寒暄几句,或是看她一眼就走,只是那双眼睛每次看过来,都觉得别有深意,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的,让人浮想联翩。   二月下旬,京都城南有几场马球赛,男女皆可参见,赢得比赛有丰厚的奖赏,秦悠不顾兄嫂阻拦,主动参见比赛,还邀请沈云簌给她捧场助威。   只她一个人太少了,沈云簌把戚灵溪也叫了去。   这日风和日丽,天气也是极为暖和的,柳枝已经开始长出新芽,小草也探出了头。   秦悠在赛场上逐渐崭露头角,已经进了好几个球,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沈云簌和戚灵溪坐在观台上,商议着等秦悠赢了比赛,去哪里庆祝。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给观台上的人每人上一杯桂花饮子,到了沈云簌这里,还特意说明桂花饮子出自天景阁。   沈云簌已经喝饱了茶水,不想喝桂花饮子,戚灵溪见她一直未动,把沈云簌这份也喝了。   “这两杯桂花饮子味道怎么不同?”戚灵溪问。   这丫鬟这笑着说温度不同,口感也不同,端着案子走。   大约一刻钟的时候,戚灵溪顿觉得头部有些不适:“马球比赛你一个人看吧,我头有些晕。”   见她状态不佳,沈云簌忙扶着人出了观台:“那我送你回去。”   戚灵溪本想拒绝,可脑袋越来越昏沉,就由着沈云簌搀扶。   马车停在场地外面,要离开马球场,还有一段距离。   沈云簌让妙圆和戚灵溪的丫鬟秀珠一起扶着她回去。   “好端端的,你怎么头疼了呢?”   “我也不知,就是不太舒服。”   前面有一处巷子,出了巷子口,就到了放置马车的地方。   沈云簌越发觉得不对劲,这巷子前头站了两个大汉,似乎有意拦路,本能觉得他们似乎有某种目的。   “先别走了,我们先回去。”沈云簌道。   当她们转身时,后面一辆马车朝着这边过来。   待到马车离进时,从马车里跳出三个高大的男子,欲把她们拖进马车里。   妙圆见事情不妙,挡在沈云簌的面前:“你们怎得如此狂妄,我们家姑娘可是官眷。”   这些绑匪也懒得废话,一番拉扯后,两个丫鬟被敲晕。   一大绑匪道:“怎么出现两人?”   “管她呢,都带走就是。”   看到戚灵溪被一壮汉拖着走,沈云簌来挡在戚灵溪面前:“你们要干什么?”   这些人并没有回答沈云簌的话,而是直接将麻布塞到嘴里,拖着人了马车。   刚上马车,她就被这些人用绳子绑住了双手,如此干净利落的绑人手法,一看就是惯犯。   南城马场地处偏远,接近于城郊,再往前,就出城了。   看来这些绑匪是冲着她来到,想到那杯香饮子,沈云簌方知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此人应该个她们熟知。   到了城郊,他们把沈云簌嘴里的麻布拿掉。   “还别说,还真是个美人。”   “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们。”   “有人花银子买了沈家姑娘的清白,一会把你送到外面的一家客栈,再赚上一笔,不对,是两笔,多了一个姑娘。”   “我是镇北侯府世子的未婚妻,我未婚夫是大理寺少卿,你们赶快放我回去,若不然你们……你们……”   马车里的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他们自然明白魏临的名号。   “哎呦,还威胁呀,哈哈,我们不怕了,我们好几个兄弟都死在了大理寺,今日咱们可得好好招待这位姑娘。”   沈云簌暗叫不好,既然他们做出这等事,自然就不怕死,跟几个亡命徒如何比狠。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么能与之抗衡,而且戚灵溪已经沉沉的睡去,沈云簌慌乱的很,但又觉得此事实在蹊跷:“你们总得让人死个明白,到底是谁要害我?”   “咱们也不知,但有一点可以告诉你,她是个姑娘。”   沈云簌能想到的只有郑伊如,联想到那一杯让戚灵溪昏睡的香饮子,想来提前做足了计划,想到这里,沈云簌的眼泪就止住的掉。   “小姑娘长得真不错,眼睛水汪汪的,你看,她还哭了……哈哈,哭的也好看。”   其中一个想要伸手碰一碰沈云簌的脸,只是手还没碰到被沈云簌的脚踹了一下。   若是手里有刀子,她非得跟这些人拼命不可:“你们谁敢碰我,我直接撞死子在这里。”   “死了更好,反正我们已经拿了一百两。”   “一百两,我就值这么些银子,我给你们五百两,放了我们。”   这句话让另一个绑匪心动了:“老大,这银子可不少。”   “我们已经拿人的银子,事情也做了,你觉得我们放了她,她会放了我们吗?道上有道上的规矩。”   眼看又行不通,只能再等待时机了。   忽然,马车加快速度,赶马车的人道:“老大,后面有人追我们。”   其中一个绑匪掀开车帘往外看,果然马车后面有一行人。   “速度再快点,他们的人越来越近了。”   马车里一共四个人,马车跑不快,为了让速度快一些,他们准备把昏睡的戚灵溪丢出去,沈云簌担心人受伤,但也觉得这是唯一让戚灵溪逃脱的办法。   就在他们行动之时,马车开始转弯,一支利箭射在了马脖子上。   马儿仰天嘶吼后,开始打滚,马车随着马儿颠簸的厉害,沈云簌一头栽倒了车壁上。   这些人眼看事情不妙,四处逃窜,马儿又被射中一箭,直接躺在了地上。   没了动静后,沈云簌捂着脑袋,掀开车帘往外瞧上一眼,前来营救的人一部分去追赶那些绑匪,另一部分负责善后   沈云簌摇了摇魏惜,她睡的依旧很沉。   外面一男子道:“沈姑娘,让您受惊了。”   沈云簌调整好自己状态,掀开车帘问:“是世子让你们来的吗?”   “是,沈姑娘。”   回到城里时,魏临也赶来了,他先上了马车,询问沈云簌的伤势。   她只是碰了一下脑袋,其他倒是无碍,就在这时,绑匪也被押送回来。   魏临随即跳下马车,面色骤然变得严肃,看着被抓的几个人道:“带回大理寺狱。”   戚灵溪醒来后,已经是一日之后的事情了。   沈云簌过来看她,顺便讲述那天事情的经过。   得知幕后之人是郑伊如时,戚灵溪气急败坏的要出门质问,她知道郑伊如有时色胆包天,但却没想做出这般阴损的招数。   而郑伊如从昨夜就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狱中。 第52章 第52章   ◎秉公处理◎   牢房里阴暗潮湿, 郑伊如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从事发到她被抓进牢房,不过半日的功夫,她都未反应过来, 只在茶楼里等待消息的时候, 被几个官兵直接带走了。   无论如何, 她都不会承认自己做了谋害人的事, 天杀的罗雨盈,帮她出了这等馊主意, 害的她好惨。   直到有人打开牢房的门, 告诉她, 魏大人要提审时, 郑伊如仿若看到一丝希望。   她已经到打定了注意, 把所有的事都甩出去,毕竟她只是花了些银子,其他的事情都是底下人做的。   到了审讯室,郑伊如看到了魏临, 她稍稍理了理凌乱的发丝,只是还未整理好, 被狱卒一把推了进去。   郑伊如差一点跌倒,本想呵斥身后的狱卒,可见近在眼前的魏临,压住了火气。   他坐在长案前,面色严肃,眼神寒凉。   郑伊如忽然有些开始害怕了, 除了魏临冰冷的脸, 还因这里有许多的刑具。   狱卒道:“见了大人还不跪下?”   郑伊如道:“我是被冤枉的, 为何要跪下。”   “人证物证聚在, 何为冤枉?”一旁的录事说道,又将那些口供以及她花出去的银子一并放在她的面前,郑伊如看到后辩解道:“世子,他们冤枉我。”   “冤枉你,他们为何不冤枉别人,独独冤枉你?”   郑伊如低着头道:“我哪里晓得。”   她没想到魏临查的这么快,只一夜的时间而已。   “郑伊如,你谋害本官的未婚妻,人证物证都在这里,你若不如实交代,便可走下一步流程,少一些皮肉之苦。”   郑伊如攥紧手指,心里打定主意,不交代还能把她怎么样,只见一个狱卒拿着一把皮鞭和一个木桶进来。   盐水鞭?郑伊如知道这个酷刑,还未等她辩解,就被人拉过去。   “我可是申国公府的嫡女,你们放肆。”   干活的狱卒道:“我们这里只有犯人。”   魏临面无表情的看着狱卒把人绑在木桩上。   郑伊如慌了:“世子,世子,你不要这么对我,你可知道我心里爱慕的人……是你。”   魏临冷笑一声:“跟本官玩这种把戏的你是第一个。”   “真的,我不骗你,你从边关回来时就……”   看着魏临寒光逼人的眼神,郑伊如不敢再说下去,见魏临垂眸之际,郑伊如又鼓足勇气道“真的,我没有骗人。”   “也就是说,你陷害我未婚妻,是因为这个?”   “……”   郑伊如忙摇了摇头,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对,若承认对魏临的爱慕,也就间接承认了她害人的动机。   “若是真的,这件事还是怪你自己,你若早些说这些话,那本官会早点让你死心。”魏临把死心两个字咬的很重,眼神里里透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杀气。   “……”   既然说什么都没用,那她就死不承认,或许还能撑到祖父来救自己,眼下,先保住她这一条命最为要紧。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我没陷害她。”   “上刑,不用忌惮她是国公府的人。”说完这句话,魏临离开了审讯室。   申国公赶来大理寺狱的时候,见到自家孙女被打的皮开肉绽,当即老泪纵横。   他没想到魏临会用这般严厉的酷刑,当下,还是要郑伊如交个底:“那些事,你到底有没有做,若没有,祖父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你救出,若是有,我会想办法帮你减刑。”   郑伊如看着祖父,他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而自己正年轻,若是祖父拼尽全力,或许自己还有一丝可能,她摇了摇头:“孙女没有害人。”   “好,祖父信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即便救不出,也会把你从大理寺了给提出来,这个魏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酷吏,不能让他再审了。”   郑伊如十分后悔,想当初有人提醒过他,魏临虽然长得好,权利大,却是不能招惹的。   可那时她只一心想要嫁给他,哪里会想到这些事情,若是早些知道,便不会做出这等愚蠢阴损的招数。   罗雨盈给她支招的时候,她就觉得此计甚毒,可眼看魏临和沈云簌的婚期已定,她怕是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今日鞭子和板子打过来的时候,她就后悔了,为了这样的人一点也不值当。   申国公从大理寺狱中出来,就去寻了魏临,魏临此刻正要离开大理寺。   “魏临,我们郑家哪里得罪了,你有事冲我来,为何要跟我家孙女过不去?”   魏临下了马,不卑不亢的说道:“郑伊如伙同他人,谋害沈家姑娘沈云簌和戚家姑娘戚灵溪,昨日已经将绑匪以及其他参与者捉拿归案,而昨日已经向申国公府递了话,难道郑家成均就没跟你说吗?”   听着魏临言之凿凿,申国公愣了片刻,但依旧没有丝毫妥协:“我会让陛下为我们郑家主持公道。”   “我魏临任职大理寺多年,从未判过一件冤案错案,随你怎么做。”魏临骑上马儿离开。   当日,申国公寻到宫里,控诉魏临的暴行,说自己的孙女被严刑拷打,想要屈打成招。   申国公曾对朝廷有功,但魏临更不会胡乱判案,于是让人把魏临叫到宫里,让两人当面对质。   魏临陈述事情经过,有理有据,申国公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孙儿是不是真的做了此事?   可听到郑伊如要被流放的时候,不管郑伊如做没做,他都不能承认。   当得知谋害之人是魏临的未婚妻后,申国公抓着了点,开始做文章:“陛下,他就是想利用自己职位之便以公谋私,让他继续断案,那我孙女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两人之间曾有过节,这案子断起来就十分麻烦。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交由京兆府来查办吧。”永徽帝道。   听到这里,申国公也不在辩驳,忙下跪谢恩:“陛下圣明。”   魏临倒也觉得可行,他已经掌握了所有的证据,由京兆府断案也只是走个过场。   当日黄昏,郑伊如换了牢房,京兆府的付大人温和了许多,又因郑伊如是申国公府的人,不敢太过严苛。   此刻,郑家的人才敢去监牢里看郑伊如,彼时牢房里的郑夫人哭的肝肠寸断,自己从小教养的女儿,锦衣玉食的养大,却不成有一日被人这般对待。   当她得知罪魁祸首是魏临时,气的当场晕厥过去,自家女儿的心思她最懂了,如今被喜欢的人伤成这样,不光是身上的伤,怕是这心里也有伤。   郑成均气得当场辱骂:“天杀的魏临,成心跟我申国公府过不去,王八蛋,无耻之徒,小人得志的东西,我看他能猖狂到几时……”   申国公当场给了郑成均一巴掌:“叫嚷什么,这会赶紧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帮郑伊如翻案,申国公极力要求过堂重申一遍。   付大人夹在中间也是为难的很,不论怎么做,都会得罪一方人,这时下属劝道:“大人不必忧虑,此案就按大燕律法来判,既然陛下决定交由京兆府,必定是要一个公正,说起来您有陛下撑腰。”   一语点醒梦中人,付大人道:“也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证据都送过来,这案子势必不能马虎。”   过堂设在两日后,这期间,郑家背后没少调查询问,得出的结果竟然是这个孙女的确做了蠢事。   申国公已然看不到希望,自己戎马一生,得到先帝不少信任与嘉奖,竟然在儿孙上面摔了个大跟头。   而沈家这边接到京兆府的传话,明日过堂,要沈云簌过去做个证。   魏临虽然没来看她,但让人送了一份书信,大意是让她陈述实情,不要害怕。   那日的惊心动魄历历在目,也希望这次京兆府的大人能秉公处理。   过堂这日,沈时尧陪着沈云簌一起来的,郑家一众人早就到了,戚夫人带着戚灵溪也过来了。   自己的女儿昏睡了一日,戚夫人也是气愤的很,得知事情是郑伊如做的,今日带着鱼死网破的势头来的,往日与郑夫人交好,这会见了人,直接走过去,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把自己的女儿教成这样,也正是一种本事。”   郑夫人听了欲要争论,却被身边的老嬷嬷拦住:“夫人,切莫与不相干的人乱了方寸。”   京兆府大堂,一众人都到了。   付大人让人一一阐述,顺带为自己辩解,沈云簌和戚灵溪讲了当日的情况,付大人又提问了几句,两人的话毫无漏洞。   郑伊如自然矢口否认,可后来她不淡定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和中间人,还有那三五个绑匪都被带了上来,就连马场上收买的丫鬟也被带到。   这些人早已在大理寺狱的时候就签字画押,就在她努力为自己辩解是被人栽赃陷害时,罗雨盈也被带了上来,并亲口承认郑伊如做了什么事。   申国公已然知道再无翻案的可能,当场气的昏厥了过去,郑家人一时间手忙脚乱。   郑伊如浑身发抖,看着罗雨盈道:“你这个扫把星,主意都是你给我出的,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你就是一毒妇。”   罗雨盈道:“让你做,你就做吗?我逼你了吗?”   “我要杀了你……”   当郑伊如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堂上的付大人猛的拍了一下惊堂木:“休要在公堂之上大放厥词,郑伊如,你还不知悔改吗?”   郑伊如只希望这是一个痛苦的梦,她受尽了折磨,还是无法改变被判刑的命运,按照大燕律法,流放三年。   虽然没能直接砍了脑袋,可流放的苦楚对她来说,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就在她被重新压倒大牢里时,她挣脱衙役的手,对着要离开的沈云簌道:“沈云簌,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   沈云簌心里本是恨她的,可今日见她这般狼狈模样,那些怨气也都消散了,这牢里的狱卒的手段还真是狠,看得出她被用了很重的刑罚,走路都是摇摇晃晃,身上的囚衣也印了斑斑点点的血迹,她脸色发白,眼睛瞪大很大,额头上的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此事是你咎由自取。”   “知道我这一身的伤是谁造成的吗?是你的好未婚夫,他就是地狱里的修罗,这样的人在枕边,我看你怎么安心睡觉,若有一日,他厌弃了你,说不定对你一样的狠心,你这一生终将与狼为伍,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哈哈……我诅咒你过的比我凄惨……哈哈……”   “你们赶紧带人下去呀。”付大人催促道。   沈云簌听了郑伊如的话,心里异常不是滋味。   魏临发起了狠来,的确让人后怕,现在对她好,不一定将来对她好。   而魏临一直都在幕帘后听着,郑伊如最后说的那些话全都听见了。   隔着幕帘之间的缝隙,她看到沈云簌愣在原地,脸色发白,应是被郑伊如的话触动了。   接着,沈云簌就被堂外赶来的沈时尧带走了。   长易道:“世子,表姑娘会不会听信郑伊如的话,要不,咱们去解释一下。”   “怎么解释?”   长易道:“大理寺的正常断案流程,证据确凿而不招供者,可严刑逼供。”   “算了。”魏临抬脚走出门外,去解释反倒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京兆府外,沈云簌上马车的时候看见了魏临,两人隔着一段距离,互相看着彼此,皆是沉默。   此案已经了结,尽管心中有疑惑,沈云簌也不想在去问什么,今日郑伊如的话还是让她有些震惊,可说到底,魏临所做一切也为了她。   “阿簌,你先上马车,我去和世子打声招呼。”沈时尧道。   “哦。”沈云簌答应一声。   进入马车里,她掀开车帘,看到魏临和沈时尧寒暄两句就分开了。   回来后,沈云簌方得知魏临在幕帘后面旁听,想必郑伊如的那些话他也听到了。   事情虽然过去,恶人受到了惩罚,可这件事却没有让人感到轻松。   接下来的三日,京都城里下雨了。   阴郁连绵的天气犹如人的心情。   安静下来时,总能想到那些郑伊如的那些疯话。   心里总是又两个声音拉扯,一个告诉自己,魏临对她千万般的好,做的一切都是事出有因,说到底,此事也因她而起。   而另一个声音则是若有一日,魏临真的厌弃了她,她该当如何,她不是没听说过,刚成婚时过的蜜里调油,成婚多年后互相厌弃,以至于过的跟仇人一样,魏临对待仇人的手段她最能明白。   妙圆见沈云簌郁郁寡欢,上前问:“姑娘,您是不是在想世子?”   “胡说什么呢,我在想着雨什么时候能停一停。”   “为何盼着雨停?您是等雨停了要做什么吗?”   “这雨下的人心烦意乱。”她其实想见魏临一次,还是把话说开一些。   魏临这段时日不来看她,也未曾书信,应该也是因为郑伊如的那些话,不管怎样,他们快要成婚了,一切都要向前看齐。   自从出了这件事,沈弘之也不要沈云簌随意出门了,二月底的时候,林嬷嬷过来传话,说魏临的母亲元氏从京都郊外的竹水山庄上回来了,说想见一见沈云簌。   关于元氏的为人,沈云簌也是有些疑虑的,有人说她温和,有人说她睿智,也又人说她固执己见。 第53章 第53章   ◎娃娃亲◎   听到要见元氏, 沈云簌这心里就轻松不起来。   春罗询问沈云簌:“姑娘,今日去见大夫人,您可想好了穿那件衣物?梳什么发式?戴那些首饰?”   秋蕊道:“在姑娘的穿戴方面, 你平日里不是最有主意的吗?”   “今日不一样, 未来婆母面前既不能太多艳丽, 也不能太过素净, 这个度我还真不好拿捏。”   沈云簌想了一下道:“今日穿那件藕荷色花云短缎裙,发式和平日里一样就好。”   春罗点头:“还是姑娘有主意, 您说的这身衣物既矜贵又雅致, 奴婢也觉得真合适呢。”   “我只是喜欢这件, 也没有想别的, 少在这里拍马屁。”   沈云簌仔细想了一下, 刻意打扮不如随意一些,往后是要和元氏相处的,第一次什么样,那以后也就什么样了。   若是刻意打扮的华贵艳丽, 倒是显得自己太张扬了,她本就是不喜欢在衣物方面去压谁一头。   今日休沐, 父兄都在琉璃巷,沈时尧提议一起去,上次听同僚讲述母亲与媳妇如何不对付后,他忽然就害怕这位未来的婆母会不会刁难自家妹妹。   沈云直接簌拒绝了,既然元氏能在庄子上住这么些年,应该是个不喜欢太多人叨扰她, 想来也是提前看她一眼, 应该也不会留她太久。   马车行至镇北侯府门前, 管事的忙下过来招呼, 鞍前马后的一阵询问,引着沈云簌先去了福安堂,此刻,魏老夫人和两个孙媳正在福安堂的亭子里说笑。   沈云簌给魏老夫人和两位嫂嫂见礼。   “外祖母好,两位嫂嫂好。”   魏老夫人笑呵呵道:“阿簌,快点过来,都多久没有见你了。”   沈云簌进入亭子里落座,方要说话,见姜氏和余氏对着她一阵打量,眼神里也是透着一些古怪。   平日里姜氏和余氏就爱拿她逗趣,这下与她们要成妯娌关系了,不知道又要说出什么话来。   姜氏道:“阿簌,我看就你别喊什么外祖母了,直接喊祖母得了。”   余氏又跟着煽风点火:“去年第一场雪时,一起在北院里吃拨霞供,我就瞧着叙淮看你的眼神十分不对劲,原来真是对咱们阿簌起了这等心思。”   沈云簌道:“嫂嫂们又拿我说笑,等回头遇到二表哥和三表哥,我可是要告状了。”   “我们说的又没错,不怕你说去。”   看着三人斗嘴,魏老夫人心情也格外舒坦,一家人之间不拘谨,关系和睦,这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行了,你们两个没轻没重,别总拿小姑娘开玩笑。”   这时,林嬷嬷来了。   魏老夫人拍了拍沈云簌的手道:“你去吧。”   原以为魏老夫人会交代她一些话,可她什么也没说,沈云簌的心里有些没底。   一路上,林嬷嬷道:“大夫人性子温和,极好相处,姑娘无需担心。”   “嗯。”   她只知镇北侯府有一座明裕居,却未曾来过,跟着林嬷嬷穿过一条弯弯绕绕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座青瓦白墙,风格似宜州的院落。   踏入明裕居门内,各种花草交相辉映,进入曲廊,来到一座圆形洞门的小亭子里。   里面坐着一位暮春之年的妇人,沈云簌只能瞧见她的侧颜,她衣着也是极为的素雅,头发只一根簪子挽起,低头和小丫鬟忙活着什么。   林嬷嬷道:“大夫人,表姑娘来了。”   元氏转过脸,瞧着圆形洞门旁立着的小姑娘,只瞧着她身形纤细如柳,和身后的胖丫鬟对比强烈。   “快进来,我瞧瞧。”   沈云簌进入亭子里,恭恭敬敬的对着元氏道:“大舅母好。”   元氏笑了笑,按理说是该喊她一声大舅母,于是招呼人坐下。   距离近了后,也瞧了仔细,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宛如明媚春花,也怪不得魏临喜欢的紧。   若仔细回想,她见过几回小姑娘,幼时长得白白净净,惹人喜欢。   “来这里不用拘着,今日让你来也是想见一见你,你幼时来过镇北侯府几回,那时我还曾想过,要给你和魏临定个娃娃亲,可后来你父亲调离京都,这一走就是十多年,事情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真是当我的儿媳妇。”   沈云簌一脸难以置信,魏临曾经说幼时见过的那些话,她还不太信,如今又从元氏嘴里说出这一番话来。   “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说你与镇北侯府有缘呀,躲都躲不掉的缘分。”   沈云簌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都是制作香料的工具,便问道:“大舅母在制香吗?”   “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罢了。”   小丫鬟端着案子来了,把茶水递到沈云簌的跟前:“表姑娘,请用茶。”   沈云簌接过茶水,啜了一口,把茶碗递给了妙圆。又和与元氏谈论起了香料的制作。   有了话题,就不会冷场,虽然第一次见面,气氛也算愉快。   不多时,魏惜急匆匆的来了。   先给元氏行礼,然后来到沈云簌跟前说道:“我还以为她们骗我呢,表姐,北院有一大片的草地,魏家宗亲里两个堂姐也来了,我和她们正要一起去放纸鸢了,你愿意来吗??”   今日她是来见元氏的,怎好直接走了,正想拒绝,却听元氏说道:“行,你们去吧。”   “那阿簌就先回了。”   沈云簌正要起身时,又被元氏拉住了手:“差一点都忘了,我还有份见面礼没给你呢。”   只见丫鬟拿来一个锦盒,元氏接过递给沈云簌:“去吧。”   沈云簌拿着锦盒时,明显感觉有些重,一定是一件有分量的见面礼。   收到见面礼,也就意味着元氏对她的认可,元氏没有架子,与她说话也是温温柔柔,虽然才半个时辰的时间,却已经喜欢上这个未来的婆母,同时也打消了她很多的顾虑。   沈云簌把锦盒交给妙圆,辞别了元氏。   返回的路上,她一直想不通,元氏这般随和的人,怎么会镇北侯互相怨恨呢。   虽然有疑惑,但长辈的事不能随意揣摩,看到的听到的往往都与事实不符。   沈云簌在镇北侯府住了也有小半年了,可从未听说有一大片的草地。   魏惜道:“你怕是不知道,北院后面有片小林子,小林子后面就是大片的空地,四哥让人在里面种了许多的青草,这会到处都是以绿油油的。”   到了北院,沈云簌被魏惜拉着从侧门跑了进去,这里有一条又直又长的小道,顺着小道往前走,就到了后面的空地。   魏家宗亲里的两个姑娘正忙着放纸鸢,只是今日风小,纸鸢飞了一会就落下了。   从魏惜的口中得知,这里原本是魏临练习骑马射箭的地方,前些日子,魏临决定改为一片草地,可来这里放纸鸢,打捶丸,那些箭靶也一并拆除了。   “四哥说了,这几日就会建一处打捶丸的场地,到时我们在府里就能玩儿了。”   “真的?”   “我还能骗你不成。”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魏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从上次过堂后,魏临就没来寻过她,不来看她,又默默做这些事,她还真的有些猜不透魏临。   魏惜瞧着远处放纸鸢的两个姑娘道:“表姐,咱们和她们比赛如何?”   “好呀。”   妙圆为沈云簌带上襻膊,两人拿起纸鸢,朝着草地正央走去。   阳光洒在草地上,犹如一条浅黄与青翠交织的毯子,有的地方,还开出了小小的花儿。   四个人两两组队,比赛谁的纸鸢飞的高。   魏惜负责把纸鸢往上抛,沈云簌负责拉绳子。   可惜抛了三次,纸鸢在空中盘旋几下就掉了下来,一次次失败后,沈云簌掌握了一些技巧。   而这边的魏临带着几个小厮和工匠过来,正准备寻一处地方建造亭子。   远远的,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知道沈云簌今日来,却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上次魏惜得知这里成了一片草地,她就是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没想到今日把他的未婚妻带来了。   这段时日,他有些不太敢见沈云簌。   郑伊如那日的话想必让她十分不愉快,他本想解释,可事情的确这样,为让郑伊如早些认罪,他让手下用了刑,一切都是按照正常流程,但有了这层关系,又变得有些不一样,好似他蓄意谋害似的。   他很害怕沈云簌再像以前一样躲避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此时,她牵着纸鸢往这边跑来,魏临也停下脚步,看着她放纸鸢,犹如画中人,奔跑时俏皮的模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云簌根据风不断调整方向,她想让纸鸢飞的再高一些,故需要跑的再快一些。   只是下一刻,就撞到了人,她的脑袋懵懵的,抬眼时,看到了魏临,手里的线轴也掉了下去,接着,她的纸鸢就真的上了天,越飞越远。   魏临扶稳了沈云簌道:“你小心一点,别把自己给摔了。”   “嗯。”   她已经稳住了身体,可魏临握着她的手腕一直不松开,大庭广众之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沈云簌有些难为情:“表哥,你能不能放手呀?”   “可知你差一点把我撞到了?”   沈云簌有些凌乱,这是在怪她?于是忙给魏临道歉:“对不住了。”   魏临嘴角弯了弯,在沈云簌耳边低语道:“无碍,我怎会怪你呢。”   一股热气灼着她的耳朵,沈云簌忙退后两步,朝着魏惜走去,她们的纸鸢已经不知飘向了何处。   几个工匠和小厮还准备等魏临吩咐干活呢,方才他们看到了什么,一对璧人在众目葵葵之下,打情骂俏?   魏临手指紧握,耳根渐红,方才靠近沈云簌说话时,他的唇碰到了她的耳朵,若不是这里都是人,他真想把人拉近怀里。   心里有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魏临忍不住想要发笑,却看到几个工匠和小厮正瞧着他,他即刻恢复了严肃的面孔,吩咐他们去干活。   因魏临来了,宗亲家的两个姑娘也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魏惜提议去她的淳湘院,沈云簌则想早点回去。   正要离开北院时,一小厮道:“表姑娘,您稍等片刻,世子说他今日送您回去。”   魏临就站在不远处,明明自己可以说,还偏偏让人传话,沈云簌道:“我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告诉他,不必了。”   走了一段距离,又被那个小厮截住:“表姑娘,世子说想和您好好谈谈,想问您能不能给个机会?” 第54章 第54章   ◎倾慕之人◎   机会?沈云簌转身看着远处的魏临, 以往都是霸道强势,今日竟然变得斯文起来,这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的做事风格, 感觉他今日有些怪怪的。   魏惜也明白, 若是这个时候不懂事的拉着沈云簌走, 回头他这位辞色俱厉的四哥必定找自己算账:“表姐, 那我就自个回了。”   沈云簌点头:“好呀。”   妙圆和小厮也识相的离开了,只剩下沈云簌一人了。   这边魏临等着她过来, 但见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僵持一会, 抬脚主动过去, 他可是记得沈时尧来的时候, 沈云簌一路小跑着过去的,一脸兴奋的样子。   可到了他这里,见一面说几句话都不情不愿的,果然, 跟他父兄比起来,自己依旧啥也不是。   可想到马上成婚了, 这人以后就再也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魏临心头又有些欢愉。   沈云簌看着魏临一步一步的走来,好些天未见他,感觉有那么些生分,她干脆不语,等着魏临问话。   以前, 沈云簌见了他, 都还算恭敬, 每次都行礼问好, 可今日低头不语,也不知道是何种意思,她不主动,那他就主动些:“今日可是见到母亲了?”   沈云簌抬头,一脸疑惑。   魏临道:“你不是去了明裕居吗?”   “哦,是……是去了,大舅母人很好,送了我见面礼,还教我如何制香。”   这和魏临料想的差不多,沈云簌除了和他相处的不自在之外,好像其他人都能处的好,即使不对付,也甚少急过脸。   方才让她不要走,除了真的想她,也想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距离成婚也就十二三日的时间了,郑伊如那日的话,想必打击到了她,若她有心结,是要想办法解开,他希望沈云簌是欢欢喜喜的嫁过来。   “郑伊如已经判了流放,她罪大恶极,即便她伤害的人不是你,依旧会严刑逼供,不会轻易饶恕她,我没有以公谋私。”   沈云簌这些日子想明白了,魏临在大理寺任职,自然要与一些穷凶极恶之人周旋,郑伊如的那些话也不在意了,魏临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已经会判断。   魏临又走近些问:“你是不是觉得表哥是个恶人?”   “不是。”沈云簌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是……”沈云簌还真说不出来,说他是好人,觉得好人这两个字和魏临隔得有点远,说他是正直之人,这会他看自己的眼神,哪里有半点正直的样子,炽热的双眸在她身上来回打转,一点也不收敛。   “表哥是……阿簌倾慕之人。”   说完这句话,沈云簌看了一眼魏临,又侧过身去,还真怪难为情的。   魏临半晌没反应过来,毕竟第一次听见她主动这么说,他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沈云簌提起裙摆,朝着草场的小门边走去,魏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到了那片小树林,魏临加快脚步,靠近沈云簌一些后把人直接拉近怀里。   青天白日的,还是在外面,沈云簌瞬间觉的无地自容,推了她两下:“表哥,这不合礼法,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就怎样?”魏临笑的一脸狡黠。   “等出嫁那日,我就不进花轿。”   魏临忙松了手,不敢再有任何动作:“那我送你。”   “不要你送。”沈云簌瞪了魏临一眼,继续往前走。   “那好,我不送,这几日事情比较多,那我们……成婚之日见。”   成婚之日见?沈云簌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魏临,阳光透过树梢映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眸有点点碎碎的流光闪过,温柔缱绻。   魏临这幅模样,很容易让人沦陷,她不是不想靠近,只是理智一再告诉她,这里不和适宜。   回去以后,沈云簌想起元氏送的见面礼,她也好奇是什么,妙圆打开后,惊喜道:“姑娘,这是一副赤金的头面。”   沈云簌以为是一副镯子,或者玉钗耳铛之类的,想到元氏送她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没想到如此贵重的大礼。   前些日子还在忧心,嫁到镇北侯府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和以前不一样了,又想到和魏临日日相处,她很怕与他相处的不愉快,也担心自己做不好世子夫人。   可今日忽然想通透了,婆母人善,未婚夫又是真心实意的,除了曹氏有些不对付,其他都好,仔细想想,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也不好找的。   想到这里,沈云簌忍不住对着妆奁笑出了声,一旁的春罗惊问道:“姑娘,您笑什么呢?”   “没什么。”   秋蕊进入内室道;“姑娘,四日后就是上巳节了,戚家姑娘和秦家姑娘都送了信,想让姑娘一起去京城郊外踏青。”   “既然都约了我,那就一起见,反正她们两个也十分熟悉了。”   “上巳节您不去见世子吗?”春罗问。   “为何要见世子?今日刚见过的,不会再去见他了。”   沈云簌让春罗把头面收好,独自来到房中,想着今日魏临说的那句成婚之日见面的话,奇奇怪怪的,一件挺重要的事情到了他的嘴里,变成了一件寻常事,又或者是为了宽慰她,看出来她的紧张了。   上巳节这日,天气甚好,沈云簌和秦悠一道去了郊外。   城南郊外的溪流最多,来这里踏青游玩的人也多。   城外的桃花已经开了,如云霞一般灿烂,溪边的垂柳也随风舞动。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徜徉在桃花间,溪流边,或者幽静的小道里。   沈云簌首先看到了戚家的马车,随后见她带着丫鬟在溪边溪水。   溪流的另一处,一些年轻士子围炉煮茶,高谈论阔,寄情于山水之间,作诗赋词。   沈云簌过去后,被戚灵溪一顿唠叨:“你怎么才来了呀,这么好的天气应该早些出门,你瞧那边人,他们已经品了好几杯茶了。”   在溪流边煮茶,的确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所以,沈云簌也做了准备:“我就带了茶具。”   戚灵溪当然指的不是饮茶,而是想瞧一瞧对面年轻士子们。   她略有些沮丧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沈云簌不知,她与昭澜学院最有才气的梅公子结识,本说好的上元佳节要见面的,可那日父母把她关在府里不准出去,还威胁她以后不准见人。   自那日失约后,这位梅公子就不再与他见面,还时常躲着她,今日也是想寻个机会问明白,但她一被丫鬟这般看着,只能让沈云簌帮她遮掩一下。   戚灵溪寻个吃糕点的借口,把母亲安排的丫鬟先支开一会,把事情和沈云簌讲了一遍。   “一会我们一起过去可好,我就和他说两句话就走,你和秦姑娘帮我遮掩一下。”   “行吧,我让妙圆带着丫鬟去捡木柴,今日我带了茶具,咱们也在那附近围炉煮茶。”   戚灵溪没想到沈云簌这么爽快,于是三人绕了好长一段路,来到对面溪流处,在他们附近寻个地方。   妙圆拉着戚家的丫鬟去捡木柴,除了春罗,就只剩下三人,她们所在的位置略高,可窥见那些人一举一动。   戚灵溪和两人说起那位是梅公子,秦悠还意外的看到了方远行。   戚灵溪道:“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昭澜的学子,个个玉树临风,当然,长得最秀气的要数梅公子了。”   “是,昭澜书院里的学子就属梅公子长得好,戚姑娘好眼光。”   这是一道男音,三人同时回头,只瞧见薛齐光也探着脑袋看着下方的人。   “你怎么来这里?”秦悠问。   “我一路欣赏风景,走到这里的,我以为你们看什么呢,原来是看男子呀?要不我把他们叫过来,咱们一起围炉煮茶,这般藏着掖着的偷看,有何意义?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   戚灵溪道:“你懂什么,虽然是上巳节,也是要注意分寸的,可薛世子你来到我们女子中间作甚,赶紧走吧。”   “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昭澜书院的学子,那些个人里我也颇为了解,就比如那个方远行,他这人就不行,太认死理,一点也不随和,若是以后嫁了这样的人,日子无趣的很。”   秦悠听出来,故意跟来她唱反调,这段日子,薛齐光时不时的冒出来,今日她不想再忍受他了:“你怎可在背后妄议他人,这是小人行径。”   薛齐光道:“你们不也在背后窃窃私语吗?咱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说谁。”   时间不等人,戚灵溪直接过去了。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沈云簌制止道:“今日是来游玩的,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吵了。”   秦悠道:“是他要吵架的,我是不会跟这等人计较的。”   “小爷我今日心情好,才提醒你这么多,好心被你当成了驴肝肺。”   沈云簌劝阻不成,直接开始准备茶水,不理会他们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听着还挺有意思,从方远行吵到了人品,又从人品扯到了道德底线,又从道德上升到女子应该嫁什么样的男子。   秦悠道:“都是你的理,那你说我们女子该嫁什么样的男子?”   薛齐光不假思索的道:“我这样的,才是最值得嫁的。”   “我呸,不要脸,姑奶奶我就不会嫁,也不会瞧上你这等人,说大话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秦悠情绪略微激动,一旁的六福听不下去去:“秦姑娘,怎么这么说我们家世子。”   “我还就说了,怎样?”以前秦悠还会顾虑薛齐光的身份,可自从和他熟了之后,越来越不怕他了。   薛齐光反过来站在秦悠到立场上:“是,师父管教徒弟,你管的找吗?”   六福也被薛齐光的行径搞蒙了:“世子,你到底是哪头的?行了,不跟你挣了,咱赶紧走吧。”   小炉子里的茶煮好了,薛齐光也有幸分了一杯茶,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沈云簌道:“薛世子的嘴巴虽然欠了些,但人还是可以。”   秦悠不以为然:“你是不知道,他这人有些死皮赖脸,纨绔弟子一个。”   “是有些纨绔,但还是有些原则的,娘亲以前跟我说过,看人要看他的本质,不要看表象。”   这厢戚灵溪也回来了,她一脸恹恹的,似乎遭受了不好的事情。   等见了沈云簌,忍不住的掉了几滴眼泪。   秦悠问:“戚姑娘,他们欺负你了吗?”   沈云簌:“到底怎么回事?”   戚灵溪稳住情绪道:“那位梅公子说,母亲找过他,不要他和我往来,他觉得家世配不上,要我另寻他人,我倒不是因为这位梅公子难过,而是母亲怎么可以这做,还故意说那位梅公子朝三慕四,害得我直接训斥了他一顿,才知道自己是有错的一方。”   这个上巳节,戚灵溪过的注定不愉快,早早的就离开了。   沈云簌和秦悠则是来到溪边,秦悠的嫂嫂在这里和其他夫人宴饮,两人也加入其中。   直到未时,方回到琉璃巷。   上巳节过后,下了一场绵绵小雨。   雨过春晴,林嬷嬷来了琉璃巷,离大婚的日子就剩下三天了,魏老夫人让她过来照看。   林嬷嬷交代她一些事宜,成婚时有哪些禁忌,虽然感觉繁琐,但沈云簌觉得自己应付的来。   直到大婚前夕,林嬷嬷把一本册子交到她的手中,并说道:“姑娘,这本册子一定要好好看看,以免新婚之夜闹了笑话,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随时来问我。”   沈云簌点头答应:“林嬷嬷,我会好好看到,您放心。”   待到林嬷嬷离开,沈云簌拿着册子来到榻上,把绣鞋脱掉后,趴在榻上,寻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好好的学习学习。   等她翻开册子瞧了一眼上面的画后,即刻把册子合上,脸也涨的通红。   还以为是一些关于女戒之类的书籍,没成想是这等难以启齿的画面。   正在这时,春罗端着案子走进来,见沈云簌坐在榻上发愣,询问道:“姑娘,奴婢给你做了香饮子。”   沈云簌忙把册子用衣裙盖住,指着一旁的矮几:“放这里吧。”   春罗放下茶盏,见沈云簌脸色涨红,把手放在沈云簌的额头上:“姑娘,您不舒服吗?”   “没有,我很好。”   “那我陪您说会儿话吧。”春罗坐在旁边的一张方凳上。   “我想静一会,你……先出去。”   “哦。”春罗觉得沈云簌的情绪不对,本是想说一些宽慰的话。   见春罗出了房门,沈云簌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脸。   把册子拿出来,好奇心的趋势,她拿起来又看了几眼,随即又合上,以往她以为魏临抱着她吻的昏天地暗时已经够大胆了,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小巫见大巫,她把册子放到嫁妆箱子里,这些事,还不想知道太多。   深夜,万籁俱寂,北院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长易提着灯笼进了书房,对魏临道:“世子,一切都布置妥当了,您要不要过目看看?” 第55章 第55章   ◎大婚◎   魏临放下狼毫, 起身道:“那就看看去。”   这段时日,北院一直都在修整,后院正房本只需要添置一些家具即可, 魏临在这里住的时日也不长, 所有的物件几乎都是新的。   去了琉璃巷, 进了沈云簌的闺房, 魏临才知她的一些喜好,屏风摆放的位置就与常人不同, 柜子的格局, 以及很多小的生活习惯。   从春罗那里得知, 沈云簌的房间都是按照宜州时布置的, 说这样她们家姑娘会觉得有家的感觉。   魏临几次去都记下一些细节, 回来画了图纸,让工匠再去重修改建。   翌日天微亮,沈云簌就被三个丫鬟叫了起来梳妆。   林嬷嬷特意请了会开脸的王娘子过来,她是镇北侯府宗亲家的全幅娘子, 出身虽然不高,却是个十分有福气的人, 寻她开脸的人家越来越多,手艺也就练了出来。   开了脸后,沈云簌本就瓷白的脸如镀了一层光,更加细腻光滑,上妆的时候,春罗都不舍得给沈云簌涂太多的妆粉。   王娘子看着沈云簌也是移不开眼睛:“这些年我给许多姑娘家开过脸, 沈姑娘是长得最出挑的一个。”   “我们姑娘在宜州的时候, 也是最美的。”   说话间, 与沈云簌交好的人都来了, 秦悠和戚灵溪一块来的,紧接着是南佳县主,还有她未来嫂子庄晓仪,几个姑娘围在一处,说说笑笑,话题离开不沈云簌和魏临。   戚灵溪道:“我第一次见阿簌,就在想,像这么貌美的女子会花落谁家,真没想到是魏家世子,这算不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南佳县主:“嗯,她们早就有迹可循,去年宴请的时候,我见魏大人把人直接抱走了,当时就觉得有古怪。”   秦悠也道:“是,薛齐光曾说,他就多说了几句话,魏大人差一点把他给灭了。”   庄晓仪则没见过魏临,只听她们说,就觉得此人占有欲极强,不仅未这位未来小姑子感到担忧。   沈云簌的小院子,拥簇的人越来越多,巷子外已经是水泄不通。   对于镇北侯府这新郎官,大伙都想瞧上一眼,虽然没见过面,却早有耳闻。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魏临在与狄国交战期间,把狄国军队打片甲不留,单挑赢过狄国的第一勇士,给大燕挣了不少的脸面,如今边关安稳,少不了魏临的功劳,除此之外,在京都大理寺任职期间的功绩也十分卓越,只是不知何时,关于他的一些不好的传闻出来,有说他不近女色的,有说他是大燕的最狠的酷吏,为人心狠手辣。   但从今日起,不近女色已经不攻自破了。   这厢房内,沈云簌已经打扮妥当,头戴凤冠,面似芙蓉,平日里见惯了沈云簌淡妆的样子,今日这般华丽的装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这时,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原来是迎亲的队伍抵达了琉璃巷。   众人纷纷出了房,看一看外面的新郎官,魏临一袭红色婚袍,黑发由镶着红宝石的金冠束起,身姿挺拔,站在众人中也是格外的亮眼。   进入小院子时,魏临被几个朝堂上的同僚拦住,平日里此人不敢得罪,但今日大婚,机会难得,必是要想办法刁难一番,才能放人进去。   而魏临身边的人皆是文韬武略的都有,都不用他作答,一一化解。   末了魏临做了一首催妆诗,一首过后这些人还不甘心,又要对对子。   长易带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直接开出一条路来。   而沈云簌这边到的林嬷嬷早就打点好,不许姑娘们为难魏临,说他们家的世子娶妻不易,不能因此耽误了吉时。   虽然没有拦他,但利市钱还是要给的,茶酒司互念诗词,催请新人出阁。   沈云簌由着媒婆牵引着来到前院,与魏临一起拜别父兄。   沈弘之坐在上首,细声慢语的叮嘱沈云簌在夫家应当怎样行,沈云簌听得出,沈弘之的语气与平日里不同。   她也明白,既出了这个门,她以后就是别家的人,对于父亲,自当有万般不舍。   她手执喜扇出了厅堂的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弘之强颜欢笑,冲她摆了摆手。   沈云簌和魏临在众人拥簇中,出了沈府,厅堂门前的人少了很多,沈弘之靠在椅子上掩面哭泣。   沈时尧打发周围的人出去,父亲最讲究体面,也不愿意让人见到他脆弱的样子。   沈云簌上了轿子,辞别了父兄她的心情本就有些沉重,但听轿夫口念诗词,要讨利市酒钱,不给不起轿子,轿子顿时外变的十分热闹,她的情绪也稍稍好转些。   沈云簌的嫁妆也是琉璃巷津津乐道的话题,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那份奁仪录有人曾看见过,十分厚重,必定不是虚抬。   这份嫁妆,有父亲积攒的一些,有母亲生前留给她的,还有魏临送来的聘礼,以及陛下赏赐的那一份,以往的人不知道,但沈云簌身家阔绰的事遮挡不住了。   十里红妆,从街头排到街尾。   魏临一向低调,但今日娶妻,他想要所有人都知道,比原本定的路线多绕了四条街。   街道茶楼的窗子处,谢岐站在那里,看着花轿从街上经过。   身后的刘弓不明白,谢岐丢下一堆未处理的事情,来到这茶楼里看人成婚,得知花轿里坐的是沈家姑娘,才知自家主子并没有真的放下。   “殿下,事已至此,您想开一些。”   “孤已经想开了,只是来沾沾喜气。”   而茶楼斜对面,是咬牙切齿的郑成均,自家女儿被流放,她们却欢欢喜喜的成婚,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魏临在朝中的地位只增不减,而他除了一个削了的爵位,什么也没有了。   他不信魏临一点错处都没有,愤愤不平的说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魏临偿还我的痛处。”   姻亲的队伍走了半个京城,来到镇北侯府。   沈云簌下了轿子,京都有个拦门的习俗,女方进入男方家,街坊四邻会拦门讨要吉利钱,不给不让进。   但今日是魏临娶妻,未有人敢上前拦门,这吉利钱还是要给的,长易给大伙分发出去。   沈云簌被魏临一路牵引着来到正堂,拜堂后,又一路引着她去了北院,原以为仪式已经结束,回到洞房才知,还有一些仪俗未完成。   共饮合卺酒,要一边饮酒,一边听着喜娘的唱词,饮了酒后,还要同吃一块肉,寓意是同吃一块肉,富贵不断头,撒帐后,在众人哄笑声中,礼仪终于结束。   魏临将所有人都赶出去,喜床上的两人并排而坐。   魏临转脸去看沈云簌时,她又把喜扇挡在面前,魏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魏临的妻子,别挡着了,让为夫好好看看你。”   沈云簌整张脸通红通红的,方才饮合衾酒的情绪还未下来,她手中的喜扇被魏临抽走。   方才人多,魏临也未仔细看沈云簌,她戴着凤冠身着嫁衣的时美的动人心魄。   被魏临这么一直瞧着,沈云簌有些不自在,转过脸时,被魏临制止:“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沈云簌低头浅笑:“表哥,往后每日里都能看的,要不你去忙吧。”   沈云簌头上这一顶凤冠很有分量,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压在她的头上。   魏临凑近了一些,慢调丝缕的把凤冠取下来,靠近之时,温热的呼吸也随之过来,沈云簌不由的抓紧了床上的被褥。   根据以往的经验,她知道魏临还要做什么,也没打算逃避。   只是下一刻,魏临托着他的凤冠来到妆奁前。   “我让丫鬟们进来,你好好休息。”   “嗯。”沈云簌点了点头。   若是吻了沈云簌的唇,他怕自己沦陷到这满腔温柔里不想离开,而外面还有宾客要应付。   春罗和秋蕊进了房门,帮着沈云簌换下婚袍,又安排沈云簌沐浴,等洗尽一身疲惫后,妙圆提着食盒过来了。   “夫人,世子特意叮嘱膳房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膳食。”   听到这句夫人,沈云簌有些不大适应,有问妙圆:“我是不是要等到表哥来了以后再用膳。”   “世子说不要您等,吃饱喝足了让您早些休息呢。”   新婚之夜,那有她先睡的道理,但吃过今早就没怎么进食,她的确是饿的很。   用膳时,妙圆把一个带着红玛瑙的铃铛戴在沈云簌的脚脖子上。   沈云簌疑惑:“戴这作甚?”   “奴婢也不知道,林嬷嬷交代的。”   沈云簌也未想太多,这成婚本就是一件十分繁琐的事,很多的礼节和规矩都不懂,都是按照年岁大的人所叮嘱的去做。   这边的婚宴已经开始,魏家的长辈,朝中的同僚,以及街坊四邻都受邀过来,魏老夫人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   魏临一一敬酒之后,方回到自己位子上。   与他同坐的除了大理寺的几个同僚,还有李大将军李承霄。   “今日拜堂之时,我瞧见新娘子的侧颜,果真是人间绝色。”因饮了酒,李承霄也有些口无遮拦。   魏临笑了笑:“李大将军,我与我家夫人可是一见倾心。”   李承霄笑了笑:“哈哈……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   当初他与沈弘之遇袭一起回京之时,就听到沈弘之一阵夸赞自家女儿,他当时觉得,沈弘之有结亲之意,也想想看一看这位沈姑娘,可当时魏临忽然代替沈云簌来看他,今日见到了人,方有些后知后觉,那日必定是有预谋的。   这时,薛齐光拿着酒杯凑了过来,见魏临右边身侧是个空位,直接坐过来。   “魏大人,没想到你不计前嫌,还邀请我来参加你的婚宴。”   魏临道:“是你不计前嫌才对。”   这婚宴上的酒着实的好,喝的薛齐光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他同魏临说道:“沈家姑娘真的是明艳动人,往后,你可要把人看住了。”   魏临觉得薛齐光醉的不轻:“你放心好了,她一辈子都是我魏临的。”   “不瞒你说,我们昭澜书院的几个学子都在说她美呢,而且上次在上巳节的时候,沈姑娘还偷看那几位玉树临风的学子,呵呵,就你这死板的样子,怎能和才情绝佳的昭澜学子比呢。”   魏临柔和的眸光渐渐变得犀利,他直视着薛齐光,却见他毫不在意的给自己倒酒。   “薛世子,你少喝点。”旁边一人劝道。   “魏大人的酒来之不易,为何要少喝,大家一起尽兴啊。”   在场的人都熟悉魏临的脾性,觉得薛小世子说话太口不择言了,只是没想到魏临却忍了下来。   夜深人静后,魏临辞别宾客,从宴席上撤回,来到北院,他站在长廊里,看见婚房里透出来的烛光和来回走动的人影。   作者有话说:   魏临:成婚时的心情谁能懂?   作者:写的想打瞌睡咋办?   薛齐光:不准瞌睡,我还等着恋爱呢! 第56章 第56章   ◎万事大吉◎   沈云簌换了身烟霞色长裙, 外搭海棠色褙子,妙圆本拿了一件薄纱中衣,让她给回绝了, 但今日大婚, 讲究的是一个喜庆, 她还是穿了件明艳的衣裙。   春罗凑过来到:“姑娘, 这房里的摆设和琉璃巷很像呢。   沈云簌:“是吗?”   “嗯,看来姑爷是用了心思的, 他还真的是事事都为姑娘考虑呢。”   如此看来, 魏临的确是有心了, 她还能说什么了, 只是已经很晚了, 不知道外面的婚宴结束了没有。   终于听到了门外有了响动,沈云簌转脸,透过珠帘,看到一身婚袍的魏临走来。   妙圆知会春罗和秋蕊离开,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两个。   沈云簌感觉, 魏临今日一身婚袍金冠,加上这双温柔似水的美目,有些勾魂摄魄。   这是只有今日才有的打扮,错过了,就看不了,以往未成婚, 碍于礼节, 她向来不敢多看魏临, 可今日男婚女嫁, 可光明正大的瞧。   沈云簌的发髻梳的松散,她忽闪着衣裳水灵的大眼睛,他仔细瞧,却未从沈云簌的眼里看出一丝对自己的杂念。   四目相看了一会,魏临主动开了口:“你饿不饿?”   “不饿,表哥还饿吗?”   魏临道:“我饮了不少的酒,去沐浴换衣,夫人……可要等我回来。”   这声夫人拉的很长,沈云簌知道,魏临又在拿她逗趣。   她点头,又应了一声:“好。”   魏临去了隔间的净室,沈云簌来到妆奁前,把头上的几支玉钗卸下来,然后又回到拔步床上坐着,没一会,魏临也出来了。   他身上衣物也是随意,一条裈裤搭了一件红色软纱中衣,没有外衣照在外面,挺拔的身形更加凸显,沈云簌望了一眼,心跳竟然有些乱了。   林嬷嬷告诉过她,新婚之夜,要学会侍奉夫君。   可魏临衣物少之又少,哪里需要她去宽衣,只从拔步床上站起来:“表哥,你好了?”   魏临把帕巾搭在衣桁上,比起方才,这会沈云簌倒显得有些局促了。   他低头看着沈云簌,唇角微扬:“你紧张是吗?”   “不紧张……一点也不紧张。”沈云簌连声否认。   魏临伸手握着沈云簌的手,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心,低声道:“你放松一些,表哥不是狼,不会把你吃了,先跟我来。   魏临拉着沈云簌的手来到最里面的隔间,把门侧的烛台点燃,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个木匣,又把木匣递到沈云簌的手里:“这是我所有的身家,往后交给你管。”   沈云簌打开木匣,里面是几把钥匙,有些难以置信:“所有的吗?”   “嗯,都北院库房里,以后的开支用度,由你来管。”   沈云簌还未仔细瞧几把钥匙,魏临已经灭了烛台,牵着她来到内室。   借着烛光,沈云簌数了一下,一共六把钥匙,她不禁对魏临的库房有些好奇。   刚要匣子收好,回身见魏临端坐在拔步床上,他一袭红色中衣,懒散的样子,在大红锦被在映衬下,瞧着像话本子里常说的某个山洞里的妖孽。   “过来。”魏临勾了勾手指。   沈云簌走过去,在魏临身旁坐下,低头揉捏着衣襟,想着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魏临身体倾斜,问道:“知道怎么侍奉夫君吗?”   沈云簌点了点头,可又不知魏临指的是那种侍奉,若是像画册里画的那样,她的功课可是没做好,于是又连忙摇了摇头。   魏临嘴角含笑,眸光在沈云簌的脸上流转,终于完完全全是他的人,经历这么多,感觉真的如做梦,他靠近沈云簌,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沈云簌抬眼:“我好像不太会,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明日我好好学习一下。”   魏临眯了眯眼睛:“学习什么?”   “学习侍奉夫君你。”   沈云簌的紧张她自然瞧的出来,可这事情上来就强迫,反倒是有些不好,只催促她赶紧躺倒床上,他决定先和沈云簌谈心。   沈云簌很听话的躺倒里侧,规规矩矩的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魏临侧着躺下,他拉着沈云簌的手,问她第一次见自己时,是不是吓坏了,是不是也未料想到有这样的一日。   沈云簌觉得命运十分奇妙,把身体侧过来,面向魏临,并讲述自己当初的心境,以及魏临如何把她吓的丢了三魂七魄。   魏临听着沈云簌对自己的最初印象,全都不是他爱听的,后悔和她谈论这些,话锋一转问道:“上巳节,你去做什么了?”   “嗯?”’   “上巳节那日,你是不是去看昭澜书院玉树临风又才华横溢的学子了?”   沈云簌想了一下,那日和秦悠与戚灵溪围炉煮茶,与那些人隔得不远,但这也是有原因的,难道魏临觉得她是个朝三暮四的女子?   “表哥……你怎么知道的?”   “以后,不需再叫我表哥。”   “那我叫你什么?”   魏临稍微靠近了一些道:“叫我夫君,或者……叙淮。”   沈云簌正要转过身去,被魏临又揽了过来:“你还没说,上巳节那日的事,薛齐光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没办法,沈云簌只能把那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她也没做错什么,说开了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薛齐光的嘴巴怎么这么碎。   讲完以后,沈云簌打了一个哈欠,她有些撑不住了,扭身就要睡时,只觉得一股青松似的香气渐渐逼近。   “阿簌,你……还还好吗?”   沈云簌身体不由的僵住了:“我好的很。”   “那就好。”两人之间本是有些空隙,魏临贴了过来,在她耳边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新婚之夜不圆房,那么这场婚事就不会圆满,你这会还不能睡,能不能让夫君入了愿。”   “可我没有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你只要不拒绝我就好。”   沈云簌自然明白这些,事情总要做的,魏临是她的夫君,也是她心里的人,于是回过身主动抱了他。   房外,春罗问妙圆:“你不是说听了铃铛声就万事大吉了,我怎么听不到。”   妙圆摊着两手:“我也不知道,林嬷嬷告诉我的。”   身边还有几个丫鬟和婆子,妙圆也不好说太多。   今夜星辰漫天,清风阵阵,北院里的海棠花开了,空气里混着花香,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的花瓣随风漫天飞舞。   只听一阵铃铛声传来,正要吃糕点的妙圆瞬间不淡定了,她和春罗互看了一眼。   妙圆道:“应该是成了,林嬷嬷说了,铃铛一响,赶紧去备水。”   底下的丫鬟和婆子也都开始个忙各的,只是过了良久,也未听到房里叫水,只是铃铛声不断传来。   一婆子道:“世子身体好,自然和常人略有不同,咱们慢慢等着吧。”   这里大都未经人事的丫鬟,自然不懂,追问起婆子。   就在大家小声嘀咕时,房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隔间的净室另有一道小门,外面的人并没有往里面进,春罗很担心自家姑娘,方才听到那句世子夫人要遭罪的话,她就想去问问人怎么样了,还未凑到窗子处,被妙圆拉了过来。   “世子最不喜人打扰,有什么事,明日再问。”   春罗正要走,听到了房里传来了哭泣的声音,还有魏临的说话声。   “姑爷是不是欺负咱们姑娘了?”   “不会的,世子满心满眼都是夫人,怎么会欺负呢,你呀,要该改口了,不能再叫姑娘了,得改口了。”   “改不了,我也不想改。”   婚房里的沈云簌疲惫到脱虚,在净室里被魏临欺负了一次,被他抱到床上后不久,感觉又要复起时,沈云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起来。   可魏临却是一副食之味髓的模样,一双眼睛如冒着绿光的恶狼。   就在他把脸贴过脸想吻她的时候,沈云簌使劲咬了魏临一口。   魏临的嘴角也冒出血丝来:“阿簌,我不是……”   “表哥,你怎么这么坏……今晚我不要跟你睡了。”   魏临慌了,连连认错,他忽略了小姑娘初经人事,可他也是初出茅庐,第一次上阵,完全是处于对小妻子的渴望和自己的本能。   翌日,一早福安堂就过来递了话,不要夫妻两人太早过去。   沈云簌睁开眼睛时,床上就只剩下她一人,她想起身,却发觉自己的犹如被车轮子碾压过一样。   终于拼劲权利把纱账扯开,一股刺眼的光线也随之照射进来,正房里的窗户多,此刻十分亮堂。   沈云簌用手遮挡住眼睛,她瞧见床边多了一张小方桌,魏临坐在桌子前写字。   “醒了?”   “遭了,今日还要给外祖母和大舅母敬茶。”沈云簌不顾身子不舒服,就要起床,掀开被子时,才发觉自己未着寸缕,忙又扯着锦被把自己裹了成一团,“你能不能出去。”   “你方才说什么,外祖母?大舅母?是不是得改口了。”   沈云簌点了点头:“知道了。”   “好,我出去,在外面等你。”   魏临起身出了内室,把三个丫鬟叫了进去。   春罗看到沈云簌一脸疲惫,忍不住说道:“姑爷也真是的,怎么把姑娘欺负成这样。”   妙圆在一旁提醒:“这不是欺负,这是周公之礼。”   “什么礼也不能往人脖子上咬牙。”   沈云簌让春罗把铜镜拿过来,看到这些斑迹,心里涌出一股火气,但好在位置略低,穿上衣物就可以遮住。   一番打扮,春罗给沈云簌梳了一个妇人的发式,这般瞧着,沈云簌比以往多了几分温柔贤淑。   “姑娘,您今日真好看。”秋蕊道。   春罗问:“那你说,姑娘是昨日好看?还是今日好看?”   妙圆抢先回答:“昨天是含苞待放的花蕾,今日是初开的花朵,当然是都好看呀。”   以往她或许听不出,可经历昨晚后,沈云簌似乎有些懂了,随即瞪了一眼妙圆:“小小年岁,胡说八道,以后再管不住你的嘴,秋蕊做的吃食以后就不让你吃了。”   这话也是从昨日一年长的丫鬟嘴里听到的,她就胡乱一说:“夫人,我错了。”   外面的魏临等沈云簌出来用早膳,等了良久,却听到里面传来嬉笑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两房之间的隔扇的门也打开了。 第57章 第57章   ◎正常一点点◎   魏临转身看过去, 只见沈云簌一袭正红色的锦衣,梳着妇人的发式,与平日里的装束大不相同, 但有着不一样的韵味。   桌子上的早膳已经摆好了, 魏临走过去, 牵着沈云簌的手坐到桌子前, 并让周围的人全都下去,亲手盛了一碗粥放在沈云簌面前。   沈云簌瞧着他殷勤的样子, 一时间有些不大习惯:“这些事本应该我来做。”   “为夫帮你盛一碗粥而已, 你我已经是夫妻了, 怎么还如此拘谨?”   “呵呵……我已经很放松了。”   沈云簌搅动了一下碗里的粥, 刚吃了一口, 就听到魏临说道:“昨夜,我感觉我们还是很有默契的,只是……你为什么要咬我呢?”   沈云簌差一点被呛住了,大白日的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来, 一点也不知道害臊。   收拾好情绪后沈云簌对魏临说道:“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事情过去就不要再问了, 也不要再说了。”   其实沈云簌更想说,哪里是有默契了,只后悔自己咬的轻了。   魏临又问:“也就是说,你和我的感觉不一样,对吗?”   沈云簌忽然明白魏临为何要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合着就是想在用膳的时候拿昨晚的事她谈论一番, 她迎着魏临的目光问道:“你不觉得问这样的话很让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魏临目光狡黠的看着沈云簌:“哦, 夫人你……尴尬了?”   “不然呢。”   魏临放下碗筷, 郑重道:“你我皆已坦诚相见过,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从昨夜已经更上一层楼了呢,原来还是在原地踏步,阿簌,你要学会打开自己,不要拘束知道吗?这北院就是你的家,你就这里的主人,我是你夫君,理应照顾好你,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一点的委屈,我只是希望你轻松自在的面对我,不要跟我太客气。”   听了这些话,沈云簌心里暖暖,不自觉扬起嘴角:“这是承诺吗?”   “不是承诺,这是为夫应该做的事。”   本来还因为昨夜的事对魏临有些怨言,觉得他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忽然间也就释然了。   从北院到福安堂的距离有些远,两人赶到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沈云簌和魏临一起给几位长辈行礼问好,林嬷嬷端了茶水过来,沈云簌先给魏老夫人递了茶水,接着是元氏,继而是邓氏和曹氏和魏启年。   一圈下来,每人都送了一份礼。   看着沈云簌收礼,一旁的魏惜羡慕起来:“表姐今日可真幸运,收了这么多礼。”   姜氏:“叫什么表姐,以后喊她四嫂才对。”   余氏:“等你成了婚,也会从婆母那里收礼的。”   魏老夫人对沈云簌说道:“你成了魏家的媳妇,就得守魏家的规矩,这福安堂不用日日来,得空时来一趟就成了,你应当日日去你婆母那里晨昏定省,知道吗?”   沈云簌答应道:“是,祖母……。”   叫惯了外祖母,这声祖母沈云簌还有些适应不过来了。   听了魏老夫人的话,曹氏有些疑惑了,若沈云簌每日里都去给元氏晨昏定省,照这么说元氏要留在镇北侯府了。   可若是这样,管家的权利是要交出去的,她本就是代管的,她一时间揣摩不透婆母与元氏的心思。   魏老夫人除了叮嘱沈云簌后,又教导起了三个儿媳,每一句话,都正中下怀。   临了问起元氏:“魏临已经成婚,你莫要在庄子上呆了,回来住吧。”   元氏道:“母亲,庄子上的营收可不少,儿媳不能撒手不管,如今叙淮已经成婚,我心里的石头也就落地了,过几日,儿媳还是要回的。”   魏老夫人知道,这那里是经营庄子,分明就是躲着清净,她去过竹水山庄一次,被元氏建造的宛如世外桃源。   她这个人面上温和,其实固执的很,也未戳破她的那些心思:“行吧,这个家本就是你来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曹氏瞬间松了一口气,可又察觉到一些不对,若是元氏又回了庄子上,那么沈云簌每日里就不用去晨昏定省,感觉也太便宜这丫头了,自从她成了婚,每日里都是勤勤恳恳,她努力争取的半个管家权是元氏不要的。   她一直希望的夫妻和睦,不用日日晨昏定省,同样都是嫁到镇北侯府,境况却是天差地别,这小丫头还真是命好。   这几日魏临成婚的事让众人都跟着劳心劳力,魏老夫人让人都各自散去。   回到北院,沈云簌把今日收到的礼都放进库房里,同时也想看看魏临库房里的宝贝,意外的是,这里竟然有一个房间里全都是兵器。   看沈云簌皱着眉头,长易道:“夫人,这是世子最要紧的宝贝了。”   “是吗?可也没见他用过。”   “嗯,得空世子都会练习的,只是这段时日忙里忙外的,没有时间,就让人都收起来了。”   魏临的库房还是有许多稀有的物件,看着偌大库房,沈云簌决定把自己嫁妆也都搬进来,她一整个下午,都在指挥底下人做事。   魏临明日还要回宫里一趟,今日午后,想和沈云簌呆在一处好好聊聊,可她偏偏比谁都忙,让人备了一张椅子,坐在库房门口,一边饮茶,一边指挥。   把她的嫁妆按照妥当后,魏临以为可以好好说会话了,谁知魏惜抱着她的大肥过来。   说大肥好些日子没有见到沈云簌了,太想她了,说话间两人又去了茶舍,坐在茶舍外的廊下晒太阳,大肥也是享受的很,躺在沈云簌的腿上睡觉。   魏临早些让人准备晚膳,而魏惜还不客气留在这里用膳,用过膳后,还提议等到天黑的时候给沈云簌表演皮影戏,她最近让人打造了一套表演的工具。   听到这里,魏临就不淡定了,从房里来到廊下:“七妹,你不知道现在很晚了吗?”   魏惜笑着说:“四哥,我在自己家,又没有到处乱跑,还是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担心什么?”   “我……你……现在给我回去,以后,只要过了黄昏,你就不能再过来,否则,你的大肥,你的画眉,还有喜欢的所有东西我都让它们消失。”魏临威胁道。   魏惜一脸委屈,低头扣着手指:“我和四嫂嫂多说几句话有错了吗?”   “没错,但她现在是我的,明日还要早起,休要打扰我夫妻二人歇息。”   魏惜对着魏临吐了吐舌头,又对沈云簌道:“嫂嫂,那我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芽儿对魏惜道:“姑娘,您今日真的不该这样,世子刚成婚,新婚燕尔的,你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不合时宜是吗?”魏惜问。   “嗯,太不合时宜了。”   “我就是要这样做,谁让四哥以前凶我来着,今日看他黑脸的样子我就想笑,我好像抓到他的软肋了,以后他得罪我,我就耗在镇北侯府不走了。”   “那你也太坏了。”   夜幕降临,房里的烛台点燃。   沈云簌端坐在子桌子前,噼里啪啦的拨着算盘,算过后又在账册上一一勾画。   魏临见她忙,起身去了书房,把明日的事情提前处理一些,回到房中,见她依旧在忙,又先去净室沐浴换衣。   出来后见沈云簌还在忙碌,于是隔着珠帘道:“阿簌,早些歇息吧。”   “这些账册我得算一下,要不夫君早些歇息吧,我好了就过去。”   “好,为夫实在太困,就你不等你了。”魏临伸了伸懒腰,回到床上躺下。   其实沈云簌也是疲惫的睁不开眼睛,隔了一会,见魏临真的去睡,小声吩咐妙圆去净室换水。   等她忙完,看到床上的魏临已经睡着,她小心吹了烛台,蹑手蹑脚的上了床,入梦之时,一双大手覆上她的腰肢,沈云簌陡然清醒,但见魏临未有动静,于是小心翼翼的把他的手挪开,只是下一刻,她的手被魏临紧紧攥住,整个人也被他拖了过去。   “你没睡?”   魏临在沈云簌耳边低语:“为夫瞒天过海的本事可还行?”   “你是一直在等我吗?”   魏临没有回答,只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昨晚沈云簌就怕了魏临,她看账册也是故意的,若是早知道这样,她就不费力做这一出戏。   一番耳鬓厮磨后,沈云簌推了魏临几下,让他离自己远点,可他却稳如泰山,又凑到她的耳旁求道:“阿簌,你不要拒绝我。”   这句话,像是能蛊惑人心似的,她竟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声。   起初是有些欢愉,可后来她就受不住了,求着他放过自己,魏临好似没听到似的。   只感觉经历了一场狂风卷残云,待到风平浪静之际,沈云簌虚弱的问道:“魏临,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   “你若死了,那我跟你一起。”   魏临点燃烛台,叫了一次水,沈云簌虚弱的说不出一句话,她想瞪魏临一眼,表示自己此刻有多么不满,可因身体虚弱多厉害,瞪眼的样子在魏临看来,像是在魅惑自己一样。   刚想挨近时,被沈云簌的小脚抵住了胸口。   “你又要干嘛?”   “瞧把你吓得,我还能把你吃了。”   沈云簌没理会,只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踢了一下魏临,拉扯间,魏临搭在身上轻纱里衣掉了下来。   沈云簌看到,魏临腹部有一个拳头大的疤痕,异常醒目,这样的疤痕,只有受了严重创伤才这会留下。   见沈云簌眼神不对,魏临忙遮住了:“吓到你了吗?”   “没有。”   “你若觉得丑陋,以后我遮住不让你看见。”   魏临灭了烛台的灯,准备躺下睡觉。   沈云簌却睡不着了,想起魏老夫人曾告诉过她,魏临经历过一次九死一生的战役,他方才躲避自己,是不是觉得她会嫌弃。   沈云簌把手伸出去,摸索到魏临的那个疤痕:“这里曾经一定很疼吧。”   魏临已经快入睡了,听到沈云簌的话,反手把她的手握住:“是很疼,可比起你以前躲避我时,这都不算什么。”   “说的我好像伤过你一样。”   “你可知每一次故意躲着我,就感觉有一把刀子划着我的心,疼的令人窒息。”   沈云簌不满的问道:“所以说,你这两日是想方设法的报复我吗?”   “……”魏临感觉好像被沈云簌绕进去了。   见魏临不语,沈云簌小声的求道:“夫君,你以后能不能正常一点点。”   “我若不碰你,那才叫不正常呢,慢慢习惯了就好,赶紧睡吧,明日你还要去母亲那里。”   魏临伸出手,把沈云簌揽进怀里,他的小娇妻,软的不像话。   翌日,魏临早早的上朝了,沈云簌去明裕堂里给元氏请安。   元氏让沈云簌坐在自己旁边,又让丫鬟拿了茶水和糕点过来。   起初两人谈论一些家常,沈云簌觉得,眼前的婆母是个无世无争的人,可后来发觉自己大错特错,熟悉以后,开始跟她讲述国事。   “你知不知四年前大燕与狄国的一次征战?”   沈云簌听父亲和兄长谈话时听到一些,那场战役,狄国受了重创。   “那场战役,虽然胜了,但让叙淮险些丢了性命,同时,镇北侯府也更受到了陛下的器重,魏临将会有白银万两的嘉奖,同时手握八万兵权,而我让魏临放弃了这些,弃武从文,参加科考,在朝中占了一席之地,当时,所有的人都不理解我,特别是公爹,到了要和我恩断义绝的地步。”   沈云簌道:“哪个母亲不会不为自己的儿子做打算,母亲一定有您的理由吧。”   “你说的对,若镇北侯府的势力再继续扩大,势必让皇家忌惮,自古功高盖主都没有好下场,我只求我儿安稳,若放在乱世,可为自己搏一把,如今太平盛世,海清河晏,真的起了争端,造成生灵涂炭,便会成为千古罪人,不如做个闲散自在的人,保住自己,安稳一生,才是良策。”   元氏说的很含蓄,沈云簌听的出来,他担心魏临权利过大,招致永徽帝猜忌,自古就有许多被上位者残害的功臣,成为大理寺少卿,成为陛下的心腹重臣,一来可以躲过猜忌,二来可探查朝中对镇北侯府不利的情况,好及时应对,若是如此考虑,沈云簌觉得元氏做的对。   “你是魏临的妻子,这府中的事早晚要交于你来管,但府中人多事杂,若是事事都亲力亲为,身体的精气会被耗尽的,有些事情能放手就放手,不要为一些闲杂人等去斗智斗勇,将目光放在的长远,你要做的,是守住整个镇北侯府的未来,而不是自我消耗中。”   “儿媳明白了”   元氏见沈云簌态度端正,也听的进话,又想多说一些:“明白就好,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把掌家权交给二房和三房吧。” 第58章 第58章   ◎烂泥扶不上墙◎   沈云簌点头:“是有些不懂?”   “府里的许多管事都是我的心腹, 谁做了什么事,我都有一笔账记着,再者她们互相制衡, 也没有做出格的事来, 作为当家主母, 要懂得用人, 更要学会心宽大度。”   这番话沈云簌觉得有道理,她的母亲也曾这般教导过她, 即便是女子, 也需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能总是斤斤计较:“母亲说的对, 儿媳的亲母也曾这样教过我。”   元氏笑了笑道:“我曾问过叙淮, 为什么偏偏看上你,她说起初是喜欢,后来觉得你最适合世子夫人的位置,他说你很大度。”   沈云簌竟然不知, 魏临这么看她的,她可不觉得自己哪里大度, 胆子也小的很:“是夫君他谬赞了。”   “我瞧的出来,你是一个乖巧温顺的孩子,心思也单纯,但是做了世子夫人,往后事事都要考量,学会用人, 也要学会防人。”   “儿媳谨记母亲教诲。”   “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得了空就去竹水山庄来看看我, 回去歇着吧。”   沈云簌点头答应。   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这哪里是与世无争的侯夫人,分明是站在高处,聛睨一切的强者,她懂得审视适度,明白如何未自己的儿子谋划一切,做到稳中求胜,虽然人常年不在镇北侯府,但府中之事了如指掌。   归宁之日,沈云簌一早就起来洗漱。   昨日魏临来的迟,她有些撑不住,一早就睡下了,醒来时,魏临已经起了。   若不是半夜被魏临拉近怀里,他都以为他人没有回来过。   春罗帮着沈云簌梳发,一面梳着,一面说道:“姑娘,您今日气色可真好,想必心情也好极了。”   “嗯,今日就能见到父兄,我心里实在高兴。”   隔间的魏临在等人,沈云簌同丫鬟说笑的声音时不时的传进耳朵里。   成婚当日,也没见她这么高兴,其实沈云簌的心思很好猜,他一眼能捕捉到她的情绪,是难过还是高兴,是害怕或是拘谨,可有时就是拿她没有办法。   坐进马车里时,沈云簌和魏临是面对面做的,车夫在外面问是否赶路时,魏临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坐过来如何?”   沈云簌摇了摇头:“太挤了,这样不是挺好吗?”   魏临对着外面的车夫道:“那再等一会吧。”   沈云簌急了,竟然威胁她,这种时候没必要计较这个,于是起身来到魏临旁坐下,还未坐稳,魏临就把她揽进怀里。   沈云簌只低着头,也未说什么,她们现在是夫妻,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反正也不会少一块肉。   “今日瞧你心情不错?”魏临问。   “嗯,心情是很好。”   “现在正值春暖花开之际,景色怡人,可以到处走走,我这几日没空,你可以和你结交的小友一起出来游玩。”   “你的意思是我随时都可以出来吗?想去哪里去那里?不用跟你提前说。”   “你是北院的女主人,可以自己做决定。”   沈云簌嘴角弯了弯,出嫁从夫,她既嫁给魏临,就要守着府里的规矩,没想到比自己在宜州当姑娘那会还要自在,那时她想出去个半天,就要和父亲提亲商议。   “夫君……你人真好。”沈云簌抬眼,一双明眸水亮如星。   魏临差一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来哄自己的妻子开心,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但出门你要多带两个人,也不要去太远的地方,不熟悉的人不要去见。”   “我都明白的。”   回到琉璃巷,陈农早已在门外恭候。   看到镇北侯府的马车过来,连忙让身边的小厮去禀告。   今日琉璃巷里很热闹,沈家的几户亲戚和沈弘之的同僚都在。   沈弘之和沈时尧出门相迎,看到沈云簌整个人神采奕奕的,便知道这几日过的应该不错。   沈云簌和父兄说了两句话就回了自己的后院里,前院大都是男子,也大都是官场上的人,她也不好留太久。   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沈云簌感觉这三日过的跟梦似的,春罗也趁着这次回来,帮着沈云簌收拾一些平日里用的物件,准备一并带回。   不多时,沈时尧来到后院,和他一起来到还有一位女子,听到春罗的话,沈云簌从房里出来,看到长廊里的一对俊男靓女走来,没想到庄晓仪今日也在,想来是沈时尧担心归宁之日太冷清,特意把庄晓仪请过来的。   沈云簌迎了过去,并喊道:“嫂嫂来了。”   这声嫂嫂,叫的两人都有些尴尬,在庄晓仪看来,自己还没进门,而沈时尧担心庄晓仪会不满,用眼神制止沈云簌。   若是沈时尧有魏临一半的主动,这会怕已经把媳妇娶进门了,他就是太死板了,什么都要讲究个礼义廉耻。   “你和你嫂……庄姑娘留在后院说话,一会摆宴时再出来。”沈时尧略微尴尬的看了庄晓仪一眼。   “兄长你去忙吧。”沈云簌拉着庄晓仪进了房里,也想借着这次机会探一探口风,因自己的婚事,导致她们的婚事本耽搁了,沈云簌其实心里很过意不去。   她都还未准备好话呢,庄晓仪则先开了口:“魏家世子待你如何?   “……”   “这是你兄长让我帮忙问的,他很在意你过的好不好。”   庄晓仪倒是直接的很,沈云簌回道:“世子待我很好,之前就在魏家住过小半年,所以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嫂嫂放心好了。”   这声嫂嫂叫的越来越顺口,庄晓仪道:“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翻脸了。”   “那你就翻脸好了,反正我已经认定你是我嫂嫂了。”   “真拿你没办法。”嘴上这么说,庄晓仪还是很高兴,她没想到沈家人这么认可她,说起来,她能与沈时尧再续前缘,多亏了这位未来的小姑子。   前院开宴,沈云簌和庄晓仪过去,今日男女分席,女席这边还有几个沈家的亲戚,但因多年不在京城,和他们几乎是陌生人的状态,两个妇人,一个姑娘,但有了亲戚这层关系,渐渐熟络起来。   宴席结束,众人都一一散去,沈云簌送走了庄晓仪,来到厅堂门口,她想和父亲好好叙旧,却听到了魏临和沈弘之在里面谈话,似乎是关于朝堂上的。   她不便打扰二人商议朝堂之事,决定先去亭子里等一会,临走时,听到魏临提醒沈弘之,说恒王不不防的话。   恒王进京也有一段时间了,沈云簌也从一些人的口中知道一些,他是当今圣上的兄长,在永徽帝继承王位后,赐了抚州为封地,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也渐渐不如从前,而抚州之地苦寒,永徽帝决定把这位兄长接到身边颐养天年,还赐了府邸,而抚州之地也已有长子接管。   朝堂之事她不懂,也不想理会,带着春罗去亭子里煎茶。   魏临和沈弘之的谈话有些长,将近一个时辰,等他出来后,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沈云簌并没有和沈弘之说上几句话,只在上马车时沈弘之叮嘱了一些话。   “既然成为别家的媳妇,就不能像以前一样爱使性子了,但若心里不舒服,可随时来家里。”   “放心吧,爹爹,我也就是在您面前敢胡搅蛮缠。”   父女两人的话魏临也听见了,不知沈云簌是怎么胡搅蛮缠法?   回去的路上,见沈云簌似乎不太高兴,魏临问:“怎么了?”   “今日归宁,本想和父亲好好叙旧,你倒是好,拉着人说了那么久的话,我好些话都没说呢。”   魏临揽着沈云簌的腰,低声道“那你想说什么,跟为夫说就是。”   “你不一样,还是算了。”   正在这时,马车忽然停下来,赶车的车夫道:“世子,前面来了一队人马,旗上写着襄字。”   襄?魏临眼睛一亮,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对沈云簌道:“我下去看看,你在马车里等我。”   襄王乃是陛下的侄子,名谢禹,老襄王在边关阵亡,永徽帝格外照顾这个侄子,准许他随时回京的特权。   魏临早前听说近段时间他会回京,没想到今日在京都的大街上遇到。   不远处,骑在马上的人一身盔甲,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两队人相遇,若都走在中间,谁都没有办法过去。   魏临见了人,弓手作揖:“郡王殿下。”   谢禹下了马,看着来人,有些不敢相认,今日魏临一身紫色常服,与昔日在马背上驰骋沙场的样子出入有些大,这怎么瞧着有许多书卷气,到底是做了文官,气度变了不少。   “魏临,原来是你。”   魏临道:“今日陪夫人归宁,正要回府,竟然在这里遇到郡王,待我给你让出路过的位置。”   “你……终于成婚了,先恭喜了,这条街这么宽,让什么让,咱们一人一半。”   大街上也不太适合寒暄,各自道别上马。   沈云簌好奇外面的人,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一辆马车驶来,马车内坐着一个貌美的女子,沈云簌看过去的时候,那女子也朝着她看过来,看她倒是无妨,只是那女子从着她笑了笑。   到了北院,沈云簌才知道街上遇到襄王,那马车里冲着她嫣然一笑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式,想必是襄王妃了。   晚间,沐浴换衣后,沈云簌趴在榻上看话本,魏临去了书房,临走时说今晚要处理很多事,要她早些睡。   自和魏临成了婚,三个丫鬟也不随便进入内室里了,搁以前,她们在她旁边陪她聊天,眼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时,听到妙圆的声音传来:“夫人,我能进来吗?”   “你进吧。”   妙圆走过来说道:“长易说,世子晚间都会在书房看案宗,也会要一碗茶汤,这汤是他送还是您送?”   沈云簌不以为然:“一碗茶汤送过去就是,为何要我去送。”   妙圆劝说道:“您怎么就不明白呢,夫妻之间不是要相互关心吗?世子劳累,您难道不要借着这次机会规劝他早些歇息吗?”   这话是长易说的,她只是转交一声。   “夫君心系政务,我怎么能当他的绊脚石,我不去送,我要睡了。”说着,沈云簌从榻上起身,回到拔步床上躺下。   妙圆无奈的只摇头,在府里,不论是邓氏、姜氏、还是余氏,这些事情都是亲力亲为,都不用教的,而到了沈云簌这里,提醒了都不愿意去。   妙圆以一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看着沈云簌,沈云簌则把脸转到里面,假意睡了过去。   “行吧,奴婢先下去了。”   沈云簌不是不想送,而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招惹魏临,最好离的越远越好,她才不会羊入虎口呢。   今日魏临倒是真的忙,从回来一直都在书房里呆着,就在她沈云簌快要入睡时,隐约听到魏临在耳边说:“阿簌,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沈云簌应了一声,待到魏临走后,她忽然清醒了,都这么晚了,魏临出门作甚?   话本里经常有风流倜的花花公子夜间逛花楼的事情,他不会也去那种地方吧,想到这里,沈云簌有些不舒服,可又感觉魏临不是这等人,她不能胡乱猜忌。   翌日,沈云簌从妙圆口中的得知,魏临夜半回来了,今早又走了,忙的脚不沾地。   她也乐得清净,给秦悠递了一书信,邀请他去茶楼叙话。   春日正暖,大街上的人一些人已经穿了薄衫,搁以前,沈云簌也会换上薄衫,可今年她无比的畏寒,她穿的比大街上的人略微厚一些。   秦悠这两日心里正烦闷,终于等到沈云簌得空,两人来到茶坊后院的亭子里,一见面就跟沈云簌诉苦。   “父亲那边已经来信,要兄长和嫂嫂操办我的婚事,可偏偏那薛齐光横叉一脚,说我和他关系匪浅,那方公子误会我和姓薛的有了私情,婚事暂时搁置下来。”   沈云簌道:“这可怎么了得,女子名声最为要紧,那薛齐光怎么这样啊。”   想到上次薛齐光婚宴时跟魏临说的话,沈云簌火气也有些大:“不要怕他,他若执意要诬蔑你的名声,就去官府里告状去。”   “我不敢,薛家的人得罪不得,我倒是没什么,只怕连累兄长,他寒窗苦读,爬到现在的位置实属不易。”   秦悠其实不怕薛齐光,但是她害怕薛家的势力,也见过薛夫人那副八面玲珑的模样,着实惹不起的模样。   沈云簌也表示理解,她初到镇北侯府时,也是瞻前顾后,唯恐得罪了谁。   恰在此时,薛齐光摇着团扇站在二楼看见了两人,急忙下来打声招呼。   秦悠也想等个质问他的机会,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你告诉方公子,我和你有了私情。”   薛齐光连声否认“没有的事,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秦悠翻了白眼,她现在都懒得跟他客气:“阿簌,要不咱们走吧。”   薛齐光连忙把人拦下:“我哪里得罪你了,见了我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怎么着我也是文国公府的世子,你别不待见我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若觉得我上次骗了你,想要报复我,那你目的达到了,你已经把我的婚事搞砸了,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薛齐光也不隐藏,他的确对秦悠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也不顾沈云簌在不在场,直接说道:“那要不……我把婚事赔给你。”   “怎么赔我?”秦悠瞪大双眼,难道薛齐光良心发现了,要替自己解释一番吗?   薛齐光挺直了脊背,摇着扇子在秦悠面前来回走了两步,胸有成竹的说道:“嗯……把你眼前这位仪表不凡又有才气的翩翩公子赔给你做夫君,如何?” 第59章 第59章   ◎谋杀亲夫◎   秦悠眨了眨眼睛, 是她理解有误,还是薛齐光不会表达,她指着薛齐光问沈云簌:“他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沈云簌也是一脸震惊, 没想到薛齐光有这等企图, 若仔细想, 也是有迹可循的, 上次上巳节,他对秦悠的态度就异常的热情, 那时觉得两人在拌嘴, 这会感觉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 时间再往前推, 也可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见秦悠依旧看着自己, 沈云簌道:“嗯……他的意思是想当你的夫君,这样一来,也证实你们那些传言是他做的,他想蓄意破坏你和方公子的婚事, 好趁虚而入,你可仔细他一些。”   想到薛齐光在婚宴上和魏临说她在上巳节的时候偷看昭澜书院的学子事, 沈云簌没有什么好顾及得了,成婚当晚她跟魏临好一顿解释,想想她就生气。   薛齐光本以为沈云簌会为自己说上两句话,这不是故意拆他的台吗?忙为自己辩解:“我可没有蓄意破坏……我没做什么……但方才的话是真的,把我自己赔给你,你想不要想……”   薛齐光脸色略微发红, 有些语无伦次, 他又着急又紧张。   秦悠急红了脸, 冲着薛齐光嚷道:“是不是有病?”   秦悠压根就没有想过, 不说别的,只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差距就无法跨过,更别说薛齐光还是一个纨绔子弟。   “是,我也觉得我有病,怎么能瞧上你,可事实就是这样,根本管不了自己,反正,我薛齐光就赖上你了。”   秦悠听不下去,再不走不知道薛齐光会说出什么样话来,她先和沈云簌道别,急匆匆的离开了。   见她要走,薛齐光也跟上,非要秦悠给个满意的答复。   秦悠被薛齐光推进茶坊里的一处雅间里,开诚布公的说道:“轮样貌,算得上小家碧玉,论品格,你也不知书达理,论家世,你也……但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喜欢跟你呆在一起,你不觉得咱们两个十分投机的吗?都喜欢投壶打马球射箭。”   秦悠翻了个白眼:“嫌弃我样样不好,还想和我呆在一起,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我告诉你,薛齐光,别在跟我胡搅蛮缠了,本姑娘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我打的过你。”   薛齐光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还想谋杀亲夫不成?”   秦悠彻底无语了,怎么惹上一个赖皮狗,她决定这次彻底跟薛齐光摊牌,郑重说道:“你还真说对了,我真的谋杀过你,记得去年翠园你落水那次吗?是我推你下水的,我就瞧不上你这种喜欢招花惹草又到处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推你时一点都没有犹豫的。”   薛齐光整个人呆住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没想到这女子这么狠,当时他是感觉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也清楚知道那人不是沈云簌,但碍于脸面,没有把事情扩大,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也不想多说什么,但秦悠说的这些话可着实把他伤到了。   招花惹草又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打交道这么久了,秦悠还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行吧,你走吧,以后我不会……招惹你了,至于你的婚事,我也会去找方公子说清楚,不过我提醒你,他这人在书院里比较孤僻,还有些执拗,为人也比较独断专行,跟他过成亲日子,不会太开心……”   没等薛齐光说完,秦悠直接走了。   六福一直候在门外,见秦悠走了,忙回到雅间里,只瞧见薛齐光一副挫败的样子。   “世子,您还好吗?”   “好个屁。”薛齐光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的他呲牙裂嘴。   “您没事就好。”   薛齐光怒视着六福:“什么意思?”   “奴才的意思是听到您骂人,就指定没事,您多聪明一人,遇到什么事,咱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方才奴才听到了,您就是想跟秦姑娘唱一出苦肉计,对吧,秦姑娘不是看不上您,是不敢高攀文国公府而已,世子相貌堂堂,京都城里瞧上您的姑娘好多呢,您自信点。”   他这个小厮就这一点好,嘴巴甜。   薛齐光起身去了茶坊后边的亭子里,见沈云簌还在,走过去问道:“沈姑娘……不对,魏少夫人,以前是我不懂事,得罪过您,可您也不能当众拆我的台呀。”   沈云簌放下茶碗:“那总比有些人在背后戳人脊梁骨的强。”   “什么意思?”   “你和魏临说我在上巳节偷看昭澜书院的学子,我可是知道了,你干的那些事,哪一件是对我有利的?”   薛齐光很惭愧,当初也只考虑气魏临了,真没想到转了一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我是想气一气魏大人,当初他怕我接近您,以公谋私,还差一点把我的手给废了,所以没考虑您这一层,往后不会了。”   “方才也没考虑这么多,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秦悠是我的闺友,我要为她说两句,你若做不了自己婚事的主,就别乱招惹人,免得大家都不好收场,她这次议亲之人也是她的兄嫂挑选好的,你若想娶人家,让文国公府长辈去求亲好,这才是正经顺序。”   薛齐光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若要为秦悠考虑,的确是这样,可他的母亲若是知道,怕是不会轻易同意,说服母亲他是有信心的,怕就怕秦家人像秦悠一样,一身傲骨,在当众拒了婚事,依照母亲的性子指定会黄,此事着实不好办。   “您说的对,也请以后为在下在秦姑娘美言两句,但我的心是真的,天地可鉴。”   沈云簌点了点头,薛齐光这才离开,殊不知,这一幕被二楼楼廊里的曹氏瞧见。   “三夫人,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等叙淮回来,我得告诉他,这新婚没几日,新媳妇就在外面勾三搭四,果然,跟她的娘亲一个德行。”   身边的丫鬟问:“你说世子夫人的母亲也……”   曹氏急忙制止道:“行了,这话不能乱讲,说多了,传出去,对咱们也不好。”   曹氏今日本是和几位夫人品茶闲聊,她先见了魏家的马车在茶坊门口停着,又见薛齐光的身影,两人去年本就有些纠缠,于是就多了一个心眼跟了过来,果然,让她撞见这么伤风败俗的一幕。   孤男寡女的一起吃茶,胆子也忒大了些。   曹氏回去以后,就让人留意魏临是否回来,等魏临回来,让管事把他叫到自己院子。   忙了一天,魏临本想赶紧回北院寻沈云簌,但听到管事的说,曹氏有急事要说,就先去见了曹氏。   曹氏见人一来,支走了底下的丫鬟婆子,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魏临听了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但很快恢复了淡定的神情:“三婶,我查案多年,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事情的表面往往与真相不符,我的夫人什么样,我心里十分清楚,希望不要听到关于对她不好的传言。”   曹氏干笑一声:“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三婶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是,三婶说的很对,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教养出什么样的女儿,三婶能明白就好,我先回了。”说着魏临朝着门外走去。   “我明白……不是,我很明白呀。”曹氏想不通,魏临竟然是这样的态度,至少表现的愤怒一些,方才的话又丢过来,合着是说她不会教养女儿?   盘算了一下午,还以为会有一场好戏能看,早知道就不做这些了。   回到北院,沈云簌正忙着画图,她画的很认真,魏临走来时也未察觉。   “这是一幅花园。”   沈云簌回身道:“是,你不觉得北院里太空了吗?我想建个水池,养几条鱼,在旁边建个花坛,可以吗?”   “好,都听你的。”   见魏临答应,沈云簌起身道:“等我画好了,你再帮我参谋一下,你饿了吧,今日让秋蕊在北院开了火,做了一道以后不用每日里去膳房拎食盒了。”   沈云簌正要去外面知会妙圆,被魏临一把拉过来:“我不饿,我问你,今日可是出去了?”   “嗯,我出门见了秦悠。”   “还有呢?”   “没有了。”   “真的只你们两个,没有见第三个人?”   沈云簌想不明白,她出门一趟魏临怎么会知道,上次还说可以随便做主,才第一次出门,就被盘问。   见沈云簌不答,魏临又问:“你心虚了?”   “我没心虚,你什么意思嘛?你派人跟踪我是吗?枉费我信了你,还以为你真的给了我自由。”说完这句话,沈云簌扭身离开了。   只是在走出门后,沈云簌方想到今日薛齐光也去了,难道魏临是知道这件事生气了?可再怎么样,也不能跟派人跟踪。   夜幕降临,书房里的烛台亮着。   沈云簌望着书房犹豫起来,长易道:“夫人,不是奴才不愿意去,实在是世子的脸色难看极了,奴才去了指定挨骂。”   “我去了就没事了?”   “当然了,您是夫人。”   沈云簌接过长易手里的案子,来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房里传来了魏临的声音:“不管什么事,都先给我滚回去。”   沈云簌没想到魏临火气这么大,那她还是赶紧走吧,只是一时分神,没注意脚下的台阶,身体随之倾斜,案子连同小碗都掉了下去,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看着门口的狼藉,沈云簌也不好喊人,决定自己把摔碎的瓷片捡起来。   只是刚触碰到碎片,手也划破了,人倒霉起来,喝一口凉水都能塞牙。   魏临听到动静,觉得不对劲,出了房门查看,看见沈云簌蹲在地上收拾残局,方才他以为是长易过来。   “怎么是你,来了也不说一声。”魏临蹲下身。   沈云簌顿时觉得委屈极了,她别过脸,不让看到魏临自己脸,魏临则发现了沈云簌受伤的手指:“手指流血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魏临拉着沈云簌站起身,招呼长易过来收拾残局,又把沈云簌带到书房里。   把人摁到案桌前的椅子上,又去柜子里拿了药箱过来,一面擦拭沈云簌手指上的血迹,一面道:“我不知外面是你,生气了?”   沈云簌摇了摇头,直接问魏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朝三暮四的女子?”   魏临捏了一下沈云簌的脸:“从未想过,今日你都不给我解释的机会,扭头就走,我即便让人跟着你,也是会征得你的同意。”   “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是三婶告诉我的,今日她看见你了。”   沈云簌万万没想是曹氏,也就是说她之前冤枉魏临了,可心里还是不舒服:“今日薛世子是去了茶坊,他要见的人也不是我,是秦悠,我只是刚好在场而已。”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因为……因为我一时没想起来,总感觉这件事不值一提,若总提薛齐光,也怕你听了不高兴,你若不高兴,整个北院里的人都要战战兢兢,长易吓的都不敢给你送一碗安神汤。”   说到这里,沈云簌眼泪竟然争气的掉了起来,虽然魏临对府里的仆人发火,可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她,说到底,魏临心里是在怨她。   虽然魏临对她好,可两个人真正相处起来,感觉不太容易,他要时时刻刻注意魏临的情绪,避免和他发生冲突,可若在琉璃巷,哪里会有这样的境况。   魏临用手试了一下沈云簌的脸上的泪珠:低声问:“你怎么了?”   沈云簌沉默一会道:“我能回琉璃巷住几日吗?我想回去了。”   “不能。”魏临毫不犹豫的拒绝:“即便回,也是一起回。”   沈云簌点了点头“好,那我不走。”   手上的伤也被魏临包好了,沈云簌也不想留在这里了,她站起身要走,被魏临拉进怀里:“阿簌,很抱歉,我也是第一次做人夫君,若有不好的地方,你就指出来,我会改正的。”   沈云簌没回魏临的话,魏临又接着道:“方才我一直在想怎么跟你解释,心里有些气,但气的可不是你,我们成婚没几日,不能吵架。”   沈云簌抬眼看着魏临说:“没想吵架。”   魏临靠近沈云簌一些,抵着她的额头问:“你若有怨气,可以拿我出气,但不能躲着我,行不行?”   “我没躲你。”   “你回琉璃巷不就是想躲开我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父亲和母亲那样……糟糕,你明白吗?”   关于镇北候和元氏的事,沈云簌从魏老夫人那里听到一些,魏临应该是其中最为可怜的人,只是她忽然发现,魏临的心思其实和敏感,她只是想回去散心,搞的她好像恩断义绝的样子。   “明白。”   魏临捧着沈云簌的脸,低声问:“那你方才哭什么?” 第60章 第60章   ◎心软一些◎   哭什么?情绪一上来, 眼泪就跟着掉下来了。   若问是因为什么,那就太多了,反正今日从魏临回来, 她做什么事都不顺。   “嗯……你瞧着就比常人凶, 生气的样子更是让人害怕, 我吵不过你, 也打不过你,只能掉几滴眼泪, 让你心软一些。”   魏临看着沈云簌略微泛红的眼睛, 也忽然意识到自己今日不该直接质问她, 应该开门见山的问她是不是见了薛齐光, 提醒她不能让人拿住了把柄。   “我哪里对你凶了……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魏临的眼神里除了渴求, 还有一些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眼神里的热度似乎一点点的在攀升。   “你忙,我先回房了。”沈云簌推了推魏临,他却纹丝不动, 揽在她腰上的手还加重了力道,脸也一点点的凑过去, 近在咫尺时,沈云簌扭脸躲开了,   魏临松了沈云簌的葱白柔荑,扣着她脑袋,精确无误的覆上了唇瓣。   她的情绪都还没调整好,心里是拒绝的, 可微弱的理智还是在魏临势如破竹的热吻中一点点的消失殆尽。   起初还能应对, 可时间久了, 腿就有些站不稳, 下一刻,被魏临直接抱了起来。   这样出去,指定被外面的人看到,沈云簌极力反抗,捶打魏临的胸口制止道:“没脸见人了,你放我下来。”   “那你想在书房继续是吗?”   “嗯?”   魏临凑近沈云簌的耳边低语:“我不介意任何地方,你若想尝试也行。”   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像是在引诱她。   沈云簌起初不明白,她忽然想到,前几日看过一次图册,图册上任何地方都有,草地上,地板上,甚至还有泉水边,她可接受不了。   还没等沈云簌反应过来,魏临已经抱着人离开了书房。   这两日魏临都挺老实的,沈云簌已经对他放松了警惕,直到纱账落下时,才觉得中了他的圈套。   明明方才他还在怄气,转瞬间拉着她做起了荒唐事。   她如一叶扁舟,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晃晃,飘飘浮浮,只期望赶紧风平浪静,寻个安静的港湾,可偏偏魏临有些不死不休的架势。   情意正浓时,魏临在她耳边低语:“你想不想反客为主?”   沈云簌用略微嘶哑声音回应:“还是……客随主便吧。”   等到风浪平息,沈云簌已经说不出话来,倒是魏临精神好的很,不断在她耳边低语,还叫她小笨蛋。   沈云簌稍稍有些力气后,反过来追问起魏临一些事:“你以前是不是因为我找过薛齐光的麻烦?”   “没有的事。”魏临直接否认。   “可今日他亲口说你以公谋私,差一点把他的手给废了?当真没有此事吗?”在这一点上,沈云簌更相信薛齐光。   “哦,我从未以公谋私,那次只是吓唬他一下而已,没想到这薛世子这般小肚鸡肠。”   如今看怀里的沈云簌,瞬间感觉和薛齐光争风吃醋是很久远的事了。   “话说回来,薛齐光为何总是和你们遇见?”   “嗯……他说她看上了秦悠,今日当着大家面,毫不避讳的说,想给秦悠当夫君。”   “哦,原是这样啊。”   好在今日理智了些,没有在意曹氏的话,他这个三婶,可真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势必找机会敲打她一下,若在沈云簌身上使坏,那他就不会客气了。   魏临本想叮嘱沈云簌一些话,却见人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隔了两日,元氏要离开了,沈云簌亲自送她出城,来到城门口,沈云簌下了马车问:“母亲可有什么话嘱咐儿媳的。”   “这两日,我瞧着叙淮精神气可不一样,你们夫妻定要好好过日子。”   “是。”   “对于夫妻之道,我可没有传授你的,我与侯爷关系维系的不好,起了争执也不会去示弱,希望你加以借鉴,不要学我。”   沈云簌忍不住说道:“母亲,其实,世子他心里一直都希望你们能和好。”   元氏诧异之际,又笑着说:“世子心里的伤也只有你能抚平。”   魏临心里有伤?她怎么感觉不到,既然元氏这般说了,她也就应下来:“儿媳尽力让世子开心些。”   送走了元氏,沈云簌回到镇北侯府,先去福安堂里见了魏老夫人,又和魏惜去了余氏那里,余氏的肚子明显大了不少。   瞧着圆鼓鼓的肚子,沈云簌不禁有些好奇,余氏要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感觉到里面的动静,沈云簌惊讶极了:“可真是神奇。”   魏惜问道:“四嫂,听他们说成婚后女子都会有小娃娃,你什么时候会有小娃娃呢?”   沈云簌被问住了,余氏也是成婚了一段时日才有的,而她成婚也不过十来天的时日:“我哪里会知道,我也不懂。”   余氏道:“这事说不准,只要夫妻关系和谐,很快就会有的。”   沈云簌不由的好奇:“是吗?很快是有多快?”   有魏惜在,余氏不好说太多,毕竟小姑娘还未许了人家,知道太多无益,余氏在差遣魏惜帮自己拿东西的功夫告诉沈云簌:“快的话,一个月,慢的话,好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的,这事可说不准。”   魏惜见两人背着她小声的嘀咕:“有什么话,不等当着大家的面说吗?”   余氏道:“大人的事,小孩子莫要管。”   魏惜有些生气,明明和沈云簌差不了多少,她则还是被当做小孩子看:“你们怎么都喜欢拿我当孩子,我今年已经及笄了。”   “是啊,七妹心里可是有心仪的人?”   魏惜已经明白,所谓心仪之人,就是瞧着他哪哪都顺眼,放眼京都所有的年轻男子,她也没觉得那个不顺眼。   “我也不知道,母亲说了,等有人上门提亲,从里面选个深得我心的就成。”   余氏道:“咱们魏家的女子,也就魏惜听话乖巧了,和你长姐五姐比起来,你是最让人省心的。”   沈云簌甚少听到有人说起魏家的嫡长女魏殊,大家都默契的避而不谈,沈云簌也只知道她嫁了人,夫君是一方县令,想来余氏嘴里那个最不省心的就是魏殊了。   在余氏的院落里呆了半日,回去的时候,沈云簌遇到了曹氏,她倒是和往常一样的客气,沈云簌也客客气气的回她,表面功夫做的比曹氏还要好。   最近几日,魏临早出晚归,沈云簌也乐得清静,开始忙自己的事了。   亲母留给她的嫁妆里有宜州的田产和商铺,今年田产收成不错,商铺也赚了不少,她想在京都开间铺子试试水,以前不敢轻易尝试,如今背靠魏临这棵大树,她也敢放手去做。   她先给那边的邱掌柜写了一封书信,若他愿意过来,京都铺子还交由他管。   另北院的花坛和池子也开始建造了,有了事情忙碌,日子过的也快。   四月初,下了一场绵绵小雨。   琉璃巷递来了消息,沈时尧的婚事定下了,准备六月份成婚。   沈云簌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贺礼,她想亲手绣一个寓意吉祥的屏风,每日里绣上一些,到了成婚时,差不多就完成了。   春罗想搭把手,却被沈云簌制止,她闲来无事,陪着沈云簌聊天。   “姑娘,奴婢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妙圆和长易的关系特别的好,我好几次都见她俩在一处说话,见了我后,还故意分开了。”   沈云簌道:“是吗?”   “嗯,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   沈云簌把刺绣搁置一旁,叫了秋蕊过来,妙圆和秋蕊的关系更加不错,也想听听秋蕊怎么说。   “我最近做的糕点,她总是会留给长易一些,姑娘,若他们真的郎情妾意,你打算怎么办?”   沈云簌不假思索的说:“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做主成全了。”   两个丫鬟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长易是魏临的贴身侍从,理应帮着寻个良配,而妙圆也是个顶好的女子,若真的这样,那她就顺水推舟,促成一对佳偶,也当一次红娘。   打定主意后,沈云簌决定先向妙圆问清楚,让春罗把人叫过来,又拿出一些威严说道:“你和长易的事我知道了,你也真是的,为何要瞒着我呢,不是春罗和秋蕊看出来,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妙圆面色发白,知道会有被戳破的一日,却不知会来的这么快。   她其实更想主动承认她和长易的堂兄妹关系,又担心因自己的原因再搞的他们夫妻不合,妙圆想了许多办法,唯有离开北院最为合适,可她偏偏又十分不舍,若是可以,她想一直留在沈云簌的身边。   “你别担心,我不是有意刁难你的,就是想给你俩做主,促成你们的婚事?”   “……”妙圆哑然,才知沈云簌理解错误了。   沈云簌见妙圆情绪不对,让春罗把她扶起来,问:“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说清楚些。”   妙圆道:“我和长易不是夫人想的那样。”   “哦,你是意思是我们误会了,既然这样,你也不用怕成这样,难道我还逼你嫁人不成。”   “长易……是奴婢的堂哥,这府里没几个人知道,我不该隐瞒夫人。”   沈云簌恍然大悟:“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被你们搞的晕头转向,堂兄妹在一处也能有个照应,多好。”   沈云簌拿起小几上的茶碗,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碗的时候,她有些回过味来,堂兄妹,合着妙圆一直都是魏临这边的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记得当初妙圆是主动来落湘院当值的,接下来的日子里,妙圆在她面前没少说魏临的好话,也没少说其他人的坏话,文国公府是个无赖,李大将军面如夜叉,进了宫一辈子就难出来了,唯有魏临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是绝佳的人选。   反应过来的沈云簌质问道:“你是魏临派过来的细作?”   妙圆也不想隐瞒了,反正生米煮成熟饭,就如前几日他们夫妻俩人有了隔阂,一夜之后,什么事都过去了。   “夫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吧。”   沈云簌气不打一出来:“亏我这么信任你,合着你和魏临里应外合的骗我,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除此之外,奴婢没有隐瞒的了。”   秋蕊和春罗欲要替妙圆说话,被沈云簌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本以为和魏临是天赐的缘分,却没想到只是他的一个圈套,竟然在她身边安插人手,也就是说,她的一举一动,魏临都会知道,难怪有些时候魏临出现的及时:“像你这等别有用心的丫鬟,我沈云簌用不起了,你从哪里来,还往哪里去吧。”   “是。”妙圆给沈云簌行了大礼,抬起眼时,已经泪流满面:“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听处置。” 第61章 第61章   ◎尽管过来◎   若说有错, 并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她也是听命办事。   更要命的是,长久以来, 她竟然没有怀疑他们一点, 除了生魏临的气, 也更气自己怎么这么的笨。   联想昨日晚上魏临凑在她耳边喊小笨蛋时, 顿感觉被他戏弄了。   再看跪着的妙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明明是她被骗了, 竟比自己还要委屈, 沈云簌用手拍了拍桌子:“委屈你了吗?”   妙圆擦了擦眼泪道:“奴婢不委屈, 就是舍不得离开您, 您要打要罚,奴婢都认了。”   “在这里跟我唱苦肉计是吗?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了。”顿了片刻,沈云簌又道:“不是我不愿留你,身边的丫鬟向来不要求有多么得力, 但必须忠心,不能一心侍奉二主, 你打破我的底线,哭也没用,省点力气吧。”   “奴婢没有……”   看到沈云簌锐利的目光,妙圆没敢再说下去。   沈云簌此刻也不想多说什么,起身朝着内室走去。   若果是旁人,她自然没有这么气, 可这个人偏偏是妙圆, 说心里话, 她也十分喜欢这个丫头, 已经把她和春罗和秋蕊看的一样重,可偏偏她来到自己身边竟然是别有用心。   外面的天色阴沉,约么黄昏时,魏临回来了。   今日路过街口,买了沈云簌喜欢吃的糕点,他提着盒子来到正房,只听春罗跟他说:“姑爷,妙圆姐姐被夫人送到了膳房当值了。”   魏临停下脚步问道:“她们主仆闹间隙了吗?”   春罗点头,并小声说道:“是,夫人说妙圆姐姐一心侍奉二主,留不得。”   一心侍奉二主?魏临瞬间明白了。   他把手里的盒子递给春罗,走到门前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抬脚踏入房里。   秋蕊正在掌灯,看到魏临回来,也悄悄退了出去。   沈云簌坐在矮几前,正忙着插花,如此悠闲的样子,让魏临有些困惑。   “夫人,你插花呢?”   沈云簌没有看魏临,继续忙手里的事。   魏临来到矮几前坐下,把桌子上的一支桃花递给沈云簌,等了半晌,她始终没有接过。   虽然没吵没闹,但他总感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么悬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握住沈云簌的手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没什么要说的。”沈云簌想把手抽回来,但被魏临抓越发的紧。   “昨日与我床榻缠绵,今日这般冷冰冰的对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沈云簌目光流转,一双美目直视着魏临:“骗子。”   魏临握着沈云簌的手加重了力道,:“是,骗也好,抢也吧,我魏临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把你生生世世留在身边。”   既然沈云簌已经都知道了,他索性也不装了,原本心里便是这般想的,不如坦然一些。   沈云簌没想到魏临不但不知自己行为过分,还厚着脸皮说这等话,也对,第一次见他时就该清醒的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偏偏傻乎乎的跳进了魏临编织的大网里,一度真的为人他铁汉柔情,只是外表看来严肃而已。   “你若当初不躲着我,我便不会费尽心思的做这些事,夫人,我魏临愿意接受任何惩罚,随便你做什么都行,魏临松了沈云簌的手,敞开手臂:“尽管过来,冲我撒气。”   他倒是希望沈云簌打他一顿,不过那些不痛不痒的拳头应该跟挠痒痒似的。   沈云簌本是有一肚子的火气,可看魏临这幅无所谓的样子,觉得跟他吵一也太便宜他了,她继续插花,不去看他。   “妙圆不是我的人,我的身边从未有什么忠心的丫鬟,她只是我花银子雇的,你若想打发她走,就把我当初答应她的银子给了她,正好钱货两讫。”   合着自己花银子骗了自己?沈云簌拿着手里的桃花扔到魏临的身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还让我自己拿银子?”   魏临接过被砸过来的桃花枝条:“这辈子我只骗你这一次,且你已经被我骗到了手,我还骗你作甚?我的全部家当都给了你,不该你替我拿银子吗?”   沈云簌脑子有些乱,也不想听魏临辩驳:“我已分辨不出你的话是真是假,也看不清你这人时好时坏,你离我远一些,我只想自己呆一会。”   魏临沉默了一会,答应道:“好,你怎样都行,我都依你。”   母亲教她以诚待人,现在心里只觉的乱的很,不知道该用怎样一种心境去面对魏临,他对自己好是真的,他骗人也是真的。   夜深人静,沈云簌梳洗后坐在榻上发愣,春罗道:“姑娘,夜深了,您早些睡下吧。”   沈云簌忍不住询问:“世子……他还在书房吗?”   “嗯,书房里的烛台一直亮着。”   “你也早些歇息吧,不用管我,也不用守夜。”   ”是。”春罗应下后离开了,她没有直接回房里歇息,而是出了北院,一路去了镇北侯府后罩房里。   今日若不是她多了几句嘴,妙圆也不会被赶走,可跟了沈云簌多年,她是事事都会禀告。   她想来这里安抚一下妙圆,也觉得妙圆回到北院只是时间问题。   见了面后,春罗先把秋蕊做的糖饼塞给妙圆:“你不是喜欢吃糖饼?我给你多带了好几块。”   妙圆看了一眼糖饼,又垂头丧气的的低下头:“我怎么有脸吃糖饼。”   “妙圆姐姐,不瞒你说,今日是我多了嘴,但你放心,我找机会好好跟姑娘说,等她气消了,您指定还能回来,你不会怪我吧?”   正所谓,种什么花,结什么果,她本就是被魏派过去见机行事的,不好怪任何人,她和长易的关系也早晚都会被知道的:“知道你是无心的,我不怪你。”   春罗把糖饼放妙圆面前:“那你不吃,就分给院子里的其他人也行。”   妙圆拿了一个糖饼咬了一口:“才不要呢,那些人只会看我的笑话,没有一个可怜我的。”   春罗道:“你不是说吃不下吗?”   妙圆心虚的笑了笑,方才看见糖饼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说没脸吃,也只是象征性的推脱一下。   夜半之时,沈云簌从睡梦中醒来,只感觉肚子痛的厉害。   她想唤春罗过来,嗓子发不出一点声响,肚子疼痛难忍,想来是小日子到了。   以往她身体好,很少有肚子痛的症状,但自从被皇后罚跪后病了,身体就多了许多不适的症状。   摸索着床边扯开纱账,就在她要下床,手却忽然被人握住。   “阿簌,你怎么了?”黑暗里传来魏临声音。   沈云簌疑惑,方才他明明没有在床上,这会怎么忽然出现。   “没事……”沈云簌虚弱的回应。   接着烛台点亮,沈云簌侧脸过去,看到烛光下魏临,一脸的疲惫之色,身上的衣物也未曾换过,她猜想魏临是刚到,或者一直再床边守着?   沈云簌问:“几时了?”   “子时了。”   “能把春罗唤过来吗?”   “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好了,是口渴了吗?我去给你倒一些水。”   隔了一会,魏临把一小碗水递过来。   这会痛的厉害,沈云簌捂着肚子缩在床上,瞧着情形不对,魏临把纱账全部撩开,见她脸色惨白,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   她若向魏临求助,是不是魏临骗他的事就这么过去了,沈云簌心里的怨气还未消除,梗着脖子道:“没事,不用你管。”   “我让长易叫郎中过来,你等一会。”   喝一碗红糖姜茶的事,犯不着兴师动众的叫郎中过来,沈云簌忙拉着魏临的衣袖道:“你别走。”   “舍不得我走?”   “……”   魏临伸手摸了摸沈云簌的额头,身上也未发热,见她捂着肚子,明白过来:“今日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也不对,今日晚间沈云簌似乎没吃什么。   被魏临一直瞧着,沈云簌道:“你跟春罗说,我想要一碗红糖姜茶,喝了就好了。”   魏临当即明白过来,折身去了房外,隔了一会,春罗就来了,给沈云簌递了汤婆子暖肚子,又帮着沈云簌换了衣物,收拾妥当后道:“秋蕊姐姐煮了红糖姜茶,这会怕是已经好了,姑娘您等着,我去去就来。”   沈云簌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肚子一点减轻的迹象都没有,手里的汤婆子也无济于事,放在肚子上,有些烫,离得远,又起不了作用。   春罗出了房门,却看到魏临端着红糖姜茶,还要她和秋蕊都回去歇着,两人知道不能碍眼,又告知魏临怎么照顾来了月信的人。   “虽然姜茶是甜的,但夫人每次都喝不完,需得哄着她全部喝完,夫人不喜欢汤婆子暖肚子,都是奴婢把手暖热了,用手给她揉肚子,夫人难受的时候脾气很不好,世子不要跟姑娘计较,郎中说过,这是阴阳失调,阳气偏旺的缘故,还有就是……老爷把她惯坏了,若她使性子,您……担待一些。”   相处这几日,魏临早已知晓,他的小夫人娇气的很。   回到内室,魏临亲自喂沈云簌喝红糖姜茶。   沈云簌不好叫魏临伺候,接过小碗很快就喝光了,把碗递过去道:“恶液腥秽,君子远之,你不能离我太近了,我实在不想动了,今日你去偏房吧。”   魏临坐在床边道:“你的意思是等月信过了,再和我同塌而眠,是吗?”   沈云簌点了点头,看到魏临笑的狡黠,觉得哪里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谁要和你同塌而眠。”   魏临没有言语,脱了外袍,靠着床头坐下,把手伸进被子里,手覆在沈云簌的肚子上:“你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沈云簌被魏临一些列的行为惊到了,本想推开他,推搡间被魏临扯进怀里。   魏临的身体很暖,手也暖,身上清冽的香气也十分好闻,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她想妥协了,如此虚弱的状下,她实在没有骨气。   见沈云簌窝在怀里不动,魏临猜说道:“我本没有想监视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身边应该有个镇北侯府的丫鬟,做任何事都会方便一些,妙圆也只见了一次面,只是嘱咐她照顾好你。”   “才不信。”   “若你觉得心里不舒服,要不你也骗我一次好了,你可以不认可我的行为,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心,我从来都是希望你好。”   沈云簌仰脸问:“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你一点也不好骗,若不然,我也不用这番大费周章的才把你娶进门,虽然我骗你了,但你也不对。”   “我哪里不对?”   “你偷了我的心,导致我看不到你心里就觉得像是空了一块,你若不出现,我何须被你折磨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是骗子,那你就是小偷。”   “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学来的,没正行。”   “还真没有特意去学,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你懂吗?”   沈云簌不懂,她感觉现在的肚子一点也不疼了,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仰脸时,与魏临目光相撞。   四目相看,沈云簌开口问道:“夫君,你以后还会不会骗我了?”   “不会,任何事都会跟你说。”   “妙圆真的不是你的丫鬟?”   “不是说了吗?花银子雇的,银子还没结清了,她是你的丫鬟,要打要罚,你自行处置。”   因身体不舒服,这两日里一直窝在房里。   今日天气晴朗,沈云簌的气色也养了回来,心情也莫名的好,让春罗梳了一个灵蛇髻,又换上了春日的薄衫。   “姑娘,今早我去膳房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事。”   “妙圆姐姐被人嘲笑了,府里的那些丫鬟说的话挺难听的。”   沈云簌差一点忘了,妙圆为了维护她,没少得罪人,于是让春罗赶紧把人叫过来。   春罗问““您不是不要她回来了吗?”   “当然不是,我吓唬她一下而已。”   春罗得了令,忙去膳房领人,回去以后才知道,妙圆已经被曹氏带走了。   膳房里的婆子和丫鬟们说,曹氏身边缺少一个能干的丫鬟,觉得妙圆勤快机灵,执意把人领了回去,春罗又回了北院,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沈云簌。   沈云簌感觉的出来,自从成了婚,曹氏对自己的敌意越来越大,带走妙圆可不只是因为人勤快机灵这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迟了,俺不是故意滴 第62章 第62章   ◎母凭子贵◎   “姑娘, 咱们要怎么做?”春罗问道。   “先去看看再说。”   没有见到曹氏,不能着急下定论,膳房里婆子丫鬟的话也不能全信。   这厢曹氏把妙圆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和和气气的跟妙圆讲解平日里自己的一些喜好。   妙圆心里只打鼓, 以前沈云簌和魏瑶闹了别扭, 她因护着沈云簌, 没少遭曹氏的白眼,这会把她叫到身边伺候, 总感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   “三夫人, 您真的要留下我吗?”   “怎么?你不愿意?”   “可是, 我是北院的人。”   曹氏冷哼道:“我都听说了, 你家少夫人不要你了。”   妙圆连忙否认:“没有的事,夫人待我一向都好,不会不要的。”   曹氏忍不住笑出了声:“呵呵……北院里的粗实婆子都告诉我了,说你跪着求都没用, 这才刚成婚几日,就摆起架子来了, 还真把自己当镇北侯府的主母了,简直跟她娘一个样,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   曹氏一席话说完,心里痛快了不少。   妙圆听了这话很不舒服:“少夫人的母亲已经过世,死者为大,还是不要伤及逝者。”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 曹氏恢复原本的优雅体态, 淡淡道:“你要知道, 你不是北院的人, 你是镇北侯府的人,今日我问了刘管事,你是他带进府里的,你拿着镇北侯府的俸禄,你不是沈云簌一个人的丫鬟,”   “可是……可是老夫人说过,要奴婢以后都跟着少夫人。”   “跟了少夫人,不如跟着我,在我的院子里你就是一等丫鬟。”   妙圆沉默,若是被曹氏留在这里,那她怎么回北院。   她在镇北侯府这么久了,都没有被曹氏叫过来当贴身的丫鬟,这会把自己喊过来,一定有别的目的,曹氏不喜沈云簌,想来也是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些什么,不如将计就计,顺从曹氏,看她有什么目的,打定主意后,妙圆道:“三夫人,那奴婢听您的。”   “这才对嘛。”曹氏得意一笑,示意身边的丫鬟彩月关上房门。   四下无人,曹氏也放开了说:“既然跟了我,就得听话,我问你,少夫人上次去茶楼里见了薛家世子,你是她的贴身丫鬟,你告诉我,他们如今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可是有肢体上的接触?”   “……”妙圆一脸为难,实在受不了曹氏这般包打听,眼前的样子跟外面的长舌妇有何区别,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道:“少夫人她跟薛家世子没任何关系,只是单纯的认识而已。”   “不对,上次我可亲眼见她在茶楼里与人私会,只是世子被她迷了情窍,不愿相信这件事。”   就在这时,外面的彩月告知曹氏,沈云簌在前厅里等她。   曹氏道:“就说我今日不适,不宜见人。”   彩月道:“奴婢已经告知少夫人,她说是来寻她的丫鬟的。”   妙圆心中一喜,果然如春罗所说,沈云簌只是在气头上,没想到竟然主动来寻她。   “三夫人,我能回去了吗?”   沈云簌这般火急火燎的过来,一定是怕她从妙圆的嘴里知道什么,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快。   想到这里,曹氏就十分得意,她要会一会沈云簌,探探她的口风。   沈云簌见到曹氏,行礼问安:“见过三婶。”   曹氏上下打量沈云簌,不得不说,小丫头片子出落成娇滴滴的妇人后,比之前美艳了三分,新婚燕尔的女子,到底是和怨妇不同。   她脸颊白皙,一张樱桃小口不点而朱,头上的灵蛇髻显得人精神明朗,她不得不承认,长得是真的养眼。   互相致意后,曹氏招呼沈云簌落座:“你这次来,不会是为一个丫鬟来的吧,你也知道,当初青枝也是因为你和叙淮才被打发走的,我要你一个丫鬟,没什么不妥吧。”   竟然拿以前的事倒打一耙,沈云簌道:“三婶,只要你喜欢,要什么都会给你,但妙圆不一样,他是世子给我的贴身丫鬟,我若把她留你这里,世子该不高兴了,他若不高兴,整个北院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要不这样,我把她带回去,你亲自和夫君说,这样,也侄媳儿也好交代一些。”   曹氏道:“你是北院的主母,这点事情都做不了主呀,这往后偌大的镇北侯府都归你管,就你这性子,还怎么胜任。”   沈云簌点了点头,顺带委屈的说道:“三婶,被你看出来了,我只是空有一个世子夫人的名头罢了,什么事都要仰仗夫君,您也知道,这夫妻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十分好维护的,我想,您比我懂。”   曹氏听着怎么感觉有些嘲讽之意,夫妻关系的确不好维持,若不然,也不会与魏启安相看两厌的地步。   “瞧你把话说的这么悲观,我与你三叔关系可是极好的,从来就不用维护,你刚成婚,不知道什么叫夫妻一体,也对,只有有了孩子,这夫妻关系才不用尽心尽力的维护,阿簌,你可得加把劲了,只有母凭子贵才能站稳脚跟呢。”   沈云簌笑着应道:“三婶说的对,既然你不愿把妙圆还回来,侄媳儿也不好跟您争人,毕竟您是最贵体面的长辈。”   话落,沈云簌起了身,看着妙圆道:“既然三婶喜欢你,那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当差。”   “少夫人……”妙圆看着沈云簌道。   沈云簌提高嗓音,说道:“不管你在哪里,在我心里,你都是北院的人。”   沈云簌又看向曹氏,对她温婉一笑:“三婶,告辞了。”   曹氏送走了沈云簌,折身来到房里,左右想着不对劲。   虽然没有把人带走,但临走时叮嘱妙圆的话怎么这么别扭,北院的人?   沈云簌来时也客客气气的,可每一句话都感觉阴阳怪气的,听的她十分不舒服。   曹氏招呼妙圆过来:“你老实告诉我,少夫人是不是和薛家世子有一腿?”   妙圆连忙摇头:“三夫人,您怎么这么想呢,傻子才会去和薛世子纠缠。”   “……”曹氏露出一副此话怎讲的表情。   “您想啊,世子生的面如冠玉,琼林玉树,有种不怒而威的气质,少夫人可是喜欢的紧呢,在看那薛世子,皮囊是不错,可是和世子比起来,就天差地别了,少夫人脑子又没有坏掉,怎么会做这等傻事。”   曹氏发现,妙圆嘴巴还挺利索。   “嗯,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可你要知道,有些女子天生就水性杨花,什么样的人,就会生出什么样的女儿来。”   妙圆惊讶之际,又不忘替沈云簌说话:“夫人,诽谤人的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你懂什么,沈云簌的母亲可是名不虚传,狐媚子的做派,她都把你赶出来了,还替她说话。”   曹氏见妙圆一语不发,自觉打错了算盘。   她本想着趁着主仆二人生了间隙,好抓住沈云簌的一些把柄,有了把柄,就不信她不听话。   可现在感觉眼前的妙圆不但不为所用,似乎还和沈云簌同气连枝。   她不好在追问,只交给身边的丫鬟彩月去敲打妙圆,若再套不出话来,再把人送过去。   …………   沈云簌最喜欢四月的天气,不骄不躁,不冷不热,温暖又明媚。   她寻了秦悠和戚灵溪、魏惜及魏家宗亲的姑娘一起打捶丸。   北院后的草地上,浅黄草绿已经变为了深绿色,新栽种的小树苗也都活了过来,草地上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一番追出打闹后,沈云簌累的不想动弹,坐在新搭建的亭子里歇息。   秦悠过来亭子里,大口喝下沈云簌煎的茶水。   趁着身旁没人,沈云簌问:“薛世子有没有再去找你?”   “嗯,他说要娶我,隔两日就递了一首情诗过来,我最不喜欢这种拿腔拿调的东西。”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兄嫂子说,不能因为他误了和方家婚事,文国公府的薛夫人最讲究门第,所以……我不会傻到想要嫁进这样的高门大户而放弃眼下的,即使真的成了婚,没有娘家人撑腰,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哪里去,我犯不着为了一个纨绔子弟误了终身。”   沈云簌觉得有道理,但也不能以偏概全,但这是秦悠的事,一切都有她自己拿主意,多说无益。   “嗯……生而为人不易,我们都要让自己过的开心一些。”   戚灵溪提着裙摆过来,坐进亭子里道:“哎呀,今日玩儿的可真是痛快,我早就想寻你,可母亲说,你刚成婚,不能老叨扰,话说回来,魏大人待你如何?日子过的可是舒心?”   沈云簌正不知如何开口时,春罗说道:“我们家姑爷对我们家姑娘可是好都很呢。”   “有多好,说来听听?”   春罗不好答,这都是夫妻日常私密的事,沈云簌脸皮薄,说多了,怕是又要红脸了,春罗神秘一笑:“等戚姑娘成了婚,就知道了。”   戚灵溪干笑一声:“我现在不想嫁人了。”   自从和昭澜学院的梅公子斩断青丝,她就对嫁人这件事提不起兴趣,不是对梅公子念念不忘,而是有一天忽然顿悟,不是自己的,费尽周折也没用。   今日,魏临散值的早,回到北院之时,戚灵溪和秦悠识相的离开了,并约定过几日再见面。   魏临这几日忙的很,有时披星戴月的回府,而回府后沈云簌已经睡下了,起初觉得很正常,但从同僚哪里听到,他们妻子不管多晚,都会等着人回来,还亲手侍奉洗漱宽衣。   反观沈云簌,说过不必等他回来,每次早早的就睡了,他倒是不是在意她睡的早,而是每次想要贴近一些时,被总会有意无意的躲开。   晚膳时,魏临和沈云簌聊起了家常,房里摆什么花最好,外面的池子修建好后养什么颜色的锦鲤,还有关于妙圆的事,魏临本事想把人直接带过来,却被沈云簌制止了,还说曹氏会把人送回来。   用过晚膳没一会,曹氏还真把人送过来了。   沈云簌把妙圆叫到了房里,主仆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论。   妙圆这次把从给沈云簌当丫鬟起后的所有事讲了一遍,包括魏临当初都让她做些什么,说过那些违心的话。   沈云簌好奇的是,魏临给了她什么好处。   妙圆也直接坦白:“世子答应奴婢事成之后,帮奴婢的弟弟交束脩,还答应送几亩良田。”   “这么点东西,你就这么卖力?”   “倒也不是因为这些,奴婢觉得世子与夫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沈云簌摆了摆手,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既然天造地设,何须这般处心积虑。   妙圆小声道:“少夫人,这次在三夫人身边的这几日,奴婢知道了一件事。”   “何事?”   “三夫人不喜欢您,怕是因为您风母亲。”   “我母亲?”沈云簌不明白,她的母亲已经离世了,曹氏不至于这般过不去。   “嗯,三夫人觉得,您的母亲搅扰了她的与三爷的感情,导致她日子几十年如一日过的不好。”   沈云簌终于明白,从她进入镇北侯府时,曹氏就不喜欢她,虽然待她也客气,可眼神总骗不了人,那种收敛起的敌意目光,她感知的到,但她绝对不相信母亲会搅扰别人的夫妻不和。 第63章 第63章   ◎飞上枝头◎   见沈云簌一言不发, 妙圆道:“夫人,奴婢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母亲不是这样的人。”沈云簌很坚定的说。   她的母亲温婉贤淑,在宜州的时候, 除了把府里的事管理的井井有条, 在官场上也帮着沈弘之出谋划策, 她的眼光, 绝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上,更别说和有妇之夫有瓜葛。   “夫人, 奴婢呢……”妙圆指着自己问。   沈云簌的思绪被拉回来:“怎么了?”   “奴婢是继续去膳房里当差, 还是让奴婢留在您身边?”   沈云簌没有直接回她, 托着脸, 慢悠悠的的问:“我也是好奇, 三婶要留你做贴身丫鬟,这才几日就把你送过来了?”   “三夫人想从奴婢这里知道您的底细,感觉什么也问不出来,想来是觉得奴婢无用, 吃的还多,就……呵呵……”   沈云簌示意妙圆离自己近一些, 妙圆走上前来。   沈云簌仔细瞧了这张圆脸道:“也没见你瘦呀,看来在三夫人哪里过的不错。”   “奴婢其实到哪里都能过的下去,但只有您这里过的最好,能不能再给个机会……”   沈云簌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算了,原谅你了。”   妙圆差一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抓着沈云簌问:“真的吗?夫人您真好, 奴婢发誓, 若以后再骗您, 就天打五雷……   沈云簌瞪了妙圆一眼:“誓言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要看你以后怎么做。”   “您就瞧好吧。”   说话间,魏临进了房里。   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了,妙圆帮着沈云簌卸掉头上的发饰,收拾妥当后,退了出去。   魏临一进来,空气都变的有些不一样了,沈云簌慢慢移动目光,看到他懒散的坐在桌子旁,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们主仆和好了?”魏临问道。   明知故问,沈云簌没有应声,拿起梳篦给自己梳发。   魏临饮了碗里的茶水后,来到沈云簌身后,看着铜镜里映出了两个人,魏临嘴角微微扬起,低声问:“那我们是不是也和好了?”   沈云簌放下梳篦,回身问:“我何时跟你置气了。”   魏临低头看着沈云簌,一头青丝垂落,温婉动人,可想到她这几日的行为,心里又有些不太舒服:“可这几日你早早的歇下不说,我每回碰你一下,你就把我推。”   “有吗?”沈云簌回想了一下,她哪里敢推开魏临。   “合着你什么都不知道?昨日你入睡,我刚抱你一下,你就踢我。”魏临来到一旁的榻上,手臂撑在小几上,瞧着沈云簌神清骨秀的身姿,等着她如何解释。   “睡着以后的事谁会知道,谁让你回来那么晚,我还以为每晚都是独守空房呢。”   “这段时日大理寺实在是忙的很,除了大理寺许多琐事,朝廷里也是纷乱的很。”话落,魏临轻轻叹息,好似在为公务上的事困扰。   察觉到魏临心情似乎不好,沈云簌主动来到他的身边问:“夫君,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要不,夫人帮为夫揉一揉肩膀?实在累的很呢。”   沈云簌当即答应下来,握着拳头轻轻的捶着魏临的肩膀。   “太子婚事定下,是薛家的四姑娘。”   “薛家四姑娘温婉贤淑……”话还没说完,沈云簌被魏临从身后扯进怀里。   “我问你,当初你被皇后罚跪,是不想进宫多一些,还是想嫁给我多一些?”   成婚也有个把月了,这个时候忽然问这种事,虽然已是夫妻了,可忽然被他拉进怀里瞧着,心里还是有些乱乱的。   “回答我?”魏临附耳问道。   “当然是不想进宫。”   魏临皱了皱眉头,这个回答他并不满意:“即便是违心的也好,就不能骗一骗为夫。”   “嗯,是违心的呀,骗你的。”   魏临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把沈云簌直接放到榻上,互相凝视着对方。   沈云簌眨了眨眼睛:“夫君……”   “上次见了祖母,他说想再抱重孙儿,我们可不可以努力一下,我很期望有一个你跟我的孩子。”   房间里灯火通明,魏临的脸格外清晰,这张曾经一度感觉冷漠冰冷且泛着危险气息的脸,竟觉得有些迷人。   沈云簌葱白的手指摸着魏临的脸问:“你想要个孩子?”   “不是想要孩子,是想要我和你的。”   上次听余氏说,快的话,只要一个月就能有了,她现在和魏临成婚也有一个月了,可她小日子刚刚过,显然没能怀上。   见她有些跑神,魏临捏了捏沈云簌的鼻子:“想什么呢?”   “好呀。”   听到她答应,魏临深眸里浮起零零星星的碎光,如浮光跃金的河面,被春水吹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月光如水,虫鸣四起,混着花香的清风掠过廊下的长明灯,摇摇曳曳。   一室春意,犹如放在小火炉上炙烤的陶壶,早已是热气蒸腾。   等魏临放了她后,沈云簌觉得自己被烤糊了,次日,某人神清气爽的出门,她却要躲在房里养精蓄锐。   这日,天空湛蓝,沈云簌去了福安堂,只听说福安堂里的杜鹃花开了,魏老夫人邀人饮茶赏花。   天气暖和,魏老夫人活动的场所从房里挪到了外面小榭内。   魏惜带来了从外面买的小玩意给魏老夫人看,姜氏和余氏讨论刺绣,沈云簌无事可做,包揽煎茶的事。   这时,管事的递过来一张帖子,交给了林嬷嬷。   林嬷嬷看了后道:“老夫人,是襄王府的,三日后想邀请咱们府里的女眷过去。”   “襄王府?”   “是,襄王已经娶妻了,递帖子的是襄王妃,想邀请京都城里的一些女眷们去府中赴宴,襄王妃年纪与少夫人年纪相仿,不知这帖子是交给三房还是北院?”   听到年纪相仿,魏老夫人道:“既然与阿簌年纪相仿,那就阿簌去吧。”   魏老夫人又问沈云簌:“你去赴宴如何?”   沈云簌记得襄王妃,在大街上也是有一面之缘,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而这边的曹氏早已知晓,平日里这等事都归她管,没想到帖子竟然绕过她去了福安堂里。   到了福堂堂,得知魏老夫人让沈云簌代表镇北侯府赴宴后,气的牙痒痒,但碍于魏老夫人,也不好表露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阿簌年纪小,怕是没有单独应对我这样的场面,若是冲撞了襄王妃,那就得不偿失了。”   魏老夫人面色随即沉了下来:“瞧你这话说的,阿簌是个乖巧的孩子,脾气秉性摆在这里,作为长辈,要适当的给小辈一些锻炼的机会。”   曹氏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   但她还是多问一句比较好,毕竟沈云簌一向不喜欢去热闹地方:“阿簌,你觉得能行吗?”   沈云簌看着曹氏道:“三婶放心好了,只是赴宴,又不是去打仗。”   “那行吧,若有不懂的礼节……”   “我懂,母亲教过我,见面问安礼节、用膳礼节我都懂。”   魏老夫人道:“阿簌是晚言教的,晚言又是我教的,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   “自然放心的。”曹氏笑着答应。   沈云簌的茶水也煎好了,让春罗递给曹氏一杯。   曹氏正是口干舌燥,端着茶碗直接饮下,春罗刚要提醒,却已经晚了。   被茶水烫了的曹氏把茶碗丢给了春罗,正要发火,意识到场合不对,一双燃着怒火的眼神又渐渐熄灭。   “茶是好茶,就是烫人。”   沈云簌也分完了茶,对曹氏说道:“三婶,饮茶前先将瓯盖揭开,观察茶汤色泽,先轻轻的啜一小口,在慢慢的品,你这样直接饮下,自然分辨不出茶味来。”   “我只是一时大意而已。”   曹氏起身,正要与魏老夫人请示回去。   只听沈云簌又道:“三婶,你还没有双手合十,虔诚谢茶呢。”   “一杯茶而已,我最不喜欢这些繁琐的礼节。”   “三婶说的对,礼节的确有些繁琐呢。”   曹氏听了这户不顺耳,方才她嘲弄沈云簌不懂礼节,原来饶了一圈,在这里等着她呢。   再坐下去,她这火气快要遏制不住了,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公然嘲笑她不会饮茶。   曹氏原以为魏临娶了沈云簌,会好拿捏,可成婚后不用晨昏定省不说,魏临什么事都惯着他,北院里随便她怎么折腾,又是建造亭子,又是建造水池,本想去管一管,管事的却说所有用的的银子都不需要镇北侯府去承担,也不知道宋晚言留个她多少嫁妆。   三日后,沈云簌和魏惜一起去了襄王府。   在管事的引荐下,见到了与她年纪相仿的襄王妃徐清音,徐清音与魏临是旧时,得知魏临成婚时,也是好奇魏临会娶什么样子的女子,街头匆匆一撇后,便明白魏临为何忽然成婚,定亲的消息刚知道,人就成婚了。   沈云簌礼貌问安,奉上自己带来的礼品。   “今日仔细看你,果真是个妙人,亭亭玉立,楚楚动人,难怪世子火急火燎的把你娶进门。”   “王妃谬赞了。”   这边管事告知徐清音又来了贵客,徐清音才想到今日邀请的人比较多,不宜与沈云簌闲聊:“今日人多,得空我们在好好说话。”   “王妃尽管去忙。”   沈云簌和魏惜从厅堂里移步到了花园,在这里遇到了戚灵溪,她随着戚夫人一起来的,一番寒暄后,由襄王妃丫鬟带着去了前厅。   这边的几位贵妇们在前厅饮茶,其中最为熟悉的是薛夫人。   见到沈云簌,薛夫人也是惊讶的很,以往都是遇到曹氏,但与沈云簌也算十分相熟了,自然先要寒暄几句。   她刚把人带过来,只听到一官眷问:“薛夫人,这个就是你说的那位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沈家之女吗?” 第64章 第64章   ◎生死之交◎   薛夫人骤然变了脸色, 这些话只是私底下聊聊,过个嘴瘾而已,怎么说沈云簌现在是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 背地里不管怎样, 表面上还是要客气的。   而这位胸大无脑的官眷好像成心让自己难堪, 更让沈云簌下不来台, 薛夫人冷眼略过:“瞎说什么呢,这位是世子夫人, 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您昨日还说呢, 我可没听错。”那官眷笑着说。   薛夫人无奈, 现在不是与她争论的时候, 她拉着沈云簌来到外面小亭子里。   沈云簌也被薛夫人的行为搞蒙了, 她一时有些不习惯被薛夫人拉着走,另外觉得她好像有事要跟自己说。   “这襄王妃也真是,把一些没眼力见的阿猫阿狗也都请来。”   沈云簌道:“她们说的也没错,以我的出身和家世是高攀了。”   “这话说的, 谁不知道你父兄深受陛下的重用,这枝头也不是谁都能飞的, 得有了翅膀才行,方才是别人胡言乱语,我可没那个意思。”   沈云簌不想听这些解释,直接问道:“薛夫人,你有事对我说是吗?”   薛夫人示意沈云簌落座:“世子夫人真是聪明,我的确有事要与你讲。”   “你说。”   薛夫人正色道:“我是薛家的继室, 与夫君也就齐光这么一个儿子, 希望他以后飞黄腾达, 官运亨通, 作为母亲,为自己的儿子考虑总归是好的,对吧。”   “嗯,明白。”   “可是……”说到这里,薛夫人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沈云簌连忙问。   “我那儿子要娶一个小官的妹妹,哎呀,你说这都什么事呀,竟然还要我去提亲,我不愿意,还故意不吃不喝和我作对,真是着了狐狸精的道,被那女子迷了心窍,连我这个做母亲的话都置若罔闻。”   沈云簌明白过来,看来薛齐光已经跟薛家的人摊牌了,忙回绝:“可我也帮不到你。”   薛夫人叹了口气:“你帮得到我,我知道你与那女子挺相熟的,我本想直接找那姑娘说清楚,要她收了自己不该有的心思,可我毕竟是薛家主母,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份,若以后此事拿去被她杜撰,坏了名声,可怎么了得呢。”   沈云簌明白了,说的不好听一些,薛夫人是又当又立的,接下来,怕是要她做这个中间传话的人了。   “所以,我觉得你帮我传个话,让她别缠着我们家齐光了。”   “薛夫人,你怕不知道吧,秦家姑娘有议亲的对像,就是昭澜书院里的一位品貌非凡的才子,若不是您儿子横叉一脚,人家这是怕是就已经顺利议亲了。”   “什么?”薛夫人站了起来,她难以置信。   “哎呀,您不知道啊,这事我觉得知道的人挺多的,可怜秦姑娘,多好的一桩婚事,被薛世子搅黄了,他还真有意思,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住,还要缠着人家姑娘干嘛,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身为女子,您最能明白吧。”   “此话当真?”薛夫人还是不愿相信。   “你去打听吧,秦家兄嫂也是个本分的人,只希望自家妹妹嫁给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没有攀附之意的,即便你们真的去提亲,人家也不一定答应呢。”   薛夫人听明白了,沈云簌站在秦家这边的,要她传话,怕是不可能得了。   “那这样吧,你帮我约她出来,我得见见她。”   “约她出来也可以,但我多一句嘴,做这些不如把自己儿子管好了,毕竟你们这边不占理。”   薛夫人没想到沈云簌这么直白,这话听着不顺耳极了。   想当初,薛齐光瞧上沈云簌的时候,她就不满意,想找个家世好的,若知道这样,还不如当初随了薛齐光的愿,如今的沈家深受陛下器重,沈云簌又生的一副好样貌。   沈云簌被薛夫人瞧的不自在:“薛夫人,若没事,我先走了。”   “行吧,不过你要帮我,三日之后,你把她带到天景阁。”   “我会传话,至于去不去,我管不了。”   这时,魏惜也过来了,把沈云簌叫走了,那边许多姑娘们正在投壶赏花,还有三五成群玩叶子戏的。   魏惜最喜欢的是弹棋,她甚少玩这种游戏,连输三局后,便来求助沈云簌。   沈云簌被唤了去,才知对方是鸿胪寺卿梁大人的二姑娘,梁梦娇。   魏惜告诉她身份的时候,沈云簌想起来,庄晓仪之前议亲又退亲的就是梁家。   她隐约从戚灵溪哪里听到一些事,因兄长与庄晓仪议亲,那梁大公子不服气,亲自找到庄晓仪面前悔过,想要再求个机会,结果可想而知,被庄家赶了出去。   有了这层关系,还怎么能与人坐在一起比赛弹棋,沈云簌直接拒绝,要带着魏惜去看赏花。   可梁梦娇不愿意了,直接起身问:“魏惜,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还没开始就认输了,不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是我嫂子,只是不屑与你比。”魏惜说道。   “不敢就是不敢,还不屑,以为自己多厉害呀,我看她就是不行,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像你这等好看的女子,脑子最不好使了,绣花枕头一个,弹棋这等需要技艺的事情,她怎么能会呢。”   魏惜气急了:“说话阴阳怪气的,不就是赢了我吗?”   在梁梦娇说话时,沈云簌也略略想了一下,梁家一向嚣张,总是避着也不是办法,主动走到棋盘跟前道:“我跟你比。”   梁梦娇得意一笑,激将法还真管用,她已经打败了好几个人了,已经没人愿意跟她玩儿了。   沈云簌坐到棋盘前,开始大杀四方。   弹棋幼时母亲就教她玩儿,虽然近些年没有摸过,但熟悉之后,又是轻车熟路。   几番比赛后,梁梦娇有些后悔了,方才还要一众人夸她棋艺厉害呢,这会都是一些贬低她的话。   什么天外与人,人外有人,做人不能太嚣张。   直到旁边的戚灵溪的几句话,她才知道,眼前跟自己玩弹棋的人是沈家之女,而他的兄长娶了自己兄长的退亲的庄晓仪。   “愿赌服输,我输了。”梁梦娇只想赶紧结束。   魏惜道:“知道我救兵的厉害了吧,哼……”   沈云簌正要走时,被梁梦娇叫住。   “方才有人说你是沈家之女,还真是巧了,你兄长的未婚妻,是我们梁家不要的,你们也别得意,庄晓仪也不是什么好姑娘,她只是表面功夫做的好,瞧着知书达理,其实她目无尊长,不知天高地厚,娶妻当娶贤,你们沈家要遭罪了。”   魏惜听着这话不顺耳,“梁梦娇,怎么跟我四嫂说话呢。”   妙圆也道:“输不起就别比,拿这话恶心我们家夫人。”   沈云簌制止魏惜:“此事与你无关,不要跟她争论。”   魏惜觉得沈云簌太过谦让了,管她什么身份,先怼回去再说,等她刚要开口时,沈云簌把她拉到身后。   “梁姑娘,我从未听到庄姑娘说起你梁家半点不是,倒是你们,没少在外面说诋毁的话,她只是不想嫁给一个未娶妻就养妾室的人,亲也退了这么久了,为何你们梁家人还不肯放过她,想要看她一辈子嫁不出去才好吗?你们梁家怀揣这么大的恶意,可曾想过,天道自有轮回,凡是皆有因果,以后就不怕遭报应吗?”   梁梦娇起身道:“是你兄长横刀夺爱,你们才会遭报应的。”   “我兄长与庄姑娘议亲的时候庄家早已与你们没有一点的干系,你们见不得别人好,还到处造谣,沾了你们梁家,还真是到八辈子的霉。”   “你……你……怎么这么狂妄。”   这时,一女子拉着梁梦娇小声说道:“这位是魏世子的妻子,你怎么跟她顶撞呀,再说了,你也不占理呀。”   梁梦娇看了看沈云簌,有些愕然。   她在外祖母家里住了五个多月,只知道魏惜有两个嫂子,一时没搞清楚沈云簌的具体身份。   沈云簌带着魏惜离开了,去了花园里赏花。   魏惜不知沈家和梁家有些弯弯绕绕的恩怨,方才的一席话也明白过来,这时戚灵溪也跟了过来,说着关于梁梦娇的事。   “去年的时候,这梁姑娘因与人争风吃醋,在一场宴会上与人大打出手,最后被梁大人送走了,这才来没多久,又开始嘚瑟起来。”   “原是这样。”沈云簌不知,若是再和争论一下,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再做出此等打人的事。   “阿簌,你无需怕她,魏大人的名号,就把她给吓退三分。”   方才梁家姑娘知道她身份后,才住了口的,若搁她没嫁给魏临前,怕是梁梦娇不会罢休。   今日宴席,沈云簌是上座,距离徐清音也十分的近,几次见她朝着自己举杯。   沈云簌不胜酒力,不敢贪杯,只浅浅的尝一口。   宴席中旬时,沈云簌才注意,今日南佳县主没有过来,襄王妃请了许多人,宣王府里没有一个过来的。   宴席结束后,沈云簌本要离开,却被襄王妃单独留了下来。   她觉得与徐清音并不相熟,今日赴宴也只是代表镇北侯府走个过场。   今日的事情比较多,先是薛夫人,后有梁梦娇,脑子里有些纷乱。   徐清音把她带到花园里,给她介绍自己买来的一些牡丹花,有的已经开放。   “早就想和你认识了,一直寻不到机会,贸然叫你过来,又觉得不太合适。”   “王妃,那日在街上,你朝着我笑了一下,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挺让我受宠若惊的。”   “魏将军没跟你说吗?不对,应该是魏大人了。”   “说什么呀?”   “在外人看来,魏大人与郡王关系一般,但其实他们是生死之交,我也是好奇,魏大人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郡王说,等魏临遇到一个像母狮子一样的女子他才会妥协,能把他管的死死的,今日一见,却发现你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是母狮子,是只小羊羔。”   沈云簌笑了笑:“王妃说的对,我的性子确是只羊糕。”   “可你这只羔羊却让魏大人阴霾里走出来了呀,你应该不知道,庐城之战,你家魏大人性情越发孤僻冷傲,郡王心里一直有愧,前几日,两人竟然又能把酒言欢,实在难得。” 第65章 第65章   ◎你最懂我◎   “庐城之战?是不是让夫君险些丢了性命。”沈云簌问。   徐清音点了点头, 神色也凝重起来:“嗯,找到人时,就只剩下一口气, 身上的伤倒是不算什么, 心里的伤才难以磨平, 被救下来后, 他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一个月不出,不与任何人说话。”   “王妃为何要跟我说这些事?”   “夫妻一体, 郡王说, 像他这等人, 是不会向任何人敞开自己的伤疤, 也包括最亲密的人。”   魏临的确没有跟他说过去的事, 这些事都是从魏老夫人和婆母那里知晓一些,她也不想刨根问底的问,既然记忆是痛苦的,自然不能让他再重新想起那些事, 遗忘应该是最的办法。   “谢王妃告诉我这些,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其实跟你说这些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魏大人若能在你的影响下和以前一样,郡王心里就会少一些愧疚。”   “愧疚?”沈云簌又不不懂了,眼睛望着徐清音,希望得到一个答复。   徐清音也未想瞒着,时隔四年,这并不算什么秘密了:“郡王错用了人, 险些导致了庐城失守, 可若城破, 那么边关的三座城池都会成为狄国的囊中之物, 魏大人主动带着他手下的精兵伏击,因兵营里出现了细作,导致援军推迟了三天才赶到,粮草短缺,兵力不足,只能浴血奋战,你的夫君,是个英雄。”   沈云簌难以想象魏临所经历的事情,今日才得以清楚事情的原委,一时间如鲠在喉。   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魏临不是好人,即便知道他是为了查案,为了任务,也觉得他是手段残忍、心机叵测之人,能躲着就躲着,可如今看,她对魏临的了解依旧只是表面。   徐清音说了许多边关的事,沈云簌听了之后,才第一次因他的经历心疼他。   浴血奋战,保卫家国,爱憎分明,对待敌人绝不手软,原来他的夫君这样的人。   见沈云簌一直沉默不语,问道:“你还好吗?”   “谢谢王妃跟我说这些。”   这时,一丫鬟过来说道:“王妃,小世子哭闹的厉害。”   沈云簌也作别徐清音:“王妃,叨扰多时,我也该回了。”   “好,往后我这襄王府里随时都能来。”   沈云簌回去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   云霞的瑰丽的光芒洒在京都城的个个角落,北院也沉浸在夕阳的光辉里。   沈云簌踏入北院之时,长易小跑着过来:“少夫人,您回来了。”   “世子他回来了吗?”   “是,奴才多一句嘴,今日世子和官复原职的御史大人吵起来,从午后到现在脸色就没好过,世子在官署用过晚膳了,今晚估计挺忙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云簌让秋蕊煮了一碗降火气的汤,回到房里换了身衣物,收拾妥当端着小案子来到书房外。   书房的门开着,沈云簌直接走了进去。   魏临抬眼,瞧见一抹倩影,幽暗的眸光渐渐舒缓。   沈云簌把小案子放在桌子上道:“秋蕊做的汤,里面有银耳绿豆,和百合,有降火的功效。”   魏临从长案前起身,来到方桌前坐下。   沈云簌把小勺子放到小碗内:“里面加了些糖,味道会很甜。”   魏临一面用勺子搅动碗里的汤,一面问:“今日去襄王府了?”   “嗯。”沈云簌点了点头。   魏临看着沈云簌,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又主动踏入他的书房,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甚少见你这么主动?可是有事要跟我说?”   “只是觉得夫君每日里挺辛苦的,从官署回来也不能歇息,你记得把这汤喝完,我先走了。”   沈云簌起身离开,被魏临看到不自在,因今日知道了魏临不少的事情,莫名有些心虚,想和他关系再近一些,可主动靠近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今日段世昌恢复官职,回了御史台,因这段时日代职,魏临做了许多改革和调整,把以前容易出纰漏的事情重新制定规章,让官员们互相监管。   段世昌得知御史台调整后,气的抓狂,魏临也没让着他,就事论事的吵了一架,险些没把段世昌气晕过去。   虽然吵赢了,可魏临心情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如今的朝廷需要革新,一众老臣顽固腐朽,软硬不吃,若是战场上,一刀就能解决的事,如今却不得不步步退让。   魏临揉着眉心,目光望向窗外,房外亦是暮色四合。   喝完了碗里的汤,魏临重新坐到长案忙碌前,等他看完最后一摞卷宗后,忽然想到沈云簌说的话,从官署回来也不能歇息,她是不是想让自己作陪了。   想到这里,魏临起身招呼长易收拾书房,兀自去了正房里。   房里的沈云簌正在绞发,妙圆和春罗打趣沈云簌,主仆三人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   春罗眼尖,先看到屏风后面有人来,提醒妙圆后两人不言而喻的都离开了。   魏临绕过屏风,在沈云簌旁边的高凳上坐下,看她绞发,一头青丝垂落到腰际,身着淡青色薄衫,腰肢如柳,锁骨莹白,看得久了,便有些失神。   沈云簌从榻上起身,把妆奁前摆口脂、螺黛及一些首饰钗环收拾了一下,平日里不做这些事,可魏临一双眼睛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看的她心里十分慌乱。   魏临道:“忘了跟你说了,三叔要回京都了,算下日子,四月底或是五月初。”   这位三叔魏启安,沈云簌还未见过他,以前不甚在意,可自从曹氏那里听到他与母亲有瓜葛,心里就不太舒服,只淡淡的应了一声:“哦。”   魏临起身道:“我去净室,你在床上等我。”   沈云簌挑灭了两盏烛台,来到床上翻看昨日未看完的话本,翻看没几页,魏临就出来了。   沈云簌很想和魏临好好聊聊,今日也瞧出他心情不佳。   好在对他一如如常,没有不耐烦,见魏临过来,沈云簌趿鞋从床上起身,主动帮着魏临擦拭脸上的水珠。   魏临也察觉沈云簌有些殷勤,总感觉她有某种目的,可直到灭了烛台,也未见她说什么。   只是隔了一会,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来回摸索,直到把手停在他腹部受伤的地方。   等了半晌,也没见下一步进展,魏临握住沈云簌这只不安分的手道:“你把手放在这里作甚?”   “夫君,你心情不好对吗,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不用你安慰。”   “可我想尽一个做妻子的本分,不想看你锁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有吗?”   “有,我感觉的出来。”   魏临侧身过来,凑到沈云簌的耳边说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那你可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   沈云簌想了一下,联想今日听到事,顿时明白了:“你想做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官,是吧。”   “……”   魏临还真以为沈云簌能猜透他心之所想,不知为何,只要看见她的细腰,和一双温婉动人的双眸,他就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她。   方才见她绞发,脑子里就闪出直接把她摁在榻上的画面,可到底是忍住了。   忍了这么久,就是想听听她有何事所求。   她却只是把手放在伤口处,他已经忍不了,偏她在耳边温言温语的要安慰他,还以为她真的能猜的出来。   听不到魏临回应,沈云簌追问:“我说的对吗?”   “对,夫人还真是了解我呢。”   沈云簌趴在魏临的耳旁,开始她的劝慰:“你若心里苦闷,不要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把身体憋坏的,你以后就告诉我,好吗?”   “为夫心里已经不苦闷了。”   “那就好,夫君,时间不早了,明日你应该还要上朝,早些歇息。”沈云簌适当的拉开一些距离,她感觉魏临的身体很热,跟火炉似的。   只是拉开一些距离后,被魏临握住了柔荑:“为夫是需要一些慰藉……你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沈云簌把脸转过去,正想询问时,被魏临翻身后禁锢的不能动弹。   “你不是要安慰我吗,成婚一个多月了,你夫君最想要那种安慰你还不明白吗?”   “……”   “你说得对,憋得太久,身体会坏的,还是你最懂我。”魏临捏着沈云簌的下巴,啄了一下她的唇。   沈云簌一瞬间明白魏临的话,小声求道:“今日去了襄王府,实在乏累,改日可好。”   “你觉得呢?”   借着窗外的月光,可分辨出魏临的脸,他的双眸如深渊里盛开了一朵瑰丽无比又迷人心窍的花。   沈云簌鬼使神差的把细长的双臂攀附到魏临的脖子上,主动吻了魏临,她想吻他的唇,却只碰到了他的下颌。   今日沈云簌行为让他越发的奇怪,以往她从未这般主动。   魏临问她:“你今日怎么了?”   “我……没事呀。”   “你今日去了襄王府,可是知道了什么?”   魏临应该不希望她知道的太多,沈云簌没回他的话,只是把坐在床边的魏临直接拉过来又摁下,把他以往用过的招数活学活用。   这一刻的理智顷刻间彻底沦陷,管她什么目的,哪怕是要了他这条命。   翌日一早,沈云簌虚弱的睁开眼睛,瞧见魏临竟然也躺在床上,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定是要错过上朝了。   “你平日里都不这样,怎么今日也赖床呀。”   魏临只是闭着眼睛拥着沈云簌:“你和一起赖床的感觉真好,等手里的事忙完,咱们去竹水山庄里住着,每日里都睡到日上三竿,可好。”   “是挺好,可你不怕陛下怪罪吗?”   “我已经让人给宫里递了消息,理由是被御史台的段大人气的急火攻心,病倒了,陛下不会怪罪,只会找段大人问清楚缘由。”   原来魏临是故意的,沈云簌松了口气,这会房里亮堂的很,没有夜色掩盖,这么互相瞧着,沈云簌面颊微微泛红。   忆起昨夜种种行为,更加无地自容,把被子扯过,把自己包裹的严实,就只漏出一双眼睛来。   可没了被子的魏临就暴露无疑了,魏临倒是不觉得害臊,只笑着说:“你若想看,那就好好看看。”   “谁要看你,赶紧起来了,若被人知道你我睡到这个时辰……多难为情呀。”   魏临听话的起床更衣,还不忘调侃沈云簌:“你我夫妻,睡到何时关别人什么事,不过想起你昨夜主动索吻,为夫心里现在还欢喜的很呢。”   沈云簌没理会他,只把脸全部盖住。   魏临今日未出门,只在书房里继续忙昨日未完成的事。   宫里的消息也很快传来,段大人被永徽帝训斥一番,要他按照魏临之前指定的规章做事。   沈云簌则是去听风巷,寻了秦悠,把薛夫人要见她的事转达过去。   得知薛齐光求薛夫人提亲后遭拒绝,还以此绝食抗争,秦悠很意外。   她已能猜到薛夫人找她会说些什么话,她脾气也不好,真怕急眼后,跟薛夫人吵起来,左思右想道:“是他们一厢情愿,不关我的事,我不想见她。”   沈云簌总觉得薛齐光不是一时兴起,秦悠没少编排他,可他却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越挫越勇。   “他若真的为你在薛家争得一席之地,你就不考虑他一下吗?”   秦悠微微叹了口气:“阿簌,我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即便他们真的不在意我的家世,我也达不到薛家人的要求,你跟薛夫人说,只要她管住她的儿子不要来寻我,我也绝不会主动凑上去,若和方远行的婚事作罢,那我就会离开京都,回去寻我父母,寻个寻常百姓嫁了。”   沈云簌明白了,无论秦悠做出什么决定,都该支持她的选择。   这边薛夫人听到回话,也是想不通,像他们这等高门,应该想方设法的嫁过来才对,但她也安心了,直接把秦悠的话对薛齐光阐明,好让他死心。   薛齐光听了后更加心灰意冷,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薛夫人心疼儿子,唯恐他有什么三场两短,站在门外,好话说了一箩筐,薛齐光也表示理解薛夫人。   只是第二日,这人就不见了。   起初薛夫人没在意,觉得他应该是外面散心了,可一连两日不见人,心顿时慌了。   她先去寻沈云簌,要她带自己去秦家看看,秦家这边什么也没问出来。   直到三日后,收到了薛齐光的一封信,他已经进了李将军的麾下,要做出功绩来,并求陛下赐婚。   沈云簌也是后来才得知,那日薛齐光在大街上遇到魏临,一番求助后,魏临给他指出一条明路,要么参军,要么考取功名。   薛齐光选择前者,因秦悠总嫌弃他没有血性,太过柔弱。   薛夫人也被气晕了过去,但文国公却十分开心,觉得自家儿子成长了,还扬言若真的做出一番功绩来,就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四月在热热闹闹中过了一大半,京都城外春意正浓。   宜州的两个掌柜赶来京都,和沈云簌回合,沈云簌早已想好了经商的门路。   在去年她从宜州到京都的路上,看到各地许多的精美的手工制作,也从中了解各地的差价很大,想从各地低价采购一些货物,然后在京都设立一家比较齐全的货铺。   两个掌柜觉得可行,一番商议后,各自领命做事,一个负责采买,一个负责经营。   得知沈云簌做起了买卖,邓氏也有些跃跃欲试,思来想去后想参一股,沈云簌当即答应,特地写了两份书契。   曹氏对两人的行为嗤之以鼻,觉得沈云簌做的买卖一点也不体面,货铺也只是比杂货郎的规模大一些而已,免不了一番嘲讽,沈云簌也未和曹氏计较,多说无益,还不如好好经营手里的事。   五月初时,镇北侯府接到一个消息,魏启安不日就要到达京都了。   曹氏听到消息后,当场喜极而泣,他与魏启安已经一年多都未见过面了。   这日,魏家女眷都聚集在福安堂里,魏临和魏启年去城外亲自接人。 第66章 第66章   ◎管管你媳妇◎   众人里, 最期待的莫过于曹氏了,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魏启安时,他骑在一匹白马之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自从成了婚, 夫妻聚少离多, 好在有一双儿女, 撑着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   终于, 管事的来传话,说人来了, 已经快到福安堂了。   曹氏下意识的站起身来了, 魏老夫人对曹氏说道:“三媳妇, 你赶紧去迎一迎。”   曹氏答应一声, 脸上的笑已经是抑制不住, 她最想见的,自然是自己的一双儿女,其次才是魏启安。   出了门后,曹氏从一众人里看到了阔别已久的魏灜, 他身量与魏启安几乎一样高,不知是年龄长了一岁, 还是在军营里历练的缘故,只感觉整个人气质沉稳了许多,都有些不太敢认了,看着魏灜,曹氏喜极而泣。   魏灜看见了曹氏,加快了步伐走上前:“母亲。”   “真好。”曹氏上下打量着魏灜:“我家灜儿又长高了, 为娘都快认不出了。”   这时, 魏启安也走来, 见了曹氏后, 淡淡的说:“先回房吧。”   进了厅堂里,魏启安带着魏灜给魏老夫人行了大礼。   这时,曹氏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始终不见魏瑶,随即问道:“瑶瑶呢?”   魏灜回道:“我姐她没来。”   “没来?”曹氏急的跳脚,质问道:“为何没来?我在信中再三讲明,必须把人带回来,她还要议亲呢,你们这是要误了她的终身大事呀。”   魏启安说道:“不是跟你说了,魏瑶议亲的人是明州知州家的贺公子。”   “我也在信中说了,我不同意,你怎么让她嫁到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魏老夫人敲了敲桌子:“刚回来你们就吵架吗?不怕底下孩子们看笑话。”   夫妻两人都没再说话,一个低头,一个四处打量。   魏老夫人招呼后面的沈云簌过来,并给魏启安介绍道:“这叙淮的妻子,也是晚言的女儿。”   沈云簌向魏启安行礼:“阿簌见过三叔。”   魏启安侧身看了一眼沈云簌,但很快收回了眼睛,语气平缓道:“一转眼就这么大了,今日来的匆忙,回头给你补上见面礼。”   沈云簌点头应下,退到魏老夫人身旁。   曹氏一直都在注视魏启安看沈云簌的反应,这和她想的有些出入,沈云簌和她的娘亲长相还是很想象的,看到心上人的女儿,竟然没有一点的反应,心里也不由的松了口气。   魏启安和一众人寒暄问安,和魏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一路劳累,要他父子二人先歇息,接风的宴席设在晚上。   曹氏被魏老夫人留住,因魏瑶的事好一顿开解。   曹氏还是无法接受魏瑶嫁到明州的事实,哭丧着脸道:“那个地方冬日里冷的很,我可怜儿的瑶儿总不能呆一辈子吧。”   “怎么可能,那位公子我打听了,值得托付,再说了,以后他考取功名,还能回京任职,不要过早下定论。”   说到底,若不是当初魏临提议让魏瑶明州,就没有这档子事,若她当时再开解一下魏瑶,说不定和纪家的事就成了,哪里会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曹氏离了福安堂,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魏灜唯恐夫妻两个不和,和曹氏好一顿劝说。   “母亲,明州的贺公子人不错,文武双全,配得上我姐,这次父亲回来,除了回京复命,也是想带你回去。”   曹氏惊讶道:“带我回去作甚?我可不去明州,更受不了哪里的鬼天气,你们别想了。”   “哪里有你说的那么糟。”魏灜无奈摇头,多说无益,还是让他们夫妻两个自个解决问题吧。   晚宴在镇北侯府前院里的前厅。   除了镇北侯府,还有魏家的宗亲也来给魏启安接风洗尘,男女风席,沈云簌和魏惜和余氏一起。   这边,魏启安饮了不少的酒,酒劲上了后,毫不顾忌的跟身旁的魏临说:“叙淮,你妻子阿簌和你们的荣姑母长得真像。”   “是吗。”魏临对这位荣姑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若不是看见她,我都忘记了晚言的样子了,姓沈的没有照顾好她,让她这么早就去了。”   “三叔,你喝醉了。”魏临道。   魏启安失笑一声,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沈云簌这边已经散了,魏老夫人也早早的回去歇息了,她本想回北院,可长易替魏临传话,要她等着一起回去。   房间有些闷,沈云簌带着妙圆在外面的亭子里等着。   终于见魏临从房里出来,沈云簌迎了上去:“夫君,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 三叔有话想对你说,现在也没外人了,跟我过来。”   沈云簌不明所以,想追问魏临何事,可已经被他拉着进了前厅。   这里除了魏启安,还有魏启年和邓氏,以及魏源和魏洵都在,都是自家人,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魏启安眼睛有些红,看着沈云簌笑了笑。   “三叔,你找我吗?”沈云簌问。   魏启安看了一眼身旁的侍从,侍从忙递过来一串钥匙:“这个给你,凝露苑的钥匙,所有关于你母亲的物件都在那里呢,往后,我是不会……再去了。”   沈云簌接过钥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忽然间,曹氏带着丫鬟闯入,急冲冲的叫嚷起来。   “今日午后,你一直都在那破房子里是吗?你宁愿去怀念死去的人,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怎么这狠心。”   魏启安不耐烦的推开曹氏:“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我看你是怕丢人现眼,不对,你早就不在乎这张脸了是吧。”   魏启安没心思理会曹氏,加上今晚饮了不少酒,只想早些离开这里。   见他有些醉意,曹氏把怒火转向了沈云簌,方才她没有离开,一直都盯沈云簌呢,果然,让她抓到了把柄。   “魏启安,就知道你心里一直有这狐狸精,狐狸精生了一个小狐狸精,专门坑害魏家的人,他们母女就是扫把星。”说着,还用手指着沈云簌。   魏临听不下去了,制止曹氏:“三婶,注意你的言行,不许你这么侮辱我的人。”   下一刻,一个茶碗摔在了曹氏的脚下,发出砰的一声,摔茶碗的正是沈云簌。   曹氏也是惊住了:“小东西,长本事了,敢在长辈的面前撒野。”   沈云簌双目猩红,手指紧握,盯着曹氏的脸一字一句道“你再敢侮辱我的母亲,我把茶碗就摔到你的脸上,我母亲行的堂堂正正,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更没有对不起你。”   曹氏难以置信:“你……你……魏临,你也不管管你媳妇。”   “三婶,你不觉得过分的人是你吗?”   “我母亲比你高尚的多,她安守本分,相夫教子,待人有礼,深明大义,她之所以离世,是因为舍生忘死的救下了一个身患疫病的人,你没资格平叛她。”   曹氏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了。   沈云簌急匆匆的离开了,魏临说了曹氏两句,也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直到离开前院,才敢拉住沈云簌的手臂,把她带进怀里:“阿簌,对不住了。”   沈云簌此刻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心里很难过,若曹氏是外面的人,她就直接把茶碗砸到她身上了。   魏临自责道:“是我不好,不该让你等我,更不该……”   沈云簌挣扎一会,也不在动弹,只是趴在胸口上哭泣,先是放声大哭,慢慢的变成小声抽泣。   这边妙圆听到沈云簌哭声,想过去查看,被长易一把拉住:“平日里见你挺有眼见儿的,今日怎么犯糊涂了,有世子在,还能让夫人委屈了不成。”   妙圆停下脚步:“我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呢。”   “是啊,你觉得你能把人哄好了。”   “不能,我说三夫人怎么不喜欢我们家夫人,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云簌终于停止了哭泣,魏临胸口处侵染了不少的眼泪。   今日,趁着四下无人,沈云簌询问了魏老夫人,方得知,魏启安与母亲也算是青梅竹马,到了议亲的年纪,她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父亲,却不知道,魏启安早已情根深种。   这也导致后来魏启安议亲非常的不顺利,直到看着人成婚,与沈弘之生儿育女,才选择了曹氏。   母亲没有做出任何越矩之事,她才有底气和曹氏叫板。   从刚进镇北侯府的门,她就感觉到曹氏的敌意,她未究其原因,如今说开了倒也挺好,往后也不必每日里与曹氏虚与委蛇的客套。   “你放心,我会和三婶好好谈谈,不会让她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不用,这件事本就和你没多大关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必插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对你不满,就是对我魏临不满。”   这边,魏启安警告曹氏一番,并告诉曹氏,一切都是自己爱而不得,一厢情愿,要她不要再生事端。   这夜,魏启安没有和曹氏回到院子里,他直接是去了福安堂歇息。   曹氏气的一夜未睡,第二日肿着眼睛跟魏老夫人诉苦。   她不知魏启安就与她隔了一道门,她说的所有话都听的一清二楚,直到她一时气急,说出和离的话来时。   魏启安忽然出来,并扬言随时都可以和离,还让管事的去准备和离书去。   曹氏只是过过嘴瘾,她怎么能真的和离,和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和魏启安不和,但至少她有儿有女,在镇北侯府都尊她一声三夫人,手里还有一半的掌家权,婆母也是个明事理的老人,不曾做出为难她的事来。   若她和离,就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已经快木春之年了,和离对她最为不利,可偏偏魏启安忽然出现,当真是骑虎难下。   可她依旧不愿低头:“若是知道你心里有别人,当初就不会嫁给你。”   “是吗?我可是记得,是你主动寻的媒人。”魏启安道,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之意。   魏老夫人也是头疼的很,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吵了,以前还能劝慰两句,今日她实在管不动了。   “你们在这里吵吧,我得回去补个觉。”魏老夫人起身,由林嬷嬷扶着回了。   本以为阖家团圆,竟然是这般鸡飞狗跳糟心事。   曹氏眼见婆母回了,管事的也去准备和离书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没办法,只能用她惯用的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回到院子里,就去扯白绫。   丫鬟们急的团团转,告知魏启安,却见他不为所动,魏灜今早出了门,邓氏也不在府上,姜氏的孩子哭闹的厉害,抽不开身,余氏大着肚子,最后求到了北院。   沈云簌去了一趟凝露苑,寻到一些旧物件,一个箱子里,有几张母亲年轻时的小像。   她忽然想明白为何魏启安把这些交给她,想来他心中已经放下,不在执着往事了。   曹氏的丫鬟彩月跑过来,求着她去劝一劝曹氏。   沈云簌自然不愿管,可得知没人搭理曹氏时,又觉得她十分可怜,站在她的角度去想,夫君心里想的是别的女子,自然受不住。   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系,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话跟曹氏铺开了说。 第67章 第67章   ◎刮目相看◎   曹氏站在一张椅子上, 喝止过来劝解她的丫鬟和婆子们。   其实这样做,也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毕竟她没想过和离, 说出去的话, 犹如泼出去的水。   可闹这么大的动静, 魏启安却躲了起来, 对他的恨意又加重了几分。   “我为了镇北侯府,竭尽所能的操劳, 到头来, 落得这般田地, 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云簌进入房里时, 看到曹氏站在一张椅子, 双手拉着白绫。   丫鬟见沈云簌来了,也都纷纷问沈云簌该怎么办。   只一眼,就瞧出曹氏的一贯伎俩,若是真的想上吊, 谁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曹氏是最不愿意死的。   在镇北侯府这么久了, 也深知她的性情,让丫鬟婆子们都出去。   曹氏看着她把丫鬟婆子都赶走了,顿时慌了神,差一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小狐狸精,你来做什么?”   沈云簌没回话,只是给自己找个一张方凳坐下来。   “谁给你的底气让她你过来坐在我面前的。”   沈云簌不紧不慢的说:“我夫君给的。”   曹氏抓着白绫的手紧了紧, 来了也不劝她下来, 还不慌不忙的给自己找一张方凳坐下, 拿自己的夫君撑腰, 曹氏气的嘴都歪了。   “你来看我笑话吗 ?”   “我这人平生最不喜看人笑话,三婶也没什么笑话可看。”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这里是替我母亲跟你说清楚,你不该怨恨她,母亲在镇北侯府多年,若是真的和三叔相知相许,又怎么会嫁给我父亲,我从祖母那里打听过了,是三叔他……一厢情愿。”   曹氏对当年的事情并不是十分的清楚,但他记得,魏启安藏了一个女子的小像,但她那时不害怕,是她主动嫁给他的,自然有信心将魏启安的心焐热。   可多年蹉跎,希望变成了失望,失望多了,怨恨也就起了。   多年来,他依旧存着那女子的小像,直到有一日无意间看见那几幅小像,原来是此人是镇北侯府的养女,他们一起生活多年,是他心头的意难平,她怎么会不在意。   “那又如何?若没有你的母亲,我会被夫君嫌弃吗?”   “可我母亲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不能诋毁她,你被三叔嫌弃这事,不应该好好看看你自己吗?”   “我怎了?”曹氏不解。   “三婶,你比我年长,按理说比我活的应该通透一些,三叔回来后,你可曾嘘寒问暖过,明州那个地方寒冷,有没有在意他身上有冻伤的痕迹,魏瑶的婚事,你有没有心平气和的好好商议,昨日,你为何不给三叔个面子,当着那么多的人歇斯底里的质问,难道就不能等到两人的时候再去问。”   曹氏被问住了,一声哑口无言。   “他给了我一把钥匙,我寻到一些母亲的遗物,既然他把这些交给我,岂不是证明他早已放下。”   曹氏松了手上的白绫,也有些意识到自己有些行为确实欠妥。   “你何不给三叔个机会,主动放下身段,重修旧好,我想我母亲若在世,也是不愿你们夫妻因她而离了心。”   曹氏从椅子上下来,又坐回椅子上,问:“说这么些冠冕堂皇的话有何用。”   “我没有任何恶意,只不过大家住在一个府上,携手共进总比回想怨恨的好,镇北侯府是一个整体,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希望所有人都过的好,这也是祖母希望看到了的,凡是是要向前看,活着才有希望,一味的为过去的事耿耿于怀,最终伤的只有你自己。”   沈云簌的话不无道理,她跟魏启安过不去,跟自己也过不去。   曹氏把自己的难处摆出来:“可我今日一时冲动,说了和离,我不这样,还能怎么办?”   “那就……不在和离书上签字,在自己夫君面前,出尔反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者三婶你认个错,又不会少块肉。”   曹氏看着沈云簌,觉得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教我耍无赖,教我低三下四的认错,即便有错,我也不认。”曹氏依旧固执己见。   “你承认自己有错了,只是不想认。”   “……”   沈云簌起身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用一次可以,次数多了,就威胁不了人了。”   曹氏不在说话,她承认,沈云簌说的很对,若不然,魏启安怎么一直都不来看一眼。   沈云簌离开时,正巧碰上魏启安,她走上前行礼:“三叔。”   魏启安微微点了点头,想到去年冬,魏临来了明州,跟他说看上一个姑娘,那是他还以为魏临说的醉话。   “让你看见笑了。”   “怎么会呢,都是一家人。”   虽然和沈云簌接触不多,但他看的出,沈云簌要比她的娘亲更加亲和,也比她更喜欢笑。   沈云簌走了两步,想到魏临昨晚跟他说的话,魏启安一直觉得是父亲没有照顾好母亲,才导致母亲去世的,也想趁着这个机会解释一下,又转身说道:“三叔……”   魏启安回身:“何事?”   “母亲是因为救了人,染了疫病才去世的,她为了不把病过给其他人,隐瞒了真想,以身试药,父亲其实也很自责,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咱们都向前看,可好?”   魏启安点了点头:“我明白。”   这晚,镇北侯府终于宁静,魏老夫人的得知曹氏与魏启安和解后很是开心,对林嬷嬷说道:“这丫头,最善以柔克刚,不声不响的,把事情解决了。”   “是,您也能安心了,今日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年岁小,只是缺乏历练,往后,亦能堪当大任。”   翌日,魏启安被永徽帝召进宫里,他在明州统领五万兵马,明州又是官营最大的军马场,今年的战马多了一万匹。   明州物产丰富,有不少铁矿和铜矿,大燕一半的兵器都出自明州,也是大燕的强大后盾。   朝会上,永徽帝嘉奖了魏启安,魏灜也被提拔为将军。   接到宫里的圣旨后,曹氏高兴的合不拢嘴,昨日沈云簌要她给魏启安认个错,嘴上虽然说着不要,但还是照着做了。   夫妻和解,今日又迎来了这等好事,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   曹氏昨日想了一夜,从沈云簌来到镇北侯府,就没有对她友好过,倒是她,还不计前嫌的开解自己,也准备了一份礼送到北院。   皇宫殿内,永徽帝伏在桌子上看一封信函。   这里除了魏临,还有吏部尚书与兵部尚书。   今日,永徽帝是因边关战事将三人留在宫里。   襄王驻守的襄城离边关最近,也是大燕的第二道屏障。   但恒王进京后,永徽帝就觉得应该有个人与他相互制衡,思来想去,召自己最信任的亲侄子襄王返京。   最近边关传来两次信函,狄国活动频繁,有意挑衅,边关此刻兵力最为薄弱,自然要寻个得力的人去协助魏启忱。   永徽帝问底下的三人时,魏临道:“陛下,李将军堪当此任。”   兵部与吏部也给了答复,举荐的人与魏临一致。   “朕也有意让李将军去边关协助,但昨日太子跟朕举荐了一人,恒王的外甥常厅,此人骁勇善战,曾经平乱有功。”   “陛下,边关最要紧的是同心协力,而家父与李将军几次打败狄国,若换做旁人,恐怕对作战不利。”   “魏大人说的对,这个常厅只是平乱有功,但边关作战不同,还是谨慎些好。”   永徽帝点了点头:“有道理,朕现在就下旨。”   自从恒王进京,朝廷就有些纷乱,一些旧部也开始慢慢与恒王有了牵连,从他进京,早已命魏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恒王过的闲散,虽然与人结交,但都是一些附庸风雅之事,这几日,常常进宫与太子下棋。   永徽帝本没有在意,直到太子跟他举荐了常厅,瞬间觉得他这位哥哥依旧如当年那样不简单。   他若影响了太子,就影响了大燕的国运。   直到殿内只剩下两人时,永徽帝问:“恒王身边的人可有消息。”   “陛下,恒王亦如往常一样,下棋、喝茶、写诗,偶尔听听戏。”   “你觉得一个有野心的人,会喜欢做这些事吗?”   魏临心中明了,永徽帝把恒王派往封地陵州,担心他在身边搅局,毕竟恒王在朝堂之上的心腹众多,而如今又把他给叫回来,也是担心他日益壮大后,与之抗衡。   “豆重榆瞑,人心难改。”魏临道。   “继续给朕盯着,一有动静,马上来报。”   “是。”魏临应下,退出大殿。   李承霄接到旨意,但反应最大则是薛夫人。   因薛齐光在李承霄身边谋个职位,自然要跟着人去往边关。   薛齐光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可薛夫人觉得自己天都要塌下来了。   求着薛齐光回府,且答应他立刻去秦家提亲。   沈云簌又被薛夫人找上门,求着她去说和一下,把薛齐光与秦悠的婚事赶紧定下。   沈云簌的铺子正着手准备,也是忙的脚不着地,终于到了午后,挤出有些时间感到了听风巷。   秦悠躺在摇椅上,悠闲又自在的模样,听到薛齐光要去边关,当即表示赞同:“像他这等人,是要去历练一番,还真让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沈云簌道:“方才你嫂嫂说了,尊重你的想法,毕竟方家这边的事还未下定论。”   “方家其实已经不想和我订亲了,若搁正常人家议亲,早就把婚事定下来,他们碍于身份,不好提亲后又退亲,薛夫人只是为了留住儿子,我进了他们家的门,定然会被婆母苛责,我想离开京都,去找我父母。”   京都的繁华她已经见识到,也结交了真心的闺友,京都也几乎转个遍,没有遗憾了。   沈云簌没再说什么,也向薛夫人转达了秦家这边的答复。   薛齐光被薛夫人带回了家,听到秦悠有意要离开京都,十分后悔,毕竟在她与方公子的婚事上没少做文章。   他只想把人抢过来,并没有要秦悠离开的意思。   等沈云簌离开薛家后,他又悄悄跟了出去,跟沈云簌说:“三日后,我便会离开,你告诉她,我想见她一面。”   “你自己怎么不去找?”   “我害怕。”   沈云簌忍不住笑了:“你都敢去打仗了,竟然害怕去见人,大不了把你赶出去门,这话我不递了,你自个去吧。”   薛齐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了希望。   只听沈云簌又道:“她说,她已经对你刮目相看了。”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 第68章 第68章   ◎回房反省◎   薛齐光难以置信:“真的吗?她有说过吗?你不会是故意骗我的吧。”   “薛世子, 我忙的很,没工夫骗你。”沈云簌加快脚步离开。   薛齐光急忙追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魏少夫人, 还请多帮我美言几句, 虽然咱们有过许多与不愉快,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 您说,是吧。”   “知道, 你上次已经说过, 我也不是记仇的人。”沈云簌并未停下脚步。   “我现在还真是被秦姑娘给拿捏住了, 也不知为何, 觉得她哪里都好, 就算是他要我这条命,我也愿意给她。”   沈云簌停下脚步问:“你也太夸大其词了吧?”   “没有夸大,有时就觉得自己三魂七魄到处跑,俗称丢魂。”   沈云簌失笑一声:“跟我说没用, 你找她说去,现在你别跟着我了, 下次见了秦姑娘,我会替你美言的。”   薛小世子拱手行礼:“那就多谢了。”   沈云簌上了马车,忍不住感叹,当初秦悠把他一脚踢进湖里的时候,定然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感觉就冲薛小世子这个态度, 觉得他俩的事应该能成, 再加上薛夫人已经松了口, 一切也只是时间问题。   初夏的清风穿过树丛, 一缕缕阳光透过树梢照进来。   秦悠穿过树丛,来到一片草场。   薛齐光早已等待多时,时间越久,他越是着急,以至于他来回踱着步子,一脸的焦灼,昨日递了一封信,他说要等到她来为止。   终于听到六福来报消息,说看到了秦悠的身影。   薛齐光喜出望外,忙整理一下衣衫,让六福赶紧离开,又打开折扇,挺直了身体。   六福道:“世子,您这样步伐和容姿,绝对能迷倒秦姑娘。   “快滚。”薛齐光骂了一句。   这里是秦悠教他练箭的地方,心情不好时,他都会来这里发泄情绪,以至于他的箭术有了飞速的进步。   也凭着箭术了得,进入了军营,并得到了一个参军的职位。   见人走进,薛齐光并没有即可上前,而是装作没看见,坐在木桩上,摇着手里的扇子。   直到一颗小石子打到他的身上,一个没稳住,差一点从木桩上掉下来。   秦悠笑着说:“就你这样,怎么去打仗?”   薛齐光挺直了胸膛:“有志者,事竟成,你别小看我人。”   “叫我过来干什么?”   薛齐光收回了方才嬉笑的模样,正色道:“你和方远行……还行吗?”   秦悠又扔了一个小石子过去:“被你搅黄了,还真有脸过来问。”   薛齐光这次躲开了,解释道:“此人真的不合时,就算你不嫁我,也得为自己好好打算。”   秦悠现在也是迷茫的很,与方家的事成不了,但昨日薛夫人托了媒人上门,与嫂嫂商议,大致意思是要她与薛齐光订婚成亲,但要把薛齐光安抚住,不要他去边关打仗。   “你怎么打算的?”   薛齐光上前走了一步,郑重说道:“我想立下战功,要你对我刮目相看。”   “我怎么看你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我这人以前是挺混的,但我可以洗心革面。”   秦悠忍不住笑了:“你那里混了,只是表面上有些放荡不羁罢了,与那些风流浪子还是不一样的。”   “那里不一样了?”薛齐光追问,希望从秦悠嘴里听到一句夸奖的话。   秦悠上下看了一眼薛齐光,没敢说出来,只是不知道,薛齐光的童子之身还在不在,但这等话怎么能问。   “你怎么不说话了?”薛齐光凑近问道。   受不了他忽然靠近,秦悠忙往后退了一步:“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说了,我薛齐光不是一个纨绔子弟,我定要做出一番功绩让你瞧瞧,你等我一年时间,如我拿了功绩,你嫁我可好?”   瞧他一脸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你倒是给我话呀?”   秦悠看到出,薛齐光是个赤诚之人,心里不动容,那是假的,她虽然嘴上不承认,也在心里拿方远行和薛齐光比较,和薛齐光在一起,的确更轻松,她不用刻意的装作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不用照顾薛齐光的情绪,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可以做。   但是要等他一年,她不是很有信心,毕竟人心会变。   “我们家世子去边关,全都是因为秦姑娘你,因为你,世子和我们家夫人都闹翻了,给个机会呗。”   两人同时望过去,只见六福躲在箭靶后面。   薛齐光气不打一处来,就要过去教训六福,一个打,一个躲,秦悠被主仆两人的行为逗笑了,朝着薛齐光喊道:“行了,我给你机会,我等着你。”   薛齐光看了看地上的六福,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方才没听错吧。”   “世子,没错。”   薛齐光挠着脑袋一阵傻笑,秦悠转身回去,出来太久了,她得回去了。   薛齐光忙追了过去,觉得只嘴上约定不行,得来点实际的,写个证明什么的,若反悔了,好拿出证据。   “一纸婚书可行?只要你愿意。”   “那不行,别想得寸进尺。”   五月下旬,沈云簌的杂货商铺正式开业了,货品全都是各地的特色精品,价格合理,另外货铺里多了一条服务,若是想买各地的东西,可交了定钱,掌柜的采购货品时,一并带回。   沈云簌也是制订了一些规定,货品要挑最好的,价格要公道,以信为本。   掌柜乐呵呵的就送来了开业近今日的进账,越发对货铺有信心了。   魏临这几日一直都在忙,每回忙完回房,不是见沈云簌抱着账册躺在榻上睡着,就是趴在房里的长案上。   知道她开了一间杂货铺,但并未多问,直到查案时,路过一家叫百佳集的商铺,堪比一座酒楼那么大,里面的货齐全,有南北货品,大到家具摆设,小到针头线脑。   今日散值的早,回到北院后,他没见沈云簌窝在房里看账册,经妙圆提醒,方知道她和魏惜在茶舍了里煎茶。   进入茶舍,见两人正在玩弹棋。   魏临把弹棋没收了,刻意强调沈云簌没有把北院打理好,要她回房反省一下。   魏惜不乐意了,要提沈云簌打抱不平,却被魏临的一记眼神给吓了回去。   临走时,特意安慰沈云簌,小声对她说,要去祖母那里告魏临的状,要她不要怕。   沈云簌今日穿了清凉的薄衫,挽了一个回心髻,她一手撑在矮几上,慵懒又妩媚。   等魏惜走后,魏临严肃的脸也即刻转换,他在沈云簌旁边坐下,给只添了一杯茶。   沈云簌道:“夫君慢慢饮茶,我回房反省。”   只是刚要起身,被魏临揽住腰,凑近在她耳边低语:“别人不懂,你还不懂吗?”   “呵呵,我也不太懂。”   魏临把人直接拉近怀里,横抱着沈云簌:“今日这身衣裙挺好看,但以后不能穿出去。”   “为何?”   “不够端庄。”   今日天气热的很,她才让春罗寻了一件比较轻薄的衣裙,也未想过穿出去,可听魏临要求自己,心里有些抵触:“这会嫌弃我不够端庄了。”   “我不是嫌弃,我是不想让别的人瞧见,只能我一个人看。”   魏临低头,一点点的靠近沈云簌,在沈云簌的唇上啄了一口,就在他想进一步时,听到茶舍外传来了东西掉落的响声。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只见魏惜和她的丫鬟芽儿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过来。   沈云簌忙起身与魏临离开距离,真够尴尬的,怎么就被看到了呢。   “四哥……我来拿我的棋盘。”   魏临起身把棋盘递了过去,顺带把门关好。   门外的魏惜惊的说不出话来,她以为他的四哥只会瞪眼发脾气,没想到和她的四嫂在一起时,竟然是另外一副面孔,想起方才魏临凶恶的样子,才想明白,他是做个自己看的,好让她赶紧离开。   “姑娘,我都说了,别回去了,你骗不听。”芽儿道。   “我怎么知道四哥会这样啊,难怪他每次回来,都想我赶紧走,原来是急着抱媳妇,四嫂身上味道香香的,难怪一个劲的闻,像一只狗一样。”   芽儿顺着魏惜的话说:“是,凑的近,才能闻的到,但您不能说世子是狗吧。”   “他就是只狗。”   夜幕降临,房里刚骤雨初歇。   天还大亮,她就被魏临带进房里,今日魏临路过她开的货铺,责备她什么也不对自己说,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要好好和她探讨一下货铺的布局以及未来。   沈云簌瞧着魏临认真的样子,跟着他来到房里,在她经常写字看书的长案上,拿出纸笔,要他把建议写好。   还未写几个字,气氛就有些微妙了。   薄衫被他扯坏,头上的发钗也被他拿走,推翻了长案上的笔墨砚台,一副要把整个房间掀翻的架势。   原以为是一场暴雨,却没想是一场绵绵小雨,小雨下的漫长,让她错过了晚膳。   从净室里出来,魏临换好了衣衫,重回正人君子的模样,还要她去外面用膳。   沈云簌哪里有力气去,却被魏临强行穿了衣衫,抱着出了门。   她们来的是一家面馆,除了要了一碗面,还要了茭白炒肉和酱王瓜。   面馆虽小,但味道却十分独特。   “上次无意间来到这家店,觉得味道不错,一直都想带你来尝尝。”   沈云簌饿极了,把一碗面吃的干净,等她放下碗筷时,却见魏临盯着她看:“你怎么不吃,看我作甚?”   “只是觉得,你吃饭时样子像一只兔子。”   “我是兔子,你是什么?”   “狼吧,专吃你这只兔子。”   沈云忙簌捂着魏临的嘴巴,他不分场合,什么都说的出口。   五月底,魏启安也要离开京都了,曹氏也一起回了明州,去张罗魏瑶的婚事。   她以往代表镇北侯府赴各种大小的宴会,眼下离开,自然找个人顶上。   经过考量,魏老夫人选了沈云簌。   沈云簌没有推辞,直接应下,她其实也有自己的一些私心,想借着与人来往的机会,给她的杂货铺招揽一些生意。   另外,她觉得魏老夫人不会把所有管家权交好给一个人手上,姜氏孩子小,余氏大着肚子,也就她暂时比较合适些。   接到第一个请帖,是去恒王府赴宴,恒王妃寿辰,邀请了半个京都城的官眷。 第69章 第69章   ◎醋瓶子◎   只听说这位恒王妃十分有手段, 与恒王成婚近三十年,恒王也只娶了她一个王妃,未曾纳过一个侧妃。   沈云簌带着妙圆和春罗, 送上准备好的贺礼。   恒王妃在管事的介绍下, 得知沈云簌的身份, 眉眼间的笑意加深了许多:“还真是倾国倾城的人儿, 魏大人真是好眼光。”   虽然恒王妃年岁年逾半百,但不难看出, 年轻时定然是国色天香的美人, 浑身透着雍容华贵, 一颦一笑, 从容有度。   沈云簌说了些恭贺寿辰的话, 与其他官眷大同小异。   魏老夫人之前也叮嘱过她,这种场合,走走过场罢了,镇北侯府不需要曲意逢迎任何人。   可偏偏今日恒王妃尤为在意她, 开席时,把她席位安排在身边, 与宣王妃一左一右的。   席间,恒王妃夸她貌美如花,但话锋一转,又说作为女子不能空有美貌,要有智慧才行。   沈云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再美的女子, 也终将有年老色衰的时候。   但她觉得, 没有到了和恒王妃推心置腹的地步, 只顺着她点头称是。   宴席结束后, 她又被带到偏厅里说话,把身边的丫鬟都挡在了门外。   一番寒暄后,恒王妃进入正题,问道:“听说太子也曾想求娶你,你却为了嫁给魏临与皇后抗衡,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为何不愿?”   这么直白的问话,沈云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沈云簌错愕,恒王妃追问:“是太子不好吗?”   “王妃,不是太子不好,是我自个的原因,我对我家夫君一见倾心,觉得他哪哪都好,若嫁的人不是他,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沈云簌想着,这个理由,应该足够了吧。   恒王妃笑了:“到底是年轻,不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今日见你,就觉得十分找人喜欢,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我女儿一样。”   “王妃的女儿不在身边吗?”   “是,她嫁了人,没有和我们一道回来,对了,叫你过来,我也有自己的一些私心,恒王与魏临关系似乎并不融洽,也请你替我们恒王府说说好话,我们是本着诚意而来,不希望与你们镇北侯府有隔阂。”   “王妃,我有些听不太懂,既然我能给您做寿辰,想必关系应该不错吧。”   “你们夫妻平日里不聊一些公务上事吗?”   “夫君平日里忙,也从未和我说他自己的事,身为她的妻子,不该问的,绝不去问。”   听了这话,恒王妃一双眼睛重新审视这沈云簌,眼里掩饰不住的无奈感。   一问三不知,空有一张貌美的脸,却是个没脑子的,不知审时度势,更不会为自己谋划,恒王妃还想借着寿辰的机会,把人拉拢到自己的方阵,就怕费心费力后,是个没勇的东西。   “你倒是乖的很。”   “嗯,夫君喜欢我,也是因为我听话乖巧,从不过问他的任何事。”   恒王妃似乎看出有些端倪来,魏临最不喜欢被人操控,想来娶沈云簌只是把她充当一个花瓶摆设。   只客气了几句,就让沈云簌离开了。   出了偏厅,沈云簌本打算回去,迎面遇到南佳县主,南佳县主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整个人瞧着精神奕奕的,沈云簌听说,她这段时日正在议亲,不知是否顺利。   “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可是多日没见你了,你可别着急离开,咱们说会话。”   沈云簌答应道:“好。”   夏日炎热,两人寻了一处树荫下。   多日不见,自然有事情分享,沈云簌告诉南佳县主,自己开了一家货铺,要她常光顾,殊不知,南佳县主已经去过了。   对面的一座长廊内,几个年轻男子走过。   沈云簌不甚在意,却听到南佳县主说:“真巧,太子哥哥今日也来了。”   沈云簌这才注意到,为了避嫌,她感觉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南佳县主也未留她,也深知两人见了面都会尴尬。   她与妙圆从树荫下出来,顺着一条复廊往外走,复廊中间的墙上开了许多漏窗。   妙圆只觉的墙的另一侧有人,起初没在意,可两次透过漏窗看到,就好奇看了一眼。   妙圆悄声提醒沈云簌:“夫人……”   那人也停了下来,隔着漏窗往这边看。   “太子殿下?”   虽然隔着一道墙,但还是要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岐隔着漏窗,看着许久不见的沈云簌,“既然碰上了,可否借一步说话,你别动,孤去你那边。”   根本就不给回绝的机会,无奈,沈云簌示意妙圆和春罗稍稍离开一些,妙圆有些迟疑,被春罗拉走了,并悄声说道:“咱们家姑娘自有分寸,别担心。”   她担心的不是沈云簌有没有分寸,而是人言可畏,但好在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谢岐从另一边绕过来,在沈云簌面前站立。   上次见面,还是在皇宫里的时候,一晃几个月过去的,在看她,恍如隔世的感觉。   “你一定还在怪孤吧。”谢岐道。   “不怪。”   虽然他有一段时日,觉得沈云簌不知好歹,但还是忍不住的想问问她过的怎样:“魏大人对你好吗?”   “他很好。”   从沈云簌的状态就看到出,似乎比成婚前多了些妩媚,明艳艳的,晃眼的很。   按理说,他应该仇恨沈云簌,见了她应该感到厌烦,可直到今日看到他才明白,对她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希望你忘了与孤之间的不愉快,往后,若遇到需要孤的事情,尽可来找我。”   沈云簌谢过,觉得不能太久与谢岐独处,招呼妙圆,匆匆离开。   回去以后,沈云簌一再叮嘱妙圆和春罗,不要把见到太子的事情告诉魏临,连他的堂哥也要守口如瓶。   她不是心虚,只是觉得魏临是个醋瓶子,知道以后指不定胡思乱想,再问东问西,她再好一阵解释,想想都觉得累。   黄昏,魏临回来时,带了一篮子的荔枝。   这是宫里才能有的东西,一番追问得知,魏临从永徽帝那里讨要了一些。   沈云簌除自己留了一部分,其他让妙圆分给魏老夫人,以及邓氏和两个嫂嫂,贪吃的魏惜多了一小部分。   魏临对她的行为也无意义,只是当她喊三个丫鬟过来时,魏临眉头微皱。   今日为了这一篮子荔枝,他厚着脸皮说给的不够,最后曹贵妃把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了他一些。   魏临丝毫没有推辞,明显感觉到永徽帝看的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   沈云簌倒是大方的很,把一篮子分的差不多了,自己留了一小盘,她坐在矮几前,把荔枝一颗一颗的都剥好了,然后放在盛着碎冰的盘子里。   魏临拿着一本书在看,等着沈云簌吃完,好上床歇息。   他一颗都不愿意尝,沈云簌觉得不是魏临不喜欢,而是想都留给她,趁着魏临不注意,直接把荔枝塞到他是嘴里:“夫君也尝尝。”   魏临像是错愕,随即嘴角扬了扬唇角,荔枝甘甜,却不及小妻子甜:“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安歇了吧。”   沈云簌摇头:“时间尚早,等一会吧,我还要看账册。”   天气闷热,尽管房里搁置许多冰块,魏临还是觉得热,他把衣襟敞开,拿着沈云簌的团扇给自己扇风。   胸口的肌肉随着他扇子的节奏若隐若现,也随之吸引了沈云簌的目光,但很快,她又眼神躲闪的看向别处,装作毫不在意。   魏临道:“你若想看,就直接看,不用躲躲藏藏。”   “谁想看你了。”沈云簌白了一眼魏临,说的她好像很馋他一样,不过魏临的身材确实没得挑,宽肩窄腰,唯一不足的是他腹部和背部的疤痕。   这时,外面传来了妙圆的声音,说是长易有要事相告。   魏临忙起身,来到衣桁前,把外袍搭在身上:“应该是官署里的事,为夫去一趟书房,一会就来。”   沈云簌答应道,也唤春罗去打一盆水来。   一番洗漱后,换了轻纱里衣,想着魏临因为公事离开,必定时间很久,上了床刚要准备入睡,就听关门的声音。   动静似乎有些大,沈云簌探着脑袋往外看,之间魏临黑着脸回来。   沈云簌询问魏临,他只说是一些公事。   公事她也帮不了忙,正想躺下入睡,却听到魏临问了一句:“今日你去了恒王府,可是遇到特别的人。”   沈云簌摇了摇头:“是遇到不少的人,但没有特别之人。”   恒王一直是永徽帝忌惮之人,这次回京,没少在恒王身边安人手,所以,恒王府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的很。   方才暗卫来报,说今日太子和一些小官吏去了恒王府,起初没在意,直到听到太子见了那些人中还有沈云簌后,好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他本想直接质问,可若这样说,沈云簌怕是误以为他又派人跟踪她,只能敲打她一下,让她自己说出来。   魏临躺会床上,盖被子的动静有些大,尽量引起她的注意。   可她却不问一句为何不开心,自顾自地躺下。   魏临深深呼出一口气,把沈云簌直接拽过来:“我听说今日太子也去了恒王府。”   沈云簌这会才明白魏临方才的话意有所指,尽管她小心维护,醋瓶子还是打翻了,妙圆和春罗应该不会说出去,不知道魏临如何知道的?一定跟他去书房见的人有关系。   “嗯,是见了太子,但他也只是身份尊贵些,倒算不上特别之人吧,夫君,你不会不信我,又胡思乱想了吧。”   “我当然信你,只是觉得夫妻之间要坦诚。”   说到坦诚,沈云簌觉得有必要把今日恒王妃有意交好的一些话转达给魏临,她不懂朝堂之事,一切交由魏临定夺。   良久,听到魏临道:“恒王府的一些亲信想进大理寺,被我挡了回去,此事涉及到道朝堂,万不可掉入他人陷阱,往后若有人想从这里入手的,为夫教你一招,只管装傻充愣。”   “那往后别人就会认为堂堂大理寺少卿娶了一个傻媳妇。”   魏临忍不住笑了,把人抱紧了些:“岂不更好,就没人想打你的主意。”   怀里的人软玉温香,只感觉,比刚成婚时珠圆玉润了些。   六月初九这天,琉璃巷里十分热闹,沈时尧今日迎娶庄晓仪。   沈云簌早早的来到琉璃帮忙,待她接触一些事情才知道一场婚事极其繁琐。   得空休息时,听到几个婆子议论,说梁家公子这两日里去庄家闹腾了,为此,沈时尧亲自见了梁公子,与他争吵了一番。   听到这里,沈云簌不淡定了,简直无耻至极,定了亲后不好好珍惜,等到庄晓仪成婚了又在这里胡搅蛮缠。   今日大婚,若他们厚着脸皮继续闹,婚事就会不顺。   为了防止事情真的发生,沈云簌必须做好应对的准备,若姓梁的真的来闹,除了阻止他,也要给他一些教训,把妙圆叫过来,让她去召集北院的所有家丁,做好应对的准备。   等她从房里出来,却见陈农带了一波人过来,个个高大威猛,没一个是沈府的人。 第70章 第70章   ◎只要你一个◎   等她从房里出来, 却见陈农带了一波人过来,个个高大威猛,但没一个是沈府的人。   沈云簌忙上前问道:“陈叔, 您带这些人做什么。”   陈农压低声音道:“梁家公子不服气, 竟然想要和咱们家公子抢人, 以防他再来搅扰, 公子让这些壮汉站在轿子旁保护新娘子。”   梁公子能做到这般第地步,可见人品恶劣, 毫无下限。   只是从庄家到琉璃巷很长一段路, 若是这个梁公子有意来捣乱, 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   她不能让兄长的婚事因为梁公子这等恶劣之徒给搅合了, 一辈子的大喜事, 必定要图个顺顺利利。   沈云簌叫来春罗,给檀一些银子,不管用什么办法,打听一下梁公子去处。   大半个时辰过后, 春罗过来,从一些包打听那里听说梁公子就在离庄家不远的一座茶楼里等着, 茶楼前的一条路是娶亲的必经之路。   等妙圆带着家丁来到琉璃巷后,沈云簌吩咐他们守在茶楼附近,只要对方没有过分举动,那么两方就相安无事。   沈云簌叮嘱妙圆:“你带着大伙在一楼饮茶,留一两个注意动向,若他拦住了花轿, 能把他拖走就赶紧拖走, 若他影响到婚事顺利进行, 该出手的时候就得出手, 等我忙完,与你会和。”   妙圆明了,和家丁悄悄从沈府后院的小门离开了。   成婚事宜繁琐,沈弘之一直忙这接待宾客,见他忙里忙外,沈云簌趁着空挡递了一碗茶水。   “爹爹,有些事情交给其他人忙也好。”   沈弘之一口气把茶水喝光:“我这是不是不放心,你瞧他们,个个手忙脚乱,我不得说着点。”   “不是他们做不好,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做不好。”   沈弘之除了对待家人态度温和,平日里是十分严肃的,家里的小厮和下属都畏惧他。   待到沈时尧去迎娶新娘,沈云簌也从另一条路上赶到梁公子所在茶楼附近。   在妙圆的指引下,从对面的酒楼看到了梁公子:“夫人,经过我的观察,对面不止是梁公子一人。”   “是几个?”   “三五个吧,咱们的人是九个,人多势众,要不要去再给您寻一些。”   “不用,兄长与嫂嫂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任凭他如何搅合都没用,我看他就是不服气,想找个机会来膈应人,咱们就等待时机。”   沈云簌也仔细观察了梁公子,的确有长着一张白净文雅的脸,也凭着这张脸,骗一些女子的感情。   终于,沈时尧骑着白马经过。   梁公子从茶楼里冲了出来,沈云簌忙也从酒楼里出来,招呼家丁把他拖走。   那位梁公子嘴里喊着庄晓仪的名字,大声哭喊着自己没了她不能活了,看的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可家丁刚要上前,就被忽然赶来的魏临制止住了。   沈云簌也被魏临拉到到人群后面:“你要做什么?”   沈云簌也是从未见过厚颜无耻之人,整个人火气冲天的:“姓梁的要坏我们沈家的好事,今日他敢抢人,我就得和他拼命,你莫要拦我。”   “嘘,等待时机。”   魏临把沈云簌拉到一旁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怎么能等的了。   而此时的沈时尧注意到后面的情况,看到梁公子的身影,就要下马,却被赶来的长易制止。   梁公子虽然阻止了花轿往前赶路,却也没能近的花轿。   只是身边忽然围拢了一些不认识的人,围在他的身边,虽然没伤他,却也让他动弹不得。   梁公子一时气急,把两人他推开,这一推不要紧,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当街就有人大喊,梁公子出手大人。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官兵就赶来了,以寻衅挑事,殴打他人为由,直接把人带走了。   事情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沈云簌看向魏临,这些官兵怎么这么快就赶来。   等到人群散去,魏临告诉沈云簌,前些日子意外得知,梁公子想要在沈时尧成婚时抢婚,即使抢不到,也要搅乱沈家与庄稼的婚事。   魏临之所以不告诉沈云簌,也是不希望她担心,只是没想到她会带着家丁过来。   魏临问道:“若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让人把他拖走,不能让他坏了你兄长的婚事。”   魏临觉得,沈云簌只要在是触犯到家人的时候,变得勇敢,从小绵羊变成母老虎。   婚事一切顺利,看到兄长成婚,沈云簌方觉得两人走到一起实属不易,看到他们信任拜堂,心里也为之动容,唯一的遗憾,是母亲看不到这一切。   梁公子被带到了京兆府的大牢内,他也是纳闷的很,婚事没破坏,却把自己送到了牢里。   本来只要父亲出面来一趟,就没什么事了,毕竟他也没作恶,可中途听到牢头说他的事可能会很麻烦,她养的那个外室控告他诱骗良家女子。   若没有梁公子抢婚一事,那女子还相信梁公子会让她一个外室转成正室的谎言,毕竟跟梁公子之前,她还是清白之身,完全可以找个小门小户的嫁了。   如今见到他薄情寡义又喜新厌旧的一面,趁着他在牢房里,当即告他一状。   沈云簌后来得知,那梁公子欲要抢亲那日,是魏临让人把那位外室叫过来看好戏的。   她打心底里感激魏临,更不知道为了沈家做这么多,于是用了两天的时间缝制了一个新的荷包。   魏临带的荷包还是上一次送的,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礼物好,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亲手做的东西最能表达心意。   魏临拿到荷包很高兴,直接把荷包戴在身上,只是想到沈云簌为沈时尧历时两个多月秀的屏风,心里多少有些落差。   想到那日沈云簌不管不顾的就要冲出去,魏临甚至有些嫉妒沈时尧,有这样一个贴心的妹妹,也不知沈云簌何时也能这般在意他。   见魏临沉默,沈云簌道:“夫君,你想什么呢?我送的荷包不喜欢吗?”   “为夫喜欢的紧。”   六月多雨,早晨还是晴天,到了这会,一阵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今日闷热,沈云簌提着裙子跑到外面。   门前的花草被风吹的乱摆,天边的乌云也压了过来。   豆大的雨珠低落在地面,沈云簌伸手去接,却被魏临拉了回去:“回房吧。”   她不想回房,想在外面透透气,却被魏临拦腰抱到房间里,顺带把门关上了。   沈云簌被抵在门框上,从魏临的眼神中,感觉他的需要,可惜,今日不能侍奉他了。   还未等跟魏临讲明,就被他一吻封唇,从门口一直到内室的榻上。   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沈云簌无奈的说道:“今早,小日子到了。”   魏临起初没在意,谁来了不行,等到他反应过来时,身体随之僵住了:“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给我机会。”   “那你……肚子痛吗?”‘   “现在还好。”   魏临松了掐着沈云簌腰肢的手,起身去了净室里,只是今日,魏临沐浴的时间似乎有些长。   今早得知自己小日子来了以后,沈云簌心里头略有些失落,她期待能有个孩子。   魏临与她行周公之礼的次数已经非常频繁,按理说,她应该有孕的。   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问题,有时赴宴,听到一些官眷说若不能顺利有孕,便是有不孕之症,这样一来,就得替自己的夫君纳妾,无论如何,不能断了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她不想和另一个女子分享魏临,却也不得不考虑这件事。   事情总是要面对,不能总是逃避。   翌日,沈云簌让妙圆给自己寻个郎中过来,仔细说了最近这几个月的情况,经过上冬日后,身体明细不如之前的状态好。   郎中一番斟酌后道:“夫人,您这是寒气入体后导致的气血不足,问题不算太严重,若要有孕,需要吃药好好调理身体。”   沈云簌面色发紧:“吃了药能药到病除吗?”   “这个可说不准,方才您说在在雪地里冻了许久后病了,想来是上次的病没有好利索,药还是要继续吃的。”   沈云簌点头,让郎中开了一副方子,又让妙圆去抓药。   魏临官署回来,就见站在窗边沈云簌沉默不语,叫她也不应,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样。   魏临把她的脸转向自己问道:“想什么呢?”   “没什么。”沈云簌扯出一丝微笑。   “有什么烦忧,尽管跟我说,这时间就没解决不了的事,跟我在一处,就不会让你愁眉苦脸。”魏临揉了揉沈云簌微皱的眉心。   有些事,还是早日说清楚比较好,沈云簌正视魏临的眼睛:“若我一直生不了你的孩子……就给你纳个妾……”   话还未说完,就被魏临的眼神震回去了:“我娶你,可不是为了延续香火。”   “那是为了什么?”   魏临也是被沈云簌的话气到了,她现在竟然还感受不到自己的内心。   “我不想纳妾,只要你一个足矣,你又不是不知道,镇北侯府的男儿就没有纳妾的,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吗?”   “我没有!”沈云簌也十分委屈,若当初没有被皇后罚跪,也没有那一场病,是不是他可以有魏临的孩子。   魏临低头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想把我推给别人,你不喜欢我就直说,别想给我纳妾。”   说完这句话,魏临就离开了,真怕沈云簌说出更气人的话来。   等他回了书房,冷静过后,把妙圆叫了过来。   问清楚沈云簌为何心情不好,妙圆仔细把事情讲述一遍。   “世子,从夫人生了那场病后,她的身体就没之前的好,她比以往都要畏寒,每次月信也极少肚子疼,大夫说,是寒气入体所致。”   若真的是这样,那这件事完全可以避免,说到底,也是因为自己被罚跪,他也是那个间接导致沈云簌身体不好的人。   可即便这样,也不能冒出纳妾的想法。   魏临又折返会房间,想推心置腹的和沈云簌好好聊聊,却听到房里传来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听妙圆说,沈云簌因这个月的货铺的进账不错,心情好了不少。   纳妾之事沈云簌未在提过,但他感觉得到,沈云簌是喜欢孩子的,当晚,他和沈云簌秉烛夜谈,若三年后,再无所出,准备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在这之前,先过自己的日子。   七月初,朝廷有一次比较大的朝会。   朝会时,每个官员都有阐述自己想法的机会,对于朝廷有哪些主张或是好的建议都可以提出。   每逢朝会,都会有一次比较激烈唇枪舌战,甚至于一些官员互相斥责,揭对方的老底,场面十分热闹。   这次除了文武百官,还有太子与几位皇子一同参与。 第71章 第71章   ◎直言纳谏(本章全是朝堂事嫌枯燥可避开)◎   此次朝会, 除了让一些有勇有谋的官员出言纳谏,还要解决朝廷面临的一些难题。   这几年水灾旱灾不断,导致一些地方物资匮乏, 引起民怨, 又有狄国在边境不断挑衅, 可谓是内忧外患。   因朝会时间较长, 永徽帝给一些老臣赐座。   朝会起初是一些大臣回报半年来的情况,六部九寺五监逐一上报。   今年的赋税征收比往年顺利, 国库的亏空也补上了, 虽然有民怨, 但各个地方的官员正在努力调控配合, 已经安抚了不少。   从永徽帝平缓的面色上看, 还是比较满意的。   接着,便是关于狄国边境之事,有人主张议和,与狄国修好, 有人主张主动出击,把狄国赶出边境千里之外, 永绝后患。   大燕历经百年,根基稳固,若全力以赴,必定会把对方打的落花流水。   历来战事需要大量的军需,而一些受灾之地还没有真正的回归正道,眼下摆着一道难题, 众人纷纷出谋划策, 有建议增加赋税的, 有主张削减各项开支的。   永徽帝也十分想听听太子的意见, 这也是他第一次参见朝会。   谢岐走出列队,道:“儿臣认为,狄国不足以为惧,兵力不需要扩充,自然军需就不必增加,省下来的军需作为民用,让百姓安居乐业。”   在襄王看来,这是一番谬论,也出列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军需不可少,狄国对我大燕虎视眈眈,国若破了,哪里还有家,百姓还如何安居乐业。”   襄王的话引起重臣低声议论,太子乃是未来储君,这等驳斥的话未免也太过猖狂,可仔细回想襄王说道话,也不无道理。   太子看着襄王,平日里两人也没有过不对付,今日竟然在大殿之上回击他,眼底的冷意加重了几分。   虽然憎恶,但他的修养不允许他此刻发火,从容淡定的回道:“大燕在父皇的治理下,根基牢固,怎么会国破,襄王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听说太子殿下学问了得,阅览史书无数,应该明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道理,妄自尊大只能让人越发看不清眼前的是非。”   太子道:“你在教我做事?”   “臣不敢。”   看来太子不是愿意听从直言纳谏之人,说的多了,襄王恐怕把人得罪了。   主张议和派的大臣们纷纷赞赏太子的言论,未来储君有爱民仁义之德。   太子又说了一番以民为本,治理天下的言论,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也得到了大部分官员的认同,觉得太子后生可畏。   只是话锋一转,太子说道边关事宜:“这些年,边关镇守之人无所作为,却占用大量军需,可谓劳民伤财,若议和之后,可不用大量士兵镇守,自然就会节省朝廷开支。”   宣平侯提出异议:“太子殿下,为了抵挡狄国侵犯,边关将士可是吃了不少的苦,为了大燕的江山,无数士兵死于狄国之手,怎么会是无所作为的。”   “所以说,若早些议和,还会有那么多人死伤吗?”   魏临本不打算反驳谢岐,也明白谢岐身为储君,想在众位大臣跟前立威,不知他真的不了解边关近况,还是明知道一切,只为满足自己一己私欲,图个口舌之争。   魏临出列,先给永徽帝行礼,随后说道:“所谓主动议和,无非是拿我大燕的物资进行交换,若不合狄国的心意,那么他们便会变本加厉,狄国人贪婪,断然不是一些物资就能解决的,他们会想要的更多,美人,财物,国土,只要他们看上的,就一定会恬不知耻的要,臣不明白,为何要和一群曾欺凌我大燕的蛮横之徒讲道理。”   听到魏临的话,众人纷纷看过来,谢岐一点也不意外,只是魏临说的话,比想象中呛口的多。   “多年来,我大燕士兵死伤无数,边关土地下有多少亡魂,与狄国拼杀到底绝不屈服,为的就是再次议和吗?”   一些官员不知该如何讲了,有叹息的,有无奈发表自己见解的。   “这……哎……”   “对……议和不可取呀。”   太子道:“敢问魏大人,如今连年灾荒,军需,民用,如何调配。”   “大燕土地并不匮乏,即便灾荒之年,只要分配合理,也能度过,百姓之所以没能合理的安置好,是一些人背着陛下,搜刮民脂,从中获利,表面上摆着一副为民担忧的脸面,背地里又是另一幅嘴脸,所谓议和节省军需,不如好好查查有多少蛀虫啃食着大燕。”   段世昌忍不住了,问道:“不是已经查过了吗?去年处理的官员还少吗?”   说道这里,段世昌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但他并不是议和派,停职的几个月里,也自我反省,尽量不逞口舌之快,但说道此事,心里的火气憋住了。   “段大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以前是清楚,但现在他哪里清楚,虽然重新任职,但御史台的许多制度被魏临改了,大小事分工处理,很多事他都不太清楚,有种被架空了的感觉。   “眼下,是要解决军需民用,不知魏大人还何高见?”   “民用已经解决,受灾之地今年已经开始产粮,至于军需,那就看各位大臣们了,谁都会结交一些高门士族,财大气粗的商贩,若能从他们这里获得捐赠,岂不解决了。”   说的不好听一些,便是明目张胆的劫富济贫,亏得魏临相对出来。   永徽帝看着一众大臣议论纷纷,并没有人提出质疑。   因为只要人质疑魏临对策,就要拿出更好的办法。   而太子这边则偃旗息鼓了,因他看到有人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最不愿国破的便是那些富人,捐赠之事并不是不好解决,只要有人力排众议的做出表率,就有人纷纷效仿。   接下来,便是商议如何让富足之人心甘情愿的出钱,有人提出给捐赠之人进宫赴宴的嘉奖,有人着觉得可以适当的减少商税,再给予名誉上的肯定,赐一块牌匾,作为荣誉的象征。   风头一下子就转了方向,就在众人商议的差不多时,永徽帝问,还有没有人要直言纳谏。   沈时尧从列队里走出,提出革新的政策,重用有能力的年轻官员,让一些老臣归休。   此话一出,遭到一些人的非议,那些赐座的老臣也是如坐针毡。   永徽帝早就想这样办了,魏临曾提出过,但碍于老臣对朝廷有功,一直不愿开口,今日,竟然有人直接说出来。   此事,不能直接定夺,最好一些老臣识时务,主动告老还乡   朝会结束,魏临被太子身边的刘弓叫住,约他在皇宫的蓬莱阁见面。   谢岐以前并不明白,父皇为何重用魏临,今日发觉魏临善于偏走剑锋。但他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魏临和他直接叫板,让他在朝会上颜面无存。   魏临被带回来后,谢岐直接问:“魏大人,你莫不是在记恨孤抢人的仇吧。”   “太子殿下,今日臣也只是就事论事,本来朝会上就是直言纳谏的时候,陛下之前有言,只要对大燕有利之言尽可敞开了说,素闻太子殿下宽厚仁爱,不至于跟臣计较吧。”   谢岐失笑一声:“那你跟孤计较了吗?”   “臣承认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但绝不会把公务和私事混为一谈,殿下是要跟臣谈私事,还是公事?”   “公事今日朝会已经解决,那就私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眼下正好是个机会,沈云簌吃过的苦,自然要谢岐知道。   “当然有,臣与臣的夫人两情相悦,唯一不足的是臣的夫人身子不大好,去年在大雪中跪了许久,导致她身子越发的虚弱,若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早点把她娶过来,也免得受了这么多的罪。”   谢岐的脸越发的难看,魏临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这等话也敢说出来:“你在怨孤?”   “臣不敢,只是想提醒殿下,做事之前,定要多多考量,您的一个举动,就会给底下人带来无妄之灾,也要小心行事,不要听信他人的谗言,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臣的话不好听,却句句实属,绝不说虚妄之言。”   谢岐听的出来,魏临意有所指,今日在朝堂之上,一些大臣没少说恭维的话,他又怎会不知。   如今他还未上位,自然不能把魏临怎么样,只希望他不要跟自己作对就好。   这次朝会上,谢琰也在场,也从中受益不少,眼下永徽帝正在给他找寻找新的少傅,今日见魏临,尤为的仰慕,   朝会结束不久,他就去了仁政殿,求永徽帝让魏临做自己的新的少傅,他听说魏临能文能武,尤其是箭法,而他最想学的也是射箭。   让魏临做一个皇子的少傅,实属大财小勇,永徽帝直接拒绝:“魏临的平日里事物繁忙,哪能天天进宫教导你,不可取。”   谢琰不敢多言,去求了自己的母妃曹贵妃。   曹贵妃自然乐意,魏临的能力她是知道的,自己的亲姐姐又是她的婶子,拐弯抹角的,也算个亲戚,于是当晚,就买通了永徽帝身边的公公,在永徽帝回寝殿的路上故意邂逅。   以月下赏花的名义,把人留下来,最后以魏临闲暇的时间让谢琰跟着学习,不耽误魏临处理公务。   在曹贵妃看来,学习是次要的,主要是因此和镇北侯府有了联系,以前没少敲打自己的姐姐,要她与魏临搞好关系,可惜她曹氏看不懂这一层,直说魏临在家里横行霸道,不愿意多言。   魏临接到皇帝的口谕不太开心,闲暇时,是他和沈云簌独处的时候。   但皇命难违,于是决定每次进宫时,抽出一些时间见谢琰,也没有准备课程,只按照他的喜好来,他愿意学什么,就教他什么。   可这边的太子就不淡定了,与恒王下棋时,也是心不在焉。   得知原因后,恒王却笑了:“太子,有些危及往往是转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皇伯可是有办法?”谢岐问。   “在我看来,你那皇弟成不了大的气候,咱们只需要一个机会,便能扫除障碍。”   谢岐心头一惊,他担心谢琰会有功高盖主的一日,但觉没有除掉他的意思。 第72章 第72章   ◎受委屈了◎   恒王随即笑道:“殿下, 怎么会让去你害骨肉至亲呢,我指的是魏临,那魏临油盐不进, 软硬不吃, 若他能为己所用, 便是一件好事, 若他固执己见,连未来的储君都不放在眼中, 还协助其他皇子, 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谢岐想了一下道:“魏临也是功臣一位, 为朝廷出了不少的力。”   “是啊, 但功之臣挡了殿下的路……”   谢岐不是不明白, 当日在朝堂之上,他言词间皆是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一点的颜面,如今又成了谢琰的少傅, 其用意明显。   到了现在,还因沈云簌的事耿耿于怀, 心机叵测又小肚鸡肠,但魏临是镇北侯府的世子,扳倒他实属不易,他也从未想过在这上面费力。   看出谢岐的犹豫,恒王把一枚棋子放到棋盘上。   “此事不难办,只要做个局就能把他赶出京都便可, 没有这绊脚石, 殿下可大展宏图, 实现自己的抱负。”   恒王笑的满脸堆褶, 他的眼神里装着深不可测的深渊,谢岐第一次发觉,这个平日里和蔼谦虚的皇伯竟然有不为之人的一面。   但只要对他有利,又有何妨。   “听说郑家与魏临是死敌,申国公一直想治魏临于死地,给他制造个报仇的机会,不用你我出手,一举两得。”   谢岐道:“这……如何行的通呢?”   “再过几日,陛下会去行宫,届时机会多的很呢。”   谢岐了然于心,是的好好谋划一下。   待到谢岐离开,恒王收住了脸上的笑容。   这时,一男子在小厮的引荐下走来,给恒王磕头行礼:“主子,我来了。”   恒王并没有看他,继续摆弄棋盘:“李斯的家人如何?”   “已经安置妥当了,主子放心好了。”   “李斯是我的心腹,虽然事情败露,但他到底没有把本王供出来,听说魏临最善于逼供,在他手底下就没有不招供的人,可想而知,李斯受了多少的苦,听说他死的也悲壮,求了一碗酒,摔碗割喉,我最得力的心腹就这样没了,怎么不教我伤心……”   “主子莫要悲伤。”   恒王低头笑了笑,他这一生,都在做局、蛰伏,从权利的中心被逐出权利的边缘。   尽管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岁,但他依旧不甘心,曾经与皇位失之交臂,成了一生最大的憾事,他紧握手里的棋子,低语道:“即便是死,也要了无遗憾。”   七月初,骄阳似火。   北院房里放了许多的冰块,尽管外面炎热,但房内却十分的舒爽,今早,沈云簌去魏老夫人身边留了一会,陪着老人家聊会儿家常,回来后哪里都不愿去了,只躲在房里看账册,或是做女工,或是看一些书籍。   午后,秋蕊做了酸梅汤送到房里,沈云簌想要喝凉的,要秋蕊放到冰桶里,却被一口回绝。   “姑娘,郎中的话你是不是忘了,不能喝凉的。”   沈云簌只叹息,眼下连一口冰凉的酸梅汤也不能喝了,一句话,把她的伤心事给勾出来了。   今日去见魏老夫人,老人家没有问她身体怎样,想来不是不知道她这边出了问题,只是不给她压力罢了,愧疚感也油然而生。   沈云簌接过酸梅汤道:“以后凉的冰的一律不要。”   “姑娘真乖,怪不得咱们都喜欢你呢。”   沈云簌白了一眼秋蕊:“少拿这样的话来哄骗我。”   喝了酸梅汤,沈云簌准备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只听到隔间里有动静,似乎是魏临来了。   因他听到魏临说话的声音,沈云簌忙起身相迎,却见魏临与平日里有些不太一样,身边的长易扶着魏临坐下。   “夫人,今日襄王请客,给世子灌了不少的酒。”   沈云簌忙让妙圆打一盆水来,又帮着他解开外衣。   今日天气炎热,他穿了两层,又是从外面回来,应该很难受。   送来了水后,沈云簌帮着擦拭面颊,让秋蕊赶紧去做醒酒汤。   只是凑近他时,觉得魏临身上的酒味与平日里的酒味有些不同,似乎混杂着一股子的药味。   “这什么酒?”   身旁的长易回道:“是药酒,临走时,襄王还送了俩大坛子呢。”   “夫人,我没醉,我要沐浴换衣,再陪你……”   “这酒的味道怎么这样怪异,你不沐浴我还不依你呢。”   他身形高大,沈云簌扶着有些吃力,身边的长易要帮忙时,被魏临一把推开。   把他送到净室后,沈云簌不太放心,站在屏风后面。   可魏临却没有解衣,坐在长凳上,笑着问她:“夫人要与我一同沐浴?”   听到这句话,沈云簌忙离开了,一边走一边说:“醉鬼,谁要与你沐浴。”   成婚这么久,还未加过魏临酒醉的样子,他看过来的眼神,总感觉有些勾人。   沈云簌打了哈欠,每到午后必要小憩一会,否则就提不起精神,她来到美人榻上躺下。   此刻蝉鸣声响彻天际,沈云簌睡的并不好,迷迷糊糊中,觉的被人揽着腰,还有一股熟悉的味道逼近。   沈云簌陡然清醒,睁开眼睛,就瞧见魏临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发还是湿的,胸前的衣物敞开,低声问她:“夫人,我吵醒了吗?”   “……”   沈云簌有些恼火,最不喜没睡好时被人弄醒,但也没多说什么,跟一个半醉之人也没道理可讲,只起身拿着帕巾,帮着魏临擦拭湿发。   两人贴的很近,沈云簌卖力帮着擦拭,魏临的手却不老实了,一边去解她的外衣一边道:“怎么穿的这么厚,你不热?”   沈云簌打掉到魏临不安分的手:“不热。”   乌发也差不多干了,沈云簌放下帕巾,回身看魏临时,却被他懒散的样子呆住了。   青丝随意松散的搭在肩上,目光如一汪泛着涟漪的湖水,嘴角微扬,笑的有些坏,美男卧榻,似乎还是第一次见。   “过来。”魏临勾了勾手指。   此时,外面传来秋蕊的声音,说醒酒汤已经好了。   沈云簌出了内室把醒酒汤端过来,来到塌边递给魏临:“喏,你赶紧喝了吧。”   魏临把醒酒汤推到一旁,沈云簌没抓稳,一碗汤直接洒在了地上。   她放下碗,正要走,被魏临一把扯过来。   低声在沈云簌的耳边说道:“你走了怎么能行,你得帮帮我!”   “你怎么了?”沈云簌摸了摸魏临的额头,感觉不出温度,或因她的手太凉了,又用自己的额头相碰,疑惑道:“也不热呀?”   “今日,襄王给我喝了一些酒。”   “我知道。”   “那酒里加了许多的补药,有人参、鹿茸、枸杞……”   话该没说完,唇就贴了过来。   沈云簌把人推开:“你喝药酒作甚?”   “襄王说我不行,他说他成婚一个多月,襄王妃就有了身孕,所以才……”   沈云簌明白了,魏临应该是承认自己不行了,要不然,他饮下这么多药酒作甚,说白了,也是在为她身子有问题的事遮掩。   沈云簌怎么会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头一暖,眼泪就不由的流出来:“夫君,我让你受委屈了。”   魏临要的不是沈云簌的安慰,起初都还好,等她被沈云簌搀扶之时,就有些情难自控了。   他握着沈云簌的手,一个翻身将娇小玲珑的人禁锢到美人榻上:“别哭呀,你得帮我。”   沈云簌睁大双眼:“帮你去跟襄王澄清吗?好,我明日就去寻襄王妃说……”   话该为说完,就被魏临的唇被堵住,一阵耳鬓厮磨后跟她低语:“那些药有壮阳之效,你可明白?”   每回行房,都有些招架不住,但这次魏临是为了自己,目光交汇,她心神微乱,她感受的出魏临眼神中的浮沉。   “我明白……那就尽力配合夫君……”   魏临再没有顾虑,沈云簌不喜在白日里做这等事,虽然饮了酒,他脑子是十分清醒的,他不能强迫人,得她愿意才行,若是主动一些就更好了。   湛蓝的天空上,几朵浮云随风变动各种的形状,声嘶力竭的蝉鸣声也渐渐安静下来。   夕阳的余晖落下,房间里也终于安静,此时此刻沈云簌只想把魏临带过来的两坛子药酒给砸了。   翌日,养了些力气后,沈云簌去找两坛子药酒,妙圆说长易存起来了。   从长易口中得知,昨日魏临并没有喝多少药酒,只是在最后离席的时候,喝上了一碗,有一半还洒在衣襟上。   怪不得她觉得药酒的味道那么重,可也不对呀,昨日她不知承了多少次。   半碗酒功效就这么大?沈云簌实在匪夷所思。   想想这两坛子酒扔了也可惜,于是让妙圆把酒放到货铺里卖出去,这等药酒应该有人需要。   听说只一日,就有人把药酒买走了,可那人两日后又早上了门,因掌柜的跟他说了酒的奇效,但他喝了药酒就睡着了,只有催眠的奇效,于是掌柜的赔了银子,又搭了一坛子的酒。   她不知是魏临有问题,还是酒出了问题,跟魏临说起这事时,他也回答的含糊其辞。   魏临这两日尤为的忙,要把官署里的所有都事情处理完,再过几日,永徽帝摆驾玉泉行宫避暑。   行宫坐落在山涧中,那里有湖泊飞瀑,树多水密,夏日里极为凉爽。   这本不关沈云簌的事,但曹贵妃忽然提议,让魏临把沈云簌一并带过去避暑。   永徽帝当即同意,还要随行的官员都要带家眷过去,但在行宫里留的时间不一样,永徽帝几日后还要赶回,曹贵妃和官眷们可多住几日。   得知明日要一起去行宫,沈云簌没有半点喜色,听说去的人里有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多少有些尴尬。   但圣旨不可违,她只能尽量低调一些了。   魏临看出沈云簌的顾虑,宽慰道:“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   作者有话说:   阿簌:天热,不想出门呀。   作者:巧了,这边的天也热,俺也不想出门。 第73章 第73章   ◎妖言惑众◎   沈云簌轻叹一口气, 其实更多原因是因为魏临,每回只要和太子有牵连,他的醋劲就上来了。   一个身长八尺的男儿, 竟然喜欢争风吃醋, 还是这种捕风捉影的事, 想想就有些心累。   魏临凑过来捏了捏沈云簌的脸:“你呀, 想的太多了,什么也不要多想, 只管好好玩。”   看来他还是猜不透自己的心思, 沈云簌也懒得跟他解释。   “玉泉行宫有什么好玩的?”   “那可多了去了。”   沈云簌有些好奇的问:“都有什么呀?快些告诉我。”   魏临狐疑一笑, “告诉你可以, 不过作为交换, 你亲为夫一下。”   这几日,沈云簌对一直对魏临避之不及,不想跟他有任何肢体上的触碰,以免让他有可乘之机。   “算了, 提前知道又没意思了,我得忙了。”沈云簌来到妆奁前。   魏临本想拉沈云簌过来, 伸出的手没能碰到,他的手悬在半空,片刻,又收了回去。   沈云簌把几样比较素气的发式放在木匣里,准备在行宫时佩戴,魏临主动过去, 说要替沈云簌选几样, 最后从众多发饰中选了他曾送的红豆簪子:“这个好, 最适合你。”   仔细想来, 魏临亲手替她选的发饰也好像也就这么一个簪子,平日里甚少送她首饰类的东西,知道他因公务忙,不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但是在沈云簌赴宴时,总能听到一些妇人带着夫君送到各种首饰四处炫耀,夫妻之间的关系多么温存。   沈云簌把簪子重新放回去:“这是去年发饰,早就不时兴了,再说了,跟我现在衣物也合适,还是算了。”   魏临皱了皱眉头,没再说什么,折身出了房门。   翌日,永徽帝的车辇从京都出发,直至玉泉行宫。   沈云簌的马车在后面,行至的路上十分缓慢,天气虽然炎热,但好在今日有风。   魏临骑着马儿赶路,时不时的来到沈云簌的马车旁,问她热不热累不累之类的话。   每当魏临来到马车旁,沈云簌都会从马车里送出一些糕点和提神醒脑的茶水。   以至于周围的官员都羡慕魏临:“魏大人真是好福气呀。”   “我们家的母夜叉可是到现在都不问问我渴不渴。”   魏临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美滋滋的。   马车行至到黄昏,终于赶到了行宫。   永徽帝与曹贵妃住在玉泉宫,玉泉宫周围有好几座大大小小的宅院,官员与官眷就在宅院里留宿。   这边早已经提前安置好了,沈云簌住的地方与玉泉宫较远,但和襄王妃住的较近。   妙圆和春罗又打扫了一遍,方让沈云簌住进到房里,沈云簌觉得多此一举,却听妙圆说,是魏临特意叮嘱的。   这边襄王妃送来了几样精美的小菜,并说她带了厨子过来,并邀请沈云簌得空后一起游湖。   这次来行宫避暑声势浩大,也因行宫扩建,可以住更多的人,以往永徽帝避暑只带宫里的人,官员随行的很少,大部分的官眷都是头一次来。   赶了一日的路,沈云簌累的不行,晚膳也只吃了几口就早早的沐浴歇息。   魏临还要负责永徽帝等于一行人的安全,故忙到深夜才返回,翌日天不亮就起了。   官眷们不必去给永徽帝和曹贵妃见礼,沈云簌也未早起,只是过了辰时,玉泉宫里传话,曹贵妃想要见她。   春罗和妙圆忙把沈云簌叫起来,手忙脚乱的帮着她张罗。   曹贵妃是曹氏的亲妹妹,之前与曹氏闹了许多不愉快,沈云簌担心曹贵妃会不会替自己的姐姐出气,借着这个机会训斥她,不过很快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如今魏临身兼五皇子谢琰的少傅,应该不会刁难她。   到了玉泉宫偏殿,在宫女的引荐下,终于见到了曹贵妃。   她早闻曹贵妃与曹氏性子不同,曹氏性子急,喜怒哀乐全都摆在脸上,曹贵妃与之相反,不常表露自己的情绪,在宫里,唯一不对付人就是皇后。   沈云簌先给曹贵妃行礼,等她说了免礼,才仔细瞧了一眼。   她一身华服,端庄优雅,岁月极少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曹贵妃笑着说:“早就对你有所耳闻,却在今日才见一面,魏少夫人,不要拘谨,今日叫你过来,只是满足一下本宫的好奇心,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儿让魏大人这么心心念念。”   沈云簌道:“希望不会让贵妃娘娘失望。”   “瞧你说的,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怪不得魏大人喜欢的紧,他时常向陛下讨要给一些女子喜欢物件,搁以前,他可做不出这事。”   魏临带给她的大都是跟吃的有关,厚着脸皮要吃的,就不怕冒犯了陛下,回头得好好说说他。   曹贵妃给沈云簌赐座,让宫女上了一壶好茶。   只聊了一下家常,身为女子,该怎样和夫君相处之类的,在这方面,曹贵妃可是颇有心得。   虽然与曹氏是姐妹,但曹贵妃待人接物与曹氏完全不一样,她能一直受永徽帝的宠爱,不光是貌美,更是句句让别人听了就舒服的话,虽然是贵妃,却没有一点架子。   沈云簌还未离开,魏临就匆匆赶来了。   曹贵妃还不忘打趣魏临,说他不能听到关于沈云簌的一点风吹草动,寒暄一会,就放了他们夫妻二人离开。   虽然知道曹贵妃不会为难沈云簌,但他还是担心,上次被何皇后叫进宫的时候他就怕了,听到沈云簌去了玉泉宫,忙赶过来,所做一切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回去时,沈云簌要求魏临不要再向永徽帝讨要东西了,觉得这样十分不好。   “怎么就不好了,有时是陛下特意留了一份,我要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无碍的。”   昨日看着魏临送的红豆簪子,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了,比起父亲送给母亲的首饰,她的都有些上不了台面,也觉得魏临是不是得到自己就不在意了,现在又想明白了,只是每个人的表达方式不一样,没必要跟人比较。”   回到小院子里,听到春罗说,南佳县主身边的丫鬟来了,想要邀请她午后去湖边烹茶。   襄王妃也递了消息,说湖边有茶会,要和她一同去。   午后小憩过,沈云簌换了身淡绿色襦裙,让春罗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和襄王妃一道去了湖边。   湖边有许多小亭子,大部分的官眷是在最大的水榭中品茶闲聊。   这里的风凉丝丝的,没有一丝酷热。   南佳县主忙迎过来,先给襄王妃行礼问安,又跟沈云簌说茶会如何的热闹。   沈云簌先给几位年长的官眷寒暄问好,而后在席位上坐下。   这时,她才发现与太子已经订婚的薛家四姑娘坐在对面的位置。   她面色淡淡的看过来,似乎对沈云簌没有发现她感到失望。   毕竟是未来的太子妃,沈云簌礼貌问好。   薛四姑娘对沈云簌最初的感觉是,空有美貌却不大有脑子的女子,因为先前替自家弟弟薛齐光牵线搭桥,可后来得知她瞧不上薛齐光,觉得她没脑子,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能瞧上沈云簌是她几世都修不来的福气,后来和她一起进宫面见皇后,才真正让她有了危机感,谁知她又继续犯傻,竟然顶撞皇后,太子妃的位置毫无疑问的落到她的头上。   直到沈云簌嫁给魏临,才明白,或许她只是心有所属。   这些她也不甚在意,毕竟跟她没任何关系,可最近她听说了一些太子爱慕沈云簌的事,与她定亲实则是无奈之举,毕竟她是皇后选的人,不是太子看上的。   再见到沈云簌,心里委实不太痛快,甚至于连假笑都做不出来。   之前她叫人私底下打探消息,太子爱慕的女子是不是沈云簌,可消息没有打听到,却被太子警告。   自从来到玉泉行宫,太子都未和她说上一句话,这些行为,便都不言而喻了。   既然让她不痛快,那沈云簌也别想好过,她已经让人散了消息。   前些日子,她可是见沈云簌和薛齐光呆在一处过,身边除了丫鬟,还没有旁的人,只要在这件事上做些文章,就不怕她的名声不臭,而薛齐光与她同父异母,也不甚爱意,本来薛齐光的名声就不太好,她多说一些应当不打紧。   水榭里的人起初互相闲聊,隔了一会,就各自散开了。   沈云簌被襄王妃叫到湖边垂钓。   南佳县主不喜太垂钓,觉得太过无聊,和几个女子在湖边的草地上打捶丸,但因人手不够,又想要沈云簌过去。   沈云簌叫了妙圆代替自己去打捶丸,这些日子妙圆和她打过几次,觉得她在玩这方面十分有天赋。   沈云簌很想听关于庐城的事,这也是她愿意留下来钓鱼的原因,她想更多的了解魏临,想知道他更多的过往。   良久过后,鱼没钓几条,净是闲聊了。   说话间,只听到草地上那边有人似乎在吵架。   沈云簌望了过去,看到妙圆声嘶力竭的冲着一个小丫鬟怒吼。   她忙把钓鱼竿给春罗,提着裙摆过去,走近时,才发现,被妙圆吼的小丫鬟是薛四姑娘身边的人,她忙制止妙圆。   “你这么大声吼人家小丫鬟作甚。”   “少夫人,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吼她。”停顿了一下,埋怨道:“这丫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你和薛家世子暗度陈仓,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你别瞧着她一副委屈的模样,心里头坏的很。”   小丫鬟不知这话怎么就传到了妙圆的耳朵里,这胖丫鬟凶残的很,一副要把她吃了的样子,于是忙去寻薛四姑娘。   殊不知这边的争吵,传到了曹贵妃的耳朵里。   她正闲着没事,正好给自己找点乐子,于是把有牵连的人都叫了过去。   小丫鬟怎么有胆量四处传谣,当然是受了自家主子的支使罢了。   还以为皇后选的人真的是知书达理,冰清玉洁,这皇宫的门的都没进,却在行宫里妖言惑众,身为宫里掌权最多的贵妃,自然不能不管。 第74章 第74章   ◎井水犯了河水◎   一行人被叫到了玉泉宫。   曹贵妃冷冷的看着一众人, 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薛四姑娘身上。   皇后选的人也不过如此,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也不知皇后怎么想的, 一个心胸狭窄之人怎么能胜任呢。   更何况现在只是与太子定亲, 若是以后入了宫, 那宫里不得被她搅翻了天。   她素来看不惯皇后, 端着一副母仪天下的做派,做的却不是一国之母该做的事。   皇后精心挑选的人, 自然也有些瞧不上, 她与薛四姑娘本该井水不犯河水, 偏偏在她避暑的时候扰乱她的清静。   曹贵妃端坐在圈椅上, 冷声道:“你们说说吧, 所为何事?”   那小丫鬟哭哭啼啼的说妙圆仗势欺人,无缘无故对她一阵辱骂,言语及其难听。   妙圆本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被沈云簌一个眼神制止。   进来之前, 沈云簌就告知她,贵妃娘娘没叫她开口, 千万别抢着说话,这样一来,就乱了宫里的规矩,不但解决不了事情,还多了一项罪名。   妙圆只能看着小丫鬟颠倒黑白,她自己做的错事却一句都不承认。   听完小丫鬟叙述, 曹贵妃反问道:“这里的丫鬟这么多, 怎么偏偏就揪着你不放?你是不是得罪过她?”   “奴婢没有。”小丫鬟低着头说道, 眼睛瞧了薛四姑娘一眼。   曹贵妃这才问起妙圆, 方才思索后,妙圆也冷静下来,先给曹贵妃问安,学着小丫鬟的样子留下几滴热泪:“求贵妃娘娘为我家夫人做主啊,这小丫头口出狂言,侮辱我家夫人和外男有染,没凭没据的,怎么能胡乱编排人,奴婢且说她两句,她就仗着自己家姑娘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来压制奴婢,未来太子妃身边的丫鬟,也就是未来的掌事宫女,就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呀。”   虽然已经知晓缘由,但曹贵妃还是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竟然有这等事?真是胆大妄为,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也是你说的。”   妙圆抹了一把热泪,继续道:“我家夫人清清白白,与世子琴瑟和鸣,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四姑娘,那些难以入耳的话足以要了我家姑娘的命呀”   薛四姑娘也是没想到,沈云簌身边的丫鬟这么会添油加醋。   曹贵妃看着薛四姑娘道:“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可真如她所说。。”   薛四姑娘脸色已然苍白,她让丫鬟散播传言,可是好一顿提醒,绝对不能让人知道消息从在她这里出来的。   蠢笨的丫鬟一点的事都做不好,羊肉没吃到,还惹了一身骚,曹贵妃幽幽的眼神看过来时,只感觉芒刺在背,只硬着头皮道:“贵妃娘娘,绝无此事。”   “那你告诉我,是魏少夫人与你的世子弟弟绝无此事,还是你家丫鬟没说过这等话,她们冤枉了你们。”   “这……”薛四姑娘被问住了,曹贵妃把所有问题都丢给了她,这是逼着要为沈云簌澄清吗?   就在此时,有宫女急匆匆的传话,太子求见。   薛四姑娘松了口气,若有太子为她做主,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不承认就好,大不了把这件事推给小丫鬟,她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让丫鬟把所有事情拦在自己的身上,她在想办法救她。   曹贵妃教人把太子引过来。   瞧着殿内的一众女眷,太子神色不大好看,他给曹贵妃行礼:“娘娘。”   “太子殿下,你怎么过来了。”曹贵妃冲着谢岐笑了笑。   虽说和皇后不合,对于太子,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很到位。   太子看了一众人,目光在沈云簌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薛四姑娘,有人跟她说,薛四姑娘被曹贵妃带走了,好像闯了祸,故赶紧来看看究竟是何事,但最担心的是曹贵妃拿薛四姑娘做文章。   “孤来寻四姑娘,没想到这里这么多的人,不知所谓何事?   “这些官眷们起了冲突,本宫只是帮她们调解一下,毕竟事情闹大了,到了陛下哪里不要交代?”   “冲突?”   那小丫鬟哭哭啼啼,正想说话,被一旁一直看戏的襄王妃抢在了前头。   “太子殿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一位不知死活的丫头在背后四处散播魏少夫人的谣言,说她和薛家世子关系不清不楚,可是这会又不承认了,还哭哭啼啼倒打一耙,这小丫头是薛四姑娘身边的。”   短短几句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太子看薛四姑娘的眼神多了几分阴鸷。   薛四姑娘忙为自己辩驳:“太子殿下,不是的,臣女从始至终就未曾知晓?   “你当真不知晓?”   “臣女……的丫鬟确实看到魏少夫人去了我们府上,和我弟弟在薛家穿堂里谈话,可能是家里丫鬟误会了,是我没管教好她们,但并不知晓她们把这些话四处乱说,也请娘娘和太子责罚。”   这一席话,坐实了沈云簌和薛齐光见了面。   那丫鬟也忙接了薛四姑娘的话:“是,我们姑娘并不是知晓,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沈云簌忽然想到,因秦悠的事,的确去过薛家,有次还被薛世子拦下,问关于秦悠的事。   可那时薛齐光身边六福和妙圆都在,若她们想泼脏水,必然躲不过,一个丫鬟敢四处造谣,背后指定有主子撑腰,她还记得,当初薛四姑娘为了让薛齐光跟她单独相处,把她故意叫出来。   只是两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这么办给她使绊子,思来想去,觉得多半是因为太子。   可她真污了名声,太子就会对她青睐有加了?她很聪明,又觉得很蠢笨。   沈云簌不想掺杂两人的事,直接问那丫鬟:“你家世子去了边关杀敌,你却在这里给他泼脏水?你家世子是不是得罪你了,要这么恶心他?穿堂里人来人往,说句话就成了你们口中的□□,薛家的人还真是谨小慎微,是不是你们薛家的姑娘们未曾和外男说过话。”   这些话,显得薛府里的人小题大做,要是这样的话,那么人人都成了不检点之人了。   沈云簌明白,若是此事被薛夫人知道,有人陷害她的儿子,必定气的狗急跳墙,可惜她没来。   沈云簌继续说道:“我一个成了婚的妇人倒是没什么?毕竟只要夫君相信我,那些风言风语倒是不在乎,只是你家世子为了娶秦家姑娘,一心想挣个功名,这人才走多久,你就背后使坏,还真是吃里扒外。”   虽然是对这丫鬟说的,但某个人也应该清楚。   薛夫人虽然是继室,但是待他这个继女还是不错的,赴宴也时常带着。   薛四姑娘望着沈云簌,面色泛红,情绪激动道:“用的着你来教训我的丫鬟?”   “我何时教训了,只是实话实话而已,薛四姑娘,稍安勿躁。”   到了这里,差不多人都清楚了孰是孰非,曹贵妃也不想再掺和了,对太子说道:“太子既然清楚了来龙去脉,那就把人带走,好好管教吧,我只是担心此事惹得陛下心烦,连累其他人。”   太子客气的道谢,带着薛四姑娘和小丫鬟离开。   众人也都慢慢明白过来,沈云簌与薛小世子的确在穿堂里见了面,只是被有心人拿出来杜撰,几个官眷都来安慰她,要她不要在意。   说到底,还是这件事有些小题大做,不足以拿出来诬陷人。   晚间,魏临也听说了此事,不顾沈云簌的劝阻,执意要去见太子和薛四姑娘,等到赶到时,谢岐正让底下人惩罚小丫鬟,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   而一旁的薛四姑娘求他,也是冷漠的回应:“你的奴婢不管好,那么只有孤来管了,若她是孤的人,必会拔了她的舌头。”   魏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见他对未婚妻冷漠的模样,实在不解。   若是沈云簌求他,只一句话,就心软了,想来还是没有把人放在心上。   薛四姑娘是何皇后挑选的太子妃,并非太子,从妙圆告诉他的那些话,也推断出薛四姑娘在背后指示。   只是那丫鬟惨了,这每一棍打都打的实在,即便不死,也会落得个残疾的下场。   晚间,沈云簌想和魏临解释一下,不想让他多想。   刚要跟说,可又觉得多余,他与薛齐光的恩怨,魏临也最为清楚。   魏临坐过来问:“叫我过来,又不说话?”   “夫君,你信我是吗?”沈云簌问。   魏临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信你,不要多想了。”   知道她被人冤枉,心情不佳,趁着夜色,魏临带沈云簌单独出来游玩。  来到湖边,魏临找到一艘小船。   沈云簌不解:“大半夜的划船?”   “嗯,白日里可没时间。”   沈云簌伸出手,跟着魏临上了船,船身很小,只能容下两三个人坐。   沈云簌和魏临相对而坐,看着魏临把船划向湖心。   玉泉行宫的外的月色如银,湖水平静,月色映入湖水中,沈云簌看的痴迷,望着天上的圆月道:“真美。”   魏临把手里的船桨放进船内:“是挺美的。”   看着眼前的如画夜色,烦心事也随之消散,不能那些糟心的事,若不然,就辜负了眼前的美景。   沈云簌回过脸时道:“谢谢你,这会我心情好多了。”   “道谢的话太没诚意,要不,你来一些实际一些的。”   沈云簌道:“好,那回去让我来划船。”   看来她还是不太懂自己,魏临直接把对面的沈云簌直接捞过来。   这一动作导致船身摇晃,沈云簌吓坏了,本能的抱着魏临的脖子,却给了他可乘之机。   她想控诉魏临大胆的行为,这里可是湖中央,掉进去就麻烦了,她可不怎么会水,刚要说话,却被他覆上了双唇。   本想浅尝辄止,可绵柔的触感让人一触碰就无法自拔。   清风浮动着湖面,小船慢慢的漂浮,月光温柔洒落在小船上,静谧又柔和。   沈云簌沉沦在魏临的一腔温柔里,终于拉回些理智,把他推远一些。   “困了,我想回了。”   “好。”   魏临把人扶稳,拿起船桨划船。   沈云簌有些不敢正视他,假装不在意的扭头。   这等事也做过不少了,可她还是觉得不好意思,特别是魏临直愣愣瞧着的时候。   上了岸,魏临选了一条抄经的小路返回,见沈云簌走的慢,他蹲下身:“上来。”   沈云簌很喜欢被魏临背着的感觉,毫不犹豫的趴在他的后背上。   刚走没一会,魏临察觉到前方有个身影闪过。   他提醒沈云簌不要出声,紧跟其后,直到看到一个小路尽头的草亭子里两个男子汇合。   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申国公。   因有沈云簌在,魏临直接回去了,若他自己,怕是会尾随其后,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   翌日,行宫外的草场上,有几场比试,永徽帝携着众人一同观看。   比赛时,最为意气风发的便是谢琰了,无论是射箭,还是摔跤,在众人中都十分的出色。   永徽帝感到非常欣慰,与曹贵妃笑着称赞谢琰,又夸奖曹贵妃教子有方,觉得皇家的男子就应该是这样的。   “还是魏大人教的好。”曹贵妃道。   从魏临做了谢琰的少傅,虽然教他的时间短,却也看到他各方面都在成长。   沈云簌和襄王妃坐在一起观看,今日,薛四姑娘没有来,想来是因昨日的事情被太子教训了。   魏临从太子那里回来也没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后来才知,小丫鬟被打的半死,薛四姑娘好像被太子禁足。   几场比试下来,谢琰得到了许多人赞许。   唯有申国公提醒谢琰,勿要拿自己的特长和别人的短处比,要他多向太子学习。   虽然只是寥寥几句话,却让谢琰起了心里十分不爽快,还回怼了计划,说申国公莫要倚老卖老。   申国公道:“我在战场三杀敌时,你母亲还是个小女娃娃呢,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谢琰不善于理论,这样的刁钻的老臣,就该惩罚一下,他也曾听说申国公曾和魏临是死对头,于是把手里的箭朝着申国公的脑袋上射了去。   作者有话说:   更新迟了,昨天太困了,喝浓茶也救不回我的神识,按照六点发估计又要错字连篇了。 第75章 第75章   ◎不听话呀◎   申国公起初并不慌乱, 但看到谢琰把弓拉满,还是有些担忧。   直到那支箭射了过来,插在他头顶束发的发冠之上。   谢琰道:“哎呀, 射歪了, 你说的对, 本皇子甘拜下风 。”   申国公吓的老腿一哆嗦, 直接歪倒在地上:“杀人了……”   这边的永徽帝正和曹氏聊的正高兴,只听到前方一阵骚乱, 一太监来报, 说五皇子一箭射在了申国公的脑袋上。   见皇上和曹贵妃大惊失色, 太监意识到自己口误, 连忙改口道:“不是真的脑袋, 是束发上,人虽然没伤着,但是给吓着了。”   曹贵妃面红耳赤的训斥道:“你要把陛下和本宫风的魂儿吓没了。”   永徽帝道:“把人都叫上来。”   太监又道:“申国公躺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想来也是被吓的不轻。”   永徽帝眯了眯眼睛, 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申国公,竟然也有被一支利箭吓到瘫软在地的一天, 实在令人费解,难道他越活,胆子月小了?   这次来行宫避暑,本没打算让申国公来,可底下的老臣要他不能失去了臣心,申国公的儿子孙女都得到了惩罚, 也该借着这次行宫避暑, 安慰一下受了创伤的老臣。   永徽帝把谢琰叫到跟前一顿训斥, 本以为他有了长进, 可如今看,还是个意气用事之人。   谢琰道:“父皇,是申国公先挑衅在先,儿臣自有分寸,只是吓他一下,仅此而已。”   永徽帝怒斥:“你若有分寸就不会射这一箭,他可是为了大燕出过力的老臣,怎么能这般对待。”   谢琰看到母亲的眼神,明白不要让他顶嘴,点头道:“是,儿臣愿意接受责罚。”   永徽帝也开始思考怎么责罚,既能安抚申国公,又不让谢琰受太多的罪。   此刻,底下的几个老臣说分别说道:“陛下,这魏临做了五皇子少傅才多久,就出了这等的事情,我看,就是师父没教好徒弟的缘故。”   “陛下,魏临与申国公一向不合,今日五皇子做出这般无理的举动,想来是因为魏临的缘故。”   “魏临定是从中挑唆,若不然,五皇子……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你们莫要胡乱揣测,此事跟少傅无关,完全是申国公咎由自取。”谢琰说道。   朝堂之事,本不该曹贵妃插嘴,可眼看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劝慰道:“陛下,此事回去好好斟酌,莫要冤枉了魏大人。”   永徽帝哪会不知,这些老臣想从中挑事,可身为帝王,也是要按照规则章法做事:“此事,是朕的儿子做错事了,勿要怪到他人身上。”   此刻,申国公踉踉跄跄的跑来,头上上还顶着那支箭,在永徽帝面前跪下:“陛下,陛下……定然是魏临教唆,臣与五皇子向来没有过节,陛下,魏临他欺人太甚,处处打压臣呀。”   永徽帝道:“事情都未问清楚,如何就能断定,只凭自己的猜想未免也太过武断。”   话落,几个老臣直接跪在地上,为申国公求请,把本该直指谢琰的矛头转向了魏临。   沈云簌脸色苍白,她隔得远,但那些话她听到了一些,她万万没想到,魏临在朝中的敌人这么多,可自己一点事也做不了。   申国公一番哭诉想,显然想要借着此事至魏临与死地,可眼下魏临不在场,她想为自己的夫君说几句话,却听到襄王妃道:“稍安勿躁,此事陛下心里有谱,不会乱冤枉人的。”   永徽帝看着一众老臣,心中越发的疑虑。   “五皇子禁足,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玉泉宫,扶申国公回去歇息,此事,日后再定夺。”   永徽帝起身,携着曹贵妃离开了。   沈云簌回去以后,心就一直悬着,魏临今日不在场,也不曾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等人都散了去,沈云簌即刻去玉泉宫外寻找魏临,经过询问,才知永徽帝把人召回了玉泉宫。   直到深夜,也未见他回来。   沈云簌睡不着,派人去宫里打听,无奈玉泉宫这会严防死守,里面的什么情况根本不知道。   直到后半夜,沈云簌听到了门外有些动静,她从椅子上起身,打开门,果真看见了魏临回来,也不顾周围有没有人,直奔魏临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魏临愣了一下,没想到沈云簌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僵持片刻,抱紧了怀里的人,又摆了摆手手,让底下人都下去。   “怎么了?”魏临问。   “陛下是不是定了你的罪?”   他忘了沈云簌当时也在场,想来是被吓到了:“是,这次夫君要有难了?”   沈云簌心头一震,但这个时候不能乱了阵脚。   魏临本沈云簌又是两行热泪,他已经做好了帮她擦拭泪珠的准备,却见她异常坚定的说:“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不用,凡是不能只看一面,有些事,只是看着糟糕,时间不早了,赶紧歇息吧。”   翌日,永徽帝让人送走了申国公,经历昨日一事,申国公病了。   一大早,几个老臣跪在殿前,为申国公请命,要求换了魏临少傅一职。   让魏临做少傅本就是暂时而已,但这些人不依不饶,纷纷要参魏临一本,太子也在其中,觉得魏临不可一世,自视甚高,常常不把一些老臣放在眼中,这样的少傅,也导致谢琰做了此等恶劣的事情,至少要革职查办。   在玉泉宫待了两日,永徽帝就回宫了。   沈云簌和魏临随后一起回了镇北侯府,魏临被召回宫里,一夜未回。   翌日一早,沈云簌就去了寻魏启年,想打听一些宫里情况。   魏启年告诉沈云簌,如今宫内党派纷争的厉害,因魏临在代理御史中丞一职的时候,得罪了不少的人,故而这些人联合起来,参了魏临一本,要她稍安勿躁,只等陛下的旨意。   沈云簌回到北院,不久,接到父亲的的书信,要她得空回一趟琉璃巷。   沈云簌未多耽搁,赶到琉璃巷的时候,沈弘之把她叫到书房里,给她剖析了当前的局势。   魏临曾触动过朝着老臣们的利益,以前他们抓不到魏临的把柄,这次碰到谢琰惹事,只能在这件事上做做文章,而申国公一直卧床,传来的消息十分不好,一面是为朝廷出过力的重臣,一面是独挡一面的朝廷新贵,未来也是大有可为,永徽帝也左右为难。   沈弘之觉得自家女儿既然选择和魏临在一起,就要承担他带来的一切,好也罢,坏也罢,既是夫妻,就要风雨同舟。   “陛下怕是会把他降职到别的地方,你做好心理准备,也提前为自己做些打算。”   “女儿明白,爹爹无需担心,女儿已经不像之前那般脆弱了。”   “人生哪有一帆风顺,遇到事情,勿要着急,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管你做出那种决定,为父都支持你。”   沈云簌点头,若魏临真的因此事被贬,那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留在京都,要么和魏临一起去。   终于在第三日的时候,沈云簌见到了魏临。   圣旨也随之下来,果真如沈弘之所说,魏临被贬到常州青川县做县令。   魏临面色很是难看,就连接圣旨的时候,都是不情不愿的。   沈云簌打点送圣旨的公公,又替魏临说几句好话,他担心魏临的态度再惹得永徽帝不高兴。   待到把人送走,准备安慰一下魏临。   来到书房门口,见魏临坐在长案前,对着一些卷宗发愣。   沈云簌今日书房,来到魏临身边:“夫君……”   魏临转过脸,拉着沈云簌的手,却也没说什么。   沈云簌问:“你很难受对不对?”   魏临把人拉进怀里,让沈云簌坐道自己的腿上:“没有,我只是在想,往后就很难见到你,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好好照顾自己,但你要信我,只是一时而已。”   “你不想带我一起去?”   魏临抬眼,看着沈云簌,从的的神情铺捉到一些不满:“你怎么了?”   沈云簌赌气的说道:“没什么,你若觉得我是累赘,那我就留下来,不给你添麻烦。”   魏临听过了这话感觉有些别扭,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沈云簌考虑,若是为了自己考虑,当然会把她带到身边,才开荤没多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忍受沈云簌不在的日子,但青川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青川县山高水长,还有恶匪,你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沈云簌没再说什么,从魏临身上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只有接受一切。   有些话,她跟魏临说不出口,不知何时,魏临已经住进了她的心里,若见不到他,日子该有多难过。   山高路远也行,穷山恶水也罢,她想留在魏临身边,日日都能想见的那种。   可她若这样跟魏临说,被魏临回绝了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等魏临离开,她再悄悄跟过去。   想了通一切,沈云簌召集三个丫鬟过来,让她们着手准备,有把北院的管事叫过来,货铺里的一些琐事交给他他来处理,真的做不了决定,就寻求他的兄长帮忙。   魏临的事很快传到了福安堂,魏老夫人比想象中平静的多。   “对魏家来说,小事一桩,去了青川县,好好做人,好好做事,这镇北侯府的事,不要操心。”   魏临答应道:“是,祖母。”   魏老夫人又问:“阿簌你打算怎么安排?”   “让她留在京都,也望祖母劝一劝她。”   魏老夫人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商议就好,此事我可不干涉。”   接下来的几日,魏临和沈云簌都很忙,大理寺的一些案子要交卸出去,另还有关于青川上任的事。   沈云簌则忙着把货铺的事分摊出去,邓氏在货铺里参了股,自然也会十分上心,她又有让北院的管事替她盯着。   沈云簌又与关系交好一些人都见了一面,先见了秦悠和戚灵溪,后又见了南佳县主,最后去了一趟琉璃巷。   沈弘之知道她的想法后,也没说什么,只要她照顾好自己。   从沈弘之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不愿让他离开京都,但也尊重她的决定,   最后和兄长和嫂嫂促膝长谈一番,临到镇北侯府,天已经黑了。   赶回镇北侯府时,魏临也回来了。   长易朝着她挤眉弄眼的,沈云簌通过手势得知,魏临已经发现了她准备去青川县的一些物品。   在过两日,魏临就正式出发,等他前脚走,她后脚跟过去。   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见魏临面色发紧,沈云簌决定利用自己的长处,掉几滴眼泪。   于是坐在魏临身边,开始酝酿自己的情绪,可今日不知为何,再怎么努力都哭不出来。   魏临道:“这些日子见你忙里忙外的,就是为了偷偷跟过去?”   见沈云簌低着头不说话,魏临又道:“阿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   沈云簌努力许久,还是哭不出来,只能为自己辩驳几句:“我又不是小娃娃,何须要听话?你我夫妻,应该共同进退。”   “此一时彼一时,莫要做无谓的举动,免得白费力气。”   沈云簌紧握手里的帕子,她又酝酿起另外一个办法,在魏临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伸出手,抓紧了他的手指,抬头道:“上次郎中说,根据脉象来看,我的身体好转了些。”   魏临道:“那就好。”   见他语气缓了一些,沈云簌大着胆子,把魏临重新拉回方凳上,硬着头皮道:“可你走了,我还怎么有孩子呢?那些药岂不是要白喝了?” 第76章 第76章   ◎色令智昏◎   沈云簌不敢看魏临的脸, 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见他半晌没吱声,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同时也为自己厚着脸皮说道话感到后悔:“我……方才就当胡乱说的。”   她刚要起身, 就被魏临的手搭在了肩膀上, 他一双眼睛直视过来, 没有往日的温情, 语气也淡淡的:“不要再准备了,我不会带你的。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 每日里都想看到我?”   沈云簌握住魏临的大手, 她想不通, 父亲无论去那里都会带上一家人, 他曾亲口听父母之间的谈话, 夫妻同舟共济,互相支持理解,这般才叫过日子。   可到了魏家,似乎不一样。   “今时不同往日, 你去了又如何?我忙的很,根本无暇顾及你, 还要分出一份心里来担忧你,倒不如留在京都的好。”语气里,尽是训人的口吻。   她听得出魏临的弦外之音,她去了,只能成为累赘,但还是不甘心的问:“我不但帮不了你什么, 反而显得多余, 是吗?”   魏临没说话, 表示默认了一切。   沈云簌咬着嘴唇点头:“明白了, 是我失了分寸。”   她放开魏临的手,起身朝着门房外走去,回到房间后,怅然若失的独坐在窗前。   被薛四姑娘诬陷的时候,她都没这么难受,只是见魏临冷漠的态度,有种被打击到的感觉。   果然不能太在乎一个人,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牵动她所有的情绪。   妙圆端着一碗绿豆汤过来:“夫人,这是秋蕊姐姐刚做的绿豆汤,解暑的。”   “我不喝,你拿走吧。”   看出沈云簌不开心,妙圆把碗放在一旁:“怎么了?跟奴婢说说呗。”   沈云簌道:“夫君他不会带我去青川县,哎……枉费我这几日忙里忙外。”   “您稍安勿躁,把这碗绿豆汤喝了,等会别人问起,我就说你什么也没吃,正气着呢,说不定世子见您生气,就改变主意了呢。”   沈云簌看了妙圆一眼:“你是说要我唱一出苦肉计吗?”   妙圆眨了眨眼睛:“甭管什么计,达到目的就成了。”   沈云簌摇了摇头:“我的目的是陪着夫君,如今他被贬,心里一定糟糕,我只想安慰他,照顾他的衣食起居,不是为了和他相看两厌的,若他真的不需要我,那就老实呆在镇北侯府吧。   夜晚,月色柔亮,风也轻柔。   沈云簌把给魏临准备好的物件交给了长易,自始至终,都未曾踏入魏临的书房半步。   魏临今日没有回房睡,一直都呆在书房里,整理一些密文,后半夜还出了一趟门,直到黎明时分,才回了镇北侯府。   他从妙圆哪里得知,沈云簌情绪不大好,胃口不大好。   可他不能去安慰她,昨日一直都在掩饰自己的情绪,若不是长易喊他,他就要追出去了。   此时,沈云簌和魏惜在茶舍里煎茶,他也只能远远的看着。   明日,他就要离开,他打算悄悄的走,除了魏老夫人知会一声,不准备和任何人告别,也包括沈云簌。   扪心自问,他很怕道别时,怕自己会忍不住,谁又想离开呢,   翌日一早,沈云簌只看到魏临留下的一封信。   他连道别都不愿,也不知魏临怎么想的,或许是这次贬职,给他造成的影响太大,还是说,他在怨恨自己。   赴宴时,常听到一些夫人们闲聊时的对话,不能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哪怕是自家的夫君,因他嫌弃你,或是背叛你时,所有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都是空话。   沈云簌很颓靡,窝在榻上看话本,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可看到一段男女难分难舍的情节时,跟着掉起了眼泪。   春罗和妙圆问她好好端端的哭什么,沈云簌把话本子拿出来,给出的理由太感动人了。   春罗也是稀奇,还是见沈云簌第一次被书里的事情流眼泪,可转念一想,更多的应该是舍不得魏临。   而这边出了城的魏临也是心神不宁,走的越远,越是难受,他已经回头看了很多次了,他甚至在想,若是沈云簌真的追着他过来,那他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   到了河边时,魏临吩咐大伙歇脚。   长易很是不解,魏临有时赶一天的路都不会让停下来,趁着空挡问魏临: “世子,您也真是的,走到时候至少要跟少夫人说一声。”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谁又能知道,他心里矛盾纠结了许久,想要她好,又想让她留在身边。   “死要面子活受罪。”   魏临白了一眼长易:“舌头不要了?”   “您不觉得自己太武断了吗?少夫人想跟你去,就让她去呗。”   “那里的苦我担心她受不了。”魏临道。   “怎么会受不了呢?这是您的个人意见,这次被贬,可未见少夫人怨天尤人,还把府里的事安排的井井有条,从那圣旨未下来,她就开始做打算,想要和您同进退,您倒是好,故意冷落她,殊不知这样最伤感情了,您这一点,和侯爷太像了,总会替他人做决定,而不顾他人的感受。”长易直言不讳,不管魏临何种态度,他都要把话说出来。   父亲与母亲似乎也是这样,两个人都太倔了,以至于总感觉的为了对方好,却做出伤害彼此的事。   魏临有种点醒的感觉,他略略思考了一会,对长易道:“你们继续赶路,在下个驿站等我。”   话落,他跳上马,朝着京都的方向去。   长易无奈的摇头:“就知道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这么快。”   沈云簌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决定午后出门约秦悠和戚灵溪去茶楼。   请帖刚写好,正准备让春罗递出去,只听咣当一声门响,吓的心口一震。   这么冒失,不是春罗,就是妙圆,刚要去训斥,就见魏临站在珠帘后,沈云簌愣住了:“夫君……”   魏临冲进内室,把沈云簌拉近怀里,他把人抱很紧,以至于沈云簌感觉有些喘不过气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阿簌……离你越远,心就越慌,你是不是对我下了情蛊?”   魏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如此色令智昏的一日,从出城后,他的思想仿若不受控制一样。   沈云簌正想为自己辩驳,就被魏临覆上了双唇,由浅入深,炽热缠绵了许久。   沈云簌捶了一下魏临的胸口,对他的行为又气又恼:“你……怎么莫名其妙的。”   “我其实比你更舍不得分开,阿簌……我……”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好了,我知道你不跟我道别是因为怕我追出去,我已经想好了,好好的留在镇北侯府,也会按时给你写信。”   若只是来道别,何必重新返回,他返回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乐山县与青川县离的很近,乐山县的县令是长姐魏殊的夫君,他想把沈云簌先安顿在那里,等他清除了青川县的所有障碍,再把人接回来。   若去看她,也不到一日的时辰。   “我……要不……”这句话,还真不知该怎么开口,若说了,沈云簌会不会看扁他,有种颜面扫地的感觉。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你不是想跟我一起去吗?”   沈云簌顿时明白过来,想来这会又来求她了,心里忽然有种报了仇的快感,风水轮流转,没想到;来这么快:“夫君,我不会再想了,你快些回吧。”   “……”   “那我……走了?”   “嗯。”   见他真走了,沈云簌有些着急了,提着裙摆跟了出去,来到门旁探着脑袋往外看,却已经不见魏临的身影:“走的也太快了,什么人呀。”   “阿簌……跟我走吧。”   沈云簌回眸,见魏临站在门的另一侧。   这几日被魏临搞的心情实在不佳,看着这个罪魁祸首还回来跟她玩欲擒故纵,真想把门直接关了,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不敢,这会也不是使性子的时候:“真的?”   “真的。”   三个丫鬟都过去未免太多了,沈云簌决定留下一个。   于是三人争着要去,最后魏临决定让妙圆和秋蕊去。   春罗不乐意了:“若没了我,谁帮我家姑娘梳头呀?”   “那里可不适合打扮的花枝招展,这些妙圆就会做,北院必须留下一个得力的丫鬟,非你莫属。”   春罗本还在不服气,竟然听到魏临夸她得力,平日里能给个好脸色就已经不错了,于是也不争了,秋蕊会做吃食,而妙圆力气大能干活,她们俩的确比自己更合适。   一路上,沈云簌才知道,这次被永徽帝贬到青川县,是有任务在身。   青川县周围山匪肆虐猖狂,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县令已经吓走了两个,其中一个为了保命连官都不做了。   沈云簌没想到还有这等事,难怪魏临不让自己一起去,听完魏临讲述,沈云簌道:“你是担心我被抓走吗?”   “有我在怎么可能呢,我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没办法适应哪里的生活,可我离开京都才发现,是我适应不了没你的日子,阿簌,你要跟我受委屈了。”   今日正午还觉得魏临不好,这会莫名其妙的,怨气全都消了。   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好,又在马车的颠簸下,只觉得困的厉害,扑到魏临的怀里,把脸靠在他的胸口上:“夫君,我太困了。”   青川县在宜州与京都中间的位置,快马加鞭,需得四五日的时间,若是赶着马车,少则七八日。   魏临本就是提前赶路,有沈云簌在,也就不着急赶路了。   天黑之前,他们到达了驿站。   长易时不时的往外查看,终于见到了三两马车赶了过来。   长易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家主子越来越看不懂,只在处理公务上快刀斩乱麻,在感情上,有些犹犹豫豫,甚至唯唯诺诺,越来越不像他自己,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他自己,只是被他们家夫人挖掘出了天性而已。   夜深人静,魏临收到一封密函,信上说,青川县的山匪们正秘密对付下一任县令。   魏临看了信,脸上漏出一副嘲弄的神色:“宵小鼠辈,不自量力。”   长易问:“世子,那夫人怎么办?”   “先把她送到长姐身边,等我们扫清障碍,再把人接回来,至于这些恶匪,得想个计谋,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77章 第77章   ◎你害怕吗◎   “这么说, 世子有办法了?”长易问。   “当然。”   魏临听到他们善于打家劫舍,顿时就有了主意,若他让人伪装成商客, 将人引出来, 思来想去, 还是决定亲自做这个诱饵。   “时间不早了, 吩咐底下人早些歇息,勿要饮酒多事, 明早还要赶路。”   长易领命下楼做事了, 魏临也出了房门, 来到隔壁间。   房里烛光亮着, 魏临推开时, 看到沈云簌坐在灯下忙碌着什么,他走近后到沈云簌拿着一把小刻刀在雕刻着一块木头:“你做什么呢?”   “我想雕刻一个老虎,给长姐的孩子做礼物。”   魏临坐下来道:“交给我吧,你别伤到了手。”   沈云簌指了指方桌上的图样:“你能做好吗?”   魏临看了一眼, 图样还挺复杂的:“那算了……怎么从来未见你做过?”   “嗯,母亲教的, 只是她离世后,就不想再拿刻刀了。”   原是这样,魏临坐在沈云簌的身边,看她雕刻。   沈云簌手指灵活,仔细认真,若她是个男子, 应该会是一个出色的匠人, 很快, 木头有了大致的形状。   见魏临一直盯着自己, 沈云簌道:“夫君,赶了一日的路,要不你早些歇息吧。”   “那你呢?”魏临问。   “我睡了一路,这会儿不困?你不用管我。”   “哦,那我也不困,还是陪着你。”   若魏临只看着她的雕刻倒是没什么,只是她发现魏临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眼神里水波快要溢出似的,最受了不了他的这种眼神,搞的她没有办法专注手里的事。   “夫君,那要不我们早些安歇……”   等的就是这句话:“好。”   这家驿站很简陋,房间里床也小的很,隔壁其实还有一间房,奈何魏临不愿意去。   魏临躺在床上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空隙也少的可怜,翻个身就能碰到他。   换一个新的地方,沈云簌有些难以入睡,床上连纱账都没有,直接就能看到房梁,床也硬的很,和镇北侯府的拔步床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唯一相同的是,旁边依旧躺着魏临。   赶了一日的路,以为魏临会很快入睡,却见他平躺换成侧躺,一手撑着脑袋,模样慵懒,还慢慢的把手伸过来,与她十指相扣,又低声问:“阿簌,你也睡不着吗?”   沈云簌即刻闭上眼睛,今日在马车里,她已经表明了态度,路上不能行周公之礼,魏临也答应了。   她没理会魏临,想到这几日他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任他在耳边怎么吐气如兰,把孔雀尾巴翘上天,也不想改变之前的主意。   虽然沈云簌态度很冷淡,魏临却没有放弃,有的是办法让她改口:“你有没有听说过,神山老林里有一种会吃人的怪物,我们这座客栈的后面,也是一座山,你害怕吗?”   沈云簌睁开了眼睛,还想吓唬她:“你去吓唬小娃娃还行,我都多大了,还玩这等把戏,无不无聊。”   他还以为沈云簌会害怕,然后主动靠过来,看来她是真的不想。   对沈云簌来说,客栈虽然简陋,但地理位置不错,后面是密林,前面是小河,即便房里未搁置冰块,也感觉不到燥热。   夜里,时不时传来一些鸟叫,声音听着怪异。   想着魏临方才的话,听着那些鸟叫声,沈云簌开始有些害怕,但基于方才她对魏临爱答不理的态度,这会又厚着脸皮要他抱,似乎不大合适。   忽然,一阵怪异又凄厉的叫声传来,沈云簌也不顾脸面了,一头钻进魏临的怀里,等声音慢慢消失,却听到魏临在她耳边道:“这可是你自投罗网的。”   翌日,天朗气清,魏临骑着马儿在前面带路。   沈云簌窝在马车里的小榻上睡着了。   魏临越来越会耍花样,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以至于昨晚她说了些难听的话,他才愿意放开她,后来不管多怪异的鸟叫传来,她都觉得没有被窝了的男子可怕。   一大早就见魏临神清气爽的给马喂草料,做着小厮原本该做的事,笑的也是如沐春风。   沈云簌早起的怨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一路上,领略了各地的风土人情,吃了许多没有吃过的美食,山河远阔,最美还是人间烟火。   魏临原本担心沈云簌路上吃不了苦,因有时还要风餐露宿,风雨兼程,但沈云簌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多,和妙圆秋蕊下河抓鱼,采集野菜和野果,乐此不疲的做着每一件事。   几日后,终于到达乐山县,这里四面环水,进入乐山县地界,从马车换成了小船。   魏临看着四周的景色,观察远处耕田的百姓,看得出乐山县被治理的很好。   当初长姐魏殊义无反顾的嫁给进士赵尘息,不顾魏家人的发对,一别几年,也不知过的如何?   沈云簌对魏殊的了解也是从魏惜哪里知道,知书达理,才气过人,平生做的唯一一件忤逆父母的事,就是嫁给了赵尘息。   想来魏临也十分想见魏殊,沈云簌想知道道魏殊的一些喜好,上门叨扰人,定然要投其所好。   “长姐十分好相处,不用担心。”魏临道。   “既然十分好相处,你那你怎么进入乐山县后就愁眉苦脸的,你是担心她过的不好,还是我与她相处的不好。”   还真被沈云簌说中了,两方面都有。   但在这一路上,他看到乐山县百姓安居乐业,这赵尘息定然有几分魄力,他应该往好处去想,长姐怎么会过的不好呢。   终于来到乐山县赵府前,魏临让守门的小厮通报。   这边魏殊接到消息,也是意外的很。   把襁褓中女儿交代给了奶娘,来不及收拾自己,火急火燎的出门门。   与魏临也有将近七年的时间未见,最后一次见,是他去边关的时候。   如今再瞧魏临,从一个毛头小变成了风度翩翩之人,变化之大,有些不敢相信。   在看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笑的明媚灿烂,早前听说他成婚,隔得太远,她也未曾去,只给魏临一封祝贺的书信,又添了礼。   魏临拱手行礼“长姐。”   魏殊上下打量魏临:“变化太大,长姐都有些认不出了,这位是……”   “我妻子,你可以唤她阿簌。”   “阿簌见过长姐。”沈云簌行礼道。   互相客套一番,魏殊把热请进了家里,又让小厮去告知赵尘息,告诉他家里来了贵客,要他忙完赶紧回府。   赵府的宅子离县衙有些距离,但也不算太远。   魏临说明来意,想让沈云簌留一些日子。   魏殊知道青川县的情况,因青川县有一条商道,一些商人贩运货物免不了要走那条道路,因一段路经过山林,就给了一些山匪可乘之机。   “阿簌留我这里,你就放心吧,有需要你姐夫的地方,也不要和他客气,这剿匪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都要分担一些。”   “长姐莫要放在心上,区区匪患,很快就能解决。”   十万狄国的士兵都能抵挡,自然不怕这一百之多的山匪。   这厢赵尘息过来,身上的官服还未来得及换下来。   魏临他曾见过一面,她和魏殊成婚的时候,还是他来相送,魏家人并不看好他这个一穷二白的读书人。   这些年,他除了让乐山县的百姓生活上得到改善,也没做出什么丰功伟绩,且这县令一当就是七年。   魏临看得出,魏殊过的很好,只气色上就能瞧的出来,与赵尘息说话间也轻松自在,看到出两人关系不错,也稍稍放心了些。   正午用膳后,魏临和赵尘息去了乐山县的县衙。   沈云簌被魏殊带着熟悉府里的环境,依山傍水的地方就是好,且赵府大的很,沈云簌还有自己独立的小院。   翌日一早,魏临顶着晨雾就离开了,沈云簌送魏临走了一段路,本想叮嘱魏临万事都要小心,却被魏临反过来嘱咐了许多。   沈云簌送走了魏临,返回赵府后,瞧见了一个垂髫之年的小儿,拿着一把木剑挡在门口,管事的忙把他来到一旁,说这是他的舅母。   原来这就是魏殊的长子乐旋,昨日听说他淘气,被关在房间里受罚,故而没能见到他。   看着她手里的那把粗糙的木剑,沈云簌就有种想帮他重新修理的想法,和他说看一看他木剑,却拒绝了。   沈云簌几乎没有和小孩子相处过,见他不理会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只让妙圆把她做的木雕拿给了乐旋。   “这是你做的?”   “嗯,我不但会做小老虎,还会把你手里的这把木剑变的更好看。”   乐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剑交了出去。   乐山县到青川县,快马加鞭不到黄昏时就到了。   魏临本想让手下温言给他当诱饵,可因还不熟悉地形,魏临不敢太冒险,路上指定计划后,他大张旗鼓的来到青川县,准备先以商人的名义出现,让人四处散播消息,他家财万贯,日进斗金。   而这边的龙潭寨得到消息后,都有些跃跃欲试,领头的大当家王尽开始筹谋怎么对付这个财大气粗的商人,把底下人都招呼到自己身边,仔细问了每个人的意见。   “老大,不如我叫几个兄弟把人绑回来,让他交出所有的财物,这人随意你处置,您不是最恨那些财大气粗又无良的商人吗?” 第78章 第78章   ◎新官上任◎   王尽从主位上起身, 端着酒碗道:“诸位,先预祝我们这次成功发财。”   这时,底下打探的人来报, 县令依旧没有到达青川县。   王尽也是纳闷, 已经两个月了, 县衙里的事都是县丞在主事, 前些日子,只听到小消息说, 这个月, 县令就会上任, 七月马上就要过去, 却迟迟不见县令来接任。   一身材干瘦的男子说道:“我看呀, 是县令吓的不敢来了。”   “我猜这会应该是在半路哭呢。”   王尽哈哈大笑,两位县令在他的胁迫下都离开了,他就是这青川县的土皇帝,无人敢惹的存在。   魏临抵达青川县, 搬进温言给他找的宅院,坐等那些山匪上门。   这两日, 不断有人在附近打探消息,魏临让人来回搬运货物,搬运的过程中,故意把里面的东西洒出来。   还演了一出教训人的戏,当晚,又寻了几只犬过来看家护院。   果然, 夜里有人接近宅子, 大约二三十个,   魏临让人把十来只犬放出来, 把人都吓跑了。   而是这边的王尽听底下人说,有银子和珠宝洒出来,早已安奈不住,看着底下个身强力壮的壮丁空手而归,气的火冒三丈:“你们简直是一群饭桶。”   “老大,这新来的商人有备而来,放出来十来只恶犬,咱们的人斗不过。”   “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了。”   翌日,龙潭寨的人继续让人探查,得知此人贩卖珠宝的商人,整个龙潭寨的人都兴奋了。   “若是这次发了大财,我要去酒楼里点上一大桌子菜。”   “我要置办一身体面的衣裳。”   “我要在烟花巷里醉生梦死。”   看着底下兄弟憧憬着以后的日子,王尽也不禁陷入沉思,他一个泥腿子摸爬滚打多年,混成了龙潭寨的老大,上一任寨主把位置留给他,势必要底下的众位兄弟们跟着他过上更好的日子。   翌日深夜,王尽带着一多半的山匪进入城中。   魏临站在廊下,听着暗卫来报城外的情况。   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便对长易说道:“通知温言,让他起来干活。”   “是。”长易小跑着离去。   以前都是见魏临带着暗卫亲自行动,他不会功夫,只能做些杂货,这次还第一次亲眼见自家世子剿匪。小心脏也跟着扑通扑通的跳。   约莫后半夜,宅子几乎被半包围。   王尽有的是办法对付那些恶犬,让底下人丢许多下了药的肉,等动静小了,直接杀进了宅子里。   果然,出现了许多家丁抵挡。   王尽道:“老子几十号人,要命的赶紧给我闪开。”   家丁纷纷后退,王尽很满意,带着二十号人进了内宅。   刚进入院子里,就发现事情不妙,廊下立着一人,从容镇定。   这时,院子里的巨大烛台被点上,隔着火光,他看到廊下的年轻男子,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一众人。   王尽后知后觉,总感觉进来的太容易:“这里应该有埋伏,老子上当了。”   “老大,就他一个人,怕什么。”   “撤……”王尽喊了一声。   可惜为时已晚,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许多黑衣人,他们手持刀剑的围拢过来。   “老大,怎么办?”   “干咱们这行的,就是在刀口舔血,兄弟们,咱们杀出去。”   等他们刚拔出自己的刀,十几支利剑射过来,王尽底下的几个兄弟中了箭,不能在犹豫了,王尽拔出刀,准备来一场浴血奋战。   他功夫了得,对付几个黑衣人绰绰有余,何况还有这么多兄弟,尽管中了埋伏,也能杀出重围。   王尽挥舞着手中的刀,朝着黑衣人过去,对方轻易的躲过了他的攻击,果然都是些练过的。   王尽叫喊一声:“兄弟们,杀。”   于是一场混战开始,刀光剑影中,山匪们连连败下阵来,这些人每个都武强劲,而他们龙潭寨,只有王尽一个人能打能斗。   终于,一番激烈的打斗后,王尽甘拜下风,被人用剑抵着脖子。   山匪们也不敢动弹了,为了王尽求亲,有几个山匪已经放下了武器。   “你们是故意引老子来的吧。”王尽恼羞成怒。   魏临从长廊内走出,来到王尽面前:“你就是龙潭寨的大当家。”   “是我,今日落得你们手里,算我倒霉,但你们用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对付我,脸上可不光彩。”   话落,他就被人摁在了地上,跪在魏临的面前:“少废话。”   魏临不否认,只低头看着跪在这王尽道:“哼,对于下三滥之人,当然就得用下三滥的手段,不是吗?”   “你说的不对,我们是干的打家劫舍的勾当,但也只是劫你们这些逐利黑心的商人,我们龙潭寨,可没对百姓下过手。”   魏临早已调查清楚,王尽这些年,确实没有对百姓做过坏事,但他劫走商队货物,没少光顾青川县的大户人家。   “那又怎样?做了坏事就是坏事,别拿你这一套江湖义气讨价还价,全部带走。”   王尽和一众人不干了,一些商客,就想抓人。   “你凭什么抓我们,要把我们带到那里去?”   “衙门。”魏临淡淡道。   “我不服,你没资格动老子,你到底是谁?”   魏临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尽:“就是新上任的青川县令,本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你们缉拿归案。”   王尽看着魏临,不敢相信,眼前龙章凤姿的男子是青川县的县令。   他还等着他上任后,威逼利诱一番,等来等去不见人,原来暗地里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坑。   “你个奸诈的小人,竟然玩我,老子不服气,给老子下套,老子要跟你比试,你赢了我,我才甘愿臣服。”   “好,我跟你比,明日,我跟你比一场,好酒好肉的先伺候着。”   “我要当着青川县的百姓比,我若赢了,你放了我,若我输了,任你处置。”   “好,那就让你临死前,在挣扎一下。”   接下来一番盘问,魏临得知他们的具体方位,让人伪装成他们的人,直接上了山,连夜一锅端了龙潭寨。   关于山匪被清剿的消息,在青川县传遍了。   翌日,魏临让人在县衙门前,简单的摆了一个擂台,兵器也都摆上,把王尽也带了过来。   县衙门前早已围的水泄不通,大家七嘴八舌的谈论着这次剿匪。   有人觉得大块人心,这样的人对青川县始终是个隐患,有的人觉得不关自己什么事,清不清剿都无所谓。   见底下人这么多,王尽笑了:“昨日,是你们人多示众,才被你们拿下的,你倒是真不给自己台阶下呀,县令大人,一个文官,就想挑战我王尽,可知道我一身的功夫练就了十年。”   “赤手空拳,还是兵器。”魏临问。   “那就先过过招。”王尽开始摩拳擦掌。   魏临等着他先出手,只见王尽轮臂砸拳,朝着他出拳,魏临轻易躲开,见他躲避,王尽更加卖力了,先出拳,再出腿,手脚并用,去没能打到魏临。   几番回合后,他受不住了,直接拿起一根长刀,砍了过来,也根本不给魏临拿起武器的机会。   底下人纷纷指责王尽耍无赖,方才一番过招,王尽已经知道魏临的功底,他虽然一直躲避自己,一番打斗中,他却没有对魏临做出实质性的伤害,反而越来越近不了身,一气之下,只能用兵器了。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魏临空中一个回旋踢,手拿起一把长枪,与王尽正面交锋。   兵器才是魏临的强项,接下来,王尽在眼花缭乱的招数中,无力招架。   本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原来出丑的竟然是自己。   被魏临用枪抵着脖子时,他已然绝望。   “现在,我就告诉你,你们青龙寨做了些什么事,还不自知。”   周围百姓都围拢过来,想听听新上任的县令要说些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还未正式上任,火就烧起来了。   “青川县有一条商客的毕竟之路,可因龙潭寨,已经甚少有商客走这条路了,他们打家劫舍,为非作歹,导致商客饶了远路,也不敢过这条路,无形中就阻碍了青川县的发展,再看与青川相邻的乐山县,比我们的日子过富足,客商也多,可知带来的利益不可估量,再者,有了他们,谁还愿意来青川县做买卖。”   一番说辞后,百姓们都明白过来,而王尽已经无话可说。   他以为,魏临要列出他干的那些罪状,几句话,他们龙潭寨成了全青川的敌人。   烂菜叶子,臭鸡蛋,往他身上砸了过来。   魏临让人将其带走,回到衙门,换上官服,开始给抓获的土匪们断案。   因人数众多,忙了足足三,而王尽也认罪伏法,并未抗议。   他虽然作恶多端,但练就了一身的功夫,如今边关正需要人,魏临将大部分人判了充军。   监牢内,得知自己还能继续活着的王尽哭了,他以为自己要被砍头,就是秋后问斩,也没多说时日了。   只要活着,做什么都行。   山匪被清剿,青川县的百姓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上一任县里挤压了许多的案子。   处理积压案件,也正是魏临最拿手的事情,一连七日,都泡在县衙里。   这日,县丞葛大人带着年已不惑的男子来到县衙。   此人是青川县的刘员外,也是青川县最有富有的人家,以前没少被龙潭寨的人欺负,如今魏临把这些人清剿,想特地感谢一番,   魏临把送回的礼退了回去,可这位刘员外并没有收手,开始收买底下人,只求为他说上几句话。   魏临最终答应见一面,准备说清楚他做官的底线,免得他继续叨扰人。   待到魏临进入酒楼,却看到三个人,一个是县丞葛大人,一个是刘员外,另一个是个女子,瞧着同升打扮,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姑娘。   魏临扫了一眼,觉得那女子来的不合时宜,也有些奇怪,既然答应赴约,自然不能扭头就走。   魏临沉住气,坐了下来。   刘员外一上来就介绍祈自己的女儿:“我家小女刘丹月,擅长琴棋书画,听闻魏大人的威名,很是敬佩。”   刘丹月也十分有眼力见,借机给魏临奉上一杯酒。   魏临未接,说今日不适,不易饮酒。   刘员外见如花似玉的女儿被回绝,很是不悦,青川县多少青年才俊上赶着来求娶,到了魏临这里,却受了冷落,心情极为不爽。   魏临观察三人的神色,直接问道:“不知刘姑娘芳龄几何,可曾婚配?”   听到这里,刘丹月娇羞一笑,而刘员外的脸色也逐渐好转了些,并回道:“小女年芳十六,并未婚配。” 第79章 第79章   ◎只是看着凶◎   魏临恍然大悟, 顿时明白刘员外是何意。   “令爱早已到了成婚的年岁,本官理解员外的心情,作为百姓的父母官, 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我手下和家里的亲戚有许多年轻力壮还未成婚的, 回头帮你们做媒。”   葛县丞眼见事情不妙, 忙说道:“大人……您……不是……”   魏临瞪了葛县丞一眼,他忙住了口, 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而听到这席话的刘员外早已被欺诈了:“我女儿貌美如花, 想要娶他的男子能把你的县衙给围起来, 不用你做媒。”   魏临言辞义正道:“即是这样, 那刘员外叫本官过来做什么?如今我底下还有积压的案件未处理完呢, 你倒是好,隔三差五的来叨扰本官,耽误了本官处理正事。”   刘员外在青川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虽然魏临在清剿山匪有功, 又是一方父母官,但也不能如此猖狂, 正要回击他,被一旁的女儿拉住:“爹爹,您稍安勿躁。”   要不是他疼惜女儿,怎么会如此受人屈辱,他气呼呼的离开房间,刘丹月也跟了出去。   葛县丞见两人走后, 开始劝解魏临   “大人, 明着跟你说吧, 刘员外万贯家财, 女儿又如此貌美,定是那刘姑娘看上你了,要不然刘员外也不会求着跟您见面。”   “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娶妻了,葛大人,你这是再陷本官于不义,县里那么多案子都没处理好,竟然还给本官做媒,你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魏临言之凿凿,而葛县丞并没有把魏临的话放在心上,还哈哈大笑起来:“你娶三五个妾室又有何妨,此事对您百益而无一害。”   魏临直接把拳头砸在桌子上,若不是担心这一桌子的菜肴被浪费,他就要掀桌子了。   “身为主事的县丞……”魏临停下,本想严厉的控诉,可觉得没必要在这等人身上浪费心神,即便他说了,也无济于事,于是改口道:“你挺喜欢跟人做媒呀,若不然这县衙里的其他事就别管了,去担任官媒之事吧。”   “大人,我错了,此事我该死。”   魏临站起身来,又对长易说道:“这一桌子的菜不能浪费,把楼下那几个乞丐叫上来吧。”   长易得令下了楼,这厢刘丹月已经劝好了父亲,要他耐着性子跟魏临和解,进了门,就见到三五个衣衫褴褛的人坐在桌子旁大快朵颐用膳,而魏临早已不见了踪影。   葛县丞正要走时,见刘员外过来,又跟着过来解释道:“稍安勿躁,这是县令大人的意思,他担心浪费粮食。”   好心点了一桌子上等菜肴,结果便宜了几个乞丐,刘员外实在气愤,把女儿拉到一旁说:“你看看,这就是你瞧上的人,他就没把我们父女看在眼里,还叫来这几个乞丐,这不是成心给侮辱我吗?”   “可是父亲,您说过要女儿寻一个武艺高强、玉树临风的男子,女儿也是按照您的心思……反正,我非他不嫁。”   看着这个油盐不进的傻姑娘,刘员外气的说不出话来,正合计这件事怎么办,葛县丞凑过来到:“县令大人已经有了夫人,你们别想了。”   刘丹月心头一凉,但她依旧不甘心:“有了又怎样,既然他一个人来,就说明跟她的夫人感情不好,反正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他,哪怕是妾室。”   当着外人的面,说着等不要脸面的话刘员外气红了脸,急冲冲的下了楼。   八月初,魏临带着长易去接沈云簌回来。   青川县的百姓见他背着包袱离开,以为人要走,纷纷围着他劝阻,多在青川县留一些日子,王尽虽然抓住,但人还在牢里,没有真正落实,青川县需要这等父母官。   长易无奈解围:“咱们大人不是要走,是要接夫人回来。”   听到这里,众人也都放了心。   沈云簌在乐山县的日子过的很充实,她跟着魏殊见识了不少事情,魏殊放得下身段,有时会和赵尘息一起下农田。   赵尘息祖辈是种地的,对土地有种莫名的执着,他帮着百姓建造水车,发动百姓修理水渠,开荒种田,造福乐山县的百姓,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   今日是收割稻子的日子,赵尘息亲自耕种了一块地,地里是试种的稻田,稻田已经试种了两年,若是可行,将大力推广,所以这块稻田从播种到收割都要亲自完成。   今日赵尘息府衙有事,把事情教给了魏殊,沈云簌见她们要去割稻子,也想试一试,于是一起跟了过来。   魏临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娘子在稻田里弯着腰收稻子。   她一身农妇打扮,头上抱着头巾,着一身青绿色的短打,拿着一把镰刀,即便打扮成了这样,他一眼就看见了沈云簌。   金黄的麦田里,如一条绿柳,格外显眼。   “夫人,世子来了。”妙圆提醒道。   沈云簌回头看,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今日魏临一身白衣,颇有些陌上人如玉的气度。   多日不见,她很想魏临,想要冲过去,抱紧他。   可他一洗白衣,而自己的绿衫还挂着泥点点,再者,周围都是人,实在不合时宜,欲要上前的脚步放慢了,待到走近,客客气气的给魏临行礼“夫君,你来了。”   魏临皱了皱眉头,多日不见,怎么又变得开始知书达理起来,如此,两人倒是显得有些生疏了。   魏临手指紧握,到底是忍住去拉沈云簌的手。   “近来可好?”   “很好,和长姐相处的这段时日,涨了不少的见识,嗯……我听说,青川县的山匪已经清剿?”   “对,今日来接你回去。”   这边的魏殊带着乐旋回来,上次魏临走的匆忙,没有见到这孩子。   乐旋早就听说过魏临的事,也知道他曾经带兵打仗,对这样的人亦是非常的敬重,见了人后给魏临行了个大礼。   “乐旋见过四舅舅。”   魏临也没做准备,见他手里雕刻着一把精致的木剑,只道:“起来吧,回头四舅舅送你一把真的剑。”   乐旋扯着稚嫩的嗓音道:“乐旋在此谢过。”   回去的路上,乐旋跟着沈云簌,主动牵着她的手,把脸贴在沈云簌的手上,三人乘坐一辆马车。   瞧着两人的关系似乎不错,直到听到乐旋说,长大了要娶沈云簌,魏临不乐意了。   “这位是你舅母,是我的媳妇儿。”   乐旋改口道:“四舅舅……误会,乐旋要娶……像舅母的人。”   沈云簌道:“瞧你凶巴巴的,吓到他了。”   乐旋小声伏在沈云簌的耳边说:“四舅舅这么凶,你怕吗?”   沈云簌小声道:“以前怕的很,现在不怕了,他只是看着凶而已。”   见两人嘀嘀咕咕,魏临忍不住叹息,本想和沈云簌乘坐马车时,好好叙叙旧,哪知道冒出来一个小家伙。   本是打算今日就离开,魏殊接到消息,说乐山县那位云游的郎中回乡了,于是跟魏临商议,带沈云簌瞧一瞧身体。   沈云簌也没和魏殊隐瞒,说了自己的体质畏寒,魏殊说这位郎中医术高超,莫要错失良机。   翌日,沈云簌去看了郎中,经过一番询问,又看了沈云簌以前吃的方子后,在旧的方子上划去一味药,又添了三味药,只叮嘱她多锻炼身体,还告知她题不大。   沈云簌想知道魏临如何剿匪,想听一听事情的经过,猜想着魏临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于是趁着收拾东西的空挡,问起了长易。   因亲眼目睹,长易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听的沈云簌也跟着心惊胆战。   只是说的多了,说漏了嘴,把魏临与刘丹月的事情多说了一句。   沈云簌问:“可是有人看上他了?”   “夫人放心,世子什么人您还不清楚吗?他都没正眼瞧那位姑娘。”   沈云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   回去时,魏临没有坐回马车里,面容也有些严肃。   离别前,魏临和乐旋闲聊,从他嘴里得知,乐山县有几位年轻士子给沈云簌送礼。   即便她梳着妇人发式,也能让那些年轻士子不知收敛,本来心情挺好,这会气的不行。   但也不想让沈云簌看见自己黑脸,他想先骑着马儿赶路,顺便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情。   沈云簌从马车里探出脑袋,也不知魏临为何忽然就黑脸了,想到长易说有女子倾慕他,平日里魏临严肃的模样,几乎没有几个女子敢对他动心思,想来还是对人笑了,或者发生了英雄救美之类的事。   沈云簌的大脑,像是脱缰的野马,什么事都想了个遍。   忽然,马车停下,魏临上了马车,本坐姿懒散的沈云簌立刻挺直了腰背,一脸板正的看着车壁,就是不看他。   从昨日,沈云簌就客气的很,夜间被赵尘息拉回去饮酒,回去时,就见乐旋呆在很沈云簌的房间,因是最后一夜,想要一起睡,于是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人。   他甚至连手都没牵到。   魏临主动问话:“听说你结交了不少友人?”   沈云簌不明白魏临指的是谁,但她确实接触了两个女子,点头道:“是。”   “那些人和你夫君比,谁更好。”   沈云簌被问的一头雾水:“阿簌听不懂夫君话。”   “有人给送礼是吗?”   沈云簌忽然想前几日带着乐旋一起游玩,在一处遇到几个学子,因得知她是赵县令的亲戚,托她帮忙送礼。   “紧张什么?”魏临淡淡道。   “谁紧张了,我问心无愧,倒是你,做县令的时候不也沾花惹草。”   魏临面色一顿:“我魏临清清白白,从不做这等无耻之事。”   沈云簌懒得理会,只道了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眼里有污秽,看什么都是脏的,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也懒得跟你说。”   这些话听着怎么这么伤人,他要的不过是她的投怀送抱,喊他一身夫君,此事他就不再追问了。   魏临紧握着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见魏临面色越来越难看,还有他紧握的拳头,就觉得有些不妙,她在这里,怕是魏临会越来越气,于是对车外的马夫说道:“停车。”   “你要干什么?”魏临问。   “我去妙圆秋蕊的马车里,不在这里碍你的眼了。”   魏临身体往前倾,把手摁在车壁上:“是我碍眼了吧,不相信我,也不想瞧见我,更不想与我说话,是吗?”   沈云簌低垂着眉眼,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直到车夫道:“大人,走不走啊?”   “继续走,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停车。”   若是搁以前,魏临这幅样子,一定会把她吓哭,可她也了解他的脾性,只要跟他服个软,就都过去了,可今日她不想跟魏临说好话,看他能把自己怎么样。   马车继续行使,行至一段路,马车颠簸了一下,车身晃荡了好几下,沈云簌身体不由的往前倾,等她试图坐稳时,感觉被人揽进臂弯里。   略微沙哑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很想你。”   本想推开魏临,听到这句话,沈云簌也不动了,既然他态度端着,那她就和魏临解释一下:“那个……唔……”   话还没说,就陷入魏临强势霸道的深吻中,多日来的思念,终有了一丝慰藉。   她不明白,前一刻还在黑脸,下一刻就缱绻缠缠绵,魏临是怎么说服自己的。   耳鬓厮磨了许久,他才愿意分开,沈云簌看到魏临眼睛,如映着春花的湖水。   “你方才想和我说什么。”   沈云簌闭上眼睛,又往魏临身上贴了贴:“夫君……困。”   沈云簌的意识逐渐模糊,在睡着之前,她有个疑虑,这马车的车夫似乎和镇北侯府同一个,这个车夫赶路的技术不好,做他的马车,她都颠簸了许多次了,魏家竟然没有打发他走,还带过来。   刚到青川县,魏临就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王尽从牢里逃了出来。   这县衙里的牢房年久失修不牢靠,魏临把沈云簌送到住处,就带着底下人去捉拿王尽。 第80章 第80章   ◎为民除害◎   索性逃的只有王尽一个, 县衙的捕快和衙役全部出动去抓人,魏临又让长易通知县城郊外的温言。   一队城中,一队城外, 全力搜捕。   王尽打晕了看守, 换了他的衣物出了房门, 他没敢直接逃出去, 而是躲进了县衙后院。   这里应该是魏临的居所,想来没有人会来他的居所抓人, 他始终认为, 最危险的地方, 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王尽跳到了房梁之上, 只等着夜里偷袭魏临, 给这个捣了他老巢的县令一些教训。   只是在房梁上躲避时,看到了意外的一幕,原来新县令只是表面那些持正不阿,大义凛然。   背地里, 还不是个色胚,刚关上门, 就将一雪肤花貌的女子困在墙边,说着让人头皮发痒的情话。   若不是外面有人急匆匆的来报衙门里出事了,不知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王尽觉得自己等不到夜里了,魏临抓不到他不定不会回来。   所以,他想逃出去,等着房里没人后从窗子里跳出来, 又躲在柱子后, 他看见院子里有一个挺大竹篓, 足可以把自己罩进去, 趁着无人,他来到墙角,把自己罩进竹篓里,透过微小的缝隙观察四周。   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胖丫鬟搬来了一张摇椅,那位小夫人坐在摇椅上,吃着糕点,笑嘻嘻的和身边的丫鬟打闹。   王尽趁着两人不注意,挪动了竹篓,他想从一个小门里退出,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而妙圆也察觉到竹篓不对劲,它竟然会自己走,大白天的见鬼了,正要过去查看,被沈云簌抓着了手。   “里面藏匿的人不一般,我先准备一下。”   沈云簌去了房里一趟,回来又重新坐回。   隔了一会,妙圆假装从竹篓旁过去,走到一旁,抡起一根木棒朝着竹篓砸去,一下比一下狠。   王尽把竹篓扔掉,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妙圆的脖子:“竟然敢打老子。”   沈云簌从摇椅上起身:“你是何人?如此放肆,休要对我的丫鬟无理。”   王尽坦言道:“我就是你夫君要找的山匪大当家。”   虽然做了心理罪准备,但她还是被眼前的人的身份吓了一跳:“你……你放开她,你逃不掉了。”   “若想要她活命,你就给老子找一辆马车来。”   妙圆拼着最后一口气道:“夫人,你赶紧跑吧,莫要管我。”   沈云簌没有多想,当即叫来外面的车夫,可是王尽依旧没有放开妙圆的意思。   王尽正要把妙圆拽进马车里时,觉得此法不可取,那魏临想来十分喜欢他的夫人了,若他真的逃不出去,拿她做人质,应该能直接威胁魏临,也要给自己争取一些机会。   “你给我上去,否则,我就掐死她。”王尽威胁道。   这正合沈云簌的心意:“好,我跟你走,那你赶紧放了我的丫鬟。”   妙圆几乎喘不过去,她没有山匪头子力气打,努力说道:“夫人……不能听他的。”   “我知道你只是想离开,我送你出城,那你也要信守承,在城门口把我放了。”   “你跟一个山匪谈条件。”王尽失笑道。   “是你先找本夫人谈条件的。”   “好,我答应你。”   见沈云簌上了马车,他才放了手里的妙圆,命令车夫即刻离开。   妙圆哪里敢让沈云簌一个人冒险,就在王尽进入马车后,紧跟着也跳了上去。   王尽愕然,看着这个胖丫鬟进入马车后,挡在自家夫人面前,毫不畏惧的样子,厉声道:“还跟过来,你疯了吗?我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山匪。”   “你才疯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你一介山匪,如今手无寸铁,只有一身蛮力,被我们家大人四处缉拿,躲都没地方躲,我才不怕呢。”   王尽被气的心口一哽,没想到有一日被一丫鬟数落:“信不信我杀了你。”   沈云簌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原本还能活命,为了几句话,就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吗?”   “哼,我如今就是亡命徒,别跟我扯这些。”王尽道,他也只是威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住口而已,只是怎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我还能活命,你都知道什么?”   “龙潭寨的所有人,除了身上有命案的,都判了充军,虽然充军,但也至少能活命,如果你现在逃出去,那么只能亡命天涯,那日被朝廷缉拿归案,可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王尽不懂大燕律法,但听着沈云簌言之凿凿,又是魏临风夫人,想必不会错。   但他依旧不愿动摇自己的想法:“哼,休想骗老子。”   王尽一边警告车夫不要耍花样,一边主意四周的动向,如今城中乱的很,他逃出去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终于,马车离开闹市周围,四周也没什么人,王尽放下心来   看了一眼沈云簌,小夫人果真是倾国倾城,难怪魏临那厮一副痴迷的样子,他忍不住调侃起沈云簌。   “你们夫妻,还真会玩儿,大白日的就在屋里卿卿我我,可惜,为了缉拿我,耽误了你们的好事。”   沈云簌怒视着王尽:“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在你们卧房的房梁之上,你说呢。”   想到进入房内,魏临动手动脚又动嘴的痞样,还被藏在房梁上的人全看见了,整张脸都红透了:“无耻。”   “我无耻,哪里有魏大人无耻,上下其手,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妙圆见自家夫人被调侃,回怼道:“山匪头子,偷窥人还有脸说出来,你还真好意思。”   王尽被气恼了,伸出拳头,朝着妙圆就要挥过去。   这时,马车忽然停下,车夫道:“ 前面有人。”   王尽探出脑袋往外看,前面的确有一队人马,后面还有官兵追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狐疑的看着沈云簌,发觉她的手有些不对劲,忙把手拉过来。   手心里有一颗红豆。   “这是什么?”   “豆子。”   “你撒了一路是吗?你害老子。”   说着,就要去掐沈云簌的脖子,这手放上去,就被妙圆扑过来,朝着他的手臂咬了下去。   没吓到此女的牙齿比刀子害厉,痛的他头皮发麻。沈云簌趁机把袖子里的刻刀拿出来,刺入王尽的肩膀上。   这是她第一次对人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刻刀扎到王尽的肩膀时,手跟着直哆嗦。   他太大意了,以为只是两个弱女子,一路上没把她俩放在眼里,竟然在背后搞了这么多的小动作。   他从马车内跌跌撞撞的下来,欲要把套在马上的绳子扯下来,准备骑马离开。   一支利箭嗖的一下,射到王尽的腿上。   这段时日,在牢房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本就虚的很,刻刀扎的那一下,几乎已经麻布。   全凭着意志支撑,他逃不了,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魏临缉拿。   王尽再一次被关进牢房,这次特意把他的牢房加固。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魏临当夜重审了王尽,本想罪加一等,可看他身上多了三处伤,也没继续追究。   只是他想不到,一向柔弱的沈云簌怎么竟然能把山匪制服,即便没有他这一箭,只肩膀的伤,若不及时救治,会因失血过多而造成重伤,或者伤及性命。   回到居所时,就见沈云簌呆坐在房里的榻上,像是丢了魂一样。   沈云簌见魏临过来,双手勾着他的后颈,语气颓然:“夫君,今日我伤了人,我感觉我是个坏人……”   “怎么会,你这叫为民除害,你是英雄。”   沈云簌又看着魏临的眼睛道:“真的?”   “自然真的。”   很快,王尽的案子彻底了结,人也被带走充军。   魏临仔细斟酌,明察暗访,如王尽所说,没有坑害过百姓,只喜欢劫富。   王尽没有再反抗,临走前的一晚,魏临进了牢房,替他分析了眼前的形势,若在战场有功,说不定还能功过相抵。   京都城,皇宫里灯火通明。   今日太子大婚,薛四姑娘被迎进了东宫。   洞房花烛,人生一大幸事,可谢岐却一点都不开心。   眼前的新娘知书达理,会嘘寒问暖,会把所有的错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会眼泪汪汪的求他怜爱。   可他的心,已经麻布,不痛也不痒,他出了房门,站在大殿前,遥望着星空。   如今魏临已经离开,依恒王所说,魏临是他上位的绊脚石。   可这个绊脚石不在,他在朝廷的地位,也只在老臣的的心里多了些分量。   如今听从母后,娶了这位贤淑的薛四姑娘,看见她,犹如看见懦弱的自己,无法掌控婚姻,无法掌控一切。   刘弓小跑着过来:“殿下,恒王送了您一份礼,托人转交过来了。”   谢岐看着精细的盒子,正要打开,被刘弓劝回到书房里:“这礼物相当贵重,殿下,咱回去看。”   谢岐来到书房,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价值不菲的玉雕。   “恒王说,不菲之物就在玉雕内。”   谢岐仔细研究一番,找到了里面的装置,玉雕可以分为上下两半,中间夹了一封信,信中说,边关大捷,士兵士气高昂。   太子忙把信烧掉,这样的信件,只有父皇可以看。   如今他走的每一步,都有恒王的参与,虽然他得到了许多,但也有种被控制的感觉。   “殿下……”   “告知皇伯,礼物孤很喜欢。”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青川县格外热闹。   沈云簌今日去了糕点铺子,买了许多月饼。   她这几日听到底下人议论魏临的话,说他是有史以来,最为严厉的县令,每个人都怕他怕的要死。   既然魏临一直板着黑脸,那她就唱白脸,把买来的月饼都分一分,也借着机会聊表心意。   今日,也是沈云簌头一遭来县衙里,以往都在后院。   等她来到县衙前,就见一身子曼妙的女子在衙门口来回张望。   沈云簌正要过去,就见魏临从县衙出来,在女子面前站定。   看到此情此景,心里又生出一股子的酸涩感。   也拉着秋蕊和妙圆躲在墙的一侧。   “夫人,躲什么……”   “嘘……”   隐约的,能听到那女子的话,对君仰慕已久,若珠联璧合,定会协助魏临,让他在青川县有一番作为,最后,还说成婚许久,也未见其夫人生养。   正当沈云簌要冲出去的时候,魏临已经叫来了两个衙役,把刘丹月主仆三人赶走,可刘丹月不死心,推开衙役,跟魏临说道:“听说您夫人上次被山匪头子掳走,不知她可还是清白之身?” 第81章 第81章   ◎良辰美景◎   话落,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包括身边的衙役,这等话捕风捉影的话竟然敢当着魏临的面说出口。   只觉得这刘姑娘怕是要遭罪了, 众人把目光都放在魏临的身上, 沈云簌和妙圆也探出了脑袋往县衙门口瞧。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魏临的声音冰凉。   见魏临冷若冰霜的目光直视过来, 刘丹月自觉猜测是对的, 她一定是说中了,否则, 魏临怎么忽然就黑脸了呢, 试问那个男子可以接受自己的妻子不清不白。   因这些日子关注魏临, 连带县衙里的事也都知晓一些, 只听说县令夫人来的当日被山匪头子掳了去, 既然把人掳走,那最好的报复方式就不言而喻了。   刘丹月耐着性子,继续表明心意:“大人,您别别开心呀, 若不嫌弃……我愿意做您的……”   “诽谤他人,造谣生事者, 杖三十。”魏临对一旁的衙役说道。   刘丹月愕然,她一定是听错了。   “是,大人。”那两个衙役拉起李丹月就要把人带走。   刘丹月身边的丫鬟也慌了,一个跪下来求人,一个和衙役抢人。   因知道刘丹月仰慕魏临,沈云簌前两日托人打听她的事, 得知刘员外财大气粗, 在青川县十分有名望, 若魏临打了她的女儿, 这梁子就结下了,若刘家人是宵小之人,暗中给魏临使绊子,就得不偿失了。   在刘丹月被县衙就要带走时,沈云簌从墙角走出来。   “夫君……”   魏临回身,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想必县衙里的事多,这等小事就交给我。”说着,就拉着花容失色的刘丹月离开。   魏临紧追着说道:“此女狡猾诡诈,夫人莫要与这等人纠缠。”   沈云簌没理会魏临,扯着刘丹月的衣袖离开衙门口。   妙圆实在不解,这等觊觎别人夫君的人,就该狠狠的惩治一下,要她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而自家夫人,却反其道而行之。   沈云簌放了手,对刘丹月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走吧,前面茶楼里说话。”   刘丹月脑子里还不断回想魏临的话,他竟然不顾惜自己的一番情意,还要惩罚她,若他的夫人不及时出现,他真的会让衙役打她板子吗?她不信,一定只是吓唬她一下。   再看面前的沈云簌,明眸皓齿,似玉生香,瓷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难怪魏临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原来娶的夫人,竟然这般明媚动人。   她一时有些气馁,可还是跟着沈云簌去了茶楼里,她虽然不及沈云簌的美貌,但她有家财万贯。   方桌前落座,沈云簌也仔细打量了刘丹月一眼,的确是有几分姿色,像这等在青川县有钱有脸的人家的女儿,定然是被宠坏了的,看见别人的东西好,为了得到就什么都不顾虑。   沈云簌正想着怎么跟她谈一谈,让她赶紧死了这条心。   哪知道对面的刘丹月已经开始进攻,她一脸委屈的道:“夫人,既然这件事您知道了,那我就不瞒您了,我对县令大人一见倾心,我不是要和夫人争夺什么,只像做个妾室,陪着大人就好,今日说的话也是无心的,还望夫人不要怪罪,娶了我,大人定会在青川县混的风生水起,届时我的嫁妆送给夫人一半……您看……”   身后的妙圆忍不了,刘丹月的话还未说完,就来到她面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要脸不,恶心不?谁稀罕你的嫁妆,刘员外教养出来这等货色,厚着脸皮给人做妾室,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吗?你父亲没教你吗?”   刘丹月没想到一个丫鬟也敢跟自己这般说话,肺都要气炸了。   “你一个低贱的丫鬟……哪里有资格这般跟我说话!”   沈云簌拍了拍桌子,把两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我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想做妾室,门都没有,今日叫你过来,也是提醒你,离我的夫君远一些,否则,下次打你板子,再把你关进大牢内,可就得不偿失了。”   “大人怎么会舍得打我呢?他只是吓唬一下,夫人怕是不知道吧,上次,和县令大人宴饮的时候,他可是待人很温和的。”刘丹月笑着说。   这话若搁以前,沈云簌还真会信,可如今经历这么多,魏临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我们家夫君最不喜欢赴宴这等琐碎的事情,他喜欢查案,审问犯人,必要时也会也行逼供。”   “姐姐真会吓唬人。”刘丹月不以为然。   一直沉默的秋蕊受不了,她一向脾气最好,却也被她这身姐姐喊的只恶心:“谁是你姐姐,我们家夫人尊贵无比,你这等粗俗的女主可不配这么叫她。”   “我粗俗?”   妙圆补充道:“你以为呢,在青川县可能会有人把你当回事,离开这里你啥都不是。”   沈云簌本想给她分析利弊,要她及时收手,免得大家都难看,可发展的方向似乎不对。   两个丫鬟一个比一个气愤,而刘丹月方才娇滴滴的模样,这会嘴都气歪了。   在看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没一个维护她的,只低着头,似乎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似的。   “你们两个低着头干嘛?我们又没做错事。”   她的丫鬟想来都是挨训额份,唯恐说错了话,见对方阵势厉害,劝慰道:“姑娘,咱还是走吧。”   “夫人,你怕是对青川县不了解,这里可还没人敢惹我们刘家。”   见她始终执迷不悟,沈云簌也不远讲太多,只警告道:“离我的夫君远一些,若不然,有你吃亏的份。”   刘丹月索性也不装了:“从小到大,我刘丹月还没吃过亏,小心我让你身败名裂。”   “我的名再怎么裂,夫君都会在意我,提醒你一句,多给自己积点德,多行不义必自毙。”   “若我偏不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下次可就不是警告你这简单了。”沈云簌起身,带着秋蕊妙圆离开。   徒留刘丹月气的直跺脚,她起身要走,一不小心踩到湿滑的地板,整个人仰躺了下来,丫鬟即便反应迅速,也未能阻止,而她的手,恰巧放到沈云簌摔的茶碗上,茶碗碎成了几块,把她的手指给割破了。   本是想借着这个欢喜的日子,和魏临增进一下关系,却没想被夫妻两个这般对待。   刘丹月哭诉道:“我只不过想和爱慕的人在一起,怎么就不行呢。”   没等来丫鬟回话,却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说:“知道上次打我们家大人的主意的女子在哪里吗?”   刘丹月抬眼,即刻擦干眼泪,忍着身上痛,起身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告诉你,上次欺负我家夫人,想打我家大人主意的人还在流放呢,希望刘姑娘好自为之,不要自己给自己挖坑。”   “哼……”   “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装模作样的想要做妾,妾室只是你的借口,你想要的是正室,可惜,你没机会,因为大人有家规,男子不得纳妾,你早些死了这条心吧。”   在青川,还没人敢欺负到她的头上,一个丫鬟就如此猖狂,感觉这新上任的县令身份似乎不简单,可她又问不出什么。   瞧着丫鬟远去的背影,刘丹月咬牙切齿道:“千万别落到我手上。”   这边魏临派道茶楼里的人就来了,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边,听到沈云簌为了他,和刘丹月发火,心里竟然莫名有些高兴。   “大人,这刘姑娘怎么办呀?”长易道。   魏临想了想,长次下去不是办法,一时半会,他们也不会离开青川县,为了避免她再生事端,只能主动出击了。   小声跟长易说:“告诉葛县丞,要他想办法把刘丹月赶紧嫁出去,若此事能成,就让他官复原职。”   今日八月十五,本该休沐,可自他上任一来,县衙里的事越来越多。   以前有冤不敢告状的人,听说县令大人会为主持公道,一个个都的来了,以至于八月十五,大伙都还在县衙里呆着。   长易从外面回来时,带回来沈云簌准备的糕点,给县衙里的每个人都送了一份,最后还不忘补充:“这是夫人自己掏银子买的,夫人体恤大伙辛苦,跟着咱们大人中秋佳节也不让休沐。”   这话说的众人心里暖暖的,以前的县令夫人,都是趾高气扬的,经常被数落,动不动就差几个衙役替她做工。   如今简直来了一位仙女般的人,这苦差事也不觉得苦了。   “咱们大人真有福气,找了这么个好看的人。”、   “也不知道大人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魏临出了房门,就听到底下人都在夸沈云簌如何好,大多是是她美的不可方物。   可这话从别的男子嘴里听到,心里不太舒服,他的人,只能她看,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叫一众人都回去。   魏临也早早的来到后院居所,询问妙圆后,方知沈云簌在书房里。   进入房门后,见沈云簌伏在案子上写着什么,就连他走近,都未发觉。   魏临伸出手,把沈云簌手里的狼毫夺过,又将她的椅子挪动了方向,让她对着自己:“今日,为何阻止为夫教训刘家姑娘。”   沈云簌直接坦白道:“你再教训她,那她就真的记住你了,不想看到她和你呆在一起,还有她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   魏临没有说话,只是挑起了沈云簌的下巴,就要凑上去,临门一脚的距离,被沈云簌躲开了。   “怎么了?”魏临伏在沈云簌耳边问。   “ 没心情。”   魏临没再继续,以为沈云簌因今日之事,心里不舒服,无意中,瞥见了她正在写的家书。   瞟了一眼后,大概清楚了,今日中秋佳节,沈云簌应该是想家了。   今日,青川县的街市上十分热闹,妙圆想去街上转一转,却也不敢明说。   得了空,沈云簌给了妙圆一些碎银子,要她和秋蕊长易一起去街上玩。   “夫人为何不去?”妙圆问。   沈云簌道:“夫君说,晚间有要事相商,要我不要乱跑。”   “哦。”妙圆拿着银子出了门。   月满清辉,沈云簌来到院子里,抬头仰望着天空。   也不知父亲最近过的如何,她之前写了一封信过去,想想也该回信了。   平日里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却无比思念嫁人,过了秋,天气就越来越凉,她还想给父亲做一副护膝。   沈云簌叹息之时,被人在背后环住了腰。   只凭着熟悉的味道,也能断定身后的人是谁,语气带着些许的埋怨:“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   “怎么?想我了?”   沈云簌转过身,正要诉说心情时,却发现魏临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   “上次为了查案,把最近的信件都扣留到衙门里,一时忙,也忘了,这是岳父大人的信。”   沈云簌迫不急的回了房里,来打烛台前,把信件拆开看。   信上说,最近过的很好,要她勿要挂念,也仔细自己身体,沈云簌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把信件夹在一本书里。   回身时,却见魏临褪去外袍,靠在榻上,正色道:“信也看了,咱们是不是该聊一聊正事了。”   今日上午在衙门口的事,不怎么愉快,想必魏临是因此事。   “好。”沈云簌答应道。   魏临勾了勾手指:“那你离我这么远作甚?过来。”   “哦。”沈云簌来到魏临身边坐下,准备听魏临讲所谓的正事,却见他的大手在她的腰部游离,眼里的笑意加重了几分,凑过来到:“今日中秋佳节,为夫希望你开心一些,莫要因为一些闲杂人等扰乱心神,你要记住,夫君的心永远在你身上,今日花好月圆之日,莫要辜负了良辰美景。”   “阿簌明白。”   “你当真明白?”魏临眉头问问皱起。   “嗯,刘姑娘的事,其实我没放在心上的,我一直都是信你的。”   魏临叹息,方才的话已经十分明显了,却见沈云簌把玩着一把团扇,难道一把扇子比他还就好玩。   作者有话说:   重新修了一遍,真的是错字连篇,我想拿一块豆腐拍死我自己。 第82章 第82章   ◎是你主动的◎   魏临握着沈云簌的腰肢的手加重了力道, 只见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未说什么,眼睛望着窗子。   窗子外正好可以看见一轮圆月。   “今日的月亮又大又圆, 真好看。”   “是挺好看。”魏临注视着沈云簌说道。   窗外的一轮清辉透过窗子洒在沈云簌的脸上, 她侧脸的伦廓清晰可见, 眼睫微微上翘, 就连她眨眼睛的时候,心也不由的跟着牵动。   魏临静静的看着她, 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 也不错。   意识到魏临的目光, 沈云簌转过脸:“夫君, 你也想家吗?”   魏临没有犹豫的回道:“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沈云簌唇角弯了弯, 把手里的折扇放下,主动抱了魏临一下,可这一下却被魏临牢牢禁锢,不能动弹了。   虽然说这里远离京都, 见不到亲人友人,但也有一种远离喧嚣的宁静。   其实这样, 也挺好。   沈云簌趴在魏临胸口上,小声跟他说:“夫君,你有时候真的挺凶的,搞的我都怕怕的,但有时候又觉得你好的不得了,你以后能不能多笑笑呢, 不要总是板这一张脸, 跟别人欠你银子不还似的。”   “对别人为夫还真的笑不出来, 但对你可以。”   “那你后悔带我来吗?”沈云簌抬眼问。   “若把你放在京都, 这会应该挺后悔的吧。”   “那日我被山匪带走后,你害怕了吗?”   “当然怕了。”其实再找到沈云簌之前,他的心慌乱的很。   今日沈云簌的问题还挺多,魏临把手放在她的面颊上,指腹轻轻揉捏。   沈云簌软乎乎,只这样抱着,就觉得舒服又惬意。   “若真的被欺辱,你还会要我吗?”   魏临没有回话,沈云簌觉得不对劲,抬眼看了魏临一眼,只觉的充满寒气眼神中带着一些惆怅,似乎还有些杀气。   她只是随便一问,也是今日听到刘丹月的话,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想都没想就问出口,只是问过魏临后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于是岔开话题:“夫君,你今日吃月饼了吗?”   魏临被沈云簌突如其来的话搞的心烦意乱,若真如此,那他铁定将那人千刀万剐,放入油锅里炸也不会解恨。   可若说还会要沈云簌吗?这本就无需多虑,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要她,自从成了婚,在日日夜夜的相处中,她已经成了他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可他不能说,总觉得回了她的话很不吉利似的。   “我以后会再小心一些,不会让你有任何事。”魏临声音低哑。   他一只手与沈云簌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揽着她的细腰。   沈云簌没再敢触魏临的眉头:“对不起,我没想给你出难题。”   魏临没说话,只是忽然从榻上翻身,将人禁锢在身下。   烛台下,魏临的面容清晰可见。   他的呼吸也不似方才顺畅,看她的眼神如一头饿狼,沈云簌有些不敢正视魏临,别过眼去。   “看着我。”魏临带着命令式的语气。   “已经说过对不起,你还要怎样?”   “当然是要你了。”   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沈云簌不自觉的抿了抿嘴唇,樱桃小口更加诱人。   魏临挑起她的下巴,一点点的凑近,快要挨到的时候,他停下了。   沈云簌眨了眨眼睛,不知魏临何意,但她已经成功被勾到了,不知从何时起,她渐渐喜欢与魏临耳鬓厮磨。   “夫君……”   距离太近,看不到魏临的眼睛,僵持片刻,主动勾上魏临的脖子。   从轻柔到热烈,沈云簌犹如被带到满是香甜味道的花丛里。   脑袋里涌出许多奇奇怪怪又绚丽的画面,如蝴蝶振翅在阳光下,又如风吹在开满桃花的地方肆虐狂妄的吹,原来两情相悦的纠缠这般美好。   她感觉自己是一片雪,坠落到一棵树的枝丫上,摇摇晃晃,荡荡悠悠,最后落入了某人温热的掌心,被他紧握后又一点点的融化掉。   夜半之时,房间里的烛火熄灭。   “阿簌,你生我气了?”魏临凑近了问。   沈云簌不想跟魏临说话,她求他的时候,一点放开的意思都没有。   沈云簌想把被子拽过来,蒙上脸,以此来表达自己不满,奈何手指都是软的。   只是没想到魏临说了句恬不知耻的话:“是你主动的,勿要怪我。”   “你不要脸……”沈云簌发现,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魏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但他怕接下来的几日回来的会很迟,不想在沈云簌睡的正好的时候把她弄醒。   “以后我会收敛自己。”   翌日,沈云簌坐在妆奁前梳妆的时候,从铜镜里瞧见自己的脸。   不由的愣了一下,镜中的人神采奕奕,就如成婚时,被绞过面似的。   她这般气色,该不会是因为魏临吧,想到这里,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妙圆见状,好奇的问道:“夫人,什么事这么高兴,跟奴婢说说呗。”   沈云簌清了清嗓子:“没事,只是觉得你梳头的技巧有长进了。”   “您嗓子怎么哑了?”   “应该是吹了凉风后的缘故”她胡乱说了理由。   妙圆深信不疑,继续拿着一枚簪子比划。   秋日见凉。   沈云簌准备给后院的所有人做些衣物,做自己衣物她选了普通的料子。   青川县大部分的百姓都是粗布麻衣,穿上等料子的人数量极少,太过花哨,反而对魏临的影响不太好。   毕竟县令每月的俸禄有数,魏临又一直强调要隐藏身份,吃穿用度上,要收敛一下。   用膳时,魏临倒也不嫌弃清粥小菜,反而饭量越发多了。   这两日在青川县闲逛,沈云簌发现街上许多卖瓷器的人,且这里人做瓷器的技艺十分娴熟,只是在花色的和种类上较少,沈云簌有个想法,想把瓷器运往京都,放在货铺里卖。   她向魏临说的时候,魏临也有自己一套提高青川县百姓发展的计谋。   “我已经考量过了这里,瓷器只是其一,这山上有许多的楮树,可以让百姓采集树皮造纸,造出的纸张拿来买,另外这山上又制作染料的朱砂,若发展起来,定然能比乐山县还要富足。”   沈云簌只知道魏临善于查案办案,原来也会替百姓分忧。   这时,门外立着一个儒雅斯文的男子。   沈云簌在来青川的路上见过他和魏临接触,也在当日抓获王尽的时候见过。   只是现在不知道,他到底是个商人,还是魏临的手下。   魏临还未跟沈云簌正式介绍过温言,今日也打算告知温言的身份:“夫人,这位是温言先生,我最得力的手下。”   温言行礼道:“见过夫人。”   “先生好。”沈云簌客气回礼,接着就离开了房间。   沈云簌明白,他只要出现,必定是有事情要跟魏临汇报。   待到四下无人,温言从身上掏出一卷书信。   “大人,恒王果然一直在暗中帮助李斯年迈的父母,这些是至今收集到李斯和恒王勾结的证据,李斯在狱中自杀,想必也是为了替恒王遮掩又或者被恒王威胁。”   当初李斯坦白了一切后却自杀了,案子虽然了结,但他始终觉得有蹊跷。   这背后之人若不揪出来,势必影响大燕的国运。   而永徽帝一直默许他暗中继续查案。   只是这证据,一时半会,还无法呈给永徽帝。   魏临看了信件,这只是最早的一部分,只是越往下看,魏临越发的气愤。   恒王一边在陵州培养自己的势力,一边暗中派人搅合朝堂之事。   “大人,这恒王就是庐城之战失利的的主谋,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清扫对自己不利的人,此人若不除,后患无穷呀。”   魏临当然知道,甚至想一刀解决了他,为曾经和他出生入死的士兵报仇。   理智回来些后,他又明白,只恒王除掉,并不能根除大燕的祸患,他已经各种安插自己的眼线,也把自己的儿子培养能征善战之人。   若猜的没错,他真正想要的是皇位。   魏临一直都呆在书房里,沈云簌起初没在意,直到夜半时,长易让妙圆来告之,说魏临情绪似乎不对。   沈云簌从床上起身,穿了衣物出了房门,只是书房里的灯已经熄了,怎么可能有人。   妙圆道:“堂哥说,世子就在书房里呢。”   沈云簌接过妙圆手里的灯笼,一个人去了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沈云簌悄悄的推开门,慢慢的走进了进去。   借着灯笼的亮光,往长案旁看去,这里并没有魏临的身影。   沈云簌想把烛台点亮,刚走到烛台前,听到身后有人问她:“你来做什么。”   她看不见魏临,在黑夜里摸索寻找烛台,本就是提着心的,在声音忽然响起时,因紧张她手里的灯笼掉在地上,片刻后也随之熄灭。   “夫君,你吓死我了。”沈云簌发现,魏临似乎在书房的角落里。   沈云簌摸索着走过来,魏临没有说话,黑暗中,也看不清他的脸,但她感觉得到,应该是遇到了让他难以是释怀的事。   她小声说:“夫君,你怎么了?别吓我。”   魏临第一次发觉自己无能,他对庐城失守士兵惨死的愧疚,慢慢转变成对恒王的恨。   若是他还在京都,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沈云簌未询问魏临原由,她想不明白,什么样的坎,也是魏临过不去的。   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她看到魏临面色消沉,目光寒凉。   但也不敢追问,她想安慰他,可不知该说些什么,担心自己的话让他更加难过,当真是令人无奈。   从最初悄无声息的流泪,到小声的抽泣,但魏临始终不为所动,一直呆坐在角落里椅子上,这样的反应,让她无所适从。   沈云簌蹲在魏临旁边,急的哭出了声:“夫君……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害怕。” 第83章 第83章   ◎天意◎   他只感觉自己的脑海被过往痛苦狼狈的记忆侵入。   整个人麻布又痛苦。   为了守住城门, 无数将士奋勇抵挡。   因他始终坚信,援军很快会到,这也是他做出最愚蠢的决定, 而他最得力的手下, 一个个倒在血泊里。   本就打算做好了和众将士共生共死, 但偏偏他活了下来。   醒来后的日子里, 过的犹如行尸走肉,当得知是边关出了奸细, 才让援军和粮草推迟了三天到达, 很长一段时日, 支撑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要揪出那个幕后之人, 用他的命祭奠死去的冤魂。   他不能接受自己人的背叛,不能接受训练有素的几千精兵死于自己人之手。   魏临一度怀疑,自己舍生忘死的征战沙场为了什么,可做了官后, 明白了许多,无论是官场还是整个大燕, 免不了有敌对之人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以前他是为了忠心,而现在,则是为了维护了百年的太平。   今日温言带来的,不只是那些私通的信件,还有自己心腹留下的一把金刀, 这些不知因何到了别人的囊中, 辗转又被温言寻到。   这把刀本是他送出去的, 如今再看见, 他只觉的整个人如失去魂魄一般,直到沈云簌闯入书房,才让他稍稍恢复了些神志。   “阿簌,莫哭。”魏临抬了抬手。   沈云簌仰脸道:“夫君,阿簌不想看见你难过。”   魏临低头,手指抚摸着沈云簌的面颊,声音略显疲惫:“没事,只是想自己呆一会。”   “那我能在旁边陪着你吗?我不说话,保证不会叨扰到你。”沈云簌祈求道。   魏临默了一会,把沈云簌拉起来,直接抱在怀里。   她的确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曾讲。   拥着她,冰冻寒凉的心渐渐有了暖意,消沉的情绪也一点点的消散。   翌日醒来,沈云簌发现自己在卧房的床上,而魏临也不知所踪。   沈云簌起身后,唤来了妙圆。   “夫人,醒了。”妙圆端着洗漱的物品过来。   “夫君去那里了?”   “早早的去了衙门。”妙圆将面盆搁置在架子上,扭身把沈云簌要穿的衣物从衣桁上取下来。   “那他情绪如何?”   “嗯……除了眼睛泛红之外,和往常好像没有什么区别,还特地盯着奴婢,不要吵到你,要你多睡会呢。”   沈云簌稍稍放宽了心,昨日被魏临抱了许久,想等他愿意和自己说话时,再好好的安抚他,可后来就不知道怎么睡着了,也不知魏临是在哪里留的夜,又小声道:“今早是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的吗?”   妙圆点头:“当然了,您这都不知道吗?”   “嗯……快些帮我梳妆。”沈云簌来到铜镜前坐下。   每日早上,秋蕊都会做几样糕点,沈云簌准备借着送吃食的名义去看看魏临。   昨日他晦暗的样子,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等她回到衙门时,魏临正已经上了马,随行的还有衙门里的官差,她现在不好过去。   长易迎过来说:“夫人,大人要去城外一趟,去查看坍塌的河道修理的如何。”   沈云簌把糕点递给长易:“路上吃。”   不远处魏临冲着沈云簌笑了笑,和无平日没什么区别,她本准备了许多安慰人的话,看来不用多此一举了。   而那些官差也是惊讶极了,有史以来,第一次见魏临笑。   沈云簌冲着魏临摆了摆手,带妙圆离开了,今日无事,准备上街上采买一些物品,她让妙圆回后院,叫上秋蕊一起上了街。   到了主街道,发现前面的路口堵住,马车过不去。   只是不明白,这不年不节的,街口怎么忽然这么多人,于是让妙圆过去打听,她和秋蕊在一旁的茶摊上坐下来等。   大约两刻钟,妙圆才过来,饮了一大口茶水,才说道:“刘家姑娘今日抛绣球选夫婿呢,要选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做上门婿。”   前些日子为了嫁给魏临还要死要活的,今日却弄了这么大的动静,挺让人匪夷所思的:“真的?”   “夫人有所不知,我听一婆子说,这刘员外前些日子算命,说刘家要遇到一场空前绝后的劫难,若想平安度过,破解之法就是赶紧把女儿嫁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抛绣球选婿。”   “是吗?”沈云簌顿时来了兴致。   “嗯,刘家姑娘本不愿意,耐不住刘员外以死明志,又因为抛绣球的时候,可以选个顺眼的,想必这刘家姑娘半推半就,也就同意了。”   “那她现在抛了吗?”   “还没,人还未出来呢。”   沈云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等热闹事,这抛绣球选夫婿的事情,她只在画本里瞧过,大燕历经百年,抛绣球选夫婿的也屈指可数。   妙圆又道:“夫人,我已经在对面茶楼里给您选个靠窗的位置,咱们移步看看热闹。”   沈云簌当即同意了。   抛绣球的地方在青川县最大的酒楼前,刘员外还特地搭建了个台子。   终于,刘丹月出现了,只见她锦衣华服,满头珠翠,白眼翻的比天都高。   此时刘丹月不情不愿的看着底下一众人,没一个他瞧上的,见了大海的波澜,怎么会停留在河沟边岁月静好。   可她深知魏临瞧不上自己,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刘员外在一旁鼓舞,说这底下人大部分都是青川县的青年才俊,那些歪瓜裂枣,模样丑陋的,他早就让家丁给打发走了。   众人这般兴致高涨的来抢绣球,多半也因为刘员外家财万贯,青川县的许多富户都被龙潭寨的山匪光顾过,唯有刘员外没有损失多少,且他藏银子的本事也好,龙潭寨的山匪没几次扑了个空,愣是没找到。   刘丹月看了底下一众人,没一个瞧上的:“父亲,这都是些什么人,模样丑陋不堪,怎能与我相配,我不想嫁。”   “你不抛绣球,那我就替你抛,勿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惹事。”刘员外道。   无奈,拗不过老父亲,刘丹月只能仔细瞧着,终于在人群里,瞧见一模样俊朗的男子,此人长身玉立,站在众人之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刘丹月满心欢喜,没再犹豫,拿着绣球朝着男子抛去。   而这边茶楼窗子处的沈云簌也是惊讶极了,没想到温言也在其中,且被李丹月仔细端详了好久。   想来刘丹月十分中意了,温言模样俊朗,身上有些书卷气,举手投足都是一副贵公子的模样。   就在绣球掉到温言的身上时,被两个人忽然抢了去。   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另一个是身宽体胖且满脸络腮胡子的屠夫。   因两人拿着绣球毫不相让,绣球直接被扯成了两半。   而台子上的刘丹月也气的瘫软在地:“父亲,我要的是那个人。”   她指着温言的方向,再仔细瞧,人却已经不见了:若不是他出现,她怎么会轻易抛下:“此事不不作数。”   抢到绣球的一个是以狩猎为生的猎户,另一个是城南的屠夫。   刘员外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别说她女儿瞧不上,他自己也瞧不上。   只能求助一旁的葛县丞,是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忙前忙后的,可现在他笑容满面,连声恭喜什么意思?   刘员外道:“你出的馊主意,要我女儿寻的如意郎君,眼下你看看,这两个都什么货色?怎么配得上如花似玉的女儿。”   葛县丞道:“一女不能嫁二夫,从他俩之中选一个就行了,这么多人瞧着你,你难道想要耍赖不成?”   “你先耍赖,这背后,到底有没有你的手笔?”   “胡说,本官做事光明磊落,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帮你出主意的,莫要血口喷人,诬陷本官。”   接着,台子上就有了滑稽的一幕,葛县丞和刘员外吵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沈云簌想明白了,那温言一定是故意出现的,眨眼的功夫又离开了,目的就是想引着刘丹月抛下绣球。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魏临的手笔,可又觉得不像,魏临虽然严苛,但也算行事端正,不会故意耽搁人家姑娘一辈子吧。   午后,猎户和屠夫敲起了鸣冤鼓,魏临回来后,当即就审问了此案。   晌午在场的一众人都过来了,也包括刘丹月,两方都不肯退让,刘丹月哭诉着不想嫁,说她看上的人故意跑了。   看女儿委屈的哭,刘员外也松了口,要补偿猎户和屠夫一些银子了事。   谁知那位屠夫竟然狮子大开口,竟然想要分走刘家一座宅子。   此等行径,令人不耻。   魏临也劝解,不如在两人之中选一个,既然选上门婿,没必要看人家世,只要她选一个,赔银子的事就作罢。   经过魏临审案一事,刘丹月也是看明白了,魏临瞧不上她,也瞧不上她们家的万贯家财。   这屠户长相虽然不济,但贵在身材好,与这屠夫站在一起,竟然显得眉清目秀。   这宅子是刘员外精心打造,赔宅子这等事,等于要了父亲的命,她决定不打官司了。   刘丹月半推半就中,选了猎户,因照顾她的贴身婆子悄声说,这或许就是天意,那猎户长得也不难看,身材还好,定然有一身的力气,等她成了婚,就知道嫁给这等人的好处。   将信将疑中,刘丹月看了猎户一眼,此人当即也看过来,一时间,有些天雷勾地火的感觉。   回去后,沈云簌方得知,算命抛绣球都是葛县丞的主意,至于温言为何出现,魏临也不得而知。   魏临只是把刘丹月婚嫁之事交给葛县丞处理,莫要让刘丹月来搅扰他们夫妻,虽然事情曲折滑稽,但也算完成了一件事,所以让葛县丞重新回到衙门做事。   如此看来,刘丹月不是只钟情于魏临,而是钟情于美男。   九月初时,京都城下了一场雨,天气瞬间寒凉了不少。   曹贵妃领着几个宫女穿过长廊、花坛,来到仁政殿,要见永徽帝。   经过一段时日的调查,终于知道谢琰和魏临被人故意陷害,目的就是不想要魏临做谢琰的少傅,免得他们联手。   她推断此事跟太子有关系,作为谢琰的母妃,不能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冤枉。   而仁政殿这边,太子与一众老臣正在商议正事。   曹贵妃跟着杨公公来到幕帘后等待。   隔着厚重的帘子,可听见他们议事的内容。   谢岐开始议政,也参与了朝堂内的一些要事,永徽帝似乎对他的一些作为很满意。   长次下去,谢琰就更无出头之日了,她势必要为自己的儿子争夺一番霸业,哪怕豁出性命。   待到谢岐和一众人离开,曹贵妃走了出去,哭诉着谢琰那日是被冤枉的,是申国公先挑衅人,才激怒了谢琰,这老狐狸居心叵测,要求剥夺他的爵位,再把魏临请回来。   永徽帝忙着批阅奏折,等曹贵妃诉说完,才说道:“魏临会让他回来,但不会再让他做琰儿的少傅,当初我就不同意,是你求着过来,现在明白了吧,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着急,至于申国公,此人有功之臣,只是越来越糊涂,先莫要管他。”   末了,永徽帝道:“琰儿是可塑之才,好好教养便是。”   此话说完,曹贵妃喜笑颜开,说了一通要永徽帝仔细身体的话就离开了。   刚出仁政殿,就遇到了谢岐,他因一些政事又折返回来了,两人都暗自觉得冤家路窄,但又都客客气气。   “贵妃娘娘。”谢岐行礼。   “本宫听说,太子殿下近日没少替殿下分忧,你那顽劣的弟弟只知道舞枪弄棍,回头你可好好好教教他。”   “皇弟未来定然是一代将才,无需调教。”   将才?她要的是帝王之才,曹贵妃笑道:“他哪里有本事能成为将才,上次就着了申国公的道,害的没了少傅管教,又被陛下嫌弃。”   谢岐面色一顿,但看曹贵妃看着自己,很快又恢复如常:“是吗?难道不是皇弟顽劣,故意欺辱申国公?”   曹贵妃被谢岐的话气笑了:“别人看不出,本宫还是看的出来呢,定然是这申国公故意使绊子,倚老卖老,不要脸面的撒泼打滚,借着机会加害我儿。” 第84章 第84章   ◎母凭子贵吗◎   谢岐道:“贵妃娘娘, 知道你护子心切,但申国公是有功之臣,曾也征战沙场, 护佑大燕, 您万不可再说出恶劣的言语, 伤害老臣的心。”   曹高贵眉眼流转, 嘴角溢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太子殿下的话本宫自然明白,但方式也要讲究礼法,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是申国公故意激怒我儿, 本宫真是想不明白, 一代忠臣良将, 怎么做些糊涂事,太子殿下也莫要跟这等人走的太近,免得某引火烧身,就得不偿失了。”   话落, 曹贵妃就离开了。   谢岐转身看着曹贵妃的身影,除了被她的话搅扰的心情不佳之外, 还有些感慨,这曹贵妃作为母亲,可比他的母后做的好,事事都为谢琰考虑。   谢岐之所以折返回来,是有事想与永徽帝单独商议。   如今因与狄国征战,导致国库空虚, 在仁政殿里与其他大臣商议, 决定在税收上多下功夫。   淮南一代的盐税还未收缴, 去年巡盐御史因中饱私囊, 被魏临查了出来,永徽帝大怒,直接斩首。   而今年,在选用巡盐之人上,永徽帝一直都很犹豫。   势必要找个刚正不阿、廉洁奉公之人。   可眼下朝廷里有能力之人个个都身兼数职,一时还有些一筹莫展。   谢岐见了永徽帝,愿意替永徽分忧,暂时代理巡盐御史一职,除此之外,也好好巡查当地的官员,有无真的效忠朝廷,为百姓分忧。   谢岐毛遂自荐后,永徽帝道:“巡盐御史,可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你可想好了?”   “儿臣已经深思熟虑很久,这御史之职的确件是一个容易让人犯错的职务,不如自家的事自家人做。”   自家的事自家人做?永徽帝思量了许久,觉得此次是个锻炼的机会,但他最要紧的还是太子的安全。   “若想去也行,不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以免惹来灾祸。”   谢岐明白,出宫的机会不多,最主要的是昨夜恒王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和拍着胸脯的担保。   淮南之地的官员与恒王有些交集,他只需走个过场,把收上来的盐税带到京都就成。   此次除了为永徽帝分忧,也是展现自己能力的时候。   他参与的政务不多,但竭尽全力的要把每一件事做好,也遏制一些妄想伺机而动的人。   九月中旬。   青川县连日来一直都在下雨。   沈云簌窝在房里三日,因下雨一直都未出门。   眼看暮色四合,魏临还未回来,膳房里的菜都热一次又一次。   搁往常早就该回来了,沈云簌等的着急,让人去衙门询问,得知魏临去了城外修离河道未回。   这几日因连着下雨,河道里的水渐涨,沈云簌有些坐立不安,举着油纸伞亲自来衙门里询问。   葛县丞也不曾得知那边的情况,叫沈云簌回去等。   当沈云簌准备回去的时候,瞧见一对人马过来,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瞧见最前方的人是魏临。   魏临浑身已经湿透,还有那些官差,一个个像是从泥里滚过一样,沈云簌不由的多瞧了两眼,而这些官差见了沈云簌,也礼貌问安。   魏临起初不觉得奇怪,见他们顶着一身污泥,与沈云簌搭话,一个个笑嘻嘻的模样,顿时心里很不爽快,让他们修理河道之时,可不是这幅精神抖擞的样子。   他忙把这些人遣散,拉着沈云簌去了后院。   回到后院,魏临先沐浴更衣,又回到书房里画起了图纸,沈云簌只好把晚膳送到书房里,一边把菜肴从食盒里摆出来,一边道:“你这县令做的挺上心。”   魏临把笔放下:“你的夫君不管担任什么官职,都会用心做好每一件事,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   “是吗?那作为夫君,你可称职?”   魏临起身,来到桌子旁坐下:“这话需得你来说,你说夫君做的可好?”   沈云簌没说话,直接走了,若她说好,不得美死他。   届时,雨停了,外面的空气凉的很,在房里呆久了,闷得慌,沈云簌在长廊下的小杌子上坐下。   秋蕊把煎好的药递过来,并说道:“姑娘,这药也吃了一段时日了,要不明日咱们寻个郎中,再给您瞧瞧身子如何。”   沈云簌摇头:“我吃的好,睡的好,自己能感觉得到身体好了不少,才不要看郎中。”   “那行吧,奴婢也想多一句嘴,正所谓母凭子贵,您还是上心一些的好。”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未来的事谁有能料得到呢,若我此生无子,做什么都是徒劳,还不如把这些烦心抛之脑后,开心一天算一天。”   “奴婢明白,但也要养好身子,努力一下。”   “怎么努力?我每日里都按时饮下郎中开的药。”   秋蕊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妙圆忽然跳出来说道:“自然是多多行房了,这可是郎中提醒的,您忘了,世子每日里在外面奔波,别您身子好了,他又不行了,夫人还是上心写好。”   沈云簌被两人说道面红耳赤,打发她俩离开了。   长廊拐角处,魏临顿住了脚步,等到秋蕊和妙圆走后,他才走出来。   沈云簌首先看到一双黑色官靴,还未等她抬眼,魏临在她面前单膝蹲下,柔声问:“外面挺凉的,怎么不去房间?”   “房间里太闷了,这三日我都未离过房,青川县除了你和身边的妙圆秋蕊,一个熟悉的热都没有,夫君,你能每日里早些回来吗?”   这个要求很过分,魏临不一定做的到,但她就是想听魏临说一句好。   可等了半晌,都未见他说话,沈云簌撇了撇嘴,正要起身走开,却被魏临一把拉住:“脚麻了,拉我一把。”   沈云簌两手拉着魏临的手臂,见他走路不稳当,又搀扶着他进了房间。   到了房才里发现,他就是装的。   魏临身材高大,害的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扶着他。   烛台下,魏临见人困在圈椅上,小声道:“夫人,你平日里可多走走,多看看,这里的富人很富,穷得很穷,青川县的一部分百姓日子很苦,为夫不要你能理解,能懂事,只要你别不理我就好。”   “我何时不理你了?”   “就方才,没回我的话就走了,我是真的害怕你对我吹胡子瞪眼睛的。”   沈云簌完全无意识,也觉得寻常不过了,但觉得被魏临在意的感觉可真好。   “夫君,你把我困在这椅子上干嘛?”   “我想亲你。”   这么直白的问出来,沈云簌有些不敢看魏临的眼,她刚低下头,又听魏临说道:“我们还是要多多努力,早些让你母凭子贵。”   原来,魏临都听到了,沈云簌只觉得羞死人了,直接捂住脸。   而某人已经开始行动,把沈云簌从圈椅上抱了起来。   近几日,长易被安排到后院,沈云簌可以随时出门,但要多带些人,每回出门长易都会跟着。   今日,街角处有些乱,原因是刘员外把收购的粮食和布匹压价的厉害。   一些百姓不乐意,找到他理论,他却把这些人都哄了出去。   刘员外气势汹汹的站在大街上道:“你以为我运送一些粮食容易吗?搞不好我也要赔银子的,还有这布匹,去年的还压在库房里呢,莫要理论嫌弃价钱低的,莫要来我这里做买卖。”   沈云簌叫长易去打探一番,价钱的确低的离谱。   很多百姓的粮食和布匹除了自给自足,大都是放在刘员外这里,他有几支商队,可销往很多地方。   昨日听魏临说,青川县的百姓很苦,她觉得时候做些什么。   于是叫长易把那些人叫过来,准备帮他们打通一条贩卖粮食和布匹的出路,把青川县的米粮和布匹运送出去,价钱还涨了不少。   众人见了沈云簌,半信半疑,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   见他们犹豫,长易补充道:“这是咱们的县令夫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去衙门询问。”   听了这话,众人表示回家里运粮食,在沈云簌指定的衙门附近的空房子里交货。   而另一边的刘员外着急了,带着自己人高马大的未来姑爷来助威。   当着众位百姓的面:“老夫待你们如何,你们心里没点数吗?这些年,你们粮食和布匹,瓷器和茶叶,那个不是我叫商队给你们送出去的,我本就没赚你们的银子,而这个女子就是想要老夫倒台,别信她。”   沈云簌忙的没空搭理刘员外,任他怎么慷概激昂的说些大道理。   百姓也明白了,到手的银子才是最实际的。   见大家都不为所动,刘员外只能寻到衙门状告沈云簌。   魏临听闻了事情的经过,道:“你也是经商之人,一没偷,二没抢,三还解决了百姓的难题,本官今日还得好好犒劳我家夫人。”   刘员外一听,起身道:“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拿着朝廷几十石俸禄,在这里逞什么能。”   魏临道:“是,本官的俸禄的确做不了什么,可是本官的夫人有银子,事已至此也就不瞒你了,跟你透个底,本官夫人手里的银子能把今年的粮食、布匹、瓷器、茶叶,都收上来。”   刘员外惊的退后一步,难怪魏临不被金钱所诱惑,原来家里有个财神:“你们……故意跟我最对。”   “是你先跟本官作对的,别以为我知道你打的什么注意,莫要再来拿此事与我理论,若不然,这牢门随时都为你敞开。”   “哼……”刘员外大袖一挥,气冲冲的离开了。   可到了第二日,他就沉不住气了,找到了沈云簌,说了一套如何赚取银子的办法。   沈云簌听了,连连摇头:“刘员外,若压榨百姓久了,必有反民,我若昨日就此不管,那些人毕竟告到衙门,夫君一心都在百姓的身上,他自然会查你,如此一来,别说赚不到银子,你自己的那些黑心钱也保不住了。”   “胡说八道,我哪里赚取了黑心钱。”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别再作了,小心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刘员外听了这感觉脊背阿凉,于是早早的离开,早年间,他是干过许多让人不耻的勾当,可不能被人拿到台面上。   两日后,刘员外撑不住了,顺从了沈云簌定的粮价,这夫妻两人,就是他们刘家的克星。   青川县经过一段时日的治理,逐渐好转起来,魏临给衙门定了规矩,另外也规范了当地商铺。   沈云簌也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与当地百姓的关系也逐渐好转。   这里虽然有刁民,但大部分的百姓善良淳朴。   十月底,魏临接到朝廷的消息,要他即刻动身,去淮南支援太子。   因当地出现了民反,要他先安抚,不成再镇压。   只是收个盐税,竟然闹到民反,魏临觉得事情有些匪夷所思。 第85章 第85章   ◎难舍难分◎   接到诏书的时候, 魏临心里竟然不知该如何抉择。   若他去,沈云簌该怎么办?看着在院子里正悠闲散漫煎茶的她,魏临心里一阵惆怅。   而这边的沈云簌注意到, 魏临站在书房门口, 半晌一动不动, 他侧对着她, 也看不清魏临的情绪,阳光透过树梢, 在他面前撒了一地的碎光, 勾勒出他巍然挺立的身形, 若他一直这般沉稳自重, 也是十分迷人的。   沈云簌看的入了迷, 直到妙圆过来,才将意识来回来:“夫人,您想什么呢,奴婢来了也不知道。”   “我在想夫君在想什么呢?站在哪里半晌没动了。”   “您过去问问不久知道了吗?”   “我才不要去问。”   这两日, 魏临得了空,想着法的折腾她, 从床上挪到了长案上,在书房里也不安分,若他一直都矜持有度,倒也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欢喜,可偏偏没人的时候,就是另一幅放荡不羁的嘴脸, 真不知该怎么说他。   隔了一会, 魏临走了过来, 妙圆识趣的离开了。   妙圆也察觉到魏临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往常看见沈云簌时,他都是笑的,而今日却板着一张脸。   魏临直接把诏书放到沈云簌面前,让她自己看。   沈云簌看过之后,明媚的笑颜立刻消失殆尽:“夫君,你是……要走吗?”   “嗯,今日就她们收拾一下,明日咱们就起程。”   咱们?意思是带她去,沈云簌确认道:“带我去吗?”   “不然呢,总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吧,若是京都,我也就放心了,可这里……还是留在为夫的身边比较好。”   她当初执意跟着魏临,是怕他心情不好,因丢失官位而心情郁闷,作为妻子,理应陪着他同甘共苦,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要事要做,只她这辆马车慢腾腾的随行,那就把事情全耽搁了。   沈云簌想了一下道:“夫君放心去忙吧,我在青川县里等你。”   “你不跟我走?”魏临甚感意外。   “我去了什么也帮你做不了,反而让你畏手畏脚的,这次陛下要你去淮南一带查案,等事成之后,说不定就能把你调回京都,此事万不可出了差池,所以,我在这里等你的好。”   魏临轻轻叹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还以为沈云簌像上次一样不愿意离开他,原来是他自己想多了。   看魏临一直迟疑的样子,沈云簌又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没人敢拿我怎么样,若你真的不放心,我就去乐山寻长姐,你觉得怎样?”   魏临想了一会,答应了沈云簌的请求:“这样也好,那我把你送过去。”   “你时间紧迫,还是我自己去,而且我要帮青川县的百姓把粮食和布匹转卖出去,至少得十多日才能忙完。”   “这件事交给温言,三日他就能搞定,还是我送你。”   “那我就等上三日,你不要担心我。”   魏临没再说话,只是沉默了好久,沈云簌明白魏临的纠结,她拉住了魏临的手,悄声问:“你舍不得我是吗?”   见他不语,又厚着脸皮问:“对我难舍难分是吗?”   “觉得……夜里没人暖床了……是吗?”   魏临被沈云簌的话逗笑了,平日里只一看她就脸红,今日竟然敢拿来逗趣:“是,知我这夫人也。”   “那你就早去早回,我等你。”   魏临反过来抓住沈云簌的手,指腹抚摸着她的手心:“跟着我,让你受累了。”   的确是受累了,但沈云簌不敢说出口,除了心累,身体也累的很呢。   魏临早已物色好了下一任县令,只是这段时日,需的葛县丞主事一段时日,这段时日被葛县丞没少被惩治,比刚来那会老实了不少。   趁着天色未亮,魏临就出发了。   昨日云翻雨覆,抵死缠绵,沈云簌睡的很沉,魏临何时走的,她都未知道。   只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等她收拾妥当,出了门,温言已经在等待了,说今日就送她回乐山县,沈云簌把库房钥匙和账册交给了他。   让妙圆和秋蕊收包袱,准备回乐山,赶马车的人竟然是长易,沈云簌才知道,魏临把身边的人都留下来。   已至深秋,路上路径一处枫叶林,枫叶全都染了红,大片大片的枫叶层层叠叠,煞是好看。   沈云簌掀开车帘,看着红色枫叶入了神,地上落地,空着飘着,风景虽美,但怎么感觉凄凉呢。   温言放慢了速度,和马车保持平行道:“夫人,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就到乐山县地界了。”   “嗯,温先生,你知道庐城的事吗?”沈云簌问。   “当然,但是与狄国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时,在下被大人打发到侯爷跟前做事。”   “哦。”想来温言也不是十分清楚。   “大人因这件事触动很大,他接受不了自己的人背叛,所以,有些不好相处,也很难让他打开心扉,夫人,大,在下跟了大人多年,最了解他了,他……是刀子嘴,也是刀子心。”   “那你还是不了解他,夫君只是外表严肃而已。”   “成婚之前是,但他成婚后就不一样了,这还得感谢夫人,让大人变了许多,也让我们手底下做事的人,也好过了不少。”   沈云簌半信半疑,索性先信了温言的话。   温言又问道:“夫人,在下冒昧的问一句,七姑娘如今过的怎样?”   “魏惜吗?她挺好的,府里的人就她最招人喜欢。”   既然是魏临的手下,认识府里的人很正常,想来魏惜和温言十分熟悉,于是多说了两句:“她最近养了许多鸟兽,有鸟,有猫,为了让它们和谐相处,七妹她忙的很,上次写信,说还养了几只乌龟。”   温言笑了笑,但没再言语。   乐山县已到,温言告诉沈云簌,等青川县的事情忙完,他也会到淮南一带与魏临回合。   沈云簌写了一封信,让温言转交给魏临。   这次分别,魏临走的悄无声息,她还有许多话想要叮嘱,故把想说的话都写进了信里面。   淮南离青川县不算太远,若正常赶路,五六日的功夫便能到。   魏临马不停蹄,到了淮南白阳城的时候,只用了三日。   其中还在一处客栈落脚,为的是等永徽帝的一道密函。   到了白阳城,先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当地的盐商与官府勾结,官府把一部分盐税收入囊中,然而朝廷因与狄国征战,导致国库空库,急需年前最后一次盐税补救。   为了凑够盐税,只能继续搜刮民脂,导致当地百姓反抗。   因谢岐隐藏身份,又不愿意跟他们合作,被白阳、甘河两个城的知州困住,因盐税的事推三阻四,后来拿银子贿赂他,导致谢岐与两个知州起了冲突。   后来,盐税之事耽误不得,那两个知州决定加重粮食的赋税,遭到当地百姓的反抗,于是把谢岐推了出去,要他亲自去解决。   一阵骚乱后,谢岐不见了,百姓情绪高涨,知州只能暂缓收税事宜。   魏临赶到的时候,并没有声张,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契机,进入城内,以大理寺的名义直接将两人抓起来送进牢里,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白阳城的黄大人和甘河城的贾大人分别关进两个牢房,一东一西,为了就是不让两个人呆在一起串供。   底下人也战战兢兢,不敢得罪这个朝廷忽然派来的官吏,他比巡盐御史,要厉害的多。   魏临此人虽然没见过,但都有所耳闻,深知栽倒此人手中,就难再翻身了。   在牢房内,两人一个比一个喊的厉害。   魏临未让人理会他们,而是把两人身边的亲信叫过来,一个个的询问。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有几个为了自保,只能将两人之间的事供了出来。   拿到供词,分表交到两个知州的手中,看着对方签字画押的供词,黄大人最先撑不住了,从咒骂魏临,又辗转到了贾大人的身上。   魏临又送到贾大人手里一份,于是两人开始狗咬狗的指着辱骂对方。   魏临以将功赎罪的名义,重新审案,最后把两人叫到一起。   再次见面,两人都成了仇人,完全撕破脸的状态。   若不是官差拦着,怕是就要打起来了。   最后,魏临把两人直接关进了牢房里,起初两人互相责骂,到了最后大打出手。   黄大人身体肥胖,在体格上比较占优势,当他把贾大人打的鼻青脸肿时,听到对方说是他之所以招供,是因为对方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他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此时,两人反映过来,他们都被魏临给骗了。   魏临把这边的情况上奏给了朝廷,等着接管的官员,同时代理两位大人的职位,又派人寻找谢岐的下落。   经过两日的搜寻,最先找到了刘弓和几个侍卫,他与谢岐走散,又被黄大人等人坑害,被分散到盐田做苦力。   殊不知,谢岐也在盐田做了多日的苦力,在宫里锦衣玉食,几十人伺候,如今却沦落到这般境地,他想过逃出去,却被这里的监工发现多次,每次都被一顿毒打。   翌日还要顶着伤口采盐,几乎让他痛的昏厥过去,就在他要支撑不住时,令他十分讨厌的人却赶过来。   谢岐最不愿意看魏临那张傲娇的嘴脸,但这次不同,看见魏临时竟然又欣喜又激动,原来,魏临有时也没这么讨人厌烦。   魏临叫来刘弓,把谢岐带到到一处清理伤口,又换了干净的衣衫,准备走时,谢岐却重新返回了盐田,把欺辱过自己的人重新找出来鞭打。   魏临在一旁小声提醒道:“殿下,勿要误了正事,还是赶紧回吧。”   谢岐道:“如今最要紧的事,是把我的仇就报了。”   直到看到那几人打的半死,谢岐才离开,若是在京都,这些人的命就保不住了。   回到白阳城,魏临把官府贪墨盐税,勾结盐商,压榨的百姓的事摆到了明面上。   谢岐一直都想有些作为,魏临把这些能邀功的事情都拱手相让。   谢岐此时才反应过来,遣散了四周的人问魏临:“你在青川县做县令,怎么就忽然官复原职了?”   魏临淡淡道:“殿下,臣若再不来,你还有命吗?”   谢岐听了,更加气恼了:“魏临,你这是在嘲笑孤无能吗?孤只是奇怪,明明你已经被贬了官,该来的人应该是别人,而不是你!”   作者有话说:   这章会放几个小红包,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第86章 第86章   ◎美男计◎   魏临笑了:“殿下以为, 该谁来呢?”   谢岐被问住了,他本以为在□□之后走失,恒王的人回来寻他, 可都经过好几日了, 一直都无事发生。   走之前, 恒王可是担保过, 盐税很快就能收上来,底下的那些官员都是些既听话能力又强的人, 可到了这才知全然不是这样, 眼下不是考虑恒王之事的时候, 他更疑惑, 魏临为何出现在这里。   “你不是被父皇撤职了吗?为何能来淮南查案。”   “不管是贬职, 还是擢升,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难道殿下对陛下的决定存在异议?”   竟然拿父皇压他,谢岐揉了揉眉心, 道:“当然不是。”   魏临坐在一张椅子上,继续说道:“那就好, 臣也只是听命办事,青川县真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百姓淳朴,最主要是的没有那么多的勾心独角的事, 臣之妻又陪在身边, 日子美哉, 若不是听闻殿下遭难, 这会,臣还在青川县为百姓排忧解难呢。”   谢岐嗤笑一声:这么看来,魏大人是喜欢青川县了,如此,明日你就回吧。”   “去年因为盐税,查出了上一任巡盐御史中饱私囊,如今这淮安一带的官员又蛇鼠一窝,殿下若能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又将这盐税全部收上,且不压榨百姓,这些完全不需要臣协助,对吗?”   谢岐眉头拧紧,这真不是一份好差事,可恶的恒王,真不该听了他信的话。   “臣知道,殿下一直怨恨臣,明日自当离去。”   “那是因为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谢岐索性把话挑明了。   魏临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谢岐的面前:“臣一向如此,殿下之所以看不惯,起初是因为陈的五妹幡然醒悟,与殿下割舍关系,后又怨恨臣,是因为臣娶了自己的表妹,殿下觉得臣夺人所爱。”   “孤才不是你想的这样。”谢岐反驳道,他讨厌这个一语击中自己的家伙。   “镇北侯府可以为朝廷卖命,可以舍生忘死的征战沙场,但绝对不会被有心之人利用镇北侯府的人,再者臣对表妹一往情深,在臣的心里,她就是稀世珍宝,此身也只爱慕她一人,不让她受一点伤害,殿下怕是做不到。”   竟然跟他比深情,谢岐想不明白,如此脾气古怪的魏临,是怎么赢得沈云簌芳心的。   “你不是孤,又曾可知?”   “殿下会为了她和皇后对抗吗?会只娶她一个吗?会一辈子都不厌弃吗?”   谢岐被被问住了,在他的心里,权利始终占据第一,其二才是情感。   “既然真的是为了臣之妻好,当初就该断了非分之想。”说完这句话,魏临就离开了。   谢岐气的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摔了出去。   他因力道太大,导致身上的伤口撕裂,痛的呲牙咧嘴。   刘弓过来,端了一碗汤药,劝慰道:“殿下,好生歇着,切勿动气。”   “这魏临简直是胆大妄为,仗着自己的那些权利,把孤都不放在眼里了。”   “您有所不知,他在一些事上与陛下讨论,也会这般咄咄逼人,不是只针对殿下一个人。”   “是吗?”谢岐将信将疑。   “是,奴才曾在御花园里无意中见过,但是陛下有容人之量,且这魏临说的有道理,他也是全心全意为陛下做事的。”   谢岐道:“依你之见,又该当如何?”   “还得留下魏大人,好让他替我们办事,这得罪人的事他做,殿下了坐享其成。”   谢岐皱了皱眉头:“坐享其成?故事这等人吗?”   刘弓想了一下又道:“坐收渔翁之利。”   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你去跟他说,明日要他赶紧把白阳和甘河的两个知州查办了,这两人阴险狡诈,什么龌龊事都做的出来,连孤都不放在眼里。”   “话说回来,他们也并不知道殿下的身份。”   翌日,魏临来到太子住的宅子里,并没有质问为何谢岐又愿意留下他。   只跟谢岐分析眼下的事,白阳和甘河一带靠着贩盐发家的的盐商特别多,他昨日让人放出了消息,大理寺正在调查盐税一事,今年的盐税补不上来,就得由人头担保,且又抄了两个知州的家。   “抄家之事臣来做,让那些盐商上交盐税之事交给殿下。”   与盐商们打交道不难,只是谢岐心里十分不爽,总感觉被魏临安排的感觉,正要跟他重申注意言情和分寸时,只见魏临拿出一份名单,还有一个女子的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生的明眸皓齿,国色天香,手里抱着一个琵琶,只一幅画,就瞧着令人想要怜惜   “这是谁?”   “这是白阳城的名妓柳雪姬,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一些盐商最喜欢听她弹琴,从她哪里,可打探到盐商的底细,此事,需得殿下来做。”   谢岐脸都被气绿了:“魏临,你是吃了雄心豹子了吗?你让孤去找名妓……”   魏临看着谢岐道:“此事,就当我没说过,反正,这些盐商一到交税的时候,就会哭穷,有的甚至演一出上吊的戏码,最好的办法,是知道他们有多少囤盐,在这名妓身上砸了多少银子,一旦一人漏出破绽,那么他们就不能抱团取暖了。”   “你为何不去。”谢岐反问。   魏临笑了:“殿下也算仪表堂堂,在吸引女子这方面,确实不如你,且殿下之前就有经验,这美男计,非你莫属。”   谢岐没搭话,算是应允了,只魏临去他还怕他把人给吓到了。   翌日,魏临调了当地的一队官兵,直接抄了黄大人和贾大人的家,收缴了所有财物。   而谢岐这边用了三日,终于和那位名妓搭上了话。   照此速度,这盐税一事纪要耽搁了,但魏临也不好催促,只能另辟蹊径。   今日,温言从青川县赶了过来。   两人不敢光明正大的接头,只待到夜里,在白阳城一条河边见面。   离河岸不远处有一条船舫,此时,谢岐就在船舫内,已经第五日了,不知道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温言把沈云簌的信交给魏临:“这是夫人让属下转交的。”   魏临看了信件问:“怎么不早拿出来。”   “见您对着船舫内映出的倩影目不转睛,不敢叨扰。”   听出温言阴阳怪气,魏临道:“太子殿下在里面,正在做诱饵套话呢,这么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若他不行,你去如何?”   他众位属下中,唯有温言长相不俗。   温言直接拒绝道:“属下绝不出卖色相。”   魏临也只是随口一说,只是他这个属下跟随他多年,也不知心里有没有人,年已弱冠,早该定亲了,如今他双亲不在,作为上司,应该关心一下他的婚姻大事,忍不住问道:“你可有想娶的姑娘。”   “……”温言很是诧异。   “若有,等盐税一事了解,我帮你去提亲。”   “没有。”   “那回头让我的夫人帮你物色,她结识了的姑娘多。”   温言摇头道:“大人,此生属下不打算成婚,属下先回客栈了,若有事,可随时召回。”   魏临不由的多看了温言两眼,说起议亲之事,他竟然黑脸了。   既然温言不愿,也不能硬塞给他一个女子为妻。   船舫里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一阵琵琶声从船舫里传来,今日,谢岐说那女子对他十分信任,结果也就这一两日了。   看着手里的信,魏临回身骑上了马,回到暂住的宅子里看沈云簌给他的信。   信上叮嘱他注意饮食起居,莫要因为公务忘了用膳,最后,则是对他的埋怨,走时都不叫醒她。   魏临不自觉嘴角微扬,走时,他抱着沈云簌亲了又亲,奈何她睡的很沉,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魏临把信放在贴身衣物里,弱的看,再拿出来翻看。   谢岐这边有了消息,柳雪姬把一盐商囤货仓库地点供了出来,把所知道的盐商的家底多少说了出来。   魏临把盐商召集到官府里,把事情挑明了说,国库空亏,需要众人鼎力支持。   他们又是上次一套说辞,谢岐直接把一些人的家底有多少钱款都说了出来。   其中一个叫王开的盐商想要拿银子贿赂,还说朝廷打仗是朝廷的事,气的谢岐差一点吐血。   并指着那盐商的鼻子打骂:“蠢货,若国破,何来你这安逸悠哉的日子,每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做最轻的活,赚取最多的钱财,还有脸哭,盐田里那些人,那个不比你们苦,他们有几个身上的皮肉是好的。莫要说自己苦这等话。”   盐商们议论纷纷。   “我们有上万两的盐税要上缴,压力不必他们小呀。”   “巡盐御史是不是太激动了,我等也没说不配合,只是眼下没银子,盐田里的盐还在提炼,可否通融一下,等上一段时日,放心,这段时日,好吃好喝的伺候,您若喜欢那位柳姑娘,咱们给你安排到宅子里。”   谢岐看了一眼魏临,见他神色淡淡,说好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现在白脸黑脸他一个人都快唱完了,也不见魏临搭腔。   “魏大人,这段时日,你查获赃款时,可有什么其他线索?”   魏临道:“有,就是盐税上的账册,怎么和当初的有些对不上。”   此话一出,众人都慌了神,这本就是有两份账,一个糊弄朝廷的明账,还有重新做到暗账。   魏临又道:“你们说没有囤盐,还在盐田里需要提炼,可城郊三十里外的庄子上,是谁的囤盐?”   此话一出,众人惊了,那个叫嚣最厉害的王开直接吓出一身冷汗,他战战兢兢的出来认罪,说了一通搪塞人的鬼话,最后,愿意上缴盐税,也包括去年的。   所谓杀鸡儆猴,其他人也不敢再叫嚣。   谢岐道: “今年国库吃力,前方打仗吃紧,我等要做将士们的后盾,尔等都是有功之人。”   与这些奸诈之人周旋,谢岐也是心累的很。   索性盐税落实,只等下个月把盐税运送回京都。   接下来的日子,魏临清闲了许多,但也不忘给自己找点事做,体察当地民情,又处决了盐田的几个监工,他们利用职位之便,欺压百姓。   而谢岐也没闲着,那位柳姑娘时不时的找上门来。   与那些盐商相比,她更喜欢这位长相俊朗的巡盐御史。   谢岐很明白,他若带名妓回了京都,必定会把母后气的吐血,尽管她花容月貌,又懂得诗词歌赋,也不愿给自己招惹一些麻烦事,但是前些日子他上赶着给人作画,写诗,又描眉,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好在关键时刻,他挺住了。   但若直接把人打发走,显得他无情,也把自己的本质暴露了,只能找各种事情推脱,渐渐远离。   终于清闲了两日,谢岐又接到了恒王的信,解释他背后做了哪些努力,可这回谢岐不怎么相信他了。   紧接着收到第二封,信中说要派人在白阳彻底解决了魏临,替谢岐扫清一切障碍,要他配合一下,让所有人都相信,魏临的死是个意外,怪不得他们。 第87章 第87章   ◎有缘无份◎   谢岐看着恒王的信凝神了许久。   连日来, 魏临为了盐税一事竭尽全力,又亲自安抚百姓高涨的情绪,亲力亲为的做好每一件事, 民反之事再无出现过。   谢岐也终于明, 为何父皇喜欢把事情教给魏临, 他处理事情麻利果断, 绝不拖泥带水,该狠的时候也不心慈手软。   虽然不满意他的态度, 但比起他行事的能力, 还能勉强共事。   恒王虽然是他的入幕之宾, 可这次进入淮南之地, 出现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 觉得他十分不靠谱。   思来想去后,决定回一封信,告诉恒王,盐税之事要紧, 先不要轻举妄动。   接到太子回信后,恒王嗤笑道:“当初就该明白, 太子能听我的,自然也会听别人的,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之徒。”   “王爷,咱们该怎么办?”身边的老奴问道。   “魏临坏了我的大计,他把我安插在朝廷里的眼线杀的杀, 罢黜的罢黜, 如今已经无人可用, 此次决不能让他活着回来, 让他们召集淮南的所有人,务必给本王取了魏临的人头,为了本王筹谋多年的心血做祭奠。”   “是。”   恒王幽怨凶恶的目光看着窗外,直到恒王妃的出现,他愤怒的情绪才的渐渐消散。   他曾许诺过,要让恒王妃当上皇后,感受母仪天下的滋味,可如今,他都已经老了,却离皇位越来越远,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力不从心。   当初被他看不上的永徽帝不但把皇位做的稳稳当当,还变法革新,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大燕时常又灾难和小的动乱,却丝毫影响不到根基。   他只有让朝廷先变得腐朽不堪,再趁着虚弱之际,各个击破,可结果却不是预想的这般,看着这个受伤的猛虎,又慢慢的愈合伤口,他不甘心,这些年想精心谋划,决不能功亏一篑。   恒王妃走过来,把手搭恒王的在肩上,宽慰道:“王爷,切勿动气,伤身体。”   “你说的对,我不气,只是无法兑现本王对你的诺言,又惭愧,又不甘。”   “与王爷相守一生,我已经很满足了,皇后的位置,早已不稀罕。”   “即便不是皇后,也要你做太后,你给我生了一个能力出众的儿子,不能让他像我一样,久居人下。”   恒王一生都在蛰伏沉淀,恒王妃知道,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的执拗,只能继续支持,不管这条路是对的,还是错的。   其实与镇北侯府没有太大的深仇大恨,当初,恒王也想过让魏临变成自己的人,奈何此人刚正,不入任何流派,若把他除掉,他那如花似玉的夫人就要守寡了。   同为女人,自然知道她未来要面临什么,恒王妃竟然觉得有些可惜了。   白阳城的盐税已经陆续上缴,不日就能起程。   谢岐已经给宫里递了信,这次的盐税,足可以解决军需上的开支,他心情甚好,看魏临也顺眼了许多。   魏临调集所有的官兵,严加看管收上来的盐税,因他听说,白阳城附近有劫匪出没。   谢岐感觉魏临大惊小怪,这些捕风捉影的事,竟然也相信。   一个小厮火急火燎的跑过来,跟谢岐说道:“大人,外面有个女子想要见你。”   谢岐看了魏临一眼,眼神里带着埋怨,若不是魏临让他以身为诱饵,何须这般被人惦记,感情一旦生出,最难斩断。   那柳雪姬如花解语,若不是名妓的身份,把人带到京都也未尝不可,可惜了。   既然她来了,那他就跟柳雪姬说个清楚,彻底斩断这份不该有的关系,走到半道上,又让长弓把自己带过来的银子拿出来,作为补偿。   来到府衙外,只见柳雪姬站在一辆马车旁,身边跟着一个小丫鬟,多日不见,她似乎消瘦了。   起初柳雪姬并未对他青睐有加。   这也更加让谢岐有了征服之意,同时也不想让魏临看扁了,搞得他在这里好像吃闲饭的一样。   可他不知,一个女子动人真心,会放下所有脸面,主动求好   谢岐甚感惭愧,他要离开了,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来了。   谢岐说了一些感谢之类的话,柳雪姬笑道:“她们说的对,男人都一个货色,没一个好东西,喜欢的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命给你,不喜欢的时候,一眼也不愿意多瞧,我原以为你和那些男子不一样,如此看来,你比他们还薄情,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皮囊好看一些而已。”   谢岐忍着怒气,待到刘弓过来,把箱子给了柳雪姬:“放心,亏待不了你。”   “这是什么?”   “我所有的银钱,当做听曲喝茶,自然不能白白让你费力。”   柳雪姬气红了眼,朝着谢岐给了一巴掌,扭身走了。   谢岐懵了,捂着脸,忍着火气,与盐田被迫做苦力的那段苦日子比,一巴掌也不算什么。   可走了一段路,柳雪姬又后悔了,折身把箱子接过,道:“既然大人愿意给,那我就收了,以后钱货两讫,概不相欠。”   “如此甚好。”谢岐道。   进了马车,柳雪姬那箱子丢给小丫鬟,道:“既然他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   小丫鬟不懂,只是把从箱子里散落的银子银票收好。   昨日,她无意中听到,一伙人要劫官船,船舫里的客人鱼龙混杂,但这样的消息向来准确。   她想提醒谢岐,顺便和他好好道别,可他呢,竟然把自己当成了叫花子打发,那她只能坐等看好戏了。   十一月的乐山,天气越发的寒冷。   沈云簌心里有些郁闷,她的信送出那么久,却没收到魏临的一封回信。   日子一清闲,她就想得多,想得多,就焦躁不安,这段时日,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常常莫名其妙心情不好。   魏殊看着沈云簌不开心,给她介绍几个交好的妇人,一起品茶闲聊。排解郁闷。   其中一个妇人分享最近的新鲜事,附近一条街上的茶楼掌柜,去了淮南一带,来了之后,带来一个貌美的女子做妾,把正室气疯了。   白阳城的女子不仅貌美如花,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说到此处,几位妇人们就开始分析男子被外面狐狸精迷住的表现,最明显的就是对你爱答不理的。   沈云簌听了以后,就想到了魏临,这段时日,连一封信都不回给她,这茶会还未结束,她就离开了。   呆在房里也不想出来。   妙圆和秋蕊来到沈云簌身边,开解她:“咱们世子就不是这号人,夫人,您不会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吧。”   秋蕊道:“是呀,这世上还有那个女子比您更好看,反正,我是没见到。”   其实,沈云簌更担心的是魏临的安危,只希望他报个平安。   这日,江上大雾弥漫,送往京都的税银井然有序的往官船上运送。   浓雾始终无法消散,魏临也格外的小心,把温言也叫到附近,以防万一。   只听到几声惨叫,不知何时,有几条船逼近运送官船,从另一侧上了船。   谢岐还在甲板上指挥,看到突如其来的劫匪上了船,也是吓了一跳。   这些人身着蒙着面,个个身手不凡。   得知有劫匪闯入,魏临把身边的铁锚抛出去,直接上了船,拿起长剑,冲着这些人挥了过去。   眼见一人冲向谢岐,魏临把手中的剑刺了过去,这人应声倒地。   只听到一人指着魏临喊道:“他就是画像之人,先要了他的命,再劫银子。”   一时间,四五个人围拢过来。   谢岐功夫不好,但曾经为了博得永徽帝的注意,学了舞剑,虽然才艺不精,但也会摆弄两招,显然他这三脚猫的功夫,连一个劫匪都抵抗不了。   这时,又有一伙人闯入,刘弓见势不妙,拉着自家主子就往船舱里躲着。   魏临知道来者不善,丝毫没有对这些上船的劫匪手软,手起刀落,刀刀致命。   温言赶来时,几乎一半的人都躺下来。   谢岐从船舱里冲出来的时候,只瞧见魏临被两个劫匪逼到船的边缘,随后一箭刺入魏临的胸口,而后他直接从船上掉了下来。   “快些下去救魏大人呀。”谢岐道。   赶来的官兵越来越多,那些劫匪见无力招架,顺着绳索跳上小船逃走了。   看着船上狼藉一片,谢岐惶恐不已,心痛不已。   下去打捞人的官兵搜寻了一个时辰,只找打了魏临的一把剑和随身戴着的荷包。   显然这伙人是冲着魏临来的,有人要害他,最可疑的应该是白阳城来的盐商,可又觉得不对。   想要魏临命的,还有恒王,谢岐思绪纷乱的很,除此之外,还有更致命的问题,这些抬到船上箱子,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银子,而是一些石头。   方才清理现场的时候发现了。   谢岐万念俱灰时,温言递给谢岐一封信。   信上说,为了声东击西,把税银安全送回京都,已经由另外两条官船载着税银在两日前出发了。   之所以没有告诉谢岐真像,是因为他身边可能有了细作,谢岐看过信,直接把信销毁了。   让人假装把货物搬运下来清查,两日后再离开,也算对开走的船个打掩护。   水性好的官兵忙碌了一天一夜,人始终都未捞上来。   魏临十有八九,是死了,因他落船的时候受了伤,又听人说,他水性不是很好,曾经差点溺水淹死。   此时此刻,谢岐也不怪魏临擅作主张了。   这人没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甚至于有些惋惜。   “殿下,两日后,咱们也起程吧。”刘弓道。   “若魏夫人得知魏临死了,会怎样?”谢岐问道。   “奴才想,应该天都塌下来了吧。”   两日后,官船再次出发,中途经过青川县一带,魏临让人停下船,反正税银已经运往京都,他这艘船?不打紧。   于是让人把魏临的剑和荷包装进箱子里,打算转交给沈云簌。   从青川到乐山,途中,谢岐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沈云簌与魏临,还是有缘无份,若她愿意,自己倒是可以照顾她下半辈子。   带着歉意,谢岐敲开了乐山县令家的门。   沈云簌这几日比较嗜睡,也不愿意出门了。   妙圆感觉沈云簌病了,可有时见她精神极好,吃的也多。   外面小厮来传话,有位男子要见沈云簌。   此时沈云簌在房里小憩,妙圆凑到沈云簌耳边悄声说,外面有个俊朗的男子等她,她猛然惊醒过来。   “是夫君回来了吗?”   “不知道,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瞧呢。”   沈云簌趿鞋来到铜镜前,见自己妆容和发式还好,就披了件外衣,换了双绣鞋出了门。   等她走出房门后,就觉得不对劲,若是魏临回来,应该直奔闺房见她才对,怎么选择在厅堂里见她? 第88章 第88章   ◎趁火打劫◎   带着疑惑, 沈云簌疾步赶了过去。   她先瞧见刘弓站在厅堂门口,当即确信来的人是谁了。   见她过来,刘弓先去厅堂里传话, 后又出来相迎:“魏少夫人, 太子在厅堂里等您呢。”   沈云簌停下脚步问:“你可知太子为何到访?”   她总觉得谢岐忽然来乐山不是什么好事, 先问一下刘弓, 好有个心里准备。   “此事,太子会亲自跟您说。”   按理说, 谢岐应该在淮南, 或是带着盐税护送回京才是, 若无魏临告诉他, 应该不知自己在乐山, 来这里见她又是何意?疑虑之际,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声从厅堂里传了出来,沈云簌急忙进了厅堂,只见魏殊抱着一个箱子哭泣, 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强烈涌了出来,只觉得脚步无比的沉重。   看见沈云簌进来, 魏殊也止住了哭声,却没止住眼泪。   “阿簌……”魏殊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   “长姐,发生什么事了吗?”沈云簌呆呆的问。   魏殊不知该怎么说,她也说不出口,只抱着箱子哭的肝肠寸断。   谢岐道:“盐税运送时遇到劫匪,魏大人与劫匪打斗的时候受了重伤, 从船上掉了下去, 搜寻几日都未找到, 只找到这把剑和香囊……人怕是已经……”   后来的话, 沈云簌再也听不到,她直觉耳边轰隆隆的响,像是天崩地裂的声音,而她无处可逃。   魏殊见沈云簌一直呆在原地,觉得此时最该安抚的人是沈云簌,忙来到她身边,抱着她道:“是长姐未稳住自己的情绪,咱们先撑住,事情还没坏到这一步呢,只是没寻到人,万不可多想。”   等沈云簌的心神归位,她已经被人搀扶到椅子上了,谢岐来到沈云簌的面前,弯腰询问她怎么了?   魏临水性很好,从第一见面她就知道,再者,谢岐对自己的心思本就不单纯,魏殊说的对,她不能相信他的话。   见沈云簌一直呆坐着,妙圆和秋蕊摇晃着沈云簌的身体,一个比一个哭的厉害,倒是沈云簌,只是两眼泛红,半晌,她终于说了话:“休要哄骗我,夫君不会有事,你走吧,说什么也都不会信的。”   谢岐道:“孤跑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骗你吗?孤倒是希望魏大人平安无事,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只是希望你节安顺变,箱子里的遗物是从水里打捞上的,有些事情既然发生,就得接受,不管你愿不愿意。”   魏殊看着谢岐,觉得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单纯。   从神采飞扬到万念俱灰,也只不过一刻的功夫。   沈云簌的目光空洞,手脚无力,喉间感到一阵阵的刺痛,有种灵魂被束缚后,压到了深渊里的感觉,无法喘息。   “太子殿下,您先回吧,让她静一静。”魏殊道。   谢岐道:“孤想和单独说会话。”   魏殊有些犹豫,觉得太子看沈云簌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同,但他是太子,想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一众人离开,谢岐蹲下身,因这样才能看见沈云簌的面容。   “魏少夫人。”虽然不想这么称呼她,但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唤她。   沈云簌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你觉得孤会骗你?”   “我的夫君会来寻我的……你走吧。”沈云簌声音越来越嘶哑。   谢岐明白在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太好,可他以后见沈云簌的机会不多,现在应该是她感情最薄弱的时候,也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   “你的心情孤能理解,此次过来,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你说一声,我愿意做你的退路。”   这话听着委实扎心,她的夫君生死未卜,谢岐却在这里说这等厚颜无耻的话,她的手使不上力,真想给他一巴掌:“太子殿下,我是魏临的妻子……请你自重。”   “可他如今死了。”   “你是不是很想让他死。”沈云簌提高嗓音,猩红的眼神直视着谢岐的目光。   “是,孤是想过,可那是以前,魏大人也是为了朝廷效力,当然,也有孤自己的私心,下一个照顾你的人,为何不可以是孤呢。”   “我这辈子都只是魏临一个人的妻子,你滚,我不想看你。”   沈云簌眼眶里的热泪涌出,见谢岐立着不动,扯着嗓子喊道:“妙圆,送客。”   妙圆一直候在门口,就等着沈云簌唤她,她忙进入厅堂道:“太子殿下,勿要再刺激夫人了,您回吧。”   走时,谢岐看了沈云簌一眼,在她那张万念俱灰的脸上,看到了对他的怨恨。   在来时的路上他想了很多,沈云簌始终是她的意难平,即便恨他,也要把一些话说出来。   送走谢岐,妙圆和秋蕊进了厅堂,只见沈云簌歪在在椅子上。   “夫人……”   沈云簌只觉的手脚发软,手指还不自觉的颤抖,她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次都没成功。   整个人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妙圆直接把沈云簌背在身上,朝着居住的小院子去。   把沈云簌安顿到房间里,妙圆准备去端水给沈云簌洗洗脸,刚出门,就听到沈云簌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这厢赵尘息慌里慌张的了回来,先安慰了魏殊,又去面见了谢岐,得知事情经过,回到府里,又和魏殊商议。   “今日面见太子,我已经仔细问个清楚了,叙淮确实落入水中,但也未见其尸首,说明什么?你应该清楚。”   魏殊也只这般想的,她急需一个人肯定她的想法:“你是说人可能还活着?”   “无论结果怎样,你都需振作起来,这会最难受的莫过于弟妹了,你若一直让自己悲伤,谁去照顾她呢。”   魏殊当然明白,这样的打击,无异于天塌下来。   翌日,整理好心情,魏殊去看了沈云簌,从妙圆哪里得知,沈云簌一夜未眠,今早才睡过去。   见沈云簌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很不好,忙让人请郎中。   郎中把过脉后,先道了一句恭喜,把魏殊都都搞蒙了。   “先生,何来的恭喜?”   郎中道:“这位夫人有了身孕,脉象虽然不是特别强烈,以为从医多年的经验,十有八九是有了,嗜睡也是常有的事,我给你们先写一张安胎的方子,以后,切勿劳累,她的身体很虚弱。”   魏殊心情复杂,即便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忧大于喜,看着沈云簌,忍不住又掉起眼泪来。   对于沈云簌来说,往后的日子怕是很难熬,终于等到沈云簌醒来,魏殊来到床边,先给沈云簌喂了一些水。   “长姐,我好像做个噩梦,很长很长的噩梦。”沈云簌虚弱的说。   魏殊侧过身去,擦了擦眼泪:“这不是梦,我正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了身孕,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让自己陷在痛苦了,虽然四弟生死不明,但还有镇北侯府给你撑腰呢,如今有了孩子,就有了倚靠,你必须坚强一些。”   “我真的……有孕了吗?”沈云簌不信,觉得魏殊应该是想让她心情好些。   “对,你昏睡时郎中替你脉象了,先好好安胎。”   沈云簌点了点头,觉得上天一个接一个的给她开玩笑,心情纷乱的很,整个人一直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长姐,我觉得夫君会回来的,对吗?”   魏殊点了点头:“太子的事妙圆都告诉我了,此事,交给我解决,你不必挂在心思,郎中说你太虚弱,定要好好吃饭才是。”   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能放弃,沈云簌答应道:“我知道。”   太子未离开,想必还抱有一丝幻想,魏殊亲自来了客栈见谢岐。   魏殊是魏家的长女,曾经也是魏老夫人精心培养的大家闺秀,成婚前,也出入过几次皇宫,和谢岐虽然数不上熟识的,但也都见过许多次。   魏殊行礼后,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殿下,你这般做事委实不厚道。”   不厚道,他一向就没厚道过,也不担心多这一次,谢岐反问:“可这件事早晚都要知道,难道能瞒她一辈子吗?”   竟然还不死心,魏殊平静的说:“可弟妹阿簌怀了身孕,她需要的静心调养,瞒着她几个月又有何妨。”   谢岐大惊失色,他们成婚大半年的时间都未有,这个时候突然有孕?   他还没回过神来时,魏殊又道:“您就不该选择这个时候刺激她。”   “孤只是想护着她,孤心里有他,若不是魏临,说不定娶她的人是孤。”   魏殊正色道:“她是世子夫人,镇北侯府上下人都会护着他,她也是工部侍郎之女,父亲和哥哥也会照料,怎得需要殿下来护着,既然你们无缘无份,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你想看着她成为寡妇吗?”   “寡妇又怎样?殿下难道以为我们女子都要依附男子活着吗?至于以后怎样,她是自己去选择,如今我四弟只是下落不明,您这个时候来,当真只是来安慰人?而不是趁火打劫吗?”   “……”   谢岐郁闷极了,以为只有魏临敢跟他直接叫板,没想到魏家的女儿也这般泼辣,毫无顾忌。   谢岐话锋一转:“此事先暂且不提,她情绪如今怎样?”   “不太好,殿下不必在挂念了,她既然有了身孕,往后也有依靠。”   见谢岐迟疑的态度,魏殊继续说道:“昨日,郎中来瞧过了,确信无疑,太子殿下还是收起不必要的心思,我们做一个假设,若我弟妹真的跟了你,你可知她会背负些什么吗?”   谢岐有想过,但他觉得都不是问题。   “她会被人唾弃,被人轻视,她向往的是自由,她不适合宫里,若真的进了宫,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你若真的心里有她,就不会不顾她的安危,说到底,只是因没得到不甘心而已,并非真的情根深种。”   他忽然明白,有没有魏临的存在,沈云簌此生都与他无缘。   魏殊说的对,她确不甘心,想要再努力一下,他之前未曾想过,可在回京都的船上,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他担心有人比他捷足先登,接下来做的事就不再理智了。   “殿下贵为太子,还是要以政务为重,勿要困扰在儿女私情上。”   最后一句,是善意的提醒。   谢岐本想再看一看沈云簌,如今觉得,还是不在见面的得好。   “那你帮孤转达一下,往后,不会再打扰她。”   期盼的孩子终于有了,而沈云簌依旧活在痛苦之中。   长易得知魏临出事的消息,悲痛了许多日,想亲自去白阳城一趟,打探一下虚实,可魏临亲自交代过,要他务必把夫人看好了。   赵尘息已经派人再去打探消息,他只能一天天的期盼着。   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结果和谢岐说的如出一辙,眼下唯一能做的,只有继续等待,或许几日后,魏临就回来了。   从谢岐跟她说魏临出事后,沈云簌每到黑夜里,就睡不着觉。   她常常一个人呆坐在角落里,一呆就许久,话也少的可怜,半天不见她吭声。   长次下去,不是办法,魏殊思来想去,给镇北侯府写了一封信。   腊月中旬,沈时尧和魏启年一起回了乐山。   魏启年除了接沈云簌回来,也想顺道看看魏殊过的怎样,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父女两个也无心情聊天,只简单说了沈云簌的近况。   沈时尧担忧了一路,真怕沈云簌想不开,可见了面后,反而觉得她比以往更加坚强。   她努力吃饭,也会出来晒太阳,情绪不好的时候哭一会,过了之后,继续找些事让自己忙起来。   事情总要有个过度,悲伤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慢慢消失。   因沈云簌有孕,本决定过了年再出发,以免路上颠簸,而沈云簌却想在年前回京都。   魏临一直都未有消息,在乐山太过闭塞,而在京都不同,她听魏临说过,一些闹市里,有许多鱼龙混杂的江湖人士,消息最为灵通,不管魏临是生是死,她都要做什么。   生要把人找到,死要为他报仇。 第89章 第89章   ◎回京以后◎   临走前一晚, 魏殊带着乐旋来看沈云簌,讲述她生孩子那会遭遇了那些罪,又摸着乐旋的脑袋感慨, 看着他长大, 觉得日子过的无比充实幸福。   沈云簌明白, 魏殊在变相的鼓励自己, 要她珍视肚子的孩子。   他是魏临的孩子,她怎么能不珍视。   只是失去魏临后,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会这么痛苦, 绝望, 窒息, 感觉这个世间容不下自己。   乐旋扬着脑袋, 看着沈云簌:“舅母,你的眼睛怎么和小兔子的眼睛一样红红的。”   沈云簌笑了一下,两滴泪珠从眼睛里挤出来,顺着脸颊, 落到衣襟上,她不想让自己显得脆弱, 但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   魏殊道:“你舅母是累的,该休息了,咱们也该走了。”   “舅母,母亲说你明日就会走,我会想你的。”   沈云簌抚摸着乐旋的脸颊:“舅母也会想你的,你要听你爹爹和娘亲的话, 勿要惹他们生气。”   “乐旋记住了。”   河道已经结冰, 这一路都要乘坐马车前行。   沈时尧担心沈云簌路上颠簸, 特地改造了车毂, 一路上走到也十分缓慢。   好在赶路的这几日都是晴天,也没感觉太冷。   暖和时,沈时尧会把沈云簌从马车里叫出来,带她看外面的风景。   冬日的景色显得萧条荒凉,沈云簌要么望着一处呆愣许久,要么低下头轻轻地叹息。   她的眼中,再也没有那道璀璨希翼的光,虽然有时努力弯着嘴角在笑,但她的眼中却满是哀伤。   沈时尧记得他们的母亲离世时,沈云簌常常跑过来跟他讲自己有多么思念母亲,拉着他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染的他的衣衫到处都是。   有时把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人心里的伤才会慢慢愈合。   “阿簌,你若难过,就哭出来,不用强撑着。”   “兄长不是说过,眼泪哭的再多也没用,没用的事我做它干嘛。”   “有时候还是挺有用了,你都忘了,幼时你不给你糖吃,你就哭鼻子,母亲就会说,只能吃一颗,接过你全都吃了。”   “最后还挨了打,挨打的时候,兄长替我挡着。”   “其实,母亲打的时候并不痛,她只是想吓唬你一下,阿簌,往后的路还长着,要多向前看,明白吗?”   “兄长,我都懂。”   一路上,沈云簌感觉沈时尧对女子有孕之事懂得颇多,不能吃什么,做什么,他几乎都知道,后来才从他嘴里问出来,庄晓仪已经有了身孕,已经将近四个月了,作为父亲,没少向一些过来人讨教。   有时沈时尧也会和魏启年呆在一处谈话,沈云簌偶然中听见,魏临的事让永徽帝十分痛心,朝堂也有些纷乱,盐税一事,惹了不小的争议,一派主张把淮南一地的劫匪清剿,一派觉得连魏临都对付不了,更没人赶去招惹,不如把他们招安。”   若真的招安,那魏临所做的一切就不值当了。   快到京都那日,天色骤变,下起了鹅毛大雪。   沈云簌抱着手炉,窝在马车里,担心沈云簌冷,妙圆和秋蕊挨着沈云簌坐下,说要抱团取暖。   只听外面长易说,已经看到京城的城门了,妙圆把车帘掀开,把脑袋伸出来,就被眼前白花花的雪迷了双眼。   只知道下雪,却不知这么大。   “姑娘,快些看看呀,您不是喜欢雪了吗?”秋蕊道。   沈云簌车窗外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睛,兴致缺缺的样子:“关上车帘吧,冷。”   回到京都,沈时尧先把沈云簌送回了镇北侯府,要她这些日子不要乱走动,也勿要急着去琉璃巷。   回北院之前,魏七年又叮嘱她,魏老夫人还不知道魏临出了事,府里上下人都瞒着他,给的理由是因紧急军军务去了边关。   沈云簌明白,老人家年岁大,承受不住打击,先瞒着也是为了魏老夫人的身体考虑。   在来到路上,沈云簌已经想好不回北院住,每一处景物,都能想到和魏临的往昔,还不如躲在落湘院里的好。   可若这样,难免不被魏老夫人看出破绽,她决定还是回去。   彼时雪花已经将整个北院全部覆盖。   春罗今早得知沈云簌快回来了,每隔一会都来到门口瞧一眼,看到一行人来了以后,忙小跑着过去。   没等沈云簌看清人的脸,就就她紧紧抱住:“姑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想死你了。”   妙圆忙把春罗拉开,小声道:“你小心点,别没轻没重的,夫人这会身子要紧。”   春罗惊讶的看着沈云簌,以为受了什么伤,也见她面色不佳,但门口也不是说话的时候,忙扶着沈云簌往房里走。   把沈云簌安顿好,沈时尧就离开了,走时特意叮嘱三个丫鬟,该怎么照顾孕妇。   春罗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北院,每日里打扫卫生,唯恐沈云簌那日回来。   她甚少出来,对魏临的事也不大清楚,妙圆跟她说了后,她才知道发生的一切,怪不得沈云簌一副恹恹的神情,同时也为自家姑娘感到难过,止不住的掉金豆子:“往后,可该怎么办呀?”   “好了,别哭了,眼下夫人安胎最要紧,女子有了孩子傍身,会好过很多,咱们做奴婢的,先把自己分内事做好。”   春罗觉得有道理,抹了抹眼泪,收拾好心情,端着安胎药回了正房。   赶了许多日的路,回到北院,人一松弛下来,就举得疲惫,喝了春罗送到安胎药,沈云簌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她做了很多关于魏临的梦,梦见魏临回来了,他们像往常一样,一起用膳,一起睡觉,以至于最后,变成了一个绮丽的梦,这个梦,好到她不愿醒来。   翌日,本准备去福堂堂里给魏老夫人请安,还未起床时,林嬷嬷就来告之,勿要沈云簌过去,一会,魏老夫人回来。   魏惜她本想昨晚来北院,被邓氏呵斥,说一路劳累,勿要打扰人休息。   魏惜知道,魏临下落不明,沈云簌想必很难过,今日来也是想和沈云簌商议,她要搬到北院来住,陪着沈云簌,免得她睹物思人,再心情不好。   可来的时候,外祖母竟然也在,她只能克制自己,不乱说话。   魏老夫人送来了两个得力的丫鬟,一个府负责起居,一个负责平日里的饮食。   沈云簌只把那个会做菜的丫鬟留下,觉得丫鬟多了也是无用。   “魏临这孩子也是,偏偏在你有孕的时候被召回边关,阿簌,以后苦了你了,有什么需要,都要跟祖母说。”   沈云簌笑着答应老人家的:“祖母,我会照顾好自己,您放心好了。”   魏老夫人点头,握着沈云簌的手:“孩子,真难为你了。”   魏惜见两人把话说的差不多了,提议道:“祖母,我想和四嫂一起住在北院。”   “不行,有孕之人需要的是静养,你太闹腾。”   魏惜委屈巴巴的看着沈云簌,待到魏老夫人走后,才和沈云簌说起了悄悄话。   沈云簌离开这段时日,发生了很多事,最让魏惜苦恼的事,邓氏忙着给她张罗定亲。   她说了很多人,很多事,却独独没有提到魏临。   “你四哥的事,知道多少?”沈云簌问。   “我是从父亲哪里知道的,只听他说好像说人掉进江水里,就没见上来,当地有劫匪要劫走税银,四哥力挽狂澜,和他们搏斗……四嫂,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他回平安回来的。”   “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   近日来,这些话听到的最多了,   魏惜语重心长道:“不是安慰,是真的,凭我的直觉,四嫂,若四哥回来,你岂不白为他难受了。”   这两日,陆续有人来看望她,先是邓氏带着姜氏和余氏,后是父亲和她的嫂嫂。   本应该她前去请安的,帖子都未递出去,就被沈弘之回绝了,感觉得到,每个人都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说了不该说的话。   沈云簌尽量让自己平和一些,免得父亲担心,从沈弘之这里得知,朝堂对这件事很重视,好几个早朝都在议论,但都没有太大的进展。   离过年也剩不了几天,镇北侯府已经开始张罗。   到了披红挂彩时,众人都犯了难,魏临生死未卜,不该张灯结彩,可若不挂,又担心魏老夫人猜忌,她平日里就喜欢图个喜庆,临到过年,若连几排红灯笼都没有,是要责问人的,底下有的人嘴巴不掩饰,经不起敲打。”   沈云簌得知事情起因,跟邓氏商议,先把灯笼挂上。   这几日,沈云簌一直都让长易打探消息,去大理寺询问,去刑部问,又根据线索,来到混迹着三教九流的闹市里,找到小道消息最多的一个人。   他名为康三爷,是有名的只认钱不认人主,长易拿了半箱子的银子,得来的消息是,那些劫匪背后都有势力,能干劫走盐税之事,杀害朝廷命官,背后一定有人撑着,且那人身份不低。   只是靠山具体是谁,就不得而知了,等他再问,那人说银子只能买走这么多,要想知道具体的,得拿更多的银子买。   沈云簌决定亲自问一问,除夕前一日,他打扮男子模样,带上银子,从北院侧门悄悄出了门。   辗转一段路后,来到闹市的一条巷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从嘈杂的吵闹声,可以想象的到,里面纷乱的场景,沈云簌正了正衣冠,抬头挺胸,走了进去。 第90章 第90章   ◎珍惜眼前人◎   来时, 她在心里做过无数次的演练,想着魏临走路的模样,昂首挺胸, 大步流星, 朝着小巷子的深处走去。   经历很多事后, 看到周围那些高大威猛, 面相凶恶的壮汉,她已经不在胆怯。   长易背抱着一个小木匣子, 跟在沈云簌的身后。   沈云簌的到来不由的吸引一些人的目光。   这一看, 就是跑错地方的贵公子, 气度和衣着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有打铁的铁匠, 有算命先生, 有挂着牌子的脚夫……   来到最尽头的地方停下,这里是一家赌坊,但门很小,非常不起眼。   长易把匣子揣进怀里, 对着门口打盹的人喊道:“别睡了,我们要见三爷。”   那人打一个机灵醒了, 知道又来生意了,看到沈云簌后,疑惑道:“这位小公子没走错地方吧,找我们三爷有何事?”   “道上的规矩不懂吗?不该问的不问,我们公子请你喝酒的。”长易掏出一些碎银子,扔给守门的人。   那人看了碎银子不少, 忙换了副认真的神色道:“外面冷, 你们先回里面等吧。”   赌坊里异常吵闹, 沈云簌望着那群人, 他们围在几张桌子前叫嚷着。   担心沈云簌站的累,长易特地寻了一张长凳过来。   沈云簌把斗篷上的帽子戴好,扭过身背对着他们,尽量避开那些人的目光。   可她不知,她的衣着和身形还是引起一些人主意。   一穿着黑色短打的壮汉走过来,把手去搭在沈云簌的肩膀上,被眼尖的长易立刻挡住了。   “这位小哥,找我们家公子有事?”   “一边去,狗奴才。”壮汉直接推了长易一把。   长易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但很快稳住身体,伸出一只手臂挡着。   壮汉把一只脚放在长凳上:“既然来了,不去玩会,坐在这里是何意思?老子站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一张凳子呢,你来这么晚,却有凳子。”   沈云簌从长凳上缓缓起身:“休要惹我,更不要对我的长随动手,你若想要凳子,给你就是了。”   “哎呦,这小公子还是个硬茬。”   “你看她脸皮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这娘娘腔,还挺硬气。”   那壮汉握着拳头,在沈云簌面前晃了晃道:“我还就喜欢招惹你这等富家子弟,我一拳头,能把你脑袋捶进肚子里。”   “那你就捶呀,捶不了就把你的命给我。”沈云簌掏出一把匕首,在壮汉前摆弄两下。   那人起初没在意,但看到这把匕首上的图案,他神色慌张起来:“这是……老子这次不跟你一般见识。”   沈云簌直视着他的目光道:“本公子也不想看见你,滚。”   她忽然发现,只要把生死看淡,就什么也不怕。   这时,那守门的人也过来了,看到情况似乎不对,知道里面的壮汉有挑事,已经不止一次了,于是小声跟沈云簌说可以过去了,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跟着守门人走进一个狭长的通道,东拐西拐的,来到一个小院子前。   “进去吧,我们三爷就在里面。”   来到小院子里,先看到两个高大威猛的打手,模样瞧着凶狠恶煞的,其中一个道:“三爷就在茶舍。”   沈云簌道了一声谢,随着那人手指方向走过去,而身后的长易却被人挡住了。   “你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我得跟着我们家公子。”   沈云簌回身:“没事,我一个人就好,把匣子给我。”   进入茶舍,里面端坐一男子,大约而立之年,而身边坐着一位煎茶的女子,长得娇媚动人。   沈云簌还以为康三爷跟外面的一样,却不知是一位瞧着气度儒雅的男子。   康三爷未说话,倒是身边的女子开了腔:“公子坐吧,说说要你买什么消息?”   沈云簌道:“十一月,白阳城的盐税被劫,负责盐税的魏大人至今下落不明,我想知道,是谁在给那些劫匪撑腰,魏大人是生……是死?”   康三爷听后笑了:“这可是是个大买卖,不过此等消息,我也不知道,你找错人了吧?”   沈云簌打开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千两银票:“这是定钱,你若帮我查清楚,剩下的,你说了算。”   “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合作?只是不知?你是魏大人什么人?”   “我……是他弟弟。”沈云簌有些底气不足。   “好,等有了消息,我会告诉你,可到时,我该怎么找到公子?”   “找我的亲随,长易,他就在外面。”   那茶娘也煎好了茶,递过来一杯:“公子,品一杯茶再走吧。”   沈云簌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到了一声谢,饮了茶水,和康三爷客气了两句,就离开了。   等沈云簌离开,女子道:“她是个女子。”   “但她有银子,让底下人去白阳城一趟,务必把这桩买卖做成了,这一单下来,往后一年兄弟们就不用奔波了。”   “三爷就这么相信她。”   “能跟魏临扯上关系的人不能不信。”   康三爷又把外面的两人叫进来,递了几张银票道:“换成银子,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回去的时候,长易道:“夫人,吓着您了吧。”   “没有,我现在看明白了,有的人个头虽然大,只要他怕死,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今日夫人也是让我开了眼界,您怎么就把不要脸面的壮汉给吓退了呢。   沈云簌把匕首递给长易:“那人其实是怕这把匕首上面的图案,他知道咱们是镇北侯府的人。”   确切的说,是害怕魏临,但沈云簌不想提魏临,她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比失去魏临更可怕,如今她挺过来了,对很多人很多事都看淡了,自然面对这里面凶神恶煞的人,也丝毫不再畏惧。   “此事,可以通过官府查办,您为什么要通过这条路呢?”   “官府太显眼了,咱们不能让人知道,敌人在暗处,咱们在明处。”   敌人?长易点了点头,也意识到镇北侯府可能被人盯上。   白阳城的劫匪有靠山,那么这个靠山就是害魏临的凶手,同时也是整个镇北侯府的敌人,若主谋在京都,那就更不敢想象了。   沈云簌最担心的是敌人在身边而不自知,再被人牵着鼻子走,她一定要查清楚幕后之人是谁,避免再入了别人设下的圈套。   回到北院,就接到两张拜帖,一张是秦悠,另一张是戚灵溪。   来京都好几日了,可眼下自己的状态很不好,沈云簌不想见任何人,拿着两张拜帖看了又看。   妙圆说,真正的闺中密友不需要迎合她,不管自己什么状态,都要先见一面。   翌日午后,两人来到北院,在茶舍里等她。   沈云簌进来时,就被两人搀扶着坐下,她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两人已经知道了。   落座后,两人只字不提魏临,只道这家长里短。   边关大捷,但薛齐光还未回来,要等到过了年开春才能见面,薛齐光离开这段时日,得空就会给秦悠写信,信中说他已经挣得一些军功,到时会向陛下赐婚。   而戚灵溪眼界高,又一直被父母宠着,成婚事宜一直由着她胡来,她想找个温文尔雅,人气绝佳的人,奈何一直寻不到,眼看年岁越来越大,这会正被父母说服,要她嫁给朝中刑部侍郎家的公子,那人她见过,不太满意。   听着两人分享各自的事,沈云簌也给不了她们更好的建议,只轻叹一声道:“珍惜眼前人,勿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   魏临的事,有人忧愁,就有人欢喜。   往日里魏临得罪的那些人高兴极了,特别是申国公,在府里大摆宴席。   还当着众人的面说:“魏临那妖孽,作恶多端,老天开眼,终于把收了,今日咱们就好好庆祝。”   消息传到沈云簌的耳朵里,沈云簌气的火冒三丈,把正在看的账册扔了地上:“老东西,看你得意到几时。”   妙圆一边捡地上的账册一边道:“夫人,这老头儿就是故意气咱们的,若把您气病了,估计他还要继续摆宴。”   沈云簌觉得妙圆说的对,只是有孕这些日子,她很容易被不良情绪左右,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你说的对,不能让他得逞。”   魏临被贬职青川县的时候,少不了申国公推波助澜,这老东西总跟他们过不去。   “要奴婢看呀,他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你看看现在申国公府,有几个在朝中为官,只靠着申国公年轻时挣得那些功名利禄,陛下失去了心腹之臣,一定感到十分惋惜,他这么做,就是作死。”   看着妙圆说的头头是道,沈云簌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   “这些日子,奴婢没少去外面打听事,自然就知道了。”   沈云簌重新靠在榻上:“以后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告诉我,勿要擅自做主。”   “奴婢遵命。”   仁政殿里,官员们关于皇宫除夕宴一事吵嚷起来。   一些老臣觉得,盐税顺利抵达京都是件好事,理应庆祝,往常除夕也会照样举办宴会。   可一些新派的官员认为,魏临为了盐税一事,遭了难,勿要大费周章的举办,以免寒了一些人的心。   两方争论的不可开交,永徽帝最后把目光投向谢岐:“太子,你说呢?”   谢岐觉得,这是难题,说什么都不对。   沉思片刻道:“儿臣觉得,各位大臣们说的都有道理,不如选个折中的办法,既让一些大臣参加宫宴,也不让镇北侯府的人寒心,至于这个办法,还是交给又见多识广的大臣们想吧。”   接下来又是一阵商议,有人提出,今年宫宴,可自由参加,不想的就陪着家里人,想来凑热闹的,也可过来。   永徽帝思来想去后无奈答应,想熬过这个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除夕这晚,魏家的人都留在府里过除夕,沈云簌却接到曹贵妃召她回宫的旨意。   担心她一个人去宫里不安全,魏老夫人让身边的林嬷嬷和镇北侯府的管事随着她一起去。   她不知,沈云簌前脚过去,魏启年后脚跟上,这次宫宴不同往日,魏临树敌太多,如今人不在,担心有人对沈云簌不利。   曹贵妃见了沈云簌,安慰她想开一些,又说了些永徽帝被大臣们左右为难的话,因魏临的事,心情低沉了好些日子,但这数年来的宫宴,还是要举行。   沈云簌道:“娘娘,每个人都有他的宿命,臣女谁也不怨,今日除夕,理应说些高兴的事。”   “陛下要本宫代为传话,魏大人的事不会就这么罢休的,陛下会继续让人查,你安心养胎,说不定有一日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谢娘娘关心。”   谈话之际,一太监过来传话,要曹贵妃带着沈云簌去宴会里。   前日早已与永徽帝商议好,她负责安抚沈云簌,不去宫宴,这会怎么突然变卦?   一老嬷嬷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在得知太监是皇后刚收买的心腹后,顿时明白过来了。   “告诉他们,本宫今日还就不去了。”   那太监忙跪下来道:“贵妃娘娘,皇后身体匮乏,您还是赶紧过去主持大局吧。”   平日里就怕她抢风头,这会竟然亲自让贤,不得不怀疑皇后背后的目的不纯,但躲着也不是办法,于是道:“那行吧,本宫先送一送魏少夫人。”   “皇后娘娘说,人既然来了,躲在您宫里不见人是何意?要您务必带着魏少夫人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今天又发迟了, 第91章 第91章   ◎气煞我也◎   曹贵妃知晓皇后与沈云簌曾有过节, 如今她不再有魏临撑腰,宫宴上又有许多魏临得罪过的同僚,若她去, 注定会被有心之人奚落, 不难猜想皇后是故意为之, 只沈云簌在她的宫里知道的就没几个人。   曹贵妃道:“魏少夫人她累了, 去不得,你回去禀告皇后娘娘, 本宫一会就去。”   “贵妃娘娘, 您想违抗皇后娘娘的旨意不成?”   “旨意?你这奴才来宫里时日不多吧?”   曹贵妃起身, 当即想给这太监一巴掌, 可打了他, 就脏了自己的手,对着底下人说:“给我张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然威胁本宫。”   那太监连忙磕头喊着饶命, 嘴里说着全是皇后的旨意:“皇后娘娘说,魏大人是有功之臣, 如今魏大人不在,理应她的夫人接受嘉奖,躲在贵妃娘娘宫里做何?”   沈云簌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这太监虽然跪着说话,但每句话都不乏威胁旨意。   “魏少夫人,看到了吧, 你不强, 别人就会骑在你的脖子上, 你越是躲着, 她就越不让你好过。”   沈云簌明白,皇后是故意让她去了,不难想象会让她难堪,上次她违抗她旨意的仇想必还记着,一味的躲着,倒不如迎难而上。   “娘娘,既然皇后娘娘让臣女过去,那咱们过去就是,您对着他发脾气也是无用。”   曹贵妃也只是想拿皇后的人泄泄火气而已:“这宫宴上的一些老臣,刁钻迂腐,说起话来嘴巴不饶人,本宫听陛下说,差不多魏大人得罪了一半人,你敢吗?”   沈云簌点了点头:“清者自清,臣女不怕。”   宫宴之上,永徽帝甚是乏累,寻个由头,来到暖阁里歇息。   阖眼养神时,只听到杨公公道:“陛下,皇后娘娘把魏少夫人给叫来了,这里面多半都是不服气魏大人的人,要不要……”   未等杨公公说完,永徽帝起身,来到暖阁里的巨大屏风前,透过屏风可看到外面晃动的身影。   “给朕搬来一张椅子,倒是要看看,皇后想要玩什么猫腻。”   何皇后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互看不顺眼的人呆在一起,让他们互相谩骂指责,互相揭露对方的丑事,再给定下一个罪名就好了。   待到曹贵妃带着沈云簌过来,她就躲着看好戏。   她说了一句乏累要回宫,却在中途改了道,直接来到暖阁里,殊不知暖阁了竟然有人,见人是永徽帝,何皇后忙行礼:“陛下,您怎么没走?”   “当然是看看你设计的一处好戏。”   何皇后讶异,想要解释什么,却见永徽帝转过脸去,把目光放到屏风后面,这里有一角,可以窥见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身为一国之母,却这般小家子气,难为你平日里装的这么大度。”   何皇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沈云簌扫视了一周,主位的龙椅上空着,皇帝皇后都不在,底下的大臣们开怀畅饮,筹光交错,歌舞升平,这宫宴的气氛倒是挺好。   太子与她只隔着曹贵妃,能做这个位置的人,都是皇亲国戚,沈云簌觉得不太自在,   落座片刻,紧挨着太子的薛四姑娘拿起一杯酒,就要和她敬酒,确切的说应该是太子妃,上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太子的未婚妻。   曹贵妃直接驳斥道:“太子妃难道不知,有孕之人不易饮酒。”   “臣妾不知,原来,魏大人还有遗孤呀。”说这话的时候,太子妃不乏得意神色。   “太子妃,注意你的言词。”一旁的谢岐提醒道。   “臣妾难道说错了?”虽然被谢岐呵斥,只要能恶心了沈云簌,她宁愿自损八百。   沈云簌与太子妃之间的怨恨,也只是因为太子,可她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他的一时执念,却怎么成了她过不不去的一道坎,每次见面,都想拿她出口恶气。   今日只想走个过场,早些离开,无论太子妃说什么,她都要不在意。   起初还好,没人在意她,可忽然一老者晃晃悠悠的上前来。   待到走的近些,看清来人是申国公,上次见他还是在玉泉宫撒泼打滚,因为他,她的儿子被罚,魏临被贬,曹贵妃对这位老国公也是恨极了。   “太子殿下,今日老臣甚是高兴,老臣忍气吞声许久,终于……终于……得偿所愿。”   谢岐皱着眉头,他不想让申国公搅扰了宫宴:“老国公醉了,扶着他回去。”   “老臣没醉。”申国公站定,看着沈云簌,嗤笑一声:“若我没看错,这位是魏临的妻子,你死了丈夫,竟然还有心情来这里作乐,老朽佩服。”   一席话,搞的宫宴上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也只要申国公这样的人,敢说出如此恶毒的语言。   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幸亏陛下不在。”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的把目光望向沈云簌,觉得她落了个没脸,这会应该捂着脸哭着离开。   只见她冷笑一声,回道:“您的儿子被罢黜,您的孙女被流放,你不照样兴高采烈的饮酒,都快把自己灌醉了,若说无情无义,没脸没皮,我自当甘拜下风。”   这踢出去的球又弹回来了。   申国公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   “悍妇!”   “那我就当您夸我了。”   谢岐道:“快些搀扶老国公回去,他醉了。”   申国公岂能善罢甘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泻火的地方,方才他与恒王坐在一处,恒王说,魏临死了,魏家人的地位依旧不减,只看沈云簌坐在曹贵妃身旁的位置就就能看出来。   他对魏临牙痒痒,所谓恶其余胥,看沈云簌也是讨厌的不行,加上方才饮了酒,胆子也就大了起来,谁知道这沈云簌也是个硬茬,竟然和他对着干。   “你知道魏临为何有这一日吗?他太猖狂了,把我们这些老臣可放在眼中。”   “我夫君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忠心不二,出了猖狂之外,可犯过别的错?”   申国公被问住了,正要说话时,又被沈云簌抢先一步。   “他为大燕鞠躬尽瘁,责无旁贷,倒是你,屡次找他的麻烦,如今为国殉情你也不放过,拿他的牺牲到处做文章,照您的意思看,为国捐躯的人都死有余辜,那边关的将士的牺牲又当算做什么?   “你少胡言乱语。”   “申国公怕是糊涂了,胡言乱语的是你,”   “你这悍妇,我是见你成了寡妇,不跟你一般见识,休要在这宫宴上猖狂,太子殿下,把此人赶出去。”   “我是皇后娘娘请来的,谁要赶我出去,就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曹贵妃也是惊的一身冷汗,都说怀孕的女子情绪不稳定,去不知胆子也变大了,还是说,平日里瞧着跟小猫似的都是装的。   谢岐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知道她性子执拗,脾气也不好,上次已经见识到了,如今在这宫宴上却敢公然跟申国公叫板。   念着申国公有功,永徽帝也敬他三分,照样下去,场面就要失控了。   曹贵妃劝说沈云簌落座,两个大臣拉着申国公就要回去。   “国公,醉了,赶紧回去吧。”   “今日,我定要她给我赔礼道歉。”   “赔礼?赔谁的礼?我夫君何错之有?他只是秉公办案,倒是你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子女,让他们干尽坏事,若你早些把他们教导成正直守信之人,还怎么会犯下错,你把自己错事归咎于他人,还在这宫宴之上大放厥词,老而不死是为贼,晚节不保而不自知。”   申国公气的浑身颤抖:“你……你……”   紧接着,他就晕了过去,众人忙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了出去。   被抬出殿外的申国公有了一些意识:“妖女,猖狂,陛下为何不治她的罪,气煞我也……”   暖阁里的皇后已经气的七窍生烟,却见永徽帝气定神闲的喝茶:“还别说,跟魏临的脾气倒是有些像。”   “陛,你怎么不治她的罪?”皇后忍不住问。   “申国公年岁大了,老糊涂了,朕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再者,他是功臣,怎么能因为他在宫宴上说了些醉话给申国公定罪了呢,皇后,你觉得呢?”   “臣妾……臣妾说的是……魏家的……。”   没等何皇后说完,永徽帝已经起身,摆驾离开暖阁。   她本是故意叫沈云簌过来,让魏临这些曾经得罪过的他奚落沈云簌一番,好出一口恶气。   没想到此女竟然在宫宴上大放厥词,却没人敢拿她怎么样,就连太子也只是假装何止一下。   不过看到今日的所作所为,何皇后也想明白了一件事,若是真的让谢岐娶了她,必定后患无穷,说不定这后宫被她搅的天翻地覆。   申国公被人抬走后,沈云簌就被沈弘之带走了。   出了大殿的门,又遇见魏启年。   今日她着实鲁莽了,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如何,而是害怕自己所作所为连累了家人。   沈弘之也不知该说什么,吵也不是,劝也不是,索性不说了,得知沈云簌进了宫,他马不停蹄的赶来,因上次进宫后得罪了皇后,每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果然,他来到时候,正赶上沈云簌和申国公赵宫宴上斗嘴。   刚要上前去,被魏启年拦住了,还说沈云簌说的好,像申国公这等人就不能惯着他。   对于申国公的行径也是深痛恶觉,他担心沈云簌因此引火烧身,但如今,沈云簌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女儿,也是镇北侯府的儿媳,理应为魏临申辩。   宫宴后,申国公被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骂到昏厥,已经传遍了半个京城。   对于沈云簌,外面的人对她褒贬不一,沈云簌也懒得理会,只是把话说出来后,心里畅快了不少。   初六的时候,她回了一趟琉璃巷,听了父亲一番语重心长的教导,庄晓仪又拉着她说了许多宽慰人的话,大意就是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最要紧。   元氏从竹水山庄赶过来,魏启年差人送信后,得知魏临出事她就病了一场,后来,收到第二封信后,身体渐渐好转。   她喜欢清净,但如今沈云簌身边更需要人照顾。   婆媳两个见面,倒是没有杞人忧天,只说着各自的打算,以后该怎么做,魏临的事,还是瞒着魏老夫人,随便找个公务上的由头,老人家就不再追问,因魏临本就是长年累月的奔波。   元氏接管了镇北侯府,要沈云簌好好养胎。   沈云簌也是想静养的,奈何隔两日就有人来北院寻她,魏惜时常出现,央求秋蕊做糕点,吆喝这她的丫鬟一起陪着打捶丸,北院里比以往还要热闹。   秦悠和戚灵溪时不时来看她,拜帖也懒得送了,得空直接上门,余氏和姜氏也喜欢带着孩子过来,还全然不客气的样子,把北院当成了自家的家一样。   沈云簌明白周围人的好意,害怕她多想,但是在夜深人静时,心里还是落寞的很。   特别是躺在床上睡不着时,就想到和魏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这两日,她肚子有了些动静,她可以感受到肚子里的小娃娃踢她,惊喜之余,又有些惆怅,她最想分享的人是魏临。   康八爷派人递了消息,已经知道劫匪背后的人是谁了,但他没直接说,而是要沈云簌去上元佳节的灯会上,在许愿树上,寻找一盏兔子宫灯,上面的字谜会告诉她答案。   而明日就是上元佳节。   这段时日,长辈们都劝她不要乱走动,想必不会让她在上元佳节出来,明日也只能偷溜出来了。   翌日,夜幕降临。   镇北侯府本无人央求去街上看灯,除了沈云簌,元氏让府里年轻的人都出门一趟,   最近魏老夫人察觉到每个人的行为怪异,为了不被怀疑追问下去,让人都出门游玩,也是安抚魏老夫人,顺便让他们散散心。   沈云簌带着妙圆和长易,悄悄的出了镇北侯府,来到灯会,入眼的景象却让沈云簌有些怆然,远处的烟花燃放,绚烂夺目,她却一眼都不想看。   她让长易和妙圆在一旁等她,根据信中所指,找到了那一盏灯,灯上写了一行字:三缄其口才放心。   沈云簌不明白,这康三爷搞什么名堂,直接跟她说就行了,还搞的这么复杂。   就在她思索灯上的谜底之际,她看到一个身影从灯海里穿过,沈云簌的心瞬间漏了半拍。   她提着裙摆,拨开人群,朝着前面的身影追了去。 第92章 第92章   ◎谁怕谁◎   街市上人影窜动, 那人很快隐没在人群里。   沈云簌加快脚步,从街头寻到了街尾,直到离开了闹市, 也未寻到。   “我没看错的……”努力调整呼吸, 继续往前走。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河, 燃起的希望也随之破灭, 沈云簌冲着远处声嘶力竭的喊道:“魏临……你给我出来……你出来呀……你躲着我干什么?”   “你若是还活着……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依旧没有听到回应,此刻心里尽是对他的怨恨, 不管他做什么事, 好歹让她知道他是否平安。   “我会恨你一辈子……”沈云簌蹲在地上, 忍不住痛哭起来。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那人一定是魏临, 他的侧影再熟悉不过了。   可他为什么躲着自己,沈云簌放眼四周,零星的几个人似乎也被她的哭声给吓跑了。   而隐藏在暗处的人早已支撑不下去,刚想要走过去, 就被身边的人制止:“莫要前功尽弃。”   这边的长易和妙圆寻了过来,见到河边的沈云簌, 立刻奔了过来。   一个不注意,人就消失了,长易和妙圆急坏了,辗转几处,终于寻到了沈云簌。   长易去叫马车,妙圆忙把沈云簌扶起来:“夫人, 您来这里干什么, 您不为自己, 也要为孩子考虑考虑。”   沈云簌呆呆的望着河里水流, 那些寄托着思念与美好的河灯渐渐飘过来。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和魏临一起放河灯,只一年,却独留着她一个人形单影只。   妙圆扶着沈云簌的身子安抚:“夫人,您别太难受了,过去这么久了,您不是已经想开了吗?”   她怎么能想得开,也只是强撑着自己而已,她不想让别人以为她很脆弱,离了魏临就活不了,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心里对魏临的眷恋只增不减。   沈云簌伏在妙圆的肩上,一边哭泣一边埋怨:“妙圆,你说他怎么这么坏,人走了就不回来了,既然都不能保证自己好好活着,干嘛还来招惹我。”   “夫人,别难过了,咱们回家吧,若世子平安无事,怎么可能不想来找您,您要相信他。”   沈云簌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此时,马车车赶了过来,长易和妙圆扶着沈云簌上了马车。   回到北院,沈云簌脑子里一幕幕的回想着那个侧影。   不是魏临,又会是谁呢?   只顾着想他,完全忘了今日的灯谜。   沈云簌把春罗叫过来,让她把字谜写下来。   这段时日,她脑子混沌,因有孕,身体有了许多的变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不似以前灵光。   拿着字谜看了又看:“三缄其口才放心?是个什么字?”   春罗拿着热帕子给沈云簌擦拭手臂,看了一眼道:“姑娘,这都不知道,这是个恒呀?”   沈云簌恍然大悟,的确是个恒字,她从榻上起身,康三爷用这么隐蔽的方式告诉她,想来是不能和她见面,恒字,难道指的是……恒王吗,难道恒王与白阳城的劫匪勾结,害了他的夫君。   可恒王与魏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害他。   她想不明白,魏临与恒王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且恒王一直都在陵州,也是去年才来的京都。   翌日,沈云簌叫来了长易,询问魏临和哪些官员有交集,哪些官员是死敌。   一番询问后,她猜测,魏临很可能是触犯了恒王的利益。   待到午后,沈云簌和长易再次出门,来到闹市街的巷子里,却见这条巷子和上次来时不太一样,打铁匠不见了,算命先生也不在了,而那家赌坊已经关了门,询问附近的人,这里已经没人了。   她除了让康三爷寻劫匪的幕后之主外,还想知道魏临是生是死,可消息也只给她一半,她的银钱还没付给他呢。   回去以后,沈云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魏临一定是卷入一场阴谋了,上元佳节那晚,那个人十有八九就是魏临,眼下除了等待,她什么也做不了。   边关传来捷报,狄国投降后被赶出三百里之外。   永徽帝很高兴,上早朝时,心情愉悦,那些曾经主张求和的官员也没了脸面。   太子也十分后悔,当初他也力求议和,如今边关大捷,彻底让狄国偃旗息鼓,与狄国征战多年,可算扬眉吐气一回。   镇北侯府接到了消息,镇北侯魏启忱和一众将士要从边关返回京都。   魏老夫人得知消息,精神气好了不少。   难道有好消息,大伙聚在福安堂里吃茶热闹。   就在此时,听到管事的传话,郑夫人找上门来,要见沈云簌。   为了防止外面的人在魏老夫人面前胡说八道,元氏将郑夫人请到了前院里,亲自接见。   郑夫人一番控诉,说宫宴之日,沈云簌当着官眷的面,把申国公骂了个狗血淋头,作为儿媳,不能看着他老人家日日消沉,要沈云簌去赔礼道歉。   她觉得许多婆媳关系不太和睦,元氏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责罚沈云簌。   可元氏听了,只笑笑,不说话,脸上也是风淡云轻的。   元氏也听到了那些事,沈云簌在宫宴上驳斥了申国公,她也一直都未放在心上,只是宫宴都这么久了,郑家人竟然还在耿耿于怀。   元氏一片品茶一边道:“不知要我家儿媳赔什么礼?道什么谦?”   “当然是她公然辱骂我公爹了。”   “事情过去也很久了,为何现在才来?”   “这就要问魏少夫人了,这么久了都未来道歉,我公爹不想与之计较,可我看他如今这般挫败消沉的模样,实在担心他老人家因此抑郁成疾。”   元氏道:“申国公也是风浪里过来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女子几句话这般斤斤计较,郑夫人孝顺公爹,但我也也不能委屈了我家儿媳。”   “怎么就委屈了?说句软话,表个态度就这般难吗?”   “那日的事情虽然我不在场,但也知晓,是申国公先出口伤人的,再者,你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的女儿,故意寻个由头欺负她?”   郑夫人面色异常难看,忽然站起身来:“你怎么这么说?”   “我怎么想就怎么说,如今我儿媳有了身孕,金贵的很呢,那日在宫宴,申国公先开口羞辱她,今日却装起可怜来了,倒打一耙的本事你们郑家人可真会,今日可算学到了。”   郑夫人知道的元氏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没想到这般护犊子,她其实想见的是魏老夫人,正想提出要求,被元氏拒绝道:“我母亲年岁大了,需要静养,可没工夫跟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胡搅蛮缠……镇北侯府的侯夫人就是这般无礼,行,你们等着。”   郑夫人起身离开,她就不信,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本想让皇后替自己出气,可眼下皇后谁也不愿意见。   想了一圈,找到了恒王妃哪里。   不日,沈云簌就收到了恒王妃的请帖,要她务必过去一趟。”   元氏要拒绝,或者替她去,沈云簌感觉这次是个机会,也想看看恒王妃对自己的态度,那个字谜,一直都是个心结。   只是出门时,元氏硬要再多跟去两人,四个丫鬟陪着,感觉排场过于大了。   刚到恒王府时,就引得一些人的窃窃私语。   沈云簌即便听不到,只她们的眼神就知道对自己的看法,要么说她是一个悲惨的寡妇,要么说她张狂,就是一悍妇。   她倒是觉得,名声不好也全不都是坏事,至少很少有人招惹她了,看她的眼神除了厌恶和同情,还有惧怕。   恒王妃叫来了一众官眷,先说了一通体面话,最后把话题引到了申国公的身上。   沈云簌听着这些废话,只想打瞌睡,最近她时常感到困倦,特别喜欢犯懒,也懒得做的的端正,直接歪着椅子上眯着眼。   “你瞧瞧,哪里就端庄娴熟,一点坐像都没有,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过如此。”郑夫人道。   “魏少夫人,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恒王妃问。   沈云簌揉了揉眼睛:“没有,只是觉得郑夫人小题大做,你无非就是想要我出丑,郑姑娘的事应该早就让你怀恨在心了,可你却为了申国公在这里跟我闹,你无非觉得,魏临被人残害,没人给我撑腰,好有个理由报复我。”   郑夫人气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是,我没了夫君,往后的日子无比艰难,生生的被你们郑家的人逼成了泼妇,我沈云簌到底做错了什么,非得追着我不放?”   见众人议论,沈云簌拿着帕子,象征性的掉了几滴眼泪。   恒王妃看着沈云簌,也呆住了,此女性子变化还体挺大,方才咄咄逼人,这会哭的梨花带雨,都不好苛责她了。   一番话后,一些人的态度已经改变,甚至有人来安慰她 。   沈云簌借着机会问恒王妃,自己为何这般命苦,夫君刚离世,就有人欺负她,要恒王妃为她主持公道。   眼看风向掉转,再这样下去,就会对自己不利,郑夫人也哭诉失去女儿的痛苦。   可众人都知道郑伊如做了多么可耻的事情,今日拿出来翻旧账,便也印证了沈云簌的话。   恒王妃也是没想到,上次见沈云簌还不是这般,难道和失去自己夫君有关系?让她从温柔恬静的女子变成了一个随时都能引爆的火药罐子。   再说下去,就有些欺负人了,毕竟这是别人之间的新仇旧怨,她也只是图个热闹罢了。   沈云簌看到,南佳县主也在其中,自从她来了京都,还没见过她,但此刻她眼神躲闪,似乎不愿意和她有交流。   她也懒得说什么,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心口,学着申国公那日的行为,歪在椅子说,说自己不舒服。   恒王妃吓坏了,忙让人把她搀扶下去。   离开时,南佳县主上了她的马车。   沈云簌道:“县主,你是不是上错马车了?”   “哎呀,是我母亲她不想让我和你有交集,我也没办法呀,早就想寻你了,只是……哎,先不说了,往后我得空再跟你解释,我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   春日正暖,京都城里又热闹起来。   此次边关大捷,一众将士回京都时,被城里的百姓热烈欢迎。   薛齐光尤为的高兴,骑着马儿四处查看,想看看人群里有没有秦悠的身影,一段时日的书信往来,他已经明显感觉秦悠已经放下了偏见。   上次信里说,要向陛下赐婚,问她是否同意,她一直都没回信,今日来见她,想直接问个清楚。   终于,在茶楼里的窗子处看见了秦悠的身影,她正探着脑袋看自己,薛齐光直接从马上跳下来,跑到茶楼里。   这里除了秦悠,还有沈云簌和魏惜、戚灵溪和一些贵女们。   秦悠也是吓了一跳,薛齐光变化大的她都快认不出来了,皮肤粗糙不说,还黑了不少,整个人变得板正了许多,果然,军营里最为历练人。   薛齐光直接问:“秦姑娘……等会面见陛下,机会不多,我求陛下给我们赐婚……你可愿意?   秦悠闹了个大红脸,哪里有把这等事放到台面上说的,她都没想好呢,这里又这么多的人。   身边的沈云簌道:“你不是最爽快了,这会倒是扭捏起来了,赐婚就赐婚,谁怕谁呀。” 第93章 第93章   ◎勉勉强强◎   婚事需得兄嫂做主, 她都没来得及商议,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秦悠支支吾吾半天。   戚灵溪小声道:“你有所不知,薛小世子今时不同往日, 他有了军功, 可不是当初的纨绔子弟, 自然要受到别家贵女们的青睐, 他现在可是香饽饽,可别被人抢了去。”   薛齐光见秦悠半晌没吭声, 瞬间泄了气, 他来之前, 可是信心满满, 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秦悠, 哪里知道她的身边会有这么多人,可既然来了,就不能退缩,见她不吭声, 又问道:“你不愿意?”   对秦悠来说,事情太突然了, 一辈子的事,做不到当机立断,对于薛齐光,虽是喜欢些,但还没有到了义无反顾的地步。   沈云簌小声道;“他虽然想求赐婚,陛下不一定就答应, 可别在犹豫了。”   就在薛齐光扭身离开时, 秦悠终于吐出了三个字:“那行吧。”   虽然答应的勉勉强强, 但好在答应他没有后顾之忧了。   正想说几句肺腑之言, 却被身边的士兵拉着下了楼。   再不走,就赶不上队伍了,今日,永徽帝要为边关的将领接风洗尘。   沈云簌回到府里就去寻找元氏,跟元氏说今日在街上的所见所闻。   魏启忱被直接召回宫里,想必庆功宴结束就会回府,回府后免不了见面,如今两人互看彼此都顺眼,不如眼不见为净。   元氏见沈云簌气色好了很多,就说要去竹水山庄里小住两日,散散心。   沈云簌看的出来,这哪里是散心,分明是故意躲着魏启忱。   魏启忱与元氏之间的隔阂不是一两日了,矛盾不好解开,可如今边关安定,魏启忱应该长久留在京都,又能躲到几时呢 ?可长辈的事情她不能多言,只告诉元氏,今日在茶楼里异常的疲惫,身体也不怎么舒服,要她不要不管自己。   孰轻孰重,元氏分得清,她这点记恨和沈云簌的身子怎么能比呢。   这厢魏启忱面见了永徽帝就回去了,如今魏临下落不明,他也没心思做任何事,更不想留在这庆功宴上。   出了宫门,管事的就过来了,跟他说府里的情况。   “侯爷,世子的事至今都瞒着老夫人呢,大夫人也从竹水山庄回来了,侯爷,大夫人叮嘱奴才说,您在老夫人那里可别说漏了嘴,免得她老人家知道了伤心。”   魏启忱停下脚步问:“当真让你嘱咐了?”   “是,侯爷,有很么问题吗?”   魏启忱道:“没事,走吧。”   一路劳累,魏启忱难掩疲惫,回镇北侯府时,府里的人都过来迎接他了,于是又强打起精神来。   魏启年走上前,道:“大哥,一路辛苦了。”   魏启忱拍了怕魏启年的肩膀:“无碍,母亲近来可好?”   “和以前一样。”   接着便是小辈们一一问好,沈云簌还是第一次见魏启忱,身量和魏临差不多,或是在边关,风沙大,皮肤略显粗糙,但从五官上看,不难瞧出年轻时定也品貌非凡,又带着一种岁月洗礼的儒雅和沉稳。   走到沈云簌前,魏启忱停下脚步,猛然一眼,还以为是他的那离世的妹妹。   “这是四郎家的,叫阿簌,也是晚言的女儿。”魏启年道。   沈云簌忙给魏启忱行礼:“阿簌见过……父亲。”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称呼旁的人为父亲。   魏启忱点了点头,眼睛里多了些无奈的神色。   魏启忱先去了福安堂,见了魏老夫人,母子两人见面,都红了眼眶,但一众小辈都在,都很快收住情绪。   自始至终,都没见元氏出来与他相见。   魏启忱近几年在镇北侯府的长住的时候很少,回来的时候,要么就是去北院和魏临住,要么留在福安堂,夫妻两人一个比一个执拗,谁都不愿意低头。   可今日,魏老夫人劝魏启忱回去。   见他半晌没回应,魏老夫人道:“你媳妇瞧着很不对劲,可没以前爱笑了,知道你们一直闹别扭,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要继续让小辈们看笑话不成?”   见他不语,又继续道:“年轻时,打打闹闹,可你也是快当祖父的人了,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祖父?”魏启忱问。   “嗯,你还不知道吗?”   魏启忱欣喜道:“不知道呢,也没人跟儿子说,我来时也没做准备,有劳母亲明日给我准备个见面礼。”   “行了,我准备,你今晚先去明裕居看看。”   “好。”魏启忱答应道。   元氏是他的发妻,也是他唯一的女人,亦是她孩子的母亲。   只是夫妻两人都不是愿意妥协的人,起了矛盾,谁也不愿想让。   元氏有才学,又心高气傲,起初看不上他这等莽夫,在做事和教养孩子上与他都不同。   她希望魏临做一个文官,而他则觉得,他的儿子,必须跟他成为一样的人,在战场上挥洒热血。   后来,两人都掌控不了魏临,一切都有由着他去,此时才觉得,魏临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够好好的活着。   站在明裕居前良久,魏启忱不知该怎么面对元氏,叹了一声,扭身准备返回。   只听身后的丫鬟说道:“侯爷,夫人在房里等着你呢。”   正在制香的元氏听到了外面丫鬟的话,不由的说道:“多嘴多舌。”   魏启忱这身进入明裕居,身边的小厮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两人能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就有希望修复夫妻关系。   魏启忱进入房里,元氏起身,淡淡唤了一声:“侯爷。”   “ 嗯。”魏启忱来到桌子前坐下,丫鬟奉上一杯茶水。   两人坐着无话可说,元氏道:“孩子们成婚的时候你不在,明日把敬茶礼给补上吧。”   “好。”   “阿簌这孩子性子乖巧温和,讨人喜欢。”   魏启忱低头不语,元氏瞧着他不对劲,凑近问了一句:“你怎么了?你要是不想呆在这里,我给你再打扫一处院落,或者,你留在这里,我走。”   只见魏启忱伏在桌子上,悲痛万分的说道:“我没儿子了,我魏启忱膝下无子了……”   元氏惊愕极了,一向威严的镇北侯,也有哭鼻子的一日。   看他这样,对他往昔那些看法改变了些,同时也心疼魏启忱。   “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侯爷……”元氏没再继续劝他,想哭就哭吧,他有权利悲痛。   翌日,沈云簌给魏启忱敬茶,还收了一份大礼,她早就听闻,镇北侯府里最严苛的人就是镇北侯了。   府里上下,也就元氏敢跟他作对。   镇北侯也是语重心长的同她说了一番话,大意是跟了魏临,又出了这样的事,让她受委屈了。   沈云簌昨日见魏启忱时,觉得他应该是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可今日又发觉是自己想多了。   魏临不在,他这个做父亲应该很心情沉重。   或许是因魏临出事的缘故,往昔不和睦的夫妻竟然和好了。两人不再吵架斗嘴,也没有想往昔那样互相不理人。   魏启忱也让底下人去打听魏临的下落,准备利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再搜查一遍。   沈云簌把那日在上元节见到像魏临的人,以及从康三爷手里买的消息告诉了魏启忱,他刚进入京都,想必很多事情都不了解。   “孩子,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其他都不要想,寻魏临的事,交给我。”   “父亲也觉得魏临还活着是吗?”   魏启忱也是迷茫的很,但也点了点头:“凭直觉,他应该是有事要做,咱们先静观其变。”   这厢薛齐光求了永徽帝赐婚,薛夫人不太满意,但也不敢说什么。   若是她反对,就是对永徽帝的下的旨意不满意。   自从赐婚后,薛齐光三天两头的往听风巷里,一会展示自己的剑法,一会展示自己学的武艺,跟她说在边关的事,怎么出谋划策,怎么立下了军功,秦悠觉得,还未成婚,总见面不好,但又不好撵人,只能来镇北侯府寻沈云簌躲一躲。   沈云簌越来越犯懒,起初还愿意走动,而随着天气炎热,她越发不想出门,没事就躺在榻上,看看账册,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些小衣物。   “阿簌,薛家家大业大,想这等人家,规矩多,我那未来婆母的性子又刁钻,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如今薛小世子这般稀罕你,你就拿他替你挡着。”   “总不能一直都让他护着我吧。”   “有本事找人护着,也是一种本事,你那未来婆母不要害怕,她就是一个纸老虎。”   秦悠听着沈云簌这番谬论,仔细揣摩,竟然感觉也有几分道理。   从镇北侯府出来,她就在街上闲逛,如今嫂嫂给了找了一个小丫鬟,这小丫鬟性子温吞,走路也慢,她习惯了一个人,还真不习惯带着丫鬟出门。   半晌,没见人跟来,秦悠坐在茶摊上等。   五月的天,越发的炎热,她要了一碗解暑的凉茶。   刚要品茶,就见一女子走过来:“我们家娘娘要见你。”   秦悠抬眼,看到对面一辆精致的马车,马车的车帘掀开,竟然是太子妃。   秦悠其实对太子妃的了解不多,也很少听到薛齐光提过她,只是不知道,她来寻自己何意?   “秦姑娘移步到前面的茶楼。”那女子道。   这时,小丫鬟也跟来,秦悠舍不得这碗凉茶,喝完了才起身。   太子妃看到这一幕,皱了皱眉头:“真不知那小子瞧上她什么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到底是小门小户家的。”   来到茶楼三楼,太子妃开门见山道:“听说本宫那个弟弟不顾众人阻拦,执意求陛下赐婚,可见他挺在意你,往后都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要互相理解,互相帮忙是吧。”   “对。”   “可否帮本宫做一件事?”   对于太子妃,秦悠本能的想要疏远一些,她以前对沈云簌做的那些事是知道一些的,只是想着她在宫里,甚少能见上面,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娘娘想要我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晚上修文,多少遍都看不到错别字,早上修文,又总是超时,以后如果没能六点更新,八点之前也会更新,会尽量往前赶,么么哒。 第94章 第94章   ◎斩草除根◎   太子妃朝着秦悠招了招手, 示意她离自己近一些:“你只要把沈云簌带出来就好。”   秦悠愣住了,如今沈云簌有孕在身,没有太过重要的事她是不会出门的, 也就亲近的人才能把她从府里叫出来。   也曾听戚灵溪说过, 沈云簌与太子妃之间有过节, 这般拐弯抹角的叫她出来, 准没什么好事,虽然她是薛齐光的姐姐, 又贵为太子妃, 可出卖闺友的事情她可干不出来, 她交友, 向来只看人品。   可若答应, 对沈云簌不利,若拒绝,对自己也无益处。   “你傻愣着想什么呢?”   忽然间,秦悠计上心头, 回应道:“依照娘娘的身份,您自己就能找个人把她叫过去, 为何要我去?”   身边的小宫女道:“ 怎么跟太子妃说话的,让你去你就去。”   “行吧,我现在就去,您在这里等着。”秦悠扭身要走。   太子妃愣住了,让人把秦悠拦下:“你干什么?”   “帮您叫人呀,我就说太子妃在这里等你, 她知道了一准来。”秦悠笑着说。   太子妃半晌没反应过来 等她又要走时, 气呼呼的说道:“你……是不是傻?”   “……”秦悠一脸无辜。   “你怎么一根筋呀, 本宫让你叫人而不是现在, 还是……算了,真不知薛齐光那小子看上你什么了,傻乎乎的,怎么做未来的世子夫人,哎……”   话落,太子妃就离开了,徒留秦悠留在雅间。   秦悠来到窗边,看见她上了马车后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装傻充楞还是管用。”   太子妃刚回宫,就被谢岐给挡在了房间门口,难得太子主动找她,她十分高兴:“太子殿下,您愿意过来看臣妾了。”   “今日,你出宫干什么去了?”谢岐声音冰凉。   她心里暗叫不好,再仔细看谢岐的脸,一脸怒不可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扯了个谎:“我回去看看母亲。”   “你根本就没回文国公府。”   “我……去了一家茶楼,许久没有品那家的茶了。”她笑的有些牵强。   谢岐拉着她进了房间,直截了当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她已经嫁做人妇,有了身孕,你怎还不愿意放过沈云簌。”   “太子怎么……会知道?”   “你身边的人都是宫里的,你说呢?”   太子妃失笑一声,她平日里待这些人可不薄,既然窗户纸捅破了,她也不藏着掖着了,反问道:“魏临到底怎么死的?跟你没关系吗?你是不是想故意害死他,好霸占她的妻子。”   “满口胡言。”   “我都已经知道了,你来京都之前曾去找了沈云簌,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就没断过,告诉你,我不会让她进宫的。”   “真够荒唐的,也就你这么想,她压根就没瞧上过孤,心里想都是魏临,孤早就断了心思了,本来对你还有些愧疚,是你自己作死的,告诉孤,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谢岐眼神凶狠,太子妃被吓跌坐在椅子上,谢岐一向都是不理人,却是第一次冲着她发这么大的火气。   于是战战兢兢的说道:“是……皇伯。”   “又是他,是他让你去害人的吗?”   “我没想过害人,只是想警告一番。”   “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孤都瞧不上你,哪怕她死了,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但你的手上多了一条人命,这太子妃就别想当了。”   “那你娶我干什么?”她不懂谢岐,一直以为她在谢岐的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只是不多罢了。   “是你自己要在母后面前表现的,是母后选的你,不是孤。”   “我到底哪里不好了?”   谢岐轻笑一声:“孤只要看不上就都不好,说实话,你还没白阳城的名妓入孤的眼,她们能歌善舞,还不会像你这般自以为是,咄咄逼人。”   太子妃气色瑟瑟发抖,一直以来,她觉得只要没了沈云簌,那么太子的心一定会回来的,可如今,他竟然拿一个名妓跟自己比,就好比把她踩在淤泥之中。   “以后,不许背着我见恒王。”丢下这句话,谢岐就离开了。   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还有一阵打杂的声音。   对于这位薛家姑娘,他一多半抵触源自自己母妃,只要她呆在自己的宫里安分守己,那么他定然不会拿她怎么样,可如今,她就跟一个疯子一样。   夜幕降临,谢岐去了恒王府。   恒王想往常一样,先邀请他品茗,再与他下棋。   过程中,会给他指点迷津,而今日,谢岐不想再这么弯弯绕绕,直接问恒王:“告诉孤,为何要挑唆太子妃去害魏少夫人?”   跟恒王接触久了,自然明白他阴损的程度。   恒王笑了一下,指了指茶碗:“瞧你气性大的,败火的。”   “上次你还没告诉孤,魏临是不是你让人下的手?”   恒王顿了片刻,道:“我这么做,也不都是为了太子你。”   以前说这句话听了,他或许会相信,可经过在白阳城一起做事的过程中,他觉得魏临是真的为百姓做事,倒是那些老臣,揣着明白装糊涂,还左右他的决定,后来得知,这些老臣跟恒王关系更近,不难猜测他们会串通一气,这也是是他最厌恶的事。   “在白阳时,孤在信中都说了,此人将来会有大用,为何你们就容不下他。”   “太子,你太稚嫩了,魏临在朝中地位如日中天,镇北侯又凯旋而归,若是不除,必有大患呀。”   “所以,你就利用太子妃对魏家少夫人的嫉妒,想让她害死魏少夫人是吗?别跟我装糊涂。”   “这叫斩草除根,你心软了?”   “既然如此,那孤也把话放到这里了,你若再敢对魏少夫人动手,孤就将你残害魏临的事告诉父皇。”   恒王笑了笑,拿起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太子,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今你还要那些老臣支持呢,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   恒王起身,安抚道:“你且放心,我这边一直都支持太子你,也定当助你稳坐龙椅,镇北侯府权势过大,对朝廷不利,太子千万不要心慈手软,否则,万劫不复。”   谢岐沉思一会,觉得现在不能翻脸,他确实还需要恒王:“但你不能再对魏少夫人动手,如若不然,孤就直接掀翻这条船。”   恒王只好答应道,待到谢岐离开,面色立刻沉了下去:“一个个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身边的老奴问:“王爷,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待时机。”   “这……”   “你以为魏家少夫人就这么容易下手吗?她每次出门,可不只是带一两个丫鬟那么简单。”   “可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老奴也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本王想知道魏临到底有没有死,若他活着,知道他的夫人死了,那他一定会气的跳出来,他在暗处,咱们在明处,只有用此法把他引出来,若他真的死了,那就再好不过,谁也不能阻拦本王的大计。”   本想利用太子妃这条路间接把事情做了,可惜,她心思够毒,就是人不大聪明,事情还未做,就把自己暴露了。   魏启忱被又提拔了,由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提拔到正二品辅国大将军,但魏启忱却要求卸任大将军辅国大将军一职,理由是失去爱子,老母亲年岁大了,需要人照料。   永徽帝觉得,魏启忱还不到知天命的年岁,就急着卸任未免太早,只准许他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往后也不必戍边,只需练兵即可,可这样,依旧没有改变他的主意。   六月初时,庄晓仪生了,沈云簌备了一份厚礼,要去琉璃巷看望刚出生的小侄子。   马车从镇北侯府的侧门出发,跟随一众鬟家丁,从镇北侯府赶往琉璃巷。   上次听秦悠的话,沈云簌多了心眼,没有乘坐马车,而是让人另准备了一顶小轿,从后门离开。   刚来到琉璃巷,就听到管事的说,马车在途中失控,在街上横冲直撞。   沈弘之接到消息后,差点吓晕了过去,再看到沈云簌乘坐轿子过来,瘫软的手脚有了些力气,叮嘱道:“往后你就留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   “爹爹放心,我会留心的,你和兄嫂也要时刻谨慎些。”   沈云簌的马车出事,魏启忱直接告到了京兆府,要求彻查此事。   京兆府的人调查了几日,找到了马儿失控的原因,有人在马身上做了手脚,当时街上的人多,到处都是百姓,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经此一事,沈云簌是彻底不能再出府了。   而今她的肚子渐渐变大,行动不便,更多的时候,是躲在北院休养。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想很多的事情。   沈云簌更多的还是揣测魏临的事,她让长易悄悄出门打听,但都再无收获。   算下来,她八月份差不多就要生了,上次去琉璃想,庄晓仪告诉许多生产时的经一些验,生孩子时的那种疼痛听的她有些怕怕的。   姜氏和余氏也跟她传授经验,可知道的越多,越害怕自己会遇到不好的状况,妙圆也常常安慰沈云簌。   可她毕竟是小姑娘家,并不能和沈云簌感同身受。   妙圆猜测,沈云簌这个孩子将来脾气不会太好,孩子未出生,她就开始下定论,给出的原因是,沈云簌自从怀了孕,情绪上就不太稳定,当然,也和魏临有关系。   但不敢在沈云簌面前提魏临,唯恐沈云簌独自伤感,再对着魏临用过的物件叹息,有一次,她看见沈云簌跟魏临用过的狼毫说话,害的她以为闹了鬼。   夜深人静,沈云簌也睡着了,妙圆把房里的烛台灭了,只留了一盏,又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因肚子过大,沈云簌睡的很不安稳,恍惚中,她看到了魏临的脸,魏临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次的魏临与往日里的不同,他瘦了不少。   她冲着魏临笑了笑,道了一句:“夫君,你怎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瘦了,阿簌真的好想你呀,你能不能一直都留在我的梦里?不要走。”   沈云簌伸手抚摸着魏临的脸,这次比以往都要真实。   魏临俯身给了她一个甜腻腻的吻,疯狂又热烈,快要把人融化了,除了欢愉,还能感觉到一些疼痛,只是他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   沈云簌彻底清醒后,从床上坐起来,窗子开着,外面似乎刮起了大风。   她也未多想,只是唤妙圆过来,把窗子关上。   翌日醒来,她发现自己的嘴唇有些肿胀,脖子一侧仔细看有一些浅浅的红印。   昨日,她做了一个昳丽的梦,但也不至真实到这种地步。   沈云簌问妙圆,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妙圆摇了摇头:“夫人,您不会又梦到世子来了吧?” 第95章 第95章   ◎篡权夺位◎   “胡说八道。”被戳破了心思, 沈云簌气鼓鼓的瞥了妙圆一眼。   “上次您说过,世子到你梦里来了呢。”   “我何时说过。”沈云簌努力回想,她有事记忆错乱, 但对不会跟丫鬟们说魏临入他梦来这件事。   “您自个在世子书房里说的, 奴婢担心您, 才过去的, 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沈云簌很直白的说:“嗯,我又梦到他了, 我想他了。”   “心里话说出来, 是不是舒服多了。”   沈云簌点了点头, 低头看着圆鼓鼓的肚子, 很快就有一个人来陪她了, 感觉到肚子里的跳动,日子也并非想象中的难熬。   看见春罗拿着钗环过来,要问她戴那个时候,沈云簌直接摆了摆手, 她现在无心打扮自己,每日里也只是拿一根簪子挽发了事, 现在肚子渐渐大了,衣着都是轻便简单的齐胸的襦裙。   今日郎中过来,把脉后告知脉象安稳,要沈云簌以后多走动,这段日子天气炎热,她就爱犯懒, 只想窝在榻上。   元氏听了郎中的话, 时不时的带着她在镇北侯府的花园子里走两圈, 说这样利于以后生产。   魏启忱大部分的时候也都在府中, 闲来无事的时候,做起了木匠。   他亲自做了一张小床,一张带着木轮子的小椅子,和小娃娃能用的上的东西,没事还喜欢喊元氏过去帮忙。   因第一次做,糟蹋了不少的好木料,沈云簌让人把那些没用的木料送到北院里,还能利用起来做些小木雕。   令人欣慰的是,以往互不理人的夫妻这会关系竟然修复好了,干起活来的时候两个配合的还很默契,沈云簌猜测他们重修旧好跟魏临出事有关系。   邓氏最近都在张罗魏惜的婚事,因魏临的事耽搁了许久,这段时日邓氏想把婚事先定下来,之前来提亲有好几户人家,家世好的,邓氏觉得那人长相差了些,长相好的家世有些衰落,长相好家世好的,又听说深受女子的欢心,担心以后再纳几房小妾,最后魏启年商议,把把主动权交给魏惜,让她选个合心意的。   所以魏惜隔着屏风,没少看那些来提亲的贵公子们。   魏惜对订婚这件事时候很排斥,看了一眼撒丫子就跑,邓氏特地寻了沈云簌,因两人关系好,可以开导她一下。   邓氏一直都在教魏惜跟人怎么相处,想找个教习嬷嬷,被魏惜拒绝了,作为镇北侯府最小的姑娘,从小就由着她性子,以至于在规矩上有所欠缺,基本的礼仪倒是可以,但要做到面面俱到,也差了许多。   七月下旬,依旧骄阳似火,担心沈云簌害热,元氏特地让人把北院的一间房里做了改造,姑嫂两个呆在凉房里。   沈云簌给魏惜煎了一壶茶,又拿出秋蕊做的绿豆糕,等她吃饱喝足后,躺在榻上闲聊。   想到邓氏的话,沈云簌问道:“来提亲的那些公子中,有你心悦的吗?”   “怎么才算心悦呢?”   “就是看见他心中就欢喜,想和他呆在一处,长久不见,就会十分想念。”   魏惜想了一会道:“嗯,这么说的话,倒是有几个?”   沈云簌愕然:“好几个?”   魏惜从榻上坐起来,掰着手指头数:“嗯,你一个,祖母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一个,长姐一个。”   沈云簌轻叹一声,只能把她对魏临的感觉说出来:“我说的是对某个男子的那种,这么说吧,就是你不排斥他靠近你,或者说,他靠近的时候,心跳的就十分厉害,就要跳出来似的,而且会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会觉得十分好闻,是那种越来越喜欢的感觉。”   魏惜摇了摇头:“没有。”   “那些人里,总要挑一个的,你该嫁人了。”   魏惜重新躺回榻上:“其实,我不想嫁人,就想呆在府里,我觉得每日里和大伙呆在一起很高兴,唯一遗憾的是……”   考虑到沈云簌的心情,魏惜没再说下去,唯一遗憾的是他四哥不在,以前害怕魏临,可这是人不在了,想起他又好难过,邓氏一再交代她,见了四嫂,不能乱说话,更不能提魏临,免得她伤心,再动了胎气。   “遗憾什么呀?”   “没什么,四嫂,我现在很后悔当初嘲笑五姐,三婶逼着她与人结亲的时候,觉得她大惊小怪,特别不懂事,总是惹得三婶生气,可事情真正到自己身上的时候,觉得好难呀。”   “若是嫁的人是心悦之人,只会觉得欢喜,所以,二审才会让你在众人中选一个。”   魏惜撇了撇嘴:“这世上,让欢喜的人只有话本里的侠士。”   侠士?沈云簌有了主意,往后说亲,应该给魏惜找个将军。   天气渐凉,算下日子,沈云簌也该生了,可她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关于魏临的消息传进了宫里,负责魏临的案子的刑部郎中从白阳城回来了。   经过调查打探,在一河岸边寻到魏临的尸身,还有他身上的其他物件,玉佩,官靴,腰间的玉带。   虽然尸身难以辨认,但这些物件与魏临的官位说匹配的十分吻合。   永徽帝特地把魏启忱叫过来,安抚一番,要他节哀,除了永徽帝,几个亲近的大臣们也过来劝慰,看着案桌上的遗物,魏启忱哭的泣不成声,悲痛欲绝,连着身边的几个大臣也都跟着掉起来眼泪。   沈弘之心里难受到极点,对女婿的事感到心痛定同时,也对自家女儿的处境感到十分担忧,但这个时候的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大燕为国捐躯的将士朝廷都会发放一笔赙赠,永徽帝提出的时候,魏启忱回绝了。   “家中还有老母,还有待产的儿媳,这丧事就不办了吧,还望陛下不要把赙赠送过来,以免她们知道此事……”   魏启忱没有说下去,永徽帝表示理解:“魏临是大燕的勇士,朕会好好的将他安葬。”   回到镇北侯府,魏启忱让人封锁了消息,万不能让魏老夫人和沈云簌知道。   但关于魏临的消息很快从宫里传出来,有人忧愁,有人欢喜。   恒王高兴极了,当即来到书房,写了好几封信,交给底下人时一再叮嘱。   之前他有所怀疑魏临活着,这次应该不会有错了,魏临死了,那他做事情也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八月迎来了一场雨,天气凉了不少,永徽帝也因此染了风寒,第一次没能上朝,把朝堂之事交个谢岐代为处理。   谢岐坐在龙椅下方的椅子上,虽然做的不是龙椅,但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心情说出的澎湃。   他有抱负,也想大展宏图,可他这个太子,估计还要当很久。   当晚,恒王邀请太子来恒王府,两人来到一间密室。   恒王也第一次向太子坦露自己真正的实力,他的财力和物力,包括也有一兵力强悍的支军队。   “太子,你若想坐上皇位,我定能助你上位。”   “孤做上皇位只是时间问题,有必要吗?”   “依照陛下的身体,未来十年都有可能,而那时太子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你的抱负,你心中的宏图大业,还如何实现。”   谢岐沉默了一会问:“你要怎么帮?”   “我在陵州的军队训练有素,只要太子一句话,可以做你的后盾。”   “你想让孤去逼宫不成?”   恒王轻笑一声,谢岐怎么想的,他早就拿捏透了:“早些让陛下去做太上皇,享清福有何不可,难道说,你不想吗?”   他当然想,可他还有自己的底线,绝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逼迫自己的父皇让位,这根本不可能:“此事,容孤好好考虑。”   “太子殿下,奉劝你一句,万不要再心慈手软,否则,别人就会将你踩在脚下,主动出击,给自己驳一条出路。”   “你当真的事事都为孤在考虑?这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若太子殿下能够稳坐龙椅,只希望未来能够把我的儿子调遣回京,那个地方太过苦寒,不是人呆的地方,其他别无所求。”   谢岐在回宫的路上,一直都在想恒王的事。   在白阳城的时候,魏临曾说过,如果一个人处处都为你好,为你考虑,那个这个人就要小心了。   恒王一直都在为他出谋划策,很多事他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会一语道破其中的奥秘。   他有一阵子觉得,恒王比太子太师教给他的还要好,可眼下,逼迫自己的父皇让位,他做不到。   回去的路上,恒王的话一直都在耳边重复,让他无比纠结。   永徽帝身体并没有立刻好转,似乎越来越重,而谢岐因恒王的话,处理一些政务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   终于,他支撑不住了。   深夜,来到永徽帝的床前。   永徽帝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跪着的儿子道:“三更半夜的来作甚?”   “父皇,儿臣必须跟你坦露一件事。”   永徽帝坐正,说道:“你说吧。”   “儿臣感觉恒王有谋反之心。”   听了谢岐的话,永徽帝哈哈大笑起来。   “父皇笑什么?”   “他早有谋反之心,当年,就与父皇争过皇位,可惜,他心浮气躁,先帝不放心他做这龙椅,恐于他只顾自己的私心,而不顾天下百姓的安稳。”   说罢,永徽帝让杨公公搬来一个箱子:“你自己看吧。”   谢岐打开箱子,看到两摞的案卷和书信。   他看了几封信,是他与大燕官员的互相勾结的事,最令人发指的时,为了扩张陵州的兵力,他不惜买通押运粮草的督粮官,搅扰与狄国的征战,为了就是让制造混乱,收买官员,笼络人心,搅乱大燕的粮价和布价,制造一方混乱,白阳的民反,跟他脱不了关系,看到这里,谢岐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那么他长期以来做的那些事,就不难想象了,恒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利用他。   “父皇为何不早些告诉儿臣这些事,是想要放弃儿臣了吗?”   “你是太子,大燕未来的君王,怎么能分辨不清身边的人是好是坏,他的言行举止,所做的事情都能瞧的出来,看人要看他做了什么,不要听他说了什么。”   “那儿臣该如何做?”   “他既然一心篡权夺位,到这个年岁也不放弃,那就给他个机会,就顺着他的意好了。”   “可是……”   “他密谋,我们也要会筹谋,答应他的任何事,任何建议,勿要让他起了疑心。”   谢岐明白,自己父皇不会打无准备的仗。   接下来到许多事,他答应了恒王的建议,原来,陵州的士兵早已经开始赶往京都。   他们打扮成官兵,百姓,商人,汇集在京都外是后山上。   八月十五这日,皇宫里举行中秋宴,文武百官欢聚一堂,今日也是整个京都城最松懈的时候。 第96章 第96章   ◎尘埃落定◎   恒王早已传令城外的士兵重整旗鼓, 只要中秋宴上谢岐逼着永徽帝退位,到时父子相残,那么他就能坐等渔翁之利了。   回宫之前, 恒王与恒王妃一番促膝长谈。   两人年少夫妻, 风里雨里走了几十年, 她看着恒王年少意气风发, 看着他因错失皇位后万念俱灰,又见他开始筹谋, 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大燕建立家国至今, 已经有了完善的朝纲与律法, 地位之稳固, 无人撼动, 恒王执念太深,但她无法说服。   “本王忍辱负重这么久,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一雪前耻,这本该就是属于本王的位置, 你可明白。”   “我等王爷平安归来。”恒王妃道。   中秋宴上,筹光交错, 轻歌曼舞,官员们循序而进,各自落座,永徽帝携手曹贵妃入座,皇后却没有来,而后, 曹贵妃带着女眷们去御花园里看花灯。   沈弘之注意到, 这些人里有的带了官眷, 有的没带, 仔细观察,那些成支持太子的老臣们都携家带口,反观那些上任不久的新派大臣则都是一个人。   而他也从杨公公那里接到一个消息,沈家只一个人能参见宫宴,这不免让人疑惑,还未想通之际,就被其他大臣打乱了思绪,所有人都兴致高昂的举杯致意,说着每逢佳节倍思亲的话。   因魏临的事,沈弘之心情郁闷,昨日去了镇北侯府见了沈云簌,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心情瞧着也挺好。   但想到沈云簌若是知道魏临尸身已经找到,又该有多崩溃,今日前来赴宴,也只是走过过场,正当他与下属商议好准备提前离场的时候,只见太子来到永徽帝的面前,说有有要事相告。   身边的下属处于好奇,拉着他站在长廊里要看一看,同样好奇的,还有其他的大臣。   这边的谢岐始终跪着,一旁的恒王看着他一言不发的跪着,从自己位置上起身道:“太子殿下,为何不把你的事讲出来,只跪在这里作甚?”   谢岐扭头看了看恒王,冷笑一声:“孤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恒王就要被这个懦弱的棋子给气死了,这个时候犹犹豫豫起来,的确不堪重用。   谢岐觉得,逼迫自己父皇退位之事委实大逆不道,即便是演戏,他不想说出口,也想看看恒王狗急跳墙的样子,而此刻的恒王早已急不可耐。   “既然太子不愿意讲出来,那臣就替太子殿下说出来,皇弟,你身体抱恙多日,怕是无力处理朝政,不如让太子接管,你好颐养天年。”   此话一出,引起了一阵的骚动。   大部分的大臣不知情,御史中丞段世昌首先跳出来:“恒王,中秋宫宴上的酒是不是饮多了,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还不叩头谢罪,让陛下饶你不死,好好的中秋宫宴,非得瞎搅和。”   “本王并未饮酒,再清醒不过了。”恒王一脸蔑视道。   永徽帝端坐在位子上,眼睛看向恒王,面色倒是处变不惊:“朕的身体很好,你莫不是要鼓动太子造反?”   城外有本王的三万精兵,只要他手中一个指令,就将包围整个京城,而陛下的禁军,也就一万不到,驻守城外的兵马也要一日才能抵达,只要永徽帝不答应,就武力解决。   “这叫让贤,怎么回是造反呢?”恒王狞笑着说。   “你们看到了吧,恒王今日想要朕的皇位,狼子野心,苍天可鉴,他鼓动太子只是其一,谋划多年,就是在这一日颠覆大燕的朝纲,你们这些大臣里,有几个愿意跟随他的,尽管站出来,朕倒是给你们一个择主的机会。”   底下的大臣们早已战战兢兢,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安稳日子过着挺好,谁要去跟随恒王。   而那些和恒王走到近的大臣们也都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家眷被曹贵妃迎着去了御花园里赏灯,威胁之意昭然若揭,一个也不敢出来。   眼下,没一个人站出来,大伙把目光望向太子,他缓缓起身,看向恒王说道:“恒王结党营私,勾结白阳城的劫匪,加害大理寺少卿魏临,还撺掇孤逼父皇退位,其罪当诛。”   “太子你说什么糊涂话。”恒王瞬间气炸了。   “你蓄意接近孤,想利用孤,把孤当做你的傀儡对吧?”   恒王此时明白过来,他哪里是懦弱了,他是站在自己对立的一面,他双目猩红的看着谢岐:“你……你给我下套。”   “是你先给孤下套。”   “既然如此,那今日本王就夺回一切。”   恒王摔了手中的酒杯,几十个埋伏的暗卫跳出来,他们有的扮作太监,有的扮作侍卫,还有舞姬的,暗卫们抽出手中的软剑,护卫在恒王身边。   只见恒王从一个侍卫手里接过一个鸣镝,朝着天空射去,届时,周围的侍卫连忙护在永徽身边。   “这是本王千军万马的号令,”恒王脸上闪出一丝狡黠的笑,又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太子射去。   永徽帝眼见行事不对,厉声道:“快,快去救太子,不要管朕。”   谢岐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恒王的鸣镝射进了胸口,他指着恒王道:“你……竟然谋害孤……”   宫宴届时乱做一团,大臣们躲的躲,逃的逃,而参见宫宴将领们手中没有兵器,只能利用宫宴上的桌椅和茶碗。   恒王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高手,不比永徽帝身边的差,只要宫门一破,那么他就能站在权利之巅。   永徽帝不顾身边一切的冲向谢岐,他怎么也没想到,恒王会对他的儿子动手,他的目标难道不是自己吗?   谢岐倒地不起,嘴角吐着鲜血,他抓着永徽帝的手道:“父皇,儿臣不孝……”   “这不是你的错,太医,快叫太医……”   “儿臣有话要说……儿臣只想……让父皇多看一眼,您不喜母后,儿臣担心您连我一起都不喜欢……儿臣想成为……父皇一样的人。”   恒王呆呆的看着父子情深,他一直以为,谢岐不得永徽帝的喜爱,父子两人早已各怀心思,一个想要皇位,一个似乎是想要废除太子,可如今看,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他算准了一切,却忘了,他们再怎么仇恨彼此,也始终是父子,难道皇家不应该是权利之上的吗?   永徽帝恶狠狠的看着恒王道:“既然你不给自己留退路,那么朕今日就成全你。”   只见天空一束烟花绽放,而后一阵呐喊的声音在皇宫响彻。   埋伏在皇宫里的士兵从四面八的涌了出来。   恒王看着领兵救驾的人竟然是襄王,心里暗叫不好,他本还疑惑,为何他没出在宫宴之上,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可眼下重重包围,他身边的人再强悍也无力抵抗。   谢岐被人抬走后,永徽帝来到恒王面前。   恒王身边的侍卫也察觉到事情不妙,他们是死士,为了主子,把命交出去,也不能背叛,两方僵持不下。   周围的大臣们也都战战兢兢,有的劝永徽帝赶紧撤离,有的躲在桌子底下保命要紧。   “从你养私兵的时候,朕就开始留心了,皇兄是不是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你知道父皇为何不把皇位传给你吗?”   “父皇他不过是被你的母妃迷了心智,你那里比得过我,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而已,哈哈……”   “因为父皇知道你会被权利迷惑,你没有爱民之心,心里只有权利,你自私自利,虚伪卑劣,若让你做了帝王,天下的百姓就要受苦了,这是父皇跟我说过的话,我本没想和你争什么皇位,是你自己绝自己的路。”   恒王依旧不肯投降,即便这些话早已让他内心溃散。   只听到有人来报,魏大人已经将城外的叛军包围,恒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哪个魏大人?”   传信的人答道:“还有那个,镇北侯府的世子,大理寺少卿魏临,也是大燕最骁勇善战的将领。”   “他不是死了吗?他怎么……他假死……”   永徽回道:“他不死,怎么让你放松警惕呢,朕也没想到你如此忌惮魏临,你等这一日许久,朕等你这一日也许久。”   原来,永徽帝什么都知道,篡权夺位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但也并不是什么也未做,他杀了太子,也没让永徽帝好过。   城外谢安被伏击,火光中看到身穿铠甲的将领拿着手中的长枪,将他的头盔挑了起来。   “拿着郡王的头盔,速速送到宫里去。”   谢安已经无力抵抗,直接竖起了白旗,他若不投降,只会死伤更多。   恒王始终不敢相信,直到看到谢安的头盔,才放弃了挣扎。   大臣散去后,沈弘之没有离开,这时候的永徽帝正因太子而悲痛,不能打扰,他问了永徽帝帝身边的杨公公,得知魏临在城外伏击了恒王的士兵,才真的放下心来。   一夜之争,恒王与谢安被关进牢里,恒王妃得知实情后服毒自杀。   这世间于他而言也无留恋,他想要永徽帝赐一杯毒酒,走的体面一些,又想要永徽帝放过儿子谢安,留他个性命,毕竟这一切都是他一手谋划,而谢安也只是听命办事。   “太子如何了?”恒王问。   “如你所愿,太子至今昏迷。”   “杀了我,那就一命偿一命。”   “杀了你千万次,也无法一命偿一命,你勾结劫匪,暗中搅合朝堂之事,劫走朝廷的军粮,想方设法的除掉朕的心腹大臣,别以为朕不知道,之所以忍你到现在,就是想要将你所有的势力一网打尽,让你永不翻身。”   恒王觉得,或许他真的看错了眼前的人,那个当初最不起眼的皇子,城府比自己还要深,他比自己还要会用人,也比自己更能忍。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永徽帝从牢狱里出来的那一刻,整个人异常疲惫。   虽然将恒王擒获,但他也损失惨重,谢岐危在旦夕,黎明时分又有人来报,说昨晚谢琰得知外面有叛军,带着一支兵出了皇宫,与城外叛军抗衡时,也受了重伤。   他膝下六子,只有三个活了下来,最小的那个常年离不开药,年纪又小,难道要弄到后继无人的境地。   城外,魏启忱马不停蹄的赶往昨晚的战场上,一番打斗,虽然没有横尸遍野,但也死伤无数,到处一片狼藉。   终于在一群正在清理战场的士兵里看到魏临。   魏启忱在宫里认领魏临的遗物时,就发觉许多可疑之处,那双官靴,明显比魏临的小一些,腰间玉带銙也与他身份不符,这些糊弄别人可以,糊弄他不行,于是那天面见永徽帝和一些大臣的时候,他也豁出了老脸,呼天喊地的哭了一阵。   永徽帝安慰他时,也是轻描淡写,这就让他更笃定心中的想法。   虽然知道魏临活着,但见到人时,心里的也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拍着魏临的肩膀,不知说什么好。   魏临跪下来道:“让父亲担心了。”   “为父怎么会不理解你,只是你这样苦了你媳妇了,我来时,家里人正请稳婆呢,应该快要生了,这里交给我,赶快回去吧。”   魏临紧锁眉梢舒缓一些,交代温言一些事后,就骑着马儿朝着京都城里奔去。   此时晚霞漫天,马儿穿过枫叶林,引得地上的枫叶翻飞,随着魏临一起离开的士兵早已追不上了,只能看着他红色的斗篷与枫叶林融为一体,慢慢消失不见。   赶到镇北侯府时,已经是深夜,魏临想要立即来到沈云簌的身边。   但自己刚从战场上回来,觉得一身晦气,来到长易住的房里,准备先把自己洗洗再过去。   魏临的出现,把长易吓了一跳,他手里的物件全都掉了,上前两步又止步道:“世子,您回来了,您是不是不放心少夫人生产,您放心,已经请了三个稳婆,都是熟手,您就放心吧啊,等回头不忙了,我一定会多给您烧一些纸钱。”   魏临气的直接走到长易面前,揪住他的耳朵道:“你以为我是鬼是吗?”   长易道:“您不是吗?”   感觉到魏临手上的温度,长易喜出望外,又说道:“奴才就知道您没死。”   “赶紧备水,我要沐浴,不能这么去见夫人。”   长易忙吩咐两个小厮去做,又提醒魏临,勿要直接去见沈云簌,以免吓到了人。   魏临觉得有道理,沐浴后,方来到后院。   或许正直夜晚,他的出现吓的北院一众丫鬟和婆子们惊叫连连。   唯有元氏慌忙上前,仔细查看他有无受伤,今日魏启忱离开时,就将魏临在城外伏击恒王叛军的事告诉她,又赶上沈云簌肚子有了反应,来不及告知,这府里,也只有她一人知道。   已经是后半夜了,沈云簌听着稳婆的话,可孩子依旧未生出来,阵痛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   魏临站在窗子前,每隔一阵就听到沈云簌的痛苦的□□,他也跟着捏了一把汗,比战场上厮杀还要让人提心,都说女子生个孩子就是走了一趟鬼门关,果真是这样。   本想进房里看一看,元氏和妙圆劝他不要去,怕他把人给吓到了。   直到黎明时分,听不到房里的声音后,魏临撑不下去了,不顾阻拦,快步来到房里,只见床上的沈云簌发湿透,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泡过似的,虚弱的样子让他心急如焚,却又不知如何帮她。   而沈云簌痛得已经失去了知觉,她觉得生不了这个孩子了,只听到耳边有魏临的呼唤,她努力睁开眼,果然看到了魏临,努力冲着魏临笑:“夫君,你是不是来接我了。” 第97章 第97章   ◎母子平安◎   魏临握拿着帕子, 擦拭着沈云簌额头上的细汗:“阿簌,你在努力一下可好。”   沈云簌只眨了眨眼睛,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点头, 她只觉的, 这次见到的魏临无比真实。   这时, 京都城里最厉害的稳婆来了, 她把不必要的人都赶了出去,魏临也不例外。   被撵出门后, 魏临不甘心, 却被元氏劝道:“稍安勿躁, 咱们还是听稳婆的话, 这次的稳婆了不一样。”   魏临焦急的来到窗边, 听到房内稳婆鼓励人的话,或许是不起什么作用,又是要挟人的话,总之, 就是要床上的人有些反应。   经过她的施针,喂药, 沈云簌又清醒过来,一个时辰后,孩子终于降生了。   只听房里传来响亮的哭声,接着春罗走出房间跟外面的人报喜:“恭喜夫人,世子,母子平安。”   元氏和魏临同时松了一口气, 今日可谓是双喜临门。   魏临迫不及待想要去房里看一看沈云簌, 却被元氏拦住了:“先不要急着进, 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母亲, 我想赶紧看一看她。”这个时候,只想陪在沈云簌的身边,告诉她,他来了。   “急什么,跟我来。”元氏直接拉着人离开。   魏临随着元氏来到长廊处:“母亲,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我倒是不苦,这段日子难为你媳妇了,不但要忍受有孕的苦,还因你的事搞的心力交瘁,在你祖母面前还要强颜欢笑,试问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魏临感到十分惭愧,对于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折磨,有几次,他差一点都忍不住,想要不管不顾的飞奔到沈云簌身边。   “我明白。”   “既然明白,别贸然进去,刚生完孩子,元气大伤,需要静养两日,待她心绪稳定,再见不迟,我担心的是,你见了她活,必定会情绪激动,太激动身体怎么承受得住呢。”   魏临点头答应,他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时候沈云簌看见自己,除了惊喜,最多的还是怨恨吧。   趁着她熟睡,魏临才敢悄悄走近,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   这时,妙圆悄悄的走过来,不敢发出声响,小声道:“世子,您还没看一看小公子呢。”   魏临方想起来,但他现在心思全都在沈云簌的身上,只淡淡道:“知道了。”   见沈云簌眼皮微动,魏临即可起身离开,并叮嘱妙圆把人照看好。   奶娘抱着孩子在隔壁房间,见魏临过来,把孩子抱出来给魏临看,他太小,也瞧不出像谁,但那娘说这孩子的鼻子和嘴巴像他。   魏临去了福安堂,魏老夫人得知自己又有了曾孙,精神气好了不少,这段时日,感觉的到家里人都刻意瞒着他,他们说魏临因公务外出,被问因什么事派遣,每个人回答的都不一样,有说去了边关,有说在青川县的,她多多少少看出些猫腻来。   见魏临真的平安无来了,竟忍不住掉眼泪。   魏临来到老人家身旁安抚:“怎么?见了我不高兴?”   魏老夫人难以言表,拿着帕子试了试眼泪:“原来总认为你是最让人放心的一个,可你这次真的要祖母操碎了心。”   魏临:“祖母,所有的事都过去了,往后我常来福安堂,就怕来的次数多了,惹得你心烦。”   “我何时烦过你,以后当父亲的人了,万事要一只身安全未前提。”   “孙儿明白。”   这两日,魏临一直隔着窗子偷看沈云簌,她元气稍稍恢复了些,面色也没那么苍白,和丫鬟们的话也多了。   她让孩子躺在自己旁边,用手勾着他的小手指,温柔的跟他说话,但他听不到,她让妙圆拿出古籍,想起一个寓意好的名字,翻看书籍时,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魏临想冲进房间里问她好好的哭什么,脚还未迈出去,长易小跑着过来道:“世子,宫里传召,要您进宫一趟。”   “知道了。”有些事,总是那么不合时宜的出现。   魏临叫来妙圆,叮嘱道:“注意夫人的情绪,别让她流眼泪。”   “夫人方才看书籍的时候,看见一个淮字,就跟着难过了,奴婢也劝不住。”   “……”魏临无言以对。   恒王被抓获后,永徽本想就地正法,冷静下来后,决定按照大燕律法,一条一条的把罪状列出来,此事事关重大, 要经过三司会审后再重新定罪。   谋反是大罪,与他勾结的大臣都要揪出来,一个也不会放过。   魏临回宫的时候,发现永徽帝苍老了不少,太子的事他已经得知,至今昏迷不醒,而五皇子不知从哪里带来了城外有叛军的消息,直接杀出了城外,受了严重的腿伤,此事,万万没有料到。   恒王被带到大理寺受审,刑部陈大人和御史台的段大人也都相继赶到,除此之外,还要杨公公和国子监祭酒旁听。   段世昌这次见面,明显比以往客气了不少,以往总是横眉冷竖,说些阴阳怪气的话,今日竟然对他嘘寒问暖,魏临不甚在意,只接把曾经收集到的证据给各位大人过目。   恒王被带到堂上,除了恒王,还有恒王的一众亲信,昨日都已经被逐一审问。   恒王带着脚镣进入大堂内,看到魏临,脚步停顿了下来,怒目灼灼的看过来:“你果真没死。”   “跪下。”一旁的狱卒直接将恒王摁倒在地。   恒王从地上起身,梗着脖子道:“本王不跪。”   段世昌道:“哎呦,还挺有志气,但你如今是阶下囚,是大燕的毒瘤,最好态度好点,否则,让你吃点苦头。”   魏临知道他一身傲骨,也未在这件事上纠结,他直接问道:“五年前,你勾结督粮官李斯,把朝廷运往边关的军粮收入囊中,你可认罪。”   “本王的确做过此事。”   “你派人搅乱边关战局,险些让庐城失手,为了一己私利,让五千精兵成了狄国的刀下亡魂,你可知罪?”   恒王没想到,魏临这件事也查出来了,这么说来,他所做的一切永徽帝都知道,为了引诱他,魏临还特地假装被那些劫匪害死,他半生都在筹谋,竟然被一个年纪轻轻的人给算计了。   “是本王做的,但不后悔。”恒王理直气壮说。   “死到临头,还嘴硬。”陈大人道。   “本王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一切,本王只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魏临笑道:“的确,你这只虎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是真龙,竟然妄想坐上皇位。”   御史中丞又补充了一句:“简直是痴人说梦。”   “你们……”恒王气的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话糙理不糙。   “恒王,你所做的一切,本官早已查清,陛下之所以看到证据没有直接对你动手,一来顾念你们的兄弟之情,二来也是想给你个回头是岸的机会,可你偏偏变本加厉,把手伸向边关,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你不但不知道收手,还打起了朝廷的主意,招降纳叛,结党营私,就你这般作为,还妄想成为一国之君,就你的品行就不够格,先帝慧眼,自然早就把你看穿了。”   魏临言之凿凿,恒王也安奈不住火气,欲要上前,又被狱卒摁在地上。   “谁给你们的胆量,对本王这般无理,魏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等你做了鬼,那将近五千的亡魂都会等着你呢,可没机会来寻我。”   “魏临,你果然是来寻仇的。”   他的确有私心,也想给曾经庐城之战的将士们一个交代,但在公堂之上,不易多说:“若你安生些,大燕与狄国的征战早就结束了,你背负的性命无数……对得起大燕的百姓吗?对得起为你舍身之人吗?”   他低估了永徽帝的智慧,更低估了魏临的能力。   面对魏临的威严,他竟然有种被折服的感觉,一场较量后,恒王认下了所有的错。   签字画押后,依照永徽帝的吩咐,给了他一份体面,赐了一杯毒酒,其子谢安判了流放。   与恒王结党之人,也要逐一查办,这些都交由御史台。   忙完官署的事,魏临匆匆回了镇北侯府。   今日,沈云簌已经开始下地走动了,她觉得身体有了些力气。   生产那天,她依稀记得看到了魏临过来,可她不敢问妙圆她们,觉得应该又是自己的梦。   这两日,也觉得镇北侯府的气氛怪怪的,每个人都异常的高兴,元氏跟她说话时,一直都在笑,她从来没见元氏这么精神过。   三个丫鬟也和往常不一样,做事一个比一个勤快,见了她也是笑脸盈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元氏过来,把她扶到床上坐下,跟她说朝中出了大事,中秋节时恒王谋反被抓,太子中箭。   才不过几日,朝廷竟然出了这等事,沈云簌震惊无比。   可又觉得疑惑,魏临的死跟恒王有关系,照这么说,残害魏临的人已经绳之以法了,即便如此,她也高兴不起来。   她要的是魏临平平安安的活着。   “我儿魏临他没有死,只是为了配合陛下引蛇出洞,才故意制造了这一场事故,阿簌……”   沈云簌抓着被角问:“母亲,你当真没骗我?”   “你刚生产完,不易太激动,故才没有告诉你,他在房外呆了两日了,昨日去了一堂宫里,今日午后又回来了,你们夫妻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元氏离开后,沈云簌呆坐在床上许久,她努力掐了自己一下,手指的疼痛告诉她,这不是梦。   这几日,总感觉有人看她,可当她望向窗子旁,又什么也看不到。   元氏和丫鬟们这么高兴,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既然他活着,为何不告诉自己一声,这段时日,她过的简直如陷阱了人间地狱里一样,好不容易从痛苦里脱离出来,他又回来了。   隔了一会,只见珠帘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看到熟悉的身影,沈云簌已是热泪盈眶。   她侧过来脸不去看他,不管什么原因,让她痛苦挣扎了这么久,不会轻易原谅。   珠帘外的魏临惴惴不安:“阿簌……我能进去看一看你吗?”   半晌,无人回应他,魏临直接走了进去。   沈云簌拭掉眼脸上的泪珠,怒视着眼前的人。   魏临来到床边,蹲下身,想要和沈云簌好好解释,还未开口,就被她用力推了一下,顺带骂了一句:“滚开……”   只是这一推,没有把魏临推开,反倒是她自己因力量上的悬殊,直接仰躺在床上。   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哭,魏临也有些害怕,弯腰去擦沈云簌脸上的泪,却被她扭脸躲开了,无奈,他对沈云簌说道:“那我先滚,等你什么时候想见我,我再滚回来。” 第98章 第98章   ◎伉俪情深◎   虽然嘴上这么说, 但他却未这样做。   僵持了一会,魏临伸出手捧着沈云簌的脸,让她看着自己。   四目相看时, 沈云簌眼中的热泪滚落出来。   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情有可原, 也深知魏临任务的艰巨, 可心里积压的委屈与愤慨让她无法立刻原谅魏临。   “我不原谅你……一辈子都不会, 你莫要再这样看我,你走吧。”   魏临声音低哑道:“那你就恨我一辈子, 我会求你一辈子, 但是现在, 你别推开我。”   沈云想把眼泪憋回去, 奈何泪珠像豆子一样, 越来越多,她想要伸手擦眼泪,却被魏临捉住双手,只见他俯身过来, 从脸颊到眼角,把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吻掉。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她手足无措, 沈云簌扭过脸,做出这种举动后,她现在更加心乱如麻了。   沈云簌不知,与他而言,何尝不是日日夜夜的焦灼,若是再继续等下去, 他迟早会疯掉的。   魏临起身, 揽着沈云簌的后背, 把她紧抱在怀里。   不管她反抗还是咒骂, 甚至像以前那样,不满的时候咬他,也都不会松开,她心里既然还有怨,那他等她发泄出来。   可得许久过去了,只听她盈盈弱弱的问了一句:“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身体很好,如说有伤,也是心里的伤,但见到你后一切都好了,你就是我的药。”   这些话听的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松开我。”   魏临在她耳边说道:“阿簌,我想你。”   沈云簌觉得自己也挺没骨气的,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她不想和他再对峙了,至少,先窝在他的怀里要一点点点慰藉。   “你别哭,哭了对眼睛不好,要不你骂我吧,想怎么骂就怎么骂。”魏临低头,看着沈云簌哭红的双眼。   沈云簌也正视着魏临的目光:“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值得你信任。”   “当然没有,我若见你,一切就前功尽弃了,你回京都后就被人盯上了,你知道吗?”   沈云簌点了点头,她是在见了康三爷后,察觉到有人跟踪她。   沈云簌不知,其实在上元佳节的时候,魏临就险些忍不住了,很想出来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很好,可后来意识有人跟踪沈云簌,察觉到恒王已经开始怀疑了,他到底是忍了下来。   窗外的天光逐渐黯淡,西边的云霞漫天,几麻雀在树枝上跳来跳去。   春罗和妙圆坐在房前的石阶上,两人已经吃了一盘子的桂花糕,桂花糕吃完,妙圆又从一个荷包里掏出两个核桃:“我们一人一个,这核桃皮薄,我能徒手把它掰开。”   “咱们还是去看看夫人吧,都这么久了。”   自从魏临进了房里就未出来过,算下来差不多快两个时辰了。   沈云簌的药膳还在火上煨着,春罗厚着脸皮敲开了门,进入房里,却见魏临端着小碗,正在哄沈云簌多吃一些。   见两人和好如初,春罗忙从房里出来,跟外面的妙圆说了此事。   妙圆把掰开的核桃递给春罗:“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我还未见过比咱们世子和夫人更伉俪情深的呢,两人正腻歪,我们要做就是躲得点。”   “是吗?这府里难道不是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最恩爱吗?”春罗不解的问,至少她从未见过两人起争执,倒是自家姑娘和姑爷吵了许多次架。   “这不一样,世子深情不是表面上的就能看出来的。”妙圆道。   也难怪春罗不知,当初被魏临派到落湘院的时候,就觉得他对沈云簌的好不一样,明明可以直接霸道的娶过来,非得绕一大圈,只是希望沈云簌嫁过来时是心甘情愿的。   到了深夜,魏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妙圆提醒道:“世子,隔壁房已经整理好了,您该去休息了吧,夫人这会也累了。”   魏临还未想要从这个房间里出来,只吩咐她们先下去。   不管魏临愿不愿意,春罗也要把话说出来:“夫人月子都未出呢?您不能就在这里。”   “等夫人睡着了,自然会离开,端水递茶这些小事我来做就好。”见春罗和妙圆都犹豫着不动,魏临继续道:“照顾自家媳妇不是应该的吗?你们别跟我抢功,赶紧走。”   每次睡觉前,奶娘都会把孩子抱过来一会,魏临却说等明日了看也不迟,沈云簌不乐意,躺在床上,眼睛看着纱账,问道:“你不喜欢他吗?”   “嗯,的确不太喜欢,为了把他生出来,把你折腾成这样,我都以为差一点失去你了。”   沈云簌瞪了魏临一眼,扭过脸去,也不跟他说话了。   魏临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床边坐下:“你生的孩子怎么能不喜欢呢,为夫逗你呢,孩子名字你起好了吗?”   沈云簌扭过脸道:“没有,这不是你的事吗?”   “那你之前为何翻看古籍?”   “你怎么知道?”   他在窗子外站了三日,一举一动都清楚的,但又不想被沈云簌知道,只清了清嗓子道:“妙圆说的。”   “你胡说,帮我拿书的向来都是春罗。”   “那你想好了吗?”魏临问。   “没有。”沈云簌发现,那么多的字,竟然不知道如何选择。   “就叫魏翊吧,希望他以后积极向上,不断进取,振翅高飞。”其实再得知沈云簌有孕时,他就想好了两个名字,一个男娃名字,一个女娃名字。   “魏翊。”   的确是个很好的名字,沈云簌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像魏临一样一直往前飞,抓都抓不到,她想了一会道:“那他的字就让我来取,就叫燕归吧,飞得再远再高,也要像燕儿一样,每年都要归来。”   “好。”魏临笑着答应。   等着沈云簌睡着了,魏临出了房门。   见魏临出来,长易忙过来道:“世子,温公子已经等你多时了。”   “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魏临不满的说。   “您不是吩咐过,您进了房里,天大的事都不要过来打扰吗?再说了,温公子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临一时无言对,径直来到前院的书房里。   战场已经清理干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落实,回报完一切,魏临道:“以前委屈你了,本可以在朝着某个一官半职,安稳度日,却偏偏要风里来雨里去,还要做一些危险的事,以后在京都安顿下来吧,先在镇北侯府住着,等朝堂稳定后,我会带你见陛下。”   “世子,做这些事都属下愿意的,并没有觉得委屈。”   “嗯……你先留在南苑,往后,皆可光明正大,无需躲躲藏藏。”   “是。”温言道。   九月,天气转凉。   在一场绵绵小雨中,太子薨逝了。   太子妃哭的肝肠寸断,在外人看来,太子妃对太子情深不渝,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太子对她不好,心里还有别人,她伤心最主要的原因往后就没有了依靠,在宫里定然举步难行。   何皇后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早已心如死灰。   她早就想好了,若她儿离世,她就跟着一块去皇陵里守着。   经此一事,觉得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大量的精力放在和曹贵妃的较量上。   永徽帝本不愿何皇后守皇陵,但何皇后心意已决,商议后,便决定把皇陵附近一座院子修缮一下,再让何皇后过去。   见太子妃几次哭的晕厥过去,何皇后也觉得她呆在这宫里也没什么意义,提议可以跟她一起去。   听到这里,太子妃慌了,她还有大好的年华,怎么住在皇陵里孤苦一生呢。   “臣妾当然是愿意的,但臣妾还有父母未尽孝,若是可以,准许臣妾回家。”   自古哪里太子妃再回家的道理,何皇后冷哼道:“也难为你了,想走也行,以后不要出行在京都,远走他乡,你可愿意?”   “臣妾愿意。”   何皇后之所以答应,也是太子醒来的那一日,要她往后不要难为太子妃,也算回报她多日的照料,她已经心如止水,不想再难为任何人。   大丧过后,一切趋于平静。   永徽帝上早朝的时辰越来越短,甚至有几日不上朝,奏折也是一日一日的堆积在那里。   这日,永徽帝叫来了魏临,两人在御花园中散步。   正直深秋,凉风飒飒,往昔青翠的草木有的泛了黄,有的染了红,放眼望去,满园五彩缤纷,看的人眼花缭乱。   永徽帝上了几层台阶,来到观景台,俯瞰看着御花园,这里是他从小到大的地方,一切皆如过眼云烟。   “朕看似赢了,实则是两败俱伤。”   魏临道:“陛下,切莫太过伤心,保重身体要紧。”   “魏爱卿,让你假死日子,苦了你了,你为大燕费心费力,为的是什么?”   “陛下,臣在战场上时,只为打败狄国,能早些回家和家里人团聚,在大理寺的时候,见了许多冤案错案,为的是一个公正,假死之后,与家人隔离,为的是死于庐城的兵将讨回一个公道,若恒王篡位成功,大燕将来会陷入一场劫难,他们说臣善战,但臣最不愿的就是征战。”   “说的好,未来的大燕需要你,听说你有几个人要举荐?”   “是,这些人里都是能力出众之人,如今朝廷正需要人才。”   “你的折子朕会批阅,今日就到此,你回去吧。”   沈云簌出月子已经一个半月了,魏临公务繁多,又赶上太子之事,满月宴延迟了将近半个月。   满月宴这日,沈家人来的最早,沈弘之是第三次见自己的外孙,沈时尧和庄晓仪则是第一次来,几人站在小木床前看了又看,直到魏启忱把他们请正厅里叙话,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今日满月宴由元氏操持,沈云簌也乐得轻松,将一众闺友请到了花厅里品茶闲聊。   因太子的事,南佳县主心情不佳,毕竟与太子关系一直很好,来这里送了礼后叙了会话就走了。   秦悠与薛齐光的婚事因太子的丧事延迟到了明年春,戚灵溪婚事已经有了着落,是太府卿家的长子,令她苦恼的是,她那日因身子不适,没能见到人,但听父母说,此人长相不俗,不能错过,一口答应下来。   只是往日里总喜欢热闹的魏惜不知道哪里去了,一直都未见人。   沈云簌让妙圆去寻她过来,妙圆去了许久后才返回,趁着旁边没人时,悄悄告诉她,魏惜没来花厅是因为去了南苑和温言先生下棋。   沈云簌不甚在意,到了开席时间,却还未见魏临从宫里回来。   昨日还说以后要以家里事为重,自己儿子的满月宴也能撇下不管。   正当她决定不等他的时候,见魏临带着长易匆匆赶来。   沈云簌正要走,被魏临叫住,并解释道:“今日大理寺来了一桩案子,去了一趟城外,夫人,等急了吧。”   听到一件棘手的公务,沈云簌也不在意了,只到了一句:“开席了,赶快进去吧。”   走至门口,两人分开,沈云簌去了女席,却见魏惜站在厅堂门口,对着男席那边偷看。   “看什么吗?”沈云簌凑近问。   魏惜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说:“四嫂,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一直都在外面,你站在这里看谁呢?”沈云簌顺着魏惜的方向看,这个位置除了可以看到魏家的几个宗亲之外,还可以看到温言,宗亲中一位长者和温言正在攀谈。   “四嫂,咱们进去吧。”   “你是在看温先生?”   “没有,我只是觉得大伯有些奇怪,平日里总是严厉极了,见了温先生怎么笑的合不拢嘴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家的女儿到了年岁,该订婚了,怕是想让温先生做他的女婿吧。”   魏惜听了直皱眉头,那位旁支姐姐虽然容貌不差,但人挺高傲的,与温言并不想配:“真的吗?”   “我乱猜的。”   满月宴结束,沈云簌也有些乏累,送走了女宾,她回到房里小憩。   外面起风了,银杏树上的叶子被风吹落,有几片叶子从窗子处飘进来,妙圆见状,忙关上门窗,回身时,见侧躺在榻上的沈云簌已经睡着,帮其盖上毯子后,离开了房间。   睡梦中,沈云簌感觉有人揽了她的腰,她睡的正好,把那人的手推了一下,翻个身想要躲开,一股温热的气息随之扑面而来,沈云簌睁开眼睛,看到魏临的脸近在咫尺,还霸占了一半的美人榻。   “你怎么在这里?”   “官署的事都处理完了,今日到明日,我都留在府里陪你。”   “哦。”   沈云簌继续闭上眼睛,她做了个在河边抓鱼的梦,刚想继续做梦,又被魏临打断,他凑过来,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第99章 第99章   ◎适可而止◎   “夫君, 你能不能不要闹。”沈云簌闭着眼睛说。   他已经忍了一个半月了,算上分开的日子里,准确的说, 已经快一年了, 起初沈云簌身子羸弱, 他看了都心疼, 最多也是吻她一下,抱着她说一些让她脸红的悄悄话, 就适可而止了。   今日从外面回来, 见站在门口的沈云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色, 或是在房里长时间呆的缘故, 终日没晒过太阳, 她的脸白的如一团雪,加上不点而朱的唇,又梳着精巧的回心髻,衬的她更加娇媚, 看了怎么能不叫人心动,又或者说, 有些让他热血沸腾。   沈云簌已经睡了小半个时辰了,这会差不多,魏临捏着她的下巴,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被他弄醒后,沈云簌不满的瞪着魏临:“你想干什么呀?”   “我……我们很久都没有……能不能……”   从魏临的炽热的眼神里能感觉得到他想做什么, 没等他说完, 直接拒绝:“不能……”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 你那点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 不能。”沈云簌知道,魏临不会把她怎么样,除此之外,还唯命是从。   “那要我等什么时候?”魏临声音低哑着问。   沈云簌想了想道:“等到……郎中和稳婆都说了,至少三个月,或者四个月……吧”   “是吗?”魏临有些不太相信,眼下她的气色如初,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原以为可以了。   “嗯。”沈云簌很认真的点头。   魏临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沈云簌,大手揽着她的细腰,虽然比以前珠圆玉润了些,但她的腰还是那么细。   他慢慢的拥紧了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制止她:“别动,让我再抱一会。”   沈云簌除了眨眼睛,几乎不能动弹,发现自己的睫毛可以扫到魏临的脸颊,她继续眨着眼睛问:“痒不痒。”   “痒,简直让我心痒难耐。”魏临语气里尽显无奈。   沈云簌面颊微微泛红,她觉得魏临今日应该喝了些酒的缘故,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可他身上的酒味也不大,只有一点点,疑惑之际,他的吻就落下来,一点点的循序渐进,从轻柔到强势的占有,沈云簌感到应接不暇。   这段时日,魏临都是吻她的额头,或是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她的唇,浅尝辄止,可今日索要的似乎有些多了。   稳婆和奶娘交代过,至少要一个多月后才能行房,算下来世间刚刚好,许久未做这等事,她心里上还没准备好。   可架不住魏临攻势强悍,一番炽热的角逐后,沈云簌从被动到迎难而上。   他若真的很想,也不是不可以,就在以为有下一步进展的时候。   魏临忽然放开她,从榻上起身,整理起凌乱的衣角,顺带还把她凌乱的发丝梳理了一下。   沈云簌愕然,有种被人从嘴里抢走了一块糖的感觉。   她不知道,再继续他真的就要忍不住了:“我去书房一趟,你继续睡吧。”   “……”沈云簌皱着眉头,把毯子拉过来,盖住自己的脸,把她弄醒了又要她继续去睡,这会还怎么睡得着。   等他离开,又悄悄掀开毯子,魏临忽然抽身离去,心里莫名有些失望,她以为的事,竟然没有发生。   魏临觉得自己就不应该来寻沈云簌,软香温玉的美人在怀,天知道他怎么承受过来的。   十月下旬的天,越来越很冷了。   难得今日天气好,沈云簌带着燕归在门廊下晒太阳,戚灵溪忽然找上门,邀请她去品茶赏菊。   她在北院闷了许久,也想出门透透气,刚出门,戚灵溪就拉着她的手说明来意:“阿簌,这次你得帮帮我。”   原来戚灵溪与太府寺卿家的长子于公子议亲,经过一番打听,得知他在天景阁里用膳 ,于是想找个机会见人一面,心里面好有底,她不想盲婚哑嫁,至少知道自己未来的夫君长什么样,脾气好不好。   那日在别人的指引下,她见了人,对方长相比她想象的可要好的多,都说他是文弱公子,却他一点都不弱,整个人器宇轩昂的,这一见,就几乎要把她的心勾住了,她主动上前搭话,两人相谈甚欢。   正当她送上亲手缝的荷包时,才知道来人并不是什么于公子,是自己搞错了人。   顿时觉得无地自容,慌忙离开,离开后才发现,自己送的荷包还在他的手上。   想要要回去时,人就走了,她一路跟着,想找个机会,却因不敢上前,错事了良机。   这几日,她经过打听,才知道那人是在边关大杀四方的李承霄,顿时,就有些害怕了。   她现在就想寻个人,帮把自己的荷包要回来,因为上面秀了她的名字,她不敢跟任何人讲出来,觉得对方一定会笑话她,也不想自己主动去要,想托付个人,本来去的是自己的丫鬟,去了却被拒绝了,还说丫鬟自作主张,想要要回荷包,要她自己过去。   后来她想要秦悠和薛齐光帮自己,可薛齐光那个碎嘴子定然会把她的丑事四处宣言,就忍住了。   后来听说李将军与魏临的关系很好,想来沈云簌也会同他认识,世子夫人要荷包,就不信他不给,她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沈云簌这里。   沈云簌听了事情的经过,决定试一试,戚灵溪早已经递了帖子,要李承霄今日在这里等她。   沈云簌独自去茶楼里帮忙要荷包,戚灵溪则在马车里的等。   一刻钟后,沈云簌从茶楼里出来,并没有要回自己的荷包:“他说忘了带了,要你明日去他府上。”   戚灵溪面颊微红,为难的说:“我去?我怎么去,我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主动上门呢,这要是让父亲母亲知道,不得骂死我。”   沈云簌上下打量戚灵溪:“是吗?你以前可没这么矜持,这点小事怎么就难为住了你了,不过你要是不愿,他说还在这里见面,其实明日你们见一面也无妨。。”   “可如今我真在议亲,这么做不好吧,还是算了。”   沈云簌也未说什么,见她一脸难色,决定明天再去帮她跑一趟,且跟戚灵溪保证,此事谁也不告诉。   今日见李将军,的确是人中龙凤,说起来,他还搭救过自己的父亲,这回去的路上,沈云簌就把李将军为人如何,做了那些事说出来。   戚灵溪捏着帕子在想,若他是太府寺卿家的公子就好了,可世间万事怎么都能随了她的意,不见他,也是不让自己产生不该有的念想。   翌日,沈云簌顺利拿走了荷包,这边拿到荷包的戚灵溪顿时轻松了不少。   为了犒劳她,戚灵溪要请沈云簌在酒楼里用膳,沈云簌可没心思,今日和李承霄递荷包的时候,看到一个急匆匆的身影略过,虽然是一个背影,但一眼看出是魏临。   他们见面的地方在茶楼后院的亭子里,来往的人都可看见。   沈云簌觉得,这等事躲起来不太好,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但这会只想赶紧回家,跟魏临说清楚。   等她回到府上,并没有见魏临回来,直到日暮时分,才听到妙圆说魏临回来就去了书房。   知道他是醋坛子,更何况此人是玉树临风的李承霄,沈云簌直接推开书房的门,扫视四周,看到魏临懒散的靠在圈椅上,房里光线黯淡,她也看不太清魏临的脸。   沈云簌来到烛台前,把灯点上,回身看着魏临。   只见他眉心微皱,满眼的疲惫,沈云簌大抵已经猜到他为何这幅样子,直接问道:“你该不会觉得我今日见李将军,以为跟他有私情吧?”   “……”魏临微微楞了一下,没想到沈云簌单刀直入,仔细想了想,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没有此事了。   魏临回来时,也想了一路,也觉得不可能,他与沈云簌一路走来,也不算太容易了,可看到递荷包的一幕,心里面十分的不舒坦。   沈云簌在魏临的对面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把戚灵溪的事娓娓道来,末了叮嘱了一句:“此事,事关戚家姑娘的名节,你可万万不要张扬出去。”   魏临没说话,沈云簌就当他默认了:“今日和李将军聊了几句,发现她挺随和的,按理说,像他这等这个战沙场的人,应该是十分威严的,但李将军却不同,没有架子不说,待人也十分有礼,嗯……是有些可惜了。”   魏临眉头皱的跟一团麻花似的,沈云簌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没能和戚姑娘好事成双,实在可惜了。”   其实他今日正烦心,除了今日撞见沈云簌见李承霄之外,也因永徽帝要他协助襄王去陵州一事。   恒王虽然大势已去,可陵州那边还有一部分的势力,若不及时铲除,后患无穷。   今日襄王邀请他去茶楼一叙,在三楼雅间了看到沈云簌的身影,他忙下楼去寻她,却撞见让人揪心的一幕。   前两日处理一桩案子,妻子在丈夫外出期间,与他人私通,酿造了一起谋杀情夫的祸事。   他当时还严厉的批评丈夫,说他心胸狭隘,大不了和离就是,为何非要做出疯狂的举动,以至于半生都要在牢房里度过。   如今来看,狭隘的是他自己,现世报来到太快,他没那人的丈夫有勇气,直接拿刀砍人,他只想当做什么事都未发生,冷静下来后,又给沈云簌找了许多需要见面的理由。   今日,忽然有个问题萦绕在心头,若沈云簌真的弃他而去,那他该怎么做,回到书房,也是想让自己静一下。   他发现面对沈云簌的时候,越发控制不知自己的情绪。   长易曾也说,他在外面跟回到府里不一样,在外面有些专横,回到家所有的气势全都没了,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他还斥责长易多嘴,威胁他要把舌头割下来。   今日觉得此话似乎说的对,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   听沈云簌讲述后,心情也豁然开朗,他们彼此是要有些信任的,正要起身时,却听沈云簌问道:“当初,我父亲要我去感谢李将军,妙圆说那人长相面如夜叉,不要我去,后来你跟我跟一起去了,说到底,没能见到李将军,多亏了夫君暗箱操作,平日里那么多,还真难为你了。”   魏临自制理亏,接受了沈云簌的阴阳怪气:“此事时间久远,我都想不起来了。”   “哦,夫君贵人多忘事哦,那就理解一次。”沈云簌的表情就好像把一切看穿似的,只是不点破他罢了。   “我要回陵州了,少则一个月,多则到了过年才能回来……”魏临没有继续说,想看看沈云簌会什么反应。 第100章 第100章   ◎初雪时◎   沈云簌知道魏临要去做什么, 陵州还有恒王残存下来的余党,不难猜测,魏临去做事应该十分危险。   心里顿时就感到一些不安, 但她也不能阻止他去, 他去陵州想必是永徽帝的命令, 魏临是不会违抗圣明的。   魏临等了半晌, 只是见沈云簌低着头沉默,她此刻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他从案桌前起身, 来到沈云簌前, 弯腰把手撑在圈椅的扶手上。   魏临是故意把时间说长的, 察觉到她眼神里的不安, 改口道:“我一个月就回来。”   “你若去了,岂不是很危险。”沈云簌抬眼看着魏临,目光触及时,一股子的辛酸无奈从眼中划过。   “嗯, 的确是危险,但总要有人去做吧。”   她早就该明白, 魏临肩上的任务多,不会像寻常人那样趋避厉害:“既然知道自己要做这么多危险的事,那你当初就不该来娶我,嫁给你,还不如找个寻常人家……”   话落后,沈云簌有些后悔, 窝在心里不痛快, 说出来又让他难过, 只见魏临的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眼神里似乎蒙了一层冰冷的霜,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抱怨他呢,于是主动抱了他:“我只是随便说说,嫁给你也挺好,至少你现在还在还活着呢。”   “……”   魏临其实很惭愧,让沈云簌跟着担惊受怕,甚少这般挫败过,如今看自己,连最寻常人的安稳日子都给不了沈云簌。   “你放心,我现在也怕死的很。”   魏临握着沈云簌的手从椅子上起来:“走吧,看看燕归。”   今日他才发现,燕归手可以抓东西了,跟他交流时,也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沈云簌抱着燕归的时候,小家伙的嘴巴说个不停,但被他抱起时,立刻变了脸,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魏临也不太会跟孩子交流,抱了一会,就交给了奶娘。   虽然孩子快两个月了,他至今都没能适应好这个身份,但沈云簌夫君的身份确实很让人受用。   待到奶娘离开,沈云簌道:“你怎么一点都不会哄孩子,你要学着跟他说话的。”   “嗯,比起哄孩子,我更喜欢哄你,哄孩子不太擅长。”   “……”   魏临在一个清冷的早晨离开京都,他一走,沈云簌空闲时间也多了一些,趁着天气好,沈云簌去了货铺一趟。   货铺掌柜经营的很好,也未见账册有什么问题。   以前在宜州的时候,有时账册会有一些小的问题,被她指出来后了,才未有人敢在上面做手脚。   可在京都从未有过这方面的差错,说到底,还是有魏临的存在,底下人都不敢偷奸耍滑。   从货铺里出来,沈云簌去见了秦悠,她很久都未去过听风巷了。   两人在院子里闲聊,听秦悠说了关于文国公府的事,虽然是陛下赐婚,但薛夫人对她这个未来儿媳依旧不太喜欢,说话也十分疏离,秦悠也不在乎这些,她知道凭自己身份很让薛夫人喜欢自己,即使她做的再好,但她说的那些阴阳怪气的话秦悠也不在乎,甚至于有些可笑。   薛齐光去战场多半的原因是为了娶到她,她受一些委屈也不算什么。   “前些日子,我那未来婆母硬要我学规矩,还以为那些规矩挺难的,其实再简单不过了,让我头顶一个碗走来走去,别说走了,就是跑,我也能顶得住。”   沈云簌哈哈笑了起来。   “这几日,因为太子妃,不对,这会应该叫薛四姐姐,因为她的事薛夫人正犯愁呢,没空管我。”   “出了何事?”   “皇后要她去一起守皇陵,她不想,但若离宫就不能留在京都,这会在薛府里哭的死去活来,她想要在京郊留下来,薛夫人知道了,把此事传到了皇后哪里,以免她所作所为连累薛家。”   “还挺可怜的。”   秦悠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都忘了她想做什么了吗?”   “若是因为我,大可不必记恨她,以后进了薛家,多留个心眼。”   “我嫂子也这么说,可我觉得有些人不用理会,若是触犯了本姑娘的底线,那就打回去,让他们都怕我,谁都不敢惹我。”   沈云簌想了想,虽然简单粗暴,倒也是个法子。   仲冬将至时,下了一场小雪,清早起来,沈云簌就看到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   用过早膳后,邓氏把她叫到身边,跟她说魏惜这段时日有些不太对劲,按理说,这下雪的天,她应该撒欢似的往外跑,堆雪人,打雪仗。   可这次,却一个人躲在房里不出来。   有时抱着大肥自言自语,也甚少见她笑了,以往很感兴趣的事也不喜欢做了。   起初以为是害了病,叫来郎中过来,说魏惜身子很好,并无大碍。   如此看来,就是心里上有了问题,邓氏更加着急了,首先想到和魏惜关系好的沈云簌。   沈云簌听了邓氏的话,去了淳湘院,只见魏惜一个人抱着手炉坐在亭子里。   沈云簌把她叫到房里,先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等她无意中提到魏临时,魏惜问:“四哥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吧,都已经开始下雪了,最迟年前就能来。”   魏惜轻叹一声:“那也太久了。”   “是吗?”沈云簌诧异,即便是现在,魏惜也不太愿意和魏临呆在一处,总觉得魏临太过严厉,这会竟然想他赶紧回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嗯,那个温言先生应该会和四哥一起回吧。”   沈云簌方想起来,魏临和温言是一起离开京都的。   “这个我不清楚,我听长易提起过,好像温先生回来就不会留在镇北侯府了,以前温先生是六品校尉,后来帮着你四哥出谋划策,也算半个军师,后又以商人之名,掩盖暗卫的身份,这次回来,至少也会官复原职的吧。”   魏惜没再继续问,只是对沈云簌笑了笑:“原来他不止是商人呀。”   “嗯,温先生挺厉害的,听说他去过大燕很多地方,走南闯北,很多事情都是他来做,不过你问他干嘛?”   “我只是觉得他人很好,他上次说有机会带我去看打铁花。”   “你若想看,找机会让你四哥带咱们一起去,以后你应该与别的男子保持距离,毕竟男女大防,会影响名节的。”   魏惜轻叹一口气:“嗯,我都明白。”   沈云簌察觉到了魏惜对温言似乎很不一样,莫不是瞧上了温言,但她不好直接问出口。   此事,也不知该不该和邓氏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等他们回来再定夺。   初冬时,福安堂里摆宴。   最近喜事多,魏老夫人精神奕奕,和大伙在厅堂里和人闲聊,厅堂里时不时的发出阵阵消失。   今日,沈云簌才知,明州那边传来了消息,魏瑶与明州之州的公子已经成婚,魏老夫人特地让人送了一份嫁妆过去,曹氏也在那边适应了生活,暂时不打算回来。   元氏也和魏老夫人商议,等燕归周岁后,重新回到竹水山庄。   魏启忱不太愿意,当着大伙的面说元氏只顾自己清净,不考虑别人,元氏也不恼,她的确喜欢安静些,也过惯了田园日子。   魏老夫人看出自家儿子的心思,他想和元氏重修旧好,于是顺水推舟:“若真想走,你夫妻俩一起去。”   元氏没在说什么,一个征战沙场的人,怎么会和他去过平淡又无聊的日子,怕是两三日魏启忱就厌烦了,只答应道:“此事也要看侯爷的意思吧。”   既然都给了台阶,魏启忱也道:“儿子听从母亲安排。”   元氏看了魏启忱一眼,若不是这里人多,他就要笑出来了,第一次听见魏启忱说出这番话来,年轻时,要多狂妄就多狂妄,临老了,开始听母亲话了,真是稀奇的很呢。   沈云簌也感觉到公婆和婆母之间的微妙,两人都喜欢燕归,她也经常让奶娘抱着燕归去明裕堂里,这样两人就能凑到一块了。   魏启忱看着燕归一天天的长大,也会感慨:“这孩子越来越像叙淮了。”   元氏笑了:“叙淮小时你有几日在府里,怕是在梦里才见过吧。”   身边老奴道:“夫人有所不知,侯爷经常会找画师作画,别说世子的画了,您的画就有好几副呢。”   元氏震惊,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魏启忱瞪了一眼多嘴的老奴。   元氏忽然明白,有一段时日,府里确实来过一两个画师,但她以为画的是花草树木,她那时忙,从未在意过。   初雪后,沈云簌收到魏临的一封信,信上说,陵州事宜繁多,要腊月才能回来。   听说陵州到了冬日比京都还冷,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她让春罗把文房四宝拿出来,给魏临回了一封信,说着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想到魏惜那日打听温言的事,他在信的末尾多问了一句:“温先生会和你一起回了吗?”   仲冬的最后几日,天气越发的冷了。   沈云簌害冷,抱着手炉不想出门。   可今日妙圆急匆匆跑来,说魏临今日午后就能回。   魏临竟然提前回来了,沈云簌喜出望外,让春罗重新她帮她梳洗打扮。   府里的管事已经去接应了,她又吩咐下人,备好果子茶点,和魏临所需要的东西。   算一下,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这段时间,她无心做事,准备去福安堂里等他。   刚出房门,就见一个身影急匆匆的从长廊里赶过来,那人身披墨色披风,瞧着身形怎么像是魏临,沈云簌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又自己瞧了一眼,的确像他。   此刻,他已经转了弯,迎面走来。   作者有话说:   这本文这个星期差不多就完结了,正文完结后会有番外继续连载,预计下个月的月初结束,谢谢宝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笔芯。 第101章 第101章   ◎枯木逢春◎   “他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沈云簌提起裙摆,朝着魏临跑过去。   曾几何时,他想让沈云簌看到他时, 会欢呼雀跃的朝他过来。   但在他面前, 沈云簌向来矜持有礼, 早已不再奢望, 以至于看到沈云簌朝着她跑过来的时候,有些不太刚相信。   直到沈云簌扑进怀里, 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 他们之间, 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了。   可此刻的心却枯木逢春时, 旱苗得雨后。   沈云簌被魏临抱到的喘不过去, 抗议道:“夫君,你的手太紧了,有些喘不过气了。”   魏临稍稍松了手,凝望和沈云簌的眼睛:“你上了妆。”   这都被魏临看出来了, 岂不是让她知道,为了见他故意打扮的。   “嗯, 稍微上了一点点……”沈云簌笑弯了眼睛。   未等她说完,他低头吻了她的唇,以为只是蜻蜓点水,以慰相思,可他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   这府里还有其他人呢,丫鬟婆子都在, 魏惜也要说来找她, 青天白天的, 怎么能这么不克制自己。   “你……干什么呀。”沈云簌忙推开魏临, 四处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全都走了。   正想斥责魏临行为鲁莽时,去又被他揽住腰,继续方才的事,既然周围都没人了,那还有什么顾虑。   魏惜来到北院,先在长廊里看到温言,心中一喜,走近时,发现不远处的四哥和四嫂,疑惑道:“她们干什么呀。”   温言转身,忙用手捂着魏惜的眼睛:“你别看。”   “为什么不能看。”魏惜想要挪开温言的手,奈何他的力量太大。   不但挪不开她的手,还被她拖了出去。   出了门,魏惜道:“我猜到他们在什么,你捂着眼睛也没用。”   “那你就识相点,先别过去,”   魏惜笑了笑:“温言先生怎么不识相点,赶紧走了呢?你能看,我为什么就不能了。”   温言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转过身离开,见他要走,魏惜连忙跟上:“温言先生,打铁花真的好看吗?你何时带我去呀……”   “嗯,这个以后再说吧。”   冬日里,最让人眷恋的,还是那一束暖阳。   每日午后,沈云簌都会煎上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看账册。   而今日,全被魏临打乱了。   被魏临抱进房间里,就把她困在美人榻上,一番耳鬓厮磨后,魏临在耳边问:“你说的,三个月。”   一个多月未见,本想和他好好聊一聊,没想到魏临着急忙慌的做这事,青天白日的,都已经被人看了笑话了,若继续躲在房里半日,此事传出去,别人该怎么想他们。   在魏临又要凑过来的时候,她忙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你刚来,去给祖母和父亲母亲请安了吗?”   “明日吧。”   “不行,这样不合礼数,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先去福安堂里。”   魏临见她态度决绝,答应了沈云簌的要求:“好吧。”   方才离魏临近的时候,发觉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一直没机会问,正想解惑时,魏临站起身走了。   暮色四合时,镇北侯府的灯笼一个个都亮了起来。   妙圆今日特地在在浴盆子里放了许多的花瓣,整个与净室里都是香香的。   沈云簌总觉得太刻意了,搞的好像刚成婚时一样,叮嘱妙圆以后无需用这么多花瓣。   虽然满心满眼都是魏临,但也不用刻意讨好他。   虽然假装淡定,但她还是有些小紧张的,算下来有一年之久未和魏临行周公之礼,加上她又经历生产,心里有些担忧,也不知他们还合不合拍了。   沈云簌头发也绞干了,妙圆退出房里。   等了许久,都未见魏临回来,他刚回京都,想来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   沈云簌打了哈欠,顶不住困意来袭,她决定不等魏临了,刚从榻上起身,就见有人拨开了珠帘。   只见魏临披着一件棉披风,披风里是一件中衣,他的发还有些湿。   沈云簌拿起帕巾,要帮魏临擦拭头发。   他身量高,这般站在着实费劲,央求道:“配合一下可好。”   魏临只顾看沈云簌了,没一事到这一点,他坐回椅子上,问:“是不是让你久等了?”   “我才没等你呢,我都就要睡了。”   魏临抬眼看着沈云簌,手臂靠在椅背上:“有些事还未完成,怎么能睡呢?”   “什么事?”沈云簌好奇的问。   魏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然是你我之间……一些愉快的事。”   沈云簌恍然明白,见他故意挑逗自己,把帕巾扔到他身上:“你自己来吧。”   这会房间没有别人,魏临也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不待她离开,即刻他把人拉进怀里,问:“想……我了没有?”   沈云簌没答话,但也点了点头,她还有好些话要跟魏临说,想知道在陵州过的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还有他身上怎么有一些药味。   还未等她问,就被抱着人来到拔步床前,顺手把纱账也落下了,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光线一下子黯淡起来,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他问:“这次,不会再拒绝我了吧。”   沈云簌点了点头,迟疑一下,伸手去解魏临的中衣,手还未碰到,却被他制止了,疑惑之际,魏临扯过被子,把她直接罩了进去。   她完全看不到一点亮光,心脏也随之跳的厉害,只听耳边说道:“别怕,为夫不是生擒猛兽。”   被她看穿,沈云簌有些窘迫:“我才没有……”   剩下的话,被魏临的吻淹没,她如遭遇暴风雨的船,被动的吹到暴风雨的中心。   不是生擒猛兽,胜似生擒猛兽。   无意中,她的手摸到了魏临的后背,察觉到他的后背上似乎有伤口,想问他怎么回事,   骤雨初歇后,她拉开纱账,要看魏临的后背的伤,却被魏临制止。   “别看。”   越是这样,越想知道怎么回事,她扯开魏临搭在身上的中衣,但见后背上醒目的伤口,足足有她手掌那么长。   既然受了伤,不好好的歇着,还抓着她云翻雨覆。   “你故意瞒着我什么意思?”沈云簌心口一阵难受,不知道该可怜他,还是该恼恨他。   “嗯,我怕你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呢。”沈云簌仔细看着魏临的伤口,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不难看出伤口很深,沈云簌忍不住叹息。   魏临把人拉进怀里安慰:“嗯,有些事是避免不了的,大部分余党都已经擒获,剩下的成不了气候,事情都过去了,无需再担心。”   沈云簌不知该说什么好,想到今日魏临的怪异行为,和身上淡淡的药味问:“所以,你去让长易帮你上药了。”   “是药浴,我已经冲了很多次水,还有味道吗?”   同床共枕,竟然还想瞒着她:“嗯,除非你不来房间里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事总是这样,总想瞒着我,既然是夫妻,为何不能与我坦诚相见呢。”   “你我现在还不够坦诚吗?”   “不跟你说了,我去给你拿药。”沈云簌推开魏临,刚起身,奈何头重脚轻,她摇晃了两下,又坐了回去:“头晕……”   “明日吧,伤都已经快好了,无需放在心上。”   翌日,魏临去了宫里,见了永徽帝。   陵州余党剿灭,大燕少了一桩隐患,本该十分高兴,却是见永徽帝愁眉不展。   “陛下,祸患已除,四方安稳,可还有什么心事。”   谢岐被恒王所害,谢琰的腿站起来的希望也十分渺茫,如今的他身体宛然不如以前,很多事情都力不从心。   如今的大燕需要一个能稳定四方的君王,他这段日子都在考虑这件事。   “朕已经老了,想要在最后的时间了,好好歇一歇。”   魏临了然于心,永徽帝怕是要退位了,只是不知道,下一个人君王会是谁。   “明日早朝,你帮朕宣读圣旨。”永徽帝对魏临道,又转脸看了杨公公:“把襄王召过来。”   襄王虽然是他的侄子,但也在膝下养了许多年,襄王的父亲,亦是他同父同母的皇兄,皇兄贵为太子,因病离世,年幼的襄王曾被他照料好些年,两人也曾宛如父子,只是后来他主动去了边关城池镇守。   谢岐离世后,他一直都在考察襄王,这次陵州之事,足可以看出他处事的能力。   翌日,魏临在朝中宣读圣旨后,底下的大臣们一多半的人抗议。   段世昌一众人尤为的强烈:“皇位怎么能有侄子继任,这不符合常理,陛下怎得如此……”   愚昧两个字,到了嘴边,被他止住了。   “襄王虽然能力出众,但他不合符储君的资格。”   “年轻的大臣们不知,难道你们这些老臣还不知道吗?陛下的同父同母的亲皇兄,是曾经的太子,都是皇家的子嗣,为何不可。”   魏临明白,圣旨为何要他来宣读,显然是要他与这些老臣们对峙。   “陛下还有两位皇子,怎么也轮不到襄王。”   谢琰且不说受了腿上,即便身体无碍,永徽帝也要好好掂量,为人鲁莽耿直,面对这些老谋深算的老臣,自当只有吃亏的份,而六皇子年纪小,身体又弱,会被大臣们拿捏。   “既然轮不到襄王,那该轮到谁?陛下的旨意,不得违抗。”   “魏临,休要口出狂言。”   “违抗圣明,就是对陛下的不敬,若有异议者,三日后,陛下早朝再议。”   没给这些大臣反驳的机会,魏临提前撤离,顿时,朝堂上就炸开了锅。   这三日,不少大臣联盟上疏,永徽帝看着那些折子,只犯头疼。   有的老臣是从先帝就跟随了,得知继承皇位之人是襄王,一个个气的脸红脖子粗。   襄王进京之后,一直受到他们的排挤,若他当了皇帝,他们这些大臣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大臣们聚在一起想法子,思来想去后,一个人出了一个大胆的提议:“以某之见,不如把魏大人请到揽月楼里,让他一睹花魁的风姿,就不信他不为所动,届时,咱们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荒谬,魏大人家有贤妻,怎么可能。”   “那又怎样,娶妻也快两年了,以某的经历来看,早已过了新鲜劲了,若是能把魏临拉拢过来,助我等一臂之力,岂不胜算更大一些。”   “说的倒是轻巧,若不愿呢,我可听说,魏大人对家里的小妻子宠的很,”   这时,鸿胪寺卿梁大人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让花魁把他灌醉,咱们就趁着他酒醉的时候,让他在奏折里画押就好。”   这厢沈云簌正要去货铺,刚出北院的门,就见长易急匆匆的跑来,喘着气说道:“夫人,有人相邀世子去揽月楼里。”   沈云簌早就听说过,揽月楼里的头牌花魁名动京城,容貌不俗,且多才多艺,被一些官夫人们深恶痛疾。 第102章 第102章   ◎心悦你(正文完)◎   沈云簌冷声道:“哦, 那就去吧,还要回来跟我说什么。”   “奴才是担心世子被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给坑了。”   沈云簌不以为然,向来都是他去坑别人, 不知道魏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长易能来报信, 绝对是魏临同意的, 主仆一条心,没有他的示意长易也不敢这么做。   “知道了, 你下去吧。”   沈云簌折身回了北院, 让春罗重新帮自己梳妆打扮。   整装待发后, 乘着马车来到揽月楼的所处的街上, 这里是从官署到揽月楼的必经之路。   此刻正值散值的时辰, 想来等不了多久,那些人都会从这里经过。   不多时,就见一行人朝着这边过来,她本来是想直接去揽月楼里揪人的, 思虑再三,总觉得不体面, 不如直接将他们拦下,彼此都好看一些。   “夫人他们来了。”妙圆来到马车旁道。   本来众人都是做轿子的,唯有魏临骑着马,来到人流繁多的地方,魏临要下马走路,其他官员只好也下了轿子。   几位大人劝着魏临往前走, 说着各种恭维的话。   等到走到街口时, 只听娇俏的一声:“夫君!”   魏临嘴角微扬, 侧过身去, 看到路旁的马车里沈云簌掀开车帘望着他。   魏临走过去,把沈云簌从马车上接下来。   这时她才发,今日的装扮与往日明显不同,以往打扮都是干净利索,今日瞧着有几分雍容华贵的味道,她梳着倾云髻,头上带着几支青玉簪子,脸上的妆也比平日里浓了一些,身着一件狐狸毛领子的斗篷,看的他微微一愣。   “这位是……”   魏临回过神解释道:“这位是本官的夫人。”   “哦,原来是世子夫人呀,有礼了。”   沈云簌笑盈盈的说道:“见过各位大人。”   众人都傻了眼,一来是因为沈云簌突然来访,搞的众人都措手不及,二来是因为第一次见魏临的夫人,只听说魏临娶的妻子貌美如花,今日得见,众人都好奇的多看了几眼,这比传闻中还要惊艳,和魏临站在一处,这么一看,郎才女貌,还真有些赏心悦目。   起初叫魏临去揽月楼他还推脱不去,现在终于明白,家有仙妻,何故去外面沾染风尘。   魏临深表歉意的对几位大臣笑了笑,又转脸问沈云簌:“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今日你可是说要陪我去布庄看一看,等你许久都不回来,原来是和几位大人在一处呢,把我的事全都忘了吗?”沈云簌埋怨道,又转过身来对几人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不知几位大人要带我夫君做什么事?”   “这……”   其中一人反应的最快,答道:“我等只是四处走走,体察一下京都百姓的生活,顺便寻一处酒馆,坐下聊聊。”   这话一出口,反而让其他大人无地自容,这等理由,狗都不信。   “那实在可惜了,夫君喝不得酒,他在陵州受了伤,还没好利索,郎中可是叮嘱饮食要清淡,更不能喝烈酒,几位大人,可否让我带我家夫君回去。”沈云簌的恳求道。   “原来是这样,魏大人也不早说,那就不打扰了,等魏大人改日好了再说。”   有人欲要再同沈云簌理论几句,就一旁的官员制止。   沈云簌八成是看出来他们要去往何处,想来故意在这里等他们,这计划有变,几位官员识相的离开。   马车里的光线昏暗,魏临把挂在车壁上的油灯点亮。   沈云簌的脸也清晰起来,她低着头无话,魏临抓着她的手道:“等久了吧,冷不冷?”   “冷,守株待兔了快半个时辰,你明明可以直接回绝那些大臣,为何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你吃醋了?”   沈云簌生气的转过脸:“我才没吃呢,若你进了那楼里,我们两个就和离,我沈云簌的眼里可不揉沙子。”   听到和离两个字,魏临心里咯噔一下:“假意都不行吗?你明知道你夫君的难处。”   “不行。”她必须把底线再抬高一些,免得魏临胡来,到时候大家都不好收场。   魏临握着沈云簌手道:“若今日我直接拒绝,他们一定会想别得办法,夫人你出面,也就不用撕破脸,两方都体面些,想必也知道为夫的意思。”   不出所料,魏临还真是这样想的,她这才愿意转过身来。   魏临继续道:“说不定明日,就有人给你送礼,要你在我耳边吹枕边风了,我已经叫人放话,说你喜爱金银珠宝。”   沈云簌忽然明白了,他是把那些官员的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镇北侯府这里,确切的说,本来借着揽月楼对魏临下手,行不通后,就会在她这里是使一些手段。   “那我收不收?”   “当然要收,记住不要拆封,回头交给陛下,这些大臣滑头的很,大理寺都查不到他们,只凭着行事作风就觉得有问题,只是苦于没证据。”   沈云簌不可思议的看着魏临:“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你我夫妻一体,共进共退,我自然什么事都会告诉你,我以后,不会瞒着你任何事。”   这时,马车外传来温言的声音,他递上一封信就离开了。   魏临把信件拆开看了一下,又直接放到油灯上燃尽,这封信是襄王的,但却让魏临想起另外一件事:“差一点忘了,我在陵州时,你给为夫寄了一封信,信上还特地问了温言先生?不知……”   “你怎么乱吃飞醋。”   “没有,只是一点小小的疑惑。”   “我帮魏惜问的,她想让温言先生带她看打铁花,夫君,你该不会多想了吧。”   魏临笑了笑:“怎么会呢。”   他未多想,也未怀疑过,只是不知道为何,只要瞧见沈云簌对别的男子笑,或者问候时,他就不舒服,方才见她和几位官员客气有礼,他就有些后悔,真不该让沈云簌出来。   隔了两日,果真如魏临所说,有人拿银子过来,想要她在魏临耳边的美言几句。   沈云簌没有收下,并对那些个送礼的说道:“只几百两纹银就要本夫人开金口,还是算了吧。”   那些人没想到沈云簌的胃口这么大,无奈,只能含泪出点血了。   两日的早朝后,永徽帝大发雷霆,连带魏临也一起吵了。   当初国库空虚时,一个个都叫穷,原来用到私相授受上了。   借着这次机会,又查处一些官员,他们不知,在算计别人的时候,也正被人算计着。   这些人苦叫连连,只想着法的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哪里有空顾及襄王登基,这剩下的那些就好对付,一番威逼利诱后,就未有人敢公然反对了。   登基大典选在腊月中旬,时间很是匆忙,只有永徽帝知道,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他担心自己撑不了多久,更担心死后有人争夺皇位,互相残杀。   腊月中旬,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了两日,雪停后,登基大典顺利举行。   襄王谢禹为帝,襄王妃徐清音成了皇后。   沈云簌有幸被徐皇后邀请到宫里,从徐皇后的口中得知,之所以抓住那些抗议新皇登基人的把柄,她这个诱饵功不可没。   沈云簌才知,魏临竟然把功劳都算到她头上,那日叫她出来跟那些官员周旋还不乐意,还怪魏临太会算计,原来,他事事都在为她考虑。   三日后,宫里人来宣读圣旨,她被封了诰命,仔细想想,魏临本可以快刀斩乱麻的,但她有了功劳这诰命就封的快一些。   腊月底,天气越发的冷。   年底交账,沈云簌忙的脚不沾地。   魏临这几日也早出晚归的,等她清闲的时候,魏临依旧很忙。   她这两日去了戚灵溪的茶会,跟两个闺友叙旧,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晚间又被戚灵溪带着在街口看烟花,等她回来时,魏临已经洗漱好在房里等她了。   他手里拿着一本话本,是她前两日看过的,话本是戚灵溪给她的,里面有一些香艳的内容。   沈云簌忙从魏临手中夺过,放到一旁的匣子里,顺带埋怨道:“怎么能随便动人的东西。”   “为何这么晚回来?”魏临问。   沈云簌坐在铜镜前道:“去和戚家姑娘看烟花了。”   “烟花好看吗?”   “好看,只是离的太远了,看的不真切。”   沈云簌取下发上的钗环,从铜镜里,看见魏临在看自己,他慵懒的靠在圈椅上,眼睛始终盯着她的背影。   许是夫妻久了,有些事,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自从魏临回来,床笫之事有些过于频繁了,她有些招架不了:“今日走了许多的路,甚是乏累。”   “我听说沐浴可缓解,要不要一起呀?”   沈云簌不明所,只见魏临指了指放话本的小匣子道:“现学现用,你不是也看过。”   正经起来到时候还是个人,不正经的时候真让人受不了,本想给他一些体面的,这会也不想客气了:“魏大人,你就不能消停点吗?”   殊不知,这声魏大人被沈云簌唤出来的时候,更让人心痒难耐,他起身把人困在椅子上,低声道:“魏大人今日消停不了。”   除夕前一日,天空下起了小雪。   沈云簌一早就起来帮着元氏和邓氏张罗府里的事情。   魏临到成了闲人,为了让奶娘回家和家里人团聚,沈云簌让她早些回去了。   魏临就成了带孩子的人,燕归不喜欢在房里呆着,魏临只好抱着他长廊里走来走去。   相处久了,燕归也不再排斥魏临,父子两人站在雪地里看梅花。   沈云簌看到这一幕,起初觉得温馨有趣,后来意识到不妥,这么冷的天,把孩子冻坏了该怎么办,督促着让魏临回到房里。   魏临觉得他的孩子没那么娇气,并没有听沈云簌的话,抱着燕归继续朝前走,沈云簌欲要把燕归抢回来,却发现她的脚步根本追不上。   见他丝毫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沈云簌威胁:“今日,莫想要在回房里睡了。”   魏临停下道:“你母亲威胁我,记住了,不是为父不让你在外面玩。”   除夕之夜,雪花继续下着。   房间里暖烘烘的,大伙在福安堂里守岁,魏老夫人只把两个儿子儿媳留下,其他的小辈都让回去了。   魏临把孩子交给妙圆照看,要带着沈云簌去北院后面草场上。   天气太冷了,沈云簌不想出门,她窝在榻上不想动,魏临只好蹲下身,把鞋子帮她穿上,抱着人出来。   外面还有丫鬟和婆子,沈云簌只好妥协跟魏临一起去。   一路被魏临牵着手,直到看到一排花灯,她发发现,这里被人布置的很漂亮。   正看灯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一道绚丽的烟花划过天际,在空中绽放。   因为离的近,沈云簌除了惊奇,还有些惶恐,不由的靠近魏临一些。   魏临以为沈云簌冷,把身上的斗篷展开,把沈云簌裹进来。   方才的烟花只是开胃菜,接下来才叫烟花盛会,几束同时燃放,夜空如同白昼一般,绚烂夺目。   沈云簌目不转睛的看了许久,恍然间发现,魏临一直看着自己:“你怎么不看呀?”   “嗯,一直在看,你眼睛里全都是。”   沈云簌眨了眨眼睛,有些害羞的低下头,前几日她随口说了烟花还看,只是离的远,她没想到魏临会放在心上,有些感动的同时,觉得魏临改变了许多,身上有了不一样的烟火气。   “你都不对为夫说点什么吗?”   沈云簌抬眼道:“祝夫君新年好。”   魏临笑了笑,筹谋了许久,竟然只是一句新年好,看来,今日做的还不够好。   耳边又忽然响起她的话:“阿簌心悦你。”   他不知该如何回话,只下低头,轻吻了沈云簌的唇。   烟花燃尽时,一切又变得寂静,纵使他的心千疮百孔,心如死灰,在见到她时,一切都悄悄死灰复燃。   那些海誓山盟的话他不敢说,只想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证明,他的心会始终如一。   作者有话说:   男女主在这里就结束了,一些配角的结局会写在番外里,接下来的番外是魏惜和温言,谢谢小伙伴一直以来的支持,爱泥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