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令》作者:舞夜夭   简介   一婚更比一婚高的黑寡妇姜氏同大器晚成未来权臣鳏夫意外看对眼后,消极怠工的云薇先帮母亲姜氏掐灭其余小人,再帮继父克服考场紧张症,三帮未来的名将继兄克服晕血症,最后还要帮继姐摆脱恋爱脑。   骄矜权重的某男说,云薇就是我的掌上珠。   云薇:“起开,你麻烦更大好吗?”   总结:想做悠闲的团宠?先帮他们功成名就。   本文还可叫做《颤抖吧,黑寡妇》或《我娘有特殊的高嫁技巧》   作品标签:女强、1V1、甜宠、轻松、爽文、古代情缘、治愈 第一章 送你一场美梦   夜半,威远伯爵府内宅女客院落,昏黄的灯光照亮不大的屋舍。   “姑娘,您……还要出门?”   婢女初晓担忧询问已经换上一袭伯爵府下等婢女服饰的少女。   云薇整理好墨绿色比甲,迎光走来,灯光仿佛一下子明亮几分,映出少女略带苍白却难掩魅色的脸庞。   “小点声,仔细吵醒旁人。”   云薇声音又轻又柔,明明一句很简单的话,却让初晓担忧的心思放下不少。   “嗯,今儿是最后一次了。”   云薇唇角扬起,一扫过去几日的病态阴郁,“二姑娘的人今日又把香料取走了。”   初晓回道:“二姑娘明知您身子刚好,闻不得香料,还让您给她调香,我瞧着她就是见不得您好,偏说什么,只有您调得香,她才睡得稳,清晨醒来心情很好,她就是骗你……”   “不尽然是骗我。”   云薇将腕子上的白玉镯子退下来递给初晓保管,神秘兮兮笑言:   “她连着做美梦,醒来还记得梦里的一品诰命的尊贵风光,她怎能没有好心情呢。”   “一品诰命,她也配?她就是害人精,差点害得您一条命去,太太为您的事情,在老太太的门口跪求了整整半月。””你明儿去同母亲说,我愿意嫁过去。“   初晓大惊失色快步追上去,“姑娘,那样的男人怎能嫁?”   云薇回头,缓缓绽开一抹笑容,初晓愣在当场。   直到云薇消失在黑夜中,耳边回荡着云薇的轻笑:“开局退婚流,虽然有点俗,但招数不俗哦。”   威远伯爵府二姑娘院落修缮的最好,不仅她是正经八百的伯爵嫡女。   她在姐妹中容貌最好,才情最高,全家都指望着刚她能高嫁入名门,为逐渐式微的伯爵府挽回颓势。   云薇蹑手蹑脚熟门熟路来到院墙前,抬头看一眼一多人高的院墙,微微蹲下身慢慢蓄力,下一刻她翩然跃起,潇洒自如越过院墙,飘然而入。   小小院墙,拦不住云薇女侠……   事实上云薇身子慢慢越来越矮,熟练拨开遮掩,一处小小的洞口露出。   她灵巧穿过洞口,再次站直身体时,已经穿过墙壁,进了院落。   云薇淡定整了整袖口,仿佛她不是钻洞而入,依旧一副女侠高人派头。   穿越无法将武力值点满,她想象自己又美又飒。   熟门熟路来到二姑娘的闺房,云薇从袖口拿出竹管,吸入纸包中的药粉,将竹管探入半开的窗户。   噗,噗,噗。   云薇将药粉吹进屋中,默默数着一二三,屋子里传来打哈气的声音,为二姑娘值夜的婢女睡熟了。   云薇越过睡熟过去的两个婢女,蹑手蹑脚来到床前,撩起奢华的幔帐。   借着案上的烛光,云薇将床榻上酣睡的少女看得清楚。   少女眉不画而黛,鼻梁高挺,唇瓣粉嫩,肌肤粉白,是一位顶顶出色的美人坯子,宛若一朵人间富贵花。   威远伯爵府上下众人对她寄托家族再次崛起的希望不算是白日做梦。   熟睡中的二姑娘黛眉微拧,娇憨妩媚,看不出她日常的自私虚伪。   安放在床头的香囊荷包渗出淡淡的香味融合屋子里的熏香,有一种如梦似幻,如临仙境之感。   她调香从来就没失手过,入梦暗示听起来神奇,然而不过是云薇放大目标对象心中的欲望野心罢了。   她没有命令目标作出违背本身性格的能力。   云薇坐在床边,放下幔帐遮挡住光线,伏在二姑娘耳边重复一连半月的事:   “姜明熙,你还记得前世的事情吗?”   姜明熙蠕动嘴唇,无意识喃喃:   “我是首辅的夫人,同董郎恩爱,儿女双全,董郎虽出身微寒……他连中六元,被奉为天下第一才子,出仕三年就做到了侍郎,成了皇上最信任之人,随后官路顺达,短短五年成了首辅,最后……更是被证明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得重臣拥趸,成为新君,我……我先是一品夫人,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尊贵一世。”   云薇对她一连半月的梦境改造没白费。   姜明熙在梦里相信了云薇帮她编造的前世,不过姜明熙真会给自己加戏。   她从来没暗示过二姑娘能做皇后。   董任六元及第,三年做侍郎,五年做首辅?   但凡有一颗花生米,姜明熙不至于醉成这副样子。   “果然,梦里啥都有啊。”   就云薇替二姑娘编的前世,她还是参考了看过的狗血言情小说中的情节,否则她哪里想得到啊。   没准二姑娘去到她的时代能成为优秀的作家。   云薇又掏出一个荷包,放在二姑娘的鼻下,带着魅惑的声音:   “姜明熙,你看到的是云薇的富贵一生。”   “不,不是,是我的,皇后是我,董郎的一心一意也是我的,我才是皇后!”   姜明熙眉头越皱越紧,挣扎着想要去掠夺,去抢占那华丽丽的凤冠。   那六宫无妃的深情帝王是她的良人。   “云薇那贱蹄子哪配做皇后?她配不上董郎!落水被董郎救起的人是我!是我!得太后赐婚的人是我!云薇是替我出嫁的,她强行占了我的荣华富贵。”   姜明熙恨不得抓花云薇的脸:   “一个生父不详,一个痴肥懦弱的寡妇生的小贱人,凭什么抢我的姻缘?”   “她在你同你的亲人逼迫下不得不同董任成亲,不是她抢了你的董郎,而是你有眼无珠,嫌弃董郎贫寒啊。”   云薇努力回忆着瞟过小说的情节:   “落水的人是你,你母亲非说是云薇,促成了同董任的婚事,成亲后董任一飞冲天,为妻报复你同威远伯爵夫人的轻视戏弄。   你母亲嫌贫爱富名声传遍京城,你有眼无珠,残害表妹的事让你身败名裂,最后不得不去给老头子做妾,一生凄苦,你娘被送去寺庙落发为尼赎罪。   你的两个兄长仕途被董任阻断,一辈子窝囊,你家的爵位被皇帝褫夺,你爹抑郁而终,你祖母受不住打击,中风瘫痪。”   “不,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有眼无珠,是云薇那个贱人骗了我,董郎,你要相信我!我是心仪你的,相信撞天婚,太后同太上皇因为落水成就姻缘,我同董郎也是。”   姜明熙眼珠滚动,迫切想要醒来,仿佛张开眼,一切都不一样了。   云薇轻轻抚摸姜明熙额头,声音透着安抚,”所以,你醒来后,因你落水而来的婚事……”   “董郎是我的,云薇休想靠近董郎一步!我要嫁给董郎,改变家族命运,改变亲人悲惨遭遇,上天让我……入梦,我不能辜负!”   姜明熙狠狠的发誓。   云薇笑了。 第二章 梦醒重生了   云薇最后拿出细细的银针小心翼翼扎在姜明熙的额头穴道上。   正做皇后美梦的姜明熙再次皱紧眉头,朱唇轻咛:“头疼,疼,好疼啊。”   亏着云薇送出的香料好用,又有一些迷魂香的加成,姜明熙并未清醒。   姜明熙只记得疼。   云薇缓缓扭动银针,如此反复多次后才将银针取下。   “你见到云薇就隐隐头疼,隐隐的羡慕嫉妒和痛苦……”   云薇声音悠远又仿佛菩萨轻吟,若不让清醒时候的姜明熙对自己头疼,催眠姜明熙就不完美了。   云薇一边清理来过的痕迹,一边退出姜明熙的闺房,钻出狗洞后,云薇并未着急离开。   她躲在阴影处,静静聆听院内的动静。   院落中灯光大亮,婢女们被唤醒,姜明熙满头是汗拥着被子呆坐在床榻上。   大丫鬟上前小声询问:“姑娘做噩梦了?”   姜明熙呆愣的眼神望着围绕在身边的丫鬟,   “一梦万年……我……我记得痛苦,悔恨,从富贵沦落到穷困,眼见着小贱人母仪天下……”   梦中的一切太过深刻,毕竟姜明熙连着做了十多日相同的梦!   姜明熙按着满是汗水的额头,心脏被刺穿的痛苦都没梦中眼见云薇的幸福更痛苦。   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被她活生生让给最鄙夷看不起的云薇。   这比根本得不到痛苦一万倍。   “我要见母亲!”   姜明熙一下子从床榻上起身,蛮横道:“快,给我更衣,我要见母亲!”   安放在床头的香包掉落,姜明熙狠狠踩了一脚,如同践踏云薇那个无耻卑劣的小偷。   姜明熙脸上挂着轻蔑残忍的猖狂:“以后,我身边不许有……小贱人,云薇的东西。”   “以前姑娘不是很喜欢云……表姑娘亲自调的香料?”   “她就是个小偷,偷了我的一切,她不再是我表妹。”   姜明熙按着隐隐做痛的额头,是了,就连提起云薇的名字,她都头疼!   足以证明,前世她受了多少苦,多少的委屈。   大丫鬟如烟叮嘱:“夫人说过,不得在这关键时刻怠慢表姑娘,她是要代您嫁去董家。”   姜明熙面容阴冷。   “若不是好事的人在太后娘娘面前多嘴,让太后娘娘想到同太上皇初遇,断然不会有赐婚这档子事。   董家落魄困窘,董书生除了一副好皮囊外,才学寻常,又有一个刻薄无知的寡妇娘,只能帮着富贵公子哥做点帮闲的活儿维持生计……”   “董家就是个火坑,偏偏赶巧在水中救了……你,不,救了表姑娘,本来伯爷一句话就能打发了他,偏偏太后娘娘只多问了一嘴,同您年岁相当只有表姑娘适合。”   “闭嘴,不许欺辱慢待董郎!”   姜明熙声音高亢,手指着一众丫鬟:   “你们这群眼皮子浅的东西眼大心空,捧高踩低学得通透。董公子现如今不出头是厚积薄发,你们不懂他的才学有多高,不知将来他有多好,谁都比不上他!”   做状元的董郎很英俊,做太子的董郎尊贵非凡,而做皇帝的董郎霸气无双,言出法随。   最难能可贵是做了皇帝依旧对云薇恩爱又加,只有云薇一个女人,空置整个六宫。   姜明熙不认为那就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是她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   痛苦,失落,羡慕,嫉妒等等都渗入骨子里,怎么可能是梦?   她一定是重生了。   佛祖保佑。   让她重生改变命运的捉弄。   让她回到该到的皇后位置上去。   云薇小贱人休想再偷走她的幸福。   大丫鬟怀疑姑娘没睡醒。   当初姜明熙落水被董书生救起,她狠狠抽了董书生一个耳光,大骂董书生是癞蛤蟆。   等太后有意为落水的姑娘同救命恩人董书生赐婚时。   姜明熙又是哭又是闹,死活不肯嫁过去。   当然,对姜明熙寄托厚望的伯爵夫人不忍心精心培养的人家富贵花被贫寒无耻的董书上糟蹋了。   别说董书生配不上姜明熙,伯爵府二房三房的姑娘眼睛都不带扫一眼董书生的。   否则,伯爵夫人怎会把主意打到表姑娘头上?   太夫人嘴上不说,心中是默许的。   姑太太姜氏跪求太夫人半月,太夫人一句话都不肯说。   明明太夫人是最最心软,菩萨心肠的人。   院门大开,五六个俏丽婢女簇拥姜明熙出门,云薇向阴暗处挪动,目送姜明熙匆忙远去的背影。   她再次笑了。   没点技能,哪敢穿越啊。   姜明熙这么如此着急去见伯爵夫人,连天亮都懒得等,对她送给姜明熙的那场好梦深信不疑。   不过,姜明熙好骗。   伯爵府其余人可不好糊弄。   云薇不敢,也没办法把用在姜明熙身上的招数用在伯爵夫人身上。   伯爵夫人端庄大气,将伯爵府拿捏的死死的,贵妇人很难被催眠影响。   何况伯爵府太夫人……心机深沉得连云薇都看不透。   云薇笼了一下衣襟,该进行下一步了。   “什么人?”   “我……”   云薇连忙低头,迎着提着灯笼的身高体胖的婆子,轻声说:   “我是表小姐院里的粗事丫鬟,去姑太太跟前递话。”   职夜巡逻的婆子警惕心渐去,云薇的穿着打扮就是伯爵府下等丫鬟的样子。   姑太太同表小姐母女几乎在伯爵府就是一对透明人,若不是姜明熙摊上董家的婚事,得脸的婆子都不曾多看这对母女一眼。   “表姑娘身子可还好?过两日董家婚书送来,可就要准备出阁了。”   婆子似笑非笑:   “这门婚事被太后娘娘知晓,日后少不了对董书生提携,表姑娘这可是一门实打实的好姻缘,表姑娘的嫁妆太夫人出了,姑太太省了好大一笔银子。”   云薇怯懦应承:“姑娘已经点头嫁去董家,姑娘挺欢喜的,直说拜谢太夫人促成这门姻缘。”   婆子先惊后喜,绽开笑脸,露出满口黄牙:   “这可是大喜事,我送你去见姑太太,其实太夫人真心疼爱表姑娘,可偏偏姑太太不醒事,把好姻缘当做了火坑。   太夫人慈悲心肠怎可能有坏心肠害表姑娘呢?”   “太夫人一直很疼姑太太,最是心疼丧父的姑娘。”   云薇同婆子加快脚步,她知道婆子是想快些去太夫人面前报喜。   这桩推脱不得婚事总算是圆满解决。   太夫人不用再为姜氏的哭求烦恼,云薇都答应了,姜氏一向对女儿言听计从,她自然没理由反对。   婆子敲响姜氏的院门,淘妈妈亲自来开门,见到云薇愣了片刻。   “淘妈妈,姑娘说,要嫁给董公子。”   淘妈妈一脸惊骇,连忙拉着云薇手进门,婆子还想多看一眼,嘭院门关上了。   婆子啐了一口,紧赶慢赶去延寿堂报信。 第三章 我娘不可能懦弱   “姑娘……”   淘妈妈自然认识身穿粗使丫鬟服饰的云薇。   以前,姑娘就时常换上丫鬟的衣服半夜偷溜过来同太太一起睡。   当时,她们母女感情极为好。   哪怕太太整日要伺候在太夫人身边,无暇照顾云薇。   早早搬去客院的云薇不曾同太太疏远了。   直到威远伯夫人让云薇嫁去董家。   “你没听错,我答应嫁给董任。”   “姑娘病了?怎么净说胡话?”   淘妈妈伸手去摸云薇的额头,云薇躲开了。   顺势,云薇挣脱开被攥紧的手。   淘妈妈黯然神伤,姑娘有怨气啊。   云薇不喜同人太过亲近,即便是这具身体的父母,以及抚养她长大的淘妈妈。   若说恨意,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姜氏得力一些,小姑娘不至于郁闷的逃避现实。   明明她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同小姑娘交换了身体,成为十四岁的古代少女。   “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云薇主动开口。   小姑娘最后的心愿孝顺母亲姜氏,以及忠仆淘妈妈。   淘妈妈掩去失落,笑着说道:“有,有,太太特意叮嘱煨着鱼片粥,姑娘最是喜欢的鱼片粥。”   “不是太夫人赏的?”   云薇利落的端碗盛粥,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喝粥。   夜风徐徐,鱼片粥鲜香,云薇倒也自得其乐。   淘妈妈轻声说道:“太夫人喜好软甜的食物,最不喜欢吃鱼,煮粥的食材还是太太亲自去厨房讨的。”   “嗯,比以前要好,不用吃太夫人剩下随手赏的燕窝粥。”   云薇一边喝粥,淡淡说道:“我终于不用在你们面前装作很喜欢太夫人的赏赐。”   淘妈妈说不出的心疼。   “因为婚事的事,她在太夫人面前甚是得脸,厨房的管事都肯给面子,以前的鱼片粥可都是鱼尾巴煮的。”   云薇从碗里捞出了一块鱼腹,笑道:“有用的人,对伯爵府有价值的人,伯爵府的主子们也是会拉拢的。”   “这不,我都感动得答应嫁过去了。”   淘妈妈心痛如绞,哽咽:“太太不容易。”   “这年头,谁容易呢?!”   云薇低头喝粥,“她还没歇息吗?不是说,在太夫人跟前跪了半个月了。”   屋子中亮着灯,窗上映着一道胖胖的身影。   “过两日是太夫人的寿辰,太太打算亲自绣一副八仙百寿图送给太夫人,赶上喜庆的日子,太夫人又一向心慈,说不得太夫人能网开一面,让旁人嫁去董家……”   “呵。”   云薇不置可否扯了扯嘴角。   淘妈妈看着透出来的灯光,叹息:   “总是有些希望,哪怕再渺茫,太太一直恳求太夫人改变心意,谁都好,只要不是姑娘。   您是她最后的牵挂,太太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就盼着姑娘好,一直一直顺遂下去。”   淘妈妈转过身去背对着云薇擦干净泪水。”我记得她才三十岁吧,人生只过了一小半,虽然投胎没投好,嫁得人是个短命的,又只生了我一个拖油瓶,她的人生起码还有一半,不必这么早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云薇推门而入,同站在门口的姜氏碰面。   姜氏很胖,不是丰腴,是胖!   大圆脸,麒麟臂,大象腿,她的腰比云薇两个腿都粗。   第一眼看过去,姜氏给人的印象就是胖,谁又会注意到她的五官。   女人胖成姜氏这样的,别说女神范儿,女汉子都不成,只会给人笨拙,痴呆的印象。   姜氏眼眶微红,“薇薇……”   云薇直径走到到桌边,精致的刺绣摆在桌子上,八仙祝寿栩栩如生。”您很擅长刺绣,不过,晚上就不要绣了,听说,绣娘最先坏得都是眼睛。”   薇薇关心她?!   姜氏泪水止都止不住。   “您认为太夫人会为一副绣图改变心意?在您跪求她半月的前提下?伯爵府中的姑娘,除了我以外,把谁嫁给董任,她都觉得亏。”   云薇将姜氏按坐在椅子上,蹲下身查看姜氏的双腿。   姜氏躲闪,听到云薇的声音:“您不让我看,帮您上药,以后您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姜氏一动都不敢动,任由自己跪得红肿几乎黑紫的膝盖暴漏在云薇眼前。   “我……我没用。”   人胖,重量就大,跪下所有重量都压在膝盖上,云薇判断再跪下去,姜氏这双腿怕是就要废了。   “我明天准备搬出去,记得您手中还有一处京郊万平县的宅子,我打算搬过去。”   “啊?”   姜氏懵逼后很快作出决定:“那我同你一起搬出去,薇薇去哪,我就去哪,就是太夫人怕是不愿意。”   “她是不愿意,没了您,她上哪去找您这么尽职尽责的好女儿!”   “我不是,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姜氏小声辩解。   “亲生女儿都没您这么一心一意的伺候她,她亲生的那个不是早就撇家舍业,一年到头都不带回来看她一眼的。”   云薇讽刺之色一闪而逝,姜氏又哭了。”我已经答应嫁过去了,不能连出嫁都在威远伯爵府,我姓云,不姓姜。”   云薇为姜氏包好伤口,起身对淘妈妈吩咐:“连夜收拾东西,天一亮,我们就走,一府的慈悲心肠的主子们,似我这样的坏种,着实不配再住下去。”   姜氏捂住云薇的嘴,“不许胡说,薇薇是最好,最好干净的人,反倒是她们自私自利,害了薇薇。”   明知道伯爵府女主子们习性,姜氏还要去讨好。   不知该说她可悲,还是可怜她。   有清醒认知又不得不做的人最痛苦。   “我知晓你不高兴,但凡我有一点的办法,也不会跪下苦求太夫人。   我跪了太多次,求了太多次,已是习惯了。”   姜氏期望般看着云薇,嘴唇蠕动:   “薇薇别学我,别同我一样。当年,我就是不得已出嫁的,我……”   她握住云薇的手,发狠说道:“我绝不能让薇薇重蹈覆辙!薇薇敢拼,敢舍弃伯爵府还算安稳富贵的日子,我一个痴肥无能的寡妇,还怕什么?”   “淘妈妈,收拾东西,咱们立刻就搬!”   姜氏抹去眼泪,将八仙祝寿的绣品扔到箱子底下,眼不见为净。”薇薇想得对,苦求,绣品都无法打动太夫人,只有最核心的好处能让她们改变主意。”   云薇为姜氏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姜氏说道:“伯爵府走不通,我去找董书生,他同伯爵府的姑娘才是良配。”   “……您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只等我登门吧。””你娘我啊,还要看薇薇的决心啊。”   姜氏浅笑,在痴肥掩盖下的眉眼精致了不少。   这不单单是无私母爱的让姜氏变好看了。   云薇相貌不差,养好身体后十足的美人胚子。   姜氏减肥后……   有句话不是说,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淘妈妈欢天喜地收拾箱子,姜氏也跟着忙前忙后,肥胖的身躯异常灵活。   她将一碗鱼片粥塞进云薇手中。   “薇薇直管吃粥,其余事由我,一会我让淘妈妈去你那收拾,你屋子没几样咱们的东西,既然离开,伯府给你的摆设物什,咱都不带了。”   初晓背着一个包袱赶来姜氏的院落。   四个人,姜氏,淘妈妈,初晓,云薇团团坐在一起,等待天明。 第四章 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ps求收藏,求留言,求撒花。   天光大亮,云薇眼睁睁看着姜氏一人,牵马,套马车,赶车,姜氏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云薇不了解姜氏,残留下不多的记忆中,只有姜氏懦弱平庸,很难保护女儿的画面。   你离开早了啊。   她默默对原主说道。   她怀疑就算自己不去送姜明熙一场美梦,姜氏也能摆脱这门婚事。   “看傻了?薇薇快上马车。”   姜氏声音中有几分得意,有几分轻快,犹如即将脱离牢笼的囚鸟。   飞出方寸之地,奔向星辰大海。   云薇木然点头,干脆利落爬上马车,轻声问道:“为什么?”   姜氏浅笑:“薇薇想在伯府长大,出嫁,想要伯府表小姐之名,谁都无法赶走我们母女。   如今,薇薇不愿再留在伯爵,谁也没办法再强留下我们。”   “太太可以为姑娘变成太夫人等人希望的模样,可以忍受下人们的轻蔑嘲弄,她也可以带着姑娘趾高气昂的离开,满足姑娘所有的心愿。”   淘妈妈声音很轻,“这就是当娘为女儿的心。”   “您不觉得委屈?明明可以过得更好,我……不是,以前的云薇只是个小姑娘,她懂什么生活?”   姜氏对原主的教养很有问题,她不免带着几出几分的埋怨。   倘若姜氏在女儿面前强势一点,她又怎么同原主灵魂互换?   她不愿意的。   她的优渥生活,财富自由的轻松日子统统都便宜了云薇。   “留下来不单单是为薇薇,也是为了我的一分贪念,总想着有我疼爱的女儿,又有疼爱我的母亲,我从不认为照顾陪伴太夫人是忍辱负重。   我在伯爵府我好好的将被大夫断定活不过三个月的薇薇养大了。   在外面一个寡妇带着女儿独自生活,远远比在伯爵难过,天下才太平几年,战乱起时,在有靠山活着,总比死于战火要强。”   姜氏眸光平静,回头对云薇说道:“当你认清对你最要紧的事或人时,其余的,也就不足轻重了。”   “那您的私心……”云薇再次开口,满足了?   姜氏释然道,“那不重要,我有薇薇就足够了。”   佛堂,太夫人一人在念经礼佛,外面的仆妇很是焦急,却不敢打断太夫人的早课。   当,敲击金钟的声音响起,仆妇小跑着推门而入。   满室佛香,太夫人跪在佛龛前,庄重虔诚。   “太夫人……”   “何事?”   “二姑太太赶着马车出门,听说搬去万平去住,门口的奴才不敢开大门,可二姑奶奶的力气大,弄不好是要直接破门而去,那左邻右舍的权贵人家怎么看咱们伯爵府?   因同董……那个落魄户的婚事,伯爵府已经成了邻里们的笑话,不知多少人背后笑伯爵爷,弄得伯爷都不敢去上朝。”   “别提没用的东西,若不是我找了以前的旧识,他能承袭爵位?   这么多年下来,他可曾做过一件让我脸上有光的事?”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望向佛龛目光带着几分怅然。   早晚不间断念经,菩萨并没保佑她心想事成。   仆妇尴尬极了,轻声说道:“伯爷纵有不好,他孝顺您,听您的话,这可比旁人家强多了。”   “我倒是宁愿他像隔壁的威武将军敢于同他家老太太的顶嘴,他在我面前是听话了,在仕途上威武将军甩他八条街去。”   太夫人缓缓起身,慢慢转身:“听话的儿子,有老二老三就够了,他是姜家的顶梁柱,我就算谋算得再多,他不顶用,姜家何时能真正立起来?”   “二姑娘若是同淮阳王联姻,谁还敢瞧不起伯爷?”   仆妇上前搀扶,轻声道:“淮阳王妃总不会拒绝您?”   突然,仆妇身体一寒,连忙跪下。   太夫人冷冷说道:“下去,掌嘴二十,王妃什么样的人?岂容你攀扯?”   “是,太夫人。”   仆妇不敢有二话,跪爬出门。   “等一等,你去给老大媳妇等人递话,让她去拦一拦。”   太夫人神色复杂。   “好在薇薇同意嫁过去,她最听薇薇那丫头的话,为了女儿能忍……董家娶到薇薇,说不得还能重新振作起来。”   “您是说二姑太太能让董家崛起,二姑太太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就是在您面前听命的,能有这么大的能耐?”   仆妇一万个不信,“她都未必能说得过董家那位老太太,那人可是泼辣无赖得紧,十个泼妇都没她嘴皮子厉害。”   “这么多年,我拿住了她,可是总有说不出的滋味。   她因我定下的亲事嫁人,又如我所愿,带着女儿留在我身边,伺候我,孝顺我,不曾离开我半步。”   太夫人摇头去掉不适:   “你让人抬一些好吃的,好玩的,珠宝首饰送去给她,就说,云薇嫁去董家,只剩她一人时,记得回来看看我,我这身边离不开她了,她得给我养老。”   仆妇点头应承:   “她一个寡妇,又肥成那样,除了府里,她还能去哪,就算是陛下鼓励寡妇再嫁,也得有人看上她。   二姑太太总不会随着表姑娘一起嫁人。”   “但愿吧,千万别在这时候出岔子。”   太夫人驱散心底的不安,慢慢捻着佛珠。   伯爵府大门口。   姜氏扬起马鞭,指着仆从,说道:“开门!”   “二姑太太,您出门太早了些,没有夫人的号牌,奴才不敢开大门。”   几个打着哈气的仆从心不在焉说道,“要不您再等一等?”   他们看不上一向姜氏,说是姑太太,没人当她是主子。   不过,今日姜氏突然厉害起来,他们不敢上前,被马鞭抽了,找谁说理去?   “娘,快一些,再快一些,她们要走了。”   姜明熙拽着伯爵夫人一路小跑。   “我不能让云薇离开,她出府自由了,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千方百计勾引董公子。”   伯爵夫人一对黑眼圈尚没用脂粉遮掩,一脸疲倦。   “你慢一点,熙姐儿,你慢一点。尚未出阁的姑娘,伯爵嫡女竟说不着分寸的话,传出去,被王妃嫌弃了,还怎么同王府做亲?”   半夜时,姜明熙突然钻进她的睡房,同她挤在一床被子下。   她听多了姜明熙说董家的好话。   董任那个穷酸帮闲会一鸣惊人,名扬天下,前途不可限量。   她是一个字都不信,只当女儿睡魔怔了。   这么多年,伯爵府这家她也不是白当的,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有看走眼的时候,然而她不信自己看错了董任。   姜明熙是真的着急,母亲不信自己,她又不能把前世的梦说出去:”等董任高中秀才,您就知道我没有说假话,也没人在我耳边蛊惑我。”   “……”   伯爵夫人眸光在伺候女儿的大丫头们身上扫过,还说不是被蛊惑?   她非得查清楚真相,揪出在姜明熙耳边挑拨的小人。   “好好,熙姐儿别急,总要让我喘上一口气,同你姑姑说话,劝说云薇留下来。”   伯爵夫人拢了拢发鬓,迈着稳健的步伐,来到马车近前。 第五章 拿什么拯救   “姑太太……”   威远伯爵夫人孟氏从未矮过姜氏一头,今日她颇是不习惯仰着头望着坐在马车上的姜氏。   不过,她将对姜氏的轻蔑很好的掩饰,满心满眼的不舍。   又有几分无奈,如同看待一个不知分寸的孩子。   挣扎有用吗?   云薇还不是得乖乖代替她的宝贝女儿嫁去破落户的董家?   “怎么好端端搬去庄子上去?正赶上薇丫头的婚事,她在伯爵府省事多了,嫁妆等等都不用姑太太操心。”   姜氏紧紧握住马鞭,轻声说道:“按照夫人的意思,我无法操持薇薇的婚事?”   孟氏端庄娇美的脸庞浮现一抹轻笑:   “说句姑太太不爱听的话,母亲决定儿女将来的下限,姑太太这些年没个进向,手中的银钱怕是不多了。   况且薇丫头从伯爵府出阁,董家那边对她多几分尊重,将来日子也好过。   薇丫头年轻不懂事,姑太太是过来人,守寡后一直都在府邸里的,自然知晓这娘家地位高低的厉害。   你可不能同薇丫头一起胡闹啊。”   “母亲决定女儿幸福与否的下限吗?”姜氏胖胖的脸白了白。   云薇一把撩开车帘子,探出半张脸,“我姑且称您一声大舅母吧。”   孟氏仿佛第一次认识云薇一般,尴尬道:“你这丫头竟说傻话,我本就是你舅母,你舅舅一直叮嘱我好好照顾你。   姑表亲,打折骨头连着筋。我又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这,你同明熙一般无二。   府里姐妹多,你们正是该亲亲热热一处相处,等你出阁后,就会怀念做姑娘时……”   “是怀念我拖着病体给二姑娘调制香料?闻见香料就咳嗽不停,还是怀念,我如同丫头一般伺候着府上的几个姑娘?   哦,对了,我记得两年前,我被贵府的三姑娘戏耍,迷路了许久,不是我娘来寻我,我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云薇眨了眨眼睛,笑问:“难不成夫人还想知晓,二姑娘写给淮阳王世子的书信,都是我代劳的?   毕竟,你家姑娘那首字着实入不了淮阳王世子的眼儿。   诗词上更是……啧啧,我都替夫人心疼为请师傅花出去的银子。”   孟氏:“……”   姜明熙小跑冲过来,“你答应过我,不同任何人说这些事的。”   她捏在手中随意摆弄的小蚂蚁竟敢翻天了?   是谁给云薇的勇气?   以前她做得再过分,云薇都不敢吭声。   莫不是董郎让云薇看到了希望?   姜明熙对上云薇清亮眼眸,略有几分忐忑不安。   姜氏已经红了眼圈,这些事她这个做娘的竟然完全不知道!   “只要夫人肯花钱,不愁找不到写字好,诗词好的人代替二姑娘给淮阳王世子写书信,贵府用不上我了。   毕竟,我最大的用处不是嫁去董家吗?”   姜明熙说道:“我不许你……”   “住嘴!”   孟氏回头狠狠腕了一眼姜明熙,压低声音:“你还想好好做我女儿,就给我住嘴。”   姜明熙打了个寒颤。   “我都已答应嫁给董公子,过几日就定亲了,夫人让我从伯爵府出嫁?夫人不怕将来董公子攀附上贵府,整日来府上打秋风?   他那个娘,听说也是个有本事,最是擅长不咬人恶心人呐。”   云薇将董家贬低的一无是处,反而激起姜明熙的记忆。   董家如今越是落魄,将来就越是富贵。   她的心痛到站立不稳。   “你真决定嫁给董公子?”   孟氏想着若是云薇嫁过去,倒也不必强留她。   不仅以后少了麻烦,眼下还能省下一笔的嫁妆。   云薇在府上嫁去董家,她在一众勋贵夫人面前抬不起头去。   “这是我能决定吗?不是威远伯爵府的主人们一致决定的?”   云薇举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董家下定,我一定嫁过去。”   孟氏喜笑颜开:“既然姑太太去意坚决,我就不做恶人了,姑太太可要记得常常回来,太夫人离不得你。”   仆从打开府上的侧门,按说开角门就成,孟氏不想,也不愿将事做绝。   以前不声不响的云薇让她刮目相看,甚至姜氏仿佛立起来。   “姑太太,姑太太。”   太夫人身边的妈妈一溜小跑,身后跟着捧着好几个盒子的小丫鬟。   李妈妈故作擦泪状,不舍道:“太夫人舍不的您,却又没道理拦着您出去为表姑娘操办同董家的婚事。   太夫人再疼你,疼表姑娘,她终究是姓云,婚姻大事还是要在云家商量才妥当。   不过,太夫人说,等表姑娘出阁后,再打发人去接姑太太回府常住。”   “同董家的婚事,哎,也是表姑娘命中注定的大喜事,要不怎么就偏偏让太后娘娘知晓了呢?”   丫鬟们将捧着的礼盒搬上马车。云薇并未阻止。   她凭本事得到的好处,凭啥不要?   姜氏的眼角泪珠滚落:“我很难再孝顺她。”   “不知夫人同二姑娘可否记得一句,宁欺白头翁,莫欺负少年郎?”   云薇目光掠过不以为然的孟氏,落在捂着胸口的姜明熙身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董公子没准就是一颗蒙尘的明珠。以后我说不得还要感谢二姑娘呢。”   姜明熙心脏剧痛,喃喃道:“莫不是她也知道董郎以后的尊贵?”   姜氏扬起马鞭,马车缓缓行出去。   孟氏冷笑连连,“这辈子,董家就在河东住着吧,小小年纪轻狂无比,同董家那个老太太正是一对好婆媳。”   “咱们就看笑话,可不能让董家缠上来,太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否则不会放姑太太离开了。”李妈妈点头附和。   姜明熙听着母亲等人的奚落嘲笑,这个世界只有她是清醒的。   她该怎么拯救无知的亲人。   “找个人赶车。”云薇说道:“您跟我说说京城的风土人情,我很少能出府来的。”   她总不能眼看着姜氏一边哭,一边赶车,姜氏崩溃对云薇的计划没任何好处。   况且,小姑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姜氏了。   姜氏哽咽道:“……好。”   “我来,我来,我会赶车,就是没太太的力气。”   淘妈妈替换下姜氏,马车果然在速度上缓慢了一些。   姜氏肥胖的身子一下子占据半个马车,她尽力蜷缩,不愿意挤着透过车帘向外张望的云薇。   “神京城?”   云薇喃喃自话,“天穆王朝?神武大帝?”   当世的一些记忆被她从记忆角落中翻找出来。帝号,国号,京城的命名,满满的自恋风,透着一股二次元中二风。   怎么这些名称,她有几分耳熟呢?   “着火了,凝香楼起火了。”   “大清早的,妓院起火,也是奇了怪了。”   百姓蜂拥而至,提着水桶救火。   一人从凝香楼二楼跃下,挤开百姓,直奔马车而来。   “别让他跑了,千万不能让云爷逃了,美人们的画像都还指望着云爷。”   马车中,姜氏庞大的身躯挡在云薇身前,“你自己滚,还是我踹你下去。”   突然闯进马车的男人:“……” 第六章 两大佬终相遇   男人将垂在眼前的头发向脑后甩去,整理月白色衣襟,再次缓缓抬头,露出让女子尖叫的极雅极俊的容颜。   不过,看呆了的人只有被女人护在身后的小姑娘。   而直面他冲击的妇人警惕心并未散去。   “我是好人,并非登徒浪子!”   男人见容貌不顶用,着实怕妇人将他踹下车去,连忙解释:   “那群人请我为各府姑娘画画,我不愿意,他们就缠着我不放。对画美人图,我有很高的追求,不是倾城美人,并非气质高雅的美人,我绝不动笔。多少银子,多少的威逼都不画。”   “娘,我看他不像好人,说谎话都不脸红的,画一个美人图,还讲究起仪式感了。”   云薇努力从母亲如小山般身体后面钻出来,都说父亲身躯如山岳。   她是没爹,但母亲如山岳的身躯,也是很有安全感的。   “一个大清早从青楼楚馆中跳楼跑出来的男人,竟然敢说自己不是登徒浪子?是好人?”   云薇不承认方才被这个中年男人的俊容惊艳到了。   见了他,才知道美男可以惊艳时光。   “青楼的火就是他放的,为逃避给妓女过夜钱。”   “小姑娘……误会了,我……我家……”   男人没想到云薇敢说敢做,对着作势踹他的妇人连连拱手:   “我家有矿,煤矿,你们都是京城人,该知晓有煤矿的家都是啥家底,不说家财万贯,但绝不是缺银钱的主儿。   何况请我画画,题词,邀我品茶的人能从京城排到万平去,我随意几笔,就能卖出不少的银子。”   男人从袖口中摸了个寂寞,没有银票,只有空气。   “那个,那个,我带着的银票跑丢了。”   “咦。”   云薇不屑的发声。   男人尴尬保证,“你们把我送到万平,我回家取银票当作夫人一路护送的酬劳。”   “娘,别听他的,出城就将他放下,我看他一身带衰,说不得这一路上又不得太平。”   姜氏点头。   男人晃了晃空荡荡的荷包,郁闷的长叹:“无论是我拿银子开路,还是一张俊美无双的容貌都无往不利,今日虎落平阳……”   他眸光灼灼,云薇心跳加快,姜氏侧了一下身躯,躲开男人的视线。   “也只有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才能无视我。”男人认真说道。   “混账!”   云薇恨不得扇男人一巴掌,“你嘲讽谁呢?下车,立刻滚下去!”   男人:“……”   “小姑娘对令堂没信心?”   “我是没想到你无耻下贱!”   云薇握住姜氏轻颤的手臂,轻轻抚慰:   “少说美人在气韵不在皮囊的话,像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这类说辞,我能说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你们男人看得只是外貌,谁在意躯壳皮囊下的灵魂。”   “说得对,对极了。”   男人啪啪啪鼓起掌,欣慰说道:“小姑娘看得透彻,我家丫头能有你一分的清醒,我不用担心她被公子哥欺骗。”   “令堂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绝色美人!不仅容貌清新脱俗,骨子里的气韵才华也是绝顶。”   云薇:“……”   “令堂恢复正常人体态,你就明白我说的话只是描绘令堂的八成美貌而已。”   男人手指轻轻滑动仿佛作画,恳求:“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为您做一副画?”   云薇挡在姜氏面前,“我看出来了,你是坐车不想给钱,故意讨好我娘。”   就这撩拨女子的戏码谁扛得住。   云薇担心姜氏心猿意马,泥足深陷,男人拍拍屁股走了,徒留姜氏神伤。   “令堂心若止水,不会轻易被人哄骗了去,在令堂眼里,再无一人有你要紧。   她入宫许是最好的去处,清冷至极,心凉至极。不过她生不逢时,神武陛下,嘿嘿,嘿嘿,老难了。”   他看热闹般坏笑,有一种雅痞的感觉。   姜氏轻声问道:“方才听外面人称您云爷,您被称作云中君……”   “在下云默,字不羡,见过夫人。”   “我见您第一眼就该想到云中君,天穆王朝难寻云中君这般风华绝代之人。”   “薇薇一直很喜欢您的字画,您能否指点她一二。”   姜氏拽了一把神游的云薇,小声说道:“云中君从不收徒,旁人想从他口中得到指点,千难万难,有银子,有地位的人都不成。”   云薇干巴巴问道:   “敢问,敢问云先生,您家里还有几人?尊夫人可在世?”   姜氏:“……”   云默呆愣片刻,问道:“这事很要紧?比我指点你琴棋书画都要紧?”   活久见了。   他从未遇见过似云薇这样的小姑娘,吃瓜比学艺心重。   云薇点头说道:“对我来说,非常非常要紧。”   “得云中君指点同样重要,我纵然有千金请不起云中君指点薇薇。”   姜氏连忙插嘴,云中君指点薇薇的消息传开去,她不愁薇薇嫁不到好人家。   姜氏主动倒了一杯茶,递给云默。   云默拱手致谢,翩翩公子,守礼端方。   不过,他看向姜氏的目光依旧灼热:   “夫人若是能让我画上一副画,我什么都可答应夫人。”   云薇咳嗽两声,“过格了,云中君。”   “心之向往,难免唐突。”   云默眼吧吧看着姜氏,如同饿狗看到一根近在尺之的肉骨头。   “给我三月,我定会让云中君画出满意得作品。”   姜氏斩钉截铁说道:“我的要求是云中君教导薇薇三日,并准许我对外说,薇薇得您指点。”   “为何?令爱活波聪慧,再过一两年,美人在她面前都要逊上几分。”   “我是寡妇,半辈子过得糊里糊涂,求而不得的事太多……被轻贱,被欺辱,被算计,这些我都当作还债了。   今日我方知晓,薇薇替我负担了许多,本来我以为,一切不好所有的委屈都是我一人承担。”   姜氏眼圈微红,默默垂泪。   云薇记起姜氏姓名,同云默对上号,又得知减肥后姜氏是美人,她脑海里闪过两本书的主角。   姜氏有可能是一婚更比一婚高的黑寡妇。   “我有一子一女……”   云默见姜氏垂泪,心似被扯了一把有些疼,主动缓解马车中悲伤。   “儿子云戎,字止戈,女儿闺名为爱,小字止情。”云薇说道。   迎向云薇盼着他否定的目光下,云默点头:“云戎比你大上三四岁,爱爱同你年岁相当。”   云薇闭上了眼睛,颓然道:“真是好巧啊,这特么两个绝顶的人都能遇见了,老天爷在玩我,早知道晚出门半日也好。” 第七章 名场面——劫杀   “姑娘,您又晕车了吗?”   初晓拿出话梅干果递过去,“干果是我珍藏起来的,姑娘以前不大舍得吃。”   云薇明明不知怎么面对孤儿院点家男频亲人祭天的男主。   而姜氏一生贯彻着一句话,高嫁,高嫁,再高嫁。   五旬高龄的姜氏被西疆王看上了,以王妃之位求娶。   惊呆了当世众人,满足了一众读者。   一个作者在点家男频,女频各发一本书,一个时空,两个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的主人公。   在今日清晨,意外的相遇了。   她听闺蜜说起过这两本情节很爽很燃的解压爽文。   她没看过任何一本书。   是不是云薇的死亡激发姜氏体内黑寡妇特质?   莫名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她不信自己死亡之后,还能再穿越回去。   她想活着!   寿终正寝!   姜氏又快哭了,云默面露出不忍,看向惹姜氏伤心的云薇。   “我可以解释,在伯府我日子不难过。”求生欲爆棚的云薇慌忙开口。   “我太自以为是,你不说,我竟是个睁眼瞎,完全看不到,我以为二姑娘她们小小年纪,纵是同薇薇不大亲近,也没太多的坏心思。   我低估了父母对她们的言传身教,做父母的人看不起我,当小辈自然是有学有样,甚至因她们年少更肆意践踏薇薇。”   姜氏面色悲苦,声音轻得只有云薇听得到得的沉稳:“云中君心软,薇薇看我眼色行事。”   她娘已经开始算计男人了?   否则姜氏不可能在云默面前谈起隐私。   姜氏擦拭泪痕,沙哑道:“让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一向能言善变的他,突然有点嘴笨。   他从来没安慰过女人。   偏偏姜氏又是那么美的一个女人。   “一会儿我让管家给你买一车的干果,咱们把干果都买下,让你吃个够。”   云默主动帮姜氏哄女儿。   “家里有矿的人说话时候就是底气十足。”   云薇小声说道:“您还不如说买下铺子送给我……”   “干果铺子值得几个钱?”   云默笑道:“年入十万两银子才叫生意。”   姜氏插嘴道:“类似于造海船这等大买卖,才值得云中君侧目。”   云默大笑,眼底满是对姜氏的欣赏: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可都以为我疯了才会异想天开。”   “我不是看好造船远洋,而是看好您。”   姜氏眸子明亮,“不知我能否有幸掺和一手?打杂盘账,您吃肉,我跟您喝点汤,以此养活薇薇。”   眼看着越聊越是投机的两人,云薇确信自己判断没错,这俩货都拿着主角的剧本。   她同云戎,云爱是不是拿着被祭天的剧本呢?   马车出了神京城,行驶了大约半个时辰,远远已可见万平县的路碑。   突然,从密林中杀出一群身穿囚服的汉子,押送囚徒的官府差役被这群人杀得溃不成军。   双方交战葱密林蔓延到大道上,马车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不仅云薇他们走不了,还有几个入京或是出京的行人也被堵住了道路。   行人们惊恐的凑在一起,瑟瑟发抖中。   姜氏紧紧护着云薇,明明很慌却在安抚:“天下太平了,没那么多打打杀杀的事,在京城附近,官府,悬廷司很快会派人来。”   “薇薇不去看,就不怕了。”   “我知道娘同云先生不会有事,那我也没危险,起码在你们身边时候,没任何的危险。”   云薇身边可是坐着俩大佬。   云默向外张望战况,轻笑一声:“没事了,来了个狠人。”   “杀。”   一声清冷极致的声音,几个身穿黑衣的侍卫直冲向一众囚犯。   云薇努力探出脑袋看热闹,却被姜氏狠狠按了回去。   她挣扎,反抗,然后被姜氏无情的镇压。   云默看着直乐,“想知道外面是谁?”   “嗯。”云薇闷声道。   姜氏瞟了云默一眼。   云默玩味道:“就不告诉你!”   特么的,你是小龙人啊。   她也不告诉他,云戎云爱为父祭天。   又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云薇推测又来一群精兵,一道粗旷又格外兴奋的声音:   “呦,神京城外还有人敢造反,太好了,正愁打猎没劲儿。不许通知悬廷司,老四,这群人是我的,你不许动手。”   先到的少年沉默,冲过去的侍卫下手留三分力气。   桀桀怪笑的黑脸壮汉如猛虎下山直冲过去,提起斧头砍向囚徒。   有他加入,囚徒再难掀起风浪。   其中一名囚徒突然窜起,从后抱住马上的汉子:   “等得就是你,泼皮皇帝最疼爱的儿子!”   其余囚徒自杀性以身体挡住官差,战力更强三成,他们等得就是此时。   黑脸汉子反手横推斧刃,“来得好。”   削掉从背后袭击得囚徒脑袋,踹翻的尸体爆炸,血水漫天。   黑脸汉子冷笑:“你们给了我惊喜,连火药都用上了。”   在囚徒偷袭时,一支利箭飞来,即便黑脸汉子躲不开,利箭也能在引爆火药前射杀囚徒。   此时,利箭穿着囚徒的脑袋飞行,嘭得一声落在马车中。   初晓高声尖叫:“啊”   云默紧贴着马车墙壁,双手合十轻声:“小姑娘千万别说我在这,外面的大皇子一直寻我。”   姜氏面容苍白,微颤:“先生放心,我们不会说。”   云薇抓着人头的发髻提起远离姜氏,鲜血滴滴答答落在马车里。   云默同时竖起拇指,了不起。   马车外,战斗已结束。   “四弟不厚道,那颗人头是我的。”黑脸汉子嚷嚷道:   “拿这颗人头回宫许是让阿爹答应我出征西南,在神京城,我快淡出鸟了。”   踏,踏,踏,缓慢有力的马蹄声,白马上坐着一位面冠如玉的少年,气势沉稳内敛。   他拱手道:“大哥。”   “人头是你射飞的,你去拿回来。”大皇子声音洪亮粗旷,抱着膀子看热闹:   “看马车是女子用的,女人除了哭哭啼啼,啥用没有,偏偏阿爹总能被假惺惺的眼泪弄得神魂颠倒。   呸,她们哭一哭,阿爹就应了,咱娘遇见危险时,刀都架在脖子上,除了紧紧护着咱们,没见她哭一声。”   “您能管住嘴,阿爹早就答应您出征西南了,大哥拿这群偷袭似笑话的毛贼换功劳不嫌丢人?”   穆阳平时话不多,偶尔愿意怼大皇子几句。 第八章 我赢了   ps求收藏,求推荐票,求留言。   马车中,云默呼吸尽力放轻,再放轻,食指放到唇边,嘘。   姜氏忧虑般望着提着人头的云薇。   一会儿云薇碰上靖王如何是好?   方才薇薇被她同云默挡着,一直没能见到靖王真容。   她这个做娘的最是知晓薇薇偏爱清俊的男子。   “叩谢靖王殿下救命之恩。””王爷威武,王爷霸气。”   堵在路上方才瑟瑟发抖的行人纷纷跪下向骑马过来的清俊少年叩首。   马车中走下好几位俏丽的姑娘,姿态翩然,含羞带怯向靖王行礼。   被堵在路上很倒霉,然有时坏事也可变为好事。   靖王同大皇子可没那么好碰见。   万一,她们被靖王一眼瞧上了呢。   不说靖王的地位,单就靖王的俊颜都值得尚在闺中的姑娘拼一拼运气。   大皇子抱着膀子大笑,笑声无良得很。   他最是喜欢看老四被年轻漂亮的姑娘们缠上了。   在老四小时,他被老四穿着女娃的装束惊艳过,还说等小姑娘长大,他娶她!   这事常常被阿爹拿来说,他想装傻忘记都不成。   尤其是他对成亲毫无兴趣,嫌弃侍寝女人丑时,阿爹总是说,就按照老四那样子给他找女人。   靖王眸子浅淡,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我方才射进去一颗人头,许是惊扰到你们。”   他曾经听见马车中女子的尖叫。   “给,靖王殿下拿好。”   一只芊细的胳膊伸出来,白皙的手提着一颗滴血的人头。   靖王没有听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滴血的人头……就这么提溜给他了?   都不惊慌一下,柔弱一下,表现一下嘛。   少女声音清亮,不慌不忙,好似这不是人头,而是一个小玩具。   她的手腕白玉无瑕,腕骨小小的,骨头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靖王顺手接过人头,在他碰触人头发鬓时,那只玉手的主人迅速的收手,时机刚刚好。   既不让人头落地,也不会让他们彼此手指相碰。   “多谢王爷出手平定叛乱,不过,京城到底天子脚下,总是冒出来囚徒反贼,有损陛下的威严。   反贼在京城不敢容身,陛下是否考虑到万平等临近京城的县城有可能成为反贼的窝点,该派一些人仔细盘查,清除漏网之鱼。”   “你在教我做事?”靖王声音冷漠。   “不,不,王爷,我是为陛下安全着想,缉拿反贼可不能只注意京城,今日他们明显就是冲着大皇子殿下来的。   皇子殿下同王爷的安全很重要,他们不敢在京城袭杀,足以证明皇城根下,反贼不敢动,不敢去。”   云薇不慌不接忙说道:“京郊诸县不宁,京畿不稳,神都城是天穆王朝重心,神武大帝的家,就该让神光安宁照耀整个京城四周,辐射千里。”   靖王暗暗为前两天被砍头的刘元惋惜,他最大的错耿直没眼色,若有马车中小姑娘的功力一准能保住性命。   “神武大帝曾下旨意,垂询治国良策,提倡百姓为天穆王朝太平盛世添砖加瓦,我虽是女孩子,也愿为天穆王朝进一分心力。”   云薇慷慨激昂,声音清亮高亢,“天下苦战乱久矣,苦昏君久矣,万众百姓期盼明君治下的盛世,天下众望尽归神武大帝。”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皇子在马上笑得东倒西歪,“这话,这话,阿爹爱听,姑娘……哈哈,你适合入宫,阿爹最不喜欢听遮遮掩掩,云来曰去的马屁。”   “因为阿爹很难听懂,三皇五帝是谁,同神武大帝有何关系?”   “大哥!”   靖王回头警告,看着大皇子的嘴。   大皇子立刻捂嘴忍笑,这年头都不让他说实话了。   靖王问道:“除了这些建议,你还有何话说?”   “神武大帝万岁,万岁万岁。”   云薇声音极是严肃,仿佛朝圣一般。   “噗嗤。”   大皇子再次大笑,“我想看看这姑娘了。”   靖王在大皇子骑马赶到前调转马头,状似无意挡住大皇子的去路。   “大哥今儿掀开马车帘子,隔天阿爹就能把她送到大哥床上去,您又不是不知阿爹的脾气,抢来的女人特别……香。”   靖王微挑眉稍,压低声音:“听着是小姑娘的声音,说话又直白,尚未经师傅长辈教导,她年虽不大,许是八九,十岁?”   大皇子浑身一紧,连忙骑马远离马车,他可没特殊的癖好。   女人不好玩,女娃子流着鼻涕哭唧唧,他宁可整日同老爷们混在一起。   “走了,走了,晚上老四去我那,今儿我打到了几只鹿,咱们吃烤鹿肉。”   大皇子领侍卫带着猎物呼啸而去,留下一堆的囚徒尸体。   靖王吩咐侍卫处理尸体,并且等在原地同悬廷司的人交接一些喘气的人。   “淘妈妈,我们也走吧。”   “好,姑娘。”   坐在车外的淘妈妈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她从头到尾瞧见一切。   高高在上又不尽女色的大皇子对姑娘有兴趣?   传言清冷沉默的靖王殿下是在维护姑娘嘛?   她不敢说,不敢问,更不敢妄下判断。   马车前行,逐渐远去,靖王突然回头看去,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薇薇……”   姜氏肉嘟嘟的圆脸上的骄傲藏都藏不住,看了云默一眼,言不由衷的抱怨:   “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万一王爷掀开帘子,那云中君……怎么办?”   “咱们缺银子?”云薇反问。   “这几年,我趁着陪太夫人出门上香的机会,一直管着嫁妆铺子同田产,每年有大几百两进项。”   银子壮人胆,云薇不再怂:   “您不用同云先生一起赚钱糊口,造船远洋征伐海外少不得同朝廷打交道,政治风险太大。   我对吃穿用度不太在意,若是想要富贵,我同娘一起经营生意就是,收益未必比不上造船。”   云默嘴唇微动:“银子不好赚,女子经营生意更难。”   “娘,他轻视女人!”云薇果断告黑状。   姜氏拍了云薇一下,眸子微闪。   “我不需要太大名声,无需拜云先生为师扬名,朝廷加强万平治安更为重要。”   “在朝廷上,靖王该叫静王,沉默少言。”   云默向云薇解释:   “在神武帝儿子中,最勇猛刚烈的人是大皇子穆晨,最善辩严肃的是二皇子穆旭,最擅长文采的是三皇子穆昭。   五皇子有一身让人望尘莫及的蛮力,唯一封王的靖王穆阳只占容貌清俊。   偏偏他运气极好,及冠前在重围中救过陛下,陛下大封救驾功臣时,他自请封王。”   云薇笑道:“我不知靖王会不会同陛下谏议,关大皇子安危,陛下不可能不严查,今儿的事情,悬廷司即便没有到场,也会同陛下说上几句,悬廷司多照看万平县两眼,我就赢了。”   “大皇子掀开车帘,发现我,你也不在乎。”云默眸子明亮,“就不怕得罪我?”   “您是我啥人?何时需要顾虑您?您呐,哪凉快,哪待着去吧。”   云薇做了请的动做,她得远离儿女妻子祭天的云默。 第九章 靖王登门   云默见过的女人多如牛毛,比姜氏会卖惨的,身世可怜的女子不是没见过。   他没想到自己会有心疼的情绪,甚至帮她哄女儿。   “谁让她是美人呢,又答应让我画,这次我不亏。”   云默一扫郁闷复杂的心绪踏入家门。   “爹,您终于回来了,家里出大事了。”   少女从树荫下一路小跑飞奔而来,“咱们家突然闯进来一群人,领头的公子占据您书房,那个公子——”   少女俏丽脸颊绯红,眸子明亮:“长得可俊了。”   云默道:“别急,我知他是谁。”   少女正是云爱,她眉眼精致,俏丽可爱,因长了一双妩媚的眸子,眼角眉梢不自觉流露出万种风情,却是媚而不俗。   “爹同我说说,他是谁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男人呢。”   云爱一点都不慌,为首的公子长得好看,端方持重,不似烧杀抢掠的贼人。   他进书房后一直读书,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侍卫也没四处乱闯,而是乖乖站在书房外。   云默轻咳缓解喉咙不适,“一个我们高攀不上,又惹不起的人。”   “我只是看他俊美,没想过高攀,您多心了。”   云爱弯起眼眸,“您自信一点,我是您的女儿,将来嫁谁都不是高攀。”   好女儿真给他长脸,比马车中的小姑娘会说话。   “你哥呢?他们进门时,你哥没拦着?”   云默目光四下搜寻,云戎不在家吗?   一说打架眼睛亮似小太阳的儿子能眼看着外人闯入家门?   “我哥可厉害了,他们……”   云爱指着站在书房门口的黑衣侍卫,骄傲道:   “您看到他们脸上的淤青没?都是我哥打的,站在书房门口左边那人胳膊都被我哥打脱臼了。”   被云爱点名的侍卫忙低头,太丢人了,十八个打不过云戎一人。   “他们围攻我哥,被我哥打得哇哇乱叫,为首的公子也要加入战团。”   云爱遗憾没有看到公子亲自出手:   “他们不讲武德,高手不是最忌讳当着对手的面吐血吗?好好的把被我哥打伤的血咽下去不行吗?非要吐出一口血,我哥……”   指了指树荫下躺着的少年,云爱失望道:“我哥就成那样了,还是脸上有疤的人帮我把哥抬过去的。”   “爹看我多疼哥,担心太阳太烈,晒坏了他,特意寻个好地方,还给我哥脸上盖了一张荷叶。”   云爱小声说道:“他清醒后也不用觉得没脸见人,哥晕的快,醒得也快。   下个月我哥的零用钱是不是该奖励给我呀,最近霓裳坊新出了一款口脂,色泽我特别喜欢。”云默:“……”   家里是不是该有个女主人?   他没法同云爱谈论胭脂水粉,一起逛街。   “买,让云戎去霓裳坊把新出的胭脂都买了,嗯,买两份。”   云默一锤定音。   云爱欢喜道:“一份就够了,两份太多,我用不完,等再出新款……”   “用得上。”   云默淡淡回了一句,迈步走向书房,沿途被儿子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们纷纷垂首,不敢同云默相对。   “我家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他太年轻不懂事,怎么偏偏往你们脸上招呼呢,这让你们如何随主人见人?   你们主人不善战,不善谋之名怕是更盛了。   我一定好好训他一顿,他坏了王爷名声。”   书房门打开,云默一脚迈入,对着端坐在两头翘的书案后的少年,拱手道:   “靖王殿下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您只管拿出靖王令牌,犬子小女自然好生招待,何苦闯进书房,闹出天大的误会。”   “方才王爷就知我在马车中,多谢王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糊弄大皇子。”   靖王一页一页翻动书页,神色依旧冷淡疏离,对云默绵里藏针的话语不甚在意,反而认真看着书。   书房一如云默离开时样子,靖王看得是云默随手放在书案上的书籍。   云默说了个寂寞,转身到摆满书的书架上取下捆一起的十余本书册。   他小心翼翼捧着送到靖王面前。   靖王眸色很浅,清澈之极,看清书册封皮,他起身郑重接过。   “当日周鸿儒发誓不给阿爹留一页典籍,云先生今日献书,皇上会牢记于心,先生不愧是读书人的表率。”   “我宁可面对大皇子,也不愿见您,本以为王爷在马车前呆愣,阻止大皇子是因为车中小姑娘,哪知王爷不仅不肯放过我,还惦记我的藏书。”   大皇子好打发,穆阳难缠,追家里不说,惦记他书房所有典籍孤本,表率总不能只给几本典籍。   “阿爹正在用人之际,立律法,编礼仪,教化万民,先生为国保留礼法典籍,心中有国,何不入朝为官……”   黑,真黑,穆阳脸白却比黑脸的大皇子心黑。   强盗要么劫财,要么劫色,穆阳不做选择,全都要,一窝端。   “同皇上下棋,教大殿下抚琴吗?”   云默打断道:“那我不得气死,白衣入朝名不正言不顺。”   “云先生家财万贯,手中有矿,云中君名声拦不住所有人,先生早做决定。”   靖王捧着书册迈出书房,身后云默出声:“等一下。”   云默又拿了两本书出门,放到靖王捧着的书册上,一本琴谱,一本棋谱。   “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这不是废话嘛。”   树荫下的少年翻身而起,慌忙接下垂落的荷叶再次挡着自己的脸:   “您想说就直说呗,我看那个小白脸,人冷了点,脾气倒还好。”   小白脸?   他这个儿子还是挨揍少了,真当靖王穆阳只有一张好看的脸?   傻儿子,你一定打不过你口中的小白脸。 第一十章 路走窄了   “先生请说。”   云默并非看不起阿爹的清高文人。   这也是穆阳肯同云默交谈,以礼相待的原因之一。   至于其他原因,他看上云默的藏书,看上云默的煤矿,看上云默的人……才华。   “皇上立法典,重修礼术,不能单指望王爷手中礼典同朝上文臣,不如去问问昭阳殿娘娘。”   不惧穆阳阴沉的面色,云默继续道:“她祖上出过十几位大儒,出过两位贤后。她家祠中供奉的灵位中请出一个都是天下震动的人才,皇上基业大半得于她父兄……”   “先生也想插嘴立后之事?”穆阳更冷几分。   云默摇头道:“不敢,只是期望朝廷少一些纷争,少一些内耗,陛下明明有捷径可走。”   “阿爹永不会走求昭阳殿这条捷径,她侍奉阿爹不如紫辰宫娘娘,祖上出人才,她未必就有大才,配做皇后。”   穆阳拂袖而去,头也不回。   “外冷内热,心正纯孝,可惜你的路走窄了。”云默轻叹,“看不起昭阳殿是要摔跟头的。”   穆阳离开云府穿行在万平县城,一处不大宅子传来狗叫声,紧接着是清亮的女孩子声音。   “娘,我们就养着雪团儿同卷毛吧,你看它们多警觉,外面一定有人路过。”   “好,不过你叫它们别靠近我。”   “嗯嗯嗯。”   云薇乐滋滋点头,带着雪团儿卷毛视察新家。   穆阳低声吩咐:“命万平县令派差役排查是否有乱党余孽。”   “是,王爷。”   万平董县令得到靖王的提点后,顶着一脑门困惑派遣出差役开始在万平县街头巡逻。   幕僚分析,没准皇上打算去行宫小住,万一皇上在行宫时,有乱党余孽出没,到时候县尊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董县令呵呵了两声,指着幕僚说了一句,“王爷会为一个小小县令的前途考虑?我连王爷的面都没见过,反贼余孽就算是脑子有坑,不敢在行宫对陛下动手。   咱们想不明白不打紧,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做就是了,我只想做好县令,万平太太平平的,后年官察我可能外放江南。   上辈子造孽,做了三年京郊知县也该还完了啊。”   横竖不是董县令巡逻,官差费腿费鞋还能找他要银子不成?   四合院中,云薇走出房门,哐啷,淘妈妈端着铜盆落地,水撒了一地。   “姑娘是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丑,您多想不开啊。”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可云薇的姿色下降了不止五成,面色泛黄,眼角耷拉一副衰相,倒是云薇不会被错认成旁人。   “丑就对了。”   云薇满意极了,要不怎么说化妆术是第五大发明呢。   “我娘呢?”   “太太去枫松山顶取泉水了。”   淘妈妈开口,“太太说姑娘去神京城要小心,倘若事不可为,您赶紧回来,太太再想法子拒了董家的婚事。”   云薇笑道:“你去看着点她,别为了美为了瘦,累坏了身子,瘦下去不是一日两日着急的事,同云先生的约定做不得准。   我始终认为云中君心思不单纯,谁知道那个老鳏夫是不是真君子?”   “太太留下一份清单,以及两张银票,姑娘从京城回来去趟药材铺,按照清单上买一些药材。”   云薇看着清单上的药名,问道:“治什么病的药材,我娘身子不舒服?”   “太太说是能去湿气养筋骨的,将药放在水中,太太进去泡一泡能消除一天的疲累。还有一些去寒症的,姑娘以前每月都吃上一碗的羹汤中就有这些药材,等姑娘来事时,您不会太难受。”   “我娘懂医术?”   “太太说,略懂一点点。”   云薇收好清单,一点点?是亿一点点吧。   知晓姜氏是黑寡妇后,云薇就不再多问了,问就是黑寡妇的待遇。   问多了,会让云薇嫉妒的质壁分离。   云薇走在万平县街道上,意外发现时不时就有官差巡逻路过。   悬廷司动作很快嘛,万平县治安好,她同姜氏不必担心恶棍地痞骚扰。   踹寡妇门哪个朝代都不少见。   神京城,穿梭在市井百姓中,云薇切身体会到京城的繁华热闹。   行人多,商贩也多,男男女女擦肩而过。   云薇挤在不大的摊子前吃馄炖,单独一个女孩子出门并不显得突兀。   她听着食客们天南海北的闲扯,渐渐对当下有所认识。   天穆王朝是经过割据势力一统的王朝,再往前推百年,便是胡人南下肆虐,汉人不如狗的至黑时代。   如今,没人要求女人从一而终,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妇人操起棍子追得丈夫四处逃窜并不罕见。   云薇一路走一路看,先后经历胡人肆虐摧残同分裂割据,儒家虽是主流,其余各家也都不甘落后,颇有一些百家争鸣的意味。   辩论文会极多,酒肆茶楼都是各家流派的主战场。   神武大帝没读过几年书,立国三年,是否取消丞相官职,相权平分六部尚在争论中,只立下科举取士,打通读书人为官渠道。   “又死人了,这个月死的第二位了吧。”   “都说文人动口不动手,这群书生平时看着文弱,下手真狠。”   “他们又做不成丞相,争个什么劲儿,他们就算争出谁做皇后,最终还不是皇上点头。”   云薇垫脚看着茶楼中被盖着白布抬出的尸体,官差询问几句习惯抓走杀人的书生。   “姑娘,喝茶还是听曲?”   小二热情迎上来,云薇扫了一眼热闹的一楼,好在没有开名家辩论会。   她不是来看读书人激动之下,操刀对砍的。   “给我一间雅间,一壶龙井,一盘毛豆。”   “好嘞,您楼上请。”   茶水摆上后,小二刚想退去,迎面飞来一个银锭子。   云薇坐在窗前,轻声说道:“你去给董公子代句话,威远伯爵府同他有事交代。”   小二接过银锭子,笑道:“是谈亲事嘛?”   云薇反问:“你也知道这门婚事?”   “不相配的婚事惹人议论,董公子运气真好,救下落水姑娘的男人不少,门户不配或是女方不满意的人家给几两银子做酬劳,唯有他能娶伯府贵女。   “小人知晓董公子就在隔壁酒楼,这就给您请来。”   云薇出声留住小二,斟酌道:   “以前发生过类似董公子救伯府姑娘的事?他们亲事没成?”   小二上前续水:“当然没成的居多,不少人都压董公子成不了,前两日伯爵府放出风声董公子同落水的姑娘定亲了。”   云薇心思活络了几分,太后过问婚事好像只在伯爵府传开了,外人并不知道。 第一十一章 打听到的惊人消息   小二窥着小姑娘的面色,从衣着相貌判断,小姑娘同威远伯府没太大关系。   指不定是哪家的小姑娘好奇’名声大噪’的董任,打着威远伯府的旗号,来见一见’英雄救美’且’抱得美人归’的董任。   这样的事儿,小二自己就经历过两三回,家里有闲钱,又宠着女儿人家的小姑娘来看看董任。   不过,面前的小姑娘倒是相貌最为普通平凡的一个,面色还有些黄,许是土乡绅或是穷秀才家的姑娘。   ……小二那也是常听曲儿,话本子也没少看,自动脑补出一场苦情本子。   “您是从京城外来的?”   小二指了指云薇脚上的鞋,上面还沾了一些灰尘。   “这款鞋走长路的人常穿,住在京城的姑娘们很少穿,听您口音是京城人,小人抖胆猜,姑娘家住京郊四县之一?”   不可小看的观察力。   姜氏亲手做的臊子面太好吃了,她一下子吃多了,可不得走路消化食嘛。   况且马车刚经历过人头事件,虽然血迹早已经洗刷干净,云薇心中还是有些膈应。   那辆马车先是被夺路而逃的云默选中,又有人头射入,再经历了大皇子同靖王。   云薇不怕事,不想出门一趟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大人物’,特意避开乘坐’能惹事风水不好’的马车。   “你见人多,眼力也好,我家住郊县,今儿天气好,家里不忙,徒步入京逛逛,正好听说了董公子的婚事,想着当面对他说声恭喜。”   又对上了,听口吻不是不熟悉,对董公子没好奇的意思。   那为何还要见一见?   还要以威远伯府的名头?   这可就很有意思了,苦情剧情照进现实。   小二笑道:“姑娘同董公子是不是同县的……老乡?”   云薇不知口否嗯了一声,一切都是小二猜的,她只是没反驳罢了。   小二脸上浮现一抹同情之色,都是苦难小人物啊。   “我同姑娘投缘,和您透个底儿吧,您很难从伯爵府姑娘手中再抢走董公子,哪怕您同他以前有过婚约,您争不过,一个不好,丢了性命。”   “……”   这小二脑补能力太强了。   云薇道:“不是,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姑娘不嫁董公子没准是好事,在有钱有势的贵人们面前,董公子装得人模狗样,在我们这群人跟前,他本性全爆漏了。   这么说吧,我将来要是有闺女,死也不让闺女嫁给董公子。”   小二侃侃而谈,“茶楼掌柜就是我舅舅,从小我就在茶楼中帮忙。   “董公子在淮阳世子面前当狗,我见过,董公子喝醉打人,我也见过。   他抱怨不公,考不中秀才,我还见过。   他去青楼风流,清晨被他娘拖回了家,我正好卸掉茶楼的门板,听他说了一句,不想和他娘同睡一张床。”   “真的?”云薇被茶水呛到了。”   “寡妇唯一的儿子,当眼珠子养大。“   “这事,你可曾对外说?”   “还用我往外说?董家老婆子那张嘴自己就能说出去,仔细打听还能打听不出来?”   小二轻声说道:“要说这桩婚事……不是威远伯府同意嫁落水的姑娘给董公子,还真没几个人在意。   “大皇子又打跑了几个姑娘,定安伯又得了一个女儿,这已是第七位了,凑齐了七仙女,三少因同三皇子打架被皇上罚跪等等消息,哪样不比议论董公子婚事的人多?   “董公子同威远伯府真没太大的排面,威远伯对姑娘是个旁然大物,招惹不得,他们家在勋贵圈子中也就三流。   没有爵位封号的将军都比威远伯有脸面,皇上登基时,追封故去的功臣,只有威远伯的爵位传了下去,但伯府分量不重。”   云薇放下茶杯,轻声问道:“你可曾听说威远伯府同淮阳王府有通家之好,世子爷同伯府的姑娘早以相熟,甚是亲厚。”   “这是造谣,谁敢传这么离谱的谎话?说出去不怕被淮阳王世子打死。”   小二看云薇如同看一个深信假消息的傻子,云薇眸子平静若水。   他渐渐收起看傻子的心思,眼前这姑娘相貌寻常,却有一双极好的眸子。   “淮阳王是皇上的亲弟弟,一等一的尊贵,世子爷那可是老太后的嫡亲孙子,他同哪位姑娘亲近一些,不消一日就能传遍神京城。   我从没听说过世子爷同威远伯府的姑娘过于亲密。”   小二拍了拍脑袋:“没准伯府故意往脸上贴金,董公子那人的性子,有一分都能夸成十分去,他故意吓唬姑娘,好让姑娘知难而退。”   云薇又掏出一块银子,塞给小二,笑道:“耽搁你干活儿了,我实在是好奇董公子,就同你多说几句话,你心肠好,我也不能让你被舅舅责怪。”   “姑娘已经赏了跑腿儿银子,小人不好再拿银子,方才的话,您随便给几个大钱,不少人说得比小人更详尽。”   “拿着。”   云薇道:“你给我说的事,值得这个价,你的人品也值得。”   突然,有点小感动是怎么回事?   小二迎来送往的客人时,好的叫声小二哥儿,客人给他一脚,他还得腆脸笑着。   “劳烦你帮我把董公子请来。”   云薇笑道:“我同他并无瓜葛,不过,我一个表姐看出他非池中物,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小二眼睛亮了,“这首诗写得真好,敢问是哪位名家的大作?”   云薇咳嗽两声,“一位狂放不羁的诗仙。”   “哦,是云中君的新作呀,琴棋书画诗酒茶,每一样云中君都是盖压当世,称呼云中君诗仙的人不少,不过云中君不许以诗仙称他。   “他是自谦,可他不是诗仙,谁敢在他面前称诗仙?”   “……”   这话没法接。   云薇开不了口。   “姑娘回去多劝劝您表姐,要不给他请个大夫,好好看看眼睛。”   小二麻利的出门请人,姑娘出手大方,两块银子顶他三月的工钱了,回去能让老娘多吃两顿肉,妹子的新衣服也有了着落。   她怎么忘了,这是小说演化的世界。   姜氏懂亿点点医术,将来她懂得只会更多。   点家走科举路权倾天下的大权臣云默必然成为诗仙词圣。   不曾出现的唐诗宋词都是云默的装逼神器,天穆王朝政治环境,人文习俗,最适合云默的发展。   云薇手指扣着茶杯盖子,她头顶多了一层迷雾,看不透,拨不开。   威远伯是威名远播,还是威名已远?太夫人为何笃定能同淮阳王世子联姻? 第一十二章 听我的   云薇眸光沉沉看向威远伯府方向,隔着大半个京城,她仿佛看到伯府太夫人在诵经,威远伯夫人同姜明熙争执着,最终姜明熙占据上风,渐渐有说服威远伯夫人的迹象。   对重生深信不疑的姜明熙很难放弃董任,纨绔淮阳王世子重不过太子董任。   云薇不认为掩藏自己起颜值的容貌能让小二哥知无不言,言不尽。   方才说起威远伯府时,小二哥明显没多少的尊重,张口就说,他对淮阳王府谨慎多了。   威远伯府逐渐边缘化,却没有大肆宣扬同淮阳王府亲厚关系,也没对外说淮阳王妃有意姜明熙做儿媳妇。   这很不像威远伯府的作为。   她原先本以为就是落水姑娘嫁穷书生的戏码,只要摆脱这门婚事,她就自由了。   这桩婚事的背后远比她想得诡异复杂。   能在太后耳边吹风的人威远伯府够不上,顶层的权贵就算是无聊也不会找威远伯的麻烦。   还是那句话威远伯排面不够。   云薇沾着茶水在桌上将淮阳王妃,威远伯府,太后,以及太夫人,姜明熙,世子爷串联起来……   绕来绕去都绕不开一个人—淮阳王妃。   太夫人手中怕是有让淮阳王妃忌惮的把柄,她又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娶姜明熙,可不得找个人来娶嘛?   云薇促成姜明熙同董任的婚事,淮阳妃乐见其成。   这算是个好消息。   淮阳妃选董任救人,是意外,还是故意报复?她莫非想不到只要不是赐婚懿旨,威远伯府好几位姑娘,完全可以挑一个顶上去。   “董公子请。”   小二哥送董任进门后,贴心关上房门。   云薇一把抹去桌上的水字,抬眼看去,董任仪表堂堂,剑眉朗目,一身书卷气。   从外貌上看,董任有一副好皮囊。   一双过于灵活得眸子显得他精于算计,市侩,不似端方君子。   他脚下略有几分虚浮,看起来身子亏得厉害,不是长命像。   董任也在打量面色发黄的女孩子,不好看,不讨喜。   五官同画像相似,她比画像中的女孩儿丑太多。   他本阴郁的脸上更多几分恼怒,威远伯欺他太甚,将一个丑八怪硬塞给他。   “就是你要见我?伯府还想怎样?明明我救下的姑娘是姜明熙,你们硬塞一个表姑娘给我。”   董任装作不认识云薇,狠狠骂道:   “你们最好保证说得都是真的,表姑娘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儿,若是个被破了身子的**荡妇,我董家世代书香,如今虽不得意,但家训还在,容不下破鞋。   倒时别说我不给伯府脸面,就算拼了名声,我带着我娘去伯爵府撞死。”   “张口闭口就是撞死,威远伯又不在,你吓唬我没用。”   云薇缓缓抿了口茶水,斜睨气忿难平的董任,“我期待你同你娘撞死在我家门口,横竖你们自己寻死,官差找不了我家麻烦。”   董任:“……”   丑丫头长得丑,性情乖张,他未必能拿捏得住。   “你是伯府的姑娘吧……将要同我定亲的云姑娘?!”   “你还不算太蠢,能猜出我就是被逼的代替品,方才入门的下马威,手段有些拙劣。”   董任尴尬红了脸,眸子闪烁着算计。   云薇慢条斯理问道:“你想中秀才吗?你想娶威远伯府嫡女姜明熙吗?你想得到云中君一句夸奖吗?”   董任听着听着喉咙干渴,血脉喷张,脖子上的青筋隐隐蹦起:   “想,我当然想,没有人不想功名利禄,迎娶伯府嫡女。”   云薇藏在桌下的手捏开香囊,将香囊中的香料尽数倒在地上,早一步关上门窗的雅间中香味越发浓郁。   董任情绪高昂激动来踱步,说着高中后如何让看不起自己的人倒霉。   他哪是中秀才?   已经是权倾天下的宰相了。   他比姜明熙还不如,一点点香料就白日做美梦。   不过,他同姜明熙还真相配。   都也有野心,爱慕权势富贵,偏偏没有与之匹配的才智。   云薇打开窗户,夏风席卷进来,董任清醒了。   “方才我所说的几件事,我都能帮你做到。”   云薇靠向椅子背,似笑非笑:“你想一想该怎么同我说话,方才你进门时对我的污蔑,我很不开心。”   董任擦了把额头的汗水,感觉有人把冰块塞进了他的脖子中,磕磕巴巴说道:   “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做到?不说你是否认识知县,你认识云中君,他知你是谁?”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孤帆远景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举杯邀明月,低头思故乡。”   云薇轻笑:“拿这其中一首诗,能不能敲开云中君的家门?”   “这……”   董任从震惊到狂喜,“能的,这些都是我的。”   “错,最后一首诗是你的。”   都想要?   董任是想屁吃。   她只搬运一首静夜思,诗仙词圣封神的名篇得留给作者的亲儿子。   董任不甘心,三首中最后一首最平淡。   “年轻人别太贪心,给你一首我都觉心中有愧。”云薇不轻不重警告。   云薇并未念全诗词,只是半篇残句。   他连抽自己嘴巴赔礼,“云姑娘冰清玉洁,是我口无遮拦,还请姑娘不要怪罪,我若有出头之日,必不忘云姑娘之恩。”   “我同姜明熙一起长大,不是看在她的面子,我让你这辈子翻过身去。”   “她……她在意我?”董任欢场老手,听出云薇的意思,不由狂喜。   “不仅仅是在意,她钟情于你,二表姐如今正同家里闹呢,我听说伯夫人服软了。”   云薇道:“你先别急着高兴,女孩子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你想尽快同她成就好事,得听我的。” 第一十三章 如何养成小白脸渣男   “听……听你的?”   董任不甘心受丑丫头摆布,从进门后他一直落于下风,被丑丫头牵着鼻子走。   他在淮阳世子等贵人们面前当狗,丑丫头凭什么把他当狗?   “对,就是你现在这幅表情,买个镜子,回家多对着镜子多练练。”   云薇欣慰道:“原本我担心你演不出贫寒学子的气节志气,毕竟你做帮闲这么多年,心气早就磨没了。   如今你剩下就是对富贵的巴结,对权势的渴望。”   董任:没这么揭人短的。   “每样东西都有卖点才能让人买回家去,比如说这个茶杯,就因为足够便宜,所以只能出现在这出茶楼,有钱有势的人家绝不会多看一眼。   “董公子的卖点,继续吸引姜明熙的东西——是董公子的光明仕途同远大的抱负,以及你平时所展现出来的贫寒学子的骨气。”   “姜二姑娘不是对我一见钟情?”   董任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又有一点慌乱,气节才华他是真没有。   一旦他被姜明熙看透,又会如同那些出身高门的姑娘一样,把他看作下贱的癞蛤蟆,他只配娶一个乡野泼妇。   女子能通过嫁给勋贵,或是给富贵人家做妾穿金戴银,吃喝不愁。   男子为何就不能通过婚事提高身份,威远伯府并非显贵名门,却是董任有机会攀上的最好的一家了。   明知丑丫头没按好心,董任不愿放弃。   “天还没黑呢,做美梦早了点。”   云薇不轻不重嘲讽一句:   “你就算一坨烂泥,我也能将你扶上墙,并抹上一层光滑的漆,至于你能骗姜明熙多久,就看你本身的悟性了。”   “……我遵你吩咐成为姜二姑娘喜欢的模样,我未必能隐瞒得过威远伯夫人。”   董任苦笑:“我上次登门去打听消息,威远伯夫人不屑见我,她同他们一样看不起我。”   “你只要能让姜明熙相信你勤学隐忍,才华横溢,有着光明顺遂的科举前途,她回去会说服威远伯夫人的。”   云薇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你在外走动,知晓威远伯府后继无人,在朝上没说得上话的文官,他们急需要有功名的人帮衬。   你听我的话,姜明熙会相信你有丞相之资,威远伯等人也会相信你。”   董任脚一软,这牛逼吹大了。   “你同姜二姑娘不是一起长大的,您,您不是伯爵府表姑娘?”   “是啊,我同她的确一起长大,谁规定一起长大就亲如姐妹?”   云薇眨眨纯洁的眼眸:   “强迫我待嫁,毁我将来,这是姐妹该干的事?她不拿我拿姐妹,我有那么蠢还拿她当好人。   “我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的,在针头线脑的小事上不爱计较。   “一旦我计较了,得罪我的人,被我记恨上的人也得承担惹恼我的后果。”   云薇随意扫过董任的心口,好像纳闷董任怎么有胆量敢娶她?   不是配不配的事儿,而是董任不怕被她坑死嘛。   董任后背寒气阵阵,他自觉远离丑丫头。   人长得丑,心也是黑的,不仅是心黑,还精于挖坑,丑丫头给姜明熙挖坑,坑得是姜明熙一辈。   不对,他不是针对姜明熙的火坑。   旁人瞧不起他,他总不能看不起自己,做了威远伯的女婿,给了他施展才华的阶梯,他何愁没有锦绣前程。   “你家里穷,拿不出好东西,过几日姜明熙会去看望你,你最好给她准备一些礼物,比如,你亲手抄的书,或是一根你亲自雕的木簪。   “你同姜明熙见面时,收起你这身的轻浮,你要装作不在意姜明熙,一心都在求学上。   “偶尔抬眸看她一眼,分寸拿捏的话……青楼里的姐儿勾人眼神学一下。   “切记不要太热切,也别盯着姜明熙的胸臀看,你的眼神最好是平淡中透着克制隐忍,一瞬的专注神情,然后再恢复淡漠。”   迷住女子有这么多法子吗?他得用心记下来,将来能说给淮阳世子等人听听。   “我不常去青楼,都是外面人胡说。”董任辩解道。   “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装模作样了,不过你以前去青楼的事,得想个好一点的说辞。”   云薇手指扣了扣桌面,董任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几步上前提起茶壶殷勤续上茶水。   他做惯伺候淮阳王世子身边帮闲的事,上次在水中救下姜明熙,还是第一次靠近淮阳王世子。   “陪人去这借口太烂,结交同窗的话,又显得人品太差。”   云薇一锤定音:“姜明熙一旦问起,不,她就是不问,你在去青楼问题上保持沉默,就用……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神。”   “不解释清楚,只像你流露出不被理解的痛楚,她会相信吗?”   董任被云薇含蓄隐痛的眼神惊到了,好像犯错的人是多嘴询问的自己。   而去青楼的人被伤得很重。   “会,姜明熙一向想得多,有句话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云薇欣慰点头,董任吃软饭当小白脸的可塑性还不错。   “女子总会天真以为自己是风流浪子最后的一个女人,让风流的男人收心的最特别那个。是不是听起来,很浪漫?”   “……”   董任躲避云薇看透人心的目光。   云薇勾起唇角,“我教你的都是表象,若你还是一个童生,你表现得再好,无法彻底迷住姜明熙,你得给姜明熙说服父母的充分理由。”   “秀才?我应该考不上,不是我写不出文章,而是县令不懂得欣赏。”   董任使劲往淮阳王世子身边凑,紧紧抓住威远伯府,就是吃不得读书的苦。   有捷径可走,谁愿意去走科举这条独木桥?   “半月后的秀才考试轮到万平县令出题?”   云薇打听过科举的详细规定,是人定的规则就有漏洞可钻,只是秀才考试,她有信心运作出个秀才。   董任点头道:“京郊四县秀才考试放在万平县,今年由董县令主持。”   “你只要在考试当日,按时按点去考场,其余的事情,我来安排。”   云薇端茶送客:“回去后让你娘为你能娶上姜明熙稍稍收敛点脾气,她可以泼辣,但不能无耻,没底线。”   董任知趣向外走,云薇再次开口:“千言万语不如一默,对着镜子多练练深情等等眼神,剩下得留给姜明熙自己脑补去。她比你会找理由说服自己。” 第一十四章 云薇被盯上了   董任几乎是飘着下楼的,双脚似踩在祥云上,即将腾空高升。   他怀中揣着足以叩开云中君院门的静夜思,又即将迎娶威远伯嫡出的姑娘姜明熙,倘若云姑娘没骗自己,他还能高中秀才!   能被百姓称为穷秀才的人都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中了秀才,意味着能继续科举为官,脱离了白身。   人生四大喜事,他将独占其二。   “董公子……您不舒服?”   小二哥眼见着董任整个似吃了春药,上前询问了一句。   董任高冷目下无尘,整了整衣袖,“尔等凡人,岂能知我?世上唯有云中君,是我知己。”飘然潇洒而去。   “我记得我没给那姑娘上酒呀,莫不是喝茶也能醉人?”   顺着楼梯,小二瞄了一眼依旧紧闭房门的雅间,炙热的阳光都无法驱散小二隐隐泛起的寒意。   那姑娘惹不起!   董公子人品不咋滴,不是几句话就能让董公子清醒如同喝醉,笃定即将踏上人生巅峰的。   云薇一颗一颗捡起洒落在桌子下的香料:   “存货不多了,以前配得整蛊小玩应儿,在天穆王朝效果这么惊人,本朝人野心很大,欲望很强烈。”   在她那个时代,这款香料真没这么好用,顶多让人如同喝醉,多说几句埋在心底的话。   云薇见没落下香料,敞开的窗户也已将香味儿散去,她开门走出茶楼。   小二哥远远看着,没敢上前打招呼,说,下次再来。   第一次来就让董公子大变样,这姑娘下次再来……他不敢想。   云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二楼方向,是错觉?有被盯上的感觉。   她特意选了一个靠边的雅间,隔壁一直没人,她说话声音不大,即便董任激动时声音高了一点,没说太要紧的话。   酒肆茶楼,激昂指点天下的读书人不少见。   云薇盘算着走出茶楼,下意识再次抬头,眸光微凛,茶楼雅室窗户之间的距离不妥。   她索性扬头看着多出来的半扇窗。   去弄个明白?   她连拒代姜明熙嫁人都大费周章,给姜明熙造梦,拿出经典的静夜思,甚至让董任’名声显赫’中秀才。   不管在茶楼开密室的是谁,她都惹不起。   在没绝对实力之前,好奇心最是要不得,横竖她没做祸国殃民的事,一个秀才名额不算破坏科举制度公平性。   她编写了一个落水奇缘的话本子,在贵人眼中就是个乐呵。   淮阳王妃说不得还得感激自己。   云薇不否认所做一切都尽量符合姜明熙的’梦’。   她想看看把梦境当作前生事的’重生’的姜明熙能折腾出怎样的局面来。   姜明熙,威远伯府同她有仇。   死仇!   她不提为前身出复仇,自己是不愿放下仇怨的。   没人逼迫,她能同云薇互换。   密室开在茶楼两间雅室之间,从外看是墙壁,里面是个小隔间。   “靖王殿下,她没看出端倪吧,”   站立的中年人留着胡须,面白文雅,他就是小二哥的舅舅,这间茶楼的掌柜。   “你怎么看?”穆阳询问身边同伴儿。   “坐着看,站着看,趴窗户看喽。”   “说人话!”   “我看这姑娘有趣极了,就是长得丑了点。”   几乎趴在窗口的同伴儿回头,看向敛眉沉思的靖王穆阳,他的笑容灿烂,神采飞扬:   “最近我不出京了,王爷千万别指派我任务,我要看戏,不知名的威远伯府怎么养出这么个表姑娘?”   少年窜到靖王面前,喜笑颜开:“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穆阳继续轻抚茶杯。   少年追问:“别说你不知她姓名,方才她一开口,我见你面色有异样,你当着皇上的责问都能不改颜色。”   “程风。”   靖王抬起幽深的眸子,“我答应你留在京城,准许你去万平县看热闹,但你不许扰乱她的布局。”   “哦豁,咱们冷心冷情的靖王殿下也有儿女情长的一面。”   程风少年砸吧砸吧嘴:“我瞧她这坑是一个接着一个,指不定还有更精彩后续。我记得王爷回娘娘问时,说,娶单纯贤惠女子为妻,心不累,少麻烦,太聪慧的女人就不该嫁人,您对这姑娘这算另眼相看吧。”   “从小依附于人生活,看别人脸色行事,长大后不甘愿被摆布,不甘心做棋子,借助有限的优势挣脱枷锁,努力让自己过得更好,更舒服。”   穆阳起身走到窗前,云薇早已经不见踪影,他依旧不知她的相貌。   可那重要吗?   他会记得她。   “这个答案,程风你满意吗?”   程风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嘴唇蠕动半晌咽下出口的话语。   靖王穆阳无需任何宽慰,他早已心硬如铁,心冷如刀。   “在杨公生祭前,送去雁门关的粮饷数目必须查清楚,永平粮仓一旦出问题,前朝没人会在意杨公。”   穆阳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紫禁城,琉璃瓦似有金光,威严肃穆。   天下重心在紫禁城,而紫禁城的主人是神武大帝。   “这片天姓穆,不姓杨!”穆阳眸光沉沉。   程风拱手领命。   “此处密室改了。”穆阳再次开口,“以后这就是一间茶楼,我不再过来了。”   掌柜躬身道:“遵令。”   程风说道:“你外甥人不错,用心栽培,过两年我收他入风字旗。”   “多谢程公子。”掌柜欢喜道。   风林火山四旗的人都是靖王看中的人才,比他负责打听消息的外庄管事地位高多了。   药材铺子,云薇接过药童递过来的药材,递上银子:“多谢。”   药童快速收钱,笑道:“先生说,给姑娘开这幅药方的人医术很好,姑娘按方用药,往后定会子孙满堂。”   云薇提着药包遮了半张脸,不是害羞,而是她一个都不想生。   突然,从药铺里间冲出来一壮硕发疯的男人,头发披散,疯癫痴狂,口中狂喊:“杀啊,杀,血战到底,死战不退。”   “爹,您冷静点,冷静点。”   紧跟着疯癫壮汉的女子哭着叫着,“来人,快来人制住我爹。” 第一十五章 平平无奇拖油瓶   疯子一边狂吼,一边将他目光所见的东西砸碎,将涌上来的人踹翻,并往死里打。   正常人打架会留一些力气,疯子不会,疯子每一拳,每一脚都用尽浑身力气。   疯子不知疼,不知累,毁灭眼前的一切人同物,尤其他还是一个有功夫的疯子。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桌子倒了,药柜翻了,各色药材洒落一地,一片狼藉。   冲上来帮忙的人吐血倒地不起。   云薇一步步后退,疯子正向自己奔来,莫非不是马车惹事?   她才是事故意外体质吗?!   这比面对疯子还可怕!   疯子拳头已打到云薇眼前,云薇利落转身,快速出手在疯子身上的穴道按了一下,声音悠远平和:   “……已是鸣锣收兵,你已经很累很累了,肚子空空,正和同袍商量去饮酒……”   “啊,啊。”   疯子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继续向云薇攻去。   糟糕,时间太短了,疯子在狂暴之中,又没有适合平稳情绪的轻音乐,她很难影响意志坚定的人。   疯子的疯就很坚定。   她快速后退,盘算脱身的办法。   嘭,她感到后背被扶了一把,一股清檀的味道传来。   “占将军,冷静,请你冷静。”   香气好闻,来人的声音更好听,介乎青年同少年之间,透着阳光朝气的味儿。   “三少,帮我捆住我爹,帮帮我。”   少女满是绝望的眸子突然亮了,将手中的绳索扔向名为三少的少年。   三少一个箭步挡在云薇面前,抓住疯子攻过来的拳头,一拳一脚同疯子打了起来,三少身如灵猴,躲闪疯子势大力沉的招式,他手中的绳索慢慢缠绕上疯子。   等绳索缠上一大半时,三少太阳穴凸起使劲拉紧绳索,原本松散的绳索骤然收紧,疯子使劲挣扎依旧挣脱不开绳索。   “大夫,施针!”三少控制着绳索捆绑之下的疯子,“快施针,我……我很难完全控制住占将军。”   大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明显挨了疯子好几巴掌。他胆战心惊上前,颤抖的手掏出银针,扎向疯子的脑袋。   疯子缓缓合上眼,身体直挺挺向后倒去,三少几步上前,在疯子重重的摔到地上之前,三少抱住了疯子:   “占姑娘……”三少回头看向哭着跑过来的少女,缓缓安抚道:“占将军没事了。”   “爹。”   少女扑到近前,泪水滚滚而落,握着疯子的手:“临近杨公生祭,我爹刚有好转的病情又复发了,这次若不是三少出手,我都不知怎么制住我爹。   我爹一直忘不掉杨公,每每听见杨公的消息,他就发疯。   他有悔,有愧,偶尔清醒时,总会说他该死在一线天的,陪着杨公同少主人战死……呜呜呜……”   少女哽咽几乎失声,泪水不停。   三少将占将军交给杨姑娘同长随,说道:   “占将军是所有人中最不该心存愧疚的一个,每一个人,包括皇上都有错,除了占将军。   “当年我同……同穆阳从死人堆里挖出了尚有几分气息的占将军。   他为国征战,为杨公拼死,他不该死,也不该浑浑噩噩的活着。”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治好占将军?”   三少一把揪住大夫的衣襟,斥问:   “杨公战死已有五年,皇上得杨公父子基业登基三年多了,占将军还是很少清醒,时不时的发疯。   皇上,皇上同占将军有同袍之情,以前一起在杨公帐下听命,皇上他……他能从山贼草寇归顺杨公,成为征战的大将,其中少不了占将军的引荐扶持。”   “三少,误会,误会,老夫敬佩占将军的人品,如何敢对医治占将军不尽心?”   老大夫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揭皇上老底,三少能说,他不敢听!   神武大帝,不在武,而在神一般的好运气!   从泼皮混混到杨公手下重要将领,他只用了三年,而得天下,登基为帝王,他只用了不到两年。   “老夫才疏学浅,只能抑制占将军病情,无法根除病根,占将军的病情反复,越来越重,老夫觉得越是压制,反而加重病情,老夫想着广邀一些杏林高手,重新为占将军制定治疗方法。”   三少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别的先放一放,我只有一个要求,杨公生祭时,占将军必须出面。”   “这……”   大夫深感棘手,弄不好是要丢脑袋的,虽然医者父母心,每一位大夫都应保有一颗仁心。   杏林中先辈留下血的教训,不可轻易插足皇权之争。   他可不想自己的老命交代在皇上同杨公之间的恩怨中去。   留住老命,他才能教出更多的徒弟,治疗更多的平民百姓。   三少看出大夫勉强,“要银子,要人,还是需奇药?你尽管说,我定能给你弄来。”   “……”   他要老命!   大夫突然说道:“方才那个小姑娘好像影响了占将军,她也许有办法。”   三少猛然回头寻找云薇,他曾经扶住的小姑娘早已不见踪影。   救命之恩都不说声谢谢的嘛?!   “你确定那姑娘能治好占将军?”   “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占将军,我觉得那姑娘能让占将军……放下悔,放下战场上经历的残酷血腥。”   大夫自嘲笑道:“三少别再问了,我有些后悔把她牵扯进来。可是占将军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也不是好事。”   “我翻遍京城也要把她找出来!”   三少匆匆出门,领人四处打听云薇的消息,闹得京城鸡飞狗跳,连皇上都惊动了。   三少找一个姑娘?   京城不少人都弯腰找掉在地上的下巴呢。   云薇溜得极快,在三少挡住占将军之时,她已蹑手蹑脚逃出药铺。   她是来抓药的顾客,不欠药铺的银子,没道理帮药铺大夫治疗患者。   占将军很可怜,可云薇预感到治疗占将军有着天大的麻烦。三少?!   云薇记忆中有个能被神京百姓同满朝文武称做三少的人——定阳侯三公子,谭晔。   他相貌英俊,文韬武略,被称做天穆王朝的良心。   他有一个了不得出身,皇上的私生子,举世皆知的皇帝私生子。   就冲这麻烦劲儿,云薇能不跑嘛,她只是个同寡妇娘艰难求生的平平无奇的拖油瓶。 第一十六章 天穆第一脸   云薇提着一串药材,特意拐去书斋买了几本编写神武大帝的史书,她对皇上同杨公的关系很好奇。   不进书斋,她竟不知当世的书斋卖得最好的书,莫过于情节跌宕起伏,通俗易懂的话本子。   类似云薇打算买的史书往往放在了书架的最底层,不过神武大帝同女人们的两三事等等话本子卖得格外好。   云薇挨个看过去,有写大皇子英勇无双的话本子,有二皇子舌战群臣的,有三皇子在文会上一鸣惊人的诗词集。   就连刚满十五岁的五皇子都有以其为主角的江湖豪侠录。   云薇翻遍专门放话本子的书架都没能找到靖王为主角的话本子。“怎么没写靖王殿下的?”   不懂就问,云薇招呼小书童过来,“是没人写,还是不敢写?”   小书童轻声说道:“许是没法写,您是不是没见过靖王殿下?”   云薇点点头。   “靖王殿下那张脸……”小书童满是羡慕,“长成靖王殿下那样,谁还会在乎他才学高低,都看呆了去。   “写话本的书生想不到什么样子的女子能配得上靖王,能让靖王殿下巧取豪夺,或是捧在手心中宠着。”   云薇:“……”   这理由,很好,很强大。   小书童见云薇容貌寻常,却莫名有亲切感,愿意多说两句:   “听说在朝堂上,靖王很少开口的,但凡他一开口,无论是朝臣,还是皇上,都恨不得说一句,给你,给你,都拿去!”   这应该是离谱的谣言,皇上同朝臣不至于肤浅如斯。   云薇着实想不通作者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情写出了靖王这个人物。   她可没忘记本时空是小说演化而来,她,同生活在这个时空所有人都是真真切切的活人。   有喜怒哀乐,有困扰,也会面对危机,甚至有可能因危机丧命。   他们的思想作为不受作者控制,并非提线的木偶,连剧情次元壁都能破裂,比如云默同姜氏就意外相遇了。   靖王外貌完美,性情一定很古怪,否则他岂不是成了主角,就没云默什么事了。   “最近卖得最好是以三少为主的话本子,姑娘不买嘛?”   小书童殷勤介绍,指了指快买空的书架:   “我们掌柜现在催着写话本的人再写几本关于三少的,当世敢同皇上硬顶又让皇上疼惜维护的儿子只有三少一人。   连大皇子都被皇上拿马鞭教训过,三少气得皇上暴怒,都没被马鞭打过,顶多就是罚跪罢了。”   “不了,不了,我钱带的不足,等有钱再来买。”   云薇付钱后离开书斋,当世的习俗文风还真挺意思的,同刻板的真实历史不大一样。   虽然话本子的主角姓名都隐藏了,不会明目张胆写出是皇上同皇子们。   可看过话本子的人都知道是写皇上同皇子们的故事。   皇上没有禁止,指不定躲在宫里也看呢,不过这也是写话本子的人聪明,只写皇上大杀四方,身边美女如云,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剧情。   一旦抹黑皇上同皇子殿下们……悬廷司一定找上门去。   难怪写三少谭晔的话本子格外多,剧情设计格外大胆,举世皆知的皇上私生子那也是姓谭,不姓穆。   就是不知,是皇上不认,还是谭晔不肯认祖归宗。   云薇轻叹一声,许是后者吧。   三少被称为天穆王朝的良心,靖王会不会是天穆第一脸。   她坐在去万平县的公共马车上,翻看着买来的书籍。   乘坐马车的人不多,两名身穿长衫的书生,两位妇人,其中相貌秀雅的妇人领着一个八岁的女孩。   书生谈论最多就是即将开始的秀才试,探讨推测万平县令的喜好。   云薇从他们的谈论中得到了一些消息,董县令是个圆滑的人,从不肯轻易得罪上官,对公务民生尽力尽责。   董县令最大的期望就是尽快调离万平县,他不想再面对勋贵大臣们府上跋扈嚣张不可一世的子侄了。   “倘若在考秀才上,他徇私舞弊,不公允,我们就去紫禁城告御状去。”   “是极,是极。”   两书生谈得热烈,摩拳擦掌好似时刻准备去告御状。   云薇听后眉头微簇,等马车停稳后,她跳下马车,其中领着孩子的妇人也下了车。   她们一前一后向万平县城中走去,快到家门时,云薇回头看了一眼不紧不慢紧跟着其后的妇人。   这一路上,妇人一会皱眉,一会哀叹的,好似遇见了难事。   云薇刚想敲开院门,大门突然打开,高大潇洒的身影闪身而出:   “不必相送,姜太太不必客气,邻里邻居本就该互相照应,我家小子嘴馋,姜太太往后做点心,给云戎留一份即可。”   云默跨出院门,抬头,同云薇阴沉沉的目光正好撞到一起。   他呆愣片刻,食指点着云薇,声音洪亮:   “一个女孩子独身一人出门,身边的丫鬟婆子呢?一个都不带的吗?你把自己画成这幅鬼样子,对得起生你的娘亲吗?”   这是什么套路,不是该她发火云默来寻娘亲嘛。   云默恼怒:“暴遣天物啊,花儿一般年岁,这么糟蹋自己,少女好的时候才几年啊,本就该穿得漂漂亮亮的,容貌不好都知道往漂亮打扮,你……蹉跎了花期,等你老了一定后悔年少时扮丑。   以后你出门就去我家……我借给你仆妇使,不用你多花银子。   上次我多给云爱买了一套胭脂,她用不完,一会儿我打发人给你送来。”   “云先生,不必了,我……”   姜氏话没说完,云默声音再次抬高,恼恨得想要吃人:   “你腿上有伤,我不让你送,你偏要送,你站在这不怕明日下不去床,还不快去歇着,你家丫头交给我来管,不用你操心。”   姜氏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谁来同我说一下,这是个什么状况?”云薇弯起眸子,好奇道。   一直跟在云薇身后的妇人松开孩子,扑上前去:   “姐夫,姐夫,我终于是摆脱一切来寻你了。”   云默干错利落躲开妇人纠缠,云淡风轻道:“叫谁姐夫?长这么丑,我认识你是谁。” 第一十七章 纠缠就报官   长得丑?!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来寻云默之前,她精心画过妆容的。   妇人犹如被雷电劈过一般,姣好的身躯摇摇欲坠,水盈盈目光流露出痛苦,嘴唇泛白:“姐夫……”   云默端方有礼,对着妇人拱手:   “你认错人了,我尚未续弦,亡妻身世凄苦,父母早丧,家中并未有姐妹。   “你若是在万平县寻人,我可叫家仆帮忙,见人就叫姐夫,你着实有些失礼。”   方才云默面对姜氏母女时,犹如一只喷火的暴龙,恨不得吃人。   此时,云默端出云中君的款儿。   他从里到外透着高不可攀,就连他头发丝都彰显着你长得丑,他多看一眼都觉……辣眼睛!   “娘,云先生性子是分裂的吧。”   云薇不予余力’抹黑’云默:   “方才他对我,对您那么凶,您看看他对旁人,真真是个雅量端方的君子。”   不给云默多设点障碍,岂不是便宜了他!   姜氏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轻轻拍了云薇一掌,“竟胡说,云先生何时都是古道热诚的君子。”   “您的眼神不大好。”   云薇担忧说道:“您到底从哪看出云先生古道热肠?他对女子有一分的热诚,以他的身份,女子早就蜂拥而至了。”   “既知云中君心意,你还胡说八道?”姜氏笑盈盈戳了云薇的额头,“先扶我回去吧。”   她向云默福礼,转身欲进院门,云默再次抬高声音,“往后薇丫头随我读书。”   云薇道:“凭什么?”   “你娘说过,让我教你!”   云默理直气壮。   他手中握有姜氏给的尚方宝剑,不信云薇不听教导,指着云薇手中的书册说道:   “我家藏书极多,各种孤本珍藏应有尽有,你没见到靖王代皇上向我求孤本典籍。你看书可向我借,你去书斋买书看不到你想知道的真相。   “不如省下银子,你学一学爱爱,拿银子买一些精彩好看的话本子。”   “莫非云先生看过?”云薇反问。   云默依旧声音高亢:“给儿女看的话本子,我不先看看,怎么知道适不适合他们阅读。   “你们这个年岁,最是容易误入歧途,走上极端,管得太严,你们不服,又不能太放纵,为人父母只能提前安排,尽力不让歪风影响你们。   “我女儿同阿薇年岁相仿,改日我登门同姜太太探讨如何教养女儿。”   下一次见面的借口很容易找,以儿女为切入点,再适合不过了。   云薇自动脑补出高高在上的云中君带着批判审视的目光,兴致勃勃翻看着各种话本子。   姜氏笑意更浓,推了云薇一把:   “薇薇交给云先生教导,我很放心,我不求她诗词双绝,书画音律皆通,只求先生多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即可。”   亲妈都有盼女成才的心,姜氏自觉卑微,恨不得给女儿提供一切好条件。   云薇扬了扬手中的书卷,反问:“云先生是怎么看出我想知道什么?”   “即便认为朝事同你关系不大,你也不准许自己全然无知。   “京城不少商家贩卖祭奠杨公的祭品,你看到后定然好奇杨公同皇上,又去过张记药材铺子,张老大夫最重要的一个病患就是杨公麾下大将——占将军。   “临近杨公生祭,占将军一天疯三次,谭晔怕是愁得头发都白了,他同皇上对着干,他自己没事,朝臣一个都好不了。”   云薇低头看到药材包上的标示——张记,云默果然是作者亲儿子!   他身在朝堂外,朝中的大事小情是一清二楚。   “家家户户都在为杨公准备祭品,百姓不忘杨公恩泽,有人不愿见杨公再被提起。   “我怕了靖王,少说两句省得坏了他的谋算。往后你离着他远一点,大殿下一眼就能看透,而他手腕高,心也脏。”   “您说得是天穆第一脸靖王?!”云薇问道。   云默抚掌大笑,“说的好,靖王当得起第一脸,俊脸。”   他们这谈得热火朝天,寻亲妇人傻眼了。   推了把带来的小姑娘,拿儿女做借口,她也会!   干净可爱的小姑娘扑向云默,想要抱住云默的大腿,再眨着大大的眼眸抬头看着云默……娘说,跟着云默,她有好吃的,有漂亮衣服穿。   云默再次一个灵巧闪身躲开,眉头微皱斥责:“你拿女儿当借口就不怕碰上狠心的人一脚踹开她?你自己不心疼身上掉下来的肉,指望陌生人心善仁慈。”   小姑娘没能抱住云默,再欲上前,从门后冲出来两只狗儿,汪汪汪大叫。   尤其是毛色浅棕,狗毛卷卷的小狗,叫得格外凶,一双黑亮的狗眼满是凶悍。   “哇。”   小姑娘吓哭了,转身飞扑回妇人身边,躲在妇人的身后。   云薇道:“别叫了。”   卷毛不甘心呜呜两声,狗头一会儿蹭蹭云默,一会儿眼巴巴望着姜氏,不大理会一直喂它,陪它玩的云薇。   这狗……她是养了个寂寞。   雪团儿依旧汪汪汪叫着,云薇弯腰抱起雪团儿,亲亲头,摸摸爪:   “雪团儿表现好,今晚儿吃肉,只给雪团儿吃,卷毛没有。”   雪团儿:“汪汪汪。”   卷毛呲牙,谁在乎一碗肉?   云默蹲下身抚摸卷毛狗头,“不就是肉嘛,一会儿我给小卷毛两碗。”   “云先生不仅想教我,还想帮我教卷毛吗?”   云薇目光不善。   云默缓缓起身,轻轻的将卷毛’踢开’,对呜呜委屈的卷毛’不屑一顾。’   妇人见狗都比自己得云默青睐,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姐夫同堂姐成亲时,我送过礼,姐夫没见过一对梅花簪?那是我送给姐姐的添箱礼。   “堂姐过世前曾说让我过来照顾云爱,可我爹娘不同意,我……”   “哪里的规矩是姐姐早逝就要娶妹妹做续弦?你爹娘为你着想,不愿你进门就做后娘,你该感激他们。   “我从未听亡妻说起过你,她放心不下儿女,不过她更相信我会好好养大一双儿女。聪慧和善的人才配为我妻,她信任我多过信任外人。”   云默重新走进姜氏家:“你再若纠缠,我就去报官。”   她再丑能丑过姜氏?   云默眼睛莫不是瞎了?!   她的手段不高明,可肥婆又能高明到哪去? 第一十八章 鳏夫同寡妇绝配   “你还笑?腿疼不疼啊!”   云默突然飙高的音量,云薇脚下一顿,不是她的错觉。   端方持重的云中君在姜氏跟前,如同火药桶,不用点火,他可自燃。   “不太疼……”姜氏轻声说道:“比以前好很多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云默伸手去扶姜氏,终究手悬在空中,默默念一句,不可唐突佳人!   “看什么?!你们还不上来扶着太太。”   云默冷声命令淘妈妈同刚从厨房跑出来看热闹的初晓小丫头。   “啊,是,是。”   淘妈妈赶忙上前,太太已好久没这么开心的笑了。   从姑爷去世后,没谁会关心维护太太。   云默进正房时脸色一直是黑的,他目光所及之处,看啥啥不满意。   屋子收拾的干净整齐,透着淡淡的温馨舒适。   他就是不满意。   没有漂亮的屏风,椅子坐起来也不舒服,正房隔了个小书房出来。   书房巴掌大的地方怎么让云薇读书习字?   没设琴室棋室,琴棋书画等技艺的练习需要清雅的环境。   姜氏对比穷苦百姓已经过得很好了,云默怜悯百姓生计艰难,却会心疼姜氏。   他想给姜氏母女最好的。   总之,他想给能让自己心疼的女人花钱,花很多的钱。   “你记得给你们太太上药,小丫头继续烧水去,晚膳……我打发人去酒楼,让他们送过来。”   云默平复了愤怒的情绪:   “我连订了半月的三餐,他们按用膳时辰送过来,银子都给了,你们不吃,反而便宜了他们。”   姜氏眼底有光,整个人都洋溢着被宠溺的幸福。   淘妈妈同初晓围着姜氏忙个不停,在云先生死亡之瞪下,她们伺候好太太才能保住命。   云薇并没有再去他们中间搞’破坏’。   她轻轻踢了踢同样看傻眼的小卷毛,将房门关上,把卷毛关在门外,只让雪团儿跟着她进门。   卷毛哼哼唧唧抬爪拍门。   云薇给狗起名卷毛一是它狗毛如同大波浪卷起,也为致敬她看过的小说。   不过,是不是每个叫卷毛的狗都格外的’机灵’?   卷毛见门不开,一跃而起跳上窗台,狗脑袋将没关严的窗户顶开,瞪着黑豆般狗眼向屋子张望。   狗能跳的这么高吗,卷毛是不是对自己的物种有点误解?   云默坐上主位,隐隐绰绰能看到姜氏坐在隔间的炕上,开口说道:   “如今有些个女人真是不要脸了,只要能攀上男人,什么样的借口都能说得出口。   “多疏远的关系都能攀得上,着实可恨可恼,有钱有势的男人稍稍一个迟疑,攀附的女子犹如年糕儿一样,甩都甩不掉。   “勾引人的手段对旁人兴许有用,我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们,她们哄骗不了我!   “长得丑满眼都是算计的女人,我看着就倒胃口,恨不得离她们八丈远去。”   云默窥将姜氏的动静,他这番话能不能让姜是放心。   他同轻易被女人缠上的男人不一样。   云薇说道:“不止是女人,行事光明磊落,名声显赫,且家财丰富的君子追女子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   云默目光终于从姜氏所在方向转到云薇身上,听着同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云薇笑道:“没错,我说得就是云先生你。”   “……”   云默覆在膝头的手缓缓攥成拳头,察觉到云薇不信任自己,紧张到手心出汗。   云薇坚决反对的话,姜氏不大可能再嫁。   “有些话,藏着掖着彼此都难受,不如今日把话说开了,省得造成误会。”   姜氏从来不是创造一番事业觉得自己幸福的女人。   云薇不知剧情,从姜氏一婚更比一婚高说明,她更愿意通过征服男人有仇报仇,赢得一切。   今儿云默主动示爱,想必在姜氏去枫松山取水时,出了一些意外。   云薇回忆起乘坐马车回万平县时,曾避让过威武将军府的马车。   莫名她觉得威武将军在今日同姜氏碰过面。   毕竟威远伯府的隔壁就是威武将军府,两家做邻居有五六年了。   “我一直弄不明白,云中君这样的家世,名声,哪怕是续弦娶一位高门贵女并不难。我娘……”   云薇说道:“我看我娘人品好,性子好,可外人眼中她就是一个痴肥无能的寡妇,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倘若云先生想寻找刺激,撩拨寡妇心,我只能说一句——你太下贱了。”   “云薇!”姜氏斥责:“快向云先生道歉,他只是好心罢了,并没有失礼之处。”   云薇继续瞪着云默。   姜氏自嘲道:   “倘若一点点怜悯,我就想入非非,我早就死在伯爵府了。   “我能平安活下来,养大薇薇,最紧要一条就是有自知之明,有人会怜悯我,却不会真心待我。”   云默起身直奔隔间,垂放下的帘子挡住了他。   姜氏扭过身去逃避开云默的复杂目光。   云默转过身向云薇说道:“阿薇性子直,开门见山正合我意,我第一眼看上她的美貌,我见过的美人不知多少,没一个能在容貌上打过你娘。”   云薇至今弄不懂云默怎么发现依旧很胖的姜氏很美。   这就是她同书画大家的区别?没长云默那双发现美的眼睛。   她看得是当下,云默眼中是未来减肥后的姜氏。   “如阿薇所言我不缺银子,不缺名声,家里没皇位需要继承,无需像皇上立个皇后还左右为难,被朝臣所左右。   “我想娶谁,就能娶谁,我不在意娶的女子是否有钱有名,她指定没我名声显赫,没我有钱,更不在意她是不是初嫁。   “横竖我也只是个鳏夫,同寡妇正相配,任何人管不了我,没资格议论我想娶的女子。”   云默迈着六亲不认的霸气步伐,一把撩开阻挡姜氏同自己的帘子。   淘妈妈连忙起身躲到一旁,不敢出现在云默看向姜氏的目光中。   她担心自己被云默灼热的目光烧成灰儿。   这可是历史性的时刻,云薇不听清楚了,不拿个小本本记录下来,将来她如何说给后人听? 第一十九章 名场面——求婚啦   随着云默的靠近,他不容抗拒的脚步声渐渐同姜氏的心跳合二为一。   她脑子乱成浆糊,百转千结的心思缠做一团,一时无法理出头绪。   对云默的算计让她达到了目的。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云默牵动她的心绪,这是威武将军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她不觉得算计男人,她的心就脏了,配不上云默。   从她知晓自己的出身起,便一直小心翼翼活着,在一堆决定她命运的烂选择中,选一个对她最有利,又能让威远伯太夫人满意的选项。   压抑着,伪装着姜氏才将薇薇养大,有了今日的局面。   猛然间云默这样好的选择出现在她面前……她忍不住使了手段,不愿错过云默。   姜氏眼圈微红,这次她是真的想哭,而不是演给旁人看。   “你坐着,不用起身。”   云默察觉到姜氏起身相迎,连忙阻止,脸上带着三分羞涩,三分忐忑,四分心疼。   “今儿碰见威武将军,我见你们一起说话了。”   姜氏不安抿了抿嘴唇。   她能告诉云默威武将军今日去枫松山寻她,这一切都是特意安排的吗。   当然不能!   倘若云默没有摔进她的马车,在领着薇薇出了伯爵府后,她为薇薇不嫁去董家,使劲浑身解数也要将威武将军对她的怜悯转为非她不娶!   姜氏不知薇薇摆脱同董家婚事的办法,她相信薇薇能做到。   她着急确定同云默的关系,一来这样好的云默,她不舍得放弃,怕旁人捷足先登。   二来,她想给云薇找个托底的方案,一旦薇薇搞不定董家,云中君肯出面的话,以薇薇继父的身份,同太后也能刚上一刚。   最后,她何尝不想为自己真正活一次,不用考虑任何人,任何事,真正做一次从心的选择。   “我很生气。”   云默缓缓蹲下身,同坐着的姜氏一样高,彼此能看到对方的眼睛。   即便是蹲着,云默姿势也是格外好看。   云薇一直窥视,不肯错过分毫,在脑子里已脑补出一万字的话本子。   “我更生自己的气,明知道你很好,以后少不了有权有势的男子青睐,却在犹豫或许不是想娶了你!”   云默苦笑:“遇见你之前,我从不信一见钟情,遇见你之后,我梦里都有你的影子,出神时也是想着你。   “碰见威武将军之后,我更确信,我若不下手,后半辈子再碰不到让我心动想娶回去,藏起来的女人了。”   云薇看不到姜氏的神色,她听着听着耳根子红了,心都跳快了几分。   不愧是点家男主,告白求婚在气质同甜蜜度上拿捏得死死的。   写诗告白,虽然逼格高,然太含蓄。   以云默的才名,不会有人相信云中君写不出一首诉情的诗词。   直白的话更能打动姜氏,毕竟他们都有过一段婚姻,早过了只谈风花雪月的年纪。   一旦决定再婚,需要考虑得不单单是彼此的感情,儿女等等现实问题都不能不想。   姜氏一直不肯出声,只是珉紧嘴唇,嘴角微微颤抖。   不是云默从她眼里看到了情意,他都觉得自己是逼寡妇再嫁的好色之徒了。   云默犹豫半晌,抬起手轻轻落在姜氏攥成拳的手上。   他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拳头,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证明姜氏也紧张。   并非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而且姜氏并没有抽回手去,云默深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放开姜氏的手,站起身后退了两步。   姜氏抬起头望进云默深邃又明亮的过分的眼中。   他胜过千言万语的深情,她亦有无法说出口的情丝同忐忑。   云默正衣冠,郑重行礼。   姜氏扶着炕桌站了起来,经过几日的锻炼以及药浴,她瘦了不少,本来的圆脸已可见尖下颚。   此时此刻,云薇终于看出姜氏很美。   她娘哪是潜力股,在颜值板块上她娘就是有三十个涨停板的神仙股。   “在下云默,心悦于你,愿娶你为妻,托付中愦,共抚儿女,于你携手白头,共渡余生。”   “我。”   姜氏终于开口了,声音轻颤:“……我愿意嫁你,为你操持庶务,抚养儿女,只求白首不相离,一世一双人。”   云默他这辈子都没笑得如此开怀满足。   “你对我没有信心,不能轻视你自己的美貌。”   云默上终于能扶住姜氏的胳膊,并肩站在一起:   “夫人甚美,旁人如土狗如何入我眼儿,她们的手段鄙俗不堪,我若是被骗了,就是无能废物。   “若有二意,夫人只管报复,我知夫人有本事令我后悔终生。”   “倘若我不美了,你又遇见比我更美更年轻的女子……”   姜氏眸光盈盈,问道:“你又当如何?”   “十年内,夫人就是我眼中最美的女子。”   云默认真回道:“十年后,我心中亦觉夫人最美,再遇美人,不过是红颜枯骨一具罢了,入不得眼,更走不进我心。”   酸!   这酸腐的爱情味道真是呛人。   云薇推开窗户散味儿,回头道:   “十年太久,我娘一年就能让云先生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人。小看我娘,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哦。”   卷毛对着云默汪汪汪叫着,迎合云薇的断言。   你很危险!   云中君!   云默笑道:“你娘舍不得动我,是不是夫人?”   还没成亲能,这声夫人叫的很顺口。   姜氏浅浅的笑从眉梢晕染开去,轻声问道:“三个儿女,你待如何?”   云默道:“自是一视同仁,我说待阿薇同爱爱一样,你指定不信,其实我觉得对三个孩子有区别最好。   “他们都是好孩子,可是性情,爱好,以及脑子不在同一档上。”   “你带阿薇嫁给我等于救我一命,以后我教阿薇,由她去教爱爱,至于云戎,那小子……只要给饭吃衣穿,其余事,你我都管不住他。” 第二十章 云默:自恋同炫富   姜氏含笑不语,撒手不管那是不能的。   男孩子磨砺方能成才,不似女儿心思细腻,需捧在手心里养大。   对云戎,姜氏本就打算更上心几分,云家将来大多要看云默父子。   姜氏指望云戎以兄长身份护着薇薇,她又怎会不督促云戎成才。   “等见了云戎你会明白,他就是我的噩梦,从他能走能跑后一直折磨我。你不必忧心云戎云爱不肯认后娘,一直不肯续娶的人是我。”   他口中说着对云戎的’嫌弃’,连噩梦都出口了,能一直折磨云默,还让云默甘之若饴的小恶魔,也只能是他亲儿子!   “碰到你之后……我便知晓我等的人到了,虽然你让我等得久了一点,但我是宁缺毋滥,不愿将就的人。”   情话一套又一套,再配上云默深情明亮的眼神,谁能抗得住?   云薇见姜氏笑更浓,眸光温柔若水。   “我曾以为真心相待能弥补血脉上的不同,在威远伯爵府我败在血缘上,薇薇为了我又隐瞒下她受过的委屈……”   姜氏无需如初见在云默时,在他面前装可怜搏怜悯,她谈起伯爵府中人时已如陌生人。   不觉恨,不觉怨,更不再奢望他们的真心相待。   他们无耻让薇薇代嫁,差点害死薇薇的仇,她是记在心上了。   她不恨,不意味着不替薇薇报仇!   “娘,我没觉委屈。”   姜明熙等人强迫云薇做的事,是她所能接受且很喜欢的事。   小姑娘看似懦弱没有主见,其实她很喜欢代姜明熙给淮阳王世子写信。   她喜欢练字,喜欢调香,喜欢隔着敞开窗户看雨打芭蕉,白雪战寒梅。   总之,深挖原主的记忆,她觉得小姑娘有点腹黑又有小清新的文艺范儿。   她一早看出淮阳王世子不可能娶姜明熙。   每次她代笔写信,信中总是留下一些暗语,瞒过姜明熙逗一逗淮阳王世子。   而淮阳王世子回信同样藏有暗语,姜明熙念着回信时,小姑娘总会很辛苦的忍着大笑的冲动。   “不,是我疏忽才让薇薇受委屈。”   有种委屈是亲妈觉得你委屈,云薇也就懒得再解释了。   姜氏说是,那就是吧。   云默盘算怎么帮姜氏母女报复威远伯府,他打算给云薇一个惊喜,算是他作为新爹给女儿的小礼物。   姜氏……他得瞒着。   “我不后悔在太夫人面前做个孝顺的好女儿,如今明白他们不值得我做那么多。   “所以,不羡不必担心我因往事而不敢对你,对你的儿女付出真心,我输了一次,不信还能输一辈子!   “不羡是好人,对薇薇好,对我更好,我待不羡的儿女也如薇薇,该操心要操心,否则好孩子养歪了,我们做父母的后悔心疼啊。”   激动,感动,欣慰,喜爱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云默心头火热。   这么好的女人怎就让他碰上了呢。   而且他先下手为强,抢在那些臭男人之前,得到姜氏的真心。   他得把姜氏捧在手心里。   “再叫我一声不羡?!”云默还想听自己的字从姜氏诱人的口中唤出。   姜氏笑道:“不羡,不羡,不羡,你的字很好听,不羡才不妒……”   “给他不羡字的人是想着他有钱,有才,有矿,有貌,他不羡神,不羡仙,亦不羡人间帝王。”   云薇横插一嘴,小声嘀咕:“给你起字的人一定在嫉妒你。”   “他不是嫉妒我,而是自信!”   云默眼底有光,总算有个肯认真听他讲学的女儿,正色自信道:“我无父无母,无人可当我老师,及冠时自取不羡为字。”   云薇:他不是自信,是自恋。   “你先回去吧。”云薇上前轰人,“今儿,我不想再见你。”   云默不愿走,姜氏悄悄对他摇头,别为这点小事同孩子生气,他们有一辈子时间单独相处。   他懂了。   于是,云默迈着满怀憧憬的优雅步伐走出姜家大门。   监视他的,不,是送他出门的云薇暗自好笑,黑寡妇完胜大器晚成的鳏夫。   “我记得隔壁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别院,您不算同我娘比邻而居,只是近邻而已。”   云薇随口说道,“听说他们家姑娘偶尔会来万平县住上一段日子。”   “哦,没同你说,李大人把这处宅子卖给了我。”   云默不在意说道:“正好我同你娘成亲要重修宅邸,我一口气将我家同此处相隔的宅邸买下,成亲前打通了,地方勉强够用了。”   云薇转身,关门,不送。   阿薇脾气真可爱,和爱爱性子不同,他又找到了一种养女儿的乐趣。   妇人并为离开,牵着小女孩等在云府的门口,见云默走来上前哭诉:   “我已无处可去……您收留我吧,为奴为婢,我都不在乎,只求留在您身边,有我们娘俩一口饭,一间遮雨的屋子。”   云府老管家迎出门,回禀:“我说过您不认识他,府上不缺奴婢使,她不肯走,大姑娘心善,给她了一两银子。”   云默道:“福伯怎没一点怜悯心,她所求不过是有吃有住,简单朴素的心愿,你都不满足她。   “爱爱给她银子是害她无法自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讲学时,她一定没仔细听。”   当时妇人捧着一两银子差点哭出来,一两银子不是她要的。   “你带着她去牙行,找个妥当的中人,以她身段相貌,又肯为女儿吃苦,会有人花银子买她为奴。”云默吩咐管家福伯。   “我不是奴婢……”妇人咬牙切齿说道。   “你这念头不妥,给我做得了奴婢,不愿做别人奴婢,或是你心怀不轨惦记着我家家产?”   云默冷冷道:“还是得报官。”   妇人弄不懂云默算男人吗?送上门的美人都不要,丧妻多年,云默莫不是不中用了?   福伯关门,欣慰道:“今儿您心情很好,否则您不会同她多说一句话。”   “我告诉你,我要娶夫人喽。”云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夕阳西垂,炊烟袅袅,家家户户准备吃饭。   姜氏道:“那寻亲的妇人若还在门口,薇薇去将她领进来。”   云薇不解:“您理会她做甚?”   “既以决定嫁不羡,这些事我该操持起来。”姜氏深知当云默的家没那么容易。 第二十一章 我娘是假千金!   云薇将门口的妇人同孩子领进门,交给姜氏后,她出了房门,留着她们单独谈一谈。   担心姜氏?   开玩笑!   不会到现在还有人相信姜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寡妇吧。   有姜氏当娘,云默当爹,她完全可以躺赢。   然她头顶上悬挂的宝剑离着自己脑袋越来越近了。   姜氏同云默还不是闺蜜口中的大佬,他们还没黑化。   黑化后他们才能神挡杀神,佛挡灭佛,姜氏疼云薇,云默同样很疼爱云戎云爱。   她拿了自己被祭天促使姜氏黑化的剧本,而且是双人黑化大佬,危险加倍。   可她总不能为了活命,就阻止姜氏嫁给云默。   “今儿我娘是不是遇见了威远将军?”云薇向淘妈妈小声询问:“我娘给他送消息了?”   “威远将军的腿疾只有太太的配得药能治,太太离了伯爵府后,担心他的腿伤,昨儿特意让我悄悄送药。   “太太千叮咛万嘱咐不得透漏她住在万平县,我在威远将军面前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反倒是将军大人寻问太太的事……   “谁能想到今儿威远将军亲自来找太太,正好又被背着太太下山的云先生撞见了。”   “当时我就觉得气氛不对,云先生看太太的目光不对。”   淘妈妈庆幸般拍了拍胸口,长出一口气,“离开伯爵府太太运道变好了,云先生主动求娶太太,他说的话让我这老婆子都春心荡漾,从未有男人只看重太太,不计较旁的,他在官职比不上威远将军,他比将军有担当多了。”   “我娘给威远将军配药的事,伯爵府没人知晓?”   “只有三老爷知道,他在外的药材生意还指望着威武将军,将军让他保密,他连妻儿都没透漏过一句。   “太太在府里时,三太太帮太太隐瞒过太夫人几次,我猜三太太未必全然不知情。论心思缜密,三太太还要胜伯爵夫人一头,我一直怕太太被三太太算计了去的。”   云薇嘴角抽了抽,淘妈妈想得有点多。   今日一切看起来是巧合,云默冷静仔细回想,也会认为他求娶姜氏全是命运的安排。   他们彼此有好感,他又从威远将军手中抢走了姜氏。   云默还不对姜氏死心塌地?!   然而,哪有那么多巧合呢。   “我娘楚府后似换了一个人,不是她对我依然很好,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妖精附体了。”   云薇轻声说道:“就算是我变化也没我娘大,早知道她这么有本事,我早该同她说离开伯爵府的。”   “太早了,不成的。”   淘妈妈说道:“不提外面战乱有危险,太太若没伯爵府撑腰,姑娘以为太太能积攒下家底?太太自己能吃苦,她却不愿姑娘跟着遭罪。   “姑娘早点同太太说在伯爵府受的委屈,她许是会提前带着姑娘搬离,太太一直以为姑娘想留在伯爵府。   “你们娘俩都为对方考虑,结果……哎,好在如今离开也不算迟,早几年离开,未必能碰上云先生。有云先生在,姑娘再不用担心嫁去董家,被伯爵府威逼了。”   淘妈妈犹豫再三,将云薇拽去庭院中,离着姜氏所在屋子更远。   她才缓缓开口:“有件事,太太一直不想姑娘知道,我认为不该瞒着姑娘。以前就是瞒着瞒着,你们母女各自默默受罪,如今姑娘懂事了……我拼着被太太埋怨也要说出真相。”   “太太在离开伯爵府时说过,她最看重两样,爱她的母亲,同她疼爱的姑娘。”   “我娘是庶出,一直被太夫人养大,她把太夫人当作亲娘,太夫人那人……我瞧着不是她亲生的,同养在身边的阿猫阿狗没分别,没准外祖父同我娘生母有情,扎了她的心。”云薇冷静分析。   “不是,太太不是老伯爷的庶女。”   淘妈妈眼角湿润,哽咽道:“也不知该说太太命好,还是命苦了,她长到八岁时才知道自己不是太夫人亲生,甚至不是老伯爷的女儿。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她的亲爹亲娘只是农夫,而且早已过世,太夫人真正的女儿一直长在乡下,早早给人做了童养媳。”   真假千金都是女主的待遇,果然,姜氏才是作者亲闺女。   “农夫同伯府八杆子打不到,怎么换的女儿?”云薇好奇问道。   “……以前虽然杨公领着各州刺史打退胡人,各州并不太平,胡人入不了关,各州的刺史想做皇帝,彼此间时常打仗。   老伯爷在杨公手下做事混了个前程在城里安家后,太夫人挺着即将临盆的肚子,带着三个儿子上京来寻夫,遇见兵祸,在山洞生了,慌忙间就和同样躲避兵祸临盆的妇人抱错了女儿。”   云薇又问:“你说那农妇早死,女儿做了别人家童养媳,太夫人是怎么发现抱错了?”   “太夫人去拜佛烧香时,遇见在佛寺门口卖香料的小姑娘,又有佛皆预示,太夫人觉得她可亲,特别像太夫人的娘家兄弟。   “寻来的高人算命,说是太夫人有女流落在外,受尽苦楚,太夫人派人去打听,又找来她生产时的婆子,那姑娘肩头有胎记。   而太太没有……真相大白后太太无处可去,太夫人这才留下了太太。”   淘妈妈擦了擦眼角的泪:   “我在太太八岁上才伺候太太,从真相大白后,太太很少笑了,用心讨好太夫人,太太想将太夫人当亲娘,可是伯爵府的主子没有心。   “好在太太还有姑娘,这口气还没散,若是姑娘再有意外,太太怕是活不下去了。”   “你错了,我娘没我,成就决不小,说不准她被很多女子羡慕嫉妒呢。”   云薇理顺姜氏的亲缘关系,姜氏对太夫人的执着有了合情合理的原因:   “三姑奶奶是太夫人亲生女儿吧,她是怎样的人?”   “……过几日,她就到回京了,姑娘见她后就明白了,她是一个奇人。”   卷毛不知从何处冲过来,咬着云薇的裙摆向门口拽去,“汪汪汪。” 第二十二章 初遇恋爱脑   “卷毛,你发什么疯?!”   云薇愣是被卷毛咬着一步一步牵引到了大门口,别人养的狗忠诚可靠,能破案,能护主,还能偶尔来点沙雕风逗主人一笑。   而她被一只狗给遛了。   这能忍?!   卷毛是不能要了。   不过,它哪来这么大力气?   云薇回过味低头认真看着身型属于小型犬的卷毛,她体重不算重,可也有十四岁少女八九十斤该有的重量。   她方才是被卷毛牵着走的,甚至她故意往后用力都抵不过卷毛向前的力量,裙摆撕碎了好几处。   “汪汪汪,汪汪汪。”   卷毛的狗爪使劲拍着大门,头上一戳翘起的呆毛迎风飘动。   云薇听不懂狗话,她莫名感觉卷毛很着急,对外面的事很着急,对她这个主人很是看不起!   她在被狗遛之后,又被卷毛嘲讽了——蠢和笨。   “你着急可以翻墙跳出去,难道非要我来给你开门?”   “汪汪汪。”   卷毛的吼声越发焦躁。   云薇淡淡说道:“哎呀,抱歉啦,我不是狗,听不懂呢,莫非小卷毛晚上想吃骨头?!”   卷毛尾巴疯狂的摇着,犹如飞机螺旋桨,狗头看看云薇,又侧耳听了外面的动静,它后腿猛然用力一下子跃起,狗头撞掉门拴,顺势撞开大门。   本来淘妈妈觉得姑娘同狗对话,是不是病了,看到卷毛一些列动作之后,她双腿一软差点给小卷毛跪了。   这狗成精了吧。   云薇看向门外,妩媚勾人的少女含情脉脉追着青衣少年:   “柳二哥哥,等一等,等等我。”   少年身姿挺拔,周身罩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意,眉间带着不耐,仿佛没听到少女的话,脚下……不紧不慢走着。   少女一直追,围在少年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亲手做的糕点,柳二哥哥尝尝味道。”   “不必了。”   少年冷冷的回绝,推开少女送过来的食盒,“你家有钱,可不能羞辱我,一盘子点心,我买得起,我娘同我弟弟怎么对你,我不去管,不过我是不可能为你分心学业。”   少女眼里划过失望,“柳二哥哥,我总有一日回打动你。”   “呵。”   少年推开食盒的动作越发粗鲁坚决,眼底闪过对少女的嘲讽。   食盒摔到地上,精致的点心落在土里,少年看没看少女,“我回去温书了,你……你少放一些心思,别打扰我读书。”   他越是拒绝,少女越是粘上来,虽然很烦,但是在同窗们面前,有个粘人又有银子的少女纠缠,他还是觉得很有面子的。   少年脚步加快,很快消失在街头。   少女蹲下身,一块块将点心捡起来,“栗子糕,梅花糕,很好吃的……我只舍得给我哥吃一块。   “柳二哥哥怎就不喜欢呢。”   “汪汪汪。”   小卷毛四肢跑得飞起,一溜烟跑到少女身边,扬起狗头:“汪汪汪。”   “你想吃?”   少女将手中的糕点分给卷毛一半,“你有口福了,我做的糕点真的很好吃。”   “汪汪汪。”   卷毛一巴掌拍掉糕点,围着少女转悠了两圈,在少女懵懂的目光下,卷毛求助看向云薇,“汪汪汪。”   你来翻译一下?!   云薇懂了,可她为何要帮’成精’的卷毛?   少女看到云薇,笑容真挚,可因她那双妩媚狐狸般的眼睛,让她整个人格外勾人。   她的相貌不是少年所喜欢的清纯女孩,很容易将她的热情真挚错看成勾三搭四。   云薇容貌精致,双眸若清泉,清纯干净,微微上翘的嘴角瑟入人心,让人觉得她可亲又可信。   “你真好看,若是我像你一样,柳二哥哥就能同我多说几句话了。”   少女渐渐有几分失落,那双妩媚的眼眸更显魅惑。   “汪汪汪。”卷毛抬爪在轻轻拍少女的衣摆。   “把你狗爪子放下,别弄脏了这位姑娘的衣服。”   云薇隔着几步时就开口教训卷毛,旁人看到少女会觉得她妩媚不似好人,她很喜欢少女那双魅眼。   尤其是云薇刚刚指点培养过董任,被少女追着的少年道行,云薇不说全部看透,七七八八还是能看明白的。   少女有一双勾人妩媚的眼睛,心思很单纯,而少年看似冰冷,实则有一些小盘算。   卷毛哼哼唧唧,改用狗头蹭着少女。   “它这是在安慰我?哄我开心。”   少女惊喜般蹲下身,抬手小心翼翼抚摸卷毛狗头,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将少年对她的冷遇完全抛到脑后。   “狗狗的毛真软,还带着卷,我第一次……有小狗主动给我摸。”   卷毛眯了眯眼儿,又蹭着少女手心,有向二哈转变的味道。   云薇酸了,上前踢了卷毛一脚,对少女说道:“它就会用顺从骗取路人的信任,然后骗吃骗喝,说不得突然跳起咬你一口。   “会咬人的狗不叫,它又会叫,又能咬人。”   “汪汪汪。”   卷毛怒了。   少女明显退缩了,云薇满意又带着警告斜睨卷毛一眼。   卷毛的尾巴缓缓垂下,有气无力的。   欺负它不会说话嘛。   就是欺负你了。   你有本事招惹少女,有本事同她对话啊。   一人一狗眼神交流一瞬,卷毛认输。   云薇面对少女,轻笑道:“我同我娘刚刚搬来万平县,不知姑娘您是哪家的?我不如姑娘明艳。”   “明艳?!倒好了,都把我当成勾书生魂吃人的狐狸精了。”   少女向云薇福礼,“我姓云,也住在万平县。”   云薇笑道:“好巧,我也姓云,上数几代没准我们是一家人呢。”   少女欢喜道:“我……我看你就觉亲近,不用上数,我们就该是一家人。”   “你是否是云先生的千金?”云薇不知自己期待什么,是或不是,都是麻烦。   少女手指抵唇做了嘘的动作,娇媚笑道:   “你看出我像我爹了?柳二哥哥就没看出来,我不打算主动告诉他,毕竟我不想靠我爹的名声嫁给他。”   云薇额头隐隐蹦出青筋,都什么年代了,还玩隐姓埋名求真爱那一套?!   就云爱这相貌皇子王爷也嫁得,她反其道而行做一只舔狗,她不知道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吗? 第二十三章 云爱吃可爱长大的   万平县一处支着简陋棚子的小店,云爱直接坐在椅子上,熟悉般张罗:“李婶子,来两碗馄炖,一碟卤肉。”   “好勒,季姑娘来得正巧,今儿就剩下两碗的量了,今早我摘了莲藕,我再送季姑娘一盘腌脆藕?”   “行,婶子的馄炖好吃,有几日不吃,我就馋得不行。”   云爱自己张罗着小菜,都是一些野菜伴的,不值钱,却很爽口,随便食客取用。   卷毛一跃而起,蹲坐在椅子上,看一眼云爱,狗爪子挠一下桌子。   云薇先将椅子擦拭干净才坐下来,椅子漆掉了大半反而沾上了一些擦不掉的油渍,除非彻底清洗,光拿帕子擦,不过是云薇图个心安。   “你是个爱干净的,同我爹很像,反而我……”   云爱拿起筷子夹了野菜直接放进口中,“我没那么多讲究,同我哥一样只要馄炖好吃,不在意环境。”   “你怎么又姓季了?”云薇申辩了一句,“我同你爹装……君子范儿不一样。”   云薇很喜欢云爱的性子,否则不会被她拽着来吃馄炖。   当然也有晚膳不是姜氏做的原因,她娘厨艺是满级的,有成为厨神的可能。   云爱笑道:“本质上一样,你比我爹是强了一点,我同哥偷偷出来吃馄炖,从不带我爹。”   “你是怕带他来,你的伪装就被识破了吧,万平县谁不认识云中君?”   云薇用热水涮了涮筷子,碗筷,夹了一块藕片放到口中,眼睛慢慢睁大,意外的好吃。   云中君可是万平县的骄傲,不认识他的万平县百姓极少,可万平县百姓竟然不认识云中君的爱女。   一切不合理都是为剧情服务,因此开朗妩媚的云爱隐瞒身份寻求真爱就是合理的。   “我娘姓季呀,其实我一直想带柳二哥哥来吃馄炖,他自尊心太强,我又怕伤到了他,认为我瞧不起他只能同我吃馄炖。”   云爱听到李婶子拿着勺子敲打锅盖,熟练快速闪过去,片刻之后,她端着两碗热腾腾馄炖回来。   云薇连忙接过馄炖,一直挠桌子的卷毛呜呜呜了两声,动了动狗鼻子,哈喇子顺着狗嘴流淌。   云爱揉了揉它狗头,“看把你馋的。”从自己碗中取了三只馄炖放到缺了口的碟中,顺带又放了藕片等野菜。   “它能吃野菜吗?”云爱问了一句,云薇慢慢吹凉馄炖,意味深长说道:“以后它会时常吃素,直到我满意为止。”   卷毛狗尾巴晃了晃,馄炖很美味,卷毛状似很喜欢。   云薇愣是从它一双黑漆漆的狗眼中看到了勉强同生无可恋。   犹如一个丧失一切,身不由己,备受打击,惨遭现实蹂躏,又不能死,甚至不敢死的……人?!   这狗绝不一般。   “你对小卷毛太狠了,若是它归我养,我就舍不得让它只吃素。”云爱很同情卷毛。   “要不,我把它送你养,我觉得卷毛挺喜欢你的。”   卷毛眼睛亮了,很快又暗淡下去,摇着尾巴围着云薇打转,呜呜呜呜,云爱都能听出不舍来。   “你常带卷毛给我摸一摸就好了,我爹可能不喜欢狗毛。”   “……你是不是对你爹有所误会?!我看他很爱撸狗。”   “怎么会?我爹……”云爱愣了片刻,说道:“你见过我爹?!”   云薇放下筷子,抬眼看向云爱,认真道:“你对你爹娶继妻排斥吗?你会阻止他吗?”   云爱张大嘴巴,惊讶道:   “……你不是要做我后娘吧,我爹不当人了,你看着年岁还没我大,他怎么能祸害尚未长成的小姑娘呢?   “你别怕,我同我爹闹翻天,也不会让他的兽性得逞,以后他再去骚扰你,我就同我哥把他关起来。   “我就说他最近不同往日,他特别爱美,爱照镜子,衣服又定做了两箱子,换好新衣后拐弯抹角询问我好不好看?   我哥说我想多了,可他明明同我一样时常走神,当时我在想柳二哥哥,我爹是在想你!   “难道同话本子写的一样,我有一个小继母?!即便你想嫁给我爹,也得过几年,等你长成后再嫁他。   “然后等你养好身子再生孩子,知道吗?别为了我爹就不顾自己身体。”   云爱嘴不停已经说到云薇要给她爹生几个孩子,想到她哥带着新鲜出炉的小弟弟爬树偷鸟蛋儿。   而她可以带着小妹妹玩女孩子的游戏。   “不是我!”云薇怕了连忙叫停。   云爱美梦破碎,满眼失望:   “你是又听说谁看上我爹,这些年借着各种借口找上门自荐枕席的人太多了,每月我都得准备五十两银子用来打发寻上门的女人。   “别看他平时端方君子样,他是不是拿正眼看人,我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不过,我爹这几日不对劲,没看上女人,莫非他……不会想给我找个男人做继母吧。”   云爱脸色僵硬,喃喃道:“也不是不行,可他若进门,我该怎么称呼他,叫叔,叫二爹?!”   卷毛抖了抖浑身卷毛,看向云爱的眼神带着几分费解。   云薇道:“云先生方才在我家向我娘诉钟情,约定好选个吉日请媒婆上门提亲。”   云爱如同被雷电劈过呆楞在当场,仿佛云默娶刚认识小伙伴的娘亲比云默钟情男人还令她震惊。   “我娘是个寡妇。”云薇轻声说道:“她人很好,做菜好吃,又会刺绣,还会管家,她……”   云爱站起身笑得不能自已,掐着腰道:“我爹也有自打嘴巴的一日,你娘太厉害了,我喜欢她。”   云爱或是激烈反对,或是阴阳怪气,云薇都有想到,云爱喜欢姜氏,她又怎么忍心让热诚有趣的云爱走上死路。   云爱抓住云薇胳膊,媚眼如丝,“这么说以后我就有个妹妹了?!我一定好好待你,往后我追柳二哥哥时,你帮堵路,咱们姐妹一起出手,不愁我拿不下他。”   云薇:“……” 第二十四章 作得一手好死   “你不必担心我同继母互相敌对,让我爹为难的,其实我同我哥一直都盼着父亲能早日续弦。”   “我有柳二哥哥了,我哥天生不羁,爱自由,我爹续弦,我同我哥不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觉得寂寞。”   “我更不担心你随着你娘嫁进来后,我爹会因枕头风影响无视我同我哥,我爹这些年独自一人带大我们兄妹,看女人使得小花招还是很准的。   “我即便不信你娘,也相信我爹的眼光,他绝不会娶一个面善心狠,说一套做一套的女人为妻。”   “云家的财产,我也不在意多几个兄弟姐妹来分,我爹很能赚钱,足够我们花上两辈子。”   “我爹常说银子能带来快乐,有钱人的快乐贫寒人家不会懂,我不这么想,我同柳二哥哥一起,看他读书,为他亲手做饭,花前月下就是最快乐的,这些银子买不来。”   “我一直很想有个母亲,有个能说悄悄话,听我说柳二哥哥的妹妹,我爹同我哥是男子,私密话我不好开口。”   “云家最值钱是书,我爹当宝贝的书籍,可我同我哥都没继承的心思,除话本子以外的书,我是一个字看不进去。   “而我哥就更厉害了,他连话本子都不看,当初我爹为教他识字,打断了十几把扫帚。这也就是亲儿子,否则我爹能直接掐死他。”   云薇脑子里不停会闪着云爱真诚笑容,仿佛云爱还在她耳边诉说着对继母的期待,对她这个妹妹的喜爱。   云爱坦荡热情,没有任何的试探同套路,她怎么想的,就怎么同云薇说了。   善于观察人心的云薇自然判断出云爱说得都是真话。   各自带儿女组成二婚家庭应该有的矛盾,好似在云默同姜氏即将开启的婚姻中不存在一般。   云爱云戎不是云默续弦的障碍,这比云薇预想中的同继姐及继兄互相针对,好上许多。   她喜欢真诚单纯偏偏长了一张狐狸精脸的云爱,无法坐视不管云爱的’脑残舔狗’行为。   舔一个真正男神还好,偏偏云爱有可能舔了个渣男。   她蹲在卷毛身边,低声叹息:“相貌,才华,家世,性子样样都是拔尖的,她明明可以做男人心中的女神,被狗男人舔着,非想不开以平常身份同一个渣男相处。”   莫非云爱是为了三年后,不装了,我摊牌的套路?   可云爱未必能有三年的时间了。   “她作得一手好死啊。”   卷毛回来后一直对着墙壁,绝望的气息填满整个狗身,隐隐溢出几分。   卷毛呜呜了两声,狗脑袋狠狠撞了一下墙壁,懊悔,痛苦,无能为力。   淘妈妈远远看着,小心翼翼说道:“姑娘,别被它咬了,我瞧着它不大正常,把它送走吧。”   卷毛狗眼含泪,尾巴有气无力在地上甩一下,“汪。”   “狗也能哭?!”淘妈妈又被它的反常吓到了。   云薇拍了拍卷毛的狗头,“你的心可真够大的,不怕淘妈妈一把火烧你祭天?”   啪,卷毛抬起狗爪狠狠拍了一下地面,青砖凹下去一块,一个爪印似在嘲笑云薇见识浅薄。   它是一般的狗嘛?!   云薇站起身后低头俯视扬着狗脑袋的卷毛,说道:“你若是吓到淘妈妈或是我娘,你也不必在我家待了。”   “汪汪汪。”   愚蠢的人类!   卷毛轻轻抖着狗身子继续蹲坐面壁思过,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卷毛必有异常,可它死皮赖脸非要跟着云薇,想必不会对她同姜氏不利。   既然做了狗就要有狗的样子。   云薇对淘妈妈交代:“它心情不好,需要吃半个月素,你记得别给它肉吃。”   她不信卷毛再特殊还能违背狗子爱吃肉的本能。   云薇要让卷毛深刻明白谁才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个人。   方才它竟敢用看蠢货的眼光看她。   淘妈妈长叹一口气,姑娘也是寂寞了,只能同卷毛较劲,能打赢卷毛又能证明什么呢?   证明得可多了!   卷毛怜悯回看了淘妈妈,一个比云薇更蠢的人,随后继续撞墙,它才是作得一手好死啊。   “云姑娘。”   妇人抱着睡熟的孩子从姜氏屋子中走出来,热情道: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是姜姐姐请来的合伙人,姑娘有喜欢的胭脂水粉,使人传话给我,我立刻给姑娘送来。”   她满面春风,眸子明亮,整个人透着一股自信干练。   云薇上下打量妇人,领进门时她明明是个孤苦急于攀上云默的小白花。   姜氏是施展了魔法吗?   将小白花变成女强人!   妇人笑道:“快进去吧,我不打扰姑娘同姜姐姐了。”   姜氏正喝茶润着喉咙,抬起如水的眸子,轻笑:   “我把京城的一家铺子交给她管了,明儿还会教她制作胭脂水粉,用我的方子做出来的胭脂未必就比不上最好的那家。   “不过我如今势微,只做寻常百姓的生意,薄利多销,赚钱不会太显眼,等我嫁给不羡,我便能完全斩断伯爵府的财路。”   云薇主动上前为姜氏续上茶水,问道:“您还会什么?该问,您不会什么?”   姜氏笑道:“出府真好,遇见不羡真好,更好得是薇薇能一直陪着我。   “这些都是你爹留下来的,他是个好人,就是世道不好,好人不长命。”   威远伯夫人端坐于上,回廊下几个丫鬟被捆在凳子上,粗使婆子拿着板子使劲打在丫鬟的身上。   “还不肯说?到底是谁蛊惑了熙姐儿?!”   “……奴婢冤枉,奴婢真不知道。”   “娘!”姜明熙冲过来,抓住母亲的手,“我同您说实话……”   随后,为出府见董郎绝食几日的姜明熙昏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姜明熙:我真是重生的   威远伯夫人孟氏一把抱住饿昏过去的女儿,不过她高估了自己力气,以及低估了姜明熙的体重。   母女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并顺着台阶滚到了院里,台阶只有两三节,摔得又疼又惨,孟氏珠钗乱了,华服脏了。   孟氏声音尖利,冲着仆妇丫鬟喊道:“你们都瞎了?还不快把我……哎呦,慢点,慢点,我的腰。”   一摔一顿,孟氏的腰快断了。   院中乱做一团,婆子把姜明熙抬去厢房,孟氏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腰疼转好。   “二姑娘醒了,哭着请您去一趟。”姜明熙的丫鬟赶来回话,小心翼翼说:“姑娘哭得不行……”   孟氏从炕上爬起来,“她还有脸哭?哎呦。”略一动弹,孟氏浑身都疼:“养儿女就是还债,我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让她这辈子这么折腾我?   “以前她眼巴巴等着淮阳王世子,突然不知听了烂肠子烂嘴的小贱人的话,死活不肯再嫁过去了。”   孟氏放不下姜明熙,扶着近身可信的妈妈手出门。   她把姜明熙安置在自己院中的西厢房,抬脚走几步路就到了。   姜明熙将孟氏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泪流不止,悲凉从脚底板窜到头发丝。   即便阳光明媚也温暖不了她逐渐沉入谷底的心。   她为了嫁给董任绝食多日,好一顿折腾依旧没能出府。   孟氏不仅不信她说的话,还瞒着府上所有人,云薇出府半月有余,姜明熙嘴上急出火泡,怕云薇再次抢走董郎。   云薇下贱做作,最会装无辜,扮委屈了,梦里云薇一哭,旁人就遭殃,董郎霸道护妻折腾她同姜家人。   她恨过,怨过,然而若是董郎无脑护着的对象是她自己呢?   姜明熙挣扎起身,压在枕头下的话本子露出封皮——冷峻首辅独宠俏白莲。   这本子隐喻董任宠爱云薇贱人,她同姜家就是本子中被云薇踩在脚下的烂泥。   白天姜明熙看话本子解闷儿,晚上她不停做梦,做有关前世的梦。   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痛彻心扉,往往她早晨清醒,枕头都是湿的。   “我再无法出府,可真就迟了,您忍心见哥哥们落魄潦倒?忍心爵位被皇上褫夺?”   姜明熙扑到孟氏怀里,哽咽道:“我必须嫁董郎,否则我们家家破人亡,无人能得善终。”   这说得是什么话?!   不让熙姐儿嫁给董任,整个姜家都不得好死?   没哪个做女儿这么毒咒自己父母亲人。   这丫头真是自己亲生的?   莫不是有人把她的女儿换了吧。   “熙姐儿一直说让我相信董任有才华,可是我根本看不出好似淮阳世子身边奴才的董任有何前途可言。”   孟氏忍着焦躁以及腰疼,说道:   “你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卑劣男人折腾我,还要折腾我们这大家子人,你让我如何说服你祖母?   “你在府里姑娘们最得太夫人宠,是因你嘴甜?是因你孝顺?还是因你会刺绣书画?   “我告诉你通通不是,太夫人宠你只因为你长得最好,被淮阳王妃选中为世子妃。   “论嘴甜你比不过你三叔家的四姑娘,论书画你比不过……云薇,论对太夫人的孝顺,你连二姑太太的一分都比不上,你二姑姑才是真的孝顺,事事都想到太夫人前面去。”   “你对我有二姑太太对太夫人一半的心,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孝顺?二姑姑的表面功夫把娘都骗过去了,她若是孝顺,能眼见着云薇欺负到我们头上?她对祖母……”   姜明熙前世的不会特意去看望没本事,不漂亮的肥婆过怎样的日子。   她前世的痛楚遗憾都落在云薇同董郎身上。不记得不妨碍她顺着前世的痛胡编:   “她对祖母特别心狠,祖母不在意她,她借着董郎的势,折磨得祖母想死都死不了,她同祖母有仇。”   “你又胡说,二姑太太就是个包子,她即便将来有权有势,你祖母拉着她的手哭上一哭,她立刻什么都肯答应。”   孟氏不信姜明熙的梦。   姜氏敢报复?   这可是她听过最荒诞的笑话了。   “当年所有人都知云家公子活不长,嫁去就是做寡妇的,云家给的聘礼多,你祖母又需要云家名声,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说了几句,她便高高兴兴的嫁去云家。”   姜氏羡慕道:“若你同她一样听话,我就不用犯愁帮你瞒消息,淮阳王世子哪一样不比董任好?   “你满京城看看,除了皇上的皇子之外,谁比淮阳王世子矜贵,这门亲事说出去得羡慕死多少人?你难道不想在你朋友面前显贵?让她们嫉妒你?巴结你?讨好你?”   孟氏了解姜明熙看重这些,继续道:   “你嫁给董任,只会被她们嘲笑!你祖母也不会再疼你,同淮阳王世子的婚事黄了,你父亲也饶不了你。”   姜明熙咬着嘴唇,不是没有犹豫……她重生后不愿再经历一遍上辈子的痛楚:   “淮阳王世子在三少面前不敢放肆,董任有可能同三少一样,他比三少更让皇上心疼内疚,他比固执总是同皇上对着干的三少更圆滑,更有才情,以后他会得到皇上的一切。”   孟氏惊呆了:“皇上能看上董任的老娘?她长了一张鞋拔子脸,腰比桶粗,皇上再好猎奇也猎不到她头上去。”   姜明熙恼怒:“娘只注意这点小事?!”谁知道皇上怎么眼瞎到同董任娘春风一度的。   “不好了,伯爷被关进天牢,传话人说,您不赶紧想办法,他怕是要丢脑袋的。”   丫鬟飞奔而来,孟氏眼前一黑,瘫软在姜明熙身上。 第二十六章 大祸临头各自谋算   威远伯府乱了,孟氏顾不上继续劝说脑子进水的姜明熙,一路小跑到主院寻太夫人做主。   太夫人听到消息后,眼前也是一阵阵眩晕,她比孟氏沉得住气,虽是将手腕上的佛珠捏得快碎了。   “先派人去打听清楚,老大犯了何事?我料想老大应该卷不进去大事中。”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生气,朝廷上风起云涌,本是勋贵大展才华的好机会,可她的长子连打酱油都不够资格。   伯爵府下人一路小跑打听消息,不过半个时辰,便将情况回禀给太夫人。   “伯爷犯了人命官司,仿佛还牵连进朝廷最近几日查证的永平粮库案子,奴才去天牢见了伯爷一面,伯爷说……”   管家跪下道:“恳请太夫人救命,他不想枉死,杀人案子好结,一旦被冤枉牵连进永平粮库案子,不说伯爷生死,整个姜家都要被皇上问罪的。”   孟氏直挺挺跪在太夫人面前,哭泣哀求:“母亲,求求您救救伯爷,也救一救姜氏一族吧。”   “救?!怎么救!如何救!你同我一个老婆子说救关在天牢中的威远伯?!”   太夫人激动指着孟氏:   “寻常时,我是如何同你说的?管好伯爷,别让他在外面乱来,可你是怎么做的?只管霸着他,一个人都不舍得往他身边放!他可不只能去外面打野食,同哪群人厮混一处。   “如今不仅惹上人命官司,永平粮库的案子,他也敢掺合,早知你同他是一对棒槌,我不如让老二承袭爵位。”   姜二爷连忙跪下道:“母亲万万不可说这样的话,大嫂往日孝顺你,兢兢业业打理中愦,大嫂没功劳也有苦劳,女人都爱吃醋,这也是大嫂在意大哥的表现,况且大哥也有一两个妾室在,大嫂已是做得很好了……”   “二哥。”姜三爷在旁插嘴道:“眼下不是为大嫂辩驳的时候,等救出大哥,再反省谈对错也来得及。”   太夫人眸色阴郁,捏着佛珠更紧,“我求了半辈子佛,每日早课晚课从不间断,就是为了你们,为了姜家能繁盛下去,可你们不争气啊,让我老了反而受罪。”   “不如母亲去求求淮阳王妃,淮阳王在朝廷上还是能说得上话的。”孟氏开口,“王妃不是同咱家有旧吗?一定会帮忙的。”   太夫人犹豫为难,关键时刻还是要指望着淮阳王妃。   她此时用了这份人情,以后再难同淮阳王妃开口了,同淮阳王世子的婚事怕是难成。   姜三爷犹豫建议:“是不是去隔壁见见威武将军?他是皇上近卫统领之一,时常入宫拱卫皇上,许是能听到一些消息。   如今咱们两眼一抹黑,同朝廷上的大人说不上话,只知永平粮库的案子,具体是什么状况,犯案的人多少,大哥牵扯多深,咱们一无所知,就算咱们想救大哥,也无从入手。”   太夫人恼道:“你让我去求威武将军府的老太太?她……她当初骂我的话,我可以一直记得呢。”   “如今不是您意气用事的时候……”姜三爷犹豫着开口,“您出面怕是办不成事,此事还是要……要去寻二妹妹。”   太夫人眼前一黑,面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声音颤抖,比方才得知威远伯被关进天牢更慌乱:   “你说求你二妹妹?!她有这本事?”   姜三爷躬身道:“一直瞒着母亲,儿子在外做生意得威武将军关照,南来北往的客商因此给我几分颜面。   其实威武将军同二妹妹……有旧,许是能说动威武将军帮忙打听消息。”   事关姜家生死存亡,他再隐瞒下去,三房的命都得交代了去。   皇上那脾气秉性,杀得人头滚滚也不稀奇。   孟氏她一直贬低姜氏,等着姜氏哭啼啼的求着回到伯爵府,一转眼,她怎么就哭着去求姜氏。   何况威武将军人高马大,相貌英俊,前程似锦,是皇上最倚重信任的将军之一。   如威武将军这等优质男子竟然看上了姜氏,有旧?男女之间有旧不就是那点子情事嘛。   “怎么可能?她一个痴肥的寡妇,竟然同威武将军?三爷莫不是开玩笑?!”孟氏不信威武将军眼瞎了。   “母亲拉不下脸求二妹妹,事关大哥同姜家人的脑袋,大嫂就放下身段去求求她吧,淮阳王……”   姜三爷道:“淮阳王妃到底是个妇道人家,淮阳王未必肯完全听她的,她影响不到朝局,就算大哥有罪,威武将军肯为大哥求情,皇上没准能网开一面。   毕竟威武将军曾在皇上手中救下过柳御史等人。”   三太太秦氏相貌寻常,出身商贾却不见市侩,反而有一股书香气,缓缓说道:   “我愿陪着大嫂去求二姑奶奶,只要二姑奶奶肯帮忙,我也可代大嫂受罪,不过二姑奶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好好求求她,她未必不肯帮忙。”   “母亲派人接回二姑奶奶,您同她说一句,比我求她百句都好使,她最听你的话了。”   孟氏抓住太夫人的衣摆苦苦哀求,不愿在姜氏面前低头。   太夫人被孟氏拽着摇晃,咬着牙根道:“……我被她骗了,她做得好事,骗了我二十多年!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跟我藏了心眼子。”   脱离她掌握,欺骗她多年的姜氏可恶至极,不让姜氏跪地认错,她对不住亲生女儿。   太夫人抚了抚摸额,正色自信道:“拿我的拜帖送去淮阳王府,我亲自去见淮阳王妃,我不信王妃娘娘比不上她?!”   姜三爷夫妻对视一眼,他们得另寻出路了。   威远伯府大乱,看守姜明熙的人便少了,姜明熙记忆中并未有父亲入天牢这一遭,于是她相信父亲一定能平安从天牢中出来。   前世父亲一直活着,在董郎崛起后一直活得落魄潦倒。   姜明熙同丫鬟换了衣衫,交代道:“我是为父亲去求董公子,你们都是姜家的家生子,生死荣辱同伯爵府息息相关,我这也是救你们的性命,帮我隐瞒母亲。”   姑娘的脑子连夫人都纠正不过来,丫头们劝说得再多,只会让姑娘记恨。   二姑娘出去一趟亲眼见到董公子本人,许是能清醒过来,不再糊涂。   ******   云薇听到威远伯入狱的消息后,收拾一番出了家门。   “太太……”淘妈妈担忧说道:“姑娘这又是去忙什么?”   姜氏轻笑:“我不去安排薇薇该怎么走,那是她的人生,我唯一能做得就是给薇薇犯错从来的底气,她错一次两次照样有资本机会重新来过。” 第二十七章 见你倒霉我就放心了   得知威远伯被抓如天牢后,云薇比威远伯夫人等人还要着急。   云薇一眼看透董任欺软怕硬,贪恋虚荣,是吃软饭的好苗子。   否则云薇不至于指点一次,他就醒悟自己的优势,还能发扬光大。   威远伯从天牢中出不来,董任即便对云薇有畏惧,他为’将来美好’的生活也会腆脸上门求亲。   云薇不愿意让姜氏同云默出面,她自己能解决的事,决不想躺赢。   而且她隐隐期盼着大佬们正常进化就好,千万别黑化。   俩大佬黑化才是云薇的末日。   “汪汪汪。”   “你是从哪钻出来的?”   云薇低头看着四肢跑得飞起的卷毛,认真问道:“你想同我一起去?”   卷毛:“汪汪汪。”   没有它在场,它不放心,谁知道云薇会不会让剧情更加混乱。   真愁人!   不,愁死狗了!   “先说好,你得听我的命令,我让你做什么,你再做什么。”   云薇摸了一把卷毛头顶上的呆毛,“我不管你以前什么身份,有何目的,此时力气有多大,哪怕似你前辈超凶,我也能制住你,把你祭天烧了。”   卷毛:“……呜呜呜。”   这是答应了?!   云薇丝毫不怀疑卷毛听得懂人话,没准卷毛身体里的灵魂就是一个人?   这可怜!   有了这个猜测,云薇不觉自己穿书很倒霉。   再聪明的狗智商也不过是三两岁的小孩子程度,只有小说演化的时空能出现卷毛。   卷毛围着云薇左转三圈,狗爪子扒啦出一个坑,抬起狗头眼巴巴看着云薇。   “太抽象了,我不懂。”   云薇笑嘻嘻道:“你有本事就说人话!”   卷毛抬起狗爪踩在云薇绣鞋上,愚蠢的人类绝对数据故意的。   它能说人话,它能不说吗?   “我觉得你是能进化的,别着急,你看我刚把你抱回来时,你同雪团儿一样,甚至比它还要蠢,不,是蠢萌。”   云薇道:“不是因你这身卷毛,让我想起那只神犬,我又处在书中的时空,虽然有姜氏为娘,可我……还是孤独,如同一缕幽魂,找不到一个同伴。”   旁人羡慕重生穿越,她既然不想去古代种田,或是做大女主,也不愿重生回到过去。   许是没到生命的尽头,她觉得有小小的遗憾人生才完整。   即便重生穿越了未必就都是好事,她不会做出错误的决断。   “努力吧,没准过几日,你就能开口说人话了呢。”   卷毛有气无力汪了一声,云薇看懂它对未来不抱希望,很绝望。   有一个比她惨的,她更开心了,回家让卷毛抓耗子去,她发现家里竟然有老鼠!   这能忍?!   必须给卷毛安排上。   一路上云薇有卷毛陪伴,她不觉孤单。   董家离这万平县算不上远,走了半个时辰也就到了。   两县之间有公用马车,小说中常见的主角赚钱剧情。   最开始只是农夫农闲时,套上牛车或是马车来往京城四县同京城。   因收费低,有不少人乘坐,仔细算下来赚得并不少。   于是有商贾看上这桩买卖,加大投入后公共马车成了平民百姓出行的交通工具之一。   云薇少了一个赚钱的项目,所以别小看古人抓商机的能力。   “董公子。”   姜明熙敲响董家院门,“他在家吗?”   董任老娘打开院门,一张鞋拔子脸勉强挤出温和的笑:   “我儿子在温书,他临近考试,求诗词文章等他考试之后。”   不大院落收拾得很整齐,姜明熙透过敞开的门缝一眼看到董任。   他穿着干净的月白色长袍,手持书卷,身姿挺拔站在房门前高声诵读。   他声音清澈有力,相貌清俊冷肃,胸有沟壑,志向远大。   一切都同姜明熙的梦……她前世记忆中指点江山,手握重权的董首辅对上了。   董任连眼神都没瞟过来,姜明熙越发的笃定董任将来必成大器。   专注读书的董任何愁大事不成?   “董公子……我来对您说声谢谢,上次你不顾凶险,在水中救了我,我很感激你。”   姜明熙俏丽绯红,双眸着一丝丝的崇拜同一缕情愫。   纵然她穿着丫鬟衣服难以遮掩自身的美丽,褪去华服,反而多了清水去雕饰的清纯。   董任手中的书卷握紧,这事成了?   天知道他方才摆姿势时,内心深处有多紧张,别说姜明熙出身伯府,就她长得那么美往日也不是董任敢肖想的。   董任娘记着儿子的叮嘱,为了儿子将来攀上伯爵府,有个好前程,她不能在姜明熙面前表现太过刻薄。   董任母子花钱买了四五面镜子回来,整日对着镜子练习,就为姜明熙登门这一刻。   姜明熙挤开门直奔董任而去,他不是一贫如洗的书生,那是泼天的富贵。   董任是姜明熙的救赎,将是威远伯府的贵人,抱上辈子的金大腿,往后余生该她扬眉吐气,仗势欺人有仇报仇了。   姜明熙眸光中的炙热让董任心惊肉跳,效果这么好吗?   他以后去青楼找窑姐儿是不是也不用花银子了?   “姜二姑娘请止步。”   董任立起云薇教过的人设,冷漠又不显得失礼后退一步,拉开同姜明熙的距离,躬身道:   “我本不愿携恩图报,可我到底坏了云姑娘的名声,云姑娘聪慧果敢,令我心折。   二姑娘别再提起那桩事了,我如今潜龙在渊,听从伯爵府安排,等到……”   董任的头扬起四十五度望向刺目骄阳,他即将飞上天同骄阳肩并肩:   “待到风云起时,今日所受之辱,我定当回报一二。”   “你别听云薇胡说,我父母从未嫌弃过你出身卑微,我真的很感激你救命之恩。”   她果然落后了小贱人一步,不是云薇搬弄是非,似董任这么清俊的人儿怎会在意伯爵府的慢待?   她去找拽他的手臂,他再退一步,守着读书人的道德底线。   不过,董任垂下眼时,偶尔瞥过姜明熙带了一分关切,三分惊艳,以及几分的怅然。   云薇从院墙上悄悄顺下来,拉着看得入神的卷毛悄然离开。   “汪汪汪。”   这么蠢的云薇安排的这出戏好看,卷毛没看够。   云薇道:“我去京城刑部弄明白威远伯的案子……坏事也能变好事,董任一旦救出威远伯,他们也该相信姜明熙的话了。” 第二十八章 终于找到你啦   云薇进京后直奔刑部,朝廷上依旧为是否设立宰相争论不休。   不过六部衙门,大理寺,都察院,翰林院等九卿衙门早已建立,并行使着皇上赋予他们的臣权。   刑部守门的差役看谁都像犯人,在六部排名中,刑部的差役以凶神恶煞名列第一。   唯一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就是悬廷司的人。   悬廷司直接听命皇上,不属于六部衙门。   宁遇刑部,不见悬廷司的谚语已是深入人心,每当悬廷司出动,那代表着皇上撇开三司,要杀人了。   “你看,竟有女子来咱们刑部。”差役甲有点兴奋。   “她带了一只狗壮胆,那狗一身毛卷卷的,很少见啊,是个串子狗。”差异乙看着卷毛。   卷毛呜呜了两声,你才是串子,你全家都是串子杂种。   云薇低声道:“别叫!”   卷毛:当狗就要被欺负!   “两位差大哥,万福。”   云薇屈膝:“我出自威远伯府,奉太夫人之命,特意来刑部衙门调看威远伯的卷宗,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   “你敢进刑部衙门?你可知刑部衙门里面摆着各种刑具,抽筋拔骨,钩肠等等刑具能吓哭你。”   差役甲莫名觉得云薇亲近可信,特意出声提醒,“你们伯爵府没人可用了?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面,何况你能看懂卷宗吗?”   勋贵犯事被抓进天牢后,府里派遣子侄辈的人来刑部以看卷宗为名活动撒钱,起码让人在刑部待得舒服一些。   这也是刑部正常的油水,符合规矩收钱。差役第一次看到有小姑娘登门看卷宗的。   云薇递上两锭银子,轻笑道:“我是太夫人最信任的人,又因识字胆子大,她特意命我看明白卷宗后同她回禀,府上的几位长辈也都为这桩官司忙着,说是去寻淮阳王……”   差役耳朵动了动,目光慎重了几分。   云薇自觉说错话,懊恼般改口:“我真是来看卷宗的,太夫人说起码知道伯爷犯了何事,才好求人帮忙。”   差役掂量手中的银子,小姑娘出手大方,又提了淮阳王府,别管有意还是无意,他们得通融:   “既是你不怕,那就进去吧,记得进门往右拐,穿过垂花门,一排房子就是放卷宗的书室,到时候你同书吏说,许是能让你看一眼卷宗。   “你们家赶紧找关系才是正经,有头面人物出面,威远伯也能早早从天牢中出来,也省得在天牢待久了,他一时害怕,牵扯出大案来。”   “最近三少一直在刑部衙门观政,靖王殿下时不时来看一眼永平粮库的案子走向。”   这两位刑部上下包括尚书大人都惹不起。   三少想着尽快结案,靖王殿下虽话不多,也不曾威胁谁。   他今儿来问一句,有没有别的证据,明儿来同尚书大人品茶,永平粮库的案子传唤的官员越来越多,牵连越发广了。   户部,兵部吵成一团,有几家勋贵也被牵连其中。   甚至后宫宠妃的娘家也在偷卖军粮上插上一脚。   皇上大怒后下令严查,绝不姑息放过任意一人。   “你贴边走,别招惹到三少。”差役甲不放心叮嘱了一句,“不是谁都有资格攀上三少的,小姑娘千万别莽撞,别做三少翻遍京城找的女子就是你的美梦!”   “因三少找不到人,又因案子迟迟完结不了,同靖王殿下争锋又落了下风,三少最近火气挺大的。招惹三少你自己倒霉不要紧,千万别连累我们。”差异乙插话。   “多谢差大哥指点,我一定离着三少远远的。”   云薇浅浅一笑,眸子纯澈干净,清泉一般的清爽驱散了暑热。   两差役愣神时,云薇已经带着卷毛进了刑部衙门。   “有没有觉得方才突然凉快了?”   “你不是错觉。”   差役乙看了看天上的骄阳,“真是邪门,往日旁人给得银子不少,咱们可没这么多话同给银子的人交代。”   “三少寻的人……莫不是她?我听说三少寻的姑娘挺丑的,皇上最倚重的大殿下一个女人都不要,三少又满京城找丑女。   “靖王那张脸他找女人说不准女人更占便宜,皇上被儿子气得一夜御七女。”   “怎么可能?!方才那个小姑娘长得不丑。”   “也是,就是皮肤糙了点,仔细看还挺好看的。”   两差役闲聊中,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彪悍铁卫簇拥下靖王穆阳到了。   差役跪下磕头,靖王目不斜视走进刑部。   “三少今儿也在,有热闹看了。”   有银子开路,云薇顺利拿到威远伯犯案的卷宗抄写板。   书吏不许卷毛进门,云薇便拿着抄写板蹲在廊下快速翻阅。   卷毛仰着狗脑袋凑到云薇身边偷看卷宗,云薇几乎是一眼看完一页,卷毛开始还能勉强跟得上。   云薇翻了没两页,卷毛彻底跟不上了,狗眼无神,不是它蠢,狗脑子容量太少。   云薇合上卷宗,摸了把狗头:“能不能找到证据就看你了,毕竟狗鼻子灵。   “咱们把证据找齐交给董任,姜明熙有足够理由说服他们。”   卷毛一点没觉得被重用到,能做人,谁愿意做狗,可是尾巴不由控制得意摇了起来。   云薇将要走到刑部衙门门口时,隐隐传来一阵茶杯破碎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少年的怒吼:“穆阳,我看错你了。”   三少头顶喷火从屋里冲出来,云薇赶忙低头停在阴影处,三少快速在她面前走过,衙门口差役已经跪下恭送三少了。   然而三少突然顿住,转身,走到云薇面前,声音沙哑:“我终于找到你了!”   云薇:你比狗鼻子还灵,你爹知道嘛。 第二十九章 你们良心不痛吗   刑部衙门口的甲乙差役跪下了,怀里揣着的银子格外烫手。   少女早说同三少有渊源,他们哪敢收银子,哪敢当着少女的面闲聊说了那么多话?!   他们这对乌鸦嘴,少女真是三少翻边京城都要找的人。   三少收敛了几分怒火,盯着云薇发愣半晌,眉头越皱越紧,沙哑问道:“把自己画成这幅鬼样子,很好玩吗?   “为了找到你,我把整个京城都翻遍了,去了好几家,一个个女子看,被人当作傻子糊弄……”   “三少确定没有找错人?!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百姓,不值得三少劳师动众。”   云薇眨着无辜明亮眼眸,真想见一见三少冲进勋贵大臣或是平凡百姓家中,挨个看女人的画面。   一定很有趣。   没准那些人家主人特别高兴,万一被三少相中了呢。   “你……”   谭晔食指虚空点了点云薇,“你可以称我谭大人,也可称谭公子,别称我三少。”   “来人,取一盆清水来。”   “是,三少。”随从小跑去取水。   “一声三少,一世三少!”云薇笑眯眯说道:“别人都能喊,偏偏我不成,敢问三少,您是想让我倒霉吧。”   谭晔: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听她喊三少。   一盆清水摆在云薇面前,谭晔说道:“是你自己洗,还是我来帮你洗?!”   总之,云薇必须展现真容,谭晔倒也不是好奇云薇的真正相貌。   而是他怕了。   别看少女此时乖巧安静,她逃跑隐藏的本事太强,谭晔不将少女彻底看透,她还会跑得无影无踪。   满京城寻女人的滋味……谭晔长这么大,除了知道自己身世时,从没这么狼狈过。   定阳侯夫人有意请神婆为自己驱邪。   卷毛尾巴轻轻甩动,看谭晔时并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   同卷毛见到云爱同云默等人时,卷毛反应截然不同。   云薇暗暗记下来,她想知道卷毛的’真实意图’。   谭晔见云薇不动,只盯着她脚边的卷毛狗,再次开口:“你不必担心展现真容后,有人逼你或是看上你,有我在一日,谁都无法勉强你。”   少女应该很好看!   云薇叹了口气,“我只为在外行走方便,其实这同我本来相貌差距不大,三少千万别说您保我平安这种话。”   “你不信我?”谭晔剑眉再度拧紧。   云薇道:“我宁可相信靖王殿下,不敢轻易相信三少,别误会,不是您身份的事……”   见谭晔将要发怒,云薇抬手向下压了压,解释道:“你寻我做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一二,先不说我有没有办法治好占将军,您明白医治占将军同杨公生祭有关。   “皇上拿您没法子,可我一个普通的小女子贸然卷进去,您能护着我一时,能护住我一世吗?”   当皇帝的人心眼儿就没有大的,神武大帝怕是小心眼中的翘楚,否则也不会同已死的杨公较劲争名。   神武大帝出身草根,从底层杀到皇帝位的人越爱针针计较。   如今朝廷上少不了杨公的旧部,百姓不忘杨公,谁当皇帝都心难安。   “说句您不爱听的话,方才我听差大哥说了一些勋贵重臣被传到刑部,倘若没皇上默许,靖王殿下也不会常来刑部,案子更不会越牵扯越广,甚至连威远伯都被卷了进去。   “皇上的心思,三少看得比我更透,占将军疯了好些年,不差这半个月,等杨公生祭过后,我再去为他疏解战后的创伤。”   谭晔鼻孔喷着粗重气息,嗤笑道:“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平平常常的小女子?”   眼前的少女真实容貌也许很漂亮,更难得是她聪明又冷静通透。   “三少被称作天穆王朝的良心,我同占将军一样都是皇上子民,您的良心不能只偏向占将军。”   云薇抿了抿嘴,轻声说道:“同皇上较劲,只有您玩的起。”   谭晔脸色阴沉下去,“难道你就只记得皇上,不记得杨公以及杨家世代征战之恩?我是不肯认皇上,但不会在杨公生祭上同他较劲!”   刑部门口的甲乙差役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怎么这么倒霉,偏偏今日值班。   这些事是他们小小差役配听的嘛?!   “呜呜,汪,呜呜,汪。”   卷毛突然暴躁焦虑起来,畏惧般蹿到云薇身后,似恐吓似讨好:“汪,汪。”   它是狗,是狗!   “谭大人同我之间的事,何苦为难她呢?她既然已经答应去为占将军看诊,再强逼下去,你是怕占将军不死?”   靖王闲庭信步走来,站在三少面前,云薇向后退了几步,抬腿后撩制止卷毛没出息的叫声。   往日卷毛天不怕地不怕,靖王一现身,卷毛就萎了,还躲到她身后去了。   狗仗人势,果然有道理。   靖王挺拔的身躯完全罩住了云薇,谭晔身上有冷冽的香料味儿。   云薇靠近靖王时,只嗅到了极淡的松竹香,是他体内散发出的淡香。   靖王是天穆第一脸,他证明了男人也能有体香。   果然,他无一处不完美。   云薇喜欢特殊的香味,她不由得一再深嗅,心情都觉得好了很多。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穆阳,你就是故意来搅局的。”   谭晔不甘示弱,同靖王对视,靖王眸色浅淡却能压制恼怒异常的谭晔。   “都是你们,你们这群阿谀奉承的人妄自揣摩圣意,这才让皇上同杨公关系复杂,昭阳殿杨娘娘迟迟无法晋封皇后!”   谭晔手指靖王挽回气势,“皇上亲口承认杨公是他的恩人,是他的伯乐。   “当初杨公父子战死,皇上以正妻之礼,三媒六聘迎娶杨家唯一的后人昭阳殿杨娘娘,没有杨家几代人牺牲,哪来得太平天下,   “你不明白我的坚持,我同样不懂你们无视昭阳殿娘娘,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第三十章 开启新世界大门   谭晔义愤填膺,直抒胸臆,空气隐隐同他的悲愤痛心有所共鸣,好似卷起一股气浪。   炙热的阳光偏爱一身浩然正气的谭晔,他整个人似在发光。   无人敢同谭晔对视。   “不会痛。”云薇同穆阳一口同声。   云薇觉得谭晔应该拿良心是否会痛去问皇上,她不再沉迷靖王的独特体香,从他身后走出来。   一直以来云薇都是躲着麻烦走,拒绝此时帮助占将军,就是因为太麻烦,不愿被谭晔当作对抗皇上的棋子。   云薇很佩服死战不退的占将军,也敬佩战死的杨公父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云薇能处理好自己家的事已经不错了。   她不至于被靖王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尽量不能让靖王帮忙而欠下人情。   银子好还,人情难偿。   “……你们何时这么有默契?不是第一次见吗?”   谭晔的正气僵硬在脸上,目光在两人身上移动,突然明悟了:   “她是你的人?!你故意看着占将军发疯,看着我傻子似得为她翻遍整个京城?”   谭晔下意识忽略云薇,食指再次点着穆阳:   “杨少主毁了你武道根基,你一辈子只能停留在一品上,可你已经是靖王了,出入有武道高品护卫,皇上同娘娘们对王爷一向是有求必应,你不用辛苦练功在武道上晋升。   “当年杨公为补偿你,你身边的侍卫都是占将军训练的,练习的内功是杨家死侍不传之秘,他们一个个都有四品实力,他们的实力品级并不比皇上的黑神卫差多少,远远强过昭阳殿娘娘的朱雀卫。   “杨家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千不该万不该借着以前的那点小恩怨,报复占将军,不记杨公同杨少主的大恩。   “你说我有私心,利用杨公生祭同皇上较劲,邀名逐利,我看借此报复的人是你!忘恩负义的人也是你……”   谭晔伸手快速抓向云薇,犹如闪电一般迅速,穆阳没有被废掉武道时,他不敢在穆阳面前动武。   “我不管你是否赞同,这姑娘我带走了,她今日必须去医治占将军。”   云薇有一瞬间愣神。   她怎么忘了当下是以点家男频小说为主演化的架空历史世界。   不管作者私设添加多少流行元素,读者爽就完事了。   现在出现了武品,以后会不会出现斩妖除魔的斩妖司或是打更人?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穆阳眸子微眯,强行挡下谭晔的招数,手臂受创垂在身侧,浓密的眼睫盖住眼底的光:“五品?!”   云薇站在他身侧,听到穆阳骨头受重击发出的嘎巴声响,不用想,穆阳一定很疼,她万万没想到谭晔竟是个武功高手。   若是知道……她一定不会给穆阳出手的机会,云薇垂在衣袖中的手收回了配置好的防身香料,难怪她在当下配置出的香料效果远胜前世。   合着这是老天爷给她的金手指。   谭晔昂首挺胸,单手背在身后。   在昔日武道天才面前展露实力,他身上每一处毛孔都爽得舒张开了。   “我不想欺负你,本想同你好好讲道理,是你执迷不悟,硬逼着我动手的。”   “按武道品级,大哥不过才三品,他更注重疆场征战,不屑追求武品内劲。   “二哥三哥不练武道,五弟好一点直入三品,你倒是独领风骚,难怪阿爹对你另眼相看。”   穆阳淡漠的眸子不见一丝波澜,不见羡慕,不见嫉妒。   卷毛从侧杀出,张开狗嘴咬向谭晔,浑身的卷毛这一刻都仿佛被拉直了根根竖起,原本小巧的狗身子大了一圈。   谭晔武者的敏锐觉察到危险,一只小狗竟然让他觉得不妙。   他连退后好几步,可终究低估了卷毛速度,卷毛咬到他衣摆,使劲一扯,撕拉,谭晔的衣摆裤子破了一半,露出了白皙的大腿。   “卷毛,回来!”   云薇赶忙下命令。   卷毛双眼赤红,后退蹲起,摆出攻击的姿态,“汪,汪,汪。”   穆阳淡淡看了一眼地上的碎布,“你五品?”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谭晔脸色胀红,手忙脚乱用尚且完好的衣摆遮挡小腿,惊讶说道:“你养的这只狗……”   云薇回道:“寻常的田园犬而已,它护主心切,三少若不是突然对我动手,卷毛不敢咬您。   “三少无需同一只狗较劲,回去后我定会管教卷毛,让它明白五品高手打它跟玩似的。”   谭晔:并不是,他有可能输给一条狗。   云薇取出一个香囊递给谭晔。   穆阳浅淡的眸色深了,沉默盯着香囊。   “不能让三少白寻我一场,这香囊可暂且缓解占将军的头疼,三少运功刺激他穴道,占将军能睡个安稳觉。”   云薇无奈拿出一点好处给谭晔,否则她不知还要被三少纠缠多久。   她还有正事要做,姜明熙瞒不住威远伯入狱太久。   谭晔将信将疑收下香囊,这姑娘有这么好心吗? 第三十一章 口中含着一口醋   “你是五品高手,已练就半金身,百毒不侵,纵然饮下毒酒也害不了你分毫。”   穆阳目光从香囊上移开,云薇绣活算不上好。   香囊上只绣了一株兰花草,赶不上小摊贩买的五十个大钱的香囊。   好在只是兰草香囊,也只能是简单至极的兰草香囊。   “你口口声声担心占将军,痛心占将军夜不能寐,谭晔,你在犹豫什么?   “莫非你五品实力……用密药强行晋升上去,你想要阿爹的看重,或是太子之位?”   “你胡说,我没有,我连他都不认,又岂会在意谁做太子?”   谭晔脸色大变,受了极大屈辱委屈,不被人理解的痛楚从他眼底蔓延开去。   他苦涩说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以退为进,妄想权柄的小人吗?   “你自己舍不得富贵,以为人人同你一样,我从没觉得身体里另外一半的血是高贵的,你道我为何走上武道之路吗?”   云薇爱看热闹,可这八卦热闹涉及到的秘密太多了。   她不想听,亦不敢听。   谭晔突然极为高亢,他衣摆无风自动,因卷毛一口咬碎衣摆,谭晔光滑白皙的大腿再次露了出来。   腿真白,比云薇都不差,   光看谭晔那大长腿,衣服掩盖下的身躯很有型。   穆阳抵挡不住谭晔的气势,侧移两步挡在云薇身前,冷静从容。   算了。   看不到就看不到了。   云薇盯着靖王后背,靖王的身材才是最完美的。   “换血!武道到达六品,我可将我身体里的血全换了!”   谭晔双手攥成拳头,眼白泛起红丝:“我这辈子以他为耻,他登基为帝都改变不了,是他篡夺了杨家几代人的基业,偏偏不肯册昭阳殿杨娘娘为后。”   “立后是国事,也是阿爹家事,他喜欢立谁,无需外人说三到四,陪着阿爹的人是紫宸宫阿娘。   我们兄弟都是阿娘抚养长大,论贤惠柔顺,她比昭阳殿那位强百倍,阿娘也是明媒正娶,一直代阿爹在祖母身边尽孝。”   穆阳声音冷冽,“你少拿当年杨公战死后阿爹血腥镇压群雄说阿爹心狠手辣……   你不在场,你也不明白当时的状况,除了阿爹之外,杨公手下大将,谁能掌控住大半的江山同五十万铁军?   “一条长江困住杨公十年,阿爹统兵只用半月就突破长江天堑,短短两年一统江山。   “天命在皇上,不在杨家。”   谭晔回以冷笑,“好一句天命!不是杨公父子打残了南朝的精锐,再给皇上三年,他照样突破不了长江天堑。   “这话我当着他的面也敢说,他就是运气好,先是因突然而来的暴雨阻挡了追兵,后又被你带人从包围中救出来……”   “你靖王的王位就是这么得来的,他对你有求必应,是因为他坚信你能带给他好运气,否则,哼……”   刑部侍郎匆匆跑过来,气喘吁吁道:   “三少同靖王殿下稍息火气,此处是刑部衙门,并非皇上御书房,有些话……三少能说,我等做臣子不可听。   人多嘴杂,万一传扬开去……皇上严令官员不可再论前事,臣不敢抗旨。”   谭晔冷哼一声,他无所畏惧。   云薇轻声提醒:“三少别把香囊捏碎了,其中的香料洒出来,对占将军的头疼没任何效果了,香料得来不易,我也是废了好多时间才收集到的。”   谭晔立刻放开拳头,低头看香囊,除了皱了一点,香囊没破。   他长出一口气,随后剑眉微挑,有点不满抬眼看了云薇,直率道:“这香囊就值五十个大钱。”   “三少看不中,便还给我。”云薇伸出手去,白皙的腕骨上,一颗红痣点缀其上。   穆阳眸光沉了几分。   “你家住在何处?总不会再让我翻遍京城寻你。”   他把捏紧香囊,不愿还她。   刑部侍郎眼见情况好转,再无性命之忧,擦掉额头的冷汗,待看清云薇的相貌后,他倒吸一口凉气。   皇上又该被三少气得一夜御七女了。   云薇并不丑,可同好看也不大沾边。   三少这是什么眼光?   有那么多名门闺秀,绝色丽人不选,偏偏在意一个绣活不好的平平常常少女。   这要是他儿子,他也生气,有一个不算好看的娘,他孙子相貌能好看?   不孝子就不能为子孙后代着想嘛。   “万平县云府。”   云薇知道不说出地址,谭晔不肯放她走:   “我这人说话算数,待到杨公生祭后,我会去看望占将军,不过我对医治好占将军并无把握,到时怕是要让三少失望了。”   “你依然不肯现在去医治占将军?”   他说了这么多秘密,展现了五品的武道实力,都不能让她放心医治占将军吗?   他不懂少女怕什么。   云薇含笑道,“我听皇上的。”   一句话,让谭晔突然醒悟过来,“好,你等着,我去请皇上口谕。”   一眨眼功夫,谭晔身影消失,不愧是五品高手,跑得就是快。   云薇问道:“王爷,三少能请到皇上口谕吗?”   “有没有口谕,你在杨公生祭前都是治不好占将军的。”   穆阳牵起嘴角,谭晔被她一句话轻易打发了,不知谭晔啥时能回过味。   他侧头看向少女,犹豫半晌才开口,“你的事,需要我帮……”   “不用,都是小事,我能解决。”   云薇向靖王拱手告辞,“卷毛,走了。”   卷毛特意绕开靖王一米距离,追上云薇远离靖王后,它夹着的尾巴才恢复灵活,又得意洋洋的甩来甩去了。   五品高手不如狗!   呸,是不如他。   穆阳转身道:“同尚书大人的茶还没品完。”   他转身去寻刑部尚书,留在原地的刑部侍郎看看天,看看皇宫方向,不该自己问的,再好奇也不能问。   今日最不对劲的人是往日沉默寡言的靖王殿下,他竟然同三少在刑部互怼。   三少一向都很热血冲动,管事多,话也多,敢说敢做,毕竟是天穆王朝的良心。   他们从未见过靖王多管闲事,不敢想靖王同相貌平平的少女交谈。   最重要平平无常的少女拒绝俊美无双的靖王! 第三十二章 卷毛有多强   云薇从刑部衙门出来后,彻底远离靖王,寻了个没人的僻静角落,蹲在卷毛身前,比划了一个训狗手势。   卷毛立刻蹲坐,仰着狗头,微张狗嘴。   “果然,是狗的习性吗?”   “汪。”   卷毛探出前爪盖住了狗眼,云薇又问道:“你还用害臊?都敢同三少,不,五品高手对垒,你比我这个做人的都要强。”   “汪。”   听到这话,卷毛放下爪子重新得意起来,小尾巴甩来甩去。   那是,谭晔不如狗。   它一狗打七八品都没事,以后说不定能成为神犬,比九品还厉害!   云薇知道它的厉害后,该讨好它了,今晚它要两盆肉,吃一盆,倒一盆,它要过富裕的日子。   不,它要吃生猛海鲜,谁说狗只能吃肉啃骨头的?   云薇听不懂它的叫声,却能感觉到卷毛得意,紧接着问道:“你怕靖王?”   卷毛幻想中的富裕生活画面破碎了,尾巴不摇动了,此时它浑身的狗毛比方才更卷了。   毛茸茸缩成一团,可爱又可怜。   “对我卖萌没用,你就是怕靖王殿下。”   云薇揉着卷毛狗头,费解道:“可是为何呢?听三少说,靖王的武道根基被废了,一辈子只能是一品境。   “他在朝廷上也没太大的势力,论长论嫡,他都同太子之位无缘,除了一张脸,他有什么让你忌惮的?”   “呜呜呜。”   卷毛爪子挠着地面,一下又一下,凌乱无章的爪子印,别说笨蛋云薇看不懂,它自己都不懂啊。   狗脑子容量这么低吗?!   不是说过狗是最聪明,人类最忠诚的朋友。   “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   云薇赶紧将卷毛抱在怀里,轻轻抚摸它的脊背,很怕再问下去,卷毛直接爆头了。   有一只特殊的狗陪伴,云薇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   “以后我也远离靖王便是,看不透的人才最可怕,靖王那张脸真是考验人性啊。   不过武道高手做不到万人敌,反而会为皇上q所驱使,否则坐在皇位上就不是……穆傲天,字北玄,号七夜主人。”   听听皇上的名,多么富有日天日地日空气的唯我独尊的霸气。   “汪汪汪。”   卷毛呲牙,显得很着急。   云薇就算听得懂,也要装作听不懂。卷毛没得到回应,气得缩在云薇怀里,尾巴有气无力低垂着。   在云薇离开之后,房顶上趴着的人跳下来,年轻英俊脸庞神采飞扬,“远离王爷?你是做梦!”   他唇角扬起不紧不慢远远跟随云薇。   那只狗挺厉害的样子,他是六品呢,足以隐瞒过那只狗。   能让靖王破例的女孩子,他可得看紧了。   而且他绝不愿离京办差,横竖他程风还有另外的身份,靖王是他主子,却也不会过于勉强他。   在刑部衙门时,云薇看了威远伯牵扯到的人命案子,她已从卷宗中找到几个漏洞,不,该说是疑点。   为作证心中猜测,云薇特意去了一趟京城亦庄。   女孩子很少出现在刑部衙门,她出现在亦庄让亦庄管事吓得如同白日见了鬼一般。   也许,在管事眼中,云薇就是一个女鬼。   否则再难看的女孩子也不会来亦庄,而且云薇使了银子,亲自去查看死在威远伯床上的女人。   云薇向他含笑道谢给予自己方便时,管事连连后退好几步,手不由自主的摸着后脑勺,总感觉他脑后阴风阵阵。   “卷毛,你说我有没有成为武道高手的资质?不说高品,只要三品就成。”   谁还没有个江湖侠女梦呢,风姿飒爽持剑解决敌人,比用香料更爽。   卷毛向云薇怀里拱了拱,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真当武道入品谁都行?!   “我总感觉卷毛你在占我便宜?还鄙视我!”   云薇拧了拧卷毛耷拉下的耳朵,“我不同一只狗计较,若是男人往我怀里钻,你信不信我能让他一辈子硬不起来。”   “……”   卷毛狗身子不动弹了,难怪老天爷不让她入武道,这让她再有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还有男人活路吗?   卷毛狗头趴在云薇肩上,眯缝着狗眼向后看,混在行人中的程风摸了摸后脑勺,目光四下搜寻,他这是被盯上了?   还是他也被云薇去看女尸吓住了。   卷毛狗鼻子动了动,哼,愚蠢自大的人类,扭过狗头不再看程风了,风林火山四字旗旗主,哎,净给穆阳拖后腿。   云薇走进家门,发觉云默府门口聚集了一群长衫的读书人,有钱的人直接在树下设了软席,或是靠着,或是半躺,悠然自得。   案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或是酒瓶,或是糕点卤肉。   再远一点是推着小车赶过来的商贩们,从摊贩主脸上的笑容猜测,他们生意很好,大赚了一笔。   云默的邻居都习惯拿着瓜子,守在大门口看热闹,或是评论哪个读书人更俊儿。   “姑娘,您回来了。”   初晓从人群中挤出来,兴奋又带着几分忐忑一遛小跑到云薇面前:   “听说这是万平县最常见的热闹,只有用文章诗词敲开云中君大门的人才有这么多读书人赶过来,等候云中君同客人清谈的消息,以及等待云中君对入门读书人的评价。   “说是,云中君若是谈得尽兴,欣赏其才,必会将自己以往的画作同书法拿出去送给门口的读书人,以此共襄盛举。   “他的书画可是千金难求,可被当作传家宝的。”   云薇不咸不淡哦了一声,谈得高兴送自己的书画给看热闹的人,难怪门口这么多读书人。   云默这是在搞营销提升自己的名气,横竖云默不缺钱,不用靠贩卖书画养家糊口。   再看那群兴奋等待着的读书人,云薇心说,一群无知的韭菜。   云默收割得不是银子,而是名声。   自从云默向姜氏表明心意后,云薇书架上最多就是云中君的书法字帖。   她看得不想再看了,还要按照云默的要求练字。   云默对教导云薇琴棋书画有很高的热情,见到了他执教生涯的救星。 第三十三章 董任带着姜明熙装b   “你方才钻去人群也是为了云先生的字画?”   云薇压低声音,“咱家放不下云先生的真品了,你喜欢的话,下次他来寻我娘,我让他当场给你写一幅字。   “保准比他今日送出的书画要好,你没听过越是有钱的人越抠,云先生在钱财上不吝啬,不过他白送的画作……我估摸是他看不中的练习之作。”   真正让云默满意的书画作品……嗯,他都送给姜氏了。   昨儿他搬去姜家一箱子书,让云薇有空多看看,他甚至’丧尽天良’对姜氏说,他以这些书的内容考教云薇。   不就是她缠着姜氏没给云默现殷勤的机会吗?   至于拿考试报复她?   那是一箱子写满之乎者也的书同文儒圣人笔记,文章生涩难懂,可不是一箱子话本子。   她远离考试已经很多年,没想到穿越了,重现考试的噩梦。   姜氏竟然同意了!   她对云薇的母爱说散就散吗?俩大佬合起伙来欺负她。   “我知姑娘有许多云先生的书画作品,都很值钱。姑娘不在家时,太太会去看云先生的画作,而且总是笑得很温柔,可好看了。”   初晓难道不知道给单身狗硬塞狗粮也是违法的吗?   云薇晚膳不用吃了,除非娘亲亲自作几道小菜。   初晓恼怒道:“我以往很崇拜云中君的,可他……今日竟然做了错事,一点不顾及太太,不顾及姑娘。”   云薇眼前一亮,抓住初晓的手,带着几分兴奋:“是不是云先生把董任请进了门?如今同云先生清谈志向国事的人——是董任?!”   初晓气愤难平,脸上杀气腾腾,“下次云中君再来寻太太,我绝不给他开门。”   “傻丫头,他不用走门的,翻墙而过就是了,横竖隔壁也是他家啊。”   云薇拽着初晓凑过去看热闹,卷毛早就被云薇放地上了。   它黑溜溜的眼珠子乱转,抛开姜氏亲自作的狗粮诱惑,甩着尾巴屁颠屁颠跟着云薇看热闹。   是人是狗都有一颗熊熊燃烧,看好戏的八卦心。   “那首静夜思真是董任所作?不是他从哪里抄来的?”   “一首诗写尽了思乡情,一生写出这么一首诗词来,就算以后再无诗词,也可称为诗词大家。”   “这样的绝作从哪抄?抄谁的?哪个人会傻到把扬名天下的诗词送给董任?”   云薇耳根子微红,混在人群中却是面不改色的。   李夏暖’搬运’诗仙名作,且送给董任,同她云薇有何关系?   她是云薇,不再是李夏暖了。   “还别说,自从董任从水中救出伯爵府的姑娘后,他整个人都似换了一个人,脑子进水洗掉了他的轻浮。”   “我是不是也去湖水里泡一泡?没准也能写出一首静夜思。”   “哈哈哈,同去,同去。”   “你们是后来赶到的,我看到董公子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通身的气派犹如神妃仙子,被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瞟一眼,我身体酥了一半。”   “我也见了,那姑娘长得真好,比最美的名妓强多了,她只看董任一人,啧啧啧,董任真是好福气。”   “你们说她会不会就是伯爵府那位被董任救的姑娘?否则她怎么可能看上董任?”   “一次落水,把董任冲聪明一些,反而把好好的伯爵府千金冲傻了,回去我得严令我家丫头不得靠近水边!”   “你回去最该做是先把话本子收走,清贫才子救美人的戏码危害太大,报恩可以,拿自己后半辈子去报答救命之恩,这不是傻瓜嘛。”   读书人议论纷纷,有人鄙视董任,也有不少人羡慕董任的艳福。   云薇满意极了。   事情已是成了一大半了,董任同姜明熙情投意合的名声已经打响,伯爵府如今乱作一团,也没空压下去这股节奏。   然后董任再从天牢救出威远伯,姜明熙很快就能同董任定亲了。   云府大门打开,议论纷纷的人群一下子失声,垫着脚尖,伸长脖子看向云府走出来的人。   董任同妙龄少女并肩走出府门,姜明熙美艳动人,周身贵气,是一等一的美人。   不是她能打的美貌,淮阳王妃也不可能有意选她做儿媳妇。   往日有点猥琐,有点浮夸的董任褪去往日的浮躁显富的装扮。   他身穿一袭洗得泛白的青衫,脸上不再涂抹脂粉,束起的发髻只用木簪,淡漠疏离的一双眼眸,一条青色抹额系在他额头。   抹额很长,浮在董任脑后的乌发之上,随风飘动。   他清俊雅致,飘逸出尘。   哪怕身侧的姜明熙款款深情,董任依旧淡漠,目不斜视,一身正气。   不过在风口时,他会主动挡住姜明熙。   偶尔他眼角余光也会撇向姜明熙,虽然很快就移开,可姜明熙就是能察觉到他的注视,然后她看到动董任的耳根子红了。   “表现得真好,超乎想象的好。”   云薇给董任点赞,董任生错了时代。   “多谢云中君前辈指点,在下先告辞了,等科举之后,再同您秉烛夜谈。”   出门后,董任礼数周到同送他到门口的云默告辞,有理有节,有很敬重前辈,一看就是个端方守正的君子。   云默拱手道:“董公子高才,科举必是高中,我等你再有新诗问世。”   董任倨傲般点点头,同姜明熙说道:“走吧。”   姜明熙听出董任同自己说话时的那抹温柔缱绻,她自己会在董任话语中找糖吃。   今日她陪在董任身边,享受到读书人的赞叹追捧。   明日她会同董任一起站在皇宫,接受百官朝拜。   一切如同前世云薇小贱人享受的荣华富贵一样,今生她回归到原本就是她的位置,荣华富贵本就是她的。   ……姜明熙在人群中发现了变丑的云薇。   姜明熙高高扬起头,顺势挽住董任胳膊,云薇在外的日子不好过,唯一让董郎侧目的美貌也没了。 第三十四章 都是好演员   姜明熙自觉已经赢了,她头上簪董郎亲自雕刻的木簪,她至今难忘董郎为自己簪上木簪时的缱绻温柔。   这将是她同董郎最宝贵的甜蜜记忆。   更难忘董郎当时面露内疚——无法给姜明熙更好的簪子。   董任没说多余的情话,也没有承诺,甚至极力掩饰,姜明熙从他坚定的目光中,从董任握紧的拳头中,窥探了一丝端倪。   姜明熙自己找到了糖,甜得她心都化了。   她从未戴过质朴的木簪,可这枚木簪比她戴过任何金簪都更得她心意。   她同董郎说过的,心仪董郎这个人,欣赏他的才华,不计较董郎给不了她富贵荣华。   做人要看得长远!   她既得了董郎,又给威远伯府姜家找了个前程远大的大靠山,金大腿。   父母以后会感激她今日做的决断。   淮阳王府靠不住,淮阳王世子不及董郎才华一半,董郎可是皇上的私生子,身份比淮阳王世子高了太多。   云薇眸光夹杂着气愤,羞恼,以及失落,看向董任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哀求——别抛下我!   姜明靠着董任更近了几分,嘴角得意的勾起,彰显同董郎的亲密无间。   云薇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受创般身子轻晃了两下,泪睫于莹。   初晓死死拽着她,阻止云薇靠向董任。   姜明熙略有遗憾。   她想让董郎亲口说,心悦的人是她,而不是云薇。   董郎会娶的人也是她姜明熙!   “董郎,你很冷吗?”姜明熙关切询问:“我看你面色有点不对劲,胳膊硬梆梆的,身体绷得很紧,是不舒服吗?”   此时董任再无半分同云中君谈论诗词,同志向的潇洒从容。   在云薇面前,董任永远抬不起头,他只是云薇报复姜明熙的提线木偶。   方才云薇看他时的受伤神色,董任只觉得自己命丢了大半,呼吸困难。   董任不自觉加快脚步,面色冷峻,摇头道:“方才想到同云中君清谈时的题目……我本该表现更好,还是读书少了,不够用功。   “这几日,你不要来寻我了,我得准备考秀才,若是能同云中君一起入举人试,成为云中君的同年,甚至在将来的会试同他一较高下,是我最大的心愿。   “文无第一,我自觉不比云中君差,天下英才,能入我眼中,被我当作对手的人区区几人而已。”   远离云薇后,董任渐渐展现自信霸气。   他对着镜子时,不停说自己是诗仙,诗词文章天下第一,云中君只配给他提鞋。   若没一遍又一遍的坚定信心,董任在姜明熙面前装逼无法做到自然圆润。   谎话说多了,董任自己都相信了。   姜明熙笑颜如花,将董任拽到避人的角落,踮起脚尖,一个浅浅的吻落在董任嘴唇上,稍纵即离,但少女的情丝缠住董任。   董任控制着自己扑倒姜明熙的冲动,云姑娘说了,不能看姜明熙的胸臀,不能表现得太急色。   他把云薇教过的东西看得比圣旨还要神圣。   “你这是做什么?”   董任气恼,耳根子却红了,翻来复去说道:“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我早说了,等我中秀才就去伯府提亲。”   “一个女孩子首先要懂得保护自己,你这么……这么天真单纯,让我如何放心得下?”   董任生怕姜明熙吃亏,完全为她着想。   姜明熙拽着董任衣袖,摇了摇,娇俏回道:   “我信任董郎人品才会情不自禁的,对旁人,我可从来没有好脸色。   “董郎是个有担当,又心疼我,尊重我的好郎君……我只想告诉董郎,哪怕于全世界为敌,我也要嫁给董郎。”   “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   姜明熙凶巴巴所要董任的保证,平时清冷的董任额头冒汗,却又守礼的囧样子让她笑得更甜,更得意。   调戏一个正人君子是这么有趣的事,看董郎为她一次又一次的破例,比读淮阳王世子的书信更让姜明熙愉悦。   董任眼底闪过宠溺同无奈,靠近姜明熙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以后你不许再对任何男人笑了,我会嫉妒,会因此分心。”   “好。”   姜明熙眯起眸子,宛若一只吃到最甜糖的猫咪。   云薇没有追过去看热闹,从卷毛跑回来时同足且歪歪斜斜姿态足以证明她的计划成了一大半。   卷毛围着云薇转悠了三圈,狗眼中的崇拜之色快要溢出了。   卷毛总算找到做狗的好处,姜明熙同董任亲近避开了人,却不会避开一只狗的注视,以及躲闪在一旁的六品高手程风。   只是没法同云薇分享,它不会说人语。   云薇太笨不懂狗叫。   用过晚膳,云薇再次吃多了,腆着凸起的肚子在院落中消食,再次感叹娘亲做饭的好手艺。   她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她不怕自己减不下去,有娘亲在,减肥不算事。   姜氏只用半月就已经恢复了正常妇人的体重,这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吗?   云默翻墙而过,双脚刚刚落地,立即对云薇大声道:   “静夜思是不是你给董任的?这等传世神作你敢给董任?你不就是想要让他扬名,哄骗住姜明熙吗?   你知不知凭着这首静夜思……你能让皇上,不,三皇子出面促成董任同姜明熙的婚事,你不是爱爱,我不信你不懂静夜思的价值。” 第三十五章 云薇:躲麻烦我是认真的   “交给三皇子殿下?然后呢?”   云薇反问,“他是能帮我打发掉董任,可是我同他便有了交集,不是我妄自菲薄,凭我的相貌以及一首静夜思的才情,三皇子殿下会轻易放过我吗?   “对你们男人来说,宁可多收集几个美人,也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人。   “三皇子虽然后院女人不多,仍然时不时有人送他才名远播的才女,三皇子妃贤惠大度,可真正能做到妻妾和睦又有几人?”   “皇上尚未册立太子……退一万步说,三皇子无心储位,只想做辅佐太子的贤王,可皇室麻烦极多,做了太子的人未必能容下三皇子。”   “摆脱三皇子比摆脱这门婚事更麻烦,两者取其轻,我不觉得操纵董任比应付三皇子麻烦。”   为摆脱三皇子等贵人,云薇身不由己深入局中,可操纵董任,她可以看戏看热闹,做一回幕后推手。   云薇已经认识三少同靖王了,若再加上三皇子,都快凑桌一桌皇子版麻将了。   云默不得不承认云薇考虑周全,以三皇子的品行,真能做出收云薇为妾的事,哪怕他云中君的面子都不管用。   他的才名同家财反而促使三皇子对云薇下手。   姜氏给云默递上了一盏茶,眸子婉转多情,冲淡了云默心中的不适。   姜氏阻止云默帮忙,她只是想让薇薇亲身去经历一些事,去做一些决定,慢慢成长起来。   她早就同云默谈过,这门婚事就是她给薇薇练手的。   云默信任姜氏,他不用担心云爱,姜氏对云薇因材施教,她也能把爱爱教好。   “这不是很有趣吗?”   云薇不想见云默同姜氏眉目传情,开口道:“我一直认为不是自己作做的诗词拿来用在对我有帮助的地方,才能展现其价值。”   “有人用诗词把自己塑造成天才,我用诗词培养出一个虚有其表的才子,虽然方法不同,但是效果是一样的。”   云薇不觉得穿越后者搬运地球上诗词扬名立万的人同董任有何不同。   “比静夜思更好,流传更广的诗词,你还有多少首?”云默态度认真。   “这个嘛?”云薇看了一眼卷毛。   卷毛耷拉着狗头,尾巴垂在地上,时不时甩动一下。   此时,卷毛不似每次见到云默时凑上去讨好,围着云默转悠。   “这要看某人的亲儿子是不是用诗词歌赋装个大的,才盖当世,或是来个诗仙词圣斗酒百篇了。”   “这是什么话?”云默皱眉,“传世诗词能做出一首就很难得了,听你的意思有人能一场酒宴就能做出十几首,甚至上百首?   就算他平时有积累,但这也不合理,如同你所说,他既不是人,也不是神仙……”   “那是什么?”云薇好奇问道。   云默神色复杂,略带鄙夷嘲弄:“抄袭狗或是前世没喝孟婆汤的人,有前世记忆中众多诗词大家毕生心血的作品。”   “汪汪汪。”   卷毛不乐意了,抄袭就抄袭,啊呸,搬运就搬运,为啥要加个狗。   狗招惹你了?!   云默摸了一把狗头,“抄袭狗不如卷毛,若我觉醒前世记忆,有诸多可用诗词,许是……不,肯定也会抄袭。   云中君?我不比旁人高尚多少,幸亏我没这烦恼。”   卷毛远离云默,又去常常面壁的地方一蹲,留给云薇等人失落萧瑟的狗背影。   “小卷毛成精了。”云默笑道:“云薇果然有灵性,养得狗都不一般。”   “卷毛是不是成精,同我没关系!我可从没调教过它。”   云薇赶忙撇清关系。   莫非云默不会有斗酒百篇同打脸当世诗词文人的名场面了?   ……云薇挺想看到名场面的,这同是不是搬运抄袭等等无关,而是爽不爽,燃不燃。   曾经鄙视过搬运诗词的云薇发现自己对抄袭搬运诗词的下限低了不少。   毕竟都穿越了,对自己有利的诗词不用不是傻瓜吗?   别扯高端大气让地球文化在异界璀璨发威等理由,每个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都有自私,追名逐利的一面。   “董任还能风光多久?”云默问道。   云薇喝了一碗梅子茶,轻声说道:“应该还能风光半年,今日我见姜明熙忍耐不住了,我给她不小的压力,等董任高中秀才后,这门亲事也该成了。   “以后董任是人是鬼,我在一旁看热闹就是了。”   云默摇头道:“既然你想玩,那就好好玩。”   别家女儿想玩还没这本事呢?一切有他为云薇兜底。   云默不由得脸上带出骄傲,“不过你得答应我,帮我看着点爱爱,她太过单纯,容易被骗。”   “嗯嗯嗯。”   云薇点点头,期盼道:“您看我都这么忙了,功课是不是稍微少一点,这辈子我不无法凭着琴棋书画扬名,世上有不少可教之才,您只要开口说收学生,赶过来的人能从万平县排到京城去。”   “不行。”   云默直接打断云微,说道:“我不收徒,一身才学只有薇薇能继承,而且薇薇聪明通透,是个好苗子,只有我这样的严师才能激发起你所有的潜能。”   云薇:“……”   她直接从云默手中夺走姜氏方才递过去的羹汤。   云默摊手道:“我也是为了你好!”   云薇宁可端着羹汤喂卷毛去。   姜氏嗔怪道:“你是故意气薇薇的吧。”   “她聪明通透,又有玩弄人心的本事……”云默唇边的笑淡了几分,认真说道:   “读书能让她沉下去,我不担心她去玩弄别人,却忧心她沉迷此道,走上歧途。”   姜氏若有所思点头,“薇薇一直缺少父亲教导,有些事有些话只有不羡能做,一如云爱缺失的母爱,也只有我能做。”   “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云默偷偷拽着姜氏进屋,焦急问道:“还有没有吃的,我不嫌弃剩饭。” 第三十六章 没钱没地位被人看不起   云默对姜氏的爱慕,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最让云默念念不忘的是姜氏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每次姜氏去厨房,云默都会屁颠屁颠跟过去,他或是蹲下身烧火,或是帮姜氏递递盘个盘子,偶尔云默借着尝味道提前吃一口。   单独相处不说,云默把姜氏做饭时偶尔露出的温柔珍藏在心底。   他了解姜氏的过往后,只觉得姜氏是个让他心疼的女人,从来没有他拯救姜氏于苦难的自觉。   因为云默越是同姜氏相处,越是明白一条,她无需被任何男人拯救。   反而云默偶尔有点不自信,怕他配不上姜氏,担心姜氏放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移开。   云默对云薇的教导格外上心,除了云薇是个可教之外,更多也是让姜氏放心,他对云薇同亲生的没太大区别。   “哪能让不羡吃剩饭呢,特意给你留下了两道菜,我没舍得给薇薇吃。”   姜氏比了个嘘的手势,趁着云薇蹂躏卷毛,带着云默去了厨房。   云默听话般蹑手蹑脚跟着姜氏,高抬脚轻落步,比猫咪走路的动作还轻。   他就是一只即将跟着’主人’偷食物的猫。   好刺激!   姜氏对他真好!   “呜呜……”   “别叫。”   云薇背对着厨房方向,她捏着卷毛的耳朵,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傻?你当我没见到我娘带着云先生去吃独食?”   卷毛睁着狗眼,云薇轻笑一声,“直男思维,你不懂女人的小心机,小手段。”   “不对,你就是一只蠢狗。”   卷毛懒洋洋将自己脑袋放到云薇的肩膀上,不同云薇一般计较,在她怀里睡觉蛮舒服。   厨房中,云默大快朵颐,连连说好吃。   黄昏透出来的光温柔了姜氏的眉眼,云默完全不知是菜肴美味,还是他痴迷姜氏的秀色。   姜氏宛若牡丹的唇瓣时刻考验着云默,他好想一亲芳泽。   他是云中君……需要个屁的风度。   亲是禽兽。   不亲,是禽兽不如。   云默放下饭碗,一把将姜氏拉近怀里,低头亲上惦记已久的唇瓣,浅尝则止是不存在的,炙热激烈的吻才能代表他——对姜氏的爱慕。   姜氏双手似推似迎,慢慢在他怀里化成一汪泉水。   淮阳王府,威远伯太夫人将硬要跟来的大儿媳妇威远伯夫人留在王府小花厅。   她扶着李妈妈的手,跟随淮阳王妃派过来的丫鬟去见王妃。   她无暇欣赏淮阳王府的景色,她心事比来时更为沉重,淮阳王妃对她并不热情。   按照她所想,她亲自登门后,淮阳王妃应该放下一切应酬,即便不是主动迎她,也要将她带到垂福堂歇息。   垂福堂是淮阳王妃接待重要贵客的地方,也是接待亲近之人之处,垂福堂也是王妃歇息的庭院。   荣宁侯偶尔来淮阳王府,都是住在垂福堂的。   她是比不上天穆王朝唯一的女侯爷荣宁侯,也没想过住垂福堂,但她连去垂福堂坐一坐都不成?   “你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太夫人穿过垂花门,离着垂福堂越来越远,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同王妃有旧,你年岁小,把我领错了路,仔细王妃罚你。”   小丫鬟虽然是奴婢,却也是见过世面的,出身王府,又是王妃身边伺候的,自带傲气:   “我闭着眼都不会领错路,王妃娘娘交代的事,我哪样都做得妥帖。您能让王妃见一面就不错了,上次威武将军太夫人亲自登门,王妃连见都没见呢。”   威远伯太夫人又有点欢喜,王妃知晓她同威武将军太夫人的旧怨,故意落她面子。   “为何没有见她?”威远伯太夫人轻声询问,李妈妈给小丫鬟几颗金瓜子。   小丫鬟暗暗掂了一下,刚展现出的笑容慢慢收敛。   呸,穷鬼,金瓜子都不是实心的。   “要不是看在王妃肯见你,这把表一层金的金瓜子我是万万不肯收的,这要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眼皮子浅,没见过实心的金瓜子。   “您比威武将军太夫人差太多了,人家出手就是十两银子,王妃没见她,倒不是看不起威武将军。   而是将军大人辜负王妃的好意,原本王妃打算为将军大人保媒的。”   威远伯太夫人面色铁青,抬手给了李妈妈一个耳光:   “下贱烂肠子的奴才,是不是你贪了金瓜子?竟敢拿假货糊弄我,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李妈妈被打愣了,连连赔罪:“是老奴的错,是老奴……错。”   太夫人给她的金子不够打实心金瓜子。   威远伯陷入天牢,哪哪都要银子疏通,账目上的银子本就不多,打理庶务生意的姜三爷最近没再往账房交银子。   太夫人私房产业——脂粉铺子掌柜伙计跑了,如同中邪一般,往日很好的生意,如今被一个新开的铺子抢走大半生意。   “您回去再教训奴婢,此处可是王府!”小丫鬟鄙夷说道,“没规没矩,吵吵嚷嚷的……”   “住口。”   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从东边来乌泱泱一群人,环佩轻响,人人穿得富贵体面。   小丫鬟跪下来,“王妃娘娘万福。”   喝止小丫鬟的人是淮阳王府管事妈妈之一,她跟在软轿旁,另有四名婢女开路,四名婢女坠后,簇拥着软骄前行。   “回王妃,是威远伯太夫人。”   “停下吧。”   淮阳王妃撩开帘子向太夫人所在位置淡淡扫了一眼,平淡又生疏。 第三十七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停下,而不是落轿相迎。   跪地认错的小丫鬟底气足了几分,果然,威远伯在王妃娘娘面前屁都不是。   偏偏威远伯太夫人还端出一幅同王妃很亲近,对王府很熟悉的架子出来。   她还想同宁荣侯相比,以女子之身封为列侯,荣宁侯是不少女子的偶像。   她不仅战功赫赫,同样富可敌国,皇上对荣宁侯敬若师长,老太后难缠,可在荣宁侯跟前也不敢撒泼。   淮阳王妃可是荣宁侯唯一的女儿。   没人同威远伯太夫人说过,她攀附王府又想去垂福堂这么做,很让主人厌烦吗?   这也是小丫鬟完全不留情面的原因。   她可是听着荣宁侯故事,看荣宁侯为主角的话本子长大的。   淮阳王妃声音清冷,又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儿。   威远伯太夫人嘴唇蠕动半晌,眸光渐渐暗淡下去,弯腰行礼毕恭毕敬道:“见过王妃娘娘。”   “免了。”   淮阳王妃依旧端坐在软轿中,轿顶坠着的八宝饰品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王府泼天的富贵。   她隔着帘子,平缓开口:“劳烦太夫人久候了,本王妃换身衣服便去见你。这个不懂事的丫头……齐妈妈带下去仔细调教,母亲曾说过,淮阳王府奴才当有傲气,可她这傲气有点过了。”   齐妈妈躬身道:“是。”   她头上戴着好几根点翠金簪,手腕上也套着碧绿的镯子,一身松香色衣裙用料即为考究。   威远伯太夫人将手向衣袖中缩了缩,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水头都不如齐妈妈带的镯子。   她的衣服料子也不如齐妈妈,若非她还有诰命在,都要怀疑到底谁才是贵人了。   目送淮阳王妃乘坐软轿离开后,齐妈妈一改方才的恭敬,似笑非笑看向威远伯太夫人:   “并非王妃慢待您,而是女侯的事情最是要紧,过几日女侯回京,王妃便想着让她歇息在垂福堂。”   威远伯太夫人捏着右手腕的佛珠,面色苍白了几分:   “应该,应该的,王妃娘娘本就该好好孝顺荣宁侯,我方才是被身边黑心的奴才气到了,并非是生王妃的气。”   “哎呦,这话说的,莫不是您还敢生王妃娘娘的气?”   齐妈妈嘴一撇,“听说威远伯被关入刑部天牢,今儿太夫人来淮阳王府也是为他的事吧,若我说,您就是心太软,您不管威远伯,反而他能得到教训,不敢再乱来。   “每次威远伯出事,您都为他寻人请托,他何时能真正鼎力门庭?您能求王妃娘娘一次,两次,莫不是你们伯爵府有个风吹草动的事,你都要来求王妃?”   威远伯太夫人被一个奴才教训了,真真是憋了一肚子火发不出去。   自从姜氏离开伯爵府之后,没人再宽慰她,讨她欢心,做她的出气筒。   她开始没觉得不顺,如今却是真真想念姜氏。   ……早知道姜氏敢为了云薇撇下她,同董任的婚事,她安排给三房姑娘就好了。   威远伯太夫人一路上嗯嗯啊啊敷衍映衬着,寻思等同淮阳王妃单独相处之后,再狠狠告齐妈妈一状。   “您先在松鹤阁等候,我就不陪您了,毕竟王妃娘娘交代我去收拾垂福堂,把女侯喜欢的珊瑚盆景从库房中取出,摆去垂福堂。”   “还有一些奴才也要重新训练,女侯可是不好伺候的主儿,尤其是女婢见到她都激动得什么似得,不教好规矩,我可不敢让她们在女侯面前当差。”   从进门落座后,太夫人的脸色越发阴沉。   李妈妈乖巧站在她身后,顶着脸上的巴掌印一声不吭。   她可没姜氏的本事能安抚住盛怒之下的太夫人。   此处原本是给淮阳王世子养仙鹤的地方,后来世子爷不喜欢仙鹤了,便空置下来,很少有人再来松鹤阁。   松鹤阁很是僻静,家居摆设不差,还很干净整齐,比起富贵的淮阳王府差了好几个层次。   半盏茶之后,淮阳王妃缓步进门,丫鬟婆子留在了门外。   她只身一人端坐在主位上,威远伯太夫人见她落座后,才敢坐下去。   淮阳王妃抬手阻止她开口,轻声说道:“不是我不给你留面子,你看看你做得都是什么事?   “先不说威远伯竟然牵扯进命案中,就是姜明熙……你让我如何同王爷说娶她做世子妃?原本王爷就不大同意这门亲事,是我求了半晌才稍稍松口的。   “我给她机会私下同世子相处,让他们书信往来,没让她因私会世子而落水,还被一个穷酸书生给救了。”   “同董公子的事,怎么就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威远伯太夫人道:“若不是没法子,我也不会让云薇顶上去,弄得她同我生疏翻脸,搬出去了……”   淮阳王妃眸子一沉,喝了一口茶,再开口时声音越发冷漠:   “我知你是为何而来,威远伯的案子,我会帮忙疏通关系的,但是他能不能从天牢出来,我可不敢保证。”   太夫人突然起身,惊讶道:“不敢保证?您可是淮阳王妃!太后娘娘最是得意的儿媳妇,太后娘娘同皇上说一句话,皇上能不放人?”   淮阳王妃苦笑道:“在太后眼里,大皇子才是命根子!   “皇上正为立后立储的事烦心,此时太后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事去惹皇上不悦,何况太后对种地的兴致远远大于在皇上面前尽言,王爷……自从皇上登基后,他已很少在朝上说话了。”   “我能让威远伯从天牢出来也是托了母亲的人脉,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最坏的情况是他出不来,并被皇上褫夺爵位。”   威远伯太夫人备受打击,“这没了爵位,熙姐儿如何嫁给世子?王妃一定要帮我们保住爵位,这门婚事,万万不能黄。” 第三十八章 淮阳王妃的威胁   淮阳王妃缓缓低垂眼睑,盯着手腕上的白玉小猪手串。   这是母亲在她八岁生日时送的手串,小猪是母亲一刀一刀雕刻的,代表她的生肖。   这些年,她拥有再多的贵重首饰,也不曾将这串手串摘下片刻。   往往遇见难处,她仿佛能从手串中得到力量,迎难而上。   她不愿,也不能给母亲丢脸。   毕竟母亲是唯一的女侯爷,敢把太后娘娘骂到失声痛哭,还能被老太后亲自送出宫的荣宁侯。   “若单单只是人命官司,事还好办一些,无需惊动王爷,可是我听说,威远伯牵扯进永平粮库的案子……”   “他这么蠢?!皇上同三少斗法的事也是能掺和的?昨儿三少入宫都被皇上罚跪了,这事背后又有惦记着杨公的朝臣推波助澜,一旦皇上忍不住脾气,下令严惩,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威远伯太夫人面上已无人色,声音颤抖:“这么严重?难道连你不能为他脱罪?他是万万不敢同杨公有牵扯的。   “您是知道的,老伯爷还在时,杨公同杨少主就看不起老伯爷。   “老伯爷一直是跟着皇上的,对皇上忠心耿根,整个姜家心上只刻着皇上的名儿。”   为保住儿子,她不惜说真话了,威远伯的爵位不是因为战功功劳,而是拍对了皇上的马屁,以及有淮阳王妃帮忙。   “老伯爷虽然才华平庸了一点,但是他眼光极好,跟对了人,我瞧着如今的威远伯没能继承老伯爷的眼力,姜二爷也是个随风倒的性子,品行堪忧。”   淮阳王妃眸子微闪,“反倒是姜三爷,他虽然只是经商,行为处事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同威远将军交好,威远将军没有爵位却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将领之一。”   “王妃是何意?”太夫人似有所悟,不敢置信看着王妃,你怎么敢?!   淮阳王妃黑亮的眸子同太夫人对视,寒意阵阵涌上太夫人心头,冻僵了她半边身子。   太夫人服输一般垂下眼睑。   淮阳王妃缓和口吻:“我这也是为您着想,不愿见您晚年过得凄苦,姜三爷也是老伯爷的儿子,不也是您的好儿子吗?   “有他孝顺您,守住老伯爷的家业,您也能安享荣华富贵。   “姜家的爵位能继续传下去,比什么都要紧。”   “……老三不是我亲生的,姜家的爵位是我辛苦传承下去的,不落在我自己的儿子头上,我一番辛苦,忍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威远伯太夫人眼眶湿润,喃喃说道:“王妃知道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忍耐了多少次……我半辈子的谋划最后落在一个贱人所生的孽种身上,你让我如何甘心?!”   姜三爷承袭爵位的话,老大老二怎么办?   姜明熙不再是伯府嫡女又如何能嫁给淮阳王世子?   淮阳王妃劝解:“姜三爷一直把您当成亲娘,是不是您生的,只要母子感情还在,那有何区别呢?血缘亲情固然重要,但是孝顺与否还要看怎么做。   “威远伯同姜二爷到是您亲生的,他们除了给你招惹麻烦,让你没脸之外,还做了什么?   “你把爵位交给姜三爷,他自然感念您的大恩大德,还不得加倍孝顺您,一旦他做得不好,外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他若是不孝,你可拿着丹书铁券去敲登闻鼓,皇上可是个大孝子,他最恼恨不孝之人,定会给你做主的。”   太夫人流着泪,依旧摇头不愿意。   淮阳王妃不耐烦道:“话我已经说了,关进天牢的人是你亲儿子,你想让他死,让姜家被抄家问斩,那也由你。”   “您就不能想想办法既能保住老大的爵位,又能让他平安出狱……我可以退一步,姜明熙可为世子爷侧妃。”   太夫人突然跪倒在地,淮阳王妃眼底寒似冰,“你这是做什么?”   “您去求求荣宁侯……她没准肯帮忙。”   “住口!”   淮阳王妃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茶杯乱颤,杯盖翻滚落地摔成碎片。   守在门口的丫鬟问道:“王妃可有吩咐?”   屋子里寂静无声,太夫人连哭都不敢哭了,淮阳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平缓道:“无事,无需你们入内。”   “你糊涂,我还不糊涂,你想让我母亲为了你这点狗屁倒灶的事出手吗?”   淮阳王妃伏低身子,直视太夫人,沙哑道:“你把我母亲的面子当作什么?做人不可太自私了。”   “我自私?!”威远伯太夫人不可置信眼抬头,淮阳王妃冷漠无情,隔着她很远很远,“我是自私了,不自私的话……”   淮阳王妃打断她的话,道:“我母亲眼里不容沙子,当日她亲自一刀一刀活剐了那个男人,那人的哀嚎,整个神京城都听得到。   “你是个聪明人,活着不好吗?”   威远伯太夫人颓然跌坐在地上,失去浑身力气。   “来人。”   “王妃吩咐。”   婢女婆子涌进来。   淮阳王妃指了指威远伯太夫人,说道:“送她出府。”   “是,王妃。”   婆子搀扶起太夫人,拖着向外走。   淮阳王妃说道:“你所求之事,我会帮忙,不过,我说的话,你最好考虑清楚了。人要向前看,别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给王爷生了儿子,又曾经救过太后娘娘,帮助过皇上,我有今日离不开母亲,可也不是全然依靠母亲。”   “说句不好听的,没有王府帮忙,姜家屁都不是。”   威远伯太夫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吓坏了威远伯夫人,连忙上前问道:“王妃不肯帮忙?”   太夫人合上双眸,沙哑道:“上车,回府。” 第三十九章 姜明熙的预言神准   回到威远伯府,太夫人嚷着心口疼。   请来的大夫说,她是急火攻心,郁节于心,只能好好将养,尽量顺着她。   威远伯还在天牢等着外面人救援,府里不说乱作一团,三房也是各有心思。   太夫人健康还能主持大局,她病倒后,姜二爷不知在外听了谁的挑拨,对营救大哥并不热心。   他一个劲在太夫人面前说,保住世袭的伯爵要紧。   姜三爷冷眼旁观,他是既不出钱,出力也很敷衍。   “混帐东西!爵位是你大哥的,他从天牢出不来,你以为爵位就能落在你头上了?”   太夫人气得将刚喝进去的汤药吐出来大半,靠着迎枕,有气无力训斥姜二爷:   “世袭爵位你想都不要想,即便你大哥……犯了事,爵位也落不到你头上。   “老大儿子已及冠,子承父业,爵位……咳咳咳。”   “母亲,您慢点说。”   威远伯夫人孟氏上前轻拍太夫人后背,看向姜二爷时,她眼里似淬着毒:   “二爷从何处听来的混账话,看你把母亲气的,你大哥还在牢里关着,正需要兄弟齐心合力共度难关。   “二爷竟然起了手足相残之心……你让母亲神伤,是为不孝,辜负大爷往日对你的提携栽培,是为不义。   “二爷快些悔悟吧,远离那些个狐朋狗友,省得被人唾弃为不中不孝之徒,无颜在当世立足。”   平时姜二爷对她频频献殷勤,大有错过她的遗憾。   当年她先看中了姜二爷一表人材,同姜二爷有过一段交往。   她娘家父母更为看好姜大爷,作为长子理应继承姜家的一切。   同姜大爷定亲后,孟氏也就掐灭了小心思,生儿育女之后,她更是一心扑在丈夫同伯爵府事物上。   偶尔同姜二爷目光相碰时,心底泛起一丝的涟漪,她时不时帮姜二爷掩饰在账房上过多的支出。   姜二爷时常在太夫人面前说,大嫂贤惠,堪称当家主母的楷模,让太夫人把中馈交给她。   那点情愫比不上此时姜二爷意图谋夺她儿子的爵位!   “滚,你给我滚!”   太夫人看出姜二爷不服气,鼓足力气将药碗重重的砸在姜二爷身上:   “我告诉你,别以为淮阳王妃派人鼓动你是好意……她真正看上的人是老三,她劝我让老三承袭爵位!”   “母亲。”   三太太同姜三爷没有任何喜悦之情,慌忙跪下道:   “儿子(儿媳)断断没有承爵的念头。”   “我知道……”太夫人冷笑道:“她的心思是什么,不过看不上我姜家的姑娘,不想做这门亲。只要我松口不做亲,她愿意救出老大。   “老三即便承爵位,他又不是官身,如何能嫁给淮阳王世子?”   姜三爷缓缓说道:“齐大非偶,母亲,这话我早就想说了,咱们家配不上淮阳王府,大哥这次不甚被牵连进命案,未必就没有淮阳王妃的影响……”   “胡说!你不可说王妃……她不会故意陷害老大。”   太夫人眼神凄厉尖锐,高声道:“还是熙姐儿不争气,给她机会都不中用,若是能得淮阳王世子的好感,这门亲事早就……早就定下来。”   太夫人的话犹如炸雷一般在孟氏头顶上炸开,她脑子里只浮现着姜明熙说过的话:’淮阳王妃靠不住,她绝不会真心帮扶姜家,提携姜明熙的兄长。’   只有董任才是她父兄的真正大靠山。   竟然被姜明熙说中了吗?   莫非她女儿得佛祖庇佑,提前做了预知将来的梦?   不会的,不会的。孟氏暗暗说服自己,董任那样的穷酸,怎么可能高中?又怎么可能有光明的仕途?!   太夫人抹去眼泪,指着姜二爷同姜三爷道:   “平时威远伯府还算有些颜面,可关键时没有一个能在朝廷上说得上话的人,你们往日结交的知己良朋怎么都躲了?   “每年我都花大笔银子资助贫寒学子,结果呢,一个通过举人都没有。   “倘若朝廷上有文官为老大辩驳陈情,我也不至于舍去老脸只能求淮阳王妃。”   她狠狠拍了炕桌,厉声吩咐:“都给我出去找人托关系,务必把老大救出天牢……我把话放在这,老大出来,一切好说,老大无法脱罪的话,爵位谁都别想要了。”   姜二爷同姜三爷出了主院,孟氏看出这两位不肯尽心,换做是她,她也不会对兄弟陷入天牢尽心尽力。   其中还牵扯到爵位传承。   只有嫡亲的儿女才靠得住,孟氏直接去寻姜明熙。   毕竟有皇上种种的神迹在前,世人对佛祖神明的信任度极高。   民间时不时就有佛祖显圣的传言,还有生而知之的神童。   *****   自从董任所作的静夜思被传开之后,他又被云中君所看好,董任以科举将近读书为由拒绝书生们登门,偶尔还是有人拜访董任。   董老太太收了不少乡绅送过来的礼物,整日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她身上的刻薄小气竟去了一小半,对着镜子练习有效果,她显得慈眉善目了几分。   儿子说,他们在钓大鱼,她不能拖后腿。   “汪汪汪。”   卷毛冲着董家一顿吼,董老太太对人客气,对狗可就不客气了:   “哪来的野狗,滚远点,吵到我儿子读书,别说我拔了你一身狗皮,剁了狗肉炖狗肉锅子吃。”   提到狗肉,她真馋了,听这狗的叫声,应该是一只肥狗,足够吃上一顿。   董老太太提着扫把开门,没打招呼直接拍向卷毛,“天将狗肉,不得不取。”   卷毛张开狗嘴咬住了扫把,咔吧一声,扫把断成两截。   随后它一个飞扑,将董老太太撞倒,狗爪子按在她脸上,居高临下鄙夷看着她,还敢吃狗肉吗?   董老太太尖叫,“儿子,儿子救命,狗成精了。”   董任从屋跑出来,一眼见到门口的云薇,拱手道:“云姑娘。”   云薇道:“好了,卷毛,我们今儿是来办正事的。” 第四十章 导师云薇再出招   卷毛又狠狠在董老太太身上踩了一脚,留下一个清晰狗爪印,然后它灵巧跃下,蹲坐在云薇身边,犹如护法金刚一般。   董老太太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卷毛踩痛的地方,刻意装出来的涵养此时抛得一干二净。   “儿子,快点打狗,这只蠢狗差一点要我老命,你来摸摸看,我胸都被它踩坏了。”   董老太太看云薇穿戴就知家里不是个缺银子的主儿,捂着胸口哎呦个不停:   “不给我五两银子,不,十两银子,我就去报官告你纵狗行凶,让官老爷狠狠打你板子,我儿子可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在县太爷面前都能说得上话。   “云中君知道吗?那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他同我儿子是好友,一直敬佩我儿子的才学……”   “够了!”   董任脸皮再厚此时羞臊难当,在旁人面前,他还能保持君子风度,可他的一切都是面前的少女给的。   少女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她那双眼能穿透皮囊看清楚他的龌蹉无能的内里。   云薇使眼色不许董任打扰董老娘,董任没料到老娘这么丢人。   董任在云薇饶有兴致的目光下无所遁形,他们母子就是最蹩脚的戏子。   董老娘不甘心嚷嚷:“怕她个球,吃不了狗肉,总能讨来几两银子用用,伯府小姐经常来,她带来的东西吃不得穿不得都是没用的,她在家里用饭,我还要多准备一些肉……”   “她就是云姑娘,我同您说的贵人。”   董任向云薇连连作揖:   “我不知姑娘大驾光临,我娘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别见怪。”   “她就是不懂事的老妪,言谈粗俗,眼皮子浅,不值得您同她生气。”   “碰瓷碰到卷毛身上,她的确不大懂事,董公子若想做伯爵府的乘龙快婿,光自己好没用,在令堂身上也要下一些苦功夫。   “伯爵府除了看董公子之外,也是要看令堂同祖上的。”   云薇知道卷毛的力气,都要吃狗肉,董老娘说胸口疼也不全然是装出来的。   该甩的锅还是要尽早甩掉,以防将来被董任母子再缠上。   卷毛身体不大,一只手就能提起卷毛,他老娘碰瓷太过夸张了。   “我娘……她无碍的。”董任转过头对老娘,高声道:“还不向云姑娘道歉?!”   “我真疼啊。”   董老娘感觉被狗踩过的位置更疼了。   董任一把拽住老娘,压低声音道:“你想不想我好了?得罪了云姑娘,我如今的一切都没了不说,也别指望同伯爵府联姻了。   “而且我同你说过……她看着文文静静,其实特别凶,一旦惹恼了她,被她盯上,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董老娘打了个哆嗦,儿子都畏惧的姑娘,她招惹不起。   就云姑娘教给董任的手段,拿捏她跟玩似的。   董老娘忍着疼,屈膝行礼,毕恭毕敬说道:“方才得罪了,云姑娘勿怪。”   “卷毛一时顽皮,在你身上留了狗爪印,它这么小,没什么力气,你以后碰瓷之前得多加考虑,不为别人,也要为你的命根子董公子。   “他如今的名声虚浮,若是无法通过秀才考试,一切不过是浮云。”   董老娘连连点头,“是,他得中秀才,一定要中。”   云薇勾起嘴角,“我既然能让董公子名扬京城,也能送董公子一个秀才。”   董老娘同董任脸上惊现狂喜之色,在姜明熙来寻他前,他对云薇有所怀疑。   如今,他愿意把云薇当菩萨拜,早晚三炷香诚心实意叩拜云姑娘。   “我能把董公子扶上去,也能将他打落凡尘,比如那首静夜思,我是留有证据……云中君,我同他是邻居,他最近教我读书习字。”   董任恨不得给丢人的老娘一脚,谦卑躬身道:“万万不敢得罪云姑娘,董某深知云姑娘的手段,不敢,万万不敢对您有敌意。”   董老娘扑通给云薇跪下了,磕头道:“都是我的错,您养的狗都是精贵的,我……它可以随意踩我。   “以后我再吃狗肉,就是狗!”   卷毛呲牙,以为谁都能当狗?似它的经历,天底下只此一只。   云薇带着几分倨傲,必须得给董任母子十足的压力:   “一点小事不值得我生气,你娘下次再碰瓷卷毛,我可就……”   说一半留一半足够让董任母子紧张恐惧。   “我同你说一件大事,威远伯被关入天牢,即将问罪。”   董任天灵盖似被霹过,董老娘躺在了地上起不来,即将到手的富贵荣华似长了翅膀飞走。   卷毛汪了一声。   董任缓过劲儿,“那我同姜姑娘……”   素衣罗裙的少女从容淡然。   他这辈子都翻不出她手掌心。   好在姜明熙足够蠢,他从不敢奢望骗云薇。   “还好,你表现得还算让我满意,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对伯爵府来说,这是天大的祸事,可未尝不是你的机会,挽救威远伯于危难,姜明熙钟情于你也就更可信。”   云薇轻笑一声,董任顿时福灵心至,云姑娘肯定有法子救威远伯,同样也是他再次扬名立万的机会。   董任直接半跪下去,恳切道:“我董任只听姑娘吩咐,愿为姑娘赴汤蹈火,只要您说的,我一定做到。”   董老娘一骨碌爬起重新跪好,再次砰砰砰磕头:“老婆子听姑娘的吩咐,只要我儿子能娶伯爵贵女,我愿意割肉喂姑娘的狗。”   卷毛:“汪。”   它不吃人肉!   云薇摸了卷毛狗头,“想帮威远伯翻案,少不了卷毛,你是该好好感激卷毛。明儿你先去伯爵府,别太主动了。   “你多在伯爵府门口徘徊,被下人发现最好,然后再同姜明熙说,你知她家里出事,因担心她抛下学业特意赶过帮她,料想姜明熙一准感动得扑进你怀里去。”   董任:“……” 第四十一章 给董郎机会   威远伯府,姜明熙把威远伯夫人孟氏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可是董郎写出来的诗词。不是我夸董郎文采斐然,娘真该自己去听一听守在云中君门口的文人墨客如何称赞董郎的。   我今日方知文人称赞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时特别热情。   他们拜倒在董郎的才学之下,为董郎都不要脸了。”   姜明熙可是重生的,始终不信父亲会倒在此时,对关入天牢的父亲并不算忧心。   再加上董郎给她十足的信心,姜明熙面对主动找上来的母亲,她毫不掩饰偷溜出去私会董郎的事。   并将董郎同云中君畅谈得读书人推崇的事添油加醋告诉孟氏。   孟氏将信将疑,不过比起完全不信董郎已是强上不少。   孟氏不再阻止软禁姜明熙,愿意听姜明熙谈论董郎的才学。   姜明熙觉得自己得下重药了,否则她同董郎的婚事何时能定下来?   云薇那个小贱人一直在旁虎视眈眈盯着董郎,她虽相信董郎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毕竟前世董郎同云薇才是……夫妻。   万一董郎对云薇有特别的情愫呢?   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上一世的痛苦落魄,再次成为云薇的踏脚石。   “母亲。”   姜明熙一咬牙,双膝跪在孟氏面前,双手放在孟氏膝头,仰着明艳动人的脸庞:   “董郎如今名声初显,以后他会成为宰辅……他的将来不可限量。孟氏脑子有一瞬空白,理智渐渐掉线:   “可董……董公子还只是个白身,纵然才名显赫又有何用?   当世的读书人谁比得上云中君的才名?然而云中君在官老爷同开国勋贵面前又算得上什么?   勋贵对他客气一点,那是礼贤下士,敬重名士。勋贵大人们若是无礼,云中君也只能生生承受着,谁让他就是不走科举,又不肯白衣入宫陪伴皇上。”   姜明熙说道:“您不必担心董郎同云中君无心仕途,董郎重视科举。   他同我说,读书就是为了科举,为了他娘……重新被皇上记起。   他想堂堂正正以六首状元的身份站在皇上面前……”   “这话是他同你说的?”孟氏心脏砰砰乱跳,“难不成他真是……”   结合她前世的记忆以及董郎的表现,这些话还用董郎亲口说吗?   她同董郎心有灵犀,董郎不好说的话,她能凭心感受到。   重生了,她愿一家人好好在一起。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时董郎尚在蛰伏,哥哥们同他交好,待到他一飞冲天,凌云九霄时,他岂会忘记我曾同他共同经历过的日子?”   姜明熙笃定道:“一起苦过来的情分自是不同,当年祖父跟随皇上,这才有了威远伯,别说淮阳王妃帮忙父亲袭爵。   祖父不被封爵,淮阳王妃还能帮父亲封爵不成?”   孟氏眸子微沉,轻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万一董公子……他的才学昙花一现,你跟了他会苦一辈子的,我怎么忍心见你过得不好?”   姜明熙痛苦扶着额头,真想把她重生的事告诉孟氏。   “你二叔三叔是指望不上了,都惦记着你父亲的爵位,你两个哥哥平时结交的人又都是不中用的。   太夫人到是最疼你爹,淮阳王妃说让你三叔袭爵以此威胁她。   我估摸你祖母未必能坚持太久,毕竟她不敢真得罪淮阳王妃。   咱们长房风雨飘摇,你爹一旦被问罪……董公子还愿意娶你?”   “娘,我们来打个赌吧,我相信董郎,他知晓父亲被冤枉后,一定会来找我帮我。   以董郎的精明干练,他一定能为父亲翻案,父亲不仅能顺利从天牢出来,二叔三叔别想从父亲头上抢走爵位。”   姜明熙握着孟氏微凉的手,郑重其事说道:“最迟明日,董郎一定会登门,倘若他救出父亲,娘别再阻止我了,挡我的路。   淮阳王妃始终是外人,她瞧不起咱们,从不是咱们的靠山,待董郎一飞冲天,我让她跪在娘面前赔罪!”   当然还有看不起她的淮阳王世子!   姜明熙恨不得抹去年幼无知的自己同淮阳王世的一切,她怕被董郎知晓这一段过去而心生芥蒂。   孟氏点点头:“我看看董公子的本事,他如你所说救出你爹,我认他这个女婿也未尝不可。”   天色蒙蒙亮,神京城门初开,董任一袭青衫,头簪玉簪,急冲冲穿过城门,披霜带露赶到威远伯府。   此时,威远伯府下人还在打盹偷懒,董任迟疑着,犹豫着在伯爵府门前徘徊不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伯爵府下人才去通报给孟氏。   姜明熙一下子从床榻上跳下来,披头散发身穿内衣蹦跶两下,得意洋洋道:“娘,他来了,他在意我。”   孟氏安抚姜明熙,询问下人董任何时来的,又仔细盘问董任衣着神色等等。   下人一五一十回话。   孟氏微微颔首,“请董公子进府。”   下人小跑去门口迎接董任,夫人亲口说了请,又称董公子,比上次董任登门郑重许多。   云薇亲眼见证董任被请进了威远伯府,卷毛冲着威远伯府门口吐了舌头,蠢货!一家子蠢货!   一群蠢货把姜氏戏耍了三十年,写出这剧情的作者比蠢货还不如。   卷毛甩了下尾巴,不能多想,再想狗头要爆了。   云薇来到上次约董任见面的茶楼,小二见到云薇,客气得很。   小二隐隐猜到董任突然才名鹊起许是同面前其貌不扬的姑娘有关。   这姑娘不惹不起。   “请茶楼真正的主人来此一见,还望小二哥给掌柜传个口信。”   小二哥没敢收云薇给的赏钱,一溜烟跑了:   “您稍等,我这就去同舅舅说。” 第四十二章 看好戏得加钱   云薇终究将主意打到靖王头上去,不求靖王帮忙解决威远伯的麻烦,只求靖王高抬贵手,放过可怜又无能的威远伯。   靖王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时,她怎么说得——小小麻烦而已。   云薇自己打自己脸,期望靖王的心眼儿大一点,千万别随了皇上。   雅室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来人先是有礼敲门,听到云薇说:“请进。”   茶室门被拉开,一位身姿挺拔,开朗阳光的少年迈步走了进来。   云薇眯了眯眸子,仿佛被少年身上所披的阳光所伤。   “您是……”云薇起身拱手,她着实不喜习惯女子蹲身行礼。   少年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更显单纯阳光,令人心生亲近。   “云姑娘让掌柜递话给我,还不知我是何人?莫非……”   娃娃脸少年扬起好看的剑眉,调侃意味十足:“云姑娘等得不是我?!”   云薇认真回答:“我等的人的确不是你,靖王殿下派你来应付我吗?”   娃娃脸没想到云薇如此诚实,错愕之后,抚掌大笑:   “你确定此间茶楼的主人是靖王?在外人眼中,王爷只有一张俊脸。”   “看样子,你同殿下很是熟悉。”   云薇松了一口气,挺好不用在靖王面前打脸:“公子请坐,其实我所求之事,告知公子即可,无需王爷亲临。”   “再下程风。”阳光少年落座,笑道:“让我帮忙的话,起码要让我满意吧。”   “公子姓程?”云薇看了一眼脚边趴着无精打采的卷毛,“您同刑部尚书程大人是?”   “他是我大伯。”   程风直率道:“不过我爹同大伯早就闹翻了,我爹走军职,现任湛江总兵,我在皇上的御林军中当个小头目,同王爷算是一起长大的。”   卷毛甩了一下尾巴,白痴一个,这么轻易就把身世背景交代清楚了,靖王最后就是被身边的猪队友拖垮的。   绝对不是作者为了成全云默,又想不到怎么弄死穆阳,便动用雷劫劈死靖王。   云薇回道:“猜出此间茶楼主人是靖王殿下很难吗?   大皇子不屑设茶楼打听消息,三殿下忙着拉拢文臣,在士林中扬名,二殿下以他严于律己的严肃脸也不会做这事。   至于五殿下尚且年幼,一心都在武道上,无心杂念。”   “朝中大臣同勋贵们不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这事。”   云薇最近没少被云默逼着了解朝局,听云默妙语连珠般点评皇子们。   “你还忘了说一人!”程风眼里闪过一抹赞叹,“你没想过茶楼是三少,或是杨公旧部开的吗?”   “三少不是天穆王朝的良心吗?他不会做塌房坏名声的事。”   云薇轻笑:“他一心都在同皇上较劲上,没空经营茶楼,至于杨公……程公子是看不起皇上,还是看不起靖王殿下?   皇上的悬廷司主要作用不是监察百官,而是防着杨公旧部。   靖王殿下若只有一张俊脸的话,怕是早被哪个’女妖精’抢走了,”   程风为云薇鼓掌,“不敢看不起云姑娘,您可是指导了好一出大戏。”   云薇沉默一瞬,“你一直跟着我?”   程风被盯得浑身发毛,挠了挠后脑勺,变天了?   对上云薇明亮的眸子,程风甩锅道:“是阿阳,他想看戏,所以派我跟着云姑娘。”   “你说是王爷,就算在王爷头上好了,横竖这出戏不过是多几个观众罢了。”   云薇为程风递上一杯茶,又将剥好的一小碟毛豆推到程风近前,“这出戏精彩吗?”   程风身体向后仰,不敢动茶同毛豆,心底凉飕飕的:   “……王爷说很好看,云姑娘倘若是男子,鼎力朝堂不说,还能迷住万千少女。”   “有娇软的女孩子不做,谁愿意去做臭男人!”云薇傲娇哼了一声。   他竟然无言以对,女人都这么可怕的话,的确不用做男人。   比如昭阳殿杨娘娘,阿阳一直对她保持着足够的戒心。   云薇手指敲了敲桌面,扬起唇角,“王爷爱看戏,那就好办了,本来我想着付出一些代价让王爷高抬贵手呢。   你一句话省了我不少功夫,看了戏,是不是得交个门票钱?戏不能白唱,去戏园子都要给名角赏钱。”   程风有种回去会被阿阳操练致死的不好预感,越想越是后悔自己主动请缨来茶楼。   难怪其余三人在他出门时,投以同情的目光。   牲口啊,还有没有点兄弟爱了?!   “王爷借着永平粮库案子帮皇上清扫的勋贵中不包括威远伯,他不值得王爷用心,他的存在就是耗费点俸禄银子,却可彰显皇上念旧,不肯亏待最早追随的功臣。”   云薇端起茶杯,茶香四溢,淼淼雾气温柔她的眉眼:   “莫非你不想看威远伯同好女婿董任相亲相爱吗?不想见姜二姑娘督促她的良人奋勇上进?今年少了一出皇上私生子寻亲的戏,正好就由董公子补上。”   “想看,特别想。”程风乖巧点头。   “所以,你得加钱!”   云薇斜睨掏出荷包的程风一眼,“银子就不必给我了,你回去同王爷说,别让威远伯牵扯进永平粮库的案子,那桩案子太大,董公子胆小应付不来。”   程风刚想点头,忽听茶楼外行人四散奔逃的吵闹声音,“快逃,快逃,高手来了。”   他立刻起身直奔窗前,娃娃脸罕见严肃几分。   “穆阳,你武道根基已毁,跟着添什么乱?别做我累赘,放跑了刺客。”   三少喊话并从天而降,同一身侍卫装扮的男子战在一起。   双方都是武道高手,交手时身上散发的罡风犹如龙卷风,每一脚踏下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坑。   普通人即便被罡风轻轻刮过,都会受伤流血。   高手毫无顾忌交手,狂风灰尘飞舞,而穆阳一人站在一旁,任由罡风卷起衣摆。   程风握紧拳头的重重砸在窗棂上,“他怎么敢?若是不失去根基,阿阳必入八品,毕竟他是练武奇才。” 第四十三章 穆阳可平淡不甘平庸   “当初靖王殿下有多天才?”云薇忍不住问道。   茶楼外的交手激烈,堪比精彩至极的功夫片,原来内劲外放真能斗气化马,呸,是化龙,龙卷风。   卷毛跳上窗棂,伸长狗脖子向外张望。   云薇知道卷毛看得不是三少或是刺客,而是被罡风划破眼角的穆阳。   卷毛狗眼里满是绝望至无奈,比穆阳痛苦一万倍。   云薇见过卷毛痛苦绝望,那一次是云爱被柳二哥哥迷得神魂颠倒时……   她是不是可以推断,所有倒霉被祭奠的人都会影响到卷毛?   脑洞再大一点,卷毛也许就是因他们而开了灵智。   那就真是太有趣了!   “阿阳是万万分之一的天才,刚打通经脉一日入三品,他这样的奇才被称作天眷神子。”   程风很心疼穆阳,拳头握紧,被窗户划出的伤口渗出血丝:   “倘若不是……不是杨少主,三少同刺客一起都不够阿阳一只手打的。”   “失去武道根基,阿阳整日对着木头桩子练拳,直到把自己折磨得再无一丝力气……   没有根基,他拳法再熟练,剑法再锐利,都无法同武道中人过招。   以前阿阳不屑看的一品都能将他轻易击败。他被以前的不如自己对手嘲笑,一次次被以前轻易能击败的对手击倒……   从那时起,阿阳就很少开口,更很少再笑。”   程风眸光灼灼看着云薇,对云薇,他的确有点兴致,很少见如同云薇这般有趣的女孩子。   但更多是云薇让阿阳多了几分人气。   偶尔能让阿阳笑一下。   从天才沦落为废材,本是逆境崛起的爽文套路,可惜穆阳不是作者亲儿子。   哎,真可怜。   云薇倒不是同情穆阳此时的遭遇,而是同情穆阳再厉害依旧敌不过主角光环加身的云默。   最后,穆阳被云默击败时,心里一定扭曲很阴暗,就算此时,穆阳的心里未必就有多阳光。   云薇一直觉得看似清冷的穆阳身体里关着一只野兽。   任何一个天才变废材的人都会很可怕。   三少挥出一拳,对手躲过了,大半的拳劲儿落到穆阳身上。   穆阳吐了一口血。   三少看了一眼地上的血,高声道:“还需要我再说一遍,闪开,别碍事吗,我可不想意外伤了你,去一等着。”   程风忍不了,提气纵身而下,他手腕一沉,低头看去,一只很好看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袖口,再抬眸看手的主人。   “你要相信靖王,他不是只有一张俊脸,为朋友知己自然要在他最关键时出面,可此时,无关他性命,而是脸面尊严。   我猜靖王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让你看到他……平庸的一面。”   云薇没用狼狈一词,“就算是无话不谈的知己,也要顾及对方的面子,给他独处的空间。”   “尤其是靖王做不成武道天眷神子,他依旧是天才。   他可以平淡,但绝不甘于平庸。”   程风嘴唇动了动,她比自己更了解阿阳。   可他的使命就是保护靖王!   穆阳是他,同小伙伴们宣誓效忠之人。   卷毛呜呜了两声,有点明白为何云薇同她交换人生了。   不知剧情,凭着本能喜好行事的人,才能解开死局,让当下世界更完整,更精彩。   三少不如那名刺客,虽然出拳刚猛,却被男人所压制。   刺客游刃有余同三少对敌,既不着急逃跑,也不拼命击杀三少。   他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纵然被高手外放的内劲划伤也不曾后退过一步的靖王身上。   “不愧是曾经的天眷神子……”   三少听到这句话,胸口闷得难受,他同穆阳年岁相当,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曾经出色的穆阳压得同年龄的人喘不过气去。   当初,皇上只是杨公手下不起眼一个将军,因穆阳的天才之名而被杨公倚重。   后来,也是因对穆阳有愧,杨公几次破格提拔皇上,给他领兵的机会。   皇上手中的兵越来越多,投靠他的将领也越来越多。   最后,杨公同杨少主战死,皇上能在四方大将中脱颖而出,三少仿佛听闻穆阳出了力气。   失去武道根基,穆阳专心读书,专心练兵。   他轻易不领兵出战,可风头最盛,战功最为显赫的大皇子,很少佩服人。   穆阳是唯一能让他心服口服的人。   当年,雁门关一战,穆阳以少胜多,挡住蛮夷南下,本该同大皇子一起名扬天下。   可惜,穆阳被大皇子耀眼战功掩盖下去,皇上等人很少再提起宣传穆阳功劳。   民间百姓只当他侥幸打了个小胜战而已,更愿意议论靖王的俊脸。   同高手过招,三少想东想西乱了心神,他很快败下阵,一拳被刺客打飞。   穆阳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三少,手掌抵住他后背,面无表情看着刺客。   三少后心一暖,连喷三口血:“你……报复我?”   方才穆阳吐血,他只能比穆阳吐更多得血。   穆阳松开手,拿出一个银哨子,放到唇边吹了一声。   十八铁卫仿佛凭空出现,拔出宝剑,剑尖直指刺客。   “好,让我领教领教靖王铁卫。”刺客比同三少对敌时认真郑重了许多。   “我答应皇上带你回去,就不会食言。”   穆阳再次吹响银哨子,长长,短短,短长短,长短相隔,哨音仿佛很有节奏,又仿佛很凌乱毫无章法。   十八铁卫听得懂,按照哨音的指点,走位合围刺客。   三少看明白了一些,不过却更糊涂了,“这是什么阵法?他们的内劲为何能融合一起?”   穆阳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吹着哨子,十八铁卫从腰间摸出网子,扔向刺客。   刺客能躲开一张,躲不开所有,他面前好像铺天盖地都是网子。   “大意了啊。”   刺客躲不开,退不开,很快被落入网中。 第四十四章 本王是读书人啊   刺客被困在网中,挣扎无果之后,望着穆阳仰天大笑。   “败在靖王手中,在下不冤,皇上最幸运是有你这个好儿子,当年杨公曾言,穆阳可堪大任。”   穆阳微挑剑眉,无喜无怒。   三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擦拭嘴角的血渍。   茶楼之上的云薇都替三少脸疼,小丑竟是三少自己。   程风眉飞色舞,欢快道:“我知道王爷厉害,以后谁再敢说王爷只有一张脸?还敢说王爷是……是废人……”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哽咽。   阿阳一直很不容易,世人只看到他光鲜亮丽,位高权重,得皇上同娘娘们喜欢的一面。   谁又知道穆阳在皇族地位格外尴尬呢?   三少敢嫌弃穆阳,还不是仗着皇上宠着他吗?   “……谭晔,我记住你了,这辈子只要有我在,你别想骑在阿阳头上去。”   “汪汪汪。”   卷毛叫唤两声,猪队友的你不拖累穆阳就算好了。   “你的狗,好像有点瞧不起我。”   程风伸手去捏狗头,卷毛麻利躲闪,程风眼睛亮了,而卷毛对他鄙夷之色更浓。   “自信点。”云薇眼见着一人一狗’交手’,轻笑道:“把好像去掉,卷毛就是看不起你!”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程风爽朗笑道:“同阿阳比,十个我都不如,同谭晔相比他不如我。”   云姑娘难得,她养的狗也成精了。   “别闹了,快看。”云薇指了指窗外,一人一狗立刻重新挤在窗口,一起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动作神色出奇的同步。   穆阳下令继续拉扯网子,铁卫们以刺客为中心,按照顺时针旋转并且使劲收网,于是刺客双腿渐渐脱离地面,悬空半尺。   刺客的身体被棱形网格勒得凸出来,高手的危机感预警,他要倒霉了。   穆阳淡淡开口:“你同谭大人对了七十八掌,其中有五掌打中了他,他怎么对你,是他的事,我先同你算算……你挥拳带动的罡风刮到我整整五十七次。”   刺客:“……你待如何?”   他的底气不足,算得这么清楚吗?色厉内荏道:“我是皇上要找的人,皇上说过亲自审问我……”   三少怒道:“方才你的骨气哪去了?不是宁死不投降吗?你还有没有点武道高手的尊严?你不觉得丢脸吗?”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没落在靖王手中,又有皇上做靠山,你不害怕,就算你的拳劲伤到了他,他看在你是皇上私生子份上还能同你计较?”   刺客嚷嚷道:“方才谭晔没拦下我的拳头,靖王受伤同他关系很大,何况我一直夸靖王,他一直贬低你,说王爷是累赘。”   谭晔:“……”   方才百姓是逃了,沿街不少店铺后面都躲着人,好几百双眼睛看着三少擒杀刺客。   结果是,靖王殿下用哨音捉住了刺客。   谁才是累赘?!   只要长眼睛的人都清楚。   “我同他的帐,有机算的。”   穆阳声音清冷,“来人。”   始终不曾加入战阵的靖王铁卫单膝跪在靖王面前,毕恭毕敬将匕首高捧过头顶。   穆阳接过匕首,缓步走到刺客近前。   他微微仰头看着悬空的刺客,一派云淡风轻,“你武道已入七品了,戏耍谭晔很好玩是吧。”   刺客摇摇头,不好玩,一点不好玩,“其实一直戏耍他的人……”是你靖王殿下。   他是无辜的。   “有事没事入宫溜达一圈,你真当本王拿起没办法?”   穆阳谈笑风生,突然抽出匕首将被网格勒出的肉削去。   一片血肉落到地上,留下一滴血,刺客的伤口才缓缓流下鲜血。   刺客面色微凛,“你……王爷打算活剐了我吗?”   以后他不去皇宫还不成?   穆阳嘴角扬起,俊美无匹的脸庞此时帅得令人窒息。   正在偷窥的百姓们心底渗出得阵阵寒意,犹如冰霜一寸一寸冻结了血脉身躯。   “你的罪由皇上同朝臣来定,本王在朝廷上一向少言,今儿你伤本王,本王报复回去,正合君子之道,合圣人教诲。”   穆阳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的血,锋芒依旧,匕首翻飞,寒光四射。   穆阳失去武道根基,可练过的剑法还在。   他舞动匕首时动作潇洒漂亮,比公孙大娘子的剑舞还好看。   然而刺客笑不出,胆小百姓们闭上了眼睛,嘴唇渐无颜色。   穆阳每次挥动匕首,带来的不是武道高手的内劲罡风,而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肉。   五十七次。   五十七块肉?!   刺客此时身体血肉模糊,这点伤其实对武道高手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被人’活剐’的滋味不少受,眼见着自己血肉横飞,刺客的心里承受不住了:   “王爷,君子动口不动手,您高抬贵手,我愿意……愿为皇上效力,听从皇上的命令。”   “那是你同阿爹的事,本王只记得圣人说过以直报怨,本王不再是武道中人,如今本王算是读书人。”   刺客天灵盖被雷劈开了,尼玛的读书人!最近的读书人都这么狠吗?   卷毛抖了抖狗身子,卷起的一朵朵毛乱颤,不用雷劈,穆阳怎么弄死?!   一阵马蹄声从城门传来,马未到,笑声伴随气吞山河般整齐马蹄声而来。   “当着百姓的面,阿阳弄得血肉模糊,他们会害怕做噩梦的,男人做噩梦没什么,倘若吓坏小孩子,以后阿阳就不再是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父母对不听话的小孩子说,不是狼来吃你,而是阿阳你来了呀。”   大皇子身躯高大,骑着的马比旁人更高,再穿上一身铠甲,他整个人如同山岳。   簇拥着他的黑骑兵气势惊人,犹如一团乌云罩顶。   他坐在马背上大笑着,调侃着,身边铁打的汉子随之哄笑,大赞靖王的手艺好。   “你早该扔掉什么第一脸的绰号,泽世明珠一听就是文邹邹的,哪有同我一起征战好?”   大皇子笑道:“以后,还是我们一起出征,我打前锋,你去中军,咱们合体,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第四十五章 皇上的儿子们   云薇仔细端详大皇子,他是粗旷豪迈,不拘小节呢?   ……还是对英俊无匹的靖王有企图?   不怪云薇想多了,男频女频合二为一的世界,千奇百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等虎狼之词传遍京城,皇上又有’借口’一夜御七女了。   穆阳将匕首重新入鞘,回头无奈道:“大哥另训他人吧,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出征的,我还想太平几年,不愿回京后,无脸见阿爹。”   “阿阳的意思是我给你添乱了?”   大皇子展示胳膊的肌肉,“我勇猛不怕死,正当是冲锋陷阵锋刃,阿阳能谋善断,当做中军统帅,咱们两人配合天下无敌,阿爹只有欢喜,骄傲。”   他眼角瞥了谭晔一眼,冷笑道:“比某人只想着出风头,不认祖宗,折磨阿爹强多了。   听说你晋升为五品了?今儿又是阿阳帮你?你离开阿阳一事无成。   我真不明白,阿爹怎就认准了你,明明阿爹不缺儿子。”   谭晔:“……我也很想知道皇上为何不肯放过我,我也不缺爹!”   “你不高兴了?那好啊,咱们打一架,让我看看你五品的实力,我只有三品,可照样越级打你。”   “当年阿阳一日入三品,你一个练武多年,被阿爹同侯爷拿奇珍异宝堆砌起来的五品高手,哪来的脸在阿阳面前臭显摆?   他若是不被废去根基……有你什么事?阿爹看都不看你一眼。不提旁的,就这一点,杨公父子亏欠阿阳的,拿什么还?”   谭晔面色涨如红布,握紧拳头,“大皇子下马,我们比过。”   “好呀,本殿下正愁没对手呢。”   大皇子翻身下马,他打仗从不惜命。   虽然他武道上差谭晔一些,但疆场锤炼多年的杀气外放,再加上不怕死的彪悍作风。   他们交手未必,五品未必稳胜三品。   大皇子指着三少鼻子:“不是阿爹偏袒维护你,我早就教训你了,阿阳是我兄弟,最好的弟弟,你欺辱他,就是欺辱我,老二老三,我管不了,不过阿阳……我是不许人欺负他。”   “你长眼睛了吗?你又没在当场,怎知道我欺负他?!”   谭晔又委屈又恼怒,“一直以来明明都是他占上风……”   大皇子冷笑:“既然阿阳肯欺负你,你老实被欺负不就是了?还想着去跟阿爹告状,想着反抗,这就是你的错!”   谭晔:“……”   他终于明白为何大皇子在朝廷发言时,很少有官员会出言驳斥。   大皇子的歪理着实多。   “我何时同皇上告状?”谭晔越发委屈了,打小报告,他不要面子了的。   他不如穆阳,再去向皇上求助的话,他十几年坚持不肯认爹,还真成了欲擒故纵了。   “住手,快快住手。”   一个青年拨开人群走过来,他一脸严肃,整个人透着古板的气息,一双同大皇子相似的眸子盛满认真。   他走出的步伐距离都几乎一样,仿佛拿尺子衡量过一般。   “他是?”云薇不懂就问。   程风眉头微皱,“他是二皇子,一个让人头疼至极的人,刻板得如同老顽固。”   “二哥。”   穆阳拱手行礼,敛眉垂眸。   大皇子挽上袖口,高声叫嚷:“我同谭晔先打过,你再开口!”   二皇子看着血肉模糊的刺客,认真问道:“谁做的?擅行私刑,至国法于何故?   以暴制暴,以虐制虐,肆意妄为,今日他被剐了,明日还有更多的百姓被随意处置了。   法纪崩坏,礼教坍塌,国将不国,此举往小了只是报私仇,往大了说,就是动摇国本,危害极大。”   穆阳沉默以对。   谭晔眉头微皱,轻声说道:“二殿下说得都对,靖王报复刺客,并未危机刺客性命,该审问还是要审问的,他如何定罪,也是由皇上……   靖王殿下并非嗜杀狂暴之人,动摇国本的罪名着实太重了。”   “千里堤坝,溃以蚁穴,当朝多少王公勋贵都在看着,穆阳这几刀下去,你是痛快了,他们未必不能有样学样,到时你让父皇如何制他们的罪?”   二皇子冷声道:“当世还有不肯归于父皇的武道高手,他们本就不受约束,我正同父皇想方设法让他们服于律法和皇命。   你是靖王,当朝唯一的七珠亲王,当为父皇考虑,为天下考虑,才不愧于国同存的藩王。”   谭晔也沉默了。   大皇子脑子嗡嗡的,厌烦道:“明明是阿阳擒拿了刺客,让刺客服软,本就是大功一件,那可是七品高手啊。   老二使劲浑身力气连刺客的衣服都摸不到,你少扯大义国家,社稷百姓……   武道高手鱼肉百姓,阿阳同样会出手缉拿作恶的高手。   不把武道高手打服了,吓住了,阿爹想要让他们遵纪守法,实在是痴人说梦。”   “阿阳于国有功,于阿爹有救命之恩,做藩王只因他的功劳,并非因他是阿爹的儿子,开国勋贵们想效仿阿阳,先拿下七品武道高手再说。”   “我从没见阿阳鱼肉百姓,恃强凌弱,他不会放过一个该杀之人,也不会杀死一个无辜百姓。”   二皇子申辩:“我只是说,律法……”   大皇子声音洪亮盖过二皇子:   “我觉得你在针对阿阳,老二莫不是输不起?不就是阿爹在刑律细则上选阿阳的条陈,而不是你的建议嘛。”   “老二读书没阿阳多,你不是天才非要同天才较劲,不是自己找憋屈吗?”   “我输给阿阳好多次,照样拿他当弟弟,你心眼太小了,况且输给阿阳不丢人!”   穆阳道:“大哥,二哥一向是对事不是人。”   大皇子嘲讽呵呵两声,二皇子张口结舌,一向凌厉的口舌这一瞬好似僵住了。   穆阳抬起眼眸,浅淡瞳孔渐渐深邃,“即便二哥对人,我也不在乎。”   二皇子:“……”   “大殿下,几位殿下,陛下有口谕。”   太监服饰的半百老人从马背上滚下来,面白无须,双眸有神。   他扶正衣冠,躬身道:“老奴郭忠诚见过大殿下。” 第四十六章 为靖王殿下贺   大皇子摆手道,“真稀奇啊,阿爹竟然舍得让老郭出宫宣口谕,贺坚强没同老郭你争?”   郭忠诚,贺坚强,柳仁义,薛富贵是皇上身边的四大太监。   这四个名字代表了皇上四个特殊时期。   在投靠杨公时,皇上是最忠诚杨公的将军。   在屡战屡败时,皇上依旧保持坚强。   当了皇上后,对昔日的同僚,他很仁义,封世袭爵位,让他们于国同威。   最后是富贵,做了皇帝,自是富贵以及。   郭大太监陪笑道:“陛下让大殿下立刻入宫,命三少带着刺客去悬廷司,二殿下去刑部取永平粮库的卷宗,陛下要看涉案的勋贵。”   二皇子插嘴问道:“父皇舍得严惩宠妃了?今早出宫前,我同父皇说过,行不正,无法服众,紫宸宫娘娘就是太过宽容,还为她求情,完全忘了,她得宠时……”   “咳咳。”   郭忠诚暗暗瞄了一眼靖王,说道:“她已被废去封号,打入冷宫了,皇上的意思对她宫外的家人严惩不贷,罚得更重。”   “更重也不妥,我一会儿入宫同父皇说去,按照律法该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一切以法办事,父皇不该寻私,也不可从重处置。”   二皇子拱手道:“大哥,四弟,我先去刑部了,四弟倘若受伤了,记得叫太医,省得娘娘担心你。”   他只对谭晔微微颔首,步伐距离一致向刑部而去。   三少谭晔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最是受不了二皇子。”   “阿阳呢?阿爹就没给阿阳话吗?刺客是他抓住的,凭啥让谭晔送去悬廷司?”   大皇子问道,“是不是你这老货又在阿爹面前尽谗言了?不就是你被阿阳打过吗?”   他声音洪亮,在茶楼之上的云薇听得一清二楚。   程风说起郭忠诚因为出宫跋扈,被穆阳狠狠教训了一顿。   郭忠诚半个月都没下得来床,也使得贺坚强异军突起,在宫中同郭忠诚势均力敌。   云薇勾起嘴角,“皇上想做而不好做的事,都被王爷代劳了。不过他得罪不少人,似大皇子心胸开阔的人毕竟不多。”   “以后别说谁被靖王打过,要说谁没被王爷教训或是怼过。”   穆阳有能力出手,敢于承担责任,当然他也不怕事后被报复。   “王爷教训奴才那是奴才的福气,皇上准许王爷先回宫或是回王府歇息,毕竟王爷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每年都犯病,皇上不忍王爷劳累。   老奴出宫时,遇见紫宸宫娘娘,她叮嘱老奴转告王爷,她亲手炖了莲藕排骨汤,王爷若是回王府,她派人给王爷送过去。”   郭忠诚又偷偷瞄了一眼靖王,最终放弃试探观察靖王的心思。   就他,还想看明白靖王?!   “娘娘的意思还是希望王爷能入宫去,她想您的紧,娘娘知晓王爷的脾气,不忍勉强了您。”   “大哥,快些入宫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别让阿爹等太久。”   靖王催促大皇子,袖口掩唇咳嗽了两声,仿佛体弱多病一般。   然而,他可是是刚刚刮了刺客五十多刀的狠人!   大皇子翻身上马,“我去同阿爹说,阿阳的功劳不能让谭晔得了去。”   “大皇子,我从未想过窃居别人之功,尤其是……靖王殿下的。”   三少谭晔从大皇子随从手中抢了一匹马,追着大皇子道:“我同你一起入宫,去见陛下,阐明刺客是靖王所擒。”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大皇子带入京城的黑恺军彼此互相看了看,整齐下马,齐齐躬身道:“末将听靖王殿下命令。”   郭忠诚眼睛眨了眨,京城中唯有大皇子有驻兵两千精锐的权利,为此皇上特意给大皇子一个神京指挥使的官职。   都说大皇子麾下的骄兵悍将谁都不服,看来靖王也能命令得动他们。   这事他回去同皇上说是不说呢?   哎,他就不该同贺坚强争出宫传旨的差事,他怕是又被贺坚强那厮算计了。   “你们卸甲返回京郊驻地,若无大哥命令,不可擅入京城。”   “遵命。”   黑铠军没有二话直接撤离京城。   穆阳又吩咐道:“派人去东城指挥使传话,派人整修损坏的地面,屋舍,清洗干净血迹,查明因此受伤的百姓并给予补偿。   他们抓不到武道高手,也该做点力所能及惠及百姓的事情。”   靖王铁卫之一点头应诺,东城指挥使做不好的话,王爷又得上门去找他喝茶谈天了。   “这刺客……劳烦郭大监带去皇宫,他经脉已被封,阿爹不必担心他突然暴起伤人,就算有意外,有谭大人在,应是能对付得了。   毕竟谭大人五品也不是……咳咳咳,完全拿珍宝药材堆砌起来的……咳咳咳。”   靖王每一声咳嗽如同一双手撕扯着郭忠诚的心肺,被靖王亲自打过的每一处旧伤都在叫嚣着疼痛。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敢抬头道:“是,老奴遵命。”   方才他想着黑铠军太听话,如今他又能强多少去?   还不是乖乖带着刺客回宫?   好像皇上的意思是将刺客送去悬廷司的。   ……郭忠诚直到远离靖王才想起皇上的口谕,可他还是决定带刺客回皇宫。   听靖王的命令,他死不了。   穆阳转向茶楼,上次少女在下,他在上。   ……他不意外在茶楼门口看到少女,她一直都是躲着麻烦走,又要在他眼前溜掉了。   她依旧是荆钗布裙,肤色发黄,明艳的相貌被她掩盖掉八成。   少女那双眸子明亮璀璨,犹如星辰。   云薇后退一步,两人站在门里门外,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为靖王殿下贺,生擒七品武道高手,保皇宫平安,护神京城太平。”   “贺,靖王殿下无品胜七品。”   “贺,凡人亦可敌武道高手。”   云薇抱拳行礼,清脆洪亮声音如同波纹在安静的世界荡漾开去。   随后,经历过这场好戏的百姓走出家门,齐声恭贺靖王:“为靖王贺,无品胜七品。”   “贺,靖王殿下。” 第四十七章 云薇:玉笛送君子   民意沸腾,从街道蔓延开去,席卷整座神京城。   百姓们第一次明白,靖王不止容貌俊美无双,他能以凡人之躯越级战胜武道高手,保护京城。   武道高手高高在上,是神仙般的人物,百姓犹如砧板上的鱼肉,无法抵挡武道高手。   穆阳站出来证明七品依旧是人,武道高手会被凡人打败的。   虽然过程很艰难,但凡人或是低品逆袭高手爽点十足。   不少书局已让读书人加急创作以靖王为原型的话本子了。   他们相信销量一准很好。   谁还没有个逆袭高手的梦呢?   刑部衙门门口,二皇子穆旭听到百姓兴奋的吼声,“为靖王殿下贺。”   二皇子脚步略微一顿,随从说道:“靖王殿下得意一时,却破坏殿下……”   “住口!”二皇子面色冷凝,“非议当朝亲王,按律当徒刑,你再挑拨我同兄弟的情分,你脑袋不用要了。”   随从低头认错。   二皇子眸光依旧坚定:“大哥行霸道事,三弟施仁政,我走法家之道。   “我会向父皇证明任何人都要依照律法行事,法理大于天,违法必严惩,才是立国安民的正道。”   “纵然阿阳他们不认同我,不支持我,我亦是无怨无悔。”   皇宫门前,大皇子听到百姓的呼喊后,咧嘴笑了,他仿佛打了胜仗一般喜悦。   他高高举起手臂,欢呼道:“为阿阳贺,无品胜七品。”   拱卫皇宫的金甲侍卫热血上头随着大殿下高喊,“为靖王殿下贺。”   武道高手时不时会去皇宫溜达一圈,他们打不过。   如今,靖王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凡人亦能合力缉拿武道高手。   靖王侍卫行,他们也行,不就是听靖王命令嘛。   谭晔一半身子火热,一半身子冰冷。   火热是因为穆阳胜武道高手。   冰冷是因为潮水退去,他竟是小丑一个。   追着刺客出宫时,他自信轻松拿下刺客,然而刺客被擒拿,却是靖王之功。   靖王能拿下刺客,也就能轻而易举的拿下他。   他追求武道,还不如一个废人……废掉根基的天才!   “你可知,我为何对阿阳不同其余兄弟?”   大皇子回头看了一眼谭晔,“按照血缘上说,你比阿阳同我更近,不过,对你我是瞧不上的。   我不知你在怨恨什么,是阿爹没给你皇子身份,还是你觉得自己委屈了?   可你知道阿爹没投靠杨公时,我们在老家村子过得有多艰难吗?”   谭晔珉着嘴唇,面色僵硬。   “你不知道!”   大皇子嗤笑:“一个大户人家长大的少爷又怎会知道贫寒百姓之苦,你更不明白初到京城时,阿阳同我面对繁华世界的茫然无措。   见了杨家泼天的富贵权势,我们才知道原来日子还可以那么过。   阿阳早慧,懂事很早,他心思缜密,聪明通透的人看得太明白,反而过得更为辛苦。”   谭晔辩驳:“我并非不知民间疾苦的无知小儿,也不是怨恨皇上,只是不想认他罢了,让我太太平平当臣子,做定阳侯府三少爷不好吗?”   “穆阳为紫宸宫娘娘尽孝,我也想为生母尽孝,当日她没告诉皇上我的存在,我想她是不愿我认爹的。”   大皇子重重的跺脚,骂道:“矫情!你就是矫情,你这样的兄弟,阿爹认了,我可不认。   在疆场上,我只敢把后背交给阿阳,你……算了吧,你如此侨情,没有武道高手的洒脱,一辈子高品无望。”   谭晔:“……”   鲜花同掌声本就该属于靖王,云薇不过是先揭开了盖子罢了。   她见到穆阳孤单一人站在那时,不免有一丝丝的心疼,谁让穆阳长得太犯规了呢。   “汪汪汪。”   卷毛小跑到穆阳面前,扬起狗头,舔干净狗爪子……然后扭身将狗爪子上的口水蹭到了云薇裙摆上。   它示意自己的狗爪子很干净,小心翼翼地拍在穆阳的衣摆上,“汪汪。”   穆阳看着云薇。   云薇低笑道:“它的意思是,讨好你,巴结你,然而求你……摸摸它的狗头!”   卷毛又汪了一声,回应云薇。   “若是不麻烦的话,您撸一下卷毛吧,它一会儿还要去刑部帮忙董公子营救未来岳父大人。”   云薇眸子更亮,“倘若不是看在它还有用,鼻子够灵能找出凶杀案真正的凶手,我才不会帮它说话。”   靖王唇角扬起,蹲下身抬起骨节分明的手在卷毛头顶撸了一把,“好好表现,小卷毛。”   “汪汪汪。”   卷毛尾巴摇动如同螺旋桨,兴奋蹭了蹭穆阳的掌心。   除了大皇子之外,靖王以后还会有人关心他的。   云薇上前一手提起卷毛,向远处一扔,“你是狗,不是撒娇的猫儿,快去刑部帮忙。”   卷毛在空中翻滚了两圈,灵巧又悄无声息落地,幽怨看了云薇一眼,四只跑得虎虎生风,向刑部衙门奔去。   穆阳眉头微皱,这只狗不简单,云薇说道:“卷毛比别的狗显得灵巧聪明了一些,不过是小孩子智商。”   “进茶楼,我请你饮茶。”穆阳主动邀请,“横竖你也要等刑部的消息……”   “稍等,我去去就回。”   云薇提起裙摆跑向一旁的小商贩,买了一物后再转回茶楼。   穆阳看了程风一眼,你怎么还在这?   程风呆愣片刻,转身捂脸而去。   小二同舅舅一起将靖王和云薇迎上茶楼,重新上茶,上干果后退出门去。   “程公子呢?”云薇问道。   “他……主动提出去刑部衙门打听消息,有热闹的地方,一准有他。”   穆阳眉梢都没动一下,目光落在云薇手中的盒子上。   云薇将盒子打开,拿出新买的笛子,玉笛子在掌中旋转,可惜她表演砸了,笛子没能如愿旋转,从她手中脱落。   穆阳伸手接住笛子,挽出了更精妙的花活儿,横笛掌中,轻拂玉笛,爱不释手。   云薇道:“我掐指一算,此笛同王爷有缘,您方才用哨子擒拿七品高手,笛子音节更多,想必九品亦可擒拿。” 第四十八章 装逼界的扛把子   穆阳唇角上扬,手中的笛子不算上档次,只是路摊货,这是他收到的最好一份礼物。   ……除了阿娘之外,很难有人会送他可心的礼物。   笛子就是穆阳所喜爱的,只是习惯使然,他从不会多说自己喜欢何物,哪怕对阿娘也从不多说一句。   毕竟他同大哥等人始终是不同的。   云薇之所以送穆阳笛子,还不是那句大皇子形容穆阳的话提醒了她。   皎皎君子,泽世明珠。   被毁去武道根基的天才缺了一只笛子。   以笛声控制指挥铁卫,以音律阵法御敌……凡人行非常事,光明正大胜武道高手。   靖王同笛子更配呀。   这也算是理想照进现实了。   她手托着下巴幻想靖王站在高处吹笛子的画面……   她眸光璀璨,唇边含笑。   穆阳偷偷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股陌生的暖流萦绕心头,手指拂过笛子音孔。   他不必时时谨慎小心,刻刻观察身旁人的好恶,整个人松弛下来。   云薇忍不住问道:“九品之上称作什么呢?”   “宗师。”穆阳眸色浅淡,声音很稳:“九品之上的宗师,可岁百,踏破虚空,已算是半步仙人,也可称为陆地神仙。”   “有几人?天穆王朝有宗师几人?”   云薇再次问道,穆阳摇头,轻声说:“我不知。”   “那王爷用笛声控制铁卫能胜九品吗?对抗宗师吗?”   云薇好奇心突然重了几分,是因为靖王有问必答吗?   她对靖王放下了戒心警觉,还是因为他太英俊了,太犯规了。   穆阳清冷的模样充满禁欲的味道,偶尔他又展露出来的温柔,以及有问必答的’纯真’。   毕竟蓝魏合体,云薇有点扛不住,血槽快空了。   穆阳眸子宛若琉璃一般纯澈,认真说:“现在还不行。”   “您的意思是以后就能对抗宗师?半步仙人,陆地神仙?”   云薇不懂武道深浅,推测靖王铁卫们实力很难再提升了,穆阳以后可对抗宗师……   只有一个可能,穆阳此时在藏拙,他凭自己就能独战七品,而且他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穆阳不仅找到了自己走的武道之路,并且走出很远了。   最重要是世人根本不知道穆阳真实实力。   她竖起大拇指赞道:“论扮猪吃老虎,我谁都不服,就服王爷您。”   还有一句不适合当着穆阳面说,论装逼,穆阳也是其中翘楚。   以后,她是不是可以静静看着云默同穆阳轮番上演谁才是最强’逼’王的戏码?   一定很有趣!   毕竟男频文不装,不热血,不权势滔天,哪来得爽点?   穆阳笑容更深了几分,面前少女懂他!   云薇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遥祝王爷力克宗师,我干了,您随意。”   她爽快喝光了杯中茶,穆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   “王爷。”   小二举着托盘进门,他文人打扮的舅舅躬身道:“小人准备了一些饭菜,王爷您先用点,去醉仙楼定席面有些来不及了。”   小二将四道菜摆上茶桌,放了一壶美酒,悄悄看了云薇一眼。   他早就知道云姑娘不简单,同天穆第一脸坐在一起毫无违和之感。   “王爷真有趣,让一个厨子当茶楼掌柜,您是嫌钱多吗?”   云薇光看几道菜色就知好吃,这要是让茶楼掌柜开饭庄,许是能一统京城酒楼。   她拿起筷子,夹了就近的菜,放到口中后,整个人顿住了,缓缓回头看向茶楼掌柜:   “你……你做菜的味道同我娘有点像,不,你厨艺比我娘好。”   “云姑娘的意思是令……令堂做的饭菜同我相似?”   茶楼掌柜比云薇还要激动,顾不上靖王主子在场,失控般抢步到云薇跟前,“她是不是从一本菜谱上学来的?你可见过那本菜谱。”   中年男人双眼通红,大颗大颗眼泪落下,随之大哭。   云薇连忙道:“你先别哭,我娘说过是从一本书上学来的,不过,那书好像是我爹留下来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大清楚。”   茶楼掌柜只有九根指头,缺少大拇指。   他抹去眼泪,跪在靖王面前,砰砰砰连连磕头,额头磕出了血。   穆阳缓缓放下筷子,说道:“你这是作甚?”   掌柜额头抵着地面,双手扶在地上,哽咽道:“我这条命是王爷给的,发誓一辈子效忠王爷,属下不敢想还能听到祖传菜谱的消息。   谭家菜谱在属下手上遗失,我无言面对祖宗,曾在列祖列宗面前断指发誓,谁能在战火中保住菜谱,我愿终身为其效命,做一辈子厨子。”   “倘若姑娘有菜谱,属下怕是无法履行对王爷的誓言,毕竟在祖宗面前发誓更重,菜谱对谭家人来说,更为要紧。”   小二跟着舅舅跪了,他一脸懵逼,今日才知舅舅是靖王的人。   他还没欢喜多久,舅舅又要舍弃靖王,投靠云姑娘了。   还能不能给他适应的时间?   小二一直觉得舅舅挺聪明的,难道舅舅看不出靖王对云姑娘不一样?   认靖王做主子,同认云姑娘,其实区别没那么大……伺候好云姑娘,没准王爷更高兴呢。   “你不必如此。”穆阳抬手扶起掌柜,“我早就说过,救了你,不等于要你一辈子回报我,你随时都可离开,只要不背刺于我。”   掌柜哽咽道:“我……我真没想到还有重见祖传菜谱的一日,王爷活命大恩,我只能来世再报了。”   云薇提醒道:“那本书未必就是你家的菜谱……”   掌柜红着眼睛,五官有几分狰狞,“就是,就是我家的菜谱,姑娘,我认你做主子,只求您将菜谱……还给我。”   “我家没钱,请不起你。”   倘若真是掌柜祖传的,她同娘亲必然会将菜谱物归原主。   “我不要钱,这些年……我也攒了不少银子,以后姑娘想吃什么只管说,不必给我买菜钱。”   掌柜揪出小二,“我这外甥也算是我半个传人,机灵聪慧,能帮姑娘跑腿,他也不要钱。”   小二尴尬向云薇笑了笑,他能说不吗? 第四十九章 卷毛是舔,不是狗   小二被自家舅舅提着衣领子靠近云薇,他舅舅生怕云薇不满意,急于把他推销出去。   打折?   不存在的。   根本就是白送加倒贴。   小二后背一阵阵寒凉,使劲向后仰着身体,尽量离着云姑娘远一点。   挺精明的舅舅怎么傻了似的,没见靖王吃醋了。   不管身分多高,相貌多俊美,多有才干的男人,都有吃醋这项技能。   也许,沉默寡言的靖王比其余男人醋意更重。   “靖王殿下是个好主子,给舅舅很多银子,这家茶楼很赚钱   ……您去打听打听,我们家的茶楼生意是最好的,南边运来的茶饼都是新茶,拿回来价格不高,往往几壶茶就能赚回成本。   “我舅舅可会经营了,一块茶饼能冲泡上百壶茶,剩下都是干赚钱。”   小二详细说了掌柜舅舅的赚钱小秘方:   “所以云姑娘收下我舅舅,完全不必担心他浪费粮食,您真不用给钱。他能自己找钱买菜做饭,云姑娘……”   “我怎么听着你不像替我说话?”掌柜怒道:“找不回谭家菜谱,信不信你娘,我大妹妹能打死你?!”   小二嘴唇蠕动,小声抗辩:   “我……我挺喜欢做茶楼这份工儿,舅舅,我在茶楼能见到不少人,听到不少的消息,您最大愿望是拿回菜谱……我只想经营一家茶楼。   “看着南来北往的人,听他们说一些有趣的事,听他们谈到过的地方。仿佛我自己经历了天穆王朝的山山水水。”   “我不是不愿意伺候云姑娘,只是比起跟随云姑娘,我更期望……”   云薇道:“自由!”   “对,就是自由。”小二眸子明亮,“得一些赏钱,养活老娘同妹妹,让她们每年都能穿上新衣,每顿都吃上肉。   过几年再娶一个敦厚老实的胖媳妇,给我生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子守着茶楼,跟随云姑娘以后会很富贵,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云薇笑道:“我挺欣赏你的,小二哥儿。”   “不敢,不敢。”小二手粗无措,悄悄偷瞄靖王,“我就是爱胡思乱想,其实伺候云姑娘也挺好。”   “你这个蠢蛋,找回谭家菜谱,我就可破誓做菜了,还开什么茶楼,开酒楼赚大钱,你想娶个书香门第家的姑娘都成。”   掌柜忍不住狠狠敲了外甥的脑壳,“程公子答应过,过两年收你入风字旗,以后为王爷效力,说不得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谭家菜当年不少人惦记着,一旦菜谱问世……”   “会有麻烦?”云薇冷声道:“那我更不能收你了,我这人最怕麻烦。”   “不是姑娘的麻烦,是会有人来找我比试,我得为谭家菜扬名,彻底扯下那人虚伪的面具……”   掌柜说着说着又哭了,悔恨,痛苦,内疚等等情绪夹杂着哭声,格外让人心酸。   “我本以为无望了,只想着借用王爷的权势报仇雪恨,谭家祖训是以手艺立身,不阿谀奉承,不谄媚权贵。”   “我要赢,堂堂正正在厨艺上赢了他。”   云薇道:“你同我先回去证明菜谱是你谭家的,我娘会把菜谱给你,不过我娘看过菜谱并改良了一些菜色,加入了一些药膳,这应该不会被你记恨吧。”   “不会,谭家菜谱能保存下来,我代八辈子祖宗感激令堂。”   谭掌柜抹去眼泪,“我伺候您同令堂一辈子。”   云薇:“……并不需要,我同我娘孤儿寡母的,不好留一个男子在家,我娘即将再嫁,带掌柜过去的话,会让我继父误会。”   穆阳突然插嘴,“是同云先生吗?婚礼定在何时?我可否登门观礼?我可充当证婚人给令堂撑场面。”   “不用了,王爷。”云薇连连摇头,“云先生不嫌弃我娘是寡妇,他也是个鳏夫,我娘并非配不上他,不需要寻靠山壮胆。”   穆阳手指轻叩桌面,眸光沉静。   仿佛穆阳身上再次萦绕上孤寂,纵然在热闹的人群,他也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云薇不去看穆阳犯规的俊脸,好一会才说道:“我娘请不起王爷,云先生名声在外,他成亲时,有不少人登门道贺,王爷倘若不忙的话,可去云府……”   “我想以令堂晚辈身份,同你一起送令堂出嫁。”   穆阳很郑重,很真诚。   云薇:“王爷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吗?”   “你不会吗?我教你,其实得一寸,自然想得更多,人之本性,我亦不可免俗,我只是读书人,陆地神仙之路已断绝。”   “上次我去寻云先生,曾同云公子闹得很不愉快,着实不好再登云府门,你那位继兄……”   穆阳想了想说道,“又一位天眷神子,不过,他有个致命的缺陷,倘若能克服,宗师难说,九品很稳。   “越不过去,反而名声传扬开,天眷神子惹人嫉妒,未成长起来之前往往半路夭折。”   他天眷神子名声在外,当时被选中为续杨少主武道而毁去自身根基。   “令堂同云先生结两性之好,以后你碰见的麻烦少不了。”   穆阳问道:“你可想好了?”   云薇轻笑:“对于家人来说,那就不再是麻烦了。”   穆阳深深看了云薇一眼,嘴角勾起:“云公子很幸运……”   卷毛跑得两只耳朵仿佛都飞了起来,狗嘴叼着一个网兜,从外冲到穆阳面前。   将网兜放到他脚边,卷毛爪子抓了两下,网兜裂开,里面的东西散落。   有拨浪鼓,有泥人,有糖块,还有纸鸢,同竹蜻蜓。   卷毛仰头看着穆阳,汪汪了两声,都是你的,都给你!   “那只偷了东西的狗哪去了?抓住了,打死炖肉吃。”   “跑得真快,什么都抢,连我刚给儿子买的糖人都抢。”   茶楼外围着丢失东西的百姓,他们齐心合力寻找卷毛。 第五十章 那些年的奇人奇事   云薇没眼睛看了,卷毛拿哄小孩子的玩应讨好靖王,不是蠢,而是特别丢卷毛主子云薇的脸。   穆阳浓密眼睫眨去儿时渴望而不可得的记忆,平缓道:“你这只狗的确成精了,知晓的事儿真不少,许多我已经遗忘的东西……它都记得,都清楚。”   “它力气很大,网兜它轻而易举就撕碎了……它爪子锋利,许是能打赢程风。”   重新踏入茶楼的程风迎来当头一击,跳脚:“过分了,我啥时成了卷毛是否厉害的计量单位?”   “阿阳可以拿别人做比,比如……”程风指着谭掌柜说道:“卷毛有他一百个厉害。”   谭掌柜:混得还不如一只狗的百分之一?   小二拼命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他成熟稳重的舅舅啊,太可怜了。   程风道:“别不服气,你还真不如卷毛,方才在刑部衙门,卷毛的风头不比董任差多少,靠着卷毛的鼻子寻找到真正的凶器,卷毛也证明了真正的杀人现场并非是在威远伯的床榻上。”   他将一块刚做好的银牌递给云薇:“刑部尚书亲笔所写,赠与卷毛——破案神犬。”   云薇说道:“回去我就给卷毛挂脖子上。”   “不过最出风头的人还是董任,他那套证明女尸上的血迹并非完全是人血的法子……连仵作都叹服不已。”   程风眸子带着钦佩,又道:“云姑娘完全可以自己去的,一旦您扬名立万,董任哪敢娶你?”   “我大伯从县令一直做到了刑部尚书,最擅审案,他对董任刮目相看,说他前程可期。   若他知道一切都是云姑娘主导,只要你能出一本培养仵作验尸的书,他完全可以让董任不敢娶你……”   穆阳突然抬眸看了程风一眼,手指轻轻摩挲茶杯。   程风改口道:“没云姑娘,这出大戏也不好看,不精彩了。”   “你是没见到董公子风光时,姜二姑娘满面红光,直接冲进去同董任站在一起,证明董任已是她的意中人,威远伯被判无罪后,拽着董任哭得似一个孩子。   “这门婚事已成了定局,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不是真才实学得来的名声终究会消失的。”   程风一点不同情董任这个工具人,能做一场美梦比当世人强太多了。   不过,他对云薇越发慎重了,杀人于无形,这手段这心思,不比穆阳口中的朝阳殿杨娘娘弱。   阿阳说过,不少事都是这位看似困于后宫的杨娘娘操纵的。   只可惜,皇上不信紧闭朝阳殿大门,安心过自己小日子的杨娘娘对皇上有恨,意图颠覆天穆王朝。   “整理一本教仵作检验尸体的书也不是不成,不过我担心仵作们不敢动手,面对尸体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不怕不惧,揭开死者死亡的秘密。”   云薇自己都做不到亲自验看尸体,她虽然不怕,但会不舒服。   做不了仵作破案的活儿。   程风微微点头,连他都有点畏惧验看尸体。   云薇解释:“我教导董公子只因为他同姜明熙是天定姻缘,并非存了坏心思,没准董公子将来依靠伯爵府能飞黄腾达呢。”   程风嗤笑:“这次若不是王爷放他一马,永平粮库的案子他定是得牵涉其中,皇上对勋贵们的整治这才刚刚开始。”   “王爷有没有听说过,威远伯……不是,威远伯太夫人同淮阳王妃是旧识?他们两家许是有婚约。”   云薇向靖王打听消息,靖王消息灵通,身为皇子知道得也多。   穆阳摇摇头:“我从未听过淮阳王妃说过世子有婚约,她其实对安国公的外孙女安宁郡主颇为喜爱,几次在太后跟前提起有意同舅公家联姻。”   程风点头插嘴:“安宁郡主……看不上淮阳王世子的,她对……”偷瞄一眼穆阳,他又说多了。   云薇好奇问道,“心悦王爷?”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穆阳淡淡回道:”我同舅公关系平平,他一直看不上我,他多次说过,我又冷又能装,绝不会同我做亲,我同安宁郡主不熟,她以前一直追着大哥跑。”   “靖王殿下竟也会激动生气啊,我以为任何事,任何人都无法影响王爷。”   云薇轻笑:“王爷此时有活力许多,似人多过仙,我猜王爷舅公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老无赖一个!”   穆阳哼了一声,“六十多岁的人还在奢望自己能有个亲儿子继承爵位,也不想想年轻时他风流太过伤了根基。   阿爹生父死的早,太后孤儿寡母能撑过去多亏了他送钱送粮食。   当年阿爹远行,他一直很照顾阿娘和我们兄弟。   阿爹拿他当父亲看待,差点将小叔淮阳王过继给他为子,只是他执意拒绝世袭王爵,阿爹才封他为安国公。”   程风小声道:“若不是皇上得了天下,封生母为太后,追封生父为太祖,怕是要叫安国公为父亲的……”   穆阳眸色渐深,警告道:“以前的事情早有定论,安国公是太后娘娘的兄弟,唯一的兄弟,他是皇上的舅舅。”   “是,是,我记下了。”   程风向听傻了的云薇俏皮眨眼,“以后云姑娘见到窝窝囊囊,穿戴破烂的老乞丐拽着男子认子时,先仔细辨别他是不是真乞丐,也许老乞丐是安国公。   安国公因没儿子继承香火,经常装乞丐满京城碰瓷。”   “装乞丐,认儿子吗?”云薇嘴角抽抽,这世界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汪汪汪。”   卷毛叼着泥人一跃而起,跳上茶桌,将泥人交到云薇面前,然后扭狗头,看向穆阳。   “汪汪汪。”   “不懂!”云薇含笑摇头,“我听不懂狗叫。”   卷毛暴躁晃着一头的卷毛,欺负它不会说人话,明明送穆阳东西也是为云薇好。   这可是三岁时穆阳最想要的东西了,难得走入穆阳内心的机会。   云薇提起卷毛抱在自己怀里,按住卷毛的狗头,“蠢狗,你真不怕被王爷烧死。”   “我去为卷毛惹下的祸结账,总不能让百姓吃亏了。”   她不打算再回茶楼了,借着结账溜之大吉。 第五十一章 卷毛:走剧情不是惹麻烦   云薇提着卷毛挨个给追过来的百姓道歉。   相貌平凡但绝不是丑女的小姑娘真诚道歉,百姓自然是原谅她。   当然,让百姓满意而去的原因是云薇主动赔偿的三倍银子。   他们方才只能给儿子买糖人等物,多了三倍赔偿银子,女儿也可以安排上了,或是不用儿女同分一个糖人。   云薇向一人道歉,卷毛都跟着汪一声,好似道歉,又好似不满。   “小姑娘不该太过惯着这只狗,我瞧着它不是个好用的,又小又瘦,看家护院都不要它。”   “汪汪汪。”   卷毛呲牙,信不信我一口咬死你!   别拿看家护院的蠢狗同我相提并论!   蠢狗不配!   云薇笑道:“嗯,多谢老伯提醒,当初我是看它可怜才抱回家养的,它再妄为犯事,我就不养它了,爱哪去哪去,被人当作精怪烧死了,我也不管。”   卷毛:总觉得云薇在内涵自己。   它不是蠢得不懂掩饰,它不拼命的话,一辈子就只能当狗了。   得了银子的百姓散去,云薇看了茶楼一眼,捏着卷毛毛茸茸的狗耳朵:   “我不管你因某些人开灵智成精了,或是根本就是为靖王而来。   “我只提醒你一句,靖王儿时可能过得很苦很艰难,有许多东西求而不得,但是靖王不是三五岁的小孩子。   从天眷神子沦为武道废材,再艰难从绝境中爬起来,他已经强大到无需任何人同情怜悯,你别想着拿小孩子才玩的小东西去温暖,照亮靖王。   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同情温暖靖王的人不是蠢货就是死人,一辈子都无法真正靠近他。”   云薇眸光沉静,“以我的职业经验,靖王他没准具有反社会人格,极度危险,超凶。”   “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自己找死,我不管,别连累我,否则……我先扔了你。”   卷毛狗眼呈蚊香状表现很迷茫无知,乖巧趴在云薇肩头,它又得装作听不懂了。   不过,这次比以前能多些考虑,人脑是越用越灵活,狗脑子是不是也一样呢?   反正它是绝不会离开云薇。   云薇别想躲开诸多麻烦,因为云薇的亲人……那真是一团团的大麻烦,永远处于风暴中心。   相比他们而言,卷毛自觉不是最麻烦的一个,反而是云薇的神队友,好帮手。   一群人簇拥着一位少年骑着快马呼啸而过,带起的风吹得行人脸颊生疼。   “着急投胎啊……”   行人尚且没抱怨完,中间的少年回头扫了一眼,行人立刻不敢吭声了。   “老兄,你胆子可真大,那可是淮阳王世子,老太后最宠的亲孙子了,他在京城纵马扬鞭连皇上都管不了。”   “我不是……不是一时没认出来嘛,世子爷今儿高冠博带,广袖玄服,以往他常穿富贵牡丹外袍,格外显眼。”   云薇一走一过,听到不少行人小声议论。   方才只是惊鸿一瞥,云薇已被淮阳王世子惊艳到了。   皇上的儿子侄子相貌都很俊儿。   “听说女侯今日回京,指定是王妃让世子去迎女侯爷。”   “女侯爷对我们有活命大恩,杨公曾亲笔为其提字,她可是唯一一位得皇上同杨公器重敬佩的奇女子。”   “此番女侯回京,许是要兴办女子学堂。”   “那也是富贵人家的姑娘才能入学,似我等女儿哪有资格随女侯学习。”   云薇本能加快出京的脚步,莫名预感一大波麻烦即将到来。   小原主可是淮阳王世子真正的笔友,她不知淮阳王世子是不是知道代姜明熙写信的人是云薇。   不过又是女侯,又是女学的,她支持社会进步,女子读书习字,佩服女侯,可她不想同一听就高大上的人有任何交集。   淮阳王世子骑马跑得很快,道路中间,一个小男孩蹲着玩蚂蚁。   有人高喊,“快闪开。”   然而小男孩如同听不到一般,自顾自的玩蚂蚁。   云薇睁大眸子,看一看有没有哪位英雄出手相助,此时从城门口行来一辆马车,周围有五六位女侍卫同行。   按照常规套路,应该有人出手……云薇手中已捏紧了银针。   “汪。”   卷毛挣脱云薇怀抱,凌空飞起,一只飞翔的狗扑向小男孩。   稍刻,卷毛撞上小男孩,顺势带着小男孩向左侧倒去。   行来的马车上已站着一位少女,她挥出了鞭子,鞭子的挥动方向就是卷毛同小男孩。   卷毛快了一步,鞭子本来想卷走小男孩,此时已来不及收起,卷毛抬起狗爪按住鞭子,马车上挥鞭救人的少女差点被它拽下马车。   卷毛抬头看了一眼少女,缓缓松开爪子,鞭子被少女抽回去。   卷毛一改刚才英武无惧,它四肢几乎跑出幻影,窜到云薇双腿后,扯着喉咙,“汪汪汪,汪汪汪。”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卷毛的骚操作聚集在云薇身上。   “汪汪汪。”   卷毛将狗仗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隔着云薇对马车吼得嗓子都快哑了。   这只卷毛狗还能要吗?   她说不认识这只助人为乐的英雄狗来不来得及?   小男孩坐在地上抱着左臂默默留着眼泪,鼻涕眼泪一把,唯独没有发出声音。   “小童。”一个妇人冲过来,抱着儿子哭了,“你哪疼,告诉娘啊。”   云薇顶着众人的目光,走到小男孩同妇人身前,卷毛亦步亦趋一边叫一边紧紧跟随,狗眼瞄着马车,出了这么大事,女侯不看一眼的吗?   女侯不出面,卷毛摇着尾巴继续吼下去。   云薇仔细检查小男孩,说道:“他的胳膊许是折了……”   卷毛惹出来的麻烦,她做主子的只能善后。   云薇干脆利落为小男孩左臂固定,递给妇人十两银子,“去寻个好大夫,接好骨头,对他将来应该影响不大。”   “多谢姑娘,多谢……您的狗救了小童,我怎有脸要你的银子……”妇人不肯收银子。   一金灿灿硬物直奔面门,云薇下意识抬手接下,是一锭金子,端坐马背上的淮阳王世子傲慢道:“拿去,赏你了。” 第五十二章 又美又飒的汝阳公主   虽说世子爷相貌不凡,也得分同谁相比。   她刚从靖王身边离开,此时再看俊美贵气的少年,也就寻常。   云薇将手中的金子直接塞给抱着儿子流泪的妇人,说道:“这是淮阳王世子爷给孩子的赔偿,您带着孩子去治病吧,应该足够用了,以后你孩子有事,尽管去寻世子爷。   “世子爷不是没有担当的,必会负责到底。”   淮阳王世子居高临下看着相貌平平的少女,嗤笑道:“听你的意思,他还赖上爷了?”   云薇摸了摸一直默默流泪的小男孩,仔细看了看他耳朵,“这孩子……大婶有带他去寻大夫看耳疾?”   “怎么没有?家里的银子都给他治病了,可是依旧是……我男人上个月搬货被砸断了腿。   本是富庶的家……生生为他治病给拖垮了啊,田地没了,银子也没了,病却没治好。”   妇人哭得不能自抑,既是恨着怀里的儿子,又舍不得他:   “神婆说他是来讨债的,让我赶紧将他送走,可是,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不会说,听不见……我怎么舍得,家里实在是没法子了。   我这才带他来京城,想着京城富贵善良人多许是个好去处,在马跑过来时,我还是忍不住跑回来。”   “都是娘不好,不该动抛下你的心思。”   妇人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泪流满面:“以后娘再不会单独留下你了。”   卷毛突然从云薇身后冲到了小童面前,睁大狗眼看着流泪的小男孩,抖了抖身子,卷起的狗毛如同波浪翻滚。   小童慢慢伸手,摸了一把卷毛狗头上的那撮站立的迎风摇摆的毛儿,无声笑了。   他眸子纯粹,仿佛一块没被任何玷污的黑宝石,又仿佛能映射出人心的镜子。   卷毛:“汪汪汪。”   看看它救了谁?   孤星剑客,号称天下第一杀手,没有杀不了的人,差一步就可晋为宗师,也是唯一能让靖王受伤的刺客。   卷毛咬着云薇的衣袖,示意云薇留下小童,这位以后可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淮阳王世子一鞭子抽下,鞭子擦着云薇脸颊飞过,重重的抽在地上,带起一卷子尘土。   “爷在问你的话,你没听到吗?”   还没有人敢无视忽略他,尤其云薇还是一个相貌平常的少女。   除了穆阳外,他就是在三少谭晔面前都不怂的,皇伯父对三少好,影响不到皇祖母。   按老太后的说法,既然三少不肯认祖归宗,那就让他继续姓谭好了,穆家不缺子孙。   “小弟不可错上加错。”   马车上的少女又美又飒,眉间一颗朱砂痣红似火,配上她白瓷般的雪肌,别有一分独特的庄重感。   她若是穿上白衣,会被信徒错认为观音菩萨。   她利落跳下马车,先是对马车**手,“外祖母勿扰,让我来处置此事,我定给受到惊吓的孩子一个交代。”   卷毛扭头看过去,又焦急般汪汪叫了两声,马车中毫无动静,车帘并未被撩起。   卷毛后退蓄力,正打算腾空而起,翻进马车中……   云薇挡住了卷毛,低头警告般一瞥,卷毛满眼无辜装傻,最后缓缓垂下狗头。   “穆晟还不快下马,京城纵马,也就是皇祖母宠着你,让你胡来,皇上早就严令若无紧急军务,不得京城纵马疾驰。”   少女正是淮阳王长女穆凰舞,封汝阳公主,冷声道:“你身为世子更该遵守皇上命令,两年不见,你丝毫没有任何长进,反而越发胡闹了。   “下次我随外祖母出京,不管母亲如何舍不得,我都要带你一起走,有我看着,有外祖母教导,看遍山山水水,民间疾苦,你的心胸能宽阔些。”   “姐,你可真是……”   淮阳王世子话没说完,少女手中的鞭子已经甩出,直奔他面容。   他慌忙拽住鞭稍,翻滚下马背,少女收回鞭子,怒道:”站直了,向她们赔礼。”   慵懒的淮阳王世子缓缓站直身躯,随意道:“我……以后这小哑巴有事尽管找本世子。”   妇人拽着儿子跪下来,颤颤巍巍,磕磕巴巴:“不敢,不敢,是小儿不好,影响了世子爷。”   “大婶。”少女快步上前,一把拽起妇人,神色恳切真挚,“你是受害者,不必给我弟弟磕头的,他京城纵马本就是错,差点伤到你儿子,更是错上加错。”   “外祖母教导过我们,说,不管是何身份,有错就要认,犯错就要尽力弥补,万万不可仗着身份欺辱百姓。”   公主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激起围观百姓不少赞叹声。   越发显得她公正慈悲,怜惜百姓。   云薇悄悄带着卷毛挤入人群,她无心随百姓称赞公主,更无意同公主结交。   淮阳王世子看到云薇偷溜,刚开口:“哎,你回来。”   穆凰舞回头给了他一个闭嘴的眼神。   “姐又凶我,你恨不得骑在男人头上,如何嫁得出去?未来姐夫还不得被你吓死?”   淮阳王世子耸肩道:“我瞧你同外祖母越来越像了,母亲让你近身伺候外祖母,是学外祖母经商等本事,可没让你学她不近人情,不理男人……心若止水。”   “真的吗?效仿外祖母,承袭外祖母衣钵,一直是我心愿。”   少女白瓷脸颊浮现笑意,纯粹美好。   “这孩子……大婶若是舍得,交给我吧,我寻神医治好他的耳疾。”   穆凰舞慈爱看着小童,“到姐姐家去,好不好?”   小童在卷毛同云薇走后就蹲在地上继续戳蚂蚁,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左手骨折疼痛仿佛影响不到他。   他没看穆凰舞一眼,拒绝之意很明显。   穆凰舞眸光多了一分复杂,怅然道:“大婶好好照顾他,我请大夫去你家为他治病……他将来成就不凡,大婶万万不可再抛下他了。”   妇人哭着点头,对少女感激连连。   淮阳王世子不屑撇嘴,他姐姐什么人都收拢在身边,一个小哑巴还不凡?   云薇再次捏着卷毛耳朵,“你少给我招一些能人的注意,今晚罚你吃素,面墙反省一个时辰。”   卷毛:“……” 第五十三章 学我者荣,似我者死   马车中,荣宁女侯身旁的妈妈满嘴称赞汝阳公主仁孝慈悲,不愧女侯亲自教养长大云云。   “我没能亲自养大娩娘,她的女儿从落地就抱到了我身边养着,我知她的心意,弥补自己的遗憾,也让我身边热闹一些,她默默忍受母女分别之苦。   “就连太后都说她心太狠了,开始娩娘每日都会哭,后来又生下儿子才好一些。”   她不敢撩开车帘看一看一直吼着嗓子都哑了的狗。   那一声声狗叫仿佛催促她露面。   千军万马的疆场上陷入重围,她没怕过。   商场上空手套白狼,囤货居奇,她没畏惧过。   游走于杨公同穆北玄(皇上)中间,劝说杨家唯一女公子下嫁皇上。   被杨娘娘狠狠打了耳光,她照样该劝劝,请杨家女公子顾全大局,还天下太平……   她至今无法忘记杨娘娘那藐视愤恨的眼神,当时她没有退缩。   ……此时她打心底不敢撩起车帘向外哪怕看上一眼。   是她老了吗?   只想着太平安稳,再没有年轻时的锐利同追究真相的决心。   女侯抿了抿花白的发鬓,是老了啊,快六十的人了,没几年好活,这次回京城,她也打算不再走了。   同女儿一家团圆,享受天伦之乐。   “娩娘这些年也是着实不容易,又要帮着淮阳王管理家务,还要入宫去迎合太后,我一直看不上淮阳王,偏偏娩娘喜欢他……”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淮阳王穆地主相貌英俊,儒正端方,可也更难看透他的心。   穆北玄从流氓山贼到坐拥天下的开国帝王,一切有迹可循,老天爷追着穆北玄喂好处机缘。   穆地主——他成年后消失了几年,说是出门游学见世面,荣宁侯始终认为他有所隐瞒。   他虽然对女儿娩娘专一,一辈子没尝过爱情味道的荣宁侯看出了虚伪。   荣宁侯深知老太后的难缠刁钻,给小儿子起名地主,可见老太后对种田有多执着了。   不过,江娩娘能得老太后喜爱看重,她既能做贵妇也能接地气和农家老太太说到一起去。   荣宁侯从未奢望女儿或外孙女像自己,于是在穆凰舞上马车后,她便开口道: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莫要事事学我,我这辈子可以说是顺势而行,当时时势给我大展拳脚的机会。   如今皇上坐拥天下,有些事,已是不能做了。”   “我明白外祖母不甘心,我没想过一辈子只耗在男人身上,我想完成您的心愿,让女子都有一分体面尊严。”   穆凰舞指尖冰凉,眸光坚定:“我要让一人明白,不是高嫁笼络男人才是女子唯一的出路。   “兴许过程很难,但我不去做,难道还指望以后吗?   如今朝堂上,已有不少文臣主张重立礼法,他们想将女子重新关进后宅去,当女子成为男子的附庸,又何谈尊严?”   “我是觉得您该好好同杨娘娘谈一谈,您还做过她一段时间女先生……”   穆凰舞面带犹豫,依旧开口:“您需要寻几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她许是能在女学上帮到您呢,杨娘娘有勇有谋,不是寻常女子可比。”   荣宁侯摇头,头发仿佛更白了:   “我同她的师徒之情本就薄弱,她那性子看不上我,当日她更是同我割袍断义,同杨家的牵绊也止于我代穆北玄向她提亲之时,她恨不恨皇上不好说,不过她一定是恨着我的。”   穆凰舞眸子闪烁,对一些事有了几分明悟。   “只差一点点,她就是镇国长公主或者她继承杨家祖业称孤道寡,杨家时运不济,无可奈何啊。   “罢了,都是些往事,不要再提了,她想报复我,也要看有没有这本事。   “左右无论是当初对她父亲杨公,还是对杨少主,我都无愧于心,反而为杨少主断了穆阳的武道根基。   “对天下百姓,我也能做到无愧亦无悔。”   荣宁侯摸了摸穆凰舞的额头,满含期许道:“我看似尊荣无比,得皇上敬重,可神京城中,我得罪的人着实不少。有些我得罪的人,甚至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不过那些人一定会记得我,朝臣大多对我封侯敢怒而不敢言,他们等我犯错,等我最虚弱之时给我重重一击。”   “凰舞,你怕不怕?”   “不怕。”穆凰舞摇头道:“只要外祖母在,我就不怕,娘一直很想在您身边尽孝,您把女学开在神京城,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学我者荣,似我者亡。”   荣宁侯淡淡说道:“这将是我办女学不可更改的唯一宗旨,你要牢记这第一条,千万别像我。”   ******   刑部威远伯的官司了结,云薇带着卷毛特意绕路去了一趟威远伯府。   她悄悄躲在大树后,眼见着威远伯回府,他对董任感激涕零,张口闭口爱婿……   董任忍着心中狂喜,牢记云姑娘教诲,千万不能做倒在黎明之前的傻瓜蠢货。   他冷冷淡淡,清高端正,婉拒威远伯的酒宴,以读书为名,争取早日考取功名,他毅然决然离开威远伯府。   他无视姜明熙的情意绵绵,有理有节躲避姜明熙的主动……反而让姜明熙对他更加痴缠几分。   云姑娘真乃神人也!   董任此时此刻对云姑娘深信不疑,远离伯爵府众人之后,董任压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手舞足蹈并买了好几坛酒回家。   “娘,你不知道刑部尚书夸我了,我今日才知做人的好处。”   董任喝多了,搂着老娘撒气了酒疯,“以后……以后我就是官老爷,纳很多小妾,谁敢瞧不起我?!”   云薇心满意足回到万平县,刚靠近家门,云府大门开了,云默亲自送一位四十左右微胖的男子出门。   中年男子面脸笑容,摸着胡须道:“听云先生一席话,我对给秀才出题有了一些更深的认识,是该考一考读书人治国的才干了。”   云默侧头正好见到云薇亮晶晶的眸子,平和淡定笑容渐渐转为暴怒:   “你又一个人出门?!你带钱了吗?女孩子出门只带着一只狗,能顶什么用?今晚你必须写满三页纸的检讨书,你娘求情都不成。”   微胖的胖子:这是什么情况?! 第五十四章 云默:我女儿才貌双绝   又来了?!   雅正的人中君子云中君立刻化身喷火爆龙,声音高亢到仿佛能传遍整个万平县。   神京城中的武道高手们仔细听,也许都能听到云中君教训云薇的吼声。   过几年,她能结合自身经历写一本小说——《我和我善于变身的火爆继父日常》。   云默,号云中君,一向以雅正端方,淡定志远闻名天下。   然而他面对云薇时,脾气变得格外火爆,优雅统统抛到脑后,仿佛云薇是他的仇人。   三页纸的检讨书?!   要亲命了。   云薇期望自己认错表现能减免一些’惩罚’。   卷毛抬起左爪捂着偷笑,活该,它被罚面壁思过,吃素——一只狗竟然吃素!   云薇还是个人了?   一山更比一山高,云薇处在云中君的’压迫’之下。   卷毛摇着尾巴围着云默转了两圈,眯着狗眼看云薇被训得耷拉着脑袋。   真过瘾,太解气了。   虽然它陪着云薇出门,安全很是有保障,它比云默口中的奴才管用多了。   可云默不知它的能耐,把它当作一只寻常的宠物狗……   它决定原谅云默,谁让云默是他的亲儿子呢。   当爹的被瞧不起,也不能咬儿子不是?   卷毛尾巴摇得更为欢快了。   云薇在心里的小本子上给卷毛记了一笔。   不想当狗?   做梦去吧。   她若是让卷毛顺利脱身当人,她就不姓云。   云默将一叠银票强硬塞到云薇手中,不容云薇拒绝的那种强硬。   “你是走着回来的?”云默声音更为高亢,“你这双腿她不累吗?家里是没钱,还是舍不得给你用?   “上次你还知道坐公共马车,这次可倒好,连马车都不坐了,我早就同你说过,一切以舒适为主,你不用为我省钱。   “旁人家如何养女儿我管不了,我的女儿一定是要娇养的,如此她才不会羡慕富贵而不看重男人的人品,被卑劣男人轻易拐跑了。”   这句话真是满满都是槽点。   他倒是娇养云爱了,富二代兼文二代云爱掩藏身份同贫寒出身的渣男玩起了真爱。   云默的脸怕是都被打肿了。   “下次再让我瞧见你只带一只狗,又不坐马车出门,我打断……”   云默色厉内荏道:“我罚你抄写四书五经。”   “……您好歹毒啊。”云薇左手拿着银票,右手指着云中君,喃喃说道,“……您让我不好过,我就去找我娘告状。”   “我怕她吗?!”   云默底气稍有不足,眼角余光却是瞄着大门,幸好,幸好姜氏没出现。   没人的时候,他对姜氏千依百顺,可在人前,姜氏从来都是贤惠无比,给他留足了脸面。   “娘怎么出门迎我了?”云薇煞有介事告状,“他说不怕您……”   哪怕云默方才亲眼看过姜氏不在门口,此时依旧很紧张,忙回头认真确认,解释脱口而出:“我不是……”   大门紧闭,姜氏根本不在。   云默再次面对嘴角勾起的云薇,一字一句说道:“罚你三页纸的检讨书,少了。”   “云先生是顶天立地男子汉从不惧内,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努力花钱,您就别生气了。”   云薇不是顾及不是亲爹,她一定抓住云默的胳膊摇一摇:   “被逼花钱的滋味太爽了,往后我去神京城,摆出的排场比汝阳公主还大……”   “汝阳公主排面我又不是供不起?淮阳王有我有钱吗?”   云默有必要让云薇明白自己家财万贯了,“这么说荣宁侯也回京了。”   “马车中应该坐着荣宁女侯,毕竟能让淮阳王世子亲自去迎的人也就他亲外祖母了。”   “世子爷挺傲慢一人,看起来人品不算太坏,在汝阳公主的要求下,他向差点被马踢倒的小孩子赔礼赔银子。”   云薇继续说道:“很遗憾没见到女侯,汝阳公主长得真好,同观音菩萨一般慈悲。”   云默摇头道:“相似菩萨,心却未必慈悲如菩萨,相由心生,我从不觉得她似菩萨。   她行善事,管束其弟,淮阳王府未必没得救,怕就怕一家之主心太大。”   “女侯在杨公生祭前赶回京城,未必没有为皇上分忧的心思,她又要惹起不少的争议,更惹昭阳殿杨娘娘恨了。”   云默轻笑:“不过女侯不惧杨娘娘,有她出面,靖王麻烦会小很多。”   对女侯的事迹,云薇还是很好奇的。   云默知道许多开国前后的往事,各色人物如数家珍,同讲故事似的,比单独看史书过瘾。   云默面对中年微胖男子时再次变回了优雅方正的云中君,食指点了点云薇方向:   “你还不向本县县太爷见礼?她是我二女儿,聪慧漂亮,孝顺沉稳,比爱爱更懂事一些。”   聪慧没看出来,漂亮更是无从谈起。   董县令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瞎了,揪着胡须掩饰尴尬,艰难开口:“令爱气质极佳,见她方知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总不能违心称赞平平常常皮肤不够白皙的少女美貌。   那只有从气质上赞一句了,毕竟当爹的云默在旁虎视眈眈。   云默认真道:“此时她的气质不如容貌一半,还是她读书少了,再过两年,董大人这话倒是正适合她,薇丫头才可称为才貌双绝。”   董大人:“……云先生真有自信啊。”   当爹都以为自己女儿最好,云默那种他没长眼睛看不懂美人的眼神,董大人有点郁闷,好像他没见过美人似的。   云薇轻盈福了一礼,笑容甜美:“恭喜董大人即将得一高徒,这次您主持的神京四县秀才考试中,有一奇才,他救下威远伯爱女,太后娘娘听说此事,有意赐婚呢。”   她正犯愁如何见到董县令,单凭董任才学能中秀才有鬼了。   她先说出董任的大靠山,聪明的董县令应该不会介意给董任一个秀才名额。   威远伯分量未必够,可老太后都知道董任,董县令就得仔细的考量一二了。   用似真似假的太后意图赐婚让董县令在考秀才上通融,点董任为秀才,然后董任再凭秀才功名求娶姜明熙。   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底细,全靠她这张嘴! 第五十五章 云薇:我也凡尔赛了   董县令最开始听少女的说起董任时,他并没太过在意。   最近三两年,随着天下基本一统,皇上荐拔人才,重视读书人,很多地方涌现不少的读书种子。   皇上对年轻学子格外看重,各地方官报上不少的少年才子。   然而,文名不代表一定能成为高官。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董县令面前的云中君了。   论文坛的名声,云中君比朝廷上一品大员都有名,他在经史子集上的造诣有开宗立派的实力。   然而云中君就是做不了官!   在董县令看来,云中君的脾气秉性过于刚直,既不阿谀奉承权贵,又不投靠朝中大佬。   他完全不知云默死磕科举,又总是考场上紧张到昏厥……偏偏默不屑于走捷径,不愿只陪皇上下棋,教大皇子抚琴。   在天穆王朝,科举只是为官的敲门砖,想要升官发财,朝中得有人关照提携。   “你是说,太后娘娘……”   董县令小眼睛滴溜乱转,向神京城皇宫方向恭敬无比拱了拱手,“有意为董任赐婚?”   云薇诧异开口,“大人竟不是不知此事?消息是从威远伯府传开的,若不是勾起太后娘娘同先皇年轻时的往事,太后娘娘不过问的落水真相,威远伯怎会将唯一嫡女嫁给董公子呢?   “威远伯府背后有淮阳王妃撑着,同王妃娘娘私交极好,这才从时常入宫的淮阳王妃口中打听到太后娘娘有心成全的心思。”   别管是真是假,是不是淮阳王妃在背后推波助澜,云薇说得跟亲眼所见。   语气笃定又真诚。   “若不是有确实的消息,单凭董公子救了落水的姜二姑娘,伯爵府怎舍得把女儿下嫁给董公子?   “这些年有不少救下落水女孩子的,可也不是都能凑成一对,结为夫妻。”   云薇筹谋多日,资料准备很充分,由此漏洞就少,更容易取信董县令。   云默嘴角微扬,薇丫头京城没白跑,有理有据,不是他知道她的计划,他都信了。   董县令点头道:“本官听说威远伯涉及在案子中……”   “今日,董公子为他洗脱杀人命案……刑部尚书大人还称赞了董公子,我把卷毛借给董公子用,它还得了一块程尚书给的牌子。”   她将银牌子递给董县令:“程大人极为欣赏董公子,赞他既会读书,能写出静夜思,又是一个干吏,明察秋毫,善于断案。”   董县令翻来覆去看了银牌,字是程尚书的,毕竟他见过程尚书的字。   他不怀疑云薇说谎话,这事随便派个人去趟京城能打听清楚了。   董县令最在意反而是威远伯全身而退,永平粮库的案子闹得很大,已压下了杨公生祭。   只见被刑部叫去的官员,尚未听说有人能脱身而出。   威远伯凭什么特殊?   就算有淮阳王妃的关系,在女侯没回京之前,王妃的面子也就在老太后跟前有点用处。   淮阳王是能在朝廷上同靖王殿下比谁话更少的人。   董轻声问道:“永平粮库的案子……他不是牵连其中吗?”   “这个……不好说。”   少女脸上带着一份自得张扬,一副只有我最聪明且知道所有内情的神色,等着董县令询问。   小姑娘心思不难猜,不过就是想听几句称赞的话罢了。   尤其是少女相貌平平,想必很少听到称赞。   董县令缕着胡须看透了云薇内心的虚荣,当然董县令没看到卷毛正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   又一个被云薇骗过去的笨蛋。   金大师说得真对,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云姑娘聪慧过人,气韵高华,倘若知晓内情,还望告知本官。   每年本县都有朝凤会,今年本官亲自给云姑娘下帖子,倒时本官在人前多称赞云姑娘几句,想必云姑娘的名声必会更上一层。”   “真的吗?”   云薇小脸红扑扑的,眸子璀璨明亮,眼角带着一丝的矫情贪婪。   “其实我不想参加朝凤会,每年我都很苦恼怎么得体的婉拒参会……名声于我不过是累赘罢了。   “我最不喜欢被人用信服的眼神看着,也不愿意听阿谀奉承的话,旁人可能求之不得,而我只觉得麻烦。   “董大人可知,三少满京城寻找的少女,是谁?”   董县令不自觉揪掉几根胡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下意识说道:“莫不是你?!咳咳咳,你做梦都不该幻想这事……”   他看向云默时,压低声音道:“令爱是要好好管一管了,这么下去可不是好事。”   云默淡淡回道:“三少想找薇丫头也得过我这关,我家姑娘精贵的很,他不真诚恳求,我是不会让他见薇丫头一面的。”   得,一对分不清现实的父女,谁也不会怀疑云默同云薇不是父女。   说真话都没人信,果然凡尔赛语调很管用。   云薇笑道:“看在您同先生关系不错,我给您透个消息,威远伯能摆脱永平粮库的案子也是靠了董公子。   “威远伯太夫人去求淮阳王妃都没能让淮阳王帮忙,不过董公子走通了太后的门路,毕竟太后想见得是董公子同姜二姑娘完美成亲,因此不愿威远伯被夺爵。”   董县令倒吸一口凉气,“太后娘娘……”   “您不是女人,不知女子对美好记忆有多么在意,太后借着董公子看到了先皇。   “她在这门婚事上看到了曾经青春年少的自己,想到同先皇因救命之恩生出的情分。”   云薇的声音充满了感性,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只要看对了眼,她就可不顾一切。   董县令轻声音劝说云默:“将来你为她择婿时,你得多费心,我怕她一时糊涂,后半辈子受苦。”   云默道:“我只怕上门提亲的人太多,我还要狠心拒绝,怕她伤了杰出英才的心。   “哎,养出才貌双绝的女儿就是麻烦,像董大人就不用如我一般心烦,我真羡慕你。”   这还能不能正常说人话了!   董县令缓缓开口道:“董公子的才学到底如何?”   云默正色道:“我只喜欢他那首静夜思,董大人取他为秀才倒也适合,毕竟那首诗值得一个秀才名额。” 第五十六章 整容式演技   闻弦而知雅意。   董县令是读书人,云默无需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尤其是在京城官场上打滚的董大人,更是心思灵活。   不通透做不稳京郊万平的县令。   不论董任才学是否能中秀才,单因一首静夜思,董县令取中他为秀才,点为案首头名,文坛或是士林都不能说他徇私。   能写出流传千古静夜思的董任值得一个秀才功名。   不取他,董大人反而会留下嫉贤妒能的糟糕名声。   他取中董任,成全太后娘娘对往事的追忆,又结好淮阳王妃,还能得一个提拔才子的好名声……   一箭多雕的好事,他可以的。   董县令捻须而笑,彼时心中已有了决断。   然而云默一双喷火的眼眸盯着云薇,董县令见一人一狗都耷拉着脑袋,莫名心生好笑。   他再仔细看云薇,渐渐发觉她眉眼精致,不是第一眼看去的平平常常。   每当云默提起静夜思时,云薇都要做足反省的姿态,连带着卷毛也没看戏的心思。   “令爱已是知错了,云中君就别太严厉了,小姑娘不爱花钱,朴素这品格极好。”   没有云薇,他不知晓董任身后的’靠山’,这要是他没取董任,岂不是得罪太后娘娘?!   “大手大脚,奢靡的日子,我也供得起。”   云默瞥了一眼什么都不懂的董县令:“于我而言,银子当属第一,容貌第二,性情第三,最后才是才学。”   董县令:“……”   云默这句话让被他才华压制的读书人,尊他为文魁的人情何以堪。   世人眼中他最强的反而是他认为排名最后。   卷毛摇晃着尾巴,果然是他亲儿子,又被云默装到了。   “汪汪汪。”   卷毛耳朵一动,狗头撞了认错态度极好的云薇,狗爪子抬指了指道路,“汪汪。”   本来行人不多的道路上行来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   董县令眯着眼睛看清楚马车上悬挂的族徽,淡笑道:“威远伯府?”   什么叫运气?   这就是了!   云薇控制住面上的喜悦之色,别管是谁来,为何而来,她都要在董县令面前将董任是威远伯的未来女婿做实了。   打听得来的消息始终不如亲眼所见,流言不可信,眼睛不会骗人。   云薇提起裙摆快步迎着马车走过去,步伐轻盈。   云默单手背在身后,提醒道:“董大人看仔细了,威远伯府的人怕是因董……董公子而来。”   云薇来来回回忙活了大半个月,他还能叫停不成?   这出戏啊,必须得唱下去。   她还是课业少了,有导演一出好戏的功夫,云薇能练多少的字?读多少的书?   云默不忍心云薇的才情浪费……看似有趣,其实很耽搁功夫的导戏上。   马车在云府大门口停下,姜明熙收起补妆的手镜,扶正董郎送的木簪,她是来耀武扬威让云薇彻底死心的。   此时,她反而期待云薇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人了。   只有得到再失去,云薇才能体会到加倍的痛苦。   云薇上辈子过得好,不过是她施舍的罢了。   今生她抓住董郎,云薇以后的日子只能是同她那个痴肥的寡妇娘过得辛苦却在最底层挣扎沉沦。   等待云薇的只有无尽的痛苦,没有哪个家世好,人品好,才华好的男人会娶云薇。   “也许,这是我们最有一次见面了,以后我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姜明熙美眸流转,最有一声皇后压得很低,她身边的丫鬟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董公子是皇上的私生子,这事威远伯夫妇信了。   那当奴才得只能相信。   不说皇后,就是首辅的夫人出入都是王宫勋贵之家,来往是鸿儒朝臣,哪是一个贫寒妇人能见到的?   姜明熙只需要把自己带入梦中云薇的角色,她身上就能有十足的首辅夫人凌厉高傲。   她扶着丫鬟的手颇有派头下了马车,云薇眼里的惊喜渐渐散去,小脸一瞬间变得苍白,直直盯着姜明熙头上的木簪……   一双无形的大手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气同生机,云薇身子晃了晃,双手盖住了脸颊。   董县令愕然,低声问道:“你闺女不舒服?”   云默嘴角抽了抽,“是吧,可能她太投入了。”   卷毛默默评价,略显浮夸的演技,足以满足欺骗讲姜明熙了。   姜明熙提着帕子掩了嘴,仿佛嫌弃此地穷酸,不配高贵的她踏入。   董县令有点不悦,内涵他这个县令失职,治理不好万平县。   “表妹一向可好?我今儿送董公子回家,路过万平县,猛然记起你来,特意拐个弯过来看一看。”   姜明熙傲慢仰着头,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云薇,“看你的样子,日子过得很辛苦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非要离开伯爵府呢。   在伯爵府,你好歹还是表姑娘,还有一些学子肯娶你,如今你没了伯爵府做靠山,我真担心你将来嫁个粗汉。   粗鲁的男子稍不如意就会打媳妇,李妈妈家乡里常有媳妇被男人打到小产,媳妇忙里忙外,还要去帮男人耕地……”   “你同董公子的婚事定下了?”   云薇缓缓放下遮挡脸颊的手,面对残酷的现实,哽咽中带着期盼一切都是谎言:“威远伯怎么会答应呢?”   “有太后娘娘的意思在,董公子又救了我,还救出父亲,他才华横溢,我爹怎会拒绝他提亲?”   姜明熙掏出一块玉佩把玩:“他祖传的宝贝,是他父亲留下的……他送给了我,表妹也该死心了。”   “趁着你相貌还能看,早一点迷住有些家财的老男人去做人继母也比将来嫁给粗汉强。”   董县令盯着姜明熙手中玉佩,一个念头让他打了个哆嗦。   难怪太后娘娘有意赐婚,威远伯将嫡女下嫁董任,有这块玉佩在,一切都合情合理。   云薇是个细节控,什么都不用说,细节足以让聪明人自己脑补。   即便最后证明一切都是假的,任何人也怪不到云薇头上去。   “我不嫁老男人,你……”云薇话没说完,卷毛再次叫了两声,一队马队飞驰而来,打姜明熙脸的人来了。 第五十七章 云薇:我对婚姻是有底线的   不等马停稳,谭晔翻身下马,火急火燎大步走到云薇面前:   “你同我走,只要能治好占将军的病,我可答应你任何要求。”   云薇斜睨了呆愣的姜明熙一眼,玩味般反问:“你能娶我么?”   谭晔皱眉微皱,只是有一瞬的犹豫,点头道:“可以。”   姜明熙:“……”   她真快哭了,脸颊被无形的巴掌打得火辣辣的疼。   她的心上如同被扎了无数刀。   董任的私生子身份还没被皇上认可……不,是知晓。   三少谭晔的身份已是万民之知,他的待遇甚至不比任何一个皇子差。   哪怕是姜明熙都知道三少是屡次惹皇上生气,却依旧活得很好的人。   此时董任是比不过三少的。   纵然以后董任后来居上,碾压过三少,她也不准许云薇在她面前张狂。   她受够了前世的一切屈辱悲愤,连片刻被云薇压下去都忍不了。   姜明熙咬着嘴唇,款款向三少福礼:   “我表妹爱开玩笑,三少别怪罪她,她那张嘴就是爱胡说八道,同她一起长大的姐妹都不大相信她的话。   “她得了一种想入非非的怪病,为给她治病,威远伯府没少花银子。   “本以为她妄想症治好……今儿,她怕是又犯病了。”   “你是谁?”三少不满说道:“说话阴阳怪气的,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姜明熙:“……”   三少伸手去拽云薇胳膊,说道:“难怪你怕麻烦,不愿意出风头,往后我同你定亲,没人再敢对你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   “我娶了你后,你救下占将军惹出的麻烦,我帮你背了,麻烦找不到你头上去。”   谭晔越说越觉得娶了云薇的好处。   少女很好看,性子也很好。   虽然他几次在她面前吃瘪,被她气得跳脚,可他并不怪她。   偶尔,他被皇上罚了会想起躲着麻烦走的云薇,心头不由得酸酸甜甜,反而甜居多。   他也该成亲了!   为防皇上给他赐婚,他还是找可心又不讨厌,不在意他身份,并不会劝说他做皇子的云薇更适合。   董县令正忙着低头找下巴,没顾得上去结好三少。   原来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三少满京城寻找的少女就是云薇。   “你先等等。”   云默大步上前,挡开谭晔伸过来的胳膊,云薇顺势灵巧转身,裙角翻飞,眼眸弯弯,巧笑嫣然。   在那一瞬间,谭晔看愣了。   刚刚找到下巴的董县令耳边仿佛传来了花开的声音,嘎巴一声,好像下巴又掉了。   这回他眼睛总算是不瞎,可眼珠子也要飞出眼眶。   原来云默不是爱女眼盲,他这个女儿是真好看,整个世界都明亮了。   “你娶她,问过我没?”   云默将云薇护得死死的,面上冷声音更冷:   “小女不愁嫁,上门提亲的人很多,你别想插队,在后面排着去,只有我考察后,试了你才学品行之后,你才有资格去向她诉衷情。”   “你可知我是谁?”三少好奇看着云默,“你有何资格考察我?”   云默哼道:“凭我是她父亲,第一条,你就没过,瞧不起岳父的女婿,要你干嘛用,气死岳父好继承岳家财产吗?”   “我告诉你,想玩强取豪夺那一套,你两个爹都不敢这么想。”   三少:“……”   云默不仅气势不弱谭晔,连嘴也比三少更能怼。   本来离着云薇很近的姜明熙生生被无形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不由向一旁走出几步,远离气势爆发的云默。   云薇站在云默身边,她神采飞扬,一身傲骨骄傲。   卷毛甩了甩尾巴,亲儿子真给力,这不比看董任同姜明熙有趣多了?   不过,还缺一位。   倘若靖王也在,那就更好看了。   云薇笑道:“三少误会了,我这人不喜携恩图报,何况就算我去医治占将军,治好后,也是占将军出诊金。   “三少同占将军非亲非故,我怎好向您讨要好处呢?”   云薇向姜明熙扬起眉稍,故意问道:“你也看到了,想娶我的人得过先生这一关,排队娶我的人太多,你说的粗汉怕是这辈子都排不到先生面前了。   “打媳妇不单单是粗汉,不少勋贵子弟也会打媳妇。   “你倒是应该练习拳脚,以后同董婆子打起来也能有来有往,不至于太吃亏。   “我就不用你操心了,真若是打起来,指不定谁打谁呢,而且他得先打得过我养的卷毛。”   卷毛汪汪两声,摆出一副超凶的样子。   可它只是小型犬,浑身卷毛站起来也是毛茸茸一团,超可爱的。   卷毛丝毫没震慑力,完全不似能打过五六品高手的……狗!   谭晔心头一时有些许失落,他是真有心娶她,可她却把此事当作玩笑。   一般都是男人不守承诺,女孩子哪有拿他的承诺当作打人脸的工具?   渣女!   “占将军能付得出看病的诊金,三少完全不必以身抵债。”   云薇笑道:“何况,大夫也不会对患者提过分的要求,毕竟大夫的本职就是治病救人,拿走诊金,是应当的。   “若是非分的要求,那就是医德有亏了。”   谭晔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好似他不如诊金,“云姑娘……我……”   “别说。”   云薇将食指放到唇边,虚了一声,“我敬佩三少,因您当得起天穆王朝的良心,我才能拿您气一气我表姐,找回面子。   我知你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也不会把我说的话当真。”   云薇后背莫名有点凉,正是骄阳似火的季节不至于冷气突袭。   她再看向三少坦率且真挚一字一句说道:   “你不是我情之所衷之人,也不是我命定之人,我若是寻他不到,宁可终身不嫁,宁缺毋滥才是我对婚姻的最底线。”   “先生不介意养我一辈子吧。”   云默点点头,“有我在,你尽可用一辈子找你真正想嫁的人。”   “敢问,我能否先排个队?”   一道温的声音从谭晔身后传出,谭晔回头,大惊道:“你怎么来了?不是,你何时到的,走路都没声音吗?”   靖王穆阳缓缓从谭晔身后走出,望进云薇眸子:“给我个号牌,成吗?” 第五十八章 喜欢就说,绝不犹豫   少年浅淡的眸子坦荡真诚,唇边勾起笑容似暖阳暖人心扉。   云薇必须承认一点,靖王穆阳的颜值真是每一处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本能下意识点头,随后赶忙摇头否认:“王爷金尊玉贵,我蒲柳之姿,哪配得上您,您别开玩笑了。”   不能被少年的颜值所诱惑。   她得想到他所带来的诸多麻烦,尤其是穆阳许是同云默是对手,不死不休那种对手。   “你若是蒲柳,这世上还有花一般漂亮的女孩子吗?你不必自贬来敷衍我,我并非注重女孩子颜色的人。”   穆阳并不喜欢云薇’自贬’,哪怕是为拒绝他的权宜之言,他也不喜欢。   他极为认真说道:“而且我从不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碰得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穆阳的告白。   云薇暗暗松了一口气,闻声看去,董县令胖胖的身躯坐在地上,他仿佛双腿有点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穆阳眸子略带几分不悦,董县令后背湿透,腿脚更软了,爬了半晌,无奈求助:“云老弟,帮我一把。”   云默无奈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同董县令私交很好,万平县能有如今的平稳局面也多亏董县令对权贵不算过于巴结。   董县令官声很好,也很注重百姓民生,当然他想高升也不能说是贪婪。   入了官场,谁不想步步高升呢?   起码董县令不会弄虚作假,不会为高升而牺牲百姓。   “还不是被你闺女吓的??”   董县令扶着云默递过来的胳膊撑起身躯,低垂眼睑轻声说道:“一个三少爷就已经让我满地捡下巴了,又来一个排队的靖王殿下……”   董县令紧紧抓住云默的手臂,激动又畏惧,兴奋又忐忑,“靖王,那可是靖王啊。”   你们父女到底懂不懂靖王对天穆王朝代表着什么?   靖王肯娶云薇,你云中君还不赶紧感恩戴德的答应下来?   万一靖王醒悟过来,后悔了,不娶了,云姑娘不是错过了嫁给神仙的好机会吗?   董县令同云薇没半分关系,哪怕云薇将来嫁给靖王,好处也落不到他身上去,可他就是替云薇着急。   “我知他是靖王……”云默甩开年糕般董县令。   这老小子劲儿倒是不小,捏得他胳膊都青了,“可薇丫头说不喜欢啊。”   “云姑娘小小年纪懂个屁的喜欢?这时候正是由我们长辈拿主意。”   董县令再次靠近云默,心说,你还没做靖王岳父就躲着自己了?   这可不行!   他若是能做成靖王殿下的媒人,对他而言此生无憾了。   “薇丫头的婚事她自己做主,我只帮她筛选掉一些不适合的排队人。”   云默弄不明白了,董县令激动个什么劲儿?非要缠着他作甚?   他看了一眼三少谭晔,“有人连排队的机会都没有,还在这干嘛?”   谭晔心头又扎了一箭。   穆阳拿出笛子,手指轻轻拂过笛孔,“你都送我礼物了,为何不让我排队?”   “我错了,把笛子还给我。”   云薇暗恨自己手欠,可当时,三少等人都被皇上安排了,唯剩他一人。   她就……就忍不住了。   “送我的东西还有讨回去的道理吗?”   穆阳嘴角翘得高高的,云薇动手去抢笛子。   卷毛甩了一下尾巴,愚蠢,她这是主动投怀送抱……遇见心动的人总会不自觉做一些蠢事,男人女人都一个样子。   谁敢相信,穆阳也会在云薇面前卸去全部的伪装,蜕去清冷无为,变回了少年人该有的样子。   穆阳手臂抬高将笛子举得高高的,却是微微低头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声音罕见醇厚: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遇见想要的人,就不能犹豫,该主动时,就不能后退。”   云薇不跳了也不去抓笛子,抬头望进穆阳清澈的眼眸,“王爷还会遇见更好的女孩子。”   穆阳反问道:“你不就是最好的那个吗?”   云薇心头一热,太特么犯规了。   不仅容貌好,声音还好听,最重要是脸皮厚还会撩,这是靖王?   董县令又差一点地上坐,一个笛子就能拐走靖王?   京城的,不,天下的笛子岂不是得脱销了。   古有洛阳纸贵,今有一笛难求!   “我一生所求甚少,不在意的东西甚多,你是我……我想娶走的人,带回琅琊福地,永远藏……”   “不,你不想。”   云薇后退几步,又不忍心伤穆阳,“一见钟情太片面,你不知我深浅,我不知你长短,一切交给时间吧。”   卷毛:“汪汪汪。”   它很想给穆阳解释一下深浅长短的含义,一般而言都是男人开车,穆阳这台新车莫非要被云薇这个老司机上手了?   穆阳勾起嘴角:“好,我排第一个!”   他不能逼云薇太紧,从未想过凭着几句话就能让她点头嫁给自己,抢走带回去那更是不成。   云薇能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他是娶媳妇,不是娶一个仇人回去。   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降低脸颊同心口的热度,“你不会早就计划着排第一个吧。”   穆阳笑而不语。   “我也排队!”三少谭晔声音闷闷的,认真说道:“我不会放弃。”   “你不行。”云薇立刻摇头道:“三少别闹了。”   “为何穆阳行?我不行?!”三少指着穆阳:“你这是偏见,你了解穆阳吗?”   云薇给了三少一个你自己没点逼数的眼神,“你没靖王殿下英俊啊。”   “以貌取人,太过肤浅。”谭晔怒道。   “可你们男人不都是这么肤浅的吗?只许你们喜欢美人,就不许我注重男色吗?”   云薇笑盈盈慢悠悠说道:“三少看错我了,我就是如此肤浅的人。”   谭晔:“……”   云薇那碍眼扮丑的妆容再也无法遮挡她的美,无需绝美的容貌,谭晔的心已被她所牵引,他好像真得陷进去了。   姜明熙突然转身头也不回离开,登上马车后,她狠狠打了丫头一巴掌,“谁说要来看云薇那个贱丫头的?”   丫鬟不敢哭,不敢反驳:   “奴婢错了,姑娘别恼,往后有……她受罪的,靖王同三少都比不上厚积薄发的董公子。” 第五十九章 被云薇支配得一群人   “先赢不是赢,董郎才是最后的赢家。”   姜明熙喃喃说道:“董郎写出了静夜思,得云中君看重……我记得很清楚,一直记得他是状元郎,是首辅,是太子。”   婢女顶着红肿的脸颊附和姜明熙,“等到姑娘得意了,云姑娘同三少,以及靖王殿下都得在您面前低头。”   姜明熙决定再去看一看董任,由此她才能彻底安心,有信心等待董任厚积薄发,带给她无限的荣耀同富贵。   毕竟靖王穆阳对云薇的重视尊重给姜明熙的震撼太大了。   靖王可是当朝唯一的亲王皇子,身份比不肯认祖归宗的三少谭晔高得多。   别看三少如今风生水起,他继续同皇上执拗下去,未来堪忧。   穆阳有战功,有王爵在身,又早早退出储位争夺,以后谁做太子都不会亏待了他。   尤其是靖王那张完美无瑕的俊脸,只看着他都觉得赏心悦目,不吃饭都饱了。   姜明熙最恼恨就是这点,云薇同她记忆中不大一样了。   这就是做过首辅夫人养成的气质?   姜明熙突然杀回董家,好在董任牢记云薇的告诫,不要倒在黎明之前,此时董任正在书房中捧着书本发呆……   董任幻想着成为威远伯女婿的好处,甚至幻想着姜明熙言语透露出来的富贵前景。   云薇一番操作猛如虎,又保证董任得一个秀才名额……   他自信心爆棚,没准他中了秀才,将来又得贵人相助呢?   就算他将来一事无成,白得一个漂亮出身名门的媳妇,是威远伯的女婿,这可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姜明熙的嫁妆就够他一辈子吃喝不愁。   姜明熙站在窗边瞧见董任心无杂念刻苦用功,她不安的心彻底平静下来。   用功的董任焉能不成功?   她着实不该怀疑云薇比上辈子嫁得更好。   就算云薇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占据先机的她绝不会输给云薇!   隔着一扇窗户,姜明熙同董任各自幻想着美好的将来,彼此唇边都勾起满足的微笑。   他们两人可称为天生一对,极有夫妻相。   董老娘嗑着瓜子瞧着姜明熙,同样笑得见牙不见眼,她盘算能从好亲家威远伯府上捞到多少的好处。   姜明熙竟然说她同皇上……董任是龙种……董老娘跟谁生了儿子,她自己不知道?   一切都是姜明熙自己想出来的,同她董老娘有何关系?   万一同皇上有所牵扯,她没准能入宫做娘娘去。   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行了,提起她家死鬼时,感伤一点,悲愤一点,抹上几把眼泪,故作坚强就可以了。   很好演的。   她一个寡妇能养大董任也不是全靠泼辣刁钻,偶尔还是需要扮弱装隐忍。   她年轻时也有过姘头,那个战乱的年代,别说她只是寡妇,就算是男人活着,女人也会用身体换一些散碎银两同粮食。   在战乱的年代求生,人们的道德水准都很低,许多事做了也就做了,没人会去拿道德去批判谁,毕竟活着才是根本。   威远伯府,太夫人瞪大一双老眼,望着慷慨激昂要将姜明熙需配给董任的长子:   “你是不是坐牢坐糊涂了?董任救你出来,那也是机缘巧合了。没有淮阳王妃在后面使劲,你能在永平粮库的案子上全身而退吗?”   “你养大的女儿就不心疼?就算她只能做侧妃也比嫁给董任强。”   太夫人指着孟氏,说道:“你也不说劝劝他,跟着他以及熙姐儿一起胡闹?!”   “母亲。”威远伯躬身道:“儿子听夫人说过,淮阳王妃有意让三弟承袭爵位,她瞧不起我们,强行把熙姐儿嫁过去,才害了熙姐儿一辈子。”   孟氏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王妃娘娘终究是外人,不会全心为伯府着想。   “董公子他……眼下看起来出身低了一些,可他是读书人,皇上最重视读书人了,他得了功名,见到皇上之后,未必不能化龙。”   “化龙?”太夫人捏紧佛珠,问道:“什么意思?”   威远伯见老太太身边只有一个李妈妈,转身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道:”我本不准备说的,娘是我最亲的人,也一心为我奔走,我不好瞒着您。   董任是皇上的儿子,只是他倔强,非要堂堂正正在殿试上见皇上。”   “他可有证据?”太夫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这些年因三少的事,有不少人冒充皇上的私生子……上不得台面的人都被皇上严惩了。”   威远伯道:“他将他爹的玉佩送给熙姐后,我才确定下此事。淮阳王妃既是让三弟承袭爵位,她看不上熙姐儿,根本不可能帮我在永平粮库的案子上疏通。   “我能出来,全靠董公子,熙姐儿同我,同夫人说了许多董任的事,我相信熙姐儿,也相信董公子,能写出静夜思的读书人,必有大才。”   孟氏早已经同威远伯商量妥当,赶忙开口:“您在淮阳王府受到的屈辱,我们都为您难受,淮阳王妃不就是看咱们家不成了,只能依靠她才敢薄待您吗?”   “不,她不是……”   太夫人眸色复杂,无力辩解:“是因女侯即将回京,她得做给女侯看……”   “倘若我们不靠她,以后您在王妃面前也能有底气一些,做皇上侄子的亲家,不如直接同皇上做亲家呀。”   姜明熙显然用最为核心的荣华富贵说动威远伯,经历牢狱之灾后,威远伯深知靠山的重要性:   “万一我做了国丈,将来可就是淮阳王妃看您的脸色了。”   “……不可。”太夫人一把抓住长子,恳切道:“你不可记恨王妃,她过得也不容易,一切都是女侯逼得。”   “祖母,祖母。”   姜明熙推开门,心急火燎冲进来,“云表妹不知廉耻纠缠靖王殿下……二姑姑不守妇道相中了云中君,他们即将成亲啦。”   太夫人一个踉跄直接从炕上翻滚到地上,呆呆看着姜明熙,“你说姜氏……她再嫁了?” 第六十章 菩萨显灵了   回府之时,姜明熙便拿定主意,说动祖母将云薇同姜氏弄回伯府来。   云薇被关在伯爵府,出不了门,靖王殿下还能总惦记着她不成?   别看她在靖王面前硬气,排队不过就是云薇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姜明熙不信云薇不想嫁给靖王。   靖王登门伯爵府寻云薇,她是伯爵嫡女理应待客,同靖王的交往少不了。   她时常见到靖王,靖王没准对她另眼相看,发现她同寻常女子不一样的地方——毕竟她是重生的。   云薇勾引靖王不就是因为特别吗?   重生的姜明熙迷之自信——她不比任何人差,她才是最特别那个。   姜明熙可以做董任的妻子,也可借着同靖王交往拉拢靖王早早投靠董郎,只做靖王的知己。   前世时,云薇有过知己吗?   姜明熙不大记得,不过就靖王英俊的样貌,再有底线的女子都爱看上几眼。   她今生必然超越云薇,而且不屑于一直模仿云薇,只走云薇的道路。   大方向不错,在细节上她只做姜明熙。   她会做得比前世云薇更好,早早辅佐董郎,缓和董郎同皇上的关系,让他们父子早点团聚。   当然也要让董郎知晓,她很优秀,有很多优秀的男人倾慕她,如此董郎才会更珍惜她。   而她选择董郎也更能证明己的眼光,以及对董郎的爱如水晶一般剔透纯粹。   “也不知二姑姑用了什么手段,云中君竟然答应娶她,我听说二姑姑给云中君的儿女又送吃食,又是做衣服,送首饰的,竭尽讨好之能事。   对那两个孩子比对亲生的云薇好得多,她怕是已经嫌弃云薇这个拖油瓶,不管云薇了,这才让云薇不知廉耻……   祖母,您得出面啊,毕竟云表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同我们姐妹一起读书识字,通晓礼数,她勾引靖王殿下……这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不仅她名声全完了。   我同姐妹们的名声也被毁了,我还好一些,董公子相信我的品行,不会因云薇下贱而瞧不起我。   可二叔,三叔家的妹妹们一个个可没相看人家,她们一旦被云薇连累,让外人以为云薇勾引男人就是咱们伯爵府姜家的家风,以后几个妹妹如何议亲?   又如何嫁个好人家?祖母同母亲,还有婶娘们出门应酬,都要被人说嘴,瞧不起的。”   “瞧不起谁?”   威远伯太夫人被李妈妈从地上搀扶起来,老腰狠狠扭了一下,疼得她满头冷汗。   她只记得姜明熙带回来令自己震惊的消息,姜明熙一连串的话语,她并没完全听清楚,只是最后几句听懂了。   太夫人靠着李妈妈,眼底闪过讥讽,“熙姐儿在我面前不肯说实话,哎,我一心为你盘算,你却同我隔着心眼子。   只要我们府上出一位靖王侧妃,往后你几个妹妹的婚事,我可就不用再操心了,只会高嫁。   相反你……你同董公子一旦定亲,他如你们所说还好,倘若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有你哭得时候……世上可没后悔药啊。”   太夫人还是觉得把姜明熙嫁给董任风险太大,可风险大,收益也大。   人想攀上高枝,怎能不冒险呢?   她认认真真端详长子威远伯,长子那副豁出一切拼死一搏的决心同她年轻时倒是有几分相似。   何况,只是一个姜明熙,威远伯只有这个一个嫡女,可还有庶女……而且她不只有姜明熙一个孙女。   老二家的两个丫头很愿意听她的话,嫁去淮阳王府为侧妃。   太夫人有气无力说道:“罢了,随你们折腾去,横竖我一个一只脚迈入棺材的老太婆说多了惹人嫌。”   “祖母。”   姜明熙扑通一声跪下了,下颚抵着太夫人的膝盖,乖巧老实,闷闷说道:“您千万别这么说,您会长命百岁,见到伯府满府尊荣,我做那么多事,不全是为了自己,更多是想着哥哥们有个靠山,想着父亲不再落魄潦倒……”   她抬起一双泪眼,泪珠在眼眶转转,更显真诚同可怜,哽咽道:“祖母,我想孝顺您,不愿意见您……见您被二姑姑……欺负了。”   前世,她祖母的下场可以说是最惨的,姜氏借着女婿董任的势,没少针对太夫人,完全不顾多年的养育之恩。   “你知道什么?”太夫人脸色聚变,狠狠抓住姜明熙的胳膊,“你……你胡说的吧,你二姑姑怎会不孝顺我?她明明是兄妹几个最孝顺的人,对我千依百顺,对我……咳咳咳。”   一口痰堵住嗓子,太夫人呼吸困难,有窒息之感。   李妈妈连忙上前拍打她后背,姜明熙吓坏了,手臂也被捏得很疼,却是不敢挣扎:   “祖母,我能看到……看到未来……二姑姑表面孝顺,对您一直怀恨在心。”   太夫人声嘶力竭的咳嗽,仿佛要把肺撕扯碎一般,她咳出了浓痰,趴在床边喘息着,不可置信看着姜明熙,“未来?你能看到?”   姜明熙轻声说道:“您同爹娘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有时候我就能见到一些未来的画面,因此我才……我才怕,才会去谋算。   我真真是为了姜家好,想着一辈子父母兄弟姐妹都能好好的。”   孟氏上前说道:“母亲,熙姐儿还是孝顺您的,许是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菩萨才开恩给她看了一些事,这也让我们早做安排,避开凶险。   “我记得当初皇上不也是因为入梦而避开了凶险,皇上曾说过,没有菩萨指点,他未必肯归顺杨公,也就没有今日坐拥天下。”   太夫人靠着迎枕,低垂眼睑盯着手腕上的佛珠,她早晚念经拜佛,菩萨是不是借着熙姐儿的口给自己示警?   她虔诚拜菩萨,只行善事,菩萨怎么不亲自给自己预警,反而落到熙姐儿身上?   孟氏接过李妈妈递过来的茶盏,亲自送到太夫人唇边,谨慎小心:“靖王同薇丫头的婚事未必就能成,二姑奶奶若是再嫁云中君……那她守寡多年的名声可就毁了。”   太夫人道:“准备马车,明儿我亲自去接她回来。” 第六十一章 求求你做个人吧   姜明熙依偎进太夫人怀里,撒娇道:“我想念二姑姑了,她在祖母身边伺候着,我同娘也能放心。   “二姑姑陪着您,您也不会觉得寂寞,我娘做得再好,不如您养大的贴身小棉袄。”   “您对二姑姑和颜悦色,二姑姑什么都肯答应您,寡妇就不该再嫁人了,平白给您添堵,您为祖父都能守寡多年,二姑姑怎就守不住呢?   二姑姑看上得人还是云中君,读书人嘴巴甜,最会哄人,云中君如今不嫌弃她,以后一定会嫌弃她的,为了不让二姑姑被男人伤到,祖母得好好劝说她才是。   云中君花名在外,时常出入青楼,行放荡之举,虽然有些文名,他无功名,董郎说,他一辈子都做不了官,   我还听说他得罪了皇上,二姑姑舍弃云表妹给人做继母,我着实不忍心看她一错再错,最后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云中君?那是谁?”威远伯太夫人被李妈妈伺候着重新梳洗,问道:“他家资如何?”   孟氏隐隐听过云中君的名头,家里没有读书人,不知云默在文坛的地位。   威远伯知晓云中君,随口说道:“他就是画美人图的穷酸罢了,二妹妹再嫁他……这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他只记得姜氏很胖,唯唯诺诺跟在母亲身边伺候着,比丫鬟婆子还细致,生怕母亲不高兴。   姜氏本就不是他亲妹妹,太夫人能留下她,可不得换来她的感激。   “若是大妹妹还在,三妹妹听话回到母亲身边,母亲不用指望着二妹妹陪伴了。”   威远伯摇头叹息,“可怜我那大妹妹去得太早了,大妹妹顶顶聪慧,长得又好,不是给二妹妹寻大夫,她也不会……”   啪嗒一声,太夫人将木梳生生掰段,镜子中映出她隐晦苍老的容颜,不过一双眸子深邃有神:   “我说过不许再提当年的事,也不要因那件事怪罪你二妹妹。”   “至于你三妹妹,不是长在家里,终究和我不同心,她宁可做童养媳,也不愿意回来……就当没她这个女儿。”   太夫人警告的目光环视四周,姜明熙忍着好奇低垂脑袋听训,孟氏亦然一个听话媳妇的样子。   “别拿往事来戳我的心,我养了她这么多年,同我亲生的没区别了,我的贴己也是给她留一份的。”   太夫人捏着佛珠转动,“给她多留一些银子田产,这次我接她回来,她就是伯爵府真正的姑奶奶,你们谁敢再拿她当外人,或是当伺候我的奴才,就给我滚出去。”   孟氏心头一惊,这不是请回来一个活祖宗吗?   还要继承太夫人家产那种活祖宗!   姜明熙拽了孟氏衣袖一把,抢在孟氏开口前,说道:“祖母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二姑姑陪着你,她值得。”   她给了孟氏一个眼神,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她不在意姜氏,放云薇在外勾引男人,着实太危险了。   孟氏心不甘情愿点头,“我一定同她好好相处,把她当我娘家妹妹。”   “哼,你记得这句话就好,往后谁再说她不是我生的,直接打死。”太夫人再次强调。   威远伯敷衍般点头,一个寡妇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他叫过姜明熙询问董任的学业,又要来董任送的玉佩仔细把玩。   “是同三少的玉佩很像,听说皇上……他幸过的女人都会留下一块玉佩,不过,这块看着做工有点粗糙,玉品不高。”   “爹,董郎比三少还要大上几岁,三少的生母是富家小姐,董任的娘只是村妇,偶尔救了皇上,同皇上……况且皇上当时还是无名小卒,有这块玉佩就不错了。”   姜明熙已经脑补一出大戏,如同云薇所说姜明熙极具编写故事天赋,董任母子不必多说,剩下全靠她自己脑补。   威远伯点头道:“这倒也是,十年前谁会相信坐拥天下的人是一个地痞山贼,他的运气可真好,不愧是上苍眷顾之人,这不是老天爷赏饭吃,而是老天爷追着皇上喂饭吃。”   太夫人收拾齐整坐马车赶去万平县,在另外一辆马车中,姜明熙从孟氏口中知道姜氏只是个假千金的消息。   “我不管她是不是我二姑姑,娘务必帮我把云薇死死按在后院中,一旦靖王登门,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姜明熙更在意云薇,“小不忍则乱大谋,您眼光放长远一点,祖母说是分给她一份贴己银子,那能有多少?董郎认亲后,您想想能给您带来多少的好处?   您以后是要做皇上丈母娘的,我让董郎把矿山开采权给你,银子数都数不过来。”   孟氏眼睛亮了一瞬,“但愿你能如意,否则熙姐儿……我还是有点心慌意乱,总觉得事情怕是没你说的……”   “董郎的那首静夜思您也说好,而且他真真切切得刑部尚书夸奖,又为父亲伸冤,这些都是我亲眼见到的。”   姜明熙认真说道:“董郎比我在梦中见到的还要优秀,扬名还要早,这都是我带给董郎,等他功成名就,他才会更珍视我,信任我,听我的话。”   孟氏勉强点点头,女儿同丈夫都跟入了魔一般,她能拽住姜明熙,却拽不住威远伯。   许万一他们是对的呢?   孟氏渐渐抛开担忧,搂着姜明熙说起母女之间的贴己话,在姜明熙口中,董郎就是完美的人,无一处不好。   连刁钻泼辣的董老娘都有可爱之处。   *****   云府,云薇送走拜访过姜氏的靖王同死皮赖脸非要跟进来的三少。   她在庭院中蹲着给卷毛洗澡,盯着卷毛的下身看了一会儿,“若想活得久,还是要做太监狗才成。”   “汪汪。”   眯着眼睛享受云薇伺候的卷毛从木盆中跳出来,一溜烟跑远了,隔着一段距离怒视云薇,求求你做个人吧。   屋中,云默拿着扇子一下一下给姜氏煽风,问道:“你看靖王如何?”   姜氏放下手中的绣图:“瞧着是个雅正守礼的少年,他这脸皮比不羡要厚,薇薇最怕这点了,他看得准,观察力极好。” 第六十二章 姜氏的厉害之处   雅正端方的云中君云默不悦皱了皱眉,哼道:“他也就脸皮比我厚这个优点了,你别被他英俊相貌骗了。   他在你面前寻求表现,看起来是个正人君子,其实……”   “莫不是他在外有女子?同诸多闺中少女纠缠不清?”   姜氏透过窗户看向在外同卷毛对峙的云薇,也不知云薇说了什么,把卷毛气得够呛,嗷呜嗷呜叫声犹如狼嚎。   少女笑容灿烂又放纵,洗去伪装的容颜在夕阳下格外漂亮。   云薇的确比在威远伯府过得开心。   她还能做推手幕后导了一出好戏,又认识了许多人,不再局限在一个狭小的圈子。   姜氏从未问过云薇的打算,也不限制她出门,但是无时无刻不关注自己的女儿。   云薇甚至能排在她之前,她肯嫁给云默,除了对云默有好感之外,更多就是云默能给薇薇更好的身份。   寡妇之女到底很难听,远不如云中君爱女。   前三十年,她为得到威远伯太夫人的疼爱同认可而活,以后的岁月,她为自己,为女儿而且活。   “我虽然没打算让薇薇早嫁,想着多留她几年,相看未来女婿赶早不赶晚,需要许多时间考察其品行,以及身体状况……”   姜氏认真说道:“对云爱同云戎也是一样的,孩子们过得不好,最痛心的就是我们做父母的人,光看家世才学,绝对不成。   “不羡不缺银子,不缺名声,也不用借着儿女攀上高枝,给儿女们选择未来的伴侣更难,更该仔细,我估摸着没有两三年的考察,哪怕靖王上门求亲,我是不会点头同意的。”   云默心里热乎乎的。   姜氏对他的好自不必说,自从彼此心知肚明之后,姜氏便主动操持起他的衣食住行。   他以前没觉得自己日子过得粗糙,同姜氏一起后,他感觉无一处不舒服,无一处不雅致。   大到衣服配饰,小到只是一块桌布,经过姜氏的手都格外透着舒适雅致。   偏偏还用不了多少银子。   每次云默从姜氏身边离开,都很不舍,同时恼恨自己的婚期定晚了。   而家里的两个小兔崽子每次都眼巴巴的盼着他回家去。   别误会,不是盼着他,而是姜氏又给他们带了吃食以及用品。   云爱更是坦率说,“只有姜姨懂我。”   云戎除了打架之外对别得毫无兴趣鲁莽少年人,姜氏送的东西也总是能送到他心坎上。   蹦蹦跳跳的云戎也是云默很少见到的样子。   他们比云默更需要姜氏。   云默握住姜氏的手,“多谢,谢你待云戎云爱如同薇丫头。”   “你不也一样吗?”姜氏含笑道:“你也是为了我才疼薇薇,我亦然。”   云默嘴唇动了动,算了,就当哄姜氏开心了。   就算没有姜氏,他仍然欣赏云薇,否则他不至于让云薇继承自己的衣钵。   当然,学生同儿女还是有所区别的。   姜氏是一个感恩又善良的傻女人,云默恼恨一直薄待姜氏的威远伯府。   云默暗暗发誓等云薇导演的大戏落幕,他定要让威远伯府付出代价!   为妻子报仇,他做起来毫无负罪感,读书人遵从孔子教诲,以德服人,以直抱怨。   “靖王在女色上同皇上完全不一样,皇上是嫌弃女人不够多,不够美,荤素不忌,人妻也可。   “所以我很同情昭阳殿杨娘娘,以及紫宸殿的娘娘,她们配皇上,可惜了。”   云默坦荡交代:“靖王正应了那句话,他寻女人,都是女人更占便宜,他洁身自好,从未同女子勾勾搭搭。   不过他心机很深,外表看似雅正端方,因受过太多不公平,骨子里哪怕仍然保留几分侠气,更多则是阴狠算计。”   “进是为国为民的大侠,退则是霍乱天下的枭雄。似靖王这样的人,其实最适合的位置就是……皇位。   “偏偏他同皇帝位无缘。”   云默遗憾叹息,“我总觉得靖王会是我以后的对手,结果他没准是我女婿?!”   特么的,这感觉让云默太酸爽了。   “我明白了不羡的担心,可人活着,尽力随心而行,薇薇若是同靖王有意,我是不会为麻烦同危险阻拦的。   “他们有麻烦,能自己解决最好,解决不了,不是还有我们吗?”   云默笑了。   他自己也是不甘寂寞之人,只是因为特殊的毛病总是倒在考场上而已。   “对三少,你怎么看?”云默再次问道:“天穆王朝的良心,他品行还是可以的,就是有点……”   “没挨过现实的毒打,没失去过什么,他太年轻,太过一帆风顺,唯一的心病就是同皇上,可皇上始终是疼他的。   “皇上对女人纵有千般不好,对几个儿子都是疼爱有加,从不同儿子们生真气。”   姜氏微微摇头,“莫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过他有良心,敢于直言,其实并不算缺点,若没有三少,这世上的不平事连曝光的机会都没有。”   云默竟然被姜氏说动了,渐渐扭转对三少的不良印象,问道:“你对三少印象不错?”   “我怎么想不重要。”姜氏抬起手点了点蹂躏卷毛并笑得开心的云薇:“她选谁,我就更欣赏喜欢谁,自己的女婿当然得自己疼喽。”   当当当,敲门声响起,初晓连忙去开门,打开大门后,见到面前一长串的马车,她愣住了,“你们找谁?”   从马车上跳下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身姿矫捷,浑身上下收拾得很利落,挤开初晓,大咧咧又爽直高声喊道:“闺女,我来啦。”   初晓愣住了,随后又冒出一对相貌英俊一般无二的少年。   其中一眉梢有红痣的少年瓮声瓮气说道:“这就是天仙妹妹住的地方吗?有点太小了,咱们带来的东西未必装得下。   “听二姨婆说,那妹妹可美了,你不许同我抢,咱娘说了,娶到天仙妹妹,就准我行走江湖,拜访名师。”   另外一位撇了撇嘴,“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你长相还想配天仙妹妹?”   “老哥,你在骂你自己癞蛤蟆,你知道吗?”   少年笑嘻嘻:“咱们是双胞胎啊。” 第六十三章 可爱的亲人们   两位英姿勃发的少年互相斗嘴,脚下没有停留,随着已经进门去的老太太迈进在他们眼中看来很狭小的宅邸。   初晓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眉梢有红痣的少年看了她一眼,“呦呵,长得挺好看,我就说嘛,只有咱家的丫鬟最有特点的丑,你叫什么名?”   “初晓。”   “好名字!”   少年抚掌道,“比棒槌姐姐同铁锤姐姐的名字好听多了,我说咱娘起名废,结果爹爹提着鞭子追了我八条街,还扣我半年的月钱,那段日子我比黄花菜都苦。”   先一步进门的少年回道:“活该,整个川蜀都知爹是耙耳朵第一名,你还敢说娘不好,爹已经手下留情了好吗?   你今日嫌弃棒槌同铁锤,以后你还想不想吃吃饭了?   “惹恼她们两个,你难道只吃娘做的饭菜?我觉得爹会感激你帮他的,咱娘除了起名废之外,还是厨房杀手,顺便说一句,就是做双袜子都是一个大一个小,只有爹敢穿出去。”   “那是敢穿吗?是不穿不成好吗?”眉梢有红痣的少年笑道:“老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咱娘身边的丫鬟都是识字的,反正比咱娘认字多,每次京城来信都会写一些……”   “菜谱?”   “没错,铁锤姐姐就是照菜谱做的,你猜……”   两个英俊少年对视一眼,立刻喜笑颜开,撒腿飞奔,连天仙妹妹都抛到脑后去了,成亲哪有干饭要紧?   他们嚷嚷道:“干娘,干娘,您可爱的大虎,二虎来了。”   “麻辣兔头,夫妻肺片,宫保鸡丁等等必须安排上,大虎二虎绝对能给你吃干净了,我们不嫌弃多。”   初晓期求助般看着云薇,“姑娘……”   不是她拦不住,而是这对搞笑的兄弟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这些话传到他爹娘耳朵中,他们真不会被打死么?   云薇低头看着摇晃尾巴的卷毛,“他们什么来路?我娘的干儿子吗?”   卷毛晃晃脑袋,汪了一声。   他只负责云默的剧情,谁知道那个鬼丫头写了些什么。   他从来不看以女人为视角的书,能知道姜氏还是因为……算了,想多了都是泪!   他落到今日这步田地,还不是都是女读者们威胁男读者闹的。   所以说,千万别得罪女人!   特么下手太狠了!   屋子里的姜氏听到外面的动静,看到来人后,按了按太阳穴,“不羡还能多收几个学生吗?”   云默道:“他们是……”   “我有四个干儿子,这是其中的两只虎,还有两只熊,熊大同熊二我估摸着应该过两日就到。”   姜氏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是高高扬起,“三年生四娃,也只有她能做到了,又赶上每次都难产,两虎两熊都是……都是我接生下来的,我想不认下干儿子,都不成呢。   “他们夫妻恩爱异常,后来还是我看遍了医书才找到了行房不生孩子的方法,否则我那位好妹夫啊,眼睛都得哭瞎了。”   “为何?”云默很少见姜氏活泼,心头怜爱,问道:“他忍不住吗?”   “不,是我妹妹忍不住,总是勾引他!”   姜氏轻笑,“弄得他整日火气旺盛,就怕自己忍不住同妻子亲热,再来个双胞胎,虽然我妹妹是童养媳,但是他真的很疼她,极为在意她。   每次妹妹生孩子,哭得最厉害的就是妹夫了,犹如水漫金山一般。”   姜氏眸光盈盈,云默心头一颤,莫名有点紧张了。   “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也不会有两个相同的人。”   姜氏轻轻拍了拍云默的胳膊,“不羡做自己就好,不必学我妹夫,而我也不是我妹妹,她喜欢的,未必我就要拥有。”   云默并未觉得轻松,而是肩膀上负担更重,比较还能分个高低,最怕是不比啊。   “闺女。”老太太进门后,上下打量姜氏,拍着自己的大腿,“我可怜的闺女啊,老天爷开眼了,你总算是离开了狼窝。”   老太太嗷嗷哭,中气十足,嗓门能压过唢呐:   “不是你在信上说,你过得很好,三闺女早就提着菜刀杀回京城了,我同你说啊,你妹夫长进了,在川蜀做生做得很大,银子赚海了去,川蜀王……都要宴请他,还给了他一个提督什么的官。   “不过川蜀最近有点乱,三闺女说,你让他们进京,离开川蜀,三闺女最听你的,立刻变买了田产一家搬来京城。   “我惦记着你,让大虎二虎陪着我先行一步……我瞧着这地方有点小,过两天咱把隔壁都买下来。”   云默道:“不卖。”   “啊。”老太太眼泪还挂在脸上,叉腰道:“还没有我王家买不到的东西!还有我骂不过的人,我在川蜀住了十多年,京城是不是……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想当初,我可是从村头骂到村尾,没有一合之敌。”   “二姨别生气。”姜氏开口,“隔壁也是咱家,我会收拾出地方让三妹妹一家住下。”   老太婆眨了眨眼睛,一拍大腿,仔细打量云默,一根头发丝都不带忽略的,看得云默头皮发麻,恭恭敬敬行礼,“在下云默,字不羡,见过……二……”   “哎呀呀呀,真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别怪我眼拙哈。”   老太太一把抓住云默,笑得脸上一堆的褶子:“好,好,好,你叫我二姨就好,我是闺女的亲二姨,虽是同三闺女一起走了,可论亲疏,还是闺女最亲。”   她拽着云默凑到姜氏面前,后退一步,上下打量姜氏同云默:   “般配,太般配了,我早就劝你改嫁,三闺女给你找了不少好人家,可你左一句不肯,又一句不愿的。   原来你眼光高啊,自己找得果然香!   “他长得这么好,同说书先生讲的儒雅……什么人如玉,横竖闺女领他出去不丢人呐。”   “大虎,二虎,还不过来拜见干爹?”   老太太冲着外面吼道:“快点,必须把名分定下来,要不然你们干爹可就跑了。””干爹!”   一模一样的两少年扑通跪倒,一人一个抱住云默的大腿,“我可想死你了。”   云默:“……” 第六十四章 打脸第一弹   被七八岁的小孩子抱大腿,云默还能面不改色,倘若小孩子可爱能捏一捏脸,夸奖几句。   如今他被十七八岁的少年抱大腿,尤其是这对一模一样的少年力气极大,跟小牛犊子似的,云默真的只是个柔弱的男子。   这对熊孩子不仅抱得紧,还不停的摇晃,干爹干爹的叫着。   云默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从袖口中淘出几张银票塞给这对少年,说了一句:“乖,我不走,绝不走。”   少年喜滋滋接过银票,看到上面的数字,笑得只见牙不见眼,随后又眼巴巴看着云默。   无奈之下,云默又拿出两个玉佩递过去,如此少年们才放开手,其身后恭恭敬敬向云默行礼:   “多谢干爹,不过话说前头,干爹对干娘不好,我领着两只熊哥把你揍成咸鱼干!”   云默:“……”   姜氏妹妹家的孩子都这么说话而没被川蜀人打死吗?   川人真是好脾气呀。   “干娘,我们想死你了!”   两兄弟威胁了云默,又得了好处,热情同姜氏表达思念之情。   “每次我们闯祸,我娘就说不要我们了,说打包送去给你养。”   “就是,就是,我娘从六岁起就嫌弃我们,熊大哥同熊二哥还在旁笑,他们比我们好到哪去?闯祸都是一起的,干娘千万别被他们骗了,比起两只虎,那两只熊更狡诈,可擅长甩锅了。”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狠狠告状,最后表露真实心意,“干娘往后做饭,别给那两只熊吃,他们不配。”   姜氏摸了摸大虎脑袋,又摸了摸二虎耳朵,欣慰道:“你们长这么大了,以前妹妹来信时总是说你们……身体弱,我……还担心你们长不高,看来我的方子还是有点用的。   按说你们依照方子保养的话,不至于打不过两只熊呀。”   王大虎说道:“打得过,但是他们会装柔弱,然后娘就提着菜刀追我们啦。”   王二虎委屈道:“我娘做菜难吃极了,可提着菜刀追杀我们做得可麻利了,干娘就该给两只熊哥补身子,省得他们总是用下作的手段。”   姜氏眼角的笑纹都在加深,云薇很少见姜氏似今日这般高兴,这两只虎怕是她的大敌!   “好,我只做给您们吃。”姜氏抓住两只虎的手腕,暗暗把了脉,眉头更是舒展开,“好,好,底子打得不错。”   “薇薇,赶明儿请靖王殿下来试试他们,根基已经打牢,他们没准能一日入二品呢,虽然他们不是天生的天眷神子,但是后天弥补足以补天道之损。”   “娘,我同靖王殿下不熟。”云薇莫名有点心塞,“您没看到我都是躲着靖王走吗?”   卷毛蹲在云薇腿边,佩服得看着姜氏,真是能用一切可以用的人,女婿先不认,不过靖王殿下羊毛得撸。   偏偏靖王殿下会很高兴的。   姜氏反问:“为何要躲着走?是你不喜欢靖王殿下吗?”   云薇不知该如何说,不喜欢,有点假了。   “你若真想躲麻烦,就不会让靖王入门来拜见我了,人活一世,不该为怕麻烦而躲麻烦,迎难而上是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你有能力解决掉那些麻烦,不是吗?”   “可是会很累人的。”云薇喃喃说道,“我不愿意过得那么累!”   姜氏笑而不语,“算了,你继续想去吧,两只虎受靖王殿下之恩,往后他们也可助靖王殿下一臂之力,武道入品的事,我还真不懂,不羡也不知道。”   云默脸一红,“我是文人!”   “恩,不羡才盖当世,不屑同武将为伍。”   姜氏眼神真挚,安抚了云默受伤的心灵:“不过对云戎,他字名止戈,我知不羡之意,可有实力才能止兵戈之事。”   云默很高兴找到了灵魂上伴侣,不仅是在生活中,姜氏给他很舒服的感觉,在精神上也能同他共鸣。   尤其是姜氏长得好看,简直太完美了。   “先让两只虎开启武道,然后再让薇薇帮忙解决云戎的小毛病。”   姜氏鼓励般看向云薇,“这事你应该擅长,我是没有办法了。”   云薇点头道:“好。”   即将是一家人,她自然责无旁贷。   姜氏勾起嘴角,云默欲言又止,最终怜悯看着落入坑中的云薇,期望薇丫头知晓此事难办之后还能如此有信心。   连姜氏翻边医书都无法解决的小问题,云薇真的可以吗?   就在此时,大门再次被敲响,这回是淘妈妈去开得大门,不大一会儿,淘妈妈面色不好进门禀告:“太太,是伯爵府太夫人,同夫人到了。”   屋中热闹的氛围在这一刻降到冰点,两只闹腾活泼的虎面色冷峻下来。   两只虎自然知晓伯爵府是谁,太夫人是他们的嫡亲外祖母。   然而娘亲没少在他们面前说伯爵府的坏话,对伯爵府,他们从来就没任何的好印象,欺负干娘的人都该被打死!   姜氏笑容渐渐敛去,并向投来关心目光的云薇轻轻摇头,声音:“微微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云薇摇摇头,“可我担心你心软,被他们说动了。”   姜氏起身缓步向外走去,声音飘渺悠远,“薇薇见过谁把丢掉的,不值得的东西再捡回来的,我一直很期待薇薇替我报仇,指导的那出戏坑死他们。”   姜氏后一句话没说,她也是个小心眼,爱看热闹的人。   云默整了整衣冠,俊美雅致,轻声问道:“薇丫头,我有一难题,你娘太强,是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云薇差点笑出声,“咳咳咳,云先生自信点,您的高光时刻还没到。”   云默入官场后就如同开了挂,神挡杀神,佛挡灭佛,据说留下一句话——天不生我云不羡,天穆万古如长夜。   云薇喜欢此时的云默,而不是因为儿女被祭天,满腔恨意的那个狠辣阴绝的大权臣。   威远伯太夫人主动下了马车,看了庭院一眼,略带几分轻蔑,然而当她瞧见一车车的箱子往庭院里搬时,手指抖动了一下。   四个壮汉才能抬起的箱子中定是有不少的好东西,总不会里面装得都是砖头,壮汉没注意,箱子落地裂开,箱子里面铺了一整层的银锭子! 第六十五章 打脸第二弹   纯度极高的雪花银锭子哪怕在夕阳下都刺人双眸。   威远伯太夫人不自在眯了眯眸子,手中的佛珠捻动的速度更快。   她虽是有超一品的伯爵夫人诰命,见过大钱的人,但是很少见过银锭子堆砌成山。   倘若这些银子是她的……她在女侯面前是不是能挺直脊梁,是不是不至于再让淮阳王妃看她如同看一个打秋风的外人?   而这些银子足够给她长子同次子活动出一个实权官职了。   长子次子争气,她不至于再被隔壁威武将军的太夫人嘲讽。   如她们这个年岁的老太太已经不比丈夫,而是比儿女是否出息争气,孙子孙女婚配是否是体面人家。   这也是她不看好董任同姜明熙的原因,不管董任将来如何,眼下她真不想被隔壁再嘲笑个半年了。   李妈妈眼睛看直了,轻声说道:“咱们找错地方了吧,二姑太太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孟氏紧紧抿着嘴角,好想要!   第一次觉得把姜氏接回去当祖宗供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行人中,姜明熙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人,她不是不想要银子,傻子才嫌弃银子。   不过,她是重生的,对比银子等身外之物,她渴求不高。   当然若是银子能归她,她也是欢喜的。   “银子买不来官位,买不来皇上的器重,买不来权倾天下!”   姜明熙清冷的声音传入太夫人同孟氏耳中,孟氏心头一颤,冷静了几分。   “有钱人也需要官员庇护,我就没听过朝廷大员缺银子用的。”   姜明熙加重了语气。   在前世她看到云薇身上穿戴哪怕是极小的一块宝石都是价值连城。   当时云薇还不是太子妃,也不是皇后,她就是一个首辅夫人呐。   她不能在云薇面前丢人!   这是她除了嫁给董任之外,最后的坚持倔强了。   李妈妈得姜明熙暗示,上前询问忙碌搬箱子的壮汉,“这可是云府?”   壮汉操着一口外来口音,道:“是不是云府门口不是挂着匾额吗?京城还有不识字的?”   “少说废话,快点搬东西,太太交代过了,千万不可轻慢二姑太太。”   李妈妈心思转动,“听口音,你们是川蜀来的?你们的太太是不是姓姜,出自威远伯府?她所嫁之人是不是姓王……”   “呦呵,这不是李妈妈吗?”老太太从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一群人,“多年不见,你可是老多了,是儿女不孝呢,还是没银子保养啊。”   李妈妈果断退到了太夫人身边,眼前这位曾经指着太夫人骂了整整一个时辰,骂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太夫人都只敢在她走后说一句,泼妇,无知。   她还记得惨败后被齐老太太支配的恐惧,不敢上前找骂。   威远伯太夫人有心踢死李妈妈了,你口口声声对她忠心耿耿,真正用你的时候,你倒是上前……顶一顶,怕一个村门口的老太太作甚?   往日李妈妈不是挺能说的,口舌伶俐的很。   孟氏不知这位面向有点刁钻又泼辣的老太太是哪位,衣衫打扮倒是出身富贵,不敢让人小看。   可老太太张口就往人心口扎刀,又不似个好对付的人。   她理智选择不言语,低眉敛目,并给了姜明熙一个暗示,老一辈的恩怨,不是她们小辈插嘴的。   姜明熙也想让祖母得个教训,省得祖母看不起董任,乖巧站在一旁。   太夫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一如即往的利落,茹姐儿可好,她离开我已经许多年了,每年也只有在送年礼时记得给我一封书信。”   “好,好得很,我茹姐儿的相公那可是川蜀首富,家里银子海了去的,够养活你们府上的三辈子啦。”   老太太姓娘家姓齐,一辈子也没嫁过人,就冲她那张嘴,也没人敢娶她。   齐老太对着壮汉们道:“口说无凭,把箱子都打开,咱们得让高高在上的太夫人看清楚了,茹姐儿自己寻的丈夫就是好,能赚钱,还疼茹姐儿。”   “是,二姨太太。”   壮汉都是王家使惯了的,知道眼前最烦加个老字,不敢叫老太太。   他们麻利将留在门口的箱子,以及已经搬进院中的箱子都打开了。   金银黄白之物差点晃花人眼,上等的绸缎蜀绣,珍贵的人参都是极大一株,却好似不值钱一样堆在一起。   鱼翅燕窝,鲍鱼猩唇都是论箱子装的。   太夫人绷不住了,“茹姐儿……她这些都是她的?她把这些东西都送人了?”   齐老太弹了弹衣袖,“当然是送给我闺女的,闺女可不是外人,那是茹姐儿的姐姐,几个儿子的干娘。   堂堂威远伯爵府不会是连这点不起眼的东低都惦记着吧。”   “幸亏茹姐儿没被你养过一日,否则哪能嫁给王女婿?你心术不正,害苦了我闺女,逼她嫁了个短命鬼,真不怕老天爷将下一个雷劈死你啊。”   “胡说,你让她出来说,我可曾逼过她?姜……姜……”   姜氏轻轻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只虎,又摸了摸云薇脑袋,抬眼看了云默,以前她只是独自一人带着女儿艰难求生。   一转眼,她身边已有了许多支持并想着保护她的人。   以前的求而不得,如今她已经明白对无心之人,纵然付出再多也得不到真心。   姜氏走到门口,扬起脸颊,福礼道:“您叫我吗?”   孟氏眼珠子差点飞出眼眶,不是声音熟悉,她绝不敢认眼前端庄娴雅,五官精致的妇人竟是曾经痴肥的寡妇。   太夫人神色大变,老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指着姜氏,“你……你……你瘦了?!”   怎么可能会瘦下去?这么多年的药不是白吃了?   “你怎么可以糟蹋自己的身子?我早就说过了,你胖一些才能长寿,这几日我不在,你是不是没按……没好好吃饭?这可不成,大夫说过了,你得多吃,才能弥补元气!”   “是弥补元气,还是因我身中奇毒?”姜氏笑容婉约,淡然道:“何必呢?你为何要来这一趟呢?我们各自安好,不好吗?” 第六十六章 打脸第三弹   因中毒而肥胖?!   云薇眼底几乎喷出火来,熊熊燃烧的火焰恨不得烧死端坐在姜氏身边的威远伯太夫人。   曾经,她导戏时只为报复姜明熙,牵扯到无辜的威远伯府,她略有心虚的。   她到底是在法制健全的时代长大的人,不曾做过祸及满门的事。   她早已养成的三观同古代女孩子重生后恨天恨地完全不同。   可是她想到原主也算是被威远伯府的一群人逼得同她交换人生,她的愧疚心也没那么大。   姜明熙带着整个伯爵府作死,她还能去拦着不成?   她又不是真正的圣母白莲花。   今日,她才明白,养出姜明熙那样自私的人,整个威远伯府怕是没一个是干净的。   “娘,您明明有不俗的医术,为何不去解毒?”   云薇也恼恨姜氏,“你就那么缺少母爱吗?您也不看看,她……他们配做你的亲人吗?一群黑心的东西,即便他们疼你,我都觉得恶心!”   姜氏抬起平淡的眼眸,轻笑道:“你娘是凡夫俗子,有时爱钻牛角尖,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拥有。   “有些人是天眷神子或是生而知之,而你娘我呀,只是个普通人,也不够聪明,我有今日,也是一次一次跌倒后爬起来的伤痛,熬夜苦读换来的。   我嫁给你爹之后,才有机会看到医书,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   我曾想过去问一问她……为何要如此对我,可想到我只是个冒牌货,他们给我一口吃的,在战乱年代,庇护了我们母女,我想着,胖一点也好。   否则就我这样子……也等不到不羡。”   云默心头宛若被狠狠插了一刀,控制不住站到了姜氏身边,抬起手搭在姜氏肩头,几乎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掌心的热度慢慢传入姜氏身体里,温暖她伤痕累累的心。   姜氏扬起绝美的脸庞,轻笑:“受过的苦,让我成长成如今的模样,不羡喜欢吗?”   “我心疼死了!”云默坦率道:“我宁愿你……你不曾受过这些不公平,你若是嫁给旁人,我会把你夺过来。”   姜氏笑颜如花,轻轻靠在云默身上,“那以后,就请不羡保护我这个可怜又柔弱的女子了。”   云默仿佛发誓一般,“义不容辞!谁也别想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你半分!”   卷毛汪了一声,亲儿子果然又中计了。   明明云默可以从容面对各色女子的勾引而不动心的,真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   他亲儿子不仅在仕途上犹如开了挂,对女人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虽然没有三妻四妾,但是云默并不孤独。   他的开车技巧绝对纯熟,各色女人都给云默安排上了。   男频文嘛,又是古代背景,少安排几个女人,也不符合历史背景不是?   可看如今的样子,以后云默官做得再大,也是个妻管严!   孟氏见到云默那张帅脸,那浑身透出来的优雅从容完美仪态,再加上姜明熙在马车上为她科普了云默在文坛的地位,以及家里有矿的背景后,孟氏心态崩了啊。   发福又好色平庸的威远伯连云默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云默不是不能为官,而是不屑同官场同流合污。   皇上同大皇子等人几次相招都被云默拒绝了,威远伯呢,若无大朝会,他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户部一个无品小吏都敢给威远伯甩脸色看,至于文坛盛会……威远伯爵进不去门,还曾被文人狠狠羞辱过一番。   孟氏恨不得把姜氏从云默身边拽走,她自己取代姜氏……她得不到,姜氏又凭什么得到?   “中毒?我怎么不知道?”   缓过一口气的太夫人毫无心虚愧疚之色,“你同我回府,咱们查清楚到底是谁干的,把下毒破坏我们母女之情的人找出来,我亲自动手打死她。”   姜氏唇边勾起嘲讽的弧度,“你今日来是让我回去,再去如同丫鬟一样伺候你?”   “你怎么这么说?”   太夫人捂着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声音颤颤巍巍:“谁又在你耳边嚼舌根子了?对,你不是我亲生的,小茹离开后,我曾经怨过你,你大姐姐为你死在外头,我一时是……是对你有恨的。   我们虽然不同血脉,到底你是我养大的,我这些年早就被你的孝顺所打动,一直想对你好,可你也知道,我这人不善言辞,面冷心热,我发誓……从未把你当丫鬟。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来之前同你几个哥哥都说了,往后我的家私都留给你。   人呀,只有失去了才懂得可贵,以前是我眼瞎,不够珍视你,从你离开伯府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您可不得想我娘吗?您是无时无刻不想我娘过得好吧。”   云薇一边笑,一边鼓掌,“就冲您这一番唱念做打,不去唱戏可惜了啊,哎,天穆王朝少了一位老旦,没人能欣赏你的唱戏。   “要不,我给你在京城摆个台子,让你去唱戏,把你对我娘想说的,该说的,向京城百姓说清楚,也让百姓瞧一瞧,我娘到底有多对不起你。   你这位被换了女儿的受害者到底有多无辜。”   太夫人面色通红,这年代戏子是下九流,她浑身颤抖看向姜氏,“你就看她如此……如此欺辱我?”   姜氏淡淡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吗?您也知道,我就是个柔弱无能的寡妇,指望着薇薇过日子,哪管得了她。”   云默补刀:“搭建戏台的银子我出了,不收百姓的钱。”   云薇目光扫过太夫人等人,轻笑一声:“这点银子我还出得起,我娘也是有钱人呐。”   “闪开,闪开。”   齐老太端着一个有磨盘大小的铜盆冲进来,使劲向太夫人扬去。   太夫人见齐老太本能躲闪,脚脖子被两颗石子击中,她以一个狗吃屎的标准姿势倒在孟氏等人脚下。   一盆烂菜叶,臭鸡蛋,脏水混合物一点没浪费,太夫人承担了大半,剩下一小半都泼在孟氏身上。   齐老太叉腰道:“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就是要脸,对不要脸的人还讲什么道理,泼脏水就完了,骂就完了!” 第六十七章 骂人的新技巧   骂就完了!   “姨婆说得好,大赞。”   云薇方才她是没落下风,狠狠嘲讽了太夫人一顿。   言语的内涵嘲讽远不如这盆脏水解气,卷毛汪汪了两声,它亲眼见到两只虎弹出了石子。   两只虎的道路是越走越宽了,没准不用被人围攻至死,至亲之人一个个离开才是姜氏彻底踏上黑化道路的原因。   “同心存良善的人讲道理,和黑了心肝,烂了肠子的恶人讲道理,不过是……对狗弹琴罢了,这时候需要是打狗棒。”   “姨婆,是对牛谈琴啦。”王大虎开口显摆,他可是读过书的。   “她能同牛比?牛可是好出畜生,又会耕种,又能吃肉,性情温顺,刻苦耐劳,你看看她配做牛吗?”   齐老太识字比二闺女都多,骂人也需要与时俱进,增加点新词汇啊。   否则你以为骂遍天下无敌手那么容易?   卷毛下意识汪汪两声,狗招惹谁了?   威远伯太夫人养尊处优多年,如今一身的馊臭味,头顶上还顶着几片烂菜叶,她差点被气味熏晕过去。   “你……你泼妇!好大的胆子,我是朝廷潮品诰命夫人,你不怕官府抓了你去?”   “怕?你都不怕,我怕什么?!”齐老太跺脚踩在地面上:“我巴不得去官府,好好把你这些年做的事宣扬出去。   而且你自己主动来云府,来我闺女家,还想把我闺女拐走,又要夺走小茹给闺女的银子绸缎,你这是盗窃啊。   纵然你是伯爵府太夫人,也不能违背刑律,我倒要看看你们伯爵府是不是能一手遮天,不顾王法,敢让官老爷违法判决我有罪。   一旦官老爷敢判我有罪,大虎二虎……你们就去找谭三少,他可是有良心之人,绝不会眼看着我这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太婆含冤入狱。”   云薇差点笑出声来,三少的名声已经传得这么远了?   “谁偷你东西了?”   又来了,又来了,当年太夫人就被齐老太一番话彻底绕晕过去,没能强行留下亲生女儿,只是对姜氏不肯撒手。   时隔多年,她觉得自己行了,一旦同齐老太交火,证明她依旧是个妹妹。   “防患于未然,你没听过吗?一旦你偷东西,那就晚了,从你进门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银子,贪婪无耻明晃晃的,只有眼瞎的人才看不到。   何况我没打你,只是泼了一盆脏水而已,你看屋子里这么多人,脏水怎能就往你身上去呢?你该反省一下,是不是坏事做多了遭了报应。”   太夫人被气得面无人色,李妈妈也是一身脏污,小声说道:“哪有往屋子里泼脏水的?”   “我乐意啊,我闺女不反对,我想泼就泼,况且恶客登门,还指望着好茶好水招待?你们怕不是想屁吃。”   李妈妈连忙低头认输了。   “你们,你们是我嫡亲的外孙子,你们就看着我被一个泼妇欺负?”   太夫人对着两只虎道:“你们舅舅是威远伯,以后你们在京城就是勋贵,高于商户一头,别看你们爹现在有钱,可在京城未必吃的开。”   两只虎中的二虎笑容灿烂:   “我只认娘,不认你,娘同我们说过,干娘是好人,至于你是不是我们亲外婆……还很难说,你同我娘一点不像。   当年的事一切过巧合,我娘从不以伯爵府千金小姐为傲,你以为给我娘千金身份,我娘就会感激涕零并嫉妒仇视占据她身份多年的干娘为敌?   “就算她们真是被交换了,我娘同干娘都是无辜的,该怪罪得是你,你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丢了,又认不出亲生儿女,你的罪孽更重。”   姜氏闭上眸子,靠在云默怀里的身体微微颤抖,再不计较,一些事情还是会狠狠的伤到她。   云默一下一下温柔轻抚她的后背,别怕,我在,无声传递着心疼同怜惜。   王大虎见机灵鬼老弟抢了先,一会儿干娘感动了,会不会多给老弟几块肉?   这可不成!   王大虎将桌子上摆放的点心塞进弟弟口中,对不住了,为了吃到干娘的饭菜,这时候同胞之情该抛就要抛。   王二虎被噎的发不出声,王大虎紧跟着说道:“我听说到了京城才知官小位卑,一板砖下去能砸死十个贵人,其中官员占五个,勋贵四人,只有一个普通百姓。   在巴蜀我听过京城不少勋贵的封号,安国公等等榜上有名,敢问你威远伯爵排名第几?   这次入京,爹爹给我们不少拜帖。”   王大虎从怀里掏出一叠拜帖,一张一张念:“安国公府,刑部尚书程大人,三少谭大人,哦,还有一张是给三皇子殿下的,上次我爹在巴蜀帮了三殿下一些忙,三殿下太客气了,总是邀请我爹入京一叙。”   威远伯太夫人脸都被打肿了,在京城待了多年,这些高官显贵,威远伯从未得到过一张帖子,唯一能出入的只有淮阳王府。   云默看着帖子,王家涉入朝廷太深了,自身又太有钱,未必就是福气。   等王老爷上京,他得同连襟好好谈一谈,如何保住万贯家财,阖府平安。   云薇恰好也看过来,同云默心有灵犀一般,云默笑得放纵,而云薇头皮发麻,麻烦真是一波接着一波啊。   “你……”太夫人只能求助一般看向姜氏,“你也不管我了吗?”   齐老太养足了精神,高声道:“呸,不要脸,一向都是当娘的护着女儿,你脸比天都大,比城墙厚,既算计我闺女还要吃她的血肉,你当我闺女傻,被你几句话就同真心心疼的她人为敌?为你拼命?   我闺女比你聪明一百倍,以前她是不同你计较,而且别拿你养大我闺女当作恩情,小茹没吃你家一口饭,没用你一钱银子,她省下那份足以养活我闺女了,到底你生了女儿,不需要养的?”   “我闺女用三十年还清了,你别想着再占她便宜,孝顺,也得分是不是人,你算计她时候,没想过她是你女儿,如今也别指望着她再帮你啦。” 第六十八章 云薇的套路极多   齐老太狠狠啐了一口浓痰,威远伯府的太夫人几乎被生生气昏过去。   她死死咬着舌根保持住清醒,因为她明白,自己一旦晕厥被,身边的孟氏根本不是那个死老太婆的对手。   万一局面失控,她无法承受后果。   今日她无法带走姜氏……以后就更难做到了。   她再看姜氏清秀典雅的容颜,心如针扎火烧。   “当年,我是没办法才将你嫁去云家,我知道你怨恨我,可是我但凡有一点办法……”   “你不会以为事到如今,我还在意你?我身边有许多疼我,敬我,爱我的人。”   姜氏看着太夫人,轻笑一声有些许的得意:“你以为嫁去云家,我无法反抗,我若不是提前见过云郎,知晓他才情品行,我怎么可能同意?   “就算云郎不长寿,他也比你给我对其余选项好得多。   一家父子经常玩一个女人,一家虐待妻子,逼疯了好几人,还有一人有才有貌,家世很好,可惜却是个断袖。   你不会想到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能打听到这些消息,一如你不会相信在你面前唯唯诺诺的痴肥寡妇在外经营着不小的生意。   你最近生意不顺,都是我干的,赔了不少都银子吧。”   太夫人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一直自诩把姜氏玩弄于股掌之中,谁知道她才是小丑!   难道这就是遗传得来的天赋?!   姜氏眼底闪过一抹痛处,说出唯一内疚的话语:   “你觉得我这辈子只能活在大姐姐的阴影之下,怀着对大姐姐的愧疚去加倍孝顺你。   “我从未后悔过嫁云郎,他虽然身体不好,不得长寿,但是他留给我薇薇,我此生唯一的女儿!   “并且他将云家最宝贵的财富都留给了我,成亲三年,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云家给你留东西了?”   孟氏诧异说道:“你在伯爵府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可是一两银子都没出过,当日你抱着薇丫头回府,只有一个小包袱,随身银子不超过百两。   云家那点田产店铺不不都被亲族夺了去。”   “云氏一族的财产本就是他们的,难道你等着我带这些回伯爵府,好便宜你们吗?”   姜氏嘴角勾起:“不放弃田产店铺,我如何能平安带走薇薇?其实我是有法子既带走钱财,又带走薇薇的。   但是我不愿意便宜你们,就是要在伯爵府白吃白喝养大薇薇,暗暗赚钱,攒下千万家底给薇薇做嫁妆。”   孟氏指着姜氏,看向云默:“这等无耻狡诈,又惦记前夫的女人,你还把她当宝贝?云先生,你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你可是名震文坛的云中君,往来都是皇孙公子,大儒名士的,你不嫌弃她给你丢脸吗?”   云默眸光依旧深情,温柔似能掐出水来,“我竟然不知长情是一种罪过,那人陪她三年,我有三十年,四十年的时间,有一个人比着,我只能对她更好。   至于丢人的事?就我夫人这绝色之容,高雅的气度,非凡的才情,我只有被皇孙公子,大儒名士羡慕嫉妒的份。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防着她被人抢走。   我娶她,绝不是她高攀于我,而是她下嫁,明白吗?没有我,她也不愁嫁,我可是从威武将军手中抢先一步抢走了她。   我得活着,好好活着,否则我怕我一死,她又要嫁人了……”   姜氏狠狠在云默腰间捏了一把,嗔怪的眼神看得云默心头痒痒的,回去怕是又要洗冷水澡了。   云薇嘴角笑容僵硬,别说,云默的预感还是挺准的。   她可不觉得威武将军会轻易放弃,毕竟最近,她没少见威武将军府上的人来找姜氏。   不是讨要方子,就是给姜氏送书信,下一次怕是要威武将军直接出面了。   “威武将军,你同他何时……”孟氏嘴唇颤抖,怎么一个个尊贵的男人都看上姜氏?   姜氏说道:“其实这要感激早逝的大姐姐,因为她为我去寻大夫出了意外,我就想着若是我懂医术,能治好自己的病,大姐姐也不至于……”   “你就为这孝顺她?!”齐老太不乐意了,“当时你只有六岁,年岁小犯错都会被原谅,可你明明没有犯错啊,你都病得糊里糊涂的,又不是你求着你大姐姐去请大夫。   做出让你大姐姐出门请大夫的决定的人是她!”   齐老太指着太夫人,冷笑:“害死你亲闺女的人也是你!口口声声最疼闺女,你是这么想得让六岁的小姑娘大半夜出门去请大夫?   你三个儿子都死光了吗?小姑娘能干什么?还是你觉得你闺女长得美,人人都喜欢,大夫看到她不要银子就出诊?”   云薇眉头皱起,怎么一件件的事听着太过巧合呢?   “下雨翻车,跌下山崖,尸骨无存,这些都你自己作的,不是我闺女害死你闺女,是你自己的害死了她,赶车的人也是你家的,你怎么不去恨他们非要走山路?   别说山路近这话,着急给我闺女治病,一日两日都挨过去,只是半个时辰就要了她的命?”   “大夫都住在山里吗?京城的名医都出诊了?”   云薇问出心底的疑惑,“就算只有山里的大夫能治好我娘,总不至于在京城找不到一个暂且控制我娘病情的大夫?”   “太夫人在隐瞒什么?还是说,你本意就是想要借着找不到大夫害死我娘?没想到你却阴差阳错害死了你大姑娘?   她同我娘是双胞胎……不,是同三姨是双胞胎吧。”   随着云薇的一句句话,太夫人面色渐渐苍白,她低头捂着脸,“我可怜的大姑娘……”   云薇笃定道:“所以根本不是我娘的错,娘,您以后不必在为此事内疚啦,何况三姨不曾怪过您,您不欠任何人的。”   姜氏微笑颔首,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卷毛自动远离云薇一步,怜悯看着啼哭的太夫人,蠢货,被云薇套路了而自知。   太夫人以为自己控制表情到位,她一定不知道云薇在现代是干啥的。 第六十九章 怀疑的种子已发芽   威远伯府一群人灰溜溜的离开,太夫人本期待着姜氏能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然而姜氏当着她的面说道:“从今以后,我同您恩断义绝,您再不是我母亲。   你若是认为我亏欠伯爵府,亏欠你们姜家,尽管来报复我。   但是,你伤到薇薇,我付出一切也饶不了你们。”   “头婚由父母,二婚由己,你们再管不到我头上,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不在乎!”   云府大门缓缓合上,犹如把太夫人隔绝在姜氏的世界之外。   “她是真的……真的……不在意了。”   太夫人双眼泛泪花,难过失落,畏惧感油然而生。   她一直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不知为何断了线,佛珠洒落一地。   菩萨都不保佑她了吗?   太夫人昏厥,好一通忙碌,李妈妈等人才将她抬入马车中。   孟氏同来时一样,同姜明熙坐一辆马车,开口问道:“方才你怎么一声不吭?”   姜明熙眸光复杂,向外张望一会,凑到孟氏耳边轻声说道:“娘有没有觉得祖母不大对劲?她好像尽力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孟氏只记得被人一顿抢白,记得姜氏被云中君珍视:   “她运气真好,碰上了云中君,熙姐儿以后你得意了,今日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你让董任不许云中君官职。”   “娘……”姜明熙无奈说道:“您还记得大姑姑吗?你有听说大姑姑吗?你有听父亲说起过大姑姑的事情吗?   “难道您就不奇怪,这么多年,祖母从未提过大姑姑,每年也没听说祭拜过她?”   孟氏神色凝重了几分,摇头道:“我从未听你父亲说起过,不过,每年你祖母都去寺庙烧香礼佛,也曾供奉长明灯,许是给你大姑姑的。   “她是夭折的,不能入祖坟,年岁太小,哪有让长辈给她祭拜的道理。   我算是明白为何你祖母这么恨姜氏了,她不仅占据了亲生女儿的身份地位,连累死了你大姑姑。”   姜明熙沉默下去,真得只是这样吗?   她是太夫人最疼的孙女,在太夫人身边时间最久,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你祖母同她的恩怨,我们就是想插手都插不进去,你有这功夫还不如继续敦促董任上进,今日的事,你还看不明白吗?   比起骂人,我们一起上都不如那位姨老太太,比名声也不如云中君,只有伯爵府强盛了,我们才能碾压她们,不再受气。”   孟氏拍了拍姜明熙的手臂:   “别想着你三姑姑顾念骨肉亲情,她给姜氏的礼物丰厚至极,她每年只在年节给你祖母捎来一双鞋。弄得我以为她日子过得很难,连点贵重的物品都拿不出来,还同情她好好伯爵府千金不当,去做童养媳。   可是,她嫁的人是巴蜀首富,又是京城我们想高攀都攀不上的人家座上宾,我都替你祖母脸疼,你祖母只值得一双鞋。”   “权势财富真是个好东西,熙姐儿,你确定董任比淮阳王世最更好?   女人啊,嫁人如同第二次投胎,以后的幸福荣辱都拴在丈夫身上了。   似姜氏那样的经历,不是人人都有的,几个权柄赫赫的男人都看上了她!”   孟氏满眼的羡慕嫉妒,冷哼一声:“她也是个蠢的,宁可舍了威武将军而选择只有才名的云中君,以后她一定会后悔。   我听说才子都是风流种子,指不定等他腻歪了,就嫌弃她了呢,三妻四妾纳进门去,她还想要好日子,做梦去吧。”   姜明熙笑道,“云中君的美人图是一绝,见过美人一定不少,二姑姑的日子未必好过……”   “……你那个梦中是不是出现过云中君?他将来成就如何?”   姜明熙知道母亲想听什么话,不屑道:“无名小卒,入不了董郎的眼,我们来往的可都是贵人,他这辈子都只是才子,而不是高官显贵了。”   孟氏泡在酸水中的心突然轻松许多,“自古以来但凡叫得上名的才子很少有为官为宰辅的,我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头嫁她选了个短命鬼,二婚选了个名不副实的才子,啧啧,她的聪慧也不过是假聪明。”   “可惜……”姜明熙遗憾道:“我只是可惜没能替董郎收下靖王殿下。”   “靖王殿下选妃如何都选不到云薇头上,姜氏又不肯让云薇做妾,我把话放到这,云薇同靖王殿下长不了。”孟氏自信十足,丝毫不看好云薇高攀靖王。   姜明熙被母亲的话戳中了内心,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皇上总不会让靖王殿下被一个狐狸精迷住了。”   云府,云默安慰姜氏,齐老太避开那对鸳鸯,从脖子下拿出一个小巧的金算盘,她手指翻飞打着算盘,盘算着姜氏的家底。   而云薇则被两只虎缠住了,按照两只虎的说辞,干娘会做饭,此时不好打扰干娘同干爹,只能劳烦云薇下厨款待他们了。   两只虎理直气壮,方才他们也是出了力气的,如今力气耗尽,太饿了。   云薇做得饭怎么也比娘亲好吃。   云薇……她不是不会做,可不大会烧火,这的锅,她掌握不好火候。   看着两只蔫恹恹的虎,云薇想到了一道菜不用看火候。   她切了几盘羊肉,鸡肉,牛肉,再加上一些牛肚,青菜,又用他们带来的辣椒等调了个红油锅底,一个火锅解决了所有难题。   两只虎眼睛亮了,围着火锅,大快朵颐,云薇又准备了一些沙冰,调了冰粉,放了一些干果给他们端上去。   夏天也是吃火锅的好日子。   云薇叮嘱淘妈妈伺候好两只虎,因为没什么技术含量,两只虎不够吃的话,淘妈妈同初晓都能搞定。   她提着小卷毛来到井口边,蹲下身同卷毛黑亮的狗眼对视:   “太夫人的大姑娘真死了吗?她的神色从紧张到放松……若是我没看错,随着我最后的话,她大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后面的哭也是只见泪,不见悲!”   卷毛汪了一声,我是狗,不知道啊。   云薇揉了揉卷毛的脑袋,“你少给我装傻,当初你可是对着女侯的马车一顿吼的,嗓子都吼哑了,你现在说不知道?”   卷毛继续装傻。   “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我可不想再惹来一堆麻烦的人。”   云薇隔着紧闭的窗户,仿佛能见到云默珍视抱着姜氏,“不需要旁人打扰,荣华富贵自己得来的才更有底气。” 第七十章   天空晴朗,艳阳高照。   云薇再次因为不做人的云默坐在书房练字,云默怕云薇做电灯泡,给她的课业又增加不少。   卷毛趴在书桌腿边,懒洋洋打着哈气,看云薇重回痛苦的读书生涯,其实当狗也不算太糟糕。   最几日卷毛脑容量扩充了许多,是它经常用脑,狗脑子能承受它的智慧,还是随着关键剧情人物出场,它更显得智慧?   横竖都是好事,没准哪一天,它就能说人话了呢?   整日汪汪汪,它心很累。   “姑娘,姑娘,是三少,谭三少又登门啦。”   初晓眨着兴奋的大眼睛,三少名气比靖王大得多,初晓更看好谭三少。   毕竟靖王殿下太过俊美了,不似凡间之人。   云薇写好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无奈摇头:“就他这固执劲儿,到底随谁了?皇上太固执,也得不到皇位。”   能不见吗?   肯定不成!   云薇道:“你请他去客厅吧,我随后就到。”   “哎。”   初晓颠颠跑出去领三少进门,两只虎从厢房出来,看到年轻英俊,一脸正气的三少后:   “活的,活的三少爷,哈哈哈,我总算是见到活的了。”   云薇差点没被两只虎气笑了,难不成他们见过死的谭三少?!   谭晔骄傲而不骄纵,今儿又是破釜沉舟登门相求云薇,他长衫高冠,郑重极了。   齐老太一手一个提着两只虎的耳朵,拎着远了一些。   三少没见过他们,并不妨碍他向齐老太执晚辈礼。   毕竟,出现在云薇家中的人,都是云薇认可的亲人。   他知晓云薇怕麻烦的性子,不是亲人,云薇绝不会把明显会招惹麻烦的人留在身边。   齐老太眼睛亮了,这后生有名,有才,重要是有钱,又懂礼貌,这就是薇丫头的候选女婿之一啦。   薇丫头的行情可比姜氏好得多,二闺女不用担心薇丫头嫁不出,不过,二闺女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就两只虎来说,他们合在一起都压不过薇丫头,虽说夫妻之间不是分胜负的,无论是两只虎还是薇丫头都没那份心。   做长辈总不能勉强孩子们必须凑成一对。   进了客厅,三少本能闭了一下眼睛,严肃的神色多了一道裂痕,要命,眼睛要瞎了!   本来素雅的客厅不知何时充斥着大量的金银摆设,生怕不能彰显有钱一样,桌脚等都是镶嵌着银子,十足的银子!   三少适应了好一会,眼睛才舒服了一点,不由得玩味一笑,“看来她也挺辛苦的。”   云薇撩开帘子进门,初晓端上冰粉,特意给三少多放了不少时令水果同干果,满满都是干货,特意强调是姑娘研究出来的,好吃解暑。   三少谢过尝了一口,不动声色点头:“的确好吃。”   云薇却发觉他眉头微动,“太甜了,你就别吃了,换一杯沙冰来?”   “不用麻烦。”三少放下冰粉,郑重说道:“我思索几日,还是登门相求,云姑娘,恳请医治占将军,他为杨公忠臣,假若杨公在天之灵,也会希望在祭礼上见到占将军。   至于你所担心的麻烦,我一力抗下,哪怕被皇上责打,或是赶出京城,我都不会让皇上为此记恨你。”   云薇缓缓宽着茶杯,仿佛茶叶更值得研究一般。   三少问道:“你不信我能护住你?杨公这些年的守护北境,杨家几代人的牺牲,难道都不值得你承担一点点危险?他们是英雄啊。”   他也不说良心会不会痛这话了。   云薇抬起眸子,同三少对视,“我问一句,杨公战死在抗击蛮夷的战争中吗?”   三少:“……”   “不是,他是战死在争霸天下的路上,他出兵前的檄文写得清清楚楚,南朝朝廷为伪朝,他代天伐之。”   云薇这段时日的课业没白费,云默给她普及了不少不为人知的历史。   “真正一直在抵挡北蛮入侵是边军,是大殿下同靖王,杨公同南朝等同于兄弟争夺家产,我从不否认杨家几代人的功劳,也很感激杨公让北地平稳,给了我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   云薇继续说道:“他争霸天下,一统江山,我也是支持的,毕竟他做得比南朝更好,可他失败了,战死了,他天生就没皇帝命,不是命运之子。   三少先听我说完,有一句是成王败寇,杨公踏出争霸天下第一步时,就该想到有失败的可能。   百姓不会忘记杨公之恩,如今这片天姓穆,不姓杨,三少非要让京城百姓卷进漩涡?是,法不责众,可皇上足以下令严惩一些跳得欢快的人。   帝王一怒浮尸百万,皇上是从马背上得到的天下,他又是开国之主,谁可制衡他发脾气?   方才你说占将军是杨公的忠臣,三少是不是忘了如今朝廷上的勋贵大臣,一半以上都是杨公留下来的?   占将军出现在祭礼上,你让他们如何自处,我恳请三少为占将军考虑,如今他只是间歇性发疯,一旦如三少所言,他性命怕是都保不住。   别说你能抗下所有一切,说一句你不爱听的话,三少爷价值所在不过是皇上舍不得伤你罢了。”   谭晔嘴唇动了动,一脸的羞愧悲愤,可又无话可说。   他不想承认,偏偏云薇直指真相。   “三少倘若不做太多事,念及杨公昔日对皇上的提携恩情,皇上应该会主动祭杨公,朝廷官员们也会随之祭奠杨公,这场生祭规模小不了。”   云薇道:“皇上这点胸襟气魄还是有的,无论是做给天下人看,还是真心,起码杨家会得到应有尊重。”   “你的意思是,我坏了事?”三少腾得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恼羞成怒:“我今日来错了,也看错了你!”   云薇起身道:“三少好走,不送。”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让占将军恢复神智,我要让你看清楚了,我才是对的。”   三少拂袖而去,云薇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其实我真不希望你……天穆王朝少了良心,百姓也就没了诉苦的渠道。” 第七十一章 穆阳导演上线了   正因三少的特殊,云薇才破例多说了几句,可以说是坦言相告了。   然而三少固执至极,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也不知皇上能否看在三少是亲儿子的份上,对三少的惩罚能轻一点。   “也不知三少这次做了谁的刀,谁又在背后操纵了一切,是云先生所推崇的两位娘娘,还是靖王殿下?”   云薇揉了揉卷毛的脑袋,“我只能导演出一出家庭伦理剧,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可是能导演权谋大剧的。”   卷毛汪汪了两声。   “不过,他们也别把皇上完全当作好色的傻瓜,皇上虽然莽了点,运气好了点,可运气好又莽的人绝对做不了开国之君。   “谁若是过分算计三少,皇上也会发怒的,严格说来,皇上这几个儿子品行为人都不错……可惜啊,优秀的儿子太多,争夺储位也就格外惨烈了。”   云薇再次感叹一句,明日她得进京去一趟,要上一壶茶,半个西瓜好好欣赏大戏。   皇宫,紫宸殿中,穆阳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笛子,而一旁十二岁的五皇子跳来跳去同母亲说着外面的消息。   “娘不知道,四哥真的一刀一刀刮了刺客,哈哈哈,太痛快了,太过瘾了,以后高品高手再也不敢擅闯皇宫了。”   五皇子手舞足蹈,兴奋至极,对四哥穆阳推崇至极。   紫宸殿万娘娘眼底满是笑意,慈爱望着五皇子,皇上几个儿子中,唯有五皇子是她亲生的儿子。   不过大皇子等人也都是她一手养大的,视她如母。   “阿阳……”   万娘娘收了声,穆阳此时眸光温柔,抚摸笛子时更如同心爱之物,同往日情冷内敛完全不一样:“这是谁送给阿阳的礼物?”   穆阳极快收好笛子,反而问道:“五弟近日可有望入四品?”   “四哥可饶了我吧,我就是一般天才,刚入三品而已,离着四品还差得远。”   五皇子无奈道:“每次看到四哥就备受打击,您都能一品胜七品了,我……前两日父皇才夸过我,我也觉得自己很厉害,可是……哎,娘说得对,天才同天才也是有区别的。”   “阿阳可曾受伤?”万娘娘上下仔细端详穆阳,“以后同高品交手的事就不要做了,今时不同往日,你已是王爷,金尊玉贵,已不是一个将军的儿子,不过,皇上知晓你能胜高品,想必很高兴的,当初你为杨少主续……皇上一直心存内疚。”   “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阿爹养大了我,这点委屈我承受得住,根基被毁,对我也算不得大事,反而我借此学到了许多。”   穆阳情绪不见一丝一毫的波动,如同谈论丢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玩应一般。   五皇子闷闷说道:“四哥的气魄谁都赶不上,难怪老师们都说四哥不愧天眷神子,倘若是我失去了武道根基,我……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一定恨死杨少主。”   “四哥,明日就是杨公的生祭,要不我出面让父皇下旨,不好,不好,我出面去帮四哥出一口气,如何?   “杨公为杨少主毁了四哥,当日杨少主比我们身份高,今日风水轮流转,天下是父皇的,还不许我们报复一二?”   “不许乱出主意!”万娘娘敲了五皇子的脑袋,“皇上自有安排,你少出馊主意影响大局,反而让阿阳难做。”   “娘……难不成你眼看着四哥吃亏?武道根基对武者而言比生命,尊严更重要,倘若当年不曾……四哥现在起码是七品高手了。   整个王朝有几个七品?父皇也不会把谭晔当成宝贝疙瘩。”   五皇子出生时,穆家已经在杨公帐下站稳脚跟,家境富裕,在杨公手下诸多将领中,也无人敢轻易招惹他。   他对杨公敬畏之心是皇上几个儿子中最少的一个。   穆阳道:“七品又如何?还不得听阿爹的命令,除非突破到九品宗师境,成了陆地神仙,否则任何人都要被阿爹所管辖,只要他还在天穆王朝。”   “五弟练武之余,应多阅读一些书,关心朝廷局势,一心武道对其余人无所谓,可五弟还是皇子,你肩上的责任不一样,阿爹也不希望你只做一个武痴。”   “……”   五皇子见娘连连点头,心不甘情不愿恩了一声,四哥的话,他还是能听上几句。   “再有一点,阿爹信任重用谭大人并非只因他入了五品,他更重要的作用是给勋贵百官上一个紧箍咒,随时可入宫,可告御状,可弹劾任何人,他身份适合,本身又善良正直,这事只有他能做,连二哥都做不好。”   穆阳说道:“五弟不可因他不肯认阿爹而轻视了他,阿爹一直以来,最擅长得就是用人!”   五皇子一脸的不耐烦,眼睛灵活一转,“对了,阿娘的小厨房炖了四哥最爱吃的羹汤,我去看看好没好……”   话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万娘娘无奈摇头苦笑:“白费阿阳一番苦心了,他呀永远不能让我放心,长不大似的,以后还需要阿阳多管管他。”   穆阳眼底的羡慕一闪而上,若让他似五皇子那样过日子,他也不喜欢。   “阿娘这话应该对大哥说。”穆阳低垂眼睑,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段暗影,“阿爹准备册立太子了。”   万娘娘呆楞片刻,笑道:“是你大哥?!”   穆阳没有回答,声音轻飘:“您若是做不成皇后,您会怪阿爹吗?怪我不曾……”   “阿阳!”万娘娘神色平淡,“我唯一的希望你们兄弟一直好好的,做不做皇后又有何关系?   我始终记得,你们排成一排站在我面前,挨个背书,我给你们发馒头,相比以前的苦日子,如今已比以前好很多。   我只是一个穷酸秀才的女儿,皇后本该就是杨姐姐……”   “不是您,也不会是她!”穆阳突然抬起眸子,璀璨明亮,掷地有声道:“她所谋,我知,我所图,她也知,不过她奈何不了大哥登上储位。” 第七十二章 两个不简单的女人   万娘娘忧心忡忡说道:“阿阳做事小心一点,她不是轻易可招惹的,何况皇上对她……”   “阿娘,我从未因她是女子而轻视她,不过当年她棋差一招,如今她也别想赢。”   穆阳是不会准许朝阳殿杨娘娘翻盘,早在为杨少主毁去他武道根基那日,穆阳就曾经暗暗发誓,此生不会再被任何人强迫勉强。   他的东西谁都别想再染指。   “哎,我只是个寻常的妇人,帮不了你,也阻止不了你。”   万娘娘声音温柔,眼底带着几分祈求,“天色不早了,阿阳今日就住在宫里,自从你封王在外建造王府后,很少再在宫里留宿,入宫也只寻大皇子,你同小五都生分了。   “皇上说过,麒麟殿始终给你留着,谁都不许打麒麟殿的主意。阿阳一心婉拒皇上的好意,皇上……阿阳,我不希望你们父子之间有误会。”   “好,我听阿娘的。”   穆阳的回答道:“您别听外面传来传去的消息,我同阿爹从未有过误会,矛盾之说更是无稽之谈,我是扫了几次谭大人面子,阿爹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怪我。”   “谭……谭姐姐也是个固执的人。”万娘娘叹了口气,“皇上的桃花债越来越多,每一个跟了皇上的女子都格外优秀,除了我之外,所以我有何资格去争做皇后?”   “阿娘不比任何人差,她们那群高门贵女远不如您对阿爹真心实意,您才是他的糟糠之妻。”   穆阳随着万娘娘去麒麟殿,此处同大皇子住的战神殿很近,只是穆阳宁可住在战神殿也很少多走几步路去麒麟殿。   当然,战神殿原本的名是极好听,富有诗意的,大皇子在选定寝殿第一天就改了名。   当时气得大皇子的老师,如今的太子少保汪大人吐血三升。   可是皇上听说后,颇为得意同朝臣们炫耀,称赞大皇子有乃父之风,殿名起得极好。   于是皇上大笔一挥,没有给宫妃的寝殿改名字,但是儿子们所住的寝殿名字都换了。   穆阳每当看到高悬在上的麒麟殿时,他嘴角就忍不住抽抽,他知阿爹疼自己,可麒麟,再是祥瑞也是畜生!   他真心不想住在麒麟殿。   万娘娘迈入麒麟殿后,亲自为穆阳更换干净的被褥,铺陈床单等等。   穆阳站在门口看着,这些活儿无论是贫困时,还是富贵时,都是万娘娘亲自做,从不假旁人之手。   晚霞映衬在万娘娘身上,显的她越发温柔慈爱。   “我还记得当年你们几个挤在一张被子里,那时候家里穷,往往都是你在最边上,只盖了一半的身子,另外一半冻得皮肤都红了……”   万娘娘后背对着穆阳,“当时我就想着,以后断然不能让你再挨冻,我不知皇上如何想,你从三岁起就跟着我,事事不让我操心,选任何东西都是最后一个。   该说是你没得选,可对皇上,无论是战功,还是辅佐皇上,你都是皇上不可或缺的人。   我自问对你同大皇子他们一视同仁……”   万娘娘拍了拍厚实的被褥同枕头,回头一双眸子泛着怜惜,“你可知皇上登基前,同我说了很多,其中有对大皇子的期许,还有就是对你……皇上说,没有你,他顶不住杨家铁军,纵然能纵横一方,怕是也当不了皇帝。   杨姐姐下嫁皇上是女侯亲自去说的,可压制杨家精锐的军力却是你。”   “还有大哥,没有大哥气拔山兮,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们是等不到杨娘娘嫁给阿爹的消息,阿爹做了杨家的女婿,他们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举兵叛乱。”   “大皇子也是我养大的,他什么脾气秉性,我是一清二楚,没有你谋划,分而治之,他光靠勇武压不下杨家军。”   万娘娘说道:“这些都是皇上对我说的,当年救援杨公同杨少主也是你的建议,只是你们去迟了一步,可到底救回了占将军等人。   “你能以德报怨,这才让杨家剩余的精锐归顺皇上,你是当朝唯一的亲王爵,不单单只因你救了皇上,而是皇上给你的酬功。”   穆阳抿了抿嘴角,“不算大功,主要还是阿爹……”   万娘娘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穆阳面前,如月光般温柔的目光落在穆阳脸上,眼角余光扫过穆阳随身带着的笛子:   “阿阳也长大了,该娶亲了,你的笛子是姑娘送的?看上哪家同我说,不伦门第,我都帮你去提亲,你已为皇上付出太多,婚事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心意。”   万娘娘轻声说道:“有时候,你对皇上,对我都太客气了,别再轻易退让,我会心疼的。”   “对她不会!”穆阳眸光坚决,“阿娘大可不必心疼我,我失去的都是我不要的,失去了武道只会让我更坚强。”   “那你对杨姐姐……”万娘娘继续道:“去一趟朝阳殿吧,早日解开同她的心结……”   “再等几日。”穆阳回绝:“要去,也要以全胜之资再去拜见她。”   “她也未必就在意皇后之位。”万娘娘颇为复杂。   穆阳深以为然点头,“她许是不在意,可是她会生气啊。”   万娘娘:“……”   这么调皮的阿阳是她很少见过的,看来那个女孩子改变了阿阳。   她既欣慰又心酸。   朝阳殿中,薄纱帘之后,一个一个木牌子精准穿过薄纱扔到炭火盆中,一声女子妩媚的轻笑:   “当**我下嫁无视父亲遗命的人,你们曾经卖主求荣,明日死在新主子手中,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谭三少千万别遗漏了谁,我可指望你了,争取一下子气死他,或是让他再去一夜御七女,倒要看看他的身子骨是不是铁打的,我就不信这世上没有被累死的牛!”   爽朗的笑声隐隐透着让人后背发凉的寒意,纱帘后,横卧一身姿妖娆的美艳妇人,眼角眉梢带着几许的英气:“倘若他们争气一点,调走穆阳那个小兔崽子,就更好了。”   按说穆阳会离开的京城,谁留住了穆阳,他派人去处理意外呢? 第七十三章 都是母亲   几个守护在杨妃身边的宫女纷纷垂下脑袋,不敢为自己的无能辩解。   若说主子最恨的人就是穆阳,可最愧疚的人也是穆阳,几次让主子铩羽而归的人还是穆阳!   一般情况之下,主子能把皇上气到吐血,气到拂袖而去,然而皇上不愧是天生的无赖,一旦发现情况不妥,皇上自己搞不定,他就放穆阳出来吸引杨妃的全部火力。   “主子,这次没能引开靖王殿下,您先别计较了,横竖他留在京城也影响不到大局。”   有个年老的妇人壮胆劝了一句,杨妃白玉一般手掌重重的拍在炕桌上,留下一道不浅的手掌印。   宫女们头低得更低了。   杨妃怒道:“我怕穆阳吗?”   脱口而出的话语让所有人神色呆滞,杨妃格格笑了起来,仿佛很开心,“穆阳不值得我生气,总是坏我好事的小兔崽子,迟早我都要收拾他!   “你们不明白,我不是为没能把他调开京城生气,而是好奇啊。”   杨妃红艳艳的嘴角高高扬起,一下一下摇动八宝坠金的扇子。   扇面的美人图犹如活过来一般,精致的眉眼仿佛都随着杨妃弯起:   “传令下去,给我查清楚了,靖王身边是不是出现了女孩子。”   老宫女脸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喃喃说道:“不会吧,靖王……靖王……”   她声音逐渐抬高,高亢,“竟然有心悦的女孩子了?啥相貌能配得上靖王?”   “相貌不好说,就小兔崽子的长相想找一个比他好看的,太难了,不过我猜,性情一定很有趣。”   杨妃笑道:“最好是个丑女!到时候我就可以狠狠嘲笑他了,还有给靖王批命的高人,说他一生孤独……”   杨妃笑容渐渐敛去,把玩着扇坠子,门口传来宫女的禀告,“娘娘,紫宸殿万娘娘给您送了一盏燕窝。”   “倒了!”杨妃直截了当吩咐,“她倒是真真的贤惠人,这满后宫诸多妃嫔不够她照拂的?几次拒绝她,她还不间断送燕窝过来。”   “也许她想做皇后!”老宫女说道,“向后宫,向天下彰显贤惠,得了她关照的妃嫔都夸她好呢。”   “你错了!”   杨妃冷笑一声,“当谁都喜欢做无赖的正妻?她是为了穆阳,怕我过于针对穆阳!她是好心,对穆阳不比亲生的差。   若说她是天生的烂好人也不对,穆大穆二几个哪个不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唯独对穆阳特殊,若不是知晓她守贞自持,我都怀疑穆阳是她同别的男人生的了。”   “主子!”老宫女脸庞仿佛一下子裂开一道缝隙,“您小声点,仔细被皇上听到了,别说紫宸殿万妃,就是您不也拿靖王……当亲生的差不多嘛。”   “我能同她一样吗?我对穆阳是……是……”   杨妃说不下去了,换一个人总是坏自己好事,不把他整得哭爹喊娘,她能罢手?   当然她没少针对穆阳,可每一次都是采用堂堂正正的阳谋,从来不曾用下做的手段。   总有一个声音提醒她,她亏欠穆阳的,若用下做的手段,最后悔的人一定是她。   杨妃失去说话的心情,“准备准备,明日是父亲的生祭,我也得表现得难过一点,悲伤一点。”   虽然她依旧恨着父亲的偏心重男轻女,恨着大哥不听劝说,自持甚高,可到底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杨妃对着后殿供奉的灵位,“不知在地下,你们有没有后悔,大哥一直防着我篡权,最后杨家几代人的基业便宜了外人!   “真正对不起列祖列宗的人从来不是我,不守妇道怎么了?不愿意嫁人怎么了?如今唯有我一人守护杨家的传承。”   ******   淮阳王府,淮阳王妃褪去往日的威严高贵,如同一个未曾出阁的小姑娘趴在荣宁女侯的膝盖上,丰盈柔嫩的脸颊蹭着母亲的膝盖,软软说道:“娘以后就别走了,女儿想您。”   荣宁女侯眉目慈爱,温柔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冷着声音道:“多大人了?也不怕你女儿笑话你?这些年我虽然不在京城,也听说淮阳王妃的贤名。   无论是主持王府中愦,还是辅佐淮阳王,你都做得很好,其实我再没什么可以教你得,因为你做得比我期望还要好。   只是淮阳王……”   来了王府几日,荣宁女侯始终觉得淮阳王对自己的女儿太过客气,他们之间仿佛不似夫妻。   女侯也有个倾心相恋的丈夫,唯一的女儿就是丈夫留给她最后的念向。   “王爷对我一直很好,他天性平淡,不善于言辞,总是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上,我也不喜欢。”   淮阳王妃笑容甜蜜,“娘若是能留下来,我就再没任何遗憾了,在您面前,我只是女儿,从来不是贤惠的淮阳王妃。”   “何况凰舞的婚事,娘,我还是希望能凰舞能同……”   女侯的手指封住淮阳王妃的口,摇头道:“谁都勉强不了他,你是知道的,皇上从来都把他当作亲生,从不曾说过他只是义子。   “凰舞陪我多年,又是我一手养大的,按说配谁都配得上,唯独靖王不成!不是她品貌配不上,而是身份上不适合,凰舞可是皇上的亲侄女!   你明白吗?皇上是打算把靖王留给太子使的。”   淮阳王妃珉着嘴唇,倘若不知靖王在宫里朝廷上的地位,她又何必把女儿嫁给靖王?   珠链背后,穆凰舞神色复杂,指甲陷入掌心,靖王?穆阳!   “王妃,有笔账需要您亲自查看。”   门口的丫鬟回禀,“管事着急入账。”   女侯推了推恋恋不舍的淮阳王妃:“你去忙吧,正事要紧。”   淮阳王妃走出房门时,已经恢复往日的尊贵,凤眼微眯,“怎么回事?”   从一旁闪出一妇人,示意王妃远离屋子,淮阳王妃眸光一闪:“威远伯府的消息?”   老妇人低声在王妃耳边道:“太夫人说,她已对那人没有任何办法了,她带不回那人,而且她说,那人身上的毒解了。” 第七十四章 貌合神离的夫妻   “中毒?那人中过毒?!”   淮阳王妃露出震惊之色,怒斥道:“谁做的?太夫人是如何管家的?连自己府上的主子都不安全了?”   回话的妈妈低头沉默,淮阳王妃心气不顺,“本来还想着选一个来做世子的侧妃,可看姜家的教养,侧妃也不够格。”   此时屋子中,隐隐传出荣宁女侯的笑声,以及穆凰舞撒娇声音。   “女侯爷真疼公主啊,这些年公主舍了京城的荣华富贵,陪着女侯爷四处游历,不仅孝顺女侯,还学到女侯的一身本事,如今京城谁不赞一声公主贤孝,聪慧。   “听说公主能做女侯爷大半的主,对旁人固执的女侯最是听公主的话了。”   淮阳王妃面色缓和了几分,她生养的女儿自然是最为聪明的。   朝廷上公主好几位,可只有一个荣宁女侯!   淮阳王妃去了小书房,静坐良久后,给威远伯太夫人亲笔写了一封书信。   派人送信之后,她望着灯火通明的王府,泼天的富贵是她一步步谋算来的,她对荣宁女侯用足了真心,谁也别想轻易毁了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王爷。”   淮阳王妃见到淮阳王连忙掩藏起眼底的异样,温温柔柔走出门。   淮阳王一袭月白长衫,头簪玉簪,身如青柏,气质儒雅飘逸,周身犹如一块打磨好的温玉,又有几分淡淡的疏离。   他哪怕人近中年,依旧俊美无双,更显成熟男子的独特气质。   当穆阳有淮阳王这年岁时,未必就比淮阳王气华高洁。   她刚成年就被年少英俊的淮阳王迷得神魂颠倒,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嫁了他。   当时皇上还刚投靠杨公,淮阳王穆地主也只是个寒门学子,同女侯之女身份差了很远。   毕竟女侯在杨公还活着时,就被杨公引为知己,极有分量,还是杨公唯一女儿的老师。   有不少传言说,杨公心仪于她,想娶她为续弦,不过被婉拒了。   他们成亲将近两十年,穆地主也成了淮阳王,皇上的唯一亲弟弟,太后最宠的小儿子。   世人都说她眼光好,可她只是心仪穆地主罢了。   淮阳王对她不冷不热,她不曾绝望,期望着有朝一日她的心意彻底打动淮阳王。   淮阳王缓缓回头,平淡道:“王妃若是有事便说,一会儿,本王还要出门去探访旧友,最近几日不在王府,女侯需要何物,王妃只管取用,万不可亏待女侯。”   淮阳王妃满腔柔情似被一盆冷水浇灭大半,上前拽住淮阳王衣袖,“王爷,我娘不缺好东西,她只是想见我幸福,方才我娘说王爷对我……我都没办法同她说,您就不能陪我同我娘用一次饭吗?   是外面的旧友要紧,还是我娘要紧?!”   淮阳王一点点掰开淮阳王妃的手指,神色越发淡漠,“你的意思是我需要讨好荣宁女侯?”   “不是,王爷知道的,我从未想过借母亲来威胁你,我只是想让你陪陪我,问一句,我是不是有难处?是不是开心。”   淮阳王妃心中的苦无人可诉说,哪怕只是得到淮阳王一个小小的拥抱,她也能鼓足勇气继续走下去。   “当初成亲之前,我同你说得很清楚了。”淮阳王眸子泛起冷意,“你从我这得不到你想要的,千万别同我说,你为我付出多少,我并不亏欠你的,也无需你为我付出。”   “当日你答应并签下承诺书,我才娶了你,你若是不甘心,不喜欢这种日子,我可写和离书,责任全在我一人,你可带着你多年攒下来的一切离开王府。   “母亲那里我会去说,绝不会让你有半分不好的名声流传开去。荣宁女侯已是回京,一双儿女也都长大成人了,儿子可继续为淮阳王世子,承袭我的爵位,以女侯的威望,你并不愁再嫁心悦你的良人。”   天上的月光都不如淮阳王妃脸白,往日娇艳的唇瓣已经退去一大半的颜色,她犹如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嫩柳娇花。   “……这么多年,您就是一块冰,我也能捂热几分了,你……你怎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我不是一块冰!”   淮阳王不再看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仿佛期待月宫嫦娥现身一般,“从来就不是,冰不是捂化的,每年我都会询问你是否后悔,是否需要同我和离。   再过十年,二十年,我依旧是这答案……你还是及时止损吧,别在我身上耗一辈子。”   “王爷……穆地主,你混蛋,你给我回来啊。”   淮阳王妃凄厉的哭声换不回淮阳王转身,一如当初,不,好像他比当年离着她更远了。   这就是她所嫁的男人吗?   她过得还不如姜氏!   起码姜氏的前夫真心为姜氏着想,夫妻虽然不长久,可他们整整好了三年,蜜里调油一般。   她同淮阳王……甚至都不曾亲近过一次。   *******   威远伯府,太夫人头上放着凉巾,心如同跌落油锅一般,煎熬痛楚。   被姜氏狠狠气了一场,又被齐老太连讽刺代带骂了一顿,回府后,威远伯出门应酬去了,姜二爷去寻花问柳被二太太抓个正着,两人吵闹不休。   姜三爷陪着三太太带着儿女回娘家去了,根本没理会太夫人。   这就是她养出的三个好儿子,关键时候一个都指望不上。   太夫人想到两只虎以及齐老太对姜氏的维护,想到那一箱子珠宝首饰,那都是银子啊。   她更难受了。   “太夫人,淮阳王妃的回信到了。”   “快拿给我看!”   太夫人勉强挣扎起身,颤颤巍巍拆开书信,脸色越发苍白,周身无力倒在了床塌上,手中的信纸飘落——威远伯的家事,同我何干?   这么简单一句话,彻底让太夫人死心了,淮阳王妃是不可能亲自出手收拾姜氏的。   淮阳王妃不敢,也不会去做,做得再小心,以后被抓住把柄,她都得不了好。   可倘若王妃从头到尾都是不知情的,谁又能怪罪她?   杨公生祭,云薇早早提着西瓜出门,带着卷毛去京城,找到熟悉的茶楼,切好西瓜,端着茶盏,准备看一场权谋大剧。 第七十五章 被当作枪使   茶楼小二热情无比,对云薇更是感激涕零,毕竟他舅舅总算是拿回了谭家菜谱,而且云薇并没有留下舅舅做厨子。   谭大厨同姜氏交流手艺之后,差一点要拜姜氏为师,那股子阿谀奉承的谄媚样子。   小二都没眼看了。   姜氏并不排斥给亲人做饭,自然不愿意留下报恩的谭大厨,毕竟谭大厨可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于是京城新开了个谭家菜馆,用得就是姜氏以前买下来的铺面,刚一开业,宾客盈门,不少老饕都闻风而动。   十几年前,谭家菜可是相当有名的,只是后来……老饕们也说不好谁对谁错,反正菜好吃就行了。   这些年谭大厨也常常研究改良一些新菜色,经过同姜氏探讨之后,他自觉厨艺更好,极大的丰富了祖传的菜谱。   于是,谭家菜馆生意很好,不少勋贵都不敢吃饭不给钱。   谭家菜馆背后站着靖王殿下,虽然靖王不怎么吭声,但没一个人敢轻易招惹靖王。   哪怕谭大厨的仇家背后的靠山也一样,达官勋贵纷纷警告各家的在外浪的后辈们,吃饭给钱,不许在谭家菜馆中耍横。   至于茶楼的生意,如今小二也已经升为掌柜,入了风字旗,他工钱涨了,程风派人教他读书识字,并且传授一些经验,如今他很少再亲自招待客人。   当然,云薇除外。   “你不用陪着我,我自己看一会热闹。”云薇悠然吃着西瓜,向城门口方向看去,“方才我见三少赶去了城门口……”   小二殷勤端茶,说道:“不麻烦,我若是不伺候好姑娘,我舅舅能打断我的腿,而且不给我工钱……这个我老娘同我妹子还要养的。”   “跟了靖王殿下,你还缺钱买肉给老娘吃?”云薇玩笑道:“靖王没另外给你银子?”   小二笑道:“如今我们顿顿都能吃上肉啦,我娘说,这是神仙过得日子,因此她总是说让我忠于王爷,伺候好姑娘,就是我如今最该干的事。   云姑娘若是不让我跟着,我……回去被老娘打,被舅舅骂,说不好王爷也要怀疑我的忠心了。”   小二为云薇切开西瓜,殷勤得很,完全忘了他曾经鄙视过舅舅阿谀谄媚。   问就是家传绝学,一脉相承,不是都说外甥像舅吗?   这么粗壮有力的一根大腿,不紧紧的抱住以后怎么吃肉?怎么出人头地。   他可是一个有志气的茶楼小二,想着有朝一日他的茶楼开遍天穆王朝!   “我知道的消息多一些,真真假假的,云姑娘可以当乐子听,何况吃瓜,有人同您讨论八卦消息,这才有趣。”   “小二哥,你真行!”云薇以前就觉得这个小二心思灵活,却不是个坏人,“以后你的生意肯定越做越大,有良心的商人比无良奸商路更宽,走得更远。”   小二若有所思点点头,云姑娘的意思是赚钱不能丢了良心,哪怕他背靠靖王。   “前两日,我见董公子同威远伯小姐一同出游,董公子意气风发,看他那做派,好像同万平县有些交情的样子。   据说万平县令曾经款待过董公子,颇为欣赏他的才华,他还往刑部尚书府上送了帖子,送了一点点农家特产。   刑部尚书程大人收了蔬菜瓜果,这可是第一次啊,程大人一向都是两袖清风的,听读书人们议论,董公子这次一定能中魁首!”   小二窥探到云姑娘缓缓勾起嘴角,董公子这一系列操作怕是又是云姑娘授意的。   不过,董公子的确因此授意匪浅。   云姑娘对看威远伯府的笑话真够执着的,不惜亲手捧起一个’大才子’。   以后董公子若没有云姑娘支持,从高处跌落下来,指定很惨吧。   活该!   云姑娘干得好!   似威远伯府那样的人家就该这么收拾!   小二听舅舅提过,姜氏所受的苦难,他一点都看不上威远伯府。   “过几日小二哥没准会听到太后娘娘有意为董公子赐婚的消息呢。”   云薇没想到让董任给程尚书送农家蔬菜有这么好的效果,不过董任演技也是飙升的。   这是每一个做导演的人都喜欢的演员。   突然,城门口方向传来一阵阵马蹄声,云薇笑容内敛,不由得站起身,“有大军攻城了?怎么可能?就算杨家的精锐还在,皇上不是应该分而治之吗?   统领精锐的人都是……该是皇上所信任的人啊。”   小二哥忧心忡忡,“应该打不进来吧,毕竟皇城城墙很厚,守卫也都是精锐。”   “调动兵力,三少是想死吗?”云薇神色郑重了几分,就算皇上对三少有愧疚,宠爱他,也不会准许他这般胡闹,“何况三少应该没能力插手军方事物。”   “有了昭阳殿娘娘的暗示,谭大人能做很多事,昔**她嫁给阿爹的杨公麾下将领都好不了,千万别小看了天穆王朝良心的破坏力,被人当枪使而不自知,别怪杨妃算计他。”   靖王推门而入,轻笑道:“你不用向城门口看了,大戏已经开始,谭晔如今骑虎难下,不做对不起良心,继续下去,京城必然大乱。”   “只是杨娘娘算计他吗?”   靖王也没少借三少这把刀行事,   云薇唇角微勾:   “您可不舍把让京城动荡不安,京城中不是还有大皇子的几千人马吗?京城的精锐在大皇子同皇上手中,皇上不会轻易出宫,正好给了勇猛无双的大皇子收揽臣心民意的机会。”   到时候百官拥戴,大皇子又是长子,礼法上支持,长子有德有才,正是太子的好人选。   其余几个皇子无法同大皇子相比。   靖王为大皇子还真是呕心沥血,他对储君之位没任何兴趣。   “杨妃不甘心嫁给阿爹,她想做得是长公主,或是继承杨家基业,女子亦可为皇。她下一个目标有可能是荣宁女侯。”   靖王声音低沉,“三叔不会多管此事,杨娘娘成功的可能性很高,淮阳王妃曾被荣宁女侯交人抚养过一段时日,当时……女侯状况不好,无法亲自抚养女儿。” 第七十六章 意外频发   茶室内安静下来,唯有些许尘埃颗粒在阳光中飞舞。   云薇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在穆阳以为等不到答案时,听到询问:“王爷知晓女侯把淮阳王妃交给何人抚养吗?”   她总不至于因为蛛丝马迹就上赶子去认女侯这门亲戚。   她不愿,姜氏也不想。   否则这么多年下来,姜氏不至于一点都不曾怀疑过。   因为不想,才不会多思考。   不会有人还认为她娘只是个痴肥无能的寡妇吧。   那也太蠢了!   靖王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说道:“你想知道答案,三日足以,可若不愿,我没兴趣过问不相干的事。”   关键在于云薇如何去想,别说三日,就是一日,他都能查得明明白白,而且简单至极,顺着怀疑先去查威远伯府就是了。   “以王爷推断,满身荣耀的女侯可是昭阳殿杨娘娘的对手?”   “女侯不如杨娘娘。”   穆阳指了指茶楼外,街道上家家户户悬挂起的用于杨公祭奠的物什,眸光幽深:   “杨家几代人血洒北地,百姓们心念杨家之恩,也许再过十年,阿爹同大哥开创盛世后能让百姓归心。   “阿爹登基三年,他无法完全让百姓忘记杨家之恩。   “而杨娘娘就是杨家最后的希望,她虽师承于女侯,但青出于蓝,她的野心和志向远远超过女侯。   女侯最多为侯,杨娘娘……”   穆阳没有说下去,云薇秒懂了。   荣宁女侯只能为臣,杨娘娘志在天下。   她心狠到利用父亲生祭狠狠甩皇上一巴掌,不屑给皇上生儿子继承皇位,顺势除掉背叛杨家的朝臣……逼着皇上亲自下手。   当然清除墙头草也是穆阳的愿望,所以大军在外攻城,穆阳并不过问。   “听说,女侯很疼淮阳王妃,对王妃所求,无不答应,而公主一直陪着女侯云游四方,穆凰舞是女侯的心尖尖?”   云薇见靖王点头,又问了一句:“女侯遇险,淮阳王会帮她吗?”   “不会!”   靖王异常笃定,“三叔同淮阳王妃不过是面上夫妻,他每年都给淮阳王妃和离的机会,发誓绝不干涉淮阳王妃再嫁,甚至愿意送她再嫁,当作义妹……他只是个寒门学子时,她就不肯。   阿爹当了皇帝,她更不会离开淮阳王府了。”   “淮阳王的家事,王爷都知道?”云薇好奇极了,“您同淮阳王……”   “阿爹一直在外,家里都是三叔照料的,我们兄弟几个,我同三叔最是亲厚。”   靖王清冷的脸庞多了几分暖意,食指微动,找机会要让三叔看一眼云薇:   “三叔一直把我当儿子养,在我最为艰难时,也是三叔一直陪着我,让我继续走下去,前方并非是悬崖峭壁,人活一辈子,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等越过去,再回头看,昔日阻挡你的不过就是一道小河沟罢了。”   这碗心灵鸡汤灌的,淮阳王是个人才呀,时机掌握得刚刚好。   “女侯被针对,淮阳王妃求助淮阳王或是王爷,你们也不会过问喽?”   “三叔不欠她的,我为何要帮忙?”   穆阳看了云薇一眼,“除非你开口……”   “我不会。”   云薇幽幽说道:“淮阳王妃受了女侯多年的庇护,她们母女感情总不是假的,女侯有危险时,淮阳王妃能不管吗?   这可不是一个孝顺女儿应该做的,总不会享受时是她,遭罪麻烦甩给旁人去。”   云薇郑重道:“我只恳求王爷一件事。”   “说。”穆阳简单直接,只要她所求,他就能做到。   卷毛狗眼眨了眨眼,谁说穆阳天煞孤星,不会追老婆?!   “帮我查清楚我娘身上的毒到底是谁下的。”   云薇缓缓说道:“若真是……哪怕她只是知情,同杨妃联手不是不行,我娘被毒困了二十多年,这笔帐,必须算清楚。   有仇不报,等着别人心疼后悔吗?自己的仇,自己报,谁都靠不住,哪怕是亲爹亲妈也一样。”   卷毛高扬狗脑袋一直看着穆阳,见穆阳眼底闪过赞赏,它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来,没被云薇的坦白吓住了。   难怪她们不喜欢傻白甜的圣母,喜欢有仇报仇又美又飒的女主。   好像穆凰舞就是走得这条路?   卷毛抬起狗爪子挠了挠狗头,太复杂了,他一个直男不大懂,就如同他不明白靖王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没碰过一个女人,明明下场很惨,却被女人奉为美强惨的男神。   人气比云默都要高!   若不是这么高人气,他能做狗吗?   城门口,三少果然是骑虎难下,大军全军披麻戴孝站在城下,气势森严,带着几分的悲怆,他不忍心让这些追随杨公征战天下的士兵们失望而归。   可谭晔明白自己放他们入城的后果……不放他们入城,后果可能更为严重。   “杨帅,杨帅。”   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军整齐划一呼喊杨帅,杨帅,呼声直冲云宵。   “三少,我不敢开城门。”守城的将军两腿颤颤,脸色惨白:“您还是请出占将军,让他规劝这些人返回驻地吧。”   占姑娘扶着犹如仿佛木头人一般的占将军,担忧望着谭晔:   “三少早做决定,我爹挺不了多久,占家同大军把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一旦……三少,我们不怕死,但怕死得不值得。   占家同大军就算死,也要祭奠杨帅,让天下百姓记得杨公大恩。”   谭晔目光落在占姑娘身上,却仿佛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同他坦荡而谈的女孩子。   云薇那些不中听的话,好像说中了!   他虽有良心,却将很多人推到火坑里了。   谭晔突然拔出宝剑,很快制住守城的将军,毕竟他是五品高手,发令:“开城门,入城拜祭杨公。”   此时让大军返回驻地,先不说他们是不是会听他,听占将军的命令,一旦军方哗变,真正攻城,那京城……以及另外没来的驻军,将会是一场苦战。   还不如放入城中,让他们祭奠杨公。   谭晔听着开城门的声响,缓缓闭上眼睛,他这一刻怀疑自己能不能抗得住皇上的怒火,能不能保证皇上不牵连占将军,牵连同意调兵的将领们。 第七十七章 乱成一锅粥的京城   京城城门缓缓打开,大军一瞬间冲入京城,三少飞身从城墙上跃下,他还没开口说话,大军犹如多股洪流向各勋贵朝臣府邸汇聚。   谭晔:“……”   同说好的不一样。   此时,三少看明白有人趁此机会行不法之事,他追上领头的副将,这次他没有劝说,也没有听副将的理由,学了穆阳的做派,出拳砸昏了副将。   然后三少意图夺走对士兵的掌控权。   副将是昏厥了,他也控制住一些士兵。   他只是五品高手,费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做到一拳一个小朋友,无法控制所有的兵力。   在三少疲于奔命之时,不少将士已冲进昔日杨公麾下的府邸之中。   他们只有一个要求,这些人出府祭拜杨公!   勋贵府邸家丁护院同经过厮杀的将士战斗力明显不在同一个档次上。   要不出面跪拜杨公英灵,要不满门被灭。   当年,就是这群人让杨公遗命成为一张废纸,转而支持穆北玄,甚至强迫杨氏女带着杨家所剩不多的精锐嫁给穆北玄。   他们跪求杨氏女以天下为重,莫要让天下大乱,百姓受苦。   一个个说得大义凌然,仿佛杨氏女不嫁,就是为祸天下。   支持穆北玄登上皇位的人纷纷受封爵位,皇上命他们继续统领分化杨家在军中的势力,毕竟他们已经背叛了杨公,自然是最希望杨家没有死灰复燃一天的。   皇上也不是完全相信他们,只是皇上能用的人着实不多。   这也就给了杨妃报复的机会。   墙头草本就不是慷慨赴死之人,在将士的逼迫下,绝大多数官员勋贵走出门,被将士们’簇拥’胁迫赶去杨府旧址。   杨家宗祠就在杨府旧址上,如今杨府门楣上悬挂的匾额——承恩公。   云薇眼见十几股洪流汇聚承恩公府,轻声说道:“杨公的封号谁向皇上建议的?哪怕不封王,封个定国公爵位,杨妃娘娘的气不至于这么大吧。”   “我建议的。”穆阳眸光纯澈,反问道:“有何问题?”   仿佛云薇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一般,云薇嘴唇张了张,“是王爷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也许,靖王早就恢复了实力,甚至独战武道高手,但是他始终记恨着杨少主。   甚至恨着纵容杨少主夺走他根基的杨公,以及杨家所有人。   “昭阳殿杨娘娘以后少不了同王爷对上……您多加小心。”   明知道杨娘娘难以对付,穆阳偏偏去针对杨妃。   杨妃不是皇后,杨家封承恩公,承恩,承恩,到底谁承谁之恩,杨妃被恶心的不轻。   可若是不针对杨家,穆阳又怎么报仇呢?   这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除非他们之间决出胜负,否则会一直斗下去。   “本就是仇人,她算计我,我算计她,有一日若我败了,绝不抱怨,技不如人。”   穆阳坦荡,卷毛呜呜了两声,很憋屈,你倒是无憾了,可读者们心疼你,不满意穆阳等人结局。   他一直是人立刻改,可它这辈子是狗,下辈子还当狗!   冲进京城的将士大多训练有素,不会针对普通百姓,面对朝臣勋贵满府的富贵不曾动贪念。   尤其是今日又是杨公的生祭,不好杀生。   可不是所有被士兵们逼迫的勋贵朝臣都肯乖乖听话,有人命令护院反抗,将士们抽刀迎敌。   一处乱,处处乱。   只要将士们的刀见了血,再想军纪约束就难了。   哭喊声渐渐多了起来,有勋贵朝臣的内眷,也有一些富户百姓。   更有贫寒的人趁乱打砸抢。   谭三少领着不多的人在京城四处忙着救火,他纵然身手不凡,也无法扑灭所有的火。   京城巡检等衙门差役出动平乱,他们最多也只能收拾趁火打劫的百姓,对冲入京城的将士没有任何约束力。   皇上牢牢掌握的悬廷司并没现身,而是以拱卫皇宫为主。   “乱,乱得好。”皇上唇角扬起,“朕正犯愁怎么名正言顺杀一批人,以此告诫那群总是想教朕做明主的读书人,无路是设丞相,还是设内阁首辅,老子才是最大的一个。”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龙椅扶手,纵声大笑,下颚的胡子一颤一颤,一身的痞气。   淮阳王府门外人声鼎沸,王府内尤其是女侯所住的院落寂静无声。   穆凰舞站在房门口,神色复杂难辨。   “母亲还没醒?”淮阳王妃快步走过来,见到一身戎装的女儿,呆楞一瞬:“你这是要出府去?”   “不可,不可,外面太乱,太危险了。”   淮阳妃挡住穆凰舞,“我知你有些护身的功夫,可你往日都是同护卫交手,他们不敢伤到你,外面那群人都是……都是疆场上拼杀回来的,是杨家的精锐。   凰舞未必能在他们面前全身而退,你还是等着你外祖母清醒后,再……”   “外祖母今日不会醒,娘,我也一定要出门去的。”   穆凰舞眸子闪烁,压低声音道:“我知娘在担心何事,外祖母疼了您二十多年,我一直陪着她,不是谁都能代替您。   “只有我们更有价值,外祖母才会更为支持我,血缘其实远不如养在身边重要,您看靖王殿下,他并非皇上亲生,可无论是皇上还是娘娘们,对靖王都是极好的。”   “为何?”穆凰舞自问自答,“因为靖王带给皇上的好处太多了,皇上不得不重视他,心疼他,皇上想做而不能做的事,靖王做了。   “万娘娘想要的东西,靖王给了。   “杨娘娘不愿意看到的事……靖王非要让她难受。”   穆凰舞按住淮阳王妃的胳膊,“您以后多同昭阳殿杨娘娘亲近,其余的事,交给我来办。”   “你……你怎么会……”淮阳王妃脸色苍白,“你外祖母是不是也……”   “只有自己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我从不指望外祖母,但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外祖母踏入火坑,外祖母不应再同杨妃为敌。”   穆凰舞轻声道:“您还不明白吗?您成为外祖母的依靠,真相还重要吗?”   撇下呆楞的母亲,穆凰舞带着侍卫出了王府,她直接赶去皇宫,告知杨妃娘娘,穆阳还准备重重的甩杨家一巴掌。 第七十八章 穆阳的绝杀之招   皇宫门口,穆凰舞以公主之尊过了悬廷司的盘查,然而她被一队人马拦住了。   领头的侍卫躬身道:“奉王爷之命,拱卫内廷,除皇上召见外,任何人不许进入内廷。”   “齐山,你给我闪开!”穆凰舞恨不得把眼前碍事的人一脚踹死,“到底是你们王爷的命令,还是皇伯父的命令?靖王想代皇上号令天下吗?”   风林火山,山字旗主守。   齐山体壮如山,面容刚毅,犹如一块岩石,极是契合守字诀。   他还有另外一个绰号乌龟齐,只要他活着,便无人能攻破靖王最后一道防线。   程风,李林,夏火,齐山以自己的性命恪守对靖王效忠的誓言。   “皇上早已把内廷安全交给靖王殿下,公主不用挑拨皇上同王爷的关系,不是看在淮阳王的面子上,公主殿下方才的言辞,我足以先拿下你,交给王爷处置。”   齐山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宝剑上,对着穆凰舞轻声说道:“公主少给令尊淮阳王招惹是非为好,等到外面平息纷争,公主自然可入内庭。”   “我要去见皇伯父?去见皇祖母,你也敢拦着?“   “公主殿下请出示皇上诏令,否则臣不敢失职。”   齐山继续挡着穆凰舞。   “你这不废话吗?我只有见了皇伯父才能拿到诏令!齐将军,我保证皇伯父一定给我诏令,我有急事求见皇伯父,事关……事关机密,耽搁下来,后果你承担不起的。   “何况皇上是我伯父,我是……女侯的亲外孙女,慈宁宫住着我嫡亲祖母,我怎么可能对他们有坏心思?”   一切都设想都挺好的,可她竟然进不去内庭,见不到杨妃!   这她找谁说理去?!   靖王就是她命中的克星不成?   总是在她即将成功,不,已经看到成功曙光的时,靖王一巴掌将她压下去。   齐山摇头道:“没有皇上诏令,末将不敢放任何人入内庭。”   穆凰舞抽出宝剑,剑尖指着齐山的咽喉,“放我进去!要不你就给皇伯父通报一声,说我求见,皇伯父一定会见我的。”   “末将恕难从命,王爷交代过,任何人不许踏入内庭,皇上政务繁忙,他断然不会在此时召见公主殿下。”   齐山丝毫不惧,依旧不动如山一般站着。   穆凰舞手中的宝剑向前,几乎划破齐山咽喉,要不此时杀了齐山?   可是靖王……穆凰舞后背一阵发寒,他们四人虽是靖王的属下,却也被靖王当作了兄弟。   不比大皇子差的兄弟。   靖王一旦疯起来,没人能按得下去,也没人可以保住杀人凶手穆凰舞。   哪怕淮阳王亲自出面都不成。   穆凰舞心头苦涩,甚至无法确定她同穆阳闹矛盾,淮阳王会帮她吗?   穆凰舞收剑归鞘,犹豫再三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亮给齐山,“外祖母荣宁女侯的令牌,我可以去见皇上了吧。”   齐山眼睛微眯,仔细辨别令牌真假,躬身对令牌行了军礼,依旧没有让开位置:   “公主请荣宁女侯来见,末将不敢阻拦持有令牌的女侯,但公主想借着女侯的令牌入宫,那也是万万不能。”   穆凰舞:“……”   “皇上赐女侯令牌,只有女侯可用,公主虽是皇上嫡亲晚辈,是女侯至亲,您无法用令牌入宫。”   齐山依旧冷硬如山,穆凰舞深深吸了一口气,拂袖而去:“迟早有一日,你会被你的固执愚蠢害死。”   齐山拱手道:“公主殿下慢走。”   在穆凰舞离开后,齐山叫来山字旗的属下,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穆凰舞非要入宫,此事得给王爷送个消息。   穆凰舞憋了一肚子气,在宫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听到号角声响彻京城,穆凰舞明白迟了,大皇子率兵平乱。   大皇子勇敢好战,并不会伤到杨妃的根本,然大皇子出动,意味着靖王最后的绝杀落子了。   穆凰舞就算此时能见到杨妃娘娘,毫无准备的杨妃娘娘再做反应也来不及。   她明明看透靖王的布置安排,却被一道通往内庭的宫墙拦住了,这比她不知道,还要难受。   穆凰舞慢慢握紧拳头,还是自己实力不够,否则齐山根本拦不下她。   她若是有外祖母的地位,何愁今日见不到杨妃?   茶楼中,穆阳将肉条撕成一条一条喂食卷毛,云薇则向外张望,一队队士兵从京城指挥使衙门中冲出,追随大皇子平息叛乱。   “大殿下有多少人?”云薇没想到大皇子出面后,局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谭三少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不再疲于奔命四处救火。   他控制了一些兵马,此时同大皇子汇聚在一起,并且交给大皇子统领。   毕竟大皇子的勇武善战之名很盛,他出面就没攻克不下的堡垒,没打不赢的仗。   “不多,二千人足够用了。”   穆阳揉了揉卷毛头顶上的那戳卷毛,轻笑道:“杨妃只是逼一些人出面表态,不至于把百姓都搅和进去。   看懂的人都做了选择,看不懂的,也没人有耐心同他解释。”   “王爷,齐将军让人送口信来了。”门口的侍卫进门,靖王说道:“直说就是。”   侍卫看了一眼云薇,躬身道:“穆凰舞意图入内庭,说是求见皇上,齐将军推测她有意去后宫,极有可能拜见昭阳殿杨娘娘。”   穆阳眉梢微挑,“她连女侯入宫令牌都动用了吧。”   “是,齐将军没有放行。”   “我知道了。”   穆阳点点头,侍卫倒退出门,再次关上房门。   穆阳太狡猾,云薇不想听也听到了,无奈说道:“王爷的一些心思,被她猜中了。”   “你不也猜中了吗?”穆阳勾起嘴角,云薇赶忙转移目光,穆阳又持美行凶了,“王爷布局,只为大皇子储君之位,不符合王爷的人品。”   “哦,此话怎么说?”穆阳感兴趣问道。   云薇道:“王爷始终是个记仇的人……”   “杨少主的遗腹子才是主祭之人,天佑杨家,杨氏一族有嫡系血脉存世。”   京城随着大皇子等人呼喊杨家有后,再一次陷入沸腾。   穆凰舞闭上了眼眸,杨家傻子出现了。 第七十九章 穆阳留手了   杨家大傻子,五岁时,只有五岁的智商,十岁还是五岁的智商,直到二十岁,依旧是五岁的智商。   穆阳这一巴掌隔空打得昭阳殿杨娘娘眼冒金星,恨不得直接从后宫冲出来同穆阳拼命。   皇上追封杨公为承恩公,杨妃忍了,毕竟成王败寇嘛。   可让一个大傻子承接杨氏宗祠,杨妃容忍不了,不单单这个傻子同杨妃抢杨家残留实力,更是对杨家几代人付出的侮辱。   杨家征战百余年,多少儿郎战死,血染北地,死在抗击蛮夷入侵的战场上,他们宁可绝嗣,也不愿被一个傻子所玷污。   也是从这一刻起,杨妃同穆阳再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双方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杨妃联合朝臣惨胜穆阳,无法颠覆天穆王朝的江山,坐在皇位上的人不是杨妃,哪怕只是傀儡小皇帝,也是穆家子孙,大皇子的小儿子。   一直支持杨妃的男人……都不会答应杨妃登基为女帝。   杨妃最后算是赢?还是输?   还是杨妃最后成全了大权臣。   茶楼中,云薇震惊回望依旧陪着卷毛玩,我投喂,你吃肉游戏的穆阳,“杨公血脉?嫡出的孙子?”   卷毛狗尾巴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到嘴的肉条都不香了,它就是一只狗,想要改变穆阳,太难了。   穆阳浓密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道暗影,“杨公血脉是个傻子,你怎么说?”   “我没想法。”   云薇说道:“王爷经历过的苦难,针对杨少主作出任何事,我都无权评说,也不会认为王爷不该做。   “但是我会惋惜,不是为杨少主,而是杨家家庙里摆放的灵位,那些人有八成是中原百姓的英雄,没有他们,中原不知还要乱多久。   “不过,傻子也是杨家血脉,能让杨家血脉继续繁衍下去,不至于让英雄绝嗣,也不是坏事,聪明人太多,傻子反而不容易再招人算计。”   杨家求得也许就是保住血脉传承,可杨妃娘娘显然不会同意。   穆阳抬起眼眸缓缓笑了,“一个傻子继承杨家,阿爹放心,除了杨妃不高兴,几乎所有人都会因为他的存在,不用再去纠结。   “杨家真正退出早已经注定失败的战局之中,保存住杨家最后一点的血脉。”   云薇点点头,“我无权说王爷对错,我也无法说杨妃娘娘,承受侮辱同损失的人不是站着吃瓜的围观者。”   对她而言,戏好看,就成了,感叹几句,也就完事了。   她还能怎样?   倘若云默入朝……云薇额头冒出冷汗,不会是云默同杨妃有关系吧。   很有可能!   男频历史文的特点不就是女人多而身份复杂,上到后宫妃嫔,下到青楼名妓,各种各样的女子都能安排。   权臣同后宫的娘娘春风一度,让娘娘成为权臣外挂的情节不少。   她不仅帮对云默心有所属的亲娘拒绝那些高门男子的爱慕,还要帮姜氏打插足他们婚姻的位高权重的女子?   她自己的桃花运都不如两位大佬多。   卷毛一步一晃从穆阳身边走过来,狗脑袋蹭了蹭云薇的腿,“汪汪汪。”   云薇同卷毛对视一眼,直接掐着脖子把卷毛从地上提起,向窗外扔去,“滚,我现在最烦你了。”   卷毛飞出窗外,在空中翻滚了两圈,轻巧落地,不敢再去茶楼惹云薇了。   它有什么办法?   商业小说的标准写法,它当初也得赚钱养家糊口啊。   卷毛灵巧爬树,张望杨公府邸方向,其实穆阳弄个傻子做杨家唯一嫡出血脉这剧情,还是挺爽的。   若不是云默一直是主角,穆阳太容易洗白了。   有杨家继承人主祭,冲入京城的将士再没任何借口叛乱生事,何况他们未必能打得赢大皇子。   大皇子同靖王是唯一在杨公同杨少主战死那场战斗中,出现过的领兵将军。   这些从疆场上幸存下来的将士对两人心存敬佩,当时多少杨公麾下做壁上观。   而他们突破重围驰援杨公父子,而且在疆场上打出了威风,打出了一勇无前的气势。   大皇子先定蛮夷后南下,再破伪朝精锐,虽然是被杨公父子打残的精锐,但是大皇子率兵突破天堑,也是很有名的战役。   他们佩服果敢的将军,大皇子就在此列,靖王也在,不过靖王太过俊美,犹如高高在上的辉月,让凡夫俗子们自愧不如,反而不如大皇子给他们亲近之感。   靖王善谋,不少人都对靖王心存警惕,怕把他们卖了,他们还帮靖王数钱。   大皇子盔甲在身,盖住半边脸的头盔更显他气势彪悍,跟随大皇子的将士也都铁塔一般的汉子。   只有千余人,却能压得赶过来的百姓同将士们规规矩矩,不敢有任何异动。   大皇子跳下马,从一旁马背上抱下一个五六岁孩童。   孩童眸子纯澈明亮,面白稚嫩,一袭白衣,披麻戴孝。   大皇子高高举起孩童,吓得孩童面色如纸,小身躯颤抖着,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此子是承恩公之嫡孙,姓杨,名平,靖王奉皇上之命找到杨家唯一嫡传。”   大皇子声音洪亮,不远处,亦有男人高举喇叭重复着大皇子的话,不过片刻,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靖王找到了杨家现存的血脉,征战百余年的杨家嫡血并未断绝。   “天佑杨家!”   “天佑英烈!”   不少百姓出门跪下叩首,他们不是不记得杨公之恩,杨家血脉能延续下去,百姓愿意见到的。   “可是大皇子,这孩子……是杨公嫡孙?”有人提出异议。   “你们也清楚杨少主当年同花魁香灵……咳咳,杨少主只当是欢场交易罢了,香灵却是一心都在他身上,隐姓埋名为他生下了遗腹子。   为养大他,香灵做了很多事,又开门接客,当然母亲都是伟大的,为儿子做了牺牲,香灵染病将死时,阿阳找到了她,验明孩子身份后,阿阳将他带回来。   皇上亲自赐名为平,希望天下太平。”   大皇子一字一句揭开孩童身份,掀开孩童的上衣,胸口处一朵火焰胎记极为明显:   “多余的话,不用我说了,有此胎记才是杨家人。”   云薇听着这些话,问道:“孩童不像个傻子,否则大皇子不至于强调是妓女为杨少主生的儿子。”   穆阳清清冷冷,“我打算用傻子的……我知你不喜,于是给杨家留一个正常的血脉。” 第八十章 只看戏不见家长   云薇慢慢的耳根子有点红,别误会,不是害羞,而是气的!   “王爷能去掉中间那句话吗?就算梦里啥都有,我不敢想能让王爷改变所作出的决定。”   穆阳勾起唇角,“实话实说罢了,我见你对杨家还是很尊敬才改了主意。”   “王爷……”云薇声音平缓,“您不也是很尊重杨家战死的英烈,驱除蛮夷,守护故土的英烈,何必非要加上那一句?   您那句话并不能让我欢喜,我并不觉得荣幸。”   而是沉重,云薇负担不起。   她痴迷靖王的颜值,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靖王虽然退出了储君的争夺,可麻烦依旧不少。   弄不好,最后还同云默有最终一战。   后宫中的昭阳殿杨娘娘,以及紫宸殿万娘娘……这些人哪一个是善茬?   “王爷,淮阳王殿下来了。”   “请三叔进来。”   靖王有点欢喜,正好云薇也在,倒不用他特意安排三叔看一看云薇了。   茶室的门开了,儒雅英俊的中年人匆匆忙忙走进来,往日一尘不染的衣摆沾了不少的灰尘,发髻略显散乱,几缕发丝垂在脸庞,他额头隐隐冒汗。   云薇向淮阳王屈膝,淮阳王相貌英俊,气质儒雅,并不比云默差多少。   “三叔……”靖王刚一开口,淮阳王已大步走到近前,声音焦急:“阿阳,你找到了杨少主的儿子?!他……他正常吗?”   “三叔何出此言?”穆阳瞳孔微缩,“我寻到的人是杨公孙子,今日唯有他能做主祭,正常如何?不正常也是杨公唯一亲孙子。”   淮阳王珉了一下嘴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温热的茶水入腹,淮阳王焦躁平复了许多。   杨少主遗腹子已经出现,并且皇上已默认,否则不会让大皇子带过去。   他再着急也于事无补。   淮阳王捧着茶杯说道:“……我一时着急,阿阳听皇兄的命令找到杨家唯一嫡脉,本是好事,无论孩子如何,他身上都留着杨家的血。   也算是给杨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了,阿阳此事做得极好。”   “等杨公生祭结束后,我带他去昭阳殿拜见杨娘娘,杨平总要给唯一的嫡亲姑姑磕头。”   穆阳眸子闪烁,轻笑一声:“听说当日杨娘娘对名妓百般看不上,说她虚荣攀高枝,今日她看不上的女人成了杨家的大功臣。”   “阿阳!”   淮阳王眉头皱紧,穆阳挑起眉梢,“我又没说错,三叔凶我。”   淮阳王放下茶杯,拍了拍穆阳的肩膀,无奈叹道:“你少惹杨娘娘,你阿爹也能过得开心一点,每次杨娘娘受了气,最倒霉的人还是皇兄。   “何况万娘娘……二嫂不争不抢,就盼着你同五皇子平安,你也不用总是为她去仇视杨娘娘,二嫂并不是计较的人。   “这两年你也该看明白了,她们两个都是外面人传得斗得凶,实则她们彼此之间本没想着去争……杨娘娘是不屑争,二嫂是不愿争。”   云薇耳朵动了动,二嫂?!在淮阳王心中,万娘娘才是皇上正妻吗?   她听云默提过,皇上少时就离家,极少回家,家里的事全是淮阳王同万氏料理,皇上回过几次家,不是带了个女人,就是送儿子给万氏养。   当时,万氏进门时,淮阳王还只是个少年,淮阳王读书用的银子是万氏当年的嫁妆,淮阳王对万娘娘一直很尊重,不敢违礼半分。   “阿娘不争,她是不愿皇上为难,我同杨家的私人恩怨早就随着杨少主战死而终结,我没迁怒旁人之心。   当年唯一肯为我说话的人,除了阿娘同三叔之外,杨娘娘也是一个,这份情,我领,虽然她大半还是为杨家名声,并非是为我。”   穆阳反手将淮阳王按坐下去,淮阳王眸子闪过惊喜,嘴唇轻颤:“阿阳,你恢复了?”   “没什么,残留一点的内劲罢了。”   穆阳的话在次浇灭了淮阳王眼底的光,“阿娘这些年退得还不够多?阿爹心里阿娘也是最为重要的人,这不是她同阿娘争的问题,而是谁为正统,她没有野心的话,早该去寺庙养老了。   “可她舍不得放下一切,好不容易这天下姓穆了,有我在一日,她就别想再让天下改姓。”   淮阳王按压着太阳穴,“你这么固执,只会让二嫂更难。”   穆阳将蓄满茶水的茶杯送到淮阳王面前,轻声说道:“您还记得杨娘娘小产吗?那不是意外,一碗堕胎药而已。”   淮阳王愕然,盯着穆阳,“你,你的主意?!”声音都带着几分寒瑟,“你怎么能……怎能……”   这么狠?!   穆阳眼眸深幽,如同染墨一般深沉,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   云薇知道不该靠近穆阳,可不由得自主向穆阳方向横跨了几步。   事后,她许会后悔。   但穆阳就是有股力量牵引着她的脚步。   穆阳闻到淡淡的香水味儿,一道光亮破开浓墨的眸子:   “她当日生下孩子的话,阿爹还有机会吗?她不可能怀着身孕嫁给阿爹,杨公麾下诸多将领也等不到她平安生产那一日。   “我知三叔出门游学时,受过杨家恩惠,也曾是杨少主的座上宾,杨家同阿爹早已没了恩情,三叔早做决断,毕竟您姓穆,阿爹对三叔还是很看重的,我不愿下一个算计的人是三叔。”   穆阳站直身躯,看向杨公府邸方向。   此时宫门大开,太监捧着圣旨出宫赶去承恩公府。   “阿爹会给杨平世袭罔替的承恩公爵位,杨家香火由他继承,所剩不多的精华今日过后,也该散了,下月,阿爹会对川蜀用兵,天下也该彻底一统了。”   淮阳王摇头苦笑:“皇兄不是该追封皇后,册大皇子为储君?皇兄最看重的人不是二嫂,也不是杨娘娘,从来都只有穆晨一人,因为他最像皇上。”   “大哥本就是最适合做储君的人,二哥他们也不用不甘心。”   穆阳抓住云薇的手腕,“三叔,我先送她回家。”   云薇同愕然看过来的淮阳王对视片刻,甩开靖王的手,笑道:“……我同王爷只见过几次面而已,并不熟悉。”   “是见过几次,是不太熟悉。”   穆阳轻笑:“所以我敢在她面前同三叔说一些私密的谋算,说多了,我同她才能相熟,她知我长短,我知她深浅。”   云薇给了穆阳一拳,皮笑肉不笑:“下次再胡说,我还揍你,”   云薇离开茶楼,她是来看戏的,不是来见家长的。   穆阳耸肩道:“三叔,她是我想带回王府的人。”   淮阳王眼见着穆阳追出去……“她长得有点眼熟,到底像谁呢?” 第八十一章 穆阳:吃醋了   淮阳王想不到少女像谁,不过淮阳王穆地主英俊脸庞多了一抹欣慰之色。   阿阳有了心悦之人,也懂得追求姑娘了。   他有生之年能见到阿阳娶妻生子,有个人能陪在阿阳身边,不让他过于孤独。   倘若阿阳如同以前清冷下去,淮阳王怀疑迟早有一日穆阳得疯,把他自己折腾死。   淮阳王一口一口缓缓喝茶,慢慢吃着桌上摆放的点心,本来苦涩的五脏六腹也因为甜甜的点心而泛了甜味儿。   也不知他多久才能喝到阿阳媳妇敬得茶?!   淮阳王没再去管承恩公府的事,阿阳没把事情做太绝,他也就没心思同情杨家。   毕竟他也是姓穆的,阿阳以为他对杨家有愧,他不喜杨公父子。   当初,他在外游学时,受过杨少主不少的刁难,哪是座上宾,差点把他当作奴才。   杨少主傲慢至极,这才导致最终一战失利,杨家几代的基业被夺走。   难怪杨公麾下诸多将领,坐上皇位的人是最容易被忽略的穆北玄。   他大哥不是全指望着运气,该出手时绝不留手,把一切都敢压上赌桌。   “云姑娘。”   谭晔此时发髻散乱,衣衫残破,仪容不整出现在云薇面前。   显然三少这一次受到不小的打击,精神上都显得萎靡……   经历社会毒打的三少同以前只凭良心办事的三少有了明显的不同。   云薇停住脚步,问道:“您还没去皇宫请罪吗?如今局势还好,您早一点去请罪,皇上应该没那么生气。”   穆阳微微眯着眼眸看着谭晔,眼角余光见到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占将军。   一身戎装的占姑娘站在谭晔身侧,占姑娘偶尔看向云薇时,带着似有似无的敌意。   “我……”   谭晔自嘲苦涩一笑,顺手将披散的长发挽起,整理凌乱的衣衫,双手放到身前,对穆阳郑重一礼。   他弯腰,面朝地,说道:“多谢靖王殿下没让事态恶化,若京城动荡,我万死不足以赎罪。   若杨家宗祠被毁,杨家血脉断绝,我再没脸见天下人。”   占姑娘心疼极了,骄傲的谭三少第一次认输,在不如他的靖王面前认输。   “三少只是不擅长阴谋诡计罢了。”占姑娘开口劝说:“您太善良,被人利用了,您一心为正义,并未做错什么,说您有错的人,他们动机本就不纯。   “我爹清醒时总是说,您是好人,倘若我爹知道你为他而改变初衷,去逢迎一些势利小人,他宁愿一辈子疯疯癫癫。”   云薇挑了挑眉稍,轻声感叹一句:“占姑娘真是孝顺,宁可陪着一个疯魔的爹。”   “占姑娘慎言。”   谭晔面上多了一层羞愧红晕,朗声道:   “向靖王殿下认错,并非屈辱,今日京城百姓死伤过千,百姓财产损失不少,这一切都是我之过错。   “正因为我不够聪明谨慎,骄傲自大,听不进去云姑娘真诚的劝说,一意孤行才犯下大错。   “我自持武道进步,以为可战天下,最终……我辜负了皇上的信任,一句称赞我为良心让我飘飘欲仙,口中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得意非常。”   谭晔声音听着都发苦,“若非大皇子同靖王力挽狂澜,今日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穆阳淡淡说道:“你不必谢我,我安排这些从来不是为你收拾乱摊子,毕竟我不是皇上,我们兄弟几个对你……从来没有愧疚的心思。”   “我知靖王只为大皇子。”谭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大皇子能让靖王称臣,一心辅佐,他就当做储君。   “靖王殿下寻到杨公亲孙,杨家香火继续下去,我再无任何遗憾,往后杨家的事,也同我无关,只是……今日被兵士逼出府来的官员勋贵……”   “他们的命,你说得不算,我说得也不算。”穆阳直言:“交给皇上处置。”   “是,我又想错了,哎,这毛病一时还真改不了。”   谭晔眸子明亮,“杨公生祭差不多已过,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都已过去了,我恳请你医治占将军。   “他不该一辈子浑浑噩噩,于皇上,于杨公,占将军他们都是有功之臣。占将军继续疯下去,迟早还会沦为别人手中的刀,为达到目的而伤害占将军。   唯有他恢复神志清醒,彻底摆脱战争创伤,他才有可能活下去,做他真正想做的决定。”   云薇道:“占将军该救,何况他的确是平定天下有功之臣,他用死战还百姓太平,我尽量让他恢复神智。   将来他也许不会适应太平日子,还需要继续的引导才能让他忘记战争的痛,杨公父子的死,否则他也许比现在更为糟糕。”   谭晔沉默了,占姑娘欲言又止,“你什么意思?”   云薇走到隔壁的商铺,买了一些笔墨纸砚,写了几张曲谱,并画了一张人体穴位图,在何处施针都有明确的标记。   她写完一张纸,穆阳就收走一张,堂堂靖王做了云薇的书童。   谭晔心头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云薇示意穆阳将纸张交给三少,靖王却道:“你知我过目不忘,这些曲谱同穴位图我都记下了,用错误穴道图医治占将军并赖上她,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任何大夫无法做到一定治好患者,占姑娘不许找她麻烦。”   谭晔苦笑:“王爷不必怀疑我有坏心,我做不出找大夫麻烦的蠢事。   云姑娘医治占将军是我所请,我信任云姑娘人品同医德,就算占将军依旧浑浑噩噩,我不会怪云姑娘,更不会用此威胁她。”   靖王斜睨占姑娘一眼,就是在警告她!   占姑娘浑身一颤,向三少身后躲去。   穆阳将手中的纸张交给谭晔,“占姑娘会抚琴,为救她亲爹,她也该尽全力,头部穴位图我见了,寻个良医能缓解占将军头疾,你就不用频繁去找她了。”   谭晔:“……”   “往后她需要上心的人很多,没空理会你。”穆阳挥手,随从牵来一匹骏马。   云薇被穆阳盯着,无奈爬上马,若是穆阳敢同她同乘,她就踹他下去。   穆阳却牵着缰绳向城外走去。 第八十二章 同样是约会差距咋这么大呢   穆阳一手背在身后,衣衫飘然,即便只是个牵马人也犹如闲庭信步。   他对满地找下巴的属下随从,以及三少谭晔等人毫不在意。   他从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薇骑在马上格外难受,轻声说道:“两个选择,要不我下去,要不……你上来,我下去!”   在穆阳牵马走出京城时,京城的焦点从杨公生祭彻底转移到他们身上。   这莫不是穆阳对杨家的额外报复?   杨公生祭又如何?   有靖王任劳任怨为女孩子牵马让人震惊吗?   穆阳依旧不紧不慢走着,轻笑一声:“我说送你回家,就要平安送你回去,否则下次,我很难从你娘手中约你出来了。”   “你这是送我回家吗?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聚集在出京道路上的百姓越来越多了,还有一大波百姓即将抵达。   靖王停住脚步,在一旁的摊贩手中买了一顶围帽,递给云薇。   戴上帽子,总比这样强一点,可云薇在意不是露脸,而是靖王给她牵马!   “这匹马叫豆豆,我起得名,豆豆现在温顺,那是我给你牵缰绳。”   穆阳果断开口,摸了摸豆豆的鬃毛,“它同我一样姓穆,穆豆豆。”   云薇抢缰绳自己走的思路被穆阳打断了,“你怎么会起豆豆的名?神驹不是都是追风,闪电,踏雪……我看这匹马也是神驹啊。”   “你是说豆豆的名俗?不配神驹?”   “不是俗,有点土。”   云薇实话实说,同靖王聊天后,她也不再过于计较百姓炙热的目光了。   “你不知豆豆没长成神驹前,它就是一匹不起眼的矮脚马,马腿不长,又跑不远,差点被人当作病马宰了。”   穆阳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窃喜:“当日我就在旁看着,它挣扎着,嘶鸣着,艰难求生……当年寒冷的深山,我都没它那股求生信念。   “后来我用一袋豆子换了它,把它带回去,不到一个月,它就开始褪毛,等它重新长出油亮的鬃毛后,旁人都说我捡漏得宝,它是难得一见的神驹!”   “王爷不是捡漏,是看到了它求生之心,才给它机会活下去。”   云薇暗暗告诫自己,好奇心要不得,穆阳怎会没求生欲,被扔到深山中呢。   “汪汪汪。”   卷毛飞奔而至,利落得跃上骏马,狗眼睛闪过惊喜。   它刚去承恩公府看过,杨少主名声算是败坏了,毕竟杨少主连妓女都骗,没给赎身银子,没做到当初许下的诺言,并喜新厌旧,抛弃怀孕的女人。   但是那个孩子智商正常。   小孩子主持生祭有板有眼,穆阳这一巴掌虽是让杨妃娘娘受挫不小,杨妃不至于彻底仇视穆阳,千万百计搞死他。   它卷毛也有资格坐上穆豆豆啦。   卷毛兴奋的狗耳朵都立起来,狗爪子拍着穆豆豆,汪汪了两声。   穆豆豆嘶鸣,仿佛在回应卷毛,下去!   汪汪汪——就不!   幸亏有围帽遮挡,云薇才没让旁人看到羞耻同无奈。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京城,虽然百姓们很想继续追下去,可靖王府的侍卫挡住去路,看一眼就够了,别打扰王爷追女孩子!   百姓们只能一边捡下巴,一边眼巴巴看着远去的两人。   “王爷,要不你上来,我帮您牵马?然后您再吹笛子。”   穆阳抬头看着云薇,就那么默默看着,以为我好骗吗?   云薇尴尬笑道:“您不觉得那样的画面比较适合周围的景色吗?青山绿水,悠悠笛声……”   卷毛脑袋向云薇胸口撞去,云薇咳嗽了几声,死卷毛,不让你吃一个月素,我就……就不是你主子!   穆阳拿出笛子来,放到唇边,“你想听什么曲子?”   云薇叹息道:“随便!”   “嗯?”穆阳不好选了。   “我说随便,就没有一首曲子叫随便吗?”云薇已经放弃治疗了,耍赖道:“要不王爷现做一曲?”   穆阳环顾四周景色,“倒也不是不可,只给你听的曲子,随便为名,曲意返璞归真。”   卷毛看傻了,也听傻了,谁说穆阳少言寡语,出手狠辣无情,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穆阳一手执笛,乐曲动听悦耳,云薇缓缓闭上眼,微风拂面,享受这一刻的静谧,仿佛洗去满身的燥热。   他真是各项天赋都拉满的天才,乐曲都做得如此之好。   姜氏拽住云默的胳膊躲到树后,压低声音道:“别去打扰他们。”   此时,穆阳已经牵马走进万平县。   云默气得鼻孔喷气,恼羞成怒:“这像话吗?光天化日,他就这么轻易拐走咱闺女。”   “这一路上,靖王干得是人事?以后谁再说穆阳不懂撩拨女孩子……我让云戎去把说假话的人脑袋拧下来!”   他就是太放心了,没想到穆阳比他想得厚脸皮。   “不羡是羡慕王爷吧,同样都是出门……王爷一帆风顺,还让薇薇偏向他,可我们总是有拦路的人。”   说到此处,姜氏带着几分歉意,“原本好好的同行出游,却因为他弄得不羡不悦。”   “这怎么能怪你?!”云默连忙宽慰姜氏,“我没生你的气,下次出门,我带你去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他别想着再来一次巧遇。”   “他当年遵从母命,在我最为艰难时候他退了,我……”   姜氏抬头看着云默,坦诚道:“我不骗你,倘若没有遇见不羡,我为薇薇会再给他机会,可是没有如果……我同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下次再碰见,不羡不必再留情面。”   姜氏察觉到云默的沉默,轻声说道:“他说得再好听都无法改变我的决定,他不值得我托付终身。   “纵然他如今是皇上爱将又如何?我宁可同有担当的不羡一起,也不会去做将军夫人,自己得来的富贵享受才踏实。”   云默握住姜氏的手,轻声说道:“他说的话,我当作放屁,可有一句话深入我心,你的麻烦不小,威远伯同淮阳王妃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做岳父的总不能指望未来女婿帮忙,否则我哪有资格去吼靖王,女婿孝顺我是应该的,可我还没到老得不能动,指望儿女孝顺的年岁。”   今年秋闱,他得早做安排了。 第八十三章 姜氏的谋算   云默不是对自己才学没信心,比试文采,他敢说自己天下第一!   一场科举考试困住云墨无数年,说多了都是眼泪。   这是老天爷特意折磨天才的新手段?   谁会在考场晕厥?!   难不成云默最终得走幸进的路子?   云默不愿为谋求官位去逢迎皇上同大皇子等人。   姜氏暗恼威武将军,不仅破坏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还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让云默不开心。   她有心给威武将军的药里用点多余的药材,让他吃点苦头,谁让他令不羡不开心呢?   这不是伤了她在意的男人吗?   横竖姜氏从未把自己看作救死扶伤的大夫,她只是看过几本医书,莫名其妙就学会了一些治病的药方。   医德对她束缚很小,况且威武将军嘴欠,就该给他个教训!   姜氏也是驰名双标,针对自己人就不成。   “他敢言语中伤你,我饶不了他,迟早让他给不羡道歉。”   姜氏挽住云默的胳膊,眸子蕴含倾慕:   “我所钟情的云先生,是光明磊落,才华斐然的云中君,是不羡神,不羡仙,不羡任何人的骄傲君子,咱们不缺银子,也不一定非要做官为宰。   威远伯太夫人能请动淮阳王妃来报复我,可是我会怕吗?”   “这么多年,我在意太夫人,她才能拿捏住我,我愿意讨她欢心,我才伏低做小,当我同她恩断义绝之后,她什么都不是。   一直以来,她看似掌握住了我,戏耍了我,可那是我愿意才会如她心意。我不愿了,她把淮阳王妃搬出来也没用。   “不提我手段,便是薇薇一番折腾,她威远伯府都承受不住。   我听说过淮阳王妃的贤名,又是女侯的独女,女侯先后得到杨公同皇上看重,该是一个聪明的女人。   淮阳王妃得女侯教导多年,想必利益上衡量思考更清楚,否则就不会有姜明熙落水被董任所救了。   威远伯府给淮阳王妃带不来好处,她还会照顾太夫人吗?   毕竟太夫人又不是她亲娘!没有好处只有麻烦的事,她疯了才会帮太夫人。   “淮阳王妃考虑得是如何孝顺亲妈女侯,朝廷上风波诡谲,女侯地位特殊,朝臣还会看着女侯嚣张多久?淮阳王妃为女侯有得忙了,哪有功夫管旁人家的事?”   云默静静望着姜氏,不仅仅姜氏貌美,不甘于服从命运,自己争出一片天,也深深打动了他。   “朝廷上的事,我不好说。淮阳王同皇上是亲兄弟,听不羡提过,淮阳王在皇上争夺皇位时,也是立下大功的。   “在皇上还不是皇上时,穆家最出色的人当属穆地主。”   姜氏同云默相视而笑,彼此心知肚明,在皇家哪有亲兄弟。   淮阳王妃有两个靠山,淮阳王同女侯,而这两人也不是不能搬倒的。   皇上几个成年皇子是万娘娘一手养大,可教导他们读书练武的人却是淮阳王。   靖王穆阳,有望储君的大皇子穆晨都曾把淮阳王看作父亲。   “皇上……心眼确实不大,都说大皇子最似皇上,靖王性情同皇上反而最为相似。”   真逼急了他,他就入宫陪皇上下棋去,他们夫妻联手,淮阳王妃也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云薇嘴角微抽,两大佬在干嘛?   谈情就谈情好了,非要弄得阴谋诡计满天飞,朝廷后宅乱杀一通吗?   她已有方案帮云默克服考场晕厥怪病了,毕竟她不希望云默依靠儿女祭天而克服怪病。   有眼观六路而耳听八方的卷毛通风报信,云薇转而偷窥两大佬密谈。   靖王也被云薇拽着手腕拉到阴暗角落处,靖王本来暗自窃喜,可他听到了什么?   这已经谋算让三叔同阿爹失和了?   别说,还真有可能做到!   然而穆阳也不能坐视不管三叔被人算计,又不能去得罪未来泰山同泰水,他是不是淮阳王妃动手前,先下手为强。   云默弯腰捡起一块石子,向不远处的角落扔去。   汪汪汪……卷毛从角落冲出来,跑得飞快,跃起跳入姜氏怀里,“汪。”都是云薇逼我偷听,我给你们暗示了。   姜氏揉了揉狗头,斜睨着缓缓走出来的云薇同穆阳,似笑非笑说道:“你们听到了多少?”   云薇眸子明亮,高声道:“亲娘威武,亲娘霸气,不管来得是谁,一刀斩下。”   云默大笑出声,对靖王拱手道:“王爷请借一步说话。”   穆阳先向姜氏执标准的晚辈礼:   “夫人,我把薇薇完好送回,另我买了一些礼物,恳请夫人收下。”   云薇瞪了穆阳一眼,姜氏抱着卷毛,轻笑:“让王爷破费了。”   穆阳道:“这都是小子应该做的,夫人同云中君成亲在即,小子知夫人不爱富贵奢华,小子同薇薇都希望夫人再嫁不留遗憾。   “我有一些往年的缴获品,古玩字画,绸缎珠宝等物什都可先给夫人用……你看着好,给点银子就是,横竖我得到物什也没用银子。”   姜氏笑盈盈问道,“您身份尊贵,迎娶王妃定然轰动京城,聘礼少了,婚礼不够盛大,反而惹人议论王爷不重视新娘。   “这婚事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不单单只是做给旁人看,王爷说对新娘一心一意,连银子都不舍得多花,不给新娘花钱,这情分怕是轻了。”   姜氏就是这么市侩,不给女人花钱,只拿嘴上说爱吗?穆阳又不是没财力没资格办一场盛大浪漫的婚礼。   穆阳回道:“我还有一些珍藏,只留给钟情的姑娘。”   云薇:看我干嘛?我又没答应嫁给你?!   穆阳眸子深邃明亮,俊美非凡,她血槽又要空了。   云默一把拽着穆阳走到一旁窃窃私语,再让穆阳表现下去,他地位必然下降。   穆阳时而点头,时而说了两句,云薇努力偷听都无法听清楚,便陪着姜氏先回家去,男人之间也需要秘密的。   董任蹲在云府门口,见云薇走进急忙起身,他脸上多了几块淤青,开口说道:“三日后就是秀才考试,我……我读不进去书,特来向您请教。”   云薇淡淡说道:“进来吧,我帮你压压题。”   “多谢云姑娘,多谢,多谢。”   董任避开虎视眈眈的王家兄弟,小心翼翼随云薇进门,完全没有才子的风采,如奴如仆。 第八十四章 董任的小智慧   王家两只虎一左一右如同护法金刚站在云薇身边,气势汹汹告状:“这人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人,仙子妹妹别被她骗了。   “他细胳膊细腿根本不经打,我一拳下去,他就倒了,一旦遇见危险,他准保是扔下妹妹,独自一人跑了。   “或是他干脆跪地磕头求生,不顾仙子妹妹安危,他如同话本中写的,把妹妹送人只为能活命。”   董任低头躲闪两只虎凶悍目光,低声狡辩:“我骗谁,也不敢欺骗云姑娘,我的身家性命,一生荣辱都在云姑娘手中捏着。   “她准我生,我才能活,倘若云姑娘想毁了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身高体壮完全不似川人的俩兄弟是不是对云薇有何误会?   董任深知云薇的厉害,按照云薇的指点,他都成了风云一时的才子,若不是杨公祭日,他才是京城附近最靓的仔。   “他的确不是个好人,可他骗不了我,反倒是我指望着他去骗人。”   云薇笑道:“伯爵府姜明熙若是有虎子哥的眼力,一眼看穿董公子,我才要头疼呢。”   “他就是老太婆逼迫你代姜明熙嫁的无赖?救人趁机找个媳妇,他是想屁吃。”   两只虎把拳头攥得嘎巴响,“干娘给娘的信上提过此事,娘让我们先一步进京……就是为揍他一顿,打断他一双腿,看他敢不敢上门提亲。”   “早知道方才打得重一点了。”王二虎颇为遗憾,寻思着是不是一会再找个机会套董任麻袋。   逼得干娘跪求死老太婆,娘知道后伤心都哭了。   他们爹惧内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娘一哭,往日富态老好人的亲爹就会变身,化作能喷火那种暴龙,燃烧一切惹娘不开心的人。   董任求生欲极强向云薇连连行礼,坦言相告:“我配不上云姑娘,我早已同威远伯爱女定情,这几日姜姑娘总是来寻我。   “我老老实实按照云姑娘的交代在书房读书,同姜姑娘没说上几句话,姜姑娘一直相信我能高中。   “……我……不怕您笑话,我是真读不进去书了,脑子里乱糟糟的,以前还能背诵下来几篇文章,如今连破题都做不好。   “正因我心里没底才厚着脸皮向云姑娘求助,唯有我高中秀才,威远伯才肯认我这个女婿,我才能早日娶到姜姑娘。”   “有姜明熙在你身边,你能读进去书才叫有鬼了。”   云薇笑道:“红袖添香对旁人是高雅之事,于你而言反而会让你分心。”   “您说得是,姜姑娘逼我读书,我越是看不进去。前两日,我同她去了一趟董县令府上,董县令考教我学问,我的文章并不能让董县令满意,好在姜姑娘不懂诗词文章,我拿话糊弄过去了。   “可姜姑娘还是有所怀疑的,尤其是她听说您同靖王殿下相熟,姜夫人又要再嫁云中君后,她对我要求极高,恨不得我今日中秀才,明日是解元,后日成会元,年底做状元……明年让我做太子!我发誓我没说过同皇上有关系的话,姜姑娘笃定我能成太子。   “虽然皇上对每年冒出来的私生子大多一笑而过,并不承认,也不会严惩。然而姜明熙让我害怕,她太会想了,连累我老娘都跟着她一起疯魔了一般……”   董任把这几日的事情老老实实交代了一遍,这么大的压力之下,董任心思已经完全乱了。   他后悔同姜明熙定情,这么蠢的女人纵然出身高,带给他也不一定都是好处。   皇上喜怒无常,今年他不在意同人妻发生不可言说之事,不计较冒认私生子的人。   下一次赶上皇上脾气不好,弄死冒认之人也不过是一句话——推出去,杀了。   “你有意放弃威远伯府了?”   云薇缓缓珉了一口茶,轻笑道:“你舍得吗?伯爵府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于你而言那是泼天的富贵,我实话告诉你,董县令已经相信你同姜明熙的落水姻缘已是太后娘娘玉成的。   淮阳王妃,你起码远远见过一面,王妃同威远伯太夫人有旧,纵然你没能把威远伯从天牢中救出来,太夫人也能求王妃救出威远伯。”   董任咬紧后槽牙,面目一瞬狰狞了几分:   “我不敢说后悔,娶了她,于我好处大于弊端,入了我董家门,我就能名正言顺管教她了。”   “我若是反悔,云姑娘是不会让我通过秀才考试的,我……只是短短几日,我已习惯了同窗的羡慕吹捧,做个秀才总比白身强。”   云薇从一旁书册中翻出几张纸,递给董任:“前几日,董县令同云先生以书信交流读书心得,我推测县令大人有意从中选择考题,我求云先生以几个题目写了几篇文章,以你的水平能写得出的文章。   “我记得中秀才魁首的文章是要贴在府衙墙壁上的,你文章太差,董县令不可能取中你,万一弄出科场舞弊……”   “我明白,就算我三天三夜不睡觉,我也会把文章背熟,不给云姑娘丢脸。”   董任千恩万谢接过云薇整理出来的纸张,心领神会这是董县令借着云默的手给他开小灶了。   文章是云默口述,由云薇左手写出来的,字迹并不好看,也防止董任大意留下把柄。   王家两只虎眼睛亮了,等董任离开后,一个殷勤给云薇倒茶,一个差点上手为云薇垂肩,腆脸笑道:   “我们两个户籍可以转到京城,下次……下次秀才考试,仙子妹妹帮我们也谋划,不,不,押题一次如何?   “我娘不识字,只能日夜盼着我们四兄弟能中秀才,我们四个真不是读书的料,看书……字认识我,我背不下来它。”   云薇嘴角抽了抽,“你们别为难自己了,不如走武功一道,认识字就成了。”   其实秀才考试题目是有一定规律的,就算没有董县令通融,云薇也能总结出必考题目,榜首不好说,挂个吊车尾还是有把握的。   不过,王家兄弟中秀才没啥前途,还不如去靖王麾下历练或是花钱买一个侍卫的空缺。 第八十五章 靖王殿下明牌了   穆阳完全没有对姜氏的客套尊重,同云默互相不对付的感觉。   卷毛在旁瞅着,果然是天生宿敌吗?   好在有云薇出现了,否则这两人怕是一辈子无法和平相处了。   云默问道:“杨公生祭,京城乱没乱?”   “还好,被大哥镇压下去,杨娘娘用谭晔当刀,这次皇上有十足的借口清洗掉一批人,下次京城乡试的主考有八成可能是如今的国子监祭酒马大人。”   穆阳不慌不忙看着云默,“我听说马大人曾被云先生写诗嘲讽过?”   “你什么意思?!我是需要打听谁做主考的人吗?任谁做主考,只要我能完整写下文章,他就不敢不取我。”   云默脸色变了,冷哼道:“马奔不该骂?他自己中庸都没读明白,为虚名竟然写了一本解读中庸,里面的论点看似稀奇,但不过是花里胡哨且东拼西凑的玩应罢了,他若是只是自己写着玩,我也不会多说。   可是他把自己著写的新解发行天下,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我同他从来不是私人恩怨,而是大义,明白吗?皇上用他做考官,他写的书必然被考生疯传研读,为取悦于他,文风向他靠拢,文章华而不实,耽搁就不是几个人,而是京城所有读书人。”   穆阳若有所思,云默看了穆阳一眼,小样的,还想嘲讽我?!   也不看看他不单单是云薇的继父,还是文坛中了不起的大人物。   若有人称为文坛宗师或是盟主,云默不是自夸,舍他其谁?   以前他不好同靖王翻脸,毕竟靖王难惹,如今靖王再不给他面子,往他伤口上捅刀子,他可不会再避让忍耐了。   穆阳不好好表现,他就在云薇面前拆台,云薇怕麻烦的性子,靖王追妻路绝不是一片坦途。   就没听说过未来女婿敢不讨好老泰山的人,连皇上在登基前,对紫宸殿万娘娘的父亲都是毕恭毕敬的。   “王爷若想辅佐皇上,同大皇子打下盛世根基,最关键并非是否设立宰相,而是选拔出可用能用的官员。   “皇上一直坚持科举制,就是想挑选出真正忠诚于天穆王朝的官员,尽量消弭一些杨家残留势力。”   云默认真说道:“皇上登基三年了,在立国之初尚未归附的郡县,在这三年内已是陆续归入王朝版图,甚至是川蜀,王爷有所安排,离着川蜀王覆灭怕是不远了吧。”   穆阳轻叹道:“先生不在朝廷,却对朝廷动向了若指掌,川蜀将乱,大哥也许会出征,也许不用他亲自征伐,川蜀王……所有男丁皆难活。”   “我记得他还有个女儿,莫不是皇上又准备把这个女儿纳入后宫,顺利接管川蜀?”   云默撇嘴道:“辛苦皇上一人,兵不血刃完成了江山一统,只是孙氏女再入后宫,皇上安抚得过来吗?”   穆阳说道:“川蜀王和阿爹是结义兄弟,曾经发誓守望相助,孙氏女是阿爹的晚辈……”   云默突然又笑了,穆阳紧抿着嘴唇,阿爹在女人方面一向放纵,晚辈证明女孩子年轻,正是阿爹所喜欢的妙龄少女。   别说晚辈了,后宫的芳嫔以前皇上还得叫婶子呢,当然芳嫔不是岁数大,只是辈分高而已。   皇上认得叔叔死了,叔叔新娶的媳妇入了后宫,皇上亲自照料,去年芳嫔还给皇上添了一对龙凤胎。   “王爷尽量让大皇子出征川蜀,他做储君也得有储君的担当,王爷你……”   云默耍帅玩扇子,轻叹道:“为大皇子做得太多,反而会让皇上心存芥蒂,皇朝储君兼听则明,不可只听一人之言,哪怕王爷是好意,一心辅佐大皇子。”   穆阳躬身行礼算是谢过云默提醒,“我自有安排,云先生放心就是,薇薇嫁我,我定不会让她担惊受怕,麻烦不断。”   “难说啊,我相信王爷没用,我同薇丫头的娘都是开明的,不会勉强女儿必须出嫁,或是直接选定女婿。”   云默玩味一笑,“薇丫头的婚事,她自己做决定,我干涉不了,纵然她肯听我的意见,我也觉得王爷并非是良人。”   穆阳:“……”   云默拱了拱手,一路放声大笑离去,此时不为难靖王,以后还有机会吗?   他同姜氏总有人出来打扰,同样都是在追求心爱的女人,他都同姜氏定情了,本比穆阳快一步,他被威武将军败坏了兴致,他嫉妒穆阳,不给穆阳添乱就不错了。   穆阳骑着穆豆豆返回京城,祭奠已结束,大皇子抱着杨平骑马回宫复命,正好同穆阳撞上了。   “阿阳,我可都听说了啊,你牵马送一个姑娘回家,是不是上次遇见那位?”   大皇子并马和穆阳同行,杨平乖巧坐在大皇子身前,稚嫩的脸庞略显惊恐,不由自主向大皇子怀里缩去。   虽然穆阳从未打过他,同他说话也很平和,但是他就是畏惧靖王穆阳。   反而杀气很重的大皇子比靖王好相处。   大皇子抬手给了穆阳一拳,愤恨不平说道:   “上次你说姑娘年岁小,没准是流着鼻涕又娇又软的小丫头,原来你是怕我同你争?别人都说你谋而后动并且心眼多,让我对你多加小心,可我想着你从未算计过我,原来你不是不算计我,而是没碰到你想要的女孩子。”   穆阳抬起眸子,轻声说道:“大哥会同我争吗?”   “玩笑,玩笑。”   穆晨的拳头同穆阳相碰,“一世两兄弟,我只有为阿阳欢喜,一直以来都是阿阳让着我,好东西都留给我,不说我对女人没兴趣,就算我也看重了那个姑娘,只要阿阳喜欢,我肯定举手成全。   阿阳成亲时,我给你当宾仪,谁来灌阿阳的酒,我都帮你当下来,我一人能喝倒大半个朝廷的官员勋贵。”   穆阳扯了扯嘴角,“应该不会有人敢来灌我的酒。”   “这倒也是,万一来灌酒被你记在小本本上,他们还不得后悔死。”   大皇子笑声爽朗,跟随大皇子的侍卫将士也都豪爽笑了:   “王爷大婚,我等一定亲自登门贺喜,要不,我们帮王爷去接新娘子?”   “你长得又黑又丑,吓坏了新娘子。”   “王爷娶的女孩子胆子能那么小?我看怕是能提刀杀人的奇女子。”   “王爷眼光那么高,相貌那么英俊,我猜能让王爷钟情的女孩子是一位温婉高贵,气质极好的美人。”   穆阳轻咳一声,议论的将士纷纷闭嘴,面色冷峻。   大皇子回头说道:“没出息的怂货,只敢当我面调笑,阿阳一咳嗽,你们就怂了。”   将士心说,靖王不是不能惹吗。   “我带杨平去宫中给杨妃娘娘看看,大哥先把他们带回指挥使衙门,等待皇上抓人的命令。”   穆晨没有二话直接把杨平交给穆阳,提醒道:“杨娘娘在气头上,阿爹不好过,说不得阿阳也得受些气。”   穆阳轻笑:“我怕她生气,就不做这些事情了。” 第八十六章 穆阳:我有底线   穆晨随之怪笑几声:“在阿娘带着我们兄弟来寻阿爹之时……阿阳可还记得杨娘娘还救下过你?”   穆阳抖了抖缰绳,穆豆豆心领神会,马蹄迈步加快了几分,只留下一句悠然的声音:“记得又如何?她已经不是昔日的杨家女公子了。”   “那样一个英姿飒爽,文采斐然的女子嫁给阿爹后变得我都认不出了,难怪阿爹说,女人嫁人后就变成了瓦砾,再不是珍珠。”   幸好他没有看上眼的女人,否则优秀的女孩子嫁人后就变成了瓦砾,倒是挺可惜的。   穆阳曾经同杨娘娘学习过一段时日,杨娘娘一直看不上痞性油滑的穆北玄,对穆晨兄弟几个挺不错,尤其最喜欢穆阳。   可若不是杨娘娘为穆阳开启武道,他时常出入杨家,杨少主也盯不上穆阳,更不知穆阳是天眷神子,也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   穆阳和杨家的恩怨……大皇子觉得还会继续纠缠下去。   他领着麾下直奔京城指挥使衙门,穆阳入宫后,许是会死更多的人。   穆晨最希望见到谭晔被罚:“你们去宫里打听消息,把阿爹罚谭晔的详情告诉我。   “一个长在富贵人家的孩子,哪会知晓我们吃顿肉都算过年了。   “谭晔还委屈上了,不高兴,不乐意了,阿爹当年把他送回老家去,我早就把他那股子矫情劲儿给打没了。”   谭晔以为他们在老家过得很富庶,阿娘当年都是一文钱掰成两半花的,偏偏阿爹在外很少稍银子回去。   三叔穆地主学业有成,帮人抄书赚了一些银子,甚至三叔还帮人打官司赚钱。否则他们兄弟就算饿不死,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得起书。   随从点头道:“听说三少被皇上罚跪,三少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认错。”   “罚跪,又只是罚跪!”   大皇子拿起冰碗呼噜噜吃了起来,腹中热气并未因为冰碗而散去,随从抬上冰山驱热,热浪被丝丝凉气吞噬。   大皇子扔下空碗,冷哼道:“也不知谭家那位给阿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阿爹为她一再破例,她说出家做女冠,阿爹眼巴巴数着同她相见的日子。   “谭晔今日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就只是罚跪了事!   “都说阿爹最疼我,我看我不如谭晔在阿爹心里的地位!若不是阿阳提前谋算,还不知京城要乱多久,立国三年多了,京城乱作一团,阿爹这皇帝做得也够丢人的。”   “大殿下您消消气,只要他还姓谭,始终都只能为臣,妙玉道长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挑了一条最难走最窄的路给三少,皇上在一日,三少还能君不君,臣不臣的,一旦皇上有个万一,三少再没今日的风光,就算只做一个臣都难了。”   大皇子身边也是有谋士的,此人年过四旬,是大皇子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读书人,他为报答大皇子救命之恩,索性留在大皇子身边处理一些文书工作。   他姓江,名睿,号神算居士,相貌寻常,唯一特别就是留着造型别致的胡须。   大皇子摸了摸下颚胡子茬,“听你这么说,我反而看好谭晔了,没准他将来地位不低。”   “大殿下……”江神算尴尬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咋说话呢?   穆晨指着江神算的嘴,笑道:“再平庸无能的道士总有一次瞎猫碰上死耗子,起码有准的一次,你自己算算,你准过吗?   “你说人必死,结果他飞黄腾达了,你说明日有雨,结果晴空万里。   “我一直以为你不是来报我救命之恩,而是怕算不准被人打,或是来我这里混吃混喝,可是阿阳劝我留下你,你可知为何?”   江神算动了动嘴唇,他不想说答案,太伤心了。   穆晨抚掌大笑:“你错过了唯一算准的一次,阿阳说你还是有用的,毕竟事情按照你说得相反方向发展,把你看作一个预警也不错。   “横竖我这不缺你一口吃的,阿阳比我会用人,啥人都能用到,阿阳比我们都适合……”   “靖王再聪慧过人,他也不是大殿下竞争对手。”   江神算脱口而出,“他做不了储君,更当不了皇帝。”   “噗嗤。”   大皇子一口茶喷了江神算一脸,咳嗽了好久,才缓过一口气,“你这么看好阿阳吗?”   江神算:“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穆晨眸色深沉了几分,低沉的声音几乎无声:“若是阿阳,我服,若是谭晔,我不服!老二老三也得过我这关。”   皇宫门口,穆阳先一步翻身下马,侍卫抱着杨平紧跟着下马,除了他之外,也只有云薇能骑穆豆豆。   神驹穆豆豆用马头撞了撞穆阳的掌心,穆阳塞给它一块糖,“下次你跑快点,让她高兴,然后我也就能同她一起骑你。”   穆豆豆嘶鸣一声,只要不见那只狗就行,它同狗吵架,竟然输了!   耻辱,它成了马界的耻辱!   “你很怕我?”   穆阳回头看到忍不住发抖的杨平,五六岁的孩童再早熟,也难以掩饰住恐惧。   “我……”   杨平咬着泛白的嘴唇,声音颤颤微微:“我娘说,我爹对不起您。”   穆阳扯起唇角,眸光多了几许暖意:“我遇见了一个有底线的女孩子,不愿在她面前突破她所相信的底线良善。   “我可同杨妃相争,可寻你爹报复,你不犯错,我就不会因同你爹仇恨动你。”   杨平耷拉着脑袋,对着手指,低声道:“……我娘临死前逼我发誓,命我感激您,听您的话,我爹做错了事,我要竭尽所能偿还您。”   在兵乱劫杀中,他以为会同娘一起被杀死,穆阳一箭射死了抓着他们的黑衣人头领。   虽然娘没有活下来,可他能陪着娘渡过最后一段几日。   靖王一句简单的吩咐,全杀了,所有黑衣人头落地,而靖王骑着神驹,不染一丝血污。   “感激补偿不用了,我从那群人手中救下你们母子,对你而言可能未必就是好事,他们是杨公残留的旧部,打着为杨公复仇的旗号,反穆复杨家王朝。”   杨平的聪慧早熟,穆阳便多说了几句,“他们想立你为少主,你觉得是做少主好,还是做承恩公好?”   杨平小跑着随穆阳跨入宫门,被京城同皇宫的繁华所震慑,“我……我不知道。” 第八十七章 穆阳苦涩的记忆   从偏僻的乡村来到繁华的京城,五六岁的孩童眼睛都不够用了。   穆阳私底下派人教导过杨平礼仪,否则他不会在主持杨公生祭上有优良表现。   此时,他站在整个天穆王朝最繁华富贵的地方,杨平深知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主人就是天下人的主上。   他渺小得如同一颗尘埃,皇上一句话就能轻易抹去。   杨家……真的还有希望吗?   娘亲只叮嘱他活下去,他从未见过杨少主,血脉延续得也是娘亲的……   娘亲出身风尘,本就被人看不起,生下他之后,娘又只能做一些更不好的活养活他。   穆阳不紧不慢走着,杨平稍一愣神时,便被落下很远。   杨平低头望着几乎盖住自己的穆阳的影子,杨家没指望的,他只想活下去。   “王爷。”   杨平再次迈开小短腿追上穆阳,轻声说道:“……我愿意只做承恩公。”   穆阳低头凝视男孩,战战兢兢的杨平同他初入穆家神似。   虽然二哥三哥开始不喜欢他,可阿娘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大哥带着土狗狠狠收拾了一顿欺负他的孩子们。   从他记事起,除了辱骂他杂种的人之外,从未有过人抱过他,给他清洗满是污秽的小脸,温柔至极给他浑身淤青伤处上药。   他也第一次穿上了没有任何补丁,不再是破布的新衣裳。   虽然新衣裳的布很粗糙也很硬,可那一天他很开心。   每次吃饭,他不敢多吃一口,只在兄弟们吃饱后,他才快速吃个半饱……每次阿娘都会私下在厨房给他留下一份,有肉,有干粮。   三叔会亲自抱着他,一笔一画教他写字,读书时,哪怕他能背诵下来,本能装做平庸,不敢比三个哥哥先背诵。   三叔看出来了,在课上没说什么,在课后叫住他,又多给他几本书,仔细为他答疑解惑。   有些往事,他早已尘封,也不再觉得自己委屈,毕竟阿爹同阿娘,以及三叔给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把他看作亲生儿子。   他也从人人鄙夷辱骂的狗杂种,成了天穆王朝唯一的亲王。   而他真正付出的……也仅仅是武道根基,天赋并没有丢掉。   三叔曾说过,挫败只会让天才变得更强大,直到无人从你手中再夺走任何你在意的人或东西。   阿爹也在他痛苦欲死时,说过,天赋才是他穆阳的根本,任谁都夺不走的至宝。   阿爹的天赋技能之一就是运气极好,老天爷追着喂饭吃,旁人再嫉妒阿爹好运气,也抢不走的。   “你很聪明,皇上也是个感恩之人,只要你臣服皇上,承恩公的爵位就能一直传下去。”   穆阳难得再次指点杨平,“一会儿去昭阳殿,杨娘娘同你说话,你只需要记住一点。”   杨平认真倾听,恨不得把穆阳说得每一个字都印在心上。   姑姑是他唯一的至亲,可是穆阳给他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不可惹,不可敌。   恐惧,感激,崇拜强者等等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杨平不觉得自己这辈子能走出靖王的影子。   “你们虽然都是姓杨,都是杨公后裔,终究性别不同,野心也不一样。你这个杨,同她所坚持的杨是不一样的。”   穆阳揉了揉杨平的小脑袋,手感不如撸卷毛,没准卷毛比这孩子还聪明,还会讨好他。   “所以她说得话,你就当耳边风,往心里去的话……她能算计到你骨子里去,我都没有她仇恨你亲生父亲。”   杨平懵懵懂懂,穆阳不再言语,却是牵着杨平的手前行。   拱卫皇宫的侍卫在穆阳走到自己身前一刻,纷纷单膝跪地,“拜见王爷。”   声音不高不低,却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   齐山见到穆阳牵着杨平不由自主的揉了揉下巴,还在呢,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愚蠢凡人。   “王爷……”   他快走几步躬身行礼,穆阳抢在他开口前,轻声问道:“穆凰舞回去了?”   “是。”齐山点头,“我没让她入内庭,方才皇上传旨,开内庭宫门,淮阳王妃领着公主已去了慈宁宫。”   穆阳估算了一下时辰,嘴角微微扬出一个弧度,“这个时辰去慈宁宫,太后娘娘会发火的,淮阳王妃太着急了,穆凰舞……让人盯着她就行。”   齐山一愣,随后恍然,嘴角抽抽,“也是,太后娘娘好不容易有机会留下……”   马车极速碾压过青石路面的声音传来,穆阳同齐山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闪身站在道路旁。   穆阳下意识站在齐山身后侧,尽量遮掩气息。   一辆马车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追兵一般。   马车快速通过齐山后,马车中传出一句命令,“停下,停下来。”   穆阳皱了皱眉,还是没躲过吗?   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就是马车里这位了。   赶车的人立刻勒住缰绳,马车帘子撩开,穆阳直觉刺眼,齐山低头揉着眼睛,安国公越来越金贵了。   字面上的金贵,安国公差不多把所有家底都穿在身上了,大金链子,大金镯子,翡翠的扳指……还有融入纯金线做得衣服,这半夜出门,都不用灯笼照亮的。   安国公如同一座金山耀眼。   “阿阳,你躲什么躲?”安国公从马车上跳下来,身姿矫健,不似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头子。   他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相貌也很英俊,否则不至于迷住太后娘娘……安国公同太后娘娘是兄妹。   穆阳躬身道:“见过舅公。””臭小子还知道我是你长辈啊,你干得还叫人事了?我派人向你打听消息,你说京城很危险,然后我就……主动入宫,寻思着在皇上那躲一躲,可是我刚入宫,就被老太婆叫去了。”   安国公跳脚怒骂,指着穆阳道:“京城就是死了几个喽啰,你是故意坑我的吧,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老太婆看我……跟我看金子一样,她连地都不种啦。”   齐山沉稳的脸庞也忍不住抽搐了一阵,不能笑,否则会被安国公同王爷一起记恨上的。 第八十八章 奇人安国公   旁人只知靖王皎皎君子,端方雅正,通身的贵气,不染尘埃,仿佛神佛话本中走出的仙界上仙。   然而从穆阳随着万娘娘迁居京城时,齐山就投到穆阳麾下。   别问他为何投靠不显山不露水且从乡下来的穆阳。   问就是他早就看出穆阳是个厉害的。   齐山等人早就私下议论过穆阳的心眼儿同针头比哪个更小一点。   执掌风林火山四字旗的四人难得统一意见,穆阳心眼比针头小。   安国公也就比靖王稍好一点点罢了。   西宁伯酒醉说了一句安国公这辈子是个绝户,没儿子送终,碰巧被安国公听到了。   安国公大半夜砸开宫门,把皇上硬是从宠妃的床榻上揪下来,安国公满地打滚,哭嚎不休,弄得皇上有火气都不敢同安国公撒。   再加上太后娘娘从慈宁宫跑过来助阵,皇上只能削去西宁伯得爵位,并且让安国公亲自去掌嘴西宁伯出气。   西宁伯是皇上爱将,皇上放话何时安国公原谅他,何时恢复爵位。   其实安国公三个女儿都愿意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安国公做嗣孙,可安国公看不上,就想要自己的嫡亲孙子!   外孙再好也不如亲孙子好,谁劝都无法改变固执的安国公。   齐山一步一蹭向后退,将穆阳完全暴露在安国公眼前。   他是擅长守阵,然而他无法在暴怒的安国公面前守护王爷了。   “皇祖母一直很惦记您,您总是躲着不见面,这不大好。”   穆阳斜睨了齐山一眼,好样的,我记下了!   齐山想哭了!   穆阳展开折扇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眼眸,安国公恼怒喷人时总是唾沫横飞,他一会儿还要见杨娘娘,可不能在仪态上输了。   “舅公同皇祖母一起苦过来的,而且皇祖母也好,舅公也罢,岁数都不小了,二老合该坐在一起回忆当初的点点滴滴,如此您心态才会年轻。   阿爹是相信舅公品行的,阿爹绝不会怀疑您同皇祖母再有什么……”   “呸。”   安国公啐了一口唾液落地,没冲着穆阳。   阿阳那张脸,他喷口水都觉得玷污阿阳。   “我是忍得住,你祖母忍得住吗?!”   安国公烦躁摆手,“算了,同你没经历女色的人说这些事你也不明白。   “从小你就一肚子鬼心眼儿,小孩子招惹大皇子,他自己直接带土狗打回去,可别人欺负你……啧啧,真是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被他们爹妈追得满村子跑。”   穆阳淡笑不语,全当作夸奖了。   “你这是要去寻皇上?”安国公看了一眼杨平,转动拇指硕大的玉扳指,羡慕道:“杨公都没绝后,哎,我这么好一个人,有钱有貌,有才有德,竟然落得无子的下场。”   “舅公不是总喜装乞丐认儿子吗?”穆阳轻起唇角,“您眼界太高了,又要真情,又要继承您的血统,还要不嫌弃您贫苦,不是奔着您的银子同爵位认爹……您所拥有的爵位同万贯家财也是您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您想想倘若您没钱,当年皇祖母也不会选您,当年您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土财主,阿爹本来想把铸钱挖铜矿的事交给您,是您……”   “您让我去挖矿?!就是做监工都是又脏又累的,阿阳看错我了,我不爱金银黄白之物,只是我喜欢花钱而已,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喜欢这世上没有我买不到的东西。”   安国公鼻子动了动,眼睛眨呀眨,“我就不能有个只认乞丐爹的儿子吗?实在找不到的话,等我两腿一伸,阿阳你来帮我摔盆打番算了。   横竖你应该比我有钱,也不会惦记我那爵位,倘若我没儿子送终就在闭眼前把所有金银都花光了,把我所有的宝贝珍藏都埋进坟墓里去。”   饶是穆阳聪明绝顶,在应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安国公也会脑壳疼。   本来他以为安国公推辞铸造铜钱的差事是看出皇上的试探,他选了只拿三成江南盐引是低调,不愿踩在皇上善待他的底线上。   实情是安国公嫌弃挖矿又脏又累,在铸造铜钱银子的地方有银子都没法花……就离谱!   安国公叹息道:“你这幅样子一辈子娶不到媳妇了,本来长得就比媳妇漂亮……好了,好了,你别恼,我不耽搁你去寻皇上,不过我提醒你一句,皇上火气怕是不小,我听说皇上去昭阳殿,你猜怎么了?”   “我不猜!”穆阳一字一句极为认真回道,安国公嘎嘎怪笑了两声,直接揽住穆阳的肩膀,“你不想猜,我非要告诉你,你敢甩开我,我豁出去找太后,大不了陪太后去行宫玩两日。”   穆阳:“……”   “皇上终于迈入昭阳殿了,不过他顶着一脑袋茶叶沫子出来的。”   安国公大嘴快咧到耳根子了,“杨娘娘还是一样的暴脾气,这次没拿诗词歌赋绕晕皇上,直接扔茶杯了。”   “舅公!”穆阳眸子冷冽了几分,“您不觉得她藐视皇上,不妥当吗?皇上娶她可不是让自己受罪的。”   “皇上娶她也不能让她受罪不能发脾气呀。”   安国公摇头道:“连我这不学无术的人都知道皇上娶杨娘娘是看上了她半壁江山的陪嫁,阿阳哪都好,事关杨娘娘就易怒暴躁。   皇上甘之若饴,愿意去寻杨娘娘,你这个做儿子就不要管父母事了,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其中滋味。”   穆阳无法否认安国公说得对,安国公笑着摇头,这也是阿阳可爱又好玩之处,只有面对杨妃时,他才有一些喜怒变化。   “我特意停下来,主要有件事让你帮忙。”   安国公正色了许多,认真说道:“我算来算去,只有你能帮我,等你见过皇上,气过杨妃,去谭家菜馆寻我。”   穆阳点头嗯了一声。   安国公满意爬上马车,探头回望穆阳:“我叫上好酒好菜等你,杨妃的事,你管到这就行了,皇上未必就对她无情,没准皇上见到她第一眼就动心了呢。你不懂情,就别瞎掺和了。”   在皇宫中,唯有安国公有乘坐马车的资格,以此昭显出安国公独特的地位。 第八十九章 酸了   穆阳目送马车冲宫门口极速狂奔而去,不过片刻,一个身材臃肿,脸蛋圆圆的中年妇人连跑带颠飞奔而来,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宫女。   “靖王殿下……”   胖妇人在穆阳身边停下,气喘吁吁,擦拭额头的汗水时,还不忘用痴迷的眸光打量靖王。   旁人都是女娲柳枝沾泥土成批成批甩出来的,有才有貌的人是女娲娘娘捏出来的。   靖王殿下没准就是女娲身边的仙童,陪在女娲身边的仙童那所用材料,同女娲娘娘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同凡人都不一样。   穆阳很少去慈宁宫拜见太后娘娘,甚至他从搬出皇宫后,很少再入宫,尤其是后宫。   因此,每次穆阳入宫,上到管事的尚宫,下到宫女们,她们千方百计找机会看靖王一眼。   靖王冷傲拒绝宫女侍奉,可架不住宫女前仆后继想攀附靖王,不要名分都行。   难怪世人都说,靖王找女子侍寝,其实侍寝的女子更占便宜。   “您可曾碰见了安国公?”   胖妇人不敢盯着穆阳看太久,毕竟眼前这位靖王殿下脾气不怎么好,“安国公太狡诈了,安排了好辆马车满皇宫跑,一会东门,一会西门的,让我们这群奴才跟无头苍蝇似的。   他真是不识好歹,太后娘娘还能吃了他不成?”   穆阳向宫门方向指了指,“我同舅公说了几句话,听他的口风大约两个时辰后,他会去谭家菜馆。”   “谭家菜馆?”胖妇人记下了,看样子是追不上了,毕竟这里距离宫门口太近了,安国公跑得比兔子还快!   穆阳食指微微动了动,“谭家菜馆有几道拿手的菜色,谭大厨多年不曾做菜,吃过的人都说他比谭家先祖厨艺更胜一筹,尤其是几道药膳,对老人家的肠胃特别有好处,有助眠静心的效用。”   胖妇人挑起细细的眉梢,“可有益寿延年的药膳?”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   穆阳向胖妇人点点头,再次牵起杨平的手离开。   胖妇人眸子一亮,安国公两个时辰后去谭家菜馆……她总算能同太后娘娘交差了,于是她提起裙摆往慈宁宫跑去。   “王爷是故意的吧,看今日的闹出的大阵仗,太后娘娘不寻到国公爷,是不肯罢休了。”   齐山本来话少,靖王话更少,他不开口,他同靖王一起就是两个哑巴。   往日,他嫌程风燥舌话多,今日他不得不先开口了,齐山绝不承认自己是好奇。   穆阳淡淡说道:“皇祖母抓安国公,同我有何关系?谭家菜馆的大厨曾是我的人,如今菜馆是姜夫人在经营,安全同味道都有保证,皇祖母很少出宫去……既能让皇祖母高兴,又能扬谭家菜馆之名。”   “那为何会定在两个时辰后?安国公好像直接去了……”   齐山反应过来,连杨平都在鄙夷他,赶忙找补:“我倒是忘了,王爷一向很快。”   穆阳脚步一顿,很快恢复寻常,说道:“我记得舅公曾说过,男人最忌讳两件事,一说很快,二说不行!   齐统领,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两个时辰我处理完所有事算快吗?”   齐山:“我错了,王爷,您很行的。”   他不轻不重打了自己嘴一巴掌,还是做哑巴好,多说多错,本就被靖王记了小本本,他明明想着讨好靖王的。   靖王肯定有心悦的女孩子了,齐山盼着靖王早日成亲,有靖王妃在,他们万一哪天惹小心眼的靖王不快,被记小本本,他们也能去向靖王妃求救,请靖王妃出面。   回去就同几人商量一下,尽量帮靖王早日追到心仪的姑娘。   程风同靖王心仪的姑娘认识……齐山完全可以借助程风提前结好靖王心上人。   “你还跟着我做甚?”穆阳往日看齐山沉稳老练,今儿是被程风附体了?“做好皇上交代你的事,管好北宫大营,穆凰舞寻你麻烦,你直接告诉三叔。”   齐山拱手领命,带着侍卫们离开。   通向御书房外修建了九十九道阶梯,九为极,九九代表天下至强。   而台阶下便是很宽阔的广场,天穆王朝的宫殿大多恢弘大气。   总之一句话宫殿豪华精致不重要,最重要是占地要广,体积要大,几座主殿要高,显示皇上至高无上的尊位。   皇上把原本内城大半都占了,于是神京城也比杨公在世时扩展了好几倍。   登基三年,皇上也不是光顾着同文臣们吵架,同武将功勋们争夺兵权。   虽然有些大事依旧没有定下来,比如是否设立丞相,封谁为皇后,册封哪个儿子当太子等等。   但是皇上把神京城修成了王朝最大的城市,他渐渐抹去神京城中杨家的痕迹。   台阶下,谭晔跪姿端正,流下的汗水湿透了外衫,汗水在湿润了他面前的地砖。   听到脚步声,谭晔回头看去,很快又跪直了,不再去看衣冠楚楚的靖王穆阳。   在他狼狈万分,被罚跪时,穆阳谋得所有好处,闲庭信步一般来见皇上,气派摆得比大皇子等人都足。   他是被杨娘娘当枪使了,可穆阳少算计他了吗?   没有!   谭晔承认自己有错,甚至可以低下头主动恳求云薇救治占将军,他始终不愿在穆阳面前认输。   也许对皇上其余儿子都没这般在意,他本能不愿输给穆阳,虽然他真没哪次赢过。   皇上身边四大太监之一的贺坚强见到靖王到了,连忙从御书房外小跑下阶梯,还没下到最后的台阶,他脸上已经展露如沐春风般的谄媚笑容,“奴才拜见靖王殿下。”   他眼睛突然凸出了,靖王竟然领着一个孩子?!   真是活得久,能见到想都不敢想的事!   靖王先给女孩子牵马,后又牵着杨公唯一的亲孙子,这几日京城大夫的生意一定很好,毕竟有不少人寻大夫复原下巴,或是治腰疼。   “阿爹在吗?”穆阳冷淡询问,“我有些事需要同阿爹禀报。”   在他叫出阿爹时,武品高手的谭晔听得一清二楚,心头隐隐有那么一丝的酸涩,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何酸。   穆阳迈步走上台阶,渐渐的谭晔只能仰视他了。   贺坚强快速跟上去,说道:“皇上不在御书房,陛下在侧殿的腾龙池。”   靖王看了他一眼。   贺太监盯着自己脚尖:“皇上召了几个新入宫的才人侍奉沐浴,皇上才在昭阳殿生了一场气,说是需要性情柔顺的才人们抚慰。”   看他干啥,他也不敢阻挡皇上不处理政务,让美女陪着去泡澡啊。   而且皇上一般不都是生气后临幸女子吗?   宫里不少低级嫔妃都盯着呢,只要皇上同杨娘娘生气,她们就会制造同皇上巧遇,争取侍寝。   要不然方嫔的那对龙凤胎怎么得来的?若非芳嫔盯着昭阳殿,皇上怕是早就忘了后宫还有这么一位貌美的’前婶子’。 第九十章 皇帝渣渣渣   “那就去腾龙池。”   穆阳没去御书房等候,他太清楚皇上沐浴的真相了。   等……是等不起的,在腾龙池中,皇上同美人戏水就得大半天。   昭阳殿杨娘娘显然气皇上气狠了,穆阳估算皇上没有两三个时辰出不来。   腾龙池可不单单是泡澡的地方,装饰极是奢靡,有吃有喝,另有软榻歇息,又是引得温泉水,十足的好享受。   穆阳把杨平留下,让一个孩子见到皇上荒淫的一面不大好。   杨平没准怀疑杨家几代人努力打下的基业怎么就落到了一个纵情声色的人手上?!   “你在此处等我,皇上召见你的话,你再跟着贺内监过去。”   “遵命。”   杨平郑重点头,小身板站得笔直。贺太监伺候着穆阳前行,轻声说道:“这孩子倒是个懂事早慧的。”   “他是阿爹封的承恩公,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也是天穆王朝独一份了。”   穆阳淡淡回道:“你在阿爹身边伺候,若不甘心屈居郭大太监之下,该好好学学他的谨慎小心,别以为他只会讨好阿爹。”   “多谢王爷教诲。”贺坚强平生大敌就是四大太监之首——郭忠诚。   两个顶尖的太监不和,对皇上也有好处,穆阳倒不是怕太监们连成一气欺瞒阿爹,而是他隐隐觉得阿爹过于信任身边的大太监们了。   阿爹有心让太监代他整理奏折,别是外朝宰相没设,在内廷弄出一个权宦出来。   四大太监不和内斗,矛盾重重,他们更需要皇上的支持同信任。   不过是穆阳随手布下的一个棋子罢了,穆阳并不希望让太监帮着阿爹汇总奏折。   腾龙池中,朦胧的薄纱之后,皇上舒服般呻吟,几个身姿妖娆又年轻的美人殷勤备至的服侍。   或是递上葡萄,或是递上美酒纯酿。   皇上醉眼迷离,飘飘欲仙,哼着家乡的小调,早已把在杨妃那受到的挫折抛诸脑后去了。   “陛下。”贺太监捏手捏脚靠近水池,蒸腾的水雾迷离了他的视线。   不过,他是太监,**的美人们并不惊慌。   “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扰朕吗?”   “靖王殿下求见。”   “阿阳?”   皇上推开已经送到唇边的葡萄,捏了捏美人那细腻的脸颊,美人嘤咛一声,主动投怀送抱,又被推开了。   贺坚强低垂脑袋,“奴才不敢阻拦王爷,而且王爷说有些事同您禀报。”   “那小子还在外跪着?”   皇上撩了温泉水冲了冲脸儿,“一个两个都不让朕省心,命他回府读书。   朕就不见他了,这次虽然他被人算计,朕为他报不了仇,而且他小有功劳,其余就看他的悟性了。”   “那靖王殿下……您是否见一见?”贺坚强说道:“奴才侍候您更衣?”   “你直接让阿阳进来就是了,朕懒得动弹。”   “……”   贺坚强转身出门,对着靖王笑道:“王爷料事如神,皇上说在腾龙池见您。”   穆阳迈步进门之时,池水中的美人们伸手盖住**的酥胸,娇媚的身子向水下沉了沉,一脸娇羞。   皇上幽幽长叹一声,“朕不如阿阳。”   “陛下……”   美人的嘴唇被皇上手指封住,皇上轻笑:“姐儿爱年轻俊美的少年郎,朕理解,何况朕也只是喜欢你们的柔顺性子,娇媚的身子罢了。”   他只贪图色欲,也就不要求年轻的美人们身心都完全属于他。   皇上回头隔着薄纱看着英俊无匹的穆阳,唇边勾起得意来:   “初见你时,朕很狼狈,你更狼狈,朕身受重伤且陷入昏迷,你对朕不离不弃。   不愿再活下去的你,用你的血救了朕,朕说过给你个家。   在杨少主夺你武道根基后,朕许诺你一世荣华,朕也做到了。”   “阿爹今日怎么提起这些事?”穆阳同样记得冰天雪地中他割腕已血喂阿爹。   在他们身躯被冰雪彻底掩盖时,三叔找到了他们,把他们救出了空无人烟的山谷。   “方才不是被你杨母妃骂了吗?她说朕无耻,说朕把阿阳教得卑鄙阴损,毁了你的天赋……”   皇上一步从还在喷水的腾龙池中迈出来,贺太监连忙将内袍披在皇上身上。   “女人嘛,总有几日心气不顺。”皇上手掌拍在穆阳肩上,“朕记得你曾经随她读书时抄写过杨家家规?”   “当时年岁小,又调皮坐不住,几次惹恼了她,她惩罚我背杨家家规。”   “那你可记得,杨家家规就没有教导女子为妻之道的?”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虽然朕理解她每月有几天脾气暴躁,可她从不让朕近身,成亲五年了,朕……”   “杨家家规有百余条,养出了骄矜倨傲的杨少主,志大才疏,又不愿听人意见。”   穆阳缓缓说道:“我不记得杨家家规中有教导女儿的条例。”   “杨家女公子……灿若明珠,亮如星辰。”   皇上失落遗憾摇头,“朕这辈子是不指望能碰她了。”   “罢了,罢了,朕虽是好色,讲究男欢女爱,从不曾强迫勉强了哪个女子,也不曾亏待过陪朕睡过的女子。”   皇上颇为得意自豪,纵情女色左拥右抱,却不是流氓无赖。   皇上笑呵呵指点在水池中的美人,“她们满足朕的欲望,你阿娘是朕放在心上的女人,朕给你一道口谕,朕若是走在你阿娘之前,待到她去世时,你把她同朕葬在一起,她的陵寝位于皇后位。”   “老贺把皇陵图拿给阿阳看。”   皇上指着展开的皇陵图,“若是没有阿晨,朕肯定封她为皇后,朕一直对她有愧,朕为人夫做得并不好,本该许给她皇后的,可朕还要为天下选一个适合的储君。”   “她不曾抱怨过一句,阿娘始终对您如一,只要您好,她不计较名分。”   “朕知道她的性子,娶杨氏女时,朕答应若得天下封她为后,朕没脸见她……”   皇上拳头抵着嘴唇,眸光闪烁:“你去帮朕说一说,追封朕的元妻为皇后全因穆晨,她是穆晨生母,但朕满打满算同她也就相处了两夜,她是你祖母用一袋小米换来的童养媳,朕的心始终是你阿娘的。” 第九十一章 穆阳被诫鞭抽了   穆阳以沉默表示抗拒,皇上略显尴尬,寻常人家儿子在外惹祸,当爹的为儿子收拾乱摊子。   皇上一旦遇见左右为难的局面,不知该如何同紫宸殿万娘娘说时,总会派穆阳去说。   皇上连万娘娘亲生的五皇子都不信任。   在一旁伺候的贺内监敛目垂头,他不用看都能明白靖王不赞同。   “朕不单单是她的丈夫,更是天下之主,晨儿同你一向交好,不提你们的兄弟情分,在所有兄弟中,你说,有比晨儿更适合为太子的?”   皇上说话声音大了几分,底气提起来了,“穆晨生母是朕第一位妻子,朕记不得她相貌,不记得她性情,可她生了穆晨。”   “抚养大哥长大成才的人是阿娘,他生母生下大哥就没了,您当初同大哥生母成亲并没有三媒六聘,婚书明证。   您娶阿娘时六礼俱全,后来娶杨娘娘时,阿娘为您的江山退了一步,烧了当年成亲时双方签字的婚书,因此您得以按正规程序迎娶杨娘娘,并且昭告天下娶她为妻!”   皇上面色僵硬,被人剥皮的滋味并不好受,以前阿阳不认同他也只会不吭声,他交代的事情还会做的。   穆阳不躲不避直面皇上的恼怒:“我知皇上心意已决,这些话我也知阿爹不爱听。   “本来我是不打算说的,我上次入宫时,曾暗示阿娘您会立大哥为储君,为大哥出身正统,您会追封他生母为皇后,阿娘笑着说她不介意……”   皇上听到这话立刻眉头舒展,“朕就知道她是最在乎朕的女人。”   穆阳躬身说道:“舅公方才说我不懂情,我不知何为动心,但最近我明白了一点,喜欢她就不要让她受委屈,不能因阿娘不介意,在意您,您就肆意践踏这份情。”   “穆阳!”   皇上声如洪钟为自己强辩:“朕说过了,只是暂时委屈她,朕还是同她葬在一起的,皇后是追封的,人已经没了,只是个皇后名分而已,在朕的后宫还有人能压她一头不成?   “朕不是把管理后宫的宫务都交给她了?她本就是后宫之主,除了管不到昭阳殿之外,整个后宫不是她说得算吗?”   “为您操持家务,抚养儿女,孝顺祖母时,她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这都是妻子应该做的,阿娘做到了。   “如今她为您管后宫,以及您所纳得那些美人们,忍着她们夺走您的宠爱,调节她们之间争风吃醋,阿娘却不是皇后!   “她凭啥做那么多?就因为她钟情于您?”   穆阳声音同样不小,贺太监扑通一声给靖王跪了。   今日靖王这是要大闹皇宫不成?   往日靖王可没这么莽!   何止大夫生意好,贺太监觉得棺材铺生意一定不错。   皇上舍不得罚靖王,这股被靖王激起的火气可不得发泄到朝臣们身上吗?   皇上可不是有气自己憋着,忍着火气的人。   “朕说了,朕是为你大哥,为江山传承!”皇上气势被穆阳压了下去。   “您是穆傲天,您是皇上,连您都护不住您心爱的女人,那不是笑话吗?   “您别说为大哥,他根本不记得生母,于我而言养恩大于生恩,您追封她为皇后,往后大哥同阿娘之间必然有间隙!他们本来就是母子,您非要在他们中间插进去一人。   “您让大哥如何再同阿娘相处?大哥性子耿直,他能不顾生母吗?”   皇上:“……”   他开始寻找马鞭,说不过穆阳,他还不能以父亲之尊抽他一顿了?   穆阳从身后拿出五尺长的诫鞭,缓缓跪下去,将诫鞭举过头顶,“您方才询问我杨家家规,忤逆父亲罚诫鞭一百,起兵谋反无视君上罚诫鞭三百。”   “当年杨公不舍得严惩野心勃勃颠覆南朝的杨少主,违背了杨家家规,也让杨家祖辈立下的忠君爱国一朝化为乌有。   “倘若杨少主再坚持忠君几年,而不是起兵南下诛杀朝廷正统,他不至于陷入重围,更不至于失去天下民心,当初不少人劝说过他缓称皇,他不肯继续等待南朝内乱,最终他身死道消,一切成空。”   “我忤逆阿爹当罚,违背皇上命令当罚。”   穆阳低垂眼睑,声音降低到唯有皇上能听到:“您不是为了大哥牺牲阿娘,而是为您自己,您不愿册杨娘娘为后,可朝臣未必答应,您怕麻烦,便把大哥生母提出来,她为您元妻,自比阿娘高一头,也比继室杨娘娘高一头,坚持大仪礼的朝臣们有了台阶下,有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同时杨家还活着的人也只能认了……”   “你当老子不敢打你吗?”穆北玄一把夺过诫鞭,高高举起,穆阳依旧垂眼,说道:“您尽管落鞭就是,臣甘受诫鞭。”   皇上气极了,一鞭子抽在穆阳后背上,贺内监连忙爬过来,抱住皇上大腿,“皇上息怒,靖王殿下并未有意冒犯您,王爷……您快……”   他被穆阳冰冷又固执的目光震慑了。   穆阳抿了抿嘴唇:“既然您决意牺牲阿娘,我恳请您死后别同她合葬,放过她吧。”   皇上忍不住又抽了一鞭子,骂道:“你这小子懂女人吗?你要过女人吗?自己就是个雏,倒是教起老子了?”   穆阳起身走出腾龙池,顶着后背诫鞭痕抽出来的血痕走下台阶,同谭晔并肩跪在一起。   谭晔:“你……你是不是疯了?”   里面的动静自然瞒不过武道高手的他,别人听不到,他听得一清二楚。   穆阳目不斜视,勾起嘴角:“你不懂情!”   谭晔:他好像不认识穆阳了。   腾龙池中传出皇上怒骂,他气到极致用家乡方言骂人的话语在皇宫上方彻底炸开了。   慈宁宫,太后听闻消息,立刻说道:“哀家要出宫,这宫里是不能待了,去安国公府躲两日。”   “要不您先去谭家菜馆?您一边吃一边等安国公?”   “好嗒。”   太后利落干脆提着篮子去慈宁宫菜园子摘了果蔬,“给安国公带过去,这些都是哀家的心血呀。” 第九十二章 谁是亲生的   慈宁宫中除了大片大片开垦出来的菜地之外,在西北角起了一座佛堂。   太后信佛,但她忙着种地很少去佛堂礼佛。   谁惹太后不开心,太后便让那人去佛堂跪在佛龛前数佛豆,或是去佛堂抄写经文供奉在佛前。   唯有太后亲近的人才有资格陪着她一起种地,也只有淮阳王同大皇子每年都收到太后亲自种出来的瓜果蔬菜。   长孙同幼子是太后的命根子,至于安国公,那是情郎,倘若她亲生儿子没有做皇上,她早就嫁给安国公了。   她的死鬼丈夫……她是完全不记得了。   穆凰舞同淮阳王妃突然闯进慈宁宫,安国公趁机逃出皇宫,太后很生气,便罚她们母女去佛堂数佛豆。   数佛豆并不容易,穆凰舞跪得双腿发麻,一脸的不甘心:“安国公就是个半只脚踏入棺材中的老绝户,皇祖母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   “安国公惹皇上生气,皇祖母亲自冲过去护着他,逢年过节或是每当皇上大封大赏朝臣时,安国公若不排在第一位,太后一准拉着皇上回忆往昔……”   “住口,你没经历太后当年的艰辛贫苦,不知安国公是太后大半的寄托。”   淮阳王妃打断穆凰舞,她浓妆艳抹无法遮挡青黑的眼圈,疲态尽显。   最近她一直在母亲女侯面前尽孝,把女侯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她自己的睡眠就少了。   她又要去应付威远伯太夫人的纠缠,更要派人打听被丈夫淮阳王放到心头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她好不容易睡着又总是被噩梦惊醒,每次清醒她不记得做了什么噩梦,却是浑身冰冷,恐惧蔓延全身。   “我这次不该陪你来宫中的。”淮阳王妃仔细数着佛豆,抬眼便可见到放到佛龛中的雕刻精致的白玉观音。   明明观音面带慈悲,普度众生,然而淮阳王妃却感到了莫名的威胁。   “娘,您怎么了?”   穆凰舞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为她顺气,“您别生我的气……只是没想到安国公会在皇祖母身边,我记得安国公此时不在京城……娘,您别……别染病,也别死。”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我好好的,怎么又是病,又是死?”   淮阳王妃一直以自己这个女儿为傲,气恼道: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非要入宫?又怎么同北宫统领齐大人闹矛盾?还要去太后面前告状……   “我最近心绪不宁,一时疏忽,被你几句话说动了,除了安国公同大皇子之外的事,太后都是不管的。”   穆凰舞着急解释,碰翻了承装佛豆的大碗,佛豆撒了一地,淮阳王妃面色更难了。   “太后娘娘口谕,准许王妃同公主出宫,您不用再继续数佛豆了。”   在外伺候的宫女轻声说道:“淮阳王殿下已到慈宁宫外。”   “爹来接我们回王府了,爹还是心疼您的,无论怎样……您都不能放弃爹。”   穆凰舞唇角高高扬起,她娘在世,父亲就不会续娶……没谁对不起谁,都是命运的捉弄!   淮阳王妃面带喜色被穆凰舞搀扶着出了慈宁宫,她一眼就见到玉树临风,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魅力的淮阳王。   哪怕淮阳王一如即往冷漠,淮阳王妃仍然迎上去,深情款款:“妾身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入宫向太后娘娘求情。”   “你是误会了,本王没有为你向母亲求情,母亲出宫去了,她在临走前特意叫我入宫接你们离宫。”   淮阳王眉头微皱,莫非皇兄又生谁的气了?   否则母亲再想见安国公,也不会这么快就跑出宫去。   皇上应该不会生杨妃的气,因为杨妃气皇上已成了习惯。   淮阳王妃甜美笑容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伸手去挽淮阳王胳膊:   “王爷能来接我,我就很开心了,我特意寻了个淮菜厨子,今晚王爷可否陪我用膳,同母亲小酌几杯,我娘也有一些事……”   淮阳王矜持侧过身子,淮阳王妃伸出去的手落空,淮阳王妃眨眼,泪水滚滚而落。   一个小太监急冲冲跑过来,跪下磕头道:“靖王殿下因立后的事顶撞皇上,罚跪在御书房外,皇上震怒,骂了靖王殿下大半个时辰还没消气。   听说,万娘娘已经去御书房了,干爹说,有万娘娘求情,皇上应该很快会宽恕靖王。   不过,靖王殿下挨了皇上诫鞭。”   “诫鞭?皇兄怎么下得去手?!阿阳身子骨弱,哪承受得了诫鞭?”   淮阳王面色大变,再不复方才疏冷,略略提起衣摆,淮阳王向御书房方向疾跑。   淮阳王妃:“……”   穆凰舞满眼悲愤,一颗对父亲炙热的心渐渐冰冷,沉入谷底,“我同哥哥才是阿爹的儿女,不是吗?为何阿爹眼中只有靖王?他到底哪里值得阿爹豁出一切去?”   淮阳王妃脸色一瞬变得煞白,身躯几乎站立不稳,轻声说道:   “你爹是疼你们兄妹的,只是你哥哥不争气,总是无法让你爹满意,王爷为靖王启蒙,全部心血都化在了靖王身上……因此我才想着促成你同靖王的婚事,可惜娘亲不肯帮我,母亲总是说,不要勉强你,许你婚事自主。   “凰舞找不到比靖王更适合你的夫婿人选了,你去同你外祖母说嫁给靖王,我同皇上求一到赐婚旨意,皇上应该会给我这个面子。”   穆凰舞浑身冰冷,摇头道:“皇上若想公布靖王真实身份,他会把四公主嫁给靖王,儿子做不成,为女婿也好。   “不过,万娘娘是不会同意的,她拿靖王同五皇子一般看待,您在这事上得听外祖母的,她不会害我们的。”   御书房外,谭晔本可离开,他没有走,同穆阳一起罚跪。   他眼看着万娘娘走进御书房,又见到了太后娘娘派人劝说皇上息怒,虽然没有为穆阳求情,太后说了,穆阳是她孙子!   大皇子直接冲进皇宫寻皇上求情,二皇子同三皇子也先后赶到,也是为靖王说情的。   “阿阳。”   淮阳王离着穆阳越近,变跑为走,他担忧之极,又心疼穆阳身后的鞭痕,“疼吗?”   穆阳淡笑道:“三叔,我没事。” 第九十三章 复杂而错乱的关系   怎会没事?   怎会不疼?!   他心疼死了。   淮阳王面色比受了伤的穆阳都白,他绕到穆阳身后,穆阳本能躲闪:“我真没事,阿爹舍不得抽我,三叔知晓我一向聪明,阿爹吓唬我,我这不就跑开了吗?   阿爹没罚跪,我是想着……”   “再为二嫂争一争?”淮阳王伸手按住穆阳的肩膀,外衫上沾染着伤口渗出来的血迹令淮阳王眼底满是阴霾。   “二哥想做得事没人能拦得住,当年你祖母都快给他跪下了,他依旧砸了门跑出去闯荡……你一向审时度势,今儿着实太冲动了。”   淮阳王语气轻快了几分,“你这样也好,以往你沉默冷静到让人不知你想要什么。   有七情六欲才是活人,二哥过后也会想明白的,阿阳才十八岁,该有少年意气,犯错说错话都不怕……如今你已不需要再顾及了。   从教导你第一日起,我就说过,你就是穆家人。”   “三叔……”穆阳刚想开口,耳边传来淮阳王的声音,“阿阳相信我吗?”   穆阳看着淮阳王,淮阳王眼底闪过一抹心痛,穆阳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淮阳王接住穆阳,将穆阳安安稳稳放到自己后背上。   谭晔本来起身想帮忙的,淮阳王疏冷阻止:“不用你!”   谭晔:“……”   淮阳王背着穆阳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来到御书房门口,四大太监已经齐聚了。   郭忠诚拦住淮阳王,“皇上正同万娘娘说话,王爷稍等片刻。”   淮阳王抬高声音,“二哥,我先送阿阳回府了,他已经不是小孩子,您教训时,也要给阿阳留点面子,他好歹是亲王,而且您已是皇帝之尊,教导儿子该用心,而不是诫鞭。”   皇上的声音从御书房中传出来:   “老子最后悔就是让他随杨妃读书,杨家家规没养好杨家子弟,倒是把阿阳教明白了!”   此时,皇上正郁闷看着跪成一排的大皇子兄弟三人,大皇子方才控诉不满的眼神让皇上更是郁闷无比。   他是为了谁呀?   阿阳说他自私怕麻烦才追封死人为皇后,纵然是说对了他的心思,可不把穆晨的地位抬起来,就算穆晨做了太子,其余几个儿子未必服气。   穆晨又嫡又长才会得到法理上的认可,读书人也会认同这位太子。   穆晨本身又是功勋卓著的武将,文武朝臣都支持穆晨为太子,除了皇上之外,谁还能动摇他的储君之位?   万娘娘轻轻按了按皇上的胳膊,柔声说道:“阿阳也是为我,他读明白杨家家规也不是坏事,比起我们来说,杨家才是传承百余年的世家大族,底蕴深厚,阿阳曾让杨姐姐另眼相看,这是他的福气。”   皇上嘀咕了一声,“狗屁底蕴深厚!”   “二郎!”万娘娘轻声唤了一声,皇上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一般舒爽,一把将万娘娘抱在自己膝头上,惊喜道:“你叫我二郎了?再唤一声。”   “大皇子他们还在……”   万娘娘想要挣脱,腰肢确被皇上禁锢住了,无奈道:“别闹了。”   “你们几个都出去。”皇上下令。   穆晨声音洪亮:“您不罚阿阳,我就出去,否则我就看着您怎么同……阿娘交代。”   往日穆晨说阿娘从不停顿的,他是不是真做错了?   万娘娘对几个儿子犹如亲生,本来大皇子根本不知道还有个生母!   当皇帝的人能认错吗?   “滚,滚,滚。”   皇上说道:“都给老子滚出去,阿阳聪明的很,哪像你一根筋,他说得好听甘愿承受一百三百的诫鞭,只抽了他两下,他就跑了。”   万娘娘掐了皇上两把,算是为穆阳小小报仇,女人最懂得掐男人哪处最让男人疼。   皇上强忍着没喊疼,穆晨笑道:“滚,儿子最会滚了。”   他一手一个拽起二弟三弟就往外跑,皇上唇边多了几分笑意,“阿晨最像朕了。”   万娘娘欣慰轻笑:“同二郎一样,有情有义。”   皇上:“……”   这算是夸奖他?   以前他可是侠肝义胆,聚拢无数兄弟,没兄弟们支持,他当不了皇帝。   “二嫂,阿阳伤势并不重,您多陪陪二哥吧。”   淮阳王再次对着御书房喊话后,背着穆阳走下台阶,步履沉重在诺大的皇宫穿行。   “王爷,皇上准您坐马车,您是读书人,怕是背不动靖王殿下。”   贺内监追了上去,劝说道:“您别累坏了自己,靖王殿下坐车更舒服。”   “无妨。”   淮阳王双手托着穆阳,大颗大颗的汗水滴落,笑意渐浓:   “我若是坐马车,母亲又会为舅舅同皇上闹了,舅舅是唯一一个宫内乘车的人,我不同舅舅抢,这也是舅舅应得的尊荣,是我穆家得势后偿还舅舅的。”   等候在宫门口的淮阳王妃紧紧握住穆凰舞的手臂,脸色极是难看。   淮阳王把穆阳放到马车上后,向她点头,“我先送他回去,这几日我在靖王府上照顾阿阳,无大事要事不必寻我。”   淮阳王妃只能目送淮阳王远去,穆凰舞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轻声说道:“您不能再等父亲回头,无论他心里是否有旁人,您继续等下去,到死都等不到他的心,过几日我同您一起去见一人,咱们暗中看她的手段,娘能同她学到八成手段,阿爹的心必会偏向您。”   “是谁?谁这么厉害?”淮阳王妃问道:“若是能拽回王爷的心,我可多给金银做酬劳。”   穆凰舞说道:“去了您就知道了。”   现在她说出来,母亲未必肯去,尤其是向她学。   昭阳殿,杨娘娘在书房写字,纸张上出现一个个娟秀的字,然而她依旧不满意,又写了一会儿将纸张揉成团,扔到纸筒中去,问道:   “怎么样了?那小子倒是厉害,将穆北玄的亲人都弄去给他求情了。”   “万娘娘一直待在御书房,几位皇子出宫去了,淮阳王背着靖王出宫,听宫门口的消息,淮阳王亲自去靖王府照顾靖王殿下。”   嘎巴一声,杨妃掰断手中的毛笔,低头看着两节断掉的毛笔,“我知了,你们也下去,我想静一静。” 第九十四章 父子?仇人!   马车驶向靖王府,淮阳王坐在穆阳身边,从隔层翻出扇子,一下一下为穆阳扇风。   他深知穆阳既怕冷又畏热,本来这毛病随着穆阳武道进步,已经不再犯了。   然而杨少主强夺穆阳武道根基,寒冬或是酷暑时,穆阳更是难熬。   “杨少主,该死,杨家……亦该覆灭。”   淮阳王声音很轻,眸子闪过狠辣之意,穆阳紧闭着双眼,犹如睡熟一般恬静。   马车在即将驶进靖王府时被拦住了,马车外传来淮阳王世子的调侃声音:   “不是吧,父王又去靖王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靖王殿下才是父王亲生儿子呢?”   “我听说父王去接母亲同小妹回府的,我正寻思着回淮阳王府一家团聚,可我听说您从皇伯父手中救下了靖王,把母亲小妹扔在皇宫了。   “你不喜我就算了,我深知自己无法同穆阳相比,他是天才,在父王眼里他是当代天骄,而我这个亲生儿子是一块朽木,不值得父王多看一眼,多浪费一点时间。   “可是小妹师承外祖母,聪慧明理,又美又飒,她难道也不值得父王关爱吗?”   淮阳王世子堵住道路,轻佻般用扇子撩开马车帘子,向里面张望,见到穆阳依靠在淮阳王肩膀上,更多了几分暴躁。   果然如传闻,一向不爱管事的淮阳王亲自背靖王出宫,为穆阳不惜顶撞皇上。   他亲生儿子都没有的待遇,凭啥给了穆阳?   淮阳王世子很是不服气,听多了旁人对他的开解,见多了旁人对他的怜悯目光。   他承认自己比不上穆阳,可淮阳王世他亲爹!   哪有亲爹嫌弃儿子不如天才,就转而舍弃儿子去疼爱天才的道理。   淮阳王世子自从有记忆起,一直陪着他除了奴才就是母亲,父亲可以抱着穆阳教导他读书识字,关注穆阳的饮食,又严厉督促他上进。   甚至穆阳刚到京城时,被欺负了,也是淮阳王一家一家找上门去,同欺负穆阳的孩子父母理论。   他为穆阳做了很多皇上应该做的事,却将亲生儿子完全丢给妻子教导。   “父王对他再好,他也是管皇伯父叫阿爹,倘若父王有皇伯父的好运气,能入主皇宫,没准穆阳转身就拜在你名下了……”   “住嘴!”   淮阳王将马车中茶盏砸向淮阳王世子,冷冽道:“你若嫉妒我对阿阳的好,觉得我亏待了你,你想要个答案,大可去问你娘。   “你为你妹妹不平,觉得她漂亮聪慧,英姿飒爽,我就要喜爱疼爱她,我建议你去大夫去看看眼睛……你其实比你母亲,比你妹妹单纯许多,本性亦不坏。   “你娘把心用在正途,仔细抚养你,你纵然没有出人头地的才干,也可在朝廷上站稳脚跟,再加上传承淮阳王爵,可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淮阳王世子眸子泛起红光,“我不去问我娘,少拿那些话搪塞我,你直接告诉我原因不行吗?   我知人的心是偏的,不指望你一碗水端平,毕竟穆阳一直都是你同万娘娘养大的,我只求你多看我一眼。   当时我同娘住在神京城,娘不愿意去乡下,她本就是女侯之女,于您成亲都是下嫁,你凭什么要求她舍弃富贵日子去乡下受苦?   当时您就不能迁就一下她留在京城吗?乡下又小又穷,连皇伯父都出门闯荡去了,你一个才高八斗的学子在京城机会更多,你为穆阳牺牲甘愿留在乡下。   倘若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何至于被人说是没爹的孩子?在天骄榜上定然有您一席之地,您也不至于只能当个闲散王爷。”   淮阳王跳下马车,再次背起穆阳,淮阳王世子身后聚集了不少的人,有朝臣勋贵的二代三代们,亦有渐渐聚拢过来的看热闹的百姓。   今日劲爆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已经勾起神京城百姓的吃瓜热情。   淮阳王世子一把扯掉头上的世子紫金冠,重重的扔到地上:“您以为我只在意世子的爵位?我只要您口说出的答案,穆阳同我谁重谁轻,我宁可同穆阳换一换……”   他扬起马鞭抽向被淮阳王背着的穆阳,本不想再废话的淮阳王一把拽住马鞭,低笑道:“二哥教训阿阳,我拦不住,你也想打阿阳吗?”   他弄晕穆阳可不是任由人欺负的。   淮阳王世子想拽回马鞭,使出吃奶的劲都不如不过单手捏着鞭稍的淮阳王。   “二哥当日选择远行,我选择留下孝顺母亲,帮二嫂抚养侄子们,料理家业。我从不在意虚名,与我同代的天骄们大多陨落,有几人能同我比肩?   当代天骄榜第一一直空着,你难道不知那个位置留给谁吗?   “我不想当着你的面说出我同你娘的约定,不愿让人看笑话,你再继续纠缠下去,后果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我这人脾气一向还算好,今儿我气不顺,你别逼我发飙掀桌。”   淮阳王世子不自觉松手,淮阳王抢过马鞭扔到一旁,背着穆阳一步一步走进靖王府。   “啊,啊。”   淮阳王嘶吼了三声,披头散发策马狂奔而去。   谭家菜馆,安国公没有等来穆阳,被太后再一次堵住了。   太后老脸上笑开了花,点了满桌子菜:“阿弟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我种的水萝卜又甜又脆,阿弟尝尝看。   听阿阳说这家馆子药膳很好,吃了能益寿延年,阿弟多吃点能壮阳……咳,老当益壮,咱们做不成夫妻,一起慢慢走过最后这段日子。   我真怕自己闭上眼后,你还活着,再见不到你啦。”   安国公埋头吃菜,水萝卜还真可口,他在心里把穆阳骂了无数遍。   淮阳王世子的嘶吼从敞开的窗户传进来,安国公看了一眼,欣慰道:   “地主终于是站起来了,我就说他同女侯家的女儿长不了,他们没有夫妻相,性情上根本就是两种人。”   太后专注看着安国公,不停给安国公夹菜,赞道:“阿弟看得真准。”   除了长孙穆晨之外,谁也别想打扰她同安国公相处。 第九十五章 最美不过夕阳红   安国公说什么都对,比混球老二(穆北玄)强多了。   她最难的时候,始终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安国公同小儿子穆地主。   小儿子是读书人,很有名望的读书人,给她在村子里争了很大的面子,当时县令的母亲都夸她小儿子争气。   那么有名望,小儿子都没说改名字,老二在外竟然改了傲天,北什么玄的破名字,她不好意思承认这是自己儿子的名。   在兵荒马乱时候,小儿子同安国公始终护着她。   虽然她现在是太后,随便一个命妇都要在她面前磕头,巴结奉承她,一切尊贵都是老二带给她的。   但是她又不是傻子,看不明白命妇眼中的嘲讽同她因为穆地主才华横溢而让县令亲羡慕嫉妒完全不一样吗?   她是不懂得雪中送炭同锦上添花的区别,如今没人敢给她气受,不必整日担惊受怕因为老二而引来的兵祸。   她又因为老二阻止不能同安国公成亲,明明是情郎却要当作弟弟……老太后已经无比委屈了。   此时谁再打扰她同安国公私会,或是觉得她种地丢人,她死活也要让老二砍了他们的脑袋!   太后拿出帕子给安国公抹去嘴角的油渍,“我去你府上住两日,躲一躲老二的怒气,省得一群人跑到我那哭,他们咋想的啊,我是多管闲事的人吗?”   “他们没准会给你送上田产土地?这你也不要了?”   安国公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太后真住进了安国公府,他会生不如死。   他院子里的戏班子别想要了,看戏看小美人也别想了。   太后面带几分纠结,一旁侍奉的尚宫咳嗽一声,提醒道:   “下个月就是您的生辰,整个京城都知您喜好,想必在您整寿时,朝臣命妇献上的寿礼会让您满意的,您若是……奴才可以去让贺太监通通风,说您要两份寿礼。”   太后拍了桌子,佯装怒道:“我是在乎寿礼的人吗?田产哪有阿弟重要?我这才几日没见阿弟,他都瘦了好多,这几日我给阿弟好好补一补。”   田产不会跑了,她想要的话,朝臣命妇就得给她。   但是安国公长着腿会跑,一溜烟就没影了,或是又去当乞丐骗儿子……   她心肠软,怎可能眼见着阿弟这般委屈,阿弟还需要她心灵上的抚慰呀。   安国公狠狠瞪着多嘴的尚宫,又道:“地里种得东西,都熟了,旁人代你去收,你放心吗?”   “出宫前,我已把成熟的瓜果萝卜都收走了呀,阿弟,我聪明吧。”   太后一副快夸夸我的样子,安国公垂头耷拉着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太后却是摸着安国公的脑袋,笑得只见牙不见眼:   “趁着皇上没空管我,朝臣们一心都在政务上,不再我耳边念叨守贞什么的,咱们好好相处吧。   守贞……呸,他们一个个广纳美人,妻子没了就续弦,一点不知道寡妇的艰难,晚上睡觉一个人,床榻越大,越是冷得睡不着。”   安国公嘴唇动了动,最终开口:“我答应陪你几日,不过,一会儿我要去一趟靖王府,一来看看阿阳,这孩子就傻得可爱,太重情了,二来也去问问……你知道的,我最想要还是寻到儿子!天命那老头子不是说我子嗣没有断绝吗?   我最近得了个消息,说是有可能当初在……咳咳,留下个种儿,我估摸着阿阳能帮我寻到儿子。”   太后眼底闪过一抹醋意,“可惜我生地主时伤了身子,后来吃再多的补品都没补回来,否则我早就给你生个大胖小子了。   大夫都说我是极好生养的,胸大屁股大,专门生儿子呀。”   她还挺了挺胸,安国公连忙拽住她胳膊,真怕老太太站起来给自己展示硕大肥圆的屁股。   “你找儿子是大事,我不会拦着你。”太后再次摸了摸安国公的脑袋,“怎么不去让老二出面?他的玄什么司的人专门打听消息,上次还是你同我说过,玄什么司连大臣内裤颜色都知道。   嘎嘎,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刑部的谁,穿了个粉色的,我曾经想一脚把他踹下湖去,验证一下是否是粉色的啊。   “后来还是小五拦住了我,说内裤下水也看不到,而且我踹他下去那一日未必就是穿粉色的。”   安国公:“……五皇子说得有道理,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他下意识加紧双腿,老太婆越来越胡闹了,还是种地这份职业适合她。   “哼,不是那群人向老二进言,咱们早就成亲了,虽然偷偷摸摸的也挺刺激,姐弟也好玩,可我还是想要个名分,同你长久一处。   “我这辈子对得起老穆家,给他们家生了个皇帝,生了个才子,连老大都是将军的料,可我对不住你呀。”   安国公对迷之自信的老太婆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想说,只想静一静,期待穆阳的争气点,早日找到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   “真不用老二帮忙?”   太后在走出谭家菜馆前,上前帮安国公整理衣襟,“我若开口,老二一定肯帮忙。”   安国公连连摇头:“不用,不用他,皇上那性子同你一个样,都……”   都特别爱打听八卦消息,光打听不说,重要是还愿意往外说,官员内裤的颜色就是他从皇上口中听到的。   他当年的事……有点难以启齿,皇上知道了,不等于整个神京城,不,整个天下都知道了吗?   他去找儿子时,皇上没准都要在后面看热闹的。   相比而言,还是沉默寡言,端方雅正的穆阳更靠谱一点。   “……你去求阿阳打听消息,要不要把剩下的蔬菜带上?”   太后很是不舍将剩下的水萝卜等蔬菜递给安国公:   “他到底挨了两鞭子,老二虽是手下留情,可他受伤了,我也难受,皇宫种出来的蔬菜都沾着福气,菜地对着佛堂,正门我供奉了观音,后门我供奉了寿星公,吃我种的菜,益寿延年,伤势很快就好啦。” 第九十六章 穆阳怀疑淮阳王   安国公嘀咕了一句,“你不怕观音同寿星公打起来。”   “我供奉神仙菩萨都是诚心诚意的,和尚道士,天师喇嘛等等都来看过风水,他们确保我开垦出的田地受菩萨同寿星公的恩泽。   你知后宫里老二纳得小妖精可多了,万氏是个菩萨心肠,管着宫务也不大尽心,她懒得过问小妖精争风吃醋。   “我为太后可不得帮老二忙,闹事争风吃醋的小妖精被我抓到了,我就让她们去佛堂赎罪。   “小妖精都是会写字的,佛经抄得又快又好,有几个想着讨好我,总是绣佛经送我,这些我都供奉到观音面前了。   “我这么诚心,观音怎么可能不保佑我呢?”   老太后语气极是自信,她才是观音最虔诚的信徒。   “你怎么没让小妖精陪你一起种地?”这也是安国公不解之谜。   “呵呵哒。”   太后摆出嘲讽脸,“别说拔草插秧了,她们稍稍弯腰都喊疼,摔一跤就落泪,她们不是去种地,是故意祸害庄稼去的。   “上次我本以为找到了一个肯努力学种地的好姑娘……她种地的姿势摆得那叫一个风骚,特意赶着老二来我这时,她扛着锄头,扭着腰肢,眼睛都快飞到老二身上去了。”   安国公感兴趣问道,“然后皇上召幸她了?”   “我能让她如意了?”老太后笑道:“我将用于施肥的一整桶粪水泼她身上了呀,她骗我!我让老二再看到她就恶心。”   安国公:“……”   “看着你好像牙疼的样子?”   太后关切道:“你可得注意,牙坏了吃不了东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安国公扶着太后上了马车时,谭大厨得了消息后跪在马车前,“小人叩请太后娘娘……”   话没说完,太后将盘子里的点心砸到谭大厨头上,厉声道:“住嘴,你此时叫破我的身份,我无法再去安国公府上住了。   “你坏了我的好事,那群大臣闲着没事干去给哀家讲经论古,哀家让皇上封了你的铺子。”   “不敢,小人不敢泄漏您的行踪。”谭大厨连忙起身,小心翼翼说道:“小人想询问今日菜色您满意吗?”   “我哪里知道好不好吃呀。”太后砸了砸嘴,“光顾着照顾阿弟了,有阿弟在我身边,吃啥都香。”   安国公后悔年轻时从水里救起太后。   早知道今日……他……他可能还会救人,谁让他年轻时曾是远近闻名的地主家傻儿子。   天命给他算过,他越傻越有福。   “您可以留下墨宝吗?”谭大厨自知机会难得,讨好笑道:“也让来小店用膳的宾客知晓您同安国公……姐弟情深。”   “这个可以有!”太后喜滋滋点头,“可是我不会写字呀……你拿一副画来,我按个手印盖章。”   谭大厨特意去东家姜夫人家里挑了几幅云中君的画作,原准备挂在雅间种提升格调。   云中君的画作很难弄到手,可只要姜夫人开口,云默立刻提笔作画,要多少副,就画多少副。   其中一副画作特别适合太后同安国公……年轻的时候。   果然他拿出这幅画后,太后满意至极,指着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的俊男美女,对安国公说道:“看看多像我们那时候钻小树林……”   安国公没眼看了,一个土财主,一个带着三个娃的小寡妇,哪有画中人的雅致?   画中本是一对才子佳人含情脉脉,哪如他们直奔实质?!   太后取出印玺,哈了一口气,重重的按在画作中间,谭大厨反而很高兴,丝毫不觉得破坏了画作的意境,一个劲夸太后鉴赏力高,多了一方印玺后,画作更完整了。   把太后哄得乐开怀。   安国公心说,难怪这厨子酒楼生意极好,正常人不会把印玺落在画作中间,可太后会……她既不会欣赏画作,又不识字。   倘若印玺落在画作角落处,旁人反而怀疑是赝品。   安国公让人送太后回安国公府,他亲自提着半框蔬菜去找穆阳算账。   有这么坑舅公得吗?   穆阳挨揍轻了。   靖王卧室摆设不多,简单质朴,犹如雪洞一般,淮阳王每次进来都会心痛。   无论何时穆阳都不会向皇上同二嫂,甚至他索要任何物什。   所有的赏赐都是几个皇子挑过后,穆阳才会随便捡上两样。   万娘娘同大皇子哪怕让穆阳先于兄弟们挑选,穆阳也总会尊兄让弟挑选最不起眼的。   穆阳太聪明了,只需要稍加观察就能看穿兄弟们真正想要的物什。   “我说了多少次,我把你当子侄看,你偏偏把自己当成外人。”   淮阳王亲自动手给穆阳后背的鞭痕上药,诫鞭抽出来的痕迹很难消失,不过穆阳的身上本就有多处伤疤。   有的伤疤是练武时留下的,也有配合大皇子在外征战时留下来的伤痕,更有他三岁前被人虐待出的伤痕。   淮阳王眸色深沉几分,为穆阳披上外衣时,一根竹笛滚落,当得一声落在地上。   穆阳眼睑动了动,淮阳王连忙弯腰捡起了竹笛。   笛子做工算不上考究,他看得出穆阳随身携并且常常在手中盘玩,笛子下还坠着一根流苏剑穗……   剑穗褪色了,用过很多年。   自从穆阳无法用剑后,他便封剑了,他竟然把剑穗挂在笛子上!   淮阳王小心又慎重将笛子放回穆阳枕头旁,笛子应该是穆阳心仪女孩送的。   淮阳王蹑手蹑脚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他去厨房做穆阳爱吃的饭菜。   在房门关上的刹那,穆阳缓缓睁开眸子,盯着门看了一会:“同我说说,三叔都做了什么?”   仿佛凭空出现了一道黑影,半跪在穆阳面前,复述穆阳昏厥后的事:   “淮阳王丝毫没给世子爷面子……”   “这你不用说了!”穆阳打断他的话,问道:“当年三叔是为我去的山谷,还是为救援受重伤跌落山谷的阿爹?”   “还在查,属下一直追查确切消息。”黑影轻声说道,“丢您去山谷的人都死了,很难从他们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   “继续查,慢点不要紧,我只想知道真相。”   “是,主子。”   黑影消失了,安国公大嗓门喊道:“穆阳,你可坑死我啦。” 第九十七章 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安国公冲进王府,抓住一个奴才询问穆阳在何处后,将手中的菜蓝子扔给奴才,“太后让我送来的,都是出自慈宁宫的珍品。”   他直奔内室而去,奴才捧着菜篮子不知所措。   是他眼花了吗?   一筐蔬菜还是珍品了?   难道慈宁宫,不,太后种出来的蔬菜特别香?!   他不敢说,也不敢问,小心翼翼捧着菜篮子去了厨房,毕竟厨房还有一尊王!   淮阳王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尖,唯一能同安国公比肩的人。   “放下吧,你们出去,我的手艺不外传。”   淮阳王背对着门口提着菜刀熟练的杀鱼切鱼片,每片鱼片薄如蝉翼,刀工极好。   淮阳王着实同烟火气十足的厨房不搭边,在离去之前,他又瞄了一眼,淮阳王可不是糊弄随便做菜,烧火,切菜,杀鱼等一切事做得行云流水。   淮阳王厨艺应该很好,以前也是做惯了的?   虽然淮阳王一直在老家生活,可无论老太后,还是万娘娘再苦再难都不可能让淮阳王下厨的。   老太后说过,淮阳王的手是提笔的,用提笔的手做菜,老太后会哭或是追着皇上打。   淮阳王把鱼片摆好,他看了卧室方向一眼,灶坑燃烧的火焰映衬着他唇角一抹淡笑。   穆阳暗恼自己怎么就清醒了?   三叔应该下手再重一点的,他抢在安国公入门前,闭上眼睛装晕。   安国公……避开了穆阳的伤口,一屁股坐在床上,使劲晃悠穆阳,口中喋喋不休,“苦啊,难啊,没儿子送终啊,被老婆子缠上了……”   老和尚在耳边念经穆阳都能忍住,然而他忍不住安国公的碎碎念。   他一点都不想听皇祖母同安国公的往事,不想听安国公哭诉没儿子送终……不是同情安国公,而是安国公不是有银子就成吗?   就算他同阿爹一样喜欢打听八卦,他听点别的事情不好吗?   对小老头小老太太的爱情无兴趣。   穆阳睁开眼睛,慢慢起身坐起,平淡又自然甩锅:   “不是我同皇祖母说您去了菜馆,您还是多查查身边的奴才,皇祖母舍得用银子,您的消息都是他们泄漏给皇祖母的。”   门口的安国公长随给靖王跪了,虽然他们偶尔会透漏一些消息给太后,但是今儿绝不是他们说的。   毕竟这群人从未坏过安国公的大事,请靖王找儿子就是安国公最大的事!   安国公见穆阳醒了,他也不装哭了:   “我不管,我不听,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坑了我,我看你长大的,阿晨哪次惹事不是你在背后谋划?!   你从小就心眼极多!你祖母放心让穆晨同你一起玩,她大字不识,却一看看中了你。”   穆阳还能把耍无赖的安国公赶出去不成?   “舅公到底有何事?”穆阳按了按太阳穴,应付阿爹都没让他头疼。   “这事得慢慢说……”   小老头安国公带了几许小羞涩,也有几分小得意,“我有故事,你有酒没?”   穆阳:“……”   “看看,又撂脸子了,你这样能追到女孩子?对女人呢,你得哄,别学皇上,他是见一个爱一个,见模样好,身材好的女人都想往家里领,偏偏还装出一副对你娘情深意重的款儿。”   “舅公府上就没断过女人,前一阵子不是才收了一个戏班子,听说都是长腿丰乳的年轻美人。”   穆阳说道:“皇祖母去您府上居住,您不怕小心肝被皇祖母折腾。”   安国公眼睛圆瞪强行为自己辩解:   “随老太婆折腾去,我是不插嘴的,你阿娘若是折腾后宫的妃嫔,皇上一定会开口求情。   而且我那是找美人吗?能同皇上一样吗?我是为生儿子!我家血脉断绝,我死后都没脸见祖宗。”   “我觉得你祖宗挺高兴的,您从土财主成了国公爷,还是太后娘娘的弟弟,你家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祖坟都炸了。”   “……阿阳,是不是穆地主教坏的你?!他怕你继续孤冷下去,一直让我来闹你,设计穆晨同你一起玩。”   安国公没心思帮淮阳王遮掩:   “我就是看不上他明明对你好,却不说的样子,啥都让你猜,又麻烦,又容易误会。   “今儿不是淮阳王世子那小子冲动,又因你在宫中受伤刺激了他,不知他还要同淮阳王妃装深情装多久呢。   不说以前,就是现在他怕女侯吗?还是我怕那个总爱多管闲事的老寡妇?”   安国公冷哼一声,“我就是看惯她,好像她女儿是天仙,也不想想不是她出面逼你阿爹,地主怎么可能点头?   若说穆家出情种,地主算一个。”   “您看不上女侯叫叫老娘们,舅公就你这口气,连阿爹都得服。”穆阳勾起嘴角,愉悦不少。   自从遇见云薇后,他渐渐发觉身边的人性情有趣,他们一直很关心他,把他当作真正的亲人看待。   安国公嘿嘿笑道:“皇上也看不上女侯,好在她聪明,知道不能留在神京城。不过留在京城养老的话……   你三叔不管淮阳王妃,女侯也得倒!淮阳王妃连同她生的儿女继续闹下去,你祖母可不会惯着她!”   “以前祖母不是很喜欢淮阳王妃?穆凰舞封公主的。”   “你祖母最喜欢我啦,其次是你三叔,再次才是穆晨。”   安国公骄傲扬起头,“你不懂老太婆的心思,她是因为地主而喜欢淮阳王妃这个儿媳妇,当她知晓儿子不喜欢儿媳妇,她就是最刻薄无情的老太太。   村里的老太太都这样,你祖母就是做了太后,也是村里的,同我这样在镇里长大的人还是有差距的。”   穆阳不明白安国公的骄傲从何处而来!   “王爷,酒来了。”   随从进门将小酒菜摆在炕桌,安国公一把抢过酒壶,仰头灌了好几口,脸上红了一片,“我就知道你有好酒,这才配我的故事。”   穆阳眼底冰冷去了不少,“您说一说吧,我总要有个方向才好帮您找人。”   “那一年,我媳妇生第下三个女儿后去了,我压着一批粮食去了大燕京贩卖。”   安国公说道:“现在叫神京城,你爹起名难听,不过听习惯了,倒是有那么点意思了。” 第九十八章 带球跑的花魁   “我第一次去燕京,一入城就被城里的富贵迷花了眼,我也是第一次去逛……咳咳……”   安国公拳头抵着嘴唇,小声道:“去逛有档次的青楼,你也是在乡下长大的,知道县城里也有娼妓,不过都是给钱就能睡。”   “当初舅公卖粮食赚不了多少钱,你去逛青楼,燕京的青楼让您进去?纵然当初还没扩建的神京城还叫燕京,已是北地最繁华富庶的城池。   杨公府邸就在燕京,十几万精锐也都是驻扎在燕京,连通运河,南边的货物都能在城中买到。   “燕京城门高,城墙厚,不受外敌侵扰,南来北往的生意人首选就是燕京。”   穆阳显然不信一个乡下,不,镇子来的土财主能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青楼!   “你个没尝过女人滋味的人懂什么?年轻时我可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身上有点土气,但我长得英俊,换上一身华服,我不开口说话,不提笔写字,旁人也不会把我当作土包子!”   安国公不高兴了,斜睨了穆阳一眼,“没看出来你对青楼招待哪些人了解这么清楚,用不用我告诉你今日牵马送回去的姑娘?”   “随便,她相信我的人品,绝不会在没有证据之下胡搅蛮缠。”   穆阳面上镇定,内心深处也有一丝不安,云薇那么聪明,应该不会相信安国公的胡话。   虽然接触的次数不多,穆阳深知云薇心里只有两种人,亲人同外人。   外人说得再多,她也不信,反倒是云薇认可的亲人所言,她才会往心里去。   安国公想’败坏’穆阳,除非安国公是云薇认可的亲人!   穆阳又有底气了,安国公同云薇八杆子打不到的。   安国公往口中扔了一颗花生米,嚼碎后又灌了一口酒:   “最好的青楼,我是没资格进去的,但是我好奇呀,便换了一身小厮的衣服,混了进去……以前觉得那里是仙界女儿国,哪个女人都好看。   现在我再看名妓们也就寻常,青楼联盟选花魁每次都给我送帖子,我都懒得去看一群娼妓争奇斗艳,去争天下第一花魁的头衔。   更懒得听读书人写诗写词为花魁扬名,描写花魁贞洁什么的,对我来说就是笑话。   我一句话,今晚竞争花魁的女孩子就会躺在我床上,当初我是看傻了眼的,只觉得她们高不可攀。”   “舅公当时爱慕上一人?”穆阳为安国公又倒满了美酒,轻声说道:“舅公同她春风一度后,她带孕跑了?”   “当日我偷偷溜进来被人识破,差点被青楼的打手打死。”   安国公眸色复杂几分,“将要断气时,有一红衣女子出声阻止打手行凶,我仰天看着她站在繁华的楼上,耳边听着男人寻欢作乐的笑声,还有一阵阵的奢靡之音,那时我认为她就是天上仙女下凡,专门来拯救我的。   “一颗心都落在她身上了……卖了粮食的银子我都砸在她身上了,但是她没让我睡,我也没想着只睡她。”   穆阳再次揉了揉太阳穴,“你是打算为她赎身娶她回去?你那点卖粮食的银子怕是不够……”   “连渡夜资都不够,她陪睡可贵了。”   安国公怅然道:“我本要放弃了,准备回镇子时,有一天晚上,她突然找到我住得客栈里,主动扑到我怀里,说着什么报复,哭得很凄惨。   我一心疼就同她滚到了一起,她也没怎么挣扎,在那个关头,是男人就要勇往直前,然后第二天起来……我还没说娶她的话,她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她就跑了。   可是我见到了床上的落红,原来她一直都是处子。”   穆阳想说未必是处女,毕竟青楼也是有一些密法让娼妓看起来是第一次的。   安国公这个故事有点老套了,穆阳不大爱看话本子,他听程风提过几句,比这个故事精彩的话本子不少。   “我很失落,不敢去青楼找她,也就回去了。”   安国公叹息:“我知她恨着骗了她心的男人,可我是占便宜了,回乡后,我越想越不对劲,卖了几亩地,又去了燕京,我只能尽力给她一些银子上的补偿。   “可我找过去时,她已经自赎其身,不知所踪,我多方打听才知道当日她就没回青楼,只给老鸨送了赎身的银子。   上个月我在街上装乞丐时,被当年伺候她的丫鬟看到了,丫鬟认出我,说她赎身不久就怀孕了……”   安国公眸子有光:   “天命给我算命说过,我是有亲生儿子送终承香火的,就算她没给我生下儿子,阿阳帮我找到她,我也可以将当年睡她的钱还给她。   甚至我该当面向她道歉,我现在是安国公,就算她没有给我生儿子,我也能帮一帮她,我估摸着她过得未必很好。”   “舅公没想着同她再续前缘?”穆阳好奇问道。   安国公拍了一下桌子,激愤慷慨:“我是那种得意就强取豪夺的人吗,她的心又不在我身上,我只是想赎罪罢了。”   “若是这么说的话,这个忙,我无法帮,舅公不需要赎罪,也不用对她说抱歉,当日她来寻你,想着发泄,又扑到您怀里,就该想到最坏的结果。   寻常闺中女孩子不明白自然舅公的错更大,她在欢场青楼打滚多年,还不懂得自我保护吗?”   穆阳说道:“明年阿爹再请天命推算国运时,我帮舅公去向天命讨一人情,天命再给您推算命格时,有我在您身边,他会改了批命时说一半留一半,似是而非的习惯。”   安国公并没有欢喜,反而跳起来跺脚道:“好,好,阿阳逼我说实话……我就算有心娶她,也怕被你祖母打死呀。   “我同你祖母纠缠这些年了,又都是半只脚迈入坟墓的老头子老太太,不是夫妻也胜过夫妻了。   “在安国公府上我听戏也只是看美人,从不动手动脚,也不让美人侍寝。”   淮阳王端着托盘走进来,将菜摆在桌上:   “阿阳,我看舅舅的儿子没准就是她生的,你就帮帮舅舅找找看。”   “三叔为何不帮?”穆阳挑眉问道,淮阳王笑了,伸手揉了一把穆阳的后脑勺,“我就是一个给你做饭的厨子,哪有帮舅舅寻人的本事?” 第九十九章 内卷的厉害   穆阳忍不住看了淮阳王一眼,迎上正是淮阳王坦荡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   被笑脸刺眼,穆阳垂下眼睑,可看到桌上摆放的菜色,一股五味杂陈的复杂情绪刺激到了穆阳。   穆家无论是穷困,还是后来随着穆北玄被杨公招安,过上了当官的好日子,桌上从不会出现穆阳真正喜爱的菜色。   他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自己的喜好,穆阳善于掩藏心事,连阿娘都未必看明白,可三叔淮阳王看到了。   “这条鱼……老三你总算不用再祸害鱼了,这味道做绝了。”   安国公将故事告诉穆阳后,等于将锅甩给了穆阳,他便不再有任何负担,找不到儿子……就是穆阳没有尽心。   穆阳盯着薄若蝉翼的鱼片,问道:“三叔祸害鱼?”   “你三叔为了练习切鱼,烹饪这道菜正经苦练许久,他在厨艺上没啥天赋,来来去去就做这么几道菜。”   安国公吃了一口鱼就不再碰了,“他买了好多鱼回来练习,开始做得特别难吃,可他又不愿意浪费。   于是我就遭殃啦,不管做得是否好吃,他都往我家送,我都吃吐了。   “老三坏得很,就会欺负我!”   穆阳头都没抬,不紧不慢宛若寻常夹菜吃饭。   淮阳王勾起嘴角:“舅舅忘了答应过我不说我的糗事,你犯规了,那舅舅的一些事,我去同老娘说。”   “穆地主,你……”   安国公瞪着云淡风轻的淮阳王,运了半天气,突然笑呵呵将手按在淮阳王肩膀:   “我认输,你就饶了我一次,如何?何况阿阳又不是外人,我又没说过,你三岁还尿炕的……”   “舅舅是真不怕被老娘追杀至死呀。”   淮阳王笑容恬淡,拿起公用筷子给穆阳又夹了一片鱼,“厨房还有一道汤品,是我从南边学来的,阿阳尝尝看,说是吃了羹汤,神仙也不换。”   穆阳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他有点怕自己会……对三叔的戒心会降低。   淮阳王笑了笑没再说话,他同穆阳坐在安国公两侧。   吃鱼吃吐了的小老头左看看,右看看,他自己仿佛成了一面镜子,里面外面的人相貌纵有不同,可神态动作神似。   原来穆阳最像的人是地主啊,偏偏穆阳同皇上也有几分相似,因此除了至亲之外,朝臣们完全就没怀疑过穆阳不是皇上的儿子!   他们都以为穆阳同二皇子,三皇子一样都是皇上在外的女人生的儿子,抱回去给万娘娘养大了。   黄昏时,安国公恋恋不舍,眼巴巴看着淮阳王,“你就没有想留下我?我可以哄阿阳开心,他心情好了,伤口也能快点好,我还是很有用的,比你这个闷葫芦有用!”   淮阳王笑着将小老头拖出靖王府:“我虽是舍不得舅舅,我更怕老娘提着锄头追过来,扰了阿阳的清净。   舅舅早回去,老娘还能少在您家住两日,您不知道吗?对女子而言,您越是逃避,她越是紧追着不放。”   “呵呵哒。”   安国公狠狠拍了淮阳王脑袋一巴掌,“你少拿你媳妇说事,她就是贱,你娘可不是,你娘是母老虎,不让我……算了,被母老虎缠上我认。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你媳妇也该管一管了,你管不了又不想管的话,同她早早和离,省得她那边闹出事来牵扯到你最在意的人。   “阿阳最近有点人样了,他帮我找儿子,我也不能不为他考虑,他既然走出来,就再也回不去了,要不成为有血有肉,有悲有喜的正常人,要不……后果不是你愿意看到的。”   大皇子风风火火骑马而来,下马后拱手道:   “三叔,阿阳醒了吗?”   淮阳王问道:“你寻他有事?”   大皇子大咧咧掏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对淮阳王扬了扬,“阿爹命我在这上面最少选出五成的人抓去天牢。   “我看得头疼,身边的人为抓谁不抓谁也是吵个不停,我这不是来找阿阳拿主意吗?抓谁不抓谁,我听阿阳的,而且抄家的活儿,还是阿阳的人做得到位。   当初杨公麾下反对阿爹的人都是阿阳各个击破,挨个抄家,大笔的财富银子入了阿爹的私库。”   大皇子说完就往靖王府中跑去,淮阳王眸色微凝,下意识跨前一步挡住大皇子进府的道,大皇子正好撞进淮阳王胸口上,淮阳王见大皇子后退几步后,他才揉着胸口后退了一步:   “你太着急了,差点把我撞岔了气。”   “抱歉,抱歉。”   穆晨憨憨笑道:“我这不是着急吗?没撞疼您吧?我这身板就算不用内劲撞你一下,你也得疼半天呀。”   淮阳王道:“回去休息两日就好了,阿阳他……”   “大殿下,我们王爷请您入府。”穆阳随侍躬身道:“您来之前,王爷就说了,您可直接进去。”   大皇子点点头,快步跑进靖王府。   淮阳王珉了抿嘴角,安国公见到大皇子被拦时就知不好,他立刻开溜。   穆家兄弟,以及穆家下一代的事,他得继续装傻,他没亲耳听到就等于不知道。   云府,晚饭时总是最热闹的,尤其是家里新来的两只虎,再加上领着儿女来蹭饭的云默一家,云薇觉得自己抢不过他们了。   两只虎为多吃一口姜氏做得饭菜,几乎是跪舔姜氏,而云戎也不逞多让,姜姨,姜姨叫得可亲热了,每次来蹭饭,他从不空手。   他爹云默给姜氏带礼物,他就送云薇一些小玩应,都是他从家里有妹妹的朋友口中打听来的,小姑娘喜欢的物什……买,都买了。   物什好买,找个会做饭的厨子不容易。   排排坐着等待吃饭的三个大小伙子,彼此看不顺眼,此时更是内卷的厉害。   云爱同云薇坐在一起悄悄咬耳朵,云薇不需要打听,云爱就把自己同柳二哥哥的事和盘托出,她是真把云薇当亲近闺蜜看待。   “姜姨教我做得菜,柳二哥哥可喜欢了,吃了许多,他都肯撇下同窗聚会,同我一起吃饭。”   云爱笑得满足而幸福,对姜氏说道:“姜姨再教我一些呗。”   “只要你愿意,都教给你也行,你同薇薇年岁相当,有些事可同薇薇商量,千万别自己一个人拿主意,一人计短……薇薇还是靠谱的。”   姜氏给云薇暗暗递了个眼色,云薇不动声色点头,云爱必须得帮。 第一百章 王不见王,两妃相遇   云默很喜欢热闹和睦的家庭氛围,他看总是惹祸的云戎都顺眼了许多。   不过,云默在儿女们中间最看重云薇,倒不是为姜氏忽视亲生儿女,只有云薇坐得住,耐得下心思去读书练字,云薇能和云默平等交流。   用过晚膳后,姜氏陪着云默在庭院里散步消食,黄昏晚霞让完全瘦下来的姜氏明艳大气的脸庞多了一抹柔情。   “云爱整日往外跑,神神秘秘的不知她忙什么事,薇丫头也常出去门,可我知她在忙的事,也不担心她被谁算计了去。”   云默挽着姜氏的胳膊,感慨道:“她有云薇五分清明,三分果决,我也就不担心她了,云薇不去算计旁人就是好的。”   姜氏笑道:“爱爱从小没受过委屈,不似薇薇偶尔让我心疼,也越发痛恨我自己这些年的不作为。”   说到此处,姜氏笑容渐渐收敛起来,“我早早将心思放到薇薇身上,许是她会同爱爱一般,一辈子都无需体会痛苦。”   “以薇丫头的性子来说,就算你早关注她,她也成不了爱爱。   “她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嘴上说着怕麻烦,该她操心的事一件不少操。   “我看过她替董任在秀才考试上押得题目,就算没有董县令开后门,熟读她总结的考题,董任高中的概率都不低。   “云薇能让秀才考试变得简单,她这本事,我都是要说声佩服的,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学来……”   卷毛甩着尾巴,倾听云默的话,汪汪了两声,三模五模了解一下。   古代科举很难,然而高考同样不简单,尤其是想要考上最好的那几所大学的考生谁不是从题海中杀出去的?   卷毛是学渣,可云薇一直是学霸,且是名校毕业的精英。   否则她不到三十,不靠父母,如何能实现财务自由?   小云薇虽然一下子大了十多岁,可还是占便宜了哦。   “我不是要求薇丫头每日自省吾身吗?她上次交给我的自省心得,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结尾一句话,她永远活不成傻白甜。   “我也是思考许久才明白傻白甜到底是何意,爱爱不是傻,却也有点白。”   “薇薇说,爱爱对感情看得太重,那个柳二公子……”   姜氏一把拽住云默,拉着他走得远一些,云默道:“你放手,我去问清楚哪里来的二公子?”   “你这个样子,爱爱怎么可能同你说实话?爱爱活泼开朗,薇薇说她也叛逆,有些事不羡越是制止,她越是认为真情可贵,她会一条道走到黑的。”   云默激动得使劲挣脱,结果尴尬了,姜氏没怎么用力就让云默动弹不得。   姜氏眸子闪烁,想放开又怕云默去质问云爱,可不放开的话,不羡会不会自尊心受创?   “为了爱爱,不羡就先忍耐一下。”   姜氏满是歉意,压低声音:“不羡既然相信薇薇,她同爱爱宛若姐妹,她定能劝住爱爱,而且有她在,爱爱绝不会吃亏。”   云默,云中君怅然望着天边的晚霞,整个家里,他武力值最低……也许大概云薇都比他强上一点。   否则云薇能一下子拿住疯癫的占将军了。   云默攥紧无缚鸡之力的手,是不是他找个高手求指点?   可他是文人,不屑武夫的。   云爱同云薇一起看着两只虎同偷跑不成的云戎洗碗……   云戎把两只虎打得鼻青脸肿算是勉强折服了两只虎,于是他们瓜分需要清洗的碗筷时,云戎少洗了几个碗,两只虎委屈巴巴的多洗几只碗。   “银耳莲子羹,你吃吗?”云薇询问另一个监工云爱。   “不吃了,姜姨做得饭菜太好吃了,再加上同哥哥以及两只虎抢饭吃,最近我好像脸都圆了一些,晚上洗浴时,腰粗了半寸。”   云薇默默放下银耳莲子羹,可是飘出的甜品香气一直往云薇鼻子里钻!   前世她就为美食同减肥纠结,今生她不想辜负姜氏烹饪的任何美食。   云爱捏了捏云薇的小胖脸,“你真可爱,你不会从来没仔细看过自己是否腰粗了?不过你以前有点瘦,现在胖了一点正适合。”   “我胖了就是让你更好捏我的脸吗?”   云薇反击了,两个女孩子玩闹在一起,活泼欢快的笑声充斥着整座院落。   一直有点不安的云默放下心来,揽姜氏入怀。   夕阳斜射,他们落在墙上的影子纠缠融合,仿佛再无法分开。   “遇见你,真好。”   云默发自内心又真诚说道,姜氏眉眼弯弯,靠在云默怀里缓缓闭上了眸子。   大皇子按照穆阳划出的名单抓人,将犯官扔到天牢去,穆阳命程风陪着大皇子的幕僚抄了犯官的府邸。   一时之间,神京城风声鹤唳,百官失声。   被大皇子缉拿的官员都是证据确凿,不是贪污就是欺压百姓,按照二皇子所说,都该杀!   聪明人却知这是皇上为册大皇子为太子造势呢。   他们那些宣读的罪证都是给百姓看的,最大的罪过就是没能控制住杨家遗留的精锐。   让杨家军进京,而他们更是没骨气的出府叩拜祭奠杨公。   皇上此时不再需要墙头草!   他狠狠杀一批人,彻底接管或是打散依旧忠诚惦记杨公的将士。   为平稳民心,皇上下诏书今年秋闱增加一百进士名额,也就是秋围入取四百进士。   读书人欢呼高喊吾皇万岁,文臣也很高兴,他们的门人弟子机会大增。   武将们看在未来太子更亲近武将的面子上,又有靖王在大皇子身后,他们不高兴也得作出臣服的样子来。   皇宫中,除非必要一向王不见王的昭阳殿杨娘娘同紫宸殿万娘娘意外相遇了。   两人乘坐软轿迎面对行,双方陪侍的宫女太监谁都不肯退让一步。   万娘娘感觉轿子停下,隔着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她刚从皇上那出来,对皇上的恳求,她第一次拒绝了。   因此万娘娘一直闭眼,不想让眼泪流下,也不愿意旁人见到她得悲伤。   “回娘娘……”宫女还没说完,对面的轿子里传出沙哑的声音,“给皇贵妃让路。”   万娘娘立刻惊醒过来,“快扶我下去,我……给杨姐姐让路。” 第一百零一章 万娘娘的委屈   打算各自为自家主子出头的宫女太监懵逼了,眼前互相谦让两位娘娘是什么鬼?   但凡是长脑子的人都知晓两位娘娘不和,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皇上都怕这两位直接当面打起来,或是逼他表态——谁为尊。   皇上将后宫化为东西两边,昭阳殿同紫宸宫各自统领两边,一起拱卫皇上所住的主殿。   但凡是皇上大摆盛宴时,皇上只会邀请其中一位娘娘出席或是主持。   当然,一般而言出面都是万娘娘,只是最近两年,随着五皇子长大,万娘娘也渐渐生了惰性,也不再出面主持宴会,甚至很少再召见命妇了。   万娘娘仿佛同杨娘娘一般只是关着殿门过自己的日子,不理会任何纷争。   杨娘娘更是不会出现在逼她带着杨家基业嫁给穆北玄的庆功宴会上,不说她不高兴,就是皇上封的功臣勋贵们都不自在啊。   毕竟,其中大部分都是逼过杨娘娘的,而且都是曾经奉杨家为主,昔年杨公最为遗憾就是杨娘娘不是个男孩子……   有消息传出,若是杨娘娘能生下儿子,随母姓杨,杨公会考虑在杨少主实在不中用时,让杨娘娘继承杨家基业,杨娘娘的儿子承杨家宗庙。   在杨公父子战死后,他们转而支持穆北玄,遗忘了杨公当初的话,而且当时怀有身孕的杨娘娘也是悲伤过度意外小产了。   至于真相如何,捧着穆北玄给的丹书铁券自然不会去寻根问底杨娘娘小产是不是意外!   相反他们还很佩服穆北玄的果决,活该穆北玄当皇帝,就冲穆北玄敢娶杨氏女,他们就要说佩服。   当初在杨公麾下,无论读书人还是武将,哪一个没被杨氏女镇压过?   杨氏女天分好到让天才都嫉妒的地步,当时杨公所有的后勤,以及燕京等北地的官员体系都是杨娘娘完善的。   再给她两三年的功夫,她就能完全让北地繁荣起来,可偏偏杨少主一意孤行非要灭了南朝正统,辅佐父亲杨公登基为皇。   如今想来,杨少主也是被全才又聪慧至极的妹妹逼的。   穆北玄登基后,依旧沿用了杨娘娘所完善的体系,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稳定局面,统一天下。   “杨姐姐万安。”万娘娘快速下了轿子,几步来到杨妃的轿前,屈膝道:“您先行一步,我等杨姐姐过去后,再回去。”   她知道杨妃不愿意同自己多说话,若不是穆北玄做了皇上,也许杨妃还能同她多说几句。   毕竟他们搬去燕京时,因为穆阳被杨妃看重,她曾经同杨家女公子有了几次碰面。   万娘娘始终记得或是指点官员,或是同武将比武,或是嬉笑怒骂臭男人不配的傲然的杨家女公子。   那时,杨妃就是天上的太阳,耀眼夺目,让人心服口服。   “我一直都在想你是个怎样的人?你是不是虚有其表……”   杨妃罕见没有下令轿子继续行进,隔着朦胧的帘子,她轻笑道:“我坐着,你站着,你又委屈得不行,眼眶都红了,怕是有人要心疼你了,真是巧……心疼你的人来了。   可惜不是穆北玄不愿来,也不敢来,他就算听你我争道,也会装糊涂,没准还暗自欢喜呢。”   穆阳穿过宫门,一步步走来。   万娘娘听到宫女给穆阳的请安声,她这才回头,顿时,万娘娘刺痛一般闭上了眼,穆阳真是披着骄阳而来。   她连忙擦去眼角的湿痕,快走几步迎上了穆阳,“阿阳怎么又入宫了?快去寻皇上吧,大皇子也在。”   轿子里的杨娘娘下意识捏紧指尖泛白的手指,穆阳……他会误会她吗?   也许吧。   当年逼迫她下嫁穆北玄的人也有穆阳一个,杨家残留的势力也被穆阳拆了个七零八落,她小产,穆晨精兵围困杨府,穆阳彻底切断了她同外面的联系,穆阳每一招都很致命!   穆阳用她教的东西在对付她!   她用杨家几代人用血同泪书写的家规培养出一个杨家的敌人。   所以,她其实也不太敢面对祠堂中杨家牺牲的列祖列宗。   穆阳在后出谋划策,穆晨在外拆毁杨家的势力,穆阳对穆晨指使如臂,也不知很疼穆晨的穆北玄还能忍穆阳多久。   误会了就误会了,杨娘娘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容,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罢了。   此时此刻她身体微微颤抖,是激动的,也是彻底同过去告别,此后她不再有任何弱点了。   “阿阳!”   万娘娘拽住穆阳,轻生说道:“同杨姐姐无关,我是哭过,也受了委屈……但让我难受得是皇上!”   穆阳看着万娘娘,“阿爹?他最近不是一直陪着您吗?”   万娘娘一副不想说的神色,却知道不说明白了,穆阳一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没错,皇上陪了我几日,成亲多年,他也就在新婚或是要娶杨姐姐时……”   万娘娘满脸通红,回头对宫女太监吩咐:“滚,都滚远一点,滚到你们认为听不到我同阿阳说话的地方去。”   “是,娘娘。”   宫女太监只恨跑的不够快,他们不是不爱听八卦,可在宫里伺候着,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杨妃随即吩咐,“你们也滚,同他们一起站着去。”   杨妃身边立刻没人了,比万娘娘的人还听话,顺带还能监视万娘娘的奴才是否在偷听。   此地只留下依旧坐在轿子里的杨妃,以及站在一起的万娘娘同穆阳。   穆阳拢在袖口中的手握紧,嘴角也是微微绷紧,他多看了轿子几眼,仿佛想透过帘子看到杨妃。   从穆北玄入住皇宫,登基为帝,穆阳其实就没怎么见过杨妃了。   他们两人的默契比杨妃同万娘娘都足,彼此避讳,绝不碰面!   万娘娘眼圈再次红了,修长浓密的眼睫一眨,便是眼泪,更咽道:“皇上方才让我主动上书,请封他元妻为皇后。”   穆阳尴尬了,气势顿时全无,一向冷静的靖王此时倒是如同有了少年该有的样子,手足无措,“阿爹糊涂了吧。”   “他不糊涂!我特意问了两遍呢,他说就是个名分,说他不容易,说他也是为天下……”   万娘娘含泪浅浅笑道:“阿阳,他何曾为过我?” 第一百零二章 穆阳啊,防人之心不可无   穆阳可以理解皇上册立大皇子为太子的决心,可皇上怎忍心让本就受委屈的阿娘再主动上书追封皇后。   万娘娘既然在穆阳面前落泪,此时也不再压抑悲伤,捂脸痛哭:   “……那人算什么啊,当年我嫁给他时,三媒六聘,我是原配嫡妻的。   后来我为了他的江山,让了一步,让给杨姐姐,我虽也难受,但我知不让不行,不让北地就会继续战乱再起。   杨公麾下的骄兵悍将们为权势富贵肯定征战不休,也许富户贵族能活下去,最辛苦的人还是贫寒百姓。   我不懂大道理,也只是个穷酸秀才的女儿,比起京城的贵人们,我带着孩子们一直生活在乡下,亲眼见过百姓的苦,见过战火之下死伤无数,人命不如狗。”   万娘娘苦笑,“阿阳不用赞我有品行高尚,我是被战乱吓坏过的人,当日你阿爹在外惹下麻烦,不少人来村里抓我们做威胁他的人质,你只看到了我宁死不屈,紧紧护着你们。   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后来杨公选择招安皇上,我们这才……日子好过了,后来搬来燕京,咱们处处被人瞧不起,也是杨姐姐出面维护我们母子。   这些事,杨姐姐许是都忘记了,我一直记得,并心存感激。   因此,我甘愿屈居杨姐姐之下,甘愿退居妾位,把正室让出去,如此,我心也就安定了,无愧了。”   “我让一步,从来不是因为皇上所求,也不是任何一个被皇上睡过的女子都能爬到我头上去的。”   万娘娘抹了抹眼角,眸光坚定,“许是我太好说话了,皇上竟然打了让我主动上折子的主意,我怎能答应?   是,我不大在意名分,追封皇后同立太子,我都不去管,但皇上欺我太甚,我受不了,直接拒绝了他。”   万娘娘松开穆阳的胳膊,“准备回宫时正好遇见了杨姐姐……不愿让阿阳担心,或是误会了杨姐姐,我这才说了这许多话。   想到什么就说了,有不周到或是激愤的情绪在其中,许是有一些不妥当。”   “我这就去同皇上说,您按您心意拒绝就是。”穆阳主动开口:“皇上此时也该想通了,您就是脾气太好了。”   穆阳心中闪过云薇的影子,倘若云薇同阿娘换一换……他不敢去想!   他也不会做出阿爹这样的事,阿爹仗着阿娘懂事明理,又爱他至深,可着劲欺负。   穆阳就没见过阿爹敢去命令昭阳殿杨娘娘,阿爹不被杨娘娘气吐血就算好了。   “不用你去说!”万娘娘阻止穆阳,“这是我同皇上之间的事,你本就该多说的。”   “那我让……大哥去同阿爹说?”穆阳犹豫了一瞬,万娘娘摇头,“算了,别为难大皇子,到底皇上是为他好,我养了他一场,也不想他在生母同我之间左右为难。”   最关键是大皇子可未必有穆阳对万娘娘这份真心。   大皇子是个忠厚的好孩子,可涉及到权利地位,他没准认为生恩更重,万娘娘不求大皇子为自己得罪皇上。   何必呢?彼此之间还保留一份母子情分不好吗?   “你同杨姐姐说几句吧,好不容碰到了,阿阳,有些事有些话当着杨姐姐的面才好说。”   万娘娘推了推穆阳,“毁了你武道根基的人是杨少主,而且他已经死了,我希望我用心养大的孩子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淮阳王为你启蒙第一日,除了抱着你一笔一画写自己名字之外,先教得一定是做人!你的名字不是皇上取的,是你三叔翻边了很多典籍才定下来的。”你被淮阳王从寒冷的空谷中抱回来,一直昏迷,高热不退,身上热得吓人,我差点以为你再也行不过来了,就算清醒了,怕是也会烧坏脑子。   “淮阳王当时卖了所有能卖的值钱东西买了人参回来给你吊命,后来又去找了安国公,折腾了许久才找到当时隐居的大夫,他是背着大夫下山来给救你的。”   万娘娘只用她同穆阳能听到的声音说:“记得淮阳王的好,若是将来淮阳王无人送终,你得为他披麻戴孝。有一日皇上公布你为义子时,你就入了淮阳王那支吧。”   这些事,万娘娘今日不提,穆阳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三叔究竟想做什么?   穆阳对淮阳王更多了几分怀疑。   万娘娘没有再乘坐轿子,她留下穆阳,自己一人向紫宸殿走去。   在远处互相监督的两伙宫女太监,伺候万娘娘的人连忙抬着空轿子,一溜烟跟了上去。伺候杨娘娘的宫女太监依旧不敢动。   毕竟,杨娘娘没发话,而且杨娘娘竟让撩开了帘子直视靖王殿下。   有两三年了,穆阳再次一次同杨娘娘面对面,穆阳稍稍有几分紧张,不过他有个特点,也是紧张越是面无表情,酷到底。   杨娘娘方才都没看万氏一眼,此时却是唇边含着是不是讥讽的笑,她明亮璀璨的眸子上下打量靖王:   “比以前长高了,身体也壮士了。”   穆阳抿了抿嘴唇,稍稍拱了拱手,算是行礼了。   杨娘娘说道:“杨家家规第五条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穆阳想说不记得,他被罚默读一百遍,罚抄一百遍,如何能忘?   杨娘娘开口:“不可轻信,不可妄下判断。”   穆阳抬头眸光不善,“您是何用意?”   杨娘娘轻笑一声,放下了帘子,“回去再把家规读三百遍,你最近因接连谋算成功,多了几分骄矜,你需要静静心,别把人想得太好了,也别因情分冲垮了你的理智,我只说一点,五皇子是万氏亲生儿子,你不是!   “你瞧不起我哥哥,最后别成了骄傲自大的他,被穆北玄他们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没留下来。”   穆阳不服气回道:“你多心了,我绝不会做杨少主。”   “该去追女孩子就去追女孩子,别以为天下离了你就垮了,穆北玄连如今的局面都无法掌控,他还做什么皇帝!”   杨娘娘扔出一个药瓶,穆阳顺手接过,听到她低沉的声音:“把你身上的疤痕去一去,省得吓坏了你心上人,在战场上留下的疤痕是功勋,穆北玄没资格在你后背留下诫鞭痕。” 第一百零三章 皇上教子   “当然,你不愿意受我好意,随便扔掉也行。”   杨娘娘笑弯了眸子,语气沉重:“谁让我过世的兄长做错了事,杨家的家底都给了穆北玄也补偿不了你。   你再不解气直接让皇上赐我一杯毒酒算了,我也好同……小产的孩子,同我父团聚,让父亲明白杨家彻底寂灭了。”   杨娘娘一直笑容明媚,却说着悲伤的话语,穆阳只觉得手中的药瓶烫手至极。   他发现自己不仅会被云薇牵引情绪,会心疼阿娘,同样他拿面前这位也没好办法。   女人远比男人难以对付,以前他疏远任何女子做得太对了。   杨娘娘怀念一般捂着小腹,仿佛自己的孩子还在腹中。   穆阳向她拱手,“多谢娘娘赐药……”   “别称我娘娘!”杨妃突然眸子冰冷,“你若还记得我一分好,就称我为老师!”   “我启蒙恩师是三叔,除了他之外,我不会再认老师。”穆阳依旧不愿同杨娘娘牵扯太深。   他看不透杨娘娘。   杨娘娘嗤笑一声,“在我面前你最好少提他,他比穆北玄也强不到哪去,看一眼都嫌辣眼睛的臭男人,还真有人把他当成宝贝疙瘩……   迟早会被她那个愚蠢透顶的女儿连累死,我一直等着看女侯笑话。   杨家给不了她的,我就不信穆北玄一直相信她。”   杨娘娘撂下帘子,“你还打算随我去昭阳殿?对你在意的女孩子多用点心,少同穆地主学!”   “您从昭阳殿出来作甚?”穆阳追问了一句,“不是一向不理会任何事吗?”   “少管我!”杨娘娘冷哼,“你连自己的事都还没料理明白,安心养伤就是了。”   穆阳拱手后,潇洒转身离去,看方向是出宫去了,杨妃隔着帘子再次笑了,手指点着穆阳的方向:   “算你识趣,再坏我好事,我可就再不留情啦。”   皇极殿中,皇上一下一下拍着自己的大脑门,懊悔不已。   身边只有郭忠诚伺候,四大太监也是有地位差别的。   郭忠诚在皇上还是个小混混时,就跟着他了,比后投靠过来的太监有优势。   毕竟他也是伴随着皇上一起成长起来的。   “老郭说说,是不是朕做得过分了?万氏从没拒绝过朕,这一次她是真生气了……”   皇上也有点委屈,“本来浓情蜜意的,朕就说了一句,她直接把朕一脚踹下床塌了。朕怎么这么倒霉,摊上的女人就没一个省心的。   都说她是当代王宝钏,朕没让她苦守寒窑十八年吧,朕都说封她皇贵妃了,她怎么就不能学学王宝钏呢?   “名分,名分,就那么重要吗?难道朕的真心比不上名分?!万氏同朕生气,杨妃惹朕生气,紫华山的那位……对朕也没个好脸色。”   皇上恼怒道:“朕也不是没脾气的,惹恼了朕……朕重情,舍不得她们,一个都不忍放弃。”   “皇上胸襟宽广不同女人计较,万娘娘哪一次没依您?方才不过是同您耍小脾气,没准就是想让您去多哄哄她。”   郭忠诚顺势说道:“正好靖王殿下入宫了,有王爷劝着,您再多说些软话,万娘娘一准消气了。”   “还是阿阳靠谱,他为朕解决不少的麻烦。”   皇上正说着,大皇子直接推门而入,大咧咧率直坐在皇上身边,皇上见酷似自己的穆晨,烦躁情绪一扫而空。   几个儿子大多随了生母,唯有穆晨在皇上看来是最像自己的一个。   他看到大皇子就欢喜,哪怕大皇子有时候有点莽,皇上也觉得大皇子好,毕竟他如同大皇子这个年岁时,比穆辰还莽。   “阿爹看看我确定下来的名单,犯官已抓到天牢中去了,抄家来的东西不少,我命人运送到内库。”   大皇子喝了一口热茶,皇上看了一眼名单,相当的满意,“做得不错,这些人的确该杀!”   “那当然,阿阳多聪明的一人还能不知阿爹心意?一群人在我耳边呱噪半晌,我去找阿阳拿主意之后,他们都老实了,以后阿爹把选人的事交给阿阳,我只负责抓人……”   “你去了问了阿阳?”   皇上欣慰笑容少了几分,“朕已经给了你一份名单,你都选不出来吗?就算你把这上面的人都抓起来,砍了脑袋,朕也不会怪你。”   大皇子抬起纯澈的眸子,“阿阳帮我有何不妥,我听阿阳的建议,一直战无不胜,我能省心省力……”   “一切都听阿阳的,你长脑子作啥用?”   皇上腾得一下站起身,来回踱步,面色越发阴郁,“朕即将册你为太子,为让你出身高于你的兄弟们,朕还打算追封你生母为皇后,为此惹万氏不快,朕把最贵重的元后地位给了她,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   大皇子他不想同阿娘生份,也知很难再回到以前了。   皇上无奈说道:“你做太子,可以听阿阳的建议,不能事事都让阿阳代替你思考,代你决定!   “以后,阿阳是臣,你是皇上,是掌握天下的君主!”   皇上知道不能着急,语重心长交代大皇子:   “阿阳的忠诚值得信任,朕也同你一样,很信任阿阳才华,但是你要明白一点,阿阳始终是辅佐你的臣子,而不是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野心……都是一步步增长起来的。   以前朕从未想过做皇帝,能在杨公麾下做个将军就好了,后来朕发觉朕可以爬得更高,这才有了主宰天下。”   “你同阿阳亲若兄弟,就不要拿权利去试探阿阳,更不可滋长他的野心。”   皇上按着大皇子的肩膀,轻声说道:“阿阳当年在山谷中放血救过我,否则我等不到你三叔来救援,这些年阿阳一直兢兢业业辅佐我……因此朕不希望你们兄弟有一日君不成君,臣不成臣,这比挖朕的心还疼。”   “阿爹,我……我明白了。”   大皇子点头,“以后我一定多动脑子,是否采纳阿阳的建议在我,我招揽一些谋士,多听他们的意见。”   皇上稍显欣慰,“你还不算太糊涂,不过,你记得善待阿阳,用好他,让他谨守为臣的本分。” 第一百零四章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大皇子穆晨乖巧受教,皇上自是高兴,谁都不愿儿子误会无视做父亲的教诲同好意。   穆晨不分好歹为万娘娘顶撞他,皇上只会更生气,认为万氏心怀叵测教坏了他最看重的儿子。   穆辰暗暗长出一口气,来之前穆阳叮咛不无论皇上说什么,他低头听训就是,千万别为穆阳顶撞皇上。   穆阳威胁他,想领兵出征川蜀就按商量好的计策行事。   皇上一高兴留穆晨用膳,穆晨不愧为最像皇上的儿子,两人的口味特别像。   都是无肉不欢的主儿,还都是大肉肥肉,浓浓的红烧肉卷上饼,再加点大葱,两人大快朵颐,很快干掉了整整一盆。   皇上看着吃饭吃到额头冒汗的穆晨,如同再看年轻时自己。   “朕最是不喜精致的菜色,把盘子摆得更朵花似得,华而不实,一堆的配菜,哪有大鱼大肉吃得爽快?”   “阿阳用膳比较考究,他养了不少的厨子,我已经很久没去靖王府蹭吃蹭喝了,他常说食在精……以前我们在乡下为多吃一块肉都能打起来,如今肉还要做得好看才肯入口,我都不想说阿阳了。”   穆晨使劲嫌弃穆阳臭毛病。   皇上唇角上扬,笑道:“他被杨妃养刁的,杨家三百多条家规中肯定就有用饭礼仪一条。   “杨家列祖列宗都是在疆场血海中打滚的人,征战时吃喝同兵士一样,祖宗不讲究,后代以家规讲究起来,难怪杨家……阿阳注重饮食享受也好。”   皇上除了爱大肥肉之外,还喜爱豆腐,只要豆腐做菜他都喜欢,最爱炖豆腐,每顿饭必有豆腐。   大皇子吃了一块老豆腐烫得直捶胸,皇上哈哈大笑,同样夹起冒着热气的老豆腐一口吃下去,“爽,趁热吃豆腐才爽。”   穆晨连连点头,虽然烫得很,可从喉咙到肠胃热辣辣的滚烫感使得浑身舒爽。   用过饭后,穆晨告辞出宫,他跑得飞快,好似怕皇上把他扔女人床上。   “女人又不是老虎,他躲什么?就算遇见一只胭脂虎,他是朕的儿子还不能做打虎英雄了?”   皇上摇头,“朕在他这个年岁,都当爹两年了。”   “大皇子没遇见让他心动的人,您瞧靖王殿下不也是动了心,对女孩子另眼相看,连穆豆豆都舍得给她骑。”   郭忠诚亲自为皇上倒热水泡脚,这也是皇上的嗜好之一,用膳后必洗泡脚,否则他双脚会很痒。   “谁家的女孩儿?你可曾打听出来?”皇上有点八卦的意思了,“出落得怎样?性情如何?她是如何迷住阿阳的?”   “这……这老奴就不知了,靖王殿下不大愿意泄漏她的身世。”   “阿阳瞒也瞒不了多久,朕知道他眼光高,迟早他相中的女孩子会一鸣惊人,没准连朕都得被她惊艳,也许是才,也是貌,更有可能是她才貌双绝!”   皇上轻叹:“朕的直觉敢说天下第一,何况朕苦读话本子多年。”   在御书房中,各类话本子有时比奏折都多,皇上看奏折会腻歪,看话本子看多久都不会腻。   郭忠诚为皇上擦干净脚,皇上整理了衣袖,穿上鞋起身道:“去把金太傅叫进宫来,穆晨受他教导多年,到现在如何做太子,如何使用朝臣同穆阳,还需要朕来教穆晨?   朕给他的俸禄可不低,他做不好,有的是人想做太子太傅。”   门口贺内监连忙应诺,飞快去传召金太傅,郭忠诚低垂眼睑,这小子怕是又要去靖王面前打小报告了。   金太傅入宫后先向皇上请罪,随后用皇上密谈许久,皇上最终拿定主意,分开穆阳同大皇子这对黄金搭档,让大皇子独自领兵出征川蜀,建功立业。   靖王府,大皇子急冲冲进门,淮阳王捧着一本书躺在摇椅上,时而翻一页,时而扇一下扇子,姿态极为悠然。   大皇子瞄了一眼,好嘛,三叔在看菜谱!   他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三叔了,自从阿阳被打后,三叔把靖王府当自家。   “我听说堂弟在青楼中同人争风吃醋,把金太傅的孙子打破了头,堂弟一连几日夜不归府,整日醉酒,说得话也猖狂无比。”   大皇子提醒了一句。   淮阳王眉头都没皱一下,反问:“然后呢?”   大皇子说道:“三婶管了几次都没能控制住堂弟,堂妹最近帮着女侯整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风土人情,打算写成一本地理志,献给阿爹。”   “然后呢?”淮阳王语调随意,却认真研读菜谱,“明日给阿阳做松鼠鳜鱼,口味不能完全按照菜谱所写,得多加一份糖。”   大皇子:“……无论是颓废胡闹的堂弟,还是出息的堂妹,三叔都不打算管了吗?”   淮阳王淡淡说道:“我从来就没管过他们,你现在才看出来吗?阿阳在后院写曲谱,你直接过去,这一次阿阳会留在神京城,你非要出征川蜀,你自己多当心些。”   穆晨张大了嘴,“这可是我同阿阳研究很久的计策,连阿爹都没看出来,阿阳一步步把阿爹的反应都算计进去了,三叔莫非比阿阳还聪明?”   淮阳王淡笑不语,二哥没看出来,只是低估阿阳的聪明,以及穆晨对阿阳的信任!   穆晨后背窜起一股凉意,颠颠跑去后院了,穆阳果然坐在凉亭中,笛子在唇边试音,时而在纸上写下几个音符。   穆晨跑过去只来得及看一眼,半成品的曲谱就被阿阳收起来了。   “随便……”   穆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还有起这曲名的?   “阿爹果然教训了我一顿,君君臣臣的话也都给你料中了,阿爹让我用好你,你提前准备的话,我都说了,阿爹相信我懂了。”   穆晨在穆阳身边坐下来,有几分失落,从他拿到名单时,阿阳从皇上有意册太子时,他们就在准备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算计他,阿爹是不是再也不是以前的他了?”   “于大哥而言,阿爹没有变过,于我而言,阿爹也没变过。”   穆阳收好曲谱,把玩笛子,垂在笛子的剑穗晃动:   “当日我请封靖王就不曾想争或是操控大哥,他给了我一个家,有大哥为长兄,我知足了。   “阿爹对川蜀有布局,大哥尽量行军缓慢一点,等到内斗大乱后,大哥再过去镇压兵乱,川蜀王同他的儿子绝不能活着到达神京城。”   穆阳继续说道:“阿爹会派一些人辅佐您,教您如何做太子,大哥要用心学,靠人不如靠己,我帮不了你太久,成亲后我会带她常驻封地。” 第一百零五章 穆阳慢慢追妻路   “阿阳打算就藩,离开神京城?”   穆晨一扫方才失落,激动得站起来,“你舍得扔下我,扔下……阿爹同阿娘吗?   “倘若是我一意孤行领兵出征让阿阳心灰意冷,我,我甘愿一辈子不再领兵。   “从小我们就在一起,你睁开眼睛时看到的第一人也是我,是你当日拽住了我的手,你不能松开呀。”   穆晨着急了,穆阳低头抚摸着笛子,倘若只有他一人,哪处青山不埋骨?   他未必肯出京就藩,必要同杨娘娘好好斗上一斗。   纵然身死,他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不知爹娘是谁,他在襁褓中被一对豺狼虎豹夫妻捡到了。   在他们打骂中他长到三岁,直到他们生了傻儿子,他被扔到人烟罕至的山谷中等死,不是他们不想用他卖钱,而是没人敢买骨瘦如柴的他。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三岁上,这些年都是白捡来的,因此他从不畏惧死亡,也不会去寻找亲生父母,毕竟当年他们抛弃了他。   “大哥重返皇宫需找阿爹,阿爹会看透我们的计划,到时候阿爹对我更失望,大哥也会有无数的麻烦。朝廷需要一个战功卓著,礼贤下士,又有正统出身的嫡长子为太子!”   穆阳出声叫住急吼吼的穆晨:   “我并非放开大哥不管了,就藩后我为大哥戍守岭南,必不让海上之敌冒犯天穆,这些年我过得有点苦,有点累,我心仪的女孩子是个怕麻烦的,我想娶了她,就不能让她总是遇见麻烦,又为我担心受怕。   “杨娘娘有一句话提醒了我,天穆王朝没了我,垮不了,大哥少了我,会得到更多有能耐的人辅佐。”   “你就没想过……万娘娘?她对你如同五弟一般疼爱,杨妃过分了,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生出离开的心思?   “阿阳千万别中计,她是怕你才会想方设法让你就藩,我早就说过了,她不是个好人!总是从我们身边抢走你。”   穆晨声音极大震飞了落在树上栖息的鸟雀,穆阳所在后院被十八铁卫包围,任何人别想着靠近一步。   前院翻看菜谱的淮阳王翻看书页的手顿了顿,就藩岭南……阿阳选了个好地方。   他是不是也该换一个封地呢?   淮阳虽是富庶,可离着阿阳太远了。   淮阳王想听的话,整个靖王府就没任何动静能隐瞒过他去。   穆阳眉头稍稍皱了皱,压下心底的不悦:“作出就藩决定的人是我,同杨娘娘何干?她的阴谋不是针对皇后的位置,也不是针对阿娘,大哥为天穆太子对她是该有防范之心。   “阿爹当日能逼她带着杨家基业下嫁,这几年阿爹将她困在后宫昭阳殿,他们若是针锋相对,杨娘娘少了前朝的支持,又没有鼎力襄助的重臣,她斗不过占据优势的皇上。”   穆阳神色唏嘘,“终究她是个女人,许多事男人做了就做了,她若是想做,困难重重,本来支持她的人都未必肯答应。   “否则杨公也不会留下她若生子便继承杨家基业的遗言了,她的儿子只能姓杨,她也是为了儿子保驾护航,待到杨姓儿子长大成人,杨家大权始终要交到儿子手上。   连杨娘娘亲爹都不相信女主天下,又有几人会真正支持她?”   穆晨突然被雷劈过呆呆出神,诧异说道:“她这么野吗?阿阳莫不是看错了吧,她哪来得底气做为女皇?   “一直以来她不就是为了争做皇后,让阿爹对她更好……不过就是想生个儿子出来好继承皇朝江山社稷。”   穆阳静静看着他,穆晨挠了挠头发,“我想错了吗?我已经很高估她了吧。”   “少看阿爹书房的话本子!杨娘娘不是任何一本话本子能写尽的英雌。”   穆阳善意提醒穆晨:“再是天马行空的人的都无法想出她的全部野心,她若想同阿爹生儿子,就不会总是惹阿爹生气了。”   还有一句话穆阳也是遇见了云薇后,才渐渐发觉女子细腻又复杂的心思,从头到尾杨娘娘怕是就没把穆北玄放到眼里过。   无论穆北玄是杨公麾下将领,还是如今的天穆王朝皇帝。   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甚至连同皇上虚情假意都不愿意。   她不是话本子里走皇后,太后路线的,她同皇上正面刚,正面夺权!   穆阳此时都有些好奇了,五年前让杨妃未婚有孕的男人是谁?   就算是借种生子,杨妃的眼光也一定很挑剔,寻常男子连给她儿子当爹都不配呢。   穆晨跌坐回去,闷闷道:“万娘娘也留不住你了?小五还一直说着同你一起练武……难道你忘了同杨家的仇恨?”   穆阳淡淡说道:“杨家根基被我拆得差不多了,而且杨少主不是死了吗?战死在即将功成前夜,他战死那一刻一定很憋屈。   “阿娘疼我如五弟的话,她就不会拦我就藩,何况我就藩也算给二哥三哥等兄弟打个样,阿爹以后只会留太子在中枢,其余兄弟无皇上宣诏,无朝贺无法归京。”   穆晨苦笑道:“早知你会离开,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我就不该去做这个太子。”   “我正为娶她而努力,短时间内无法让她嫁我。”   穆阳叹道:“她比任何人都难以琢磨,轻了她装傻,追得紧了,她一准大义凛然指责我仗势欺人,强取豪夺,勉强了她,她便能离我更远了。   她身边还有一群护着她,听她命令的哥哥们,两只虎同两只熊,再加上一个武道天才,我就是靖王也不行。   我得到她父母认同都要耗费无数心血了,就算我在大哥身边也没太多心思为大哥出谋划策。   我同你还不知谁先成亲,没准你孩子都有了,我这还没个进展。”   穆晨窃笑道:“好,这丫头好样的,就要狠狠难为你。”   哪怕穆阳说这些都是骗他的,他也安心了不少。   没有穆阳,他将独自一人面对兄弟们的挑战,朝臣武将们时刻挑他毛病,再没一个人似穆阳站在他身后,为他解决任何难题了。 第一百零六章 抢媳妇啦   大皇子不好在靖王府停留太久,心事重重离开。   淮阳王见穆阳站在府门口,说了一句:“你们都会长大独立,各有各的命,阿阳无法扶着他一直走下去。”   “三叔觉得我的选择是对是错?”   穆阳做了决定后很少会询问旁人的意见,今儿一反常态询问淮阳王。   这也是试探!   穆阳无法赶走三叔,起码让三叔多说一些话,多做一些事,以此判断三叔的真实心意。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忍了这么多年,不用再怕谁,二哥纵然对你比不上穆晨,你同二皇子他们其实在二哥心里不相上下,你比他们更得二哥疼爱信任。”   淮阳王舔了舔嘴唇,眸子深邃了几分,“你看不清杨妃,不如用心去感知她于你是否欺骗利用,是否是善意。”   “三叔也是话本子看多了吗?都学会用心了?三叔对淮阳王妃可否用心去看?”   穆阳已查到一些威远伯太夫人同女侯之间的往事,开口问道:“这么多年,她对三叔也算是用心了,就不曾感动过三叔?”   淮阳王叹道:“方向错了,做了再多都是无用功,她只会感动她自己,我也并非是绝情之人,也无意为曾动情的人守着。   当一份炙热的感情因为矛盾争吵利用背叛消耗殆尽后,各自安好不再纠缠,便是不负当日情深。   “每当王妃自作聪明迎合我时,为我好时,总会不由自主想起曾经的我对她亦如王妃,她反而让我年少时那段情更为刻骨铭心。”   淮阳王苦笑:“这么说吧,比如一部曲子,我从中听出了春暖花开,而且她听出了秋高气爽,好像差的不多,但是差一点也是差。   “我不曾怪过她成亲后不愿随我回乡,既然她不想受苦为何非要嫁给我?穆地主一直都是寒门学子。   她不懂我为何舍弃富贵繁华的燕京甘心窝在乡间。   “又没有办法说动我,改变我的决定,后来她又做出男人都无法容忍的事,我对她没有任何的愧疚了。”   淮阳王看着穆阳,轻笑道:“我不愿意你误会我没有担当,不配为人父为人夫,我同王妃远没有二哥同二嫂以及杨妃等人复杂,早就说好了,个过个的,互不干涉,只是她一直不肯认命。”   “我不是二哥,别信杨妃败坏我名声,骂我是臭男人!”   穆阳被惊到了,斟酌试探:“您是听到了,还是猜到她会这么说?”   无论哪一种答案都很可怕。   淮阳王慢悠悠说道:“你猜!”   穆阳负气转身离去,淮阳王笑声朗朗,“阿阳对付王妃,只管动手,不用顾忌我。”   穆阳很想赶走三叔,虽然三叔做得菜很好吃,也知道他最爱吃鱼。   留着老谋深算的三叔在府里做鱼,穆阳宁可不吃鱼了。   他又不是猫,不吃鱼馋不死。   威武将军府后院,夏老夫人仔细查看列出来的儿媳人选,询问名单上的女子性情品貌。   她守寡多年拉扯大了威武将军,把儿子看得很重。   儿子也很争气,穆北玄登基,虽然他没有封爵,却是皇上心腹爱将,他只有将军爵位比很多勋贵都要有实权。   最近这几日,威武将军随大皇子四处捉拿犯官,听从大皇子安排调兵,来威武将军府上拜会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威武将军成为朝廷上炙手可热的人。   她同隔壁威远伯太夫人吵架拌嘴底气都足了不少。   前几日,她狠狠奚落隔壁太夫人,威远伯太夫人口无遮拦说出了,她女儿不屑威武将军的话。   姜氏同自己儿子算是青梅竹马,当日她也曾想过娶姜氏做儿媳妇,可姜氏软弱顺从母亲,儿子娶姜氏没准会被威远伯连累。   于是她坚决反对,不惜以死相逼,儿子这才放弃了姜氏。   她本以为儿子这辈子同姜氏再没有牵扯了,谁知她又听到儿子去寻领着儿女搬出伯爵府的姜氏,对她安排的相亲不屑于顾。   威武将军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何苦娶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   让她同伯府老太婆坐在一起谈儿女婚事,她能呕吐血。   于是,她加快选儿媳妇的进程,然而这次以死相逼的人换成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您就算挑出合您心意的儿媳妇,将军不肯点头,您还能代将军去娶亲?别是到娶亲时,亲事没做成,反而两家成了仇人。”   管事妈妈轻声劝道:“猫眼胡同的张家儿子成亲前跑了,张家同李家几辈子的交情,因新郎逃婚彻底闹掰了,如今正打官司呢。   “我听说最近御史严查百官风纪,大人因为婚事被御史抓住小辫子,在朝廷上弹劾大人一本,对大人的仕途也有影响。”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向着他说话?”夏老夫人拍了桌子,高声吼道:“他想活生生气我不成?让我向老太婆低头!”   “大人十日不曾用米水了,老奴知晓您心疼大人,他在外随大殿下办事,不吃不喝身子扛不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刚才大人是被侍卫抬回来的。”   管事妈妈压低声音:“大人的腿疾只有她能治,大人本也不想同您闹得太僵,想着好好劝说您同意这门婚事。   “姜氏离开伯爵整个人大变样,您听说过云中君的才名,他也有意娶姜氏,大人怕再迟了一步……”   “听你的意思,姜氏长进了?”夏老夫人有所松动,毕竟她心疼儿子。   “姜氏同伯爵府已经恩断义绝了,她最疼女儿,隔壁姑娘落水拿姜氏女儿顶缸,后来他们知道董公子的才华又撇开云薇,姜氏怕是看透了他们的虚伪,再不肯把伯府太夫人当母亲看了。”   管事妈妈知晓老夫人的心病在何处,将军大人许她了一百亩田地,她得尽全力帮着将军大人。   夏老夫人起身道:“我先去看看……他。”   “母亲,儿子求您了,答应儿子这一回吧。”威武将军跪在了母亲门口,决绝磕头:“儿子只想娶她,只要她一个!”   夏老夫人看着面容沧桑的儿子,心疼得直落泪:“罢了,我去求太后娘娘下一道赐婚旨意,云中君别想同你抢媳妇。” 第一百零七章 太后不是月老   威武将军更咽道:“儿子谢谢您,以后儿子同她一定加倍孝顺您,再不惹您生气啦。”   身形高大的男人眼底闪烁着欢喜至极的光芒,整个人都被幸福砸中一般。   夏老夫人既心疼又心酸,她儿子好像从来没如此高兴过,哪怕皇上封他做了将军,满棚宾客道贺,威武将军始终沉稳如常。   “姜氏就这么好?让你惦记了十几年?”   夏老夫人白了儿子一眼,指着隔壁道:“先说好了,我是相信你说姜氏长进了,才准许你娶她过门。   她还是听隔壁那个老太婆的话,只顾着姜家或是倒腾咱家的东西给老太婆送过去,到时你别怪我不给她留面子!   我能同太后娘娘说上话,脾气自是相投的,老太后没少使劲折腾皇上的宠妃。”   “不会,她不会再顾着姜家了,她已经醒悟过来了。”   威武将军殷勤备至搀扶着娘亲:“顶多给隔壁在年节时备一份礼物,她进门后,一切都还是娘说得算……儿子只求您一件事,不求您把云薇当做亲孙女,也别太亏待了她。”   夏老夫人挑起眉梢,口吻实在不好:“还说一切都听我的?她还没过门你护着她不算,连她女儿都护上了?   何况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刻薄算计小姑娘的老混账?   我看不上隔壁那老太太的原因就是嫌弃她人品不行,自私阴损,别看她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心肠最是歹毒。”   扶着夏老夫人进门后,威武将军主动为她净面,并且挑选出门穿的衣服。   “这件母亲穿着显年轻,儿子再帮您挑几件首饰,等她进门,您往后就不用犯愁穿戴衣服了,她针线活可好了,上次您不是还羡慕隔壁太夫人带得抹额吗?都是姜氏做得。”   夏老夫人很享受儿子的伺候殷勤,穿戴整齐后,没顾着美,反应过来:“你是让我出门去?”   “您不是去同太后娘娘请旨吗?儿子也不想劳烦您,可儿子因为公务繁忙,身上的差事太多,万一云中君先上门提亲,她腼腆又是独自一人不好拒绝。”   威武将军憨厚说道:“她不比以往,如今不仅性子好,相貌也是顶顶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儿子的腿只有她能医治,她嫁给了旁人,以后儿子的腿疾再犯了,她还能用心给儿子治病吗?   她不是看诊的大夫,儿子也不能随意拿捏住云先生,云中君的名声响亮,虽是布衣,无论是皇上还是大皇子都对他以礼相待。   儿子腿疾犯了就走不动路,皇上完全可以用旁人,儿子仕途就废了呀。”   夏老夫人迈步出门,把一切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心酸抛开,不说儿子仕途,就是儿子瘫痪了,她不得哭死。   娶到姜氏才是头等大事!   其余的不甘心都可以放一放,姜氏能保证儿子腿好好的,她对姜氏一准如同亲闺女一般。   威武将军送母亲出门口,长叹:   “为了娶到你,我也是煞费苦心了,云中君,别怪我弯道超越你,你虽有才,但不如我有母亲同太后做靠山。”   “大人对姜夫人一片真心,又是抽空同她相聚,又是用苦肉计让太夫人点头,又有赐婚旨意在,姜夫人风光无限嫁您,满京城的女人都会羡慕嫉妒她的。”   随从轻声说道:“云中君拿什么同您相比?姜夫人说过拒绝您的话……您就一点不生气吗?您的腿疾其实也没那么重,奴才都替您委屈。”   “生气?!那也是娶到她之后的事了。”   威武将军笑道:“你不明白她有多重要,于我,她是最好的妻子人选,于家族,她是最好的当家主母。”   他抬头看了一眼将军府的匾额,意味深长说道:“她能光耀我家门楣,这是任何女子都比不上的。”   安国公府,老太后住进去就不想回宫了,她穿着布衣站在后花园中,看着争奇斗艳的花花草草:   “附庸风雅是这个词,阿弟懂什么花卉?拔了,把这些花草都拔了,我给阿弟开一块种大蒜的地方来。”   安国公府的奴才给老太后跪了,哭着说明:“娘娘使不得,这株牡丹一株就要十两银子,能买好几筐大蒜了,这株茶花也是极品,值京城一座小院落……您实在是想种地的话,不如去西边,那有一大片空地。”   “我去看过了,西边风水不好,种出来的大蒜不好吃。”   老太后直接动手拔了牡丹,拽了茶花,“十了两银子?就这?哀家缺银子给阿弟使吗?你们都不会算账,十两银子能买来阿弟的高兴?   买来阿弟的健康吗?   以前镇上的大夫说,阿弟不吃大蒜一定会生病的,阿弟每次发热,我都让他多吃蒜。”   这话没法接,没法继续说了。   国公爷,奴才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是太后娘娘对种田太执着了。   安国公早就料到有今日,所以他躲在书房中闭门不出,反正老太太只要看他捧着书本,就不会来打扰他了。   毕竟老太太看见书本就头疼,一向是绕着书走的,谁送她书画,如同诅咒她半条命。   安国公府最大的屋子就是书房,而且是堆满了书的书房,这也是安国公提前给自己打造的避风港。   他捧着话本子,双腿搭在书桌上,“也不知阿阳何时有消息?她到底还在不在?我有了儿子是不是也如同话本上写的一样,儿子不理解我,非要同我闹别扭,必须得历尽千辛万苦,才能得到儿子的原谅?   这……这写得什么破书?最后父亲为儿子死了,儿子才在父亲坟墓前叫了一声爹?   难怪卖不出去,智障作者写的智障文,我儿子才不会似书中写得那么蠢!”   以安国公识字程度也只能看懂话本子了,皇上派人扫空京城所有书局的话本子时,总会记得给安国公送一批过去。   偶尔,安国公会主动入宫同皇上就话本子中的情节交换心得,顺便安国公同皇上边喝酒边议论京城的八卦。   满京城都知道老太后跑去安国公府了,夏老夫人直接寻上门去,见到老太后,跪下道:“我家小子实在是管不住了,非要娶一个寡妇,我……”   “娶寡妇怎么了?你反对他娶寡妇?”老太后扔下锄头,看着夏老夫人,“你这思想要不得,寡妇才知疼男人。”   夏老夫人连连摇头:“我也是赞同他娶寡妇的,隔壁的威远伯太夫人说三道四,我气不过,也为给未来的儿媳妇争个面子,这不是来求您给我家小子赐婚吗?”   “我又不是月老,不管牵红线。”老太后摇头道:“只要你儿子对她好,何必在乎旁人怎么说?” 第一百零八章 奇葩太后奇葩说   夏老夫人被忙于开垦土地的老太后堵得哑口无言。   若论起任性,老太后绝对数一数二。   自从皇上不许太后嫁安国公后,老太后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在哪种田就在哪里种。   老太后就算泼了昨夜同皇上无比恩爱的宠妃一身的粪水肥料,皇上顶多捂着鼻子离开,顺带把宠妃抛到脑后去。   前朝太后还有同皇上儿子闹掰的可能,也有太后不安于养老,非要同皇帝儿子争权夺利,或是给娘家多要好处。   天穆王朝的老太后除了种地之外,对权利并不渴望,对荣华富贵也不过于看重。   娘家人……哪有给过她庇护温暖的安国公重要?   偏偏安国公也是个只知道享乐的人,皇上完全不必担心亲人的背刺制衡。   夏老夫人出门前信誓旦旦同儿子保证请来赐婚的旨意,她空手而归,岂不是让儿子失望?   她还惦记让威远伯太夫人好看,顺便震慑姜氏一番,她没老到不能动,将军府的大事小情还是要她来拿主意。   毕竟她同多家老夫人交好,又有太后做靠山,姜氏一个守寡的懦弱女人怎么同她比?   姜氏就该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听话顺从。   夏老夫人把心一横,挽起袖子,一脚踩在泥土里,帮着老太后开垦土地。   她眼见着价值不凡的名花被连根拔除,随意丢到一旁,心里估算着安国公的损失,老太后太能霍霍了。   虽然她能跟得上太后锄地的脚步,可不大一会儿功夫,她累得气喘吁吁,挥不动锄头了。   年岁比她还要大上两岁的老太后健步如飞,锄头挥舞得虎虎生风。   夏老夫人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却也不是做惯农活的村妇,比不了老太后。   “你不行,先去歇一会儿,喝口水,我还有两趟就锄完了。”   “娘娘,我陪着您……您……”   夏老夫人拿着锄头的手臂都是颤抖的,“陪您说说话。”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在老太后面前就不能端着,也不能太讲究,否则老太后是真不搭理你。   老太后淡淡说道:“随你。”   夏老夫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感慨万千:“娘娘您以前可真不容易,我也是寡妇,明白您的艰辛,带大皇上几兄弟的艰难……”   “种田很简单,我不觉得很难呀。”老太后狐疑看了夏老夫人一眼:   “我有儿子儿媳妇可以使,万氏嫁过来后,我家日子就好过了,万氏有嫁妆,地主读书好,赚钱容易,而且我不是寡妇,以前我可是有男人的。”   “我男人是土财主,家里雇着长工,耕种秋收他都让人来帮我,我干不了多少活。”   夏老夫人:“……”   老太后渴望延寿,她一旦觉得累了,便停了下来,奴才们自会帮她把剩下的田地开垦完。   她洗了手又泡着脚,坐在田边看着开垦的土地,满满都是幸福感:   “阿弟一定欢喜,都是我给他打下来的土地。”   “娘娘……”   夏老夫人再次开口说道:“皇上几次下旨鼓励寡妇再嫁,以我家小子的官职娶一个黄花闺女并不难。   “他对皇上忠,遵皇上的诏令,他愿意娶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我这当娘的不忍他被小人议论,这才舍了老脸求到娘娘跟前来,您下个赐婚旨意也算是表明您支持皇上的决策,以后寡妇再嫁也容易一些。”   老太后双脚踩在热水中,“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不成没哀家的赐婚旨意,皇上的诏令就是放屁吗?   “哀家听你的意思,娶个寡妇还委屈你儿子了,他是将军就要娶黄花大闺女,既然你这么想,哀家更不可能下旨赐婚啦。   “你儿子委屈的话,他能对娶进门的寡妇好吗?两情相悦才是好姻缘,哀家不忍让本就再嫁后低人一头的小寡妇再受委屈,也不忍委屈皇上的心腹爱将。”   “臣妇绝没有认为娶寡妇委屈。”   夏老夫人扑通跪下来,请罪道:“您是知道臣妇就是个笨嘴的,心里有话又说不出。”   “你看看你,一把年纪了,哀家随便说几句话就吓得冷汗直流,至于嘛,哀家从不为难人,但凡在哀家这受委屈的,哀家没把她当人。”   老太后示意宫女把夏老夫人搀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男人最是乐意娶处子少女,这事哀家理解,毕竟像阿弟光明磊落,不计较寡妇的男人太少了,哀家只惋惜你儿子不是阿弟。”   “太后娘娘体恤臣妇,臣妇感激万分。”   夏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我家小子同姜氏情投意合,他们算是青梅竹马,可命运捉弄,以前威远伯太夫人瞧不起我们家,这才没能做成亲。   姜氏守寡多年,他们再次结缘,姜氏帮我儿子治好了腿疾。   我这才想着成全他们多年的痴恋,又想着婚事办得风光,这才来请旨意。”   “她给你儿子治病?然后你就觉得他们该成亲?姜氏救人还把自己下半辈子搭进去了?治病救人你们家不给大夫钱?莫不是娶她就不用付诊费了?原来还可以这么赖账的吗?”   “不过你儿子是将军,有钱有势,姜氏再嫁他到是个好去处,不过寡妇再嫁由自己决定,连父母都做不了主,哀家又不认识姜氏,哪能随便赐婚。   “哀家不常看戏,但也听过几出戏,其中太后乱点鸳鸯谱造成的悲剧还少吗?当时哀家就决定不给任何人赐婚,哀家连自己都没嫁出去,又没有月老的神通更不能乱牵红线。”   夏老夫人再次无言以对。   老太后玩伴很少,眼前的夏老夫人算是一个:   “你同威远伯太夫人吵架没吵赢过?她瞧不起你儿子娶寡妇?”   “是,她说得可过分了。”   夏老夫人添油加醋狠狠告了一妆,太后沉吟半晌,“威远伯,哀家记得是淮阳王妃求来的爵位,女侯……哀家嫉妒她。   “不能让你白帮哀家耕田,一旦威远伯太夫人再来嘲讽找茬,哀家准许你狠狠打她耳光,吵不过她,还打不过她?你就不必再来见哀家了。” 第一百零九章 云薇又造就一个顶流   “哀家就不留你用膳了。”   老太后擦干净脚,扶着宫女的手说道:“去一个人知会阿弟,哀家等着他吃饭。”   “娘娘……”   夏老夫人不大满意,本以为她在太后面前有面子的。   “你再废话,哀家要不高兴了,你已经打扰到哀家同阿弟相处啦。”   老太后目光突然锋利了几分,上扬起眼角显出一股刁蛮:   “给了你揍人的口谕,你还想怎么着?都是上了年岁的老太太,儿孙自有儿孙福的道理还用哀家来教你?”   夏老夫人连忙弯腰请罪,倒退着出了安国公府,老太后摇头道:“真是一个两个都把哀家当成了糊涂虫!还是阿弟好,从不算计哀家。”   “您给了夏老夫人口谕不怕她胡来?”   “哀家要得就是她胡来揍威远伯太夫人一顿。”   老太后冷笑一声:“当哀家不知她在外打着老三媳妇的名义做得那些事?她家姑娘落水被人救了,偏偏碰瓷到哀家同阿弟头上去。   “他们哪里知道当年哀家是故意落水让阿弟救,只为换来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有阿弟帮衬着,哀家三个儿子都养大了。   “她家姑娘凭啥跟哀家比?难不成也缺吃少喝到非要抓个男人?   “哀家说撞天婚,她们就相信了?!这等蠢货,哀家教训都怕脏了手去。”   宫女听到了当年的秘密闭口不敢吭声了。   老太后谈兴致很高,毕竟抓住土财主家的傻儿子是她平生最得意的事。   “你们都没吃过苦,不知饿肚子的滋味,那年月饿到连土都能吃几口,在村子里没有男人真不行。”   老太后得意道:“哀家年轻时长得挺好看的,不比皇上那群小妖精差多少。”   宫女连连点头,却是一句话不信,老太后当然说不上丑,勉强算是中人之资。   “总有一些不上道的臭男人来骚扰我,我一眼就看中了来村子里收租的阿弟,他人长得英俊,又有钱,心肠还软,阿弟这样的在村子里寡妇圈里都是很抢手的。   “当时哀家就琢磨着如何让他印象深刻,就想到了落水救人这条上,不过哀家想得挺好,结果也好,只不过过程……阿弟不大会水,又被水池的水草缠住了腿。   最后还是哀家看出不对劲,不再装了,游过去救了他!”   太后得意极了,“所以说艺多不压身,指不定啥时就能用上了,阿弟一直把哀家当作救命恩人,当时对哀家可好了。”   “安国公直到现在还不知内情?”宫女打听。   老太后笑道:“哀家对他的心是好的,同他一起生活多年,早成了一家人,他性子好不计较那些事了。”   “算计男人得看他品行同心性。”   老太后教导年轻的宫女们,“比如老三地主,他就不行,眼里容不得沙子,哀家以为老三媳妇能消除地主的芥蒂,她做的事……可怜凰舞兄妹了,哀家很疼老三的儿子,可哀家更疼老三。   “他现在跑去照顾阿阳,听说老三儿子对他抱怨了一通,都没让老三离开靖王府?”   “安国公回来说过一嘴,淮阳王殿下最近做鱼手艺已是大成,比任何大厨做得都好吃,就是安国公吃鱼吃腻了。”   宫女把听来得消息告诉太后。   “阿弟吃鱼没有一千条也有几百条了,换了哀家也会腻,当时说好的地主给他养老送终,阿弟对地主最好,忍着地主做鱼的糟糕手艺好几年……”   老太后笑道:“地主手艺就是靠折磨阿弟练出来的,一会儿哀家得去摸摸阿弟的头。”   一路闲聊,老太后进门前对跟随多年的尚宫吩咐:“再给阿阳送点补身子的药材过去,告诉阿阳,等哀家回宫,哀家为他讨赏赐去。”   “您这是……”尚宫有点傻眼,以前老太后并不十分看中靖王。   老太后理直气壮回道:“地主喜欢谁,哀家就喜欢谁,你让凰舞不必再来啦,至于淮阳王世子……他惹出麻烦让女侯自己去同皇上求情去。”   她就是明目张胆的偏心了,阿弟能把地主视同己出,穆地主如今对阿阳也如同亲儿子,老太后疼靖王胜过除了大皇子之外的所有孙子。   情分到了,不是亲生的也是亲生的了。   *******   秀才考试紧跟着童生考试后,刚中了童生的生员门马不停蹄赶去万平县参加秀才试,京城附近县城的读书人集中在万平县。   相对安静的万平县热闹非凡,客栈几乎满员,茶楼酒肆生意火爆。   京城四县每年轮流举行秀才考试,每一次考试对县城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万平县有云中君坐镇,此番到来的读书人更胜以往。   今年秋闱皇上恩准增加一百名进士,这让许多考秀才的读书人都跟打鸡血一般。   考中秀才才能参加乡试,进而争夺进士名额,进士名额多了,乡试高中名额也会增加。   这等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有心仕途的读书人都不会错过。   云默一改高冷形象,大开府门迎接考生们,指点他们经史子集,为秀才举人们解答各种疑问。   他做得一手好文章,又是经史子集全通的天才,得他指点的人大呼今科状元若不是云默,必是科举不公。   在云默书房外充当小书童的云薇摸着卷毛的狗头,笑得得意极了:   “造势啊,谁比我们更擅长?何况他本就是才华横溢,又是当今文坛顶流,既然很难彻底解决他考试紧张的毛病,我先把云先生的流量变成众望所归,倒逼考官不得不取。”   卷毛汪汪了两声,顶流都出来了,云默人气这次也是肉眼可见的再高涨了一大截。   云薇笑道:“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动他开门指点读书人的,还用了我娘的面子。   “等他去会试时,我再出绝招,不敢说他一定中状元,今年的状元不是他的话,绝对变成路人甲,风头全被他抢走。”   云薇瞄见云爱提着食盒偷偷出门,叹息:“一个个都不省心,大虎哥,跟着爱姐姐。”   王大虎说道:“不去,云爱欺负我。”   “我让我娘给大虎哥双皮奶。”云薇说道:“你不去,就给二虎哥……”   话没说完,王大虎已经没影了。 第一百一十章 姜明熙高光时刻   云爱的问题更麻烦一点,云薇直接同云爱说柳二哥哥不好,云爱一准同她急。   不是她们之间的闺蜜情分不够深,而是云爱陷得太深了,性子又固执,光靠劝说反而让云爱更加坚定不移。   越是反对,越是坚持自己的爱情!   她以前就遇见过类似云爱这样的女孩子,以爱为生,爱消亡后,人自杀殉情而去。   “中华文字千千万,云先生到底怎么想的偏偏给女儿起名为爱,就算小字止情也无济于事了。”   云薇将手中的肉骨头扔出去,卷毛本能冲着肉骨头落地的方向而去,狗性战胜了人性。   卷毛叼着肉骨头回头时,云薇已经去了书房。   它颠颠的跑到书房门口趴了下去,狗眼比过去更多了几分灵动。   云薇沏茶时,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蒸腾而起的水雾温暖她本就亮晶晶的眼眸。   云默烦躁的心绪一瞬间似被抚慰,接过云薇双手递过来的天青色茶盏,却是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他们烦我好几日了,你就拿一杯茶把我打发了?   “倘若不是看在你娘的面子,我岂能任你折腾?这些年我就没说过这么多话,没被这么多人围着请教过文章,没见过这么多的笨蛋!   一个个读书都把脑子读僵化了,石头一样怎么敲都不带开窍的。   方才那群人倘若能中举人,我……把我脑袋割下来!”   云默可以不听云薇的建议或是安排,但他不能不听姜氏的。   云薇自顾自继续沏茶,轻笑道:“您可千万别随意立誓言,我方才听了几人同您交流文章,他们才学上未必就能高中进士,可他们能从别的方面将劣势补足。   科举考试从来都不是只考才学,考场临场的发挥,考前的准备,对主考官的了解,以及判断考题的范围等等因素决定最终的成绩。   当然其中运气也是关键一环!运气好,试卷被欣赏你的考官看到了,不敢说名次高低,起码能保证不落第。”   云默不吭声了,他除了才学之外,其余的因素都不沾边,运气不好,最要命就是考场的发挥烂到了极致。   “我名声已经足够响亮,就算没有他们帮忙宣传,我的才华也是世人皆知。”   云默不懂云薇这么安排的意义所在,“我没想过把这群人收入门下。”   “学生或是支持您的读书人太少,您好意思说自己是文坛盟主吗?”   “……”   这话把云默的心扎得透透的。   云薇继续说道:“恐怕世人知道最多还是您诗画双绝,知您是画美人图高手,知您擅长围棋,百姓们可不知您在经史子集上的造诣。   “甚至朝廷官员中也不知您的文章,我听说文坛有复古派,如今风头正盛是四大才子,他们都是皇上立国后第一次科考选出来的风云人物。   “他们的名声在某些领域比先生高出一头,毕竟为官之人总会更惹人注意。”   “我算是听出来了,你专门来打击我的?”云默面色僵硬,“四才子在当日诗会文会时,都是我手下败将!”   “可是如今您见了他们纵然不行叩拜礼,也要弯腰行礼的呀。”   云薇走到书桌前,选了一只毛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些药材名字:   “我再给您换几味药材试试看,汤药您继续喝,过几日我再模拟一下考场的氛围,您再试试看能不能坚持把文章写完。   不求您发挥全部的实力,只要发挥一般就行,不,只要您别昏就成啦。”   云默嘴角抽了抽,不敢看云薇,干笑两声:“尽量,尽量,我头疼,得去找你娘施针,这几本书……”   云薇轻轻敲着书桌,扬起眉梢,“您还打算给给我留作业?”   云默收回了书卷,矜贵气势十足走出书房,薇丫头都敢吓唬威胁他了,这事得同姜氏好好说道说道。   等他考完科举的,必然加倍给薇丫头补上功课!   秀才考三天,每次姜明熙都亲自送董任去考场,并在考场外等待董任。   考场大门打开时,所有考上鱼贯而出,董任迈步走出考场,长舒了一口气,一扫考试之前的忐忑焦躁。   此时身穿学子衫的董任一脸的自信,步伐矫健,脚下宛若步步生莲。   他一众考生中格外突出显眼,毕竟考试已经结束,自知没机会高中的考生如丧考妣,也有考生出了考场失声痛哭。   当然有不少考上生寻找名气大的考生询问考试答案,或是咨询一下文章好坏。   董任最近声名鹊起,云默几次表示出对董任的欣赏,围着簇拥董任的考生渐渐增多。   他在考生中最为耀眼,而姜明熙在众多等待考生中的亲人圈里同样是最耀眼的那人。   两人隔着众多的人互相对视,姜明熙骄傲般挺胸抬头,董任按照云薇的吩咐,向姜明熙郑重一礼,含蓄内敛,情意内藏。   董公子给谁行礼?   他们顺着看过去,见到明艳动人,骄傲矜贵的姜明熙,被她惊艳到了。   “董公子艳福不浅,这是考场得意,小登科之后,就要迎娶高门贵女了。”   考生们止不住羡慕嫉妒,董任的运气不服不行,以前董任还不如他呢。   可是他入水救出伯爵府姑娘后,董任运气逆天了,才华也仿佛一下子被激发出来。   董任心中欢喜,总算渡过了考试这一关,云姑娘押题太精准了,一共考了三篇文章都在云姑娘给的范文中。   此后他就是威远伯府的姑爷了,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何况他听姜明熙提过威远伯府真正的靠山是淮阳王妃!   他团团拱手道:“学兄笑话了,尚未公布榜单,我不好说一定能高中。”   “你不高中对不住伯爵府的姑娘一片痴心。”   “姜姑娘……同我……”   董任脸上多了一抹羞涩,“还需要威远伯的认可,此事以后再说,我还是同学兄对对答案吧。”   董任开始讲述考试答案,周围的考生们连连点头,对他佩服不已。   荣耀时刻怎能不和董公子同享?   姜明熙走过去,挽住董任的胳膊,宣示董郎是她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当众秀恩爱   董任佯装挣扎想同姜明熙拉开一点点的距离,这也是按照云薇的提醒,欲迎还拒不单单只有女人能用。   最近这段日子,董任运用得熟练极了。   开始几次,董任担心太过火,姜明熙离开自己。   后来他渐渐发觉云姑娘太懂把握人心,不仅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对姜明熙的心思也是一猜一个准。   姜明熙对他更为痴缠,董任婉拒冷淡,姜明熙凑得越紧。   董任轻声说道:“姜姑娘别……这般不好。”   姜明熙瞪圆了一双杏眼,眸子明亮,容貌娇俏:   “怎么就不好了?我爹让我在考场外等你,你还不明白我爹承认我们婚事。   你在里面考试,我在外等着,就是为了让你出考场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一连几日,我一直站在这里等你,不去一旁的茶楼坐等,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真心?   我站得腿都直了,双脚浮肿,每次回府,我娘都心疼得直掉泪,从小到大没人让我受苦。   对你……我牵肠挂肚,不给你惹麻烦,就算淮阳王世子,我都没似对你一般。”   董任沉默中带了几分心疼,脸颊微红,仿佛向姜明熙高饶,姜明熙脸上重现光彩,艳丽至极。   两人对视片刻,董任率先妥协。   姜明熙几乎依偎在董任身上,而董任也罕见没有再拒绝,对姜明熙过格不大庄重的举动露出无奈。   他眼角眉梢流露出一丝对姜明熙的宠溺,看呆了考生们,也看傻了赶过来看考生的闺中少女们。   姜明熙觉察到少女们的羡慕嫉妒,今日不过是小场面,以后董郎会带给她更多的尊荣于荣耀。   董任高中状元时,她一定要包下神京城最高的酒楼,她要站在最大的窗户前,看着董任跨马游街。   此时不过是四县的女孩子羡慕她,以后京城已至全天下的女孩子都要羡慕嫉妒她了。   姜明熙眸光四处寻找,并没有找到云薇,她略略有些失望。   考生们摇着头带着对董任的羡慕即将散去,毕竟对答案已经差不多了,他们也不好耽搁这对璧人。   昔日同窗对董任的羡慕也让董任很满足,他同姜明熙并没有立刻离开单独相处,而是站在人群中继续秀恩爱。   董任说姜明熙这段日子辛苦了,他很心疼她的辛劳,说夺得秀才名额,他就去伯爵府提亲,必不辜负姜明熙等等。   而姜明熙巧笑嫣然,“为董郎再辛苦都值得。”   “伯府嫡女倾慕上董任……话本子照进现实了。”   “我二姑家小堂弟的媳妇的妹妹同董公子是邻居,最近这段日子,威远伯府的姑娘时常出入董家,同董老太相处可好了。   “她每次去都是大包小包的送东西,伯爵府真有钱,她还让奴婢帮董老太干活,她也亲手做一些食物给董公子。”   “谁也想不到伯府嫡女肯在董公子母子面前伏地做小,娶了高门贵女的寒门学子也是有的,可在岳父同妻子面前能挺直腰杆的人也就董公子一人啦。”   “关键是董公子并未功成名就,以前都说董公子轻浮,没人看得上他,如今董公子竟是将伯府嫡女搓圆捏扁,真真是厉害。”   “咱们要能学到几招,是不是也能如同董公子有天大的艳福,不敢想伯爵女儿,富商家的姑娘也成。”   众人议论纷纷,有羡慕有嫉妒。   王姓少年和李少年小声议论:   “前有董公子,后有柳二公子,不是也有个富家千金追他追得紧,我看那富家千金对柳二更好一些,一颗心都在柳二身上。   “上次柳二请我们吃饭,那些菜可都是那位姑娘亲手做的,还送了我们不少的笔墨纸砚,求我们在书院多多照顾柳二。”   李姓少年是这次书院选拔出来参与秀才考试的考生,不屑说道:   “柳二就是个傻瓜,那位姑娘比他看上的……咳咳咳,上次我在书院时,见到那位姑娘把一叠考题交给柳二。   “那姑娘说,是她妹妹总结出来的复习资料,让柳二多看看,书院选拔考试时,柳二名次一定能在前几名,得到参加秀才考试的机会。   “柳二不相信她,直接把宣纸扔了,还说不懂就不要瞎添乱,问那姑娘的妹妹识字吗?”   “你不仅在书院考试中拔得头筹,又中了童生……这次考秀才,我见你信心十足,料想考得很好。”   王少年拽着他胳膊,低声问道:“莫非哪你知道考题……”   “别胡说,我哪里知道考题。”   李少年想要离开,暗恨自己嘴欠,实在是被董任的好福气刺激到了。   “你的底细我还不知?是不是柳二扔掉的纸被你捡去了?!董县令出的考题不可能泄漏出去,那些纸上一定有文章能让你快速提高。”   王少年不肯撒手,低声威胁:“你不说实话,我这就嚷嚷考试不公平!到时候你不仅没了功名,一辈子也别想参加考试了。”   “我承认捡走柳二不要的垃圾,我就是按照纸上的范围复习的。”   李少年对天发誓,“我可不知考题,你就是告我舞弊,你也找不到证据,咱们手中谁没点复习范围同资料?书院的老师院长也都会给看好的学生划定一定的范围。”   “宣纸拿来,我就当作没听到你说的话,明年考秀才,我也可照此复习。”   “……好吧。”   两人迅速商量妥当,本来两人关系就好,此时倒也没再横生枝节,彼此发誓不告诉任何人。   “柳二太蠢了,对他好的姑娘看不上,非要去追求院长的女儿,以为院长能给他开小灶,却是错过了真正的富贵。”   “他不蠢,也就没我们什么事啦。”   “说得也是。”   两人很快离开后,云薇缓缓从角落中走出来,每次她都恰好偷听到重要消息,本来是为姜明熙出门的。   云爱啥时把她总结的资料拿给柳二?   卷毛蹲在云薇腿边,云薇低头看着卷毛,问道:“柳二在追别的女孩子?”   “汪汪。”   卷毛怯生生摇晃狗头,我是狗,听不懂啦。   姜明熙同董任几乎锁死了,她也该腾出手来收拾柳二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姜明熙又同云薇掐架   万平县,董县令觉得自己头发要掉光了,一场简单的秀才考试,竟然愁得他差点成了秃子。   他已经给董任开后门了,云默又在帮董任造势,以董任的试卷表现……显然中个秀才是没问题的。   可是他怕太后娘娘不满意董任的名次。   老太后很少管除了安国公之外的朝廷官员,皇上是孝子,老太后万一从董任身上想到安国公呢?   董任的才学挺让董县令失望,并没有云默夸奖的好……不过云默夸得最多就是董任那首静夜思。   该死又狡猾的云默!   董县令再次烦躁就揪掉了脑袋上的几根兄弟,狠狠说道:“他就没说过董任文章做得好,熟读经史子集!”   他点董任为第一名,着实有点亏心。   秋闱增加名额,本届考秀才试卷中出现不少让董县令拍案叫绝的好文章!   董任不过二十岁,同三十左右的考生在知识积累同阅历思考上有差距,当世三十岁左右能中秀才都算是年轻有为了。   董县令面前摆放着十份试卷,董任的试卷也在其中。   他的文章并不能压服众人,一旦把高中头名的试卷张贴出去,他点董任为头名,良心过不去,也会被学子们骂。   今日公布考试成绩,董县令无论如何都要做出最终决定。   他在县衙中,隐隐听到县衙门口交谈议论的声音,门口除了挤满着急看成绩的考生,同考生亲眷之外,还有不少百姓来看热闹。   “大人,小人们已经快拦不住了,小人方才去外面看了一圈,神京城的勋贵大臣都派人来看榜单,好几个出身不凡的公子都在等着最终成绩。”   差役跑进来,满头是汗,衣服都湿透了,“您得快点做出决定,一旦贵族弟子不耐烦,他们真有可能直接冲进县衙。”   董县令幕僚也有点慌了,“大人此时得罪不起勋贵朝臣。”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做京郊县令已经是上辈子造孽了,今年是科举大年,涌现出不少的才子,偏偏在京郊四县令中,我最倒霉主持今年的秀才考试。”   董县令苦涩极了,几次提笔想点秀才头名,却总是无法落笔。   幕僚心说,谁说不是呢,东主着实惨上加惨,这次考试若是弄不好,董县令别想再进一步脱离京郊县令了。   县衙外,姜明熙和董任站在一起,董任信心十足,不是对他自己有信心,而是对拿捏他的云薇有信心。   云姑娘保他一个秀才名额的!   “头名一定是董郎的,我买好了鞭炮等物,一旦张贴出榜单,我就让奴才们放炮庆祝。”   姜明熙红光满面,她比董任还要急迫,她想早日享受前世云薇所享受的荣华富贵!   董任轻声说道:“不可,太过张扬了,今年有不少读书多年的前辈们,我未必能拿到头名。”   “董郎太谦虚太谨慎了,他们读书年头再多,也不如董郎,你可是天才!今日就是董郎三元及第的开端。”   姜明熙挽着董任的手腕,轻笑道:“不仅我来了,我娘同祖母也在茶楼中等着董郎的好消息,董郎自信一点,我不愿祖母失望,她一直都想同淮阳王世子联姻,我偏偏只爱董郎。”   董任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茶楼,突然间有了不小的压力。   云姑娘可没说一定让他得头名呀。   茶楼中,威远伯夫人指着站在一起的女儿同董任,说道:“熙姐儿眼光还算好,董公子不仅相貌堂堂,这次高中头名也算不辱没熙姐儿,他们成亲后,我也能更放心一些。   “听说淮阳王世子在花街柳巷争锋吃醋,同金太傅的孙子打架,他着实闹得太不像话了。”   威远伯太夫人捏着佛珠,低垂下眼睑,“淮阳王不可能不管自己的亲儿子,世子爷不过是同淮阳王治气,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可是伯爷昨儿回来说,淮阳王一直在靖王府……”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太夫人冷冰冰目光让威远伯夫人心肝乱颤,“你的意思是董任比世子爷强?!   你糊涂,短视!董任同淮阳王世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得了秀才头名,又如何?   别说是秀才,就是状元,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夫,以及深厚的背景也比不过世子爷。   淮阳王被靖王一时迷惑了,你别忘了世子爷还有外祖母女侯!他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孙子,过两年,皇上给他指个差事,他随随便便做些事,便能功成名就。”   “世子爷前程再好,他看不上咱们家,王妃不愿同您孙女结亲啊。”   “……”   一句话把太夫人的气焰彻底压了下去。   太夫人有几分复杂亦有几分失落,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威远伯夫人她已经让人仔细看过了,董任送给姜明熙的玉佩同三少的玉佩应该是一对!   等董任同皇上相认,老太后最疼的亲孙子未必就是世子爷。   “你来做什么?我早就说过董郎下水救的人是我,你为何总想着抢我的东西?”   姜明熙见到渐渐走近的云薇,如同护食的母鸡挡在董任身前,警惕万分。   今日云薇并没有故意扮平凡。   云默最近脾气不大好,嗓门大得不得了,同她说话如同打仗似得,云薇惹不起他,连母亲都站在云默那边去了。   姜明熙明艳,云薇的美同她不一样,甜美可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又平添了一抹独特的坚毅聪慧。   云薇很耐看,颜值潜力比姜明熙大,她让人心生亲近信任。   云薇坦荡磊落,“我不是来寻你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同你争他,既然你承认他救的人是你,我祝你们早日成亲。”   姜明熙愣住了,“怎么可能?你不是也爱慕他……”   “姜明熙你可以看轻我,不能侮辱我的眼光!董公子在你眼里是宝贝,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真小人,伪君子。”   “董郎是秀才头名,他才华盖世,你因求而不得,说他不好,我撕烂你的嘴!”   姜明熙恼怒异常,云薇戏虐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明明她都重生了,走上了云薇的路,为何还要怕云薇?   “头名?”云薇坏笑道:“你信不信,我能把他头名弄没了?”   “你敢!”姜明熙忍着头疼欲裂,声音尖锐刺耳,云薇点头道:“我的确敢,也能做到,毕竟是我来见董县令就是揭发董任的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董任的才子马甲掉了   既然姜明熙对她制造出来’美梦’深信不疑,已非董任不嫁了。   威远伯为证明他对董任的认可,对董任救命之恩的感激,威远伯已于昨日主动缔结婚事。   甚至不需要等董任考秀才的成绩公布。   而从京城茶楼传来的消息,云薇知晓满京城的人都已明白董任先救姜明熙,又帮威远伯洗脱冤屈。   董任是否是姜明熙记忆中的案首影响不到姜明熙同董任的婚约。   董任在县衙中考试,姜明熙独自一人在考场外等候,送董任去考场,同考试出来的董任一起享受尊荣。   就算将来威远伯悔婚,姜明熙也别想再嫁人了。   姜明熙同董任的亲密无间,虽然她不名分上不是董任的妻子,但做了妻子该干的活儿,这事已经随着董任名声远播而且传遍整个神京城。   姜明熙不顾祖母太夫人的阻拦当着看热闹的人面同淮阳王世子恩断义绝,说出,淮阳王世子不要再纠缠她的话!   她是做给董任看的,证明她对董任一片痴心,董任一点都没觉得欢喜,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醉意朦胧的淮阳王世子只是搂着名妓吐出一个字,滚!   此事,茶楼的小二用各种描写手法写满了整整三页纸来向云薇传递消息。   小二哥的文笔好,描写到位,云薇看过之后,犹如亲眼所见。   再加工加工增添点狗血桥段能写成一本受欢迎的话本子了。   姜明熙脸色大变,董任同样极是惶恐,他深知没有云薇包装,他就是个草包,连忙开口道:   “不知云……您是玩笑之言吧,您同姜姑娘只是意气之争,我代她向你道歉。   我试卷都答完了,董县令听你的建议,哪有公平可言?”   “公平?你配同我谈公平吗?”   云薇反问,意味深长说道:“是啊,科举考试本来就是寒门学子提升阶层的最好,最为公平的方法了。”   董任:“……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姑娘给了我机会,我一直听您的吩咐,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为了以后不亏心,我本来是吓唬姜明熙的,你到是提醒了我,哪怕是秀才考试也该公平公正。”   云薇转身就走。   董任催促姜明熙,“快拦住她,她是云中君的学生,也即将是云中君的继女,以云中君的面子,董县令一定会见她的。   她真能让我秀才考试作废,姜明熙,我不管你向她服软也好,还是……总之,当我求你了,一定拦住她。”   董任此时风度全无,汗液一滴滴滚落。   他虽然想着借助岳父威远伯享受荣华富贵,这段日子他做才子做上瘾了,并不想丢了秀才名额。   而且他没有秀才的功名,威远伯哪怕把姜明熙嫁给自己,也不会给他这个女婿太多的银钱同好处。   好日子过久了,再让董任去做淮阳王世子奴才的奴才,他是不乐意的。   姜明熙满眼不可置信,信心一瞬间被云薇轻易击碎:“你会怕她?怕云薇那个贱人?!”   “贱人骂谁?!”   董任拽住姜明熙追着云薇:“你还想不想过好日了,你同我是一定会成亲的,难道婚后你不想做秀才娘子,只做村妇!”   姜明熙茫然无措,犹如陷入噩梦之中,“我印象的董郎不是这样的,他才华盖世,他不怕任何人,在皇上面前都敢据理力争……他对妻子又维护又疼爱,谁也不敢得罪他的妻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做美梦呢?”   董任说道:“我富贵了,肯定对你好,我试卷作废,我如何对你好?如何护着你?   我们虽然不是夫妻,胜似夫妻,你已是我的人了,也要为我,为我们将来的富贵着想。   云姑娘是个心软的,你去道歉,去认错,她一定大人有大量不会怪你,即便骂了你一顿,让她出口气,我就……就是秀才了,也能继续参加乡试,会试了,你所想得一切才有可能实现。   “骨头别那么硬,身段软一点,云姑娘从手指缝漏出点好处,就够我们吃用。”   姜明熙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嘴唇咬破了,她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你知不道,以前是我施舍给云薇好处?你让我向她卑躬屈膝?!让她踩着我的面子?”   “我的姑奶奶,你就别想以前了,以前皇上只是山贼盗匪,谁富贵咱就巴结谁,想要过得好,就不能太把尊严脸面当回事。你从来没认识到云姑娘的可怕,她……”   董任话没说完,姜明熙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同董任厮打在一起,“你把梦中的董郎还给我!”   茶楼中等待好消息的威远伯夫人傻眼了,惊骇起身:“这是……怎么打起来了?”   本来只是看成绩的考生们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到是缓解不少紧张焦躁。   不少人都在旁边为姜明熙鼓劲,也有人高声喊着:“董公子可要一振夫纲,不能被自己婆娘打呀。”   唯恐不乱的勋贵子弟们也是满嘴口花花,他们大多都认识淮阳王世子,姜明熙不给世子爷面子,选了软骨头的董任,他们自然不爽。   如今,姜明熙同董任闹矛盾,他们只听了一耳朵,却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姜明熙怕是被董任骗了!   男女对打比秀才考试成绩还精彩,秀才每年都能考,然而姜明熙同董公子之间的落水情缘不是每年都有的。   威远伯太夫人苦笑一声,“好,好一个云薇,我真真是小看了你!你这是不毁姜明熙不肯罢休。   你娘骗了我耍了我二十多年,云薇你更厉害,把我们一家人玩弄了。早知道……你们母女是对白眼狼……我真不该当初留下她!”   “母亲……您是何意?”威远伯夫人慌忙问道,“是薇丫头?她怎么敢?怎么能?”   太夫人眸子深邃,站起身说道:“怎么不敢?怎么不能?当你逼云薇代替姜明熙嫁给董任时,她就在布局算计了,她师从云中君,为讨好姜氏,云中君肯定专心教她。   她捧起一个虚有其表的才子不要太容易了,董任的考试卷子出自云中君之手。   你若是她,难道不在卷子中留下破绽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云薇摊牌了,不装了   威远伯夫人跌坐回椅子上,神情恍惚:   “熙姐儿,我的熙姐儿啊。母亲,帮帮熙姐儿。”   “帮?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劝过你,说过老大不该草率就让他们定亲,可你们都嫌弃我年老没用,把我的话当作我耳边风,如今想起我了?晚了!”   太夫人想明白了一切,带着歹毒的眸光望着云薇的背影:   “熙姐儿同董任的婚事闹得满京城都知道了,背后少不了云薇的煽风点火。   熙姐儿去闹淮阳王世子也是云薇授意董任做的,就姜明熙的脑子还想玩过董任?只要他对姜明熙露出些许醋意同不满,你的宝贝女儿自己就往坑里跳,我是拦都拦不住。”   “……淮阳王世子夜宿花街柳巷,放浪形骸,他怎能是良人?”   威远伯夫人辩解道,“即便董公子才华有水分,那块同三少一模一样的玉佩可是真的,熙姐儿没有输!”   太夫人恨不得一脚踢死糊涂的儿媳妇,以前看着她还算沉稳,接人待物也算是落落大方,虽不完美,但做威远伯夫人足够了。   太夫人也好拿捏住她!   “你确定玉佩是真的?皇上不缺儿子,上个月还有皇子降世,三少之所以受宠,主要还是三少是天穆王朝的良心!他能做皇上想做而不能做的事,说皇上想说而不能说的话。   “三少是紫华山女冠所生,皇上的女人很多,真正被皇上放在心上的也就两三人,三少的母亲就是其中之一!   董任的老娘能入皇上的眼?皇上再饥不择食也不会也会要她。   “每年多少皇上的私生子凭着玉佩寻亲,你怎么就确定别人都是假的?只有董任是真的?   “三少的玉佩又不是没人见过,只要银子给足,仿制很难吗?对你来说很难,云薇不是同靖王殿下认识吗?   “你猜她求靖王殿下帮自己仿制一块玉佩,靖王会不会答应?”   会的!   别说一块玉佩,靖王都给云薇当过马夫!   威远伯夫人哭花了妆容,悲悲切切:“云薇莫不是被妖孽附身了吧,以前她多乖巧,多听话的一个孩子,绝不会如此恶毒!”   “跟她娘一个样!姜氏养出的狼崽子,专门玩弄男人,心思歹毒,偏偏装得纯洁无辜。”   太夫人深深吸了几口气,灼烧一般刺痛的五脏六腑稍稍好了一丝:   “你别在这嚎了,还嫌不够丢人吗?先去把姜明熙带回府去。”   “不等成绩了?董……他未必就不能中秀才。”   威远伯夫人着实不甘心。   太夫人再次看了一眼已经撕打在一起的姜明熙同董任,刺激得她肝胆俱裂。   董任不敢下狠手伤到姜明熙,可董任在外打架的经验强姜明熙太多了,只是躲避格挡,稍稍的反击,姜明熙一身皮都得是青紫的。   她昔日宠爱的孙女,盼着孙女高嫁淮阳王世子,延续她同王妃的牵绊,兴盛威远伯府,姜明熙被无赖骗了,还被打了?!   “难怪姜明熙被云薇算计的死死的,就你糊涂娘也养不出聪明的女儿!   “她把一场美梦当作预言,你多大岁数的人了?竟然相信重活这种荒诞的言辞,同她一起胡闹!老大昨日不曾和董家缔结婚书,董任没准还能中个秀才。   “亲事一定,不管姜明熙嫁不嫁给董任,都同云薇没有关系了,她马上就维护起科举公平公正。”   太夫人语气里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佩服:   “里子面子都是她的,明明设下歹毒的计策坑人,她手上偏偏不沾一丝脏污,她这番设计挖坑,都能写出一篇精彩的话本子了。”   “遗传自骨子里的天赋,莫不是无法毁掉吗?老天爷,这不公平!为何不能给我们一个机会?”   太夫人扯断佛珠,眼底阴郁:“从今以后,我不再念佛,神佛不曾保佑我,我亦不再供奉你们。”   威远伯夫人被太夫人吓得不敢再哭了,直到太夫人不顾满地的佛珠走出茶楼,她怯声声问了一句:“您去哪?”   太夫人冷哼道:“养了一窝子没用的东西,指望不上你们,我得找能帮上忙的人解决掉这门……得把损失降到最低,我舔着这张老脸去求求女侯。”   一句女侯让威远伯夫人立刻安心了不少,女侯同淮阳王妃是一体的,一定能帮他们解决掉麻烦。   董任好不容易摆脱姜明熙的纠缠,顶着一对黑眼圈追到县衙门口,云薇早已入了县衙,而守在县衙门口的差役挡住董任,调侃道:   “就算你是威远伯的女婿也没资格入内,比你身份高的勋贵公子都在外面等着呢。”   “……可是,可是云姑娘进去了啊,我不是去见县令大人……”   “董公子若是能拿到云中君的拜帖,我到是能帮你给县尊大人传话。”   “……”   董任眼巴巴望着县衙,暗暗祈祷县令大人按试卷好坏决定秀才人选。   云薇空口白牙无法证明他作弊了,复习资料也是云薇给他的,他倒霉,云薇也好不了。   不过,董任对云薇的恐惧也是发自内心的,云薇一系列安排,有了今日的他,云薇想要毁掉他,也许只需要轻轻一推。   “董伯伯,这张卷子有问题。”   云薇笑容灿烂,指着董任卷子上的一句话:“卷子上这句话符合文章的格式,这话不符合皇上鼓励寡妇再嫁的圣意,您把这几行的这几个字连起来看,是不是在嘲讽安国公?”   董县令顺着云薇的指点,眼睛几乎贴上了董任的试卷,“这是一首诗?!董任是不是傻了?他敢在秀才考试上炫技?本官不信他有此文采。”   结合考题做出文章又要在期中添加嘲讽安国公的诗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云先生曾说他就是童生水平,他除了静夜思之外,也没别的诗词了,我大胆猜一下,他是被写出静夜思的人骗了。”   云薇脸不红,正气凌然说道:“不管是不是他本意,他这张卷子肯定不能取,一旦传开去,您被安国公揍一顿出气的话,您多冤呀。”   董县令将卷子扔到落第那档去,静静看着云薇表演,失笑道:“云默有你为女,他是既高兴又忧愁,薇丫头以后轻点折腾,我担心不羡老弟无法为你护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被云薇装到了   云薇笑道:“董伯伯高看了我,看轻了云先生,我回去同先生说,董伯伯往后别想下棋时,先生再让着您了。   以后先生的画作,您也别想要,我娘最近新培育出牡丹,本打算送董伯伯一盆……”   “我的错,惹不起你!”   被云薇惦记上还能有好?她背后靠山他也惹不起。   他惦记着姜氏种的牡丹不是一日两日了。   董县令倒不是爱花之人,可是吏部侍郎刘大人是,去吏部跑关系,他能拿出手的东西并不多,一盆牡丹能有奇效。   这些年董县令并没有贪污银钱,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   “薇丫头先等一等,我处理完张榜的事,还有一些话问你。”   董县令留下云薇,抛开董任的卷子,他很快给剩余的卷子排定名次,交给幕僚去誊抄,将成绩张贴出去。   幕僚领着差役忙不停,董县令长出一口气,甩了甩胳膊。   云薇安静乖巧坐在一旁,文文静静,柔弱甜美,看她一眼就觉得这个是乖乖女,心眼不太多样子。   他有点牙疼,云薇心眼还不多?那姜明熙就是个大傻子了。   就连他一县之尊最后不也按照云薇的规划好的路走吗?”董伯伯看我作甚?侄女有点怕怕的。”云薇眼底依旧闪烁璀璨的笑意。   董县令被噎了一下,费解说道:“不羡老弟没把你关起来,他怎么放你出门?”   “先生为何要关我?”   云薇很是无辜,“就因为我没完成他留下的作业?我娘在我的学业上一直都听先生的,董伯伯这么说,我有点明白最近先生同我说话声音很大的原因了。   他是不自信了,不,做了我的工具人,有点不高兴啦。”   董县令稍稍一琢磨便知道工具人的含义,他刚想嘲笑不羡老弟不行,转念一想,他不也是云薇手中的工具人?   “不羡老弟一辈子光明磊落,坦荡君子,从不屑玩弄阴谋诡计,玩弄人心,偏偏他唯一的亲传学生你……”   董县令食指点了点云薇,一言难尽说道:“你好歹管我叫伯伯,我同不羡老弟多年的交情了,我自认为官还算清廉,说不上青天大老爷,但也能维护一方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你可知我为万平县太平付出了多少?”   “看董伯伯的头发浓密程度,我就知您是个好官!”   董县令暗暗提醒自己,这丫头靠山大,不能亲自动手教训她。   下次遇见不羡老弟,他一定要让不羡老弟多多给云薇留作业,怎么做都做不完那种。   “董伯伯生气了吗?”   云薇明知故问,又慢悠悠说道:“我还以为您是故意让头发显少,有句话说,贵人不顶重发,地位高的人,发际线越高,头发越少。不过董伯伯想要生发的话,我有个方子……”   “笔给你,你来写!”   董县令直接将毛笔递给云薇,胖胖的圆脸挤出几分谄媚,“下次同不羡老弟喝茶时,我劝他少给你留作业,薇丫头已经足够聪明,无需再读书了。”   沾上毛比猴都精明的云薇再继续读书,还有旁人的活路吗?   云薇提笔写了一张生发护发的方子,“书还是要读的,先生说让我定心,不可小窥天下英杰。   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平平无常的女孩子,没啥优点,也没啥天赋,认真读书也就一两年吧,哪有先生说的优秀。”   董县令努力忽略这番话,他这个宦海打滚二十年的人都做了云薇的工具人,没脸说,也没法说了。   “我有一个疑问。”   董县令收好方子,认真看着云薇,“倘若我点董任的为案首,他的文章张贴出去,你不会以为没有人能看出文章的毛病吧,   到时候董任怕是落不下好,我这个主考也得吃挂落。   薇丫头应该没想在他的文章中这样的一个把柄,你是有心让董任得一个秀才名额。”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始终觉得科举并不是绝对的公平,既然勋贵子弟能走走后门,一个秀才名额不算什么,成全董任罢了。”   云薇轻松玩笑也渐渐褪去,神色肃穆:“我见过先生书房中八成的书都留有先生的注解,见过他熬夜苦读,也见过不少寒门子弟为读书拼劲一切。   董任占据一个名额,那就少了一个真正的秀才,也许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的牺牲都白费了。”   “我会抱怨考试不公平,抱怨勋贵子弟成功更容易,可我不也是在做鄙夷的事吗?”   董县令对云薇多了几分佩服,云薇又笑道:“别把我想得高尚,其实最根本原因董任演技精湛,威远伯太蠢,提前同董任定亲……因此我才来同董伯伯说了此事。   我从未想过这篇文章的缺点能瞒多久,董任一旦高中,又因他最近出了这么大的风头,他的一切都会被人仔细研究。   他文章中的隐喻被人看出后,嫉妒他不满他的人一定会传言开,安国公一闹,太后娘娘一怒,皇上哪会在意一个胆大妄为的小秀才?   直接撸了他功名了事,不过董任的性命是无碍的,科举考试文章只要不涉及谋反,针砭时弊皇上不怪,他顶多一辈子不能科举了,在不赞同寡妇再嫁的卫道士眼中,董任是个勇士!”   董县令眉头微皱,缓缓开口:“而作为点董任为案首的本官也会得到他们的认可?”   “我听先生说过,吏部侍郎刘大人的母亲也是守寡多年,他曾为母亲守寡写了诗词,我看不起他们死了妻子立刻续弦的人,无法否认他们都是身居高位。   升官发财死媳妇不就是他们最为盼望的好事吗?”   董县令咳嗽了几声,小声嘀咕:“不羡老弟真是啥话都同你说!”   “我知道董伯伯一直想摆脱万平县令,您不愿意再在京城受气了,以您的背景想要高升很难,政绩您不缺,缺得就是一些人的赏识。   “皇上只认安国公为舅舅,不是畏惧朝臣压力,他是赞同朝臣不让太后下嫁。   “顾及安国公面子,董伯伯难免被申斥一顿,被皇上教训的官员,只要不死就证明皇上已经记住您了,简在帝心!”   董县令不由自主坐直身体,仿佛接受吏部的考核,他再不敢把云薇只看作一个小姑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又忽悠了一个   “于皇上而言,天下官员千千万万,最好记忆得不是马屁拍得特别好的,就是刺头!”   云薇向董县令俏皮眨眼,“我说得都是似您这个圈子的官员,你们圈子人数太多,能让皇上记住,哪怕是您被安国公打了一顿,也是优势呀。”   “本官不想挨揍!本以为你只是坑了威远伯府的千金……”   “咳咳咳。”   云薇不高兴了,叫屈:“董伯伯就算是我长辈,也不能冤枉人,我何时坑她了?姜明熙和董任的因救命之恩而生情,同我有何关系?!”   董县令:“……算我又说错了,这一环套一环的,威远伯千金输得不冤。我不关心他们的事,只想着问你,若是皇上为此惩罚我,你又是如何安排我?我可是你伯伯。”   董县令莫名认为云薇帮自己选得仕途道路比他自己去吏部跑关系得到的机会更好。   只要云薇给的好处足够多,董县令也不是不能继续做工具人!   “董任秀才考试的文章传开去,皇上指定不会再让董伯伯做万平县令了,吏部侍郎刘大人又是坚持寡妇立贞洁牌坊的,他对董伯伯接下来的安排必会尽一份心力。”   云薇无需再隐瞒董县令,除了董县令同云默的交情之外,更因为董县令是一个难能可贵既有油滑手段,又能坚持清正的官员。   云默若想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只靠他自己一人显然是做不到的,官场比江湖还要讲究人情世故。   “不知董伯伯可曾听过汉中县出缺了?”   “……你,你让我去汉中县送死?!我何时得罪你了……吏部侍郎把我弄去汉中县,他不是欣赏我,而是恨我不死!”   董县令额头冒汗了,汉中县那个地方能去吗?当他没看朝廷邸报吗?   汉中县勾连着川蜀,最近川蜀隐隐有动荡的趋势,任谁都知道皇上有心毁诺了。   皇上容不下好义兄川蜀王,当初约定好的平分天下,同享富贵的誓言已成了皇上完成一统的最大障碍。   不过以皇上往日无赖性子,他能容忍好义兄整整三年已经出乎很多人意料。   皇上从崛起时,就拿发誓当放屁,只要好处足够多,违背誓言的事,他说做就做,不曾迟疑或是害怕老天爷降罪。   因此皇上追封元后,既没有封本是正妻的杨娘娘,又没有补偿退居妾位的万娘娘,大多朝臣们不是太吃惊。   只是朝臣没想到皇上搬出来一个元妻,大皇子也不是万娘娘亲生的。   云薇给董县令递上了茶盏,轻声说道:“您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富贵险中求,风险越大,收获也就越大!大皇子出征在即,此番他领兵五六万,都是精锐。   “在川蜀皇上也有布局安排,听我从川蜀来的二姨婆说起,除了死忠川蜀王的少数人之外,大多百姓同官员都是支持一统的,他们并不好看好川蜀王能翻盘。   “汉中县进可攻,支援入川的大皇子,退能守住中原的门户,是战略要地,大皇子必会重用汉中县县令!”   董县令不敢置信,“不羡老弟不懂兵法,他纸上谈兵还行,莫不是靖王殿下……”   “我同靖王不熟。”   云薇打断动县令,“先生不擅长征战,云戎哥哥有名将之资,我帮董伯伯谋划去向时,特意询问过他。   “董伯伯被董任那篇试卷牵连的话,您主动要求去汉中县,不仅能得到皇上的好感,还能同未来太子搭上生死之交的关系,我可求先生让云戎哥哥一路护送您。   “大皇子迅速平定川蜀,董伯伯很快就可入川,辅佐大皇子安抚民众,这可是王朝一统时最后的一仗了,只要立功,董伯伯晋升官职也是手拿把攥的。”   董县令眸子亮了,这次没有再害怕成秃子,又抓掉一小缕头发,突然他指着云薇道:“我又成了你的工具人!你是想着把云戎塞到大皇子殿下身边去,以大皇子好战的性子,能不喜欢云戎吗?”   云薇表情一言难尽,解释道:“您误会我了,我从未想过云戎哥哥在病好前,亲自领兵征战四方。”   至于方才说让云戎护送董县令不过就是安慰他罢了。   云默不同意云戎出远门,董县令还能强迫云戎不成?   就算云默同意了,她也可以让云戎见点血……董县令就知道云戎有多不靠谱了,董县令傻了才会非要云戎护送。   董县令主动不让云戎跟随,可怪不到云薇头上去。   “我不信!你这丫头心眼太多,一转一个主意,我以为你就是站在地上挖坑而已,谁知道你都站到天上去了。   “你说的二姨婆……她是从川蜀来的。她家定然没有完全搬离川蜀,或是还留一些产业在川,我去了川蜀,看在不羡老弟的面子上,能不管不顾吗?”   云薇真没想那么多,都是董县令自己脑补太过。   董县令若是去汉中,没准真可以照顾到三姨一家。   两只虎哥提过,他们家的生意一时处理不完,后来还是三姨主动舍弃了一部分产业才离开了川蜀。   姜氏曾在信里同三姨提过,人平安来京最重要,银钱可以再赚。   两只虎哥跟随董县令去汉中的话,等到大皇子入川后,他们完全可以迅速收回没有变卖或是贱卖的产业,没准三姨的丈夫王大老爷能一波肥,正式迈入顶级大富豪之列。   云薇斜睨了董县令,“如今董任没能中秀才,董伯伯也不用担心自己去汉中了,您这些年治理万平有方,吏部一时半会找不到比你更适合治理万平县的官。”   “去汉中县……我不怕危险,但是怕死!人死了,我就是名传天下,又能怎样呢?还不如老老实实在万平县做个受气县令。”   董县令眸子有光,他被云薇说动心了,有心搏一把。   他今年不过四旬,在万平县熬着,这辈子怕是再没有当重臣的机会。   云薇认真回道:“危险肯定会有,大皇子是皇上最为看重的儿子,靖王殿下说这次大皇子出征其实就是皇上给他做太子增加战功的,川蜀只有两州之地,如何对抗坐拥三十四州的皇上?”   董县令拳头握紧,“你娘种的牡丹给我留一盆,本官去吏部找人,力争外放汉中县。”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姜明熙有喜了?   董县令有再踏上仕途征途的决心,云薇反而认劝说:“这不过是小女子一家之言,董伯伯还是应当慎重考虑。”   “不考虑了,再考虑下去本官真得只能在万平县任上老死了,万一陷入风波漩涡我连县令都没得做。”   董县令喝了一口茶缓解嗓子的干涩,小眼睛泛着精明:   “你是个聪明孩子,你知道的事也多,敢想敢做,我很看好你。   你运气很好,旁人同我说这番话,就算不羡老弟,我也要考虑,你说汉中县能成为我升官的关键,我就觉得自己成功的几率很大。   “京城不太平,最近风波很多,皇上抓了一些人,空出来的官职少不了一番争夺。   “而陷进去的官员家里人也会各显神通救人,再加上皇上追封元后,宫里面那两位娘娘谁能甘心?   “必然有一番争斗,这时候去汉中县顶天就是明面上的危险,留在万平县,从哪里都可能冒出一支冷箭。”   云薇本以为是自己能说动官场老油条董县令,原来还是人家自己想躲出京城去。   果然,利益好处才是永恒的。   给足董县令好处,她就是他的贤侄女,倘若云薇不给予董县令’安排补偿’,董县令肯定不肯罢休。   “我娘养的牡丹还有半月才能开花,董伯伯着急用的话,我回去想点办法让花提前盛开,不过这株牡丹花开过之后就难养活了。”   “无妨,只要能开花就成,横竖不是本官养,本官用一盆牡丹去走走人情。”   董县令才不会去管牡丹花死活,“明天我让人去你家搬牡丹。”   “我尽量让牡丹花开得久一点。”云薇点点头,问道:“您这么着急吗?”   “薇丫头不会以为京城没有聪明人吧,汉中县的危险同好处看中的人怕是不少,最差的状况不过就是牺牲一个家族中尚算出色的子弟,可好处同未来太子攀上关系。   “也就是勋贵们家中读书人少,都是武勋子弟,否则我还真未必能争得过他们。”   董县令后悔没取中董任了,按照云薇原本的计划做工具人,他不仅名声有了,皇上记住了他,去汉中县比现在更容易运作。   不就是挨安国公一顿揍吗?   安国公揍得人还少了?!   云薇不想破坏科举的公平,一个秀才名额对董县令未来仕途来说根本就是无足轻重。   他的底线远比云薇来得低,作为主考,他本就有一两个主观的名额,只是历年他没有用罢了。   董县令惋惜不已,骂了一句:“威远伯眼光太浅,人太蠢了,轻易就答应同董任的婚事,他哪怕再晚上几日,我……”   他是不是再想个办法招惹安国公呢?   轻了起不到好效果,重了他怕是命都没了。   云薇选得时机刚刚好,皇上同朝廷大臣们对科举上考生所写的文章很宽容。   她选得罪安国公再恰当不过,嘲讽安国公吃软饭的文人只是会被安国公打一顿而已。   云薇哭笑不得走出了县衙,董县令遗憾没做成云薇得工具人,得自己运作去汉中县的机会。   县衙墙壁上挂上了最终成绩,考生们纷纷拥挤上前看考试成绩,中了秀才的高呼大笑,落第的考生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   考生们的众生相仿佛一出人间悲喜剧,考中秀才不一定能做官,对寒门来说就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   虽然董任一直表现很好,对云薇也足够敬畏,可云薇并不后悔县衙一行改变原本让董任高中的计划。   董任将榜单从头看到尾,脸色越来越苍白,没有!   没有他的名字!   云姑娘够狠心的。   考生们嘲讽起董任:   “董大才子不是必中的吗?不是同县令大人交好吗?这份榜单没有你的名字,是不是出错了,我可以陪董大才子去找县令问清楚。”   “正因为交好才不能取董大才子呀,不过这次不行,下一次董大才子一定能高中,毕竟你可是威远伯认准的女婿。”   “我看他这辈子怕是都中不了,他媳妇可是当众嘲讽淮阳王世子,就算世子爷不介意突然冒出来一个脑子进水的姑娘,淮阳王妃正有气没地方出,王妃阻他一辈子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毕竟王妃也看不上曾经奴才的奴才突然间显赫了。”   董任依附淮阳王世子帮闲的黑历史被挖了出来,他以前就是世子爷养的一条狗,有点才子名声就要噬主。   董任生生被人剥皮的滋味并不好受,若是放在以前,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最近他被人捧着时候居多,从高处狠狠摔下来的痛苦远不是一直被人轻贱能比的。   姜明熙不肯死心亲自挤进去看榜单,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找到董任的名字。   又听到众人嬉笑着调侃着揭开董任的真面具,姜明熙恶心得不行,她一边吐,一边喊着:“你们住嘴!住嘴!”   安静一瞬的众人再次爆发出轰然大笑,敢于此时调侃的人都是有根底的,根本不惧怕威远伯!   “董仁媳妇这是受刺激了?莫不是有了身子。”   “啊呀,那可要恭喜了,董任考场失意,情场得意,不过这刚定亲就怀上了,你们两人太急了,不过大才子都是风流种子,不计较成亲前就偷尝禁果。”   “看她这样子应该月份尚浅,你可得好好养胎,科举考试每年都有,以伯爵府财力能支持董大才子考上一辈子。”   “就算董大才子一辈子考不上,你可以继续培养你肚子里的儿子嘛。”   威远伯夫人本想亲自带她离开,眼见着周围人戏虐得目光,她怕了,除了姜明熙这个女儿外,她还有儿子!   伯爵府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她若是带回了姜明熙,二房三房能活活撕了她!   董任看到了云薇,推开众人快步跑过去,“云姑娘,为何?为何要毁了我?难道我为你做得还不够多?我不听话吗?”   姜明熙精神恍惚,看到董任跪了云薇面前,这同梦里,前世她跪下哀求云薇何其相似? 第一百一十八章 悔同悟   董任毫无尊严跪了下去,苦苦哀求,卑躬曲膝:“云姑娘,再帮我一次,以后我全听你的,你不喜欢姜明熙……我同她成亲后,使劲折磨她给你出气。”   云薇不愿停留,董任一把扯出她的裙摆,“让我中秀才,你答应过我的,倘若你……我就把你的事说出去,说你给了我考……”   “有考题还没中秀才,董公子就别在科举路上为难自己了,不提文采,你脑子实在不怎么灵光,做个平民百姓还能多活几年。”   云薇甩开董任,眼角余光瞥见围观看戏的众人,手指在太阳穴上转了转,然后再指着董任,“他受刺激了,没有考中的人都会说科举舞弊,可我就是个平凡的女孩子,一没门路,哪会知道考题呢?   再来他同姜明熙定亲后,我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董公子疯了无所谓,你胡言乱语,造谣我贩卖考题,我就去衙门告你,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任何的银钱上的往来。   银子比董公子好用,你想出卖色相得到考题,我却更爱银子。”   围观的百姓哄笑出声,胆大的妇人说道:“姑娘人间清醒,有百八十两银子能买似董任这样的好几个奴才了。   女子可以没有男人,不能没银子!有银子,再英俊的男人都只能围着你转!想如何调教就如何调教。”   云薇向说话的妇人弯了膝盖,“姐姐这才是至理名言,除非俊美无匹的男子,否则我始终最看重银子。”   四十左右的妇人笑得花枝招展,脸上的脂粉都笑掉了一层,摸着自己的脸颊:   “多久没人叫我姐姐了,姑娘去花海楼饮酒全算我的。”   云薇笑弯了眼眸谢过妇人,又忽悠到了一顿免费的酒宴!   花海酒楼号称是万平县第一酒楼,其掌柜玉娇娘不仅仅只有酒楼这一门生意。   云薇听说她是花魁从良不成踹了无情寡义的男人后,开始抛头露面经营买卖。   说话的妇人就是玉娇娘?!   她可以同娘亲姜氏一起结交玉娇娘。   她对自力更生的女掌柜特别佩服。   “董公子再装疯卖傻诬陷我,我娘饶不了你,我放卷毛咬死你。”   董任很快从地上爬起来,奔向姜明熙:   “我……我一定对你负责,绝不会因你失身就不要你,我尽快上门迎娶你的,以后我们好好抚养儿女……”   “噗。”   姜明熙喷出一口鲜血,一点没浪费全部喷在董任的脸上。   董任抹去脸上血污,不嫌弃反而紧紧搂住姜明熙的腰,“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下一次我一定能中秀才。”   姜明熙胸膛犹如炸开,浑身汗毛竖起。   她怕了!   怕了不声不响坑了自己的云薇,更怕被董任彻底缠上!   她曾经深信不疑的前生都没有现实恐怖。   “表妹救我……”   姜明熙仿佛是即将被彻底拖入泥潭中的倒霉鬼,呐喊求助:“薇表妹我错了,救救我。”   当初,她不曾将落水的事推到云薇头上,不曾逼云薇嫁给董任,是不是她还是无忧无虑的伯爵府嫡女?   姜明熙眼眸渐渐暗淡下去,一些想不通的事随着她喷血而念头通达了几分,对着不远处看不过来的云薇苦笑:   “……我也是受害者,云薇……你明白吗?我是双重受害者啊,你们,你们都是聪明人,一个个都在算计我,利用我的无知,虚荣,攀附权贵的心思算计我!”   一切不幸的开始就是她听从祖母的话,坚信能嫁给淮阳王世子!   她从记事起就被祖母捧在手心里,告诉她以后会嫁给淮阳王世子。   她按照约定去了同淮阳王世子私会的湖边,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她就落水了……救她的人不是淮阳王世子,而是董任。   她太蠢看不明白威远伯府同淮阳王府巨大的差距,听不懂淮阳王妃看似慈爱实则轻蔑的话语。   以为凭着她的美貌能抹平家事的差距,可惜她不是倾城绝色,也没才华能吸引淮阳王世子。   比她优秀的女孩子很多,淮阳王世子的妻子人选也很多。   她落水被救后,本来可以用银子打发董任的,又是淮阳王府传出来太后认可这门婚事……她只能一错再错逼迫云薇。   最终云薇塑造出一个才子又是皇上私生子的董任,让她心甘情愿主动跳进坑里。   “你善良一点,顾念她同你一起长大,哪怕你还留有一丝的姐妹情分,我也不会将事情做绝。”   云薇隔着姜明熙几步远,平静说道:   “看样子你是完全想通了,落到今日这地步,不全是因为我的算计,你差点逼死了云薇,你根本不明白我失去了多么宝贵的自由。”   哪怕有姜氏等人疼爱信任,她依旧怀念过去的时空。   “我……我还有机会吗?”   姜明熙拼命挣脱董任的魔掌:“我看他就恶心,不愿同他一辈子纠缠。”   “你不是还没嫁给他吗?律法上准许夫妻双方和离。你确信能承受毁婚的恶言恶语?确定能找到比董任更好的男人?   “你祖母没来看你,你母亲也没来安慰你,你父亲更没揍董任一顿带你回家,伯爵府已容不下你了。   你独身一人,不够坚强,不够聪明脱离伯爵府很难生活,昔日你看不起的奴才贱民都能嘲讽你,日常用度需要你亲手去赚回来。”   给姜明熙留足思考的时间,云薇盯着姜明熙的眸子:   “我不再继续报复你,已经是心软仁慈了,我说这番话没准会被很多人骂圣母。”   “你真的做好应对一切困难的准备了吗?话本子中落难美人遇见狂霸王爷最终踹掉贱男人情节,你怕是遇不上了。”   姜明熙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董任趁机抱起姜明熙小跑着离开。   方才说话的妇人递过来一张特殊材质画有云卷纹络的帖子,频频示意云薇收下来。   “姐姐我越来越喜欢小妹妹了,前几天我在江南买了几个英俊少年,三日后我摆酒请一些姐妹聚一聚,小妹妹也要来啊,姐姐到时候教你如何享受他们的侍奉。”   妇人笑容肆意,奔放热情,她向云薇挥了挥手,“你不来,姐姐会生气,亲自上门去抓你哦。”   云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闹成一团的兄弟姐妹   云薇站在原地,手中捏着有点烫手,隐隐有些期待的帖子。   天爷呀,这是穿越后的最大福利了!   赴约那日,她得好好打扮一番,养面首,她是不干,不过被俊美少年簇拥着,奉承也是极好的。   她找到以前同闺蜜们逛夜店的感觉了。   “汪汪汪。”   卷毛颠颠跑过来,狗眼满是狐疑,云薇一脸春心荡漾是怎么回事?   卷毛莫名有点危险的感觉,云薇是又遇见给她眼底有光的人了?   那靖王怎么办?   云薇低头看着卷毛,兴奋中带着期盼,“玉娇娘,她绝对是玉娇娘,以后她就是我大姐头了!”   卷毛浑身的狗毛仿佛被电了一般根根竖起,狗身子膨胀了一圈有余。   玉娇娘……是丫头按照真正大姐头人设塑造的,听说是给天下从良的妓女一个体面的活法。   倘若姜氏对男人还有一分真心的话,玉娇娘就是女海王,渣女中的战斗机!   男人凭着权势银子左拥右抱,玉娇娘风流程度不弱于任何男子。   “你也知道她?”云薇不觉得卷毛会写这么个女人。   “汪汪汪。”   卷毛追着自己尾巴转了几圈,云薇威胁过要阉了自己,玉娇娘没准真会阉了他!   还是跑吧,绝不能同玉娇娘见面,卷毛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云薇喃喃道:“有意思,玉姐姐也是个极为重要的人,莫非是原书的云默后宫之一?”   考生们各自散去,云薇回家时,再次碰见伤心落寞的云爱。   少女撑着下颚,有点艺术少女悲伤秋月的派儿。   王大虎捧着双皮奶围着云爱转圈圈,呼噜噜吃得欢快:“爱妹子,不吃点吗?干娘做得可好吃啦。”   “你走开,我不饿!”   云爱只想静静思考同柳二哥哥的美好记忆,静静思考柳二哥哥的未来,明天用哪道饭菜弥补柳二哥哥因同窗中秀才的失落。   为何总是被王大虎破坏安静的氛围呢。   “真的,我就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王大虎憨憨的,脸上带着阳光一般的笑容,“你不吃,这碗我也吃了。”   “你放下,那碗姜姨给我准备的。”   云爱再顾不上感伤了,追着王大虎在院子里跑,“我给柳二哥哥留着,他应该会喜欢。”   王大虎在前面跑,回头笑道:“那就是个无能的小白脸,他配吃干娘做的饭菜吗?   方才我故意吓唬他,他就躲到你身后去了,让你顶在前面,这也就是我装作流氓……换个真流氓调戏你,你还指望他保护你?”   王大虎中气十足,整个小院都能听到,在帮干娘烧火,兼先品尝菜色味道的王二虎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大哥装地痞像极了,难怪爱妹子上当受骗。”   砰,蹴鞠迎面风来,王二虎缩回脑袋,蹴鞠砸在窗户上。   王大虎怒吼:“你闭嘴,我是装得像,你根本不用装就是地痞本痞,在川蜀,你一上街去,街上立刻少了一半的女孩子!”   王二虎隔着窗户喊道:“就只是我吗?当我不知你在外用我的名字干坏事?我倒霉透顶怎么同你长得一样?娘都分不清咱们谁是大虎谁是二虎,你干事,我背锅,后来我不愿只背锅,也就和你同流合污了。   告诉你,王大虎你毁了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   云薇差点没被这声发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噎死,卷毛蹲坐着,尾巴来回在地上扫着,感觉云薇看它:   “汪汪汪。”   读书人的事哪能叫抄?!   这么有热点,拷问灵魂的句子必须安排上。   云爱不追了,叉腰笑得前仰后合,两只虎太可爱了。   王大虎也渐渐停下脚步,隔着云爱一段距离,喘息道:“你是……干娘的继女,也就是我们妹子,同薇妹妹一般,正因此我才跟着你,我是没见过多少英杰,但是柳二连英杰的屁都算不上。”   云爱道:“不许侮辱柳二哥哥!”   “你们女人看男子眼光是不是同我们看他不一样?薇妹妹精明得很,同我们眼光一致,只有你傻呼呼把小白脸当作英才。”   眼见着云爱亮出手指甲,王大虎被娘亲的猫爪功狠狠教训过,还残留着恐怖的记忆,连忙说道:   “我不说你傻了,你能不能干点聪明事?薇妹妹已经把人耍得团团转,二虎跟着去看热闹,看精彩的大戏,看坏人得到报应,我跟着你……只看到一个小白脸把你耍得团团转!   同样都是盯梢,阿呸,都是哥哥保护妹妹,我同二虎差距太大了。”   云爱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臭袜子,或是臭抹布堵住王大虎的嘴巴。   “他不说考秀才,他连书院考秀才资格的选拔都没过去,他家里又很穷,也不是靖王那样的绝色,你到底相中了他哪一点?”   王大虎继续毒舌,“莫不是你相中他又穷,又虚伪,还没有本事?胆小如鼠?你眼光真是……”   “大虎哥别胡说,柳二公子还是有值得爱姐姐看重的优点,只是我们不懂得欣赏罢了。”   王大虎嘴唇动了动,在云薇警告的目光下选择嘀咕:“正常人都是欣赏不到他的优点。”   云薇知道再不出声,云爱真生气了,快跑几步插在云爱同王大虎中间,向云爱扬了扬手中的帖子:   “爱姐姐,我接到了玉掌柜的邀请,三日后,你同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呗。”   云爱眉头微皱,“你是说那个玉掌柜?”   云薇点头道:“在花海楼设宴,应该是你说的玉掌柜。”   “此人风流放荡,畜养很多面首,虽善于经营,但她在外风评并不好,有关她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话流传得很广。”   云爱仔细翻看帖子辨别真伪,认真说道:“她拿陪伴用银子衡量,把爱情当作玩物,我是看不上她的,薇妹妹单纯善良,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人去,我有在,她别想带坏你。”   云薇:你肯去就行!   总不能告诉云爱,她以前其实比玉娇娘还会玩,银货两讫,各取所需完全没有任何负担。   王大虎叹了一口气:“得同云戎哥说一声带着爱妹妹去看看眼睛,你看不明白柳二也就罢了,你到底从哪里看出薇妹妹天真单纯的?” 第一百二十章 这酸甜的恋爱味道   一句话刺激到了云爱,她飞起一脚狠狠踢蹴鞠,有两只活力无限的虎住下来,本来不大的庭院多了好几个蹴鞠。   云薇不懂为何两只虎很痴迷蹴鞠?他们只有国足的水平,不过拿蹴鞠踢人倒是一踢一个准。   蹴鞠向王大虎飞去,云薇是立刻闪身离开王大虎,然而王大虎竟然站在原地,任由蹴鞠打中自己脑袋。   云爱傲娇哼了一声,亲热挽着云薇的胳膊:   “在我眼里薇妹妹便是最单纯的女孩子,不听你别的说辞,别同我说薇妹妹坑了姜明熙,算计了多少人!   我绝不会让她轻易被臭男人拐走,不会让她如玉掌柜被世人诟病!”   “你想得有点多,靖王殿下无论从容貌,才情,还是对她的真心上都比你的柳二哥哥高出无数个档次。”   王大虎掐着嗓子,板起一张能送走人的幽魂脸:“你别来烦我了……”   他话刚出口,云爱失声道:“你学柳二哥哥真像,不,不许学柳二哥哥。”   “你有空闲也该多读点书,我不喜无知的女子,明日我和同窗去诗会,我出身贫寒,没油能拿出手的东西,我见你饭菜做得不错,你做一桌放菜,我带去邀同窗一起品尝。”   王大虎一步一晃,又换了一段说辞:“…我爱口舌之欲,更注重书卷古籍,上次我在书店就曾看到日薄西山才依依不舍离开,对书爱不释卷,只可惜好好的书卷竟落到庸俗之人手中,书若有灵,也会不甘。”   云爱彻底呆住了,喃喃道:“你……你怎么知道柳二哥哥说过这些话?那时候你还没来京城呀。”   云薇摸了摸鼻子,后退几步离开云爱,不能告诉云爱,她在发现大虎哥擅长模仿旁人口音后……她便从云爱口中开始套话了。   剩下的话语都是她添油加醋告诉大虎哥的,不过王大虎发挥极好哒。   她没想到王大虎会在今日开始表演,她本来还想再等一等,事得一件一件处理。   王大虎嗤笑一声,轻慢道:“经常来寻我的不过是个脑子进水的富家千金,大字不识,不懂礼数,我是看不上的,若不是看她还有几分颜色,我岂会让她靠近,她想嫁我看重我是读书人,富商满是铜臭,偏要招读书人做女婿。   “晓月师妹才学极好,端庄美丽,是我钟情所爱……”   “我不信柳二哥哥会这么说我,会对旁人表白。”   云爱捂着耳朵,眼圈微红,眼泪欲落,王大虎不再模仿柳二,咳嗽了几声:   “下次,下次带你去亲自看一眼你就明白了,你被柳二当成了替身,不对你替身都不是,他把你当成厨子,当成为他干活的奴仆,还当成帮他付钱的钱袋子!   他在书店挑选的书籍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给晓月师妹挑的,只是瞒着你。   你为他付出再多,感动你自己一人。”   王大虎眼底闪过一抹怜惜,云爱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往日红扑扑顾盼神兮的脸庞犹如透明般苍白。   “这些话,由我说不适合,薇妹妹让我护着你,看着你,你为龟孙子王八蛋做那么多,他不领情,不感激,还在背后议论你轻浮。   “我……我挺心疼的,也是看不去了,你连被薇妹妹坑得姜明熙都不如,姜明熙对董任好,求得是虚幻的荣华富贵,董任对她冷淡,但也关心她,疼惜她,也表现得很专一。   即便是演出来的,姜明熙也享受到了,有个未来无限荣光的美梦撑着。   你为王八蛋付出,只为他把你当成傻瓜耍吗?”   王大虎几步上前,手指在云爱脸颊上一划,指尖湿润,“哭?你哭什么?谁骗了你,耍了你,你去报复回来,你掉泪珠子只会让人觉得蠢,真正心疼你,担心你的人,是我……干娘她们,是薇妹妹!”   云薇不由自主又后退一步,失恋最好的办法不是远游,也不是同闺蜜诉苦,而是开启另外一段爱恋。   她让大虎哥暗中保护云爱,帮她传递柳二那边的消息,可没让大虎哥爱慕上云爱!   云爱既然深爱柳二,证明她不喜欢王大虎这一挂的男人。   “薇妹妹一身的麻烦,她都多难了,整日忙里忙外算计这个,设计那个,她宁可放着自己的事情不管,一直担心你,怕你出事。”   “你胡说!”   云爱哭着反驳,“薇妹妹整日不是溜卷毛,就是嗮太阳,她悠闲得连我爹都看不过去了,董任那边……就是她的借口,躲避我爹给她留作业的借口。”   云薇抱起卷毛,轻声说道:“我要不再去养一只猫?”   王大虎嘴角抽了抽,指尖点到了云爱额头,云爱嫌弃躲开,王大虎眸子暗淡了一瞬,又重现阳光的笑容:   “该聪明的时,你脑子就进水了,该糊涂时,你又揭穿了薇妹妹逃课躲懒的心思。   “你是真不怕薇妹妹生气,不怕落了你爹的面子,毕竟你爹也是干娘出面才暂且放过薇妹妹。   “我爹说过,怕媳妇不丢人,但是不能被外人看到了,亲朋看到了也不行,在外是顶天立地大丈夫,回家可以给媳妇端洗脚水。   媳妇发火生气,丈夫要会哄,得送礼物使劲哄……实在不行抽出算盘跪上去!”   云爱抹去眼泪,却不觉得太伤心,眨了眨眼睫,问道:“你爹这么……这么怂?你娘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你爹?妻子不是应该以丈夫为主,多付出一些吗?”   “你这话让我娘听到了,我娘……立刻抢你回去做儿媳妇,这么傻的姑娘,这世上已不多了。”   “……”   云爱狠狠踩了王大虎一脚,王大虎哎呦哎呦喊疼,不过嘴角笑容更深,老爹哄女人的手段还是挺好用的。   虽然暴了老爹糗事,但是老爹一定会原谅他的,毕竟他也要娶媳妇,还是云中君的女儿!   “等我娘到京城后,我娘会传你几招驽夫术,我爹被我娘拿捏得死死的,还乐颠颠无怨无悔,根本离不开我娘……”   “咳咳咳,王大虎,别说了!”   云戎进门也有一会儿,他快走几步揽住王大虎肩膀就往厨房方向带,小声说道:   “你数数现在院子里有几个男人?你为让云爱放下柳二,不怕牺牲你自己,你别害我们,薇妹妹多精明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学了你娘的秘术,我们将来还有活路吗?   我有预感,咱们将来的媳妇都会是薇妹妹的闺蜜!”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过往大抄底   王大虎憨憨一笑:“我不怕,横竖我相中的人已同薇妹妹是姐妹,就我一人倒霉,戎哥猜我能甘心?”   言下之意倒霉就要一起倒霉才好,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   云戎狠狠给了王大虎胸口一拳,胳膊使劲架着王大虎的脖子:   “我同你说我妹妹该开窍的地方开得很偏,你对她好,她未必就把你当作……也许看作是兄妹之情。”   “我爹说不努力一把,谁知道能不成?万一成功了呢?有我爹在前打样,家里又没有拖后腿的人,纵然最终她没选我,她也是干娘的女儿,还是我妹妹。”   王大虎既然对傻乎乎又痴情的云爱有些许好感同心疼,他无法眼看着云爱被柳二继续欺骗。   他没同云薇商量就直接爆了,只想让云爱稍微清醒几分。   “你爹说了挺多啊。”   云戎已经听到我爹说好几次了,“我爹很少和我们兄妹说这些,大多都是诗礼文章,我听着直犯困。”   “我爹做生意的,同云中君自然不一样啦。”   王大虎羡慕,“你妹妹只要把身份摆出去,就柳二那副软骨头,还不得同狗一样跑回来舔你妹妹?”   “汪汪汪。”   卷毛叫唤了两声,狗眼满是不满,说话就说话,少拿狗做比较!   柳二配同狗比吗?   它卷毛从不舔人……警告了王大虎,卷毛晃动着小尾巴追着讨好云薇去了。   王大虎指了指卷毛,“看到没,卷毛都比柳二强,爱妹妹非要隐瞒身份,我真怕到最后柳二都不知爱妹妹不是富商的女儿。”   云戎若有所思,轻声说道:“我同小妹从来不觉得我爹地位很高,我们家其实银子比书……也是最近几年我才知道我爹主业是读书人,是大才子云中君,以前我同小妹一直认为我爹就是个斯文败类……就是个披着文人皮的大商贾。”   卷毛同云薇一起回头看过去,思索一个问题,云戎真是云默亲生的?   云默怎么就没打死云戎呢?   再不会用词,也不能把斯文败类加到亲爹头上?   云戎摸了摸鼻子,嘟囔道:“别不信,你当我爹以前就这么有钱吗?反正小时候我家并不富裕,我见我爹笑眯眯坑死了不少同行。   那些矿产都是百般算计才拿到手的,只是最近几年他云中君名声响亮,往前推十年,我爹被称为人中狼。   他下手夺人产业,又快又狠,而且他总是拿着一把扇子装斯文人……以前隔壁的邻居说,斯文败类就是专门为你爹而造出来的。”   两只虎同云薇都惊呆了,甚至云爱都有些吃惊,她记事起家里已经算是富户了,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很穷。   姜氏笑呵呵看着面色阴沉的云默,按住云默的胳膊,凑到他耳边轻笑:“斯文败类,我喜欢呢。”   云默的怒火一瞬间散了大半,姜氏勾人的语调,云默不自觉动了动身子,掩饰情动,最近他定力越来越不好了:   “我夺人产业,总比我同两个孩子饿死强,读书解决不了温饱,想要读好书,继续精研书籍,继承圣人绝学,得先有银子。”   姜氏只觉得心疼,带着一对兄妹艰难生活的云默更像是个凡人,而不是风姿卓绝的云中君!   “云中君这名……最开始是我自己砸钱传开的,为得是洗一洗人中狼的名头,我穷怕了,有钱后最怕保不住这些产业。   杨家控制北地时,最为尊重读书人,往往读书人都能受优待,而商贾不被杨公所信任,杨少主缺钱了,没军费了,就会找商贾借,从来不还,或是狠狠查一批有罪的商贾。   商人经商哪有几个是经得住查的?我能起家也是因为看准机会接收了一些杨家查抄而来又看不上得的产业。   带我入行的老前辈一家满门抄斩,罪名……极其可笑,可他死了,百姓们纷纷叫好,读书人写了文章诗词痛骂他为富不仁。   他们忘了自己受过老前辈的资助,老前辈想找读书人当咽喉没达到目的,文人无情无义……求旁人,不如自己就是文人!”   云薇带着卷毛蹲在了门口,云戎云爱等人离着稍远,可也都认真偷听。   “不羡的天才之名实至名归,经商时赚下万贯家财,读书后,又是人人推崇的云中君。”   姜氏柔柔的笑容如同羽毛轻抚过云默皱紧的心,最为阴暗的角落也渗入了一道光。   这话说不高明,别的女人也会说,然而云默不会对旁的女子说起隐秘的往事。   因他倾慕姜氏,才有了他坦言相告,姜氏给的反馈又滋润云默。   “十年前不羡才开始认真读书的,我真希望能早遇见不羡,起码能帮你带带孩子,让你熬夜苦读时不再为家事忧心。”   姜氏握紧云默的手,“我也曾经熬夜苦读,知晓才华都是汗水同泪水浇筑而成,我们落后从小就读书的同龄人十几年时,除了比他们刻苦百倍,也没更好的办法。   所有天才都是努力得来的,生而知之的人太少,就连靖王殿下也一样。”   “靖王殿下先受淮阳王启蒙,真正让他从聪明蜕变到绝顶天才的人是杨家女公子!”   云默有点脆弱,有点偏激,甚至有一些自卑:“靖王运气很好,我不如他。我娘说自己是个寡妇,同我说过,我爹是战死的,可我知道她不是寡妇!   儿时我时常搬家……我娘怕影响到我,当我有能力养活我娘,亲口告诉她我不在意她出身风尘时,她去了,只留下一句话,你父亲是个好人!”   姜氏拍了拍云默的后背,云默这次靠近姜氏不为占便宜。   “佛诞日时,我同不羡一起去给婆婆上香,我亲口告诉她,不仅不羡生父是好人,不羡也是个好男人。”   云默继续把头深埋进姜氏的胸口,姜氏软软的香香的,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靖王府,穆阳神色恍惚,手中的情报字迹分明,可他看不懂了:   “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这都能关联上?舅公知道差点被……”   穆阳迅速将早些日子收到的情报烧掉,思考如何让知情人闭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安国公的儿子找到了   靖王没有往日的冷静,着急忙慌烧昨日收到的云薇在县衙的情报。   很难得,程风见到靖王幼稚的一面。   他以为这世上再没事能让穆阳失态。   “昨儿阿阳捧着情报傻笑……暗戳戳欣赏云姑娘的谋划。”   穆阳眼神冰寒,程风讪笑道:“我不怕你,大不了我去寻云姑娘,她的计划能完善也靠我大伯父夸赞董任几句。”   “你说的不对,董任在天牢救出威远伯,这才让你大伯父夸赞他,董任在她养得卷毛协助下破了杀人案子。”   穆阳认真说道:“卷毛比董任有用,说到算计以及她后续给董县令的好处补偿,没人比她做得更周全,更好了。   姜明熙当日恳请她帮忙,她未必不会帮姜明熙摆脱董任的纠缠,但是她却不会帮姜明熙后面的生活。”   程风忍笑很是辛苦,穆阳竟为云薇而骄傲了:   “云姑娘不是帮姜明熙,又蠢又爱慕虚荣的姜明熙,你让她不靠威远伯府如何生活?   她花银子行,赚养活自己的银子,她就不行了,不是人人都是玉娇娘!三日后的品美会……云姑娘是一定会去的,用不用我帮您看着点?”   穆阳看出程风没安好心,却也不恼,斟酌片刻开口吩咐:   “你去吏部走一趟,遇见董县令运作他自己去汉中县时,你给董县令透个口风,送牡丹花只能让侍郎满意,大哥的幕僚……就是那个花痴,牡丹不如送他,或是再多送一份,花痴幕僚会同大哥建议董县令调职汉中县。   董县令外圆内方,不刻板不守旧,他做汉中县,是大哥最好的后盾之一,能帮大哥不少的忙。”   “花痴幕僚本事不大,嘴太碎了,连云姑娘一半心机都比不上……他记恨被阿阳教训过,没少在大皇子耳边说你不够尊重大皇子,说你抢大皇子风头。”   程风拳头捏得很紧,不是穆阳拦着,他早就将花痴幕僚一剑劈死。   “大哥不曾相信他的谗言,他身边全是说我好,让大哥提携重用我的幕僚,对我而言才危险,阿爹留我在京城,也是希望大哥听到不同的意见,分辨哪些意见对他有用。”   “王爷……”   程风严肃了几分,“皇上直接让大皇子出征,我怕川蜀未必容易平定,万一有变故,皇上还得让王爷去给大皇子善后,到时候功劳都是大皇子的,您又被忽视了。”   “大皇子哪一次胜仗不是您在背后劳心劳力统筹安排,调兵遣将,光知道勇有何用?能砍死所有的敌人?   一次两次我们不计较,毕竟王爷同他是兄弟,每次都是他的头功,王爷在百姓口中就剩一张俊脸。   我不是挑拨,王爷一直都是最聪明的人,您没怀疑过大皇子故意装傻,看不到王爷的委屈同辛苦?”   穆阳低垂眼眸,面色平静,淡淡回了一句:“阿爹说过大哥最像他,不止是相貌,其余地方也是最像阿爹。”   程风一时愣住了,这不是公认的事实吗?   皇上同大皇子犹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一个年轻意气风发,一个更成熟威严。   淮阳王如同自己家推门而入,身后的奴才们捧着锅地下冒着火苗的鱼锅,摆好主菜摆放整齐两碟鱼片,两碟配菜。   穆阳闻到了鱼的鲜味,他很想有骨气说不吃的。   淮阳王用筷子夹起薄如蝉翼的东星斑鱼片,放到烧滚的鱼锅中,停顿了大约十个数,将烫熟的鱼片取出,用小碗盛好,又加了一勺鱼汤,一把香菜,递给穆阳。   再吃一回!   下次他一定拒绝三叔!   一定!   穆阳如同吃到鱼的猫唇边带着满足惬意。   淮阳王专注给穆阳烫鱼片,程风一次又一次吞咽口水,眼巴巴看着,淮阳王眼皮都没抬,说道:   “厨房还有剩下的鱼肉,不如我给阿阳准备的,不过你吃不出差别,馋了就去厨厨房吃。”   程风舔了舔嘴唇,转身就跑,吃不到东星斑最好的部位,淮阳王说不大好的鱼肉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皇上没少让阿阳收拾残局,几次三番阿阳都在帮皇上善后,以前阿阳不介意,他这次留在京城,就不想再去善后,无论是皇上,还是大皇子。”   程风跑到厨房才明白淮阳王话中的意思,难怪阿阳说皇上同大皇子像,皇上佯装不知阿阳有功,大皇子也……不会一无察觉。   穆阳品鱼汤,浓密眼睫盖住眼底的情绪:   “三叔不打算瞒着我了?您是不是跨入宗师境了?”   淮阳王神秘兮兮回道:“你猜。”   穆阳太阳穴微跳,他的性情同以前有活泼了一些,淮阳王同样……也变了,平庸的三叔不在掩藏才华,性子很促狭,几次都想看穆阳失态恼怒。   “三叔不想说就不说,以后我不希望我说的每一句话,三叔都在偷听。”   穆阳口气凌厉了几分,“三叔是欺负我不够强?欺我不会武?”   淮阳王举起三根手指头,摆出对天发誓状:“你们谈话时,我随意就听到了,你得理解我,真不是有意窃听,我也很烦总是听到一些话,阿阳当初是如何让自己不去听的?”   穆阳珉了抿嘴角,“三叔嘲笑我吗?”   “你明知道不是!”淮阳王的手搭在穆阳肩膀上,轻笑道:“你现在想听,不也一样能听到?不曾阻止我偷听,阿阳不愿隐瞒我,让我重新进入你的生活,我做鱼都有了动力。”   穆阳:“……我没能力阻止三叔偷听。”   “我不信!”淮阳王紧跟着又加了一句,“谁信谁傻。”   淮阳王怕惹毛了刚喂完鱼的穆阳,从桌子上拿到了程风送过来的情报:   “天命算我不准,却算准了舅舅不会绝后!舅舅看到这份情报,不得一蹦三尺高对着祖坟磕几个?   他祖宗十八代总算是出了一个卓绝的读书人,总算站起来了,不会被说成地主家傻儿子!”   “我帮你送去给舅舅,他们父子相认还是反目,阿阳最好不要插手。”   穆阳点点头,叹道:“我担心舅公去装傻装穷,试探人心反而激化父子之间矛盾,到时候还是她出面解决麻烦,明明她是最怕麻烦的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淮阳王同杨娘娘   淮阳王笑道:“为亲人怎算是麻烦呢?阿阳是不是太小看舅舅的儿子了?你也知道他多想要一个儿子!   以前舅舅疼我那劲儿,你不是没见过。”   “每次舅公给你偷偷塞鸡腿?每次都带着你县城开小灶?每次舅公带糖回来,你都拿着……”   穆阳脸色不太好看了,淮阳王笑声极是爽朗:   “从我抱你回来,哪次舅舅给我的糖同鸡腿没落到你口中?我不是都给你了吗?   别这么记仇,不就是你刚刚清醒过来,我拿一块糖骗了你叫了一声师父吗?”   穆阳躲开淮阳王伸过来的手,恼羞成怒道:“你非要让我记起曾经做过的蠢事,记得三叔总是用吃喝诱惑我,陪你上树抓鸟偷鸟蛋?   您不想想您当时都大人了,旁人不信三叔做小孩子的事,黑锅都是我背的。”   淮阳王翘起嘴角,认真说道:“可是阿阳当年玩的开心呀,你骑在我脖子上去县城看大戏,就你有资格坐在我脖子上!”   “然后回去就被祖母罚了!二哥他们没少为此暗暗给我苦头吃,让我明白……我同他们不一样,不是我的东西,无度索取会让人生厌,我又要被扔掉了。”   三叔给了他一段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然后三叔离家出走,他想留在穆家,得讨好阿爹同兄弟们,不可过于亲近三叔。   “何时的事?你为何不同我说?”   淮阳王脸色极为难看,“难道是我那次出门游学时,你被他们侮辱?我出门前同老娘说过,不可亏待你,她怎么说话不算话?”   “难怪我游学回家,你变了,无论我怎么逗你,你都恪守本分,再不复以前的活泼,我以为你更亲近二哥,以为你……忘了我。”   当年他不得不出门,穆阳需要珍贵的药材续命,三岁之前穆阳受虐待元气亏得太厉害。   不弥补一二,别说他是武道天才,穆阳没准都活不过十八岁!   他兴高采烈进了家门,面对得是穆阳的生疏陌生,穆阳对回家的二哥极为亲近,如同二哥的小尾巴。   他退了,顺从穆阳的心意。   “一次错过,可以原谅,二次错过可以当作我疏忽,三次再错过……”   淮阳王说道:“我真成了傻瓜了。”   “三叔要走了?”   穆阳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心头又有一丝的不舍,花式吃鱼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吗?   淮阳王走到门口,回头看着低垂眼睑的穆阳:   “我去皇宫一趟,同二哥说说你的养伤的状况,我会一直在靖王府,等到你成亲娶了王妃后,否则我不放心。”   “你愿意娶谁就娶谁,别管旁人说三道四,女孩子多是口是心非,她说让你滚,未必就是真的让你滚,也许想要你靠得更近。   她说不需要你,未必就是真的不用你帮忙。   再坚强独立的女子偶尔也需要男人的抚慰,别做让自己遗憾的事。”   “三叔是不是深爱过一个独特的女子?”穆阳八卦了一句,淮阳王身影一顿,戏虐道:“你再猜!”   穆阳:“……”   淮阳王通过宫门口的侍卫排查,皇上恩准召见他。   他在宫女领路下不紧不慢去御书房,他不动声色收敛气息,皇宫的声音再难入耳。   皇上不是武道高手,他不信好二哥只指望着谭晔早日成为宗师撑场面。   他从来不曾小看过穆傲天。   越过前宫同后宫的正门时,淮阳王听到静鞭开路声。   他停下脚步,向前张望,一行人簇拥着一座凤鸾缓缓前行,前后都有宫女太监,排场摆得十足。   整个皇宫,敢用凤鸾的人也只有杨娘娘,万娘娘在皇宫行走都是轻车简从。   哪怕皇上追封大皇子生母为元后的圣旨已经昭告天下,杨娘娘照样出行都用凤鸾。   皇上装糊涂,朝臣当作看不到,杨娘娘僭越无人敢过问。   谁敢管杨娘娘?   谁又有资格管她?   淮阳王站在一旁避让,拱身示意尊重。   凤鸾行至淮阳王面前时停了下来,一柄扇子掀开珠帘,明艳杨娘娘戏虐打量恭敬的淮阳王,揶揄道:   “呦,这不是本宫的小叔子吗?今儿你怎么舍得入宫啦?太后在安国公府,你去找她拿主意,听她的话,是不是来错地?”   淮阳王躬身行礼,认真又疏远回道:“臣弟不为太后入宫,去寻二哥说说阿阳的事。”   “本宫不经常出昭阳殿,都听到淮阳王妃去皇上面前哭诉了好几次,你撇家舍业只为靖王惹得王妃伤心欲绝。”   杨娘娘把玩着扇子,鲜红的指甲在扇子映衬下更显鲜艳,明亮眸子满是戏虐:   “你本来同王妃琴瑟和鸣,为阿阳闹得这么大,不怕太后生气?你深情专一的品行备受质疑,淮阳妃记恨阿阳,你儿女同你的老泰水怕也是对阿阳不满。   靖王无缘无故招惹了一群仇视他的人,被人指着脑门说他抢了淮阳王世子的爹!穆阳有娘生,没爹养,再去抢爹……”   “我同二哥抚养阿阳长大,他不用他娘来养!”   淮阳王继续盯着地砖,冷冰冰硬梆梆。   “你把万氏放到何处?养大阿阳的人不是万氏吗?”   “娘娘若无旁的话说,臣弟先去见二哥了。”   淮阳王躬身后贴着边离开,每次同她见面就没有不堵心的。   他不愿再见杨娘娘。   “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自称臣弟。”   杨娘娘将扔到脚底下的宝策重新捡起来,扔给淮阳王:“皇上册本宫为皇贵妃,上尊号为恭。”   淮阳王接住宝策诏书,第一次同杨娘娘四目相对。   杨娘娘莞尔一笑:“正好遇见你,本宫不用回去后烧了宝策,你带去还给穆北玄。”   淮阳王问道:“万娘娘封号是什么?”   “贤,论贤惠,还真没几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杨娘娘说道:“听穆北玄的意思,大办册两位皇贵妃的典礼,本宫同万氏可一起接受朝臣命妇叩拜。   他同本宫说这话时,一脸的骄傲好似给本宫天大的脸面,暗示本宫别再耍脾气了,他作为男人已经给予本宫最大的尊重。”   “万氏如何想本宫不知道,淮阳王是否觉得本宫需要这份皇贵妃宝策?” 第一百二十四章 都很有性格   淮阳王神色阴郁,冷冷说道:“您同二哥之间的矛盾,无关我的事,也请娘娘别牵连到阿阳身上去。   “您和皇上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我不会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   淮阳王脾气一向极好,彬彬有礼,便是对皇宫一个奴才不摆王爷的架子,同低贱的人都能谈上几句。   淮阳王前一阵子刚毁了众人印象中对淮阳王妃深情专一,今日淮阳王又突破了他们的认知。   原来淮阳王会生气动怒,过一阵子他们能听到淮阳王亲口骂人。   “你只看重保护阿阳?本宫倒是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前两日你女儿穆凰舞入宫来个求见本宫,她更愿亲近本宫,暗示更看好本宫,有意为本宫效力。”   杨娘娘笑盈盈说道:“本宫该不该收下她呢,该不该让她去做靶子?该不该利用她报复女侯?”   “穆凰舞是她娘同女侯养大的,她因我受封公主,我对她已是仁至义尽,她争气成才自会孝顺对她好的亲人,我不在其中。   她被娘娘算计,倒霉不会是我,王妃同女侯自己承担恶果。”   “淮阳王是否太无情了?”   杨娘娘眸子闪烁,“这不像是为人父该说的话,你疼侄子,疼阿阳都比疼穆凰舞兄妹多,难怪你儿子宁可醉生梦死,夜宿花街柳巷也不肯回王府。”   淮阳王目光锋利,沁着渗人的寒意:   “你有何资格说我无情?即便我不配为人父,轮不到你说,你与其管我,不如用心同皇上继续斗下去。   “杨家基业——希望有一日,你想明白不是被人夺走的,是被你们杨家人自己毁去的。”   “杨公宁可让你生不知道是天才还是傻子的儿子出来继承杨家,也没选择你做继承人,杨公一再给傲慢自大的你哥哥机会,杨家多年的运气慢慢消耗殆尽了。   “皇上登基众人拥戴,万民认可……当你怀有身孕时,你已是认命了,你想走捷径,没有决心打破一切尘俗规矩,你其实已经输了最重要的一局。   “我为穆家人,不欠你的,你哥哥挖了穆阳的武道根基,那一日起他更不欠你们杨家任何情分。   “你再想不明白,还是会输,也许不会输得这么没有体面,阿阳说您敢正面同皇上争,他应该是高看您了。”   淮阳王轻轻一抛,宝策重新落回凤鸾轿中,潇洒拱了拱手,飘然而去。   宫女心惊胆战看着杨娘娘,“奴婢把宝策送去给……王爷,还是直接封还给皇上吧。”   老实平庸的淮阳王好像比皇上危险!   皇上被主子气得七窍生烟,都没淮阳王身上这股决绝气势。   皇上心上还是有主子一席之地,疼惜且欣赏主子,然而淮阳王绝情极了。   杨娘娘脚踩着宝策,神色晦暗难明,皓齿死死咬着嘴唇,突然格格笑了:   “差点被你骗了,不过是你逃离的借口……你根本不知道我没想过生儿子继承杨家。”   “……您还是别同淮阳王计较了,毕竟您最重要对手还是皇上。”   “你领着杨平去宫门口等着穆地主,让穆地主带杨平回靖王府,当年我如何教穆阳,就让穆阳如何教导杨家唯一嫡传血脉!”   杨娘娘舒展妖娆身体,靠着软垫,额间的牡丹花瓣好似缓缓盛开,“不来一下狠的,他们都把我当作病猫了。”   “你去给我抱一只猫回来,我得让他们明白,就算猫也有变猛虎的一日!”   “您是想让猫挠花淮阳王的脸作为报复吗?”   宫女很是心累,“猫爪子锋利的话,淮阳王躲不开吧。””他……”杨娘娘意味深长说道:“连本宫都看不透他的深浅了,是不是找个人试试他呢?”   “淮阳王住在靖王府,靖王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他麾下的铁卫功夫高,曾经擒拿过七品高手。   您手中高端战力并不太多,且都在各地按照您的要求执行任务,实在是抽不空回京试探淮阳王深浅。”   杨娘娘看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宫女,“本宫身边就是有你们这群大聪明才被穆地主看不起,你不单单是眼睛瞎了。   穆地主同阿阳想让你看什么,你就看到什么,连皇上都对阿阳有戒心,试探阿阳几次,你把他看成弱鸡,以后我就叫你蠢蛋了。”   “我能拒绝吗?”   “不能!”   杨娘娘笑道:“也有个办法,你只要能打听到穆阳心仪的女孩子消息,本宫就饶了你。”   “那我还是叫蠢蛋吧,听说靖王看重的女孩子很凶,超凶的,挖坑埋人是一把好手。”   她帮着娘娘汇总消息,万平县衙门口的闹剧,从京城勋贵子弟口中越传越广。   董任同姜明熙婚事还会继续,董任的才子人设是彻底崩了。   百姓看了个热闹,聪明人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不敢多说一句,靖王还在,何况他们也怕云薇再挖坑埋了多嘴的人。   杨娘娘气结,没用的东西,这就怕了?   “她很快就会入宫,到时候您召见她,闻名不如见面,您自己问她。”   小宫女轻声说道:“玉掌柜邀请她赴宴……我已经给玉掌柜递话了,不可带坏了她,移了她的性情。”   “希望有个真正理解认同,不歧视玉娇娘的小姑娘陪着她,可惜阿阳看重她,本宫只能横插一手了,欣赏可以,但绝不能任由她靠近那群面首。”   杨娘娘摇头道:“我就不明白了,男人有什么好的?是坐拥天下不好玩,还是大权在握,言出法随不香?”   蠢蛋小宫女嘴唇蠕动,不知该如何解释男人的作用!   好像主子说得也没错。   御书房门口,淮阳王安静等候,里面传来几声怒喝:   “姐夫是忘了迎娶杨娘娘之前,你对我姐姐的承诺过后位,五皇子年少,性子跳脱,不如大皇子屡立战功,您册他为太子,我姐姐同我万家认了。   可是您追封元后,我姐姐白养了大皇子一场,你并没有实现诺言,得了天下后就封姐姐为皇后!”   男人声音极为高亢,“我姐姐不说什么,不过这皇贵妃旨意,她不会接下,去他娘的册封大典。”   书房门从里用力踹开,大门晃动了两下,轰然倒塌,身材健硕的男人大步走出,“您别想让我再叫你一声姐夫!” 第一百二十五章 淮阳王——戏精本精   淮阳王被突然坍塌的大门吓了一跳,面色微微泛白,男子气冲冲出门,他慌忙又后退几步。   “三哥?”   脸臭臭的男人已经走出几步,眼角余光瞟见淮阳王,立刻后退回来,面色依旧不好看,却端出了一丝笑容,解释道:   “我吓到三哥了吧,刚回京便听到我姐姐被封皇贵妃的事,我忍不了,也接受不了。”   “无妨,无妨。”   淮阳王勉强挤出一分笑容,又看了看破碎的御书房大门:   “我没事的,倒是你同皇上大吵大闹着实不应该,你不是小孩子了,在外领着十万大军,又是皇上心腹爱将,今儿的事传开去,你让你麾下的士兵们怎么看你?”   “既然我敢说就不怕人知道,就该让士兵们看看皇上的人品,说了不算,凭啥一直都是我姐姐委屈?   “为了给他养孩子,我姐姐直到从老家来京城后才怀孕,不就是怕我姐姐生得太早,容易偏心吗?   “我姐姐对大皇子不好吗?穆北玄一个一个孩子往回家领,他扔下孩子就走了,全都是我姐姐养着!”   他见淮阳王苍白的脸色,再次压下火气,愤恨道:“我这火不是对三哥,就是看不上他有事我姐姐,没事就巡幸美人。   他就算册封杨娘娘为皇后,我都没这么生气,当年他娶我姐姐时,可是没说有元妻,一个一袋子小米养大的丫头,他不是看不上吗?不是说就是个婢女吗?   穆晨本是无媒苟合生的,我姐姐不嫌弃养大穆晨,她有何资格爬到我姐姐头上去?”   “宁国公……”   淮阳王小心翼翼瞄了一眼御书房:“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二嫂一直贤惠,你别被一些人的议论误会了皇上,他对二嫂感情真的。”   “真?是真!他对哪个女人不真?他对昨夜侍寝的宠妃不真吗?   他敢说不喜欢年轻宠妃的妖娆身体?乖巧的侍奉?   男人只剩下一张嘴哄女人了,这男人还留着作甚?”   万谦紧了紧拳头,“这句话不是三哥教我的吗?别以为我姐姐脾气好,不争不抢就任他欺负,如今我领兵回来了,他不给我姐姐一个交代,我姐同他和离!”   “咳咳咳,他是皇上……不能这么说,你这有拥兵自重的意思了。”   淮阳王说完后,才掩住懊悔,“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拥兵自重怎么了?兵马是我带出来的,当日我带兵同阿阳钳制杨家精锐,九死一生,为他争来了天下,那也是看在我姐姐的面子上,看在阿阳管他叫一声阿爹的份上!   在老家为他受罪受穷养儿子时,我姐姐是贤妻,如今他功成名就,就让一个丫头爬到我姐姐头上去,有这道理吗?   他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律法准许男女和离,他就算是皇上多个啥,和离后,他号令天下去,我带我姐姐回凉州,自有大好男儿娶我姐姐!”   淮阳王频频擦拭额头冷汗,看看御书房里的皇上,再看看胆大包天的宁国公万谦。   他想劝说,可是谁都劝不住。   他急得团团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宁国公高声说道:“我再问一句,穆晨是不是我姐姐养大的,他认不认我姐姐当娘?穆晨除了年岁比五皇子年长之外,他的才华真就比五皇子强?   选穆晨……我看不如……”   淮阳王突然打断万谦,点破来人身份:“大皇子先去宽慰皇上,你是知道你舅舅……宁国公脾气直,他在怒气之下难免口不择言。   不提别的,你同你舅舅,不,是宁国公一起长大,他辈分长,可也只比你大两三岁,以前你们两个经常带着阿阳一起玩。”   哪怕是在御书房生闷气的皇上都能听出淮阳王的尴尬同无助。   登上台阶的大皇子讪讪拱手,“我没生……宁国公的气。”   “呵呵,这亲娘被追封元后就是不一样,以前都叫我小舅舅的,也好,我不敢让太子殿下叫一声舅舅。”   宁国公冷笑大步离去。   穆晨脸一阵红,一阵白,看向担忧的淮阳王:“三叔也认为我错了吗?”   淮阳王面露难色,轻轻拍了拍穆晨的肩膀,“他有火气,你也应该理解,万娘娘自会劝他,这事你别同皇上多说,你为太子,天下信服,等你战功加身,不服你的人也会服气。”   “我就不去见阿爹了。”   穆晨转身挺直腰板,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听说他回京了,本想着约上他去看看阿阳,我们也有两年没见了,喝两杯当作为我出征壮行……他没错,我认生母也没错,不认娘,同畜生有何区别?”   大皇子也离开了。   御书房内外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破裂的大门证明方才的冲突。   淮阳王勾起的嘴角一闪而逝,他缓缓的,慢慢的深一脚浅一脚,心惊胆颤迈进御书房,愧疚说道:   “二哥,我……又把事弄得更乱了。”   “我本来想着劝劝他们,二哥罚我吧,都怪我没用,以为读几本书,教过他们识字就能劝上一二……我的话一点用都没有,”   淮阳王愧疚得都快哭了,哽咽道:“我太高估自己了。”   皇上安慰道:“这事同你无关,是万谦不懂事,同朕犟嘴,你倒是提醒了朕,是要防着点他拥兵自重!”   “……”   淮阳王扑通跪下了,“万谦对你是忠诚的,根本算不上拥兵自重,不,他……哎,我怎么说二哥才能明白?您为我一句话就罚万谦,您连我王位一起褫夺去吧。   二哥在外打天下,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反而得了王位,我一直很不安,二哥不如让我回老家,给咱爹守墓。”   “胡说!”   皇上怕再吓到文人弱气十足的淮阳王,生生挤出和蔼的笑容:“你代朕侍奉母亲不是功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朕得了天下,最信任就是你这个亲兄弟了。   “你不许再提回老家的话,被老娘听到了,还不得……闹翻天?那时朕才真要头疼了。”   皇上眸子深邃盯着破掉的御书房大门,没有万谦,他还有穆阳!   万谦麾下十万精锐可不都是万谦自己使出来的,阿阳的出面应该能稳得住! 第一百二十六章 腹黑祖师爷   “二哥,二哥?”   淮阳王唤了两声,明亮眼眸满是关切:   “二嫂这些年不容易,宁国公有功于社稷,他一时生气才会口不择言,您就别怪他了。”   “大皇子既将为太子,您追封元后已弄得他无法再同二嫂亲若母子,大皇子同五皇子之间因宁国公再起龃龉,您追封元后的一片苦心,不就白费了?”   “二嫂心肠软,又贤惠明白事理,您不去说宁国公,她自己也会教训弟弟。”   皇上按了按太阳穴,烦躁掀了好些个折子,“他们上书说朕处置不当,不认同追封的元后,话里话外都是替万氏喊冤!”   淮阳王对散落在地又翻开的折子看都不曾看一眼,仿佛御书房的摆设更为吸引他。   “老三读书多,你来评评理,朕做错了吗?哪个朝代的开国皇帝有朕憋屈郁闷?   “朝臣能上书骂朕,勋贵们敢同朕犟嘴,去后宫寻个乐子放松,除了低品妃嫔之外,杨氏不曾给朕好脸色,以前万氏还好,封后无望后,她对朕也冷淡下去。   女人肤浅虚荣,认准了朕不会狠办她们,不知畏惧朕。她们两个只是失去后位,朕丢了整颗心!”   淮阳王声音艰涩:   “……这事吧,我不好说,毕竟我不是女子,也不懂女子心思。   您一向艳福极好,当时最优秀的女子都是二哥的人,兴许特别出色的女子考虑同普普通通女子不一样?   二哥不也是因为她们特立独行而上心,嗯,丢掉整颗心吗?”   皇上听起来不大舒服,分不出哪出了问题,抬眼认真打量淮阳王,“你还要在阿阳府上住多久?”   “正要同您说,阿阳皮肉伤好养,他以前积累下的旧伤难愈,您知道他三岁前过得很苦,虐待他又丢掉他的夫妻该死。”   淮阳王笼在袖口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可是亲自让那对夫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拖了整整三年他们才找到机会自戕。   “当初朕养好伤打算一刀宰了那对夫妻,朕赶过去时,他们已不知去向。”皇上说道。   淮阳王又道:“本来阿阳元气耗尽,补了多年才好一些,接触武道后,他通过修炼弥补不足……   那次事后,阿阳渡过生命之危,没了内劲滋养,他又征战多年,没有倒下之前,我以为阿阳身体挺好的。   他这一病……大夫说,急火攻心,伤心肝脾胃肾,反正是一堆的旧病找上身,阿阳那清冷的性子,没人看着他,他绝不会安安静静养病。”   “您忙于国政,教导大皇子,二嫂住在后宫,不方便出行,可不只有我无所事事吗?   我想同二哥请旨,多照顾阿阳一段日子,等他旧疾养好,或是身边有了王妃照顾他,我再离开靖王府。”   淮阳王深深一躬,声音极轻:“我读书半生帮不上二哥,母亲说我读书有用,其实我知道,我就是个秀才水平!   您打下了穆家江山,让天下姓了穆,我们这样贫寒的农家翻身做了天下的主人,成为高高在上的皇族,穆家祖坟冒青烟了,我虽不才愿为二哥尽力守护穆家江山。   有我看着阿阳,敦促教导阿阳,即便有人蛊惑阿阳,我也能制止,甚至控制阿阳。   阿阳重情重诺,终究不是二哥……我是小人之心了,可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二哥,为穆家做的贡献,您坐拥天下,不缺秀才水平的淮阳王!”   皇上摇头失笑,食指点着本分老实的淮阳王:“有时候胆小怕事,有时想得很多,到底是读书人总是揣测朕的心思。   朕从来不曾对阿阳有过怀疑,否则就不会拒绝你媳妇促成凰舞同阿阳的婚事建议了。”   淮阳王眼底快速闪过吝气,平和笑道:“二哥又不是没有亲生女儿,您想让阿阳成为半子,四公主同六公主年龄都适合,江氏只看富贵,不明白皇上的深意。”   “朕是打算让阿阳辅佐太子,毕竟他们兄弟情分在这摆着,你说你媳妇想多了,朕看你是想错了。”   皇上叹息道:“朕可以答应你留在靖王府,你媳妇同你的儿女,你真不管了?朕看你媳妇挺难,一边瞒着女侯,一边期期艾艾盼着你早日回府。”   淮阳王嗓音更加沙哑干涩,眼圈微泛红:   “二哥还认我这个亲弟弟,您就别逼我,即便我离开靖王府,她在淮阳王府一日,我不会回王府,同她一个屋檐下。”   “老三……”   “二哥!”   淮阳王倔强扬起头,“我不该计较往事,我忘不了为何娶她,忘不掉那日的屈辱,她对我再好再贤惠,始终无法抹去我不得不娶的难堪!”   皇上不好再劝了,毕竟当日他也是逼穆地主迎娶江氏的人之一。   “你说你一个男人被自己媳妇逼得有家回不得,你不嫌丢人,而且你儿子也不管了?”   皇上怒亲弟不争气:“以前不提,你如今是淮阳王,是男人还管不住她?不说报复,起码你也能出口气。”   “我不虐不伤害女子,拿女人报复出气非君子所为,以后世子争气就让他承袭爵位,倘若他不堪造就,二哥帮我过继一个儿子袭爵,我看几个侄子都比他强!”   皇上被震得一时语凝:   “好一个爱哭红的君子,难怪杨氏说你离了老娘什么都做不成,以后老娘把你拴到裤腰带上得了。”   淮阳王抽了抽鼻子,委屈道:“也不是不行。”   “你!?”皇上哭笑不得,“天下读书人这么多,只有你读书读成了一根筋!”   淮阳王回道:“二哥说错了,我在琴棋书画上造诣精深,在文坛地位赶不上云中君,也是神京城有名的大才子。”   “是,是,你厉害。”   皇上违心鼓励道:“你争取早日超越云中君,成为文坛宗主,朕不同你废话了,屏风后有一盘棋局,你去看看,朕还要召见重臣商量国政。”   淮阳王拱手后,转身离去。   皇上微眯了眼眸,老三同他印象中不大一样。   话又说回来,他一直在外忙着造反,很少回家更没留意过老三。   一家团聚后,老三同媳妇住在一起,他们兄弟很难碰面。   听老娘说,老三读书好,听淮阳王妃说,老三温文尔雅……还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老三把穆阳忽悠得同他一样,皇上无需再试探阿阳。 第一百二十七章 皇上求教杨娘娘   淮阳王认真观看棋局,他时而拿起棋子在棋盘上摆放。   一旁郭内监伺候着,他低垂双眸,一直注意淮阳王的动静。   从御书房传来地谈话声时高时低,商量着天穆的国策。   皇上准备确定下内阁制,不设宰相,统一称为大学士,几乎将所有的决策权都掌握在皇上手中。   文臣不大满意,武勋也不大高兴,毕竟皇上对武勋的限制更多。   给了武勋高高的官位,他们可享受富贵,再没有插手军务的机会。   文武两方都不满意,皇上被他们吵得脑仁疼。   皇上所订下的朝廷官员体系并不完善,存在不少缺陷,他又不愿遵循前朝的体系,弄出一个四不象来,容易造成体系混乱,官员无所适从。   “陛下不如去问一问杨娘娘。”   这话传过来时,郭内监盯着地面的地砖,耳朵微微动了动。   淮阳王将棋子扔到棋盒中,从一旁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斜着歪靠软榻上,阳光正好,他显得格外淡泊。   哪怕御书房决定是头等大事,他也不去多关注片刻。   郭内监问道:“王爷可要再添杯茶?”   “不用,你沏茶不好喝,白瞎了贡给皇上的好茶。”   淮阳王翻看书页,不屑说道:“也就是二哥品不出好坏,否则他早把你们打发走了,沏茶讲究很多,不是取几片茶,用热水泡一泡就能泡出好茶。   “我倒是有几本茶经……不能给你,你派几个识字的徒子徒孙去我那抄一遍,看二哥做了皇帝,只是享受一些美色,我看着难受。”   郭太监没忍住回了一句:“皇上见您才难受。”有自己王府回不去,对淮阳王妃冷淡,却也不去广纳美人。   一壶茶,一本书,一盘棋,淮阳王就能消磨一天。   他伺候皇上多年,就没见过皇上清心寡欲过。   “这你就不懂了,皇上只享受到了最基本的富贵,不知吃喝用度上的讲究,更没精神层面的享受,女色太过寻常,也就那么回事,只有二哥不觉得腻。”   淮阳王淡淡说道:“同你在这上面也说不清,你也不是读书人,也不是算是男人。”   郭太监老脸有点疼:“敢问王爷,今儿谁惹您生气了?”   往日淮阳王入宫虽然很少来见皇上,都是直奔慈宁宫而去,承欢老太后膝下,他听说淮阳王与人为善,很少说话这么冲。   淮阳王傲慢冷哼一声,摆出一副懒得搭理郭太监的做派,老娘不在皇宫,他也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   御书房中,皇上瞪圆了一双眼睛,“你让朕去询问杨妃?!”   “她博采众家之长,遍览史书,她早就为杨公设定出一套政体,适用于当代,革新掉前朝的某些弊端。”   旁人不敢言语,文臣武将都不敢提杨妃,金太傅不在乎,毕竟皇上被杨公招安时,金太傅就看好他了。   并且一直帮衬穆北玄,金太傅当时是杨公麾下重要文官之一,执掌着粮草等要务,杨公时不时都要问计于他。   杨少主对他行半师之礼,杨家父子如此信任尊重他,他早就投靠了穆北玄。   若是选出穆北玄夺得杨家基业的功臣,金太傅排第一有争议,前三绝对没毛病。   否则,皇上也不会把大皇子交给金太傅教导,朝廷上的文臣不一定都心向皇上,可金太傅同杨娘娘已成死仇。   和金太傅一起站在御书房的官员暗暗佩服其勇气。   前两日大皇子才借机清洗一波同杨家相关的官员,金太傅还敢再提起杨娘娘。   这是嫌皇上的砍刀没落在金太傅脖子上?   金太傅是不是对皇上太有信心了?自信皇上不会诛杀他吗?   从皇上在立后上失信于人,就知皇上的任何承诺都不把稳。   “皇上为天下安稳,您在杨妃娘娘面前略失颜面,不算坏事,许是杨娘娘就等这个台阶下呢?”   金太傅半跪下去,老迈瘦削的身躯同满头花白的头发显得他越发苍老:   “老臣知她有心结,也知她的才华,老臣提起这事并没任何私心,也不屑去缓和同杨家的关系,只盼着朝廷早一日恢复运转,陛下在订立国策上少走一些弯路,百姓能过得更好一点,尽快打造出一个盛世。   以后即便老臣见到杨公父子,也能有底气说一句,老臣辅佐得是真龙天子,并未辜负天下百姓对圣君的期盼。   老臣虽辜负杨家,却不负天下。”   皇上有些感动,示意一旁的贺太监搀扶起劲太傅,说道:“杨妃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给她多少个台阶?还不是一样同朕僵持着?”   “老臣也曾经教过杨妃两日,知她胸襟气魄非一般女子可比,女公子这称呼不是所有名门闺秀都配拥有。”   金太傅眸子深邃,继续劝道:“您去问一问,她拒绝皇上,那她就不配女公子之称。   也可让依旧敬佩其才华的人看明白,她终究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只在意一家得失,不顾天下百姓。”   这个可以有!   皇上眼睛亮了,暗道一声,不愧是称为老狐狸的金太傅,杨妃把成果给他用的话,朝廷官员行政体系也就搭建完成,他能省力很多,又能消弱文臣武将的权势。   杨妃小家子气,不愿意给,皇上也不亏,少不了帮杨妃宣传一波。   “皇上用杨妃之策,您不用过于担心她摆布影响朝廷,今年秋闱大笔,选出来的学子都可称为天子门生,皇上授予他们官职富贵,他们是天穆王朝的官员,同杨家没有半分关系。   杨妃还记得仇怨,新晋官员只会维护穆家正统,等到大皇子平定川蜀成为太子,有圣主同战功卓著的储君在,杨公彻底成为记忆中的人。”   皇上一边听一边乐,连连点头,“太傅所言甚是有理……为了天下,朕也牺牲脸面,向杨妃问计。   朕始终记得杨公提携之恩,然而天下大势,在朕,而不在杨家。   朕上次说过杨妃若能有孕,她同朕的儿子可姓杨,承宗杨氏宗祠。   可惜……朕差点被杨妃……”   官员们偷瞄着皇上,他们不是八卦的人,真好奇杨妃同皇上如何相处,因为他们可是对杨妃下嫁穆北玄的婚礼记忆犹新!   见过新娘穿一身孝服成亲的吗?   见过没给穆北玄留任何颜面,在新娘试新郎三关上……穆北玄被完虐吗?   如今没人敢提起皇上当年的糗事——被新娘子绑在屋外吹了一夜冷风,杨妃给穆北玄的难看足够写一本书。   皇上显然也想到了当年的事,干咳一声:“罢了,你们退下吧,朕再想一想。”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过关了   金太傅为首官员们同勋贵退出御书房,皇上烦躁起身,迈步转去屏风之后,淮阳王正在酣睡。   郭太监讪讪拱手,低声道:“王爷睡熟了。”   “朕看见到了!”   皇上说不上是欣慰,还是羡慕,见不得淮阳王恬淡悠然的睡颜,他上前几步来到近前,认真查看,果然是睡着了!   他试探来,试探去有何意义?   试探出一个寂寞?!   天命算他死于至亲之手,他便怀疑身边的亲人。   皇上狠狠推了淮阳王一把,“醒醒,醒醒,老三……”   淮阳王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眸,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二哥?!”   “是朕,朕让你看棋局,你睡得很香啊。”   淮阳王慌忙爬起来,下意识擦拭口水,还好,他睡觉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讪讪回道:   “这不是阳光正好,我又不喜欢看二哥的书,下棋也没意思,小睡片刻。”   淮阳王捡起掉落在地的话本子,重新塞回书架中,皇上脸有点黑:   “你是嫌弃朕看得书不够档次?入不了你这个大才子的眼儿?”   “这话本子故事情节老套,节奏感缺失,人物塑造失败,虽然尽力写出……”   淮阳王勾起嘴角,继续点评:   “想描写出二哥杀伐果断,又同多位美人相知相许,美人们亲若姐妹,可到底笔力不足,全凭想象,没写出二哥睿智多情。   写了很多美人甘愿为二哥付出一切,好像二哥得了天下全靠美人们的牺牲!   反而抹杀了二哥功绩,这书给我的感觉,二哥就是个运气极为好的小白脸,所以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郭太监大气都不敢出,在这间屋子放得话本子都是皇上所钟爱的,尤其是淮阳王看得那一本,皇上反复看了不下五六遍呢。   皇上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淮阳王天真问道:“二哥也觉得笔者写得失真了吧,这群人不过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罢了,不懂二哥,谁把话本子当真,谁脑子就进水了,竟想着做美梦。”   皇上对郭太监道:“哪个兔崽子把话本子放到书架上的?查清楚给朕重重的责罚。”   “遵旨。”郭太监连忙躬身。   “以前你入宫只去看老娘,今儿咱们兄弟好好喝上几杯,朕让御膳房传膳。”   “……我能拒绝吗?”   淮阳王一脸为难,声音不大:“最近几日我肠胃不好,陪二哥用膳要命,御膳房的好食材都给您糟蹋了,您不懂如何吃,还强行让厨子按照您的意思烹饪。   “……我看了一下能用的食材,二哥不懂品尝鲥鱼,也没吃过真正鲜美的鲥鱼菜品。”   “刮鳞去内脏切成大块炖了不就完事了?听老三的意思,鲥鱼不是炖着吃?”   “当然不是。”   淮阳王大谈特谈鲥鱼的做法,皇上听得云里雾里,却又不明觉厉。   用膳不单单只为填饱肚子,不是大鱼大肉好吃。   用膳讲究也不是故作矜持,仪式感十足才能更好品尝美食。   “您在前朝后宫都不得闲,不似我整日就倒腾一些食谱,我回去给二哥写一份食谱出来,让御膳房的厨子按食谱给二哥准备饭食。”   淮阳王不好意思笑了笑,“您喜欢的大肥肉,我实在是难以下咽。”   “滚,滚,滚。”   皇上被鄙视了,掌握天下大权,本该拥有最好的享受,他吃喝用度还不如淮阳王,难怪他每次同朝臣一起用膳,朝臣仿佛在吃断头饭。   淮阳王麻利溜走了,顺路去御膳房提了一桶鲥鱼出宫。   “用不用把王爷叫回来?”   贺太监小声询问,没见过敢去御膳房偷鱼的。   “叫他回来再让他暗示朕不会享受,只好美色,还是同他说,他贬低看不上的话本子是朕所喜爱的,朕脑子进水了?!”   “奴才不是这意思,皇上恕罪。”   贺太监连忙跪下请罪,郭太监顾不上幸灾乐祸,他正带着小太监对着堆满话本子的书架发愁。   到底哪些话本子该扔掉啊?   皇上从暗格中取出一张纸条,看着上面的批字,“他同大哥不一样,一个混吃等死的太平王爷,他能帮朕看住阿阳,让阿阳懂得臣子之道,他还有算有点用!”   郭太监轻声将淮阳王的表现说了一遍,“奴才觉得王爷气不顺,料想是在入宫时遇见了什么人,已经让猴崽子去打听了。”   “不用打听了,他碰见了杨妃!”   皇上不在意说道:“他们两人碰到一起,一个是炮仗,一个是火石,没互殴已经算是给朕面子了。   “尤其是杨妃刚接了宝策,正闹脾气,淮阳王……朕倒不是不信他,朕所有的成年皇子都是老三启蒙的。   “阿晨舍得下同万氏的情分,很难割舍下对老三的信任,朕到底错过穆晨同儿子们的孩童和少年时期,最近才好一些,以前阿晨为淮阳王敢反驳朕。   “朕不喜他过于信任依赖阿阳,同样朕也不乐意见他把淮阳王当爹,这天下是朕的,子承父业才是正统,朕不希望自己驾崩后便宜了旁人,哪怕朕的兄弟也不成!”   郭太监说道:“皇上万寿无疆,您龙体好着呢。”   “万寿无疆,朕不敢奢望,只求能多活几年,把阿晨培养起来,为阿晨消除一些隐患。   “哪怕背负恶名,诛杀功臣被后人口诛笔伐,朕也认了,开国皇帝不杀得人头滚滚,儿子坐不稳皇位。”   “淮阳王出宫时,杨娘娘派人将承恩公杨平交给他,说是让承恩公拜靖王为师。”门口小太监迅速回禀。   皇上愣了一会,大笑道:“好,这事朕赞同杨妃,阿阳养病补身体不耽搁教导承承恩公,她恶心了一把阿阳,朕再去昭阳殿,也许能混个好脸色?”   郭太监同贺太监一人捧着一只龙靴为皇上穿靴,提前准备了清心静气汤,皇上意气风发去昭阳殿……结果自然是灰头土脸出来后去了承泽宫,再次展现他一夜御七女的实力。   翌日早朝,皇上确定了朝廷官员的品级以及重新划分各部的职能,条规清新明了,即便不设丞相,不设首辅,也不怕官员混乱,官僚体系臃肿庞杂。   穆阳吃着淮阳王做好的鱼羹,看着从朝廷上传来的消息:   “杨娘娘肯把多年的心血交给阿爹,辅佐阿爹建立完善的体系以及祭奠礼仪?”   淮阳王翻看着菜谱,随意哼哼两声:“她这点气魄还是有的。”   “三叔很了解她的脾气?”   穆阳噙着一抹玩味:“您再让我猜,我就猜三叔同她有旧情,没准她小产的孩子爹就是……”   “不是我!”   淮阳王指着自己真诚的眼睛,“真不是我!我同她有牵扯也是因你而起,当年你失去武道根基后,我同她大打出手,撂下过狠话,我同杨家不死不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淮阳王:别扒我马甲   穆阳拿手的汤匙一顿,继续不在意说道:“三叔同她交手了?”   淮阳王翻看手中的菜谱,轻笑一声:“重要吗?”   穆阳说道:“她倘若是高手的话,阿爹身边……”   皇上身边不可能没高手保护,杨娘娘求得不仅仅是一时的痛快,就算杀了皇上,她所求也得不到。   “任何小看二哥,把他当成运气好的幸运小子的大部人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人都在他面前俯首称臣,摇尾乞怜才能保住性命。”   淮阳王入宫一趟也只是暂且打消皇上的顾虑:   “宁国公回京,过不了几日,高庸王也快回来了,他们两个同阿阳都是一起长大的,阿晨被册太子已成定局,他们之间再难恢复亲密,阿阳……我希望你少掺和他们的纷争。   四人之中,你最为特殊,你又不想要那把椅子,他们都有野心,宁国公为五皇子争,为万娘娘不甘。   高雍王是大哥唯一的儿子……当日他们并称穆氏双雄,大哥战死那一次,不仅高庸王意难平,皇上救援不及的解释除了你祖母之外,没几个人会相信。   离着事发地不过十里路,从来不迷路的二哥突然迷路找不到方向了,赶过去只来得急收敛大哥的残缺遗骸。   纵然二哥哭得撕心裂肺,悲伤后悔的吐血昏迷,也换不回大哥,卧龙山就此换主,半月后二哥接受杨公的招安,从替天行道的山贼成了官府中人,杨公麾下将领。   同杨公谈论招安的人一直是大哥,开创卧龙山是大哥,挑起替天行道大旗,引得群雄来投的人也是侠义无双的大哥,二哥是后来才入火卧龙山……”   “三叔不对劲!”穆阳反而问道:“以前你不是让我猜,就是沉默话少,三叔入宫一趟突然对我说得这么详细,甚至主动提起大伯同堂兄。”   “怕了呗。”   淮阳王眼底有光,“怕你这小子为昔日的情分一脚踏进去,怕皇上的疑心病越来越重,你本就是最耀眼的一个光点,很难让皇上忽略。   你有心帝位,参合进去为自己野心争一场,胜了掌握天下,败了也不觉冤枉遗憾。   “偏偏你就想着娶了那姑娘,安心做一个藩王。以前我猜不透你想要活成什么样,猜你也有争一番的心思,便任由你同那几个野心勃勃的人混在一起。   你别觉得对不住宁国公他们,此时他们同你的兄弟情分到底剩下多少?”   淮阳王语气平淡,“今儿我算计宁国公,他是在二嫂身边长大的,懂事起就叫我三哥,我不觉得愧对他,我敢当着万娘娘面说一声,她有守护的人,我也有!”   “宁国公想把你顶到五皇子之前,我岂能忍?!他算我教出来的学生,他一撅屁股,我就知道……”   “咳咳咳。”   穆阳捂着鼻子,鱼羹不香了:“三叔堂堂文人,祖母最为自豪的大才子,您别轻易崩了才子的身份,祖母知晓要痛哭一场,顺便使劲缠着舅公。”   淮阳王放下书卷,走到穆阳身边,眼底有惊喜又欣慰,又给他添了半勺鱼羹:   “道是无情,最是重情,我教你的东西被杨家家规冲淡了……这事我同她没完。   遵杨家家规能有好?要不教出狂妄自大的杨少主,要不教出心怀天下,高雅方正的君子。”   “三叔,我没想做正人君子!”   穆阳连忙开口否认:“我也有过安排的,不会轻易被宁国公同高庸王当枪使。”   “那穆晨呢?他这次入蜀一旦不顺利,你是管他还是继续养病追你心仪的姑娘?”   “……”   穆阳低垂下眼睑:“都是一起长大,大哥同他们还是有区别的。”   淮阳王温言劝说,“你顾念情分就不要去管,他遭遇挫折也是好事,否则你是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你想怎么处理同他们的关系,我不管,你无论做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尽力帮你,我只希望你真正明白谁对你最为重要!”   淮阳王拍了拍穆阳的肩膀,转身出了房门。   阳,光明也。   他是不是给穆阳选错名字了?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骄阳,抬起手挡住阳光,一段影子落在他脸上,也好,总要有人帮阿阳处理一些阴暗的事!   他老师教导自己的东西不就是干这事的吗?   只是,他以为自己用不上了啊。   屋中,穆阳嘴角噙着浅浅笑,狡黠一闪而逝,试探出当年三叔是为了救他去的山谷!   万平县又热闹起来了,茶楼酒肆的读书人大谈特谈杨娘娘帮皇上梳理的官员体系。   神京城或是京郊四县的百姓们无论是否读书,倘若不说几句朝廷时政,都不算是京城人。   只要有点时间,凑在一起哪怕是出苦力的百姓也能开口说上几句。   云薇出门挑选首饰,听着旁边大姑娘小媳妇的议论,全民吃的瓜保甜保熟。   男人议论是朝廷官员升迁,女人更感兴趣万娘娘同杨娘娘的宫斗!   在她们口中,两位娘娘不死不休,用尽手段都想做皇后,便宜了一个早死的人。   “燕姑娘,见过燕姑娘。”   掌柜领着伙计热情迎出来,对着刚刚进门收伞的女孩子奉承道:“两年没见燕姑娘了,您是越来越水灵,难怪能做王府大半的主。”   王爷?!   这又是那个王爷的爱宠?   云薇偷偷瞄过去,不仅她,几乎所有女孩子都在看一袭素衣,身材高挑的燕姑娘。   肤若凝脂,眼若秋水,唇若柔软的花蕊等等美好的词汇不足以形容燕姑娘的美貌。   她以玉为骨,冰雪为肤,举手抬足都是一段风情,如诗如画。   她是云薇见过的最美的一个女孩子。   二九芳龄又是女子最美好的花期,她美得无可挑剔。   燕姑娘淡淡说道:“这可担不起掌柜奉承,我就是在王爷身边伺候的奴婢罢了,我来取王爷预定的东西。”   她的声音柔中带媚,却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云薇在她看过来时,连忙低垂下眼睑。   然而她试戴的珍珠耳环却引起燕姑娘的侧目,询问道:“那个款式的耳环还有吗?”   掌柜顺着她的指点方向看了一眼,为难之色一闪而逝,连忙说道:“有,有的,您进雅间稍等,我去库房帮您取来。” 第一百三十章 又遇一对情敌   燕姑娘叫住掌柜,说道:“耳环是不是只剩下一对?你想从旁人手中夺过来糊弄我?”   “瞧燕姑娘说的,小人胆子再大不敢糊弄您,谁人不知您是王爷的心尖尖,在万平县住着的人中官最大爵位最高就是王爷了。”   掌柜极是谄媚:   “您看中的东西,别说是一幅耳环,再贵重的物什,王爷都会捧到您跟前。   “不瞒燕姑娘,耳环的确只有一对,每款耳环只做一对,那姑娘只是试戴,不一定会买。   “小人打开门做生意不会慢待每一位顾客,期望姑娘们能选到自己中意的首饰。我瞧那姑娘是精明的,小人送她一副同等价值的耳环,再说一些好话……”   “你是想说我的身份?拿我的身份威胁她?”   燕姑娘自嘲道:“王爷身边的奴才能威胁谁?你又知道那位姑娘会怕了王爷?”   “……燕姑娘想左了不是?奴才同奴才能一样吗?王爷不曾把您看作奴婢,高门大户娇养的姑娘都没您金贵,那姑娘想借着这对耳环奉承巴结上您。”   掌柜见云薇眼生,他所知的富贵人家并没有这姑娘。   他绝对听过云薇的名声,只是同颜值忽高忽低的云薇本人对不上。   县衙门口的董公子同威远伯千金的闹剧最近才被更刺激的皇上同两宫娘娘的爱恨情仇压下去。   云薇摘下耳环,放到盒子里,“我再看看吧,这一款不大适合我。”   她向燕姑娘方向微微颔首,掌柜笑道:“您看,我就说那姑娘是个聪明人!不给家里惹祸,不给父兄填麻烦。”   “掌柜只知燕姑娘惹不起,不知她是谁吧。”   一声清脆的笑声从门口处传来,十四五岁小姑娘站在门口,笑道:“燕燕是伺候王爷的奴婢,她是被王爷伺候的才女!”   掌柜:怎么听着他好像得罪了不该招惹的姑奶奶?   能让王爷伺候的,还是才女……一道惊雷劈到他头上,顿时他眼亮了,心也灵活了,“是云姑娘?”   小姑娘点头道:“你还不算蠢,靖王为她牵过马,为她曾同三少争锋。   “她挖坑埋人的手段连我祖父都是佩服不已,赞她操纵把握人心功夫一流,就是没把才华用在正途上,大材小用了。   我哥说下次云姑娘再想捧起个才子,可以捧他!他比董任听话,你指哪,他打哪。”   云薇讪讪一笑,加紧离开的速度。   跪了!   掌柜直接瘫软在地,外面艳阳高照,他这是什么运气?   都是姑奶奶,谁他都惹不起!   做这对耳环的工匠绝对没安好心,扣工钱……绝对得扣工钱。   燕姑娘只是好奇看了云薇一眼,福礼道:“见过宁县主。”   小姑娘把玩垂下胸口处的辫子,额头垂下的水滴形状宝石微微晃动,系得很紧的腰肢,唇边一颗美人痣更显她俏皮,又带了几分不让人生厌的骄纵:   “是表哥让你来帮我取礼盒的吧,表哥真是的,刚回京城补给我生日礼物,我都说过不用。”   燕姑娘侍立在一旁,她容貌太美了,纵是奴婢不显得卑微。   “你又不说话了,又是一幅我是奴婢,我听话的样子!表哥说你从未把自己看作是奴婢,你想要自由,那股劲是表哥不肯放过你的原因。   你想早日离开表哥,学一学表哥身边的婢女的眼神媚态,也许表哥就腻歪了,早早放你家去。”   宁县主又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燕姑娘面容平静,无喜无悲之下是她藏在骨子里的不卑不亢。   “我再刁蛮一点,再狠心一点,我一准让人毁了你这张脸!可我知道……毁了你,表哥只会更恼恨我。”   宁县主发狠说道:“我不能让你成为表哥心头痣。”   已经出门的云薇听到这句话有点感触,怎么有个性有特点的好姑娘都要经历渣男呢?   杨娘娘同万娘娘遭遇了皇上,宁县主同燕姑娘这又上演了一出绝美婢女同俏丽县主对王爷的争夺战。   她只是出门随便逛个街,都能引来一对明显争风吃醋的’情敌’,她哪个都不认识,没见过她们口中的王爷。   今日她没带卷毛出门,特意把它关家里了。   云薇没见过靖王身边有燕姑娘,她当然也没听过宁县主……开国时期,最多的就是郡主县主。   方才晴空万里,在云薇出门后,顷刻间乌云密布,再一眨眼,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天地之间覆盖了一层水幕。   云薇出门没带伞,她是想走都走不了。   她敢淋成落汤鸡,云先生就能操着洪亮无比的嗓门重重的教训她一顿。   有大智谋的人设立起来不容易,她不想轻易崩了,而且她的耳朵也不想遭罪,反正最后云默总会塞给她一堆的银票!   云默坚持认为云薇是缺钱才不带伞,不坐马车……她很想纠正,看在银票的份上,她没骨气的忍了。   云薇站在屋檐下躲雨,雨水顺着屋檐快速滚落,街上行人匆匆,云先生会不会来给她送伞?   不要!   她不想丢人。   片刻,燕姑娘从店铺出来,缓缓撑起雨伞,伞上的荷花格外配她的气质,她犹如行走在江南烟雨中的美人。   燕姑娘轻提起裙摆,一手撑着雨伞,这次换她向云薇点点头,她走进雨水中。   宁县主追到门口,咬着嘴唇怒意未消,没占到便宜,反而被情敌气了一通。   云薇向一旁躲了躲,欣赏燕姑娘在雨中行走的那份优雅。   真是个美人!   云薇很想问问卷毛,燕姑娘是否红颜薄命?   一阵马蹄溅水的声音,一人一马从云薇眼前快速走过,溅起的雨水湿了她的裙摆。   太没公德心了,看到马上高大的男人……她能为钱忍云默,也会为不惹麻烦忍裙子湿了。   男人很快追上燕姑娘,弯腰从后揽住燕姑娘的腰肢,轻轻用力就把她抱上马,安置在他身前,揽入怀中。   他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阔,“每次下雨……我都怕你被老天收走了。”   云薇隔着雨幕感觉到燕姑娘的抗拒,以及她安静得仿佛没有灵魂。   “她是我表哥高雍王的爱宠,表哥除了名分不能给她之外,连命为她都可不要!”   宁县主抹了眼角,脸颊潮湿:“这是雨水,不是我哭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姑奶奶哭了   宁县主在家人同熟人面前不好落泪悲伤,否则她五六个哥哥绝不会饶了高雍王,她娘也不会再赞同这门婚事了。   她总是说表哥对自己多好,燕姑娘不过就是个玩物,过一阵子表哥就腻歪了。   今儿烟雨蒙蒙,又见表哥霸气的护着燕燕前行,在云薇明亮似看透她心事的目光下,她哭得更大声了。   “高雍王宁可舍命也不愿意给燕姑娘一个名分,宁县主认为王爷很痴情吗?”   “不是吗?”宁县主反问,含着眼泪,“表哥对燕燕无一处不好,让我不要同燕燕为难,要做一个贤良的王妃,可是我不甘心!   “表哥可以为燕燕不要命,我也可以为表哥不要性命。”   雨幕模糊了视线,云薇只见到逐渐远去的高雍王,再做一次爱情辅导师,总不能眼看着两个姑娘再承受不幸。   宁县主是否幡然悔悟,认识到高雍王渣男本渣,云薇并不怀疑:   “同他性命等价的居然是婚姻!而律法上成亲后准许和离,由此可见婚姻是极不稳定的,由此推断,高雍王的命也不稳定,价值起伏比较大。   宁国公敢说出万娘娘同皇上和离,王爷拿出不要命的劲娶了燕姑娘很难吗?皇上不曾怪罪宁国公,会怪罪高雍王娶出身不高的女孩子?   “皇上扛着所有人的压力反对,扛着后人对皇上人品的议论,硬是追封童养媳,据说是个丫头为元后。   “这么说对不住两宫娘娘,皇上不在意妻子的出身。高雍王肯效仿皇上,他只需要去皇宫求一道赐婚圣旨,皇上未必就不肯答应。”   云薇后半句没说,高雍王不是皇上的儿子,也不是靖王,娶身份不高的女子,没有岳父家可以依靠,皇上一定特别开心,何况还可以帮皇上分担追封元后的议论。   有这等一举多得的好事,皇上能错过?   “到底是他不能娶燕姑娘,还是顾及着县主不想娶?死都无法阻止他把燕姑娘留在身边,一纸婚约很难达成吗?”   “……我冒味说一句,您是真爱高雍王,还是感动他对燕姑娘的情深义重?或是惦记着他对宁县主的救命之恩?”   “你怎么知道表哥救过我?”   宁县主泪眼婆娑,犹如小狗一般可怜,“我爹说你厉害,我还不大高兴,你……你竟然知道这件事,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的呀。”   云薇揉了揉鼻子,向首饰店铺隔壁的书局指了指,“你去书局后面五个书架上随便挑选几本,里面都是你这种英雄救美,美人一见倾心,非要嫁英雄的话本子。   听说这情节老套,卖得不大好,一般你挑五本,书局还会白送你两本,就为清库存,毕竟这书拿着去茅厕都用不上。”   宁县主:“……我……我不爱读书,整日骑马打球,追着表哥跑,更没看过话本子!”   她好像没那么难受了,自己神圣的爱情怎么听起来不如厕纸?   云薇是这意思吧。   她没理解错吧。   表哥对燕燕的执着,对她的疼爱尊重怎么变得不值钱了呢?   掌柜听到提起话本子,为讨好在店铺房檐下躲雨的两位姑奶奶,赶忙吩咐小伙计去书局买话本子。   他谄媚讨好提着话本子出门,送到宁县主手中,“不知县主喜欢哪一本,小人都买了一些。”   “……这本真得是有买有赠?”宁县主指着其中一本书名是救命姻缘。   掌柜讪讪说道:“也不都赠,卖得好的就没有赠书,这几本……看着厚,虽不大流行了,故事还很精彩的。”   他心里把小二骂了,就为省点钱把书局的赠品带弄回来了?!   宁县主蹲在了地上,头深深埋入胳膊中,哇得一声哭得很大声。   掌柜傻了:“云姑娘?这是……不就是几本赠品吗?”   “没事,她就是把脑子里的水挤出来了,掌柜先去忙吧,不用再陪着宁县主,你不大懂女孩子的心思,太殷勤反而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明白,明白,小人这就离开。”   掌柜立刻缩了回去,偷偷看着云薇一下一下抚摸着宁县主的脑袋,低声说着什么,宁县主哭声渐渐小了。   他向天祈祷,默默念叨:天爷呀,赶紧让两位姑奶奶离开吧。   宁县主突然起身,抓住了云薇的手腕子,拽着云薇冲进了雨幕之中,等掌柜睁开眼,姑奶奶没了?!   他高兴又难过,祈祷时说过,只要能如愿,他就三月茹素……给佛祖重塑金身,去道门烧香。   茹素好说,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他弄不明白还愿时是去佛家还是去道家?   云薇不愿跟个疯子在雨中奔跑,可是宁县主力气很大,自己的跑得快,还能带飞云薇。   她挣脱不开,也怕宁县主去寻高雍王,只能随着宁县主跑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还是玉掌柜出门截住了两个小疯子,一手一个提着两个小疯子进了花海楼。   云薇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湿答答都能滴下水,黏在身上的衣裙格外不舒服,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顾不上教训宁县主,玉掌柜吩咐:“我后面有一处别院,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热水,好好泡一泡,去去寒气。”   云薇开口拒绝,“麻烦玉掌柜给一件干净衣服就成,泡澡就不用了吧。”   在玉掌柜目光下,云薇声音越来越小,“玉姐姐受累派人给我娘送个消息,让二虎哥来接我一趟,千万别让云先生知道了。”   “哦,为何?”玉掌柜笑意盈盈,“云中君看不上我这地?当年他经商时,还曾叫过一声好姐姐勒。”   宁县主眼睛一亮,擦拭头上的雨水,“玉姨还做过云中君的好姐姐?那您有没有同云中君……咳咳,那什么呀。”   她依旧生龙活虎,毕竟打马球出身,身体极好,脸色红润比云薇一脸苍白要强上不少。   玉掌柜说道:“男欢女爱是寻常,可也要两情相悦不是?说你多少次,别把高雍王对燕燕的执着偏执当作真爱!”   “玉姨!”宁县主不满嘟嘴,脚下画圈圈,眼泪再次滚落,“我好难过,您就别往我伤口上撒盐了。”   “您不就是馋云中君的身子,他不乐意吗?当我不知您也是明码实价的,上次那个青衫公子陪你半月,你给了他一千两银子!”   玉掌柜弹了宁县主一个脑蹦儿,笑骂道:   “我看你没怎么难受,都敢揭我老底了,不说我这岁数,就是再年轻一点的姑娘,谁不馋云中君?”   她撇了一眼淡定的云薇,“我还好,只是看着馋罢了,有人可是说了非他不嫁,以后你娘的麻烦不少。”   “我觉得云先生自己能解决,若是让我娘去面对一朵朵烂桃花……”   云薇神秘一笑,“许是云先生会更难受,毕竟也有好几个非我娘不娶呢。”   “噗嗤。”宁县主含着眼泪笑了,“你骄傲啥?我总觉得这些都是你的麻烦呀。”   云薇:“……”   玉掌柜推着两人去穿过花海楼,去了别院,云薇拒绝泡澡很勉强,在看到温泉池子后,她心已经同意了。   但是身体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玉掌柜笑道:“用不用我安排几个漂亮的人给你抚琴,伺候你喝点清酒?”   这个可以有!   云薇身体再看到一排英俊少年后,立刻投降了。   “他们长得很丑,文文弱弱的不像是男人。”   宁县主兴致缺缺,拽着云薇去泡澡,并且顺手关上了浴池的门,“别来打扰我们!男妖精进入一步,别怪我脚下无情。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问我答的游戏   玉掌柜看着关严的房门,叹道:“难怪追了许多年,只被高雍王当作表妹。”   云薇拒绝同不算熟悉的人一起泡澡,不愿在陌生的环境泡澡……她的坚持全被宁县主一句话毁了。   “你都想着让玉姨的面首给你抚琴,你矜持什么?你有的我都有,而且比你的大!”   褪去湿漉漉衣裙的宁县主一脸傲然,随着她动作晃起波涛来。   波涛汹涌原来是真的!   云薇撇嘴回了一句,“你不累吗?这么沉应该很累吧。”   宁县主不仅胸大腰细,她的腿也很笔直,白皙修长。   云薇略有点自卑了。   虽然一直努力吃,可她身上长出来的肉肉都有自己的主意,从不按照她的想法长在该丰盈的地方。   真愁人!   云薇围着抹胸一下子蹦进浴池,巨大的浪花飞溅,水珠胡了宁县主一脸。   宁县主嘴角抽了抽,眼前这姑娘就是靖王那……那块冰,那犹如高山远止的穆阳心悦之人?!   莫不是穆阳在放烟雾弹?借此证明他自己不是断袖。   别怪宁县主想歪了,还真有可能。   毕竟无论是大皇子,高雍王,宁国公都同穆阳同寝同食过一段日子,穆阳身边还有程风等人。   哪一个不是英俊的男人,各有各的魅力?   当云薇在宽阔的浴池中游来游去时,宁县主眸子睁大了几分,好一条美人鱼!   云薇同燕燕一样总是能吸引旁人的目光,她们只需要站着就是最耀眼的人。   不像她总是追着耀眼的光!   拼尽全力都无法让表哥惊艳,哪怕只有让表哥一次惊艳,一次眼里有她,不再是因为婚约,不再把她看作妹妹。   宁县主跨进浴池,在固定在水面上的木板上拿起酒杯,仰头直接灌了进去,美酒同水雾再一次模糊了她视线,泪水滚落。   云薇游了一阵回到已经喝了一整壶酒的宁县主身边,又给她取了一壶,直接递给宁县主:   “用这个喝,容易醉,一杯一杯太浪费时间,反正你只求醉,而不是品尝美酒。”   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劝,她越是要喝,让宁县主用酒壶随便喝,她反而不喝了。   云薇双臂撑着浴池边,一下子跃起,坐在池塘边上,双腿依旧沉在温泉水中,时不时拍打几下,溅起一些水花。   宁县主眉头皱得很紧,闷声道:“你就不想听我的故事?你不是该安慰我吗?不是该同仇敌骇帮我报仇燕燕,夺回表哥?”   云薇歪着头看着宁县主,反问:“你知道我听别人的讲故事需要收费吗?你知道我出价有多高吗?”   来找她咨询的病人不说都是政经界的名人,那也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你凭啥报复燕姑娘?夺爱之恨?高雍王爱慕过你吗?你们彼此有婚约……高雍王说过为燕姑娘不肯娶你吗?”   “再说当年高雍王对你的救命之恩,报恩有无数种,你为何非要选最傻的一种,若我是你,我会感激燕姑娘。   “有她在,你才能看出高雍王对你没有心,你难道不怕被他利用,不怕你父兄为你的丈夫赴死?   他成功了你们家能更富贵,可是到时,你确定你爹就比眼下过得好?   “话本子都会写花好月圆,帝皇恩爱,不过我见过一本书,却是写尽了凄凉。书中不得帝王喜爱,在帝王登基前又强势的皇后娘家皆没,越是疼你的亲人付出的越多,下场越惨。   “金屋藏娇听说过没?多美的一句诺言。结果却是换来长门赋都无法让皇上停车。”   水声潺潺,宁县主呆愣站在水池中,一句句向她灵魂深处的拷问让她浑身发冷。   “我今日第一次见燕姑娘,你问我第一印象,她不想留在高雍王身边,应该不是欲迎还聚的把戏。   她从王爷身边逃跑过很多次,否则王爷不会冒雨来追她,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完全禁锢在怀里。   “王爷对您没有爱意,甚至把你同他的婚约不当回事,哪怕他只把你当作表妹,也不会再众目睽睽之下给你难看。   “他偏执禁锢燕姑娘,成亲后,你还想他对你好?真对你好的话,你就该担心你父母哥哥们安危了,穆家男人,连皇上对自己女人的保证都不能信,高雍王总不会不是皇族。   “当他功成名就时,陪着他的人只会是燕姑娘,当日他在你面前低过头都是你的原罪。都说汉武帝对阿娇无情,我觉得他比有些皇帝做得好很多,起码阿娇的亲族大多寿终正寝,阿娇也没被赐死。   “到底青梅竹马,情分不同,他对卫子夫可是不一般的心狠。你最差的结果就是一个人孤单单的活着,放心你还有命在……她们两个都重生的话会不会一起报复汉武帝。”   宁县主抱着双肩,寒冷更甚,“表哥不会这么对我的……吧。”   “要不你继续纠缠下去,试试看?因你爱慕王爷太痴情,无论他是不是给你面子,还是伤你至深,你终究会为爱而原谅他。”   “不,我没那么贱!”   宁县主红着眼圈,咬着嘴唇反驳,“表哥无论是何原因伤我至亲,我都不会原谅他,宁可和他同归于尽。”   “想法甚好,三观没歪,你想和他同归于尽,怕是没指望了。”   云薇低头看着水中过的倒影:“我觉得你表哥……也许不比谭三少差。”   “嗯?这个差是……”   宁县主知道三少是武道高手!表哥同宁国公一样都是将军,不走武道的。   “我称赞王爷同三少一样才华横溢。”   云薇捻起晶莹剔透的绿葡萄扔到口中,“不知修一座这样的池子需要多少银子?云先生应该会满足我小小心愿,这也是他得福利的好地方。”   宁县主身材好,姜氏就是宁县主的升级版,那股子成熟女子的风韵不是如今的宁县主能比的。   宁县主眼底闪过感激,“我爹说过,聪明人最忌讳交浅言深。”   云薇继续吃葡萄,悠然踩水:“我们不是在玩你问我答的游戏吗?只是我顺便显摆一下我读过的史书,以及一些话本子中的剧情,这些很关键吗?高雍王会知道吗?”   宁县主:“……我不会同表哥说,你只是陪我喝酒而已。”   她还真找不到多少云薇的破绽,就算传出去了,表哥不敢针对云薇。   只要表哥想要靖王的支持,他就不能碰云薇一根汗毛。   况且云薇真怕表哥吗?   不见得。   真惹火了她,没准表哥都被她挖坑埋了。   云薇笑着点头,“我唯一的不满就是这个时代有太多优秀的女子总是过得不如意。”   果然是男女频交汇衍生来的世界,爱情同狗血起飞,女人离不开爱情,男人们总是用天下大义,迫不得已等借口明目张胆渣女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美男会取消了   云薇一会儿功夫干掉了一整盘葡萄,时不时还点评什么形状的葡萄更甜。   她闲得将葡萄籽摆成一列一列,就是不肯继续听宁县主的心事!   宁县主哭笑不得泡在池水中,借酒消愁?不需要了。   痛哭失去所爱的委屈?   也得有人肯听呀,她说得太多的话,云薇过后会找她收银子。   宁县主绝不怀疑云薇干得出这样的事!   云薇不缺银子,谁需要她开解必须得付钱,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她的职业素养。   “玉姨,玉姨,送两套衣服进来!”   宁县主高声呼喊,门外传来响声,“两个小祖宗洗完了?”   房门从外被推开,玉娇娘风情万种走了进来。   岁月并没有格外偏爱她,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她穿戴鲜艳,黄金加身,毫不掩饰白发,一身单薄的红杉,自信潇洒,写意风流。   云薇回头看过去,感叹道:   “可惜我没继承到云先生在画美人上的天赋,否则今儿我一定给玉姐姐画上一幅美人图,流传后世,也让当世人明白,美人纵然韶华不再,依旧无损其风华。”   “美人也可似美酒,越久越醇!”   玉掌柜眉开眼笑,“小丫头就是嘴甜,当年云中君拒绝为我画像。”   “那时云先生画法并未大成,描绘不出玉姐姐风情,所以他为面子只能拒绝您。”   宁县主听得尴尬极了,悄悄拽了云薇的脚腕,“我知玉姨好,你再拍马屁就假了!”   “假?非也,非也,云先生教我绘画时,第一句话就是真正的灵魂画师要有一双看破表象看到本质美的眼睛!   为何云先生的美人图价值千金?单论画技,他并不比精研多年的老画师强上多少,画作的价值从来不体现在所画美人的面容身段上,而是美人内在灵魂。”   云薇目光满是对玉掌柜的欣赏,不客气对宁县主道:“为了一个男人就买醉的小丫头永远不懂玉姐姐的美,你别以为我在拍马屁,你到玉姐姐这个年岁,你就明白你同她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了。”   宁县主:“……”   她眼看着玉姨给云薇最好最华丽的衣裙,一线天革丝一线金,云薇身上衣裙价值黄金百两起算。   珠宝首饰同各色胭脂水粉放了半个马车,云薇都只能勉强坐进去。   这就是叫玉掌柜玉姨,同玉姐姐的差距吗?   宁县主不知道改口是否来得急。   云薇是拒绝这些礼物的,玉掌柜毫不在意道:   “你今儿让我很开心,这些都是你应得的,往后有你喜欢的东西,你家先生不给你买,你只管来找我。   看到你就如同看到我……年轻的时候了,打扮你就是打扮我自己。”   宁县主穿着丫鬟才穿的衣裙,脑袋恨不得低垂到胸口去,玉姨能不能要点脸?   玉姨年轻时是个美人,但是同云薇一样漂亮,那就有点自夸了。   燕姑娘是云薇所见最美的女孩子,宁县主认为燕燕没有云薇好看,并不是她的偏见,不少人都已经被此时盛装打扮的云薇惊艳到了。   倘若云薇总是美美的出门,就不会发生首饰铺子被掌柜轻视的事了。   云薇没再推辞,眼睛亮亮探头询问:“明天的品男会,我给玉姐姐带几款点心,都是我同我娘一起研究出来的,外面绝对买不到。”   “这个……”   玉掌柜笑容僵硬在脸上,云薇心头一沉,“怎么了?若是不算大事的话,品男会规模小一点也可。”   “应该是办不了,我的那些少年被人借走了。”   玉掌柜望向皇宫方向,惆怅不已。   云薇嘴角垮了下来,她期待好久,要不今日也不会扔下卷毛独自出门逛街买首饰了:“谁这么缺德?管玉姐姐借人?”   “一个你姐姐我惹不起,又不敢惹的人!”   玉掌柜看着云薇眼里带了几分惋惜,“明明是我一脉的好苗子,竟被一只大尾巴狼看中了,真真是气煞我也。”   “那我以后还有机会同玉姐姐一起玩吗?”云薇可怜兮兮问道,说不出的渴望,道不尽的期盼。   “看缘分吧。”   玉掌柜也没更好的办法,倘若大尾巴狼松口……她也未必就敢带着云薇玩,毕竟云默也不是好惹的。   宁县主插嘴说道:“美男有啥好看,不如跟我去打马球。过几日就是京城马球赛,我同你一起组队,我带你赢下大奖。”   “不去,太累,又是一身臭汗,奖品又不值钱,对我没任何吸引力。”   云薇直接回绝,失落坐回马车,千万别让她知道是谁阻止玉姐姐取消品男会!   “你别不识好歹,有多少人想同我组队,我都不答应。”   “那你就去找求你组队的人呀,我又没求着你。”   云薇翻了个白眼,“我要回家了。”   车帘子啪嗒垂下,马车前行,宁县主跺脚道:“你等着,不,我等着你求我的那一日!”   她没坐马车,直接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往京城赶去,本打算在万平表哥府上小住几日,此时她脑子里只有报复云薇。   云薇看不起打马球……不就等于看不起她?   她要让云薇明白自己不仅打马球厉害,打马球赢下的奖品也是人人可求的。   玉掌柜笑得意味深长,看着向两个方向走的两位小祖宗:   “年轻真好,看到她们,我还能再战二十年。”   回到云府,云薇叫两只虎搬东西,云默站在门口,脸色比黑锅底还黑,不是姜氏在一旁拽着,云默能用胸腔蕴积整整一日名为担心的怒火烧得云薇渣子都不剩。   卷毛叼着肉骨头,活该,让你不带我出门!   云薇在外风光无限,回家被云默训得跟卷毛似的,以及需要每日写六个时辰的作业。   唯一让云薇欣慰得是,因为云默声音太过高亢……隔着一道街的邻居以为云府进狼了,提着棍子就上门来帮忙赶狼。   云默:“……”   他同姜氏的事再也瞒不住万平县的吃瓜群众,云默本就没想瞒着,只是姜氏害羞,不愿意平添麻烦而已。   云默邀请邻居同熟人参加半月后的婚礼,他即将迎娶寡妇姜氏也从万平传入神京城,   事关自己的人神色莫名,事不关己的人吃瓜热情高涨,议论寡妇手段高,云中君都能拿下。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卷毛超凶   云中君即将迎娶寡妇的消息爆出后,府门口堵满了人,千方百计求见姜氏一面,想问问姜氏有何秘籍,怎么以寡妇之身迷住了云中君。   云默拒绝过不少次或明或暗的亲事,说过无意续弦,就算姜氏出自威远伯府,伯爵府如今就是京城最大的笑话。   不仅不会给姜氏抬身价,反而会给姜氏抹黑。   姜氏带着同前夫生的女儿再嫁,据说云中君把继女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   继女姓云,倒也不用纠结是否随着后爹的姓了。   “什么?云中君的继女就是云姑娘?那没事了。”   “这对母女莫不是狐狸精修成的人形?”   砰砰砰,云戎一脚一球,蹴鞠砸向贬低姜氏的人。   “狐狸精?你们一家子都是狐狸精!”   云爱爬上大树,坐在枝桠上,茂盛的树叶挡住她大半,同府外的看热闹的人对峙:   “我不怕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就算我爹把云家祖传的宝贝给了薇薇,我也高兴!”   “我爹才不是为了靖王殿下娶姜姨呢,我爹一点不喜欢靖王殿下做女婿!”   “你们家姐妹是不是在外笑嘻嘻,在内斗翻天?所以你们看薇薇同我好,你们嫉妒啦?”   “谁说薇薇亲爹姓云,就是我爹在外生的女儿?我爹疼薇薇,同我喜欢她,同云薇骨子里流的血无关。”   “少胡说了,薇薇的生父虽是死得早,他也是天分极好,品行高洁的好人,否则薇薇怎么可能既聪明又漂亮?”   “我继妹比我好看,比我读书好,比我得贵人们喜欢,有这么出色有能力的大靠山,我同我哥以后可以在万平县横着走,没人敢欺负我!”   “你才是蠢货妈给蠢货开门,蠢到家了。有句话说龙不和蛇同行,身边都是优秀的人,证明你也很优秀。”   “被人骗了,我放薇薇去找回面子,遇见难处,我也去问薇薇意见,我同她一起逛街一起玩,还有人帮我分担我爹的责罚,你再挑拨我们关系,我就去找你姐姐还是妹妹,说你没安好心,盼着姐妹们倒霉!”   云戎用蹴鞠踢人,云爱坐在树上怼人,他们兄妹用实际行动表明态度。   一直在门口听着动静的姜氏泪流不止,帕子都哭湿了好几条。   “薇薇一定要帮他们,他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就靠薇薇了。”   姜氏哽咽叮嘱云薇,“昨儿你大虎哥蔫蔫的,爱爱恢复了早出晚归,她又被柳二公子给哄回去了,这个柳二……比董任更难对付。”   “不是难对付,爱爱姐只吃他这款,用情太深,这才是为他不惜牺牲性命!”   云薇耳中灌满云爱怼人的话,“最头疼就是爱爱姐这样的平时精明,对旁人毒舌,对用心爱的男人深信不疑,怀疑他一丝一毫,都是对她坚持真爱的侮辱。”   总之就是一句话,云爱平时双商在线,一遇见爱人,双商立刻还给神佛。   “爱爱固执倔强,无论是我或是不羡去劝说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她有可能为此离家出走,直接穿着嫁衣去柳家。”   姜氏格外头疼,又很心疼云爱:   “薇薇再想想办法把爱爱从柳二身边拽回来,倘若实在不成,那就让柳二留下一封书信消失。”   话出口后,姜氏仿佛卸下了一个负担,专心盯着云薇的神色变化。   云薇一直沉默,姜氏心却逐渐沉入谷底,提帕子的手紧张颤抖,轻声说道:   “薇薇别怕我,我不是狠心之人,谁要欺骗我的孩子,伤害你们,礼义道德再约束不了我。”   “娘……我没怕你,只是觉得为他脏了手,不值得。”   云薇认真说道:“我知道自己活在当下,也知无论是您或是我一句话就能让他死,不留一丝一毫的痕迹。   不是还没到必须抹除他的地步吗?稍有不如就杀人,就用极端的做法,一旦成为习惯,哪怕您的理由再高大上,举着报复的旗号也会活成一个嗜杀冷血之人,逐渐追逐权力,丧失本性。”   “杀人?我没说杀他呀。”   姜氏一把拽住云薇的手腕子,脸白了:   “你怎么直接想到杀人上头去?难怪不羡让你多读书,静心凝神,你无惧无畏,是好事,聪明多谋是天赋,你不可凭此就蔑视人命。”   云薇:“……”   卷毛戏虐偷笑,姜氏是黑寡妇,她故去的丈夫不是死在她手上。   姜氏不曾害过一个无辜的人,纵然柳二不好,却不是必杀之人。   卷毛记得丫头提过,姜氏哪怕同前夫和离再婚,依旧给前夫银钱,为前夫女儿寻找适合的婚事。   她不求名声好,只是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毕竟前夫的儿女们叫过她一声母亲!   她在失去云薇后,最舍不得女孩子为婚事而痛不欲生。   云薇狠狠瞪了卷毛一眼,黑化的大女主哪个不是想杀就杀人,想算计谁就算计谁?!大女主杀伐果断已经同原本的词义不同了。   姜氏不担心云薇害怕自己,她反而害怕云薇走上歧路:   “不行,我得去寻不羡,说说你的教育上的事,你先去书房把不羡留给你的课业做完,以后你不许偷懒,我不管你将来嫁给谁,地位多高,你不许轻易取人性命,随口一句话就是杀人,抹除一切痕迹。”   姜氏穿过月亮门,直奔云默书房而去。   云薇可以预见未来的日子有多苦了,再也没办法偷懒,被一个古代人怀疑自己具有嗜杀反社会人格?   她上哪说理去?   “趁着还没被课业砸死,我先出门溜溜你。”   云薇牵着卷毛,从角门溜了出去。   她为躲人,挑了一些僻静的小路走,实在是云默同姜氏的婚事热度太高了。   “我最近不顺,玉姐姐不办宴会了,欣赏不到各色美男子,又被娘套路了,娘说让柳二留书离开,可云爱还不得寻遍天下去找柳二?   “柳二书信上说自己带着妻子远行,她会继续追下去。”   卷毛动了动鼻子,一下子咬住云薇的衣裙,“汪汪汪,汪汪汪。”   不知哪来的香气飘来,云薇头晕目眩,莫不是迷药?   万平县治安没这么差吧。   她松开狗绳,竭尽全力喊道:“卷毛,回去叫人!”   卷毛往回跑,不过它更快又冲了回来,对逐渐包围靠近云薇的人展开攻击。   它有人的智慧,创世主的身份,最重要是它是功夫狗。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云薇的金手指   卷毛是小型犬可是此时却把灵活发挥到极致,跳跃,躲闪,狗爪子翻飞,甚至不用狗狗的基本撕咬技能就将围过来的四个壮汉拍得吐血了。   “神犬?天爷呀,狗成精了。”   四个壮汉吐血倒地不起,卷毛威风凛凛从一人身上跳到另外一人身上,狗爪子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个狗爪印,男人就吐一口血。   他们胸口是真有够脚印!没有一年半载的褪不掉。   卷毛最后跳到云薇面前,昂着狗头,“汪汪汪。”   云薇咬着舌尖维持着清醒,抬手按了按卷毛狗头,“上帝在给你关上一扇门时,总会留一个狗洞。”   “汪汪汪。”   卷毛很不开心,不过想到云薇一定是嫉妒自己,便原谅无知愚蠢的人类。   云薇缓缓站起身,看着倒地的男人们,“我猜问你们谁派来的,你们一定是不肯说了,宁死也不肯泄漏任何消息。”   边吐血边咳嗽的男人:其实他们就是拿钱办事,并不是谁养的死士,也不是宁死不开口的硬汉。   “我无法让你们开口,能把你们送到让你们开口吐露实情的地方去。”   云薇说道:“按说你们袭击我意图绑架我,就是寻常的治安事件,该送到万平县衙去审问,你们再胡乱编造几个借口,比如就是想着发一笔财绑架我所要赎金,或是看看小狐狸精有何特别的之类的借口。   按照刑律来判定,最重也不过徒刑三年,何况你们又是没能成事,被一只狗打了,县令怕是对你们更为看轻,也会同情你们一分。”   壮汉彼此扶着再地上勉强坐起,卷毛汪了一声,他们浑身一哆嗦,是不是以前吃狗肉太多,所以才遭了报应?   被狗神给揍了!   “你们背后的人在运作一二,也许还会轻判的。”   云薇勾起嘴角,“你们身份不够资格送去锦衣卫,悬廷司如何?”   “你……妖女,你说送悬廷司就送去了?你当朝廷是你家的,妖女不就是仗着靖王……滥用权柄,滥杀无辜,靖王殿下绝不会同你长久。”   去锦衣卫还有三成活命的机会,被关进悬廷司那真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卷毛再次飞起,一爪子将说话的男人脸打成猪头,“汪。”   其余三人不敢吭声了,可不是妖女嘛,身边有狗神保护。   “看来你们怕靖王殿下,可护着我,保护我的人不是卷毛吗?既然你们都叫我妖女了,不作妖,好像对不住你们的认可。”   云薇冷笑一声,“我有危险时,他还在王府要鱼吃呢,凭我就足以让你们被悬廷司审问,因为我是治好占将军的人。   你们对我怀恨在心,破坏了你们在杨公祭奠上安排,所以来袭杀我,不想让我继续为占将军治病,想让占将军一直疯癫下去为你们所利用。   让皇上成为无情无义的小人,败坏皇上声誉,你们也不是杨公死忠,借着杨家的名,给皇上添乱,阻止皇上一统天下的大业。”   “不,我们没有,绝对没有!”   四人彻底傻了,那只狗只是打到他们吐血,云薇却让他们尸骨无存,杀人诛心这话,他们信了:   “我们奉命来带走你,绝没任何造反非议皇上的心思。”   “姑奶奶,我们就是一群在街上混口饭吃的小流氓,有人给钱,我们去登门威胁一二,要不也不会被你养的狗,不,神犬打了,我们狗眼无珠,不认识姑奶奶真身,杨公,占将军,还有反贼,我真不认识!”   “同我说没用,你们慢慢同悬廷司解释去吧,看看他们是不是相信你!”   云薇问卷毛:“周围有人吗?可有人窥探?”   卷毛耳朵动了动,“汪汪。”   好的,云薇知道没有人在,又吩咐道:“有人靠近,立刻叫一声。”   卷毛:“汪。”   云薇看着卷毛,卷毛又叫了两声,云薇满意点点头,“我以为你连数都分不清了。”   卷毛:“……”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鬼画符,塞进一脸凶悍被卷毛打自闭的男人怀里:   “这是一封杨公留下的宝藏图残片之一,特别重要,你别弄丢了,回去记得交给你们主子领赏!”   其余人爬着滚着远离有宝藏图的男人,云薇没有任何栽赃陷害的耻辱感,捡起牵狗的狗绳,用狗绳将四个男人双手捆起。   云薇直接出针扎入他们的穴道,他们身体如同面条一般柔软,使不出任何力气。   云薇又连着扎他们脑袋几处穴道,取出随身携带的药丸塞进他们口中,在他们目光逐渐涣散时。   在他们耳边一遍一遍说着藏宝图残片交给主人……治好占将军的人该杀。   这一次云薇用了最大的药量,不顾药量损害他们大脑,这四人意志不强,云薇把携带的药都用完了,累得一头汗才勉强将藏宝图等消息嵌入他们记忆中。   当然效果持续不了多久,云薇得尽快把他们送去悬廷司了。   卷毛看懂了,云薇以前不是吹牛,她不计代价能做到短时间内影响正常人某段记忆。   “没有你,他们绑走我,我也没危险,指望着男人相救不如我多学点真本事。”   将四人捆成串,云薇将绳子塞进卷毛口中,拍了拍卷毛的头,“以前都是人溜狗,今儿让万平县百姓开开眼,见识狗遛人。”   卷毛有点小激动,使劲拽着狗绳子拖着四个男人前行,当人也不怎样嘛。   云薇散步一般走在后面,露出迷人的微笑,卷毛还真可爱呢。   投身为狗别想同人比智慧。   当卷毛扯着四人出现在繁华街道上时,百姓们惊呆了,再看到漫步而来的云薇,纷纷退开一步,不明觉厉,可怕!   云戎停下用蹴鞠踢人,推开挡路的人群,赶到云薇进前,下一刻,云戎眼前眩晕,“血……”   云薇无奈扶着云戎,手掌给他扇风,“没事,你别昏啊,我不是没事吗?不用担心我。”   云戎几乎靠在了云薇肩上,迷迷糊糊啥都不知道了,   这是来救她的?还是来搞笑的?   “去县衙报官,我抓到了擒拿我的人,听他们说,是为占将军的事要杀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官上任就立功了   人遛狗正常,狗遛人很是怪异,尤其是卷毛体型不大,力气很大,拽四个成年汉子遛完全不费劲。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不自觉跟上去,比起一直看云爱对峙,跟上云姑娘更有瓜吃。   董县令得程公子指点,用两盆牡丹的代价得到大皇子幕僚的认同,并将董县令引荐给大皇子加上他原本的关系,董县令得到汉中县令的任命。   看得上汉中县令的官没董县令果决,而看不上小小县令的文官不屑去争。   他们另寻门路去大皇子军中效力,大皇子此番出征,不单单带去大量的兵马,军中需要不少的文官文书。   云薇相信云戎能挑选出战略要地,董县令信任云薇,于是他为将来拼搏一把。   此时,他正同到任的新县令办理交接手续,新县令完全没有从七品高升六品万平县令的喜悦。   京郊四县的县令比其余县令高半级,新任县令本是抱着很大期望回京述职。   留在京城他可以去六部衙门历练,最差他也能回到州县高升一级,他连续两年都是考评为优的。   可是,吏部一道命令让他接任万平县令。   董县令缕须安慰比他年轻的郭县令:   “我痴长你几岁,叫一声郭老弟,你想开点,万平县民风淳朴,文华鼎盛,郭老弟治理起来不难,衙门的胥吏做事勤勉,他们出去巡逻,不会有悍匪敢在万平县作奸犯科。   县里的案子顶多就是邻里纠纷,从没有大案要案,连县衙门口的鼓都是很少响……”   “咚咚咚。”   “咚咚咚。”   董县令手一抖揪掉了几根胡须,他并不心疼胡须。   他是贵人,只掉头发,胡须很茂盛,每天起来他都需要重新修剪胡须。   差役进门磕头:   “回两位大人,云姑娘在外敲鼓,抓到了绑架她的匪患,她说匪患同反贼有关!”   董县令尴尬笑了笑,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老脸,“习惯就好,这位云姑娘总是让我……嗯,脸疼。”   郭县令回道:“是同靖王殿下骑马那位云姑娘?”   “郭老弟果然会说话,你如此通透,我就放心了。”   董县令让开主位,将县令官印硬塞给郭县令:“你已是万平县令,这桩案子就交给你来审了。”   郭县令使劲往外推官印,客气道:“董大人是老前辈,公务尚未完全交接完成,还是董大人来审问此案为好。”   开什么玩笑?!   当他真是从外地调回京城的愣头青。   他也是有背景的,对他颇为赏识的诚国公在他去求救调离万平县时,诚国公没有帮他,反而暗示他结交云姑娘,你升官发财的机会也就到了。   诚国公最疼的女儿宁县主同云姑娘认识,不,好似是赌气呢。   郭县令倒是想让自己女儿同宁县主赌气,可惜宁县主看不上啊。   郭县令生性谨慎,他不想初来乍到就一头栽进谋反的案子里,也想亲眼看看名声逐渐显赫的云姑娘。   闻名不如见面,让诚国公推崇的云姑娘到底值不值得他结交。   董县令力气大,把官印强塞过去,略胖的身躯此时格外灵活,几个闪身他已经离开郭县令有一段距离。   “郭大人审案吧,我在一旁给你把把关。”   董县令自己搬了一把椅子,放到侧位上,一屁股坐下去,嘴角噙着无比舒心的笑容,烦恼扔给郭县令后,他觉得空气都新鲜了很多。   卷毛拽着捆绑的四个汉子进来后,董县令夸了一句:“好狗,真是一条有力气的好狗!”   他见云薇带着慈爱的笑容,“老夫即将离开万平县,新县令大人姓郭,你的状纸也交给郭县令。”   郭县令心头五味杂陈,看了看卷毛,又看了看被拖着进来的四人,“所以你们是被一只狗给打了?”   他们身上的狗爪印很清晰,长眼睛都能看到,而且云薇衣衫齐整,明艳娇贵,此时她就是去诚国公府拜访都不会失礼。   “云姑娘免礼。”   郭县令没有让云薇跪下叩拜,官场上更讲究人情世故。   他今日让云姑娘行礼,改日云薇同宁县主提一嘴,诚国公还不得在心里嘀咕他不听话,忘本了?   被靖王殿下知道了更不得了……见到靖王后,他不得多跪一会儿?   靖王穆阳从未对哪个女孩子刮目相看,云姑娘是第一个,是不是唯一一个,还要将来再看。   在没有别的女孩儿让靖王特殊对待之前,郭县令要把云姑娘当作未来的靖王妃尊重着。   董县令暗暗点头,郭县令年岁刚过三十,不愧是官场上的青年才俊,被上面的大佬所看重。   在京城没有强硬关系的人当不上万平县令,也坐不稳县令的位置。   云薇躬身道:“他们四人突然出现,并且放了迷药,我浑身无力,差一点被他们生擒,好在卷毛挺身而出解救我于危难,他们说过为占将军杀我!”   “占将军?是为占将军……你治好占将军,他不疯了怎么同皇上叫嚣……”   四人中一人红着眼睛,如同愤怒的公牛,脑子昏沉沉不大清醒,他记得最清楚就是为占将军杀云薇!   “住嘴。”   挨着第一个说话的人跪下的男人恶狠狠说道:“你想坏了主人的好事,我等只是……只是来抓她的,同占将军的病无关。”   其余两人有气无力的,跪着时身体都是东倒西歪,随时都有可能昏厥。   “啪。”   郭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犯人从实招来,你们主子是谁?为何绑架云姑娘?”   四人只是一个劲喊冤,不肯承认绑架云薇。   郭县令扔下令牌,“差役上前,重责五十大板,行刑后,本官再问。”   差役把四人按在地上,举起棍子就要打,其中一人挣扎,一张残片从他怀里掉了出来,他挣脱差役,宝贝似捡起残片,生怕被人看到了。   郭县令眼睛一亮:“拿来,本官过目。”   “不,这是给主子的,是……是宝贝……是杨公宝藏。”   男人疯狂挣扎,死也不肯交出残片。   云薇在旁说道:“我听到他们说起狗皇帝背信弃义,占将军无能废物,不能让他病好,我不大相信承恩公留下宝藏,还被他们这几个打不过卷毛的人得到了。   承恩公所留最大的宝藏……应该是昭阳殿杨娘娘吧。”   差役已经抢夺下纸张交给郭县令,董县令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不管真假,上报吧。”   郭县令提笔写了一份公文,将藏宝图残片放到公文中,“立刻送去悬廷司,这四人压入牢房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探视,不许任何人同他们说话。”   “遵令,大人。”   差役拖着四人去牢房。   郭县令笑了笑:“还需你留下一份证词,等悬廷司的人到了,本官直接交给他们,倘若悬廷司需要云姑娘配合……”   云薇身躯稍稍颤抖了一下,郭县令听到悬廷司都心慌,何况是个女孩子,宽慰道:   “悬廷司讲道理规矩的,有云姑娘的证词在,他们不会轻易打扰云姑娘,云姑娘养的狗立下大功,若确定他们侮辱皇上,同反贼有关,皇上不吝对你们的奖赏。” 第一百三十七章 惹不起的云薇   “不敢奢求皇上赏赐,能为皇上效力,我已是很欢喜了,恳求悬廷司仔细盘问他们,这次有卷毛在,下一次我出门再碰见绑匪,我怕……”   她带出几分怯懦,看起来倒有点姑娘的柔弱感觉了。   董县令没眼看了,她糊弄不了多久,郭县令是心机深沉之辈,迟早看穿云薇真面目。   “本官会同悬廷司的人说清楚,只是本官官位低微,说得话未必能取信悬廷司。”   郭县令一身官服在身,更显得他威严,两袖清风,郭县令比董县令更像是能吏好官。   董县令颜值也不算太差,坏就坏在他有点胖。   一胖毁所有,对男人,对官场上官员也适用。   郭县令说道:“本官接任后定会加强差役巡逻,尽量严查反贼,可差役对寻常地痞还能应对,若是反贼盯上云姑娘,本官很难保证你一直平安,本官建议云姑娘另寻护卫。”   云薇再次福礼,“多谢郭大人告知,有郭大人主政万平县,我也不用太担心自己安全了。这年头有点本事,做点好事反而被人忌惮报复,好人难做,难怪世道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自私。”   郭县令:总觉得云姑娘在内涵自己,反正他当做不知道就完了。   谁表现出来,谁尴尬!   “大人,悬廷司的大人到了。”   差役不敢拦着悬廷司的人,他抢在悬廷司大人进门前,在后面喊了一声,他已经尽力了。   悬廷司的人带着统一的面具,分为天地玄黄四部。   天部地位最高,在面具上面画着卷云纹,郭县令连忙起身,躬身行礼:“见过天部大人。”   来人周身上下都裹在黑色斗篷之中,只露出面具下的一双鹰眸,先将身份令牌递给郭县令,“我是天部天九。”   郭县令接过令牌仔细检查之后,再次毕恭毕敬奉还,整了整衣冠,行礼道:“见过天九大人。”   云薇看了卷毛一眼,这天地玄黄四部好眼熟。   卷毛摇着尾巴,天下文人一大抄,电视剧仔细看有多少是雷同的剧情?   好看,够爽,不就行了。   同样都是一个瓶子装酒,他写火了……别人就不行,还是能力问题。   不过火了也不好,这不他就成了卷毛,所以作者最是苦逼了。   “你擒拿的反贼在何处?”   天九询问郭县令,云薇总觉得天九的目光一直在观察自己。   “本官没想到天九大人来得如此快,已将人关押在牢房,不许任何人探视,本官在他们身上找到了残片,具体是否关系到藏宝之地,本官不敢判断。”   “你本来就判断不了,人我就带走了。”   天九声音极是冷漠,郭县令愣了片刻,说道:“本官让差役送大人去牢房提……”   “不用,他们已被提走了,我特意来衙门一趟,告诉你一声,此案由悬廷司天部接管,省的你丢了案犯,被上官责难。”   天九从桌上拿过云薇的口供,黑又深邃的眸子毫无顾忌盯着云薇。   云薇不怕不躲,反而挺起挺胸抬头,自己的颜值不丢人,看呗,怕啥!   天九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占将军是你医治好的?”   “我提供了医治缓解占将军方子。”云薇回道:“应该算是我治好的,天九大人不承认,我不领这份功劳。”   天九手指弹了弹口供,“这些人绑你,我不奇怪,但是绑你时,还同你说这么多话?以我这些年追查打着承恩公旗号的反贼经验,他们不大像,你遇见真正的反贼,怕是活不过一刻钟,他们也不会给你任何说话的机会。”   云薇知道有漏洞,不慌不忙扬眉道:“他们应该是外围人,并非反贼的精英核心,没有太多的磨砺,只是对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他们起了轻慢之心,不是正规职业反贼,自然被我钻了空子。”   正规职业反贼?!   天九也差点被云薇的话噎死。   “天九大人不去问他们的目的,反而追着我不放,莫非您怀疑我冤枉了他们?他们冲出来绑架我,反而有错的人是我?”   云薇脸上寒冰一片,恼怒道:“难怪这些年你们就没抓住几个反贼,皇上的名声因你们平庸一直得不到洗白,反而因你们凌驾于朝臣百官之上,无不可审问之人,不可调查之人而被官员百姓诟病!”   “你们穿着皇上赏赐的莽服,拿着皇上给你们特殊权利,却做着本末倒置的事,别人都是抓大放小,你们抓着受害者盘问,你们要做什么?想让提供反贼消息的人望而却步吗?   想让为皇上抓反贼的义士寒心吗?你们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不懂得保护提供反贼消息的人。   你信不信我求云先生出面写一篇文章,明日就能让你们悬廷司被皇上问责?”   天九:“……”   他说什么了?怎么被云薇扯这么远?已经不是脱缰的野马,而是直奔天上而去,这大帽子别说他天九了,就是天地玄黄四部老大都来了也扛不住。   郭县令对云薇的重视程度又提升了好几个,她还叫普普通通?   董县令端着长辈的风度,出声道:“薇丫头呀,你这脾气真是倔,难怪云默老弟总是担心你得罪人,天九大人并非怀疑你,只是照例询问几句,值得你这么生气?   云默老弟为你写文章控诉悬廷司,到时百官又要上书皇上限制悬廷司了,锦衣卫那边怕是也要闹腾。”   天九看了眼不曾注意到的董县令,这胖子肥头大耳小眼睛,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受不得气,受不得辱,被她先生同母亲惯坏了。”   董县令叹道:“本官算了算,最近宠她的人又多了几个,玉掌柜挺喜欢她的,上百两金子的衣服都舍得送她,宁县主同她也是有说有笑,高庸王最宠的燕姑娘好似对她印象不错。   “本官还是万平县令时,接到过三少的传书,几次提到她,三少信上说,云姑娘是他的恩人,占将军的女儿也曾经来信让我多多关照她……   除了靖王殿下之外,这丫头不声不响交下了不少贵人,本官怀疑这还不是全部,玉掌柜每月必办的宴会取消了,听说面首都借出去了,这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   天九说道:“我并非怀疑你,随便问问,就是随便问问。”   他再没有入门时的冷漠,后背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一个问题招惹了一群惹不起的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玛丽苏式的巧合   人呐不能自持身份就嘴欠。   神京城地面邪儿,指不定嘴欠时,被隐藏身份的人听了去,而且那人惹不起。   天九本以为在万平县不会碰见上次他’羞辱’推搡安国公的惨剧,上次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没成想,就在万平县,他再次撞得鼻青脸肿,他气势汹汹来,灰溜溜离开。   惹不起!   董胖子口中云姑娘背后的靠山,天九并不算太过畏惧,毕竟他也是天部老大最为看好的几个下属之一。   靖王殿下,他也不是不能应对。   可云姑奶奶不好惹的原因是靠山强,姑奶奶自身很强。   她几句话,几个帽子扣下来,他小小的天九顶不住了,悬廷司不是朝廷鹰犬,而是皇上的猎犬。   卷毛狗眼满是无奈痛心,书中的天九不是这的,天九是个很有本事,不畏惧权贵,坚持正义的金牌配角,也是很有读者缘的人气角色之一。   天九后来为云默披荆斩棘,自我牺牲时,很多读者都哭了!   书中世界的天九连他亲爹卷毛都不敢认了,未来卷毛还会认识更多不同的’儿女’,期望他们争气点,别给作者亲爹丢狗脸。   郭县令一把抓住打算送云薇回家的董县令,“董前辈,我还有一些事向您请教,后衙已摆上酒席,算是我给董前辈践行,预祝董前辈此番去汉中县建功立业,早日荣升回京。”   郭县令看明白了,肥头大耳朵小眼睛的董县令怕是得了云姑娘的指点,而且董胖子绝对还要继续抱云姑娘大腿!   他抱,他也行!   难怪诚国公在他来万平县上任时,会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了,还说他将来的荣华富贵不在诚国公。   “云……我就随着董老哥叫你一声侄女了,半月后的婚礼,别忘给我送一张帖子去。   “我来万平县做县令就该先去拜访云中君的,如今县衙事物繁多,我实在是抽不空同云中君详谈一番,也没人为我引荐,趁着云中君大婚,我定要登门贺喜,一睹云中君旷世才情。”   郭县令长了一张刚正不阿的脸,一脸正气,因此他怕破坏刚正不常笑。   也知他一笑依旧会吓哭一群小孩子,不过此时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一些,犹如慈爱的长辈。   他眼中满是对云薇的欣赏,无时无刻不夸奖云薇,真厉害,都能自己走路回家了。   云薇:“……”   她牵着卷毛快步走出县衙,轻声嘀咕道:“真可怕,郭县令这人从哪冒出来的?”   卷毛摇了摇尾巴,没想到连卷毛都不知道的一个路人甲竟然混到了云薇身边,这方世界已经脱离剧情的引力了。   这也是好事,起码对一心想重新做人的卷毛来说,剧情越崩它做人的希望越大。   “云姑娘!”   一前一后两匹骏马由远及近,多日不见的三少谭烨在前,占姑娘骑马跟在后面。   还没下马,三少便开口了,“我听说反贼因你医治占将军袭击于你?你……你没受伤吧。”   三少勒住缰绳,潇洒下马,不顾县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炙热又好奇的目光,走到云薇面前,谭烨的额头汗珠滚滚,俊脸上焦急,担心,甚至还有一分的愧疚。   云薇客气又生疏后退两步,“我没事,他们都被卷毛打倒了,有卷毛陪我,我是不怕任何人的,让三少挂心了。”   占姑娘紧跟着下马来,直接越过三少谭烨,满怀感激:   “不是你的方子,我爹也许永远恢复不了神志,我早该提着谢礼来拜谢的,可我一方面要照顾我爹,三少因我爹被皇上罚闭门思过,治疗我爹的药材都要靠三少帮衬,你是我爹恩人,三少也是,我不能留下三少独自一人在京城承受皇上责难。   我曾经发过誓,谁治好我爹,我就一辈子跟着他,报答他。”   “哦。”   云薇理解点点头,“我早说过你不必同我道谢,何况谢礼你能给我什么呢?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啊。”   占姑娘一口气闷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去,难受极了。   云薇牵着卷毛绕过占姑娘,悠哉悠哉往回家,思索着该怎么帮云戎,他晕血的毛病不仅没减轻,反而更重了。   她看了一眼卷毛,治好云戎晕血毛病的人是云爱,一身染血,死在云戎怀里的云爱让云戎彻底不再畏惧鲜血。   当然云戎也因云爱的死自责愧疚了一辈子,发誓永不回京,直到死在了边关战场上。   哪怕最后云默权倾天下也换不回自己这对儿女的性命!   嘛要不失痛失所爱孤独的坐在龙椅上当着皇帝。   要不失去至亲后再权掌天下。   怎么都得失去一样证明人生有遗憾,证明为天下为权利,他以身殉道,把自己献给了天下苍生。   没错,这么一说立意是不是立刻高大上了?   可是无论是皇上还是摄政王之流,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为传宗接代也要同女人行房生儿育女,这也是为天下苍生呐。   喜剧永远没有悲剧赚眼泪,让人铭记。   卷毛这辈子当狗,真不是意外,都是他自己作的。   “云姑娘。”三少从后追了上去,“我……我同占姑娘并非是你想的……今日若你因医治占将军而遭遇不测,哪怕破了一层皮,我都会内疚……”   心疼两个字在谭晔口中转了三圈,对云薇深深一躬到底,诚恳说道:“以前我说过你没良心,都是我无知,还说过一切后果,都由我一人承担。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云姑娘说得都是肺腑之言,虽不中听,真正在规劝我,你说我解决不了,护不住你……我被皇上罚了,我不怕,可我方才害怕了,怕你……”   云薇回头,浅浅一笑。   谭晔站直了身躯,犹如风雪过后的白杨,越发挺拔。   占姑娘紧张得咬着嘴唇,她手心都是汗水,下意识向三少身边走了几步:   “云姑娘不是没事吗?我早就同你说过,云姑娘身边的人很多,都能保护她,你偏偏不信我,非要赶过来,害得我连礼物都没给云姑娘带。”   “不用送礼,我不收的。”   云薇扬起笑脸,谭晔眸光专注,听到云薇悦耳的话语:“若是无心无意,就不要给人希望,三少同我共勉吧。”   云薇福了一礼,转过身去又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卷毛立刻蹲坐下去,此处怎可少了靖王殿下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值得一个男朋友位置   云薇笑了,“靖王殿下来得有点晚呀。”   穆阳几步来到云薇面前,上下仔细看看后,给了卷毛一个干得好的眼神,说道:“不晚,正好送你回去。”   他将手中提着的食盒向上举了举,“三叔做鱼汤特别好喝,我吃鱼半月有余,最好喝就是鱼汤。”   “有我娘手艺好吗?”   云薇同穆阳一起往回家方向走,不曾再多看三少同占姑娘一眼,甚至周围的百姓们的聚焦都当作不存在了。   穆阳撑起了阳伞,罩在她头顶上,一手执伞,一手提着食盒,陪在云薇身边,亲密又不显得太过孟浪,熟捻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都想听!”云薇警告道:“你可得长点心,我娘比较好看你,说错了话……我娘就被我先生影响了,耳边风很可怕的。”   穆阳笑道:“假话是,姜夫人做得菜好吃,鱼汤稍微比三叔差点,真话是姜夫人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云薇白了穆阳一眼,求生欲真强呀,“这话被淮阳王听到了,你怕是再没鱼吃了。”   “没鱼吃,我又不是不能吃别的饭菜。”   穆阳眸光深邃,略带几分无奈:“早知云先生下手快,他同姜夫人这么快定亲,当日我对他会客气一点就好了,他自己成功抱得美人归,反过来为难我。”   最关键是穆阳还得受着刁难,谁让云默是未来泰山呢。   云薇揶揄道:“真难得,还有你搞不定的人?不是说,只要你亮出那张脸,男人女人都会拜倒吗?”   “云中君对我偏见太深,我这张脸无法改变他为难女婿的心思,不过在姜夫人面前,我还是有优势的。”   穆阳紧了紧手中的伞柄,玩笑道:“云中君最先不也是靠脸吗?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我不怕同他比。   何况姜夫人……最在意的人始终是你,云中君对你好,担起了父亲同师长的责任,姜夫人更倾慕于他,我对你好,姜夫人没理由不喜欢我,不是吗?”   云薇眸光闪烁,“你仿佛变了一个人,以前的高冷呢,目下无尘呢?”   “没有变!”穆阳轻声说道:“你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穆阳。”   云薇脸有一点烫,她对爱情憧憬不一样,穆阳这句平淡的话真真撩到了她。   她对穆阳有好感,穆阳颜值太高,还是她特别中意的那一款儿。   靖王虽然麻烦颇多,然而穆阳也不是美弱惨,需要女人拯救感化。   他足以解决掉自己的麻烦,云薇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   最近这段日子,穆阳在王府修养和吃鱼,他每隔三两日就会给云薇写信。   信上不是倾诉衷情,也不是云默擅长的情诗。   穆阳只写他今日看了什么书,吃了什么菜,并且吃得时候想到了她的口味等等日常小事,也写过一些朝廷上的风波。   写得最深刻就是穆阳对未来就藩后的安排,如何治理藩国,如何建造王府,如何带着她出海看一看更广袤的世界。   他甚至写到了造船厂等等事,还给云薇简略画了一份航海图,说明哪个地方土地肥沃,值得入手!   当时看到书信,云薇都觉得穆阳就该是执着于土地的老太后亲孙子!   穆阳对土地也很执着,都想着出海去殖民了呀。   这话她也已玩笑的口吻写在书信上,穆阳回信时却很正式说,三叔只为救他去的山谷,救出重伤的皇上只是碰巧而已。   穆阳最后写了一段话:’我找到一个把我看得很重的家人,三叔比阿爹重了,三叔同淮阳王妃貌合神离,儿女对三叔怨气很大,我改变不了他们对三叔的恨意,却能为三叔养老送终。   以后我会把自己当成祖母的亲孙子,云先生对你视若己出,阿娘对我如同亲儿,血缘并不会影响到什么,我也不会再执着于血脉了。’   一个肯告诉心事的少年,同你说未来的穆阳,他还不值得一个男朋友位置吗?   云薇并不是只相信爱情的小姑娘,她本就有着成熟的灵魂,看得出穆阳的真诚。   她喜欢同穆阳在书信上交流,也喜欢收到穆阳送得小礼物,不是太贵重,但往往都能送到她心坎上。   碰见一个合眼缘,性子也合心意的英俊男人,不考虑以后他们是否成亲,起码云薇可以毫无负担同穆阳谈一段情。   适合就在一起,不适合就不成亲呗。   两人渐渐远去,百姓们不敢上去打扰,眼里闪烁着名为八卦的火焰。   “以前我想不出靖王殿下娶谁,才不会委屈,今儿我我看明白了,就云姑娘了。”   “王爷同云姑娘在一起变了个人似得,笑容也多了,也不冷傲寡言了。以前我家老头子同我相处时,也是这样帮我撑伞,记得带好吃的给我,我还记得他给我带得年糕,结果黏在了怀里。”   “那你怎么吃到黏在男人身上的年糕?莫非趴在他怀里舔下来?”   “你敢嘲笑老娘?舔了怎么着?你想让人舔,有这个人吗?没点情趣,活该你打一辈子光棍!”   已经没有几颗牙的老大娘同三十郎当岁的男人吵闹起来,左邻右舍一起来看热闹,彼此熟悉。   老大娘最后放了大招:“县里的媒婆我都认识,不少是我手把手带出来,你得罪我了,别想我帮你介绍媳妇,你老娘上门求我都没用!”   嘴欠的代价是真要打一辈子光棍,被靖王同云姑娘伤到的心此时非常需要女人的抚慰。   占姑娘松了一口气,对云薇的敌意戒心少了许多,云薇都有靖王殿下了,应该不会再倾慕上三少。   占姑娘不觉得靖王就比三少好。   “谭三哥,咱们也回京城去吧,我爹该吃药了。”占姑娘轻声提醒。   三少翻身上马,居高临下认真说道:   “我已经实现了承诺让占将军恢复清醒,我不需要你的报答。她说,天穆王朝少不了我的良心,对我还是欣赏认同的,我觉得自己还有希望,穆阳……麻烦很大,我娘教过我,轻易放弃一定会后悔,我未必没有后来居上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章 奇葩的真千金   占姑娘掉转马头直奔神京城而去,谭晔不愿意放弃,她亦然。   她愿意为三少牺牲一切,甚至性命,云薇对靖王都没她对三少不顾一切。   而且她同爱慕三少的人不一样,她喜欢得是三少这个人,而非三少带给她的荣华富贵。   唯有她才能陪着三少一直走下去,三少将来面对的困境也不小,她无法眼看着三少因为帝王私生子的身份而阴郁偏执。   “阿呀呀,这不是我儿媳妇吗?”   云薇刚刚迈进门院门,一位妇人从屋里冲出来,一把抓住云薇的胳膊,牵着她的手转了半圈,连连称奇:   “早知道你出落得这么好,我早该把两只虎同两只熊送到京城来给你挑了。”   “娘,我把薇妹妹当亲妹妹。“两只虎异口同声说道:“您还是认薇妹妹为干女儿吧。”   “没用的东西,白让你们提前一步来京城了,就你们这怂样,还想娶媳妇?”   妇人长着一张娃娃脸,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她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周身上下收拾得很利索,一看就是个爽朗直率的人。   姜氏眼圈有点红,轻声说道:“她……她就是伯爵府真千金,你叫她三姨就成。”   “可别,可别提真千金!你半辈子都耗在了这上面,伯爵府那群人也好,还是我这个被伯爵府找回去的姑娘,哪一个把真假千金的事当真了?”   妇人嗓门洪亮,很快跟出来一个身材稍显富态的男人。   他提着一只茶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妇人:   “媳妇咱不生气,方才媳妇说了妻姐好半天,妻姐不是都认错了吗?我怕媳妇气坏了身子。”   “她认错能挽回损失的时间吗?她白白浪费了二十多年,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过了二十年,换做是你,你能过得好?人这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   妇人喝了一口茶滋润嗓子,自己还能再说上几个时辰。   两只虎对云薇投去同情的目光,耸肩表示他们对娘亲的念叨无能为力。   娘亲那嗓门,那语速,那叨叨的功夫排进天下前三是稳的,连姨婆都甘拜下风。   没见姨婆带着两只熊闪避了?   “我同伯爵府恩断义绝,可那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必为了我去记恨他们。”   姜氏勉强笑道:“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   “哎,姐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在意的人是你,不是伯爵府那群人呀,你看看我,你再仔细看看我,哪像是伯爵府的姑娘?”   妇人无奈说道:“对旁得事,姐姐算计得清楚,这些年我在川蜀做生意也多靠姐姐帮忙出一些好点子。   你读书比我多,又比我聪明,天分比我好,我这身皮……如今看着是白一些,可都是拿银子堆出来的,以前我长得可黑了。”   姜氏眼角又湿了,对三妹愧疚极了。   “别,千万别掉泪,我怕我未来姐夫啊。”   妇人抓住身边自己的丈夫:“你看他,做生意还成,论口才,论实力赶不上姐夫,这要是惹恼了姐夫,没准我们在京城都混不下去。   况且我还指望着姐夫帮我管教儿子们,四个儿子……”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别人一生一个女儿,我……只生了两次,就生出四个兔崽子!”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种不好,没让宝宝生出女儿。”   “呸,不许在外叫我闺名。”   她没好气腕了丈夫一眼,小声道:“咱们私下在闺房中叫,你以后记得称我改过的名字。”   “卿卿?”   “……不是上个月又换了吗?”   “哦,亲亲?!”   男人笑得脸上似朵花,“我看这个月就改名乖乖……”   穆阳又学到了一招!   他觉得自己还是脸皮不够厚,话不够缠绵。   “你别学三姨夫,这黏牙似得称呼我听了血糖绝对飚出天际去,含糖量太高,我容易暴躁。”   云薇连忙警告穆阳,“你还是……高冷一些好。”   “你一开口,我忘了说到哪了。”   三姨同三姨夫甜甜蜜蜜秀够了恩爱,她捧着自己这张娃娃脸:   “我以前黑有日子过得穷苦的原因,父母早逝,我跟着二姨艰难过活,否则我不至于带着二姨去王家做童养媳。   “我生来就黑,身上也是一股子土气,从根上就是野草,而姐姐就是一朵人间富贵花呀。我去伯爵府第一天,浑身不舒服,那好像不是我该待的地方。”我这人没啥大本事,老天爷格外关照我,我能感觉到旁人对我是否有恶意。”   姜氏眉头皱起,“你的预感并不可靠,人情世故哪能都靠预感?你比算命的先生还不靠谱。”   “我就是凭此去做王家童养媳的呀,姐姐不会真我以为我在六岁上就爱慕上他吧,他当时还是个流着鼻涕的小破孩,他比我还小两岁嘞。”   王大老爷尴尬笑了笑,顶着穆阳诡异的目光,放下茶壶茶杯,为媳妇打扇子:   “女大三抱金砖我们村里讲究这个说法,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娶了你,我对你不好,我娘能从地下爬出来打断我的腿……上次我娘托梦改词了,说我对你不好,她就带走我……”   然后他就吓醒了,带走他,再没有比这事更吓人了。   别人家都是九代单传,他王家二十九代都是单传,生一个男娃都费劲。   他娶亲之后,媳妇三年生了四个男娃子,家里的狗啊,鸡鸭都比他有地位。   毕竟狗可以护院,鸡鸭可下蛋给媳妇补身子。   他媳妇一直就是王家功臣,是要写进王家族谱中的大功臣!   “你能不能别打岔?!说正事呢,扯咱们那点事干啥?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   三姨胳膊肘杵了丈夫胸口,不轻不重还是心疼自家男人的。   “姐姐一直不相信,我同薇薇说,她一看就福泽深厚,得老天爷看重的福娃娃。”   她宛若姐妹一般搀着云薇的胳膊,“咱们同你娘不一样,咱是老天爷给与特殊关照的人,你看我同伯爵府的人像吗?”   云薇心头一颤,看了一眼穆阳,笑道:“我娘说,太夫人提过三姨像她娘家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只生了一个女儿   “我也会说我像太后娘娘的娘家人呢!你见过她娘家人?这话糊弄鬼去吧。”   三姨不屑撇嘴,“那老太婆口中就没一句准话,她骗不了我,只能骗一骗姐姐。”   穆阳开口说道:“祖母娘家人都死绝了,即便还有人活着,祖母也不肯搭理他们,祖母难得时,他们不肯帮忙,如今祖母富贵了,他们别想沾上分毫好处。”   “以为凭几句好话,说说亲情就能让祖母放下芥蒂?想都不要想。   “他们不来,祖母念着同一个祖宗不会去报复,他们敢来要好处……祖母往日的气一口出了。”   “呀呀呀,这是靖王殿下吧,真真是一表人材,比我家小子强太多了,难怪薇薇看不上两只虎,有你这如珠如宝似的人,就算是我这个当亲娘的,也不能违心说你不好。”   三姨才是真正的颜狗,一看靖王都是满眼冒光的,主动让穆阳进屋:   “走走,咱们进去说嘛,你祖母……老太后那是我们女子中的魁首,我一点不羡慕女侯,还有玉掌柜,老太后才是真英雄!   穆阳很少在云家受到热情的接待,有点懵,有点小窃喜。   凭着脸,他还是能做到为所欲为的。   云薇忍着笑随着三姨的脚步迈进客厅,穆阳主动开口接住三姨的有些突兀。   搜读   不过仔细一想,穆阳看出三姨对姜氏很有影响力了。   穆阳不过是想娶媳妇,在此处还玩上兵法了,尽量多得拉拢能影响姜氏在意的亲人。   云默的枕边风厉害,也有看好穆阳的三姨在姜氏面前吹风。   他如何都不能让云默占据压倒性的优势!   客厅中,云默狠狠瞪了一眼王家老爷,说得好好的,男人们团结起来,可是方才王家老爷做了啥?   王妹夫提着茶壶就追出去了,屋外的话一句不落传入云默耳中,不为人子啊,王妹夫把护妻这条路走绝了,让他已无路可走。   此时不是在意脸面的时候,新来的妻妹不是很好对付,口中说着怕姐夫报复,其实她刚进门就把云默问得有点心慌了。   姜氏是个主意很正的人,但是妻妹却能影响她,能做她一小半的主。   云默起身走到姜氏面前,“没事,不管真相如何,你都不需再怕伯爵府。”   若是换个地方,云默诗词早就出口了,可是姜氏不希望当着外人面的云默做诗词安慰自己,虽然她特别喜欢云默的诗词文章,但是在女儿同妹妹的面前,情人之间的小爱好不该公布于众。   不曾见过云默时,她就仰慕云默的诗词才华了。   姜氏本质上还是一个有点文艺范儿的才女,云薇的生父也是读书人,不过没有云默的才华。   姜氏捏了捏云默的手臂,轻轻摇头,“我已经不难过了,她们早就不值得我落一滴泪,我就是心疼……心疼三妹妹。”   “姐姐呀,我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一看,你对别的事都能转转弯,对你的身世一点都不带怀疑的?”   三姨气得忘了问靖王,老太后同安国公的姐弟八卦,拍着大腿道:“二姨,快出来,你来说,我姐姐像不像我娘同我爹,还是像他们的祖宗!”   二姨婆老太太脚步及其灵活,嗖得一下就出现了,两只熊尴尬站在门口,他们就躲在一旁偷听,可是没跑过二姨婆。   两只虎对他们竖起了鄙视的中指,云薇已不想去看卷毛了,这世界反正不是真实的,所有超时空的东西都是蝴蝶效应。   “不像,我早就说不像啦,我们家以及我妹夫家就没养出过二闺女一样的人。”   老太太仔细看了看姜氏,叹道:“我提醒过你啊,我说过死老太婆没安好心,你呀就是听不进去。   你总觉得愧对这个,愧对那个,补偿这个偿还那个,你最愧对得人是你自己,人活着,谁不是自私一点?   好在薇薇肯离开狼窝伯爵府,她唤醒了你,否则我真怕你失去一切后再醒悟,失去的东西可以拿回来,仇人可以报复,但是失去你在意的人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还有你这些年的付出,你的青春同幸福也再难找回来。”   姜氏死死咬着嘴唇,云默主动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趁着今日把一切梳理清楚,省得你心里总是有个疙瘩,不管你是谁,我娶的人始终是你。”   云默先看云薇,再看穆阳,那对金童玉女微不可见点点头,云默越发心疼起姜氏了,还真有猫腻?!   威远伯爵……毁灭了吧,赶紧的,谁都别想活!   一对一对纷纷落座,二姨婆左看看,右看看,有点后悔没成亲了。   不过老太太那是不服输,直接一屁股坐在主位上,别管二闺女是不是她亲外甥女,反正她这个长辈是当定了。   尤其是二闺女嫁给云默时,没有她做长辈,婚礼不圆满呀。   她从来没出过这么大风头,这几日光忙着试穿衣服了,姜氏大婚那日,她一定是最美的老太太。   三姨先开口道:   “当初太夫人哭得一把鼻滴一把眼泪,抱着我这顿嚎,委屈痛苦的不行,我是真挺感动的,不怪她抱错了孩子,生产时赶上战乱,能活着就很好了,抱错谁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半夜躺在床上,我越想越不对劲,都说母女连心,我并没有感到她的悲伤!当然我也没有找到亲妈时的激动。   “我在伯爵府住那几日,她很想继续疼姐姐又怕我不高兴,吃饭时也总是当着我的面多给姐姐夹菜,饭后她又抱着我说对不起,我又不是没长手,用得上她夹菜吗?   ……而且我不恨姐姐呀,抱错孩子的人是她,关姐姐啥事?   “她给我珠宝首饰,华丽的衣裙,思绪飘渺说都是姐姐喜欢的。一群伺候的婢女们总是在我睡着时说一些有的没有的话,我从没觉得自己日子过得苦,反而同情处处小心翼翼地姐姐长在虎狼窝中。”   三姨拍了拍云薇的手,察觉到云薇的异样,欣慰道:   “你也听出不对劲了,我当时就一个感觉,她恨不得我同姐姐掐起来才好吧,两个中死一个,或是两个全没了同归于尽。   这是亲妈该干的事?我没有女儿,可是有四个儿子,我宁可死了也不想见他们兄弟失和,你争我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   于是我叫你娘跟我一起跑的,你娘答应了,那老太婆一哭一闹,你娘就留下了。   “我……我只能自己跑了,这些年每每想起此事,我就觉得对不起你娘,当时我还是年轻了,我应该哭得更大声,拽着你娘不放手的,不就是比谁哭得惨吗?”   “不过你娘跟我一起跑了,怕是薇薇不知托生到谁家了,你娘是先苦后甜,以后你多孝顺她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彻底摊开了说   姜氏手被云默紧紧握着,她知不该哭。   屋中有她心疼又愧疚的妹妹,有她一直很敬重的长辈,也有她倾心所爱的男人。   更有她的女儿,尊她敬她的晚辈,她该如一尊打不倒的人一般,不让她们担心。   然而姜氏的泪止都止不住,有些事,她不愿去想,去怀疑,那会让她更痛苦更可悲。   往往她距离真相只在一线之间,她不敢去拆穿。   “……为何她不亲自动手杀了我呢?或是造成我意外身亡,为何下毒也不用致死的毒药?”   姜氏哽咽:“折磨我对她有何好处?”   云薇说了一句,“她不敢,怕最后没法收场,您死于意外的话,总归落到她身上的,失去女儿的母亲做出怎样的报复举动都不奇怪。   “当初三姨留在府上,同娘亲互相伤害,她就有理由毁了你们两个,她没想到三姨太聪明离开伯爵府,她只能强留下您,又不敢让您死于非命。”   “下毒?那个老太婆果然没安好心,你怎么不同我说?”   三姨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她是第一次听到下毒的事,彻底压不住火了:   “抄家伙,打上伯爵府去,她不是说对不起我吗?不是说我是她这辈子最愧疚又最心疼的女儿,我领着儿子们砸了伯爵府,砸了姜家祠堂,想必她一定不会怪我。”   “我得亲自问问她,不是她生的女儿就这么糟蹋的吗?”   “三姨。”   云薇连忙开口道:“打上去也没用,她不会说实话的,下毒的事情过去太久了,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也没有,告不了她。”   “衙门不管,我打上门去也能出口气,衙门不管她,也管不了我,我顶着伯爵府千金的名,我再闹得凶一点,没准她就肯说出实情了。”   三姨明显一副要恶心死太夫人的做派。   云薇说道:“不是她亲生的,她不会心疼,她只心疼自己亲生的女儿,三姨就算砸了伯爵府,也别想她吐露详情。”   “她还有亲生女儿?”三姨问道:“她到底生了几个女儿?!”   穆阳开口说道:“云薇没让我帮忙查伯爵府的事,不过我查三叔时,顺便查了查淮阳王妃。”   姜氏身体颤了一下,云默起身半跪在姜氏身边,仰头望着她,沉声问道:“说,同淮阳王妃有何关系?”   “淮阳王妃是在七岁上才回到女侯身边,对外只说女侯一直把女儿放到安全的地方抚养。女侯当时生产是难产,赶上夫家被灭族,女侯骑马杀敌冲出包围后,而保护女侯的人大多力战而亡。   她气力衰竭倒在了路边,当时正好威远伯太夫人正赶往京城,即将临盆……女侯生下女儿后,她将女儿托付给可信的人照顾,倾尽家财招兵买马为夫报仇……   她的仇人势力庞大,曾经是西北一方霸主,几次偷袭失败,她的人越来越少,她也受了很重的伤,最后她投了杨公,为杨公操持生意,同玉掌柜并称两大女财神。   玉掌柜出身风尘,一直被女侯所看不起,不愿同玉掌柜并列,她本就是北地望族之后,祖上虽然没杨家出过贤后显赫,但养出的女儿也都是名门淑媛。”   穆阳停顿片刻,等姜氏情绪稍稍缓和,继续说道:   “她所嫁之人身份——更为贵重,当前并非是很贵重了,毕竟已是改朝换代了。”   “她所嫁的人莫非是前朝皇族?”三姨好奇问道,“淮阳王妃成亲时,百里红妆,有许多珍贵的宝贝做陪嫁,那场婚礼我站在道边上看过,新郎迎亲时,可是没一点的笑容。   当时我就同我男人说过,新郎就是看在那么多陪嫁上也不能板着一张死人脸。   他非同我犟嘴,说你三叔是欢喜傻了,终于吃上软饭……”   王大老爷不停的咳嗽,“没有,你别胡说,我没说过,就算我说过,也不是说吃软饭,你记错了。”   “你难道怕淮阳王找来吗?”   三姨有恃无恐笑道:“淮阳王我是不认识,我认识靖王殿下,他还想不想侄子娶媳妇了?   “淮阳王并非不敢面对过去的人,他比皇上更坦荡,皇上对自己做山贼的过去从不隐瞒,淮阳王也不会计较被人议论吃软饭,当时可不是只有我们这么说。”   穆阳扯起嘴角,“王夫人说得是,三叔的确不在意往事,不会因当初的非议怪罪谁。”   听见称赞淮阳王坦荡的话,他有点小喜悦。   天,王大老爷苦着一张脸,又一个被自家媳妇外表骗了的人!   云默皱紧了眉头,问道:   “女侯所嫁的丈夫不是一个大才子吗?身份贵重不到哪去。”   “南朝末年,厌帝曾废过一任皇后,逼废后出家,据说她当时是怀有身孕,去寺庙不久就生了一子,托付忠诚的仆人带走后,她烧了整个寺庙自焚而亡。”   穆阳轻声说道:“据说那个男婴就是女侯的丈夫,具体是不是,他已经死了,仇家也灭了,又是阿爹做皇帝,没有几个人会去探究真相。”   “……大姐姐就是淮阳王妃吗?”   姜氏突然抬起头,两行清泪滚落,泪眼婆娑问道:“是不是?”   穆阳见云薇颔首,开口说道:“姜家本来是没机会获得追封爵位的,他在阿爹麾下并不突出,也没战功,又没活到开国封功臣。   “我只知女侯亲自去宫中求得圣旨,甚至用了女侯说服杨家女公子下嫁给皇上的功劳。   阿爹觉得太划算了,很高兴就答应她,并给了世袭的伯爵爵位。   “女侯一直带着穆凰舞云游四方,淮阳王妃同威远伯府联系不多。姜家一直坚信能同淮阳王世子联姻,姜明熙落水又被救的事并非巧合,一切都是淮阳王妃在背后操纵。”   “她不想让儿子娶姜明熙,深知太夫人必然会逼死云薇,姜夫人会因丧女之痛……”   “王爷别说了!”   姜氏抹去眼泪:   “太夫人当年生的不是双胞胎女儿,她只生了大姐姐一个,我同妹妹都不是她生的?”   三姨拍着大腿,说道:“这还用问孩子们?肯定是呀,我就说我不是她亲闺女,她随便拉出我,想让我同姐姐拼个你死我活,好给她真正的女儿扫清障碍!”   “王爷,悬廷司传来消息。”   铁卫走进门,单膝盖跪下道:“袭击绑架云姑娘的人招供,花钱雇佣他们的人是一个叫李强,属下已经派人去抓捕李强,定能抢在悬廷司之前。”   “不必抢在之前,让悬廷司自己去抓人,你派人牵扯上威远伯太夫人。”   云薇突然插嘴:   “我记得太夫人身边有个李妈妈,没准同李强认识,不管是不是她派人去绑走我,我希望悬廷司会查到太夫人头上去,当年的人证物证没有了,我能治好占将军,也能让她亲口说出藏在心底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现场看仇人倒霉   云薇听到幕后主使是李强后,她就有心把威远伯太夫人牵扯进去,抓进悬廷司的太夫人,她再逼问详情也很容易操作。   她已经暗暗盘算用那种药材适合,以前她没做过,不等于她不会通过心里分析手段从犯人口中得到犯罪过程。   真假千金有关人证物证都不在了,她让太夫人亲口承认。   云薇不介意到时候把女侯也拽进去,女侯的丈夫是前朝遗孤。   无论是杨家的还是前朝的藏宝图,女侯都没那么容易说出清楚。   那几个地痞被安上反贼的名……女侯想说清楚怕是也得废一些力气。   铁卫继续低头听靖王的吩咐,他是王爷的侍卫,云姑娘管不到他头上去。   他可不是王爷麾下的其余软骨头,主动讨好云姑娘。   铁卫重要的头铁,忠诚……正想着听到王爷的声音:“把捉拿李强的人叫回来,促使悬廷司追查威远伯太夫人。”   “……是,王爷。”   铁卫走了几步后,转过身向云薇躬身行礼,挤出他认为最谄媚的笑。   王爷都听云姑娘话了,他的头再铁下去都没资格护卫王爷。   云薇对穆阳翻了个白眼,明显穆阳是故意的,“你不怕他们都听我的,你威严扫地。”   “听你的吩咐,不也是忠诚于我?收服他们也不是因我是当朝靖王。”   同云薇说话最重要一点就是别藏着掖着,或是像三叔总是让他自己猜。   云薇没那么多心思去猜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想什么就直接说,再难听或是再困难的事,她都能接受。   穆阳同云薇在一起话格外多,再不敢沉默寡言。   “……我想跟过去。”姜氏轻声说道:“亲眼看到威远伯太夫人被悬廷司抓去,想看她是不是会去淮阳王妃。”   云薇预感到结果可能很残忍,尤其对姜氏而言,笑道:“娘同先生一起去,报仇就该亲眼看到昔日敌人倒霉落魄。”   一切尽在不言中,有这么个女儿,姜氏这辈子不算是笑话。   云默牵着姜氏的手出门,他得抓紧私下相处的时间,好好安慰姜氏。   如今碍眼的人越来越多,本来儿女们就不好打发,姜氏身边冒出来的亲人越来越多,一个个的都想啥呢?   姜氏有他就够了呀。   三姨对云薇说道:“我也要去,不管淮阳王妃,还是女侯,她们做了对不住姐姐的事,我非骂她们一顿不可。”   “这事,薇薇不必参与,毕竟……”三姨看了一眼穆阳:“你不方便,不看僧面看佛面,淮阳王还是靖王的叔叔。”   “三叔不会管淮阳王妃。”穆阳说道:“不过女侯……她的选择不好说,我身份也不好多说。”   三姨诧异极了刚想开口,云薇点头道:“我明白你的难处,这事本质上同王爷不一样,其实我娘只需要一个答案,并不是想去索要补偿,或是她渴望了二十年的母爱。   疼爱心疼我娘的人这么多,不需要女侯再做什么,女侯伤害到我娘,我也不会顾及那份血脉。”   王大老爷偷偷拽了一把媳妇,三姨没再追问穆阳为何有难处的事。   马车驶入神京城,来到威远伯府门前,姜氏从云默怀里坐直,摸着云默的下颚,轻笑道:“真好听,不羡下次再给我念诗吧。”   云默握住了她的手指,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珍重无比,眸子盛满疼惜:   “你想听多少首,我都能写出来,我今儿算是明白,为何才子都要加上风流两字,风流并非纵情美色,而是只有美人能激发起才子的才情。”   云薇在马车外敲了敲车窗,“我觉得风流还是不要加为好,不如用灵魂才子?命中注定的美人才能让先生才思敏捷,才如泉涌……”   云默探出扇子精准敲在云薇头上,“回去把诗经抄写两遍,别想用狂草糊弄我,用簪花小楷抄写!”   “上次她写功课,非要用狂草,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我看她作业后,差点被她拐的不认识字了,当时我还琢磨难道她重新定义了狂草……”   “狂草不就是看不懂写得是啥吗?我的狂草起码能猜到是什么字,先生写的狂草,我都不知道是哪个字。”   “那是你不懂狂草精髓,不懂得欣赏!”   云默见姜氏展露笑容,继续同云薇贫:“你写的狂草是鬼画符,是错字!”   “反正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   云薇打开马车车门,探头看了姜氏,“娘,下车吧,咱们赶得时机正好,今儿是董任下聘姜明熙。”   三姨眼睛都是亮的,摩拳擦掌说道:“我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热闹了。”   “慢点,慢点,媳妇,咱们慢一点。”   王大老爷此时极为灵活护着爱妻。   他不担心进不去门,不说妻子顶着真千金的名头,四个儿子往前一冲,威远伯府看门的奴才都挡不住。   王大老爷自身气势十足,身材虽是略略胖了一点,但是商人同官员不一样,他胖那是富态!   追随他入京重新开始的人特别忠诚,当家主母指哪打哪。   姜氏下了马车,拍了女儿的肩膀,“少逗我笑了,我是你娘!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操心。”   “我知道啊,就算我七十岁了,您也是我娘!”   云薇甜甜一笑,“一直不信任您的人是先生,您看看先生满眼都是担心,我反而觉得娘亲是来报仇的。”   云默四下寻找靖王,都说他为难穆阳,就她这样的女儿,他能不好好耍一把岳父的威风吗?   “太夫人,三姑奶奶她们,他们都到了。”   报信的奴才冲进来打破本就如同冰窟一般的氛围。   男女双方不似在定亲,倒像是死人出殡,若不是二房三房联合起来施压,太夫人绝不会出面的。   太夫人按着额头:“谁?你说谁……”   “是我呀,我可想你死了。”   三姨很快走进客厅,大咧咧说道:“回自己娘家还用通报?你把我当外人了?”   太夫人一眼看到姜氏,嘴唇颤抖,眼泪说落就落:“二丫,你好狠的心,终于肯见我了?”   她向姜氏跑去,三姨主动上前撞进太夫人怀里,三姨那是什么力气?   直接把太夫人撞得倒退好几步,好悬没坐在地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的报应就是我   太夫人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指着撞得自己胸口疼的女人:“你……你是……”   “我啊,您不认识我了吗?您不是说我像您娘家人,是您亲生的女儿?”   三姨爽朗笑着:“每年我都给您送亲手绣得鞋子,您忘了吗?”   三姨略带嫌弃看了看客厅的摆设,又瞄了一眼董家带来的聘礼,“你的日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时日无多啦。”   “你也回京了?三丫头?”   太夫人艰难开口,每次碰见她都会头疼欲裂,当初安排太着急了,再查一查性子……姜氏早就解决了。   “听说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我这不赶过来看热闹吗?”   三姨上下打量姜明熙,“这就是今日出嫁的姑娘,我耳朵中灌满了你们的事,若不是摆着嫁妆,我还以为这是商量着配冥婚。”   姜明熙脸色煞白,泪珠滚滚,下聘日,也是成亲日!   威远伯爵府不愿意给她一个婚礼,祖母就让董任把她领走。   她的嫁妆也是母亲哭求来的,聘礼随着嫁妆一起抬回董家。   曾经很看重董任的父亲威远伯没有出现,张口闭口贤婿的威远伯早就钻进小妾屋去了。   他嫌弃董任丢人,嫌弃姜明熙沦为京城的笑柄。   二房三房的姐妹们躲在屏风后看姜明熙笑话,二婶三婶逼着她尽快离开。   满京城都知道她已’珠胎暗结’,没人相信她还是清清白白的。   姜明熙被亲人彻底放弃了。   “你眉眼还算精致,长了哭丧脸,在我那叫寡妇脸,没福气呀,劝你一句早点跟着董任走,他再穷总能给你一个安身立命的家。   “薇丫头,律法上说娘家犯罪,出嫁女应该不会被牵连吧。”   “除非皇上下旨诛九族,否则出嫁女是不用和娘家一同问罪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夫家的人了,不过娘家没了,夫家很难容下她,还不如同娘家一起入狱,一起死。”   除非姜明熙再作死,云薇早已了结痛姜明熙得恩怨。   “你又做了什么?”姜明熙嘶声力竭喊道:“我还不够惨吗?你已经毁了我,还想毁了威远伯府?”   她直接向云薇冲去,双眸泣血,犹如厉鬼,“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我们一起去死。”   董任抢先一把拦腰抱住姜明熙,看了一眼泰然的云薇,心头一哆嗦,不安涌上心头。   姜明熙又是踢腿又是抓挠董任,死命的挣扎嘶吼道:“放开我,狗杂种下贱秧子别碰我,我嫌你脏!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董任不敢松开姜明熙。   董老太跳起甩姜明熙一巴掌,“敢骂我儿,贱人住口。你已经没了贞洁,不想想除了我儿子之外,谁还敢娶你?就因为你胡乱做得一个梦,差一点害了我的儿子的命,不是我儿苦苦哀求,我绝不会让你进董家门!”   “还嫌弃我儿脏,我看你才是下贱脏东西。”   董老太和董任对视一眼,他们很怕云薇再挖坑坑人。   当着云薇的面折辱姜明熙也是为了让云薇放过他们。   前几日董老太被锦衣卫抓去,审讯她同皇上是否有关系,玉佩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董老太吓得屁滚尿流,否认董任是皇上的私生子,玉佩……是她捡来的。   靖王府的人传话——这对母子应该是被姜明熙骗了,并非有意冒充皇上私生子。   锦衣卫大骂姜明熙一顿,把这事传开去,不敢提一句真正坑人的人是谁。   谁敢招惹靖王?反正锦衣卫是不敢的。   冒充皇上私生子的案子每年都有好几起,都是锦衣卫负责。   除非皇上心血来潮招见私生子,否则大多都是威胁一番,再关上几日,然后放走了事。   锦衣卫处理这种事特别有经验,吓唬之后,董老太再不敢想着母凭子贵入宫去当娘娘。   董老太回家后,病了好几日,她格外痛恨给她画大饼的姜明熙。   当时她都相信同皇上有私情,整日同姜明熙一起做美梦。   一下子梦醒了,她再看到穷酸的家,没有光明前程的儿子……都是姜明熙不好,她没做过美梦,也就没有失落了。   董老太把粗糙的帕子塞进姜明熙口中,“你好好管教她,要不她还得给你招祸。不是看在她还点嫁妆的份上,她也就给你当个妾。”   云薇认真问道:“妾?不是三媒六聘迎娶正妻?威远伯府不把自己家姑娘当人,往后谁还敢上门提亲?   “其余的女孩子还想不想嫁人了?只管躲在后面看姐妹们笑话,你们也必沦落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屏风后的女孩子面色极为难看,也有几分不服气。   不仅姜明熙瞧不起云薇,二房三房的姑娘对云薇平平。   威远伯夫人嗓子都哭哑了,嗓音如同在粗石上滚过:“我就说不该亏待熙姐儿,你们都不是人,不是人……”   她没想到最后肯为姜明熙说一句公道话的人竟是云薇!   三太太连忙解释:“董家正经的上门提亲下聘,婚书也都齐全,威远伯亲自签的,董家着急娶,我们也就顺了他们的心意。   “他们的婚事闹得满城风雨,看伯爵府笑话的人极多,我同大嫂商量不如低调处理,冷上一段时日,等外面的议论消停了,熙姐儿还是咱伯爵府嫁出去的姑娘。”   “来人,快来人,把我们给熙姐儿准备的添箱搬上来。”   三太太张罗着,仆从很快又抬上几个箱子,勉强凑齐了十六抬嫁妆。   董老太眼睛冒光,咧开嘴笑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伯爵府的太太们拔下一根汗毛比我们的腰都粗,往后咱们就是亲家了,可要常来往才好。”   董老太不敢去骚扰云薇母女,把主意打到了王太太(三姨)头上去,“你是她三姑,就不给她添点东西?”   三姨亮出手腕上的赤金大镯子:   “我手指缝漏一点的足够你吃喝一辈子,我相公可是川蜀首富。   “我只认薇丫头是外甥女,其余伯爵府的姑娘小子,我都当是老畜生养出来的玩应儿。”   太夫人怒道:“你骂谁?”   “谁接话我骂谁,真难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三姨不客气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绣鞋上的珠子都是好大一颗,董老太差点一口咬上去。   三姨冷笑:“你的报应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当面怼   威远伯太夫人被噎得倒撅,上不来气,李妈妈连忙为其顺气:   “三姑奶奶这又是打哪受了气回娘家撒气?你两个儿子到京城时,太夫人就去见过,他们不知听了谁得挑拨,把亲祖母当成仇人!”   李妈妈扶着太夫人重新坐下,又从婢女手中接过了茶盏,小心翼翼递给太夫人:   “今儿本来没有我这做奴才说话的机会,三姑奶奶这么对亲娘,我着实心疼太夫人。当初三姑奶奶多硬气,愣是不肯留在伯爵府,非要去做童养媳,太夫人想补偿你,你不屑于顾,如今三姑爷……”   李妈妈看了一眼王大老爷,很想从他身上挑出点毛病出来。   但是,她已经吹毛求疵了,王大老爷无论从相貌还是气度都是无可挑剔的,略略富态了一些都不是缺点。   这世道,穷人才瘦,富态证明日子过得极好。   李妈妈的嘴如同上了岸的鱼一张一合,说不出一句话。   王大老爷打开手中的折扇,反问一句:“我这扇面可是前朝画圣的绝笔,安国公曾经出价黄金两千两买我这把扇子,我都没卖,料想你个当奴才也不知扇子的贵重,还是让我好姐夫说一说?”   云默冷着一张脸却无损他俊美无匹,雅正端方的气度,偶尔看向姜氏,如同冰雪融化,仙人动情。   二房三房的两位太太此时也是攥紧了帕子,多看云默一眼,回房怕是没法再看自己丈夫了。   “知道是狗奴才还随便开口说这个,点评那个,坐着的人哪个不是她主子?哪个不是一句话就能让她死?妹夫着实好性子,还给她解释价值几何?别说扇面,就是扇子坠子都够买她一家的性命。”   云默冷淡回道:“整个伯爵府的家财都算上能有一万两?还不够我同三妹夫开一场文会。”   他冷冷说道:“我把话放到这,今年冬天,威远伯府若是能从外面买来一个煤球,算我输。”   三房太太愕然,“这是怎么说的?您不是云中君?怎么能同商贾一般拿银子威胁人呢。”   京城煤炭市场的大佬了解一下,懂得他分量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今年冬天等着挨冻去吧。   “他们听到安国公喜欢这扇子,还不得跪着求三妹夫赶紧把扇子送给安国公?   “太夫人看似持重自尊,实则长了满腹的狼心狗肺,一身谄媚骨头,看似是个人,不过就是一群狗!”   云默只同王大老爷交谈,狠狠把太夫人提出来鞭尸。   “您别日常辱卷毛,好吗?”   云薇指了指蹲在自己身边看热闹的卷毛,“改日它若是会说人话了,先生没准还得……卷毛羞于同太夫人相比。”   “汪汪汪。”   卷毛抬起狗爪子,云薇伸手过去,一人一狗对掌。   卷毛得给自己亲儿子撑场面!   虽然眼前的剧情决不是它写的,云默娶姜氏,那就是它亲儿子亲儿媳,云薇……这么算也是它孙女咯?   卷毛狗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太夫人气得浑身抖若筛糠,面无人色,哆哆嗦嗦说道:   “二丫儿,你就……你就这么恨我吗?眼看着他们这么气我?我为了你,宁可对不住三丫头,让你留下,我没管过三丫头一日。   “她对我有恨意,有怨气,我都承担了,毕竟我当初养了你,就是把你当成亲生的看待。我知你中毒的事……我再说什么,你都不肯信了,可我是真的冤枉,要你性命的话……我直接用毒药不好吗?”   姜氏眸光平静,这给了她不少的勇气,心里想着还有机会翻盘。   太夫人身子不颤了,说话利索许多,眼泪更是不要钱似得滚落,泪流成河:“至于云薇的婚事,是我错了,这错,我认,你怪我,恨我,我都认了。   我拿你当亲生女儿,但是我实在是没法子无视自己亲孙女,对薇丫头……我着实亲近不起来。   “她不是没嫁给董任,最后还是熙姐儿嫁了过去,如今京城都笑话我,对我的惩罚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没让薇薇代嫁,你就没有过错?没算计成功,也就没有犯错?”   姜氏按住云默,给了云薇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再面对太夫人时,从容不迫,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有质感:   “薇薇没被你们害死,那是她自己的本事,你被嘲笑,那是你无能。”   太夫人:“……”   “你不能为个外人去忽视自己亲生的,所以你对姜明熙逼迫薇薇不管不问,对我苦苦哀求避而不见。   我都是外人了,毁了你同大姐姐朝夕相处的仇人,薇薇是我生的,你就更不在意了,你怕是还想着养了薇薇多年,她总算能帮你解决掉一个麻烦,这些年的投入不算亏本。”   “什么朝夕相见?你大姐姐早就去了,你还提她作甚?你是想挖我的心吗?”   上次云薇只是猜测试探,她就已经有点慌了,今日姜氏的话让她彻底破防,“你想气死我吗?你到底从听了些什么鬼话?你大姐姐已经死了,死了,她下葬时,你没见我都哭得昏厥更多去了?”   姜氏突然笑了,“嗯,我看到了,证明你演得很好,难怪薇薇说你有当戏子的天赋。   当日我说过我们各自安好,彼此不相干,是实话,你一直心里有鬼所以才不肯相信,以为我非要去抢别人的东西,那些人或富贵,我根本就不稀罕!”   姜氏眸子阴沉,一字一句说道:“你千不该万不该让人绑架薇薇威胁我!你能为大姐姐付出一切,甚至拽着你三个儿子一起赌上性命,不在意姜家被挖了祖坟,我难道就不会为了薇薇拼尽一切吗?”   太夫人身体后仰,仿佛被扑面而来的气势彻底压垮。   “我觉得你疼大姐姐不如我对薇薇!”   姜氏淡淡说道:“起码我舍不得薇薇离我身边一步,自信给女儿不弱于旁人,更不会让女儿去孝顺旁人为荣华富贵就管旁人叫娘!”   “你……你……”   太夫人眼前眩晕,“我……你大姐姐死了,你从哪里听来得鬼话?”   “咳咳咳。”   悬廷司的人迈进客厅,虽然打扮大多一样,云薇猜出来的人是天九。   天九听了好一会,威远伯活着时不出名,死了这么多年,他媳妇要让姜家臭名远扬。   他指了指太夫人,身后随从利落抓住太夫人,面对震惊的威远伯夫人等人,天九道:“悬廷司办案,闲人勿要靠前。” 第一百四十六章 威远伯府团灭了   悬廷司?!   不是衙门官府,不是锦衣卫,而是悬廷司,还是隶属于悬廷司的天部来抓人。   悬廷司三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在威远伯爵上空彻底炸开了。   三太太呆楞过后,连忙上前询问:“敢问我婆母犯了什么案子,她值得悬廷司大人亲自抓人?太夫人守寡多年,只在家中荣养,并未做任何出格背叛皇上的事。”   姜明熙已经停止了挣扎,虚弱无力瘫软在董任怀里,此时她显得比方才乖巧许多,再不说嫌弃董任脏的话了。   董老太眼睛转来转去,好在她被锦衣卫抓过,没被吓得屁滚尿流。   她不明白悬廷司的职能,只知悬廷司比锦衣卫更不好惹,被抓进去的人很少有再放出来的。   抓错?!   悬廷司从来没有抓错的人!   躲在屏风后的威远伯府姑娘们哪还有看姜明熙笑话的心思?   她们纷纷跑出来站到各自母亲身边,紧张恐惧,眼圈通红,泪流滚滚,不敢哭出声。   董老太悄悄移动脚步,叮嘱董任:“带着你媳妇同她的嫁妆赶紧走,云姑娘给咱们指了一条明路,出嫁女不会被娘家连累。   威远伯太夫人一个老太婆不至于谋反,我怀疑她是被云姑娘盯上啦。”   董任默默点头,一定是云姑娘又算计威远伯太夫人,云姑娘用计开始感觉不出来,等到杀招出现后,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董任想要姜明熙的嫁妆,就必须带走姜明熙。   刚进门时,云薇又说了那番话,他不敢扔下姜明熙。   威远伯太夫人倒了,威远伯府还在,怎么也比董家强,倘若威远伯也完了他再抛弃姜明熙也来得及。   今日董任并非孤身一人来下聘的,威远伯早就说过,让他今日娶走姜明熙。   于是,董任招呼在院子里已经吓麻爪的同伴抬起嫁妆偷偷溜走。   天九扫了一眼,云薇说道:“他们这门婚事好似太后娘娘都听说过。”   明白!   天九随意挥了挥手,悬廷司的人对董任母子放行。   姜明熙挣扎着抓紧了婚书,颇为复杂看了云薇一眼,被董任拉着一步步离开威远伯府。   悬挂在门楣上的威远伯府匾额不知还能挂多久。   姜明熙似哭似笑,除了董任是个小人之外,她前世的遭遇照进了今生。   今日姜家覆灭的情形,她在前世见过的。   不过,好似前世比今日更凄惨,直接抄家夺爵,亲眷流放。   她梦见过姜氏高坐主位,有出色的女儿女婿陪在一旁,姜氏抬抬手就让威远伯府灰飞烟灭。   今生她没见到靖王,没见到姜氏出色矜贵的女婿,可云薇不需要男人帮忙报仇。   姜氏身边多了个文比能才华盖世,比家底银子能让很多富商黯然失色的丈夫——云中君。   她到底是不是重生的?!   那个梦真得只是云薇安排的吗?   “我是皇上封的超品诰命,我有丹书铁券……你不能抓我!皇上不能亏待功臣之妻啊。”   太夫人形象全无,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双臂被悬廷司差役架离地面,她的脚尖够不到地,凄厉喊道:“叫你们黄部部长来?我……我同女侯有交情。”   天九认真回道:“记下来,回去询问黄部老大。”   “是,九大人。”   麾下点头,黄部老大怕是要麻烦了,他们天九大人盯着老大位置有一阵子了。   黄部排名最后,天地玄黄四部老大官职,俸禄都是等同的,对想要内部提拔的天九很有吸引力。   “你每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都是在害了他,你确定还要继续说下去吗?”   天九颇为感兴趣,“丹书铁卷糊弄一般衙门还行,我悬廷司侦办的案子索拿的要犯都有丹书铁券,铁卷……毁了不知多少个。”   “为何不让她继续说?女侯就不在悬廷司的监察之下了?”   云薇出声音问道。   天九方才还牛逼哄哄,此时后背冒冷汗,好在有面具遮挡,旁人看不出他有点怕云姑娘那张嘴!   你说挺好看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太夫人厉声道:“是你,真是你冤枉我?我养了你十多年,你陷害我,会有报应的。”   “你自己都不怕报应,我只说实话,为皇上提供反贼证据,老天爷怎么会报应我呢?”   云薇唇边沁着一抹冷意,“我这人从不诬陷任何人,我会陪你一起去悬廷司,帮悬廷司从你口中问明白真相。”   天九诧异看了云薇一眼,那可是穷凶极恶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悬廷司!   云薇敢去悬廷司,还敢帮他们询问口供?   ……好像也不错,也许他能吓一吓云薇,提审女侯,其实他天九也犯愁。   女侯同任何他们捉拿的勋贵功臣都不一样。   并非有证据就能提审女侯,云姑娘背后可是站着靖王殿下,以及天穆王朝的良心三少爷。   他们两位随时都可入宫求见皇上,直接同皇上交流,女侯的女婿淮阳王万一站在女侯那边,皇上不怕淮阳王,却怕把淮阳王当作眼珠子的老太后。   太夫人一丝侥幸彻底破碎了,“二丫儿……你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就是当年没有继续查下去,总觉得没有必要也很可悲。”   姜氏扯出一抹苦笑,坚定道:“我的女儿因我而遭遇危险,我无法再容忍下去了,既然你不让我好过,那大家都别想着好过,我纵然可悲,一定有人比我更凄惨!”   “二姑奶奶,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三太太拽着自己的女儿,领着二太太给姜氏跪下:   “太夫人以后再不会去找二姑奶奶麻烦,以后我不错眼的看着她,再不给您添乱。   您能不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我们,儿女还小,他们是无辜的呀。   她们曾叫过你姑姑,您给她们做过衣服,陪她们游戏……我女儿当初染病,您送过药,也陪过她几日。”   姜氏眸光复杂,摇头道:“迟了,我同她,同姜家已经没有任何情分,只有仇恨!”   天九再次挥手:“其余人都抓起来,姓姜的带去悬廷司,奴才们送去锦衣卫!”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转——求生欲爆棚   悬廷司的差役听命令拿人,府里面鸡飞狗跳,哭喊求饶声音响成一片。   “娘啊,你做了什么呀,为何招惹来的悬廷司?”   从小妾房中被抓出来的威远伯顾上自己衣衫不整,冲着太夫人吼道:“熙姐儿已经嫁给董任了,当我白养了她一场,我都认命了,你为何再去招惹二妹妹?   上次不是都说了,以后各不相干,二妹妹嫁给云中君,我是嫉妒不甘心,可未必不能从中得到好处。   ……你非要搞破坏,非要让二妹妹守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妹妹不是你亲生的女儿,你不喜她寡妇再嫁,你不去管就是了,你自己守一辈子寡,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求不了别人同你一样。   你担心名声不好,也可说二妹妹不是你亲生的女儿,是抱错的呀!”   威远伯披头散发,崩溃到大哭:“……早知道我不继承威远伯爵位了,爹留下的东西足够我们兄弟吃喝不愁了。”   他爹虽然没资格封爵,但凭着以前结交下的好人缘,足以保证姜家几个兄弟谋个小官。   毕竟皇上对于早死的功臣之后还是挺照顾的。   可姜家得了爵位后,昔日的好友突然间就不再联系了,而姜家又没有资格真正结交勋贵圈子的人。   顶级勋贵圈子不容姜家,官僚体系又看不上突然得了爵位的姜家。   不上不下两边够不到,一旦姜家出事,没有一人能搭把手。   这也是威远伯再发觉董任后,特别开心非要联姻的原因,有个才子做女婿,对姜家来说比淮阳王世子还要强一些。   威远伯上次被抓去天牢就看明白了,以后会是文官们的天下,皇上同功臣勋贵的博弈才刚刚开始,他没资格参与其中。   他格外相信姜明熙做得那个梦……甚至比自己媳妇都相信,可惜他期望多高,失望就有多大。   董任是个假才子真小人。   他恨让自己成为京城笑柄的云薇,可他不敢想着去报复,只能认栽。   云薇能算计一次,就能算计他第二次,何况他得知姜氏同云中君定亲后,更不敢有任何报复的念头了。   “我同三弟都商量好了,我尽快发嫁熙姐儿,争取早日解开同二妹妹的疙瘩,三弟那边再多去二妹妹面前转转,二妹妹到底是心软,她总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我们一把。”   “毁了,好好的一切都被娘你亲手毁掉了,你到底……到底有没有在意过儿子们的性命?我们阖府的富贵都没你面子重要?都没有你那个秘密重要吗?”   太夫人一直嫌弃长子平庸无能,嫌弃老三只知道银子,嫌弃老二软骨头逢迎权贵。   她嫌弃的三个儿子想着保住姜家的富贵荣华,想着姜家更靠近文官,而非勋贵功臣。   毕竟姜老爷子真称不上勋贵功臣!   老爷子活着时候管一些琐碎的公文,本就是文官体系中的一员。   “我错了?我错在帮你争到爵位?哈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太夫人仰天长笑,笑出了眼泪,“当初爵位世袭时,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爵位在老大头上时,老二你没少说他不配承爵,老三你别同我说一点没想着继承爵位,没有爵位你们……你们……”   “没有爵位,大哥不至于被困死在虚衔上,我也不至于无法入仕,只能操持庶务,二哥虽然文采说不上好,但谋一个县令并不难,没有爵位,姜家就是父亲最自豪的耕读人家,往来也都会是读书人。”   姜三爷苦涩极了,“世袭爵位就是一碗甘甜的毒药,我们的眼睛只盯着爵位,忘了……忘了父亲何以在皇上身边立足,总想着太夫人能争到爵位,也能解决一些麻烦事,只想着依靠太夫人,不曾想过,太夫人也是靠别人施舍怜悯。”   天九手指挠了挠面具,感叹一声:   “你们姜家的爷们也算是我第一次遇见的奇葩,看在你们有趣的份上,我破例透个底,你娘同反贼有关,谁让你们摊上了一个惹祸招灾的娘呢,分不清谁能惹,谁不能惹,以为女侯……不知敬畏真正的能人。”   姜家男人们彻底绝望了,女人们抱着女儿哭成一团。   威远伯突然问道:“大人,我娘做得事同我们兄弟无关,同我们姜家也无关。   “我在京城就是个笑柄,我们兄弟官职不高,也没本事,勉强维持家里开销而已,反贼看不上我们兄弟,我们更不敢去招惹云薇。”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天九觉得威远伯没准还能给自己’惊喜’,“我是相信你们没那个胆量同心思的。”   “我能不能代父休母?”   威远伯突然眼前一亮,“不不,不是代父,我能把我死去的爹请上身来,让父亲亲自休妻,当日我女儿姜明熙……她就是被父亲指点了,这才不敢再让云薇同董任成亲。   我女儿姜明熙说了很多,言行都同我父亲一样,我相信了她的话,相信父亲一直在保佑姜家。”   天九尴尬的面具都快掉了,悬廷司其余人动作一顿,此时此刻威远伯上空仿佛飞过了一排排乌鸦。   云薇揉着卷毛的狗头,确定不是做梦。   卷毛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在地上滑动,太小看威远伯了,这就是连龙套的求生欲吗?   威远伯一把抱住天九的大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爹啊,你快来休妻吧,咱家的根要断了,祖坟都保不住啦,大人给我个机会,我一定能让父亲上我身的。”   “父亲活着时,最疼你了,我知道太夫人伤你很重,求你看在父亲的面子上,给姜家保留一条血脉。”   姜三爷跪在姜氏面前,恳求道:“太夫人隐藏的秘密,我们帮你掏出来,只求姜家不灭。   “我同大哥他们可以流放,甚至去死,我们的儿女……尤其是女儿,她们轻视过云薇,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教好,她们不该被抓去悬廷司,云薇连熙姐儿都放了一条生路,她是不想牵连无辜。”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二妹妹,我给你磕头了。”   姜三爷郑重其事的叩首,不大情愿的姜二爷无奈的跪下来,“大哥已请父亲上身了,总会给二妹妹一个交代。”   “是的,是的,我爹就是要上身了。”   威远伯浑身抽搐,黑眼仁尽力向上翻,神神叨叨说道:“休妻,她同姜家再无任何干系!”   天九的巴掌拍在威远伯脑袋上,“带走,都带走,本来我是来抓人的,不是来看你们三兄弟跳大神。   为活命的人我见得多了,还真没见过代父休娘的儿子,你们可真孝顺呀。”   威远伯知道自己表现太过浮夸,哽咽道:“我也想孝顺她,她老老实实在家养老,不就没这些事了?”   太夫人的心已被亲儿子伤得千疮百孔,眼睛干涸流不出一滴眼泪,“你们,我做一切还不是为了你?”   她生生被一心维护的儿子伤得体无完肤,儿子不理解她不说,恨不得把她当作瘟神赶紧送走。   姜三爷说道:“您把秘密说出来吧,给姜家留一条根。”   太夫人紧紧抿着嘴唇,死活不肯开口,一个个都要休了她的儿子,还能要吗?   说出来,她是必死无疑的。   不说,她还有机会从悬廷司出来。   “天九大人。”   云薇主动开口,“姜家女眷牵连不深,太夫人从未把儿媳妇同孙女当作知心人看待,她哪怕做了大不敬的事,也不会同孙女吐露半句……我知她们欺软怕硬,却没太多的坏心眼儿,顶多捉弄过我罢了。”   二房三房的女孩子关进悬廷司或是锦衣卫,等待她们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凌辱,以后别说嫁给人了,就是出门都要被嫌弃。   即便最后放出来不是去做尼姑,就是彻底沦落风尘,或是一条白绫了结余生。   “表妹,我……不该欺负你。”   几个女孩子哭着认错,扪心自问她们同云薇易地而处,她们可能躲在一旁看笑话。   恩怨分明且不牵连无辜,按错量罪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云薇依旧冷淡:“我按照案情推测而已,你们祖母的口供才是证据,她说你们不知情,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你们祖母不肯说,不肯表态为何要指使反贼捉拿我,天九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除非你们祖父真的在威远伯身上降临,休掉她,你们才能不被牵扯进去。”   太夫人不肯多说一言。   云薇指了指姜家三兄弟,“他们纵然无能,活成了废物,身上总有闪光点,对女儿尽量做到了维护,在太夫人心中,死去的亲姑娘比活人更重要。   不,她心里谁都没有自己重要,儿子同孙子都可以牺牲,孙女们不过是养来玩的小猫小狗,随时都能舍弃。”   威远伯声嘶力竭,“你还是我亲娘吗?!”   太夫人犹如木头人,不言不语。   云薇突然笑了,“有道女儿最像母亲,父母就是儿女们的一面镜子,我很想知道你心心念念能救你性命的淮阳王妃,会不会为了你而丢掉荣华富贵,你们的自私无情是不是一脉相承。”   “我知你想听什么?二丫不是我生的,我的大姑娘死了,死在给二丫找大夫之时,三丫头就是我生的。”   太夫人哭红的眼睛如同泣血,一字一句似要把云薇每一次骨头嚼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相信悬廷司秉公审讯,相信皇上圣明不会让你们无端诬陷我。   当年的事是有几分的巧合,但是巧合就一定是你们怀疑的真相吗?你母亲还不是想要夺取荣华富贵?”   她眼底闪过戏虐同怨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是她。   她不说,死也不会说,纵然所有人都怀疑,都不认为那是巧合,她不承认,姜氏永远都翻不了身!   姜氏抿紧嘴角,云默对老太婆刮目相看,王大老爷拽着爱妻,轻声说道:“咱不生气,不生气。”   太夫人有了一丝报复的快感,“逼我到绝境又如何?还不是得求我开口?”   她不怕悬廷司了。   卷毛腹部呜呜发出声音,它就写不出这么恶心人的玩应,总算是明白每个女人都有特色,决不是纸片人,被天命之子随意收入后宫。   小姑娘这次踢到铁板了吧,别再被这老太婆气哭了,天九看过去,再一次胸口被气闷住了。   云薇会哭?   她笑容灿烂,自信张扬:   “太好了,你干得漂亮!我还真怕你轻易把秘密都说了,我得在娘亲面前展现本事,省得云先生再以我不学无术罚我写作业。”   云薇走到太夫人面前,鼓励道:“你一定要多坚持几天,我有很多手段可以在你身上试验,不看到她们下一步动作,我会很不甘心的。   不过有一句话我还是要反驳你,你所认知的荣华富贵,我娘真不稀罕呀。   你保全的人过得真得幸福吗?她嫁了一个永远不会爱上她的丈夫,养了一对被丈夫忽视甚至放弃的儿女,她在贵人们面前卑躬屈膝,百般迎合,对给予她富贵身份的人如奴如婢。   儿女孝顺父母,可不是她那样的,你想占她便宜,想要保住姜家富贵永昌,她反手让你们沦为京城笑柄。”   “反观我娘,在你眼皮子底下完成蜕变,虽说受了一点委屈,受了点气,生而为人又有几人能一帆风顺,若不经历磨砺又怎么能璀璨若宝石。   无论我亲爹还是云先生对她都是真心的,把她捧在手心中呵护,不敢说我是天下最孝顺的女儿,我娘有事,我必护在她身前。”   云薇每一个字都有千斤压在太夫人心头,她嘴唇干裂,呼吸都显得极是艰难。   天九又觉得长嘴的云姑娘才是美人,只要不怼他!   “我娘的日子越过越好,儿女孝顺,姐妹和睦,丈夫挚爱,她既是文坛盟主的爱妻,又是京城豪富的当家夫人,你信不信她将来会是一品诰命?”   云默自信十足,“那是必须的。”   云薇凑到太夫人耳边,轻声说道:“你的好女儿将一把好牌打得稀烂,你指望她去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眼珠子是淮阳王,他对谁好,太后就疼谁,淮阳王最疼的人是靖王殿下,而靖王听我的。”   “噗。”   太夫人连喷好几口鲜血,昏厥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真正的绑匪   云薇顺势接住太夫人,银针刺穴安排上,云薇等得就是把她气吐血气昏。否则她不会说太多。   天九不太敢靠前了,云薇说得那些话是他小小一个悬廷司的差役配听到的吗?   正常流程是太后宠淮阳王,淮阳王宠爱靖王,靖王听云薇的,去掉中间那两个男人,就是老太后听云薇的!   话本子中霸道王爷出面护着心仪的女孩子不稀奇,可云薇又会挖坑埋人,又有杀人诛心的手段,难怪靖王都没有跟过来就近保护,云薇根本就不需要。   姜家男人都被带去了悬廷司,姜家女眷们关在了威远伯府后院一排罩房之中。   以前都是最低贱的奴才住所,如今她们被关了进去。   就这……已经让三太太对云薇感激不已,千恩万谢。   女孩子们曾经戏弄过云薇,此时吃点苦也好。   云薇脾气不好,好歹让云薇惩戒她们出了往日受的气。   以后云薇不会再找她们算账。   可是她们还有以后吗?   隔壁威武将军府听到这边的动静,一向爱看热闹的太夫人不敢冒头,听到奴才回禀隔壁的太夫人被带走之后,她好半天没缓过来。   “快去把我儿子叫来,就说我要死了,让他快回来。”   她心头又沉甸甸的,眨眼就是一身的冷汗,好似有灾祸降临。   威武将军从衙门中回家,进门时,他神色如常,不过面色比往日难看上一分,“母亲唤我来有何事?”   太夫人把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亲自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问道:   “你同我说实话,隔壁闹出来的事是不是很严重?我听说是隔壁老太太勾结反贼绑了云姑娘……”   威武将军点头道:“绑了云姑娘还好说,她勾结反贼,一旦查实了,姜家满门都不能活。”   太夫人面色灰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反贼?那是随便都能撞上的?”   “母亲,您这是……”   威武将军搀扶起老太太,惊讶说道:“前两日你说帮我,莫不是绑走云姑娘的人是……你?”   老太太伸手堵住儿子的口,慌忙道:“禁声,不是,不是我。”   “娘还不说是实话吗?您是不是想让悬廷司的人来问你?”   “……我……”   老太太声泪俱下,哽咽道:   “我就是气不过,一个寡妇,你看上了,她不知感恩戴德,反而屡次三番拒绝你,伤你的面子,还用给你治伤威胁你,我想着让她着急,我真没勾结反贼,只让人找了几个地痞绑走她女儿。   “我发誓从未想过伤害她……就是把她藏个一两日,然后你再帮忙救出她闺女,她总不能再冷冰冰对你了。   就算她不肯嫁你,往后你腿疾再犯了,她好意思不救你吗?   “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不靠着你救云薇,还能靠着不是官的云中君?云薇不是云默亲生的,云默肯定不会尽力帮忙。   “太后娘娘不肯赐婚,我见你日渐消瘦,整日不开心,每天都看着她的画像,我心疼极了,就是想着帮你一把。”   “娘这不是帮我娶媳妇,是嫌弃我死得不够快。”   威武将军咬牙切齿说道:“您糊涂呀,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先不说云薇是不是你能绑走的,姜氏也不会因我对她女儿的救命之恩就肯嫁我。   “我是皇上的心腹爱将,手中掌握着十二京营之一,一旦同反贼牵扯上,皇上纵然相信我的忠诚,他还会把兵权交给我吗?   “没有兵权的将军在朝廷上连个御史都看不起。我娶姜氏,除了青梅竹马的情分之外,我看重她能让咱们家真正成为名门。   你儿子已经三十多岁了,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你说过家族责任,我一直记得,再喜欢她,她不配为将军夫人,无法撑起这个家,我会娶吗?”   太夫人抹着眼泪,磕磕巴巴说道:“我……我不知道啊,你又没同我说,如今悬廷司找上了威远伯爵府,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擒拿我了?”   威武将军颓然坐了下来,眼底的光渐渐熄灭,把身上的铠甲脱掉:   “等吧,等着看云薇何时能从威远伯太夫人口中探听到真相,随大皇子出征,我去不了。”   “去不了?为何去不了?”   太夫人扑到儿子面前,抓住儿子的手:“你不是说过这是皇上统一天下最重要的一战,而且同未来太子有了袍泽之情,你以后的仕途也会一番平顺。”   “我去了,半路上再被皇上叫回来吗?您再自作聪明做了什么,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这个机会他的确等了太久太久,宁可暂且放下同云默争夺姜氏的心思。   他熬夜看地图盘算如何进兵,如何攻克川蜀,甚至担负着皇上的秘密重任——不能让皇上的结义兄弟活着。   皇上不希望大皇子亲自动手杀川蜀王,他是做这事的最好人选,以往都是大皇子身后的靖王殿下做的。   “我以为娘同隔壁的太夫人不一样,以为您同老太后纵然识字不多,也是个在相公过世后撑起家抚养儿女的聪明女人。”   威武将军口中满满都是苦涩:   “娘连隔壁那位都不如,她是欲望太大,终是害了一家人,您是没有坏心,可不知分寸非要逞强乱插手管事。   您去京城打听打听,谁敢招惹云薇?只有您当她人畜无害,当她是寡妇养大的拖油瓶!   倘若她就是个会哭的小姑娘,董任同姜明熙会成为京城笑柄吗?您也不看看心仪她的人是谁,靖王殿下同三少!   这两位当世人杰会仰慕上寻常女孩子?”   “我现在就去自首,一切都是我干的,悬廷司总要讲点道理吧。”   “悬廷司就不是一个讲证据的衙门!”   威武将军拽住母亲,“您出门去自首,坏了云薇的好事,下一步她就要对付我了。”   “那……那怎么办?”太夫人傻愣愣问道:“这不行,那不行,我怎么才能保住你呀。”   “等吧。”   威武将军缓缓合上眸子,沮丧道:“等到真相大白那一日,兴许她能放您一马,不过我们家再进一步的机会是彻底没了,姜氏……我再不敢奢望了。”   淮阳王府,淮阳王妃瘫软在床榻上,任由奴婢捏着按摩手臂。   “为女侯捶腿按摩让奴婢做就成了,哪用得上您亲自去做?”   “母亲说我按得才舒服。”   淮阳王妃一脸愁容,儿子寻花问柳不肯回来,女儿每天都去昭阳殿,丈夫把一个野杂种当做宝贝疙瘩,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的事。   “王妃,不好了,不好了,威远伯太夫人被抓去悬廷司,说是同反贼绑架云薇有关。”   “砰!”   淮阳王妃手中杯盏落地,报应来了吗? 第一百五十章 去找女侯   悬廷司的守门人向云薇行礼,他不是第一见到云薇出入悬廷司了。   天九早已经打消在司里吓唬云薇的心思了,反而他被云薇总结出来的酷刑给吓到了。   天九为此做了好几晚噩梦,剥皮抽骨不够艺术,云薇罗列出的酷刑为酷吏们打开了另外的大门。   他们佩服云薇协助他们审讯案犯的技巧。   云姑娘在案犯面前一坐,拿着自制的炭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不停的询问问题,云姑娘从案犯的神色上推断出是否说假话,进而攻破案犯的心防,套出真实口供。   比动刑逼供效果更好。   悬廷司天部老大有心把云薇招收进来了,为此天九堵上老大的门,高呼老大要为属下考虑。   老大欣赏云薇的才干,可有没有想过他们这群麾下的承受能力?   谁都明白云薇是不可能入职悬廷司的,靖王每日都给云薇送饭,三少时不时去来悬廷司探问一些消息,这两位正较劲呢,三少始终不愿轻易放弃。   她靠着才华征服悬廷司,靖王同三少反而成了点缀。   威远伯太夫人狼狈不堪,精神萎靡,从抓进来后,她一直都被关在方寸之地,四周都是墙壁,外面的光线透不进来,每日也只给她清水馒头。   除了审讯她的云薇同天九之外,没有任何人同她说过一句话。   她甚至算不出来自己在此处待了几日。   哗啦啦,石门打开,云薇走进来,直接坐在石凳上,拿出纸张铺在石桌上,手拿炭笔,“还是不肯说吗?”   天九熟练点燃隐藏在石室的蜡烛,另外的差役将太夫人架起放到云薇对面的石凳上,柔和的烛光一瞬加强了无数倍落到太夫人眼睛上。   她习惯生活在黑暗中,每日都有强光照射眼睛,已是不适应,她无法抬高手臂遮挡强光,她的手已经被捆上了。   石牢中高猛然升高的温度使得她心思格外烦躁。   悬挂在特定地方的镜子反射烛光,而光线交汇的中心就是太夫人做坐的位置。   这老太太有点厉害,坚持七八天了。   云薇仿佛忘记动用酷刑,每日都会来审问她三个时辰,询问都是极为简单又重复无数次的问题。   审问前后,云薇会给太夫人扎针。   审问前扎针是为让她保持半清醒的状态,云薇容易影响她精神。   审问后扎针目的是让她无法睡觉,只要一闭上眼,会有不同时段的记忆充斥着她的脑袋。   她想忘记的或是记得最深刻的记忆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回荡。   有她成亲时的甜蜜。   有她领着孩子上京时的担心艰难,她怕丈夫在京城又有了女人,怕她肚子里的孩儿无法顺利出生。   ……她遇见女侯,和她同时生产,女侯没有奶水,她便养着两个女儿,舍不得给亲生女儿多吃一口奶水,最先喂饱的女婴永远是女侯之女。   ……她上京后,对女侯的女儿也是比亲生的好,丈夫只以为她生了双胞胎,不知内情的丈夫反而很偏爱女侯的女儿。   同她说,这女娃子命格好,聪慧机灵,心地良善,将来必成大器。   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的亲生女儿就比不上女侯的女儿?   女侯大仇得报,来接她的女儿……奉上了金银等物做酬劳。   女侯身边的仆妇同她说的话,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女侯不希望外人知晓亲生女儿被你抚养长大!   她连奶娘都算不上!   一幕一幕她想要忘记的刺激着她,她无法入睡,再加上云薇配得药材刺激,太夫人分不清现实同梦境了。   她虽是清醒着,又仿佛活在过去的记忆片段之中。   “说什么?二丫就是我女儿,是……不,她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死了。”   太夫人被折磨得有崩溃迹象,云薇拿出几根银针再次刺入太夫人穴位之中,轻轻转动银针,“你女儿死在何时何地?”   又是这个问题,本来她张口就说,云薇的声音落在她耳中飘渺了不少,从很远很远传来,“娘,我不要离开你。”   天九愣了一瞬,这么童趣稚嫩的声音吗?犹如六七岁的小姑娘,云姑娘还会口技不成?   “……大丫头。”   太夫人眼睛被强光照射接近失明状态,看不到却让她仿佛回到了某段记忆之中,“你要听话,听我的话,才能得一场泼天富贵。”   天九眼睛亮了,这六七天的折腾有用!对太夫人没有用刑,她主动说出秘密。   云薇手中的针缓缓拔出来,仔细观看一番,太夫人犹如傻子一般沉浸在记忆中,云薇示意天九一起离开牢房。   走出很远后,云薇说道:“该去请女侯来悬廷司了,你可敢请她来此?”   瞧不起谁呢?   天九运气了半天,理直气壮道:“我不敢!我就是皇上养的一条汪汪汪,同你养得卷毛一个地位,你家卷毛也不敢赶跑三少啊。”   云薇:“……别用卷毛比,否则你会伤心的。”   “事不宜迟,我同你一起去请女侯。”云薇大步流星向外走,“失策了,我还以为她能再坚持两日呢。”   “还能坚持?我已经很佩服她的坚韧了,换成男子怕是也要崩溃,你审讯的案犯大多都是亡命之徒,可没对她这么费劲,女人……真不能小看了。”   他从冷傲高贵的悬廷司天九混成了话痨兼云薇小跟班!   “云……她会不会故意装出来的?一旦女侯来此,她再坚持原本的说辞,诬陷你一顿,你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天九的提醒换来云薇诡异的目光,天九回道:“这事我听着都很生气,你不是男人,我们男人比你们更重视嫡亲血脉,不是自己亲生的,没有留着自己血的儿女很难亲近。”   云薇反问:“男人都这样吗?”   “除非那人不是男人,或是没有亲生儿子的希望才对养子好,但也会有所保留。”   天九总觉得云薇想到了什么,云薇笑道:   “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她说出的答案非我想要的,我同我娘真正想看的是女侯偏向谁,报复她对我娘的算计伤害,我不是一直都在做吗?”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女侯的不屑   “天九大人不会以为她在悬廷司不曾受苦受罪吧,不会以为我折腾多日只因为我问不出想要的秘密吧。”   云薇眉眼弯弯同勾起的唇角,有几分小小狐狸一般的狡诈,“不会吧,不会吧,天九大人还不明白我是睚眦必报吗?”   “我……”   天九心说,他是真没出来,自己是个诚实老实的孩子,同云薇这种心眼儿比塞子都多的小狐狸不一样。   “我以为你是在等女侯那边……”   天九叹道:“淮阳王妃一直没有任何举动,此事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这一个个的斗起来,比男人都要狠。”   淮阳王妃倘若着急营救太夫人的话,这出戏也就不精彩了。   云薇刚走出悬廷司,靖王穆阳披着阳光走来,一身华服尽显他俊美无匹的相貌,以及矜贵淡漠的气质。   他身材并不算很高,腰背也不宽阔,然而瘦削的穆阳给人割裂世俗认知,他虽一人又美成那样,依旧能擎天。   云薇眸子闪过喜悦,这几日的阴霾在此刻因他而驱散,重见暖阳。   旁人都是女子去温暖感化黑化的男人,轮到她,反而是因为穆阳而让她很快摆脱操纵人心带来的阴霾。   “你又给我带好吃的了?淮阳王还真宠你呢,我说想吃什么,他都肯做,倘若不知你的身份,我还以为他才是你亲爹。”   云薇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天九,“方才他同我说起,男人对血脉特别看重,不是亲生的很难毫无保留的付出。”   天九腿有点软,这就是老大来了,他也坑不住呀。   他没事多啥嘴,淮阳王打算同皇上抢儿子?   天九呐呐解释:“侄子同儿子也差不到哪去,都是血脉相连骨肉,侄子比亲生女儿更重要。”   知情人从不会过多谈论穆阳是皇上养子,其实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就算是皇上的生母老太后都不大相信皇上同穆阳不是亲生父子。   皇上能把在外生的儿子领回家交给万娘娘抚养,穆阳怎么就不可能是皇上的亲生骨肉?   以皇上的尿性,这可能性太大了。   云薇怀疑虽然万娘娘相信皇上的话,穆阳只是他看着可怜又救过他才带回来养的孩子。   但是万娘娘相信多少就不知道了。   穆阳眸子深邃,“三叔去寻过舅公,他说帮你稳住皇祖母。”   “啧啧,这是帮我吗?”云薇笑着回道。   穆阳认真点头,“谭大人这几日一直都在宫中陪阿爹下棋,你是知道阿爹十足的臭棋篓子,爱悔棋,还爱让旁人支招,同他下棋特别难受。   听说昨儿他还练剑给阿爹看,阿爹欢喜得不行,拉着谭大人说了大半夜的话,谭大人把后宫妃嫔得罪不轻,本来阿爹说去给齐嫔庆祝生辰。”   已经竞争这么厉害了吗?靖王同三少内卷太严重了。   云薇没有任何得意之色,被他们爱慕并非是好事,她谈一场简单爱情怎么就这么难:   “何必呢,我可同三少说得很清楚了。”   “他愿意就让他继续做呗,我又不会因他而不信你,我自己都还在路上,谁知道何时能走到尽头——同你拜堂成亲。”   穆阳不在意耸肩:“他防着女侯或是淮阳王妃入宫也省了不少事,有他在,阿爹也不会听信淮阳王妃的任何说辞。”   “我要去见女侯,你……”   云薇没有忘记初衷,话没说完,穆阳向旁边闪身,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中走下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妇人。   同玉掌柜年岁相当,同总是浓妆艳抹,穿戴鲜艳的玉掌柜相比,老妇人岁月留下痕迹的脸庞没有涂抹任何的脂粉。   她穿着松香色外袍,半白的发髻上只簪一枚梅花木簪,手腕上既然没佛珠,也没手镯,空空当当显得质朴。   她仿佛看破一切虚妄的荣华富贵,返璞归真了。   “女侯?”   云薇是没见过女侯的,穆阳特意请过来的女人,除了女侯之外,也没旁人了。   何况她气质高雅,一双丹凤眼略略上扬,自有一股威严同锋芒藏在她平和质朴之下。   “靖王把我带来悬廷司,是为她?”   女侯打量起云薇,少女姿容不俗,同她外孙女不相上下。   不过外孙女更张扬明艳,云薇仿佛涓涓细流,不见锋芒。   她也不是刚回京城,威远伯府闹剧也是略有耳闻,对云薇自是带了几分审视警惕。   她不赞成淮阳王妃把穆凰舞嫁给穆阳的建议,然而靖王根本看不上穆凰舞,让穆凰舞在宫中吃瘪的事,她也是一直记得。   穆阳纵然不能娶穆凰舞也不该是穆凰舞不如云薇这条。   女侯亲自抚养穆凰舞长大,用了无数的心血浇灌穆凰舞,比她养女儿淮阳王妃都要用心。   淮阳王妃到底是个农妇养大的,她身上少了名门血脉气度,好在女儿还算争气,又肯努力学习,不同姜家那边藕断丝连。   虽然淮阳王妃无法让女侯完全满意,比起命妇们也不差了。   穆凰舞是她培养出来的最为优秀的女孩子,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其余女孩子效仿的典范。   云薇看出女侯的不屑,看出女侯隐藏在骨子里中的轻蔑,正因为她太懂人心了,才为姜氏难过。   云薇从未想过自己是银子,谁都爱得不行,女侯对她不屑也好,轻蔑略有敌意也罢,都影响不了云薇分毫。   然而母亲姜氏未必就能做到真正的心若止水,不再受伤。   “并不是因为我。”   云薇屈膝福了福,“是一桩案子牵扯到女侯,悬廷司天九大人恳求靖王殿下请女侯旁听。”   天九:想做小透明怎么这么难?如今叫云薇姑奶奶还来不来得急?   “案子?什么案子?”   女侯莫名有一丝心慌,心跳仿佛骤停了一瞬,面上不显任何:“我竟不知悬廷司还需要靖王出面才请动我。”   穆阳淡淡说道:“女侯误会了,本王指挥不动悬廷司,他们没资格让本王做事。”   他一把抓住云薇的手腕,女侯眸光微凝,靖王说道:“她为威远伯太夫人的案子牵扯太多精力,都没空陪我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老太婆终于承认了   天九不懂单身狗这个词,不过此时被硬塞了一把狗粮,他不敢打嗝,狐疑看着靖王。   不仅是天九,荣宁女侯都不太认识穆阳:   “你……”   真不是有人易容成靖王吗?   今日,穆阳直接登门并冷漠让女侯随他出门。淮阳王妃想要阻止却是不敢的,一直不肯回家的淮阳王出现了,直接叫走淮阳王妃。   一路上,穆阳骑马,女侯乘马车,两人只隔着马车墙壁,女侯几次开口询问,穆阳对她冷淡疏离,很少搭话。   女侯眸光复杂,说道:“没想到靖王殿下比当初随着杨妃学习时更开朗了一些,如今王爷说话行事也更像是王爷这年岁该有的样子了。   “淮阳王教导王爷卓有成效,可惜我那外孙淮阳王世子没福气,好好一对父子形同陌路,王爷不如劝一劝淮阳王,我记得王爷恩情,日后定当报答王爷。”   “不可能的。”穆阳淡淡回道:“女侯尚需要女侯提携报恩?”   他目光冷冽了几分,女侯心头一颤,本以为穆阳性子软和下来,原来穆阳见人下菜碟。   单独只对云薇特别,其余人面前,他还是倔强清冷又无情的靖王殿下。   “三叔的家事本王不过问,你外孙有本事就把三叔叫回淮阳王府,三叔留在本王府上一日,本王孝顺他一日,本王不阻止三叔,也不会主动劝三叔回家去,女侯口中的那个家束缚了三叔许多年了。”   穆阳不会轻易放弃尽情吃鱼的日子,对三叔……他不会再退让。   这是三叔给他的自信,还有云薇带给他的改变。   喜欢就去争,争不过认输也不遗憾。   纵然是亲人之间,有些话也可直说,沉默寡言,屡屡为人牺牲,把自己看得太低了,他早已不是只能依靠阿爹才能有个家的穆阳!   云薇将偏离的正题重新拽回来,否则真如同野马一去不回:   “女侯请进悬廷司,威远伯太夫人的案子正等着荣宁女侯这个关键的证人。”   “她?她同本侯有何关系?”   她当初用世袭爵位代女儿偿还了姜家的养育之恩。   当时着急报仇,怕女儿被仇家盯上,见姜太太老实,这才把女儿放在姜家抚养。   拿着她的银子,受了她的恩惠,养出来的女儿一股子土气,对她格外的谦卑,直到今日她都觉得淮阳王妃对自己太过顺从。   “怎么没关系呢?淮阳王妃是七岁上时回到女侯身边,而恰巧在那个时段,她所生的双胞胎长女病故了。”   “巧合罢了,那年病逝的女孩子莫非都同我有关?”   她会想起早逝的丈夫,差点被灭族的经历。   那是她最为痛苦又灰暗的记忆,显得她很无能。   “女侯也没为女儿逝去的人家求皇上赏赐爵位呀。”   云薇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还是听一听威远伯太夫人的供词,她不仅牵扯到了反贼,还有一份藏宝图,也不知是前朝宝藏,还是杨公的宝藏,无论是哪一种,女侯都是当朝最有可能判断藏宝图真假的人。   皇上也在等着女侯的判断结果呢。”   藏宝图?!   荣宁女侯不由得慎重几分,皇上除了在对女人放纵上,几乎没太大的毛病,该精明时决不含糊,若说皇上另一个特点就是爱银子!   “好,我就帮你们看看藏宝图。”   她走进悬廷司衙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同压抑让她很不舒。   “我娘同先生的婚期将近,我得帮着操持一二,今日过后,我不能再来悬廷司了,天九大人若是那日有空,不妨去喝杯喜酒。”   天九指了指脸上的面具,“带着这玩应去婚礼,你也不怕不吉利,还是你始终不肯放弃窥探我的真面目?”   这几日,天九同云薇在揭面上斗智斗勇,他到底上略胜一筹。   “没有那回事,我就想着婚礼少了天九,许是没太大意思,您往那里一坐,保准能吓到一群人,不敢逼先生喝酒,先生同我娘是再婚,少不了一些有的没有的议论。   悬廷司被百姓妖魔话了,你们同朝廷官员都是一样为皇上办差,维护天下朝廷安稳。”   天九很少听到赞美,自己奋斗有了更深的意义,不再只是皇上养的恶犬。   “再嫁?”荣宁女侯问道:“你娘打算再嫁吗?”   “嗯,再有五六天,我娘就会嫁给先生了,他们两情相悦,是一庄极好的姻缘。”   荣宁女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几分不舒服。   她自己守寡几十年,守贞一生本不会苛求所有寡妇都同自己一样,在表面上她支持皇上鼓励寡妇再嫁的政策,问道:   “你不反对你娘再嫁?随便谁都能取代你父亲的位置?以后祭拜你生父时,不会愧疚?你娘轻易就忘记亡夫略显薄情。”   “我又不会少了祭拜父亲,为何要对父亲愧疚?他心疼我娘,知道我娘再婚,一定会很欣慰,又有一个同他一样优秀的男子深爱着我娘,愿意照顾我娘。”   云薇语调冷上几分,看来娘亲同女侯始终母女缘分很浅。   她同回过头的女侯眸光相碰,一瞬间犹如火花四溅,女侯缓缓别开目光。   “我以为心里是否有前夫不在于是否守寡,也不在于守寡多久,而是她是否能让亡夫不再世上留着遗憾,我始终支持我娘再嫁。”   “是吗?这话倒是很新鲜。”   女侯淡淡回道:“你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娘守寡,本侯根本不认识她。”   即将到牢房时,云薇快走几步挡在女侯同牢门中间,问道:“女侯可曾听说过威远伯府真假千金的事?”   “我早说过不关心威远伯府的家事。”   女侯在云薇清亮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躲闪逃避,多解释一句:“京城很多人家也不知孩子抱错的事,我一直在外云游,才回京不久。”   云薇打开牢房门,率先走了进去,女侯刚想迈步进门,听到云薇说:“我被淮阳王休了,女侯接妹妹回去。“   口中念念有词的太夫人看向门口,云薇站在避光的地方,她看不清,但是隐隐觉得这就是她记忆中的大丫头:”女侯怎么会发现你……你不是她女儿?!这泼天的富贵不能丢,那个小贱人已经毁了,她肥似猪,女侯很好糊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亲妈认不出女儿   女侯面色一瞬间大变,身驱微微颤抖,双腿犹如灌了铅块迈不动一步。   她想进去问清楚,又害怕去揭开真相,一旦淮阳王妃不是她亲生女儿,影响太大了。   即便是她都无法承担后果,她女儿是淮阳王妃,是皇上的弟媳,她的外孙女是公主,这一切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大丫儿别怕,别怕,娘不说,不同任何人说,她没有证据证明你是假的,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连你三个哥哥都不知道。”   太夫人还没清醒,陷入记忆中,絮絮叨叨说道:   “这不怪我,不怪我,老寡妇太瞧不起人了,都是寡妇,都是没了丈夫,凭什么她好像是个圣人高高在上。   她自己不管女儿了,用我的奶水养大了女儿,照顾得比自己女儿都用心,她还是一脸看不上我!   她每年给的银子还不够家里的花费,给我一点好处像在施舍!”   “我帮她养了七年的女儿,她帮我养女儿也不过分,二丫儿……要怪就怪你娘好了,她自己认错了女儿啊,   “云薇,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吗?不是一直折磨报复我,让我头疼欲裂,不让我睡觉,不让我好过。   我告诉你啊,当初我没想过留下二丫的,天意弄人,二丫同大丫一起去的,老寡妇一眼就看中了大丫儿,隔着帘子就说大丫才是亲生的。”   云薇面色冷凝听着太夫人有一阵狂笑,笑了眼泪:   “我一直在琢磨她怎么就认错了,想了很多年,后来我想到了,二丫儿从小就被相公偏疼,我对她也是尽心尽力,养成了她骄傲的性子,比起胆怯沉默的大丫儿,二丫不够温顺听话。   ……她始终认为名门闺秀似大丫,而且她不信有人对不是自己生的儿女比亲生的还要好,本能以为让着妹妹的那个才是她的女儿!”   “大丫儿听话,二丫调皮,她更喜欢大丫儿,云薇以为帮你娘找到生母,她就能夺我女儿的荣华富贵?   想都不要想,我今日把一切告诉你,一是不想再被你折磨早早死去,看不到你娘绝望,二是我的女儿是淮阳王妃!   无论她是不是女侯亲生的,她都是王妃!你母亲抢不走的,她只会更伤心。”   她畅快的大笑,眸子渐渐恢复了清明,挑衅看着云薇:   “你折磨我,我折磨你娘,她是糊弄了我十几年。   看她从明艳活泼的小姑娘到怯懦卑微到假千金,从我需要仔细照顾的人,到我的喜好决定她的人生,她费尽一切力气只为让我多疼她一些。   “你想像不到那时我有多快活!看她一日日胖得比猪肥,女侯又带着我女儿出入世家圈子,听着我女儿在外风光无限,而你娘正为我捶腿按摩,端洗脚水伺侯我……”   “够了。”   女侯高声喊道,飞也似冲进牢房,冲到太夫人身边,“你……你闭嘴,闭嘴。”   “以前是我女儿仰仗着你,如今是你需要依仗淮阳王妃!没有我女儿同皇上的关系,你这个女侯坐得稳吗?”   太夫人使劲挣扎,毫不畏惧女侯:“我不是好人,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本来你早有机会发现亲生女儿被调包的,可你不许大丫儿同我联系,让我女儿听你的话,不顾我这些年的付出,我想女儿呀,可不就折腾你的女儿嘛。   倘若当年我是你,又有两个同岁的女儿,我不会做到对另外一个不闻不问,头几年总会盯着点,看看是不是被换了女儿。   我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农妇都想得到,你堂堂名门之后,身份尊贵,谋算无双的人就这么相信我吗?   还记得大丫儿八岁时,我偷偷去看过她,当时你被一个小姑娘撞了,你看了她许久,你忘了吗?   那就是你亲生女儿,你斥责了同你眉眼神似的小姑娘一顿,我没毁掉你女儿自信,你的斥责轻蔑轻易做到了,她变得懦弱,怕给家里招来麻烦。   “我怕下次你再见到二丫儿,这才给她下了毒,让她变得臃肿,变丑陋,云薇问我为什么不用要了她性命?   “一是不敢,二是不愿!再没有比折磨她更好的报复了,你让我当初跪着求你,我让你亲生女儿跪着伺侯我。   你说我是农妇鄙俗不堪,低贱愚蠢,我让你女儿状似肥猪,受尽奚落。   “不是大丫儿心大了,不听我的话,不肯让世子娶熙姐儿,不肯同姜家联姻,也闹不出这么多的意外。   “……最恨就是云薇,她为何不去死?她身子不好,因婚事憋屈死了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姜氏也会跟着去的,因为毒……咳咳咳……”   太夫人咳嗽了好一阵,看着泪流满面的女侯,沙哑说道:“她得天赋遗传其父,而不是女侯。   她若不提前解毒,经历丧女之痛的她活不过三月,也就是活不到今日!”   “你……该死!”女侯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我要杀了你!”   “……你没有机会的,我是淮阳王妃的母亲,真正的皇亲国戚,你不敢动我一根汗毛。”   太夫人不躲不避,抓住女侯的手腕子,不屑说道:“云薇为她母亲报仇,敢折磨我,甚至敢杀了我!可是你……你不敢,不过是做给云薇看罢了,可惜她不会相信你的,你外孙女比二丫儿无情又有盘算。”   “你不知道吗?大丫头……大丫头可不单单是淮阳王的妻子啊。”   太夫人眼里闪过疯狂,一字一句说道:“穆凰舞为何是公主?我以为你会明白,所以才努力去培养穆凰舞。”   女侯愕然,缓缓松开手,“你就是个疯子,非议皇上是死罪。”   “哈哈哈,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在背后操纵的结果?”   太夫人越过女侯,看向云薇,缓缓勾起嘴角:“我并没有输给你!”   云薇同样回以微笑,“你见识浅薄,心思歹毒,女侯纵然有错也难以洗白你犯下的过错。   你再多说几句,不用我动手,太后娘娘必让你们母女一个不能活,所有姜家的人也都活不了。   你最好祈祷你所想不过都是胡思乱想,否则……你就等死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云薇只要真相,不认妈   云薇对已经缩到角落中的天九说道,“剩下的案子审问交给大人了。”   女侯见云薇毫无留恋离开,连忙追到门口,“你……你回来!”   云薇脚步稍稍一顿,随后又再次迈开步伐。   女侯再次开口:“你没有话同我说吗?”   “你不是已经作出决定了吗?”   云薇眸子依旧明亮,平淡又疏冷:“我只是帮我娘查到真相而已,我娘从未想过去破坏谁的幸福,去抢谁的荣华富贵。   今日我娘不会让女侯为难,明日你有为难之时,也请记住今日,别让我娘为你的错误同野心为难。”   女侯咬着嘴唇,哽咽解释:“我一时很难接受,并不是不信她的话,也不是不肯认亲生女儿……”   “你们观念不合,想法不同,何必彼此为难呢?我娘三十好几了又不用父母抱着哄着,更不用花娘家的银子,有没有母亲出现在她身边都没太大的关系。   她深知威远伯太夫人喜好,不知女侯的好恶,有同陌生人相处的功夫,我娘可以多做几笔生意,多同云先生甜蜜浪漫。   她已经丢失了二十年的幸福,往后余生,她有我,有先生足以。”   女侯眼圈红了,抽泣起来,“我……”   “有一句话其实很适合同女侯说,今日你对我娘外爱答不理,明日她让你高攀不起!”   云薇回眸一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刚出门便迎上穆阳沉静的双眸,云薇主动牵着穆阳的手,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之中,十指相扣:   “曾经我很厌烦放狠话,觉得太能装了,事情落到我身上,同女侯说了那么多,唯有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我感觉最爽,胸中的怒气怨气消散了大半。”   穆阳紧了紧自己的手指,低眸认真望着云薇,“不甘心的话,再去骂她一顿出气,出了事,我帮你顶着!”   “顾全大局一心都在稳定朝局且不让须眉的英雌所谋所想,为盛世安稳付出的精神,我这肉体凡胎,自私自利的俗人是比不了的。”   云薇眨了眨眸子,轻叹道:“我没资格去责怪她,只是为我娘不平,我娘不在意她,云先生不是拉着我娘爬山浪漫去了吗?   我盼着累死他丫的,省得他再折腾我,罚我背书写簪花小楷。”   穆阳扶着云薇上马,扬起俊美的脸庞,带着几分期望,他眼底落下剪碎的阳光,褶褶生辉。   “不行,不能和你同乘一骑。”   云薇拒绝的很是勉强,不敢去看穆阳犯规的俊脸。   穆阳认命牵起缰绳,“等出了京城城门,我吹随便给你听。”   云薇:不是,往日你的厚脸皮哪去了?女人说不行,不代表真不行啊。   她抓着马鞍,低垂粉颊,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埋怨:“你三叔就是这么教你的?”   “嗯,三叔说要尊重女孩子。”   穆阳一本正经,清冷出尘:“别学阿爹见一个爱慕一个,嘴上说着只把你放在心上,身体很诚实要了见过的美人。”   “得到女子容易,得到女子的心极难,越是出色的女子越难,三叔叮嘱我重情,不重欲。”   “淮阳王何时教过你的这句话?”   云薇不敢再非议淮阳王教坏了他。   穆阳停顿片刻,最近他经常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在我随杨娘娘学习,被杨家家规折磨得欲仙欲死时他酒醉时说的。   我从乡野小子到家规约束的世家子弟吃了不少苦,被杨妃打过不止一次,当时我怀疑她是故意的报复我,刚入京城时,我曾经破坏过杨家女公子设得选婿局。   那年她成功选到了夫婿嫁了人,如今的局面,不,如今的局面定是大不相同。”   “皇上娶不到她,坐不了天下?”   “不对,天下无法一统,继续分裂割据。阿爹从来就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的人,三叔比不上阿爹的野心同心狠。”   穆阳牵马出了京城,浓密的眼睫低垂,盯着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最后的结果阿爹会赢,她的夫君人选中没一个顶用的。”   云薇:“……我也觉得是你阿爹能赢,不是人选不中用,比皇上有才的没他的好运气,能在运气上和皇上比肩的人又没有他的算计同决断,杨娘娘的运气说不上好。”   穆阳低声笑道:“以后你见到阿爹,我不用担心他阻止我娶你了。”   悬廷司中,女侯脸上爬满羞愧,似云薇还在眼前:   “你为何不听我解释?我疼了她三十年,哪那么容易舍下?那是我的心血,我何时瞧不起你娘了?又说过不认亲生女儿?   “总要给我时间想清楚,安排明白……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可能你不配?”   天九讪讪出声,女侯茫然又恼怒的目光射过去,天九头皮发麻,轻声说道:   “云姑娘的性子眼里不容沙子,她不会去听你说什么,她一眼就能看透你的心思。看得太透彻了,你想拿话糊弄她就很不容易,云姑娘见到女侯时,就试探你对她娘再嫁,试探你是否更看重淮阳王妃……   “云姑娘根本就没想让她娘认您,她是看不上……不是,看不起您的。”   女侯心被天九的话重重刺了一刀,浑身的力气仿佛抽走了一大半,然而她依旧是挺直了腰杆子,不让虚弱无助,悲痛等等情绪压弯了脊梁。   “两个女儿我都要,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人的,淮阳王妃是我半辈子的心血,不是亲生也胜似亲生,很难割舍下她。   换女的事情同她关系不大,换做你是她,你会同我说出真相吗?也会百般隐瞒,甚至想剔除掉一切的危险!”   人都是自私趋利避害的,淮阳王妃不会甘心秘密被捅破。   天九点点头:“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出真相,我知道云姑娘一定会说出真相。”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差役,女侯这番话去同理解您难处的人说去,女侯还须要鉴定藏宝图真伪,您同我去另外的牢房。”   “能不能换个日子?我今日没心思辨别藏宝图真伪,前朝也好,杨公也罢,他们都没有留下宝藏,就算留下,我也不可能是知情人。”   “皇上等着鉴定结果,女侯还是去看一眼为好。”   天九不肯放女侯离开,女侯按着太阳穴,凶狠的目光扫过太夫人所处牢房,“此人,我要她死!” 第一百五十五章 神助攻   “您不回去问一问淮阳王妃吗?她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天九不软不硬顶了回去,“您就算是拿她出气,也要讲究证据,她果真同反贼有牵扯,藏宝图真实可信,这一切我得上报,由皇上定夺。”   女侯面色极是难看,嘴唇毫无血色,一阵阵的无力感涌上来。何时,何时她受过这等气?   她不在京城,京城却都是她为皇上求亲杨家女公子的传说。   世人赞她的功绩,赞她女儿贤惠大方,外孙女穆凰舞飒爽英姿,有她年轻时的风采。   玉掌柜飞流成性,养面首,被世人唾弃不耻,越发衬托得女侯格外出众,是贤惠女子的典范。   她在朝廷上一句话,百官都要仔细思量,今日才爆出她养错了女儿的事,天九,一个悬廷司的差役都敢顶撞她了。   “淮阳王妃不会认她的,皇上那里我会去说,无论反贼是否同她有关,我都要她死无葬生之地,姜家那群欺负了……我女儿的人,我一个都饶不了。”   “您确定淮阳王妃不肯认生母?确定她说得公主是王爷亲生?”   女侯眸光更为锋利,眼圈通红怒斥:   “一个疯婆子胡言乱语,你也相信?她已经被云薇折磨疯了,淮阳王再软弱怯懦,忍不了头戴绿帽子,帮外人养孩子,何况我女儿……从小我就教导她贞烈,女子立命的根本便是贞烈,风流偷情让人不齿。”   “难怪云姑娘说她娘不肯认您,您是看不起她娘的,哪怕她娘再嫁的人是云中君,文坛盟主,即便花黄大闺女都想嫁的夫婿。”   天九再次女侯面前挺起腰杆子,不怕,不服就是刚!   他畏惧云姑娘,不怕已经走错了路的女侯,“尊夫倘若还在世,一定很欣慰女儿再嫁良人,摆脱命运的捉弄,开始幸福的日子。”   “你是说我做错了?我没有反对她再嫁,此时不是说淮阳王妃……你少扯一些有的没有的,我的家事轮不到你来质疑。”   “女侯见谅,毕竟犯人的口供,下官也要核实是否正确。”   天九不紧不慢说道:“对于皇上的私情,牵扯到私生子私生女的事,大多都是锦衣卫来处理,然而涉及到淮阳王妃,此事再转去锦衣卫怕会泄漏风声,皇上只有淮阳王这一个亲弟弟了,太后娘娘是不会准许两兄弟名声有损。”   “这桩案子一直是我负责侦查,理应接着调查处理此事。   “我不仅要询问女侯,淮阳王妃……也要询问清楚,这不是女侯的家事,事关皇上同淮阳王的尊严,女侯不满,尽管向我们老大去控诉我,或是去宫里同皇上说我不敬女侯。”   “你非要把这事闹大吗?”   女侯胸口上下起伏,心头如同火烧一般难受,“疯婆子的话不可信,我亦不希望满京城都是我——我养错女儿的消息,你若是聪明的人,此事就到此为止,倘若消息泄漏出去,别怪我下手无情。   就算你领着皇上的命令,我也能让皇上重重的处置你!皇上未必会保你!”   “您的意思是此案到此为止?彻底封存,不,销毁她的口供?”   女侯眸子复杂,惋惜又无奈,“云薇还年轻,意气用事,只图自己一时痛快,我迟早都要补偿她娘,她是我亲生女儿啊,我怎么可能不疼?   可这消息传开,只会让我同她,以及淮阳王妃沦为笑柄,成为世人口中的谈资,于我们每一个人都没任何好处。   为大局着想,我会认她回来,但我不希望闹得满城风雨,天九,你不是做娘的,还没儿女,不明白我的难处和痛苦。   再过十年,云薇成亲了做了娘,她再重新回忆这事,她会做出同我一样的选择,她会理解我了。”   “呵呵。”   天九嘲讽冷笑几声,“云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作出同你一样的选择,她长大成熟后也不会成了你!”   “案卷我会交给皇上,至于消息是否传出去,女侯不该只盯着我,以威远伯太夫人的心思手段,她没准早有安排。”   天九对威远伯三兄弟记忆犹新,为了活命,这哥三儿都能弄出亡父鬼上身,又来一出代父休母的事,还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做,又做不出来的。   “姜家那群人不足为惧,我会挨个收拾他们,一个别想跑了。”   女侯瞧不上威远伯等人,爵位还是她帮忙得到的,威远伯平庸无能,提他们都脏了她的嘴。   女侯不再同天九废话,匆匆鉴定了藏宝图,“我回去再想一想,找找资料,不过藏宝图八成是不准的,杨家若有宝藏知道的人也只会是杨娘娘。”   “女侯慢走。”   天九把女侯的话记录下来,让人送女侯出去。   他看着云薇这几日对太夫人审讯的方法总结发呆了许久,重新拿出一张纸,重新誊写了一份正式公文。   轻描淡写云薇操纵影响太夫人精神的本事,着重提了精神压迫,不让犯人睡觉等等审讯新方法。   没有过多提起云薇,毕竟天九知云薇怕麻烦,不愿她被皇上盯上了,否则云薇不好过,一定回来找天九麻烦。   女侯培养出来的穆凰舞起码在天九看来没云姑娘可怕。   他可是从头看到尾,越发敬畏云姑娘了。   “立刻封存交给老大,尽快上交皇上。”   “是,天九大人。”   “另外释放威远伯三兄弟,已证明此案同他们无关了,藏宝图若是假的,绑匪是反贼的可能性就低了。”   “不再关上一阵了?”   “关……关去京兆府就可以了,他们不配住悬廷司的牢房。”   “天九大人还是看好云姑娘?”   “胡说什么,我怕云姑娘吗?!”   天九不高兴给了属下办事的人一个色厉内荏的眼神:   “多一些八卦消息,省得百姓只议论又有私生子来寻皇上,同皇上打天下的勋贵不少,有女侯的女儿被换的事也给他们提个醒,把别人家的孩子养得精贵无比,反而亲生骨肉受苦又委屈。”   于是,京兆府尹接收到了威远伯府一干人犯,关在威远伯爵府的女眷们被赶出了府邸,伯爵府贴上封条。   再然后,女侯亲生女儿不是淮阳王妃的消息小范围传播开去。   不过一日,姜家三妯娌领着女儿们一起跪在淮阳王府门口。   “求求大姑奶奶救一救姜家,救救您亲兄弟,我们可都指望大姑奶奶了,为了大姑奶奶,母亲才做下错事,您不能享着荣华富贵,却忘了本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祖传的玉镯   “爆了,彻底爆了。”   初晓心急火燎小跑进门,嚷嚷道:“姑娘,大家都知道淮阳王妃不是女侯的亲生女儿啦,姜家三个儿媳妇领着女儿们去哭求淮阳王妃救命。”   “然后呢?”   云薇正在帮姜氏设计喜服,虽然喜服高端大气上档次。   她始终觉得姜氏上身后略显臃肿,显不出母亲早已经窈窕妩媚的娇躯。   她左看右看同请来的京城最有名的绣娘商量如何更改喜服。   不能太显身形,毕竟是古代婚礼,婚礼喜服讲究就是厚重质感。   云薇不在意说道:“我不是说了嘛,除非淮阳妃被太后娘娘赐死了,否则女侯的事不用同我说,我没空理会她们之间的母女情深,无法体会女侯的为难。”   昨儿女侯派人来过一趟,送了一些财物,云薇直接让两只虎哥把来人打了出去,成箱的财物扔到了外面,一样没收。   女侯的书信根本就没送到姜氏眼前,云薇也没有看,撕了了事。   云薇一心都扑在姜氏的婚礼上,因心疼姜氏受过的苦同委屈,她不希望象征姜氏新生的婚礼有半点的不圆满。   而且能亲自参加生母的婚礼,可不是所有当女儿都有这福气。   云默把婚礼的操持完全交给云薇。   他美其名曰锻炼云薇的能力,告诉云薇银子随便花,云默积攒下的珍宝堆满了库房,而钥匙就在云薇手上。   云默做了撒手掌柜的,只带着姜氏去游山玩水。   今日去赏秋枫,明日去天水泉游玩取水,后日去道观三生石上刻下他同姜氏的姓名。   大后天,他带着姜氏泛舟北海。   碰见在北海上开文会的才子们,云默往往都会携带姜氏登船同才子们相聚,并且写下几首诗词。   云默是卷毛的亲儿子,他所写诗词绝对是传世之作。   卷毛自己写诗不成,可他会撸历史上诗词大家的传世名作塞云默脑子里。   剧情再变,卷毛给云默设计的诗词双绝的脑袋没有变过。   人前显圣的云默最近才名更盛,诗仙已是云中君别号,无人不服。   云薇见过姜氏躲到书房捧着云默写给她的诗词,满脸幸福甜蜜。   当日,姜氏听云薇说完换女真相后,三姨气得拔出菜刀就要去砍了太夫人。   姜氏很平静,说:‘原来我碰见的那人是我生母?’   因为女侯的斥责轻蔑她不敢再出风头,可限制她始终都是太夫人。   “我不在意谁是我生母,只在意我身边是否有你们。”   这是姜氏对三姨等人说的话,三姨感动得泪水哗哗流,威胁云中君不得亏待姜氏。   初晓八卦热情卸了一大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姑娘对女侯消息不敢兴趣,她又想起了一则消息:   “听说太后娘娘被安国公从国公府赶回宫去了,据说安国公比太后刚去住时瘦了一圈,眼袋很大,补肾的汤药一直没断过……”   云薇终于舍得放下喜服,对已经脸红的绣娘说道:“就按照我方才说的方案修改,腰肢那部分加两道金线收腰,下摆多绣祥云卷纹。”   领头的绣娘佩服道:“我们都听云姑娘的,您设计出的喜服又好看又华贵,我们真真是长见识了。   我们从姑娘这学到的东西都能用得上,往后达官显贵嫁女儿许是都要我们帮忙绣喜服。”   云薇将一卷金线递给绣娘,是真正金子拉成的线,横竖云默有钱,云薇还能给最后一次娶妻的云默节省不成?   绣娘捧着金线同喜服去了隔壁厢房,初晓继续说道:“姑娘怕她们听去乱说话?这些绣娘大多都在高门大户中行走,消息知道得比姑娘都要快,她们没准就见过太后同安国公……”   “我是觉得太后娘娘干得好,安国公一点不可怜!”   云薇笑道:“有女侯同恶心人的太夫人在前比着,我对太后娘娘敬佩极了,她只比玉姐姐差一点。”   “太夫人……哼,乞丐婆子都比她强。”   初晓又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宁县主邀请您明日去射猎,来送请帖的人说了,您不去,宁县主亲自来抓您。”   “这县主也是奇怪,她给您写信,您基本不回,她送您猎物,您基本不要,她给您送了一匹马,您也没收,偏偏她落下狠话等着您去求她!”   初晓着实不懂得宁县主了,怕不是个傻子吧。   “射猎又是流汗,又是跑来跑去,太累不去。”   云薇往躺椅上一趟,暖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犹如一只晒太阳的猫咪,“我只喜欢吃烤兔肉,不喜欢杀生。”   “杀生?什么杀生?”   云爱脚步轻盈,满脸喜色进了门,“薇妹妹要吃烤兔肉?必须安排上,大虎哥快把我猎到的兔子拿去烤了。”   王大虎在门口答应一声,“烤兔子可以,你答应我的事可要做到。”   “知道了,知道了,我保证不同三姨说,我真不明白三姨那么爽利的一个人怎么把你养得如此墨迹?”   云爱早已随云薇改口叫三姨了,许是天生投缘,也许三姨看出点什么,她对云爱特别亲热,时常拉着云爱逛街,给云爱买一堆的礼物。   “三姨送我的,说是祖传玉镯。”   云爱向目光狐疑的云薇解释:“今儿我同三姨去射猎,大虎哥撞倒了我,我带的镯子磕坏了,三姨捶了大虎哥一顿,把这镯子赔给我,我说我不要的,可是三姨非要给我。   大虎哥一直说对不起我,其实不是大虎哥的错,是我没看好路,没有大虎哥,我摔得更重,镯子是祖传的,我真不该收。”   她脱下镯子递给云薇,“你帮我送还给三姨,我看着三姨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   “祖传啊?三姨真说是祖传的吗?”   云薇翻身而起,从一旁掏出一个盒子,把盒子打开,“都是三姨送我的,说是祖传的镯子。”   盒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十只手镯,颜色形状同云爱手中的这只很像,“三姨骗我。”   “算不上骗你,三姨夫祖上是做玉石生意的,一块上好玉石能掏好几个镯子呢。”   云薇笑着将镯子重新带到云爱手腕上,“明日你陪我去宁县主邀约,好不好?”   她入手已经感到云爱的镯子不一样了,那才是真正祖传留给儿媳妇的手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劝恋爱脑   “明天?”   云爱有些纠结,蹲守在窗户下的王大虎咬着指甲,紧张兮兮听着屋里的动静。   “薇妹妹知道,我有好几日没去看望柳二哥哥了,明日,我想去看看他。”   王大虎自嘲笑笑,说不出的失落。   柳二就算是脚踏两只船,欺骗云爱,她依旧钟情于柳二。   柳二几句谎话就能继续欺骗云爱,王大虎想扒开云爱的脑子看一看里面装得是不是稻草。   云爱一心扑在柳二那个渣男身上,他是真心疼,很想放弃云爱,可终究是舍不下。   好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父母的支持,还有云薇帮忙,他不信斗不过云爱那颗遇见爱情就变成榆木的脑袋。   “是吗?爱姐姐不能陪我了吗?”   云薇失落极了,“我也不想去赴会,明日指不定有人提起我娘的事,到时候她们没准会说我娘可怜,我最不要就是旁人的同情,我娘遇见云先生,一点都不可怜!   可是我不去的话,宁县主又不肯放过我,我没一个相熟的人,吵架都吵不赢。   不过爱姐姐的柳二哥哥比较重要,我陪爱姐姐一起做饭吧。”   云薇说着抓住云爱的手,正打算向外走,云爱仔细看了云薇,着实看不出有演的痕迹:   “你想让我陪就是说嘛,咱们都是姐妹,你能骗得了旁人,骗不了我!”   “……”   云薇嘴角抽了抽,只要不遇见爱情,云爱双商绝对在线。   剧情的影响力太大,柳二明明都翻车了,可是还能把云爱哄回去。   云薇长叹一声,眸子亮晶晶说道:“那爱姐妹是不是陪我呢?”   “当然是……陪你一起去了。”   云爱笑着捏了捏云薇的脸颊,心疼说道:“你别给我爹留面子,他在外好吃好喝,扬名立万,你为他的婚礼忙得昏天昏地,看看都累瘦了,脸颊捏起来手感差了许多。”   云薇一时语塞,努力摆脱云爱的手。   “不过,你脸瘦了一些更好看啦,姜姨本就是个大美人,你是她唯一的女儿,指定差不了,肉肉已经学乖了,长到了你希望长的地方。”   “……”   云薇面皮有点热,随手将珍珠砸到窗户上,当,王大虎猫着腰离开,明白,不想继续他偷听呗。   只要云薇能绊住云爱去找柳二的脚步,他就算被云薇打一顿也心甘情愿。   “有人偷听?是不是大虎哥?”云爱一个箭步爬上躺椅,推开窗户,探出半边身子,只见到一个快速闪过的黑影,“王大虎,我知道是你,你给我洗干净等着……”   “洗干净身子等你吗?爱姐姐果然够大胆。”   云薇胳膊拐了云爱一下,调侃道:“我觉得大虎哥比你的柳二哥哥好。”   云爱神色复杂了几分。   “不说家庭等因素,不提三姨恨不得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大虎哥能逗你笑,分担你的忧愁,若是伤心是固定的,多一个分担,你也少些伤心,可你的柳二哥哥是惹你伤心的人,他只会加重你的伤触。”   “你要找得真情,隐瞒身份同柳二相处,可你的身份不能瞒一辈子,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爱姐姐能保证柳二一直保持初心,一直只把你当成富商千金?   他迟早都会走上迎合你爹的道路,你把美好的年岁消耗在寻求真爱上,我觉得很不值得。”   “薇妹妹不曾担心过吗?靖王殿下……你就不担心他不只看重你这个人?”   “不担心,我是一点都不担心,谁知道以后会遇见什么事,我只享受当下就好了。”   云薇握住云爱的手,轻声说道:“先生的女儿是你,这身份同你的人一样,都只属于你,若是旁人因为先生而看重你,喜欢你,你又怎么判断这份喜欢是假的呢?”   云爱嘴唇嗡动,面色隐隐有几分挣扎,想反对,可说不出辩驳的理由。   “况且,爱姐姐不懂男女相处之道,远香近臭同样适用于男女之情。”   “你是说我故意冷着点柳二哥哥,可是我爹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围着姜姨,最讨厌薇妹妹打扰了。”   “你爹那是老房子着火,着急着呢。”   云薇笑道:“柳二公子正是年轻叛逆时,你越是主动,他越是不够珍惜,你隔几日不去看他,他没准就发觉你的重要了。”   云薇给了初晓一个眼色,初晓马上反应过来,给云爱递了干果:   “我听说柳二公子最近神不守舍,上课时常走神,脾气还挺大的,毕竟书院的消息还是有不少的。”   “那我岂不是更不能让柳二哥哥等了?”   云爱求助看着云薇,“你说,我还要他再等待下去吗?不会他寻了旁人吧。”   云薇连靖王同三少都能迷住,而且这两位竞争是竞争,无一人责怪云薇。   就云薇这手段,云爱是佩服至极。   上次高高在上的靖王又是牵马送云薇回来的,她同大虎哥还偷听到靖王吹奏的随便笛曲。   特别好听!   靖王手指按着笛子,微微仰头望着云薇。   晚霞满天,黄昏成了最美好的颜色,云爱觉得自己哪怕有一次,为男人死了都不遗憾!   “他因你不在就寻了旁人,这还是你在意的真情吗?”   云薇反问:“他最吸引你的不就是真心,当他对其余女孩子付出真情时,你还要这份真心?   你是不可能一直跟着他,以后他是游学读书,还是迈入官场,总会遇见不同的女孩子,男人就像是风筝,线在你手上,他飞得再高还是你的。”   云爱缓缓点头:“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赴会,你不擅长骑马,宁县主又是打马球高手,我不能让她的朋友嘲笑你。”   “那明日我就全靠爱姐姐撑腰了啊。”   “好哒,我骑马打球不会比宁县主差。”   云爱摩拳擦掌,“我先去把我的装备找出来,我记得还有一套衣服是新的,薇妹妹穿正适合,许是胸大了点,收几针就行了。”   她风风火火跑家去了,云薇低头看了看,“她几个意思?是说我比不上她两年前吗?”   初晓忍着笑,艰难点头说道:“她无心的,姑娘知道她一向是有一说一。” 第一百五十八章 补偿姜氏的办法——联姻   那还不是说她小?!   必须不能忍!   女子诱人好身材同容貌一般重要,不为取悦男子,相貌好身材好的女孩子照镜子都特别有自信。   她是取悦自己。   “姑娘别生气啦,其实您除了小点之外,才华同处事远超云爱姑娘。   “我偷听云先生同太太谈话,云先生别看对您要求严厉,他一直在太太面前夸你呢,说您不用父母操心,聪慧冷静,不因聪明就自负……”   “行了,你再夸奖下去,我也不会开心。”   云薇胳膊撑着窗台,望着庭院的景色。   两世为人,上辈子读书二十多年,又在职场打拼多年,她还不如当代的小姑娘们,她都羞于……见卷毛了。   “姑娘。”   “嗯?”   “为何您从不说柳二公子不好?我方才差点没忍住说柳二公子的坏话了。”   “我说了她也不会听,对爱姐姐这性子的人来说,想劝她最不能做得是告诉她做错了,而是让她觉得你同她是站在一起的,是支持她的。”   云薇说道:“然后再慢慢引导,你的话她才能相信,也慢慢去接受。等她远离柳二公子的影响,她主动戳破柳二的虚伪……到时又不会因为窘迫难堪而生出逃避亲人的心思。”   “爱姐姐一直顺着他,给了他许多以他的经济条件享受不到的好东西,猛然再跌回贫寒状态,他未必能承受得住。”   “那他还不得缠着云爱姑娘?”初晓挽着袖子,“我不让他进门?!”   “不用。”   云薇笑道:“当他失去了往日的清高,变得市侩时,爱姐姐对他的喜欢也就淡了,书院中还有他想结交的师妹,再耽搁绊住爱姐姐几日,柳二说不得都同他的小师妹定亲了。”   “我看难,姑娘一直让我注意书院那边的消息,那位教书先生的女儿对柳二也淡了不少,柳二很久没给她买心仪的东西了。   柳二不是书院最有才华,前程最被看好的学生,那姑娘可选择的人挺多的,和她父亲的好几个学生相处都很好。”   “继续追踪打听消息,不能让他有机可乘。”   云薇一直都在推进让云爱明白柳二不值得她托付终身,也不值得云爱牺牲性命。   她仿佛不管云爱的事,其实她不曾放松分毫,有了王大虎等人神助攻,云薇掰正云爱容易很多。   云爱是她一定要保护的亲人,口中叫着爱姐姐,心里一直把云爱当作一个小妹妹。   “您明日赴宁县主的约会……”   初晓欲言又止,听到背对着自己的云薇说:“你是担心我遇见穆凰舞?”   “我怕姑娘受委屈了,要不通知靖王殿下吧,他给过我银子,说是有事只管去告诉他,姑娘的事,再小他都能管,您把天捅了个窟窿,他都能补天。”   初晓捏着手中的银票,“王爷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还补天?他当自己是女娲吗?”   云薇耳边仿佛回荡随便的乐曲。   穆阳真的做出了笛子曲目随便,乐曲节奏泛着淡淡的甜,极是走心。   从随便曲目中,她听出穆阳对自己的爱慕,有少年初恋的韵味。   “我从来没有听过偷了别人身份的贼还敢来为难受害者的,也没有我躲着她同女侯,以及淮阳王妃的道理。”   “穆凰舞就算出现了也会想着补偿我,甚至她会主动提出让我娘回到女侯身边去。”   云薇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不想同她们在人前掰扯,不过她们硬是分不清好歹,非要继续纠缠的话,我的脾气也不太好。”   一条消息已经传遍神京城了,靖王爱慕上的女孩子,读书不大行,才艺不大出色,容貌还算可以。   不过挖坑埋人的功夫一等一,虽是寡妇养大的,脾气很不好,千万别招惹她。   淮阳王府,姜家妯娌三人每天天亮就来跪求,直到日落才肯离开。   淮阳王府的侍卫来驱赶她们,不让她们继续跪求,她们就哭天抢地的痛哭,或是直接倒地不起,高喊打人了,淮阳王妃不认亲戚啦。   弄得王府侍卫束手束脚,淮阳王妃又不能拿着帖子让京兆府尹派官差来带走这仨女人。   此事早已传遍神京城,连太后同安国公的消息都没能压下去真假千金的风波。   “她们要做什么?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淮阳王妃颓然靠在床塌上,身边奴才端着汤药伺候着,“我不喝药,这些药对我没用。”   “王妃殿下息怒,她们仗着百姓无知凑热闹的心思才敢在给您添乱,过几日,百姓也不会再看热闹了,您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奴婢轻声劝说:“您还是要保重身子,放宽心才是,女侯还是疼您的,您还有世子同公主,那个寡妇如何比不过你的。”   淮阳王妃痛苦呻吟,摇头道:“我娘不肯见我,她连凰舞都不愿意见了,我儿子……他回来有何用?”   “王妃,世子……”   门口的丫鬟还没来得急通传,淮阳王世子撩开帘子,迈步进门,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穆凰舞:   “哥哥,听我说完,好不好?”   屋中侍奉的丫鬟不少,俏丽的婢女上前为世子爷解开外敞,“王妃正在用药……”   淮阳王世子一脚踹开挡路的丫鬟,怒气冲冲回道:“穆凰舞你自己发疯,别连累了我!不曾建功立业让父亲刮目相看,我绝不娶妻。”   “哥哥!”   穆凰舞追上去拽住淮阳王世子,“在娘亲面前,你能不能放轻声音?娘亲病情加重,影响母亲养病,你我将来都要后悔的呀。”   “什么娶?你想让你哥哥娶谁?”   淮阳王妃扯掉头上的白巾,哭红的眸子泛起幽冷的光:“你们兄妹这时候还要争吵不休?再不齐心合理,王爷的一切都会给穆阳了。”   “娘,不是我要同哥哥吵……”   “我的好妹妹让我娶云薇!”淮阳王世子声音放轻了几分,“她简直是异想天开,那姑娘是我能娶到的?”   “当初同你通信的人就是云薇,我知道哥哥一直保留着那些书信,哥哥其实对她有几分上心。”   穆凰舞郑重说道:“何况这也是外祖母的意思,她还是希望能化解娘亲同那位的矛盾。”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的很爱你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姜氏最看重的人莫不是云薇,否则她不会再云薇要求下离开威远伯府。   没有云薇,姜氏还在讨好太夫人呢。   女侯是管不了姜氏再嫁……就云默流传出来写给姜氏的诗词,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准许这门婚事不成!   就连皇上都拿着诗词去讨好杨娘娘,顺便留宿昭阳殿。   杨娘娘留下诗词,把皇上赶走了。   当然皇上照例也没空着,被争奇斗艳的年轻宠妃们勾引走。   紫宸宫万娘娘紧闭宫门,大半的宫务扔出去,除了五皇子之外,万娘娘不再过问任何事。   甚至万娘娘把二皇子同三皇子拒之门外,不肯见这两个她一手养大的孩子。   唯有穆阳让万娘娘破例,可穆阳从皇上追封皇后之后,就没再进过后宫。   不过,万娘娘送了不少东西去靖王府,万娘娘的弟弟也去看望过穆阳。   后来因为大皇子也去靖王府,两人虽然没有大吵大闹,却也很快各自寻理由离开靖王府。   再也不见年少时,一起打架一起喝酒的亲密。   据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皇上为此呆坐了一个时辰,一连几天都去寻万娘娘,哪怕万娘娘拒绝他,皇上也没再招宫妃们侍寝。   云薇曾评价皇上:贱皮子!   真当万娘娘不会生气?会一直原谅皇上?   “外祖母说,既然她最重视女儿,不如让哥哥娶了她。”   穆凰舞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外祖母还是疼母亲的,她需要一个台阶,毕竟姜家这事做得太恶心人了,倘若不补偿那位,外祖母心里过去不也没法子出门见人。   外祖母在外一直都是很精明干练的,只有她算计旁人的份,如今她精明形象被一个村妇打破了,她连自己亲女都无法照顾,外祖母如何让支持她的人相信她不会失败?”   淮阳王妃眸光极是复杂,喃喃说道:   “怕是晚了,就算我答应让你哥哥娶她,她那性子未必就肯了,我对外面的消息不是一无所知的。   靖王殿下同三少都对她另眼相看,三少为她最近一直去陪伴皇上,防得就是我入宫!   靖王看似做得不如三少多,可女子最需要的就是陪伴。   福祸之时,最需要一个懂她爱慕她的人在身边,哪怕不说什么话,回头能看到他就很好了。”   淮阳王妃泪水涟涟,满屋的富贵不如一个淮阳王!   “父亲上次回来就没给娘留下任何话吗?”   淮阳王世子拳头紧紧攥着,太阳穴青筋凸显:“穆阳有娘生,没爹养的……他凭什么同抢我爹?皇上被他抢走一半,除了大皇子之外,皇上对哪个儿子都不如对穆阳。   都说皇上对三少愧疚,心疼他,可那也是分同谁比,皇上对穆阳才是真得愧疚心疼。   他不是孤苦无依,父亲已是把他当成半子,如今他是连明面上的父亲都不肯留给我。”   淮阳王妃面色惨白,背后的冷汗片刻湿透了内衫,不敢去看儿子愤恨的眼睛。   淮阳王回来说得话让她更为绝望,哪怕她拉着皇上这块遮羞布,穆地主都没再留情丝毫。   “王爷怜悯靖王而已,他并非不疼你们兄妹,你但凡争气一些,王爷不至于眼里都是穆阳!”   淮阳王妃一把拽住儿子,声音带了几分难以察觉到的颤抖,鼓励道:   “这正是你的好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证明自己比靖王强吗?别的方面你纵然比不过上穆阳……别说是你,就是大皇子他们也不如靖王,你倒是不用灰心丧气,在讨好女子上面,你一定能胜过靖王一头。   你外祖母同我,还有你妹妹都会想尽办法支持你,帮你的。”   淮阳王世子不悦道:“我就算输给穆阳,也想堂堂正正同他比一场,而不是去抢他看上的女孩子。”   “难道哥哥就没看上她吗?你最重视最宝贝的盒子里放得是什么?不都是她冒充姜明熙给你写的书信?”   穆凰舞眼底带着几分怜悯惋惜,云薇没有死,难道哥哥还是没希望弥补上辈子的遗憾。   “母亲设计姜明熙时,哥哥不也是推波助澜吗?从始至终哥哥一直想娶的人就是云薇一人!   你明知道她才是给你写信的人,却装傻不知道,让她在信里调侃你……她写的每一个字,你都记得,你送给姜明熙的礼物,有多少是为了她?   她多给你写几句话,你就能欢喜一整天,你这几日一直住在青楼,都是逢场作戏,你从来没让她们亲近过你。”   淮阳王世子低头沉默下去。   淮阳王妃恍然大悟,“这事,你为何不同我说?不早一点同我说,倘若早知道你的心思……”   “这么说,娘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外祖母的亲生女儿?”   淮阳王世子突然抬头,淮阳王妃神色慌乱,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他自嘲道:“我早该猜到的,难怪姜家笃定我会娶姜明熙!我不提爱慕她,是因为我知她在伯爵府过得很是艰难,不想让她陷入绝境,也不想她只能做我的侧妃!”   “我一直想着堂堂正正娶她做世子妃,我故意在信上写一些糗事,就是让她来嘲讽我,好让她过得开心一点。”   淮阳王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可我万万没想到姜家丧心病狂逼迫她代姜明熙嫁人,也没料到她不再顾及,直接同她娘离开姜家,我还没来得及安排,她已经解决了所有的麻烦。   “我不知妹妹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我自认隐瞒得极好,你知道的晚了,我喜欢过的女孩子已经没了。”   “哥哥,云薇还活着。”   “活着的人是云薇吗?”   淮阳王世子声音很轻,眼底荡出淡淡的笑意:   “有点小狡猾,有点小虚荣,有点小脾气的那个人没了。你们都看到如今的云薇,以前在伯爵府艰难生活的云薇才是我所倾慕的人。”   “哥哥是怪母亲吗?”   她眼前的哥哥同记忆中出家为僧的哥哥太像了:   “云薇还活着,你就有希望……也许能找回你所倾慕的云薇。”   “母亲同我都是凶手!”   淮阳王世子洒脱一笑,弹了弹衣袖,说道:“我记得她给我的信上说过,希望我能彻底走出淮阳王府,去看看外面的精彩,回来讲给她听。”   “我打算随大皇子一起出征,起码我敢于同穆阳堂堂正正站在一块战场上,而不是无耻去抢穆阳喜欢的女孩子!   母亲亏欠了她娘,我却是不欠的她,就算亏欠也不用娶云薇做补偿,以我的资质……那是补偿她同她娘吗?”   “淮阳王世子离着当朝唯一亲王穆阳爵位上差了好几个级别,三少是皇子,比我尊贵,选他们任何一人,她都不算是高攀!” 第一百六十章 最后的劝解   “不算高攀?!你疯了?!”   淮阳王妃万万没想到亲生儿子能说出这番抬举云薇的话:   “就算你心仪她,不可捧她太高。”   “一点不高,她能让靖王同三少变得更好。”   淮阳王世子苦笑,带着几分怅然:   “她的好,已经不属于我,我不瞒着你们,我为给她的书信写得更吸引人,读了不少的书。   “我不够好,她是不会给我回信的。是她在书信里教会了我做纨绔空耗生命,她那么艰难都在偷偷读书,认真过着每一天。”我生而富贵,出生就得到世间的一切,我本该更出色,而不是凭着身份贪图享乐,活成脑子空当当惹人厌烦鄙视的模样。   “这辈子我比不过穆阳,还会嫉妒他,我不想连同穆阳过招的机会都没有。”   “……你既然懂事清醒,为何那一日去同你父亲争吵?去青楼浪荡了半个月?你被世人诋毁成什么样了?”   淮阳王妃泪水止都止不住,先被儿子气到了,随后又因儿子思虑成熟震惊:   “你要早这么争气,我就算是跪求皇上,豁出去我半条命也帮你求一个好前程,我以为你这辈子能守住淮阳王府就不错了。”   “故意糟蹋自己看看父亲会不会心疼,另外一方面……”   淮阳王世子抬手为母亲擦拭眼泪,苦涩道:   “我想让她去骂我一顿,她说过,我如果走歪了路,她会去骂醒我,半个月足够她记起曾经的诺言,然而她来往京城无数次,一次都没想着去骂我!”   穆凰舞眼圈微红,更咽道:“我不知道……不知道她会变,我该早一点回京,也许她就不会舍弃哥哥了。”   在回京的路上她才彻底清醒,当时她适应几日才明白身在何处。   她得讨好外祖母,需要一个极好名声,忽视了哥哥需要她。   淮阳王世子目光怪异,他失去所喜欢的女孩子都没妹妹伤心。   不管了,他早已对未来有了决定,不如趁此机会把一切说透,防患于未然。   他着实怕母亲同妹妹再自作聪明做出蠢事。   云薇不会手下留情,皇祖母为皇上失去同安国公结成夫妻的机会,她唯一惦记就是淮阳王。   他父亲淮阳王指定偏向穆阳!   “她不再把心思用在我身上,穆阳同谭晔都变得不一样了。以前你们敢相信穆阳会把父亲留在靖王府?他会帮安国公?甚至他肯接受皇祖母的赏赐,他竟然不管大皇子。”这段日子我身处青楼,一直都在琢磨穆阳,为何父亲宁可舍下妻儿,也要去照顾他。   “以前穆阳永远是躲在角落中,任由大皇子的光彩笼罩他,他把万娘娘的事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上,无论杨娘娘做什么,他都要反对,都在抗拒。”   穆凰舞脸色聚变,喃喃说道:“那哥哥的意思是穆阳同杨妃娘娘和解了?他不会再管大皇子?”   “不是不管,他对大皇子没以前上心罢了。“   淮阳王世子自嘲一笑:   “正因穆阳从大皇子身边离开,我才能追随大皇子一起出征,而且大皇子不会嫌弃我毫无经验。   大皇子被册太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听说皇上甚至等不到大皇子凯旋,皇上有意在出征前就册封他为太子。”   “若是能随着太子建功立业,往后就算父亲不在意我,甚至不认我,我起码也能让母亲同妹妹过得很好。”   穆凰舞说道:“哥哥的意思是外祖母也会舍弃我们,我们将来只能依靠你?”   淮阳王世子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穆凰舞身边,双手扶住穆凰舞的双肩,认真说道:   “让你承认云薇优秀很难吗?有个优秀的女孩子在前,小妹会变得更好更出色,不是吗?   你前面已有她为目标,追着她脚步不就完了?你今日不如她,不意味着你追不上她,别拿真假千金的事较劲。   这一桩事上,母亲的确对不起外祖母的亲生女儿,我听说,那个毒妇不仅换了女儿,她营造出姜……姜姨就是假千金,找回一个真千金来意图打压折磨姜姨。   她心肠歹毒得让人不齿,可是姜姨同找回来的女人却成了姐妹,好得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姐妹。”   淮阳王世子转过身,半跪下去,他的手搭在淮阳王妃的膝头,缓缓握住母亲满是冷汗的手,轻声说道:“纵然你无法同她们一样亲若姐妹,请您别再伤害姜姨了。”   “你是说我……我不如她?我从没想过害她。”淮阳王妃声音都透着不甘心。   淮阳王世子迎上母亲的漆黑无神的瞳孔,真诚劝道:“您本就不如姜姨,再继续争下去,失去得更多,外祖母想认就认,你没有女侯之女的身份,也是淮阳王妃,我这次出征一定给您争脸。”   淮阳王妃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儿子的眉眼,眼泪顺着眼角再次滚落,这次泪水染上了淡淡的红。   “母亲同她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互不干扰,各走各的路,她不需您补偿,您只孝顺外祖母就是了,至于您生母……她是死是活,本就同你不相干。   “我离开京城之前想办法让姜家被夺爵的日子好过一点,剩下的全靠他们自己。   “她以为让你做女侯的女儿是为你好,不过就是满足她的私心,她害了几家人?为掩盖真假千金的秘密,害了好几条人命。倘若没有换女的事,您不一定遇见父亲,如今夫妻和睦,就算当年你遇见了父亲,你身份不同,父亲没准会心仪上你。”   淮阳王世子叹道:“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才能结成良缘,过于苛求只会让彼此痛苦。”   “我仔细琢磨你说的话,你出征在外,就不用为我同凰舞担心了。”   淮阳王妃抱住儿子,下巴撑在儿子肩膀上,话语温柔,“我等你的好消息,等你为我争到脸面,纵然我出身不好,也能养出好儿子。”   在儿子看不到的地方,淮阳王妃眸光泛着幽冷,穆凰舞后背都隐隐泛寒。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封和离书   淮阳王世子离开后,只留下穆凰舞一人陪在淮阳王妃身边。   “昨日你外祖母让你进屋,她除了提起联姻的事,有没有再提别的事?”   “外祖母一直看着外祖父的画像,一边流泪一边说对不住外祖父,外祖母请人偷偷画了……那位的画像。”   “不是亲生的,再顺着她都不顶用,我给她丢脸了吗?”   淮阳王失落又痛心,抓住穆凰舞的手,哽咽道:“你哥哥我指望不上,他被云薇那个小狐狸精给迷住了,他说得好听,可是我不信他能赢过穆阳。”   “哥哥并不蠢,未必不能同穆阳一较高下。”   “你不懂,你不懂啊。”   淮阳王妃欲言又止,眼泪一直落,哭得眼白红似血,“你外祖母让云薇嫁给你哥哥……她是赞同我的心思了。”   穆凰舞很想挣脱开母亲的手,倔强说道:“我不想嫁给靖王。”   “这不是你想不想,而是你必须争取嫁给他。云薇不理会她,你才是她的希望。   “以前你怕穆阳落败,怕他不顾妻儿,如今他同杨妃关系已缓和,杨妃也是喜欢你的,你嫁给他之后,穆阳同杨妃能彻底和解。”   淮阳王妃泪眼婆娑,按住穆凰舞手腕:“除了穆阳之外,以你的身份还能嫁给谁去?   “你父亲已是不要我们母女了,他当日说过,要同我和离!   “太后虽是疼你,可也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一旦我劝不动你父亲,和离后,你父亲说过,你同你哥哥都会跟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这么绝情?连我同哥哥都不要了?”   淮阳王不如一个外人关心她,哥哥最后出家,一辈子孤苦,父亲不曾去看过他。   淮阳王妃只是落泪。   穆凰舞激动的逼问:“你不同我说明白了,我……我绝不会去谋划嫁给穆阳。”   “女人命好苦,我的命尤其是苦,其实我知道我不是女侯亲生的女儿,在她领我回来之后,我一直都按照她想要的女儿去做。”   淮阳王妃痛苦极了,镜子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陌生又熟悉:   “我不喜欢衣服的颜色,可她喜欢,我也只能喜欢,我不喜欢读她选好的书,不喜欢她给我请的老师,甚至不喜欢遵从她坚持的世家女礼仪。   “一切的一切,我都不喜欢!然而我不敢说,不敢反驳,姜氏在太夫人面前演了二十多年,我……我也在她面前演了这么多年。   “姜氏比我好,她最后坚持了自我,面上温顺,一直都没有丧失喜欢的东西或是人。   “我呢?   “我已经找不到自己了,完全变成了她想让我成为的模样。曾经不喜欢的东西深深刻在我骨子里,唯一的一次任性就是嫁给穆地主!   “我宁可绝食,宁可死也要嫁给他。   “她问我为什么?我说穆地主长得好看,其实我羡慕他能活得那么自在,面对杨少主据理力争,被人嘲笑穷酸,依旧能在文会上留下诗词,纵然口袋中没有几个铜钱,他还是笑得潇洒肆意。   “我想……想同他一样,所以我要嫁给他。哪怕他成亲时不高兴,以后也会心怡上我。   “我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世家女,学了那么多母亲说对女子很重要的礼仪,谁也不如我,连当初的杨家女公子都不如我懂得多。”   “可是父亲一直不曾爱慕上您,如今打算同你和离,他有没有去同皇祖母说?”   穆凰舞心头一紧,父母关系已经差到了极致,这是她如何都想不通,也是想不到的。   “……我用我最后的脸面恳求他,哀求他,他答应再给我一年的时间,他承诺把王位留给你哥哥。   “可是没有他,你哥哥的王位根本保不住,哪怕这次他随着大皇子出征立下功劳,淮阳王是穆地主,而不是你哥哥,皇上对爵位很小气,尤其是王爵。”   “不过你哥哥还能有富贵可享,你呢,我最放不下的人就是你!”   淮阳王妃哽咽道:“我知勉强你不好,可不嫁给穆阳,你更不好!没有身份,地位骤降,你会受不了的。”   不好的预感涌上穆凰舞心头,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好像有了答案,沙哑道:“我到底是谁?是谁的女儿……”   淮阳王妃一把堵住穆凰舞的口,眸子闪烁寒芒,在她耳边叮嘱:“泄漏出去半个字,我们都不能活了,你就是穆地主的女儿,记住这一点。”   “王妃殿下,王爷过来了。”   门口的婢女透着几分喜悦,“王爷来看您了呀。”   淮阳王妃先是喜悦,连忙起身迎过去,穆凰舞神色呆滞,她就不该去逼问母亲。   这个家,真是乱呀。   母亲被外祖母用诸多的规矩约束着长大,外祖母看不起玉掌柜,隐隐嫌弃姜氏再嫁,母亲竟然……连姜氏都不如。   淮阳王身姿玉立,风度翩翩,然而他脸上不见一丝的笑容,冷冽得仿佛能刮下一层寒霜,迎向淮阳王妃热情期盼的眸子,缓缓开口说道:   “我是不是太给你留脸了?别把我对你的包容当成你肆无忌惮的依仗。”   淮阳王妃脑子嗡嗡作响,颤抖问道:“王爷说得是什么话?我一直……”   “一直同你儿女商量怎么算计穆阳吗?”   淮阳王迈步进门,反手将房门关上,对外说了一句:“散去,不许任何人靠近。”   穆凰舞顺着窗户看去,只见到几道残影。   淮阳王走到桌旁,坐了下去,眉目更严厉几分:“我不管你的事,不意味着我不知你的打算。”   “你……你瞒着我放眼线?你哪来的人盯梢?”   淮阳王妃脸色惨白,比被淮阳王盯梢更可怕得是,她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穆地主!   “你儿子劝你的话,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可惜你白养了一个还算聪明的儿子,这小子倒是给了我一点的惊喜。”   淮阳王将写好得和离书轻飘飘放到桌上:   “以前我自以为是信任过身边的人,他们给了我一个深刻到极致的教训,从那以后我对身边的人都带着三分的提防,尤其是淮阳王府,到底这是我的家,对你……我从未彻底放心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宁缺毋滥的淮阳王   “这是什么?是什么东西?穆地主你没有良心,你无情!”   淮阳王妃崩溃般痛哭,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直到后背靠住了房门: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我从未想过害过你,一直都在努力去迎合你,我对你的情从未变过。”   穆凰舞哭得很伤心,抹着眼泪,哽咽语凝:“这么多年母亲的付出,您就没有一点的动容?你心上的人就那么好,让你永远也忘不掉?为何不给母亲一个机会?   “你是能够忘记她爱慕上别人的,那人付出未必有母亲多,未必有母亲对你情深,你能爱慕上她,为何不是母亲?”   淮阳王盯着冲到自己面前的穆凰舞,神色淡淡的。   没同淮阳王世子做比较前,他认为穆凰舞虽好虚名,女侯养出来的女孩子眼界不会太低。   他微微摇头,叹道:“是我高估了女侯的眼界,女侯抚养你长大,你不如你哥哥倒也不奇怪。   “女侯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弄丢了,真相大白后她只是避不见人,只给出拿你哥哥同云薇联姻的补偿?!   可笑至极,可悲至极,也可恶至极!”   淮阳王连着说了三个至极,按了按眉心,说道:“我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三心二意的坏男人,娶了一个,心上还放着一个。   “当年我同你母亲成亲,的确是身不由己,为了二哥,为了他口中的穆家江山,我既然已经放下了,也就娶了你母亲。   “可惜她始终不知我要得是什么,也始终不曾让我动心。   “我回应不了她的爱慕,不愿耽搁她,每年我都会问她是否和离。”   “父亲觉得这么做就对得住你的良心?你就是好男人?!”   穆凰舞垂从桌子上拿起和离书,哭着说道:“这份和离书是从你们成亲那一年就写好,看纸张颜色就知道已有很多年了。   你从不曾努力去爱上母亲,早已做了和离的决定,你每次去问母亲是否和离,对她都是一次打击。”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   淮阳王气笑了,说道:“女儿似母,你同你娘真的很像,总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得付出了就一定能让所在意的人喜欢。   “我也许做的不够好,无法让你们母女满意,这是我能做到的极致了。”   “你从未想过同我娘好好过日子!我娘甚至已经不求自己被你放在心上,难道她做你的妻子都不成?留在你身边都是羞辱你吗?”   穆凰舞似要把一切的委屈,一切不甘心都哭出来,拽住摇摇欲坠的淮阳王妃:   “失去了她,你永远找不到一个似她这么在意你的女人,你所心仪的女人……其实她动心很少很少。”   屋子里母女哭成一团,淮阳王妃全靠穆凰舞支撑,希望淮阳王改变主意。   穆凰舞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母女两人四双眼一直看着淮阳王。   “你是认可皇上,对吧,二哥心里有二嫂,有杨娘娘,有谭晔的生母,也许还有好几个能让他心动的女人。   “他可以毫无顾忌享受千娇百媚的美人们,把私生子带回去交给二嫂抚养,照样同二嫂过日子。”   淮阳王妃身体一颤,下意识向穆凰舞怀里缩了缩,穆凰舞咬着嘴唇许久,才开口:   “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杨妃娘娘怕是也没在意过……”   淮阳王眉梢微挑,平缓又冷静: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同你娘别说心灵相通,连说话行事都很难一致,她所在意的,我不喜欢。   “我从来不觉得二哥做得对,他对妻子,对妾侍,对心仪的女子的态度,我理解不了,也不想效仿。   “这世上似二哥的男人极多,他那个圈子里不缺我一个,我一向是宁缺毋滥,等不到再让我心动的女子,宁可孤独终老。”   “横竖穆阳答应为我养老送终,为我披麻戴孝,捧排位摔盆。”   淮阳王站起身,绕过她们向外走去:   “我入宫同母亲说和离的事,按照我们的约定,王府留给你们,除了我书房中……那些书也留给你儿子,省得他每次都偷偷溜进去翻书看。”   “我保证母亲不会寻你的麻烦,你可对外宣扬是我的问题,是多情,还是无视儿女,或是身体有残缺都可以。   “我不在乎虚名,不怕被世人嘲讽奚落。”   “王爷,不要,不要离开。”   淮阳王推开穆凰舞,追到淮阳王身后,眼角渗血,卑微又可怜:   “我错了,我不让凰舞嫁给穆阳了,其实我是看好他值得托付女儿,想你喜欢他,我才动了结亲的念头,我只想着他同王爷更亲近。   “……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我现在已经什么都没了,娘亲不肯见我,外面一群人看我笑话。   儿子即将出征,凰舞她孝顺却不懂事,我不能没有王爷,我不再要求王爷陪我,你想住在穆阳那里多久都成,就是不要只给我一封和离书。”   淮阳王妃跪在了地上,伸手去拽淮阳王的衣摆,明明近在咫尺,淮阳王轻易做到让她连衣角都碰不到。   她抓了一个空:“王爷,别离开我,我……我当初那样子,您都肯原谅我,护着我,您说过不是我的错,这一次我只是看好穆阳,并非十恶不赦的大错。”   “你算计穆阳,破坏他的婚事,于我就是十恶不赦的大错。”   淮阳王唇边的淡然没了,他走过的错路,最不希望穆阳重新走一遍。   穆阳想娶云薇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有一群人在旁边添乱,这像话吗?   穆阳同云薇因误会情断,他们无法在一起,穆阳未必能如同它一样熬过情殇。   那小子比他痴情,放不下心仪的女孩子。   “王爷,王爷。”   淮阳王妃一下一下拍着地面,手掌被石头磨出了血,哭声宛若杜鹃咳血。   穆凰舞捏着和离书,泪流不止,狠了狠心把和离书撕成了碎片,“父亲入宫,我们不会去吗?您去求皇上,我去求杨妃娘娘,她说过会帮我的。”   这世上还有杨妃解决不了的事?穆阳再厉害,依旧被杨妃算计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脑补要不得   “求皇上?”   淮阳王妃瑟缩迟疑,总是拿求皇上当口头禅,她就算去求,皇上未必理会她。   真当皇上好糊弄?   只凭借好运气成就霸业,一统天下。   “皇伯父对优秀出众的女子一向心软,娘不比万娘娘她们差,纵然比不上杨娘娘,皇伯父也会给您留一分体面。”   穆凰舞将母亲搀扶起来,半拖半扶送淮阳王妃回到屋中,淮阳王妃犹如失去灵魂的木头人。   她呆滞坐下去,穆凰舞亲自动手为她处理手上的伤口。   穆凰舞细心为淮阳王妃擦药,她心思活泛,她好像从父母这番互相揭短中找到了隐藏的答案。   母亲无疑是爱慕穆地主,又给丈夫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   是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耻辱,淮阳王竟是生生的忍了这么多年。   对他们兄妹说不上很好,同他对穆阳肯定比不了,但他不曾虐待儿女出气。   能让淮阳王忍下来的人,还让皇祖母对兄长格外疼爱的原因……也许就落在皇上头上。   皇上好美人,肯帮兄弟们照顾妻女。   如今皇上后宫中也有几位娘娘的身份不可细说。   皇上征服了天下英豪,同样征服了他们的女人。   当然那都是皇上以前做得事,他得了天下之后,有大把的年轻漂亮的美人可以享受,也就不再接受人妻的献媚了。   除非女子格外出色,格外漂亮。   “你不懂,我不能去……不愿意去求皇上,只要我去了,我同你父亲就再无一丝一毫的挽回余地。”   淮阳王妃手上的手抱得如同粽子,穆凰舞耍了个小心机,特意将母亲的伤口包得很厚,显得伤口很严重。   “您同父亲还有希望吗?别再自己欺骗自己了。”   穆凰舞不忍心打击母亲,只能实话实说:   “父亲这辈子都不可能爱慕上你,他不介意女子是否成过亲,不介意那人的名声好坏,只要他喜欢上了,那人是何身份,是何名声都不重要。”   “你是不是知晓你父亲钟情的人?告诉我,快告诉我!”   淮阳王妃急迫焦急询问,“我可以模仿她,成为她那样的女人,让你父亲喜欢上我,别离开我!”   她扶着床边哭得不能自己,哽咽:“我可以做他喜欢的样子。”   穆凰舞着实不敢把残忍的真相告诉母亲,否则母亲的命运更为可悲。   “您想留住父亲,对抗皇祖母,只能去求皇上!”   淮阳王妃垂泪痛哭。   穆凰舞只能说出重话来:“唯有皇伯父才能让皇祖母改变主意,就算父亲把和离的一切责任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以皇祖母偏心程度,她会相信吗?   皇祖母变着法惩治您,父亲还会管吗?您不是没见过皇祖母是怎么惩罚后宫宠妃的,她可是敢泼宠妃一身粪水的。   您难道想一直陪着她开荒种地?或是施粪浇水?悬廷司关着的人换了你的身份,就是想让您过得更好,若是你做农妇的活,不如姜……她,您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淮阳王妃瞪着肿胀的眼睛,穆凰舞轻声说道:   “她同云中君的婚事拆不散,外面已经有人管她叫盟主夫人了,那一首首注定流传千古的婉约派情诗证明云中君对她的爱慕。   纵然过去百年,当世人都已经埋入尘土,传世的诗词依旧会闪耀流传,由后人口口传颂。”   “她是个好人,不会同您争,也不会抢您所拥有的东西,不说以后,就是今日,你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她仰望的吗?”   “我该怎么办?”淮阳王妃止泪珠儿,“输给谁都成,就是不能输给她!”   姜氏曾经全心全意为她打算过,从不曾因为生母就去记恨她或是报复她。   在所有人都嫌弃她时,也是姜氏重新给了她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姜氏做这一切并非因为名声,她落魄时,姜氏名声已经很好了。   哪怕姜氏再嫁几次,对前夫的儿女们,她都是尽心尽力的。   从人人唾弃的丧门星黑寡妇到贤惠女子的典范,姜氏堪称奇迹,她就是有本事越嫁越高,让每一任丈夫都说不出她不好来。   姜氏到底不是亲娘!   穆凰舞在母亲迫切目光下,只能忘记昔日的恩情,轻声说道:“能抹除传世名作的人唯有皇上!只有皇权才能对抗云中君的才华。也只有皇伯父才能让云中君一辈子无法入仕。   只要他不为官,姜氏始终是平民百姓,寻常的官员都能让她不好过,外祖母只会接济她,而不会把她留下,您始终都是外祖母的女儿。”   “可是她女儿云薇……若是做了靖王妃……”   淮阳王妃突然想到了这一点,抓住穆凰舞的胳膊,“我去求皇上,你去把穆阳抢过来,不能给她们翻身的机会!”   穆凰舞沉默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先暂时安抚住母亲,给母亲保留一份体面,寻一条后路。   至于她同穆阳……看看再说吧,她知穆阳的无情冷漠,上辈子早已受够教训,吃足苦头了。   与其去算计穆阳,不如她促使云薇同哥哥在一起,毕竟哥哥那么喜欢云薇,婚后一定会好好待云薇。   穆阳根本不懂情,也不配谈情。   云薇过得幸福,她也算对得起姜氏了。   翌日,京郊宽阔的溜马场早已被宁县主弄成了马球场,她召集了多有勋贵高官的小姐,少不了年轻英俊的勋贵子弟。   一座座彩棚中坐满了命妇同她们的女儿,命妇们或是交谈,或是看一看年轻姑娘们,寻思着哪家可以做亲。   “云薇,你迟到了!”   云薇刚下马车,在此地转悠半天的宁县主提着马鞭冲了上来,云爱上前一步挡住慵懒的云薇:   “宁县主看错时辰了吧,我们正好是掐着点到的,离着开球时间还有一炷香呢。”   “你是谁?”   宁县主一身火红的骑马装,干错利落,腰缠得很紧,也就显得上身格外丰满。   她身高上有优势,在女子中都是高得那一挂。   一身湖水蓝骑马装的女孩子不比她矮,不比她小,而且腰也更细!   云爱明艳的相貌胜了宁县主一筹。   “她是我姐姐。”云薇小声说道:“骑马特别厉害,县主打马球找她就对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云薇不得闲   云薇不喜欢流汗的运动,马匹保养得再好,刷毛再干净,始终有一股味道。   卷毛摇着尾巴从马车上跳下来,就连它一天都要洗两次澡才能跟着云薇。   它天生奇特,其实狗身上的味儿几乎没有的。   这也是云薇肯带着卷毛的原因之一。   不是不爱小动物,不爱撸猫撸狗,她略微有一点小洁癖。   前世她只能看,很少撸猫撸狗的。   今生她可以尽情撸卷毛,为此她还能少骂老天爷几句。   “你等等,我还没说完话呢。”   宁县主叫住已经迈步走远的云薇,嚷嚷道:   “让你来是体会打马球的快乐,你躲得倒是快。”   “县主打算较量的话,我陪宁县主如何?”   云爱再次挡住宁县主。   两人身高相仿,身材也都是极热辣那一挂,谁也不服谁对峙,她们吸引了早已经到达的勋贵子弟们目光。   尤其是云爱颜值更高,刺激得勋贵子弟眼睛喷火。   纷纷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   是不是可以结识一番?   当听到是云姑娘的姐姐……   不仅是少年们激动了,命妇们对云爱多了不少关注。   云中君的爱女!   云爱同云薇比亲姐妹还亲近,不管姐妹情是真是假,云爱家世背景值得她们注意。   谁不想给自己儿子找一个漂亮能干,又好生养且家世又适合的媳妇?   云爱这款可是相亲市场上的稀缺资源。   既能让门第不算高的官宦人家满意,又能让勋贵武将们想着娶她回去,让家里多点文华气息。   云中君为姜氏写的情诗,让再挑剔的人都要承认他的文采。   宁县主眉头微皱,“你敢同我打?是不是没听过我的名?”   “薇薇告诉我,于人竞技马球选就选最厉害的对手,一直虐菜没意思。”   云爱知晓是云薇不愿意同自己打马球,云薇哪哪都好,就是有点懒!   不爱活动!   宁县主也是个不服输的,扬声道:“就我们两个比试,没太大意思。   我哥哥他们也都是高手,我不想你输后找借口,向云薇告状说不公平,我欺负你。”   宁县主一招手,四个青年小跑过来,站在她身后。   一个个体格健硕,面容肃穆,护妹姿势很是娴熟。   不过这四个年轻人目光有点直……   宁县主得意扬起下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们再看美人啦。   云薇蹲下去,撸着卷毛头顶上的那撮最卷的狗毛:   “她们两个应该会成为不错的朋友,以后我再不用被她们逼着打马球了,她们喜好相同,性情又都很活泼,最难得是初恋的男人都是渣!”   卷毛汪汪汪两声,狗爪子在地上抓了抓,云薇看不懂爪痕,卷毛无奈抬起狗爪子指了指中间彩棚。   彩棚外吊着一块牌子,上刻着飞鹰,彩棚的帘子垂下大半,里面的端坐着一位男子,他身边跪坐执盏的青衫美人。   “你的意思是高庸王比柳二强?”   云薇认出青衫美人就是燕姑娘,她如奴如婢,低着脸颊,却是难以遮掩绝色。   整个马场,除了云薇能同她一较高下之外,其余女孩子在她面前都有花容失色之感。   卷毛:“汪汪汪。”   “你错了,高庸王才干另说,他能封郡王,又同靖王一起征战过,想必也不是全凭他姓穆。”   云薇移开目光,摸着卷毛狗头:“柳二可不敢带着师妹在爱姐姐眼前晃悠,高庸王在对女人上比柳二渣很多,燕姑娘明显就是被他强留在身边,强取豪夺……这是一种男人的病态占有欲。   “也不是所有被男人强取豪夺的女子都会选择原谅伤害禁锢自己的人,哪怕他们已做了最亲密的事。”   卷毛狗眼迷茫,是吗?还有这说法?   一般不都是强着强着,因为男人有权有势,又有颜,还那么喜爱她,两人就大团圆结尾了。   “真不凑巧,我哥哥也不少。”   云爱吹了一个口哨,云戎带着两只虎骑马冲过来。   三人翻身下马,站在云爱身后,虽然数目上少一人,但他们统一穿着姜氏设计的劲装外敞,那叫一个英气逼人,硬朗潇洒。   三人双臂抱胸,傲气极了。   宁县主一眼看到站在中间的云戎,她眼睛也没眨一下,除了表哥之外,还有人比表哥更好看?   准确说抛出靖王之外,毕竟把靖王列进来比较,对其余人不公平。   宁县主抬起手,婢女送上马球杆。   她握紧杆柄狠狠挥动向云爱砸去,王大虎拽走云爱,而云戎伸手精准拽住马球杆。   他皱了皱眉,“吓唬舍妹,有意思吗?”   宁县主笑道:“试试你们的胆量罢了,否则看着挺健壮,比赛时未必就敢真比。”   云戎用了个巧劲,宁县主手中的马球杆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云戎手中。   她眼睛又亮了。   “小妹。”   她大哥连忙上护着妹妹,看向打量着马球杆的云戎:   “……这位小兄弟勿怪,舍妹并未有伤人的心思,她只是略略顽劣一些。云中君才华横溢,文名极盛,不曾听闻云先生擅长骑射,她难免兴起试了试小兄弟胆量。”   云戎将马球杆扔还,宁县主抢在兄长之前接住了,手指被震得略麻。   “这次就算了,宁县主想试探尽管冲我来。”   “好,你上马,我们比过一场。”   宁县主利落上马,指着云戎,“倒要看看云中君的公子是不是中看不中用,只长了一张俊脸。”   云戎询问云爱:“你同她打马球?”   “来都来了,不如比一场。”云爱已经爬上马了,“我们上四人,宁县主怕输的话,尽管让你哥哥们都上场。”   “我怎么可能会输?!”宁县主指着相对比兄弟们矮一线的少年道:“小哥去帮我盯着点云薇,别让她趁着我打马球时跑了。”   被称为小哥的少年不自在摸了摸鼻子,他倒不是非要陪着妹妹打马球,而是他哪敢盯着云姑娘。   女侯的女儿被调包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姜氏见不到,淮阳王妃听说去了宫里一趟就没再出门了。   得知云薇今日会来后,马球会规模迅速扩大,很多命妇们不请自来。   她们大多都是奔着云薇而来,她们不求联姻,没人敢同靖王抢,只想着能不能更新一下新消息。   真假千金这就结束了?!   就不能再有点劲爆消息?   云爱同宁县主分为两队,带着各自的哥哥们骑马在球场上追逐,挥洒着年轻的热情同汗水。   云薇看着追逐竞技的两队人马,勾气嘴角:“青春,年轻真好啊。”   “噗嗤。”   身后传来女人的笑声,卷毛耳朵一下子立起来,云薇不改蹲姿,回头看过去,是一位面容慈爱的女人,“您是?” 第一百六十五章 求云薇给个机会   从命妇脸上看不出实际年龄,也就三十左右样子。   她皮肤白皙,眼角有两道浅浅的皱纹,许是天生爱笑,她整个人显得格外和气。   观之可亲可信,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云薇见过减肥恢复美貌的姜氏,见过飒爽耿直的三姨,也见过似玉掌柜偏爱浓妆的风流女子。   面前的夫人不是容貌最出色的,不是保养最好的,仍然给云薇留下深刻的印象。   卷毛的狗头再次被云薇揉了揉,夫人绝不是卷毛能写出来的女子。   “这是你养的狗吗?”   夫人身边跟着好几个俏丽的婢女,她不张扬但也能让人意识到她出身极好。   “嗯,是我养的。”   云薇唇边沁笑,站起身后,习惯般拍了拍衣裙,“它叫卷毛。”   夫人眼里的笑更浓,走到卷毛身边,弯腰,低头,伸手摸了摸卷毛:   “手感不错,我也养过一只小狗,不是如今名贵名种,一只寻常街上跑的小狗,若不是我让人抱回家,它怕是要作了乞丐的盘中餐了。   前些年生计艰难时,很少有人家养狗,皇上一统天下后,养狗的人多了,后宫中娘娘们不是养狗,就是养猫,按照太后的说辞,她们养的猫狗除了会吃之外,屁用没有!   猫不会抓耗子,狗不会看家咬人。”   夫人又狠狠撸了几把卷毛,“还是你养的狗好。”   卷毛扬起狗头,黑亮眸子正好同夫人对视,它尾巴摇得欢快,那群愚蠢同类哪有它厉害?   夫人愣了一瞬,“卷毛好通人性,它能听得懂?”   云薇掏出一块银角子,向人少的地方扔去,“捡回来!”   做了狗后这智商哗啦啦降,云薇只能帮给卷毛弥补一二。   真当卷毛是不死之身?   被人烧了也就是一把火的事。   卷毛转过狗身子屁颠屁颠飞快朝银子落地的地方跑去。   “您不是来夸卷毛的吧,也不像是来打听我娘的消息。”   云薇落落大方,起唇轻笑:   “不如我陪夫人走一段路?我方才看到好几人都想过来拜见夫人,有不少人都在看夫人。”   命妇亲近般挽住云薇的手腕:“我有什么好看的?她们那是在看你呀,马场上的人九成都是来看你的,坐拥绝色美人的高庸王都在打量你。”   “我颜色上比不过燕姑娘。”   云薇没有拒绝她,随着她脚步向偏僻的地方走去。   夫人反驳道:“谁说你比不上她?燕姑娘不提出身卑微,她虽美却显妖娆,反而是你……看起来更为赏心悦目,让人心情愉悦。   难得是你有本事保护自己,纵然你出身同燕姑娘一样,我想你过得一定比她更好。”   云薇轻声说道:“过奖了,夫人。”   她不喜欢称为绝色,这具身体的相貌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每天起来照镜子,她都会被镜子里每日的变化美哭!   云默不准许她再糟蹋颜值,云默说,“你若是被人抢走了,只证明一件事我很无能!”   于是为不打击云默的自尊心,云薇不再遮掩美貌。   “不是夸奖。”   夫人拍了拍云薇的手,“看着燕姑娘,高庸王,以及宁县主他们三人之间的纠缠,有时我都替诚国公夫人犯愁,宁县主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是愿意见到她高高兴兴出嫁。   我倒不是瞧不起燕燕卑微的出身,我看她活着太累了,没找对离开高庸王的正确方法。”   云薇笑了笑没说话,不是当事人,无法去做出公正的评价。   “你还没猜出我是谁?”   “不知,我以前很少出威远伯府,后来同母亲搬到万平县,几乎不认识命妇夫人。”   “哎。”   夫人摇头叹息,有几分惋惜,又有几分悲伤:“我家晔哥儿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因你不在意他,才不会关注他的至亲,其实我家晔哥儿不比靖王差,性子特别好。”   “您是……”   云薇愣住了,仔细看了看夫人俗家打扮,“定阳侯夫人?”   “猜对了!”定阳侯夫人笑着将一个荷包塞到云薇手上,“奖励你的。”   “不,我不能要!”   “收下。”   她硬是不让云薇还回来:   “不过是个平安扣罢了,侯爷说送你平安扣太轻了,可是我知送你贵重的物什,你绝不会收下。”   “夫人,我何德何能让您这般垂爱?”   “这话说得,你让晔哥儿懂事了,我就算是搬空半个定阳侯府也值得。”   她向云薇俏皮眨了眨眼,说道:“晔哥儿不是我生的,却是我亲自奶大的,比我亲生的还要亲,毕竟晔哥儿比我儿子好看啊。”   这嫌弃亲生儿子的亲妈太常见了,说是这么说,亲生儿子被欺嫌弃欺负了,亲妈绝对冲在前面。   “我同我小姑子,也就是晔哥儿生母是手帕至交,当初就是她说服我嫁了她哥,说我嫁过去,不必担心婆婆让我立规矩,不必担心小姑子同小叔子给我脸色看……还能同她成为一家人。”   “到底是年轻太单纯,想着她总不会骗我,侯爷年轻时,长得也还行,对我也是挺和气的,于是我就从嫁了过去。”   “看夫人就知,她没有骗您。”   “她是没骗我。”   定阳侯夫人笑容少了几分,轻声说道:“我倒是一辈子顺遂,夫妻和睦,侯爷对我极好,婆母拿我当亲生女儿,侯爷的几个兄弟敬我,妯娌们也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   “可是她一人在紫华山休行,有家不能归,明明她是最喜欢热闹的人,年轻时,就属她打马球最好,最喜在家里邀请朋友相聚。   “如今,她用拿着握球杆的手扫地,用多年练出来的簪花小楷抄写经文,没人再陪陪她说笑。”   定阳侯夫人抬手抹了抹眼角,见云薇听得认真,说道:“皇上他真是走了狗屎运,遇见得每个女子都是人间绝色。   狗男人……毁了我小姑子,若不是云薇,我都不知该怎么同把晔哥儿留给我的小姑子交代了。”   “我同三少只见过几面,多嘴说了几句话,三少在您眼里成长不是因我,而是他想通了。”   云薇可不敢领这功劳,一本正经说道:“经历的事情多了,遇见一些挫折,三少自己就会反思。您要相信您养大的三少,他身上有其母的优秀传承。”   “我只求你一件事。”   定阳侯夫人拉住云薇的手,真诚说道:“别轻易做决定,再看看晔哥儿,我小姑子当年同我说的话,我希望你能听进去,我家比靖王更简单,嫁人也要看嫁去的家庭,是不是?”   “定阳侯夫人不厚道,阿阳家里清净,以后就藩,阿阳媳妇连亲戚都不必应酬。”   “穆地主!”   定阳侯夫人脸色大变,不用回头听声音就是那个狗东西,“穆阳有你在,他还能消停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穆凰舞恳求云薇   真够彪悍的!   这个世界的女子都这么彪悍吗?   对淮阳王一点都不客气。   云薇记起方才定阳侯夫人称皇上狗男人。   只有在开国时才可见吧,何况当世对女子的束缚小很多。   淮阳王身穿天青色外袍,头戴玉簪,清冷洒脱,不疾不徐,漫步而来。   “谭晔脾气比不上阿阳,心思尚未完全成熟,他自己怎么回事,以后怎样过日子,他都没想明白,娶媳妇不是害人吗?”   淮阳王停在距离定阳侯夫人两步远的距离,轻笑道:“紫华山那位未必就一无所求,我当日便说,您看错了她……”   “闭嘴!”   定阳侯夫人是真不客气,气呼呼说道:“你还敢说风凉话?锦瑟不是为出门寻你,她怎会中了迷药,又怎会恰好就被……遇见了皇上?你知不知道锦瑟当时有多绝望?   “谭家的女儿不是嫁不出去,非要赖上你家,当时皇上在杨公帐下地位不高,比辅佐杨家三代的谭家差远了!”   定阳侯夫人神色内疚,悲愤道:“我一直想代锦瑟问一句,你为何只送消息人没有去?”   “我一直都在说,我没有给任何人送过消息!”   淮阳王认真说道:“我的事,从来都是自己解决,不会求到任何人头上。   “我同她不算熟悉,偶然在书店中恰好看上同一本书,我让给了她,也是因为师姐同她交好而熟悉。   “她同二哥的事怪不到我头上,我不曾经亏欠过她,是定阳侯坚持她生下的谭晔。”   “你的意思是侯爷才是害了锦瑟的真凶?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定阳侯夫人怒目圆睁,再不见方才得亲近和善。   淮阳王颔首说道:“我问心无愧,何须摘干净?你把怨恨我的力气用在彻查真相上……师姐继续当我辜负了她,陈年旧事的真相残酷,你不知道更好。”   “我最后悔就是带你回家拜师我爹!”   定阳侯夫人对淮阳王又恨又恼,又带了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心,犹如对待叛逆惹祸的小弟弟。   “师傅把师姐养得太甜了。”   淮阳王说道:“你这辈子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你想安排云薇,这不可能!   “你既然认为谭晔成长了,也该相信他。”   哦豁,这八卦是云薇能听得?   还是小命要紧,云薇向淮阳王屈膝,转身一溜烟跑远了:“我先去看看宁县主同我姐姐马球比赛结果,等夫人忙完了,有机会再同夫人说话。”   有机会可是个推脱的好词,她绝不会再让定阳侯夫人单独截住了。   她暗暗决定躲着定阳侯夫人走,三少被定阳侯夫人养单纯了。   淮阳王看着跑远的女孩子,阿阳的眼光真好,云薇唯一得不好就是有个让他都有点挠头的继父。   舅舅那边也快有所动作。   淮阳王再次感叹命运就是一个圈,总会把本来不相干的人连接在一起。”穆——”定阳侯夫人抿了抿嘴角,叫住转身的淮阳王,“……你同你媳妇怎么样了?”   “和离书已经给她了,我母亲已知晓此事,皇上想劝和,不过皇上坚持不了几日,我娘能让他同意。”   “呼,这可是大好事,我爹故去前最是放心不下你,当初你坚持娶锦瑟,也没这么多事了。”   “我要说几次师姐才相信?”   淮阳王看她目光犹如看二傻子,“谭姑娘看上得人不是我!紫华山上风雪大,今年她必然回京。”   定阳侯夫人嘴唇动了动,狐疑看着淮阳王,“你没骗我?”   “风云再起,她不争一争,再待在紫华山可就真的一辈子做女冠了。”   淮阳王意味深长说道:“师姐把谭晔教得很好,可惜谭晔很难让她满意。”   定阳侯夫人眉头紧锁,一脸不悦,“倘若锦瑟肯还俗,我定是要让你明白,你看错了她。   你一个连媳妇都管不住的人,还敢说我太甜了?”   没有外人在,定阳侯夫人伸手便去捏淮阳王耳朵:   “下个月……我爹忌日,你同我一起去祭拜,每年为了避开你,我不知道要在路上磨蹭多久,我今日不把云薇单独叫走,事关靖王,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肯同我多说一句?”   淮阳王任由师姐捏自己耳朵,眼见师姐眼圈红了,劝道:   “本也打算向师姐认错的,当年我的确太冲动了,在失控时说了很多过分的话,师姐能原谅我,不计较我的过错,我算是放下一桩事。”   “那晔哥儿……”   “您没看明白吗?云姑娘是那么好左右的?别看她懒散怕麻烦,小姑娘主意很正,看事比师姐通透且深远。   阿阳所喜的东西或是人不多,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阿阳失望。”   淮阳王说道:“别说谭晔,换了任何人也不行!”   云薇提了提裙摆,向人多得地方跑去,草地上八匹马你追我逐,竞争十分激烈。   周围围满了看客们纷纷叫好:   “精彩,真精彩。”   “云姑娘好样的!打得好!”   “宁县主厉害,快追上了,一球定胜负。”   口哨声不绝于耳,对马球不大感兴趣的闺秀们也都从彩棚中出来,跳脚张望赛况。   卷毛小跑到云薇身边,从狗嘴中吐出了一块银子,又吐出一颗珍珠,最后才将金叶子吐出来,摇着尾巴求表扬。   粘着卷毛的唾液,云薇嫌弃得不行,可惜初晓没来,“你这是再哪捡的金银珍珠……我不要。”   卷毛:“……”   “要不你再叼起来,留给云戎,让他拿这些去给你换两盆肉骨头?!”   “汪。”   是嫌弃它口水脏,明白了!   最近卷毛顿顿吃肉,并不馋肉骨头,是不是用金银换两本春宫图看看?   它只是去批判春宫图的。   缺少游戏的日子,卷毛无聊想哭。   “……云薇,我能恳求你去看看外祖母吗?”   这些人怎么都神出鬼没,都突然在她背后出现。   云薇正视一身红装明艳贵气的穆凰舞,淡淡回道:“不能!”   早知道穆凰舞也会来……   也是,她能来,穆凰舞一定会来,没准穆凰舞就是来堵她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意外频出   这一次云薇没有再躲开退避,做错事占了便宜的人都不觉得尴尬,她难道会害怕周围好奇打量的目光!   到底是谁吃像难看?   又是谁做了虚伪的茶艺高手?   笑话!   她躲着麻烦走,不意味着就怕了女侯!   云薇懒得同穆凰舞打嘴炮,主动向靠近球场的位置走去。   挡在她前面的人如同倒退的洪水让出了一条通道,好奇兴奋等等目光在含笑的云薇以及有点委屈的穆凰舞来回游走。   端坐在彩棚中的命妇们一个个坐不住,拿着扇子站起身张望。   她们可不是看在马场草地上激烈的马球比赛,都想看看真假千金的后续。   云薇已经到了场边,抬眼看去,两队激烈的竞技,谁也不想让输。   宁县主同云爱两人水平相当,彼此奈何不了对方。   她们各自的哥哥显出差距来了,云戎一个能打宁县主两个哥哥。   王大虎技术也不算差,渐渐的云爱这队占据上风。   宁县主急了,“大哥,把球给我,我打球从来没输过!”   “……”   被称为大哥的青年一头是汗,使出吃奶的力好不容易从云戎身边抢到球,弯腰将球击给妹妹击过去。   云薇手拢在嘴边,高喊:“加油,戎哥,加油,戎哥最棒!”   她甚至罕见活波得跳了两下,做了几个加油的俏皮小动作。   许多人看到了!   青年们目光不由得被云薇吸引,毕竟女孩子太漂亮,动作又那么好看。   命妇们也不觉得云薇太出格。   谁还没年轻的时候?   女孩子有才有貌,又有身份地位的话,可以为所欲为!   云薇原本在出身上差了点,但是她娘如今是女侯的亲生女儿,继父云中君又是文曲星同诗仙下凡。   她喊出的加油都带有仙气的,命妇们看得赏心悦目,觉得云薇可爱活泼。   越是身份低微的女子越是被规矩束缚!   唯有合乎规矩,她们才能在外行走,而制定规矩的人很少用迂腐的规矩去约束自己女儿。   反而会给女儿提供更为宽松的成长环境。   云戎身体一震,薇妹妹看着,必须不能输。   本还想给宁县主留一分脸面的,云薇一开口,他熟练调转马头,整个认猛然向上跃起,似飞上高空,身体旋转,马球杆顺利击中在空中飞过的马球。   马球改变方向,直接飞向球门。   宁县主傻了!   她两个哥哥也傻了!   云戎缓缓落在马鞍上,没有看马球是否击中门后的铜锣。   他在众人的目光下骑马赶到云薇面前,帅气俊美的五官露出灿烂的笑容:   “高兴吗?玩得开心吗?”   “……”   云薇连连点头,欢快说道:“我就知道戎哥是最棒的,同他们打球就是欺负人呀。”   “他是你哥?!”宁县主忍不住说了一句,连忙改口说道:“不是,我不是挑拨,就是你哥对云薇太好了点。”   云爱扛着马球杆,笑容张扬,“是我哥,也是薇薇的兄长,你不知道吗?讨云薇喜欢,是云家家规第一条。”   “我怎么不知云中君有这规矩?”   宁县主狐疑问道:“你爹也需要遵守吗?”   云爱看着满头雾水的宁县主以及她身后的两个哥哥,笑声清脆:“以后所有人都会知晓,家规就是我爹一笔一画写的。”   能不讨好吗?   他哥哥的晕血症还需要云薇。   况且,在穆凰舞面前,他们都要给云薇同姜姨争面子!   淮阳王妃被换给女侯又如何?   淮阳王对她的冷漠,神京城没一个人不清楚。   姜姨虽是以前过得苦了点,嫁给她爹之后,他们都会很孝顺的。   “小妹别上哥哥的马,我带你跑一圈。”   云爱骑马飞奔而至,弯腰拽住云薇的手臂,热情道:“快上来,我带你。”   “不……我不想……”   云薇看到了湿润的马毛黏在一起,可想而知一场球赛,马跑出不少的汗。   “难道你还想让穆凰舞缠上?我看她没安好心呢,她眸光不善……”   “我不怕!”   云薇还没说完,宁县主从一旁冲过来,利落的跳下马,只是一瞬间就完成同云爱的交流。   宁县主抱住云薇的腰向上举,云爱抓住她胳膊向马上拽……两人配合得特别默契。   丝毫看不出,方才两人还在马球上场激烈竞赛。   “我上,我上,你们轻点,我不要面子的吗?”   云薇委屈的瘪嘴,哪有强迫人骑马的?   她只能爬上云爱的马,云爱从后缆柱云薇的腰,对宁县主笑道:“走着,得上她知道打马球的乐趣。”   宁县主翻身上马,追着云爱,扬起马球杆:“没错,没错,不能让她一人不出汗啦,还敢嫌弃我们汗臭!”   曾经被宁县主逼着一起打马球的闺秀们长出一口气,终于,终于不用她们为难了。   谢天谢地谢云薇。   不是所有闺秀都愿意打马球,纵然有点喜欢,也受不了宁县主这样的打马球狂人。   寻找宁县主只需要去两个地方,一是马球场,二是高庸王府。   云戎几人骑马停在外围,抱着胸口看着妹妹们追逐。   “云兄弟……”宁县主哥哥凑过来,“我姓顾,你可以叫我顾大。”   云戎点点头,“你球技不错,方才我是为小妹才用了绝招。”   “可别,你可别这么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顾大完全没有诚国公世子的高高在上,佩服说道:“一直都是你让我,早知你已入了武道,我妹闹得再欢,我也不会下场同你一起打马球。”   同武道高手打马球……这不是闹吗?   “顾大公子过誉了。”   云戎目光追着同乘一骑马的两个妹妹,勾起唇角,“都有妹妹,都是做哥哥的,咱们不宠着,回家就得罚跪。”   顾大连连点头,几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仿佛认识了许久一般。   妹妹娇软水灵,比不得他们耐操,只能多宠宠,省得妹妹出嫁,他们想宠都排不上了。   “爱姐姐,其实我……我可以的。”   云薇被云爱搂着,后背感到云爱的丰满,她的挣扎就是做作样子,闭上眼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   突然听到宁县主一声:“小心。”   一个马球飞来正好击中云爱后腰,力道很大,云爱一瞬间被打得喘不上气,身子向马下栽倒。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逼云薇做玛丽苏   云薇转过身拽住云爱只能减缓她跌落,两人一前一后从马背上摔下来。   “薇薇,你没事吧。”   云爱缓过那口气就好了,毕竟她真是皮糙肉厚,摔一下不过就是疼上两日。   因有云薇护着,她并没有伤到要害。   摔出的清淤还没有被马球击打的地方疼痛,反而是云薇在草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摇头道:   “我没事,倒是你……你仔细你的腰,无论男女腰都不能受伤。”   以云爱精湛的骑术,她能够躲开飞来的马球,可她躲开了,受伤的人就是云薇。   于是云爱不仅没有躲,反而把云薇保护住。   这一切云薇是看出来了,却没必要说出口。   既然做了姐妹,哪用谢来谢去的。   宁县主从马背上翻滚下来,飞快跑到两人跟前,上上下下打量许久,“都怪我,若不是我让你们一起骑马,就不会……”   “又不是你拿马球伤人,你不用自责。”   云薇将揉着腰的云爱交给宁县主搀扶,叹道:“看来我才是事故体质,我认命了。”   她还不如当到哪哪里发生命案的死神呢。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们打球的时候没注意,伤到了你们。”   穆凰舞骑马赶过来,没有下马便一连串的道歉:“你们用不用寻大夫看一看?我代福县主道歉了,她真不是有意的。   要不我让人请太医给云姑娘看看?”   一连串的抱歉,再加上穆凰舞诚恳的神色,把歉意表现得十足:“我会劝劝福县主以后打球不可太冒失,淮阳王府还有不少治跌打损伤的药材,我打发奴才给你送去?”   “凰舞。”   又跑来两匹骏马,马背上端坐着两位衣衫华丽的十六七岁姑娘。   绛紫色衣裙的女孩子清纯干净,另外一位穿着紫蓝色衣裙的女孩儿娇贵妩媚。   “打球受伤是常有的事,马球又没长眼睛,你堂堂公主哪需要道歉?”   面容清纯的少女带出骄纵的口吻,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依旧很从容冷静的云薇。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喜欢云薇!   是因云薇太漂亮?   还是哪怕从马上摔下来,见识到云薇蹩脚的骑术的很多勋贵子弟并没轻视嘲笑她。   “你就是名声很大的云姑娘?我才回京没两日,耳中关于你的事情都灌满了,凰舞堂堂公主也说自己不如你!”   “是吗?”   云薇曲起膝盖,扬起头看向本在高处的少女,轻笑:“没想到她对我的评价倒是很中肯,这很好,可是她对你不怀好意啊。”   “你说什么?”   不仅说话的少女,听到云薇这话的人都惊呆了!   穆凰舞心头一沉,果然,云薇没死,她如同哥哥说得一样,已经不是原本的云薇。   许是入魔,也许是被精怪附体。   云爱暗暗拽了一把身边的宁县主,暗示她别插嘴,云薇整人报复的节目可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面前这三人……一个都跑不了!   她爹说过,家规第一条疼爱云薇,就是因为他偏心!   不过,不是偏心云薇,而是偏心他亲生的儿女啊。   云薇缓缓勾起嘴角,马背上的少女感觉后背一片凉意。   “字面的意思,她没安好心,挑拨你们来试探我底线呢。”   云薇悠悠然从草地上爬起来,拍掉草芥,扭了扭腰肢,说道:“报上名来吧,你是福县主?还是哪家的贵女。”   这扭腰的姿势慵懒又迷人,福县主等人都不由得被云薇所吸引。   云薇从荷包中取出平安扣,将平安扣向上抛起,平安扣不停的旋转:   “定阳侯夫人送我平安扣,本是想让我平安无事,遇难成祥,还没出马场就被马球砸到了。   “这枚平安扣还说是紫华山上的女冠送回来,不知平安扣是帮我挡了要命的劫,还是根本就不管用?   县主帮我看看这平安扣的成色如何?我对玉石拿不太准。”   平安扣犹如在云薇手中活过来一般,不停翻滚着飞起,翻滚着精准落到云薇手指间。   两少女听到定阳侯夫人时,就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平安扣上,再加上紫华山的女冠所送……她们更是全神贯注去看反转的平安扣。   于是她们精神都被平安扣所牵引,多了几分茫然。   “咳咳咳。”   穆凰舞是被吸引最小的,毕竟她有着非同一般的经历,又对云薇本能抱有戒心,用咳嗽声震醒了两位同伴。   很好。   云薇嘴角再次上翘,“你有话说?”   “平安扣材质很好,很是难得得珍品,你当珍惜,不好拿长辈所赠平安扣当随手可扔的玩物。”   穆凰舞不知云薇打算怎么报复?!   是的。   她明白笑容灿烂的云薇动了真火,一定会报复的。   而且不是在事后再想办法报仇。   就在此地!   就在此时!   “定阳侯夫人说平安扣让我拿去玩儿,我这也算是听从长辈的话。”   云薇将平安扣再次弹起,马背上的福县主两人目光再次移动到平安扣上……她们对三少可是很在意的。   有了平安扣,是不是就能证明她们有机会嫁给三少?!   平安扣这回落在宁县主手中,云薇翻身上马,蹩脚的骑术在现。   显然她驾驽不了胯下的骏马,云薇不是不会骑马,她骑术水平一般。   在现代有马场的都是啥人家?   等她有资本入局时,她们玩马也不是打马球,而是玩盛装舞步,或是骑马越障碍。   宁县主拿着平安扣,问道:“这是何意?”   “你们想要平安扣吗?”   云薇声音带了一分的魅惑,清纯少女立刻说道:“想要,平安扣本就该是我的。”   另外妩媚的少女说道:“你肯将平安扣让出来?你要何好处,皇上封我为佳县主,我祖父是安国公。”   “她们是安国公的外孙女,安国公两个女儿所生的儿女都随安国公姓。”   宁县主怕云薇不懂,轻声说道:“安国公对她们很疼爱,太后娘娘也很喜欢她们。”   “那她们的父亲岂不是赘婿了?原来她们是一辈子无法为官赘婿的女儿啊。”   她不反对赘婿,可惜她要报复两位县主。   少女们怒了,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我爹才不是赘婿!他们明媒正娶我的娘。”   “那你们怎么随娘姓,外祖父叫成祖父?我读书并不少,可书本上没教这一条。”云薇微笑反问,”莫不是乱伦?“   两位县主眼中冒火,穆凰舞觉得云薇是不是疯了,敢挑衅安国公?   云薇抬起马球杆指向两人,傲然道:“我不大会打球,不如县主教教我?”   “我们一定会好好教你的!”   两人同时开口,提着缰绳威胁道:“被马球打到了,你是活该,谁让你嘴巴太毒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真不想出风头   她们绝不会输给骑术蹩脚的云薇。   “谁嘴臭,谁歹毒,谁会被马球打到。”   云薇生疏挥动马球杆,完全是个生手,不似装出来的。   穆凰舞不曾放下警惕,骑马挡住福县主,苦劝:   “本就是小事,她伤得不重。仔细让人看到笑话,舅公有正事忙,好几天没见他了,一旦闹大,我怕你们收拾不了残局。”   “祖父再忙,也不会眼看我被欺负!”   福县主清纯的脸庞带着倨傲说道:“你就是性子太好,才让不知分寸的人爬到你头顶上去,姜家老太婆自私自利换了孩子,你同淮阳王妃不欠她的,她连话都不愿意说,你还指望她同你好好相处?”   穆凰舞垂头说道:“她们母女怪我,我受委屈也能人我娘心里好过上几分。”   “这个马球是材质如何?”云薇挥动马球杆颠起马球,“不知道结不结实,能不能把人砸死呢?”   “云薇,你恨我怨我,我都受着,你又不会打马球,千万别意气用事。”   穆凰舞再次诚恳的劝说,“你的骑术稀松寻常,同两位县主比赛,太危险了,一旦你受伤,旁人会以为是我挑拨的。”   “原本就是你挑拨操纵的。”   云薇继续用球杆颠马球,她骑马是不行,不会打马球,颠马球很娴熟。   她轻易让马球旋转起来,一下两下马球颠起旋转……两位县主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旋转的马球上。   福县主喃喃说道:“砸不死人,被砸会很疼。”   “知道会伤人,还故意往别人身上砸?”云薇反问。   “我说过了,是意外!福县主同我一起打球,马球不受控制飞了过去。”   穆凰舞抢先开口,“球场竞技难免会发生马球碰到人的意外!不信你问问宁县主,她也碰到过人,也受过一些损伤。”   “我是用马球伤到人,方才我们已离开很远了,你还把马球击打过来,我不觉得这是意外!”   宁县主不客气说道:“以前听外人说公主殿下出色,我是服气的,今日你所作所为真把我们当傻子糊弄。   福县主别一口一个淮阳王妃同穆凰舞是无辜的,不欠姜夫人的话了。   你没受过姜夫人的委屈,你就没资格这么说,你如今的县主封号,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不都是安国公给你的?   你的哥哥没有办法承袭安国公爵位,你这个县主在京城又算得上什么?!   莫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今日我邀请云薇来的,你们千方百计针对她,就是不给我面子!   你是县主,我也是,我爹是诚国公,你爹算个球。”   宁县主冷哼一声:“你们自己被人当枪使,还美滋滋,难怪安国公宁可无人送终,也不要过继你们兄长。”   “你……”福县主怒道:“你大胆,你爹不过就是个缩头乌龟,也敢同祖父比?”   “我爹为皇上出谋划策,凭军功封爵。”   宁县主说道:“以前皇上还得叫我爹一声二哥,皇上入山时,也是我爹点头赞同的,我爹同大寨主竖起替天行道大旗,打下山寨时,别说你爹了,皇上还在外漂泊混江湖呢。   他同皇上大哥结拜,皇上上山入伙后,才重新又磕头。   你爹毫无功绩,安国公他自己承认就是个土财主,吃到了从天降下的大饼才得到的爵位!   我说安国公因太后而封爵,太后娘娘都不会说一句,我说错了!”   吵架吗?   比家世背景吗?   谁怕谁?!   宁县主站在地上,同骑在马上的福县主掐了起来。   往日同宁县主玩得好的闺秀们纷纷走过来站在宁县主背后表示支持。   纵然她们母亲并不高兴,好朋友掐架呢,怎能不帮忙?   安国公对两个外孙女一向平平,太后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安国公是她罩着的。   不显山不漏水,低调至极的诚国公也不是好惹的,他年轻时就被称为老狐狸。   云薇在马球场上出了事,宁县主不会原谅自己。   云爱抚着腰,无奈对云薇耸肩,“我是真拦不住。”   总会有意外冒出来,穆凰舞不受控制影响是一个,宁县主一腔真挚也是一个。   云薇无奈说道:“给我个机会一起打马球,好不好?我把这块平安扣当作彩头。”   福县主同佳县主姐妹再次扭头,“此话当真?”   云薇点点头,安抚道:“宁县主不必为我出头,我还应付得了。”   穆凰舞低垂眼睫,手指弹了弹,云薇所骑的马突然兴奋至极,前蹄抬起,仰天长啸。   云薇双腿夹紧,缰绳缠住手腕,尽量不让骏马把自己甩下去。   不过,她的骑术坚持不了多久。   宁县主焦急喊道:“别松手。”   “哥哥快把云薇从马上带下来啊。”   她急哭了!   云戎同她哥离着并不算太远,绝对有时间赶到,可他们被靖王的铁卫挡着动弹不得。   靖王站在三少身边,静静看着这边的动静。   谭晔几次想推开穆阳跑过去救人,每次都被一道无形的气势阻止。   “别动,她不需要你!”   穆阳眼底担忧一闪而逝,云薇不是需要男子出面才能解决麻烦的人。   他们跑过去,只会中断云薇的报复。   可是,他真的好担心。   云薇控制着骏马,谨防被甩下去,喊道:“卷毛。”   卷毛小小的身体如同一道闪电,在旁人看来这狗跑得不是一般的快。   “你让马安静听话,我骑它打马球。”   云薇不亲手报复福县主,不让她们知道疼,以她恩(小)怨(肚)分(鸡)明(肠)的性子,今晚回去绝对睡不着。   “汪。”   收到!明白!   卷毛冲到马头前,小小的身子扬起冲着马一顿吼:“汪汪汪,汪汪汪。”   骏马嘶鸣了一会,很快平静下来,四蹄乖巧站着,低头看着矮小的卷毛。   “汪汪汪。”   卷毛趾高气昂吼着,骏马不再嘶鸣低头臣服。   云薇抬起手:“上来!”   卷毛跃起,狗尾巴滑出一条优雅的弧度轻巧落在云薇肩膀上,乖顺趴好,尾巴垂在云薇身后,一下一下甩着。   俊马极为温顺,托着云薇进入马场。   云薇回头望向发呆的众人,灿烂一笑:“来吧,我可以尽情打人了。” 第一百七十章 光明正大的报仇   云薇一不留神把实话说出来了,别人都是上场打马球,她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拿马球打人报复去的。   穆凰舞刚想阻止,两位县主明明听到云薇的话,仍旧不改初衷,扬鞭催马快一步迈入球场。   打人?   也是她们所愿。   在球场上,谁打谁还一定呢。   就云薇蹩脚的骑术只有被打的份。   今日云集了不少的命妇,她们要让云薇丢脸。   让三少看明白云薇的无能愚蠢。   云薇抬手拍了拍肩膀上的卷毛,轻声说道:“要上喽,这次你让我满意的话,我给你买十本春宫图,让你看个过瘾。”   “汪!”   卷毛尾巴甩得幅度加快不少,显出兴奋之色,它终于可以批判春宫图了。   “我来陪你一起打。”宁县主翻身上马,云薇拒绝:“别添乱了,我一人打她们两个正好。”   “她们的球技还是不错的。”   宁县主小声提醒,“你未必打得过,别逞强了,想要报仇的话,我要不让我哥陪你打?只要不是靖王殿下,谁上都成。”   云薇思有所感看过去,果然见到穆阳,她扬起嘴角,举起马球杆挥舞两下。   穆阳清冷眸子闪过笑意,竖起大拇指,阳光下他的女孩子耀眼夺目。   就是他的女孩子!   而他也是她的少年。   “已一敌二,打服她们,安国公才没脸继续追究,太后娘娘也不会多管女孩子们的纷争。”   云薇向宁县主托付,“你帮我照顾一下爱姐姐,其余的事,你不必管。”   她没有让朋友背锅的打算,方才宁县主怼人有点狠,极有可能连累到诚国公府。   听云先生提过诚国公,最难的国公爷怕就是这位了。   皇上对诚国公就没放心过,又抓不住诚国公的把柄,诚国公如同泥鳅令皇上无可奈何。   诚国公真的很疼女儿,但凡他’聪明’一点都不会让宁县主继续追着高庸王跑。   福县主冷笑不屑,“还不快开球?”   云薇以海底捞月姿势挥动球杆,将马球直接击向天空,马球加速旋转,彻底吸引住两位县主的目光。   她顺势抖动缰绳,并未追着马球,而是骑马靠近两位县主。   伴随着卷毛汪汪汪的狗叫声,她的骑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   她胯下的骏马通了人性——是狗性,按照狗叫声奔跑。   云薇不需要再操心骑马的事,全部交给卷毛,她身体压在马鞍上,手已经摸出了药包。   此时福县主已经赶到马球掉落的地方,狠狠击起马球,马球飞向佳县主。   云薇赶到时只在福县主面前转了一圈,随后又追着佳县主跑。   来回往返几次,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云薇被两位县主给耍了。   两县主不着急进球,反而不停传球让云薇骑马来回奔跑。   “太欺负人了,这不是溜傻子吗?”   宁县主忍不了,手腕被云爱拽住,云爱轻声说道:“我不知道薇薇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摆脱这个局,但我相信她。”   王大虎围着云爱,点头道:“咱妹子吃什么都不会吃亏,县主笑得越开心,她们结果越惨。”   “你仔细看看薇薇来回跑的距离。”   云戎眸子明亮,“——有规律的,莫非是阵法吗?一场打人,咳咳,不是打马球比赛,她用阵法比我还欺负人,这绝对是大材小用,薇薇说过一句话来着,大炮打蚊子!”   诚国公世子迷茫极了,怎么都看不出是阵法,可是云戎是高手,高手能看错吗?   看不出来云薇用了阵法,只能说明他学艺不精,回去要被老爹骂的。   彩棚中,燕燕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她目光一直追着云薇。   “怎么了?燕燕?”   高庸王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在她耳边轻吻一下,纵然是人来人往的马场,他也不曾有过委屈自己的想法。   浅尝则止的亲吻变成了暴风骤雨的急迫。   云薇能主宰自己的人生,她被身边这个男人死死的禁锢住,争不开,逃不掉。   旁人都觉得她是有福气的,做了高庸王的爱宠。   高庸王将她抱在膝盖上,宠溺极了,霸道得不得她拒绝。   然而她只看到他眼底的情欲,他需要解决时,又岂会容她拒绝?   “王爷,她会赢吗?”   “谁?”   高庸王的脸已埋入燕燕的胸口,柔软的触感,他双手也不规矩起来。   “云姑娘,她会赢吧。”   燕燕早已熄灭的火种亮了一瞬。   “你不用担心她,她赢不了也不会输给两个蠢货!”   高庸王调侃道:“谭晔太嫩了,给云姑娘带来不少的烂桃花,可惜定阳侯夫人的苦心。”   燕燕放松身体,同时放空了精神,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随王爷高兴就是。   再羞耻卑微再耻辱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阿阳不会让她输,也有能力不让她输!本王很少见到阿阳会为女子考虑而压抑自己。   “他把对云薇的心思一分用在爱慕他长得俊美的女孩子身上,靖王府都装不下被他吸引来的美人!”   燕燕唇边多了一丝笑,淡漠的眸子多了一丝的神采。   高庸王立刻察觉到一丝不同,从她衣衫中收回了手,捏着她下颚,同自己对视:“你很喜欢云薇?”   “王爷说笑了,我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同云姑娘说话。”   “本王从未嫌弃过你,你是本王的人,纵然比不上被阿阳放在心上的云姑娘,也不差太多,毕竟你被本王放在心上疼呀。”   燕燕强行压下泛起的恶心感,乖巧将脸埋入高庸王怀里,“能让王爷放在心上,我家祖坟……祖坟都要……”   “哈哈哈。”   高庸王大笑,“快看,云薇要赢了!”   突然,燕燕感觉束缚住自己腰肢的手一松,她整个人重心缺失,跌落在地上,抬头看向失态的高庸王。   他已撩开遮挡视线的帘子,震惊道:“这是什么招数?蠢货终于暴露愚蠢真面目。”   不仅他奇怪,所有人都很奇怪。   云薇终于截到了马球,她再次颠起马球。   她眯眼看着落下的马球,果决挥臂,挥球杆,狠狠击飞的马球向球门飞去。   福县主正好赶到阻止云薇入球,这不奇怪,奇怪得是福县主放弃马球杆,用自己身体挡住飞来的马球。   噗嗤,福县主身体晃了晃,只听声音,观众们都觉得很疼。   “再吃我一球!”   云薇快速跑到挡出的马球落点,背对着福县主,反手挥杆抽球,动作姿势有点怪异,然而更怪异得是,福县主再次用自己的脸挡住了马球。   噗嗤,噗嗤,鲜血糊了她一脸。   而云薇再次精准找到马球落点,抽球。   噗嗤,这会儿受伤得是赶过来的佳县主。   抽球,受伤。   再抽球,再受伤。   两位县主满脸血,满身伤,依旧固执得用自己身躯挡住球门。 第一百七十一章 跪下,认输   “疯了吗?”   “是疯了!”   “见过打马球的,没见过打马球不要命的。”   福县主同佳县主接连用身躯抵挡马球入门,看傻了众人。   有她们这牺牲精神啥事干不了?   “她们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不就是个马球游戏吗?值得吗?”   “肯定不值啊,不过倘若是为彩头定阳侯夫人送出来的平安扣的话——好像也不值得拼命,再抵挡下去,她们得破相了吧。”   此时两位县主糊了一脸血,狼狈不堪,在马背上摇摇欲坠,依旧固执的挡在球门口,冲着云薇吼道:“再来啊。”   砰!   观众们纷纷闭了一下眼睛,马球再一次砸中福县主。   再睁开眼的命妇们不去关心两位县主了,反而看向肩上趴着一只小狗的云姑娘!   真是够狠心的姑娘!   心硬也果敢。   一般遇见明显这种情况,为了面子也好,为了怜悯弱者也罢,哪怕看在安国公的面子上,对两位陷入’魔怔’的县主也该手下留情。   毕竟,云薇赢了,还是完胜,得饶人处且饶人,并且得个好名声不好吗?   云薇一点都不给福县主同佳县主留活路。   县主喊继续,她就真敢继续击球,而且一下比一下狠。   高庸王眸光深邃,唇边沁着一抹浓浓的兴趣:“本王让她做燕燕姐姐可好?你对她比对宁县主友好。”   “她不是奴婢。”燕姑娘手指紧紧扣着地面,轻声说道:“王爷别去招惹她,否则您同靖王难免会冲突。”   高庸王轻笑:“真难得,燕燕竟也会关心本王了,在燕燕眼中,本王不如阿阳?”   他转过身,仿佛才见到心肝宝贝儿坐在地上,赶忙上前将人搀扶起来,温柔至极轻抚过燕燕脸颊,“有没有摔疼?”   燕姑娘摇头,安静老实:“您何必拿奴婢寻乐子呢?您是不会为了云姑娘放弃宁县主,您这话同奴婢说不过就是玩笑,靖王殿下未必就不在意。”   “哈哈哈。”   高庸王大笑之后,贴着燕燕的耳骨儿:“本王同你说过,阿阳不是二叔的亲生骨肉。”   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燕燕只觉得通体冰寒,凝固住了血脉。   “天穆江山有我父一半功劳,纵然皇祖母不承认我是穆家长孙,只认大皇子,抹不去皇上二叔最开始继承了我父的山寨基业。”   高庸王揽燕燕入怀儿,打仗磨出厚茧的手轻轻怕着她的后背,“别怕,本王不会为了个女人就同阿阳翻脸。”   燕燕知道后面还有一句,高庸王迟早都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等到高庸王得偿所愿,她也好,宁县主也罢,不过就是他成功的点缀罢了。   那么骄傲的云薇也会被高庸王抢走吗?   “认输,福县主认输了。”   穆凰舞看不下去了,果然云薇就没想过输。   她本以为云薇会向靖王求援,或是让三少谭晔出面。   福县主等人同她一起打得马球,平时她同两位县主交好。   此时,唯有穆凰舞有资格代魔怔的县主认输。   福县主她们的哥哥最近被安国公关起来读书。   安国公扬言,他们谁踏出府门一步,以后就不是他的外孙了。   穆凰舞骑马赶到云薇身边,眼底泪花晶莹:   “别再拿马球欺负人了,你一时痛快会给你娘带来无尽的麻烦。安国公脾气不好,他去寻皇祖母诉苦,纵然外祖母出面怕是也无法阻止皇祖母为安国公出头。”   “京城人皆知,皇祖母不管事,然而惹安国公就是同她过不去。”   “不是还要再加一人——淮阳王殿下吗?”   “……”   穆凰舞嘴唇抿成一道线,云薇已经很娴熟用马球杆颠马球了,一下两下,漫不经心说道:   “你这个公主当得真够卑微的,还不如福县主自在。你外祖母没教好你,幸亏我是在我娘身边长大,受我娘言传身教影响。   所求不靠人,腰杆子挺得直,安国公来了也得讲道理,我只打球,没伤人,她们拼命阻止我进球赢得比赛赢得三少。”   云薇轻笑道:“别欺负我不懂规矩,投降认输不是一句话就行的,一切按规矩来,你该懂得。”   “汪。”   卷毛叫了一声,有点被爽到的感觉。   他们不欺负人,欺负得都不是人!   云薇击飞马球,砰,福县主被马球打落马,摔到了草地上。   “尽快做决定,下个就是佳县主了。”   云薇纵马追上马球,这一次,她并没有着急打佳县主,而是一边颠球,一边拉开同佳县主的距离。   “还说她骑术不好?”宁县主激动抓住云爱的手臂,兴奋满脸通红,“她是高手啊,我再也不信她不会骑马了。”   云爱同宁县主一起蹦蹦跳跳,为云薇助威喊得嗓子都哑了。   王大虎再一旁担心叮嘱:“慢点,慢点,仔细腰!”   他为云爱操碎了心。   云戎终于放下悬着的心,看了宁县主一眼,真够单纯的。   不过傻人有傻福,宁县主今日才算真正交到云薇。   穆凰舞咬着嘴唇,翻身下马,缓缓半跪下去,膝盖碰触草地那一刻,她失去了最为珍视的优越感。   纵然她有前世的梦,有对当世最精准的把握,是被女侯养大的,还不是要跪下投降?!   向云薇认输,也就是向长在狼窝中的姜氏认输。   穆凰舞的心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搓磨,扬起白色绢帕,望着骑着马的少女,牙龈充血破裂,“认输。”   云薇勾起嘴角,手臂向上抬起,球杆儿挥动,马球再次向球门飞去。   “我都已经……”穆凰舞话没说完,听到周围人的热烈喝彩。   随后便是一声马球越过门洞敲响的铜锣声,还在马上的佳县主身体一软,从马背上滑下来,倒在了离福县主不远的地方。   她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   为何要用身体去抵挡马球入门,就为了一块平安扣?!   穆凰舞回头看了从门洞滚出来的马球,愤怒回头,“你耍我?!”   云薇举起马球杆,接受全场欢呼,不忘给穆凰舞最后的打击:“我能光明正大的赢,你们认输,我不接受!” 第一百七十二章 安国公的烦恼   能赢得干脆漂亮,谁稀罕接受认输?!   云薇在欢呼中,举着马球杆绕场一周,卷毛扬起狗脑袋,趾高气昂,军功章中也有它一半。   云薇不仅打残两位县主,还让穆凰舞当众认输,承受羞辱。   她知穆凰舞恨自己入骨,本就无法成为朋友,给穆凰舞成为路人的机会,是穆凰舞非要做她的仇人。   云薇骑马来到靖王面前,一人骑马,一人站立,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周围的欢呼热闹一瞬间按下了静止键。   命妇们身长脖子,按着身边的奴才肩膀让自己再高一点,靖王的八卦不能不看。   少女两腮桃红,犹如涂抹最好的胭脂,眸子特别明亮。   她出了气打了人,心情极好。   穆阳挺拔玉立,往日淡漠疏冷透出点点笑容,俊美无匹,风华盖世。   “俊美的靖王殿下可否愿意和我同乘一骑?”   马球赛之后,云薇热血上头,冷静自持——那是什么东西?   她不疯狂妄为一次无法平息年轻人的躁动,她想要做更刺激的事。   云薇向穆阳缓缓伸出手,主动邀约,“我不想你被缠上,也不愿应付旁人,我只想同你单独相处,听你夸我!”   旁人的夸奖千百句不如穆阳一句。   穆阳唇角微扬,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住,认真说道:“我不准你再松开。”   不等云薇后悔,穆阳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将她揽入怀里,一手揪住卷毛的脖子扔飞。   卷毛凌空翻了个跟头,灵巧落地。   “汪汪汪。”   可惜卷毛再抗议,有异性没人性的人已经骑马跑远了。   卷毛遗憾它无法当观众。   不仅不让人看,连狗都不让看,这不过分吗?   “过分!太过分!”宁县主跳脚怒道:“重色轻友,她这是典型的重色轻友,绝交,我一定要同她绝交,除非她肯把单独同靖王相处的事告诉我,否则我绝不原谅她。”   “就靖王那样貌,是我也会单独相处啊。”   宁县主身边的姑娘做西子捧心陶醉状,笃定说道:“换我宁可同你绝交,也舍不得靖王,横竖哄一哄你,同你打两场马球就能哄回来。”   “没准只需要告诉靖王殿下的喜好,云姑娘又是宁县主最好的朋友。”   又一个姑娘开口,宁县主恼羞成怒:“我是在乎靖王那张脸的人吗?我只心仪表哥的,虽然表哥相貌不如靖王,可他对我很好,不能辜负他。”   云爱眸子闪烁,指着云薇同靖王消失的方向,说道:   “你没看到靖王对云薇的信任维护,肯把云薇放到平等的地位上吗?   刚才揽住美人调情的高庸王对你很好?我眼不瞎,看到了靖王,我觉得高庸王对你只有兄妹情,而无男女之情。”   宁县主沉默了一会儿,抓住云爱手腕,爽朗笑道:“咱们去打马球,不去想烦心事,云薇已经给我们打了样,独自美丽,蜜蜂自来,别为了心仪的男人丧失自我。”   她抬起手指了指福县主同佳县主,微微扬起下颚:“我不想如她们为三少变得丑陋,变成笑话,变得肮脏卑劣,让人看不起。”   凑在一起的少女们若有所思点头,其中固然有穆凰舞挑拨,主要原因还是争抢三少。   诚国公世子频频抹眼角,不容易,自家小妹终于是想通了。   以后小妹不再执迷于高庸王,他回去就同老爹一起给云薇竖长生牌,早晚三炷香。   他知晓父亲不看好高庸王,只是碍于小妹心仪高庸王,父亲才勉强继续这门婚事。   在高庸王生父不肯听诚国公劝阻过于信任亲兄弟穆北玄时,诚国公对其结义兄长失望不已。   诚国公唯一能为他义兄兼连襟做的事就是尽量保全高庸王的性命。   诚国公世子拽着云戎去彩棚饮酒,或明或暗打听云戎的喜好,他看遍京城年轻一代的英杰,唯一能在相貌上,武道上同高庸王一较高下的人就是云戎了。   当然这是刨除了靖王的,约定俗成的规矩排名次穆阳单独一档。   云戎这么好的妹夫人选,他不能错过,王大虎也挺好,只可惜不如云戎英俊,他看出王大虎心仪云爱。   安国公府,福县主同佳县主被穆凰舞送回,两姑娘见到自己的母亲后,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安国公的女儿连忙叫人请大夫,又指挥丫鬟为满脸血迹的女儿清洗。   穆凰舞脸色苍白,将前因后果同安国公两个女儿说了一遍。   福县主是大女儿的女儿,佳县主是二女儿生的。   她们两姐妹都生了一子一女,又都是靠着安国公耀武扬威,出嫁等于没出嫁,两家人住在安国公府。   她们姐妹性情相似,纷纷叫嚷着要为女儿报仇。   “吵什么?我还没死呢。”   安国公面色阴沉,眉间簇着烦躁,他迈步走进来,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外孙女,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硬邦邦说道:“该找大夫就找大夫,在这哭闹又有何用?”   “舅公。”穆凰舞提帕子揉红了眼儿,自责内疚道:   “是我没照顾好两位表妹,您罚我吧,我已经尽力阻止她们了,她们还是被云薇——落入云薇的圈套,我不是故意抹黑她,云薇太邪门了,表妹们中邪了非要用身体抵挡马球……”   “云薇?”安国公暗道一声坏了,“是云默的女儿?”   “不是亲生女儿,是云中君将要娶的夫人带过来的女儿,表妹一时不慎马球打到了云爱,云薇说表妹是有心伤人,非要报仇不可。”   “你别说了!”   安国公抬手制止正要开口的两个女儿:   “你们少在这添油加醋向我告状,既然她们在球场上分胜负,两个丫头技不如人被马球伤到也是活该,这算是好事,省得她们在外借我身份张狂,目中无人!”   两个女儿如同鹌鹑不敢啃声。   安国公又对穆凰舞说道:“你心思多,所想所求也多,我那两个外孙女长得不好看,人有点蠢,你们不是一样的人,往后少在一起玩。   穆地主同你娘的和离的事,我从太后口中听说了,我只是穆地主的舅舅,他做得决定,我无法改变,往后你不必再喊我舅公。” 第一百七十三章 恍然大悟的真相   穆凰舞脸比白纸还要苍白,唇瓣都没了颜色,一颗颗泪珠无声顺着脸颊滚落,无声的哭泣,委屈极了。   安国公大女儿不忍心,开口说道:“爹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是三弟和离了,凰舞也是三弟的亲骨肉,皇上封的公主,不叫爹舅公,叫啥?”   “叫我慕老头或是安国公都成。”   安国公狠狠瞪了大女儿一眼,真是蠢货!   他不知穆凰舞兄妹身世,然他知穆地主的性子。   真是穆地主那小心眼的亲生骨肉,他断是舍不得让淮阳王妃带走儿女。   唯一能让穆地主真心相待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是穆阳了。   安国公私下猜测过穆地主身子有隐疾,这才让淮阳王妃做出了红杏出墙的勾当。   对于同太后一起过了好几年夫妻生活,至今也没完全断了的安国公来说,他没资格指责。   他们都是从战乱走过来,又都是糙人,对女子贞洁看得没世族重。   淮阳王都沉默认了,安国公顺势装糊涂。   穆地主找到最好的承宗人穆阳,这才彻底放弃淮阳王妃生下的儿女。   若不是他找到了亲儿子,亲儿子又争气又出色,他宁可把穆地主拽回来当儿子的。   男人对承宗的儿子格外看重。   “招娣盼娣你们两人不许多嘴,慕凰舞是公主,用不上你们操心,管好你们的儿女,再给我惹事,再去针对云中君,你们收拾东西给我滚!”   “你们成亲时,我出了嫁妆,你们生下儿女时,我也送了礼,后来我有钱了又给你们补了一份嫁妆,我自认没亏待你们。   你们打着孝顺我的名义,赖在安国公府,我也由你们,我不缺你们一口饭吃。   “你们不争气,儿女也不太聪明,我都能当闲人养了,这不包括你们惹出来的麻烦。   住在安国公府,就要听我的,不愿意就带着你们的嫁妆同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财物离开。”   “爹,大姐错了,她不是故意惹您不高兴,凰舞到底是淮阳王的亲女儿,她怕以后三弟弟后悔。”   二女儿招娣放开女儿,毕恭毕敬上前为小老头顺气:   “我们搬离安国公府,整个府就剩您一个,让您冷冷清清,孤孤单单的,我们于心不忍,爹,我知您看不上您的孙子。   “他们真心孝顺您,您都这个年岁了,怕是生不出儿子了,您就别强了,还是要有人承宗,以后也有人为您烧纸钱。”   “儿子?!”   安国公面色冷峻,打掉二女儿按摩自己肩膀的手,“谁说我没儿子?!我告诉你们,你们有个弟弟,他有才有貌足以继承爵位,光宗耀祖。”   “什么?”   两个女儿大惊失色,连委屈落泪的穆凰舞都不由得看过去。   莫不是安国公得了失心疯?   怎么白日做起美梦?   穆凰舞突然觉得云薇没给两个县主下降头,安国公祖上是不是遗传了疯病?!   她是误会云薇了?   大女儿招娣站起身,叫嚷说道:“爹被人骗了,谁都知道您生不出儿子,也知你最想要儿子,他们不敢冒认皇上私生子,就来欺骗您。”   “您说他有才有貌,这就是假的呀,咱祖上就是个土财主,没出过有才有貌的俊俏男子。”   穆凰舞连忙低头掩饰抽出的嘴角,慕招娣这是要笑死人吗?   安国公巡找一圈,从墙角的瓶子中抽出鸡毛掸子,追着大女儿打:   “你个不孝女,咱们祖宗怎就生不出美男子?土财主怎么了?没有祖上的传下来的田产,能养活你吗?   你老子年轻时本就是十里八乡的美男子,多少姑娘小寡妇眼中香饽饽,唐僧肉,老子不俊儿,又如何同老婆子——”   “爹,别打,别打,我说错了。”   大女儿围着桌子跑,她不高又胖,是京城中有名的矮冬瓜,一身的肥肉随着奔跑乱颤,白胖圆润的脸上冒汗,气喘吁吁说道:   “我怕爹被骗了,认回来一个野种,祖传的家业都给了外人。您可是太后娘娘的丈夫——不,是亲兄弟,太后看您的面子上也会求皇上重用他。   一旦他得势,官运亨通,对,就是借着太后娘娘关照官运亨通,位极人臣之后,你老了病了,他才告诉您是一场骗局,任由你自生自灭……太可怕了。”   招娣扶着桌角停下来,仰着白面馒头一般的圆脸,“您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说实话,不能看爹老无所依,被混蛋骗光了一切。”   安国公用手中的鸡毛掸子指着大女儿的脑袋,狰狞说道:   “你放心好了,你兄弟家财万贯,我这点银子他都看不上,他能自己凭着本事做宰辅,做皇上的股肱之臣,他可堂堂正正步步高升,裙带关系只是他累赘影响他的名声。   “只有你们没出息的人眼里心里都是老子的爵位同银子,有事没事都把太后搬出来,从不想自己努力奋进,凭本事赚钱封爵。   “可惜了皇上给你们夫婿的好机会,他们太不中用了,一个贻误战机差点害死高庸王,一个贪污粮饷,差点激起兵变,不是太后出面,你以为你们夫婿还有命在?”   砰,安国公用力掰断了鸡毛掸子,手掌受伤流血,两个县主抱在一起不敢哭,不敢动,尽量缩着身体降低存在感。   两个女儿吓了一跳,心惊胆战看着断掉的鸡毛掸子。   招娣心想还不如挨一顿鸡毛掸子让父亲出了这口气呢。   “你们张嘴太后,闭嘴太后,她不是你们后娘,不会管你们。”   安国公一脚踹飞椅子,拂袖而去。   穆凰舞眉头紧锁,梦中没有这一出,安国公最后的爵位——她不记得有人承袭了。   不过,她听说过小道消息,安国公故去后,是由朝廷重臣为其扶灵,那名重臣是谁来着?   她应该记得的,一时想不起来。   “娘,我们还要找云中君问罪吗?”福县主弱弱问道。   “我看算了吧,云薇不好惹,别让祖父再骂你们一顿了。”   佳县主连忙堵住她的嘴巴,解释道:“最要紧不能让祖父被骗了爵位钱财,听祖父的意思,骗子挺厉害,所求一定不小。”   穆凰舞脑子突然间炸开了,一人名字在脑海中炸响,是云默!当时已是吏部天官的云默! 第一百七十四章 穆凰舞放大招了   穆凰舞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安国公府,安国公的两个女儿忙着打听骗子得消息并未挽留她,   回到淮阳王府后,穆凰舞神色恍惚很容易被女侯看出端倪。   “方才我听下面人提了一嘴,宁县主那丫头开的马球赛是不是出事了?”   女侯关切询问。   淮阳王妃每日都来请安,无论她冷漠,还是落下狠话,淮阳王妃一直安静顺从。   昨日淮阳王妃在门口站了整整两个时辰,最后昏厥在门前,女侯终于打开了房门。   淮阳王妃哭得肝肠寸断,抱着女侯的双腿不肯撒手。   女侯有怨有恨,她疼了淮阳王妃许多年,同穆凰舞极深的感情,于是她原谅淮阳王妃。   “外祖母。”   穆凰舞眼圈再次泛红,“我好像又做了让云薇误会的事情了,福县主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哪是我能劝说的动的?”   女侯心疼穆凰舞,拍了拍她的胳膊,说道:“你母亲不愿同淮王和离,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再勉强也没多大用!   “你为你娘在福县主面前受委屈了,其实凰舞大可不必如此,你的公主封号也不是冲着淮阳王。   “我的女儿纵然和离也不会被人轻视,不过你母亲一颗心都拴在淮阳王身上,她……”   女侯向淮阳王妃沉睡的屋子看了一眼,有几分无奈,有几分心疼,表态道:   “我不同意,他们和离不了。皇上都要给我这份脸面,淮阳王和离,皇上面上也不好看,皇家需要体统规矩,穆家已经不是平民百姓,当为天下表率。”   “真的吗?外祖母?”   穆凰舞显得很是欢喜,女侯摸了摸她脸颊,神色稍显复杂。   皇上多情好色她知之甚深,淮阳王妃暗地里的委屈,她也觉得其中有不可言说的隐秘。   “以前我把你教得太恪守规矩,你是公主,安国公那两个外孙女能同你比?   “你受委屈,我心疼,皇上未必就不心疼你。”   穆凰舞迷茫睁大眼眸,“皇伯父拿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上次入宫他还说让我随着杨娘娘多住几日,多陪陪杨娘娘。”   “外祖母别再同杨娘娘生气了,她并不是怪您,这些年她看透许多事情,许是早就后悔了,可她性子太固执,无法拉下脸同您和解。”   “和解?!她?!”   女侯苦笑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同我和解,不过看在你的面上,我最多不同她计较就是了,我不敢做他老师。”   穆凰舞左右为难,大大的眸子忽闪忽闪,水灵灵的,看着惹人心疼极了。   “我有一事想求您向皇上进言。”   穆凰舞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跪倒在女侯面前,轻声说道:“今日在马场上,固然是云薇大出风头,安国公纵然不会报复她,讨好安国公的人不少,都盼着通过他走通皇祖母的路子。   “云薇今日羞辱我,我认了,这是我欠她娘的,不愿为这点小事就让外祖母难过。”   女侯一下一下摸着穆凰舞的光洁饱满的额头,温热的触感透过手指腹落入心底,温暖被云薇伤过的心。   “云薇有你一半懂事明白事理,我不用再为她担心了。她娘是我亲生的,又是被老太婆耽搁这些年,没怎么上过学,不知忠孝节义,不懂妇德礼数。   “她一意孤行非要改嫁,我拦不住,也没资格去拦,我怕她将来被人戳脊梁骨,怕她被男人骗了,可惜我的好意终究是被云薇误解,我错付了。   “你同你娘也是我养大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云薇性情乖张非要逼我舍弃一个,拿刀子割手心或是手背,如何不疼?”   女侯不懂她们无法和睦相处,姜氏同被老太婆错认的女儿不相处极好吗?   姜氏是伯爵府假千金时就能同真千金亲若姐妹。   反过来她成了女侯的亲生女儿就无法原谅宽恕女侯的假千金——淮阳王妃?   姜氏一次次把她的愧疚扔到地上,狠狠践踏让她伤心难过,再对比淮阳王妃的孝顺,女侯的心难免逐渐偏向淮阳王妃。   女侯叹了一口气,说道:“以后你大可不必再让着云薇,你不欠她的。”   “我是代替我娘补偿姜姨。”   穆凰舞始终无法忘记梦中姜氏对自己的好,可姜氏嫁给云默——笑话她娘婚姻不幸的人更多。   淮阳王爵位高比不过权倾朝野的云默。   以前她只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梦里很少有人称呼云默,他的别称云黑狗取代了真名。   “今日云薇同靖王共乘一骑离开,许多人都看到了,她只能嫁给靖王。”   穆凰舞轻声说道:“她娘不肯认您,又改嫁云中君,哪怕云中君再有才名,终究还只是个举人,以她的身份做靖王侧妃都显勉强。”   “是啊,我这也替她犯愁。”女侯颔首,一脸的愁容,“你娘让你嫁给靖王的事……”   “我的婚事听皇上的。”   穆凰舞眸子明亮,建议道:“云薇到底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被讨好安国公的人报复太容易了,是不是该给她提一提身份?或是入宫去……”   “入宫?!这不可。”   女侯怕皇上看上云薇!   “您听我说完,皇上的几个皇子都已成年,皇上要开始选太子妃了,二皇子同三皇子只有侧妃。”   穆凰舞说道:“皇上不是希望外祖母教导公主吗?您可启奏皇上在内廷开个书房,专门教导公主学识礼仪。   勋贵大臣希望自己女儿能受外祖母教导,同公主上一样的课程。   您无法单独教几人,不如选择聪明伶俐的女孩子充做公主伴读,同公主一起读书识字,如此也让后宫娘娘查看伴读的品行,选资色好的封为太子妃,皇子妃,为皇家开枝散叶。”   女侯眉头紧皱,话语有挣扎,语气迟疑:“伴读?这……这合适吗?”   “说是伴读,其实是公主的玩伴知己,又不是真去伺候公主的奴才,能多见见世面,受外祖母教诲,哪家会不乐意?”   穆凰舞恳求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彻底化解同云薇的矛盾,我们就是相处少才误会重重,等到彼此了解,她看清楚我,也就不会再同我作对伤你的心了。   “外祖母不想亲自教导她……保护她吗,您是知道的,我从不摆公主的谱,不敢亏待她丝毫,连公主的尊荣我都愿意给她。”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背后捅一刀   屋中一片静谧,女侯陷入深思中,六扇紫檀木屏风之后,淮阳王妃几乎将耳朵贴在屏风上偷听。   她紧紧咬着嘴唇,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   穆凰舞抬头同女侯探究打量的目光相对,认真说道:   “我知晓外祖母怀疑我让她做伴读,是故意羞辱她,可外祖母想一想,您见过哪个朝代的公主伴读是耻辱?   我自觉为母亲偿还姜姨了,又怎敢拿着皇上赐给我的公主身份为难她?   不说外祖母是师长在上看着,但凡我一点对她不好,周围都是眼睛,她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云薇妹妹——她的脾气从来不是逆来顺受,我就没赢过她,我去算计她,吃亏倒霉得只有我!”   “我知你心意。”女侯拽起穆凰舞,长叹一声,“是我无能被一个死老太婆给耍了,本该同你无关,偏偏一切不好的事都让你承受。   委屈是你,被人议论也是你,云薇这丫头性子着实说不上和软,她频繁针对你,终究不是好事。   你能让她一次两次,还能次次都让着她?就算你肯低头,皇上同太后娘娘也不许皇室公主被她屡次欺负!”   穆凰舞依偎进女侯怀里,“有外祖母这句话,我不觉得委屈了。”   哪是她想低头?   明明是每次都打不过云薇。   “她那性子是得好好调教一番,我错过了教她娘,如今她娘也不会再受教,将来她无论嫁给谁,是靖王还是谁,都得好好磨磨她的性子。”   女侯缓缓推开穆凰舞,说道:“我先去书房整理书籍,她顽劣,我得多用点心。”   就连脚步都显得轻快了几分,女侯找到了同云薇相处的好法子。   穆凰舞嘴角垮了下去,虽然一切按照她的设想,可女侯这么重视云薇,冷落她。   让她完全没有算计成功的喜悦。   “对了。”   女侯走到门口时,想到什么突然转身说道:“云薇做伴读可行,不过她做你的伴读并不适合,我打算她去陪着六公主。”   六公主那是——那是真正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虽然不是万娘娘亲生,可六公主是万娘娘亲手接生下来的。   万娘娘在她生母面前发誓,善待六公主。   六公主的生母是为救万娘娘才早产,进而丧命的,万娘娘一直对她感激又愧疚,又因她喜欢女孩儿,对六公主极好。   天命大师从不算皇子公主的命格,皇上问起来,天命只说都是龙子凤孙,贵不可言。   唯一的例外就是六公主,天命几次提起,六公主的命格最旺皇上。   事实也如同天命所言,皇上染病,六公主只需要在皇上身边待几日,皇上的病无药自愈。   几次皇上为难时,六公主来寻皇上玩儿,每每都能让皇上思路通达,想清楚关键。   据传闻,曾经有一次,皇上拿不准进兵的路线,被朝臣吵得头疼,皇上让六公主选一个她最喜欢的线路。   结果是大胜,顺利得不得了,皇上一下子首付三个州。   皇上登基后,册封公主,也唯有六公主有了一块封地。   六公主在皇室公主中地位超然,最难得是她不骄不躁,文雅知礼,怜惜弱小,从不做仗势欺人的事。   她性子也是温婉善良,再刻薄的人都挑不出她的不好。   穆凰舞哽咽回道:“就连外祖母也不相信我吗?”   “你太敏感了,你哪次赢过云薇?我是担心你一败涂地。   “何况你知云薇对你有误解,你选她做伴读,她未必就肯,指不定再闹腾出别的事来,到时没脸还不是你?”   女侯突然觉得这话儿可能会伤到穆凰舞,可这都是实话,外面传得更离谱。   她已顾及着穆凰舞的面子酌情讲出实情。   “——万一六公主对云薇不好呢?外祖母还能为她同六公主起冲突?”   “为何不成?!”   女侯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公主伴读只是陪着公主读书,也是我的学生,在我眼里她们同公主都是一样的,公主无理取闹责罚伴读,我是不会当作看不到,帮公主遮掩失德。”   “我见过六公主,是一个温婉懂事的好孩子,她不会苛责伴读,云薇缺得就是六公主身上的柔韧,她能受六公主影响,对她将来也有好处。   “强刚易折,我不希望再见到第二位杨家女公子。”   穆凰舞: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方才还说最疼她呢,到底还是为云薇打算!   此时穆凰舞的心仿佛被钝刀子切割一般,鲜血淋淋,顿顿的疼,她又不能说出口。   一切郁闷疼痛只能自己忍着!   女侯神色复杂,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轻声喃喃:“她如今也后悔当日太过刚毅自信,小看了一个卑微的小人,觉得她能护住……可惜终究落入圈套,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人。”   “外祖母……”穆凰舞眸子转动,试探道,“您说得是杨娘娘?她失去了谁?”   女侯摇头说道:“别问,问了,她会发疯的,我都不敢招惹发疯的杨妃。”   书房中,女侯认真给皇上写请开内廷书房,教导公主的折子。   说明教养公主礼仪的重要性,公主是该正规系统的读书了。   皇上同开国功臣们也该为下一代教育多加考量,世家不单单是靠儿子,女儿教养同样很重要。   淮阳王妃从屏风后走出来,对着穆凰舞的脸就是一巴掌,“你是不是疯了?丢人还不够?吃得亏还不够多吗?   “你帮着云薇补上了最后的短板,不是你的建议,母亲想不到这条上,就算姜氏嫁给云中君,云薇身份也不够高。”   “就云薇绝俗的容貌进入皇宫,你是当皇上能忍得住?还是皇子们能无视她?”   穆凰舞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母亲,梦中姜姨都不曾打过她,只会慢慢教她。   哪怕她做错了,姜姨去帮她挨家道歉,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姜姨说,女孩子娇贵,不能打,不能罚。   “被皇上看上不是正好吗?她就不用嫁给靖王了!”   穆凰舞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发泄道:“我怎么知道外祖母会把她安排给六公主?”   “蠢!她是女侯唯一的亲外孙女!别看女侯现在对你好,危难关头,她舍弃你救云薇。”   淮阳王妃冷笑道:“我就看透她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令人恶心的强取豪夺   “她是对亲生女儿有愧疚,然而她很喜欢姜氏的女儿——云薇!”   淮阳王妃抿了抿唇角,倘若云薇是她的女儿该多好?   她如今是不是就不用再发愁了?   穆凰舞看出生母的失望,心中又被扎了一刀。   “你看着吧,她去宫中教导公主同伴读们,最尽心竭力教导只是云薇一人。”   “娘,我不比云薇差。”   “你说不差没有用,她有句话说对了,你赢过云薇吗?今儿在马场你又输给了她,听说你还下跪认输了?”   淮阳王妃手指差一点戳破穆凰舞的额头,恼恨不已:“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总是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她打?让她踩着你扬名立万?   你知不知道今日之后,又有多少个勋贵子弟对小贱人心生好感?宁县主那群贵女都会接受云薇。”   穆凰舞后退几步,疲倦又痛楚,靠着桌子,双眼满是控诉,“你知不知道云薇的生母她——绝不会如你拿自己亲生女儿同别人比?   她会告诉我,每个女孩子身上都有独特之处,她不会介意自己女儿不如旁人优秀!”   “闭嘴!”   淮阳王妃脸上似能刮下一层寒霜,“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你是不是宁可去做她女儿?我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   以前我对你的期待,对你的培养都白费了,你陪着女侯云游四方,怎么就没让她真正把你放在心上?”   “我们是亲母女,我一直盼你好,也想对你好,我知最近您压力很大,心情很不好,我不怪你说得伤我心的话。”   穆凰舞抓住淮阳王妃的手臂,泪痕再次冲花了妆容,哽咽道:“我们之间就不要再互相伤害了,我会想办法——想办法让六公主不选云薇做伴读。”   “她读书一定没有我多,伴读也需要考核!不是谁都有资格去陪伴公主。”   淮阳王妃咬了一会儿唇瓣,长叹一声轻手抚摸穆凰舞红肿的脸颊:   “疼不疼?都是我没压住火气,倒不是冲着你,而是母亲太让我失望了。”   “既然她没办法完全放弃姜氏母女,我也不能再完全指望她,凰舞明日陪我入宫,我去求皇上,赦免我的生母!”   “只要我生母平安从悬廷司,我就没有输,她的存在足以让她们心里不舒服,她们必定渐行渐远,永远不会相认。”   淮阳王妃阴狠般冷笑,她得不到,也不会让姜氏如愿。   她生母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姜氏难受,令女侯难堪。   横竖她不好过,那姜氏她们也别想好过。   *******   “你说得换一个地方?就是这里?”   云薇翻身下马,四周种满了红枫,虽然没到晚秋红枫最美的时候,满目红火也很漂亮。   穆阳心中忐忑,他真没对哪个女孩子好过。   因为他不需要。   曾经他拒绝过许多恨不得扑上来的女孩子。   “三叔说——这里适合约会。”   倘若云薇不喜欢,穆阳一定寻淮阳王算账,再把被淮阳王弄走的话本子搬回来仔细研究。   话本子上招数,尤其是以阿爹为蓝本追求女孩子的方法会不会更容易成功?   “淮阳王?”   云薇抓住穆阳的手腕,启唇轻笑:“他谈过情吗?你怕是被他误导了吧。”   微风拂过,一片片红枫在空中飘舞,一片红枫正好落在穆阳的头上,云薇突然眼睛一亮,拽着穆阳直奔枫林深处。   穆阳一头雾水,可见她紧握着自己手腕,跑起来并不慢,被个女孩子牵着,心跳得有点快,他脑后垂下的黑发随风飘舞。   砰,穆阳被云薇按在了枫树树干上,他微微垂眸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云薇接住一片枫叶,眸子亮晶晶在用枫叶沿着他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不薄也不厚的嘴唇向下移动。   麻酥酥的触感同枫叶特有的暗香刺激着穆阳,直往他身体里钻。   他吞咽口水,“你……”   “不要说话。”云薇轻声说道:“别破坏气氛。”   太美了!   红若火的枫叶映衬下,穆阳的皮肤白得能发光。   穆阳征战多年,皮肤竟然还这么好,女娲造人时的偏心也太明显了!   以前穆阳每一处都长在云薇的审美上,今日穆阳俊美,听话等等的优点刺激的云薇藏在心底深处的熟女心澎拜。   忍不住了!   她如果做了过分的事,会不会吓到穆阳?   毕竟穆阳是古人。   云薇狠狠吞了口口水,“闭上眼。”   穆阳错愕又乖顺闭上眼眸,修长浓密的眼睫毛如同扇子。   云薇的手按住他的肩膀,手心的汗水在他浅蓝外袍上留下一个手印。   “我来领福利了。”   云薇喃喃低语,就是穿越的福利。   一闭眼,一狠心,她对着穆阳的嘴唇吻了上去。   他的唇也是热的,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穆阳嘴唇不薄不厚,还有丝丝的甜儿?   云薇同穆阳几乎同时睁眼,四目相对,唇瓣却仿佛黏在一起。   穆阳眸子笑弯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只是在云薇后腰处点了点,云薇软了下去,趴在穆阳怀里——   天旋地转,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反而被他按在树干上,穆阳掌握了主动,吻得很深。   “咳咳咳。”   不知多久,云薇憋得脸都红了,推搡着贪婪的穆阳。   他稍稍偏开头,没有分开太远,能感到彼此的呼吸。   云薇大口大口喘息,嘴唇红艳似能滴血:   “你经验太丰富了,说说同谁练过?”   云薇好不容易喘匀气息,手指点着他的嘴唇,“说实话!我不介意你不是初吻……”   穆阳舔了舔她的指尖,轻笑道:“高手无需用口鼻呼吸,一口气能憋很久,要不再试试?”   “你师傅知道你把武道用来亲女孩子,不得哭?”   这么就把他还是高手的事告诉她。   是不是太信任她了?   穆阳眸子黑亮深邃,轻声道:“不会,她不在意。”   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宽衣解带的声音,随之是男子绶带扣子解开时金属碰撞声音。   云薇嫌恶皱眉,用眼神询问穆阳,是谁这么光天化日之下就在枫林中行房?   穆阳闻声看了过去,透过树木间隙看到男人衣衫完好,却把一半果的女子压在树干上……   他没再多看,拉着云薇便走。   “此地我再不会带你来了。”   穆阳轻声保证,云薇骑在马上,问道:“是谁?你认识?”   “高庸王——穆齐同他的爱宠婢女。”   穆阳坐在云薇身后,将缰绳交给云薇,“你想回去就回去。”   云薇闭上了眸子,手指轻颤:“回去做什么?指责他一顿有用吗?弄不好受苦的还是燕姑娘。”   她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向前飞驰,不过片刻,云薇猛然调转马头比去时更快向枫林冲去。   她从马鞍下摸出弓箭,“你来掌握缰绳。”   穆阳手臂绕过她的腰,握住缰绳,云薇拉满强弓,搭上箭,瞄准隐隐绰绰的人影。   穆阳一手掌缰绳,一手帮云薇协调射箭角度,“稳住,别慌。”   一股陌生的暖意顺着她手腕涌入,她好像一瞬间力大无穷。   不是错觉,她的手不抖了,感觉能射下太阳。   云薇不再迟疑松开了箭尾,嗖得一声,箭飞到男人身后,男人抱着女子狼狈躲开,他们在地上翻滚两圈,找到遮掩身体的地方。   燕燕看着碧蓝的天空,似哭非哭,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凉意,哪怕她几乎是——衣不蔽体。   高庸王看着没入树干的飞箭,箭尾上刻着靖王标示,拍着地面笑了:   “你小子太狠了,我不打扰你,把地方让给你!”   他捡起绶带扣好,整理衣冠,弯腰抱起燕燕,大步离去:“咱们回去再玩。”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不幸造就疯子   高庸王步履很快后背绷紧,人如猎豹,警惕身后穆阳再射一箭。   他怀里的少女尽力抬起头,越过高庸王的肩膀向射箭方向看过去。   她看不清是谁,只能见有人骑在马上,应该是云薇。   燕燕缓缓勾起嘴角,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你笑了?”高庸王费解看着燕燕,“你都不曾对本王笑过,为何你对阿阳笑?”   燕燕被高庸王带上马车,她再次犹如一个毫无波动的木头人。   在冰冷残酷的事实面前,那个幸福让她嫉妒的少女依旧肯给她一分尊严。   为人的尊严!   她明白口口声说喜欢自己的高庸王从来没有尊重过自己。   高庸王附身将燕燕的手按在马车壁上,低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唇瓣。   燕燕缓缓合眼,不过是换一个地方满足高庸王的情欲罢了,马车中总比露天席地强些。   “她竟然对我笑了!?”   云薇紧了紧手中的长弓,眼角有点红:“高庸王有病,神经病!他不正常,你知道吗?”   穆阳不敢做过多的举动,慢慢收回揽住云薇腰的手,窥着云薇的神色,解释道:   “从大伯父战死后,皇祖母将他同他娘赶出去,不肯承认他是大伯父的儿子……他就变了。   他随着阿爹征战,领兵冲杀过,得不少将士的拥戴,他同大哥关系很好。”   “你呢?”   云薇回头怒视穆阳,迁怒并不好,也许在穆阳眼中,燕燕不识抬举,高庸王不过是享受了一个爱宠。   “高庸王同你关系如何?”   “尚可。”   穆阳神色很小心谨慎,反复琢磨衡量措辞:   “阿爹上山入伙大伯父时,杨公已有决定招安大伯父,诚国公建议大伯父听从招安,大伯父更喜欢替天行道,不喜有人管着。   “后来大伯母的娘家被另外一伙山贼抓了,大伯父为躲诚国公的劝说,便带人去救。   随后大伯父中埋伏战死,皇祖母气恼大伯母娘家假传消息害死了长子……听祖母的意思他不是大伯父的儿子,是大伯母偷情所生,皇祖母不肯承认他是长孙,不许他姓穆。”   “于是皇上继承了他兄长的山寨?”云薇说道:“进而他领着诚国公接受杨公的招安?”   穆阳听出云薇语调中的异样,说道:“阿爹发誓他没害过大伯父,一切都是天意。   阿爹一直都很关照他,得了天下之后,顶着皇祖母的反对,封他为高庸王,恢复他穆姓。   为此皇祖母同皇上大吵大闹,不是舅公入宫安抚皇祖母,皇上那道圣旨也没那么容易出宫。”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往事,他不幸就可以凭着身份搓磨燕姑娘吗?有女孩子认为被高庸王这么宠着疼爱着就是爱情,显然燕姑娘不是。”   云薇深深吸了好几口凉气,缓解胸口快要炸开的愤怒:“这是不对的,不尊重女人的男人不是大猪蹄子,是根本不配做人!”   穆阳抬手轻轻拍着云薇后背,他不知该怎么让云薇消气。   “你知道我射杀不了他的,对吧。”   “我推测他练武多年,建议大哥这次出征不用征招高庸王,阿爹也是这个意思。   最近几日对他格外优荣。他知道阿爹的心意,带着燕——燕姑娘喝酒玩乐,放浪形骸。”   云薇身体向穆阳怀里靠过去,缓缓闭上眸子,“送我回家吧。”谷   穆阳珍重无比吻了吻她的鬓角,手臂揽住云薇的腰肢,艰难开口:“你想救她的话,我去同高庸王说。”   “不必了。”   云薇同情燕燕,也想帮她。   但是更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去救出燕燕,教高庸王做人。   她不愿把穆阳牵扯进去,虽然他针对高庸王,皇上肯定支持穆阳。   云薇向穆阳怀里轻声说道:“你更重要。”   穆阳心头一甜,嘴角控制不住的高高扬起。   虽然亲吻好事被破坏了,他渐渐摸准了一些云薇的弱点。   比如针对他的容貌——云薇总是很容易妥协。   枫林这边是来不了,他怕云薇见到枫树有不好的联想。   是不是再问问三叔还有没有更好的地方?   三叔虽同淮阳王妃闹得一地鸡毛,他对京城周围很熟悉,随口都能说出几个很少人知道的绝美景色。   能讨女孩子喜欢的好地方。   云薇进门正好见到姜氏正在试穿婚服。   三姨靠着三姨夫,提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呜呜呜,姐姐太好看了。”   “不行,不行,从今晚起,我要同姐姐睡,你自己去睡外院。”   “……”   三姨父王大老爷本来头就大,此时更觉得头大如斗,妻姐成亲,凭啥他独守空房?   姜氏听到进门的脚步声,从面向镜子转身,头上的头冠晃着珠光宝气,她含笑看着云薇,“好看吗?”   只是她的笑容,云薇憋了一肚子的火渐渐消散,快走几步来到姜氏面前,上上下下打量许久,欣慰说道:   “礼服好看,娘更美绝寰尘,对女子来说一生中最漂亮时就是身穿嫁衣,便宜先生啦。”   她顺势抱住姜氏,使劲蹭了蹭她胸口,“三姨不许同我抢,我跟娘一起睡。”   “不行!”三姨撇下暗自神伤的相公,抱住姜氏另外一只胳膊,同样向姜氏怀里挤去,“姐姐不疼我了吗?”   姜氏左看看,右瞧瞧,无奈又欣慰笑道:“床很大,睡得下我们三人。”   她感觉像是养了两个女儿。   姜氏向站在房门口的靖王颔首,无声道,辛苦你了。   穆阳礼数周全,弯腰,行礼,规规矩矩又显得郑重无比。   他脑子里闪过云薇穿上嫁衣时的样子,比姜夫人更美。   穆阳耳根子红了。   靖王府,淮阳王躺在摇椅上,慵懒舒适正在打盹。   一只猫头鹰飞了进来,落在摇椅的扶手上,淮阳王睁开眼,恍若梦境熟练在它头顶有节奏敲了几下。   猫头鹰抖了抖身子,口中吐出一个油纸筒。   淮阳王看着近在咫尺的纸卷发呆,猫头鹰等候了半晌,不见肉条,发狠啄了淮阳王手腕,又是你这个不知喂它的臭男人!   猫头鹰振翅高飞在淮阳王头顶上盘旋了好几圈,抖落好几只羽毛后,它不满鸣叫一声,飞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穆阳准备提亲了   淮阳王目光从落在手边的油纸筒渐渐上移到天上,猫头鹰——真不是他做梦吗?   他怎么又看到了嘴馋的笨鸟!   手腕上的丝丝疼痛仿佛提醒他并非是梦,淮阳王穆地主呼吸突然急促几分。   他拿起油纸筒,缓慢又坚定拨开最外层的油纸,取出一寸长的纸卷,再次拆开,熟悉的字体跃然眼前。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上面只有一句话。   穆地主拿着纸条上看下看,翻过来看,调过去再看,许久之后,他确定自己没眼花。   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把卷纸塞进口中,吞了进去。   最外层的油纸扔到茶杯中,只是一瞬间完成所有的事,淮阳王重新躺到躺椅上装睡。   穆阳脚步轻快,英俊脸庞多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剑眉上扬透着一抹喜悦。   淮阳王装睡时眼睛开启了一道缝隙,枫林约会很有成效。   再精明干练的女子也需要浪漫,当年他就是——很少再有的感伤因为那只笨鸟而再次涌上心头。   原来,他自以为放下了,当初的记忆不过埋藏在心底深处。   “我知三叔在装睡。”   穆阳坐在一旁,直接将茶杯盖打开,淮阳王一下子坐起身,“阿阳渴了?我让人给你换一杯茶。”   “王府的奴才亏待三叔,茶水中有异物,三叔也敢喝?”   穆阳突然松手,茶杯盖落在石桌发出清脆的响声。   “王爷,请吩咐。”   院落门口出现铁卫的影子,穆阳看着淮阳王说道:“无事,退下。”   “遵命。”   铁卫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犹如不曾出现过。   淮阳王放松紧绷的脸上肌肉,靠着躺椅,悠然说道:“进门时你高高兴兴,我以为你尝到谈情的甜蜜,一瞬间又变脸了,阿阳你会吓到女孩子。   “云薇养得那只卷毛狗都没你善变,没辜负你的生肖。”   “三叔先开口,打算抢占先机让我闭嘴。”   穆阳嘴角隐晦的抽了抽,“下次再有鸟飞进来,仔细我的侍卫直接射它下来。   “这是靖王府,三叔就是做膳的厨子,最好守主人的规矩。”   淮阳王:“……”   这该死的臭小子嘴巴越来越损了,不过总比过去显得有活力,肯听他解释。   “射下来那只笨鸟?”   淮阳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射,你让你的人尽管射,能射下它,红烧清蒸笨鸟我都给你做,实在不行褪了它的毛,煲汤也好。”   淮阳王见穆阳呆愣一瞬,笑道:“那只笨鸟比你年岁都大,它成精了,不比卷毛差。”   “它是谁派来的?还有人能命令三叔?”   穆阳本不想挑明,可那只似猫头鹰的鸟成精了,他的侍卫奈何不了鸟。   淮阳王真诚说道:“消息吗?倒是有一条,让我好好照顾你喽。”   “三叔!”穆阳恼道:“您不想说就算了,何必说一戳就破的谎话?”谷   淮阳王拍了拍自己平坦的腹部,“可惜我不能吐出来给你亲眼看看……”   穆阳发觉自己越来越对脸皮厚的淮阳王无奈了,起身向外走,“晚膳不用给我准备了,我去阿娘宫里吃。”   “你要入宫?!”淮阳王的笑容渐渐敛去,“是为淮阳王妃?去帮姜夫人?”   “不,她从不依靠我帮忙。”   穆阳看上的女孩子聪明独立,就是不太需要他。   “我本来打算让三叔去同姜夫人提亲——方才三叔让我很不开心,我寻思还是请阿娘出面帮我提亲。”   “这么快?!”   淮阳王动作极为利落,一瞬间就来到穆阳身边,拽住穆阳的胳膊,“是不是——没忍住偷尝禁果了吧。”   “三叔想在我成亲时把你拒之门外?”   穆阳威胁般看了他一眼,费解道:“你第一反应竟是龌龊之事,莫非三叔以前就……”   淮阳王万年不红的厚脸皮有点撑不住,干笑了两声:   “我当年可是守礼方正的寒门学子,最是做不下坏人名节的事。我怕你小子忍不住,每日晚上都要洗凉水澡,清晨时……偷偷自己打水清洗私密衣物。”   “这只能证明我年轻火气旺盛,不似三叔已是有心无力了。”   穆阳有点皮的冷哼一声,甩开淮阳王的手:   “三叔再不小心谨慎,你的底细我不用试探,你自己就曝光了,从躺椅到这里起码有二十米,我一眨眼,你就到了,还敢说自己只是读书人?”   淮阳王不顾穆阳抗拒揽住他肩膀,神色自若,坦荡真诚:“阿阳可以说我让你猜是故意的,但你不能认为我有心隐瞒你,无论我什么实力,你只需要明白一条,我永远都不会伤你。”   也不准许任何人再伤你!   穆阳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是从西边落下,最近怎么了?   自从他确定对云薇的心意之后,冒出了好几个关心他,在意他的人。   本以为他这辈子只有大哥是兄弟……如今他反而同大哥生疏了,倒是三叔,舅公等人冒出来。   他运气也变好了吗?   “万娘娘在宫中出不来,皇上忙着册太子的事,朝廷上虽有杨妃娘娘帮忙制定官员体系,皇上无法捋顺,他一时之间顾不上你。   谁都知道我把你当亲儿子了,为你撇家舍业,儿女都顾不上了,你提亲时我只能在一旁看着,我……没脸再出门,你是知道的,我不怕穷,不怕苦,不怕死,这辈子就是要个面儿!”   “是吗?”   穆阳好笑说道:“三叔不是既怕穷,又怕死,就是不要脸吗?”   淮阳王剑眉倒竖,解开腰间的宝剑,将宝剑当棍子用砸向穆阳,“你有本事嘲讽我,你有本事别跑。”   “傻子才不躲,让你打呢。”   穆阳不仅跑了,而且跑得飞快,惊飞了落在树上的鸟雀。   浓密的树叶下,猫头鹰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一人跑,一人追,狗男人真是笨死了。   宫门落锁之前,穆阳同淮阳王匆匆忙忙跑进了皇宫,淮阳王直奔慈宁宫而去。   在太后的慈宁宫有他一间屋子,皇上反对都没用。   而穆阳也踏入万娘娘在皇宫给自己安排的宫殿。   “三叔不大靠谱,我希望阿娘出面为我向姜夫人提亲,最好赶在她出嫁之前,否则我担心云中君为难我。” 第一百七十九章 拒绝了   紫宸宫中,万娘娘坐直身子,极为认真望着穆阳,“就是那个叫云薇的女孩子?”   穆阳耳根子又有点热,轻轻点了点头,“不是她还能是谁?”   万娘娘揶揄说道:“本来我还担心你一辈子孤孤单单的,没成想我们阿阳也有心动的女孩子了。   你着急提亲,怕受岳父刁难,这可不行啊,人家精心养大的女孩子怎能轻易被你娶走?”   “阿娘不知,他对姜夫人一见钟情,再见就确定彼此的心意,很快定亲,然后又筹备婚礼。   他不乐意我同他一般顺利,他还没做云薇继父就屡次刁难我,等到他迎娶姜夫人之后,更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给我设置障碍。”   “云薇还不足十六岁,父母多留两年也是应当,我都不舍得你六妹妹十六岁嫁人,别说他们刁难你,不考察清楚女婿的人品,我是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的。   “有道是好事多磨,这也是你证明对云薇专情的机会。”   “阿娘!”穆阳真急了,“这不用证明,我这些年只看重她一人。”   “你不是当娘的,没养过女儿,姜氏……”   万娘娘抿了一口茶后,问道:“她就是女侯的亲生女儿,被威远伯太夫人换了的?”   穆阳不意外此事传入万娘娘耳中去,说道:“姜夫人不会认女侯,她只当父母双亡了,云中君不会去拜女侯为岳母。”   “能在威远伯府太太平平长大,又养大了女儿,她是否聪慧我不好说,不过我知她是一个心细懂得取舍的女子,此时我纵然去给你提亲,她也未必肯答应。”   “姜夫人很好,总是偏袒我。”穆阳说道:“因此惹云中君吃醋,否则我也不会总被他刁难。”   “噗嗤。”   万娘娘笑得更欢快了:   “我记得杨姐姐教过你,别轻易相信漂亮聪慧的女子。”   穆阳想到当年的事,一次次被杨妃戏耍,落入她设定的圈套中。   每次算计他成功的杨妃都笑得很开心,如同今日阿娘一样。   尤其她喜欢看他气鼓鼓又无奈的样子。   后来他不信她了,倒是反击了几次,杨妃……有欣慰也有遗憾。   当他相信杨妃的好意,真正把她当作老师看待,他吃了杨妃专门给自己准备的茶点……然后他失去了武道根基,筋脉尽毁,却成全杨少主。   “那两年你回来时总是闷闷不乐,我问你,你怎么都不肯说,有一次你同淮阳王偷喝了皇上藏得烈酒,你们两个跟醉猫似得胡话连篇。   淮阳王趴在太后怀里说难受,说美人都是骗子!   我才从你口中听到杨姐姐教你的情形,从那日起我知杨姐姐很用心教你。”   万娘娘幽幽叹了一口气,眸光柔软:   “一转眼,你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我同杨姐姐希望看到的样子。   我知你娶她的决心,你不仅是英俊的少年郎,还是当朝靖王,姜夫人不会轻易放心你,无论是皇上,还是你的启蒙老师淮阳王在女色上都是一团乱。   大皇子对女子不上心,二皇子同三皇子本来娶正妻,可皇上登基后,他们的妻子成了妾室,说是德不配位,他们等着联姻朝廷重臣。”   “皇上登基三年,既想着洗脱杨家几代经营北地的痕迹,又做不到定下全新的规矩礼俗,他左右摇摆,官员无所适从,百姓也不知该尊哪种礼仪。”   万娘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最近杨姐姐帮他理顺了官员体系,倒也好上不少,皇上对杨姐姐的戒心不会少,又盼着杨姐姐给他生儿子!   “有时候我觉得皇上挺可笑,他口口声声说心里有我,却不知我的心意,他想爬上杨姐姐的床,同她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他又不懂杨姐姐永远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以为我所求不过是男人的一颗真心……可笑至极,若我们都如他也不会陪他走到今日了。”   穆阳喝了一口茶,做出认真倾听状,心思已经飞远了。   听阿娘倾诉,他有经验的,反正他也听不懂,只带着耳朵点头就对了。   万娘娘停下话语了好半晌,穆阳认真神游,她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穆阳抬眼看过去,“阿娘。”   “想让我帮你提亲?等云中君高中后再说,你难道不明白吗?没有姜夫人默许,云中君会为难你?   姜夫人在考验你,她很疼女儿就不会不留女儿自保的后路,倘若你二嫂三嫂是朝廷重臣之后,她们还会德不配位吗?”   万娘娘提点穆阳,“别同皇上一样自以为是,你心悦她,就不该让她成为旁人口中攀高枝的人。”   “谁敢说她?!”穆阳声音重了几分。   万娘娘笑道:“别说不敢,她现在有些名气,家世不足以做靖王妃,她相信你,你岳母未必肯信,毕竟你父兄没做个好表率。”   穆阳无言以对,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就算云中君中状元,按照杨妃娘娘制定的官员升迁体系,以及阿爹认可的首辅内阁制,没有二十年他入不了阁,就算做首辅也得听皇上的。   没准大哥都做了皇帝……我就一直等下去?”   万娘娘转了转翡翠指环,轻笑道:“不会的,最多两年,你就能娶到她了,云中君有官身总比如今白身强。”   穆阳抿了抿嘴角,“我——我去一趟慈宁宫。”   “嗯?”万娘娘狐疑问道:“去给你祖母请安?”   “不,找三叔去。”   穆阳带着几分的幽怨出门,还是让三叔帮自己提亲靠谱点。   直到看不见穆阳,万娘娘才懂他的心思,摇头失笑:“别傻了,穆地主也不会帮你去提亲的,在大皇子……皇上越是疼他,他越是危险万分。”   慈宁宫,淮阳王正享受来自老母亲浓浓关爱,口中都塞不下食物,老太后依旧往他嘴边夹菜。   “王爷,靖王殿下想见您。”   “呜呜。”   淮阳王伸长脖子勉强把食物咽下去,擦了擦额头的汗,“娘,我去消消食。”   “不许去,让阿阳进来说就是。”   “阿阳一定有私密话同我说,今晚我就同阿阳睡了,娘不必给我安排人侍寝,您别听舅舅胡说,我没隐疾,身体好着呢。”   淮阳王落荒而逃,见到穆阳后,感动道,“你来得真及时。” 第一百八十章 消息灵通的太后   穆阳站在慈宁宫外,大门口站着五六个俏丽——算不上俏丽,丰乳肥臀的宫女,是勾起男人欲望又好生养的女人。   她们正含情脉脉望着淮阳王。   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太后娘娘为淮阳王准备的。   难怪在旁人面前,哪怕是在亲娘面前,风流洒脱的淮阳王落荒而逃。   “三叔,要不去我宫里坐坐?上次阿爹送我好几坛美酒,顺便可以尝尝御厨的手艺。”   穆阳的寝宫不在后宫之中,更适合外男留宿。   淮阳王扯了扯嘴角,“看来万娘娘不愿帮你提亲。”   那早有预料的口吻让穆阳只能暂时压下火气,他自己能去提亲的话——哪用得上求人。   “你们哪里也不许去!”   太后娘娘健步如飞跑出慈宁宫,一把拽住淮阳王,“好不容易逮到你,你想往哪里跑?你同你媳妇的事,你还没给哀家个交代!”   “娘,我有要事,不,我去找二哥有要事,国家大事!”   “胡说。”   老太后不撒手,皮笑肉不笑说道:“军国大事?你二哥能找你商量?!”   淮阳王:“……”   老太后回头上下打量穆阳,勉强挤出几分慈爱的笑容。   穆阳后退了两步,“皇祖母您忙,我明日再来寻三叔。”   一直以来,老太后对穆阳只是平平,那也是看在了穆阳长得实在是俊俏的份上。   穆阳就算是老二的私生子,她有大孙子小儿子,也不太稀罕。   老太后在偏心这条路上不会回头,一条路跑到黑,从不掩饰其偏心,不惧旁人非议。   都当太后了,她偏心谁还怕旁人指指点点的。   穆阳快速躬身行礼告辞。   他对老太后还是有几分感激的,她不喜欢他,却也不会作践穆阳。   刚被三叔抱回去时,老太后万分不舍给他做了七天的鸡蛋羹,每次都是打两个鸡蛋!   事后她骂母鸡下蛋少。   家里条件不好时,她总是偷偷给三叔同大哥肉干吃。   每次见到三叔把肉干塞给穆阳,她只是骂骂咧咧的走开了,过后再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干补给三叔。   “你三叔最疼你,哀家也疼你,你就留在慈宁宫替哀家劝劝地主。”   “不了……阿爹找我有事!”   老太后仿佛一下子发现了了不得秘密,“你同地主说一样的话推脱哀家,看来安国公说得有道理,你适合为地主养老送终。   哀家不知哪天就去了,只放心不下两人,一是安国公,二就是地主了,他们都很让哀家犯愁,生儿子就那么难吗?”   “你比地主得皇上重视,说不得以后地主需要你照拂。哀家留下你,皇上不会生气你不去商量大事。   你来了就别走了,哀家似你这么大时都生了老大同皇上,哀家这里最多就是好生养的女人,一会儿哀家也给你挑两个。”   老太后对身边的妈妈吩咐,“你去给皇上送个口信,就说淮阳王同靖王,哀家都留下了。”   “是,娘娘。”   自有宫女去给皇上报信,穆阳还想再挣扎一下,可是低估了淮阳王,他拽住穆阳的手腕不肯撒手,“你祖母留你,你就别再乱跑了。提亲的事,你祖母也可以帮你。”   老太后拽着淮阳王,而且淮阳王死命拉扯着穆阳,三人一前一后手拉手进了慈宁宫。   “关门落锁,今晚儿谁都不许出慈宁宫一步。”   老太后霸气吩咐,宫女们连忙一起推动慈宁宫的大门,大门缓缓的关上了。   穆阳瞪着淮阳王,而老太后坐在两人中间,看看儿子,又瞧瞧穆阳,感叹一句:“倘若安国公也在该多好。   你舅舅为认回儿子的事愁得头发掉了好多,你帮哀家寻个养发的方子给他送去。   等他认回来儿子,你多带带他出入文会,别让旁人笑话了他,初来乍到的,哀家担心那群长舌妇乱说话。”   “舅舅真把儿子认回来,旁人只有羡慕舅舅的份,是不是阿阳?”   淮阳王将老太后夹给自己没吃的饭菜都堆放在穆阳面前,“舅舅没同娘吗?是阿阳帮舅舅打听到的确切消息。”   穆阳在老太后慈爱热切目光下,不自在移了移屁股,“是……是舅公给的信息比较全,很容易就找到了人。”   “那你们是知道谁给安国公生了儿子?”   老太后话语透着浓浓的醋意,捂着胸口,“是哪个小妖精把哀家的活给干了?”   “皇祖母不喜舅公有儿子?”穆阳询问。   “哀家是嫉妒小妖精,不过她已经死了,那孩子又是安国公唯一的根,哀家可得护着点,他出了岔子,安国公怕是不愿意活了。”   两人同时长出一口气。   老太后拍着桌子,说道:“你们把哀家想成毒妇?怕哀家残害安国公的独子吗?”   “不是,娘,我们不是这意思。”   淮阳王在桌子下狠狠踢了穆阳的小腿,示意他赶紧帮忙解释。   穆阳突然跪下来说道:“皇祖母,我想娶的姑娘就是安国公的孙女,恳请您为我赐婚。”   “你中意的姑娘不是云薇吗?”   老太后显然听了不少的宫外八卦,“她们把那姑娘都说得神乎其神,阿阳的眼光比地主好,哀家听说她还是女侯的嫡亲外孙女?!”   穆阳点头称是,“舅公尚且没有去寻子,他们并不知情,她娘即将嫁给舅公的儿子。”   姜氏再嫁足以让老太后喜欢了。   老太后纠结了好一会,摇头道:“哀家不做月老,不胡乱赐婚的,你不可坏了哀家的规矩,否则哀家别想着消停了。”   “不过哀家可以给你透漏个好消息,昨儿女侯入宫来拜见哀家,她要在内廷开设女学,教导公主们礼仪,选勋贵大臣的女儿入宫进学。   “哀家可以给你留一个名额,你让云薇入宫来,只要她答应嫁给你,哀家立刻给你赐婚。”   淮阳王眸子微沉,“女侯在内廷办学?她不是主张在京郊开设女子书院吗?”   “皇上在其中考察姑娘们的品行,择优选太子妃,顺便给二皇子三皇子选皇子正妃,皇上追封皇后,紧跟着二皇子三皇子的媳妇就自请为妾了。   哀家本以为女侯回京,她能仗义执言,拨什么反什么。”   宫女轻声提醒:“拨乱反正。”   “对,就是拨乱反正,谁知她装不知道,难怪这么多年帮别人养女儿,自己的女儿还被搓磨的厉害。   倘若是哀家,早一剑宰了那老贱人!难道她还想让老贱人继续恶心亲生女儿?哀家不懂她口中的世家大族嫡女的做派,公主们别被她给教傻了。“   淮阳王问道:“二哥已打算正式册太子?”   “你给阿阳做厨子都做傻了,哀家都知道的事,还需要你问?长孙就该是太子,不许你在这上头多嘴多舌!”   老太后有几分喜色,又有几许愁容,“阿阳这次留在京城?不同太子一起出征?”   “阿爹希望我留下,我也想着早日娶到媳妇,皇祖母不必忧心,阿爹已经安排妥当,大哥挟天下一统的大势,必然大胜而归。”   老太后挑了一块肉夹给穆阳:“阿阳中意的姑娘不肯认女侯,冲这点,哀家就很喜欢她。   地主同你媳妇和离也是对的,她已求到了皇上开恩的旨意,饶她生母一命,这是皇上给女侯上眼药呢,她们以后有得闹腾了。   你去同云薇说,女侯纠缠她,她就往慈宁宫跑,哀家护她不被脑子进水的人骚扰。”   老太后只在慈宁宫种地,消息来路极广。   皇上不准许穆阳同淮阳王窥伺宫中,但他阻止不了自己亲娘打听小道消息。   何况他亲娘无心朝政,只是爱听一些八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杨娘娘迷之操作   昭阳殿中,杨娘娘执笔认真在宣纸上写字,过了许久,她写完之后卷成密信状叫人送出宫去。   杨娘娘眸色复杂问道:“淮阳王又入宫了?”   “太后娘娘把淮阳王同靖王都留在慈宁宫,慈宁宫封了宫门,若论任性,太后娘娘当属第一名,皇上仿佛有些不悦。”   “你们眼界还是不行,书倒是读了不少,只看到太后的任性,仗着皇上孝顺就格外折腾。”   杨娘娘扔掉手中的毛巾,轻笑一声:“别小看了老村妇,她比女侯更清醒,易地而处的话,太后的成就没准比女侯高,相反女侯经历太后的人生,活不过三月。”   婢女小声抗辩,“您一直都嫌弃太后偏心淮阳王,把靖王当成大皇子的跟班。”   “我现在也说她是偏心眼的老村妇!”   杨娘娘摆动衣袖,哼道:“可是不能低估她为最疼的儿子做出的安排,封了慈宁宫也是让皇上放心。   “淮阳王这么大的一个男人在后宫中住上一夜,不说年轻后妃们能否把持住,前朝少不了议论。   “论容貌淮阳王甩皇上八条街去,他们穆家竟然出了淮阳王——说是返祖了。”   宫女见杨娘娘谈话兴趣正浓,凑趣:“太后娘娘今晚把御膳房的鱼都包了,让御厨变着花样做鱼,说是留给靖王殿下——”   杨娘娘眉头稍稍松缓,慢悠悠品茶,唇角控制不住微微上扬:   “靖王爱吃鱼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她怕自己故去后,淮阳王被皇上针对,又怕淮阳王没有儿子送终,她千挑万选,这不是就看上穆阳了?”   “太后娘娘舍淮阳王世子,选了靖王?”宫女脸色渐渐白了几分,“莫非世子爷他——”   “见过带上了绿帽子就不肯摘的男人吗?”   杨娘娘嘲讽之色一闪而逝,“他自己怂,周围人还得陪他一起装傻,太后这些年着实心累,外边还要挂念着安国公,难怪她有力气种地耕田,估计都拿种田泄愤呢。”   “不会吧,不会吧,淮阳王妃——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她是女侯的女儿。”   “她不是亲生的!”   杨妃更觉得欢喜,“皇上开恩正合我心意,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燕窝,给皇上送去一碗,多放糖,他爱吃这口。”   “皇上得寸进尺来昭阳殿——您还得把皇上气走?”   “今晚他不会来,大皇子要出征了,没有穆阳为大皇子谋算,那些出兵的琐事都能让大皇子头大如斗。”   杨娘娘一点不担心一碗燕窝就把皇上勾引过来。   皇上是好色了一点,也想爬自己的床。   可是她从未把穆北玄只当作好色之徒!   她可以鄙视穆北玄的人品,无法忽视穆北玄能成为帝王的特质——狠辣无情,多疑谨慎,决断力极强,该不要脸时,绝对能豁出去脸面。   “娘娘,皇上宣您去御书房。”   宫女禀告道:“郭公公亲自来传口谕,连凤辇都给您准备好了。”   郭大公公弯腰低头,声音无比恭敬,“皇上有事垂询,特意让奴才来请娘娘。”   “我累了,不想动,前朝的事,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那点事儿他还需要询问我?”   郭大公公扑通一声跪下了,可怜惜惜哀求:   “您就受点累走一趟御书房吧,御书房——大臣们已经为太子詹事府的事吵了一个时辰了。   “皇上的意思詹事府是您提出来增设的,您去同大臣们仔细说一说,内阁大臣加大学士,首辅要加太子太傅衔。   “金太傅不是首辅,一心都在辅佐太子上,这同首辅分不出高下,皇上拿不准是让金太保太傅居上,还是让萧首辅分心教导太子。”   砰得一声,茶杯重重的砸到门上,郭公公吓了一个激灵,跪趴在地。   里面传来尖利的声音,“你回去告诉穆北玄,让我帮他去同金老头子吵架,让我说服萧无耻,想都不要想!”   果然,杨妃娘娘永远都不会原谅萧首辅,对金太傅恨之入骨。   朝廷上如今位高权重的大臣有大半都同杨娘娘有仇。   在气势上同节操上,他们在杨娘娘面前就弱了一头。   原本他们支持杨妃封后便还了亏欠杨家的恩情,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同杨娘娘抗辩了。   皇上为立大皇子为太子,否决朝臣的建议,又不肯封万娘娘做皇后,让追随皇上最久的萧首辅等老人寒心。   朝臣也就是顾及皇上是开国之主,否则绝不会同意皇上这么乱来。   “萧首辅——”郭大太监轻声说道:“他也说需要娘娘的意见,毕竟您才是——”   “滚!别逼我提宝剑去御书房,穆北玄有能耐册封太子,他就有能耐给太子配备最好的臣子。   “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詹事府就是一个小朝廷,太子连太傅同萧无耻都平衡不了,他还是早点让贤吧。”   杨娘娘声音极为愤怒,同金太傅,萧首辅有不同戴天之仇。   然而在郭太监看不到的屋中,她面露笑容,眸子明亮,“我瞧着靖王做太子更适合。”   “咳咳咳。”   郭太监被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连连咳嗽道:“您说笑了,靖王殿下一直是大皇子的好弟弟,皇上给太子留的股肱之臣。”   “可惜靖王一身的才华。”   杨娘娘不知是惋惜,还是愤恨没能挑拨靖王同皇上的父子关系。   郭大太监默默等候,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一阵激昂的琴音响起,有沙场征战的豪迈,将士百战死的决绝……杨家军战曲!   郭太监纵然没有男根依旧听得热血上头,却是不敢再待下去了,他匆忙跑回御书房。   着实害怕杨妃娘娘抚琴不足以泄愤,真得一剑宰了他。   “她弹杨家战曲?”   穆北玄按着越发胀痛得太阳穴,“杨家战曲一出,敌人不授首,绝不封刀,她是不是还想着一剑杀了朕?”   “奴才觉得杨娘娘——想杀了靖王殿下。”   郭大太监看了萧首辅一眼,“她叫萧大人为萧无耻,您是知道的,杨家女公子记恨一人,会称他本名或是爵位。”   “秦失麋鹿,天下共逐,朕侥幸成功了,阿阳为朕背了黑锅。”   皇上看向不停挠头的大皇子,无奈叹息:“你带着那些东西敲开慈宁宫大门,去找阿阳商量。”   大皇子满脸的愁容尽去,快速收敛了所有令他头疼的折子,“父皇英明,我就先去找阿阳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皇上被彻底带歪了   大皇子穆旭欢天喜地跑出御书房,而御书房外分东西站着两位紫袍大员。   别分是金太傅同萧广何萧首辅,他们两人因在御书房内争执不下,皇上命令他们去御书房外罚站。   “大殿下去何处?”   金太傅端着老师的身份,叫住大皇子,“你可作出了决定?”   大皇子笑道:“父皇准我去给皇祖母请安,一切——等我陪皇祖母用完晚膳再说,太傅可以同首辅再友好协商,我认为你们合在一起的方案更好。”   皇上一直静静听着,此时脸上多了一分欣慰。   倘若大皇子直接说找穆阳商量,他哪怕相信穆阳没有野心,也不会太高兴他寄托厚望的大皇子被穆阳指挥。   杨妃最恨的人非穆阳莫属,背叛杨家的金太傅都要排在穆阳之后去。   穆阳救援推迟才导致杨公父子战死,因为穆阳出奇谋破天堑,辅佐皇上攻破南朝都城,覆灭南朝,完成杨家几代人的梦想。   皇上也不会忘了,穆阳把堕胎药端给杨娘娘。   女侯只是逼她嫁给穆北玄。   穆阳实实在在灭绝她所有的希望。   换了穆北玄是杨妃,恨不得亲手杀了穆阳,否则她也不会弹奏杨家战曲了。   皇上给郭太监递了眼色,郭太监连忙出门说道:“皇上请两位大人进去。”   大皇子已是一溜烟跑远了,金太傅同萧首辅肩并肩一起进门,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御书房房门足够宽,倒也不至于两人进不来。   两人一起躬身行礼叩见皇上。   “方才你们给穆旭的更改方案,朕听到了,穆旭一直都在军中打滚,脾气又是极为像朕,只拿准大方向,其余的琐碎事情是不愿意管的。”   皇上示意他们两人落座,郭太监带着宫女给两位紫袍大人端上热茶。   “如今朕坐了天下,穆旭又是朕的嫡长子,当继太子位,朕知再不可似以前只打仗,他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也需要两位的辅佐。”   “臣一直教导大皇子,对太子殿下定当拼尽全力辅佐,老臣这个年岁了,本就不如萧大人志在天下,老臣死后的清誉都拴在太子殿下身上,太子贤明,老臣才能青史留名。”   金太傅言辞恳切,感人肺腑般坦诚回禀,“大皇子品行醇厚,性情疏朗,肯于纳谏,有大帝之资,正他的优点,需要旁人提点,老臣始终担心他过于重情被居心叵测之人影响。”   萧首辅缕着胡须,说道:“我因为皇上垂询才提出完善大殿下的出兵方案,并非是同金太傅争权夺利,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是担心大臣们结党架空他这个皇上,可每次大臣们争吵也让他无比头疼!   不仅大皇子想到穆阳,此时皇上也想到了总能做出完美方案的穆阳。   因为他的计划从来就没人有资格指手画脚!   方才引起他们纷争的主要原因就是大皇子对出兵后的计划不够完善,两人提出了各自的见解,期望大皇子选择自己的方案。   偏偏大皇子以往只爱冲锋陷阵,对后勤粮草以及如何调兵遣将并不太关注。   于是大皇子听这两人说法都很有道理,一时之间不知该选谁的方案。   皇上有心教导大皇子,便也没出声,金太傅同萧首辅便在御书房内争执了两个时辰。   最终惹恼了皇上,罚他们出门冷静冷静。   金太傅自持是大皇子的老师,又是投资皇上最早的人之一,不太给萧首辅面子。   可萧首辅并非没有依仗,他出身于天下有名的世家——兰陵萧家。   他不仅是萧家当家人,身后有诸多世家大族支持,甚至南朝投诚穆北玄的世家都是靠近萧首辅的。   世家大族在京城实力赶不上开国勋贵,然而在长江以南,原来的南朝等地却有着很庞大的实力。   他们控制着士林,控制着商贸,足以左右皇上的施政。   穆北玄除非能彻底把诸多世家大族剿灭,否则只能采用平衡之道,慢慢消弭世家影响。   皇上把首辅给了萧广何,可不止因为萧广何人称小萧何。   其实萧广何当初离开南朝在北游历,同皇上是不打不相识。   他出身世族却没有世族子弟的做派,被杨家女公子称为萧无耻。   却也因为无耻而同穆北玄结为知己。   虽然不如金太傅佯装效忠杨公实际为穆北玄筹谋,但萧广何是穆北玄比较信任的人之一。   更难得他同穆北玄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勋贵关系都不错,说得上话,一起吃喝玩乐。   “两位卿家是朕的左膀右臂,朕知晓你们的忠心,也知你们为大皇子好。”   皇上打断针锋相对的两人,笑道:“朕没做过皇帝,耗费三年才渐渐摸索出如何治理天下,穆旭还年轻,给他点时间,等明日——他定能确定下满意的方案。”   金太傅眸子微沉,真是大皇子回去自己想?还是去询问穆阳?!   朝臣们私下都说穆阳自请封王对大位无欲无求,可靖王对大皇子影响太重,于金太傅眼中,靖王比二皇子同三皇子还要危险。   “詹事府的筹建进展如何?”皇上询问道:“只要金太傅所要官员,朕都可以给太子,你们用心辅佐太子,就是忠于朕,朕看过史书,知道太子难当,所以朕用了杨妃所提的詹事府,朕期望你们辅佐太子,让天穆王朝代代相传。”   金太傅立刻抛下对靖王的怀疑,将早已确定好的太子属臣名字说出来,大多是金太傅至交好友。   皇上边听边点头,不过眼底闪过一抹阴霾,笑道:“好,朕都准了。”   萧首辅低头品茶,他相貌儒雅,年过五旬依旧不改风流,行事带着浓浓的世家大族的漫不经心。   “萧卿以为如何?”皇上问道。   “臣觉得——”萧首辅看到金老头子气鼓鼓的眼睛,淡淡笑道:“臣觉得除了这些人之外,应该在今年的大笔中择优选一些年轻的进士,入詹事府辅佐太子。”   皇上抚掌大笑,“正合朕的心意,今年朕要好好挑个三鼎甲出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皇上:朕不是渣   大皇子一路狂奔去了慈宁宫,后宫几乎传遍了。   后宫没有什么事可以完全掩藏消息,自从万娘娘慵懒不再掌管宫事以后,皇宫中多了许多偷懒耍滑的奴才。   皇上意识到了不妥,往日平静的后宫暗潮涌动,使奴才都不大顺手,宠幸过的美人们争宠争得更厉害了。   几个刚出生的小皇子身体仿佛一下子病弱了。   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病,惹得皇上烦心不已。   太医院的太医说得玄乎乎的,他听都听不懂,只能让不停啼哭的妃妾好好照顾生病的皇子。   皇上在人后同郭大太监抱怨。   ’以前万氏执掌后宅时,就没出过乱子,朕何时为儿子们病了发愁过?’   ‘朕每一次带老兄弟们家去,万氏都能筹备出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他们心甘情愿的喊她一声嫂子。’   皇上想到过去的日子,娶了万氏,他得了不少人羡慕嫉妒。   万氏打理家务极是妥当,孝顺婆母也很尽心,穆地主也是真心敬佩她。   就算他把外室生的儿女带回去给万氏抚养,万氏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在他肩膀狠狠咬上一口,儿子们健康茁壮长大,知书懂礼,各有所长,长成了让皇上满意的英杰。   皇上承认对儿子们的教养没怎么用心的,仿佛不过几年功夫,他回家几趟就发现儿子们成才了。   “皇上——”郭公公轻声询问:“今晚您依旧摆驾紫宸殿?”   “除了她的紫宸殿,朕去何处都不得安静。”   皇上幽幽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不能理解朕呢?朕把后宫交给旁人,她还不得更着急?”   郭公公隐隐察觉出皇上没找对万娘娘生气的原因,甚至哄万娘娘的方法都是不对的。   可他一个断了子孙根的太监怎好在皇上面前多嘴?   “后宫的事——有点乱,娘娘们各有各的心思,如今万娘娘闭宫不出,后妃娘娘肆无忌惮召见娘家人。”   郭太监压低声音说道:“朝廷上有关后宫的消息极多,奴才怕影响陛下大计,您可别小看枕边风,不少都是命妇入宫打听消息回去同朝廷重臣说。”   皇上眸子微沉,想到方才看到的请罪折子。   他本打算重重敲打一番的臣子,没等他动手,就上了折子请罪,自请外放出京!   虽然他记不起欢好时同哪位妃嫔提过一嘴,但是他担心被外臣一直窥伺到真正得心思。   万娘娘当家时,可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跟着他多年的妃妾想接过宫务,然而皇上信不过她们。   他习惯了万娘娘掌家时平稳顺畅,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皇上又觉得把宫务交给万娘娘是对她的爱同信任,确保她的地位。   因此,皇上在察觉出后宫问题多多之后,舍了夜夜笙歌的狂欢,处理完政务就往紫宸殿跑。   “妹子,听我说。”   紫宸殿中,皇上围着冷着一张脸的万娘娘转悠,拉着万娘娘的手:“除了你以外,朕不信任她们任何一个人,只有你配做朕的妻子,等两年,再等朕两年,好不好?”   万娘娘眸子沉静,“两年?上次我记得二郎也说过这句话,说是让我等——等你得了杨家的基业就还我婚书。”   “这又是两年吗?”万娘娘葱白的手指点点皇上的心口,“我真不知道二郎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是不是我等上一辈子,二郎也不肯对我说实话?”   “朕——朕发誓,等到太子稳固,不,只要两年的时间,朕给太子选出忠诚可靠的官员辅佐太子,朕把惦记着杨家——思念旧主的人抹去后。   朕立刻册你为皇后,到时候让杨氏跪在你面前行大礼参拜,你失去的尊严体面,朕都能帮你拿回来。”   皇上满脸的真诚,紧紧握着万娘娘的手,诚恳说道:“杨妃一辈子只能为妃,她永远屈居于你之下,等你做了皇后,想怎么收拾她,朕都依你。”   万娘娘轻声问道:“您是认真的吗?我想怎么对她都成?”   “当然,你才是朕的宝贝疙瘩,朕对除你之外的女子不过都是逢场作戏,朕偶尔放纵享受她们侍寝伺候,唯独你是朕始终放在心上的人儿,无论朕有多少女人都越不过你去。   妹子,朕玩是玩,但记得回到你身边,死后也会同你埋在一起,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   皇上轻轻将被自己感动的万娘娘揽入怀里,久违的柔顺又回来了,果然是被他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感动了。   他一直都是哄女人的高手!   再优秀出色的女人都架不住他一张嘴。   万娘娘把脸完全埋入皇上的怀里,用此掩饰唇边的嘲讽,声音飘渺:“我已明白皇上的心意,两年而已,我还等得起,大皇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为太子,一直也是我的心愿。   我会同我弟弟说,让他好好辅佐太子殿下,二郎没拿我弟弟冒犯您来逼我,我真的很感激二郎。”   皇上大笑起来,胸口上下起伏,“朕怎会拿你亲人伤你的心?朕再混蛋也做不出杀了你亲人,又来同你说朕心悦你,让你放下仇恨,同朕好好过日子得话。”   “二郎这又是看得哪一个话本子的心德?”   万娘娘笑了,皇上不是想不到,而是不能。   皇上现如今无法对杨姐姐威逼太过,也无法对她万家下狠手。   顶多就是罚一下而已。   皇上一把将万娘娘抗上肩头,大步流星向内室走去,豪迈说道:“朕慢慢同你讲,这些日子你不理会朕,朕好难受,妹子今日必须补偿你的二郎。”   慈宁宫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别人敲不开慈宁宫的大门,大皇子一定能敲开。   老太后欢欢喜喜拉着大孙子,频繁给长孙夹菜,一度忽略了淮阳王。   不过,淮阳王筷子也没闲着,又比大皇子更会吃,专门挑出菜色的精华夹给穆阳。   穆阳看着大皇子被老太后浓浓的宠爱包围,低垂眼睑再看,他面前的碟子同样堆满了美食。   他以前会羡慕大哥,如今却不用再羡慕了。   “你对大皇子尽心即可。”   淮阳王没有张嘴发出声音,可穆阳却听到了这句话,穆阳差点将筷子捏断,宗师镜!?   穆阳被一个宗师镜的高手宠爱着,他真的不比大哥差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真*兄弟情深   淮阳王故意向穆阳眨眼,眸子灿烂若星辰,一闪一闪带着揶揄之色。   绷住了!   给我蹦住了!   穆阳暗暗提醒自己,绝不能——让三叔的诡计得逞。   淮阳王绝对是故意的。   穆阳埋头很快吃光碟中的菜肴,三叔何时成的宗师镜?   阿爹肯定是一无所知的,三叔这么大咧咧告诉他,三叔莫非对阿爹的皇位……   穆阳心知要警惕三叔,然而三叔对他的好,他好像已经上了瘾。   大皇子愁眉苦脸,说道:“皇祖母不用给我布菜了,这些菜我吃不习惯,太寡淡了。我同阿爹一样,偏爱大油大荤。”   老太后才发觉忘了长孙喜欢吃肉,不大会吃鱼。   以前他们家做菜时,很少做鱼,可她也没见穆阳吃得少——   淮阳王替穆阳挑鱼刺儿,老太后想说再加两道大肉的话咽了下去。   长孙一顿不吃大肉无妨,穆地主养老可是全靠着穆阳了。   老太后不希望自己死了都惦记着穆地主晚景凄凉,老无所依。   皇上的性情,她再清楚不过。   老大战死,她不希望剩下两个儿子再自相残杀。   “明日哀家为你把御膳房的肉全包了,让他们变着法给你做肉菜。”   老太后盛一碗鱼汤递给大皇子,说道:“鱼你不爱吃,这汤很鲜,又没有刺,你尝尝看。”   大皇子笑着点头,却也只是小抿了一口,对穆阳说道:“我真不知道阿阳喜欢吃鱼,以前你怎么不说?”   淮阳王慢条斯理的挑鱼刺,轻笑道:“以前阿阳还是太拘谨了,他始终不如阿旭你爽直,毕竟同你不一样。”   “我就当养了一只外面抱养的猫,又娇气又总是不理人,傲气得很。”   淮阳王将鱼肉推到穆阳面前,“夜宵我帮你准备小鱼干——”   “哈哈哈,三叔。”大皇子拍着桌子大笑,“阿阳是有一点娇贵,但是他可不是猫,难怪阿阳不理会你!”   淮阳王笑了笑没再说话,穆阳默默吃鱼。   老太后左看看,右看看,气氛远不如大皇子没来之前。   阿阳同长孙的关系疏远了。   也是,长孙是要做太子的人。   穆旭只需要穆阳的忠诚,过多的兄弟情分反而容易出事。   她的大儿子就是看不明白……不能想,她得相信二儿子所说,长子是大儿媳妇娘家人害死的。   不聋不哑难做家翁,她该糊涂的时候绝不能过于明白。   她身上挂着好几条性命。   “你们慢慢吃,哀家知道阿旭来是为阿阳,你们都是商量大事的人。”   老太后一把拽住淮阳王,恨其不争气:“大事上没有你,不能让你闲着吃白食,哀家种得酸果子成熟了,你同哀家一起去收了,明日你出宫带回去两筐,一筐你同阿阳吃,另外一筐给阿弟送去。”   “娘,我……”   “以前你不肯干农活,总拿读书推脱种地,哀家是太后还记得土地是根,又没让你耕种,收果子又简单又轻松。”   老太后不管不顾拽走了淮阳王,顺势带走了陪着她种田的宫女们。   大皇子在他们出门后,重新凑到穆阳身边,笑道:“阿阳最近脸色很好,看着也比以往有人气了,三叔做到了我想做都没做到的事,我都嫉妒三叔了。”   “以前是我太拘谨,辜负了大哥同阿爹阿娘厚爱。”   穆阳放下筷子,鱼没吃完,身边没了唠唠叨叨的三叔,他没了再继续用的胃口。   “你这么想就对了,不仅三叔同皇祖母,我同阿爹也没把你看作外人。”   大皇子笑容灿烂,带着几分耿直,从一旁拿出一叠的折子:   “阿爹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我从来不管粮饷的事,方才金太傅同萧首辅问得我头都炸了,早知道会碰上他们争论,我就同阿阳一起去见阿爹了。”   穆阳迟疑一瞬。   大皇子用眼神催促他快点看,穆阳最终接过对川蜀进兵的方略。   他认真翻看起来,大皇子整个人都轻松了,说道:“我离了你不大顺,要不我同阿爹说说,你同我一起出征?”   “不了,我想早日娶媳妇,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京城。”   “阿阳怕她被欺负?我可以留下人手保护她。”   “不是。”   穆阳头都没抬,认真看着折子,粮饷等数额同他推断的相差不大,显然大哥身边的谋士也是用了心的。   “一般而言都是她欺负旁人,我担心我回京后面对多出来的同我抢媳妇的敌人。”   只是进兵的路线——穆阳脑子里有一张川蜀的地图,细分到县城道路。   若是以往,他会直接同大哥说进兵有些问题。   可大哥是太子,这又是阿爹给大哥积累功劳的好机会,同时也是磨合詹事府官员的机遇,他倒是不好直说。   “大皇子眸子闪烁,很感兴趣问道:“要不我带人先帮你抢亲?”   穆阳到口的建议重新咽了回去,将折子重新递给大皇子,“上面的粮饷大体没问题,金太傅提出的建议,大哥听听就好,多询问同随您出征的将军们的意见。   金太傅并没有领兵的经验,不是读了兵书就能打胜仗。   至于萧首辅——他更看重完整接收川蜀,希望大哥能速战速决,最好少一些伤亡同对川蜀的破坏。   然而打仗之前就顾虑战后如何,不曾战先想胜或是减少损失,换在阿爹弱小时,萧首辅的想法可以参考。   “大哥此战就是要扬名天下的,天穆王朝需要战功赫赫,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战后重建本就是萧首辅等文臣负责。”   大皇子拍着自己的脑袋,唉声叹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说呢?方才在御书房,我在他们两人夹击之下,表现得不大好。”   他瘫软在椅子上,自我厌弃,“我可能让阿爹失望了。”   “阿爹不会对大哥失望的。”穆阳宽慰说道:“大哥多同阿爹学学,遵循阿爹的教诲,以后就不会再为朝臣的争执为难了。   您是太子储君,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除了阿爹之外,所有人在您面前都是臣子。   这也包括您的老师金太傅,萧首辅。”   穆阳目光随意扫过慈宁宫棚顶,似有似无的呼吸声很轻,几乎不可闻。   但是他听得到,三叔也听得到。   阿爹的死侍也有武道八品的实力,皇上实力也许深不可测。   “阿阳,我真适合做太子吗?”大皇子迷茫的问道:“我能管好江山万民?若是我似阿阳聪明果敢,我——”   “阿爹的江山只能交到你手上。”   穆阳缓缓起身,单膝跪下去,“您不好做的事,交给我,我愿意做太子殿下的影子,当日阿爹将我带回去,大哥给了我渴望已久的关爱。   大哥对我的善意,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大皇子拽起穆阳,连连拍着穆阳的肩膀:“千万别说这些话了,说得我都觉得自己赚大了,我们一世两兄弟,有我一块肉,就有你口汤。”   以前穆阳不会说这些话的,哪怕知道阿爹派人来,他也不会说。   然而他如今不会为阿爹庸大哥不顾生死,云薇可不会给他守寡。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父爱如山   “阿阳,阿阳,我进来喽。”   淮阳王不等穆阳说话,推门而入,转过屏风,直奔浴桶。   “都是男人,一起洗也没啥嘛,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洗过澡,这会儿倒是不让我——”   淮阳王看到穆阳的后背时,突然再没了声音。   常年征战穆阳的皮肤说不上好,这同他的脸不一样,无论如何都晒不黑。   “你没有去掉疤痕?”淮阳王问道:“为什么?”   “只是想记住自己经历过什么,提醒我得来一切皆为不易,已经过去很久了,三叔也不用心疼我。”   “怎能不心疼?我心都疼死了!”   淮阳王缓缓迈步走过去,“你别动,我帮你按一按。”   他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的药粉倒进水中,淡淡的薄荷味扑鼻。   穆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能让你舒服的药。”   淮阳王在穆阳上本身上的穴道处时重时轻的按着,顺序不能错,否则效果就不好了。   他手指难免划过一些烫伤留下的痕迹,三岁之前,穆阳到底过得怎样的日子?   他应该把那只笨鸟抓回来,往它口中塞一篇一万字的文章,骂死她!   穆阳的确感觉很舒服,慢慢放松紧绷的肌肉。   昔日经脉尽毁留下的暗伤都有了几许的缓解,好似驱散被夺走武道根基的痛楚。   云薇说,不要拒绝旁人对你的好,别管是否真心,先占便宜享受就对了,他又不是谁对自己好就失去判断的人。   至于原因——问就是他太英俊了。   在他困惑三叔的善意时,云薇说得话让穆阳坦然接受了。   跳出约束他的条条框框,穆阳不去考虑那么多,日子过得真开心!   “三叔没给皇祖母准备药浴?”   “我娘不适合泡药浴。”   淮阳王额头已是一层汗,脸色也苍白得可怕,显然按摩并不单纯是按一按。   哪怕他猜到失去武功的穆阳另走一条路,他还是用内劲为他疗伤。   怕穆阳察觉到他的牺牲,轻笑道:“我娘那一身的力气足够种田用,补太多反让她经脉承受不住。”   “皇祖母能长寿——”穆阳点点头,水中的手攥紧,“除非有人突然让她绝望,三叔想做什么呢?”   “给你做厨子啊,等你为我养老送终,顺便还可以给你带儿女,其实女孩子我也能教的。”   淮阳王嘴角上扬,“为了不让我娘担心我老了没人管,我是绝不会算计你的。”   “你会老吗?”穆阳反问一句。   “你始终没迈入那个境界,不是吗?”   淮阳王又笑道:“真正踏出那一步的人,不会追求天下皇权,因为那会跌落境界。   “我情况比较特殊,很容易被人破了道心,今日你看我是这个境界,再过两年,也许我就需要你保护了,我衰老时会很快的。”   “阿阳会保护孝顺我吗?”   淮阳王最后可怜兮兮问道。   穆阳后背一瞬间绷紧,一把拽过干净的衣物,披上踏出浴桶:   “三叔再用那语气恶心我,我就让你这辈子进不了我的靖王府。”   “你这脾气越来越坏了,要求这么多了吗?”   淮阳王已是站立不稳,却是慵懒般靠在屏风上,抹去嘴角流出来的鲜血,状若寻常调侃:“这不成,你得学会示弱,否则怎么对付你岳父?   就你那张脸示弱,谁扛得住?除了看你不顺眼的云默之外。   我教你一招,你解决不了云默,就去找能解决云默的人,比如姜夫人,比如云薇。”   穆阳已经进了里屋,擦拭头发,此时他隐隐能看到站没站行的淮阳王:   “可阿娘同我说,姜夫人支持云默为难我!女人真复杂,我还以为姜夫人对我——对我很好。”   “你阿娘说的?那可能是真的吧,二嫂一直都是女人中的智者,别看杨妃又是前朝后宫忙着,有些事未必就有二嫂看得清。”   淮阳王转身仿佛欣赏起窗外的月色,利落接下从自己嘴角一滴滴滚落的血珠:   “她们一个是火,一个是水,杨妃学会柔——那就不是她了,二嫂未必没有刚。”   “在女人事上,我帮不了你,不过等舅舅把云默认回来,我倒是能帮你缠住云默。”   血越来越多,这可不行。   淮阳王依旧保持着往日风度,一步一步向门外走:   “我去看看你祖母,这老太太贪吃得紧,睡前还惦记着吃,二哥太古板了,老太太明显宁可不做太后也要有个男人陪,二哥为不被天下人非议不愿意成全母亲。”   在走到门口时,淮阳王听到穆阳的声音,“我同大哥只论君臣,我不会随他出征。”   淮阳王嘴角再次忍住上扬,哪怕会流出更多的血:   “你心里有分寸就好,皇上派人保护阿旭,并非是疑心你,不过您对阿旭少一些建议,以后大皇子——他是好人,好儿子,不一定适合做太子。”   “可谁又能拒绝做太子储君?”穆阳眸光深沉,“他已经有些变化了,逐渐像个太子。”   淮阳王快步离开,穆阳回头看过去,隐隐觉得不大对劲,是他想多了吗?   清晨,万娘娘从皇上的怀抱中苏醒,床榻依旧凌乱,预示着昨夜战况激烈。   有一段日子,皇上没有这么尽心尽力挑起她的情欲,真难为他身体力行去讨好她。   寻常时都是后妃去伺候他。   为了后宫平稳,当皇上的人也得付出代价!   万娘娘缓缓挣脱开皇上的胳膊,悄无声息下了床塌。   皇上立刻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万娘娘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皇上,说道:“多日没受后宫姐妹的礼,我得打扮得漂亮一点,省得被人嘲讽人老珠黄,不是皇后却干着皇后的活儿。”   “谁敢说这话?告诉朕。”   “杨姐姐说的。”   “不可能,她——”   皇上气势立刻弱了几分,“妹子别骗朕了,你可以说杨妃不理会你,不向你行礼,说杨妃看不上你处理宫务,她绝不会说出你人老珠黄的话。”   “她比你还大几岁,这不是骂她自己吗?况且她从不曾为朕吃醋过。”   皇上光着大脚丫子下地,走到万娘娘身后。   镜子中的万娘娘经过昨夜的滋润,艳若桃李,轻笑道:   “别急,朕说过两年后让你压着她,朕需要你帮朕稳固后宫,不让她乱来为祸宫廷。”   万娘娘扬唇笑道:“臣妾遵命。”   万平县,云爱同云戎兄妹高抬脚轻落步,如同偷食的猫儿一般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生怕被怒目而视的云薇同云默的战火波及到。   “你过分了,先生!”   云薇控诉说道:“你自己复习八股文,为何要让我写?你这是先生该干的事?”   “你写的文章,我可以挑毛病,先体会考官判断文章的标准。”   “笑话,白卷能到考官手中?”云薇不介意揭开云默的痛处,“你就是打击报复我,我——我找我娘去。”   云默也不生气,淡淡说道:“明日之前,作业必须完成,你娘今日陪我!”   他直接离开书房,还是罚云薇轻了。   他就不信治不了总是在姜氏面前‘诋毁’自己的臭丫头,还要教姜氏奴夫三十六计?   还用她教姜氏?   他还不够听话吗?   “爹,前线大虎哥来报。”云爱欢快说道:“威武将军被姜姨请进门了,听说将军大人是为其母来认错的,如今他们正谈论以前——”   “薇丫头作业可以放一放,你先同我去见你娘!”   “不去!”   云薇冷冷一笑,“我还是乖乖写作业吧,先生的事,我不掺和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三姨:我姐是烂好人   云薇最终回去找姜氏,毕竟云默给得承诺太多了,比如不写作业等等条件,云默答应得很是爽快。   卷毛不愿云薇为难云默,这让云薇再度怀疑卷毛是为啥变狗的?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云薇也想回去看八卦。   云薇穿过两座府邸中间的垂花门,就从云默府上回到了自己家里。   即将成亲,两座府大肆休整了一番,尤其是云默府上工程比较大,花了不少银子。   三姨会在姜氏带着云薇嫁过去后,把姜氏这座宅邸当作自己的家。   三姨夫投入了大手笔,将隔壁的院落高价买下来,不过真正要大动作还要等到姜氏出嫁以后。   毕竟他有四个儿子,院落太小根本住不下,有钱人对宅邸的要求格外高。   “看看,这是我给你娘准备的嫁妆。”   三姨看到云薇进门,连忙将手中一叠红纸塞进云薇手中。   “你看清楚了,去衙门登记,别看云中君现在好说话,就怕男人成亲后变了心,咱们女人得有钱有田产,底气才足,将来同云中君吵架,你娘声音都要高一些。   “你亲爹留下的书是属于你的,不列入嫁妆单子里面,还有这些年姐姐偷偷置办的两处产业也都留给你。   “当年姐姐为带走你,把你爹家里所有值钱的产业都留下给了你爹的族人。你爹的族人还算有良心,分了田产就没再来寻姐姐。   每年你过生日还是节礼,他们都会送一份薄礼去伯爵府,不过就是一些瓜果蔬菜,鸡鸭鱼肉,伯爵府是看不上的,你娘也就没同你提起过。   姐姐这看人的眼光真是准!当日我去做童养媳,姐姐就说我做得对,说你三姨夫是个好人,家庭简单,只要我能生出儿子来,我就是王家的大功臣,婆婆不敢亏待我。”   三姨夫表情那叫一个精彩,这些话能同孩子们说吗?   不过,媳妇眉飞色舞的样子,真好看呐。   三姨看出云薇着急,却不肯松开手,让她去偷听,用眸光威胁自己的丈夫,王大老爷只能硬着头皮拽着云中君闲扯。   就是要让云中君着急!   姐姐再嫁行情可是很好的,千万别把姐姐看成是寻常活不下才嫁人的寡妇,只能攀附云中君。   云薇看了看手中的嫁妆单子,密密麻麻罗列很多物品。   她手一松,嫁妆单子如同翻页一般,完全伸展开能有一米长!   还都是用簪花小楷写的,足以看出姜氏嫁妆有多厚实了。   “我娘不用您帮忙添这么多嫁妆,先生是为我娘这个人,而不在嫁妆多少。”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给姐姐添妆,可姐姐有这么多嫁妆是她多年同我做生意得来的,光明正大的赚回来的,我可没搬空王家给姐姐凑嫁妆。”   三姨一页一页重新收敛好嫁妆单子,嘲讽道:“淮阳王妃前两天还特意派管事妈妈来了一趟,询问姐姐缺什么——她好帮着姐姐凑嫁妆,不让姐姐嫁得寒酸。”   “你猜我怎么回的?”   “相比很精彩。”   云薇挽住三姨的手臂,笑呵呵说道:“三姨怼她们还不是手到擒来?真可惜我——我没赶上,要不就能亲眼见到三姨护着我娘了。”   “我说姐姐只缺一样东西,就是那个贼老太婆的脑袋,淮阳王妃若是个孝顺女儿,就剁掉自己一双手来替生母赔罪,我姐敢将她那双手放进嫁妆中。”   云默后脊背一阵冷意,这彪悍的妻妹不好惹呀。   “不愧是我三姨,厉害!说得真好,既不是真心悔过,偏偏做出一副补偿的样子,说着这对不起我娘的话,却从没见过真心认错道歉。”   云薇眸子亮晶晶,抚掌叫好:“就要扯下她虚伪的面具,别怕淮阳王妃为此报复,淮阳王都同她和离了,她蹦跶不了几日,王妃爵位迟早被夺去。”   “什么?和离了?淮阳王这么明智吗?”三姨追着云薇问:“怎么回事?王爷怎么不休妻?我怎么没听到消息呢?”   “靖王说的,和离书已经签了,太后同皇上都已经知道此事,淮阳王妃不乐意,淮阳王也就没立刻对外公布此事,不过靖王说,此事迟早都会公开,也就在这半个月之内。”   云薇把听来的消息都告诉给三姨,吃瓜人多才甜。   王大老爷竖起耳朵听得认真,吃瓜不分男女的。   云默幽幽叹了一口气,姜氏在意的亲人们,一个个——都太可爱了!   他又怎么忍心嫌弃呢,王家父子将会是云默关照的人了。   云默本身就亲缘单薄,母亲沦落风尘早就同娘家断了联系,母亲怕影响云默频繁搬家,尽量远离有过交往的人。   云默从未体会过亲戚众多的快乐,这会儿娶了姜氏,遗憾也都弥补上了。   吃完淮阳王的瓜,三姨继续数着嫁妆单子:   “这些年姐姐又偷偷攒下了万两银子,这也是你的,她不会带去云家。不过她搬出伯爵府后同云先生前任小姨子一起合开的脂粉铺子,还有谭家菜馆,这两处生意,姐姐说是要带走的。   等她百年之后,两桩生意还在的话就由你同云爱云戎平分,往后姐姐成了云夫人所经营的铺子也都由你们几个平分。”   “我没意见,我娘想怎么分都行。”   云薇说道:“三姨不必怕我不高兴,其实我娘完全可以多给爱姐姐一些财务,先生留给我得也很多,尤其是最宝贵的知识财富。”   云默有几分欣慰缕着胡须,没白疼薇丫头。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一半啦,云中君那两个孩子我看得出,都是好的,性情醇厚,对你也好,对姐姐也尊重。   二婚其实最怕就是孩子们闹矛盾,你们三人和和气气的,我姐同姐夫就不会闹别扭,我姐对女孩子尤其抱有几分善意,不会搞迁怒那一套,显得有点烂好人的嫌疑,但碰上她这样的疼惜儿女的继母,是继子继女的幸事。”   这些话就是说给云默听的,她姐不方便自吹自擂,她脸皮厚怎么吹都不过分。   正房中,传来姜氏猛然抬高的声音,“我无法原谅令堂!威武将军请回吧,我是绝不会原谅伤害我女儿的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姜氏雄心   姜氏声音很大,语气很重。   以往姜氏一直很和气气的,说话声音有着江南女子才有的柔软。   同云默撒娇时,那真是能软得让云默——这种画过不少美女的人都心动不已。   “您带来的赔礼我是不会收下的,别同我提当年将军对我的善意,以前的事情,我很感激,然而还是那句话,谁也不能伤害我女儿!   “这是我的底线,绝不会有任何宽容的底线。   “赔罪?把令堂关进衙门去就是最好的赔罪了。令堂因为我而指使人绑走我女儿,将军怎有脸来求我宽恕令堂?”   “是,令堂没有让云薇受伤,可薇薇没事,不是令堂突然悔悟,而是薇薇养了卷毛,令堂派去的人没能绑走她。   “无心伤害薇薇?这话只有白痴才相信!薇薇落到歹徒手中,磕了碰了怎么办?薇薇容貌出众,歹徒万一起歹意怎么办?   “令堂也是将军府的掌家夫人,来往也都是世家大族,同时她也是个女子,她想不到名声对女孩子的重要?”   “你珍惜同我的情分,对我有歉意,不求你大义灭亲,你不该来求我。”   姜氏起身将房门彻底打开,明亮眼里充斥风怒恨意,“你走吧,以往我们那点情分从今日起彻底断了。”   威武将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你一向是最贤惠善良的,我以为——”   “当初我差点在伯爵府失去薇薇。”   每每想起来,她都会出一身冷汗。   “姜家妹子——”   “滚!”   威武将军垂头谈气离开,衙门那边说了,受害者云薇不追究的话,他娘就不用被抓去衙门审问。   悬廷司天九已查到真正打算绑走云薇的人是威武将军的母亲,而且那群绑匪同反贼……就算有关也关联不大。   女侯证明藏宝地图是假的。   淮阳王妃为生母求来皇上特赦的口谕,天九把这个不要紧却很棘手的案子转交给京兆府尹处置。   他以为姜氏能看在昔日的情分放过此事,没想到姜氏反一点情面都不讲。   “这是有点烂好人?”三姨父王大老爷莫名后背都是冷汗。   以前只知道妻姐经商很有眼光,一直都是温温柔柔,这发起火来比母老虎差不了多少了。   谁得面子都不给!   威武将军可是皇上的心腹爱将——在姜氏照样没面子。   昔日情分?   姜氏想嫁他就有昔日情分,不想嫁的话,威武将军在姜氏眼里就是毫无关系的臭男人!   “我姐就是好人啊,你不同意?”   “同意,我哪敢不同意夫人说的话。”   王大老爷颠颠跑过去,殷勤扶着自己媳妇,小声说道:“你看咱姐夫,努力不笑,我猜他忍不了多久。”   云默果然是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大手一挥:“薇丫头继续写作业做文章去吧,大人的事情不能耽搁你的学业。”   卷毛夹着尾巴跑远,先躲开云薇的愤怒。   “你还是个人了!?”   “薇薇怎么同你先生说话呢?”   姜氏在看到云默时,眼眸中满含情意,呵斥了云薇两句:   “你先生是为你好,是我让你先生给你布置的作业。   你要怨就怨我,不可对不羡无礼。”   “娘——”云薇气得直跺脚,“你不知道他——”   “我怎么了?”   云默底气立刻足了,有姜氏的支持嘛。   姜氏走到云薇面前,看到女儿手中的嫁妆单子,说道:“你三姨都同说清楚了?”   云薇点点头。   姜氏轻快说道:“这话本该我把你同不羡叫到面前亲自说的,赚银子并不难,等薇薇出嫁时,我给你的嫁妆单子比这还厚。”   “不用,不用。”云薇推辞,“我不在意嫁妆多少。”   “可我在意啊,我的女儿就是要十里红妆让人羡慕的出嫁!”   姜氏笑道:“不仅是你,云爱也是一样的,女孩子出嫁就要盛大热闹,我打算再弄个爆竹作坊,专门研究一些独特的礼花,到时候我让人铺满道路,一起燃放。”   “先生还没觉悟吗?”云薇对云默翻了个白眼,“我娘想给我的婚礼,也是她最想要的呀,您还不赶紧去找爆竹作坊?”   云默摸了摸鼻子,“真的吗?”   “别听薇薇胡说,我——我同她不一样,不是小姑娘了。”   姜氏笑了,轻声说道:“等烟花做好后,我放给不羡看,我实在是等不及了。”   什么等不及?   当然是嫁给云默了!   不愧是拿稳男人的大女主黑寡妇!   云薇仿佛能看到云默对姜氏的好感值已是突破了天花板。   “我听说女侯要在内廷设立女学?专门教导公主们,勋贵重臣的女儿也会入宫去做公主伴读。”   “淮阳王妃特意派人来提醒我,以薇薇的身份是没资格的,她为了补偿我,打算让薇薇去做她女儿的伴读。   来人说话的口吻,我很不喜欢,做公主伴读仿佛天大的荣耀似得。”   “娘,我可以不去做伴读啊,女侯为老师,您信得过?别把我这颗聪明的脑袋瓜教糊涂了。”   云薇根本就没想过入宫去做伴读,陪着穆凰舞玩打脸反打脸的把戏。   有那功夫,她调戏靖王不香吗?   实在不行不是还有玉姐姐吗?云薇就不信玉姐姐的面首一直被借走。   姜氏认真看着女儿的日渐清丽绝俗的脸庞,“我若说,我想让你入宫去呢?”   “姐——”   三姨说道:“淮阳王妃没安好心,你别相信穆凰舞也是个好的,她心存愧疚不该让薇薇做自己伴读!女侯——那个老女人不是个好人,她自己脑子进水,还要让薇薇同她学?”   “你少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   姜氏回眸信任看了一眼云默,云默微微颔首,她才转过头对云薇说道:“不羡才学同远见远胜女侯,他同我说薇薇极是聪明,天分很好,他突然给你增加课业,以及那些文章不是为了送你入宫去做公主伴读。”   “娘的意思?”   “看你学习的进度,若是让不羡认可,我们就走另外一条路。”   姜氏轻笑:“倘若不成,我也不会让你去做伴读,被穆凰舞踩在脚下,我可以不求不争,但是我不希望旁人认为我养出的女儿就不如穆凰舞!   她们想算计奚落我,拿你做比较,鹿死谁手,她说得不算。” 第一百八十八章 负荆请罪   穆凰舞一定不敢相信姜氏会说出这话来。   前世姜氏不曾要求穆凰舞同优秀的女子相比,原来是因为穆凰舞比不过。   “薇薇是能做到的,是不是?”   姜氏声音很柔,又待了几许的期许,盈盈水眸信任的看着云薇。   身为姜氏的女儿还能说什么?   云薇只能向前冲,让母亲姜氏脸上有光,在脑子进水的女侯面前骄傲挺起胸膛,无视女侯。   比丈夫云默,云薇不用担心。   云默明显爱姜氏入骨。   不提云默是世界之子的高贵身份,就是他的才华同名声也秒杀一大批英杰。   至于姜氏的事业——能做川蜀首富的参谋,这些年她被困在威远伯府却能积攒下万两白银的私房钱,姜氏事业线绝对杠杠的,很能打。   一个女人是否幸福,俗一点就是比丈夫,比财富同事业,比美貌,比年轻。   再高端一点比子女的教育,是否成才了。   古今同理,这些才是昭显女人是否成功的实际标准。   虽然有点俗,可人活在世俗红尘之中,不怕庸俗,而怕清高目下无尘。   既然淮阳王妃没安好心,非要把她的脸凑过来,云薇当然不介意狠狠煽她几巴掌,让她明白,姜氏永远比她强!   云薇拍着胸脯保证:“我一定让娘当着女侯的面说一句,感激她当年的认错之恩,不同脑子进水的人为母女,是您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姜氏愣了一瞬,噗嗤一声笑得极开怀,心疼摸着云薇的额头,“为我——你会很累的,薇薇其实不用这么辛苦。”   “不累,不累,不就是多做一些文章作业吗?”   云薇义不容辞说道:“对我来说不难,先生尽管给我多留一些作业,何况学会的知识是自己的,没准哪天就能用上。   我还年轻,此时辛苦,以后就可以享福了。”   这就同考上名校一样,高考前努力,名校毕业的起点要比寻常大学高很多。   云薇不希望只凭着云默立足,即便云默将来权倾朝野,她也希望自己有能力过得很好。   如此,她才能给姜氏未来的婚姻生活更多的底气,姜氏不用为了女儿的名声地位委曲求全。   书中姜氏一婚更比一婚高,除了丈夫早死之外,更多也是为了报仇血恨。   云薇有点明白了,姜氏一直恨着害死自己女儿的威远伯太夫人等人,恨着淮阳王妃,更恨女侯!   姜氏只是威武将军的夫人的话,这些人,姜氏是没有能力报复的。   云薇四处寻找卷毛,难道姜氏后来嫁过淮阳王吗?   姜氏含笑看着云薇满院子找卷毛,轻声说道:“不羡不怕再被薇薇说你无情冷酷,不做人了!你再多给她留课业,薇薇也会尽力完成。”   云默能说啥?   精明的云薇落入姜氏的算计而不自知,他媳妇果然擅长教导儿女!   云薇这么聪明都落入姜氏的套路中,他终于可以放心把云爱云戎交托给姜氏了。   “对了,不羡多留一些难一点的课业,瓤她多写几篇文章,我想薇薇不会做时会去找靖王——补课的。”   姜氏眸子微闪,笑容意味深长:   “靖王一定会感激我这么善解人意,对他极好。”   云默:“……”   破坏靖王同云薇的恶人都被舍不得女儿出嫁的岳父做了。   姜氏在靖王眼里就是一个看女婿极顺眼的极好的丈母娘。   王大老爷吞了吞口水,看了看怀里妻子,还好,他媳妇最好了,妻姐这样的——还是给云默享受去吧。   不过,他得想办法把两只虎,两只熊塞给姜氏。   卷毛:“汪汪汪。”   它真不知道啊。   对着揪着自己尾巴的云薇扬起狗头嘶吼,“汪汪汪。”   它已经够倒霉了,谁知道那个丫头写了什么,别打扰它批判春宫图。   卷毛努力用爪子藏起春宫图,她满脑门黑线:   “你不是泰迪这个品种,别人养狗又能打,又能卖萌,你看看你——都干些什么?   “以后我做作业,你也要在旁学认字,省得我听不懂狗叫,脑子越用越灵活,你得记住你不是狗。”   云薇扯着卷毛的狗尾巴,在卷毛哀嚎下,把它拖进了书房,将一本书扔给卷毛,“往后你想说什么,直接用狗爪子指着字就好——”   “你说我是不是发明个字典?这可是普及认字最好的工具了。”   “汪汪汪。”   卷毛抬起狗头,这会儿云薇听懂了,“你是说还要先发明拼音?”   “汪。”   “这你就不懂了,还有另外的方法可以查找生僻字。”   云薇确定云默还没发明字典,琢磨着怎么把教化天下的功劳——分云默一大半,毕竟拆字法需要云默。   朝廷上是不可能出现女子为官的,女侯是时代的产物,除非出现女皇,否则还是别想女官的事了。   云薇不是事业心很强的人,也不是官迷,她就想着悠闲轻松过一辈子。   威武将军府,官差抓走了威武将军太夫人。   “儿子,救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要去衙门大牢。”老太太哭得声嘶力竭,忏悔道:“我错了,我错了。”   京兆府尹本来不敢派官差来抓真凶的,淮阳王妃给生母脱罪了。   这桩案子又牵扯到女侯的真假千金,引得整个京城关注。   就连皇上同太后都知道的八卦,京兆府尹只能秉公办理,擒拿真凶。   威武将军给差役银票,恳请他们多多照顾自己母亲。   他深知母亲被带走,他在京城勋贵中算是丢了大脸了。   以往,都是他带着圣命去查抄勋贵的,这一次他娘被抓,不少受过他气的人都在拍手称快。   威武将军脱掉上衣,将荆条缠到自己身上,刺儿深深扎入皮肉,鲜血淋淋。   他走出将军府,捧着藤条向皇宫门口走去。   被人嘲笑,被人议论,他已经顾不上了。   无论如何他得让皇上重新信任自己,他娘只是糊涂,同反贼没有任何关系。   为救母,他负荆请罪,这也算是稍稍洗白了,百善孝为先,他代母请罪是个大孝子。   他堂堂皇上爱将都被姜氏母女逼成这样,达官显贵们也会对其警惕万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皇上的处置   威武将军负荆请罪,整整跪了两个时辰。   贺坚强贺太监才从宫门出来,操着尖细的嗓音说:“皇上口谕,宣威武将军觐见。”   “罪臣叩谢陛下。”   威武将军把姿态做低,酝酿好情绪,从地上爬起来,贺太监上前帮威武将军撤掉荆条。   威武将军拒绝,说道:“我就绑着荆条去见陛下。”   他将手中的藤条举过头顶,微微低头随着贺太监进入皇宫。   在外廷的太监宫女都亲眼看到了威武将军的’道歉诚意’以及’孝心’。   就连在皇宫当职的阁老们也都知道威武将军此举。   一群六部衙门的书吏小声音议论:“女侯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你也不想想他娘意图绑架的人是谁?威武将军这么做,有女侯的面子,更多得怕是——靖王殿下。”   “也是,大皇子同靖王殿下最是要好,威武将军人品没得说,也很孝顺的,可惜就是没摊上个明白的娘亲。”   “想着娶云姑娘的娘却又绑走云姑娘,这波操作,我也被搞糊涂了。”   “你的意思是说威武将军攀龙附凤?当时威武将军对姜夫人动心时,姜夫人只是一个被赶出伯爵府无依无靠的寡妇,又不是伯爵府的真千金,威武将军看上是她这个人。”   “呵呵,你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   说话的书吏覆手走远,方才闲聊的同僚不足为惧。   哪有那么多巧合?   威武将军同姜夫人青梅竹马,偏偏在姜氏守寡十多年后才想着求娶姜氏?   他娘不惜用下三滥的手段,只为娶到姜夫人。   细思极恐。   威武将军是为爱情冲昏头脑的人,也不做不成皇上的心腹爱将,更没有今日这一出负荆请罪了。   威武将军即将走到御书房,突然从前方射来一只飞箭,贺太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威武将军不闪不避,直面飞箭。   只是他的手不由控制握紧藤条,身体对危险有着本能的逃避。   可他知道无法躲!   也不能躲!   飞箭擦着威武将军的头飞过,打散他的发髻后,重重的钉在墙壁上。   威武将军缓缓下跪,“罪臣叩谢大殿下不杀之恩。”   站在御书房玉阶之上的大皇子冷哼一声,将弓箭到背在身上:   “这一箭是为阿阳射的,下次再敢针对云姑娘,本殿下直接要了你的性命。”   威武将军向大皇子叩首,“罪臣一定约束好亲眷,再不敢做违法乱纪的事。”   他终于松了这口气,大皇子——太子殿下这一箭帮了大忙了。   否则他真怕靖王殿下二话不说直接报复,皇上未必拦得住。   未来太子对他高高举起,罚酒三杯也就翻过这一篇,以后他还可以继续追随太子殿下。   都说大皇子耿直?   大皇子这番动作绝不是来自皇上的授意。   御书房内,皇上嘴角微微上扬,大皇子既全了同穆阳的兄弟情分,给足了女侯面子,又出面保下了威武将军。   皇上的心腹爱将并不多,威武将军是皇上较为看好的一位。   “姜氏就那么好?一个寡妇——让云中君求娶不说,还把朕的将军迷得神魂颠倒,他为了迎娶姜氏,在他母亲面前跪了好几天,又是绝食,又是哀求。   后来好像他娘入宫找了母后赐婚?”   皇上对姜氏多了几分兴趣,“能有杨妃飒爽?有万氏贤惠?还是她似谭氏清冷绝俗?”   郭太监眼皮跳了一下,悄悄窥探皇上的脸色,莫不是一向不计较人妻寡妇的皇上也对姜氏有兴趣了?   “听慈宁宫传出的消息,太后娘娘说过,她不做乱点鸳鸯谱的太后,不给皇上惹麻烦,娘娘连靖王殿下都给回了。”   “母后除了淮阳王同安国公之外,谁的事也不会多管,就连朕,也不是很少过问。”   皇上说不出是抱怨还是庆幸,郭太监端上了热茶,轻声宽慰:“娘娘是怕给您添麻烦,她胡乱赐婚许是让您为难,话本子不少的矛盾纷争,一对对苦命鸳鸯大多都是源自赐婚。”   “提起话本子的剧情,朕就有划要说了,写出话本子的读书人一个个套路大多一样,没一点新奇感,朕看了开头都能想到结尾。”   “那是因皇上看透世俗,谁得套路都别想瞒住您这双火眼精睛。”   郭太监口中拍着龙屁,心中想着,我的天,皇上自己看过多少话本子,心里没数吗?   整整好几大书架上放得都是话本子,收集全所有市面上能买到的话本子,作者再厉害也很难写出新意了。   “说得也是,就说女侯被人把亲生女儿调包这事,朕早就怀疑了,两个女孩儿年岁相当,有私心的娘大多会作出换了孩子的事,女侯当日地位更高。”   皇上一直喜欢喝热茶,温度越高越是喜爱。   他尤其是喜欢滚烫的茶水流过食管时的感觉,万娘娘劝了他几次,他大多都是嘴上答应,根本没把喝热茶热水当回事。   太医也说最好不要用太过滚烫的食物,皇上觉得他们都是危言耸听。   “女侯说朕读书少,但是朕一眼就看穿的伎俩,她却是看不破。”   皇上特别得意,读书很多的大儒们如今也得在他面前称臣。   女侯以前同样很傲气,总是教他这个,教他那个,她最在意的亡夫亲骨肉被人挫磨二十年多年,差点就被毒死了。   “朕给女侯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谁知道她又被淮阳王妃说动了,竟然无视换了自己亲生女儿的人?!   “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平平淡淡就放过了,最后宽容犯错的人,中间也要经历一些波折,否则看起来不够爽快,这可不是无意抱错了。”   “您是遗憾您没看成好戏?”郭太监轻笑,“不过女侯原谅了,云姑娘可是一直都想为其母报仇出气的。”   皇上一点没有被太监看破的尴尬,继续说道:“阿阳看上的想必差不了,她足够聪明足够果决,可惜阿旭不开窍。”   “罪臣叩请陛下万安。”   “你不必进来了。”   皇上直接吩咐:“一会儿朕叫阿阳过来,你既带了藤条,朕就让阿阳打你一百下,你回府闭门思过。” 第一百九十章 太后请开始你的表演   贺太监跑得更快一点,去慈宁宫请靖王。   淮阳王颠颠从耕种的土地中跑出来,双脚粘着泥土,身上穿着土黄色老农种田才会穿的布褂子,头顶带了个遮阳的草帽。   他将手中的锄头交给穆阳,“陪你祖母耕田去,我代你去见二哥。”   贺太监说道:“皇上想让王爷去报仇……”   “娘,二哥觉得我不配做王爷!”   “什么?”   老太后直起身子,抬高头,“皇上又怎么了?你陪我种地都不消停吗?你不是王爷,他这是不想认你这个兄弟了?”   “哀家的命怎么这么苦,老大为了个女人死了,皇上只剩下地主这么一个亲兄弟啦,老二是想要哀家的命?”   太后狠狠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好好的男人成了兄弟,老二不认地主,他不想孝顺我——”   “太后娘娘误会了,皇上没有不认淮阳王。”   贺太监早就领教过老太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尤其是老太后的哭功——光打雷不下雨。   一般不用第三招,皇上就投降了。   他后悔跑慈宁宫这一趟。   虽然他不服郭太监,自觉不比郭太监差,就是没郭太监伺候皇上时间长罢了。   可是今日,贺坚强贺大太监发现,郭忠诚是四大太监之首是有原因的。   “皇上想让靖王殿下为云姑娘亲手报仇,靖王殿下也能讨得云姑娘的欢喜。”   “胡说!那姑娘哀家虽然没见过。”老太后面色红润,眼里一滴泪水都没有。   她时常抱怨不做太后了,可真让她放弃当太后,她也是不干的。   做太后的日子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当太后还不知足,她会被老天爷劈死的。   除了男人变阿弟!   无论是阿弟还是男人,她都能随时同安国公一起。   偶尔分开几日,彼此之间反而不至于两看两厌。   太后甩了鞋上沾得泥土,“那姑娘倘若轻易就能被讨好,就咱们阿阳这相貌,这身份地位,他至于到现在还没娶云姑娘进门吗?   那姑娘身上有着女侯……咳咳咳,女侯丈夫的血脉,尊贵又性情果敢,更喜欢自己亲手去报仇。”   靖王诧异看了一眼老太后,吃惊不小。   老太后笑呵呵说道:“哀家说对了吧?”   穆阳拱手道:“皇祖母睿智。”   “睿智谈不上,哀家昨夜做梦来着,是个很好的梦,菩萨显圣将一颗耀世明珠托付给哀家,等哀家醒了,怎么想怎么觉得菩萨说那几句藏头诗指得就是她。”   “敢问皇祖母是这样的诗?”   穆阳问道,贺坚强也竖起耳朵认真听,回去好把此事转告给皇上。   皇上一直鸿运当头,便很相信托梦的事。   据说皇上曾经差一点落入包围圈,晚上睡觉梦见了太后娘娘告诉他不可往前走。   第二天,皇上不顾众人反对,宁可多绕了几十里路也没走捷径。   因此避开了陷阱。   “诗词啊?”   老太后双手一摊,老眼一翻,无赖又气人说道:“我不识字,又上了年岁,记性特别差,哀家怎么可能记住诗词嘛。   哀家知道菩萨说得就是云薇,菩萨给龙母托梦多正常啊。”   “娘,什么龙母?”   淮阳王头很疼,配合得一点都不默契,昨夜不是背诵诗词背得好好的嘛?   一晚上,老太后就全忘了。   那他昨夜费了那么多口舌就得了个寂寞?   “皇上是真龙,哀家生了真龙,上次阿弟同哀家说有佛母,哀家就不能是龙母?”   “行,您说得很对。”   淮阳王擦了擦手,对嘴角抽抽的贺太监说道,“再不去同皇上复命,威武将军怕是一双腿都要跪废了。”   “地主代哀家狠狠打威武将军几鞭子,他负荆请罪显得很孝顺,若他真孝顺他娘,不该过于纵容那个老婆子。   都说子不教父母之过,可是老太婆们一个个都不安分,在外胡来,未尝没有当儿子的失职,最起码该让他娘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指使叛贼绑走无辜的小姑娘要挟寡妇下嫁,这不是老糊涂,是犯法的。”   老太后深受其害叹息:“这一点二皇子做得就很好,每次来给哀家请安,二皇子都会给哀家讲解律法。   说哀家纵然是太后,也不可僭越律法,做违法乱纪的事。”   淮阳王强行憋住才没有笑出声,他娘真是辛苦了。   二皇子一旦说起律法来,比老和尚念经还要枯燥无趣。   而老太后恰恰又是坐不住的人——难怪她很少叫二皇子来慈宁宫。   每次二皇子来请安,老太后是能躲就躲,实在是躲不了拖不过,耳朵塞两颗棉花球也勉强应付了。   “阿阳,你祖母就拜托你照顾了。”   淮阳王只是重重梳洗了一番,并没有更换衣服,随着贺太监去见皇上。   穆阳看了看土地,又看了看手上的锄头,迈步进入田地中,挥动出锄头翻地。   老太后再旁看了一会儿,说道:“阿阳做得比地主好,地主没做过农活,都是哀家娇惯他。”   眼见着穆阳一会儿就翻出好大一块地,阡陌有序,老太后再旁边喊道:“停下,停下。”   “祖母还有吩咐?”穆阳有点不明白哪出问题了,老太后拄着锄头,无力说道:“你都干完了,哀家怎么让阿弟培哀家种田啊?”   “阿阳——”   老太后咂巴咂巴嘴,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你长成这样,娶媳妇还费劲——你可真听话,你三叔让你陪哀家种田,你就跟一头老黄牛似得一直翻土?”   “……皇祖母的意思,我该如何做?”   “这男人同女人在一起时有很多事可做。哀家喜欢种地,就愿意同阿弟你耕田来,哀家浇水。”   “我同阿弟本无缘,全靠我的套路深,喜欢一人还讲什么脸面,赖上去啊,不给勾引心上人的小妖精机会,你就不曾想过云薇如今正做什么吗?”   “她——应该在书房,咬着毛笔,写云中君留给她的课业。”穆阳眼里有笑意。   老太后一拍他肩膀,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去陪她?写文章不是你最拿手的吗?是教她也好,帮她写也好,总能陪在她身边,你还怕娶不到她?你同她没到老夫老妻的地步,正是情窦初开,浓情蜜意之时,分开一瞬都不舍。”   御书房外,淮阳王拿过威武将军手中的藤条,“对不住了,本王奉皇命行刑。”   威武将军点头道:“末将知道。”   淮阳王眸子微沉,举起藤条不轻不重落下,威武将军不觉得很疼,知晓淮阳王下手留情了。   皇上眸光复杂,重新低头批奏,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第一百九十一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万平县,云府书房,云薇果如穆阳所想,咬着毛笔头,愁眉不展。   她第一次感觉到学渣的无奈和痛苦。   写文章,还是文言文的文章,对她来说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根本不会做。   卷毛狗爪子时不时翻动书页,狗眼眯缝,标准的嘲讽狗脸。   活该!   谁让云薇不当人让狗学习?!   卷毛觉得亲儿子云默干得漂亮。   “姑娘,姑娘,您快出门看一看吧。”   初晓领着云默府上的管家进门,“找来了?找来了。”   “什么事?”   云薇果断扔开毛笔,本来她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   她有事做,就能同出门祭拜云默生母的娘亲有所交代了。   若是能穿越时光,云薇绝对会把在姜氏面前夸下海口认真写文章的自己掐死。   她对自己的文学素养真是没一点数,也没想到云默特别狠,留了她读不懂的大部头当作作业。   云府管家躬身说:“说是老爷的生父……老奴不敢擅自处置,老爷又不在府上,只能来寻姑娘了。”   “生父?他有证据吗?”   她知晓云默生母沦落过风尘,据说她只有过云默他亲爹一个男人。   云默生母卖艺不卖身,能做到这一条,她应该就是当红的花魁之一。   何况云默相貌出众,仪表堂堂,其父容貌也该不凡,甚至颇有才华,否则能迷住当红花魁?   当红花魁临死都不忘叮嘱云默,亲爹是好人,有机会一定要多多孝顺亲爹。   卷毛耳朵突然立了起来,眼巴巴望着云薇,汪汪汪了好几声。   “卷毛别叫了。”   云薇隐隐觉得寻来的人怕真是云默亲爹,而且卷毛是知道这人身份的,否则不至于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   在云默成亲之前,亲爹冒出来,会不会影响即将进行的婚礼?   不是所有男人都愿意自己儿子娶一个二婚的寡妇,还带着云薇这个拖油瓶。   “他拿着一块玉环,同先夫人留给老爷的玉珏正好是一对。”   管事欲言又止,初晓忍不住了,说道:“门口寻来的人是个老乞丐,您亲眼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不信他是云先生的生父。”   “乞丐?!”   云薇拔腿就向外走,本来姜氏今日想着带云薇一起去祭拜云默生母的。   云薇婉拒了,毕竟她只是继女,祭拜得话等到姜氏进门之后也不迟。   该退让的时候就要退让,哪怕云默三人极力拽她一起去。   府邸门口,老乞丐一身漏洞的衣服,头上带了几根破草编得帽子,他双手插入袖子中,卑微蹲在门口的大狮子旁边。   听到开门的声音,老乞丐胆怯又无助抬头看过去,见到管事簇拥着一个漂亮得仿佛仙子的女孩子出门。   老乞丐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小声说道:“俺真是——真是云默的亲爹。”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努力维持着冷静,说话时漏出的几颗黄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酸腐味道。   老人脸上灰扑扑的,皱纹中都藏着泥,不过仔细端详,依稀能瞧出老人年轻时候很英俊,脸庞轮廓——同云默有几分相似。   老人期盼的眸子再见到云薇身后没有意想中的人时,又重新蹲了下去,“俺等俺儿子回来。”   他将身体缩成一团。   初晓实在是无法相信云中君那样神仙一般的人物,竟然有一个乞丐爹?!   她不是瞧不起乞丐,每次出门碰上上了年岁的乞丐,初晓也会给几个大钱,或是买几个包子给老乞丐们。   云薇教过她,莫因善小而不为,她随手不值当的几个大钱能让老乞丐饱餐一顿。   上次她出门还曾打抱不平狠狠揍了一顿戏耍让老乞丐学狗叫的恶少!   “老人家能不能把你的玉环给我看一看?”   云薇并没有嫌弃老乞丐身上散发的酸腐味儿,和和气气说道:“先生不在府上,您若是先生生父,我也不能让您在门口就这么蹲着,可您倘若是假的,想骗银子——”   云薇一直注意老乞丐的神色变化,“我就去报官告您行骗!您既然找到了这,也该知先生的名声,他同新来的郭县令是好友。”   “俺就要见儿子,谁来也不能阻止俺认回儿子!”   老人这会儿也不蹲着了,一屁股坐下,眯起眸子抬眼看着云薇,“你是不是嫌弃俺?小姑娘——俺当年有钱又有貌,要不然也不能让她跟了俺,还给俺生了儿子!   “以貌取人的小姑娘,俺不喜欢——”   “我也没用您喜欢呀,先不说你不是先生的生父,就算是您是,我只要先生喜欢我行了。”   “你就不怕俺同儿子说——说你坏话。”   “我的经验,一般能说出这番话的人都在吓唬人。”   云薇好脾气蹲在老乞丐旁边,“你没听过会咬人的狗不叫吗?”   “汪汪汪。”   卷毛叫了,不要老拿狗做比喻。   它们犬类可是人的好朋友,比眼前的——安国公聪明得多,起码知道谁惹不起。   “没说你,一边呆着去。”   卷毛夹着尾巴跑到石狮子旁,乖巧蹲了下去。   “你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平顺,鲜少有争产夺利的事,否则你不至于先开口威胁试探我,你见过谁想算计人前,先把告状挑拨说出来的?”   云薇握住了老人的手腕,向上挽起他的衣袖,手腕同灰扑扑的手是一个颜色。   老乞丐眸子闪了闪,带了一丝小自豪,颜色不一致的破绽,他早就有准备了。   云薇用帕子擦拭了他的手腕,随后闻了一下帕子,指着擦干净的手腕,说道:“总是行乞的人皮肤没这么好,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擦干净了。”   老乞丐:“……”   “而且你明知道先生的身份地位,又是来寻儿子的父亲,再穷再苦,也不会不洗脸就上门来认回先生。   为人父,是不愿在儿子面前丢脸的,你可以没钱买衣服,可别同我说你连河边洗脸都做不到。”   云薇一字一句说道,“你说你年轻时曾经阔绰过,可能如今你也不算穷,偏偏弄出这么一出来认回先生,我倘若是先生,这辈子都不会认你。   在先生成长时,你没出现过,我可以当作你不知有先生,当作你找不到儿子。   但是,你今日找来了,又装穷对先生百般试探,你做到了让先生的心更冷。” 第一百九十二章 父跪子挨雷劈   老乞丐被怼的哑口无言,嘴唇干动说不出一句话。   坏了!   他自作聪明做了错事。   以前只听说云薇嘴皮子厉害,亲身领教之后,他算是彻底明白传言不虚。   “我不知道你是来认儿子的?还是来测试人心的。”   云薇缓缓起身,带着几分不屑:   “不管哪一种,先生都不需要,没有您,他也茁壮成长为能为妻儿遮风挡雨的大树,能给妻儿稳定富贵的生活。   “就看您今日的试探,您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别,别走,俺真不是——”   老乞丐麻利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连忙解释:“俺,俺并没有试探儿子的意思,就是想着,想着贫困一点,需要依靠儿子,俺儿子就能留下俺了。”   本来已经走上台阶准备进门的云薇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过去,老乞丐眼眸纯澈:   “俺知晓他不缺银子,也不会想要依靠父辈,当初他娘就是什么都没说,就消失了。   “想必是看不起俺的,俺读书不多,连字都写不好,可是俺儿子已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公认的文坛盟主,俺——俺就有几个臭钱,靠着——靠着老太婆耀武扬威,云默是清高的读书人,未必稀罕呐。   “倘若俺儿子知道俺什么都不缺,生活富足,他会留下俺吗?”   老乞丐眼眶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无比委屈又哽咽说道,“俺怕他不认俺,怕他嫌弃俺,更怕他仇恨俺,其实当年俺——真不知道她娘有了身子,前一阵子俺才意外碰见了当年她娘的丫鬟——这几日,俺左思右想如何认下儿子。   俺知你是个好姑娘,心肠柔软,也知你娘是个外柔内刚的贤惠女人,云——云默心眼多是多了点,却随了他娘,聪明善良。   只有贫苦又无依无靠的爹上门,也许才能让他留下俺。”   任由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佯装乞丐的老人上门认儿子的真相?!   不是考验云默,而是怕云默不认父亲。   是她心太脏,还是老人特别秀?   “你们怎么想得怎么复杂?”老人狠狠擤鼻涕,哽咽道:“人与人基本的信任呢?俺就是想留儿子身边啊。”   云薇有点理亏的感觉,脸上的怒气早已消失,白皙的面皮有点臊得慌。   “姑娘,我看他也许说得是真话。”初晓再也不嫌弃老乞丐了,“要不咱们把他请进门,等云先生回来再说?”   “……”   云薇嘴角抽搐,点头道:“不管他是真是假——”   “俺是真的。”老乞丐不乐意了,再三强调:“俺就是他亲爹!错不了的,毕竟俺是从……”   云薇试探问道:“谁帮您查到先生身上的?”   “这个嘛,俺不告诉你。”   老乞丐身姿极是灵活,一钻一扭飞快穿过云薇同初晓中间的缝隙,呲溜一声钻进云府。   他也没到处乱跑,整个人抱着客厅门前的大大柱子,耍无赖道:“俺不走,俺等俺儿子回来。”   云薇哭笑不得,望着顺着柱子爬到半空中的老人,劝道:   “您先从柱子上下来,可以去客厅等先生,还可以尝一尝我娘做得点心。”   因误会了老人,云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不管老人是不是先生的亲爹,她都会认真款待老人。   老人的想法太秀了,方才的表现值得云薇放下课业多陪老人说话。   卷毛狗尾巴摇得很快,云薇一看就明白此人真的云默亲爹!   “俺只要儿子,不吃点心。”   老人吸溜一声吞了吞口水,居高临下看到云薇搬出了椅子同小桌子,盘子里的点心不止造型别致,好吃的味道强势钻进他鼻子里,勾得他肚子中馋虫乱窜。   云薇坐在椅子上,拿着点心说道:“你看这块点心,很想玫瑰花瓣,用料很是讲究,特别香甜,入口即化。”   “您真不下来尝一尝嘛?”   “……”   老人保持着最后的倔强同坚持,其实为能被云默留下,他好几天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又因太后的纠缠,他更显得’气虚体弱’。   “先生回来时,您不也得下来吗?先生是不是认您,同您是不是爬柱子无关。我既然请您进门,就不会再把您赶出去,怎么也要让您见先生一面。   方才在外面,您如我所想试探先生,您也能见到先生,先生虽然没说过,他应该也想见见亲生父亲。”   云薇勾起嘴角,神秘莫测说道:“您把从哪里打听到先生的人说出来,我告诉您先生母亲临终前对先生说的话,关于先生亲爹的话。”   老乞丐左思右想,摇头道:“你这丫头果然鬼机灵,俺才不上你的当呢,就算你不说,以后俺也会听俺儿子说,可俺要是告诉你谁帮的忙——”   他的尾巴骨仿佛都翘起来了,着实不想淮阳王领着穆阳登门向自己讨个公道,万一小姑娘再为此事怀疑阿阳。   就算他躲到太后娘娘裙摆地下都未必能躲得过去。   除了没有血缘之外,他曾经把淮阳王当儿子养大的。   云薇再次被老人的智慧惊呆了,手托着下颚,叹息:“这个家有趣的人越来越多了,一个个都不按常理行事,我只求您身份别太高,麻烦小一点。”   “俺没有麻烦。”老人说得底气十足,有两个惦记着自己爵位的女儿不算事麻烦吧,反正他可以把女儿迁出府去。   针对云薇的两个外孙女——受罪的不是他外孙女吗?   云薇踩着两位县主扬名立万,京城的马球高手都不敢在云薇面前说自己会打马球。   他出门前,外孙女的脸还肿着呢。   ‘薇薇,听说又有人来认领我爹了?”   云爱人未到,轻快活泼的声音先到了,“哪呢?哪呢?好几年没见过来认我爹为子的骗子啦。   哥,我记得上次那个骗子,被你吊到城墙上三天三夜,上上次的骗子被爹说得幡然悔悟,听说精神都不大好了。   我猜今日这骗子更惨一点,有薇薇帮忙,我爹如虎添翼呀。”   云戎眼睛也是亮亮的,“嗯,我们看热闹就好。”   这就是自己的嫡亲孙子孙女?   真是——真是太可爱了,他不用滤镜,自己孙子哪都好。   当他见到儒雅方正的云默时,蹬腿,飞跃,本想潇洒站在云默面前——扑通一声,他跪在云默眼前。   随之,晴空雷声阵阵,仿佛天雷要劈在不孝子云默头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认了个爹   云默低头,老人抬头,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晴天白云,雷声滚滚。   云爱等人同样也被眼前的异样弄得有点懵逼。   云薇看了看天,晴空霹雷是自然现象,她要相信科学。   卷毛许是隐藏在身体里的狗性发作,仰起狗头:“汪汪汪。”   这一声声狗叫仿佛压下奔雷,也打破了这份尴尬。   “俺真是你爹!”老人满眼渴望,“你长得同俺爹一样。”   一旁的姜氏强忍住笑,连忙上前搀扶起老人,“您进屋再说,不管不羡是不是您儿子,您总不能一直跪着——”   “俺跪着能跪来儿子,俺能一直跪下去。”   “……”   姜氏一时语凝,“那也要进去说明白了,您若是不羡的父亲,不羡是不会不认您的。”   “你能给俺保证吗?保证他认俺?”   老人热切的目光能融化姜氏一般,姜氏发觉自己接不下去话了。   云默认真看了老人良久,看得老人头皮发麻,心跳加快,仿佛他整个人从内到外就被云默看透了。   尤其是云默的眼神让他——格外难受,他不由得泪流满面,“俺真不知你娘怀了你,否则俺一定会来找你的。”   云默迈开大长腿越过老人,走到门口时,问道:“薇丫头是不是看穿他不穷了?你就没骂他一顿为我出气?”   “先生真是高看我了。”云薇说道:“我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他特别秀,能把我堵得哑口无言,看样子他家境挺好的,时常装穷吧,破绽极少。   我受了教训,请他进来,又准备了点心,他非要爬上柱子,我也拿他没办法。”   “你觉得他是不是我亲爹?”云默饶有兴致问道。   云薇眉眼弯弯,轻笑一声:“先生太坏了,故意考我呢,您怕是早有判断了吧。”   云默手中的扇子敲了敲云薇的脑袋,“明日多加两篇文章,你是聪明,但也不是能看透所有人。   “这还是只是他,以后你遇见的人会更多,遇见的事会更多,总是凭着你那点小聪明容易吃亏。”   “先生——”   云薇提自己辩解道:“您这话就不对了,您想再多给我增加作业就直说呗,我以后还能遇见似他那样的人,我这运气是不是太——太好了。   似他那性子的人,万里挑一!”   “你这丫头不用故意逗我开心,他能寻来也算是本事了,我不至于为生父烦恼。”   云默回头正好撞进老人那双渴望相认,又带着些许卑微的眸子。   一时时间,心头到真是有点五味杂陈。   云薇轻声说道:“我看他表现还成,不是给您添乱的,不过他非要儿子这一点有点古板了,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是主流。   您更疼女儿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同您一样。指望着女儿攀龙附凤的人家中,女孩儿地位反而比儿子高一些。   生儿勿喜,生女勿忧,指不定将来女儿更孝顺,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好处。”   老人不安抻了抻破洞的衣角,虽然他时常装乞丐在京城碰瓷。   看一看有没有真正心地善良的人帮助乞丐,从来没似今日装得这么像,几乎没有任何破绽。   他也有见儿子时的窘迫,谁不成为让儿子骄傲自豪的父亲?   可他一辈子一无所成,一直帮着老太后养儿子了。   虽然皇上对他挺和气,给了他爵位,他也算是养对了皇上同穆地主。   比起云默的成就同名声,他在儿子面前有抬不起头来。   “你去书房,最上面的书架上有一个盒子,你帮我拿过来。”   “好的,先生。”   云薇快速转身,卷毛一个飞跃跟着云薇去书房。   云默说道:“您也别在外面站着了,进来同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相信俺——俺是你爹?!”   老人眼泪越流越多,颠颠跑过去,乖乖同云默一起进屋去。   “他真是我祖父?!”   云爱嘴巴张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看着姜氏:“怎么可能?我爹同他一点都不像,我哥也不像他,我也不像——”   “怎么不像?我看你的性子很像他。”   云戎双手抱胸,笑道:“你同他一样爱隐瞒身份,你的柳二哥哥还只把你当富商的女儿,他——不是被薇妹妹识破,不知还要装穷多久。”   “你看人不行,以后多听薇妹妹的话。”   “哥。”   云爱追着云戎满院子跑,姜氏嘴角上扬,吩咐初晓去准备一些解暑汤,并且让厨房准备热水等洗漱之物,并且叮嘱淘妈妈回自己家取几件新作的外衫。   这些物什将来都要用到的,姜氏已经在当云默的家了。   云薇从书房中找到盒子,双手捧着走回客厅。   此时云默坐在主位上,姜氏站在一旁将茶水递给老人。   姜氏笑容柔和,眸光若水般沉静大大缓解了安国公的尴尬。   安国公这身装扮味道很不好闻,他从姜氏眼里看不到任何的嫌弃,也看不到突然出现一个公公的厌恶害怕。   他觉得自己若不是云默亲爹,姜氏也不会嫌弃他。   “你看够了吧,她是我媳妇!”   云默突然出声,安国公才发觉看姜氏时间太久了,连忙说道:“俺知道,知道她是女侯的亲女儿,知道她女儿把两个县主给打了。”   “什么叫她女儿?!”云默声音有点冷,“薇丫头也是我闺女,她没有打县主,是去打马球的,县主们也不是挨揍,是为胜利拼搏。以后你别轻易开口,省得招惹安国公,给家里带来麻烦。”   “你很怕安国公?”   “安国公背靠太后,上有皇上罩着,还有淮阳王,能不招惹最好。”   “……”   他此时展露真正的身份,怕是云默就不认他了吧,别以为他听不出云默对安国公的嘲讽。   云薇将盒子递给云默。   “以后你出门少做乞丐装扮,家里不是没银子给你花,万一你这个李鬼碰上了安国公,你会被安国公打的。”   云默打开盒子,取出画轴,缓缓展开,“这副画是我娘留下的,她说这就是你年轻时的样子。”   “难怪,难怪。”安国公擦了擦眼泪,“画得挺像的,俺年轻比画里还要英俊上几分。”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云默自卑了   云默淡淡撇了他一眼,安国公便不敢再自夸了。   在老太后同皇上面前,他都没这么憋屈过,可谁让云默是他儿子呢?   还是他一天没养过最为内疚的儿子。   这些年,云默一定过得很艰难,云默的生母曾经沦落风尘,他是不嫌弃,外人不少议论。   儿子以前太难了,他怎么能生儿子的气呢。   “你先去清洗再出来再说。”   云默着实受不了他身上的酸腐味儿,姜氏再旁说道:“正是呢,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还有几套没上过身的衣服,想必您穿上正适合。”   “俺——”   他明显不大愿意去,为了弄一身味他废了老大功夫了,若是洗干净了,儿子不认他可怎么办?   “您还不明白吗?先生已经承认您啦。”   云薇轻笑,向老人眨眼道:“没准您会有意外的惊喜。”   “惊喜俺是不敢想,只要儿子认我就成。”   他一步三回头去后面浴室洗澡,云府的下人殷勤伺候。   他看到温热的池水,上面还撒了一些草药,旁边有茶,有点心,还有两个漂亮的女婢。   当然,他是不敢多看的。   一是没心思,认儿子要紧,不能让儿子以为自己是老色鬼。   二是他身体已经被掏空,又怕太后发火。   三是他怀疑这是不是云薇那丫头口中的惊喜?!   他脱掉衣服,一下子钻进浴池之中,忍不住舒服的呻吟,儿子比他还会享受!   果然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浴池不大,喷水比皇上泡澡的地方还好。   他身体靠在池壁上,连修建池子的石头都有点温热感,后背蹭着光滑的池壁特别舒服。   浴池中漂浮的药草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他闻起来浑身舒爽,隐隐有想睡觉的感觉。   难怪穆阳被杨妃教导过后,就变得同他们不大一样了,穆阳其实生活上是极为讲究精致的。   完全不像是他做了安国公依旧挫脚气——他真是土得掉渣。   封为安国公有三年了,他今日仿佛才懂得享受,都是爱种地的老太婆带歪了他。   安国公闭上了眸子,以后有儿子了,让儿子好好改善修建安国公府,他也要好好享受。   “先生,他真是您亲爹?”   “嗯。”   云默点点头,“我没想过他会找来,娘亲在临终前说过,倘若他找来了并还活着,就让我好好孝顺他,为他养老送终。   倘若他没有找来,那我也无需去找他。”   姜氏握住了云默的手,柔柔一笑:“我同不羡一起孝顺公公,听婆婆留下的遗言,她还是盼着不羡能同生父相见相处的,我看公公——他身边也没有老妻了。”   “我不讲究是不是嫡子还是私生子。”   云默轻声说道:“我娘也不介意名分,她其实对我生父感情——并不深,我不过是个意外,当时我娘恰好需要一个人陪,先有了他,再因他有了我。”   云默反手紧紧握着姜氏的手,一向自信的云默情绪略显低沉,“你会嫌弃我吗?”   “你不曾嫌弃一个寡妇,我又怎么会嫌弃你?以前还觉得不羡娶我,是屈尊降贵,我是配不上你的,如今我是寡妇,不羡是私生子也好,外室子也罢,都同我相配极了。”   姜氏空出出来的那只手拍了拍云默的肩膀,轻笑道:“我看寻来的公公是疼不羡的,就算没有他,我也会一直陪着不羡。   今日我去祭拜婆婆,曾悄悄同她说,感谢她当初生下不羡,费尽辛苦养大不羡,是意外,对我而言最美好的意外。”   “不羡一人点亮了我本该是晦涩的人生。”   云默恨不得把姜氏搂在怀里,说一句的妻如此,夫复何求?   可惜儿女们都在眼巴巴看着,云默虽然很疼三个孩子,偶尔也会嫌弃他们太碍事了。   他向云薇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把云戎,云爱带走!   云薇笑容可掬,装作不懂的样子,云默快把眼珠子都瞪出去了。   三个儿女排排站,笑咪咪,该看看,丝毫没有任何会回避的意思。   云爱掏出一把松子递给云戎,云戎徒手捏碎松子壳,将松子仁轻易拨出来。   给左边的云爱一颗,再给右边的云薇一颗。   他自己却是不吃的。   所以说养儿女有啥用?   云默常叹了一口气,松开姜氏的手,“我去看看他,仔细盘问他家如今有什么人——不管有没有儿女,我都得为养他老。   以后也要麻烦你了,他倘若瞧不起你,故意为难你,你也不用忍着,用孝顺感化他,让他见识到你的好,你直接同我说。”   真男人就该自己处理婆媳矛盾!   “我看公公是个好相处的——”   姜氏顺手给云默整理衣襟,轻声劝道:“你脾气别太急,哪怕他说了一些不合你心意的话,看在他为留下穿破衣的份上,对不羡这份心还是好的。”   “确实,我瞧着他看先生的目光好似——一只饿了许久的狼总算找到延续性命的肉了。”   “你闭嘴!”   云默翻了个白眼,薇丫头故意玩笑,“你看他那样子像是狼吗?你只看到这一条,作业再翻一倍。”   说完,云默走出客厅,直奔后面的浴池。   云戎记得这颗松子该给云爱,却不由自主把松子给了云薇,同情说道:“没事,你可以找靖王殿下帮忙。”   “我也可以找柳二哥哥……”   “别,柳二公子做文章的水平着实入不了先生的眼,他帮忙写出来的文章,先生能圈出无数个错处,轻易看出我找人代笔了。”   “柳二哥哥的文章真那么差劲?帮不上你的忙?”   在云爱眼中柳二固然比不上父亲,却也是才高八斗,文华斐然。   “爱姐姐是不是对你爹留给我的作业难易程度有所误会?”   提起作业文章,云薇一脸的生无可恋:   “还是爱姐姐对柳二公子的才华有误会?他不是考运不好,是连考秀才都很费劲,同当初的董公子半斤八两。”   云爱眼里闪过怀疑,“他有那么差吗?比董任都不如?”   “不如。”云薇直言相告:“董任还比他强上一些。”   云爱有点沮丧,好像最近有一段日子没想起柳二哥哥了,毕竟同宁县主一起打马球,同大虎哥一起玩闹,她对柳二哥哥也没那么上心。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复杂又陌生的父子情   “你别动,我帮你。”   “……不,你别过来……俺害怕。”   安国公整个人缩在宽阔的浴池角落中,身体完全沉入水中,只露一个脑袋在水面上飘着。   他眼睛瞪得如铜铃,见到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事。   “你后背能擦到吗?你过来,我帮你,省得洗不干净。”   云默其实脾气说不上好,快四十了第一次见到父亲,彼此虽然有些隐隐的血脉感应,他们之间很生疏。   甚至说不上了解,何况云默知道是自己娘带球跑了,若说没有任何怨恨生父,那也不大正常。   明知道娘亲带球跑,为何不寻找呢?   在云默母子最难的时候,生父没有出现过,等到云默已为人父,不需要生父扶持了,他突然从天而降,任谁心里都难免有所芥蒂。   “不用,你的手是拿笔写文章的,哪能给我擦背。”   安国公再次拒绝,不知是池水的太烫,还是被云默给自己擦背打动了,反正他先是眼圈红,眼泪落——   他眼里都是云默拿着毛巾要给自己擦背的画面,眼前风姿卓越,雅正端方的英俊男人是他儿子。   亲生骨肉!   这些年他没尽过哪怕一点点的父亲责任,没养过云默一日,给云默花过一文钱,没给儿子夹一块肉——安国公眼泪是越流越多,最终话淘大哭。   云默见过不少的达官显贵,不过大多都是在文官圈子里游走。   他不愿走幸进路线,献媚于神武大帝,他很少去京城,哪怕万平县离着京城很近。   开国勋贵们都听过云默的名声,但他们还真没有几个人见过云默。   即便他们邀请云默,云默未必肯去,无他,太跌份!   皇上本就是个山贼小混混出身,被皇上册封的功臣大多都不怎么识字,偏偏爱折腾读书人。   最爱让读书人写诗词曾赞他们的丰功伟绩。   云默即便去青楼画美人图,也不愿写诗词逢迎权贵。   毕竟云默不觉得他们运气好有什么可称赞的。   真正维持了北地繁荣,打下坚定统一基业的杨家断了传承,而效忠杨家,并且原本的北地贵族大多都不被皇上重视。   云默曾经旗帜鲜明的支持册杨娘娘为皇后,甚至觉得杨妃才能辅佐皇上将一统的天下治理得更好。   哪怕他明知道靖王同杨妃有过,明知道穆阳喜欢云薇,他也不曾改变原本得念头。   杨娘娘一身的才学不该空耗在后宫之中,他是不介意女子掌权的。   因此他自持身份也好,还是不愿意受辱也罢,他从不曾去勋贵府上,也不同勋贵结交。   于是云默清高藐视权贵的名声其实早已传扬开去,也已经传入皇上耳中,皇上不置可否,却说过,不让勋贵们打扰云默闲云野鹤般的日子。   言下之意,云默若是不肯低头,皇上就能让他一辈子当只当一只野鹤。   皇上不信自己是天下霸主还治不了小小的云默。   勋贵们体察到圣意,给云默下帖子就少了,他们倒也不敢伤害云默,毕竟皇上可是等着云默低头呢。   而且云默才名太广,不邀请云默没事,一旦迫害云默,全天下读书人都会支持云默。   就算是首辅都不一定扛得住。   安国公自己知道自己事,就是个走了好运的土财主,不,连土财主都算不上,就是个小地主,毕竟他也只有百十来亩田地而已。   他凭着老太婆同对皇上兄弟的抚养之恩得了爵位,虽然很想发展一点文采,可真不敢太过靠近读书人。   安国公来京城这么多年,没同云默见过面。   当穆阳把亲生儿子的消息告诉安国公时,除了惊喜之外,他更多是害怕。   他不配做云默的生父!   最怕得是云默嫌弃他靠着裙带关系,同太后不清不楚的,毕竟读书人为这事没少骂安国公。   万一云默也看不起他怎么办?   他同老太后这么多年了,也不可能完全放下,因此他才化妆成乞丐,寻思着多同云默相处几日,让彼此多一些了解。   他虽是靠着太后,没啥文化,但他是个好人,也想做个好父亲。   相处久了,他再慢慢告诉云默自己就是安国公。   这是他冥思苦想熬了好几个日夜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装乞丐真不是为考验云默,只想着第一面就被儿子赶走!   然而他一切打算都被云默为自己擦背破防了,安国公哭得太厉害,情绪宣泄太快,水太热——又感动又内疚,于是安国公眼前一黑,脑袋也慢慢滑入水中。   “您,您没事——”   云默可不知安国公的纠结同复杂心思,他就没把亲爹往安国公身上去想。   毕竟,安国公同老太后一起那么多年,怎么可能有空去城里找妓女?   他娘可是花魁中的才女,甚至是诗词婉约派的代表才女之一。   若不是她沦落风尘,可以把之一去掉。   安国公是什么人?   就是个乡下的土财主罢了。   在云默的印象中怕是连生母的裙摆都碰不上,于是云默纵然聪明,也不会怀疑生父就是安国公。   他其实对安国公吃软饭这一点还是挺欣赏的,毕竟眼光好呐,也不是谁都能吃上太后这口软饭。   以前穆家也不是全靠安国公同万娘娘在养吗?   安国公彻底昏了,云默见状不妙,赶忙跳入池水中,伸手生父,洗掉脸上身上的灰尘后,生父的容貌同画像上的男人如出一辙。   云默又仔细看了看生父的屁股——一块粉红色的胎记似一朵祥云。   这也是他娘临终前留下的证据,怕云默认错了爹。   云默没有告诉过云薇,否则云薇一定会问,他娘到底在怎样的姿势下才看到了生父的胎记!   别以为云薇就是个老实腼腆的姑娘,她同云默一起讨论风月时,往往脸红得是云默!   “儿子……”   安国公念念不忘儿子,云默顺势将他揽入怀里,又看了一眼另外一出胎记,这次是胸口了,一对形状似牛角的胎记。   再加上亲生父子之间的天然的感知,云默本就感知要强于常人,这就没错了。   此人就是亲爹!   云默抱着亲爹走出浴池,拿帕子擦干他的身体,虽然年岁大了,老爹皮肤有褶子失去光滑感,但看得出老爹没怎么受苦。   这让云默有点心安,给他穿上衣服,亲自背去客房,放到床上后,云默站在床头看了良久:   “再让你装睡一会儿,晚膳记得起来,我们——我们一家先用一顿团圆饭。”   云默转身出了门,他身后再次传来老人哽噎哭声。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你比安国公如何   晚膳很是丰盛,姜氏亲自下厨,烹饪了好几道她拿手的菜色。   在云薇看来就没有姜氏不拿手的菜,每一道菜既好吃又好看。   往常,饭菜上桌,先是云戎夸一波姜姨,然后云爱紧跟着夸一波,最后由云默收尾夸姜氏。   然后大家拼命往口中塞,生怕落后一步,少吃一口。   倒也不是馋得厉害,一家人围在一起抢饭吃特别香。   原本云默还有些讲究食不语,也因为姜氏同云薇的加入彻底成了一纸空文。   今日云默面色冷峻坐在首位,姜氏次之,云默左边是云戎,再次的位置坐着云爱云薇。   几人都没有动筷子,等候云默的亲爹。   “先生,您生父亲姓什么?”   云薇打破有点沉闷的气氛,果然家里人一起用膳是要讲究氛围的,明明香喷喷的饭菜今日不香了。   “你直接叫俺祖父就是了。”   门口传来沙哑的声音,随后安国公带着几分焦急进门来,正好看到主位上的云默,尴尬说道:“醒得有点晚,你别怪俺。”   云薇眼睛一亮,这人虽是身材干瘦了一些,不过洗去灰尘显出英俊的轮廓,比一般人稍稍英俊。   此时安国公痛哭之后的眼睛还是肿得,嗓子也极是暗哑,然而精神健烁,心情极好。   “薇薇是问你姓名出身,她当然是要叫你祖父。”   云默不大会同陌生的生父相处。   姜氏连忙起身笑道:“您坐在不羡旁边,让不羡陪您喝两杯,不羡其实——是很高兴您能寻来的,只是他一向有着云中君的高冷,您在府上多住几日就知道他是外冷内热的性子,对亲眷极好。”   安国公欣慰欢喜盈满双眸,真没想到他还能同女侯做亲家,看儿媳妇的架势不打算认女侯。   儿媳妇比女侯会做人,不认也好,女侯的麻烦可是不小的,还有蠢蠢欲动的淮阳王妃。   “俺——俺可以坐吗?”   安国公向云默方向走出几步,又因云默眸光止住了脚步。   “不羡。”   姜氏悄悄拽了云默的衣袖,抬起手腕拿起酒壶,给云默斟酒,同样也将斟满美酒的酒杯留在空的位置。   云戎三人都乖巧顺延位置,卷毛狗爪子趴在桌上,努力扬起狗头,没有它的位置了。   自从卷毛救下云薇后,姜氏破例在饭桌上给卷毛留了个位置。   家里人都发觉卷毛特别聪明,慢慢接受卷毛或蹲或坐在椅子上用狗食盆吃饭。   云薇一巴掌将卷毛从凳子上赶下去,“去桌子底下找饭吃。”   “汪汪汪。”   卷毛不满意,摇晃着尾巴。   云薇低声说道:“这是你应受的,谁让你没事找事?”   卷毛不敢再叫了,云默生平是它设计的,但是它没让云默同安国公相认呀。   如今的剧情世界,它这个亲爹都不认识了。   不过,剧情改变越多,它越是清醒,越是有人类的智慧,这也证明读者们对它的怨气在逐渐消失。   如今的读者不好伺候,同情穆阳这样同云默对着干的大反派,认为云默的子女祭天后黑化,不够爽,人生不够完美。   云默后来有杨娘娘这样的红颜知己,得了不少女子倾心爱慕,他又权倾天下,卷毛始终弄不懂,到底哪里不够爽了?   女人,地位,财富,名利,不都有了吗?   等卷毛能开口说人话,它一定让云薇开导自己。   任谁清醒第一眼发觉正从母狗的肚子里爬出来,都会精神崩溃的。   “真是一条好狗,挺机灵的,哈。”   安国公虽然坐在云默身边,可他明白自己在云默心中的地位怕是比卷毛强不了多少。   卷毛还能指挥马匹,还能救云薇呢。   云默倘若不是他儿子的话,以后的仕途道路会更好走,安国公的存在玷污了云默清白的名声。   “俺准备——准备把你娘娶了,俺可以娶你娘的牌位。”   安国公早就想好了,哪怕他之后死在太后娘娘的床上,也不能让云默成为私生子。   云默眉梢上扬,端起酒杯,安国公连忙也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同他碰了一下:   “俺姓慕,在家里排行老六,你祖父连生了六个儿子,只有俺活了下来,因此家产才没有被兄弟们瓜分。   俺不瞒你,俺家祖上就是有几亩田产,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俺——俺同安国公是同乡,也就跟着他混了。”   云默嘴角抽了抽,上下打量他许久,珉了一口酒,说道:“你妻子——”   “早就去了,只给俺留下两个闺女,如今她们也嫁人了,家里只有俺一人。”   安国公特别快速交代了一番,低垂着眼睑怕被云默看出异样。   云默轻声问道:“你同安国公谁更聪明?谁更俊儿?”   “……”   他有点弄不懂了,实话实说:“相差不多,都是同乡同姓,许是刚出五服,旁人都说我们有点像。”   云默眼神越发怪异,姜氏有些无奈,男人有时也会幼稚,云薇同样笑弯了眼眸,她知晓云默想问什么话。   不过先生的生父同太后娘娘——不敢想,幸好太后相中了安国公。   “同乡?您同皇上以及太后娘娘也是同乡咯?”   “是,俺见过太后娘娘,同皇上吃过酒,当时俺也算帮过皇上,所以他做皇上后,去给他爹修坟时,重重的赏赐了俺。”   这些话他可没说半句的谎话,安国公的爵位就是皇上修缮祖坟时封赏下来的,他也是在那一日成了皇上的舅舅!   云爱眸子闪烁着八卦的火焰,主动给祖父夹菜,“这道松鼠桂鱼可好吃啦,姜姨的手艺谁都比不上。”   又是吃鱼?!   安国公笑容有一丝丝的勉强,穆地主为练做鱼的手艺,他整整吃了好几年的鱼。   不过,孙女孝顺的鱼就是好吃,再吃十年,他都不腻。   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莫非穆地主同阿阳——有更深的关系?   阿阳不是皇上的私生子吗?   云爱痛快问道:“当时您怎么没帮太后娘娘,是太后娘娘没看上您吗?”   “噗嗤。”   云戎忍不住大笑,说道:“千万别,我不想多个姑婆管教我,太后娘娘就喜欢不如祖父英俊的安国公,幸好,幸好,祖父没看上太后娘娘。”   安国公感觉自己受了一万点伤害,儿子是好的,孙女孙子是要管教的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子笑   慕老头灌了一口酒,眸子却亮了几分,“这酒?好烈啊。”   “我同不羡一起研究出来的方子——”姜氏笑盈盈说道:“等着不羡高中状元时贩卖,名字不羡都起好了,就叫状元红。”   云默不置可否笑了笑,对姜氏时温柔许多,慕老头心中略略不是滋味,总感觉儿子还没认回来,多了个儿媳妇同他抢儿子。   然后他知道自己是不能同儿媳妇比的,说不准还要依靠儿媳妇帮忙说和同儿子的关系。   当爹——给云默当爹的滋味太刺激了。   慕老头又灌了自己一口气,咂巴咂巴嘴巴回味道:“皇上会很喜欢这酒,他说不好会给这酒改个名字?”   “什么名字?”   云薇隐隐有不好的预感,皇上起名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装逼风。   卷毛趴在桌子底下,尾巴甩来甩去,“汪汪汪。”   “天子笑!”   狗声同穆老头配合得很好,穆老头低头再桌子下寻找卷毛,最了解他的人是狗?   不对,狗最了解皇上。   卷毛黑亮滚圆的眸子同穆老头对视,穆老头愣住了,这狗可不仅仅是聪明,没准真如外面传言是狗神?!   不对,是神犬!   卷毛悠哉悠哉甩了一下尾巴,皇上会起什么名,它甚至比皇上自己都清楚。   “天子笑?”   云薇暗暗踢了卷毛一脚,卷毛抖了抖毛,在桌子底下走动,灵巧找到云默的腿,蹭上去,趴好,两只狗爪子死死抱住云默的脚踝。   嫌弃它?!   它抱亲儿子大腿去。   穆老头看得后背渐渐汗毛都竖起来了,坐直身子,他务必要留在儿子身边,不为传宗接代,而是保护儿子!   “皇上最喜烈酒,往常他总觉得酒不够烈,不够味,这酒呈给皇上,皇上指定高兴,他是天子,一笑不就是天子笑了。”   “听您的意思,您同皇上挺熟?”   “……”   穆老头鲠了一瞬,埋头吃鱼,找补道:“不是太熟,不太熟,就是吃过饭,喝过酒,你也听说了,他登基后回乡,请乡亲们吃饭喝酒。   给每个帮过他的乡亲发银子,还提拔不少同乡,皇上还是有良心的。”   “嗯,是挺有良心,有良心到坚决毁了对万娘娘承诺,他能登上帝位,起码有一半的功劳在杨娘娘上面,他不是杨公女婿,北地没那么快被他平定下去。   杨娘娘该是皇后,别人都不成。”   云默往日这些话是不会说的,但今日生父寻来,他得让生父明白将来许是会有杀身之祸。   穆老头坐立难安,屁股下仿佛长出了钉子。   他太清楚皇上的性子了,尚未登基时,还能听进去忠言,做了皇帝后,他肯听的话越来越少。   尤其是他一直坚信自己没有亏待任何的女人,包括万氏同杨妃。   “你怕被我连累了,趁着外人还不知你是我爹,尽管离开就是。”   “俺不走,你别以为这就能吓退俺。”   穆老头主动为云默斟满了酒杯,眸光坚定,却是小声提醒:“这事到底是皇上的家务,他想立谁为元后,总要他自己说得算。   况且薇丫头同靖王——靖王肯定是站在万娘娘那边的,你对杨娘娘太过推崇,反而让薇丫头难做,杨娘娘——”   穆老头只要一想到敢提着剑满宫追杀穆北玄的杨娘娘,他后脖颈子都泛着凉意。   新婚之夜,穆北玄可是受了大罪了,从迎娶到入洞房,步步是坎儿,步步惊险。   就算提前给杨妃吃了让其浑身无力的药,皇上也没落下好,能亲上杨妃。   反而被杨妃在洞房中差点捅死,不是他——他因老太后的命令偷听墙根,见状不好,翻窗进去,皇上不死也得残。   他现在都记得杨妃那双愤怒喷火的眸子,也曾私下劝过皇上,要小心她。   然而皇上自信得很,同他说过,有朝一日他一定会征服杨家女公子,让她以他为天,主动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慕老头觉得皇上是在做梦!   虽然杨家父子不是皇上亲手杀得,总归是同皇上有关。   甚至同穆阳有关!   慕老头不信骄傲的杨家女公子会甘心?   当然,皇上在新婚之夜的遭遇,他得烂到肚子里,不敢同任何人说,哪怕是老太后询问,他也没说实话。   一来,皇上有交代,二来他承认自己惧怕杨娘娘!   外人只知皇上娶杨家女公子时波折重重,并且当夜被杨家女公子踹下去床去。   更劲爆的消息,只有他同皇上,嗯,还有杨妃知道。   “靖王孝顺万娘娘应该,不过他不也是杨娘娘的学生?”   云默眸子微沉,自己这个爹隐藏得挺深呐,许是同皇上有些交情,不见得只是寻常同乡。   莫不是同安国公关系亲近?   云默对安国公是最为陌生的。   “我记得杨娘娘从来没说过逐靖王出师门,况且你怎么知道万娘娘同杨娘娘是敌对之人?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不是吗?”穆老头反问一句,见到云默似笑非笑,顿时毛骨悚然,搓了搓手臂,按下竖起的汗毛,“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云默轻笑一声,示意慕老头喝酒暖一暖身子,“不是所有出色优秀的女子只盯着男人的,有些女子并不想要所有尊荣都是男人赐予。”   他回眸看了一眼姜氏,“你同她们一样出色。”   “我不如两位娘娘。”姜氏眸子有光,轻笑说道:“只是我运气比她们好,遇见了不羡。”   云默大笑,心头暖洋洋的。   云薇很是佩服姜氏这告白的手段,不是很肉麻,但云默觉得受用。   “您不用太担心,先生心里有分寸的,又不是不忠于皇上,先生欣赏杨妃娘娘而已。”   “靖王殿下也知道吗?”   “知道,知道。”   云爱主动抢答,“这事我知道,靖王第一次来我家时,我爹还没同姜姨相好呢,我爹在书房中接待了靖王,给他好几本藏书。”   云爱突然捂嘴笑了,碰了碰认真听的云薇,“敢情在那时候靖王殿下就在帮你啦,我爹不给古籍,薇薇需要读得书更多,我听我爹说过,给靖王的书特别生涩,包含着圣人的智慧。”   云薇嘴角抽了抽,“这么说我要谢谢他拿走了书?”   云爱点点头,继续说道:“当时我爹劝靖王殿下不要同杨娘娘为敌,支持杨娘娘为皇后。”   “我记得靖王殿下说,这天姓穆来着——”   云默颔首,轻声说道:“万娘娘不再坚持,靖王又不在把大皇子放在首位,他同杨妃就不会不死不休。”   穆老头耷拉下脑袋,默默无声干饭。   他周围坐得儿孙都是祖宗,别看云默没做官,比他这个靠皇上最近的安国公都有本事。   哎,他看来得再耗费一些力气讨好皇上了,得给儿子留一条生路不是?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一百九十八章 儿子,再生一个吧   第一顿团圆饭吃得穆老头心惊胆战,心情上下起伏,氛围也说不上多好。   无论是云默,还是安国公都在尽力适应彼此的新身份。   总得来说,云默对亲爹还算满意。   慕老头除了隐瞒自己真实身份之外,把自己的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他还讲述了同云默生母相识,相知——是知道彼此长短深浅的相知。   云薇对不曾见面的昔日花魁敬佩不已,这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怀孕后又生下了云默?   倘若是她的话——当然云薇不觉得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   云爱却是眸光迷离,“原来祖母也是为情所困,也不知谁伤了祖母,若我是她——也许也会找一个人吧。”   “姐,你有我,万一哪天受了情伤或是委屈,你不许找男人随意发泄,可以找我,我开解你,比男人有用多了。   说起发泄,不是向伤到你的男人发泄吗?你自己糟蹋自己是怎么回事?”   慕老头明知道云薇是为云爱好,可这话听起来真是刺耳得很呐。   他怎么就糟蹋云默的生母了?   不过,想到他遇见她时,他就是地上的癞蛤蟆,机缘巧合之下才啃到了天鹅。   此时他不是安国公,任何人看来都是他侥幸同云默娘滚上了床。   “你祖母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她碰上了你亲祖父,纵然身份差了点,可她是被你祖父爱慕着的,舍不得伤害的。”   云薇抓住云爱的手,认真规劝:   “你的运气未必就有她好,极有可能被伤你心的渣男骗了心,又被另外一个渣子骗去了身,爱姐姐——单身母亲并不容易做,也不是所有意外怀孕的女子都能生下天才。”   云爱瞥见父亲黑了整张脸,随时都想抄起扫帚狠狠揍自己一顿。   得亏着姜姨在一旁拽着父亲的衣袖,姜氏温言细语说道:   “爱爱出生时,不羡已经是衣食无忧,要名声有名声,要财富有财富了。   “你并不知日子得艰辛,我——薇薇出生时,她父亲就过世了,好在她父族那些人并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还有些良心,虽然也惦记着薇薇父亲留下的田产,不至于上门来争夺。   可我当时也差点被他们逼得去山上做了姑子,如今想来也是——也是有人想让我回伯爵府才买通一些地痞流氓踹我的门。   我当时看不透,只想着找一个安稳的环境,抚养薇薇,于是——我抱着薇薇跪着求着回到伯爵府,给薇薇一个正常安稳的环境,也是为了我的想要母亲的疼爱,才留在伯爵府。”   “当时我只是个寡妇,都已经很难了,爱爱倘若未婚有子,我同不羡都不会嫌弃你,只会心疼你,可你很难承受外人的议论,连皇上都做不到堵住天下人的嘴。   若是皇上就能堵住悠悠众口的话,杨娘娘就不会被士林读书人看作正统,北地百姓也不会支持她了。   到那时——最伤心的人是不羡,他不是气你,而是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尽酸楚。”   姜氏眼角微红。   虽然如今她已经很幸福了,日子过得很甜儿,她依旧会心疼当年的自己。   无法原谅已经知道全部真相的女侯。   她不求女侯帮自己报仇,所有亏欠她的人她会一一讨回来!   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如今她还没完全腾出手来,毕竟同云默的感情,她是认真的。   下定决心同云默只谈爱,不谈其他,她就只能更用心去经营。   可是女侯做了什么?   送一些东西过来就当作补偿么?   她缺女侯送来的东西?   再看到主动寻上门的云默生父时,姜氏明白什么才是亲情。   连不怎么识字的乡下小地主都能想明白的事,女侯想不到她最想要得是什么?   总归一句话,女侯眼里她不如淮阳王妃!   “姜姨,我让您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您别说了,我——我保证以后遇见伤心事,绝不找男人,第一时间去找薇薇。”   “我没有伤心。”   姜氏笑容慈爱温柔,“有你们在,以前的苦也好,如今尴尬的身份也罢,都是无关紧要的事了。”   “爱爱千万记得,女孩子最该珍惜的人是自己。别让真正疼你的人,伤心痛苦,让他们觉得没能护好你。”   云爱连连点头,拍着胸口说道:“姜姨放心,我记住了。”   云默什么都没说,却紧紧握住姜氏的手,这样的女子,他如何不放在心上?   而慕老头寻思着是不是有骗子想着欺骗自己的孙女?   他是找穆地主呢?   还是找穆阳呢?   他就不信了,自己还收拾不了一个骗子!   穆地主同穆阳都是讲究道理的,可他不是认识一个完全不讲道理的老太后吗?   别看老太后仿佛被二皇子说得遵纪守法了,她随时保留掀桌不玩了的权利。   “爱姐姐其实女孩子遇见渣男并不可怕,及时止损才是关键。”   “柳二哥哥——”   云爱还想为心上人辩解两句,云默看过来,“他如何?”   “不如爹,不如祖父有担当。”   云爱也不是完全被爱情糊上了脑子,云薇的影响是慢慢渗透,效果还是挺好的。   云默生父寻来产生了积极的作用,只要云爱在难时想到亲人,她就不会走上绝路去。   卷毛吐了吐舌头,长长出了一口气,云爱的命运线应该是改变了吧。   它的狗抓子能写出一两个比划简单的字了。   距离它狗嘴吐人言也许不太远了啊。   “云,不羡。”慕老头尴尬极了,最后一咬牙说道:“儿子明日你带我去拜祭你娘,我得感激她生下你,把你养得出色优秀。   她是慕家的功臣!你是不知道我这些年——经常被人叫老绝户。”   “难怪你同安国公交好,能靠着安国公混吃混喝,安国公比你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为寡妇养儿子,安国公养了一个皇上,一个王爷。”   云默并没有拒绝,是该去拜祭一下,虽然他今日才去过,这次去是同母亲说一声,她想等的那个人没有来。   却也没看错破了她身子的男人。   慕老头:不知是伤心还是难过。   “对你娘——我还是想有个交代,娶了她的牌位吧,我知道她看不上我,可我不想让你——你入不了宗祠。”   “我还是姓云,我娘就姓云。”   云默说道:“我可以认你为父,姓先不改了,等云戎成亲后,他的第一个儿子我会让他姓慕。”   “……你年岁也不大,要不再同你媳妇生一个姓慕的儿子?”   慕老头不敢强求云默改姓,“俺怕等不到重孙降生呀。”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一百九十九章 生吧,反正养得起   云默一直盯着生父看,看得穆老头头皮发麻,有种自己犯了大错的感觉。   “俺真不是强求你呀,横竖你也娶了媳妇,生儿子不难吧。”   云默还是继续看着他。   慕老头呼吸都显得滞涩了几分,脖颈子一挺:   “方才说你像俺爹,俺爹生俺时比你还大两岁嘞,倘若俺爹不生下俺,俺上头的兄弟都没养活,咱祖宗不就断子绝孙了?   俺是觉得要多生几个,这才把稳。俺不是盼着大孙子出事,就是——就是大孙子成亲娶的媳妇年岁小,俺县城的习俗,都是二三十岁的女人会生孩子。”   “您怎么就知道我娶媳妇不是二三十岁的?”云戎突然饶有兴致的问道,“非要娶一个岁数小的?”   穆老头:“……”   他满脑门黑线,仔细盯着云戎,莫不是这大孙子有目标了?   大孙子三岁,他还能接受,女大三抱金砖嘛。   万一孙媳妇比大孙子大个十岁?   慕老头脑子嗡嗡嗡响。   “我效仿安国公,太后娘娘也是安国公的阿姐。”   “别提安国公,俺烦他。”   穆老头气急败坏的强调,“只比安国公大两岁!两岁!”   噗嗤,云薇忍不住笑了,“您放心,戎哥哥应该欣赏不来成熟女子的风韵。”   慕老头将信将疑,“真的?”   “您的意识中男人六十还能一朵梨花压海棠,一旦女子嫁给小了十岁的丈夫,就不行了?”   “俺——别人俺管不了,云戎绝对不行!”   慕老头实话实说,“俺知道说一些不在意的话,你会满意,可俺就是要说,不行就是不行,别同俺说那些大道理,又是什么情啊,爱也得,最低要求只能大三岁。再大一些,俺怕外人说大孙子是吃软饭的。”   “依靠女人的裙带生活或是得道爵位得滋味并不好受,脸皮厚一点,没什么追求就是还好点。   可云戎——不是安国公,他不是混吃等死的庸人,以后建功立业还是被世人说嘴,俺听着难受。”   “你错了!”   云默缓缓开口说道:“我从不认为安国公是吃软饭的,他得爵位并非是因太后娘娘,他帮过皇上,帮过万娘娘一起养家,他是真金白银以及投入感情的,安国公爵位已是皇上亏待了他了。”   慕老头听了了外人的议论,已经麻木了,觉得自己就是靠着太后。   要不说还得是亲儿子呢!   慕老头眼圈又红了,哽噎道:“最多大六岁,不能再多了!”   云默忍着笑,点点头说道:“好。”   这么容易就退让,到时候云戎真娶回来一个大十岁的媳妇,老头子怕是也得认下来。   果然几句话就被说服了,云默觉得老头子同安国公的关系应该更近几分。   他是不是去查查安国公同族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呢?   “顺其自然呗。”   云薇挽住云爱的胳膊,笑咪咪说道:“我们都长大了,咱家产也足够分,娘亲再生养几个都不成问题,我同爱姐姐还能帮忙照看一二。”   云爱连连点头,无比支持。   她性子本就有点贤妻良母型,对喜欢的人任劳任怨,牺牲再多也不计较。   遇见好人,云爱就是最好的女人。   倘若碰见一个渣,那云爱就是软包子,被欺负被欺骗——如同娘道文那样的女人。   云薇暗暗叹了一口气,改造云爱的道路还很漫长,除非云爱自己真正的觉醒,否则她真无法保证能护着云爱一辈子。   任劳任怨的女人没什么不好,可不适合生活在俗世红尘。   讴歌这样的女人,认为所有女人只要付出不求回报的人,都应该被打死。   善良不等于毫无底线的妥协付出!   一步一步来吧,云爱也在进步,不是吗?   姜氏羞涩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却也是大大方方承诺会同云默努力再生一个。   男孩女孩都好,为心爱的人生儿育女,也是她的心愿。   卷毛摇了一下尾巴,好像黑寡妇姜氏再婚四次,都没给丈夫生下儿女。   云默控制着嘴角上扬的幅度,“行了,你们几个都是晚辈,轮不到你们来劝我们的私事,与其操心是不是有个弟弟妹妹,不如多想想自己的婚事!”   三人彼此看了一眼,颇有默契的一起学着年画上的福娃拜年姿势。   他们向云默同姜氏拱手拜了拜,异口同声说道:“预祝娘亲(阿爹)早生贵子。”   然后,三人大笑着,夺门而出。   云薇哪能跑得过云爱同云戎,她落到最后,听到云默抬高声音:“薇丫头作业翻倍,三日后交给我。”   “偏心,偏心,我有后爹啦。”   云薇跑去抓云戎云爱,虽然云爱云戎不能帮自己写作业,但是不能所有的罪都是她一人承受啊。   慕老头颇为欣慰点点头,“都是好孩子啊,太贴心了。”   这么一对比,他两个外孙女——见识少,涵养也不好,一无是处。   不过到底也是亲外孙女,他是不是拜托姜氏同薇丫头管教她们?   此时此话是不能提的,他最近最好别曝光身份了。   如何也要等到云默科举考状元之后,否则云默就算中了状元,恶毒的人也怀疑云默是靠着太后得来的状元!   “你不必迎娶我娘牌位。”云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豁出去伤到生父,“其实她一直等的人不是您,在天之灵也不想同您结为夫妻。”   慕老头一脸平静,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可儿子说得是实话,就冲她当年肯生下云默,并且养大云默。   他再多的不满也得压下去,“那你上族谱的事,俺不是让你改姓,就是族谱上总要记一笔。”   云默没有吭声,慕老头轻声询问:“要不俺记在嫡妻名下?”   云默摇头说道:“我不想换一个娘,哪怕是名分上的,就记花魁之子。”   “……”   慕老头一脸心疼,“你不计较,俺计较,这不行,俺宁可记你是外室生的,这事就这么定了,俺不能让你被人非议。”   姜氏开口说道:“就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做吧,料想婆婆也会开心的,婆婆她并不想再提起曾经那段过去。”   “好。”   云默最终点头,眸光稍显复杂。   慕老头罩耳挠腮一般难受,轻声问道:“那啥,你娘去之前,有没有话留给俺?”   云默说道:“她说您是个好人,她从没怪过您。”   “那——那她等的人是谁?俺如今也算是有那么一点的权,安国公能帮俺,俺可以抓他过来给你娘看看的,也算完成她的一个心愿——”   云默抓着姜氏把腿就走,慕老头揉了揉脑袋,“咋生气了呢?俺也没说错呀,俺不是好人吗?抓她心心念念的人去坟头烧一叠子纸,说一句对不住她,这不是基本的吗?”   读书人的心思,他这个大老粗是弄不太多了。   “公公真是个好人,婆婆运气很好。”姜氏拍了拍云默的手臂,“不羡就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遗憾娘没有——没有爱慕上对的人。”   云默幽幽叹息:“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爹可能还有一些事瞒着我,我已不去计较了,他真心对我好,对娘也只有感激没有任何的怨恨。” 第二百章 杨妃出宫啦   书房中,云薇按着太阳穴,“不行了,我得请外援了,先生报复心太强,他是疯了吧,他留得是课业,还是要我命啊。”   卷毛一般都趴在云薇脚边,狗爪子继续翻看着春宫图,别说,虽然画面不太美型,姿势绝对颠覆卷毛的想象。   卷毛学到了,有朝一日能重新做人,它开车技术绝对会提上一层楼。   卷毛耳朵动了动,狗爪子沾了墨汁在空白的是纸张上,划拉了好几下。   云薇仔细辨别,眼里闪过一抹惊喜,“阳?你会写字?”   卷毛得意又叫唤了两声,狗狗的习性发作舔了舔爪子,呸呸呸,啃了一嘴的墨儿。   云薇大笑着揉了揉它的狗头,卷毛越是灵动,剧情偏离越大。   “走,我们去找靖王。”   云薇收拾了不少尚未完成的作业,带着卷毛坐上马车,直奔靖王府。   出门前,她才知道云戎被诚国公世子叫走了,说是一起去骑马射猎。   本来想去看望柳二公子的云爱被宁县主拽去打马球。   宁县主同云爱经常拌嘴,却一下子投了缘,彼此安慰着,她们两个都不追着高庸王同柳二公子跑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两个深陷渣男的女孩子夸奖心上人,另外一个也总能反驳看清楚对方的心上人有多不靠谱。   这比云薇规劝还要管用。   何况有王大虎兄弟跟着保护她们两人,云薇也不担心她们出意外。   皇宫中,万娘娘重新管起了宫务,无论得宠的妃嫔老实了不少,皇上耳根子清净了。   太医院的太医也都清闲许多,不再为生病的小皇子承受皇上的怒火。   整个后宫理顺了,皇上一连半月专宠万娘娘没有白费。   当然,在皇上眼中,万氏这是体谅自己了,等着自己封她为皇后,狠狠压住杨妃。   这次万氏生气的日子略略有点久,不过万氏消气,皇上又恢复了对后宫妃嫔的雨露均沾。   他同万娘娘躺在一张床上说过,这么做也是保护万娘娘,担心万娘娘成为后宫的众矢之的。   怕被杨妃看出万氏才是他的心上人,故意针对陷害万娘娘。   说得皇上自己都感动了,看看他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受了多少的委屈?   万娘娘什么都没说,就是在皇上的肩膀上又留下一排的齿痕,并且那一晚他们盖着被子纯睡觉。   清晨起来后,皇上着急上朝去,万娘娘也没似往日一般起身伺候他梳洗更衣。   她闭着眼睛睡到日上三竿,并让所有来请安的后妃们站在太阳下等了大半个时辰。   后妃们有聪明的人觉察到这一次万娘娘重新掌管宫事,同以前宽和不大一样。   一旦有妃子恃宠而骄,万娘娘再不会轻易放过,而是一切都按照规矩来。   万娘娘学不来太后罚宠妃去种地,可以罚宠妃撤掉绿头牌子!   没错,绿头牌子已经被万娘娘搞出来,皇上在这些牌子中挑选侍寝之人。   万娘娘派了两个小太监听床上的动静,一旦皇上太放荡,小太监就在幔帐外,出声提醒皇上保重龙体。   第二日侍寝的宫妃一定会被万娘娘惩罚,勾引皇上,伤了身子。   皇上觉得自己被束缚住了,可他反对时,万娘娘就把管理宫事的对牌交给皇上,并说自己无德无能,不能辅佐皇上了,请皇上另选能人。   整个后宫,其实皇上明白万氏同杨妃是最佳选择。谷   万氏若不管,换了任何一个人来管杨妃都能翻天。   而交给杨妃管?   皇上还不想有一日睡醒,杨妃突然带兵逼宫了。   他纵然自信杨妃早晚有一日能放下仇怨,倾心于他,但他知道不是现在。   好在,小太监不是太尽忠职守,不经常提醒皇上保重龙体,破坏皇上在床塌翻云覆雨的兴趣,皇上还勉强能承受。   “你就是仗着朕心里有你,宠着你!”   皇上气鼓鼓离开紫宸殿,万娘娘抿了抿发鬓,对着镜子中高贵典雅的女子微微勾起嘴角。   宠着?   爱着?   骗鬼去吧。   她惩治得宠侍寝的妃嫔绝不是因为嫉妒,她深知皇上的底线在何处。   就如同闹得再凶,敢提剑追杀皇上的杨姐姐也是深知有依仗,皇上动不了她,也不能动她。   “杨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来说,今儿杨妃娘娘要出宫去。”   “有没有说为何出宫?”   万娘娘已经把出宫的牌子递给身边的宫女,怅然一笑:“罢了,不该本宫问的,杨姐姐出去一定是有事,皇上立刻知道杨姐姐出宫去了。”   “主子——”   “我也是糊涂了,杨姐姐又岂需要我来提醒?”   万娘娘自嘲笑笑,“快把牌子给杨姐姐,别让她的女官久等了。”   很快,女官将出宫的腰牌递给自己主子杨妃,已经坐上轿子的杨妃手中把玩着腰牌,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走吧,出宫。”   “是。”   杨妃前脚出宫去,后脚皇上就得到了消息,他气得拿笔的手都在颤抖,“万氏没有为难杨妃?她不嫉妒不生气吗?”   御前伺候的郭公公同贺公公垂手肃立,不敢言语一声,他们都明白何时能扯科打诨,何时该闭嘴。   “这是做给朕看的,万氏想让朕看没有皇后的名分,她根本压不住昭阳殿。”   皇上很快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两个都有资格封后的女人不玩宫斗,不拉拢皇上。   她们彼此不敌对,就离谱。   天九领了皇上的命,带人出悬廷司跟着已经乔装出宫的杨娘娘。   “主子,后面有天部的人。”   “让他们跟着,穆北玄若是能看穿我出宫的真实目的,算我输!”   杨妃撩起车窗帘,向外张望,她自从入宫后就再没有出过后宫。   如同一只鸟被关了起来,昔日她可是鲜衣怒马的杨家女公子,京城,不,北地十八州都留有她的足迹。   如今见个男人都困难了。   “穆北玄把京城治理得不错,对女子的束缚不大,他还没被那群男人至高的迂腐文人忽悠了。”   杨娘娘一下一下扇着扇子,红唇微张:“你去把杨平带出来,本宫不能进承恩公府,穆阳不想收下杨平,也要看本宫是否答应,他找来的人,他为杨平请封承恩公,哪那么容易让他只看本宫生气?!” 第二百零一章 杨娘娘对穆阳的爱与恨   承恩公杨平很快被女官带到马车上,杨妃一直盯着承恩公府。   杨平对面前这位叫姑姑的女人很陌生。   来京城这段日子,他身上依旧带着乡间长大的拘谨,虽然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一些,不坠杨家名头。   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尤其是在杨妃面前,他更显得窘迫小心翼翼。   杨妃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是我长大的地方,你有没有看到庭院后面的秋千?”   “没有了。”杨平唯唯诺诺:“听靖王殿下说过,府邸被重新休整过,僭越的建筑也都拆除了。   靖王殿下——是我为好,我一个人居住用不上太大的地方。”   “芳华阁,靖王也给拆了?”杨妃声音突然拔高了两寸。   跟在一旁的女官都觉得后背发凉,按说主子已经很少这么生气了。   纵然面对厚脸皮的皇上,主子的情绪几乎不再外露。   杨平吓得一个踉跄,一股屁股坐在马车车厢地面上,小脸煞白,“那——那——芳华阁是哪?我不认识字,不知道您说得是——是哪?”   “你进去看看。”杨妃吩咐了一声,女官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已经拆了。”   “穆阳!”   杨妃一巴掌拍下,马车整体颤动两下,“他把自己住过得芳华阁同自持堂一起拆了?这算得上是欺师灭祖了吧。”   “您的芳华阁——是拆了,但是自持堂没动,真的,自持堂上靖王殿下当初跪出来的印记还在呢。”   女官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杨妃反而更为恼怒。   “我住的地方,他说拆就拆了?到底是哪来的僭越?我不是——不是皇妃吗?”   女官:“……”   “走,去靖王府,本宫同穆阳这小兔崽子好好说道说道,他别想再躲着了,今日本宫一定要见到他。”   杨妃放最狠的话,嘴角却是微扬,眸子清澈明亮。   仿佛失去的活力再一次充斥了杨妃周身,她不再是被穆北玄困在后宫的鸟雀。   女官眼圈有点红,这些年主子太难了,也太委屈了。   唯有靖王殿下才能牵动主子的情绪。   “那个——那个——”杨平不敢爬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坐在地上舒服,他改成跪坐姿势。   毕竟这姿势他很熟练,当年同娘乞讨时,也都是这个姿势恳求贵人们的。   “王爷——他没有拆祠堂,没有拆——听说我生父住过的院落,也没有拆——拆祖父练功静思的克己居。”   “王爷他领着我从正门进入,一间房一间房告诉我曾经住过谁,是做什么用的。”   杨妃眸子复杂几分,手戳着杨平的脑袋:   “一点点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他把你带到京城,让你成了我哥的遗腹子,外面传我兄长好色忘义,传他种种不堪的流言都是穆阳做的。”   “不会!”   杨平睁大眸子,摇头道:“王爷不会做那些事的,顶多就是——就是为王爷不平的人放出的话。”   “你又知道了?呵,你才见过穆阳几面?他倘若一直正派单纯,我才——”   杨妃不知自己是高兴呢,还是生气穆阳忘了她昔日的教导。   她用杨家几百条规矩教出来穆阳,并不想他太固执,太死板。   穆阳既有正统世家子丰仪气度,又能受穆北玄的影响,关键时刻心狠手辣,脸皮要厚,心要黑!   天下被穆北玄所得,足以证明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世家子弟都不如他,不是才学眼界上的差距,而是心不够狠,心不够硬,也不够无赖。   穆阳跟在穆北玄身边的日子比跟着她要久,看多了穆北玄行事风格,总不会一点都没学到精髓。   “我就是知道,王爷不屑用下作阴损的手段,他不喜欢我爹,不怕对外说我爹不好。”   “你闭嘴!”   杨妃喝止杨平,“你把这套说辞同穆阳去说,你想拜师穆阳吗?”   “想,我一直很想同王爷学习。”杨平回答得很是干脆,“可惜我太笨了,不配做王爷的学生。”   “笨?我看你比我兄长聪明。”杨妃上上下仔细打量杨平。   这是第一次她这么细致看杨平。   “有过磨砺的人是不是更容易成才?我哥就是少了磨砺,他是少了能力,同他野心匹配的才干。”   杨妃有几分忧伤,轻声说道:“骄傲自大焉能不败?失去了武道走攻伐之道,钻研兵法也不是不能领兵出征,非要去夺穆阳的——你一人身死偿债不要紧,毁了杨家几代人的功绩。”   她摸了摸杨平的脑袋,声音柔和了不少。   这孩子不是哥哥的骨肉,就是穆阳故意弄出来恶心她,阻止她野心的工具人。   她不能否认穆阳用了几分心血,没有选一个白痴废物回来继承杨家宗祠。   不过穆阳想借着杨平分她的权,瓦解杨家残存势力,他可要把杨平教好了。   对兄长,她已做到了仁至义尽,以后就算她把兄长从杨家宗祠中请出去,列祖列宗也不会怪她的。   穆北玄当了皇上,更坚定杨妃继续走下去的心思,谁也阻止不了她。   “一会儿你就去靖王府门口跪着去,不求到穆阳收下你,你不许起身。”   “这——不好吧。”   杨平有几分异动,轻声说道:“这不是逼王爷必须收我吗?我——不想,也不敢得罪王爷。”   “所以你就想,也敢违背我的命令喽?”   杨妃嗤笑一声,“瞻前顾后,永远成不了大事。”   “我做不了大事,也没想过做大事,王爷交代过我,我想一世太平,杨家的宗祠香火不断,最要紧一条就是老实,谁也不见,谁也不信。”   杨妃紧了紧拳头,突然又欢快笑了起来,一冷一热弄得本做好挨骂的杨平更加迷茫。   这位姑姑,旁人口中风华绝代的杨家女公子,纵然深处后宫依旧敢于给皇上甩脸色,皇上还不敢罚她——   她莫不是脑子不正常?   马车停在靖王府门,杨妃冷冷说道:“把大门砸开。”   坠在不远处的人询问天九,“大人咱们还跟吗?”   “跟?!你不怕掉脑袋就继续跟着。”   天九仰天长叹一声,“找个酒肆,喝酒去,两位神仙打架,我等凡人哪敢往前凑。” 第二百零二章 女侯你不配   “我们如何同皇上交代?”   “皇上的命令是让我们保护杨娘娘。”   天九以看傻瓜的眼神看了属下一眼,覆手往酒肆走去,属下连忙跟了上去。   “你认为还有刺客能在靖王府对杨娘娘不利?娘娘受伤的话,也是靖王殿下干的。”   “大人英明。”   属下好一顿溜须拍马,酒肆就在靖王府街口,因为附近都是勋贵府邸,酒肆从装潢到价格都是极为美丽的。   不过,天九今日来盯梢,自然可以走悬廷司的账目,尽情点一些往日吃不去的菜色。   皇上做小混混时受过贪官污吏的欺辱,因此格外厌烦贪官。   他砍贪官的脑袋从不手软。   天九就算俸禄优厚,但在这家酒肆吃饭还是负担比较重的,往日他不敢常来。   其实他们都明白,杨娘娘想做什么,也不是他们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人能查到的,皇上另外还有一支秘密的探子。   据说皇上的暗卫都是七品高手,随便拎出一个都比悬廷司四部部长武道精深。   天九看着杨娘娘敲开了靖王府的大门,见到了靖王同——   天九正美滋滋喝酒,见到熟悉的少女之后,他差点把酒杯捅进鼻子中。   “完了,完了,这下子可真是热闹了。”   “大人?”   属下顺着天九的目光看过去,也是头皮发麻,不可置信说道:“怎么会?云先生不准许云姑娘同靖王殿下单独相处。”   天九叹道:“多调点人手过来,以防万一。”   “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麻烦——”   一辆马车随之行驶过来,停在靖王府门口,穆凰舞从马车上灵巧跳下来,随后伸手探入马车中,扶下荣宁女侯。   天九瞪着属下,骂了一句:“乌鸦嘴,你立刻给部长送信去,请求部长亲自去皇宫回禀皇上,女侯同杨娘娘碰上了,恳请皇上早做决断。”   “是,大人。”   属下火急火燎一溜烟跑远了,天九拍了拍自己冰冷的额头,麻烦不是一般的大。   今儿是什么日子,不该碰到的人都碰到了一起。   阿弥陀佛,无量道尊——无论是哪方真神保佑今日靖王府不被拆了。   女侯看到杨妃乘坐的马车时,愣住了。   杨娘娘虽是微服出宫,但是所乘坐的马车外悬挂着杨家的族标。   也只有当年追随杨公的人才能看得懂的标志。   以承恩公杨平那个小孩子的地位,他不敢也不能挂上杨家标记。   穆凰舞上前屈膝,“给您请安了。”   杨娘娘不轻不重嗯了一声后,撩开车帘,穆凰舞欣喜,俏丽微红,亲昵道:“没想到——”   “你先往旁边站一站,别挡着我。”   杨妃手中扇子随意挥动,越过期盼的穆凰舞,看向同穆阳站在一起的少女。   好看!   杨娘娘扯起嘴角,“你就是云姑娘吧。”   云薇第一次见到闻名已久的杨妃,好奇多看了两眼,果然是个又美又飒韵味十足的美妇。   杨妃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让男人想要征服她,让女人想要——想要效仿她。   便宜皇上了!   他得了杨家基业,还得了个风姿卓绝的大美人,就杨妃那半壁江山的嫁妆,是个男人都羡慕嫉妒皇上。谷   而同杨妃齐名的万娘娘,穆阳口中贤惠善良,大度隐忍,识大体又懂进退的万娘娘也不是寻常的女子。   云薇屈膝敛衽行礼,心悦诚服说道:“对您,我是闻名已久,常听我先生提起您,今日见到您,真是三生有幸。”   “云中君吗?”   杨妃眸子闪烁,“我拜读过他文章,词藻华丽,却又言之有物,既继承圣贤之道,又有他对国事民生的独特见解。”   突然,杨妃话风一转,“不过,我最喜爱他的诗词,他给令堂写的情诗,每每都让我爱不释手。   我是个没福气的人,被臭男人骗,被人以大义逼迫出嫁,被人强灌坠胎药,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儿女了。”   穆阳眉头皱紧,云薇会不会被她误导了?   “我困居深宫,于人同侍一夫,于我而言,何其可笑。   “唯一的宽慰就是能读到云中君的诗词,从诗中知晓令堂得到云中君的爱慕,他们厮守终生,我被伤得彻底的心也多了几分的安慰。”   “自己不幸,不过是我命不好,世上还是存在有情人钟情眷属。”   站在王府大门后的淮阳王嘴角似抽筋了,跳动抽搐个不停。   他就不信杨妃不知自己也在靖王府。   这是说给云薇听的吗?   女侯觉得脸上被杨妃打了一巴掌,这话是她对自己的控诉。   虽然女侯直到如今都不觉得劝说杨家女公子嫁给穆北玄是错误的,甚至促成这门婚事的她是天下免于继续动乱的功臣之一。   自信一点的话,她可以将之一去掉。   “这话说得也对,也有不妥之处。”   女侯悠悠然开口,“你若是真心对待皇上,看到皇上的长处,你又何须羡慕旁人?   “你先入为主,对皇上警惕万分,皇上再热的手都捂不化你的心,你又怎么同皇上成为有情人?   “做皇上的贤妻,辅佐皇上完成统一大业,安抚黎民百姓,才不负你平生所学,不辜老天爷赐给你的智慧,在史书上你也能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为后世人敬佩。”   杨妃轻笑一声,抬起手将云薇招到自己跟前,握住云薇的手,道:   “你同你娘都随你外祖父,这很好,非常好,别听老太婆胡咧咧,她所坚信的东西一文不值,往后你入宫宁可去同太后一起种地,也别去老太婆开设的女学。   太后能种出让人饱腹的果实,女侯的话——只会让人恶心,吃不下饭。”   云薇脸颊上展露两个小酒窝,笑容又甜又美,乖巧点头:   “她的话是让我吃不下饭,明明是女人总是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去要求女子,她自己的一辈子可笑又可悲,却是坚信自己是女子中的圣人。”   “云薇——”女侯恼羞成怒。   云薇翻了个白眼,不屑说道:“娘娘说话都需要女侯管束了?   你是娘娘何人?   臣子!   杨公在世时,你就是杨家臣,领着杨家的束修。   皇上登基,你依旧是臣子,娘娘即便不是皇后,你也得在娘娘面前称臣。”   “我没说她,我是说你!”女侯有几分愁苦,失望道:“你娘就是这么教你同长辈说话?”   “你是我何人?陌生人!”   云薇轻笑:“我娘说过,对陌生人无需客气。   你是我长辈?别逗了,哪家的长辈眼看着自己的晚辈被人欺辱算计,眼看着女儿被人投毒而无动于衷?”   女侯身体不由得后退一步,“你——你还是恨我。”   “恨?”   云薇弹了弹衣袖,云淡风轻说道:“你不配!” 第二百零三章 男人不如狗   爱没有!   恨也没有!   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云薇给女侯任何情绪都显得多余,爱恨总是要走心的,女侯根本不值得姜氏上心片刻。   她是个爱钱的女孩儿,做不到视银钱如粪土,再讨厌一个人,她很难同银子过不去。   女侯给姜氏送再多的银子同物什,云薇一件都没收,直接扔了出去。   杨妃眼里闪过欣慰之色,越发喜欢爱恨分明的云薇了。   穆阳——长成这样——性子又很别扭清冷,她以为这辈子穆阳娶不到同他相配的妻子了。   曾有人建议,穆阳为传宗接代娶个女人回来,结果被杨妃直接骂跑了,而且被杨妃贬去西凉吃砂子,镇守西凉多年,直到现在还没能返回京城。   杨妃早已不相信爱情,方才说那番话也是故意刺激女侯。   云默诗词再好,都不如云默治世之才吸引杨妃。   不看在云薇的面上,杨妃早已打定主意招揽云默为首的有才华的举人了。   不仅皇上在意重视本届科举,杨妃从穆北玄登基,尚且还没注意到才子的重要时,就有计划的拉拢了一批人。   当然,她拉拢的人之中未必各个都能成才,都能在朝廷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一百人中有五六个成才的,并且忽视杨妃女子身份的人,杨妃觉得三年花出去的十万两银子没有浪费。   遇上云默有才又不缺少银子,并且又是文坛盟主的人,杨妃也有点头疼从何处入手。   当得知穆阳放在心上的人是云薇,是云默的继女时,别提杨妃多开心了。   她是举双手赞同这门婚事的,可惜靖王不会让她帮忙去同云默提亲。   “对了,我忘了同你说。”   云薇一只脚已经踏入靖王府,回头同女侯说道:“听说毁了我娘二十年的老太太放出来了?姜家也只是被剥夺了爵位?”   女侯又生气,又伤心,灼热的阳光再加上不被理解的痛楚让她呼吸困难,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头。   “你可以顾及淮阳王妃不好报复她,报复她恶意调换亲女,我娘不会原谅她的,她最好祈祷淮阳王妃能护着她一辈子。”   云薇坦荡说道:“纵然我娘顾及一些事,不理会她,我也要为母报仇!让她洗干净屁股等着,不让她把欠我娘的还回来,我就不是我娘的女儿!”   “云薇——”   女侯干涩的嘴唇蠕动,扶着穆凰舞的手,眼眸闪烁痛楚无奈:   “她已经知错了,受了多日的苦楚,已有忏悔之心,到底她养大了你娘——我希望你娘能同她,同淮阳王妃和解。   我知晓你又要说我糊涂,可你没做过母亲,不明白淮阳王妃是我一点点养大的,多年投入的情分——早已不分是否亲生了。   “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即便无法彻底放下,也不要互相伤害,否则最痛苦的就是——我了。”   “你是否痛苦难受,同我们有何相干?”   云薇看了一眼四周探头探脑的人,都是各家各户来打听消息的奴才。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艳,“听说淮阳王妃很孝顺女侯?”   “是,她一直很孝顺,很听话,因此我越发舍不得她,就算是养在身边的猫狗都有了感情舍不得丢弃,何况是一个大活人了,她陪我渡过最难的日子。”   “你哪里难了?是吃不上饭,还是时刻被人算计着?我娘从记事起就被人算计,被人欺辱,被陷害,她都没叫苦,你有何资格说苦?   “我娘从小就一直在为生存而卑微的活着,遇见我先生前,没过一日顺心的日子。   “若说你一直想念亡夫,这话以前我信,如今我是一点都不相信。   “你丈夫若是活着,早就效仿淮阳王写下休书了,没准哪天我不要脸了,同姜家老大一样来个鬼上身,代父休妻,横竖你就是你夫家的罪人,连血脉都延续不下去。   “生女儿未必能让你夫君断子绝孙,可是不管亲生的,把恶意窃取别人人生的女人当亲生女儿,穆凰舞还算你夫君血脉延续?!”   女侯眼前一花,一阵阵的眩晕,双腿犹如踩在棉花上,早听说云薇固执善辩,她今日才算是彻底见识了所言不虚。   “既然淮阳王妃很孝顺你,想必她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如让淮阳王妃逼她生母自裁,也许我娘就能同你好好说一说话。”   “你别太过分了,你不是外祖母,不知她们的痛苦。”   穆凰舞摸到了缠在腰间的软鞭,“上一辈子恩怨说不清,你为你母不平,怨天怨地,我都能容忍,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不逊,伤外祖母的心,我无法再——”   “再以赎罪补偿的名义容忍,你先弄明白一件事,是你们不停在我们眼前晃,占了好处偷摸着高兴就是了,还非要受害者原谅你们,体谅你们的难处,我就没见过比你们更恶心的人。”   云薇站住脚步,目光扫过穆凰舞已经抽出来的鞭子:   “恶心受害者还不够,还想动手吗?我是不会武,但你尽管出招就是。”   穆凰舞酥胸上下起伏,俏丽胀得通红,斗嘴她是不如云薇,装可怜也不如云薇会装。   她那些手段在云薇面前不值得一提,让穆凰舞最慌张得是杨妃的态度。   杨妃欣赏赞同云薇。   她费了很多力气才让杨妃另眼相看的。   她一直想追随杨妃,等杨妃辅政时,她有了强硬的靠山。   “你为你娘出头,我为我娘张目,她做错了什么,受你一再侮辱?”   打一架是个好主意,当初宁县主同云薇有过冲突,如今她们却成了朋友,还能让杨妃认识到她的优点长处,她并非不如云薇。   不打不相识,她同云薇以武会友,最后她再拼着受伤保护云薇——她同云薇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恶劣了。   也能证明穆凰舞并非小肚鸡肠的女孩子。   等宫中开设女学,她让云薇做公主伴读也就顺理成章。   到时她可以同外祖母说,多一些相处,她们彼此了解,矛盾就会少很多。   姜氏同淮阳王妃在换了身份上都没有错,对立只不过不够了解。   穆凰舞身手干脆利落,挥舞鞭子,“看招!”   鞭稍迎着云薇的面门,杨妃下意识攥紧拳头,穆阳抢步上前,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黑影飞起。   卷毛嗷呜一口咬着鞭子,狠狠一甩狗头,穆凰舞被带了趔趄,强烈的震颤让她拿不住鞭子,卷毛夺走鞭子后,浑身卷毛竖起,汪汪汪一顿吼。   让穆凰舞伤了云薇,它还不得一辈子做狗?   杨妃呵呵两声,“男人?!还不如一只狗。”   一脚踏出门的淮阳王再收回脚,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迎上杨妃的目光,淮阳王拱手道:“让您看笑话了,其实阿阳比卷毛强。” 第二百零四章 穆阳的心理病   穆阳一点不觉得被三叔安慰到。   他一向冷静自持,对任何事都很有把握。   面对三叔同杨妃一起出现时,他不再自信了。   杨妃笑容更多了几分嘲讽,“先不说穆阳的事,就说你吧,少把麻烦带给穆阳。”   “他好不容易能同云家丫头多相处一会儿,有你在府中就已经够亮了,荣宁女侯是为你而来,你们打扰到穆阳,让云薇生气了。”   非常的不客气,杨妃带着几许的玩味。   淮阳王挺直腰背,不弱分毫,他就没在杨妃面前服软过。   以前她是杨家女公子时,穆地主不怕她,敢于同她针锋相对。   如今他高低也是淮阳王!   而她成了二哥后宫的妃子。   穆凰舞拿鞭子的手破了一层皮,她竟然被一只狗打败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   她方才一切的盘算连云薇的衣裙都没碰上,穆凰舞小跑到淮阳王身前,泪水欲落不落,委屈中透着坚强:   “娘娘说对了,外祖母的确是来找您的,您总不能对外祖母避而不见,也不能说不要我们就不要了。”   淮阳王瞥见杨妃上扬的嘴角,心头一阵阵的火大,他摊上女侯的女儿怪谁?   他是为谁甘愿承受这一切的?   单单是因为二哥逼迫他娶女侯的爱女吗?   他嘴上说为二哥得到杨公重用才娶妻,多是说给二哥同老娘听的。   提醒二哥别忘了对他的承诺,若不是当年他拿自己的婚事换得继续教导穆阳的机会,如今他也不能毫无顾忌的住在靖王府。   而追究其真正他娶妻的原因——他断情之后想重新开始,顺便还能把亏欠杨家的还上,可他又哪会想到杨少主后来毁了穆阳的武道根基。   他的退让让杨少主更加肆无忌惮伤害穆阳。   女侯压下被云薇刺激的怒气,今日有要事办,不能在野性难驯的云薇身上再浪费功夫了。   “穆地主,你闹够了没?!”   女侯大步流星走进靖王府,吩咐道:“关门,别让外人看了热闹笑话,你穆地主不嫌弃丢人,我还要这张老脸呢。”   穆阳挡住女侯的脚步,冷冷回道:“本王有邀请你进王府?你要脸会不会来找三叔,亦我不会邀请拎不清的蠢货入王府。”   女侯:“……”   她怒气攻心,得亏穆凰舞扶了她一把,否则她早就跌下王府门口的台阶了。   穆凰舞浓密的眼睫低垂,前世穆阳虽是孤傲,可对女侯还是很客气。   他因为幼年受过虐待的原因,很是珍惜万娘娘同大皇子。   但凡对大皇子有利的事或是人,穆阳总会用尽办法笼络。   今生穆阳仿佛一下子卸掉了千斤重担,变得率性而为,不再讨好大皇子或是皇上了。   是因为他遇见了云薇吗?   他知道纵然被所有人抛弃,云薇也不会抛下他?   他既然懂得爱慕女子,为何前世就不能爱慕上自己呢?   她对穆阳的付出并不比今生的云薇少,可靖王一次又次的拒绝她,穆阳宁可孤身一辈子也不会按照大皇子的要求娶了穆凰舞,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那也是唯一一次穆阳同大皇子穆晨最为激烈的一次争吵,也是唯一一次穆晨主动向穆阳认错。   靖王看了一眼得意洋洋摇晃尾巴的卷毛,卷毛为救下云薇而自得极了。   他不如卷毛?   这必须不能忍!   平时云薇用不上他帮忙,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展现他护着云薇的机会,还生生被一只狗抢走了?!   就离谱,离大谱。   “这是我同穆地主之间的事,你只是穆地主的侄子,并不是他儿子,轮不到你多嘴。”   女侯也是毫不客气,花白的头发盘得一丝不乱,仿佛银白的一片光,衬托女侯冷峻。   “三叔没同你说过吗?他的事我能做一半的主,不信你问问三叔。”   “阿阳说错了。”   淮阳王好似突然间没了风骨,懒洋洋靠在穆阳肩上。   穆阳比他高小半个头,倒也足以支撑住淮阳王。   没等女侯欢喜,淮阳王嘴角勾起:   “阿阳完全可以做我的主,我早同二哥说了,阿阳以后要为我养老了,这一条——在我娶女侯假千金的时候,二哥就答应过我,并且立下过文书。   “女侯不是一直奇怪,你帮二哥争到了带兵出征的机会,我依旧不肯点头答应娶她——半月后我才请媒婆上门提亲,就是因为二哥把阿阳交给我!”   穆阳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并不怎么开心。   他又被抛弃了一次,认可的亲人又拿自己换到了好处。   他很想去问一问阿爹是真是假,想到皇上为得到江山做过的事,他去问,也只会显得自己更卑微可笑。   “淮阳王殿下没长骨头吗?赖在阿阳身上作甚?”   云薇强势又霸道跨前一步,将淮阳王从穆阳肩头扒拉开,顺势抓住穆阳的胳膊,将他拽到自己身后,扬起下颚既傲娇又认真:   “您太不厚道了,我还没对阿阳做得事,你却先做了,你知不知道这很不好?难怪你一辈子都没有遇见钟情的女人!   任你再精明,偶尔伤人心也是致命的。”   淮阳王一脑门官司,到底哪里得罪云薇了?   他说错话了吗?   云薇从见到他后,一直很有礼貌,尤其是穆阳说过他功夫不错之后,他能看出云薇那双眸子盛满了小星星。   一度让穆阳都很嫉妒!   淮阳王下意识求助杨妃,得到杨妃冰冷至极的眼刀,好似又回到了过去——他差点被杨妃一剑捅死,如今他心口上还留着剑痕。   可是当初失约的人不是他。   淮阳王抓了抓头发,这也是他的习惯,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阿阳就算一直叫二哥为阿爹,他也不在意呀。   “淮阳王最好尽快解决掉和离的事,否则您也不必再留在靖王府了。”   云薇虚靠在穆阳怀里,身后的人身体松弛了不少,不安的情绪淡化了。   其实穆阳并不是个正常人,害怕被丢弃一直是皇上养子有一些讨好的情绪。   可他才华太高,这就产生难以兼容的矛盾性格。   倘若没有她,穆阳很容易走向极端,也容易被虚伪的亲情困住,成为皇上手中最锋利的兵器,伤人伤己。   “今儿穆凰舞上门找爹,明儿女侯气势汹汹登门说阿阳毁了和睦的家,后日淮阳王妃过来寻夫,大后天是不是皇上又要出面了?”   “阿阳不曾强留你在靖王府,没有亲人的关爱,他也不比旁人差,因您当断不断,给淮阳王妃留面子,不敢违背皇上的劝和意思,一切黑锅都让阿阳背了。   这就是你对阿阳的疼爱维护?让他成为你妻儿老小,同你岳母的眼中钉吗?”   淮阳王脸庞煞白,嘴唇动了动:“……阿阳,我——我这就去见皇上,并且公布我和离得事情。”   “父亲!”穆凰舞拽住淮阳王,“您别听云薇胡说,我们从未想过伤害靖王,他也可称为我们家的一员。”   “你别叫我父亲!”   淮阳王自嘲道:“我早该不顾脸面的,你真正的父亲已经死了,你是你娘偷情生下来的野种。” 第二百零五章 淮阳王崛起了   穆凰舞被野种一个词震惊得面色惨白,嘴唇哆嗦哆嗦,一双明亮美丽的眸子瞬间灰暗下去。   这比前世还要丢人现眼,她身世的秘密被暴漏在阳光之下。   前世明明淮阳王致死都没说出这个秘密,甚至没同任何人说起过。   穆凰舞也是重生后才渐渐发觉自己的身世隐秘的。   “穆地主你是疯了吗?”   女侯又是心疼又是气恼,将穆凰舞揽入自己怀里,大声斥责:   “你堂堂一个七尺男儿怎能说出这般不负责任的话?你让你妻子如何见人?让凰舞如何自处?   “你以前文雅端方,正直良善,对女子温和有礼,要不你有诸多的优点,我当年断然不会答应你们的婚事。   “我看中是你对我女儿好,照顾她,善待她,呵护她一辈子,然而你让我太失望了。   “成亲之后你为我女儿做了什么?待在乡下不肯进城,我当你有志气不愿搬进我女儿的陪嫁宅邸,我特意恳求杨公赏赐你二哥一座大宅子,可你依旧不肯搬进去!   “我女儿说不好勉强你,我不忍心她伤心,也就没再为难你。   “后来凰舞他们兄妹出生,你不在她身边,抚养他们时,你又不在,今日更是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是淮阳王了,就不怕我了?!”   云薇庆幸姜氏没有听到女侯一口一个我女儿,听到女侯为’女儿’所做的一切,甚至女侯手中有一把刀都敢杀了淮阳王为女儿出气。   穆地主已经不是乡下寒门出身的学子,他是当朝王爷,皇上的嫡亲兄弟,太后娘娘的眼珠子!   女侯为乐’女儿’不怕太后报复,可是她却拿一个被剥夺了威远伯太夫人诰命的老太太没辙?   是不是亲生的女儿,姜氏所受的伤害,女侯一点都不心疼!   嘴上说着疼爱补偿,实际上就是以亲娘身份逼着姜氏和解,逼着姜氏遗忘怨恨。   其实以云薇的职业素养,理解女侯对养大的女儿更有感情,她也不是非要女侯如何去做,可不能一边嘴上喊着补偿,一边却又实实在在伤害姜氏更深。   不爱不养,那就别再占着生母的身份要求受尽委屈的姜氏!   穆阳伸手握住云薇的手,低声说道:“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同说不清的人不必浪费口舌,只有痛才能让她们清醒过来。”   “你就不好奇,你三叔为何隐忍这么多年?”   云薇当然不会生气太久,轻声说道:“穆凰舞封了公主的,听说皇上最是喜欢她——”   “你想说什么?”穆阳嘴角微扬,“阿爹最疼的女儿是六妹妹,从来都不是穆凰舞,何况阿爹能把谭烨放在明面上,对每年找上来门私生子众多,阿爹从来不忌讳世人说他多情。   “不过阿爹绝不会动三叔的妻子,他是多情但不是滥情。”   “在我眼里多情同滥情一样,没区别。”   云薇斜睨了穆阳一眼,也许穆阳是唯一一个相信皇上不会勾引弟媳的人了。   只怕连老太后都未必相信皇上在女色上还有人品可言。   穆傲天嘛,人妻乱伦亦可。   “你以为我还会继续沉默下去?凭什么?”   淮阳王耳朵动了动,他所有的注意都落在穆阳身上,因此他更为不客气:“我雅正端方,善待女子就要一直容忍下去?   “我同你女儿说过,别拿我的善良忍让一再要求我,一再伤害穆阳!走到今日,我固然有错,但错得只是心软而已,你带着穆凰舞找上门来,不就是想让我收回和离书?   “当年我忍下来,从不是因为皇上,而是我总觉得自己有对不住她的地方,让她独守空房了,而且那也是意外——”   淮阳王苦笑摇头,“难怪我老师说我,看似果决实则优柔寡断,在情之一字上迟早要摔跟头,不该同情的人,反而舍不得伤害,总是想着自己有错——我做得最错的事,就是一直容忍你们——你们在我面前跳来跳去。   好在我今日清醒得还不算迟,倘若伤到了——我只有一条命能赔给他,一个坑,我竟然能掉进去两次——自以为是才是我的本命。”   淮阳王转过身,一把拽住看热闹的杨妃。   “你做什么?”   杨妃的手腕被他死死抓着,美艳的脸庞写满了惊讶,“你放手!”   穆凰舞都不顾上自己奸生子的身份大白天下了,失声说道:“父亲,你糊涂啊,娘娘是皇上的,你不可自误,因不存在的事就报复皇上。”   云薇再次看了穆阳一眼,“看来不是我一人不信皇上啊。”   穆阳还没开口,女侯神色极是复杂,指着淮阳王说道:“你们——你们两个都疯了吗?”   “你们误会了。”   淮阳王低头看着杨妃,“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抱着你回宫去?”   “你敢抱我回宫?”   杨妃一瞬间方才的气恼惊讶褪的干干净净,红唇微张:“你信不信连太后都保不住你?!穆北玄是个什么性子,你比我更清楚吧。”   淮阳王弯腰抱起杨妃,大步流星向马车走去,杨妃怒道:“你不是来找你的?!去得也是靖王府,我同穆阳——”   “阿阳不适合收承恩公杨平为徒,他不教杨平才是对你哥哥唯一骨血最好的教导。”   淮阳王一锤定音,对女官吩咐:“打开车门。”   女官没有杨妃的吩咐不敢动,淮阳王可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之心,一脚踹开马车车门,将阳妃扔进马车。   杨妃重重的落在马车椅子上,蜜桃一般的臀部颠了一下,有点疼。   她咬着朱唇,看着站在马车外的淮阳王,笑了:   “你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你不继续纵情山水,不继续忍下去了?我同穆阳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当年所有人都说我教导穆阳不适合,我退缩了吗?直到今日我都不曾后悔过。”   淮阳王翻身上了马车,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扬鞭前行,回头看了一眼穆阳:   “等我从宫中回来,我同他们再无一丝的瓜葛,完完整整只属于阿阳的——三叔。”   “驾。”   淮阳王赶马车去了皇宫,留下一堆看呆了的众人。   天九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意了,原来淮阳王能让所有人都进不去靖王府!” 第二百零六章 我们一起来吃瓜   “大人,我们怎么办?”   “凉拌!”   天九再次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说道:“淮阳王一出,女侯也得靠边站,女侯觉得假千金更有前途,不料她的麻烦大了。”   “淮阳王平时无欲无求,他去皇上面前哭诉,不用老太后出面,皇上无法亏待唯一的兄弟。”   “哪怕皇上同淮阳王——”   属下脑袋挨了天九重重的一巴掌,天九一副你自己蠢,别连累我的神色:   “你是不是蠢?还不去警告那些人千万别乱说……不用了,能派奴才来打听消息的人都是精明的权贵,从宫中传出的确实消息之前,他们只会当作没听到。”   靖王府门前,穆阳眸子微沉,云薇识趣说道:“要不你也去宫里一趟?”   “不去!”   “去嘛,就当为我好奇心。”   云薇知晓穆阳放不下淮阳王。   这段日子淮阳王拿鱼喂猫——不,是投喂穆阳取得积极效果。   倒也不是穆阳轻易就被鱼哄了,淮阳王突破穆阳的心防在于占据穆阳心中的重要位置的大皇子同皇上不给力。   淮阳王此时取代了大皇子。   “王爷回来同我好好说一说,一字都不许露下,我在王府等你回来。”   云薇俏皮用力推搡穆阳,明明心里惦记着淮阳王,也惦记着杨妃,就别再装了。   穆阳嘴角上扬,轻声说道:“没有我教导,你作业能做完吗?”   “不提作业的事,我们还是好朋友!”   云薇故作生气,“我方才写的文章不说三鼎甲,起码也在二甲前列吧。”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错了?我成绩还能更好一点?”   穆阳尴尬又疑惑,往日聪明的云薇也有不再量力的时候,忍笑道:“你离着二甲只差了一个你先生的距离。”   这不就是她根本没希望吗?   穆阳抓住云薇捶过来的粉拳头,轻声说道:“等我回来。”   云薇连连点头,“你一定要把宫里的事告诉我啊,否则我睡不着觉。”   随从牵马过来,穆阳翻身上马,对卷毛说道:“任何人敢烦她,你都可以上嘴咬,出了事,本王一力承担。”   卷毛:“汪汪汪。”   云薇无奈翻了个白眼,多事!   “你们不去皇宫?”穆阳不会留下女侯再继续恶心云薇,说道:“去迟了,阿爹更相信三叔,女侯的爱女真成了弃妇——荡妇了。”   “穆阳!”   女侯怒火攻心,脸上犹如火烧一般难堪,“事情还没弄不明白之前,你最好管好你的嘴巴,我女儿是非对错,轮不到你来议论,她都是你的长辈。”   “别乱认亲戚,本王的长辈之中不包括女侯,一向贞洁自守的母亲养出不忠不贞的女儿,三叔心里苦,这口气,本王帮她讨回来。”   “本王今日才明白女侯为何同换了自己亲生女儿的老太婆和解。”   穆阳以前话不太多,很矜贵,不意味着他不会扎心:   “女侯把人家的女儿养歪了,不曾养过一日亲生女儿人品贵重,端庄典雅,她长在逆境坚持走正路,柔韧坚毅令人倾佩。”   夸奖岳母的话,他还能说很多。对岳母的敬佩也是真的。   正因穆阳小时候受过的苦,遭受过的不公平,他才格外敬佩姜氏,哪怕姜氏才是云默为难他的幕后黑手!   穆凰舞已经说不出话来,前世自己果然是眼瞎!   竟然看上了穆阳!   女侯面上再无一丝血色,嘴唇如同风干了惨白干裂,喃喃道:“我错了吗?”   穆阳拨转马头赶去皇宫,随时保护穆阳的铁卫连忙跟上。   云薇看都没看仿佛在风中凌乱的女侯同穆凰舞,牵起一直很透明的承恩公杨平走进靖王府,随之大门缓缓关上。   女侯再想进门,已是不能。   “外祖母,我们该怎么办?父亲真那么绝情?他一定是被人蒙骗了。”   穆凰舞真怕了,上辈子不曾发生的事让她慌了神,小脸惨白,哽咽说道:   “一定是他,他为了抢我爹,不择手段,因为我知道他想要一个永远不会抛下他的父母长辈,别看他清俊无双,其实他得心又不死又脏。”   “你——看错了穆阳,他不屑于在穆地主面前挑拨是非。”   女侯是生气,也恨不得一刀割了穆阳的毒舌,穆凰舞只把穆阳当作小人,这一点让她颇为失望。   相反云薇同穆凰舞不一样,云薇养得狗都格外能干,卷毛打得过穆凰舞。   人不如狗!   “当务之急是让皇上不被穆地主说动了,你尽快回去给你娘送个消息,让她马上入宫,无论是求也好,还是怎么——她必须得挽回穆地主。”   女侯说道:“你要明白一条,我认她为女,她便不能玷污我夫家的门楣。”   “快去,别磨蹭了。”   “好。”   穆凰舞点头骑马回家叫娘去皇宫,女侯对着紧闭的靖王府大门叹了一口气,步履蹒跚上了马车。   她气势十足撮合淮阳王同自己的女儿,让这门婚事继续下去,一个照面她就倒了,只留下满地鸡毛,一片狼籍。   一旦确定淮阳王妃婚内偷情,生下奸生子,除非穆凰舞兄妹是皇上的种,否则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亡夫。   她同亡夫高贵的出身将会沦为世人口中的笑柄。   这是她绝对无法容忍的。   为保住家族清誉,牺牲再多,她也只能做了。   女侯靠着垫子,按着发胀发痛的太阳穴,“只能对不住你们母女了,教导云薇——暂且放一放吧。”   她得用上皇上给自己的最后承诺,保住淮阳王妃的清白。   飞奔在神京城大道上的马车略略颠簸,杨妃隔着车帘子吹了一声口哨。   扑腾,扑腾,一只猫头鹰盘旋片刻落在淮阳王肩膀上。   黑亮的鹰眼显然记得不给自己肉吃的淮阳王,狠狠又啄淮阳王胳膊一口,扑腾着翅膀,一摇一晃走进马车中,乖巧老实吐出了一个球状物。   杨妃碾碎抱着蜡的球,取出一寸写满字的白纸扫了一遍。   杨妃悠然靠着马车垫,眸光盯着淮阳王后背,问道:“你猜我能用几招让你二哥断子绝孙?”   淮阳王沉默良久,高高扬起马鞭:   “你同他的恩怨,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唯一底线就是阿阳,谁再伤阿阳,我让他死无葬生之地。   这话我放到这,对你也适用。” 第二百零七章 真是前任吗?   “穆晨呢?他称你为三叔,你不管他了吗?他这太子之位上得去,未必坐得稳,不,是一定坐不稳。”   杨妃弹了弹手指,饶有兴致说道:   “万氏像是无欲无求,可她弟弟就不想支持五皇子?穆北玄为大皇子考虑,让他成为嫡长子,杜绝二皇子等人对太子之位的觊觎,招致万谦不满。   “他嘴上同穆北玄认错,心里怎么想得连他姐姐都未必知晓。   “二皇子同三皇子就甘心辅佐太子?穆北玄一手扶起穆晨,让穆晨如同坐在火山口,盯着穆晨的人不仅仅只有我!”   “皇上既敢立穆晨,他就有把握让穆晨坐稳太子之位,你到现在依旧小看了二哥。”   淮阳王不会同狡猾的杨妃说实话,半真半假先糊弄过去,杨妃也不会同他交实底。   “这次穆晨领兵出征,你推测他胜负如何?一统天下真容易的话,我杨家不至于耗费五十年了。”   杨妃瞳孔微缩,认真问道:“你确定穆阳不会再帮穆晨?”   “阿阳比以前更重视自己,有了惦记的云薇,阿阳同穆晨一起长大,猛然让他完全舍弃穆晨,这也不现实。”   淮阳王叹了口气,“他儿时受得冷落虐待太多,他才格外重视把他当人看的穆晨同万娘娘。   你想绕开穆阳算计穆晨,怪不到他头上去,你最该恨的就是你的好哥哥!”   说到杨少主,淮阳王口吻已是不善,杨少主还活着的话,淮阳王能亲手剐了他。   杨妃心瞬间皱成一团。   淮阳王闷闷说道:“我只站阿阳,他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呸,我稀罕你?!”杨妃回以冷笑,“你自己的麻烦不少,你大哥中陷阱战死前,给诚国公留下了话——他力主你接掌——”   “没有,你别胡说,我不做山大王。”   “你这话去同穆北玄说,看他是不是相信你!”   杨妃挑起眉梢,含笑建议:“我猜你二哥对你的忌惮就是源于此,你从不同诚国公深交。   诚国公就是一只老狐狸,推手玩得太溜了,不仅保住了高庸王,穆北玄轻易不敢弄死他。”   淮阳王自嘲道:“大哥一直想让亲生儿子继承山寨,充其量不过是让我辅佐侄子罢了。我两位兄长都是人中之龙,看似兄弟情深,其实儿子才是传承的第一继承人。”   “同样亲兄弟,你没有东西留给穆阳,你不觉得遗憾?”   “阿阳有心入主天下,他就不会同你和解了。”   淮阳王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放得很轻:“当年阿阳端给你的坠胎药,你真吃了?”   “当着穆阳的面喝得一干二净,穆北玄看到了,并且陪在我身边,他眼看着我流血不止。”   “——我二哥?!”   淮阳王玩味一笑,“你不提他亲眼所见,我没准还真信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我不能找个顺眼的男人接种生子?”   “能,你能,追求杨家女公子的人能绕神京城三圈,才子武将任由你选。”   淮阳王话中透着一股自己都能察觉到的酸意,眼眸一瞬间暗淡了几分,“你真想借种也不会等到——等到那时候了。”   杨妃嗤笑一声,“你什么都不知道,少在这逼逼叨,我懒得理你。”   她引燃手中捏着的纸条,化作灰烬后,扔到一旁。   猫头鹰不轻不重煽动翅膀,脑袋蹭着杨妃的手背,但凡主人同外面那人在一起时,也总是忘了给它肉条吃。   都是外面的蠢货带坏了主人。   杨妃将干果递给猫头鹰,摸了摸它的脑袋:“我今日没带肉条,下次给你补上。”   猫头鹰叼着干果,不如肉条好吃!它再次步履蹒跚走到车门附近,鸟嘴撑起车帘,对着赶车的淮阳王后腰就是一下子。   横竖坏人没有女人,不怕腰不好!   淮阳王无奈说道,“下次,我给你补上,双倍。”   “咕咕咕。”   猫头鹰仿佛暗示淮阳王说话不算数,总是说补上,其实一直没有给过它肉条。   “快到皇宫了,你还不走?想同你主人一起关进后宫?”   “咕。”   “欺负你主子?一直以来是她算计我,方才她还在阿阳同薇丫头面前内涵我是渣子。”   “咕。”   “是,是,是,你主人说得都对,你这只鸟没救了。”   猫头鹰同淮阳王拌嘴,一人一鸟明明说得是两类语言,他们却能听懂彼此的话。   杨妃撑着下巴,冰冷的眸子多了一丝的暖意。   马车快到皇宫时,不用杨妃吩咐,猫头鹰展翅高飞。   淮阳王看了一眼已经飞出去很远的猫头鹰,轻声说道:“当年你本有机会走掉的,他一直在西凉等你,女侯提亲就困住了你?”   马车停在宫门口,杨妃撩起帘子,从马车上跃下,向淮阳王勾了勾手指,淮阳王犹如被蛊惑了一般下了马车,迎上得是狠狠一记耳光。   淮阳王愣住了。   杨妃含笑整理袍袖,扬眉浅笑:“穆地主,你最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杨妃转身时,拖地的裙摆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杨妃一步步迈入皇宫。   淮阳王仿佛看到当年,她高昂着犹如天鹅一般的脖颈,迤逦生姿,步步生莲走进了后宫。   纵然万娘娘也无法在那一刻夺去她半分的傲然风骨。   同她相比,皇上逊色很多,即便是皇宫的主人,皇上入宫时排场很大,终究少了几分底气。   她从来没给过皇上一个好脸,皇上依旧舍不得她。   淮阳王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下手也太狠了,不就是说起了你的情人吗?”   皇宫御书房,皇上捏着鼻梁,听着密探的回报,“地主他帮奸夫养了十多年的女儿?那儿子是不是三弟的种?”   “属下不知,淮阳王只提了公主——”密探言简意赅,再次提醒皇上:“他抱杨娘娘入了马车。”   皇上无所谓笑笑,带了几分羡慕:“是啊,朕都没有抱过杨妃。”   “陛下,淮阳王殿下求见。”   “宣。”   皇上一挥手,密探快速消失,犹如从未出出现过。   淮阳王捂着脸进门,扑通跪倒在皇上面前,“二哥,我给咱老穆家丢人了。” 第二百零八章 皇上:和离,必须和离   皇上望着跪倒的淮阳王,一时没有言语。   御书房内除了皇上惊讶的抽气声外,没人敢再发出任何响动。   同父同母的三兄弟中,老三穆地主长相最是俊美,按照老娘的话说,老三随了她娘家的兄弟。   仔细端详之下,穆地主还真有点神似安国公,毕竟都是姿容俊美那一挂的。   安国公年轻时,虽只是个小地主,十里八乡的美男评选中,他排得上的。   倘若皇上不是确定老娘同安国公初遇在穆地主出生后,皇上都得怀疑老娘红杏出墙了。   此时淮阳王脸上红肿成一片,破坏淮阳王的清俊,两个一大一小巴掌印格外清晰。   好一会儿,皇上才开口说道:“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母后知晓定然心疼不已。   你快起来,有话有委屈尽管同朕说,自从大哥故去之后,朕就剩下你一个亲弟了。”   “二哥——”淮阳王垂下眼睑,哽咽道:“我着实没脸说了。”   越是可怜无助,越是能满足皇上看好戏的心思。   皇上喜欢看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啊,淮阳王深知自己好二哥性情:   “我——我一定要和离,再忍下去,我都成乌龟王八了。”   太文雅的话,皇上不喜欢听。   皇上往御书房外看了一眼,老娘怎么还没到呢?   不应该啊。   穆地主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娘不来撒泼打滚一通,皇上会怀疑老娘被人附身了。   “门口是阿阳?”   “回陛下,是靖王殿下。”   皇上嘴角抽了抽,淮阳王用手盖住红肿的半边脸,“二哥,我没脸见人啦。”   “阿阳进来吧,仔细同朕说说,你三叔同她婆娘闹得哪一出?”   “遵旨。”   穆阳骑马来得,速度极快,淮阳王前脚刚进门,后脚他已经赶到了御书房外。   不过,他离着御书房还有一段距离,紧凭着影子,阿爹看到了他?   他留下影子了吗?   穆阳把心头对阿爹是否具有高深武道的猜测压了下去。   阿爹太想看三叔的热闹,一时不慎暴露了一些信息。   听声辨位的话——也不过是六品高手的境界罢了。   穆阳走进御书房,先向皇上躬身行礼,“阿爹。”   皇上按了按鼻梁,说道:“穆凰舞怎就成了——孽种?你三叔这些年明知道这事,又心甘情愿抚养她,朕还封她为公主。   阿阳尽快说清楚了,朕怕你皇祖母突然冲进来。”   皇上知道这么清楚犹如亲眼所见,还用穆阳再说一遍?   “谁打了三叔巴掌?”穆阳好奇问道,“下手不轻呀。”   “杨娘娘。”   淮阳王继续捂脸,声音闷闷的:“我同二哥说实话,您不可再纵容杨妃了,她又不是皇后,充其量就是个贵妃,同我爵位相当,她说打就打我耳光——   这是打我吗?她不意二哥,不给二哥面子!”   皇上无力笑了一声,“管她?朕如何敢管她?朕当日迎娶她时,对天发誓,一辈子不亏待她,她——手中握着三次造反杀朕的机会。   “到底朕受了杨家的好处,她同朕发火时,朕都要躲着,为了立穆晨为太子,朕追封了皇后。   “又一根小辫子被她抓住了,她想出宫,朕不敢阻拦,老三……她打你一巴掌,你就当跌伤了。”   穆阳眼含忧色,三叔过关了吗?   “三叔不让她进王府,坏了她的计划,又扔她进了马车,恼羞成怒之下才打来三叔。”   皇上闻言大笑了几声,意有所指说道:“老三没白疼阿阳,要不怎么说读书多有好处,他这个扔字用得极好。”   “阿爹,本来就是扔。”   “知道,知道,是扔……”   皇上难掩几许羡慕,他连扔杨妃都没机会。   他离着最近的一次也就是新婚之夜了,就是亲了一口,又差点被杨妃拿匕首捅了个对穿。   不是舅舅翻窗进来,他怕是命都交代了。   好在杨妃不再对他剑拔弩张,享受惯了后妃的予取予求,殷勤侍奉,杨妃对他不假辞色,他反而觉得刺激过瘾。   时不时都想去昭阳殿,正因有杨妃,穆傲天才渐渐有了当皇帝的样子。   除了在美色上放纵一些之外,他所思所想渐渐符合开国皇帝身份,不曾痴迷享乐。   穆阳躬身说道:“三叔说穆凰舞不是亲生女儿,为淮阳王妃奸生女的事——我不好多言,奏请阿爹早做决断,一旦风声传扬开去,穆凰舞依旧还是公主的话——   自作聪明的人大多都会把此事往阿爹身上去想。”   “朕冤枉,太冤枉!”   皇上被穆阳点醒了,这不是光看穆地主热闹的事,没准他吃瓜吃成了主角。   “和离,你同你媳妇必须和离,穆凰舞的公主封号也必须除去。”   皇上连忙示意穆阳,道:“阿阳快把你三叔搀起来,老郭,拿些冰块同药膏,给地主用上,他这个样子,老娘见到了,还不得把朕的皇宫给掀了?”   郭大太监亲自去捧了一些冰块过来,穆阳搀起淮阳王,拽下他挡脸的手:   “杨娘娘擅长骑射,手劲儿比寻常女子要重。   这一巴掌——她用尽了全力,丝毫没顾及三叔。”   “阿爹,三叔这一巴掌是代我挨的,毕竟我断然不会收下承恩公为学生的,杨家人——”   穆阳小心翼翼给淮阳王脸上上药,寒意从眼底蔓延开去,声音暗哑:“最好一个都不要让我见到!”   皇上眸子变幻不定,最终长叹一声:“你杨母妃对你有教导之恩,杨少主战死多年,阿阳看在朕的面子上,冤有头债有主,你也该放下了。”   “放下?”   穆阳低垂的眼睫轻轻颤抖两下,“不是我不听阿爹的话,我依然记得当时的痛苦,我如今虽不是废人,可见过山顶的风光后,再让我只做常人,只能仰望山顶,我——我如何能放不下。”   皇上缓缓闭上了眸子,不忍看穆阳一般,然而无论是穆阳,还是淮阳王都不敢有任何大意。   “罢了。”皇上再睁开眸子时,无奈疼惜化作见坚韧,“朕不勉强你同杨妃和好,朕会另外给承恩公选老师——”   御书房外,传来老太后中气骂道:“贱人还敢来皇宫喊冤?女侯,呸,你就是老**,否则你女儿怎敢偷人?”   紧接着是衣服撕扯的声音,御书房外热闹极了。   “皇上,不好了,太后揪着女侯的头发,使劲撕打女侯。”   皇上闻言身体向后靠了靠,“让母后出了这口气,你们再去解救女侯。” 第二百零九章 太后娘娘vs女侯   御书房外,老太后火力全开之下,把比自己年轻的荣宁女侯打得狼狈不堪。   老太后没有任何老年人的行动不变,几乎是压着女侯打。   本身女侯会一些拳脚功夫,骑**湛,不至于如此狼狈。   然而她面对得人是太后娘娘,又自知自己闺女红杏出墙,纵然女侯爷能打过太后,就问一句,她敢还手吗?   以孝子标榜的皇上在御书房内坐着,女侯当着皇上的面殴打太后娘娘,她女儿的奸夫是皇上都没用了。   老太后充分发挥出得寸进尺的作风,敢打敢拼,抓挠撕扯,揪头发,撩开下阴,无所不用。   村门口老太太们打架得水平被老太后展现得淋淋尽致。   太后一套组合拳下去,女侯头发散了,衣衫破了,脸上也多了几道深可见血的抓痕。   她露在外的手腕上还有好个咬痕……衣服勉强遮挡的胳膊也被老太后咬出血,丝丝的血丝渗出来粘在衣服上。   老太后抓着女侯的头发,地上已有好几缕揪扯掉的头发了,愤恨不平:“这在我们乡下,你女儿偷人留下孽种,**的娘家人都要被揪光头发!   “该死的贱人血统卑劣低贱,为荣华富贵抛下生母,纵容生母害人,他们祖上就是畜生混账——惹急了我,哀家让皇上刨了你们两家祖坟为地主出气!”   “贱人,你们母女都是贱人,她当初千万百计嫁给我的儿子,就是想带着怀孕的身子嫁过来,让我儿做个便宜爹,打算羞辱我儿。   “地主是读书人,他要脸面,不好同你们掰扯,撕下你们的臭脸——哀家没读过书,是个种田的老太太,今儿哀家不要脸了,不把你们这对下贱母女打得没脸出门见人,哀家绝不会摆手。”   “陛下,陛下救我——”   女侯的头发被太后抓着,她只能弯腰低头,如同陀螺被老太后抽来拽去。   乡下老太太打人先抓头,一头在手,随便打之。   “叫皇上?他来了救不了你!”老太后手上更为用力,“俺是他老娘!不听俺的话,俺照样锤他!   他忘了是谁把他养大的了?   俺不是你这个废物,自己亲闺女被祸害成那样,你还只顾着冒牌货,当年一口吃的,俺都是先给老二吃,三兄弟都是喝着俺的血长大的。   他们敢不孝顺俺,天打五雷轰。”   老太后声音震耳欲聋,御书房内的皇上一声不吭。   哪怕他见到女侯被老太后揍得很惨。   “母后总是提起女侯同亲身女儿矛盾的事,是何缘故,她见过姜氏?”   皇上轻声询问,“母后有心为其不平,姜氏迷住云中君,迷住威武将军,魅力不小。”   淮阳王小心翼翼生怕外面的老太后听到自己的声音:   “二哥是知道老娘的,对亲生的看得极重,老娘辛苦一生,不就是为了抚养我们三兄弟吗?   她对女侯不认亲女格外看不惯,任何一个当爹娘的人,知晓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亲生的女儿受尽苦难,对恶意换了女儿的人必会恨之入骨。”   “老娘是看不上女侯宽容换了女儿的卑鄙小人!”   皇上若有所思点点头,“也是这个理,母后小事上胡搅蛮缠,大事上从不糊涂,就因为大嫂——大哥的遗孤入不了族谱。”   淮阳王低垂眼睑盖住眼底一丝嘲讽,二哥的意思是母亲在这事不糊涂!   入宗谱的事可是大事啊。   皇上封了高庸王,口口声声说是大哥的亲生骨肉,从未提过给高庸王入族谱。   他是孝顺儿子,不好违背老太后!   “三弟可相信高庸王是大哥亲生骨肉?你是不是认为朕做得不够好,辜负了大哥所托?”   皇上眸光带着几分无奈,却是没错过淮阳王任何的细微表情:   “上有兄长顶门立户,下有三弟是母亲的心头肉,朕只能早早离家,独自在外漂泊。   咱们三兄弟中,你同大哥亲近,大哥占山为王时,除了诚国公这个军师之外,三弟也没少为大哥出谋划策。”   “你在兄弟们中读书最多,当年你也是杨公府的座上宾。”   “我哪是座上宾?”   淮阳王有几分羞愤,叹道:   “我是去杨家做了几日依附过去的文人墨客,被杨少主当奴仆挥来喝去,从那日起,我便知晓没有名声,只能当狗!   我发誓装也要装出傲骨高人得做派。   “大哥在卧龙山竖起替天行道大旗时,我在老家读书,帮着二嫂侍奉老娘,抚养教导侄子们。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管不了大哥的事,是不是诚国公那只老狐狸说我去过山寨,那也是大哥让我给家里稍一些粮食金银。   可就那么几次——再加上二哥在外闯荡招惹了不少的权贵,我同二嫂带着娘亲同侄子们时不时都要躲避官差同山贼的劫杀。”   皇上挠了挠脸颊,有点臊得慌,他在外名为傲天,当初他弱小时引起不少权贵不满。   北地的权贵找不到惹祸就跑的穆傲天,还能找不到穆傲天的老家所在?   而且那时候北地割据,杨公实力最强,号令北地三十二州,可各州也有不少势力不听杨公命令,彼此争伐不断。   穆家所在的乡村战火少,可也不是完全太平的。   当年他能娶到万氏就是因为救下过万氏的生父,万老爷子为了报恩也为了求太平才将万氏许配给穆傲天。   毕竟穆傲天特别能吹,身边跟了好几个膀大腰圆的兄弟,万老爷子错以为他有能力护住家眷。   当然,现在回过头看,万老爷子选择把爱女嫁给皇上,可以说是慧眼识珠。   贫寒时穆傲天得到美人,万老爷子如今得到富贵,唯一受苦爱累的人就是操持家务抚养儿女的万娘娘。   “大哥绝对看不上我。”   淮阳王盯着自己嫩白的双手,苦涩道:“万物一用是书生,在战乱时,一个火头兵都比书生有用,否则大哥不会把基业托付给二哥,而不是同他互为知己兄弟的诚国公。”   皇上同样叹了一口气,感伤道:“大兄他去得早了,如今只剩下咱们两兄弟,可不能再有个差错,让母后再伤心了。” 第二百一十章 皇上不背锅   “二哥健康长寿,无病无灾,娘亲也就不会再为大哥早逝伤心了,我们兄弟有今日,全赖母亲抚养。”   淮阳王恳切赤诚,又加了一句:“还有舅舅安国公。”   皇上听着外面太后犹辱骂女侯,寻思着让老太太把气撒出去。   “舅舅去了何处?朕看只有他能安抚住母亲。”   “说是寻儿子去了。”   穆阳直接了当说道:“舅公离开前入宫同皇祖母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叮嘱我说,除非他主动表露身份,不许找他,碰见他不许同他相认。”   “舅舅不会又装乞丐上门认儿子?不知表弟能不能通过舅舅的考验。”   皇上饶有兴致询问,“听说是阿阳帮忙找到的舅舅亲骨肉?你办事,朕放心,你找到的人错不了。   “你同朕说说,到底是谁?舅舅有点兴奋,又有点忐忑,撂下不许相认的话,该不会是朕同阿阳你们能随时见到的人?”   “舅舅的亲儿子说出来,二哥少了惊喜。”   淮阳王呲牙咧嘴,抓住穆阳的手腕,倒吸一口凉气,眼圈都有些红:   “疼,疼,杨妃下手重,阿阳给我上药手劲不小,疼死啦。”   穆阳直接扔掉手中的药膏,走到皇上身边,从头到脚每一根汗毛都彰显着——爷不伺候了!   皇上笑道:“对,别伺候你三叔,他就是矫情,朕才是你父亲。”   淮阳王恼道:“臣弟都没儿子了,您儿子那么多,还不舍得把阿阳给我?”   “儿子再多有何用?他们不如阿阳能干懂事。”   皇上欣慰看着穆阳,对淮阳汪说:   “朕知晓你同母后打得鬼主意,朕早就说过,阿阳是朕的福星,也是朕的救命恩人,同阿晨等皇子一般无二,阿阳可为你尽孝,他无法为你承继香火。”   穆阳神色平静,对皇上的话早有准备,为皇上又倒了一杯茶水:   “舅公的意思,不让我同阿爹说,但是阿爹想要知道的话——”   “朕等着舅舅的惊喜,舅舅恼了阿阳泄漏风声,一旦闹到母后面前,朕怕是都保不下你。”   皇上抿了一口茶水,摇头苦笑:“难怪母后对女侯不假辞色,她只认血脉亲孙子,对阿阳没有坏心思,只是不疼你,往后阿阳去慈宁宫少一些就是了,朕不忍见母后罚你。   “你三叔的面子还没大到让母后扭转多年根深蒂固的信念,你也别再让你三叔为难。”   “儿臣明白。”穆阳点头道:“皇祖母对儿臣已是很好了,儿臣不曾怪过皇祖母。”   淮阳王笼在袖口的手攥紧,皇上故意让阿阳明白自己身份吗?   不让阿阳同老娘亲近!   老娘即便不那么疼爱阿阳,也不会如皇上所言讨厌不见穆阳。   他在母亲那的面子比二哥想得大!   母亲最近对穆阳颇为和善,影响穆晨长孙的地位?   于是皇上再次提醒穆阳,他只是养子。   杨妃的身影在淮阳王眼前闪过。   他能给穆阳留下什么?   只有皇上的猜忌利用吗?还是皇上同穆晨不知有多少的真心?   淮阳王既愧疚难过,又格外心疼穆阳,他本该是天眷神子,一辈子富贵至极,顺风顺水的。   穆阳承受的苦难比许多人都多,他宁可见穆阳不曾经历痛苦,年少天真肆意妄为。   “你倒是可以多去昭阳殿拜见你杨母妃。”   皇上不自在拳头放到唇边咳嗽两声,“给她去认个错,毕竟你们还有一段师徒的情分。”   “我说过,我只有一个母亲就是阿娘。”   “……”   皇上错愕片刻,道:“好,万氏有你孝顺,朕也没白疼你一场,老五冲动,万谦——他同阿晨生分了,你同他们一起长大,帮阿晨多劝劝万谦。”   又让阿阳做事?   还是做说和的恶人,两边不讨好!   万谦倘若听劝的话,哪至于几乎同大皇子绝交?   连万氏的劝说都被万谦当作耳边风,他们三人都曾是淮阳王启蒙的,万谦性子太倔,易冲动,不顾后果。   皇上追封皇后,册立大皇子为太子,朝野上下多少人反对?   只有万谦敢同大皇子争吵,违抗皇上,不是万娘娘在皇上面前服软,万谦现在还在闭门思过。   阿阳继续把万氏当做阿娘,万谦绝对会连累阿阳。   皇上总能撩拨淮阳王的底线,淮阳王伸长脖子向外张望掩饰异样,老娘不用他担心。   女侯够聪明就不敢还手,淮阳王妃到现在还没赶到皇宫,她等着女侯解决一切难题。   皇上好笑问道:“老三看谁?”   淮阳王苦涩说道:“无论她同二哥说了什么话,请您准许臣弟和离。”   “她给你带了绿帽子,让你当了十多年的便宜爹,你养了孽种多年,糊弄朕,糊弄母后,你单单是和离?”   皇上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怒火,“你不在乎脸面,朕还在乎!因你的事,朕被朝臣勋议论,朕身上情债已够多了,好色之名也是传遍天下,朕做过的事,弄出私生子,朕承认。   朕对你媳妇另眼相看,封穆凰舞为公主,只因朕以为你钟情于她,你疼爱女儿——当年朕建议你娶了她,朕以为你们相濡以沫多年,早已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没想到——你一直委屈着,朕准你休妻,她不守妇道,不配做穆家的媳妇!”   “不成,不成。”   太后大吼一声,松开女侯的头发,大步流星迈进御书房,高声嚷嚷:“皇上是想做实地主被带了绿帽子的事?”   “母后先消消气。”皇上无奈按了按太阳穴,“你方才在外骂了女侯,说老三媳妇是**,这些话能隐瞒住谁去?”   “他们是皇宫的奴才,哀家只要下令谁敢乱说就拔了谁得舌头,宫外如何能得到消息?即便瞒不住消息灵通的朝廷勋贵,总能瞒住全天下的百姓。”   老太后急了,“一旦公布休妻真相,贱人罪有应得被人唾骂,可地主哪有脸出去见人?   “以前村东头的老蔫不就是媳妇偷人,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地主听你的话娶了个贱人,老二你都做了皇帝,还让地主受委屈?”   老太后拍着大腿,哭喊着:“不活了,哀家不活了。”   哭到伤心处,老太后盘腿坐到地上,干嚎:   “俺以为儿子当了皇上,俺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老二下得圣旨封了安国公,俺为你的名声忍了。   这次轮到地主,下次是不是就是俺,事后皇帝为地主报复女侯母女出气,俺都不管,俺绝对不能让地主被世人议论无能窝囊废!”   “皇帝不依俺,俺就回老家去,不用你孝顺俺了,俺还要去寺庙,去道观,哭老天爷没长眼,没人给俺送终。”   “娘,俺——”   皇上口音被老娘带偏成家乡话,改口说道:“地上凉,老三快把母后搀扶起来,她这么大岁数了,还为你操心,你太不晓事了。”   淮阳王突然跪在老太后面前,更咽坚决道:“娘的好心,儿子心领了,二哥说得对,儿子不该和离,而是休妻!”   “老三!你是读书人,最是要脸的。”   “正因为儿子是读书人,明辨是非是基本的行事准则,她闹出这么多事,不就是想逼我收回合离书,我成全她,不和离而是休妻。   犯错偷人,生下奸生女的人是她,世人同情议论我无能,管不住妻子,我也认了!”   淮阳王拽住太后的手,不动生色用力捏了一把,低垂眼睑道:“二哥主宰天下,是穆家顶梁柱,有他在,世人对我的诋毁并不影响我做王爷。”   皇上暗暗长出一口气,老三是个聪明人,分得清谁才是主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演技派太后   方才只嚎不落泪的老太后一把搂住小儿子,嚎啕大哭,“地主——你太委屈了。”   淮阳王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察觉到坐在龙椅上皇上探究的目光,他后背慢慢放松下去:   “算不上委屈,不怪二哥,是我没管好她,我最多被人议论几日而已,再有新鲜事,谁还在意我那点破事。   “世人的议论影响不到我,他们不敢当着我的面说,皇不会眼看着我吃亏。”   “老三的事情就是朕的事,朕说过保他一世富贵,朕便不会食言。”   “……”   老太后口中似含着满嘴的黄连,苦得连吃三块糖都缓解不了:   “皇帝这话,哀家不敢信了,当年你让地主娶贱人时也是这么说的,这门婚事成全了你,毁了地主的一辈子,他哪怕娶一个县丞家的姑娘,不至于痛苦十几年,如今还要被人嘲笑议论。   “不行,地主吃了这么大的亏,皇上不能不补偿他。”   “娘——”   淮阳王劝说话没出口。   老太后大声斥道:“你闭嘴,同你二哥客气啥?这江山不是老穆家的吗?你们是亲兄弟,最为亲近的人,在老家时,你帮他养儿子,教导侄子们读书,这份情你二哥记得。   他一直说要补偿你——”   穆阳眸子微沉,提醒道:“皇祖母,阿爹已封三叔为淮阳王了,再索要封赏,不太适合。”   皇上嘴角上扬半寸,“阿阳住口。”他神色缓和了几分:   “母后不必介意阿阳的话,您的要求,朕都答应。”   “地主白养了你几日,不是亲生的,再疼你都没用!”   老太后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向穆阳方向啐了一口。   阿弥陀佛,阿阳千万别当真!   老太后心头有点忐忑,寻思着以后一定多补偿阿阳。   强求赏赐是她这个贪得无厌又偏心的老太婆干的,同乖巧安分的穆地主无关。   本来她不是这么偏心的,虽是最疼老三穆地主,对老大老二也是在意的。   可老大死了啊。   她还能再看到剩下的两个儿子互相算计,彼此生了间隙?   就算将来难免有冲突矛盾,老太后也输希望最疼爱的小儿子地主赢。   千万别弄到最后,她一直偏心老三,结果却是让老二占了所有的好处。   她实打实偏心老三,不玩虚假捧杀一套。   穆阳同地主一样聪明,生得又俊儿,他一定能体会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皇祖母又错了,一直养我的人是阿爹同阿娘,三叔始终是三叔,您说过让我牢记自个的身份,不可有非分之想,我一直没有忘过。”   “……你!”   老太后怒道:“皇帝就看着他顶撞我?当日给你做得鸡蛋羹还不如去喂狗。   可气死我啦。   穆地主,你再去靖王府照顾他,俺先打断你的腿,你纵然以后没有儿子,随便挑个皇子承嗣香火,也比穆阳强!”   穆阳比大孙子穆晨聪明,老太后眉梢高挑,胸口上下起伏,被穆阳气得不轻,不过心中暗叹,配合得真好!   她总算是找到了能同自己打配合得好搭档了。   本来矬子里拔大个儿,她只能找安国公,可安国公有时候脑子进水,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嘛,时不时就来个自由发挥,弄得她总是跑偏。   至于淮阳王?   老太后觉得小儿子品行高洁,不适合唱大戏,同她打配合。   就你了!   老太后眼底仿佛能喷火一般,炙热得燃烧穆阳。   别说皇上看不出,就算是对老娘有些了解的淮阳王都忍不住拽住老娘胳膊,“您消消气,别生阿阳气啊。”   淮阳王怕老娘上去直接对着穆阳施展抓挠撒泼术,劝道:“您把阿阳的俊脸抓坏,他不好看怎么娶媳妇?舅舅也得念叨您。”   “哼,看在皇帝的份上,哀家先饶了你这一次,以后哀家同皇帝讨封,没你得事,你姓穆,不是哀家亲孙子!”   “是,太后娘娘。”   穆阳微垂下头,阳光都无法驱散他眼底的阴郁失落。   皇上说道:“母后何至于此?阿阳……这么多年对朕孝顺有加,您还是不肯接受他?朕方才还答应让阿阳孝顺三弟……”   “皇帝舍不得儿子给地主吗?你儿子有十个了吧,随便挑一个给地主承宗都比穆阳这个外人强。”   老太后粗鲁上前,再次挤开御案旁的穆阳。   皇上两道浓眉簇着一抹不悦,他老娘懂得分寸,皇上也不会总是被老娘闹得头疼了。   老太后挑了一道空白的圣旨,铺开在皇上面前,随意在笔架上挑选一只毛笔,塞进皇上手中:   “既然皇上让地主休妻,这份休妻书就皇上来写吧,记得把那贱人的错处都写上,按照七出之条写,横竖她一没孝顺过婆母,又没给公公守过孝,还时常在哀家耳边搬弄是非,同勋贵妇人们传消息——”   老太后不容皇上辩驳,“都写上,皇帝别想糊弄哀家,哀家不识字,可哀家身边的女官识字!   圣旨颁布天下,皇帝敢换了……哀家……就整日拽着你哭,你上朝,哀家去哭,你去后宫玩女人,哀家在你床边哭!   哪怕哀家哭瞎了眼睛,也会一直跟着皇上!”   皇上嘴角抽了抽,太阳穴一股股的胀痛,真是恶毒又管用招式。   摊上这么个任性不讲道理的母亲,皇上也很绝望。   淮阳王爱莫能助耸肩,穆阳刚被老太后嫌弃过,此时他出面只会火上浇油,让母后更愤怒,给淮阳王谋得更多好处。   倘若万氏或是舅舅在——会不会好点?   皇上提笔沾墨,说道:“按母后说的做,朕给老三媳妇写休书,昭告天下一切都是她的过错,并褫夺穆凰舞公主诰命。”   等皇上写完了圣旨,老太后利落收起,又铺开一张崭新空白圣旨:   “方才穆阳打岔,哀家没忘原本的心思,皇帝不能光嘴上说着补偿地主,他是你亲兄弟,值得郡王爵位。   今日他受了这么大委屈,又帮你抚养儿女,怎么也值得亲王爵,地主不能比穆阳这个外人爵位低,哀家不管,你得封他为亲王!” 第二百一十二章 皇上最怕得话来了   皇上瞪圆了眼睛,总算找到一个比他脸皮还厚,还不要脸的人了。   让他遗憾得是那人是自己的老娘!   该说他的不要脸继承自母亲?   穆傲天登基称帝后渐渐把昔日丢掉的脸一点点找回来,渐渐成为一位尊贵的帝王。   开国皇帝总是比继承皇位的皇帝更有资格任性,毕竟江山是他经历血雨腥风打下来的,就算他把江山败了,也不会对不住祖宗。   当然,皇上期望天穆王朝一代代传承下去,子孙后辈执掌江山万万年。   “母后,这——这不好吧。”皇上捏着毛笔,手腕悬空,不愿写晋封三弟为亲王的旨意。   老太后眉梢高高挑起,瘪了瘪嘴又要哭嚎。   皇上连忙解释:“并非朕不想晋封三弟爵位,朕将杨妃手写的宗室子弟封爵章程立为国本,朕的兄弟只能封郡王。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朕答应母后,朝臣却反对,弄得满朝文武沸腾,对老三不好。”   “皇帝还怕朝臣反对?”   老太后狠狠揉红了双眼,“我嫁给安国公,你说朝臣不答应,哀家让你封地主为亲王,你又说朝臣反对。   你养得臣子一个个就只会同哀家做对吗?   你不是说以孝治国是根基国本,你这么孝顺哀家的?   你——你还敢搬出杨妃,哀家记得杨妃当日还是杨家女公子时,最是赏罚分明。   她敢因你迟到,打你五十军棍,也因穆阳化解杨公危机,而升你的官职,当初穆阳还太小,不适合领兵。”   皇上饶是脸皮厚,此时难免老脸一红,“这事——”   “你就说有没有这回事?你因穆阳升官,哀家那晚上特意给穆阳炖了一只老母鸡,哀家养了三年的老母鸡,都没舍得给阿弟同地主吃,每日都看着它下蛋。”   老太后又瞪了一眼穆阳,理直气壮说道:“别的事,哀家记不住,哀家到死都记得——那只哀家亲自杀了放血的老母鸡。”   皇上:“……”   我的天!   老娘记得炖了鸡而记得他因穆阳升官?   他给老娘一千只老母鸡能不能让忘了他靠穆阳在杨公帐下站稳脚跟?   皇上觉得老娘本来说出方才那番话是穆地主提前教好的,原来——是一只老母鸡让小气的老娘找到了杨妃赏罚分明的依据。   杨家女公子都能赏罚分明,皇上若是做不到,岂不是证明他不如杨妃?   皇上口口声声说补偿淮阳王,此时不肯晋升淮阳王,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说不过去。   “老二难道认为地主没有功劳?不说旁得,正因有他在,大孙子等人才能读书识字,你同老大惹下的麻烦,几次遭遇盗匪时,也是地主背着我逃命,他护着穆晨,帮着万氏。   没有老三,你以为万氏一个人能养大你几个儿子?   这些都是他这个弟弟该为皇帝做的,不提也罢。   他为你娶了**,总不是假的吧,为了你忍耐贱人多年,还欺骗哀家说他们夫妻和睦,所有痛苦委屈他一人承受。   直到皇帝已经不在意当初逼你的女侯,他才说出详情。”   太后都被自己得说话感动了,穆地主付出这么多吗?   反正她忘了穆地主带着阿阳上树偷鸟蛋,忘了是她背着穆地主,一手拽着穆晨,一手拽着穆阳逃命,并去安国公的大宅子里藏身。   别问太后为何拽着穆阳?   她乐意,她高兴,她早就看出穆阳是个天才。   最重要是穆地主不肯对穆阳撒手。   “对了,对了,当年你同穆阳快被冻死了,也是地主去找到得你们,你说穆阳是你的福星,哀家不反对,可你的救命恩人该有地主一个。   当年你保住了性命,才有今日坐上皇帝位,戏文里唱得,地主这是救驾之功,英明神武的皇帝都不会忘了功臣!”   皇上额头冒出颗颗冷汗,闭上了眼眸,他能不看偏心小儿子的老娘,老娘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有了灵魂排着队往他耳中钻。   老娘的念叨功力又深厚了几分。   “朕虽是皇帝,朝臣意见也得听。”皇上再睁开眼眸时,顺手松了松衣领,“再端一盆冰,狗奴才,朕热得一头汗,你们都看不到?”   郭太监小跑着去拿冰盆,并安排冰碗给皇上降暑。   哪里是天气热?   明明就是被太后娘娘弄得烦躁,皇上有火都没地方出。   都怪女侯养得假千金血统不好,轻浮放荡,淫荡无耻!   皇上扯了扯嘴角,眯着眼睛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侯。   此时女侯还是很狼狈,头发被老太后薅秃了一小半,撕破的衣衫松松垮垮,女侯脸上都是抓痕,哪还有半分朝廷唯一女侯的风采?   倘若女侯没有抱错女儿,姜氏一定不会看上穆地主。   可是穆傲天也就得不到女侯的支持,没有女侯为他向杨家女公子提亲——现在他还在征战天下。   “老二不想封地主为亲王,你同哀家直说,别拿朝臣搪塞哀家。”   太后老脸上皱纹仿佛深了不少,一瞬间苍老下去,声音淡漠:“朝臣反对皇上追封皇后,挡住皇帝了?你封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为皇后,不肯提拔你兄弟做个亲王。   你这个兄弟将来没准还要从你儿子中过继承爵。   哀家记得当初皇上口口声声说同她没情分,只把她当奴婢,埋怨哀家用一袋子小米买回来一个废物。   你同她满打满算在一个炕上就住了三天,你撇下一切离家出走,直到她生下穆晨,血崩而亡,你都没回来看过他一眼。   为大孙子——你追封她为皇后,你也是个偏心的爹,别说哀家偏心地主。”   “娘别说了,朕答应,答应你就是了,朕早就有心封老三为亲王,想着等穆晨领兵凯旋,天下彻底一统时,再晋封三弟。”   皇上现在最怕就是老娘一句——哀家还记得——老娘记得的事都是他想忘掉的黑历史。   刷刷刷落笔,皇上在很快又写好了一份圣旨,“朕封老三为怀王,母后以为如何?”   “怀——坏,不好,不好。“   太后一句话就给否了,想不出更好听的封号,突然一拍大腿,“哀家记得以前听唱戏唱过,秦王都威风凛凛,明断是非,秦——亲——这个好,皇帝就封地主为秦王!”   皇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 闽王   “皇祖母为三叔求亲王爵位,阿爹已经应允,封号为秦,是不是太重了?自古以来,秦王大多是——”   “大才!”   老太后再次呸了搅局的穆阳一口,“当哀家没读过书,还没听过大戏不成?秦王忠勇双全,忠肝义胆,有情有义……正适合地主,彰显皇上对兄弟的情分。   “你怕地主将来过继皇帝的亲儿子,他忽略你,你不再是朝中唯一的亲王,小兔崽子私心太重!”   穆阳躬身说道:“儿臣建议封三叔为越王或是闽王,以后儿臣就藩也可同三叔做邻居。”   “出京?不成,地主不能出京。”太后着急了,“哀家舍不得地主!小混球想把地主从哀家身边赶走?你这是要挖了哀家的心肝儿。   别以为哀家不敢揍你,哀家记得当初把皇上揍到爬了树。”   太后娘娘挽起袖口,张牙舞抓奔向穆阳。   皇上放下毛笔,悠然看戏。   他眼里闪过一抹欣慰,还是阿阳管用。   封穆地主为秦王,除非他死了!   秦——被大秦一统天下,被始皇帝用绝了,当年唐太宗也是秦王。   尤其是皇上看遍了话本子,秦王封号都是主角,唯一能同秦王一较高下就是燕王。   这两个封号,皇上是如何都不肯封出去的。   他以后封皇子为王,会尽量避免秦燕两个封号。   穆阳功勋卓著,堪称辅佐他登基排名前三位的功臣,皇上最后挑了个靖字封号。   他为穆阳好,封号太过,容易招惹猜忌和祸事。   穆阳可不是自知理亏,博取皇上垂怜任由太后打骂的女侯。   他辗转腾挪,溜着太后在御书房中奔走,老太后一伸手就能抓到穆阳,偏偏她几次伸手都落了空。   下次一定可以!   太后加快脚步追着穆阳跑。   皇上神色严肃,不轻不重劝道:“母后慢点,慢点跑,阿阳,你给朕停下来,让你皇祖母打两下。”   穆阳气喘吁吁回话道:“恕儿臣不敢从命,皇祖母不会只打两下,儿臣过几日送姜夫人出嫁,招待登门贺喜的宾客,绝不能似女侯脸上带伤。   她不在意亲生女儿,儿臣还想娶王妃呢。”   “哀家把你抓得血肉模糊,让你出不了门!”   太后更生气了,心中却很欣慰。   她养大了三个儿子,对大孙子穆晨偏爱有加,对二皇子等人也是疼爱的。   最懂她的人竟是穆阳!   莫不是穆阳真是穆家的骨肉?   是老二的私生子?!   太后同旁人这么嘀咕过,甚至同万氏都说过这话。   旁人猜测自私跋扈的老太后容下穆阳是因为他是皇上的私生子。   老太后就没相信穆阳是老二能生出来的。   穆地主左右为难,一边是穆阳,一边是老娘,他帮谁都不好,都会让他不帮的人寒心。   继续在御书房闹下去只回无法收拾,他看向皇上,祈求道:“二哥。”   皇上无奈摇头,“母后的脾气,你也知道,朕又亏欠阿阳太多,阿阳不会像三弟闹着朕补偿,越是如此,朕越是无法勉强他。”   穆地主惭愧之色一闪而逝,“我是无辜的,并不知母亲会为我讨赏,以前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知道三弟的品行,朕随口一说罢了。”   皇上皮笑肉不笑。   好处占尽了,再来说都是老娘的主意,即便真相就是如此,皇上不能同老娘讲理,还不能嘲讽几句了?   总不能穆地主里子面子全要了,还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穆地主脸上满是纠结,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都不舍得伤。   皇上心中的郁闷火气瞬间被抚平了,让老三难受,顾此失彼还得是穆阳!   往后老三就藩同穆阳封地一处,皇上也能安心一些。   他倒是不怕老三谋反,唯一担心就是太子穆晨顾念叔侄情份,穆晨下不去狠手。   从战火中走过来的皇上坚信一点,出手不能留情,务必致人于死地,不给敌人留任何翻盘的机会。   死人都不保险,挫骨扬灰才万全。   穆地主犹豫半晌,快步强行插入太后同穆阳中间。   老太后怒道:“你拦着哀家?不孝子啊,哀家不管你了。”   “不是,娘,我不是拦着你。”   穆地主一脑门汗,回头看向穆阳。   “我早知三叔的选择,这段日子有劳三叔照顾了。”   穆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他再一次被人抛下。   “阿阳,你过来。”   皇上岂会错过这等好机会?根本不给穆地主再开口解释的机会。   穆阳垂眸再次走到皇上身边,一脸的淡漠,皇上知晓这是阿阳又冰封了自己的内心。   他并不喜除了穆晨之外的人让穆阳放到心上,哪怕是穆阳心悦的女孩子也一样。   穆阳这么好用,肯为他们父子做任何事,皇上舍不得旁人分去一半穆阳的心思。   他拍了拍穆阳的胳膊,温声道:   “母后最疼老三,这你也是知道的,三弟比朕更在意母后。   “你的建议,虽是惹恼了母后,朕知都是你肺腑之言,于国,于朕,甚至于你三叔都有莫大的好处。”   穆阳轻轻点点头,冰冷的神色有一瞬动容。   “皇上的意思是哀家无理取闹了?”太后不甘心嘀咕,“你就偏向他吧,不是亲的,再善待都捂不化他。”   不是亲生的儿子,才是穆阳最大的优点!   皇上不担心穆阳借着皇子身份行造反,只要他将穆阳是养子身份公布天下,又有几个会随着品行败坏,造养父反的乱臣贼子?   “朕改封三弟为闽王。”   皇上这次自己展开了圣旨,提着毛笔重新书写,写到封号时,他突然抬眸,语气颇郑重:   “老三做了亲王,朕同你昔日的兄弟情可就断了——朕亏欠你的已是还清,往后你同朕只论君臣。”   穆地主挣扎犹豫,既想要亲王封爵,又怕断了兄弟情份。   他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扒拉着头发,“我该怎么办?”   皇上不屑之色一闪而逝。   就这?   大哥竟把基业托付给老三?!   真如他的名字,老三这辈子上线就是个地主罢了。   太后拽住团团转的穆地主,抬头说道:“封闽王就闽王,哀家代地主答应了。”   穆地主仿佛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我还是很想同二哥做兄弟。”   总算不用自己做决定,可老娘的决定,穆地主又有点不高兴。   老太后拍了拍穆地主的胳膊安抚,理直气壮道:“有哀家在的一日,你就是皇上的亲弟弟,血脉情份断不了,打虎亲兄弟,皇上需要你做不少的事。”   皇上手中毛笔再次一顿,差点墨汁滴落在圣旨上,毁了这份新圣旨。 第二百一十四章 等着揍人   “哀家记得皇上不少事,他倘若不认你,哀家再同他叙说旧情,一个娘胎爬出来的亲兄弟,彼此的情分哪是说断就断的?”   太后满不在乎,一点没把皇上的话放到心上。   正好郭大太监捧着准备进献给皇上的冰碗路过太后身边,她一把夺过冰碗,用勺子挖了一大块冰放到口中,牙口好到嚼碎冰块。   “哀家在世一日,你们兄弟只能守望相助,哪一天哀家闭上了眼,也就管不了你们了。”   老太后吃冰碗中的水果降暑,她体力足够好,往日耕田练出来的体魄让她能追着穆阳跑上半个时辰。   长久奔走,太后会觉得累,也会出汗。   她吃了冰碗,中气又足了不少,“皇上别以为哀家偏心你兄弟,其实哀家最在意皇上。   “你看朝廷上那么多不听话的朝臣,地主是读书人,朝臣不愿意干的事,你可以让地主去做。   他做了亲王之后,身份贵重,出京城代替皇上巡守观风,足以震慑地方官员。   大戏里不都是唱八府巡按御史,什么贤王?有了贵重的身份,才能更好为皇上办事。   你兄弟读书多,文章写得好,以前他太懒了,荒废了几年,是时候再为皇上出力。”   皇上嘴角抽了抽,无力说道:“母后舍得三弟出京为朕办事?”   “为了皇上,哀家忍了同地主别离,总归他还是要回京的嘛,没有地主陪着,哀家就找阿弟相陪,有时哀家挺烦地主,他总是破坏哀家同阿弟一起种田说话——”   “母后!”   “别叫了,哀家知道你不爱听。”   太后吼得比皇上更大声,冰碗吃光后,火气降了下去,嘟囔道:“你自己一日不可无妇,哀家找阿弟说说话,怎么就不行?   你说哀家之前,有本事一个月不碰女人!你是皇帝就能为所欲为,哀家是皇太后,皇帝的娘就得空守着慈宁宫?”   “朕——”   皇上又被太后噎住了,同胡搅蛮缠的老娘讲道理,他是脑子不清楚了。   “三弟的爵位已封,母后回慈宁宫吧,朕同女侯有要事。”   “不走。”   老太后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去,双腿利落的盘上,手放在膝盖上,“你们谈大事,哀家不管不听,哀家等女侯的假女儿真荡妇入宫。”   她稳若泰山,坐如磐石。   “哀家方才揍女侯不过是活动开筋骨,老家所说先上小菜,哀家不将对不住地主的荡妇皮扒了,绝不善罢甘休。”   “……”   皇上头好疼,穆阳抬手为皇上按摩头部,轻声说道:“皇祖母揍她正好证明阿爹的清白,除了阿娘之外,您从未让跟过您的女人受过苦。”   皇上头疼渐轻,自得说道:“那当然——”   他回过味来,眼里压不住得愧疚,几次张嘴反驳,发不出声音。   这就是穆阳的能说该说的话!   对万氏同他,穆阳是最为孝顺的儿子。   皇上有几分遗憾,穆阳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亲骨肉呢?   穆晨最像他,始终在天分上不如阿阳。   阿阳若是同穆晨互换,阿阳做得会比穆晨更好,起码不会让万氏伤心,万谦也不敢绝交。   “阿阳不懂朕的难处,即便是帝王也有许多迫不得已的地方,无法随心所欲。”   皇上垂下眼睑,声音多了几许沉重,“你阿娘为朕的牺牲,朕一定会补偿她,等适合的时机,朕定封她为后!”   太后打了个喷嚏,迎着皇上的目光,“你继续说,哀家吃冰碗吃得有点冷,不是故意破坏皇上对万氏的——”   她一时想不到怎么说适合,小声劝道:   “你为了大孙子做了不地道的事,旁人为万氏抱不平,你听一听算了,别总是拿以后封后敷衍。   没人会相信你,你封后的承诺都成笑话了,对好几个女人说过。   显得你过于心虚。你是皇帝,封谁为后,你说得算,你就是为大孙子牺牲万氏,你是大孙子的好父亲,也是二皇子等人的好父亲。   “大孙子会更孝顺你,更听你的话。”   皇上年少离家在外漂泊,同老娘相处并不长,他以为自己爱种田的生母就是村妇。   她没见识,不如女侯的眼界胸襟,不如女侯对女儿的疼爱维护。   今日皇上才明白三弟总是说,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在艰苦条件下养大他们三兄弟。   村里有死了丈夫的女人扔下孩子走了,也有女人无力养家,只能从事卖笑赚钱,更有女人被山贼掠走,或是直接死在战火之中。   老娘养大他们三兄弟绝不是靠运气。   “哀家不如女侯读书多,养出的三个儿子都是人中之龙,战死的老大也曾是绿林盟主,割据一方,老二做了皇帝,地主也是一位名士。”   老太后骄傲扬起下颚,傲慢瞄着女侯,恨不得将对女侯的鄙夷扔到女侯脸上,生怕女侯看不懂。   “他们不仅出众,个顶个的孝顺,方才你看哀家同皇上——是不是看得很过瘾?以为皇上记恨地主,怨恨哀家偏心?”   “不敢,臣不敢非议太后娘娘。”   女侯在非议同太后娘娘上加重语气。   太后不在意笑了,“难怪杨妃从不承认你是她老师,对你不屑于顾。   杨公当年能看上你?莫不是你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借着杨公对你亡夫的尊重,看在你亡夫面上照顾你,被你臆想成他有心求娶你?!”   太后摸了摸下颚,“太有可能了,几乎掌握了半壁江山的杨公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从上到下哪值得他看上?”   “哦,也对,杨公眼瞎看上你,最后才能是我儿坐上皇位!”   “太后娘娘一直羞辱臣,贬低臣的名声是何用意?””蠢,蠢透了。”   太后理直气壮说道:“当然是为我儿报仇,别同哀家说迁怒不好这话,你养出个荡妇,背叛我儿,混淆皇家血脉,还想着诬赖皇上,她一人牵扯这么多事,差点让哀家两个儿子互相猜忌,她罪大恶极,你也跑不了!谁让你是她娘。”   “你猜你的好女儿是不是等着哀家拿你泄愤,出了这口气后,她才敢入宫?”   “出事让你顶到前面,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太后嘎嘎嘎笑了,指了指郭太监,“你去给她传递消息,就说哀家已经回慈宁宫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太后的智慧   郭太监只听从皇上的命令,皇上微不可见点点头,他立刻小跑出门按照太后娘娘的吩咐行事。   “陛下,臣不信她故意让臣承受太后娘娘的怒火,许是有事耽搁了。”   女侯脸上有点挂不住,她为了养在身边的假千金,被姜氏母女嫌弃怨恨。   她甚至没有功夫教导云薇,扭转云薇对她的冷漠态度。   回京后,她是准备兴办女学,顺便养老的。   可女学刚刚起了头,一摊子事都停滞了,她忙着为女儿扫尾都忙不过来。   整日不得闲,穆凰舞也不省心,女侯觉得比在外漂泊更累。   皇上看了女侯一眼,说道:“你相信她耽搁了?”   太后娘娘往口中塞了一块点心,养精蓄锐,她要以最大力气狠狠收拾敢给爱子戴绿帽子的荡妇。   “她愿意自己骗自己,不肯接受事实。换了哀家遇见难处,不提皇上,地主会豁出一切去救哀家,大孙子也不会让任何人羞辱哀家。”   太后说话时点心残渣时不时从嘴角掉落,吃相一点不文雅,也不似皇太后应有的高贵。   从她二儿子当了皇帝后,不是没人教过太后各项礼仪。   太后把那些教自己的人折腾得够呛,皇上若是问起,太后就说,改不了!   都这么吃五六十年啦,哀家可再没五六十年好活,按照他们的规矩用膳,太不划算了。   吃饭本就是快乐的事,哪来那么多规矩?   朝臣看不惯,憋着呗,横竖她是太后。   “这种点心好吃,地主给你哥端过去。”太后试遍了好几种点心,指着其中梅花造型的糕点说道:“太医叮嘱哀家上了岁数别吃太甜,皇上也该注意饮食,别再贪嘴了。”   皇上笑着点头,“让母后为朕费心了。”   “又不是哀家亲自做得点心,算不上费心,随便说几句话而已。”   太后不在意耸肩,伸手又一指穆阳,说不上高兴还是愤慨:   “就算是方才气哀家的小混球知晓哀家有危险,他也会挺身而出,断然不会让哀家代他受过。   哀家记得穆阳这小子,怎么说呢,有时候是最孝顺的一个孙子,给你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不用你再费心费力。   有时候他又气得你恨不得拿鞭子狠抽他一顿。”   穆阳微微扯了扯嘴角。   皇上笑道:“母后说得是,朕有时也为阿阳头疼,到底咱们都不年轻了,阿晨同他最是亲厚,他是朕留给太子的保驾重臣。   朕期望他能同阿晨一起把江山治理得更好,让穆家王朝传承万万代。”   “哀家看——”   太后撇嘴,嘀咕了一句:“穆阳行!他对阿晨可好了,有块肉,他都惦记着给阿晨吃,阿晨也把他当亲兄弟,阿晨同村里的娃打架,阿阳都是第一个冲上去帮忙,比二皇子他们更听阿晨的话。”   皇上脸上有几分欣慰,因老娘说话耿直的性子,又是农村老太太没那么多心眼子,太后说得话一般皇上很少怀疑。   毕竟他老娘一向是有一说一,被激怒了只会如同今日对付女侯母女一样直接上手狠揍一顿。   她疼爱偏心小儿子,也不会拐弯抹角算计来算计去为穆地主求好处,而是直接把毛笔塞给皇上,让皇上直接写圣旨!   太后时不时让皇上头疼欲裂,但是他不必过于操心太后耍阴谋诡计。   淮阳王,不,他已经是闽王了眼皮微跳,老娘是不是演过了?   真当皇上好骗?   他悄悄看了一眼皇上,嗯,皇上真好糊弄。   在老家时,每次打架都是穆阳在后面操纵穆晨,哪一次他亲自去打人?   打完后,穆晨觉得自己是主动同人打架,没毛病!   女侯眼见着皇上同太后轮流说着当年在老家时的事,说穆晨又好又孝顺。   当年她真该让女儿随着穆地主回老家,乡下日子虽是苦了一点,但有过共患难的情分,皇上也不会如同今日这般绝情!   也许她女儿就不会同人生下——突然,女侯意识到被自己忽略的事。   皇上褫夺了穆凰舞的公主诰命!   这不就意味着,女儿又误导了自己?同她生下女儿的男人并非是皇上。   女侯脸色白若纸,不敢相信疼爱的女儿竟又骗了自己!   太后斜睨了女侯一眼,撇嘴道:“想啥美事呢?真当我儿什么人都要?!你那个假女儿风光时,我儿老家有温良柔顺又贤惠的万氏。   她从入门后就嫌弃哀家不爱洗脚就上炕,为此她每天晚上都给哀家打洗脚水。   后来这活儿——是交给阿阳干了。”   太后仿佛突然找出了穆阳的罪证,“就是你,故意在哀家鞋里放药粉,弄得哀家脚可臭可臭,还招蟑螂爬虫——吓得阿弟好几日都没缓过来,以后哀家就再也不敢不洗脚了。”   穆阳一脸迷茫,摇头否认:“皇祖母记错了吧,这事不是隔壁臭蛋干的?我同大哥为此还专门打了臭蛋一顿。”   “……”   太后不由得被噎了一下,她没有证据!   可是在穆阳给她端洗脚水没几天就发生意外,臭蛋没准被穆阳算计了。   皇上嘴角缓缓上扬,他好像找到了约束奇葩老娘的人。   穆阳低垂眼睑,乖巧无比,安静无比。   “哼,横竖你就不是个好东西!”   老太后果断欺负自己能欺负的人,“在城里,皇上那时候就被杨家女公子迷住了心,他身边还有谭家那位姑娘,生了谭晔的那人,这两位哪一位不比你闺女强?”   女侯无言以对,哪怕她偏心女儿,也不敢说女儿比得过昔日的双珠。   “回陛下,淮阳王妃——”   “让她进来。”   淮阳王妃眼圈红肿,刚刚迈进御书房的门,还没展现自己的委屈,她眼前出现一道黑影。   方才还盘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后快若闪电,几步冲到了她面前,身体挡住她同皇上有眼神交流的可能——   太后抡起臂膀,一手抓牢她的衣领子,对淮阳王妃的脸颊左右开弓,啪啪啪,十几个耳刮子落下。   她被打懵了,脸颊立刻肿得眼睛都看不到,鼻涕泪水以及鲜血糊了一脸。   这时候太后才让开位置,皇上扫了一眼就懒得再看了。   淮阳王妃计划好的亮相被老太后几巴掌打得稀烂。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剥皮   “哀家一直等着你,荡妇,贱人!意不意外?惊不惊喜?你以为你能躲过去?哀家说了要剥你的皮,就不会失言。”   太后娘娘对着门口高喊:“来人,把哀家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母后——”   淮阳王妃被太后拖着走,努力睁开挤压成一条线的眼眸,费力说道:   “您听我解释,我没有对不住王爷,我也是受害者,王爷是知道的,当年——当年我也是去寻王爷,才会被歹人算计了。   “王爷说一句话啊,你保证过照顾我一辈子,不嫌弃我,你说过的。”   “贱人!”   太后气恼至极,又狠狠打了淮阳王妃两巴掌。   那干净利索的抽耳光动作足以证明其强悍。   一点没有方才她追不上穆阳的无力。   清脆的耳光声响回荡在御书房,在场的众人都隐隐脸疼。   皇上控制住揉脸的冲动,猛然记起自己儿时也被老娘扇过耳光!   记忆有点远,脸疼的滋味还能想起来。   “还在这给哀家狡辩?是地主让你去找他的吗?是地主骗你落入陷阱的?你做啥给侮辱你得男人生孩子,你不对奸夫动心怎么会生下孽种!”   “我以为母后能体谅我——毕竟您同安国公——”   淮阳王妃还嘴狡辩,太后做过不守妇道的事情,凭什么指责自己?   太后没有珠胎暗结不是因为安国公没法让太后怀孕,就是老太婆在生穆地主时伤了身子。   “荡妇也敢同哀家比?!”   太后气狠了。   她一直坚信自己同阿弟是患难真情,是纯粹的爱情,是年老后一起种田,一起悠然享受美食的相濡以沫。   同淮阳王妃红杏出墙,又留下奸生子是两码事。   太后回头狠狠腕了皇上一眼。   皇上后背都泛着凉意,生怕老娘上前打他一记耳光。   “都怪皇帝,哀家同阿弟被贱人当作借口,哀家没破坏过阿弟的婚姻,跟阿弟时,也是拜了天地的。”   太后含泪说道:“三媒六聘,一纸婚书,哀家都有啊,只是你们不肯承认罢了。”   皇上心中不是滋味,对敢于犟嘴伤了老娘心,勾起老娘不好记忆的淮阳王妃更是痛恨。   太后把淮阳王妃按在摆放好的长条凳子上,“地主同哀家一起把她捆绑起来——哀家要剥皮!”   穆地主:“……”   他被母亲吓住了,天爷呀,老娘不是说着玩,真要剥皮!   女侯虽然怀疑女儿不是自己看到得善良孝顺,她心中被太后埋进去一根刺,然而见到女儿被太后如同木偶一般摆弄……   她忍不住开口劝道:“她是有错,王爷就干干净净,一点错都没有?太后娘娘不能只偏王爷,而不顾真相!”   “地主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儿媳妇又不是再娶不到了,哀家不偏向儿子,还要体谅红杏出墙,生出孽种的儿媳妇,当哀家是你一样的傻子吗?”   太后唾沫星子横飞,“难怪你亲生闺女不肯认你!你被杀了,被强了,你要去体谅杀你的人,或是强了你的人是否有苦衷,你是不是还怀疑穿戴太勾人了?”   女侯不自然拢了拢破碎的衣裙。   “别遮挡了,你就是脱光了,也没男人看得上!”   “……”   女侯脸色铁青,从未听过如此鄙俗下流的话,太后就是个不讲道理蛮横的老太太!   怎么就让她做了太后呢?!   “我来帮皇祖母。”   穆阳越过还在纠结犹豫的三叔,他出手按住即将摆脱太后辖制的淮阳王妃。   他只在她手臂上随意点了两下,淮阳王妃犹如全身筋骨被抽走了,瘫软成泥。   淮阳王妃大惊失色,尖声凄厉道:“你——穆阳——你这是蓄意报复!”   “这才是哀家的乖孙子,阿阳干得好,哀家从不指望你三叔,他该对女子温柔时,他不开窍像是一块木头,不该珍惜的贱人,他又心软了。   “活该他被媳妇戴绿帽子,哀家怀疑他受过刺激,这辈子别想娶媳妇了,得多聪明的女人能跟他过好日子。”   “地主犹犹豫豫对不起自己,也对不住真正爱慕上他的女人。   不是哀家亲眼见他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哀家都想捶死他了。”   皇上拳头抵着薄嘴,掩饰不住的笑意从嘴角倾泻而下。   原来老娘也不单单戳他肺管子,骂起三弟来,也是入骨三分。   太后满含抱怨的叹气,捆绑淮阳王妃的动作没有停顿半分,一时找不到堵嘴的东西。   老太后把淮阳王妃面朝棚顶固定在长凳上,左脚在右脚后跟一勾,脱掉右脚的鞋,弯腰脱下袜子,在穆阳惊讶的目光中,把袜子塞进淮阳王妃口中。   淮阳王妃:“……”   女侯眼前一阵阵的眩晕,这是太后能干得事?   “哀家的袜子每天都洗,自从被阿阳算计过后,哀家的脚丫子可香可香,不臭的。”   太后好心对着惊呆了的众人解释:   “都给哀家闭上嘴!有啥可吃惊的,这贱人塞哀家袜子都委屈了袜子,这双袜子不能要了,洗都洗不干净,一股骚臭味儿。”   淮阳王妃目眦欲裂,差点背过气去。   皇上闭上了嘴,咳嗽声不断。   穆地主似被硬物堵住了喉咙,拼命吞咽口水,仿佛自己幻听,幻视了。   唯有穆阳还是一贯淡漠清冷,不过皇上能看到阿阳紧绷隆起的后背。   太后娘娘不觉得自己说了做了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招呼捧着托盘的女官上前来。   皇上好奇盖在红布下的托盘放着何物?   “母后——”   “哀家专门给不知悔改的贱人准备的,她肌肤又白又细。”   太后的手在淮阳王妃脸蛋上揉了一把,“啧啧都能掐出水来,真不像是生了两个孩子的女人,哀家羡慕她这张皮。”   太后揭开红布,穆阳离着最近,不由得睁大了眼眸,“这是——”   “阿弟送给哀家吓唬人玩的,贴上这种纸能把人皮一层层剥下来,哀家没找人试过,今日就拿贱人练练手。”   太后向穆阳努嘴,“行了,你别在这站着,知道你手上有过染过血,你不怕死人,剥皮的脏事,你就别插手了。”   穆阳立刻转身返回皇上身边,手指微动了动,他能说给舅公得到剥皮纸,就是自己弄来的?   用于逼供可是很管用的。 第二百一十七章 救命符咒(上)   太后再一次让众人震惊。   皇上也是从血海中冲杀出来的,见过死人,见过残破的尸体,他对证据确凿的贪官的手段,也是剥皮剔骨。   出乎皇上意料之外是他老娘可以面不改色给淮阳王妃剥皮。   “你舅公从哪里弄来的这玩应?”皇上忍不住小声询问穆阳。   “儿臣不知。”   穆阳面不改色,同时轻声回道:“听皇祖母的意思,她以为这就是吓唬人的东西,我担心一会儿皇祖母把自己吓到了然后又来同阿爹闹。”   “真有可能吓到母后,她嘴硬心软,抽人耳光行,真要剥皮……”   皇上斜睨闽王,“一会儿母后若是吓坏了,三弟负责安抚母后,哄母后开心。”   穆地主脸色显得很苍白,太后还没动手剥皮,他先承受不住了,磕磕巴巴说道:“我……我也没见过啊,二哥,我怕……”   他特意向穆阳身边靠了靠,犹如寻求保护的小动物。   穆阳低垂眼睑,倘若不知三叔武道高深,他还真信了。   剥皮算啥?!   这方法还是穆阳从三叔的书房中放得书中找到的,三叔在书上写过注解。   穆阳隐隐觉得三叔对人体的研究已到了极致。   说不准前一阵子京城传说有疯子购买死去的人尸体就同三叔有关。   毕竟穆阳看到不少总结的书卷,而且都是三叔的笔迹,虽然三叔做了掩饰,骗不过坐在三叔膝盖上启蒙的穆阳。   皇上嘴角抽了抽,负起道:“朕还能指望你做大事?你连老娘都哄不好!”   闽王低头听训,说道:“一直以来都是母亲同二哥护着我,我就是个读书认字的,哪见过血淋淋……害怕不是正常的吗?”   皇上手指虚点穆地主,有无奈又有恨其不争的怒火,对穆地主的怀疑又散去了不少。   虽然密探有消息说,穆地主在外游学时有奇遇,而京城也有武道高手活动的迹象。   皇上一直半信半疑,再加上听到过大哥把山寨的基业给穆地主的流言,比起他坐拥江山,大哥那时候的山寨不值得一提。   但是正因他继承了大哥的山寨同割据一方的势力才能被杨公招安,才有了他今日登上皇位。   有因才又果,没有山寨所属的八个县城势力,杨公绝看不上他。   正因为大哥替天行道,不做烧杀抢掠的坏事,庇护了山下周围的县城百姓,甚至打退了绕过关隘突袭中原的小股北蛮。   杨公没有派兵剿灭他们,而是选了招安。   他至今记得,杨公看到他时,有几分失望,还曾吊唁过大哥,说是无缘相见,共谋抗击北蛮的大业。   穆地主曾经在杨公府上名动一时,敢于同杨少主针锋相对,又能全身而退的人并不多。   若非如此,女侯独养也不至于一眼相中俊美无双的穆地主。   为嫁穆地主使尽了手段。   当时,皇上没有亲眼所见穆地主风光,事后不少人都夸赞他有个好弟弟。   曾经还有人说他就是穆才子的二哥,连他的名字都被取代了。   杨少主见他从不叫名字,只喊他穆地主二哥。   杨少主高傲得很,很是瞧不起人,皇上昔日受过不少的白眼奚落。   皇上始终认为自己怀疑穆地主没毛病!   穆地主嘴唇蠕动,怯懦道:“二哥……”   “行了,你害怕就挡住眼睛。”   “我……我还是去看书……吧。”   穆地主不管皇上是否答应,拔腿就往御书房外跑,就在此时太后已经把用特殊手段黏在淮阳王妃脸上的纸张撕扯下来。   淮阳王妃虽是被袜子堵住了口,闷哼的痛苦声依旧很清晰。   穆地主无意识回头。映入他眼帘是血淋淋的一张脸,瞬间他面若死灰。   他捂着嘴,强忍着吐出来,跑得更快了。   跑到柱子旁,穆地主哇得一声吐了出来,身体虚弱靠着柱子,阳光折射到他脸上,一半清楚,一半阴暗。   “你去看看他,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皇上打发走穆阳,向龙椅靠了靠,手指敲着扶手,不知再想什么。   穆阳躬身道:“遵旨。”   随后又是一声淮阳王妃的闷哼,女侯双腿已软,摊在地上,“皇上救救她……好歹让她把话说完,恳请您看在臣的面上,给她一个机会。”   穆阳脚步微微一顿,看了女侯一眼便又迈开大长腿走出御书房。   “朕记得当日你为你女儿的生母求过朕,用了昔日你的功劳,朕顶着朝臣议论封女子为荣宁侯,朕以为足以酬谢你的功劳了。”   “皇上……我女儿不是轻浮放荡的人,她绝对有苦衷,恳请还上开恩,给她辩驳的机会,否则她纵然被太后搓磨死,也无法说明白凰舞生父是谁?   她对不起穆地主,可害了她的男人更是该死,太后就不想知道那人是谁,不想为儿子真正的报仇吗?   娘娘也是女人,何苦用残忍的手段为难可怜的女人?”   “哀家一般不为难女人,被哀家整治的都是贱人!女人同贱人不一样,女侯读了这么多书,这点还没看明白?   哀家看你的书白读了,还不如拿出银子帮那些失去丈夫却坚强抚养儿女的好女人!”   女侯嘴唇动了动,被太后噎得说不出话。   撒泼骂人,她不如太后。   太后看似讲道理,却另辟赛道,只说道理不曾引经据典,说圣人的教诲,女侯满腹锦绣文章,遇见太后这样的人,她是真打不过。   撕拉,太后又撕下一张纸,淮阳阳王妃整张脸全是血,皮屑一块一块粘在纸上。   太后闭了一下眼眸,手上贴纸的动作明显僵硬了几分。   她杀猪宰羊都不在话下,逃命时也从血糊糊的残破尸体上摸过银子。   她以为自己能剥人皮,操作起来——有难度,就算把贱人当猪羊看待,她也有点承受不住了。   可是不能软,她得为地主出气,留着这个贱人绝对会成为地主同皇上之间的祸根!   母为子自强,太后把心一横,把眼睛闭上,摸索着再次在贱人脸上粘纸。   就在此时,皇上突然睁大眼眸,“母后,住手!” 第二百一十八章 救命符咒(下)   太后回头看向皇上,不悦生气道:“你心疼这个贱人?!”   皇上眸子闪烁了,目光一直落在淮阳王妃身上,直到听到母后的咳嗽声,缓缓说道:   “她已经受过教训了,脸上的伤一年半载还不了,母后将她折腾死,对三弟也没有任何好处。   您气也出了,为三弟争到了亲王爵位,三弟也已休了她,她同三弟再没任何干系,母后当着朕的面虐杀了她,总归对母后的贤名有影响。   她虽然同外男私通生下孽种,却没有坏三弟的性命,按照律法顶多就是判她徒刑三年,母后不懂律法的话,朕叫二皇子来同您细说。”   “不用!”老太后连连摇头,“二皇子不讲律法时,还是哀家的好孙子。既然皇上开口了,哀家完成对地主的承诺,剥了她一层皮,算是勉强让哀家出了这恶气,其余的事,哀家也就不追究……”   “不过,丑话说到前头,不管皇上是看在女侯的面子,还是另有所图叫停哀家,总之别让哀家再见到她。   否则见她一次,哀家揍她一次,别说哀家胡搅蛮缠不讲理,太后就是不讲理的。   皇上小心些,这个贱人没安好心,虚伪至极,看似纯洁乖顺,实则心肠黑着呢,她同皇上以前遇见的女子都不一样。   对养育她多年的女侯利用到极致,不惜放出生母去恶心女侯亲生女儿!   “哼,这些都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她一点不觉得羞愧,没准怨恨女侯不够疼她,怨恨姜氏母女没乖乖死去。”   淮阳王妃痛苦呻吟,听到太后的话时,她攥紧了拳头,也就是袜子堵住嘴……   死老太婆可恶又可恨,迟早她要讨回今日所受的痛苦屈辱。   不知她聚集在体内的东西不能救自己一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肯为那人生下一儿一女,不就是为了一口紫气吗?   太后甩袖走出御书房,女官提着一只太后的鞋连忙跟出来,“娘娘,您的鞋!”   “阿阳去帮你祖母把鞋穿上。”   穆地主推了推站在自己身边的穆阳,努嘴道:“想想你祖母给你炖的老母鸡,想想你吃得蒸蛋……”   “哀家身边有奴才伺候,用不上他,不够诚心的孝顺,哀家不稀罕。”   太后伸出大脚丫子,女官跪地为太后穿上鞋,不穿袜子也不影响太后走路时健步如飞。   穆地主犹豫片刻,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轻声说道:“剥人皮把她吓得不清,我敢打赌她回慈宁宫就会吐了,同我一样。”   穆阳看了御书房方向一眼,伸手扶着脸色依旧很苍白,显得很虚弱的闽王。   “我送三叔出宫,阿爹一会儿会传太医给皇祖母诊脉,开一点安神的汤药给皇祖母用。   阿爹对皇祖母极是孝顺,三叔不必过多操心,太医院的太医医术精湛,不敢马虎。”   “……我……我还是去看一眼母……”   “看什么看?你能为她做什么?您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再去听皇祖母唠叨?再说我是捂不暖的白眼狼?”   穆阳带了几分的威胁,“您不让我送您出宫,以后您别再来寻我,您能一辈子只望着皇祖母过日子?”   穆阳负气而走,闽王再次把自己脑袋抓成了一个鸟窝,犹豫了好半晌,快步追上穆阳:   “你听我说,你祖母是疼你的,就是不大会表达对你的疼爱……”   “我不信!”   穆阳的声音很轻,而且已经走出很远,御书房中的皇上突然笑了一下。   女侯解开捆住女儿的绳子,“——你——还好吧。”   还好?!   她这个样子还叫好?!   江氏嘴唇疼得哆嗦,低垂下眼睑,忍着爆发的怒火。   女侯爷,朝廷唯一的一个女侯,竟然被老妖婆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她生生被老妖婆折磨这么久,脸上皮被剥了一层,也不知能不能养好。   她还如何出去见人?   “娘——我没事,让您担心了。”   她不知道若是姜氏被老妖婆折磨,女侯敢不敢把剑同老妖婆拼命。   不是亲生的,她再孝顺再听话,也无法彻底让女侯为自己同任何人为敌。   当女侯不知真相时,她想要嫁给穆地主,女侯费尽千辛万苦成全了她。   她只要说一句穆地主对自己不好,女侯心疼得直掉泪,恨不得一剑捅死穆地主。   自从女侯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女儿后,以前女侯对她的掏心掏肺全没了,女侯只剩下嘴上说最疼她,说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女侯的一半心思已经转到了姜氏母女身上,她不说,不等于不知女侯总是悄悄乘坐马车去万平县,马车停在距离姜氏府邸最近的地方。   女侯想看一眼姜氏,哪怕是姜氏出门采买俄东西时看一眼也好!   “江氏接旨。”   郭太监在皇上的示意下,捧着圣旨来到江氏进前,郭太监见惯了酷刑,但对江氏渗血没有人样的脸不敢多看。   不得不提一句,太后娘娘真心狠!   为闽王出气不惜一切。   女侯含着泪扶着江氏跪着听旨,她一手紧紧抱住江氏,生怕江氏承受不住,轻声安抚道:“没了男人,你还有我。”   郭太监展开圣旨宣读皇上亲笔所写的休妻圣旨,这份圣旨不需要经过内阁。   因当时有太后在旁,皇上所罗列出的江氏罪责极多,言辞犀利刻薄,把江氏贬得一无是处。   “褫夺江氏淮阳王妃诰命,限江氏三日内搬离闽王府——”   “我——”   江氏咬着嘴唇,双手接过圣旨,知晓自己此时这张脸太吓人,不敢抬头望向皇上,轻声说道:“恳请您给我一个容身之地,我愿把一切都交给皇上。”   “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皇上极是淡漠,“朕好奇,你当初为何看上穆地主?”   江氏沉默良久,突然说道:“我斗胆想同陛下密谈,单独密谈,陛下也不愿我说的话被别人听去。”   皇上看了一眼女侯,玩味一笑:“女侯你闺女让你出去呢。”   女侯脸色煞白,不可置信,江氏不为所动,女侯缓缓起身,深一脚浅一脚离开,背影极为萧瑟。   皇上问道:“你就不担心她?”   “不靠她,我还有皇上,可他除了我之外,姜妹妹不会认她了。”   江氏抬眼认真说道:“我知皇上嫌弃我无情,其实我才是最知晓皇上心意的女人,也只有我全然依靠皇上,生不出任何扰乱皇上的心思。”   皇上略显不悦,这不是说他无耻无情吗?   “年少无知,只喜欢长得俊的,杨少主太多情,不如穆地主品行高洁,成亲后,我才明白他对谁都很温柔,只有对我冷漠。”   江氏点到即止,说起皇上最关心的事来。   皇上又问道:“穆凰舞生父是谁?老三的儿子也不是穆家的种?不会穆地主都没碰过你吧,纵然地主不会武功,也该发现你身子不同,你身上哪来得那道真气?”   “我——我不知道,自从我被人强了之后,他说我的体质极适合合欢双修,他逼我生下儿女,然后他给我吃了药——说我能助男子修行。”   江氏轻声说道:“我不知他是谁,他又去了何处,当时我真不想留下他们的,可我一旦动了打胎的念头,总会遭遇不幸。   他仿佛就在我周围保护着他的儿女,让我不敢妄动。当时穆地主不在,我又不敢同外人说,只能独自忍耐,想尽办法都没能落胎——最后只能生下来,那人来看过凰舞一眼后就再没出现过。”   “我所说句句实话,若有半句虚假,我愿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第二百一十九章 余波荡漾   “皇上,我如今一无所有,众叛亲离,仅剩的儿女……他们知道我被穆地主休了,不愿意再承认我。”   江氏握紧手中的圣旨,上面写得休妻的话语句句诛心,自尊的女人怕是都要以死谢罪。   “我不想死,不愿意就这么死了。”   江氏向着皇上膝行几步,脸上的血滴落在地砖之上砸出一个个血花,江氏不敢再向前,因为看到皇上嫌弃的眼眸:   “除了依靠皇上之外,我再无法光明正大活下去,所以我没有欺骗您,的确不知那人去了何处。”   皇上撑着下颚思索了好一会,说道:“老郭将她先安置在万平行宫去,让她住在佛堂。”   “遵旨。”   郭太监没想到江氏还能保住性命,还能去行宫佛堂。   江氏嘴唇动了动,“我想留在陛下身边,让您随时都能研究我身体里蕴藏的……”   “不必了,朕不懂武道,对双修之事也不热衷。”   皇上看江氏如今面目全非的脸都会做噩梦的。   江氏纵然是天生适合双休,只要想到江氏被一个不知名的高手碰过,皇上就全无兴趣了。   倘若穆地主碰过她,没准皇上还想着尝个鲜儿。   皇上把几个’嫂子’纳入后宫,也只是宠爱一两日罢了,只是奉养嫂子,完成当日对兄弟们的誓言——汝妻女,吾养之。   处子没有经验,多是腼腆羞涩,但胜在干净纯洁。   伺候他的女子,一般都会提前有人教导如何取悦于他。   他可以完全放纵自己享受,并不需要太顾虑侍寝的女子感受。   郭太监看出皇上坚决,拽起还想再说的江氏,拖她出了御书房。   江氏连连回头看向皇上,然而皇上低头提笔批阅奏折,有不少事还需要他来决定,内阁阁佬没有处置权,只能上报皇上批阅。   完全杜绝了丞相专权,臣子别想制衡皇上。   皇上很满意杨妃设定的体制,批完几本折子后,贺太监小心翼翼奉上茶点,吩咐道:   “你派人去昭阳殿悄悄打听杨妃是否消气了?你再去内库寻几套首饰头面赏给——别提是朕赏的。”   上次不会办事的小太监捧着东西说是皇上赏的,杨妃把赏赐扔出去,并同皇上呕了大半月个的气。   贺太监低声说道:“你才说陛下特意给杨娘娘送得礼物,今儿淮阳王——闽王殿下惊扰了杨娘娘,皇上一直惦记着她。   靖王殿下不肯收下承恩公,您会另外给承恩公寻最好的老师。”   “还是老贺知晓朕的心思,话往好了说,杨妃也不是脾气太坏。”   皇上活动手腕,笑容加深,“你同她说,对承恩公,朕也是看重的,阿阳才学是好,可对她兄长的恨意不曾少过半分,阿阳又是万氏养大的,她即便教导阿阳两年,昔日那一点点情分早就因为她兄长毁得一干二净了。   承恩公是个老实孩子,朕怕阿阳借此机会报复她。”   贺太监垂下眼睑,奉承道:“皇上处处为杨娘娘着想,保下杨家唯一的骨血,其实最难就是您了,靖王殿下——说不得,也办不得,偏偏您夹在杨妃同靖王中间左右为难。”   “哎,谁让朕心软,倚重阿阳,又放不下杨妃,是男人就得一力承担,只期望他们两方能看在朕的面子上,早日化干戈为玉帛。   怨恨一人太辛苦,朕始终认为杨妃同阿阳一起为朕,为阿晨效力,天下早就是盛世了。   然而他们两个争来斗去,坏了朕许多的谋划,朕哪个都不忍心伤害。”   一声叹息,皇上非常为难,非常无奈。   贺太监趁着郭大太监押送江氏去万平行宫不在皇上身边的机会,他使劲逢迎皇上。   谁说做太监就不想升职了?   他们没了子孙根,想得最多就是权利财富。   直到皇上听溜须拍马有点厌烦后,贺坚强贺太监才癫癫得把头面首饰送去昭阳殿。   “娘娘气还没消呢,这些东西先放在这吧。”   “——好,你记得同娘娘说,这是皇上代闽王殿下给娘娘的陪礼。”   贺太监身负打听消息的重任,见到礼盒都不往娘娘身边送,知道娘娘气没消,这几日皇上不能再来昭阳殿了。   可怜皇上又要去后宫雨露均沾,只能追求纵欲的快乐,而无法享受精神层面的愉悦。   万娘娘专宠几日后,对皇上又是不冷不热了起来,皇上去紫宸宫,万娘娘稍稍高兴一些,皇上不来,万娘娘也不见多伤心。   她更不会追着皇上询问今夜再何处安置,不过稍稍针对一些僭越的宠妃罢了。   慈宁宫,太后吐得稀里哗啦,一边吐,一边继续骂江氏是贱人!   她精神极好,丝毫没有呕吐后虚弱无力……   听到皇上传太医给她问诊后,太后立刻躺倒,虚弱无力呻吟。   太医进前来,太后不肯伸手让太医诊脉,只说头疼,精神不好……   “哀家觉得应该找个地方静养,毕竟宫里太乱,太闹腾了,哀家一旦不舒服,脾气就给外不好,伤到了皇上的小心肝就不好了。”   太医:“……”   他只负责治病,不负责帮太后撒谎。   “你就同皇上说,哀家想出宫。”太后隔着帘子,太医都能体会到太后热切的目光,“臣建议您去安国公府修养?”   “哀家倒是想,可皇上也不是傻,他能答应哀家?”   太后瞪了一眼脑子不好用的太医,何况阿弟又不在安国公府:   “哀家去行宫调养就是了,如此哀家能有个好心情,皇上也能放心。”   太医躬身道:“臣明白了。”   等到太医出门后,太后对身边的女官道:“哀家不去亲自看着点阿弟,怕是他为了儿子把哀家都抛到脑后去了,万一遇见个年轻漂亮的老婆子——哀家可不想认个弟媳妇!”   女官犹豫了一会,说道:“安国公应该不敢吧。”   “他是不敢,可架不住别人勾引他,你以后也要出宫嫁人的,千万看住了自己的男人,尤其英俊的,他纵然没有花花肠子,外面的女人也会向他身上扑,无论勾引成不成,都是哀家生气!也别信女人不为难女人,有些女人就是贱!欠收拾!” 第二百二十章 虚弱无力穆地主   太后就算放心安国公,也不放心宫外的老女人们,万一阿弟顶不住勾引,最后动手赶人的还不是她?   穆地主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此时宫中没人需要她操心。   她又是闹,又是逼迫皇上,已是惹皇上不大痛快。   皇上需要孝子的名分,未必敢对她不孝,后宫的宠妃们能在皇上的默许下,稍稍为难她这个老太后。   她以前仗着是太后没少整治皇上的宠妃,绝不能给宠妃们报仇回去的机会。   老太后收拾衣服准备出宫去住一两个月,等皇上缓过这口气,她再回来继续做高高在上想怎么整治宠妃就怎么整治宠妃的皇太后。   这么多年,她不愿委屈自己。   太医把太后的要求转达给皇上,含蓄的奏请皇上:   “娘娘出宫居住调养,对太后娘娘的凤体很有好处。”   “娘娘说过,趁此机会去道观,去寺庙,去一切能为皇上祈福的地方祈福,恳请神仙,佛祖保佑陛下。”   皇上无奈摇头苦笑,“母后想出宫去寻舅舅,朕还能拦着不成?叮嘱母后身边的奴才仔细伺候着,千万别让母后累着了。   母后要不去寺庙,要不去道观,别一起拜了,见庙就磕头,招惹神仙或是佛祖记恨,嫌她不够诚心。”   “娘娘说,当年您遇见危险时,她就是把所有能拜的地方都拜了,佛祖或是神仙已经习惯了娘娘礼拜的特色。   她曾为还愿,三月不吃肉,三月不同安国公——”   慈宁宫的女官脸颊有点红,低声说道:“娘娘是偏心闽王殿下,那是因闽王不如皇上,她才多操心。   对陛下也是疼爱的,只是陛下不需要娘娘,娘娘——也不好多说,毕竟她还是生气安国公的事。”   “朕知晓母后的心思。”   皇上心中残存的一丝不悦散去,“明早母后出宫时,朕亲自相送。”   女官屈膝告辞,皇上看到朝臣上的折子,笑容浅了不少。   他原是打算大皇子出征前就册立太子,朝臣借着监天监没算出吉时上奏,最近这段日子不适合册太子。   皇上相信天意吉兆,又重视穆晨,也不好随意选定一个日子册太子。   只是他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此事,就是阻止他册穆晨为太子。   为此,他下令悬廷司同锦衣卫联合彻查,刚刚他们分别上报,并没有发现任何人阻止册立太子。   是他多疑了吗?   昭阳殿,杨妃看着自己的手掌,唇边勾起一抹淡笑,抬起手掌做了个扇耳光的动作,随后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   杨妃轻哼:“总算出了一口气恶气,你想放下,我还不答应呢。”   她抚摸着打穆地主耳光的手心,就他过得苦?她知道阿阳儿时的遭遇,又何尝不心痛?   “蠢东西,我脱身去了西凉,岂不是杨家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他在西凉等我,我若是孤身一人逃难寻求庇护——我现在就是西凉王妃了。”   穆地主蠢透了!   她只想做皇上同王爷羽翼下的女人,何不从了穆北玄?   以她的手段,加上穆北玄既自卑又自大的性子,未必不能彻底迷住他,生下他的儿子继承皇位比她现在要走的路轻松许多。   也更符合至今记得杨家恩情的朝臣百姓们的期望。   可那不是她的期望。   “娘娘——”门口的宫女轻声唤道。   杨妃把自己关进寝殿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是她打了穆地主,怎么反而是娘娘生气自闭。   “别同我说穆北玄送了礼物过来,本宫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娘娘神机妙算,皇上派郭公公送江氏去了万平行宫礼佛。”   女官轻声回道:“皇上准了太后娘娘出宫去行宫调养凤体,而淮阳王——不,该称闽王殿下,他厚着脸皮住在靖王府。   听说闽王殿下到靖王府就病倒了,高热不退,直说不要剥皮……太医说他受了刺激,又急火攻心,病情危险,不适合移动。”   杨妃捂嘴掩饰偷笑,“穆地主就不怕一直示弱最后真成了个病秧子?!”   “……奴婢觉得有靖王殿下照顾他,闽王成不了病秧子。”   “是啊,谁家病秧子能……”   杨妃不再继续拆穿穆地主的秘密,她有把握身边的人没有穆北玄的人,相信他们的忠诚。   万一走露了一丝风声,加重穆北玄的怀疑,穆地主同阿阳都得麻烦缠身。   夕阳之下,皇宫更显得巍峨壮观,肃穆贵重,整座皇宫犹如处于金黄光晕中,高于尘世,位于九天之上。   杨妃轻声吩咐:“让本宫的人动手吧,靖王那边不用再担心,他很忙的,没空再去为穆晨操心了。”   “是,主子。”   “本宫倒要看看,穆晨出征受阻,穆北玄还怎么以天命所归的嫡长子身份册他为太子!”   为了不让穆晨出征前就成为太子,杨妃,二皇子,三皇子可以说是一起发力了。   本来穆阳能阻止,可穆阳被穆地主投喂放松警惕,又分心追求云薇,再加上金太傅等穆晨支持者对穆阳的排挤,穆晨如今还没发现其实太子的位置于他并不是板上钉钉。   杨妃不反对穆晨做太子,总归她最后是要掀翻穆北玄的,谁坐太子都坐不稳。   可她很反感穆北玄以太子战功卓著,征伐天下有功,维护百姓有功,甚至以天命所归为借口,册穆晨为太子。   真正的定鼎江山,战功卓著,抗击北蛮有恩百姓的人是穆阳!   若是穆晨为太子是因为他有个做皇帝的好爹,又幸运成了穆北玄的嫡长子,杨妃不会在册立穆晨为太子上多费心思。   顶多就是让人在二皇子等人身边煽风点火,她愿意看到穆北玄的儿子们祸起萧墙,看着穆北玄头疼。   靖王府,穆阳略带几分愁容送走给三叔诊脉的太医,再迈步走进三叔休息的屋子后,愁容立刻化为愤怒。   穆地主盘腿坐在床榻上,两个膝盖放着两个盘子,一装点心,一装卤味,他左右手齐用,吃得极为开心。   动作不够文雅,并不显得太粗鲁。   “阿阳吃吗?”穆地主将手中的鸡爪子向穆阳展示了一下,“入宫前,我就下锅了,味道刚刚好,特别入味。”   穆阳:“……你不觉得自己放纵得太厉害?”   “怕啥?皇上对我的怀疑已经去了大半,我头上顶着绿油油的帽子十几年,没人会觉得我有大志向。”   “人如其名,我就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地主,养猫逗狗,自娱自乐。”   “可惜,你做不到。”穆阳抿了抿嘴角,“穆凰舞兄妹的生父……阿爹饶了江氏一命,她身上有秘密,最有可能就是强了她的人……是阿爹所需要的人。”   “一道真气罢了,没啥太大用处。”   穆地主啃着鸡爪子,随意吐鸡骨头,咋吧咋吧嘴道:“她一身后造媚骨,双修她不够格,就是个炉鼎的命,被有心人采补个一两次,她人就废了。   “反倒是——你未来岳母,你得看好了,别被卡在武道瓶颈上的人发现她。”   穆阳睁大眼眸,“你买了许多尸体,就研究这?”   “还有不少东西,我以后慢慢教给阿阳,只要你肯学,我可以亲自教你研究人体,阿阳,世间万物最不可思议不是武道,也不是财富,是人体呀。”   穆地主继续啃鸡爪子,丝毫不觉得恶心。   穆阳自愧不如,轻声说道:“给你戴绿帽子的人是谁?”   “阿阳要为我报仇出气吗?”   穆地主入宫一趟之后,彻底抛下了往日的包袱,自我放纵。   他看透了许多事,更加珍视穆阳等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你猜。”   穆阳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   看在三叔给自己做鱼吃的份上,他就不能让羞辱三叔的奸夫逍遥。   穆地主意味深长笑道:“你有此心我很感动,看看我都快流眼泪了。   “可是阿阳,我是男人,那个人胆敢一而再再而三把我当作蠢货,羞辱我——我让他死得其所没毛病吧。   他眼见我借他之力迈入半步宗师镜,他应该是被我气死的吧。”   穆地主语气有点不确定,努力回忆道:“反正他被吸干了,吐了好多血,气得脸都白了,然后我打出了半步宗师的一拳,没对着他打,结果我向他报喜时,他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后来我又用他的尸体做了许多研究,没辜负他练武多年,八品巅峰高手的身份。每年我都会去祭拜他,说一说我又从他尸体上得到多少的研究成果。   “恩,他是个好人。知道入八品的武道高手难找,我若是出面擒拿的话会爆露自己,于是甘愿送上门给我研究。”   穆阳喉结滚动,几番运气后,缓缓开口:“你不怕他的亲生儿女寻你报仇?”   “我同他们一直不亲近,只教过他们为人的准则,倘若他们寻我报仇,证明他们不是人,我料理了他们,也不会亏心,若是他们放弃仇恨,我不会追着他们斩草除根。“   淮阳王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腻,笑道:”阿阳会保护我的,对吧。“   穆阳:“……”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毛脚女婿再上门   穆地主笑着呼唤拂袖而去的穆阳:“你别走,给我个保证不难……我可就指望你啦。”   太后说让他过继皇子继承闽王爵位,他并不反对,横竖爵位于他也不是最宝贵的东西。   他所有珍贵值钱的都会只会留给穆阳一人。   万平县,云府,云默百般看不顺眼突然骑马跑过来,明显还要在客院住下的穆阳。   “有王府不住,非要来简陋的寒居,靖王殿下打得什么主意?”   “同云先生打一样的主意,尽量离着让自己心动的女子近一些。”   “……”   云默鲠住了,仿佛不认识靖王一般。   他还记得初见时,穆阳一副清冷淡漠的样子。   如今同谁学的,自由自在了许多,也不背着包袱了。   穆阳用膳时,专门挑吃得习惯的饭菜,不再拘谨。   穆阳吃了一口茶,暗暗赞叹,云默家财不菲,人脉也广,这等好茶叶就算是宫中也不多见。   看来云默精研读书文章,不曾放下经商赚钱。   如今云默文名大盛,倒让人忽略他名下有不少的产业。   在江南凭着云默的才名,不少南朝原本的世家大族都同云默有不少的往来。   长江以北的人很难在江南做生意,经常被世族鄙视瞧不起,可是云默在南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少造船世家的人都求着云默入伙。   毕竟云默不仅有钱,还有脑子,会看海图,会改良造船工艺。   “云先生做得,本王就做不得?”穆阳手指轻抚过茶杯盖,“若是云先生能割爱卖出一部分院落,本王愿意出高价购买。”   “你做梦!”云默毫不客气拒绝,“我差你那点银子?王爷爵位比我高,权利比我重,比有财富,你未必能胜过我。”   “不羡,不羡。”   安国公兴致冲冲跑进来,显摆自己的新衣服:“你看合身不?儿媳妇亲自给俺做的,等你成亲那天俺受你们磕头时……”   此时他看到了穆阳,安国子眼眸闪烁,“这小伙子是哪家的?长得可真俊呀。”   云默淡淡说道:“不必理会他,就是个来蹭吃蹭喝,惦记着家里白菜的猪。”   安国公佯装糊涂顺势问道:“他看上不羡地里的那颗白菜?”   “薇丫头。”云默有几分不快,“轻易别想娶走薇丫头。”   “老爷子慢点,慢点。”   一个收拾得很齐整利索的老太太追着安国公进门,“针线还没收好,别扎到你。”   穆阳眉梢渐渐扬起,他见过姜夫人的姨母,随着云薇称一声姨婆。   这才几日的功夫,安国公又钓到了一个老太太?   姨婆马老太这些年跟着三姨日子过得顺心,显得很年轻,圆脸,高鼻梁,大眼睛,知足精神老太太。   安国公挡住老太太伸过来的手,说道:“不用,针线俺儿媳妇都给撤了,不用你。”   倘若穆阳不在,他还能自在一点,偏偏穆阳一直盯着他看,安国公向云默方向躲闪。   “姨母不用操心了,我爹这么大人还能被针扎到?”   云默倒是不反对父亲再娶一个,只要年岁适合就成。   很明显父亲没那心思,姨婆有些许的想法,云默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姨婆一心都为姜氏好,性情干脆,相貌也不差,寻个老伴不算难。   老太太略有失望,“王爷也在啊,我回去叫薇丫头过来。”   她带着几分羞涩快跑出门,时不时还回头张望安国公一眼。   这些年她在见过的老头子不少,但没一个有云默他爹英俊干净的。   老爷子身上有一股旁人没有的气质,特别吸引人。   不过,老爷子不喜欢,她也不会请求就是了。   总要争取一把,否则她会后悔的。   “姨母一辈子没成亲,临老动了成亲出嫁的念头。您没那意思,早日同姨母说清楚了。”   “没有,没有,俺断然没有再娶媳妇的心思,有你给俺养老送终,俺要媳妇做啥?”   安国公躲在云默身后,瞄着穆阳坚决表态。   他早有预料会碰见穆阳,万万没想穆阳来得这么快。   穆阳突然来云府,弄得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而且穆阳同往日不大一样,安国公以前不敢同穆阳玩笑。   穆阳能容忍云默调侃——他方才都快吓出心病来了。   生怕穆阳立刻翻脸,被穆阳记在心上的仇人都没好果子吃。   他舅公身份未必能让穆阳放过调侃他的人。   穆阳缓缓开口,“阿爹最近无法册大哥为太子。”   “我猜二皇子等人会阻止册太子,大皇子虽有皇上信任维护,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围着他攻击的人极多,太子自古以来就是最危险的位置。”   云默并不觉得意外,哪怕他看出穆阳有点不悦,劝道:“大皇子有皇上护着,谁能一心一意护着你?   靠淮阳王吗?   你对大皇子尽到兄弟情分就好,大皇子越是倚重你,你自己越是凶险。   你又做不了太子,对帝位没有任何野心,万一二皇子等人把你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坚信动大皇子之前,要先得除掉你。   我不会把薇丫头嫁给凶险无比的人,你不如学学你三叔淮阳王,当个太平富贵王爷,别被皇上几句话哄得替大皇子往死里效力。   你已经做得足够多,对得起皇上抚养你一场。   皇上把你当臣子,你尽到臣子的责任。   他把你当儿子,你——你就做儿子该做的事……”   “什么是儿子该做的事?”   安国公听得心惊胆战,他太了解皇上对穆阳的态度了。   “争皇位呗!”云默不在意点出真相,“皇上的儿子都有机会继承皇位啊。”   安国公擦着额头的冷汗,勉强站立着。   “忘了同云先生说,我三叔在皇祖母的要求下休妻了,女侯入宫求情都没用,那女人已经承认所生的儿女皆非三叔的亲骨肉。”   他向已经站到门口的云薇笑了笑,继续放惊天消息:   “我三叔不是淮阳王,他晋封闽王,那女人被皇祖母剥了脸上的一层皮,被阿爹送到万平行宫佛堂修行赎罪,我出京时,阿爹已经准许皇祖母去行宫修养了。”   安国公双腿一软,云默扶了他一把,“爹没事吧。”   “没,没,就是……有点闷,俺头晕。”   安国公内心崩溃绝望,已经预料到太后找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云薇:调戏穆阳好爽   云默是孝顺儿子,眼见着老爹不舒服,也就没空再’针对’主动上门的毛脚女婿,扶着亲爹出门去后院歇息。   他不忘对云薇交代。   “你听完消息后回家去,我让云戎陪着靖王殿下。”   云薇乖巧点头,看着安国公有几分好奇。   安国公后背一瞬绷紧,赖在云默身上,闭着眼睛直哼哼。   云默不由得加快脚步,不敢再耽搁。   说不准还要给老爷子请大夫,莫不是被姜氏姨母热情吓坏了?   他亲爹如此纯情吗?   以他娘的身份同纯情的老爹相遇……运气少一点都不成。   云薇回头看着穆阳,带着几分疑虑:“你是不是认识先生的生父,他仿佛很怕你?”   “不对,他不是怕你,方才你除了提起皇上,你三叔……那个女人之外,还有……太后娘娘!”   穆阳抿了抿嘴角不吭声,云薇越发笃定自己推测。   她走到穆阳面前,主动捏起下颚,让他扬起头,同自己四目相对。   云薇的影子深深又霸道的倒映在穆阳眼中。   “但凡我想知道的秘密,很难有人守得住。”   云薇靠得穆阳越近,穆阳能感受她带有一丝甘甜的气息。   “你是自己说出真相,还是给我机会……严刑逼供?!”   云薇越发有流氓气息,穆阳耳根子红了,暧昧低咛:“我觉得阿阳还是选择严刑逼供……”   “我说!”   穆阳耳朵上的红晕渐渐晕染到脖子,云薇心头似揣了一个疯狂跳舞的小人。   原来调戏穆阳这么爽的吗?   在穆阳面前,她无需掩藏隐瞒,完全是没有穿书前的自己。   她不希望穆阳只看到了原主小云薇的皮囊。   她期望穆阳是爱慕着自己的灵魂。   穆阳身体向后倾,不让云薇继续捏着自己的下颚。   他不是三叔,三叔在杨妃面前不是冷漠相对,就是被杨妃拿捏得死死的。   他比三叔强多了。   “云先生的生父……”   “你可别骗我。”   云薇手掌这回按在穆阳的胸口上,掌心感受到他砰砰乱跳的心声,原来他很兴奋她的亲近。   “我不知云先生生父如何同你们说出身份,他……他应该是穿着乞丐衣服来认亲的吧。”   “恩,被我骂了一顿,我以为他故意试探先生,可听他的解释是怕自己日子过得太好,先生反而不想认他。”   云薇轻笑一声,“我自作聪明了,被先生罚写好多的功课,其实太后娘娘对皇上说,之所以偏心,因为淮阳王——是闽王殿下比不了皇上。   “当父母盼着儿女们都能过上好日子,有些父母巴望着出息的儿女,贬低过得不如意的儿女。   “但有些父母偏心过得不如意的儿子,多多贴补过得艰难的儿子。   “太后娘娘哪一类都不是,我虽然没见过太后,听你说过她的事,她是真偏心小儿子!”   穆阳微微颔首,“皇祖母心思挺多,连阿爹都隐瞒过去,她在阿爹面前说我是捂不热的白眼狼。”   云薇毫不怀疑太后做戏实力。   摊上皇上这么个多疑又自负的儿子,太后少用些心思,怕是晚年日子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过。   兄弟骨肉相残的悲剧极大可能再次出现,太后已经死了长子了,她如何都会拼命保下小儿子。   “你记得我对你提过,京城的乞丐并不一定是乞丐。”   “还有可能是安国公……”   云薇突然钝住了,脑子一瞬间一片空白,问道:   “你方才没见到我姨婆向先生的生父示好,对不对?”   一辈子没成亲的姨婆果然好眼力,眼光着实高啊,世上有几人敢同太后抢男人?!   穆阳嘴角抽了抽,安抚云薇道:   “皇祖母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不是舅公娶进门的妻子,皇祖母不会介意,没准还会觉得舅公有魅力,同你姨婆反而成了好友。”   察觉到云薇异样目光,穆阳反问:“我说错了?”   云薇手指点了点穆阳的额头,垂下浓密的眼睫:   “太后娘娘当年是使尽浑身解数,用了手段心思才靠上安国公,让安国公同她一起养儿孙。   她对安国公看得很紧,一点不觉得别的老太太发现安国公的优点而证明自己眼光好。   她巴不得只她一人欣赏安国公,任何惦记着安国公的老太太都是居心不良,说句不好听的,都是贱人!”   穆阳服了。   云薇说得好有道理,他三岁上被三叔抱回穆家,一直就在皇祖母身边长大,愣是没有云薇清楚皇祖母。   所以他是不是不能同云薇说谎?   一旦皇祖母见到云薇——没准比对亲孙女还要疼爱云薇。   穆阳不用担心皇祖母因为姜氏带女儿改嫁云先生亏待云薇,最好得结果云薇又多了一个大靠山,皇祖母不止骂自己是白眼狼。   “真是太巧了!”云薇感叹,“谁能想到他竟是——卷毛从今日起,吃素半个月。”   “汪汪汪。”   趴在门口的卷毛睁着无辜的狗眼,往日摇得飞快的尾巴无精打采垂下,连去讨好穆阳都显得兴致缺缺。   卷毛很冤枉。   明明就是云薇带来的蝴蝶效应,同它有何关系?   它不就是个写书的吗?懂个锤子父子相认?!   何况当前的世界早已脱离轨道,它这个亲爹都不认识啦。   卷毛身体里人性越足,越是无法接受只吃素,毕竟它的人性就是无肉不欢。   顿顿有肉,快乐肥仔水安排上,这才是它曾经的人生。   “你会同云先生说明?”   穆阳小心翼翼说道:“舅公隐瞒身份挺好,等到云先生高中后再说。”   “早说晚说都会有人说,先生是靠着安国公或是太后娘娘高中。”   云薇叹了口气,“还是不说了,否则我怕惹恼了安国公,承受不住安国公的靠山太后娘娘啊。   而且我可是很想看安国公被先生教训一顿。有些秘密隐瞒得越久,越是无法说出口,安国公在玩火。”   穆阳若有所思,突然从安国公隐瞒身份上想到了总是欲言又止的三叔。   安国公方才对云默讨好小心翼翼,三叔最近对他才卸掉包袱。   云薇郑重说道:“我不知皇上把那个女人送到万平行宫的用意,我娘成亲当日,不希望她从行宫中走出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女婿同岳父天生敌人   “阿爹没想过让她出行宫,她脸上伤很重,不敢出门。”   穆阳忍不住为皇上多解释了一句,“一切只是巧合。”   “皇上无心之举造就巧合,我不能不多加小心,稍稍布置一二。”   云薇不好说自己总是以最大恶意去想皇上。   一来没有同穆阳到无话不谈,不分彼此的地步。   二来穆阳比以前对皇上多了一分疏远,却还是皇上的好义子。   她同穆阳谈恋爱,享受爱情的甜蜜,还没到考虑婚后生活或是同公公相处的事。   说多了,穆阳未必肯听,她徒增烦恼。   “你猜皇上知不知道安国公是先生的父亲?”   “……”   穆阳很想说阿爹不知,理智上穆阳又明白三叔瞒过阿爹用了多少的心思。   若没有皇祖母的配合,三叔连高庸王都不如,造就被阿爹算计死了。   阿爹教过大哥,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没机会负我!   这些事在大哥喝醉后,总会同穆阳说起。   大哥会很痛苦的说,阿爹给他的,都不是他想要的,江山权利,他都不想要!   穆阳还曾安慰过大哥,帮他分担一些,如今穆阳有些怀疑大哥当时真是酒后吐真言?   如果不想要皇上给予的太子之位,大哥就不应该无视阿娘的委屈,眼见着阿爹失信阿娘。   大皇子奏请皇上心眼封万氏为后,再有穆阳帮衬,未必皇上会执意追封皇后。   大伯父战死时,高庸王还是小孩子,三叔从未说过自己的丰功伟绩,穆阳不信三叔一心都在研究人体的奥秘上。   大伯父抗击北蛮时用兵方略未必就出自诚国公,三叔同杨妃——并非只是大小姐同客卿之间半主仆的关系。   穆阳越是了解平平无奇的三叔,也越是看不透穆地主了。   三叔所学到底是什么,擅长什么,穆阳还没法做出精准判断,但能把武道练到宗师镜,三叔也是天眷神子!   “我让程风帮你盯着点行宫。”穆阳轻声保证道:“她不会出现在姜夫人的婚礼上。”   “我娘头婚办得就很草率简朴,她没同我提过具体的事。   “我听三姨说,我娘当时出嫁时,我爹那边倒是没说不好的话,姜家却传出她是冲喜新娘。   三姨说,最佩服我生父的一点就是,正因有了这个流言,他硬是穿着厚重的大红喜服,亲自登门迎娶我娘。”   云薇知道当世的婚礼习俗,新郎会去迎亲,也有新郎不去而在府邸上等候花轿的。   她生父身子骨不好,一般而言都会选择第二种娶媳妇的方式。   然而他生父为了娘亲硬是熬过了姜家的百般刁难,熬过了拜堂成亲等复杂繁琐的习俗。   他甚至能挨桌敬酒,谈笑风生,彻底粉碎姜家放出去的风声——姜氏从不是冲喜新娘。   他身体还撑得住。   然而据说他入洞房后,等宾客散去,他就昏倒在姜氏身上,一睡就是整整三日。   他维护了姜氏的面子,却没有给姜氏最好的婚礼体验,对女人最重要的新婚之夜,姜氏不仅一个人渡过,还要为他病弱身体担惊受怕。   她只想让姜氏嫁给云默的婚礼再无遗憾,再无任何的波折,只有开心幸福!   “我生父竭尽所能给了我娘一场婚礼,先生也会做到,只论他们对我娘的用心,其实是不分高低的,但是我娘——”   云薇勾起嘴角,轻声道:“更爱慕先生,当时我娘嫁人只是为了脱离火坑,把生父看作是救命恩人,她屡次同我说不要忘了我生父,说他是个好人。   可她对先生时,眼里是笑,心头是甜。”   穆阳眸光若有似无扫过窗口的位置,点头道:“姜夫人对云先生用情至深……”   沉重的脚步声从窗边传来,紧接着是云默爽朗的声音:“两个鬼机灵少给我装糊涂,我还用偷听你们的话?姜氏对我的好,我不用你们添油加醋,你娘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   薇丫头赶紧去做功课,别以为三日后我成亲,我就没空检查你作业。   靖王殿下来一趟不容易,不妨去练武场指点云戎同王家四兄弟,他们都不是读书的料儿,还不如走武将道路有前途。”   云薇同穆阳相视一笑,云默的选择让云薇意外,她以为云默会偷偷溜走,暗暗窃喜。   姜氏对云默的感情用不上云薇在一旁煽风点火。   他们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都是大佬级别的双商,爱情,婚姻,儿女,家庭考等等虑得很清楚。   云薇扯住穆阳的手腕,笑嗔道:“王爷不能去辅导戎哥哥他们,先生给我留的课业,我不会做,我才是最需要王爷的一个,除非先生把功课取消。   “阳哥哥帮我辅导作业呗。”   云薇骄傲微扬下颚,有穆阳这样的学神在手,云默留下的功课,她都能让穆阳帮自己做。   年少时,她没体会过被学神辅导功课的快乐,这辈子不就补上了吗?   “……”   穆阳心差一点跳出胸膛,别人做出来是矫揉造作,云薇——也有些做,却让穆阳心驰神往,“好。”   他起身主动拉着云薇去做功课了,谁能拒绝心仪的少女依恋呢?   反正穆阳不近女色多年,心甘情愿栽在了云薇身上,挣扎都不带挣扎一下,唯一思考的事——如何早日把云薇娶进门。   云默一脸哀怨传过垂花门,直入隔壁府邸找姜氏去了。   万平行宫因靠近神京城,又有枫叶山等美景,行宫干净整洁,日常时留下几十名宫女太监在行宫。   不过行宫的佛堂修建得并不是太好,可以说一点简陋了。   被穆地主休掉,并且褫夺了王妃诰命的江氏被关进了佛堂。   无需郭太监提醒,行宫的奴才除了一日送来三餐之外,没人会同江氏多说一句话。   而江氏也别想走出佛堂一步。   一连两日,江氏不哭不闹,专心给脸上的伤口敷药,但是脸皮被撕扯的痛苦让她整夜无法入睡。   除了伤口疼,更严重是她怒火似在五脏六腑中灼烧。   她虽然凭着那个神秘男人保住了一条命,可被关在佛堂,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仇人还在外面逍遥,隐隐宫女说起云中君以最隆重的婚礼迎娶姜氏。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娘!”   “公主——不,穆姑娘留步,任何人不得见佛堂的罪人。”   穆凰舞气到极致抽出马鞭子,狠狠抽了碍事的奴才一鞭子,眼尾刺激得通红:“你说谁是罪人?!”   “太后娘娘说她是罪人。”挨了一鞭子的宫女捂着受伤的脸颊,不服的说道:“她若没罪,怎会被闽王休掉?又怎会被关进佛堂赎罪?   就连你不也没了公主的诰封,我们都知你是罪人偷情生下的孽种……”   “住嘴!”穆凰舞将宫女踹倒,“我不是孽种!迟早我还是公主……”   “凰舞。”   江氏走到佛堂门口,高声阻止穆凰舞继续鞭打捧高踩低的宫女。   经历过痛苦后,江氏极力隐藏的两大秘密爆露后,她执着于报仇反倒更冷静理智了一些。   不再因她是假千金百般讨好女侯,不用再担心姜家人管自己所要好处。   她也不用害怕儿女的身份被除了穆地主以外的人知晓,不用因为愧疚而拼命为穆地主好。   佛堂中白玉雕刻的菩萨居高临下慈悲看着信徒,身处菩萨身边,江氏并没有放下执念,真心忏悔。   “你不用同他们生气,你去王府我的卧室中,找出我放在暗阁中的盒子。”   江氏不怕被人听了去,说道:“那是你生父留给你的,凰舞,你要记得为我赎罪!” 第二百二十四章 找东西   “娘——”   穆凰舞扑到房门前,凄厉的哭声似震碎人的耳膜。   宫女太监们不敢再上前阻止,毕竟穆凰舞睁着一双赤红的眸子看过来,似要吃人一般。   “听话,去拿走你生父留给你的东西。”   江氏又隔着紧闭的房门又低声说了几句,穆凰舞泣不成声,“您且安心,我一定尽快救您出去。”   “不用。”   江氏拒绝后,重新跪在佛前,“狼狈苟活并非我所愿,你不懂,我在此处才能保住你同你哥哥的未来。”   纵然她年轻时不如杨家女公子,她身上有皇上都需要的真气,足够皇上多活两年了。   她从未想过声名狼藉的活着,既然穆地主不懂得珍惜她,她狠狠报复伤过自己的人。   这没毛病!   她被人骗出去,落入贼人手中,遭受了屈辱,这怪她吗?   明明她是去寻穆地主才落入陷阱,被劫持了。   遭受女人最痛苦的事,又被贼人威胁,为了保住女侯同自己的性命,不敢堕胎,她也是受害者。   穆地主不肯同她圆房,不肯理她,只是表面温柔,她被那人再次拽上床——穆地主自己不肯给她的快乐,那人给了她!   穆凰舞是她心甘情愿生下来的,就是要报复穆地主,为奸夫养女儿。   太后都能找安国公,她为何不成?   最后,所有的错都是她的,她被当成贱人**,穆地主受人同情,即便被说成无用的男人却也做了当朝亲王!   江氏双手合十,微微仰头看着菩萨,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夫妻和睦,儿女孝顺,富贵绵长,怎么就这么难?   她窃取了姜氏的身份,落得不如姜氏的下场,如何甘心?   这些苦难都是她为姜氏承受的,罪人不是她!   穆凰舞哽咽跑出万平行宫,翻身上马往昔日的淮阳王府赶去。   这一切都有小太监把消息送到皇宫中。   傍晚,皇上手搭在曲起到膝盖上,身边依偎着娇艳美人,美人撒娇痴缠,频频劝酒。   一旁执着酒盏的是一对双生子,容貌清丽,二八芳华脸蛋干净清纯。   屋中尚有妖娆的女子闻乐起舞。   皇上醉眼惺忪,怀中的美人不如那对新送进宫中的双生子吸引他。   郭公公蹑手蹑脚走到皇上身边,压低声音说了行宫的消息。   皇上笑得意味深长,吃着美人喂到唇边的美酒,“不必理会,再吊着她几日,女人如同熬鹰,就看谁能忍得住。”   “女侯同外面的消息让江氏多听听,也让她高兴高兴。”   “女人间争风吃醋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老郭去给阿晨说,静西侯妹子入京后,叮嘱阿晨带着小姑娘在京城多转转。   静西侯夏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女娃子,自是宝贝得紧,不许阿晨再把她气跑了。”   “奴才遵旨。”郭太监连连称诺。   皇上将美人往自己怀里带去,轻佻道:“今夜让你这两个表妹一起侍奉朕,伺候得好,你哥哥谋得官职——朕答应了。”   “多谢陛下。”   美人对双生子使了个眼色,三人殷勤侍奉皇上去歇息了。   郭太监微微摇头,真是个单纯的草包美人!   难怪美人姿色不凡,伺候得也好,偏偏娘家没从她这捞到多少好处。   这次为了给她娘家兄长求个五品郎中,又搭进去一对双生子小美人。   皇上对女人的承诺从来都是翌日就忘的。   何况官员升迁,刚称帝那会儿,皇上还能一言决断。   自从朝廷官员几乎填补齐全,又按照杨妃所建得官员升迁体系运转之后,皇上已经很少会绕过内阁或是吏部尚书直接提拔官员。   美人以为伺候得好就能得到好处,真是想屁吃。   郭太监听了听皇上畅快舒服的呻吟,皇上是满意美人侍奉,不过朝廷上的事,皇上也不能为美人而误国。   皇上好色风流,从来不会拿大事取悦美人。   登基三年多,皇上宠过的美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唯一让皇上吃瘪又无可奈何就是杨妃了。   就连万娘娘都不成!   杨妃不仅仅姓杨,不仅仅才华横溢,西凉还驻扎着十万铁骑,静西侯随时都可提兵入京,或是自称西凉王。   这才是悬在皇上心头病。   静西侯对杨妃死心塌地,最近两月才渐渐动摇了一些,证明皇上三年的水磨功夫并没有白费。   皇上又多留大皇子一月,就是为了替大皇子选太子妃!   京城勋贵大臣的女儿,皇上自己都能消化了,并不想让大皇子同他们联姻。   昔日淮阳王府的匾额已经落下,礼部筹建重新书写闽王府的匾额。   王府大门紧闭,奴才们也都全部遣散,毕竟这些人都是江氏用得习惯的。   穆地主身边伺候的奴才都被他带去了靖王府。   好在奴才不多,全部能塞进他所住的客院。   穆凰舞几乎是畅通无阻进了王府大门,往日富贵烹油的王府只是两三日的功夫就隐隐有败落之感,寂静如同坟墓。   穆凰舞快步去寻母亲说得盒子,她总要让王府重现辉煌。   兄长已是抛下母亲,她不能眼看着母亲活着还不如上一世死去风光。   她刚想推开卧室的房门,门却突然开了,昏黄的夕阳倒映出一道人影,穆凰舞吓得连忙后退一步,“谁?你是谁?!”   屋中的人缓缓转过身,任由阳光扫过脸颊,穆凰舞脸色一瞬煞白,死死咬着嘴唇,“爹——”   穆地主说道:“你不是我女儿,不必叫我爹,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同委屈,更无心同你上演父女情深,难分难舍。”   他向穆凰舞摇了摇手上的盒子,“我是来取着个盒子的。”   穆凰舞着急看了一眼秘阁方向,穆地主说道:“我只拿回我的东西,你娘让你找的盒子还在。”   “什么是你的东西?你有东西在我娘这吗?从来你都没把我娘当作妻子……”   穆凰舞挡在穆地主面前,神色凄苦:“放下!把我娘的盒子留下,你这么绝情,不配拿走我娘任何的东西。”   穆凰舞上前动手抢盒子,穆地主身体身体后仰,脚下一个踉跄,没能抓住盒子,盒子落地破碎,一块铁疙瘩滚出来。 第二百二十五章 穆地主的“好心”   铁疙瘩!   穆凰舞脸色骤变,这东西上辈子她是见过的,穆地主死前唯一的陪葬,可是无人知道铁疙瘩做何用。   “这是我娘的——”   “不是。”   穆地主从地上小心翼翼捡起铁疙瘩,眸光带了几许温柔,“你娘一直都以为盒子里放得是我的秘密,不肯把盒子还给我。”   “到底是做什么用的?”穆凰舞忍不住好奇询问,“我娘为何不肯还给你?”   “你不懂,也无需明白。”   穆地主直接将铁疙瘩揣进怀里,他走遍大半个中原,在漠北熬了整整两年,才找到传说中的天星石。   本来准备送给心上人的礼物,外表的星辰铁可以给儿子做一把无坚不摧的软剑。   然他兴致冲冲返回后,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热情,以及对未来儿子的期许。   “您就不能原谅我娘吗?她当初不是故意的。”   穆凰舞哽咽哭诉,追到门口:   “我知您同其余庸俗小心眼的男人不一样,你不在意女人是否是处子,也不在意妻子是否嫁过人……”   上辈子姜氏改嫁给淮阳王时,姜氏都已是三嫁了!   又没给穆地主生下儿子,偏偏穆地主爱慕上了姜氏,若不是为穆阳——穆地主也不会早逝。   他临死前还对姜氏说,恨他同姜氏相遇太晚,恨他无法陪姜氏白头。   若有来世,他只愿意同姜氏相恋。   穆凰舞记得当时这份情,这番话感动了世人。   穆地主过世后,姜氏越来越年轻高雅,时光在她身上凝固了,纵是寡妇,依旧是京城第一等命妇。   否则姜氏不会在年过四十还能迷住南疆王,以王妃之礼聘姜氏为王妃。   “你怎知我不在意?”   穆地主微微眯起眼眸,回头认真打量穆凰舞。   他并非因江氏生下私生子而选择休妻,虽然老娘对江氏红杏出墙,给自己戴了绿帽子恨之入骨。   穆地主休妻的根本原因只是江氏对穆阳纠缠不休,无视他的警告屡次想着算计穆阳同穆凰舞成亲!   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   穆凰舞不说品行容貌比不过云薇,最关键是穆阳根本不喜欢穆凰舞,而且穆凰舞也无法改变穆阳。   穆地主比任何人都盼着穆阳早日娶到云薇,让穆阳除了皇上等少数几人外,有一个真正的牵绊。   云薇在穆地主眼里并不是十全十美的女孩子。   她心眼多,又是小心眼,爱吃醋,还很冷漠,总有一种躲清闲看戏的旁观心态。   但是云薇是真心对穆阳,旁敲侧击让穆阳珍惜自身,而不是珍惜皇上同大皇子!   就冲这一条,云薇再多的缺点,穆地主都不在意。   她小心眼好呀,穆阳不再吃亏。   云薇心眼多,证明她能力强,无需穆阳出面帮忙,云薇把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她爱吃醋?   证明她在意穆阳,怕穆阳在别的女人身上栽跟头。   冷漠更是优点了,毕竟太热情善良的女人容易招惹麻烦。   至于躲清闲爱看戏,更没问题了。   他们老穆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演戏高手,足够让云薇看上几十年了。   “我……我就是知道,知道您将来会爱慕上一个寡妇,并不在意……”   “住口!”   穆地主突然心很慌,很是听不得寡妇这个词。   她倘若成了寡妇,事就太大了。   早就断了个干净,他已经放弃,最近不知怎么她又总是入梦。   梦中她很着急,一直在哭。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么在意仪表的人,穿着染血的亵衣跪着,求着……穆地主伸出手想帮她,可在梦中,他动不了。   哪怕那是他的梦!   “她都要成亲了,您难道还想从云中君手中把她夺过来吗?”   上辈子姜氏的确对她好,甚至好过她亲生母亲。   可她始终记得自己的生母,记得姜氏是被女侯硬塞给淮阳王的。   本来女侯就是补偿姜氏,同时让姜氏照顾淮阳王妃的一双儿女。   后来姜氏把女侯整得中风瘫痪在床上——姜氏说过,她没听过补偿是让自己给人做继妻!   她肯答应嫁给穆地主就是要借此报复女侯,让自己仇人不得好死。   善待江氏的一双儿女,只是因为她不想死后去见女儿云薇时,让云薇发现她是个坏继母!   姜氏不愿意破坏女儿记忆中懦弱温顺的形象,不想让早死女儿知道她是因为女儿死后才觉醒的。   她本有能力保护女儿,女儿不用被人逼死。   “你爱慕上一个伪善狠心的黑寡妇,从未把你放在心上的薄情女,为何不能原谅我娘小小的过失?   为何不能给我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对任何人都是温柔的,为何对我娘这么狠心?   宁可把性命都搭上,牺牲一切去帮穆阳,为何对我们兄妹狠心绝情。”   穆凰舞哪怕重生一百次都弄不明白。   穆地主先是长出一口气,隐秘的往事没有被穆凰舞看破,然而很快穆地主又被吓到了?   “等会儿,你说我爱慕上的人是黑寡妇,是——姜夫人?”   穆地主彻底呆滞了,“你真会想,也真是厉害。”   能把宗师镜的穆地主都震慑住,连皇上都做不到。   穆凰舞哽咽又恼火,不知该如何解释,恨自己也恨事情变化太快,“你抢不过云默,还是别去找死了。”   “看在你——我叫了你十几年爹的份生,给你个忠告,穆阳,不值得你牺牲性命。”   穆凰舞狠狠摔上卧室的门,后背靠着紧闭的房门,小脸苍白,泪如雨下。   穆凰舞无力支撑,身体慢慢下滑坐在地上,她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个团儿。   她好累,也好无力,越是想要改变,比上辈子还要凄惨无助。   穆地主长叹一声,开口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你娘留给得盒子,你娘不懂真气,不懂你的生父为人,他留下的东西未必对你有用。”   静静站了片刻,穆地主只听到哽咽哭声,并没有听到任何异样声音,他判断穆凰舞不敢打开盒子。   可盒子又是她生父留下的,穆凰舞如何不好奇?   她没准会找人帮忙凯盒子……   穆地主笑了   穆凰舞找谁呢?   当然是她的血脉至亲啦。   姜家老太太发生任何意外都是老天爷开眼了。   他这也是为将来的亲家着想,阿弥陀佛,他忠厚老实可没害人的心思。   穆地主走出王府,这地方风水不大好,闽王府还是建在靖王府边上,以后帮穆阳带孩子也方便。   穆凰舞听到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失落又沮丧,这辈子同穆地主断绝父女关系比上辈子还要早。   她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暗格处,找到剩下的盒子,咬了咬嘴唇,却没有按照娘说得打开。   她得找一个打开盒子的替死鬼! 第二百二十六章 语言的艺术   有过一世的人生,不管是梦回今生也好,还是她重活一次,穆凰舞无法相信母亲口中的生父。   她前世没见过生父,今生怕是见不到了。   穆凰舞很难相信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养了自己十多年的穆地主说不管自己就不管了。   女侯对她也没往日亲近。   生母一直在误导欺骗她,谎言是善意的,她若早一点知道详情,不至于毫无准备,把自己当成皇上血脉。   生父倘若惦记着她,怎么会一次都没出现过。   母亲以前暗示她或是外祖母,生父是皇上,她还有些相信的,毕竟皇上本就是时常能看到的人,即便彼此不相认,也可随时随地保护儿女。   穆凰舞脸色更显苍白,嘴唇哆嗦,黑瞳一瞬间大了一圈,“莫不是穆阳的生父是——是穆地主!”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穆凰舞不愿意相信真相。   前世的经历明白告诉她,为何穆地主同穆阳不能是亲生父子?   前世穆地主那么舍不下姜氏,还是肯为穆阳出生入死,不被穆阳接受,他依旧听到穆阳有危险便跑出去。   不是亲爹,做不到这一步吧。   他当初亲自抱穆阳回到的老家,一直教导穆阳。   虽然也教侄子们,对穆阳最是用心,否则穆阳就算是天眷神子,没有正确的教导,穆阳的天赋也会被乡间埋没。   天眷神子不多,每年有十几个孩子得神眷顾。   但是天眷神子的天赋都被无知的父母浪费掉了,当然他们即便没有觉醒,依旧是出色聪明的孩子。   穆凰舞轻易不会说出猜测,不能让穆地主如愿——父子团圆。   倘若她说出真相,穆地主趁着太后还活着时,就能从皇上手中名正言顺把穆阳要回去。   即便皇上不愿意失去好用的穆阳,在父子天伦之下,皇上也不得不同意。   对她没有好处的事,她不会做。   眼看着他们亲父子相见不能相认,才是对无情的穆地主最好的报复!   穆凰舞怀中揣着盒子去了姜家寻找亲外祖母。   娘亲说得赎罪,也是期望姜家人能去姜氏的婚礼上……好好承认错误,老太太亲自去哀求姜氏原谅。   再加上姜大爷夫妻等人在一旁敲边鼓,恳求姜氏放过他们。   在宾客面前,姜氏想保持善良大方就得原谅姜家一群人。   倘若姜氏记仇就更好了,宾客们出去宣扬一番,姜氏的名声就不会好。   有个刻薄寡恩的母亲也会影响云薇的前途,穆凰舞已不是公主了,自然没机会选云薇做公主伴读。   她做不成公主,云薇也要名声不好猜公平。   江氏给姜家买得院落不算太大,只是个两进的院落,跟以前的伯爵府没法比。   姜家三房勉强住得下,毕竟姜家三房都没少生,尤其是姜大爷那一屋子美妾。   虽是遣散了一些,但还有几个没地方去,又怀了孕的美妾留下来。   姜大太太没了往日伯爵夫人的体面慈悲,善待妾室的名声谁爱要谁要去,她对妾室不客气极了,对姜大爷也是说骂就骂一顿。   二房姜二爷勉强保住了不入流的杂吏官身,有份俸禄养家糊口。   若说过得最好就是同姜氏做生意的姜三爷。   三房只有一儿一女,姜三爷并没纳妾,靠着往日的积攒下的私房银子,足够三房过得舒舒服服了。   可是姜老太太不肯分家,说了三房搬走,她就去衙门告姜三爷不孝!   姜三爷轻易不敢暴露自己的家底,怕被大哥二哥惦记上,只能同妻女勉强住下来。   姜三太太说过,万一姜家还能翻身呢?毕竟姜老太太亲生闺女可是淮阳王妃。   不过,他们只等来淮阳王休妻同晋升闽王的消息。   茶楼酒肆的说书人绘声绘色演绎江氏红杏出墙,一双儿女都不是穆地主种的偷情暧昧故事。   这可是京城最热门的消息,大街小巷,流言蜚语铺天盖地。   姜老太太听到消息后,大笑不止,“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我女儿是要做皇妃……”   姜大爷不屑也不信,说道:“穆凰舞公主的名分都被褫夺了,您还做梦大妹妹是皇上的女人?   你没听说太后娘娘把大妹妹脸皮都剥了,如今她生死不知,我估摸着怕是——”   “住口,我女儿天生富贵,绝不会死的。”   老太太也没往日的体面,外衫不算干净,嘴角稍稍歪斜,总是不由自主流淌出口水。   大夫说这是中风的前兆,千万不能再让她受刺激了。   姜大爷摇头道:“我闭嘴,老太太你就在这自欺欺人吧,你全心着想,指望着繁盛姜家的女儿没把你放在心上。   她对你孝顺,知晓感恩,不至于做出陷害熙姐儿落水的事,她不想结亲可以明说,非要算计这个,陷害那个,就显她能耐,结果怎么着?终于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云薇弄垮了姜家,大妹妹自己也没落得好处!”   老太太口水流得更多,手臂都隐隐有发麻的迹象,“姜氏——她才是白眼狼,是她害了我!”   姜大爷一把掀翻了桌子,狠狠跺脚:   “我求求您闭嘴吧,您不想活,儿子还想多活几日,您口中积德,别再提二妹妹了,她现在还愿意姓姜,同咱家一个姓,都是祖宗保佑了。”   “啥时候她不肯姓姜,我们三兄弟怕是一个都活不了,您就算不信二妹妹迷住云中君的本事,难道您看不到二妹妹的宝贝女儿云薇能耐?   熙姐儿……都成什么样了?我最怕云薇找上门来,您难道在悬廷司还没受够教训?   别哪一天云薇再设个圈套,咱们一家子再被关进悬廷司,这回儿没人帮咱们求情了。”   老太太身子瑟缩了,她也是怕的,话语不清楚:“云薇是——是个狼崽子,当日——真不该留下她。”   “你们不用长她志气,灭自己的威风!”   穆凰舞衣着光鲜,哭红的眼睛此时也消肿了不少,她挺胸抬头,一派傲然之色,长眉凤眸带出点点飒爽的英气。   她纵然回不到刚入京城时又飒又美的公主身份,依旧是让人眼前一亮的英气逼人少女。   姜大爷眯起了眼眸,上下打量穆凰舞身上的配饰,笑道:“外甥女怎么有空过来?吃了吗?我让你大舅母亲自下厨给你做几道家乡菜尝一尝。”   “不必了。”   穆凰舞不慌不忙,对付无赖贪婪的极品亲戚,她再也不会似上辈子只能被气哭,向姜氏寻求帮助,“我就是来看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我娘一直惦记着她,我还要去寻我哥,他现在跟着大皇子,听说颇受重用。”   穆凰舞伸手摸了摸老太太的手,关切道:“怎么这么凉?您可得养好身子,我娘——现在被皇上安排在行宫中,她不好出来,等风声小了一些,皇上才会宣召我娘入宫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吃软饭真香   姜老太太反手死死握住穆凰舞的手,老太太手臂上青筋凸起,焦急问道:“你是说你娘……咳咳咳,同皇上……”   “您别急,慢慢说。”   穆凰舞自信浅笑,拍着老太太的后背,“我还能骗您?没上面的意思,酒楼茶肆怎敢非议同情当朝亲王?”   姜老太太撕心裂肺咳嗽,喘息着身体慢慢靠进背后的软垫中。   李妈妈端着汤碗,笑中带着巴结讨好:   “老奴劝您,您不放心,总是担心大姑奶奶,如今姑娘说大姑奶奶富贵可期,还能有假?   “皇上重情重义不肯辜负美人恩,只是太后娘娘太偏心闽王,皇上一时不好关照大姑奶奶。   待过了这阵风,皇上再哄一哄老太后,总能给我们大姑奶奶一个交代,到时候您失去得一切都能加倍讨回来。   您再不用对大姑奶奶牵肠挂肚,眼见着她认别人当母亲,听旁人称赞她时,您也不用心里不舒服,骄傲就完了。”   姜老太太频频点头,接过汤碗吃着润肺止咳的雪梨羹,眼角眉梢的阴霾去了不少,老脸显得光亮。   “骄傲?骄傲她红杏出墙,生得儿女都不是丈夫亲骨肉——”   姜大爷话没说完,老太太将手边的拐杖扔向姜大爷,“她是亲妹妹,她好了,得意了,还能少了你的好处?”   “你只记得被夺了爵位,不知没有我当年舍了你大妹妹给女侯,哪有姜家的富贵?   你大妹妹飞上枝头,别说威远伯爵位,封侯封公也不再是奢望。”   “还敢装疯卖傻,代父休妻,你个不孝子,等你大妹妹好了,看我不剥了你的一层皮。”   “横竖你只相信她喽?”   姜大爷揉着额头被拐杖砸出来的包,“行吧,我等着看她得意给你请封诰命!   不说太后娘娘,娘知道我媳妇生下奸生子,你的大孙子大孙女都不是我的骨肉,你如何对我媳妇?   还不是要狠狠教训一顿吗?不也是如同太后娘娘恨不得对她抽筋剥皮?”   “你怎么能一样?你媳妇又哪里比得上我女儿?”   姜老太太被鲠了一下,快速说道:“你媳妇只能找一些下贱种子,我女儿并非对不住闽王,她有苦衷,也是被逼无奈。   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还愿意留在闽王身边,不愿意把残忍的真相告诉闽王……你知道她过得有多苦吗?   我可怜的女儿啊,背负了太多不该她背负的痛苦,过得太不容易了……”   “我没看出她不容易,以前装得跟不是您女儿似得,看我如同看打秋风的垃圾,早知她是冒充的女侯女儿,我……我……”   姜大爷后悔的捶胸顿足,这次他利落躲过了老太太砸过来的零七八碎物什。   “我娶了二妹妹多好?那样的话云薇就是我的女儿啦,她一个比我那一窝的儿女强太多。”   姜大爷几次被云薇算计,已对云薇佩服得五体投地,畏惧也是真畏惧。   “倘若能回到过去,我——我绝不嫌弃二妹妹是守寡的,早早娶了她,把薇丫头当作亲生的,没准现在我就是堂堂侍郎,或是侯爷了,还有可能成为靖王的岳父。”   姜大爷眼神飘忽不定,想入非非,嘴角都不由得流出哈喇子:   “等着大妹妹被皇上纳入皇宫怕是有得等了,同皇上做亲家并不难。”   “娘啊,你知道你让儿子失去了多少富贵吗?”   姜大爷哭了,捂着眼真的哭了,“话本子里养女同亲生儿子日久生情成亲了,最后不都是一家人吗?   “娘聪明一世,怎就这么糊涂非要害二妹妹,怎么就不给儿子们留一个机会?”   “混账!她就那么好?你看得上一只猪?”老太太被气极了,“这世上没女人了?你无能废物才想着娶她,老二,老三绝不会像你一样窝囊。”   “娘,大哥说得也是我想说得,您早该告诉我们二妹妹真实身份,您想一想,二妹妹此时是您的儿媳妇,您同女侯的恩怨早就一笔购销了。   “外面人不会说您卑鄙无耻,反而赞一句我们兄弟同女侯女儿有缘分。”   姜二爷风尘仆仆进门,他身后跟着姜三爷。   许是在监牢里结下的兄弟情分,三兄弟虽然彼此还是有所算计,但是在此时立场一致。   他们绝不能让穆凰舞阴谋得逞,再把苟延残喘的姜家彻底拖进深渊去。   万一大妹妹江氏真能有一番富贵,他们再去讨好也来得及,毕竟姜老太太是亲娘,无法拒绝亲生子殷勤孝顺。   “儿子如今出门都不敢提是您儿子,商定好的儿女亲事也都黄了,再加上大妹妹淫荡……哪有好人家敢娶你孙女?”   “不敢娶,那是你们无能废物!”老太太怒道:“你们但凡争气点,我会怕女侯?当年她都被我耍得团团转!”   姜大爷梗着脖子道:“儿子就是庸才废物,就是不想努力了,就想靠媳妇,靠薇丫头,怎么过日子不是过?吃软饭过得更好,您耽搁了儿子享福!”   姜二爷无法像大哥一样无耻,不过神色是赞同的。   吃软饭丢人么?   他在外赔尽小心,也不过勉强糊口。   今日靖王去了衙门,他眼见着上峰,上峰的上峰,甚至最最顶头的上司尚书大人亲迎靖王。   王爷一句话,下边的人跑断腿。   他连给王爷磕个头的机会都没有,被很多人挤到一旁去了。   若是云薇是他女儿……吸溜,姜二爷吞了吞口水,“好事都让云默占去了。”   哪怕夫妻恩爱的姜三爷对姜氏不是没想法,他看中得是姜氏经商天赋。   总之,他们任何一个人娶到姜氏,姜家不至于落到半死不活,受尽嘲讽奚落的地步。   老太太扶着床边,呼吸急促,眼角湿润,“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宁可……宁可穷困潦倒,不要姜氏做儿媳妇!”   姜大爷还想说,却被两个兄弟一左一右给架出了门。   三兄弟离得远远的,总觉得沾上穆凰舞没有好事。   屋中只有老太太沉重的呼吸声,显然被三个混账儿子气得不轻。   穆凰舞同样尴尬无比,第一次发觉拖后腿的亲戚也不是全无优点。   呸,爱吃软饭叫优点?!   穆凰舞是不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姜老太微合眼眸,似梦似醒,酥麻不大灵活的手臂不由自主轻颤。   穆凰舞怀疑老太太后悔了,不该算计姜氏母女,哪怕姜氏守寡后,她能给予姜氏一点点关爱,也不至于姜氏走得义无反顾,同老太太恩断义绝。   李妈妈讨好说道:“我亲自熬得雪梨羹,给姑娘也端一碗?”   “不用。”   穆凰舞发觉自己拒绝太快,轻轻为老太太按摩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个盒子是我娘留给您的,我今儿特意送过来。”   她拿出盒子递给姜老太太,可老太太浑浊的眸子看了盒子良久,指了指李妈妈道:“我手上没力气,你帮我打开盒子。”   李妈妈兴高采烈接过盒子,一边开锁,一边说:”指定是大姑奶奶留给您的好……”   盒子打开后,一阵粉尘飘出,穆凰舞连忙捂住鼻子,李妈妈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好香呀,咦,这是一支凤头钗,钗上的宝石……”   李妈妈献宝一般拿起凤头钗给老太太递过去,老太太身子向后仰,李妈妈双眼一翻,一头栽倒,七窍流血,很快人事不省。   姜老太太大为惊骇,高声尖叫:“来人,快来人。”   “凰舞,快——快去把凤头钗拿走,你娘——”姜老太太怕死,穆凰舞连连后退,“不,不是我娘做的,一定是闽王,他换了我娘留给您的盒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觉醒吧,姜家三兄弟   姜老太太吓傻了,她怕死,一把扯住穆凰舞,厉声问道:   “你对李妈妈下毒?盒子是你娘给你的?”   三兄弟听到屋子尖叫嘶喊,对视一眼,果然如此,穆凰舞来了准没好事!   听声音他们的生母没有中招,三兄弟说不上是长出一口气,还是失望,估摸着危险已过。   他们三人悄咪咪重新进屋。   穆凰舞正被老太太拉扯着,矢口否认:“不是,穆地主换了盒子,我今儿去取我娘给我的盒子时,穆地主也在找盒子。”   穆凰舞真慌了,生母不可能害自己,母亲说过最疼就是她了,她一直很想孝顺母亲。   她们是亲生母女,后娘都没这么心狠。   姜老太太见到三个儿子,慌忙说道:“快去找大夫,看看她还有没有得治?!”   姜大爷向后缩,姜二爷不敢靠近,两兄弟使劲推搡姜三爷上前去查看状况。   姜三爷胆子比两兄长大一点,看穆凰舞同老太太都没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上前。   李妈妈七孔流血,脸色铁青,手中还攥着那只凤头钗。   姜三爷手指放到她鼻下试了试,长出一口气:“好像还活着,没死,能喘气。”   老太太面色才恢复了几分,拍着床边高声喊道:“把人抬走,随便找个大夫看一眼,万一救不回,寻快棺材板子埋了就是了。”   “李妈妈的两个儿子在府上当差,大儿子是二门上的管事,二儿子是您庄子上的庄头,孙女也在您身边伺候——”   姜三爷低垂眼睑,轻声建议:“是不是一起打发了去?他们归家更好孝顺李妈妈,万一她没熬过过去,他们得为母守孝,不好再留在您身边伺候了。”   姜老太太抿了抿嘴角,眸光犀利,老三这是断了她的爪牙,没有李妈妈一家人,她很难再指手画脚了。   以后都要看儿媳妇同儿子的脸色。   “您就听三爷的劝吧。”   穆凰舞略带几分欣赏看向姜三爷,“李妈妈本是奴才替主人分担也是应当应分的,她儿女不想着本分,以为是您害了她,您留他们在身边,您能安心吗?”   姜三爷唯一一个能熬过姜氏报复的姜家人,虽然过得也不是太好,比起姜家其他人强太多了。   穆凰舞有时候觉得姜氏心狠手辣,有时又觉得姜氏有些心软。   姜氏所有的报复只针对姜老太太,眼看着姜家其他人落魄,并没有将仇恨延续到姜家三房身上。   他们过得不好,只因姜氏堵住了他们上升富贵的道路,没人提拔,姜家男人又不争气,日子只能越过越寒酸。   姜氏能将生母女侯气到中风,对穆凰舞兄妹很好。   穆凰舞瞧不起姜氏的伪善,是她的话,所有得罪自己的人都不能活!   姜老太太不甘心点头,“多给他们点银子,毕竟主仆一场,我还是惦记着她的。”   姜三爷使人将李妈妈抬了出去,姜大爷一溜烟跑了出去,姜二爷追着他跑了出去,“母亲,我同大哥商量给二妹妹送一份礼——”   姜老太太按着太阳穴,不敢再看那只被留下的凤头钗,说道:“拿走,既是你娘的东西,你拿走吧。”   唯一能让她翻身的人就是亲生女儿了,明知道穆凰舞算计自己,她也得忍着。   万一女儿入宫了呢?   做人还是要有点希望的,否则她一日都活不下去了。   “提到她的婚事——”   穆凰舞轻声说道:“我娘的意思是让您去一趟亲自宋嫁,我娘本想过去贺喜的,可她被皇上——保护得很严密,皇上只让她安心养伤,不想她出任何的差错。”   姜三爷暗暗撇嘴,经商多年他也是个能屈能伸,满嘴跑车的主儿。   他吹嘘货物的用处,起码有几分真。   穆凰舞口中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依旧充满信任听穆凰舞说话,眼里满是疼爱之色。   穆凰舞挺了挺腰,恢复方才的自信,轻声说道:“我娘只能求您出面了,纵然您有错,到底是养了姜夫人多年,哪怕您看她一眼,也能证明您是真心疼她。   况且女侯也会去的,你其实并非对不起姜夫人,而是女侯呀,您向女侯赔罪,女侯也有台阶下,继续支持我娘。”   “你娘还需要靠着女侯?”姜老太太以为亲女儿入宫后,她就能在女侯面前扬眉吐气。   “我娘纵然以后有一场大造化,朝中无人支持,在后宫也不得长久,能用到女侯时也不会少。”   穆凰舞握住老太太的手,恳切真诚:“我娘最在意的人始终是您,她分得轻生恩同养恩谁重谁轻,您对她的好,她一直记得,只是以前顾及女侯不敢同您亲近。   等我娘得意了,就不会再受女侯威胁,她已有了资格同女侯平起平坐,以后女侯得靠我娘才能保住爵位富贵。   那时,您想怎么做,我娘都不会再拦着您了。”   姜老太太被美好的未来吸引住了,“让我去,也不是——”   “母亲!”姜三爷连忙开口阻止,“您不能去,我同两位哥哥商量,我们只是礼到人不到,我们都不去送她再嫁。”   穆凰舞对姜三爷的欣赏不如喂了狗,真真是胆小如鼠。   “云中君大婚,邀请文人权贵,商贾百姓,只要去说一声恭喜,无论是谁都有喜饼可拿,凡夫俗子都能去得,你们正经的亲戚去不得?”   “正经亲戚?!你是姜夫人,你会把我们当成正经亲戚?”   姜三爷失望苦笑,“你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拍拍屁股一身轻,姜家再也经受不起你们母女的折腾!”   “你是怎么同她说话的?”姜老太太脸上挂不住,发火道:“是谁把你们从牢里放出来?是谁给你们安身的院落?你们一个个心都偏向那个女人!”   “我们能出来,是姜夫人没有继续追究下去,是云薇网开一面!”   姜三爷说道:“这处宅子——比不上上祖宅,那可是父亲一手建造传给子孙后代的主宅,没有封爵时,我们就住在里面,如今祖宅被朝廷没收,有祖宅宅,谁愿意住在这么憋屈的地方?”   “母亲若是出门,以后您就指望着你的好女儿,好外孙女为您养老!”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云薇主动出击   “你——”   老太太气得后仰,嘴更歪,面部肌肉抽搐。   “这也是大哥,二哥同我的意思,您别说儿子们不孝顺您。”   姜三爷躬身说道:“儿子们不仅有母亲,还有妻儿需要抚养,为了您的宝贝女儿,姜家祖宅丢了,我们出门必被嘲笑,往日的姻亲故旧也同姜家断了联系。   几个儿女的婚事波折重重,所能结亲的人家不是破落户,就是土财主。   不是她设计陷害熙姐儿——熙姐儿反而是唯一能嫁出去的姑娘。   再让您继续闹下去,整个姜家都得下地狱,您当我们三兄弟无能废物,您就让您宝贝女儿奉养去。”   “姜——”穆凰舞想着开口劝说。   姜三爷转向她,“你得心思,我不是不明白,你娘将来许是能富贵,我横竖是不指望她,你想让老太太做事,你就该领走她,否则她在外闯祸,你同你娘是无辜的,反而我们兄弟遭殃。”   姜老太太拍着床边,怒道:“一个丫头片子而已,看把你们给吓得?死丫头再厉害能比得过凰舞吗?   “你不想得富贵,我不留你,你——”   “您肯让我分家?”   姜三爷眼睛一亮,还有这等好事?   姜老太太立刻闭上嘴,她是有过盘算的。   老大油滑又懒惰,都想着吃软饭了,指定没出息。   姜老二勉强做个小官,晋升艰难,俸禄都不够他在外应酬请客。   江氏能入后宫还好,少不了富贵,万一再出差错,姜老太太得指望会赚钱的姜三爷。   “休想分家,我养大你们,你们就得孝顺我!”   姜老太太将靠着垫子砸向姜三爷,气势汹汹威胁:“你敢不孝顺我,我去衙门状告你们忤逆,不让我好,你们也别想着好过。”   “哎。”   姜三爷痛苦无奈摇头,该死的以孝治国,摊上不讲道理的老太太,他们兄弟上辈子没积德。   他爹到底看上老太太哪一点?   特别私自,阴损歹毒,不通人情吗?   就她还想着压女侯一头,羡慕女侯的女人多了,没几人敢动心思换了女侯的女儿!   不过,姜三爷很难理解女侯的决定。   舍不得养女没错,女侯同亲生女儿弄得这么僵,姜氏母女若是笨蛋蠢货,给女侯丢脸,也就罢了。   偏偏姜氏同云薇出类拔萃,容貌绝色,肉眼可见的天赋溢出。   女侯时而聪明时而糊涂的状态,云薇可不见得会给自己找个活祖宗。   姜三爷转身出去了,姜老太太呼哧呼哧喘息着,艰涩开口:   “凰舞,我是想帮你,帮你娘的,想去化解同姜氏的误会,可我这把老骨头……   没人护着,实在是支撑不住去婚礼,死丫头牙尖嘴利,还有那个乡下来的老婆子相助姜氏,再加上川蜀来得王夫人——她们一起上,就我自己一人,一张嘴实在是顶不住。   我不怕丢脸,怕丢了脸,却帮不到你娘!本打算带着老大老二老三家的一起去……   你看到了,人老了,话就没人听。久病床前无孝子啊,我还能动,他们已不把我当回事。”   穆凰舞说道:“我——我可以陪您一起去。”   “你?!”   姜老太太眸子极快闪过异色,穆凰舞是公主时,都没在云薇面前讨得好处。   姜老太太察觉到穆凰舞神色不妥,连忙伸手把她揽入怀里。   穆凰舞被老太太的自来熟给镇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一股药味,还有老年人腐朽的味道吗?   她怎么敢?!   真把穆凰舞当作亲外孙女?   穆凰舞强忍着没吐出来,女侯身上只有清冽的松香,女侯才是她的外祖母。   “你出身富贵,教养又好,人美心善,堪称名门淑媛得典范,比学识,比骑射,比见识你都远胜云薇一头。”   姜老太太自己夸穆凰舞都觉得脸红,底气不足,她终于说出了穆凰舞不想听的但是两个字。   “但是你不会骂人,不会吵架,不会下作的阴谋诡计——我丢人没什么,可你——你此时去参加姜氏的婚礼,只要你一露面,诸多的猜测以及污言秽语都会找上你。   那群没脸没皮的赖子们会好奇询问你娘的状况,说侮辱你娘的话,靖王殿下是一定会去的,闽王……怕是也要去。   方才你说盒子被闽王换过了,他得不到你娘,想毁了你们娘俩儿。”   穆凰舞咬着嘴唇,不甘心说道:“我也不是不能骂人!”   “他们不怕丢脸,你不行!”姜老太太心说,这孩子是不是傻?   听不出她不想去姜氏的婚礼闹事吗?   姜老太太耐着性子,语重心长说道:“你能学云薇那丫头歹毒?其实你别看我三个儿子说绝情的话,一旦你娘真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他们一准很快跑到你娘面前摇尾巴。”   “他们是狗吗?还摇尾巴?”穆凰舞心知肚明,忍不住嘲弄一句,装作天真说道:“我娘说,狗比人都要忠诚可靠。”   姜老太太:“……”   她尴尬至极,拍了拍穆凰舞的胳膊,说道:“总之一句话,这也是我肺腑之言,你娘此时不适合同姜氏做对,没必要同姜氏一争长短。   我对姜氏……我始终是她的心中刺,只要我活着,她就会难受,随时都可教训她。   你娘早日入宫,把握住皇上,收拾姜氏同云中君不在话下,到时候我成真正的皇亲国戚,自然有法子让姜氏一辈子翻不了身。”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老太太怕了,不敢去向姜氏’认错’?   穆凰舞从老太太怀里钻出来,本就没指望过姜家这群人能成事!   娘亲高看他们了。   穆凰舞神色厌厌的,拿出帕子弯腰捡起凤头钗,入手有一股温润的热气,果真是个好东西!   那个盒子放得毒药防得是穆地主,她生父怕穆地主偷偷拿走盒子,得到凤头钗。   穆凰舞将凤头钗揣进怀里,向老太太匆匆行礼,“您歇息吧,我再去问问我娘,把您的意思转达给我娘。”   “……”   姜老太太又有点动摇,思索许久才道:“你娘若是一心让我去,我……我就走一趟,能不能达到你娘的目的,可不好说,姜氏不是一个人啊。”   穆凰舞走出姜家后,消息已经传到了云薇手上。   “那只凤头钗很重要?”云薇询问穆阳,“穆凰舞好像挺宝贝的。”   穆阳摇头道:“不好说,三叔说奸夫——是八品巅峰的高手,对给自己生下儿女的鼎炉有一分真心,留下练功之法门。”   云薇不感兴趣武道品级,横竖武道同她无缘,听多武道的神奇,她心态难免失衡。   她也有羡慕嫉妒恨等情绪,飞来飞去或是排山倒海,化水成冰的陆地神仙,是每一个凡夫俗子的向往。   无论男人女人都有一个武侠梦!   她好不容易穿书了,结果依旧是凡人根骨,做不成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女剑客,反而卷毛却是一只武道狗!   “大虎哥。”云薇推开窗户,探出脑袋,王大虎兄弟立刻站得笔直,仿佛接受检阅,认真顺从。   “你们帮我去一趟李妈妈家,给李妈妈找个大夫,起码不能让官差去时,李妈妈已经死了。”   “薇妹妹打算告姜老太太无辜害人性命?李妈妈是个奴才,纵然判了,姜老太太不过罚银子罢了。”   “我是打算去衙门,告她杀人灭口只是其中一条而已。”   云薇勾起嘴角,意味深长说道:“我就当她,或是姜家人会来闹我娘的婚礼。我娘成亲时,我可没时间同他们辨别是非,先生大宴宾客是为得到祝福,让我娘风光大嫁,并不是让宾客看场撕扯得大戏,而这世上能关住老太太的地方——唯有监牢!”   “总是等他们出招再反击,太过被动,这会儿了,我再来一次主动出击!”   王大虎听得后背发凉,亏着云爱不像薇妹妹,也只有靖王才手得住云薇。   云戎从树上翻身落地,扬起古铜色的笑脸,“薇妹妹需要帮忙吗?我愿为我爹婚事出力。”   “戎哥哥去寻京城有名大夫,给您看过病的大夫都请去医治李妈妈。”   “一群庸医!他们一个都没能治好我的病,上次我把齐老头的了胡子都给烧了。”   云戎对名医大夫显然不再信任,“薇妹妹别信他们杏林高手的名声,花了银子吃了一堆的苦药,我见血还是昏,我爹去考场也是晕。”   云薇嘴角抽了抽,你们父子那不是一般的病,心里没点数吗?   就算是她经验丰富,职业技能满点对治疗云戎的晕血症状效果甚微。   至于云默的考场昏厥——其实她劝说云默放弃治疗了。   因为云默没治好,差点把云薇弄成了心理有病,自我怀疑的病人!   安国公在一旁悄悄冒出头来,向穆阳疯狂挤眉弄眼,求穆阳单独聊一聊,他总有不大好的预感,好像太后老太婆即将杀到!   穆阳说道:“真不用我帮忙?”   “一群小鱼小虾,我反手就能收拾了。”云薇挽着穆阳的手臂,晃了晃说道:“等我碰见硬茬子时,再找你。”   还要顾及穆阳体现男友力的心思,可是云薇不习惯旁人保护,坚强独立早已深入她的骨子里。   否则她知道云默同姜氏这两位大佬后,直接选择躺赢不就好了? 第二百三十章 安国公的苦恼   姜氏最近一直安安静静,不是陪着云默,便是精研菜谱,整一个安贫乐道,贤妻良母的范儿。   看似与世无争,岁月静好。   无论多少人为姜氏不平,或是告知姜氏昔日淮阳王妃多倒霉,说是老天爷有眼——   姜氏都好似无动于衷,无喜无怒,极是不上心。   弄得三姨王夫人都说姐姐是有女儿云薇就不努力,即将嫁给云默就可以依靠丈夫。   三姨曾经无比担忧同云薇嘀咕:   ’你娘这可不成,女人自己要立起来,才能得到男人的尊重。’   ‘真是奇怪,这话还是你娘昔日教我,遇见你生父时,你娘立得起来,护着你,可是这次你娘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呢?任由你在外折腾,她一点都不在意,仿佛只要有云默……我不是说云默不好,就是她说过,男人都是信不过的啊。’   云薇只留给三姨一个无奈的背影,她做得哪一件事能瞒得过娘亲?   别看她做得风生水起,一直就没脱离过姜氏的掌控。   姜氏从来不想把云薇塞进蜜罐中,让她一辈子无忧无虑,不经历任何风雨。   姜氏给云薇犯错后能重来的基础,哪怕云薇失败了,依旧有底气重新再战,直到攀上顶峰。   何况她生父同云默头上顶着都是读书人的名儿,性情不同,对妻子要求也不一样。   当然,云薇也得承认姜氏更爱云默一些,对云默用了真心,因此她才会相信云默能解决一切的问题。   云默希望她以家庭同教导孩子为重,姜氏本身也不是风风火火追求事业成功的大女主,自然安心留在家里。   不过关键时刻,姜氏依旧能脱了包裹着的贤妻良母外壳,爆露出强悍的真我。   云薇曾同穆阳说过,她娘是把上善若水这招玩得最好的女人!   看似柔弱如水,却能滴水穿石,瑟入人心。   云薇风风火火指派王家兄弟干活,云戎也去请有名的大夫去了。   久病成良医,云戎几乎看过所有长江以北所有名医,有几个名医治不好他的晕血病,对云戎特殊很感兴趣。   非要收云戎做徒弟,一般的病证——云戎自己就能看,千万别同鲜血挂钩,他都能说出一些病因,开几张药方。   “舅公——”   安国公扑到穆阳身上,伸手堵住穆阳的口,压低声音:“小祖宗,我给你磕头了,千万别喊我——”   他灵活的双眸滴流乱转,四下张望有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云默此时一定同姜氏窝在厨房研究菜谱,云爱那丫头被姜氏说动,非要亲手做绣品送给心上人。   安国公有理由相信姜氏是故意用做绣活磨砺云爱的性子,拖住云爱追赶柳二哥哥的脚步。   唯一侧目看过来的云薇,安国公挤出笑,朗声道:“俺求靖王殿下做点私事。”   云薇了然之色一闪而逝,“那你们忙,我用不到王爷,您尽管使他就是。”   安国公拽着穆阳去了更偏僻的角落,低声说道:“你告诉她了?”   穆阳盯着安国公拽着自己胳膊的手,寻思着以前舅公都是躲着自己的,舅公抱过大哥他们,从来没抱过他!   舅公的手心有茧子,同三叔因练武或是写字磨出的茧子不一样。   舅公是耕种田地磨出来的,是同祖母做豆腐——毕竟是舅公同祖母撑起了穆家。   一个小地主,一个带着儿孙们的寡妇,除了干农活之外,还要做豆腐,否则光凭着舅公祖传田产,养活舅公一家勉勉强强,却养不活穆家一大家子人。   万氏虽然贤惠,在祖母口中是个肩不能提,手不能做农活赚钱的’才女’。   祖母总是嫌弃万氏不中用,嘴上说着狠话,却从未让万氏下过田地,只有在忙不过来时分给万氏省力的农活。   以前这一切穆阳都不会去想,只记得谁把自己当成穆家的累赘,他需要讨好阿爹同阿娘——同大哥亲若兄弟,证明他不是白食的。   可是如今他看到了安国公同皇祖母——见到他们的付出,没有这两位老人,他们一家等不到大伯父打下基业,等不到阿爹受杨公重用。   “阿阳。”安国公感觉自己手有点烫,连忙松开穆阳,见到穆阳袖口留下他手心的汗水,安国公使劲在自己大腿衣服上擦了擦手心,再去抚平穆阳袖口的褶皱,磕磕巴巴说道:“我不是怪你说了俺得身份——就是——俺现在真不能让不羡知道啊。”   “云薇不会说出去的。”穆阳冰冷的声音仿佛让本就焦急的安国公更为紧张,他稍稍缓了口吻,“云先生对安国公印象不错,他同我说过,一直是穆家对不起安国公。   他可能是读书人中比较少支持皇祖母同安国公成亲的人了,对阿爹不认安国公为父颇有怨言。   云先生说过,没有安国公,阿爹怕是妻儿都养不活。”   “这话不大对,是没有你皇祖母养不活你们,俺做得不算多。”   安国公依旧很紧张,小心翼翼说道:“不羡说这些话,那是因为他不知俺就是安国公,一旦知道了,不羡怕是不肯承认他是俺儿子!安国公完全不需要他——”   穆阳:“……”   在人情世故上,穆阳帮不了舅公,毕竟他自己还在路上学习呢。   “嗷嗷。”   安国公抓乱了脑袋,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一旁躲在树丛中卷毛都顶绿油油的树叶偷听,汪汪汪叫了两声应和。   这可比电视剧还好看,让安国公脱离剧情?   安国公乖乖做个纸片人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唯有卷毛理解我。”安国公抬起红红的眼睛,“如今只有继续隐瞒下去了,能瞒一日算一日。”   穆阳微微颔首,“也许将来有更好的机会说出您的秘密,不让云先生反感。”   “你这安慰一听就不走心。”安国公抽了抽鼻子,说道:“算了,算了,你本来也不会安慰人,我叫你来,就是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千万别让你皇祖母知道我在不羡这,我怕她一来就爆出身份……”   穆阳有几分挣扎,拍了拍安国公的肩膀:“我尽量吧,毕竟皇祖母太在意您了,怕您在外受(捻)尽(花)委(惹)屈(草)” 第二百三十一章 敲鼓递状纸   安国公垂头丧气,肩膀耷拉下去,穆阳虽是有点同情舅公,可让他同太后娘娘对上——舅公也不成啊。   他皇祖母绝对是戏精转世。   穆阳好不容易同皇祖母搭上关系,他帮皇祖母,没毛病!   同皇祖母打配合的感觉特别好。   穆阳以前所认知的皇祖母嫌弃自己吃白食,是白眼狼,甚至阿爹总是说皇祖母讨厌自己。   这话不能说是假的,不过皇祖母看在穆地主的份上,只会对穆阳更好。   皇祖母始终担心穆地主不得善终,或是为了穆阳死了。   何况皇祖母是真正养大自己的人,嘴上说着不好的话,实际上从未亏待过穆阳。   他当然不敢同大哥穆晨比,皇祖母装作看不到三叔给自己开小灶。   皇祖母因为心疼三叔,分饭分鸡蛋时,几乎穆阳同大哥分量差不多,再有阿娘偷偷留给自己一些饭菜,穆阳吃得用得反而不比穆家长孙穆晨差。   “阿阳尽力帮我,我不想被你皇祖母抓回去,关起来。”   安国公发觉穆阳同自己亲近了,一般情况下,他直觉不骗人。   索性他厚着脸皮拽着穆阳的胳膊,得寸进尺,“你先办法阻止她,我帮你在不羡面前打掩护。”   “您骗人!”穆阳哼道:“云先生说什么您就应什么,他为难我,您不添油加醋就算好的,我不敢指望您。”   穆阳差点破防,舅公同他越来越赖皮赖脸了,这也是长辈同晚辈之间熟悉亲近的表现。   舅公不会同大哥这么说话,舅公同皇祖母一样,一般情况下都是躲着二哥走,在三哥大谈文章才情时,舅公同太后总是小声讨论甜豆腐脑好吃,还是咸豆腐脑好吃。   安国公:“……这个,这个还是不羡比较重要。”   *******   万平县衙门口,左侧放着鸣冤鼓,云薇拿起鼓锤,旁边的差役一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云姑娘有事只管同小人说,县令大人一定会帮您,这鼓您还是不要敲了吧。”   差役们快给云薇跪下了,别人敲鼓鸣冤顶天就是杀人案子,可云姑娘一旦敲响了鸣冤鼓,京城四县再加上京城怕是都要轰动了。   新来的郭县令好不容易政务上手了,干劲十足——同云默拉上关系,听到云薇打算敲鼓后,连忙同师爷商量阻止云薇。   “我不是怕县令大人有失公允,按照皇上的铁律,敲鸣冤鼓的案子不拘案犯的功名,官职,都需要亲自来过堂审讯。”   云薇不紧不慢说道,她等得就是轰动效果。   本来渐渐平息的女侯真假千金的事情又因为假千金江氏被休,再次被炒热。   尤其是云默大手笔广邀宾客参加自己的婚礼后,许多人都打算没有帖子也要来领一份喜饼。   他们并不在意喜饼,而是预感到婚礼上一定有好戏看,纵然婚礼平顺,不少小寡妇或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们都想着沾一沾姜氏的运气。   云默给姜氏写了那么多足以传世美好诗词,用一首首情诗展现爱慕之意,引得少女们春心荡漾,期盼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得到才华横溢的如意郎君。   姜氏被亏待的事情也被神(故)通(意)广(散)大(播)的人挖出来,能熬过姜老太太的算计,坚强独立的姜氏令人钦佩。   威远将军钟情姜氏的消息不知是谁散步出去的,反正这事同云薇没有关系。   威远将军母亲虽是糟了罪,威远将军入宫负荆请罪——但是这对母子从来没说过姜氏母女一句不好。   威远将军太夫人只说姜氏的贤惠,说她眼瞎没能早一日给儿子聘姜氏为妇。   并且前几日,太夫人亲自登门给姜氏送了添箱的礼物,当然姜氏没有要——甚至都没见她。   毕竟姜氏说过,她可以原谅伤害自己的人,却不能原谅伤害云薇的仇人!   差役说道:“可是,可是敲鼓的人也会先被打板子。”   “我代替薇妹妹挨板子。”   “还有我!”   两只虎有事做,跟着云薇过来是两只熊,王大熊,王二熊。   两人相同色湛蓝色外衫,手中拿着一样的扇子,他们身高相仿,相貌一模一样,纵然让亲娘来分辨,都很难分清楚。   差役揉了揉眼睛,眼前这对英俊透着文弱的少年双胞胎连说话声音都一样!   “此事同我娘也有一些关系,薇妹妹是主告,我娘是第二告状的人。”   “对,薇妹妹负责敲鼓递状纸,我们负责分摊挨板子,公平合理。”   两兄弟你一句,我一句的,已经围上的百姓如同看皮影戏,照镜子都没这么像,百姓们都觉得是不是一个人两道影子,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有毛病。   远远坠在后面的程风捂嘴偷笑,眼见着身边的穆阳脸色发黑,“又被人抢先一步,不过别慌,阿阳会有表现机会。”   穆阳望着云薇的目光格外温柔,忽视程风名为安慰其实在刺痛自己的话,淡淡说道:“我让你送去的药可送到?李妈妈若是毒发身亡……”   “不能,绝对不能,我的人帮忙看着呢,不过云戎——”   程风也不有得感叹,“这小子是个练武奇才,同阿阳一样很有天赋,他是不是有隐疾,怪医都能请动?   除了奇怪的病能吸引他之外,阿阳亲自出面都难请动他。有能耐本事的大夫脾气怪一点,反而更受追捧,这话是阿阳说的,从见过阿阳后,怪医越发难请了。”   “我听你的口吻有点遗憾?没看到我面子不好用?”   穆阳斜睨程风一眼,虽为属下,但他们风林火山四旗旗主同穆阳似主似友,更是托付生死的兄弟。   程风干笑两声,发现了稀奇之处,“真难得阿阳也能说笑了,值得咱们一起大醉一场。”   穆阳越来越人味儿,他们不必再担心穆阳自我毁灭,毫无牵挂的离去。   “快看,开始了。”   随着程风的话落,云薇敲响了鸣冤鼓。   县衙中的郭县令头疼不止,“行了,不用再研究对策了,本官就做个拍惊堂木的傀儡县令吧,不用再费脑子,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郭县令选择躺平!   师爷点头道:“东翁明智,您前任不是说了,同云姑娘不会让做傀儡的县令吃亏。”   郭县令嘴角抽了抽,什么宏图大志?   那是啥?!   他狠狠拍了惊堂木,高声道:“带告状之人上堂。”   差役不再围着云薇,提着水火棍快跑上大堂,分列两班,“威武——”   云薇看了一眼卷毛,架空朝代的也是喊威武的。   卷毛摇了摇尾巴,自古套路得人心,他不这么安排的话,又有一堆人来科普,还不如随读者的认知,习惯成了真相!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云薇:拐卖孩童是要坐牢的   “嗷嗷嗷,太疼了,疼死了。”   两个少年被按在地上打板子,喊疼的声音叫得震天响,好似每一板子都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叫声之惨烈让围在县衙门外的百姓听后都后背发凉,回家得警告自家熊孩子,千万别乱敲鸣冤鼓。   郭县令看了师爷一眼,怎么回事?不是告诉差役们’手下留情’吗?   打得这么狠,郭县令还怎么同云中君拉近关系?   他的最大恩主诚国公的掌上明珠宁县主同云默的亲生女儿打打闹闹,极是亲近,宁县主又对云薇推崇备至。   师爷听着堂下的惨叫不由的怀疑自己是否没同差役交代清楚?   他悄悄去一看究竟,不大一会儿,师爷一脸无语跑回来,压低声音道:“那两个少爷装得,不想给东翁添麻烦,王家老爷早就送了差役好几张银票——”   “你的意思是纵然本官没有——”   郭县令轻声咳嗽,差役也不会打得太狠。   王大老爷同京城不少大商贾都有联系,确定未来姐夫是云中君之后,王大老爷在商场上更觉得如鱼得水。   他银子多到花不出去,生意渐渐在京城扎下根,并且向北地扩散。   师爷提醒道:“听说王大老爷还给了夫人一套首饰,夫人同姜夫人关系特别亲厚,夫人是您的贤内助,她待云姑娘也好。”   所以云薇在万平告状而没去京城府衙?   最近自家夫人穿着打扮都同往日有所区别,更精致讲究。   上妆时,夫人总会拿出一堆的脂粉让他挑哪个颜色更好。   是他眼神不好吗?   他就没看出那些脂粉颜色有何差异。   以前他夫人不大瞧不起姜氏,是他强硬要求夫人去交好姜氏。   如今,夫人往姜氏哪跑的次数极多,有时郭县令回府都找不到自己夫人,而且夫人经常给自己来个灵魂拷问!   姜氏端庄娴雅,绝不会教导他妻子问一些刁钻的问题,郭县令认为是云薇带坏了自己的夫人。   云薇跪下磕头,打官司就这点不好,原告还需要向县令磕头。   谁让她既没功名,又没有告封呢。   等先生有了官身,就能惠及妻女了,比不得公主郡主,官家小姐身份不必行大礼。   郭县令看着眉目如画的少女,不有由得暗暗感叹,就这容貌难怪靖王殿下都动了凡心。   她夫人回来说,云姑娘一日美过一日,他还不大相信,只当妻子赞誉太过。   今日,他感受到夫人的惊艳之感,真是个老天爷都厚爱的少女。   女侯同姜氏母女闹僵,从来不是姜氏母女的损失,女侯多年强势自信,总想同男人一较高下,世人的尊重让女侯失去往日的精明干练。   “你何冤情?”郭县令开口询问。   县衙外的百姓们都等着呢,郭县令索性直奔案情,尽早完成傀儡县令的任务,然后认真围观。   “我代我娘,代我三姨,状告昔日威远伯太夫人拐卖孩童,姜老太婆为一己私利,恶意篡改王夫人的出身,企图不花银子就买女童,致使姨婆骨肉分离,悲痛欲绝,他罪大恶极当严惩,律法上明令禁止买卖孩童!”   “……”   郭县令没听错吧,还能这么告状吗?   都按照律法上来,世上就没有坑蒙拐骗的事情啦。   可是能说云薇告错了?   无论是姜氏,还是王夫人,甚至是江氏,这三个女子的命运的确被姜老太婆给弄得一团乱。   江氏可以不提,姜氏是姜老太婆留下的女侯亲女,说一句偷孩子——也没错。   对王夫人那更是姜老太婆不花钱就认了女儿!   “我恳请大人传姜老太婆,我可当面同她对峙,恳请大人依刑律审讯她,定罪判刑。”   云薇是找不到姜老太婆给姜氏下毒的证据了,但不意味着她不能换个罪名起诉姜老太婆,把她重新关进牢房去!   围观百姓们大开眼界,还能这么告吗?   郭县令沉吟一会儿,脑子冷静下来,问道:“拐卖,这算不上——”   “大人此话差异,不能因为姜老太婆曾是伯爵太夫人,姜家富贵就强行抱走穷苦人家的女儿当女儿!”   云薇抬起明亮的眼眸,郑重说道:“无论贫寒还是富贵,儿女都是父母心中最宝贵的人,她仗势欺人强抢王夫人,致使王夫人同我姨婆分离多年,差点给王夫人换了祖宗,混淆姜家血脉,她对不起两边的祖宗。   贫富并非是约束人的依据,律法才是!”   方才还在喊疼的两只熊大声说道:“对,我娘就是被姜老太婆拐卖的。”   “没错,姜老太婆一分钱都没花,看到我娘小时候长得好,便说我娘是她的女儿,强行从姨婆身边带走了我娘。”   郭县令觉得差役还是打得轻了,这两人中气十足,哪是像挨了板子的人?   “来人,去姜家抓捕姜老太太。”   郭县令按照云薇所想签发了公文,差役们领命去姜家抓人。   京城离着万平县不算太远,一来一回顶多就是两个时辰。   郭县令自然不能让云薇跪两个时辰,主动让云薇起身,并安排了座位。云薇屈膝谢过,转身去了外面查看两只熊哥的伤势。   大熊轻声说道:“得快一点回家,否则伤口都要好了呀。”   “对呀,对呀,只能撑半个时辰——”熊二哥一脸焦急,说道:“薇妹妹争取在半个时辰之内把死老太婆锤成铁案,我们带着伤口回去,姜姨说给我们多做两顿饭,我爹说——咳咳,说下个月月钱翻倍,还让我们随着掌柜下江南。”   这么多优惠条件,两只熊才卖力的吆喝。   他们可比两只虎聪明多了,知晓同长辈们谈下好处,多大好处出多大力,毕竟他们读书比那两只快了些。   他们联合起来总能让两只虎凄惨无比,这是来自兄长们的关爱。   郭县令极认真看着状纸,没听到,就不觉得尴尬了。   姜老太婆太非要一次次往云薇枪口上撞,这一次江氏拿什么来向皇上求情开恩?   “是——是二皇子!”   程风本来笑嘻嘻调侃穆阳,二皇子带着几个长随骑马赶来,直接进了县衙。   穆阳眸子微沉,同样拨开人群,走进县衙,郭县令头疼无比,他只想当个傀儡县令怎么这么难?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云薇vs二皇子   郭县令见到一位皇子,一位王爷,今儿真是郭家祖坟冒青烟了。   要不一会审完案子先去祭祖酬神?   他一个七品县令没有上朝的资格,去吏部听调派时,连吏部侍郎都见不到。   以前他见过爵位最高的人就是诚国公。   虽然靖王时常出入云府,来往神京城同万平县,郭县令盯着云府也找不到借口登门拜访靖王殿下。   何况靖王早早封王,他最近对朝臣更显得高冷,整个人沉默孤傲,然而眼底却是有光。   靖王不曾拉拢过任何官员,对谁都是一个样子,不认识,不结交,不喜欢。   二皇子同靖王站在一起时,郭县令觉得还是靖王风姿好,长得俊美。   二皇子过于严肃的国字脸,微黑的面皮不如靖王儒雅矜贵。   郭县令赶忙起身,躬身行礼:“下官拜见靖王殿下,拜见二皇子殿下。”   虽然二皇子居长,按照爵位顺序称呼是完全没毛病的。   郭县令知道二皇子擅律法,为人方正讲规矩体统,按照爵位称呼他们,二皇子绝对挑不出错。   哪怕二皇子成为太子的概率——郭县令觉得并不比早已封王的靖王高。   二皇子衣领扣得整齐,双眉中间有一道清晰的川字,说道:”郭县令不必多礼,我受了父皇的诏令,完善律法,在刑部观政,今日听闻有苦主状告拐卖孩童,特意来旁听案情,意求完善律法。”   言下之意,二皇子是来做正经事,并不是为云薇而来,相反跟过来的靖王就有点儿女情长,不务正业了。   “郭大人只管审理案情,不必顾及本殿下同阿阳。”   二皇子对穆阳时,异常的冷静严谨,“你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看见你犯错,云姑娘敲响鸣冤鼓本该受罚——”   “二殿下,我同弟弟也是原告之一,薇妹妹能言善辩,我们兄弟口舌笨拙,看到当官的大人就成了软脚虾,话都——咳咳——说不清楚。”   王大熊跪直身体,瑟缩胆怯,小脸苍白,随时都要晕倒。   心有灵犀的王二熊和哥哥几乎同步,只多了一个抽搐,一对不善言谈的少年。   “所以我们才领板子,让薇妹妹陈诉案情,郭县令并没有看在王爷的份上徇私。”   “没有徇私?!”   二皇子略显不悦,语气平缓说道:“皇上设立鸣冤鼓是为百姓的冤屈多一条出路,又怕百姓对鸣冤鼓视为儿戏,下令但凡敲响鸣冤鼓的人都要受刑杖,以此告诫百姓非大冤屈不可敲响鸣冤鼓,浪费朝廷官员的时间。”   “方才本殿下是没见到差役如何打你们板子,看你们两个生龙活虎,显然是差役看在——”   “我爹给差役银子了!”   王大熊心说二皇子来找茬的吧,还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冲着靖王去的。   靖王真可怜,这兄弟是踩着靖王扬名立万,更为凸显二皇子公正廉明,坚持律法真理,又能体察百姓冤屈,甚至对朝廷官员也有施恩的效果。   毕竟民告官始终是官场的大忌。   不给意图告官的百姓一个深刻的教训警示,如何维护官员的体面同高于平民百姓的地位。   二皇子说是来旁听,他始终觉得云薇是小题大作,   姜老太太同拐卖孩童牵扯不上,没听说农妇的女儿被带去伯爵府当千金小姐养大是拐卖了。   还不是仗着阿阳的势恣意妄为?   王大熊讪讪说道:“我爹怕我受苦才偷偷给了差役银子,二皇子殿下不满可以再打我们兄弟一次,这次狠狠打,我们挺得住。”   二皇子眸子微沉,弹了弹手指,“官差竟然收了银票?他们徇私舞弊,父皇最恨贪污收受贿赂,这还了得?郭县令按照律法该如何判差役?”   郭县令头大如斗,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落,格外怀念方才做傀儡工具人。   云薇抬起头,说道:“既然二皇子殿下承认这是德政,显然皇上如同百姓的父母,不忍儿女被官官相护弄得无处伸冤,这才设立了鸣冤鼓。”   “方才本殿下说了这也是警示——”   “是,我听明白二皇子殿下的说辞。”云薇声音清冷,回道:“既是德政皇上不愿要了百姓的性命,按二皇子的意思先重重的责打一番,有几个告状的百姓能活?   何况执行廷杖的差役都应有一颗仁爱之心,同情告状的人,给他们留一条活路诉说冤情,这有何错?   倘若把告状的人打死了,哪个百姓还敢来鸣冤?皇上设立鸣冤鼓的初衷成了一纸空文,反而加重百姓对官员的不信任。   不来告状勉强还能活,来告状或是丧命,或是被打得半残,失去劳力,再无法抚养妻儿,孝顺父母,反而成了亲人的累赘。”   “二皇子殿下公正廉明,您认为这还是德政吗?”   二皇子:“……”   云薇向前两步,挡在穆阳面前,白净的脸庞犹如白瓷,白得能发光,眸子清澈明亮,褶褶生辉。   二皇子都被震得有一瞬间愣神,往常二皇子一旦开口,纵然朝廷重臣也多是不敢还嘴。   一般而言,他都是站着道理的一方。   “二皇子殿下勿忘酷刑害国,德法结合才是王道,制定律法是为约束百姓不为恶,是为惩恶扬善,并非教条一概用律法酷刑。”   云薇是不会让穆阳同二皇子针锋相对,更不愿自己的麻烦牵扯到穆阳,二皇子显然是法家门徒。   “秦二世而亡的例子,还望二皇子殿下铭记于心。”云薇刺了二皇子一句。   二皇子鲠了一下,“你怎么不提秦重刑法最终统一六国?!”   云薇勾起唇角,正中无比向皇宫方向拱手,道:“所以神武帝结束乱世一统天下,开创的天穆王朝疆域堪比大秦帝国。   皇上能同始皇帝比肩,而二殿下——”   云薇露出为难之色,似不忍言,不说比说出来还让二皇子难受!   二皇子岂不成了秦二世胡亥?   “没有始皇帝的胸才大略最好不要用酷刑律法!   秦于暴政,并非是亡于始皇帝,始皇帝活着时,六国遗贵们可老实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差役有一颗仁爱之心比酷吏更好一些,孔孟之道所说的天下大同,注重百姓善心品德。”   云薇又岂能让网开一面的差役同郭县令成为二皇子的出气筒?   “差役对我两个哥哥网开一面,并非是因为收了银票,差大哥早就同我姨夫说过,银票全部捐献出去,充做大皇子殿下出征的军资,毕竟他们虽是地位卑微,始终不忘报国啊。”   云薇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敲响鸣冤鼓后,差役对告状的人行廷杖,若是告状人只是消遣官员,是二皇子口中鸡毛蒜皮的小事,差役当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明白皇上不可欺,然而一旦告状之人冤屈深重,差役稍稍徇私,也能让告状之人顺利诉说冤情。”   吓得脚软的差役重新挺直了脊背,面容肃穆,仿佛是忠君爱国的高义之士。   至于银票是不是要捐出去——捐出去也挺好的,横竖跟着云姑娘办事不会吃亏。   往后他们再出去收’保护费’时,百姓们也不会总是背后骂他们了。   二皇子脑子有点乱,怎么就成这样了?   郭县令垂手侍立,暗暗说了一句,活该!   本来没二皇子的事,今日这番话万一传扬开——郭县令余光瞟见衙门门口的百姓,一定会传开的。   对二皇子是个不小的打击,皇上不怕二世而亡就重用坚持律法的二皇子!   虽然云薇故意往大了说,二皇子绝不是胡亥之流的昏君,但就怕皇上不这么想,毕竟皇上最相信宠爱的儿子始终是大皇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云薇小虐二皇子   太子扶苏被矫诏逼死,以神武帝多疑的性情,又格外偏爱大皇子,二皇子以后想打消皇上的怀疑可就很不容易。   皇上过于偏心,无论是大皇子,还是其余幌子,都没有任何好处。   在云薇看来皇上有病,不过她是不打算去治疗皇上的。   二皇子拱手道:“我受教了,云姑娘果真与众不同,难怪阿阳最近有所转变。”   道歉是否真诚另说,他是否真的认输也另说,二皇子认错态度极好,对云薇也多了几分真诚。   仿佛云薇用才华战胜了二皇子。   自然也不会有哪个差役不开眼再去把王家双生子再打一顿。   “云姑娘对律法颇有研究。”   二皇子严肃的面容多了一分暖意,不失热情:   “正好刑部有一些州县上报上来终审的案子,父皇看过卷宗才会勾决,我曾同父皇据理力争过,听方才云姑娘的话——我得去复审一些案子,法理也要考虑德行人情。”   这话听着……有二皇子挖坑的感觉。   是她心眼太小才觉得二皇子坑人?   穆阳淡淡得开口:“云薇曾说过,律法才是一切的准绳,二哥复审案子当具体案子具体审问,不应一盖而论,云薇只说了阿爹设鸣冤鼓是德政,并不是对每个丧失人性杀父虐子的犯人都会宽容。   既然他们不想做人,行畜生不如的事,二哥当严惩才是正途,让百姓们觉得大快人心,德政适于人,而不是畜生。”   二皇子眸子隐晦闪过光亮,说道:   “阿阳的脾气还是——都说我严肃不留情面,阿阳有些暴虐了,云姑娘不必怕,再过几年等战事平息,阿阳在被疆场上的影响渐渐消弭。   我接到的案子中,有一些老兵情绪暴躁,梦里手起刀落把枕边的妻子当敌人给砍了,事后老兵无比后悔,痛哭流涕——他妻子不能死而复生,按照律法他也要判斩首为妻子偿命。   以前阿阳会帮老兵求情一二,我无法留情轻判,他们活着还会继续伤人的。”   二皇子余光瞥见穆阳攥紧的拳头,穆阳低垂眼睑,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   他不是故意刺伤穆阳,同穆阳一起长大,一起苦日子熬过来,兄弟情分自是比史书上皇子们情分重。   皇位只有一个,穆阳全心支持大皇子,他根本没有信心将大哥拽下来!   尤其是最近穆阳看似无欲无求,穆阳比以前过得更潇洒快活,纵横后宫前朝。   父皇惹万娘娘生气,让穆阳去说和。   父皇被杨妃赶出昭阳殿,也是让穆阳去给杨妃送赔礼的物什。   太后为三叔同皇上争执,皇上也能让穆阳插上一手,父皇从未想过让他或是三弟去劝说皇祖母。   哪怕当时皇祖母气得大骂穆阳,事后也没见皇祖母找穆阳麻烦。   能影响父皇的人很少,万娘娘等人都或多或少同穆阳有牵扯。   二皇子对穆阳的算计,只因为穆阳对大皇子太忠诚,肯牺牲性命那种忠诚!   “我不怕啊。”   云薇天真无邪,倾城绝艳。   二皇子对女色上不怎么上心,此时都隐隐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是好人,我又不是畜生!王爷不会伤我,王爷杀畜生,我只会拍手叫好。”   云薇向穆阳眨了眨眼睛,穆阳并不意外云薇的话,神色稍稍缓,不过依旧很冷傲,生人勿进就是了。   明白!   这是做给二皇子看得!   最近穆阳同太后打配合太多了,云薇发觉穆阳戏瘾大了很多,赶不上太后娘娘这个老戏骨,也可称为小戏骨。   “二皇子殿下有没有想过给退伍的老兵找一些大夫?”云薇问道。   “大夫?”二皇子狐疑,“杀妻案子同大夫有何关联?”   穆阳说道:“占将军疯病渐好,大夫给老兵们舒缓开解,再配合汤药,他们慢慢遗忘疆场上残酷,同寻常百姓一样。”   云薇眸子亮亮的,欣赏心仪之色从她眼中流淌出来,“王爷若有这方面的安排,我可以帮忙。”   “嗯?只是帮忙?”穆阳晃了晃手腕,“我帮你写了不少功课——”   云薇拳头一砸掌心,轻快说道:“给每一个老兵单独治疗很费神的,你帮我写先生留给我的功课,我写简单的治疗缓解方法,让大夫都能看得懂,到时候大夫为老兵们缓解,这类案子会少上许多。二皇子殿下不用总是为难了,您继续坚持律法的公平公正。”   穆阳点点头,抬起手掌:“一言为定?!”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云薇轻轻拍了他的掌心,穆阳怕是早就想让自己去治疗哪些老兵了,就是不好意思开口。   穆阳冷酷绝情有一颗柔软的心。   否则他不会对大皇子——皇上等人辜负了穆阳。   二皇子正衣冠,展袍袖,向云薇郑重一躬到底,“本殿下代老兵们拜谢云姑娘。”   郭县令余光扫过一众面露感激的百姓们,二皇子别看严肃刻板,但收买人心时也不含糊。   长江以北的百姓谁家没有当兵入伍的人?   他们先同北蛮打,然后才是同各州割据势力打,最后还要同长江已南的南朝打。   就算是皇上开创天穆王朝,征伐也没完全结束,这不大皇子又要领兵出征了。   老兵们暴虐的脾气困扰着不少家庭,二皇子真是个好人!   “不用,不用。”   云薇直接扶住二皇子的胳膊,穆阳站在云薇背后,悄悄将手掌贴近云薇,而卷毛抬起狗爪放到云薇脚面上……二皇子使劲浑身力气都无法继续鞠躬了。   二皇子的胳膊被云薇细腻柔软的手轻轻松松托住。   二皇子:“……”   莫非她经脉打通了?   她能做女侠了?   “我又不是为了二皇子殿下,您向我行礼,我受之有愧。”   云薇转头看向穆阳,欢快道:“我是为了靖王,老兵们感激拜谢靖王就好,他帮我做功课,我写治疗创伤的书,一饮一啄,都是靖王殿下的功劳。”   “课业对我太困难,王爷帮我解决大问题,写书——我一天能写一本。”   卷毛想把自己的狗尾巴借给云薇,此时云薇就同它要肉骨头一样,装乖卖巧,卷毛不忍去看二皇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再遇   在人前,云薇表现出极为爱慕穆阳,做了穆阳的小迷妹,回去后,她就是穆阳的’女王’。   穆阳任由她调戏!   穆阳眸光闪烁,无论在外还是私下相处,他都是占便宜的那个吧。   他告诫的目光扫过卷毛,卷毛抬起狗爪捂着着狗脸,不说,绝对不说。   都是男人,都明白的。   卷毛摇了摇尾巴,越来越幸福的穆阳足以消弭读者对作者的怨气。   它下辈子,不,不,这辈子还有机会变成人,到时候他也找一个女人,彻底摆脱单身——狗。   二皇子这会儿学乖了,察觉到云薇段位比自己高,只说起刑部看到的案子,说起完善律法时,二皇子展现出自身的才干,却也肯认真听云薇的建议。   偶尔穆阳也会插嘴,大部分时间都是二皇子同云薇说话,郭县令在一旁喝了半碗茶——看着外面的天色,怎么还没把姜老太太抓回来?   郭县令有点替靖王担心了。   二皇子对云薇的好感同欣赏都快溢出了,这次二皇子是认真的,毕竟他眼睛很亮。   二皇子对法家的理解同对律法的坚持也让云薇少了对他的反感。   倘若二皇子不算计穆阳,他算得上一个很好的同伴,探讨知识的同伴。   只要他还是皇子,就无法摆脱对皇位的野心,云薇略觉惋惜,二皇子本该是一个合格的律法天才,刨除一切私心,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执法者。   二皇子不甘心叩拜太子,而大皇子又没有足够的才干让兄弟服气,二皇子为太子之位必会在律法上有所妥协。   很难做到公平公正。   神京城,万平县差役持着公文直接入城,“执行公务,闲散散开,散开。”   按照规定,差役执行公务可不用排队。   等候入城的百姓纷纷避开,彼此小声嘀咕:“看着官服颜色只是不入流的小吏,竟敢打着公务的旗号入城?”   “前面等候入城的人有不少的勋贵子弟,万平县的差役胆子真大。”   “不是他们胆子大,是万平县令胆子大。”   “万平县令好像同诚国公有些关系,是国公爷保举的。”   “那不是正好撞枪口上了吗?宁县主未必会让开。”   彼时,宁县主又同高庸王在城门口碰上了。   宁县主不似以往见到表哥就凑上去,她大大方方邀请:   “我娘今儿特意做了表哥爱吃的菜,她说好些日子没见到表哥了——”   “回去同姨母说一声,本王不得空闲。”   高庸王坐在马车中,撩起帘子,宁县主见到燕燕衣衫不整,趴在他胸口,隐隐能嗅到栀子花般味道。   宁县主知道这是男人纵情后的气味。   高庸王疏懒爱怜抚摸怀中美人的青丝,手指一圈一圈缠绕,沙哑说道:“燕燕想去看枫叶,本王过几日再去拜见姨母。”   他脸上还带着一抹纵欲后的快感,宁县主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马鞭子,换做以往,她早就抽燕燕一顿了。   嫌弃燕燕勾引表哥白日宣淫,不顾体统纵情声色。   没有碰见燕燕时,表哥英武果决,疆场裕血奋战,旁人都说靖王天下无双,宁县主不觉得自己表哥比穆阳差。   如今表哥一门心思都放在享受同燕燕身上——再不是宁县主心中的盖世英雄。   燕姑娘身体微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多少人骂过她是狐狸精,让高庸王坠落的妖孽贱人。   可又有谁知道她从来就不想伺候高庸王。   她也是有自尊的,并不是愿被高庸王束缚在身边,成了他泄欲的工具。   宁县主深深吸了一口气,“云薇借着爱爱的口提醒过我,表哥纵情美色,于您的认祖归宗的目标只会越来越远。皇上的兄长开创下基业,他——他是太后娘娘眼中最争气出息,有情有义的儿子。   表哥想得到太后娘娘的认可,只能作出一番成绩,证明您继承其父的遗志。”   高庸王缠着燕燕的手指一紧,垂下的眼睫轻颤,“表妹最近似变了一个人,改日本王得会会云姑娘了。”   “燕燕,你说呢?”   “奴婢不喜云姑娘,王爷能不能别去见她?”   燕燕尽量让自己显得娇羞醋意,指甲掐进掌心,她不能给唯一相信自己的云薇添麻烦。   高庸王是疯子!   为了报仇,为了皇位,早就不正常了。   “宁县主,请让下官先进城。”   万平县差役声音颤颤上前,宁县主挥动马鞭在差役脸上留下一道血痕,“滚开。”   明显差役做了出气筒,别说万平县,其余县令的差役不敢去诚国公府上控诉宁县主。   只能自认倒霉。   不过宁县主脾气已比往日好上不少,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扔给受伤的差役,“拿去买点药,你们入京作甚?一个县衙差役有何公务必须入京?”   “小人是封万平县令的命令,抓捕姜老太太。”   差役连忙接住银锭子,讨好笑道:“云姑娘把敲了鸣冤鼓,把姜老太太告了,说她拐卖孩童——”   宁县主嘴巴张大,”是云薇?”   “是,就是云姑娘。”   “太好了!”   宁县主立刻让开了位置,催促道:“你们赶紧入城,可别耽搁了,我老早就劝薇薇给死老婆来个厉害的,哈哈哈,薇薇这次怕是被老太婆惹急了。”   差役:“……”   莫不是宁县主脑子不好?方才还抓负心汉的苦情女,这会宁县主骑在马上就差叉腰大笑了。   宁县主对高庸王说道:“表哥自便吧。”   又对跟着自己的随从吩咐,“你们回去给我娘说,我今儿去万平别院住了。”   话还没说完,宁县主已骑马跑出去很远,这个热闹必须得看。   以往会因为表哥痛心的滋味今日好像只有一丝丝疼。   高庸王眸子深邃,本是黑亮的瞳孔此时有点异色,带了一分的暗黄——   正是因为他瞳孔的颜色,太后拒绝认他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指责他娘害死了父亲。   并说他是妖童。   燕燕察觉到高庸王放出的冷意,轻声说道:”您最想去万平县衙门——”   “还是燕燕明白本王!”高庸王笑了起来,放下帘子,吩咐:“去万平县。” 第二百三十六章 气死姜老太太   宁县主正同高庸王得坑爬出去,冷静下来之后,她倒不是非要高庸王迎娶自己。   父兄其实并不愿意她嫁给高庸王,以前父亲还会多提点几句,对敢打敢拼的高庸王有几分欣赏。   自从高庸王爱慕上燕燕,行事荒唐,父亲数落过高庸王几次,可高庸王自有主意。   宁县主明白高庸王自污打算,也愿意配合表哥演戏给皇上看,她真正爱慕过的表哥不是眼前藏拙自污的高庸王。   差役们迅速入城,直奔姜家宅邸。   李妈妈一家人被打发出去后,姜老太太发觉三个儿媳妇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往日听话的三个儿子也不再孝顺她,对她千依百顺。   姜老太太盘坐在炕上,将盛满燕窝的汤碗砸向大儿媳妇,“我说过用血燕,竟拿劣质燕窝渣子糊弄我。”   大太太连忙躲闪开汤碗,有些可惜看着摔碎的碗,以及洒落一地的燕窝,扭身向外走:   “哪里来得血燕给你做燕窝吃?有的吃你就该偷笑了,你爱吃不吃,我是不伺候了。想吃好的,让你亲姑娘接你去行宫啊。”   “真是越老越糊涂,把一个红杏出墙被婆家修掉的女儿当宝,恨不得弄死养在身边十几年的二姑奶奶,也不想想二姑奶奶不仅有钱,所嫁又是云中君,哪一点不比亲闺女强?”   姜老太太习惯性发火立威,提醒姜家的奴才,她还是说得算,是宝塔尖得老夫人,依旧能拿捏住儿媳妇。   否则没了李妈妈,姜老太太怕自己会被丫鬟们欺负,也没人敢再帮她看住儿媳妇们。   往日最老实听话的大儿媳妇直接不客气的开怼,姜老太太气得眼前发黑,胸口似压了一块大石头。   “你懂什么?我亲闺女将来是要入宫——”   大太太听这话,一脚跨出门槛,回头嘲讽道:   “您自己做美梦,别当旁人都是傻子,太后娘娘在一日,纵然你亲姑娘不要脸爬上皇上的床,她也别想入宫去。   也只有您相信皇上能看上一个名声尽毁的**,您说说皇上能看上她什么?再给皇上送上一顶绿帽子吗?还是皇上觉得绿帽子特别保暖?”   “……”   姜老太太直接仰面直挺挺躺在了炕上,身体抽搐,口鼻歪斜。   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跟没看到她状况不好一般。   大太太冷哼一声:   “您可得好好活着,万一这会儿去了,可不是享不到亲姑娘的福气?您可是最好的母亲,为你亲姑娘毁了公公的基业,毁了三个儿子,毁了孙子孙女的前程同婚事——   付出了你能付出的一切,就为了养出一个忘恩负义坑爹坑娘,坑兄弟,坑外甥女的白眼狼!”   大太太眼里的恨意滔天,不提那个女人,她还能念着婆婆一分好,可是江氏做了什么?   “你亲闺女就不是个人,连畜生都不如,她毁了我的熙姐儿!我可怜的女儿如今过得什么日子啊,都是那个荡妇的错——”   大太太痛骂一顿,她反而哭得撕心裂肺,比姜老太太还难受伤心。   “大嫂别伤心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给二姑奶奶准备的礼物。”   三太太扶住悲伤欲绝的大太太,看都没看卧床的姜老太太,特意提高声音:   “二姑奶奶这次成亲,咱们虽是去不了,心意是一定要送到的,二姑奶奶受了那么大委屈,老太太不肯诚心诚意悔过,咱们得真诚道歉。   二姑奶奶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给的好处实实在在的,当初老太太非要认下来的假女儿怎就成了富太太?还不是二姑奶奶给的经商主意?   京城最近卖得最好的胭脂水粉的女掌柜也是二姑奶奶的合伙人,她张口闭口只夸二姑奶奶。   听说她也是个寡妇,说起她——还差点去勾引云中君,后被二姑奶奶劝说改邪归正,正正经经的经商卖胭脂水粉——你猜怎么得?”   大太太说道:“她家的胭脂水粉卖得可贵了,生意好得不行。”   三太太说道:“威武将军啊,听说是相中她了,打算明媒正娶娶她过门呢。”   “威武将军不是——不是二姑奶奶——”   大太太吞了吞口水,怎么寡妇一个个都比正经的大姑娘嫁得好。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三太太有几分羡慕,“倘若二姑奶奶不是被藏在后宅中,当初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有些事错过了也就错过了。不过威武将军诚心实意去提亲的——就不是不知女掌柜肯不肯点头去做将军府夫人。”   一直没吭声的二太太开口了:“给二姑奶奶的礼还是轻了点,我把我陪家中一对龙凤镯子添上,二姑奶奶已经惠及一个寡妇了,只要能同她攀上一点点关系,老爷们在外也能多一条路。   你们男人不做官,不知道拜对门路的重要,我可得为二爷多打点一些,二姑奶奶可不是整日吹得震天响的行宫那位,她实在在给身边的人好处。”   大太太眸子微亮,“我那里还有一盒子上等的血燕,也给二姑奶奶送去,咱们这一大家子人,也只有二姑奶奶配吃血燕。”   丈夫姜大爷怕是入仕很难,大太太还有儿子,还有女婿董任。   云薇能把董任塑造成才子一次,只要听话,云薇也能让女婿同儿子入仕途做个小官。   大太太甩开三太太,腿脚极是利落去屋子里翻箱倒柜找珍藏起来的血燕。   二太太不甘落后找好东西给姜氏送礼。   三太太唇边沁着一抹得意,血燕同龙凤镯,姜氏会缺吗?   她使人搬来一把椅子,亲自堵住老太太的门,同伺候自己的丫鬟一个劲夸姜氏,她唯一能做得就是争取早日气死老太太。   老太太没了,姜氏对他们的恨意也就散了,他们姜家才真正摆脱困境。   三太太一点都不看好关在行宫中的江氏还能出头,穆凰舞折腾的越凶,将来越倒霉,毕竟云薇能打十个穆凰舞。   就在此时,差役直接闯进门,抖了抖枷锁,“姜老太太,你案子犯了,跟我们去万平县衙走一趟。” 第二百三十七章 我女儿是姜氏   三太太立刻移开守门的位置,令官差毫无阻碍抓到姜老太太。   听到官差到来跑出房门的大太太和二太太几乎同时停下脚步,不动声色后退回去,装作病不到继续寻找给姜氏的礼物。   抓姜老太太?   随便!   即便丈夫回来知道姜老太太被请去衙门不大高兴,不敢过于苛责她们。   毕竟她们就是平头老百姓,身上的诰命早就被剥夺去了,哪有资格阻止官差?   她们不敢,也不愿意!   官差并不觉得意外,家里摊上这么个老太太,当儿子儿媳妇得都挺难。   “你们要做什么?为何抓我?”   姜老太太从炕上被官差一把抓下来,眼见着枷锁落在她脖子上,沉重冰寒的铁链让她明白一切不是做噩梦。   她再次感到在悬廷司被死亡支配的恐惧,官差拉扯着铁链,“少废话!差爷封大人命令提审你!你自己做了恶事,报应这不来了?”   “放开我!”姜老太太被带了个趔趄,色厉内荏,声音尖细:“你们知道我是谁?!竟然怎么对我?你就不怕我闺女收拾你们?”   “你闺女是哪位?”官差嘲讽说道:“是红杏出墙且被太后娘娘剥皮的江氏?”   姜老太太听出官差根本不在意江氏,用江氏威胁不到差役,毕竟江氏同穆凰舞一起给她画得大饼,无法同差役说起。   万一她一时嘴快提起江氏同皇上——她怀疑老太后能直接当着皇上的面给江氏一杯毒酒。   纵然皇上都拦不住老太后蛮不讲理,耍赖打滚。   为江氏以后得攀上皇上,她不能提亲生女儿,开口道:“我女儿——女儿是姜夫人,她已经同云中君定亲了,即将成亲——你们放开我,否则我女婿去衙门随便写一首诗词,都能摘掉你们大人头上的乌纱帽!   我还有个女儿是大商贾的夫人,给他丈夫生了四个儿子,是王家的功臣,她认识许多的命妇——”   “这么说,你是承认姜夫人同王夫人是你女儿喽?”   “……”   姜老太太看出差役的嘲讽,好似在说,她怎么还有脸提起姜氏?硬着头皮道:“她们两个都是我养大的,都是我的女儿,此时我同她们有些误会,迟早都能解开。”   “记下来,一会儿当作口供呈给县令大人。”   差役来之前就接下云薇给出的银子,为好处也会帮云姑娘,何况他们对姜老太太换了女儿又亏待姜夫人也是很痛恨的。   毕竟他们也都是当爹的人,不过他们也觉得有机会的话——也许他们作出同姜老太太一样的事。   可这不是没机会嘛。   因此他们可以尽情鄙夷姜老太太。   差役中有会写字的,要来笔墨,在白纸上刷刷写下姜老太太的口供,字迹有点丑,却足以当作证据了。   “你们……你们是云薇……又是云薇让你们来抓我的?”   姜老太太后悔了,哭着说道:“天爷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个要我死的白眼狼!”   “堵上,把她嘴巴堵上。”差役头头吩咐了一句,很快姜老太太口中塞进了浓浓汗味的破布。   “头儿,不让她叫骂嘛?”   “你们懂什么!”   差役头头翻了个白眼,轻声道:“拿了云姑娘给的好处,得多替云姑娘着想,姜夫人大喜的日子将近,云姑娘指定不想让一个疯老婆子污言秽语冲撞其母的大喜事。   这老太婆翻来覆去就是骂那么几句,都赶不上农村老太太会骂人。   京城该知道这个案子的人都赶去万平县了,县衙门口指定不少人围着,已不需老太婆再吸引人过去围观。”   “老大英明。”差役终于服了,为何头是头,他只能当头的小弟。   差役头傲娇哼了一声,这群小崽子还有得学呢,这次事能让云姑娘满意,他没准就能高升一格。   或是还能再得一份厚厚的酬劳。   云姑娘出手即是大方,光他亲眼看到过云中君几次三番往云姑娘手中塞银子,云中君只有给云姑娘银子时,声音高亢洪亮,已是万平县一景。   云姑娘亲娘有钱,继父更有钱,靖王殿下也是有矿有封地的主儿,不差钱。   姜老太太被差役牵着锁链出了门,沿着热闹的京城大街行走。   “三弟妹,这——”大太太脸颊有点苍白,手心都是冷汗,“不会再牵连到我们身上吧。”   “大嫂放心就是。”   三太太冷静分析,“只要我们不信穆凰舞的挑拨,不去姜夫人婚礼上闹事碍眼,咱们太平日子就来了。”   “只是太平日子嘛?”二太太眼底闪过一抹贪婪之色,手中拿着给姜氏的龙凤镯,“不求大富大贵,总要有个希望。”   “二弟妹这话错了,姜夫人不记恨迁怒咱们,咱们就偷着乐吧。”   大太太眼珠一转,她得想办法撇开二房三房结好姜氏母女。   三太太似有似无扯了扯嘴角,对付老太太时她们还算心齐,此时当然是各人顾各人。   万平县衙,二皇子满面红光,兴奋异常,仿佛寻找到毕生知己:   “听云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我研究法家多年,师从多位法家大能,可没一人讲法有云姑娘透彻。   按你所说,真能建立起法治健全的世界?帝王都要守法,受其制约?”   “咳咳咳。”   云薇打算二皇子滔滔不绝,悄悄看了一眼淡定的靖王,应该是气得狠了,“二殿下过奖了,我无法同法家名家相比,不过是侥幸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   “我对云姑娘实打实的佩服,你大可不用拿话敷衍塘塞我,你方才同我说得话,哪一句都有法家大家风范,他们的眼界比起你来,差得太远,有些甚至他们连想都不敢想。”   二皇子带了一分得不悦,严肃的脸庞生动不少,“你所说的巨人莫非是指云中君,云先生?他诗词书画天下无双,更擅儒家,同我们法家——并不是一路人。”   “二殿下难道没听说过外儒内法?儒法并不是独立的,两者结合的越好,于国于民越是有利。”   云薇清了清喉咙,说得有点多,”至于我所说得那个世界,二皇子就当我做梦梦到的。”   穆阳突然抬眸,果然见到云薇眼底极快闪过的遗憾失落。   二皇子喃喃道:“做梦?本殿下倘若能梦到一回,以后编写律法等事就不用总是依靠朝臣,那几个臣子——也不见的忠于我,不是,忠于父皇。”   穆阳又煞有介事看了二皇子一眼,一激动把实话都说出来:   “二哥是看上那位刑部的齐繁?”   二皇子问道:“阿阳也知他?他上次编写的律法条理清晰,父皇挺看重他,同我提过,再观察他两年,倘若一直能用,可酌情提拔。”   “他——”穆阳淡淡说道:“昔日受过昭阳殿那位的恩惠,他当日跌下山崖,正巧那位路过,救了他。”   “是杨娘娘的人?”二皇子心头一紧,“朝上到底有多少杨家旧人?”   “说不上是那位的人,阿爹坐了皇帝,他们都是阿爹的臣子。”   穆阳不在意说道:“二哥的才华折服于他,他未必还会记得当日的恩情,二哥不妨细细上数一数,昔日杨家旧部如今都已向阿爹俯首称臣了。”   “说得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齐大人俸禄来自父皇,恩情是恩情,仕途是仕途。”二皇子故作轻松点头。   云薇观察入微,二皇子已经把这位齐繁大人从招揽得名单中划去了   哪怕有一丝一毫齐繁忠诚杨妃的可能,二皇子也不会大用他。   虽然二皇子偶尔同杨妃的人联手针对大皇子,针对穆阳,原则上,二皇子同皇上一起阻止杨妃手伸得太长。   但凡是男子很难接受女人主政天下。   云薇再去看穆阳,有几分挫败感,穆阳让她有深不可测之感。   “我没想到阿阳对杨娘娘——”二皇子忍不住试探穆阳。   不是听说穆阳去过昭阳殿,同杨妃关系缓和,毕竟承恩公还曾差一点拜穆阳为师。   正因此,京城权臣才想起在靖王曾经师从于杨家女公子。   记得穆阳昔日被杨家诸多家规教导过两年,祭拜过杨家宗祠。   “我说过只认阿娘。”   穆阳语气冷上几分,“我同杨家有血海深仇,不是为阿爹的面子,昭阳殿太平不了。   大哥出征后,我就藩之前,我会把她埋在朝廷上的人,同情暗中支持杨家的墙头草一个个从朝臣中挖出来。   今年秋围,读书人云集京城,他们才算是真正的天子门生,真正受阿爹的恩泽,尤其是年轻的近士,他们在阿爹当皇帝时考中进士,用他们取代至今思念杨公的人,最是恰当不过了。   昭阳殿没了朝廷上的爪牙,对阿娘也能弯得下腰去,对阿爹不至于总是胡乱发皮气。”   二皇子叹了一口气,“阿阳对万娘娘——真是孝顺呐。”   他们都是万娘娘养大的,二皇子对万娘娘恭敬有加,却是还惦记着生母。   这齐繁……真是杨娘娘的人?   云薇不知穆阳的打算,但今日这番话无论传进皇上耳中,还是杨妃耳中,齐繁的仕途到头了。   郭县令在旁心甘情愿伺候着端坐在大堂上的三人,果然都是贵人,言谈间决定一个在刑部颇有权势的齐繁大人生死。   “大人,大人。”   差役跑进大堂禀报,“案犯姜老太太已经押到了。”   二皇子同靖王几乎同一时间坐正,云薇从椅子上站起来,正欲再跪下时,返回桌案后的郭大人开口:“你不必跪了。”   一向刻板的二皇子只是稍稍皱眉,这次却没有再说按照律法该如何如何。   既然拿不住云薇的错处,打不过云薇,那就尽量让云薇对他有所善意。   毕竟云薇背后还站着一位今年状元呼声极高的云中君。   以云中君在士林中的名声地位,云默振臂一呼,不说天翻地覆,也能搅不少动风云。   “多谢大人体恤,我着实身子骨有些弱。”   云薇佯装柔弱福了一礼,咳嗽了好几声,真真是病弱的美人。   郭县令心说,同云姑娘打配合就是舒心,看看他本是不敢让云姑娘跪下的,经过云姑娘一番说辞,他成了体恤小姑娘的好官!   又能结好靖王殿下,郭县令里子面子全有了,吏部有缺时,还不优先提拔自己?   郭县令得意摸了摸胡须,正色道:“带上来。”   姜老太太脖子上套着枷锁,被差役头头扯着上了大堂。   云薇开过去,差点笑出声,姜老太太头发散了,眼睛红肿,老脸上如同和泥一般,黑一条,红一道。   甚至她脚上的鞋都跑掉一只,袜子磨破后,她光着的脚上磨得出血,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云薇丝毫没有同情之色,反而给传唤姜老太太的差役一个我记住了眼色。   同情?   不存在的!   人贩子越惨越好!   差役按着姜老太太跪下,没有为她撤去枷锁,把手中的公文交还给郭县令后,扯掉姜老太太的口中的破布,他退到一旁去了。   “白眼狼,小贱人——”   姜老太太狠不得冲过去撕碎云薇,她被差役牵着从京城一步一步走到万平县的。   不提京城百姓围观鄙夷给她造成的心理创伤,她的身体也差点承受不住,枷锁是最轻的,可也有十斤呀。   “你怎么敢——敢这么对我?贱人,当日我真该一把掐死你。”   “啪。”   惊堂木被郭县令拍了好几下,“禁止喧闹,案犯不得威胁诅咒原告,否则本官怜你老迈糊涂,律法不容你,板子也不留情。”   姜老太太:“……”   害她的云薇衣着光鲜,如同名门小姐,她骂几句就被打板子?   “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我——我要见皇上,恳请皇上给我做主。”   “你还是先说明白为何强认女儿,偷女侯亲生女儿吧,皇上最是公正,也最是容不得真正血脉流落在外,儿女被有心人拐卖。   别说你见不到皇上,就算见到了,皇上对你只会更严厉,还有你一心护着的江氏,不交代清楚了,你以为她还能在行宫佛堂忏悔吗?”   云薇打破姜老太太的幻想,倒是要看看老太婆到底有多疼江氏。 第二百三十八章 云薇又有用武之地了   姜老太太一下子口不能言,为亲生女儿她付出太多,寄托了太多的期望,她后半辈子都指望着江氏翻身。   她不敢再咒骂云薇,披散下来的灰白相间的发丝乱糟糟一团,老泪纵横向上面的县令大人叩首。   跪着时露出染血的光着的脚,满身满脸的脏污,显得尤未可怜。   “回大人的话,老身——老身知罪,恳请大人怜惜老身。”   说着说着,老太太哽咽哭泣。   真真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二皇子眉头微皱,不是不怜悯老太太,方才他才同云薇谈得火热,云薇或多或少说了不少立法的事。   他本就是法家人,哪个犯罪的犯人不哭求,以可怜网开一面,律法真成了一纸空文。   “本官堂下,只有犯人。”郭县令又拍了惊堂木,厉色道:“云姑娘状告你拐卖女童,偷女侯亲生女儿,你可知罪?”   姜老太太浑浊的眸子闪过惊讶,嘴唇颤抖:“大人说我偷了孩子?拐卖女童?老身冤枉,冤枉。”   “大胆姜薛氏,还敢喊冤?本官见你是不知悔改。”   郭县令从签筒中抽出一根扔下去,“你偷女侯亲女的事证据确凿,人证具在,你亲生女儿也已认罪,女侯曾承认丢了女儿,你喊冤藐视本官按律当打你三十大板,本官最恨你行卑鄙之事,致使女侯同女儿骨肉分离,至今无法如同亲生母女,当加罚二十大板。   然你——念在你年老体弱,本官开恩,来人,重责四十大板。打完再将她提上来回话。”   “是,大人。”   差役如狼似虎,捂嘴控制姜老太太,不让她继续言语,抓住她胳膊拖到大堂外,按在地上举起板子就打。   郭县令既是有心向云薇卖好,就不会再惦记行宫的江氏翻身,墙头草最容易被双方记恨。   他将自己仕途前程都堵上去了,相比八面玲珑过的前董县令,郭县令人准后更果决,更舍得投入。   穆阳耳边听着姜老太太的惨叫,不动声色瞄了一眼郭县令,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差役们知道的少,根本不明白江氏还有可能重新获得自由,他们拿了王家的银子,拿钱办事就是衙门的铁律。   每一板子都打在姜老太太身上,看似出血不多,却是极疼的。   姜老太太感觉自己下半身都没了知觉,威严的郭县令,端坐在一旁的靖王,以及对着她轻笑的云薇——   这是要打死她的节奏!   她不想死,也不能就这么死去。   “大人,我认,我认罪。”姜老太太趁着还清醒,在堂下高喊:“我认,我认,云薇——说得我都认。”   “打,继续打。”   郭县令冷哼:“真是个狡诈的婆子,既是认罪,是向本官认罪,多加一句云姑娘作甚?她若是说你有谋逆的心思,你也认?   本官耳聪目明,判案只凭证据,不曾徇私舞弊,审问你偷人女儿,拐卖强任别家女儿,你攀扯云姑娘,是想说本官只听云姑娘?”   郭县令向皇宫方向抱拳,“堂上的二皇子殿下同靖王殿下可给本官作证,本官做得是天穆王朝的官,行得是皇上赐于本官审案权,判你有罪,何须看旁人的脸色?”   “侮辱本官人品,罪加一等,本官念你年老宽容,你仗着老迈污蔑本官。”   郭县令又摸出一个签子扔下,“加罚二十板子。”   云薇差点笑出声,郭县令是个人才呐。卷毛吐着舌头,能混到二品大员的人必须会审时度势,诚国公倒了,满门抄斩,郭县令依旧平步青云。   当然最后郭县令也算是替恩主诚国公报仇,高庸王死——卷毛抖了抖毛,死得老惨。   书是他写的,这个世界已不是他塑造的世界了。   宁县主在县衙外手舞足蹈,带领百姓齐呼:“大人英明。”   她怕是已经从坑爹坑哥哥们的高庸王坑中爬出来了。   郭县令身边的师爷悄悄走出大堂,站在门口给打姜太太板子的差役一个眼色。明白!   不能打死了,但绝对要让姜老太太疼。   很快板子打完,姜老太太下身血肉模糊,屎尿失禁,脏污味刺鼻。   差役如同托死狗一般拖着姜老太太上堂,青砖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外面的百姓们于心不忍,同情弱者是人类本能,何况姜老太太做得错事也没连累普通百姓。   宁县主听到有人议论,扬起鞭子就打,“混账东西,莫经她人苦,莫劝她人善,同情阿猫阿狗都比同情一个偷人女儿,算计姜夫人的死老太婆好。   你们的女儿被人偷了,让你们养着穷苦人家的女儿,你们还会同情偷拐卖女儿的罪人?”   “姜夫人早就说过,同他们恩断义绝,各自安好,可死老太婆不停算计姜夫人,非要出现恶心人,口口声声养恩,说是误会,呵呵,姜夫人这些年受过得苦,受过得委屈,那一个是误会?”   “倘若我的亲生女儿被人偷走,我对她过骨扬灰都不解恨!”   挨了几鞭子的人不敢吭声了。   宁县主继续高声叫骂:“你就是个糊涂鬼,谁做你媳妇真是倒霉,做你女儿更是上辈子没积德。”   不少人纷纷远离同情姜老太太的人,毕竟他们被宁县主骂一顿。   “可是女侯——已经原谅她了啊。”   “女侯脑子进水,你让云薇同女侯比?”宁县主手中的鞭子轻轻怕打自己的掌心,“我竟是不知女侯一句原谅,就能比天穆律例更为管用,遭受损失,被老太婆恶意篡改人生的人是姜夫人同王夫人,她们才有资格原谅死老太婆。”   “她们两位聪慧明理,惩恶扬善,可不是女侯糊涂虫,云薇状告死老太婆,也让有心行老太婆之事的人有了教训。   “不是说一句,我知错了,死老太婆著称的大错都有资格被原谅,她为了亲生女儿享福而害别人女儿,这等人活着就是在侮辱母亲这个词。”   “真正疼女儿的母亲绝不会舍弃自己亲生女儿,也会为女儿坚强起来,纵然给不了女儿如同公主一般的富贵,竭尽所能为女儿好,把女儿宠成小公主!”   宁县主明艳的五官极是生动,眸子灿烂若星辰,高挑的身姿更显矫健妖娆。   高庸王——表哥都在看她!   云薇说过给会让表哥对自己刮目相看的,她只是将云薇往日同自己说过的话总结重新理解了一遍。   她不再是追着表哥纠缠的花痴女!   高庸王确实在看宁县主,燕燕眼底闪过一抹忧色,并非是怕自己失宠,反而担心清醒的宁县主危险了。   “云姑娘是个神奇的女子。”高庸王在燕燕耳边深情柔声说道:“她让表妹变得都不一样了,本王把你交给她的话——燕燕是不是就能相信本王的真心?”   燕燕手腕被高庸王抓得生疼,酿瓷白的肌肤红了一片,“您不必试探奴婢了,奴婢从未怀疑过王爷的真心。”   折磨她,禁锢她,把她当作泄欲的工具哪一样不是高庸王的真心?   卑贱的女子不该有自尊自爱,就该让权贵王爷们当作金丝雀一般养着,不仅不能反抗,还要感恩戴德,荣幸备至。   二皇子在大堂上坐着,能见到’大杀四方’替云薇出头的宁县主言谈,颇为意外:“没想到她也能说出这番话。”   自从宁县主同云薇相交后,整个人大变样。   云薇眉眼弯弯,让宁县主同云爱抱团取暖,互相揭短安慰很有成效。   比云薇自己去规劝她们效果要好。   毕竟恋爱脑之间的默契连云薇是理解不了的,她说得太多,就会逆反,认为云薇无法感同身受她们对爱人的信任同深情。   “宁县主本就是善良明理的好姑娘,又肯听劝,对友人仗义,我们都很喜欢她。”   二皇子总是严肃的脸庞突然含笑略显别扭,“诚国公对宁县主都没法子,他智谋无双,没法子教好女儿。”   “宁县主同我们一起玩过几日,以前她特别怕阿阳——”   二皇子话多了起来,追忆往昔:   “你同大哥一起拿虫子捉弄她,把她吓得哇哇大哭,还在漆黑的夜扮鬼吓她,当时万娘娘还说你——你捉弄她,是想同她玩,引起她的注意。   “谁知道她越发怕你,长大后频频纠缠高庸王。”   穆阳抿了抿嘴唇,刚想开口否认,不是自己捉弄宁县主,高庸王让自己背锅。   万娘娘不仅养大皇上的儿女们,皇上的麾下时常把儿女送到万娘娘身边去。   皇上当时混混身份能娶到秀才的女儿已是高攀,同皇上一起混的人都想让自己儿女多点礼数。   因此皇上很多亲信的臣子的儿女都同万娘娘亲近。   这也是万娘娘同杨娘娘争皇后的根基。   云薇笑嘻嘻说道:“捉虫子我最拿手了,扮鬼也是我的强项,改日可同王爷比一比。”   “小时候论调皮捣蛋,我绝对让王爷对我印象深刻,只同我一起玩。王爷俊美无匹,儿时一定更可爱,如同仙童,他一出现,谁还能看到别人?恨不得都围着仙童玩。”   二皇子被云薇秀了一脸。   云薇正色说道:“二殿下多用些心思在您擅长又感兴趣的地方,用一些小手段,徒惹笑话,又让人看轻您。”   郭县令拍了惊堂木,刻板道:“公堂之上,禁止提起于案情无关之事。”   云薇低头认错,“大人勿怪,我不忍心王爷同二皇子殿产生误会,兄弟失和。”   郭县令:“……”   他服了。   云薇是怎么做到胡说八道还听起来很有道理?   靖王殿下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今生遇见了能说会道,能打能战的云姑娘?   穆阳开口道:“郭大人继续审案吧。”   “……审……”   郭县令一脸懵逼,姜老太太已经招供承认了,这案子没继续审问的必要。   莫不是靖王嫌弃姜老太太还不够惨?   穆阳淡淡说道:“你是不是得问一问,犯人可否有同伙?”   “同伙?!”郭县令先是想到了老太太身边的奴才们,“传李妈妈上堂。”   差役将李妈妈抬上大堂来,李妈妈本以为不需要自己的口供了,毕竟老太太认罪太快。   不过李妈妈见姜老太太被打得这么惨,是她自己也会乖乖认罪,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李妈妈挣扎爬起来,磕头道:“我可证明她偷了女侯女儿,当日她让我家老头子找来的女童冒认为她亲生女儿,认亲的证据——都是她指给我的。   我亲自接王夫人入的伯爵府,她言谈间暗示我,对姜夫人同王夫人区别对待,说亲女儿受了苦,要多补偿一些。   本来是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给两个姑娘穿——她暗示我剪坏了亲闺女的衣裙,然后又让我说是姜夫人因嫉妒做的,她就能顺理成章惩罚姜夫人。”   郭县令连连摇头,“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以前我一直认为她做得对,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养女却养得金鳟鱼贵,姜夫人生来就欠她们母女的。”   李妈妈忏悔落泪,伏地痛哭:“直到真相大白,我才知自己做了帮凶,对不住姜夫人,也对不住王夫人,好在她们两个心善聪慧,不曾因真假千金而起龃龉,否则我——我的罪孽更大了。   “我后悔啊,我有罪啊。”   李妈妈哭着哭着倒也有几分真情实意,她这条命是云薇派人救回来的。   “你就不曾怀疑过她?”郭县令问道。   李妈妈憨憨的摇头,“做认奴才就得听主子的命令行事,我——”   “大人,倘若她是个精明的人,活不到今日了。”   云薇一句话让一向认为自己精明干练的李妈妈反思:   “同我一起在老太太身边当差的人,死得死,散得散,我以为是我忠心可靠才做了老太太身边第一得意的管事婆子——原来,是我最蠢。”   愚蠢保平安!   她就聪明了一回儿差点折进去了,“夏妈妈当时同我说姜夫人——”   云薇眼眸微亮,起身走到李妈妈身边,慢慢蹲下身,轻声问道:“看着你我的眼睛,夏妈妈是不是染了重病死了?”   李妈妈不由自主看着云薇的双眸,说道:“说是吃坏了肚子,一宿都没熬过去。”   云薇突然转身对郭县令说道:“大人请给我一个安静的屋子,我有一桩旧事询问李妈妈。”   郭县令问道,“多年之前的事了,李妈妈都忘了。”   “只要她看到过,我就能从她记忆深处找出看过的真相。”   记忆会被误导,眼睛却不会。   李妈妈私心不大,也许能从她记忆中找到意外的收获。 第二百三十九章 功力大增   原本云薇已经放弃寻找姜老太太给姜氏下毒的人证,已经过去多年,人证死得死,物证消失得消失。   光凭着姜氏自己说,是无法作为证据的。   穆阳说道:“准备一间静室。”   她想做什么就去做,哪怕’无理取闹’他也负担得起。   封爵靖王,又在阿爹面前演戏,不就是保护他真正想保护的人。   穆阳从小寄人篱下,总是小心翼翼观察周围的人,早已养成了善于看人细微神色变化,猜测旁人真实心意的本能。   倘若他没有早早练出观察入微的本事,怕是活不到三叔找到他那一日。   纵然有三叔对他的疼爱,以及阿娘的看重维护,入京后又出入杨公府上,拜杨家女公子为师,随她进杨家祠堂祭奠——穆阳生存本能并没降低。   云薇没抱怨过一句不自由,她对如今的生活特别满意,穆阳还是能看出她偶尔眼底快速闪过的阴郁同憋屈。   她想去改变却又不能去改变的无力。   这不就证明穆阳自己还不够强,无法让她随心所欲吗?   云薇说过,人活一世,最大的谎言就是完全自由。   哪怕做了皇帝——她反问过穆阳,皇上是可以无比任性的开国之主,他能随心所欲吗?!   穆阳说过,不能!   他始终坚信阿爹能随心所欲,三叔活不了,很多人都会死,甚至杨妃怕是也会沦为阿爹的爱宠。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阿娘——然而那个时候,阿娘会有生不如死之感。   阿娘同杨妃一样的骄傲,只是阿娘如水,杨妃似火而已。   以前,穆阳只求阿爹万万岁,这几个月受三叔的影响,穆阳的心有点歪了。   一人死同一群人死?   该如何选择?!   他还没想到答案,不过他总有一日会想明白的。   “除了一间静室外,还需要古琴——”   云薇抓住穆阳的手腕,说道:“王爷会弹琴吧。”   “略懂。”   穆阳有点谦虚,凭他写出随便的笛子曲谱,那是略懂得水平?   二皇子眸子亮亮的,主动提起:“本殿下也会谱曲,你有事可交代我——让我也去见见世面。”   “不用了,人太多,影响李妈妈的记忆。”   二皇子依旧跃跃欲试,拽住穆阳,说道:   “阿阳只管开口,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你看你对审案不感兴趣,我在刑部观政,时不时要审问犯人。   “虽然严刑拷打是能问出口供,但是能不严刑逼供就能得到想要的证词——阿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穆阳点头道:“意味着审问上的革新。”   “所以我必须得去亲眼看看,是不是?”二皇子带着几分祈求。   “不行!”穆阳异常坚决,掰开二哥的手,“她所用的方法不具备普遍性,不是谁都能学去的,并非她不肯教,敝帚自珍,旁人太蠢学不会,并非对所有犯人都适用。   否则云薇直接去问姜老太太了。”   二皇子:“……”   他眼巴巴目送云薇同穆阳走进衙门后的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二皇子看着差役将云薇需要的东西送进去,一架古琴,一张躺椅,一个香炉。   “这就完了?!”   二皇子命令自己稳住,他有心争太子的人,要做到荣辱不惊。   可是他依旧好奇。   据说云薇曾让姜明熙对未来有了扭曲的认识。   把一个美梦当作未来。   甚至二皇子听探子回禀,姜明熙自称自己是两世为人,这一世她是重生的。   重生这词听起来怪异,但是任何有脑子的人稍微琢磨就明白其中的含义。   二皇子精心培养的探子不弱于悬廷司的人,要争太子之位的皇子,谁不在暗地里藏上一手?   哪怕二皇子嘴上坚持律法公正,无不可被律法约束的人或事,私底下的勾当,他同样没少做。   随便用美梦或是重生影响朝臣……二皇子不敢想下去。   谁没遗憾,谁不想着当先知重生。   云薇又要’施法’了,可惜他进不去。   连他打算不要脸蹲窗口偷听都被穆阳留下的十八铁卫阻止了。   十八个结阵能困住六品高手的铁卫后背对着门或是窗,面朝二皇子等人。   他们随时监视着众人的动向,警惕靠近静室的人。   郭县令松了松官袍的衣领,深深喘了一口气,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二哥无论你听到什么话,都不要出声。”   穆阳幽冷的声音从门缝中飘出来,郭县令呼吸一滞,尾巴骨都泛着凉意。   二皇子道:“我不出声,不过一会儿,你要同我说——”   “其余人同样不许出声。”穆阳再次开口,“封口吧,本王信不过你们。”   “是,王爷。”   铁卫头头走到郭县令,差役身边,在他们身上穴道上点了点。   郭县令再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郭县令有点小兴奋,这就是武道的神奇。   天爷啊,今儿真是开眼了,他被武道高手点穴了呀。   他得记下来是何滋味,往后能和同僚显摆。   武道入门很难,成为高手更难。   真正的武道高手同世俗之人就是神仙同凡人的区别。   “郭县令有点——太兴奋了吧。”   云薇将窗户开了一道缝隙,让二皇子稍稍看明白她在做什么。   她往香炉中倒了一些药粉,又围着香炉转了好几圈,如同施法一般。   最后她咬破了口中让穆阳带进来的血包,噗,一口血喷洒在香炉上面,随即香烟缭绕。   云薇身晃了晃,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穆阳扶了她一把,眉拧着,在外人看来,这是极为担心的状态。   可穆阳却是想,用不用这么会演?!   云薇虚弱的扯了扯嘴角,不装得付出太大,以后麻烦少不了。   尤其是上面还有个多疑的皇上在看着,云薇都有点后悔了,随便找个罪名就能坑死姜老太太,何苦非要寻求真相。   “我会保护你,别怕。”穆阳在云薇目光下有点害羞了,轻咳道:“凡人接触武道当然兴奋,你当为何江氏明明被辱,又肯给奸夫生下儿女?”   “因为奸夫是武道高手?!”   云薇暗暗恼恨自己有点蠢笨,这就同现代言情一个套路。   但凡在高级酒店总统套房被酒醉英俊男人强了的女孩子,哪怕怀孕都会留下孩子。   别说不舍得打胎的美丽谎话。   天真的女孩子是有,不过太少了。   其实换到街角或是丑陋无比的男人——云薇不觉得女孩子蠢到为丑男流氓留下孩子。   穆阳在云薇耳边轻声说道:“江氏赌错了,她根本不知三叔的真实实力。”   “你三叔瞒着她不大好——告诉她,更不好。”   云薇心知肚明,再过十年二十年,穆地主都不会爱慕上江氏,从江氏留下孽种后,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断了。   穆地主忍下这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了,可能穆地主也觉得亏欠江氏,或是觉得有江氏顶着,他可以继续思念初恋情人。   “云姑娘?”李妈妈颤颤巍巍推门而入,“您让我做什么?”   “别紧张,放松,放松下来。”   云薇带着专业的亲和笑容,“就当我们是朋友,坐在一起随便聊两句。”   她除了拥有过硬的专业知识同技术之外,云薇有旁人很少有的敏锐,以及让人放松警惕,缓和紧张焦躁情绪的特质。   由此,云薇做一些心理暗示或是催眠才更容易成功。   她虽是这辈子做不成武道高手,云薇发觉自己的‘特别‘气息比以前更管用了。   她调配出来的香配合她本身的特质,往往能得到极好的效果。   李妈妈明知道云薇厉害,该是提着万分小心,轻松不下来的,听到云薇的声音,见到云薇的笑容后,她紧绷的精神略有松弛。   云薇暗暗捅了穆阳一下,穆阳明了走到古琴旁,将三扇门的屏风拉开,屏风将静室分成两半,穆阳完全隐藏在屏风之后。   李妈妈长出一口气。   云薇笑容越甜,带着安宁的味道:”别担心,交给我。”   云薇温柔握着李妈妈的手臂,送她缓缓淌在摇椅上,轻柔说道:“你什么都不要想,只听我的话就好。”   穆阳心有灵犀抚琴。   独特的琴音舒缓,宁静,令听众犹如坠入世外桃源,没有纷争,没有算计,没有伤害。   门外的一众人听得有几分迷醉。   二皇子听到了云薇涓涓溪流般温暖的声音,具体的话是听不清的。   二皇子仿佛置身安全的环境之下,暖暖的,很是舒服,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他有想席地而眠的冲动,片刻又置身在桃花树下浅眠,偶尔花瓣飘落,偶尔清风拂面,没有野心没有战乱——   二皇子重新记起疆场上拼杀,记得皇祖母同万娘娘拖家带口领着他们一群小孩子上山逃难。   当时他落在最后,差点被追上——危急关头,穆阳用弹弓打瞎了已经抓到自己的追兵眼睛,眼珠子爆出的血喷了他一脸。   二皇子为此做了好久的噩梦。   偶尔想起来,二皇子会有头疼的症状。   可是今日他全然没有头疼的感觉了。   二皇子瞬间清醒,云薇是个宝贝疙瘩!   她能做很多事!   难怪她的治疗方案能医治好占将军,就二皇子所知,开国功臣除了特别嗜杀残忍的人之外,都或多或少有头疼的症状。   也许父皇也有!   毕竟父皇做得亏心事可是不少的,为了得到天下做亏心事,是值得的。   哪个开国帝王不是手染鲜血?不是做了许多忘恩负义的事?   正人君子当不上皇帝。   屋子里传出李妈妈木讷的声音,“推开那道门,后面——后面是——是什么?   对,是夏妈妈,她得了痢疾,人已虚脱了,太夫人可怜她,让我给她准备棺材,说是冲一冲。   我就出了门,但是我——我看到了,看到了太夫人用垫子捂夏妈妈的口鼻——”   云薇不急不躁,“然后呢,我们不着急,慢慢想,你是在哪看到得呢?”   “门缝,当时屋子里很黑,只有月光射进去,我以为——以为是幻觉,是外面树木倒影的影子。”   李妈妈声音带了几分惊恐,“夏妈妈说——说大姑娘没有死,对,她想告诉我就是这句话,我相信太夫人说她死于痢疾。”   云薇继续说,“你慢慢后退,后悔,再次落入温泉池水之中,你感觉很轻……”   穆阳眸光火热似能穿透屏风直落在云薇身上,他抚琴的动作没有停。   他该怎么把云薇藏起来呢?   好似越来越难了。   而且云薇怕也不乐意吧。   郭县令随着李妈妈的称述,从虚幻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瞧见二皇子冷静自持,心中感叹,不愧是二皇子。   确定了,靖王上辈子绝对拯救了世界,这辈子才能遇见云姑娘。   所以他是不是也做个好官?多为老白姓做点好事?   阿弥陀佛!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为前程去做好事,下辈子他的福报不会大。   姜老太太身上又有两条人命,察觉到大姑娘给送去女侯身边的夏妈妈,还有送大姑娘江氏半夜去给姜氏请大夫的车夫,姜老太太亲自在马车上做了手脚。   偏偏又被李妈妈不经意间看到了,可是李妈妈这么多年愣是坚信马车跌入山谷,车夫同大姑娘一起摔死,尸骨无存是意外。   姜老太太做梦也想不到李妈妈很会自我遗忘,不该记得事,她对太夫人深信不疑。   “对二姑娘下毒?”   李妈妈继续毫无知觉的交代眼睛看到的,又被她有意或是无意遗忘的事情:   “应该是有的吧,不知我记得这件事算不算,有一阵子太夫人自己配药来吃,说是大夫给的养颜方子。   我也想为青春永驻,想同二姑娘一样漂亮,趁着没人,我偷拿了一颗药丸子,刚想偷吃,一只猫窜出来。   我被猫吓了一跳,药丸子落地,又有人路过,我不敢捡药丸子,同小丫鬟一起离开,过后我又忘了去捡药丸子。   后来那只猫死了,它嘴边上沾着药末,太夫人说是猫吃了老鼠药,以后不许家里人再养猫。”   “方子上的药材你还记得吗?”云薇问道,“你做得非常好,云姑娘同靖王特别满意,他们保证奖赏你,给你许多的银子,给你儿子安排一个好前程,只要你能想起要方子——好处随便你开。”   穆阳:“……”   二皇子:“……” 第二百四十章 兄弟齐心折辱高庸王   还能这样忽悠人吗?   可以的!   云薇用事实证明,她能做到,忽悠人是她强项。   很快,云薇拿着一张写满药材的纸张出门来。   “你们目光不太对劲?”   全场的目光都落在云薇身上,她看回去后,所有人又都移开目光,过一会儿,又继续偷瞄着云薇。   她仿佛披着人皮的妖怪误闯入人间,明明长得同人一样,却被人类看作异类。   郭县令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不能说话,穆阳走出静室后,铁卫上前解开了限制。   郭县令赶忙接过云薇递过来得纸张,“我让人去药铺子问清楚药材是否有毒。”   “其中有几样药材混合是有毒的,她没机会给给我娘吃,否则我娘可不就是只痴肥。”   云薇淡淡说道:“人太过肥胖对身体负担很重,对心肝脾胃肾都不好,姜老太太故意让我娘痴肥,就是没安好心。”   “郭大人不信我,可去寻杏林高中询问,不少药典中都有这方面的记载。”   “本官自当查问清楚,姜老太太涉及得案情虽是简单,因年代久远,取证甚难。本官坚持律法判案原则,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不放过任何一个犯人。”   郭县令严肃极了,公正极了,这案子他得慢慢审问,先把姜老太太扣押到云姑娘满意为止。   不过他手中的药材单子证明姜老太太有心谋害姜夫人的话。   郭县令判姜老太太绞刑有些过于严苛,皇上未必肯勾决。   但按影响,以及姜老太太突破道德底线上——为平息民怨,判绞刑也算公正。   可惜女侯宽容了姜老太太,否则郭县令真敢判绞刑的。   女侯知道姜夫人差点被姜老太太毒死后,女侯会不会后悔自己的宽容。   云薇给了一个郭县令赞赏自己人的眼色,郭县令走路都觉得轻了几分。   事实胜于雄辩,不说靖王殿下对云薇千依百顺,二皇子在一旁热切的目光,单就云薇值得郭县令投效。   云薇再次展现了’奇法’,一旦被云薇迷了头,本人想不起的记忆是不是都能被套出来?   李妈妈双脚几乎是飘着出来的,脑子嗡嗡的,她好像记起来了,又好像什么都记住。   “你做得很好。”   云薇递给李妈妈一张银票,“回去好好养病,一家人脱离了奴籍,也算是好事,往后多行善事,自有福报。”   李妈妈千恩万谢谢过云薇,脚底下抹油飞快跑了。   她梦中有被云薇支配的感觉,云薇如神如魔,总能看透她,云薇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即便坐惯了听主人吩咐的奴才都觉得可怕,不适应。   原本李妈妈投靠云薇的心思彻底淡了下去,活着不好吗?   她可不能继续作死了。   昔日的主子姜老太太都啥样了?   不知穆凰舞能不能及时醒悟,江氏还能不能救出姜老太太。   “云姑娘——”   二皇子主动挡住云薇的去路,顶着穆阳的目光,说道:“不知我能否请你去小酌几杯?云姑娘不是寻常闺秀,我愿已礼相待,许多律法上的事都可同云姑娘交流。”   “——我偶尔也会有头疼的症状,还请云姑娘帮忙我缓解一二。”   云薇福了一礼,温声回道:   “我所知道的律法之事同二皇子说过了,我知您在意我方才如何唤醒李妈妈的记忆,可是这个法子二皇子看到了,我付出的代价也很大,现在还觉得头晕。”   穆阳配合默契扶住云薇,轻轻擦去她嘴角干涸血渍,差役们抬出的香炉上染着暗红的血迹。   二皇子眉头微皱,真有这么大的代价?   “二哥,此法我也在杨家藏书的书斋看到过,你有兴趣的话,我把书给你送过去。”   穆阳趁机拦住云薇的腰,让她依靠着自己,另外一只大手盖住云薇的半边脑袋压向自己肩膀。   云薇忍不住剜了得寸进尺的穆阳一眼。   穆阳侧头看着云薇,无辜又担心,深情又忧愁——被太后娘娘调教过的演技立刻显出威力来了。   穆阳这不要脸的劲儿越来越像缠着她娘姜氏的云默。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穆阳同云默相似,莫非天生一家人?!   云薇暗暗啐了一口,自己想得有点远,她只谈情不想早早成亲。   二皇子怀疑说道:“杨家书房中有这本书?杨少主当时也有头疾——我只听过杨家四处为他找大夫,阿阳莫不是糊弄我?   我对云姑娘并无任何非分之想,阿阳就算不认我这兄弟,你不担心阿爹?”   “杨家的书比我看得时候少了些。”穆阳身上泛起一丝冷意,“当日我被迷昏,三叔闯入杨府,寻不到我后,他一把火烧了小半得院落,火势蔓延至书房,烧了不少的书卷。   “好不容易抢出来的书卷又做了杨娘娘的陪嫁,她可不会把陪嫁给二哥看。”   二皇子想到了当日发疯的三叔,心有余悸逼急了,三叔又要放火了。   后来父皇强压着三叔给杨公赔礼道歉,毕竟那把火把杨家祠堂都烧了。   也不知火势怎么突然变得势不可挡。   有信命的人说,穆地主一把火烧掉了杨家百年的气运。   从那日起,杨家就再没遇见过好事最终杨公父子双双阵亡,基业做了杨妃的嫁妆。   “阿爹龙体康健,并没有头疾。”穆阳淡淡说道:“二哥是记错了。”   二皇子连忙点头承认:“是,是我记错了。”   “云先生成亲后,我腾出时间,把书卷默写出来送给二哥,到时二哥可找适合的人研究。按我说还是酷刑更方便。”   穆阳不在意一般淡笑,二皇子心微沉,听穆阳继续道:   “我记得书中所写,唯有意志不坚定,野心甚重之人会被影响到,性情坚定的人,或是看破梦境的有脑子的人都不会中招。”   “让二哥都犯愁的罪犯绝不会是姜明熙或是李妈妈之流,用这方法操控她们——得不偿失,稍稍从二哥手中流出一点好处,她们也就动心了。”   “能被美梦骗了的蠢人做不下大恶之事,二哥觉得呢?”   二皇子不得不点头。   云薇暗暗捏了穆阳后腰,没抓起软肉,他身上的肉硬得似铁,只得挠了一把,说得她的技能好似鸡肋。   可她如同猫儿一般的抓挠……穆阳耳朵染上水粉色。   穆阳声音低醇,“别闹。”眼底满满的宠溺之色。   二皇子看得到那两位的小动作,头皮有点麻酥酥的:   “我——那我就不耽搁阿阳同云姑娘了。”   一向清冷的穆阳沉迷美色是这样的?   他对云薇宠溺无比——穆阳儿女情长,对二皇子等人而言是好事。   云薇同大皇子谁更重要?!   穆阳肯疏远大皇子,二皇子也不是非要同穆阳为敌。   争夺太子之位是为坐北朝南当皇帝,而当皇帝也是为治理天穆王朝,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都喜欢穆阳这样能干的臣子。   二皇子不服气大皇子而已,大皇子能做的事,他能做得更好。   他为太子,为皇帝也会重用穆阳。   二皇子带着几分不甘心同郭县令道别。   他走出衙门时,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在高庸王乘坐的马车上,眉头再次皱成一个川字。   “高庸王。”二皇子翻身上马来到马车旁边,高庸王闻讯掀开车帘,庸懒随意拱了拱手,“二皇子殿下有何指示?”   “指示谈不上,本殿下提醒你一句,衙门之前,注意仪容,你再放荡下去,仔细本殿下奏请父皇废了你郡王爵位。”   二皇子目光扫过被高庸王抱在怀里的爱宠燕姑娘。   同样是俊美男子同绝色少女的亲昵,高庸王对爱宠也是宠溺的,二皇子只觉得恶心。   不如阿阳同云姑娘那种——让他有甜甜的感觉,他都想找一个知性懂自己的女孩子了。   二皇子也享用过女人,清楚高庸王敞开的领口上暧昧的红痕是怎么来的,马车中还有没有散去的欢爱后的气味。   二皇子马鞭指了指高庸王的胸口,“你别忘了你的爵位是怎么得来的,父皇冒着被皇祖母怪罪,执意封你为郡王,也没再逼着你改名换姓,你不说报效父皇,为国尽忠,整日同个婢女厮混,败坏皇室体面,让百姓议论父皇一时糊涂封了你。   你可知有多少勋贵不满你封王爵?又有多少——”   高庸王懒洋洋密眯缝着眼眸,他一双曾经拿过枪的手在怀里的美人身上游走。   燕燕死死咬着嘴唇,她知道高庸王想听自己呻吟,可仅剩的一丝自尊让她也不愿意出声。   “下来!”二皇子一发狠马鞭子直抽向高庸王,“你给本殿下下车回话!”   高庸王抬手抓住马鞭子,抿了抿嘴角,“二殿下何必呢?我又不曾耽搁皇上给我的差事?”   “阿阳,借我铁卫一用如何?”二皇子回头看向穆阳,见穆阳点头,铁卫上前来,二皇子心中一喜,“你们把高庸王拽下马车,本殿下今日代替父皇教训他一顿。”   铁卫没有二话直接钻入马车,低头避开燕姑娘,“郡王爷得罪了。”   高庸王暗暗握紧拳头,他爵位要比二皇子高,然而他不能不下马车,听一个年岁不如自己的毛头小子训斥。   父亲在世时,二叔家的几个儿子都是围着他转的,为他手中的糖,对他百般讨好。   “不用劳烦靖王的铁卫,你们拳头硬,本郡王承担不起,你们失手把本郡王打得吐了血,我以后怎么同阿阳相处?“   高庸王放开燕燕,从容走下马车,燕燕扯过披风盖住自己身体,铁卫随之下了马车。   “阿阳竟然轻易把铁卫给二皇子殿下用,他们不都是你的宝贝疙瘩,培养他们废了不少力气,以前连三叔都不给使的。”   高庸王平静的目光扫过云薇时,似有似无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他明明在笑,云薇犹如被毒蛇盯上。   穆阳道:“二哥不是外人,他想使铁卫,我便给二哥用,高庸王不也没反抗吗?你聪明谨慎,怎会对我的铁卫出手?”   二皇子端坐在马背上,不悦道:“阿阳是我兄弟,我们兄弟之间轮不到你来挑拨,你知道你同阿阳最大的区别在哪?”   高庸王淡淡道:“恳请二皇子殿下指点。”   “阿阳自知身份,而你的野心勃勃所求甚大,你所有的伪装别说父皇,就算本殿都能看破一二。”   二皇子故意弯下腰,凑到高庸王耳边:“你可知你放浪形骸让多少功臣勋贵失望?当你醒悟时,你背后已经没人了,就连宁县主都不再全心为你,你身边——只剩下以色侍人的爱宠。”   高庸王垂下头,嘴唇几乎抿成一道线,刺目的阳光照得他无所遁形。   “白日宣淫,有违父皇教诲,县衙门口纵情声色,德行有亏,前几日你纵马踩踏稻田,有违背皇祖母惜民令。”   二皇子在马背上坐直身体,威严煌煌,朗声道:“高庸王该去宫门跪请父皇降罪责罚,本殿下会把高庸王罪证交给父皇。”   “捆上高庸王,本殿下亲自押送你去宫门口请罪。”   这回动手得人是二皇子的侍卫,绳索套在高庸王身上,宁县主忍不住道:没这么羞辱人的,他——也是郡王爷,是皇上的侄子——”   “皇祖母不认,他就不是皇室子弟,本殿下承诺,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子犯罪都要罚,他又算什么?”   二皇子正义凛然,环视四周百姓,“皇祖母怜民,珍惜粮食,世人皆知,高庸王明知故犯,有挑衅皇祖母之心,为皇祖母本殿下也要秉公处置高庸王。”   宁县主恼恨高庸王怎就犯了老太后不能容忍的错?   老太后一颗粮食都不舍得浪费!   曾经在宫宴上,有勋贵家的小姐剩了半碗饭,嫌弃饼子难吃喂了爱犬,老太后把她同狗关在一个笼子里整整三日,谁去劝说都不好使。   “皇上圣明,太后娘娘慈悲。”   百姓们纷纷跪倒叩拜。   老太后的怜民令约束住骄纵的勋贵子弟们不敢去稻田胡闹。   高庸王任由绳索加注在自己身上,他眼角余光一直盯着穆阳——二皇子有穆阳压阵,也抖起来了。   穆阳同大皇子分道扬镳?   高庸王觉得这次受辱也不是一无所获。 第二百四十一章 皇太后驾到   穆阳不仅让二皇子忌惮,高庸王从来不曾轻视过穆阳。   穆阳才是真正的天穆王朝的屏障,又难以对付的人。   甚至比皇上都让野心勃勃的人’讨厌’。   穆阳总能在有心帝位的人最得意时给出致命一击。   战死的杨少主定是感同身受,屡次大发雷霆又不得不吞下苦果的杨妃娘娘也有话说。   就算是一向小心谨慎的高庸王吃过穆阳几次暗亏,还没处说理去。   高庸王苦中作乐的琢磨自己收获,他万万没想到二皇子敢把事情做绝。   捆绑好高庸王后,二皇子的侍卫将绳锁递到二皇子手中,二皇子扯动绳子,高庸王差点被拽了个踉跄。   他庸懒的眸子突然锋利了几分,整个人多了几分杀气。   二皇子紧了紧手中的绳索,挑衅扬起下颚,“本殿下得让京城百姓知晓无论身份如何贵重,犯错当罚,父皇怜惜你,是父皇法外开恩,本殿下不惯着你。”   高庸王缓缓说道:“你点过了,我是当朝郡王,二皇子当我好欺负?”   “本殿下秉公处置,何错之有?你觉得自己受辱,你不做践踏律法的事,本殿下自然不会抓你。”   二皇子再次狠狠拽了一把绳索头,高庸王纹丝不动。   二皇子扬起嘴角,“阿阳帮我瞧瞧,高庸王是不是武道高手?”   穆阳迈开脚走到高庸王面前。   两人四目相对,高庸王神色复杂难辨,穆阳平静的问道:“你想如何?”   高庸王轻声说道:“我爹见过你——”   “没有,我从未去过山寨。”穆阳再次开口:“最近阿爹对开国勋贵依仗功劳肆意妄为颇为不满,高庸王既然对阿爹忠诚,又对燕燕姑娘情难自已,索性为阿爹再出一分力。   辛苦你一人,勋贵朝臣得到警告,不会再轻视皇祖母的惜民令。”   穆阳凑到高庸王耳边,“大哥是我兄弟,二哥也是,他们之间兄弟相争,你哪只手插手,我便剁了哪只。   你想争——换个法子,扮猪吃老虎?此路不通。”   穆阳在高庸王身上点了几下,转过身说道:“可以了,二哥带他去皇宫吧。”   云薇很紧张盯着高庸王,穆阳后背是冲着高庸王的,万一高庸王被逼得狠了,不顾一切袭击穆阳?   云薇踹了一脚卷毛,“帮我盯着点!”   “汪汪汪。”   卷毛吼着飞奔到穆阳身边去,蹲坐在穆阳腿边,狗眼盯着高庸王一举一动。   这也是个狠岔子!   卷毛觉得云薇杞人忧天,穆阳怕是故意刺激高庸王,逼他直接动手。   穆阳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呢?   但是卷毛守着穆阳。   一来表忠心,二来它怕高庸王真得动手被穆阳格杀当场。   卷毛不心疼高庸王,可有些剧情的开启还需要高庸王这个工具人。   高庸王胸口上下起伏,眼尾微红,胳膊上的肌肉撑起衣袖,本来宽大的外衫,显得很紧,衣服箍在他身上。   二皇子有意同穆阳多说几句,东拉西扯说着请穆阳喝酒。   “我不耽搁二哥了。”穆阳后退开,摸了把卷毛,“改日再同二哥相聚。”   二皇子欣然点头:“明日叫上老三同老五,去大哥那闹上半日,把大哥藏得酒找出来喝了,再让三弟带几个漂亮年轻的舞妓去。”   穆阳微微皱眉。   二皇子笑道:“不是给你的,是大哥——他这不是要出征了吗?一走大半年,出征前先乐一乐,父皇总是担心大哥身边都是男人,大哥不知女子的好。”   “喝酒成,美人就算了。”   穆阳说道:“三哥找来的舞妓,大哥不肯要,到时酒没喝成,大哥同三哥又争执起来,阿爹又该头疼了,朝臣们又得背后议论兄弟失和。”   “好,好,听你的,你比我还刻板,我同大哥在朝政上还算志同道合,三弟——他同大哥哪一次见面都要大吵一顿,三弟从骨子里不愿意再打仗。”   二皇子扯了扯嘴角,穆阳还是最向着大哥。   他们兄弟彼此争斗,也能齐心合力扫清打算入局争位的野心家。   比如高庸王。   比如杨娘娘。   杨娘娘是后宫女人,二皇子对她的戒心远没有对高庸王大。   当世对女子宽容,身为男儿不愿意给自己找个女主子。   二皇子眯眼看了高庸王,失望道:“可惜了。”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拽着绳索,向京城方向而去。   高庸王被当作奴隶犯人拖着前行。   他回头,道:“燕燕,等本王回来。”略带几分警告撇了一眼云薇,“表妹帮我送燕燕回王府,我——我如今只相信你了。”   宁县主抿了抿嘴角,说道:“好。”   高庸王被二皇子’牵走’了,二皇子必会名声大噪,太后娘娘也会更看重二皇子这个孙子。   羞辱重罚高庸王,皇上对二皇子很满意。   高庸王这次丢了面子,以后再找回来,也不是今日丢掉的面子了。   宁县主欲言又止,不敢去看云薇,爬上了高庸王的马车,车夫赶着马车回京去了。   “高庸王方才警告我,你看出来没?”云薇笑着说道:“怕我借此机会放走了燕燕,将燕燕托付给宁县主——即便宁县主对他情分少了,多年的兄妹情,宁县主不会不答应他。”   “她送燕燕回王府,证明那桩婚事还在,诚国公不能同他彻底撕破面皮。”   “你们这些人,脑子转得就是快。”云薇手指戳了戳穆阳的胳膊,“一瞬间高庸王就做了对他最好的决定,他如此冷静,宁可受辱也要继续装下去,你以后得小心点。   这次他是吃了亏,下次他会更加谨慎的,二皇子——你还真好用啊。”   穆阳默默听着,嘴角微扬起,陪着云薇返回云府,铁卫们散开,两人身边只跟着一只迈着小短腿的卷毛狗。   夕阳拉长了两人一狗的影子。   穆阳轻声说道:“要不,我只给你用?”   “……”   好听醇厚的声音不顾云薇的抗拒直接钻进耳中,她好像被撩了。   “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穆阳耳根着微红,俊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严肃认真如同讨论朝政。   “我同你说得是正经事,叮嘱你对高庸王多加小心,他这次低头低得狠了,将来——他的报复也会更强。”   云薇对高庸王不放心,“他今日恨极了你,有时我觉得他比几个皇子都像皇上——”   “阿爹不是他。”穆阳恹恹的,云薇笑呵呵说道:“皇上是比他强,从来不曾扮猪吃虎,皇上无赖又胆大。”   穆阳呼气沉重几分。   “我是说他比皇子们像皇上不好得地方,皇上那天降福气……”   云薇握着穆阳的手,手指插进去他的指缝中,十指相扣:   “他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救了你呀,皇上最大的福气就是在深山孤岭中找到你,错了,是皇上被你救了。”   “看看,你手腕上的疤痕就是证明。”   云薇举起穆阳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难看的疤痕。   当时穆阳用石头划出来的伤口,还有可能是用他牙齿咬破的,疤痕很丑。   穆阳仿佛被烫了一般,早已长好的伤口炙热滚烫,脑袋里犹如喷薄的岩浆,晕乎乎,甜滋滋。   云薇说阿爹不好——明明是说阿爹运气好?!   这话没毛病!   他的面皮一点点染红,越发俊美不似凡人了。   云薇才发觉有点撩过了,不过穆阳身上那股特殊的松香味仿佛更浓了,都说女子动情会有体香。   莫非穆阳也有这待遇?   云薇不自觉向卷毛寻找答案,卷毛大摇狗头,不知道啊,我就是一只汪汪汪。   穆阳嘴硬道:“你怎么突然就亲我?这不好,下一次……”   “换你亲我?!”云薇调侃道。   她不是那些穿越的纯情少女被亲了,被抓个手就满脸通红,羞羞答答。   她反而觉得调戏穆阳更有趣一点。装羞怯,还是装热辣,都不是云薇想要的。   穆阳后面的话生生被堵了回去,云薇乘胜追击,俏皮眨眼问道:“你会吻我吗?技术不熟练,不够热情,不够让我动情,可是不合格哦。”   他可以学!   穆阳回去就去寻三叔——   不行,三叔没准还是处男呢。   曾经有过让三叔动情的女子,怕也被三叔气跑了!   一定是三叔技巧不好。   不如去找——请教阿爹?   想必阿爹很愿意指点他。   虽然阿爹至今为止还没碰过杨妃,但阿爹女人不少,经验应该很丰富,阿娘对阿爹的亲热还是满意的。   男人嘛,最怕说不行了!   云薇眼珠一转猜到穆阳的想法,真是可爱呐,偶尔穆阳很会撩,偶尔又很纯情。   极品男友,她舍不得放手。   刚刚走到巷子前,云薇就被云府面前的百姓吓到了,怎么比在县衙看审案的百姓还多?   “先生又闹出幺蛾子了?”   云薇询问身边的穆阳。   “这——”   穆阳突然睁大眸子,不可置信又再看了一眼。   没错了,在云府门口,站着一个头上裹着方格子头巾的老太太。   她穿着粗布褂子,脚上蹬着一双田间种地的撒鞋,胳膊上挂着个被另外一块格子布盖住的篮子,身材比寻常老太太要高上一些,也要壮上几分。   “怎么?你知道她?”许是穆阳的目光太过呆滞,云薇问道:“很少见你如此震惊!”   哪怕在云先生府上见到安国公,穆阳也没似世界末日的惊悚感。   穆阳头都快炸了,一个个的都要做什么呀,他不就是想追心上人,老头老太太就不消停点。   是不是过几日三叔也会便装来寻亲了?   “她——她是安国公的姐姐!”穆阳闭上了眼睛,丧气道:“我祖母。”   云薇:“……”   老太太指着门口的管家,高声叫嚷:“俺来找俺男人,你们凭啥不让俺进去?俺都听说了,俺男人找到了儿子,俺同他一起过了十多年了,不能有儿子送终就不要俺了!”   “慕老头,老不死的,死鬼,你给俺滚出来,俺知道你在大门后面偷听!”   老太太声音那叫一个洪亮,仿佛能穿透整个万平县。   云薇不自觉松开穆阳的手,睁眼,闭眼,如此重复两次后,老太太还在。   不知是不是错觉,老太太在俺男人上声音又拔高了几分。   云薇没见过太后,几次三番听穆阳说起过太后的‘丰功伟绩’。   她预感以后有机会见到太后娘娘,任她再大的胆子都不敢想太后娘娘竟以让她终身难忘的鲜活形象出现。   “现在怎么办?你能不能把她劝走?”   云薇觉得自己家要乱套!   姨婆对安国公还没彻底死心,还在做最后的努力。   毕竟安国公是个英俊老头子,姨婆又是第一次动心,不争一次就放弃,她不甘心。   云默不介意老父亲再娶妻,儿子再孝顺都取代不了老伴儿。   穆阳摇头,“我不去,我不敢,我不能。”   “真没用!”云薇撇嘴,“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谁都敢算计吗?”   “我宁可去同杨妃讲道理,同她针锋相对。”   穆阳自尊有点受挫,被心上人小瞧了,他坚决摇头,   “横竖我是不去劝她回去,还要装作不认识。她做出决定,除非让她做成了,否则任何人别想让她停下。   万一惹老太太不高兴,我三叔放火烧杨公府算什么,你知道——她曾经提着棍子追着阿爹打,第一次从村头打到村尾,第二次从皇宫正门,打到御花园,最后——最后逼得阿爹跳了湖保命。”   云薇眸子亮亮的,“还有这事?你从来没同我说过啊。”   “知道的,看到的人都被阿爹下了封口令!”   穆阳也是想忘了这段恐怖的记,尤其是皇祖母在皇宫追打阿爹那次,语气颇为复杂:“为得就是那道封安国公的旨意,那一日阿爹只认舅舅,不再称他后爹。”   “难怪没人提起这事,消息也没泄漏半句。”云薇点头道:“不仅你阿爹倒霉,上奏的大臣请封安国公的人都不敢提。”   穆阳没再提满朝文武被老太太狠狠教训一顿的糗事,重新挑起话头,为自己不敢去阻止找借口:   “好不容易被她抓住同舅公一起做夫妻的机会,即便只有几月,迟早她还是要回宫去的,谁去阻止她,谁就是她的夺夫仇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太后娘娘怼怼   穆阳口吻特别郑重,见云薇还有心努力一把,再次开口道:“我劝你当作不知道,拆穿她,没有任何好处。”   “那你说皇上知道吗?”   云薇小心翼翼问道,“我先生迟早都要迈入仕途,就你舅公同那位的能耐,能少得了热闹?我先生倘若走幸进路线的话,他早就陪你阿爹下棋去了。   没准现在都当上三品高官了。”   她丝毫不曾怀疑云默的学识同本事,云默看皇上还是看得很准的,有能耐又懂得溜须皇上,云默怎么看都是权臣的种子。   穆阳笑道:“你先生的确被考试耽搁了。”   云薇狠狠跺上穆阳的脚面子。   怎么说话呢?   难怪云默不喜欢穆阳!   “阿爹应该知道,装作不知。”   穆阳不敢喊疼,云默一到考试就晕倒的病,也太好笑了。   学识不好的人考试容易昏厥,偏偏云默学问出类拔萃,都能做考官出考题。   穆阳以前不曾怀疑云默是为考试的事无法做官。   他本以为云默清高,犹如那些前朝的大儒看不起阿爹,不屑为官。   “皇祖母在宫里闹了一通,阿爹留下了给三叔带绿帽子的女人,又没有收拾穆凰舞他们,阿爹让她出宫自己找乐子,省得她在宫里——”   穆阳轻声说道:“继续折腾!”   云府中,安国公双手抱着头,可怜巴巴又委屈的蹲在影壁墙后。   云默气势汹汹从后院走出来,姜氏落后他两步,劝道:“不羡,冷静点,老爷子并不想——”   “他不想?让我们被一个老太太堵住了门?”   云默今日穿了一身滚金边的红袍,俗气的大红穿在他身上,却显得富贵同清俊。   安国公:“……我……我……”   吭哧半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穆阳劝过他,说一句谎话需要无数谎话圆前面的谎话。   他不想骗云默,更怕真相拆穿后,云默离他远去。   可是他也不能说堵门的老太太是太后娘娘。   见到老爹窝囊的样子,云默更生气了,“你又抛下了一个跟了你二十多年的女人?”   安国公摇摇头,随后又点头,然后再摇头……摇晃得他脑子有点昏。   “儿子,俺不知该怎么同你说啊。”   哪怕皇上封他安国公,老太后当着朝臣的面喊他阿弟,他都没似今日这般煎熬。   文人调侃他是吕不韦,奇货可居——他开始不懂,后来才知道吕不韦押注做质子的秦国公子,最后辅佐他回去做了秦王。   同吕不韦不一样,他娶了个寡妇养大三个继子而已。   “你是不是同她成亲了?她是你老妻?”   云默口气不善,对姜氏道:“他虽是我爹,他不负责任,但我不是他,不会做出富贵了就不要结发妻子的事。   读书人讲究就是糟糠之妻不下堂!为官后不正身,不正行,不正德,如何治天下。”   姜氏忍着笑,点头道:“我是相信不羡的。”   安国公怯生生说:“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成过亲,没找你娘同你,而是气我——可能让你媳妇怀疑你的品行?”   云默一甩衣袖,傲然道:“还不算太蠢,我娘从来——”   “就没想过嫁给你!她留下的话,是说您是个好人!”   发了好人卡的男人几乎都没有希望,好一点是个备胎。   安国公一下子窜起来,一扫方才的困惑为难,抓住云默的手,激动说道:“俺就知道俺儿子不是没良心的,什么读书人都不赞同——呸,那些逼迫俺们的人哪一个有俺儿子读书好?俺儿子一张嘴能舌战——那啥,骂到他们羞愧。”   “爹,别激动。”   云默转过头安慰起一蹦三尺高,亢奋到老爹:“有读书人骂过你?逼你同门口的老太太分开?”   安国公连连点头,“俺被骂惨了,骂得俺都怀疑——俺是不是真做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事,危及天下,毁了你们读书人口中的圣贤之道,什么礼数崩坏,包藏祸心,谋夺黄——家产等等。”   那段他坚持同老太后是夫妻的日子,安国公每次出门都要被读书人围着攻讦,说他想做太上皇!   还有人说,他想让太后怀孕,然后生儿子同皇上争皇位。   太后若是能怀,早就怀上了啊。   “俺就是找了个媳妇,哪来那么多的事!”   安国公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云默不停拍着安国公的手臂,眼底带了几分同情,毕竟读书人的嘴,的确能逼疯老父亲。   “骂过你的人,您可还记得?一会儿给我个名单,我一个个去寻他们。”   云默得给老父亲出头,不能让老父亲白受欺负了!   “……好……不,不用了。”   安国公从惊喜到惊吓,脸上肌肉都抽了,“真不用了,他们已经挺惨了。”   以为能借此巴结皇上的读书人被老太后整得可惨了,不少羞辱安国公的人一辈子都回不来中原。   老太后说,‘他们能说会道,有心教化,不如让他们去蛮荒之地,同仰慕中原文采的蛮夷作伴,同蛮夷传授他们的道理——不许女人改嫁生孩子,不许娶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养大的继子转头就可不认继父。’   皇上被逼用了玉玺,发送去南夷的读书人听说死了一大半,哭着求着想回来。   活着的读书人千万百计托关系寻到安国公,本来安国公看他们可怜想原谅的。   他刚提了两句,就被一向很宠他的老太后拿锄头赶走了。   女人心狠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   安国公记得老太后逃难时杀过狼,她只吃虫子——把狼肉留给他同大皇子,当然还有幺儿穆地主。   正因老太后的坚持,说,苦了她一个老寡妇就行了,天下的寡妇都可再嫁男人!   这句话让皇上驳回前朝一些头靠过来的文官要求女子守贞,从一而终的建议。   皇上准许立女户,册封女侯——不是太后懒得再闹,没准女子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当然,皇上也是借助老太后行事,做出一副孝顺母亲的孝子样儿,觉得应该把女子关进后院的读书人只会埋怨老太后糊涂。   孝子这张牌,皇上用得可熟练啦。   云默皱了皱眉,安国公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太多嘴了,没经验呐,还不是儿子突然给自己出头,他一兴奋就说了实话。   穆地主虽也干过,但是都是偷偷摸摸下套,哪有云默直接打上门去爽快?   “病故了?还是安国公帮你出头?”云默摇头道:“安国公挨得骂比父亲还多,好在太后娘娘不糊涂,比安国公强多了,其实太后——配安国公,的确是安国公高攀。”   安国公:“……”   姜氏眸底若有所思,不过更快掩藏了怀疑。   云默冷静聪明,但偶尔过于自信判断,反而会忽略一些端倪。   男人的心再细腻都没姜氏细,同穆阳儿时境遇相仿,姜氏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唯有讨好人,她才能活下去,才能过得更好。   姜氏比穆阳还要惨一点,毕竟穆阳还有真心疼他的穆地主,有意气相投的大皇子,后来拜师杨家女公子后,穆阳已成穆家最重要的儿子。   姜氏小心谨慎活了三十多年,不是云薇主张离开,姜氏如今还在孝顺姜老太婆。   “不羡。”姜氏柔柔说道,“我们是不是先把老夫人请进门?既然确定是老爷子的老妻,你为人子也当孝顺她。”   云默有几分不愿意,并非不想孝顺,就是有点过不去那道坎,“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认个继母真难。”   安国公心脏狂跳,“别,她不是——”   “你都娶了她,她不是我继母,你真想抛妻不成?是不是你想让我被人议论不孝?说我只是口中支持安国公……”   云默声音低沉不少,“你抛下老妻,也别认我为子了,我丢不起这人,无法相信我娘说过你是个好人。”   “我……我是怕你……”   安国公眼圈又红了,看看他的好儿子,多么正直,多么出色。   比皇上有良心太多了。   “你怕安国公以后不帮你,怕丢了安国公这个大靠山?”   云默缓缓说道:“他同皇太后名分已定,注定成不了,可他不让你同寡妇一起,此人人品有瑕疵,父亲往后少去巴结他,我无需安国公扶持。   若是金榜题名,我就为官,倘若再次——熬不过考试,我便带夫人纵情山遨游天下。”   云戎云爱都在变好,云默没有失去儿女,他做官的心并不强。   “死老头子,你儿子比你有担当多了。”   老太太腿脚利落绕过影壁墙,大步流星走来。   她上前也没二话习惯揪住安国公的耳朵,狠狠拽了几下。   安国公也是习惯的呲牙咧嘴,“疼,疼,疼。”   两人同时愣住了,随后安国公苦笑,老太太红了眼眶。   成为姐弟后,老太太偶尔也会提着安国公的耳朵,那滋味同以前做夫妻时不同。   今日他们又仿佛找到了做夫妻时的默契。   姜氏向老太太后面看去,云薇向她笑了笑,“她是——是我带进来的,主要她在门外闹,看热闹的人太多了。”   “老婆子,俺儿子当然比俺强,村口的元瞎子给俺算命时,就说俺儿子将来是要中状元的。”   安国公将老太太的手从自己耳朵上吧啦下去,挺直了腰,指着云默,“云中君,就是俺儿子,读书可好啦——比你小儿子都强。”   一句老太婆哄得她眉开眼笑,再看到云默英俊的容颜后,啧啧称奇:“俺就是喜欢读书好的儿子,他看起来不像你,你年轻时比你儿子丑多了。”   安国公:“……”   姜氏含笑上前,福了一礼。   老太太一把扯起姜氏,爽直道:“俺没那么多规矩,看你是个好的,俺不怕同你说实话,如今日子好过了,吃喝不愁,俺不怕再添几张口吃饭。   换做当年天下还乱着,处处都要钱和粮食,耕田——云中君肯定不是那块料,俺男人舍不得儿子,俺舍不得男人,所以那时候俺男人出门寻儿子,俺是不乐意的。”   姜氏笑道:“人之常情,不羡寻回来儿子,多了好几张嘴,又不会干活我也不高兴。   不过不羡同老爷子早几年相认,您纵是不高兴,多半也会认下来。   半路夫妻比原配结发夫妻过得难一些,彼此算计利益又不信任,还不如不结亲。”   “俺喜欢你。”老太太拽着姜氏的胳膊,眼睛笑弯了一道缝隙,“你配老头子儿子可惜了,俺提醒你读书越多的男人,花花肠子越多。   老头子年轻时就认识几个字,整日拿着书装读书人,勾引村口的小寡妇。   你男人生的好,你多看着点,万一他再外花天酒地,你别怕,女侯不管你,俺帮你去打死那群小妖精。”   姜氏愣了一瞬,心中五味杂陈。   姜老太太从小就教她忍让,温良恭顺,把丈夫当做天,纵被丈夫打了骂了,或是丈夫纳妾最先反思是不是她做得不够好。   从来没有人会不管不顾只为她出头教训花心的男人,不,勾引她男人的小妖精!   姨娘虽是心疼她,更疼三妹妹王夫人,毕竟妹妹才是姨娘一手养大的。   “俺听过你的事,女侯的脑子说是一坨狗屎都是抬举了,狗屎都觉得喊冤。   往好处想,你苦也吃了,终于是熬出头,她唯一的好处就是生下你,你才有个懂事孝顺的女儿,方才俺先去了县衙看热闹,你闺女——”   “来,薇丫头。”   云薇走到进前,老太太一手牵着云薇,一手抓着姜氏:   “你这闺女了不得,处处为你着想,俺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贴心的女儿,要是俺有个小棉袄狠狠折腾——俺男人还能在俺身边。”   云中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的老妻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她不是来找你,她来拐走我媳妇同女儿的。”   安国公苦着一张脸,“俺也不知哇。”   “外人?谁是外人?!”   老太太瞪了云默一眼,云默莫名心有点慌,安国公向后退了半步,而当朝靖王殿下站在影壁墙前就没敢过来,手中提着老太太方才挎着的篮子。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别以为长得俊儿胡说八道俺就不生气,俺就先认儿媳妇,是不是认下你,哼哼,俺要男人,未必要男人的儿子!”   云默:“……” 第二百四十三章 老太后:带养老钱过来的   老太太一来,掌控住全场,男人靠边站。   她先被姜氏搀扶着在云府上转了一圈,看到花园,她眉头皱了皱,里里外外转后,重新回到正堂。   此时安国公抓耳挠腮,紧张又焦虑,云默主动同依旧提着篮子的穆阳交流,询问云薇去告状的过程。   “对薇丫头,我从不担心,她但凡想做的事,便没有做不成的。”   云默对云薇教导格外严厉,不曾怀疑云薇的本事,“这么说,她又展示找回旁人不记得不清楚记忆的能耐?”   “我同二哥解释过了。”穆阳眼角余光瞥见老太太进门,不由自主紧了紧手中的篮子。   好像证明,他很乖很听话:“阿爹即便得了回报,轻易不会逼她。”   老太太暗暗撇嘴,家里孙子们鬼主意最多就是穆阳!   尤其是最近一向‘不争不抢’的穆阳同地主学坏了,会糊弄她了,穆阳的心变‘虚伪’‘脏了’。   老太太越发笃定穆阳就是皇上的种,只是皇上可能顾及穆阳的生母不敢说明白罢了。   穆阳才是集合了地主同皇上的特质,一看就是老穆家的。   三个儿子都是她一手养大的,知子莫若母。   老太太方才旁敲侧击询问姜氏穆阳如何讨好云薇的。   她听得极是过瘾,开口就说,靖王像她——要脸就追不上心上人啦。   在后面跟着的云薇听得满头黑线,老太后是开玩笑,还真觉得穆阳也随了老太后?   云默继续问道:“你能默写出看过的书?不把书交出去,二殿下先不提,皇上未必肯放过薇丫头,同你说实话,我从来不信皇上在女人上的操守——”   “咳咳咳。”   安国公咳嗽得惊天动地,竭尽全力想用自己的咳嗽声压下云默,他可怜巴巴望着老太后,“咳咳咳,俺嗓子疼,想吃你煮的梨子水。”   老太太没理会安国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腿利落的盘起,还是盘腿坐舒服!   在皇宫中,许多人在她耳边叮嘱这不好,那不对,打着为她好,逼她做不习惯的事。   不是她想着多照顾阿弟同地主几年,有放不下心的人,她其实不太怕死的,更不愿意为养生而改了多年的习惯。   当然种田怕是她唯一的坚持的好习惯,她身子骨就是因为还能继续种地保养出来的。   “过去一碗梨子水就能止咳?”老太太说道:“一会儿俺多放一些川贝啥的,你得都喝了。   俺耳朵不聋,你儿子说的话,俺都听到了,既是一家人,俺也不会把听到的话往外说去。”   这老太太精明干练,里外是非拎得清,难怪他老爹能熬过战乱,还能活蹦乱跳的出来找到云默。   没老太太把持家里,老爷子那点银子同田产早就被骗光了,许是小地主都当不上了。   “默小子同俺想得一样,皇上……”   老太太略带几分忧愁看着姜氏,“俺对她在女色上也不怎么放心,你媳妇长成这样,脾气又好,又会疼人,俺这个远近闻名的老刁婆子都喜欢她,万一被皇上瞧见了,哎,戏文中说得君夺臣妻的事——就要在本朝出现啦。”   安国公:“……”   没见过诋毁亲儿子的亲娘,不过皇上的品行还真说不准。   一句汝妻,吾养之,后宫多了好几个当年的他的嫂子同弟妹。   “阿爹轻易不会做出有辱名声的事,他重视人才,美人并不缺少,他缺得是云先生这等辅国大才。”   “你笃定皇上为云默放下色心?”   老太太拍着膝盖,意味深长反问:“你是不是怀疑你未来岳母的容貌?皇上兄弟……算是俺看着长大的,俺同老太后是一个村的。”   云默皱眉回道:“话不能这么说,以前他能做的事,当了皇上之后,他反而做不了。   我也不是拿妻子献媚求官小人,皇上若有心思,我带着夫人离开就是了。”   “皇上用你儿女相逼……”老太太摇头道,“这倒是不会,除非你媳妇除了美貌之外,还有皇上必须得到的东西,云——小子,你呀,别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一走了之,他真正想要的——俺还没见过他得不到的。”   穆阳刚想开口,老太太指着他说道:“俺知道你说得是杨妃,你不去想想,杨妃是不是他的女人?”   穆阳不吭声了。   姜氏端着茶盏送到老太太手中,老太太接过抿了一口,还想继续教训人,最近特喜欢训人,尤其是聪明干练的儿孙。   她刚开口,穆地主就选择躺平,她说啥是啥,都不带反驳的,让她很没成就感。   到了新地方,到了新家,她得担负起养继子的重担,只望着阿弟是不成的,心软人傻,除了长得俊之外,干啥啥不行。   她不用太后的身份训靖王,训云中君——其中滋味可好了。   “皇上倘若真不顾脸面,拿不羡或是薇薇爱爱他们威胁,我——”姜氏笑容极是温柔,语调平缓,犹如说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肯定会顺从……”   云默愣了一瞬,同姜氏盈盈眸光相碰,矢口说道:“你可不能做傻事!”   “我不能活,他也别活了,女人在床上要弄死一个男人……哪怕他是武道高手,我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噗。”   老太太含在口中的茶喷了,被吓到了,面前文静柔弱,一看就是贤妻典范的姜氏比骄傲明艳的杨妃还——还狠!   万氏擅长以柔克刚,也不如姜氏。   老太太仔细打量姜氏,似要看透她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这事……还有得商量,俺就是随口一说,皇上是开国之君,是那啥……靖王说得明主,他不糊涂的。”   她琢磨回去再不阻止皇上选美入宫了,皇上别把主意打到姜氏身上。   “你真有办法?”老太太拽过姜氏,小心翼翼说道:“咋做得?”   姜氏笑着弯腰在老太太耳边轻声说道:“我能让男人欲仙欲死,明白吗?可以做神仙,也可以死在我身上。”   云默没听到,安国公没听到,穆阳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看向一脸信任崇拜姜氏的云薇,岳母那身功夫不会也传给女儿吧。   卷毛往日翘起或是快速甩动的尾巴垂在地上,狗鼻子狠狠抽了两下,鬼丫头塑造的黑寡妇,名不虚传!   黑寡妇不就是能让男人生,能让男人死吗?   老太太认真回道:“你是认真的?阿呸,你还有这本事?”   她只听过欲生欲死,给男人极好的享受……当然男女之间,倘若男人足够温柔,女人也会很舒服,很喜欢的。   姜氏点头,“只是学了几招,还没实践过。”   “皇上……大约是用不上了,你遇见难处,尽管同俺说,太后……她欠着俺情分,她去闹皇上,啥事都能挽回。”   老太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醒,不是,禁止皇上同姜氏碰面。   说难也不难,只要老太后不让姜氏入宫就行了。   即便将来云默做官,名声言顺成了阿弟的儿子,老太后有办法隔开皇上,还是让皇上继续同杨妃较劲去。   毕竟杨妃本事再大,也不会让皇上死在自己身上,不会让皇上死得太丢人,名声彻底坏了。   姜氏笑道:“以后我全靠您帮忙了,能活着谁也不愿意鱼死网破,如您所说,我好日子才开个头,有夫有女,轻易不舍死。”   “活着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老太太再次拍了拍姜氏的胳膊,姜氏可自己心意。   按说寡妇,她也见了不少,万氏同杨妃都是各具特色且出类拔萃的女人,偏偏她同那两个没啥话说,对姜氏便觉得亲近。   人同人的缘分,十分奇妙。   灾荒没有粮食,老太太勉强糊口时,可不会喜欢姜氏,如今她富贵了,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姜氏反而投了她的眼缘。   “要不,我收你做干闺女吧。”老太太异想天开说道,“你本来该有两个娘的,她们都不成,俺做你干娘,咋样?”   云薇轻轻推了姜氏一把,“真的吗?我娘终于有娘心疼啦?!”   果真是女主‘待遇!   姜氏摇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见您,我也觉得亲近,其实我同您有几分相似,可我更想做您儿媳妇。”   老太太说认干闺女后,有几分后悔,听见姜氏拒绝的理由,老太太又笑了:“为你这个儿媳妇,俺就认下云小子了。”   “没我,您也会认下不羡的。”姜氏眸光柔和,老太太心头一颤,这女人——绝不能让皇上看上一眼。   否则,她就等着给儿子收尸吧。   “您心中最为在意的人始终是老爷子,他的亲生骨肉,您舍不得亏待半分。”   “是啊,头三十年,他帮俺养——后十年,俺也得帮他养儿子。”老太太连连点头,“舍不得亏待了云小子。”   “您还有儿子?”云默语气中带了几分怀疑,“如今在何处?”   老太太指着穆阳,理所当然说道:“你去问他,俺不知道。”   穆阳:“……”   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自己撒谎,把坑留给穆阳。   云薇差点笑出声,憋得很辛苦,被穆地主抱回去的穆阳——真是老穆家最好用的工具人,谁都能用,谁都离不了。   安国公放下一大半的心,又好心情吃起老太太给他剥的榛子。   戏虐看着穆阳怎么’说谎‘,今日一旦说谎,以后真相大白,云默绝对会生气,让穆阳不痛快。   “你知道?”云默皱了皱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线索,可他就是生父找来而已,又来了一个继母。   即便同安国公同太后相熟,多是同乡故旧,这一对老夫老妻一身的乡村气息,质朴中透着平民百姓为生活养成的狡猾——   云默放心了,他不嫌弃父母贫穷,或是乍富,两人不惹大事就成。   毕竟云默不曾想过拼家世背景。   穆阳违心点头,“最近——他们得了重任,都很忙抽不开身,有些事离不来他们。”   一个忙着治国宠幸后妃,一个忙着给穆阳做鱼吃。   “是忙着大皇子出征的事?”云默显然被穆阳一句话带歪了,“老夫人最好给你儿子带一句话,万一他们做了大皇子的侍卫,随着大皇子出征时,多加小心,皇上安排得再周到,难免出现意外。”   “什么意外?”   “不知。”   云默摇头,道:“意外若是能预料到,就不是意外了,总之川蜀想快速拿下并不容易,他们紧跟着大皇子,性命应该无碍,我说得小心,主要还是怕他们背了黑锅——”   “那俺不担心,俺两个儿子同俺很像,从不背黑锅。”   “……”   云默对老太太迷之自信有些没话说了,“等有机会,我们见上一面,当亲戚走动即可,倘若您同我父亲想让他们养老——偶尔过来住上我这一段日子,我同夫人孝顺二老。”   “不,不,俺是嫁鸡随鸡,俺就认准你爹了,你得帮俺们养老。”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布包,一层又一层打开,里面放着一张田契,一张房契。   “俺不占你便宜,方才俺看了一圈,听你媳妇说,你也有些田地在万平县,俺帮你种地收粮食。   这几亩田地是太后娘娘给俺的,不收任何税赋,俺留给你,权当你给俺养老钱了。这张房契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有五六间铺子,本来俺也是想给你的,俺更喜欢你媳妇——”   老太太把房契挑出来塞给姜氏,“你留着房契,是做生意,还是收租都好,女人得当家,手中有钱有产业,心才不慌。   当年俺嫁老头子后,第一件事就把他祖传的地都抢到了手,他没钱又没地,即便长得俊儿,看上他的小寡妇少了一大半。”   安国公捂着脸,“老太婆别说啦,俺都没脸见俺儿子。”   “俺是告诉你们男人,你们都听好了,相中你们相貌的女人都是有钱有势,想靠俊美有口饭吃,就得讨好富贵的女人,也就是吃软饭。   大部分女人成亲不求男人俊美,嫁人只为穿衣吃饭,毕竟俊脸不顶饿,不顶衣穿。”   “遇见什么都不求,只欣赏你们才华的女人,更要躲得远远的,什么都不求,在俺看来就是求得甚多甚大,能把你们吸干净了。”   老太太声音洪亮总结后,撤下盘腿,站起身拽着安国公,“走,走,带俺去歇息一会儿,晚膳就不要叫俺们了,年岁大,觉多。”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甜一下   安国公被老太太拽走了,只留下一个略显萧瑟同求助的背影。   云默全当做没看到,没任何上前解救老爹的心思。   云默反而笑道:“都这年岁了,二老如此恩爱,难分难舍,是极好的,省得父亲乱跑,我看找来的老夫人精明干练,自私又明理,父亲运气着实是好。”   自私同明理在旁人身上矛盾,但在老太太身上一点都不突兀。   姜氏赞同点头,“我同不羡到他们那个岁数,若同他们一样,我此生不觉得苦了。”   “这个——”   云默笑中带了几分坏,“咱们肯定同他们不一样,到时候哪用你牵着我回屋睡觉,我能扛得动你。”   姜氏:“……”   云默继续道:“我才是老房子着火的那人——呜呜。”   姜氏随手将安国公尚未吃完的松子塞进云默口中,嗔道:“仔细薇丫头笑话。”   云薇招呼穆阳离开,笑声清脆:“不笑,不笑,我们先出去准备晚膳,你们慢慢谈。”   穆阳怕云默继续询问老太太亲生儿子的事,跑得比云薇还要快。   卷毛倒是想留下来看一眼,听到云薇冷哼声音,卷毛夹着尾巴跑开了。   卷毛没追着云薇,它是一只单身狗,而身边都是成双配对的有亲人,暴击不是一点点。   天已暗下来,火烧云渐渐给吞没,屋中点燃了蜡烛,偶尔听到烛花开的清脆声。   姜氏将灯罩罩上烛台,回头对上云默深邃的眸子,似要看进她心上似得,火热极了。   不由得脸上一红,姜氏嗔道:“在薇薇面前,你稍稍注意点分寸,省得薇薇总是偷偷问我一些——一些我不想说得事。”   “什么事不想同你女儿说?”云默声音也好听,姜氏斜了他一眼,“只想不羡同我一起回忆,珍藏在心底,同女儿都不想说的——好事。”   这哪个男人能忍得住?   云默一步上前,一把将姜氏揽入怀里,对着朝思暮想的唇瓣吻了下去,姜氏似迎似拒,却被云默渐渐卷入火热的交缠中去。   难分难舍——终究双唇分,云默总算放开了姜氏,沙哑说道:“还有三日,只有三日了。”   云默缱绻又温柔轻轻摩挲着怀里的姜氏后背,“薇丫头都豁出去告状了,没人会来让你在成亲当日不痛快。”   “嗯。”姜氏乖巧极了,轻声说道:“不羡不用遗憾没当众为我出气,薇薇不是信不过你,只是想让我们的婚礼只有祝福,而不会出现一些惹人心烦的人。”   “所以还是要养女儿,你当初生了个儿子——云戎还算是孝顺的,他都想不到这些。”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儿子——没准早一拳打过去了,儿子有儿子的好处,女儿有女儿的心细体贴,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姜氏疼每一个儿女,对儿女一视同仁,这才是儿女平等。   云默道:“摊上爱爱——这个女儿,你有得愁了。”   “我觉得爱爱天真善良,挺好的,遇见对得夫婿,她比薇薇还要适合做个好妻子。”   姜氏轻声说道:“我从不认为薇薇比爱爱让我省心,对爱爱的婚事,做父母的坚决反对,如今爱爱也不会执意嫁过去,或是干脆私奔了。   薇薇主意大,心眼多,她对亲人热情——始终隔着一层似得。   许是我多心吧,薇薇对我——比爱爱对我还要客气,怕我生气,她始终给自己留有余地。”   “你是不是想多了?”   云默越发小心翼翼,轻声说:“薇丫头说过,女子成亲前都会焦虑,对未来的焦虑忐忑,前两日还说让我多包容你,给你信心。”   姜氏笑了,靠进云默怀里,听着云默的心跳声,从心底涌起的淡淡哀愁慢慢散开。   云默双臂紧紧搂着姜氏,如同哄小孩子一般晃了晃。   他深深记得云薇说得话,焦虑之下最好的排解办法就是加倍体贴爱护姜氏。   姜氏从来就没做过父母掌上明珠,云爱同云薇都不需要他捧在手心上,那这个位置就留给姜氏好了。   “你祖母——”   穆阳直接开口打断云薇的话,“你称她一声祖母,看她同你娘的热乎劲儿,你这声祖母叫得底气十足。   我从来没见过她疼人,不妥,是疼女人。以前她最疼的人是三叔同舅公。   阿娘在老家多年,同她患难与共,她对阿娘总是横条挑鼻子,竖挑眼,不至于罚阿娘干活立规矩,同阿娘说话一次不会超过五句,一旦超过,她会指着阿娘数落一通。”   云薇惊讶道:“她同万娘娘关系这么不好?”   “就没有几个同她关系好的女人,以前还有几家出身不太高又守寡多年的太夫人同她能说得上话。   自从威武将军太夫人被她卷了面子后,她——刁蛮老太婆的名声又重新提了起来。   那几家太夫人肯同她说说话,大多也是看在她是太后的份上,能得点好处。   无论是否同她交好,她都一视同仁不肯帮忙——不会再有老太太肯听她磨叽,或是陪她种地。”   穆阳声音透着一丝的无奈,“方才她把田产给了你先生,我虽然惊讶,但也说得通。   那只是她手中田地的一小块,特别小的一块,但是她把房契给了你娘——你知道那几间铺子是怎么得来的?”   “不知道。”云薇摇头,做认真倾听状,“我只知道铺面很好收租,也很赚钱的旺铺。”   穆阳沉吟一会儿说道,“从杨家生生要出来的,她说留作棺材本,谁都不给,连三叔都不给。”   “好东西到了她手中,别想让她再拿出来了,以前就有人说她属貔貅的,为一把小葱,她能追着偷葱的人从村头骂到村尾,不仅要回葱,还要回来两块姜做补偿。”   天知道,穆阳看到老太太舍得把棺材本给姜氏时,他忍不住怀疑姜氏其实生母是皇祖母。   不是铺子值多少银子的事,而是老太太没准真把姜氏当闺女。   老太太不疼外姓人,穆阳吃过亏,老太太只重亲生,在姜氏身上破例了。   云薇没有穆阳‘震惊’,演化而来的书中世界,姜氏就是天命之女,她受世界的眷顾,这是寻常人再努力都比不了的。   “听我先生的推测,大皇子此番出征,有些凶险?”云薇问道:“会不会牵连到你?”   穆阳轻松的神色渐渐转为淡漠,“你不必用担心我,该做得我已经做了,做得再多锻炼不了大哥,阿爹反而认为我多事,或是意图影响大哥。   我知阿爹的心思——做辅佐大哥的王爷,我得听话,否则倒霉没准就是我。”   以前穆阳不在意,今时今日牵扯他的人多了云薇等人,他只能对大哥真正能做到臣子本分。   “那杨妃娘娘——”云薇担心穆阳再次同杨妃对上。   “她起码不会在此时再给大哥添乱。”穆阳神色笃定,“她同阿爹一样,期望真正统一,消除一切割据一番的势力,反而是三哥也不会添乱,虽三哥不赞同武统,在这事上,三哥不会太糊涂。”   “难说,一旦大皇子征伐遇挫,皇上还能毫无阻碍册封他为太子?原本皇上就有意出征前册太子,这不是又被朝上反对声拖延了?你不会认为其中没有三皇子的手笔。”   云薇说道:“谁做太子,谁做皇帝,我是不管的。”   她上前一步靠近穆阳,扬起头学着霸总气势十足:   “我只管你一个,你必须给我平平安安的,你的性命比谁都要紧,天下一统无法同你相比。   天下大事,分久必合,不是今年一统,总会一统的,可你的性命只有一次。”   “听到没?活着,好好活着!”   她就差揪着穆阳衣服领子警告,穆阳低眸看着俏丽的少女,“好,都听你的,你不让我死,我记下了。”   “乖孩子有糖吃。”云薇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穆阳的嘴唇。   如同蜻蜓点水,碰过既分,穆阳忍不住伸手去抓——云薇转身就跑,笑盈盈道:“一直听话,一直有糖吃。”   翌日,云戎云爱几乎一起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升起高度。   云戎揉了揉肚子,说道:“艳阳高照,离午饭已不远了,祖父真够厉害的,折腾了能有七八个时辰了。”   云爱掰着石榴吃,轻笑道:“姜姨在厨房炖了补品,不是给祖父用的说是给老夫人呢,姜姨都没舍得给我吃一口,用了好几样药材,偏偏没有任何药材味儿,同外面做得药膳不大一样。”   云默咳嗽一声,云爱同云戎同时翻了个白眼。   云戎打了个哈气,坐姿松垮,“我约了王大虎兄弟去骑马,又要迟到了,爹,这个月我都请他们兄弟好几次了,月钱早就用没了,您再给我点呗。”   “哥哥笨死了,你就不能让大虎哥请客?他可好说话了,我上次只是看了一眼小贩卖的瓷娃娃,大虎哥偷偷买来送给我,还故意说是看这娃娃丑卖不出去,随便买了送给我。”   云爱两腮鼓鼓的,“我长得丑吗?只配丑娃娃?!”   “不是该想为何爱姐姐只有一个眼神,大虎哥就肯买瓷娃娃送你吗?”云薇陪着姜氏坐在云默下手。   因老太太特别交代,姜氏也有心结好,她们一大早也到了云府。   云爱眸子眨了眨,恍然道:“是啊,我看上的东西,大虎哥总能买给我。”   “柳二公子呢?”云薇再次挑起话头,不给云爱继续装傻的机会。   “不一样,柳二哥哥没有银子,他——”   “爱姐姐千万别说他没有银子,买东西贵同贱并不重要,重要是心意。”   云薇继续道:“上次你送给柳二公子那本书,你翻边了整个京城同四县的书店都没找到,后来求了大虎哥吩咐商队从川蜀找到了原本,柳二公子并不怎么在意,肯定没有仔细看,上次书院月考,他又没发挥好。”   每次书院月考结果,云薇都让人打听排名,时不时在云爱耳边提起,破坏云爱心中柳二公子是大才子的形象。   “我觉得只有在意的人才会想他之所想,及她之所急。”   “这话说得好,我在意男人,所以恨不得把他时时刻刻都带在身边,一刻都不愿分离。”   老太太满面红光,步伐矫健进门,说话时声音洪亮,如被滋润过的残花重新盛开。   而她身后的安国公,背弯了,脚步虚浮,一脸菜色,身体被掏空了。   云默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了,如狼似虎的年岁还是女人更凶猛一点,他也得多锻炼保养身体。   “父亲,老——”   云默起身后,姜氏同云薇,云戎同云爱几乎同时起身,垂手侍立。   老太太毫不客气坐在主位上,这次没有盘腿,她坐直了,腰板挺得很直,插在发髻上的金簪闪烁,手腕上带着三指宽的赤金手镯,显出几分富贵。   以往在宫中,她都很少佩戴首饰,不是不爱金银,而是嫌弃麻烦,种地佩戴首饰反而是累赘。   皇上大宴群臣,太后必须出席时,她都没有今日这般郑重。   早有丫鬟在两位老人面前铺上了垫子,云默跪在垫子上,云戎云爱跪在他身后,“见过父亲,见过——”   “俺娘家姓窦。”老太太说道,“我知你叫不出母亲,随便你称呼,不高兴了叫我一声窦老太太,我也认,不缺叫我母亲的儿子,横竖我把你当做老头子的唯一香火照顾就是了。”   老太太看了强打精神的安国公,昨夜他们好得如同蜜里调油,好久没这么投入了。   老头子为了自己儿子出大力气,她有自知之明,自己连人老珠黄都算不上,就是个皮肤松弛的老太太。   纵然同安国公有着往日情分,真到论长短深浅时,她力不从心,老头子怕是也兴致缺缺。   她不求旁的,晚上睡不着时,伸手能摸到老头子的手,偶尔冷时,能被老头子抱在怀里,就已经很知足了。   慈宁宫的床足够大,可她只有一人睡,床越宽越大,显得她越是可怜,孤独。   “窦姨在上,请受我一拜。”   云默毫无敷衍之意磕头,云爱同云戎直接叫了一声:“窦祖母。”   父亲可以坚持不喊母亲,他们叫祖父了,祖父的结发妻子怎么也得称一声祖母。   妥了,云薇如今最犯愁就是柳二公子粘上云爱,毕竟等太后回宫,云爱最少也是位郡主。 第二百四十五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老太太已承认云默是安国公唯一的儿子了,封自己的孙女为郡主,老太后绝对能做到的。   云薇不是云默亲生的,还差了一些,云爱是安国公后辈中最有可能封郡主的一人。   皇上起码在这上头不会过于苛刻,否则皇上也不会封诚国公的女儿为宁县了。   老太太扶起云默,拍了拍他手臂,“好好读书,好好科举,俺等着你给你爹挣个诰命——”   “不是诰命,是荣衔。”云默提醒道:“女子才封诰命,我若金榜题名,皇上恩赏也会先追封我生母。””哦,原来男人同女子不一样呀。”老太太恍然大悟,“你不用怕俺不高兴,追封生母才对嘛,以前你又没吃俺家饭,俺又没给你做过衣衫穿,没供你读书,不是俺男人,俺同你都不认识的。   皇上为你封俺诰命——俺怕俺儿子要发疯的,俺——嘿嘿,是唯一能同太后一起耕地的人啦,太后去同皇上说,俺一品国夫人也当得。”   “皇上再大方也封不了你娘国夫人!”   老太太自信张狂,云默看了一眼自己老爹。   真是夫纲不振,老爹同安国公的关系只是平平,老妻却是太后的至交好友。   难怪老爹在老太太面前硬不起来。   云默感觉手上一沉,一个金疙瘩塞进书中,“这是?”   “见面礼,俺不能白受你的礼。”   老太太眼里闪过一丝不舍,如同割肉一般痛苦,索性闭上眼当做看不到生生将金疙瘩给人。   换做当年——这就等于割她的肉,放她的血,一块金疙瘩能买好几大车粮食呢。   安国公在旁轻声提醒:“你可以不给的,俺儿子不差金银。”   “他不差是他的事,俺舍不得是俺得事,但是该给也要给呀,这些年你对俺同俺儿子的付出比金疙瘩重得多。”   老太太瞪了安国公一眼,哼道:“你是夸你儿子有钱,在俺面前炫耀?还是提醒你儿子,俺是个小气鬼?”   “都不是,我就是心疼你。”安国公求生欲很强,开口解释:“给我十个胆子不敢说你一句不是,等不羡成亲后,我带你去逛街,你想买啥就买啥。”   老太太立刻眉开眼笑,同安国公一起逛街买东西,花安国公的银子,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同安国公一起,是她最大的爱好了。   以前安国公总是推脱,这次他主动邀约,老太太觉得给出那块金疙瘩也不觉心疼。   要不说,老夫老妻之间得有儿女呢,你对我儿女好,我也就对你好!   不做好继母,再婚的夫妻绝对过不长久,除非碰见续娶后就忘了亲生儿女的渣爹渣娘,不过老太太绝不会挑个渣男嫁了。   谁敢动她儿子,她能拼命的。   男人满大街都是,儿子们是她身上掉下来肉。   云薇没想到被一对老夫妻塞了一嘴狗粮,云爱眸子再次亮了几分,窦祖母有点意思。   “你们两个就不给金疙瘩了,俺也没剩下几个。”老太太给了云爱一个盒子,云爱不客气打开,面脸的惊喜,“好漂亮啊。”   一只凤头钗雕刻精致讲究,一看就是宫里来的样子。   “太后娘娘赏您的?给我会不会让太后娘娘怪罪您?”   “你这丫头心软,同俺男人一个样儿。”   老太太眉梢微挑,云爱不自觉后退一步,怎么慈爱的祖母变成刁钻祖母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再次看向云戎,英武的少年身姿挺拔,双眸纯澈,倒是一副好相貌。   不过也没遇见难事挫折,就云戎这样的——怕连安国公府上的那几个外孙子都斗不过。   老头子认儿子倒是认得轻松,直接住在了云府,她出宫前安排了一番,安国公那两个女儿能瞒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老太太站起身,几步走到云薇面前,笑得脸上褶子都聚在一起,狠狠心将手腕上的大金镯子撸下来,硬是套在云薇手腕上:   “俺的镯子分量比那只凤钗中上三倍不止,宫里的式样太俗,你这样清秀的小美人该有特别的首饰。   你自己设计凤钗,容了金镯子做,保准比那只好看。”   “您这是——”云薇一愣一愣的,“怎么突然就送我见面礼?我没给您磕头。”   “你聪明呀,这镯子给他们,指不定让他们拿去送谁了。”   老太太握住云薇的手,“你娘也是个好的,不过她心思怕是都在云默身上了,又不大爱出门应酬,就是个管家的夫人。   你在家待不住的,有勇有谋,又会新奇的玩应,没人能骗你,往后云戎云爱还要依靠你。俺同俺男人——有些事,你懂得,等他们出事了闹到俺面前,就迟了。”   “俺男人他那点好处坏处没落在儿子身上,孙子孙女都随了他!真是气死俺啦。”   云薇明白了几分,轻声道:“您是说——”   “你还有靖王,那孩子也是俺看着长大的,心眼多得很,他为娶到你,什么事情都肯做。”   老太太笃定穆阳那小子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了云薇,换她也不会瞒着心上人:   “别不舍得用靖王,让靖王帮忙,让他出大力气,无损你自尊,旁人说你靠男人,你就回一句,有本事你们也找一个靖王来依靠呐。”   云薇:“……”   “他们找不到的,好用的靖王只有一个!”老太太捂嘴笑道:“用过靖王都说好,谁用谁知道。”   “——您——”   云薇彻底无话可说了。   老太太又拍了拍云薇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俺说得话糙理不糙,女人依靠男人不丢人,没男人可依靠才丢人,别被女侯影响到了,她不靠亡夫,不是靠杨公,皇上绝不敢封她为女侯!   她不仅靠男人,还靠女人,不是劝杨家女公子嫁给皇上,她算老几,薇丫头以后绝对能吊打她!让她知道自己错失了最重要的人,以后她下了地府都没脸见亡夫,杨公也要骂死她。”   “窦祖母知道得挺多,您多给我讲讲杨妃娘娘同女侯得事。”   云爱觉得窦祖母鄙视了自己,可找不到证据,不过她还是凑过来,反正她不如云薇聪明。   横竖聪明的云薇是她妹妹,永远不会害自己,只会算计有心害自己的人。   老太太呆楞片刻,无奈道:“年纪轻的小姑娘都好奇杨妃,一个个不知人间疾苦,只看到她——俺们这些从辛劳饥饿中熬过来的寡妇才是真正的女人。”   老太太摆了摆手,”她连儿女都没生过,不算女人,俺不知道她的事,看不起她。”   云爱:“……没生过儿女就不是女人?不是该怪皇上无法让杨妃娘娘动心留下骨肉吗?”   “你——你从哪里听来杨妃不让皇上亲近?他们还没夫妻之实?”老太太诧异问道。   “听薇薇说得啊。”云爱一把揪住悄悄移动脚步的云薇,“薇薇特别崇拜杨呢,还同我说过,女子成亲的目的不是生孩子——”   “没有,别胡说,我没说过。”   云薇矢口否认,老太太目光太吓人了,解释道:“是——我是听靖王殿下提过一嘴,他说最好的避孕措施就是没有任何亲近!也是他说过皇上没碰过杨妃。”   “像是靖王说得话,倘若俺来说,就是杨妃宁可死也不让皇上碰!”   “……”   云爱一脑门浆糊,这两种说法有区别吗?杨妃成亲多年,真是处女?!   “算了,不提他们。”老太太含笑接过姜氏递上来的药膳补品,连吃了好几口,点头赞道:“好吃,着实好吃。“”我是打算用您给我的铺子再开一家药膳店面,专门给女人滋补的药膳。我已总结出好几张药膳方子,旁人想要拿去成品去研究,一时半会儿分析不出来,过上几个月,我再推新款,让他们继续模仿去。”   姜氏对赚钱特别有心德,“薇薇说过,我们只做高端,出品必属精品,让每一个女人都有专属的滋补品。”   云薇在老太太目光下,再次开口解释:“高端做精品,中端做良品,底层的女子也有相应的滋补品,我同我娘说过,渐渐放弃中低端。”   “房契给了你,你自己看着办,俺从来不开铺子,最喜欢收租,每年涨房租啦。”   老太太寻思着等回宫后,就去同皇上说,再给她一百间铺子,她亲自去收租,多数数收来的银子,多动动脑子省得人老了记不住事。   太医说过,多思多想对她有好处!   管家走进门,他手中捧着一个卷轴,躬身道:“老爷,这幅画已经裱好了,一会儿我让奴才送去名家。”   云薇问道:“名家?是我听过的名家吗?桃李满天下的名家?他们家族子以教授学生为荣,很少进入仕途,听说他们家的子弟人人都有进士之才,这一代最优秀的名公子有状元之资。”   “你怎么这么清楚?”安国公狐疑问道:“也是靖王同你说的?”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先生要参加会试,我当然要帮先生先了解对手喽。”   云薇并没有说慌,她拜托穆阳收集了不少的今科考生的资料,其中关于名家公子的有三四页纸的介绍。   “我的对手只有我自己!”云默一派傲然,他能熬过考场考试,三个名公子绑在一起都不够云默一人打的。   安国公赞许又骄傲,老太太暗暗撇嘴,穆地主未必就比云默差,还不是皇上不准穆地主参加科举?   “我敬佩名家几代人教书育人的品德,前两日参加文会时,同名公子相识,他学识不错,有些观点同我颇为相似,我同他便书信往来探讨文章,我们很谈得来,他说有一副画求我写一首诗词,当做他送给名老爷子的寿礼——”   云默轻易不留下墨宝,不过对他欣赏又谈得来的人,云默也会写诗题词。   本来不怎么感兴趣的老太太听到寿礼时突然眼睛亮了,她的寿日也快到了,提醒云默提前准备一番:   “拿给俺看看,俺不识字,最喜欢写诗写的好的,过几日俺也要过寿了,俺不求你旁的,给俺写一首传世诗词就行。”   “窦祖母以为传世诗词是大白菜,说写就写的?”云爱将管家手中的画作拿过来,展开给窦祖母看。   老太太道:“你当种白菜容易啊,播种,施肥,驱虫,拔草,还要防止被偷挖走了,耗费功夫得大半年,不羡给姜氏写了不少首诗词了,听说一日三首都能写出来,俺只要一首一点都不过分。”   画作展开,所有人目光都落在画作上面,云薇惊叹晚霞之下湖波山色之美,“这幅画景色好美,画得真好,不知名公子在何处取景?先生帮我问一问,等有机会我也想去看一眼。”   云默赞许点头,撇了一眼神色涣散的云戎云爱,这两个根本就没看懂吧,好在还有云薇同他欣赏眼光一致,懂画懂诗词。   “先生的诗词提得也好,这可不就是天上人间——”   云薇敬佩云默的才学,显然这首诗并不是卷毛硬塞进云默脑子里的传世名篇诗词。   可这首诗词以景颂情,难得的名篇。   “老头子别高兴了,你仔细看看,这画上的地方是不是——”   老太太双眼睁大,脸色很不好看,“你方才说名家公子同你亲近?不对,云薇方才说他是你先生的主要对手?”   云薇同云默对视一眼,“有什么问题?”   姜氏紧张的攥紧帕子,她也没看出画作有问题。   安国公脸色渐渐难看了几分,啪得一声,手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混帐东西,名家该死的名家,他这不仅是要不羡的性命,还要掘俺的根!”   “父亲这么回事?”   “这地方——这地方就是——”   安国公说不下去了,“横竖不是好地方,你们只看到了美景,画中的水底,山上的树下埋了不少尸体,这么说吧,此处是老太后的伤心地,也是皇上想起一定会大哭一场的地方。”   安国公话音刚落,老太太接着说了一句,“痛苦总有遗忘的时,老太后并非不通人情,让她回忆起丧子之痛,她同皇上绝不会放过敢撕开伤疤的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卷毛是云薇的外挂   一时时间,方才热闹的氛围彻底冷了下去,即便云戎云爱都感到后背一阵阵泛凉意。   安国公气恼不已,这要不是他知道详情,儿子还不得被名家算计了去?   别管穆家老大是怎么去的,横竖都是太后同皇上心中不可碰触的伤痕。   即便云默再有才,皇上经不住老太后的闹腾,为高庸王,为他名声着想,云默这辈子别想再入仕当官了。   一旦云默被摒弃在官场之外,往后上门找麻烦的人绝对少不了,毕竟穆老大除了同诚国公是拜把子弟兄之外,还有几员虎将建在,他们不敢帮高庸王,却能找云默的麻烦。   云默手中可是握着很大一笔财富,现在没人敢下手抢夺,不是怕云默才高八斗,而是怕逼急了云默可直接面见皇上。   云默对自己晕考试的事隐瞒得很严,外人无从知晓,只推断云默有些孤高,但云默保持着随时下场考试随时都能高中的威慑力。   因此云默可同官员相交,也没人敢闹上来夺走云默的产业。   然而一旦云默彻底没了入仕的可能,招惹皇上同太后的厌弃,早就眼热云默名声同财富的人会如同疯狗一般冲上来,云默没准就被他们给瓜分了。   这几年云默在外得罪的人也不少的,当云默好时,他们不敢有报复的心思,云默落难,他们定然会落井下石。   “先生没把人家当对手,名家公子却将先生当做一生之敌。”   云薇率先打打破平静,冷笑道:“真是大手笔,好手段呐,这幅画作在太后生辰上送过去,先生纵然最后能侥幸脱罪,也是要耽搁秋闱会试了。”   更严重的后果云薇并没有直说,怕吓坏了云爱。   这事懂得都懂,不懂得也不需要懂。   “这幅画不是名公子画的吗?他摆脱不了干系。”云爱轻声问道。   “谁能证明这幅画是名公子所画?”   云薇仔细端详画作,方才还觉得景色优美,犹如天上人间——现在再看湖水倒影霞光的淡红犹如一盆盆血水,仿佛湖水中冒出怨魂饿鬼,“看画法同先生有几分神似,直接归到先生头上,何况整幅画作点睛之笔就是先生所题诗词,已景颂情。“   云爱叉腰道:“这个名家太坏了,他们这不是故意陷害我爹吗?方才薇薇不是说名家桃李满天下,他们怎敢为人师表?”   姜氏叫住云戎,“你做什么去?”   “去给爹报仇!”云戎一只脚已踏出门口,凶狠说道:“不把他们打得跪地认错,我就不姓云。”   “回来!”   姜氏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令几个孩子如沐春风,此番声音冷冽,“你不许出门,云戎你是家中长子,下面有妹妹需要照顾,你不可过于意气用事,你去打人——万一流血了,怎么办?他们可不是靖王同王家兄弟肯让着你!”   “我早就同不羡说过,你病好之前,不许同任何人打架,遇见打架的事,你也要躲得远远的。”   “缺点不被外人发现就不是短处,云戎,这事读书人之间为科举名次的明争暗斗,不能靠武力去揍人。”   姜氏走到云戎身边,眼底满含期望,“你一身骑射功夫不是用在这上面的疆场拼杀,荫妻封子,给你爹长脸,给你妹妹撑腰才是正途。遇事先不要想着去打架出气,那——那都是最低端的做法。”   “那怎么办?总不能吃哑巴亏。”云戎有几分愤愤不平,可还是很听姜姨话的。   姜氏轻笑道:“以前我们不知画作的详情,没准就让他得逞了,亏着你窦祖母同祖父提醒,不羡怎可能不反算计回去?”   一切纷争云默都没有放在心上,他背着手站在展开的画作之前,身影孤冷,突然开口道“这一一副配得上我所题写诗词的好画!”   老太太矢口说道:“你儿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还说这是一副好画?!”   “实事求是得说,这的确是一副好画。”   云薇点头认可,“不过是看画的人加注上画作不同含义,不对,是政治上的含义,所以说古往今来,真正在艺术上集大成的人就没一个能在官场上混出名堂。”   政治家是政治家,艺术家是艺术家,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先生打算如何做?”云薇再次问道,云爱开口:“薇薇傻了不成?当然是报仇啦。”   两位老人也是连连点头,老太太看到画作有点难受,大儿子已经死了,再难受还能把大儿子哭活不成?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在意的人能活得好好的,对大儿子的内疚愧疚——她一个人默默承受就是了,等见到大儿子时,她再求大儿子谅解。   若是不愿意谅解,大儿子要打要骂,她都受着,哪怕下辈子不做她儿子也成。   她这是认下云默是阿弟的唯一骨血,换了旁人再画上题词提诗,哪怕知道是被陷害的,她也要那人好看!   太后有资格任性!”薇丫头的意思是问我做才子,还是做官。”   云默正了正衣冠,向老太太郑重行礼,“多谢您指点,否则我——我麻烦很大。”   “俺也没做什么,你是运气好,被老头子找到了。”老太太受了礼,上下认真打量云默,“看你的样子——你——你以前有没有丢过儿子?”   “这话何意?”云默被问愣了,“我今生只有两个女人,一是发妻,二是姜夫人,除她们之外,从不曾同任何女子亲近过。”   “俺是看你同靖王有点像!”   “……”   云默心想,这可以当做夸奖?莫非他以后入仕,也成了穆阳谁用谁说好的工具人。   “也对,你养不出靖王。”老太太很快打消了疑虑,穆阳心眼多,但性子随了穆地主同皇上,就该是老穆家的种。   也许心眼多又读书好的人算计时,都会露出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反正她没觉得高深莫测,只有想揍他们一顿的冲动,教教他们怎么样才叫笑!   云默说道:“父亲陪窦姨去玩吧,记得回来吃饭,云戎同云爱你们两个——同人有约的就出门,没约得帮你们姜姨做点事,你们似往日一般,全然没发觉画作的事。   这幅画……等我略做修改再给名家送去。”   “我得让他们尝尝百口莫辩的滋味,名家几代积累下的名望,是不是能承受皇上的雷霆之怒。”   云默面带和煦的笑容,轻轻牵起姜氏,“今儿咱们不是要去京城收账,查账?再迟就不好了。”   “不羡——”姜氏轻笑,“换一件衣服再出门,就穿上次我给做得那一件牡丹色长袍。”   “好,都听你的,今儿你得帮我束发。”   云默拉着姜氏去重新梳洗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儿女。   云戎抓了抓头,“啊呀,我得赶紧出门去了,王大虎他们又该念叨我迟到。”   “戎哥哥——”云薇还没说完,云戎已经跑出去门去,笑道:“放心,我不去找名家的茬儿,破坏我爹的计划。”   云爱提着裙摆追着云戎跑,“哥,等我一会儿,我要要去骑马,一起玩啦。”   云薇又看了一眼已经商讨去哪里玩的两位老人,只有她一人着急呐。   “你少想一些事,别忘了我同老头子真实身份,就算这幅画如同名家所愿送出去了,我还能真为这事弄死老头子的根?”   老太太觉得云薇担心有点多余了,云薇说道:“您说得是,是我多心了。”   她从来不怕老太后,而是怕皇上借此机会做些什么。   就算老太后死保云默,皇上封云默安国公世子——生生掐灭云默这颗颠覆朝廷的权臣苗子,以后只能凭着皇上的恩赐过活。   在旁人眼中已是富贵以及,可那不是云默想要的,也不是他的天下大治的志向。   当然,这番话云薇无法同老太太说,说了他们也不懂,就如云默不懂老太太种田的快乐一般。   “我去厨房盯着给您炖得补品,您们二老慢走。”   云薇亲自送老太太出门,顺势将云默硬塞给自己的银票给了安国公,“随便花,没银子了只管冲我先生要,花亲生儿子的银子不丢人,没儿子养或是被儿女啃老才丢人。”   老太太欢喜点头,“这丫头说得不错,比我家那几个孙女都要孝顺。”   虽然儿孙还是自己的好,可老太太分辨出公主们一个个都很瞧不起自己,觉得自己种田什么丢了皇室的脸面,除了六公主天真和善外,其余孙女对她算计轻蔑多过孝顺。   “往后我家小六也要你这丫头指点了,她被万氏养得太好,如同瓷娃娃,稍稍重一点,啪唧,碎了,我说过万氏好几次,她都没往心里去,也不知她是被救命之恩胡住了心,还是自信她能一直护着小六周全。”   老太太拍了拍云薇的手臂,“我瞧你把云爱她们教得就很好,赶明儿宫里设学堂,你也去。”   “你让薇丫头做伴读?”安国公眉头皱了皱,“可别,我怕她受公主们欺负,随后不羡怪我,你孙女是尊贵的身份,天真单纯点没啥大事,谁敢得罪公主?你自己都管不了她们,让薇丫头操心,你不觉得亏心?”   安国公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行,不行,横竖我不同意,她管着云爱很费心思了,以后她嫁给靖王——你家那些破事——”   “你掐我干啥?我有说错吗?”   老太太又用了一些手劲儿,安国公呲牙求饶:“成,我不提,不提啦,等阿阳娶了薇丫头,你就算偏心,也得偏心薇薇,要不然——我绝不上床。”   “死老头子,我怕你不成?!还敢威胁我了?哪一次没让你舒服?”   老太太制止插嘴的云薇,拽着老头子骂骂咧咧向外走:   “老三说我偏心大孙子,老二说我偏心老三,你也说我偏心,我——我太难了,你们一个个都怪我偏心。   等我真偏心阿阳时,呸,这辈子我都不会偏心穆阳,这小子吃我的,喝我的,你仔细算算给他煮的鸡蛋都比大孙子多了——”   两人走远,吵闹声已不可闻,云薇笑着摇头,这是一对老活宝!   正因为有老太后在,很多皇上想动的人还能自由自在的活着,难怪皇上总怪老娘不偏心自己,毕竟皇上才是尊她为太后的儿子。   皇上才是她最出息的儿子。   “姑娘,姑娘。”   初晓从隔壁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您快去看看,女侯派人来了,说是接您去府上,我狠狠骂了来人一顿,本想打发了来人,可马车帘子——女侯就坐在马车上,她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姑娘一面,否则她——她便在夫人成亲时过来认女儿!”   “真是太气人了,女侯竟然威胁起姑娘,明明就是她的错,弄得仿佛夫人不孝顺似得,她就没为夫人做过一件好事,又端着生母的身份威胁姑娘。”   云薇抬脚去见女侯,“姨婆没说什么?”   “对了,姨老夫人——糟了,她听见女侯来后就往厨房去了。”   云薇拽了着急的初晓一把,“等姨婆出了气后,咱们再过去。我不能纵容姨婆’闯祸‘,可以有事耽搁。”   初晓连连点头,几乎以乌龟的速度前行,云府同姜家就住隔壁,走得再慢,也耽搁不久。   不过足以让姨婆端着热水出门,劈头盖脸往女侯乘坐的马车上泼去,“让一让,我闺女要出嫁了,得泼干净水清洗路面。”   哗啦啦,热水零星渐到拉车的骏马身上,骏马嘶鸣,疯了似得狂奔,直奔热闹的地方而去。   姨婆面露后悔,“早知道,我——我该泼粪水。”   她不怕伤到女侯,却怕疯跑的骏马伤到路上的行人。   云薇没想到回碰见这一出,看准时机抓住从面前飞驰而过的骏马鬃毛,利落的翻身爬上马车,大喊一声:“卷毛!”   “汪汪汪。”   卷毛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四肢小短腿跑得只见残影,浑身卷卷的毛跑得飞起,一个跳跃,落在云薇身边,它抬爪勾住云薇,帮骑射不精的云薇在马车上坐稳。   云薇把缰绳塞进卷毛口中,“控制方向。”   卷毛牙齿紧合,强大的咬合力让骏马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不过缰绳处传来撕裂声音,云薇从怀里摸出药包,拍在马屁股上,药粉钻入马鼻孔中。   骏马双脚一瞬无力,云薇抱着卷毛,在马腿瘫软时,身体向上纵下马车。   卷毛内力涌入云薇体中,云薇又找到女侠的感觉,身体在空中旋转两圈,飘然落地。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云默崛起了   仙气飘飘,翩然落地,不管旁人怎么看,云薇是爽了。   她放开卷毛,卷毛四腿落地,云薇揽了一下衣袖,向看呆了路人们浅浅一笑,穿越之初钻狗洞的羞耻总算能一扫而光。   行人们从如花似玉的少女震撼中清醒过来,纷纷鼓掌喝彩。   “精彩,精彩,太精彩了。”   “仙子姐姐好厉害,能飞啊。”   “比戏台上的仙子还要厉害呢。”   不是云薇想多了,是不是这一批的行人比较难带?他们思考的方向同云薇的爽点不在一个频道上。   “姑娘。”   初晓被姨婆拽着跑了过来。   姨婆上上下下看了云薇一眼,没看出任何伤口,她狠狠戳了戳云薇的脑门:   “你这丫头疯了不成?疯跑的马车你也敢上?死老太婆值得你拼命?她不是骑射都很好吗?还驾不住疯马?”   初晓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她最爱说的一句就是穆凰舞像她,又是她从小养大的,处处都比姑娘强,养大的外孙女情分比旁得人都重。   您就不该救她!”   初晓虽是云薇的丫鬟,但云薇外出宁可带卷毛也不带她。   云薇又不是喜欢奴才伺候的人,力所能及的事情都自己做了,衣服等物也就仔细去洗。   初晓争了几次都没争过,好在姨婆到来,初晓总算有事可做,整日同姨婆一起。   听姨婆说起当年的事,初晓为姜夫人不平,也心疼自家姑娘。   “我不是救她,是不想伤到行人。”云薇拍了拍初晓的胳膊,“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总是同人比,你本就弱了一头,多同自己昨天比。”   初晓小声嘀咕:“可是我还是觉得同旁人比更好,道理我不大明白,我只姑娘比穆凰舞强。”   云薇无奈说道:“同她比什么?她不是公主了,比她有个淫荡无耻的母亲吗?她怕是已经看不到我后脚跟,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初晓这才点头,眸光灿烂,信任道:“嗯,嗯,我家姑娘最厉害啦。”   卷毛狗爪子挠了挠耳朵,俗,俗不可耐。   疯马在停下来时,车箱因惯性向前冲去,绳索断裂,马车箱体撞在地面上,破了一大半。   车厢中缓缓爬出一个上了年岁的女人,她一脸惊恐,衣服上沾着上灰尘,眼圈通红……姨婆愣了一会儿,“她不是女侯!”   云薇并不觉得意外,轻笑:“女侯再蠢也不至于明知道我们不喜欢,她非要上门找不自在,她兴许疼爱养在身边的那个,心疼一手养大的穆凰舞,让她再来伤害威胁我娘,她也是不肯做的。   毕竟只要她还是个人,就不能完全不干人事啊。”   “姑娘早就猜到了有人冒充女侯?”初晓更为佩服云薇,果然姑娘是最聪明的,看人看得老准了。   姨婆气极败坏,蹭蹭几步走到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冒牌货面前,伸手揪住她头发,狠狠拉扯,抬脚就踹:   “你敢骗我!你打算把薇薇诓出去加害?谁让你来的?是江氏那个贱人,还是女侯那个老不羞,或是穆凰舞?”   自从皇上褫夺穆凰舞公主封号之后,姨婆等人对穆凰舞都是指名道姓,从不加以掩饰的讨厌。   穆凰舞折腾出了太多事,江氏一直躲在穆凰舞身后,好似穆凰舞占据了云薇所有的好处。   云薇怎么说都不能让姨婆等人释怀。   “冤枉,冤枉,我——只是听命行事,不敢——不敢对云姑娘有人任何坏心思。”   她哭着求着,抓住姨婆的手腕,裸露出的腕子上残留着烫伤。   她以为化妆成女侯就没人敢对自己动手,谁知道会出现一个档案馆泼热水的疯婆子。   方才在疯马拉得马车上,她快被吓死了,好不容易疯马停下来,她又从车厢中摔了出来,左腿钻心的疼,可能骨折了,只有一只手臂还能动,另外一只几乎抬不起来。   “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真是听命——”   “听谁得命令?”姨婆可没有任何怜惜的心思,挥起蒲扇大的巴掌狠狠打了一记耳光,“冒充女侯坑蒙拐骗,你是死罪!老实交代清楚,许是还能饶你一命,你没听说云薇已把死老太婆以拐卖孩童的罪名送进大牢去了?   真真是不知死活,还不赶快把你知道说出来?云薇能送进去一个,也能让你去大牢走一遭。”   “我——我说——是——”   “是我。”   一声低沉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云薇觉得陌生极了,不像是自己认识的人,寻声看过去,是一个身高腿长,容貌俊秀——男人。   云薇一时有些分辨不出他的年岁,古人虽讲究蓄胡须,但没有人似他一样任由胡须野蛮生长,浓密又杂乱的胡须遮挡住他半张脸。   只能看到他一双清澈的眼眸,同高挺的鼻梁。   “世子爷,救命。”   “这没什么世子爷。”   男人淡淡回道,他目光落在云薇身上,原本还有的一丝期盼,也被证明是他的妄想。   就算他们之间没有仇恨同矛盾,他的至亲一次次伤害她同姜夫人,她也不会再同他多说一句话,多写一个字了。   云薇问道:“你是——”心头一颤的感觉,莫非是原主残留的情感作祟?“穆凰舞的哥哥?!”   残留不多的记忆中,同小云薇书信来往的曾经的淮阳王世子。   “嗯。”   络腮胡的男人点头道:“我如今法号归尘子,在俗家行走时,可称我为归尘。”   “既然已经出家,还要为世俗之人承担不该承担的事?你这家出的,跟闹着玩似得,难怪你不曾剃度,你放不下,何必再去强扣佛门,打扰真正清修得和尚?”   云薇扯起嘴角,玩味道:“不会是找不到生父,找不到根,出家混一个名字吧,太后娘娘同闽王殿下不准许你再姓穆了,你若姓随母姓的话,是姓江水的江,还是生姜的姜?   都不好,女侯脑子再僵,也不会让你随了她夫姓,而姜家人,你的亲舅舅们——你看不上他们,当然他们也不想你再去祸害连累他们。”   即便有胡须遮挡,归尘也是不由的臊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又带有几分委屈。   明知道眼前的云薇不是他记忆中那人,却没想到云薇不留情面,打人专打脸。   “怎么?难受了?”云薇漫不经心弹了弹手指,“你出面为你妹妹顶锅,不是该早就料到了吗?还是你以为你为妹妹的付出,我就要感动,就该口下留情?”   归尘脸上的羞恼一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云薇没有再去看归尘,吹了一声口哨,伴随卷毛汪汪汪的犬吠声,从云府方向跑来一匹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骏马。   云薇抓住缰绳,利落翻身上马,卷毛后腿曲起,纵身一跃,熟练坐在云薇身前。   归尘扬起头,望着马背上冷漠疏离的少女。   “她们不是逼我过去吗?其实我并不是不敢去,也不是不愿意去,无论是见女侯,还是穆凰舞,我都不怕,该是她们怕我才对。”   “云薇——”   “归尘,这名字不错,前尘往事,忘了就是,我不会给你留面子,你也不必对我留情,既然想帮你妹妹同母亲,我们之间只有仇,再无其他。”   云薇调转马头,抖了抖缰绳在归尘面前飞驰而去,劲风吹刮得归尘脸颊生疼,一句似有似无的话飘过:“你知道我不是她了。”   归尘:“……”   ******   “真是个傻瓜蠢货,以为我会口下留德?怜悯他为妹妹出面?”   云薇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揉了揉卷毛头上那撮卷毛,“我只会更生气,他倘若真有一分心思,不该顶锅,我不求他大义灭亲,毕竟能做到的人没有几个,但他总能约束穆凰舞不来找麻烦。   什么都做不到,又来摆出一副很受伤的样子,是给谁看呢?这样的男人——得亏原主没动真情,真动了情——以后有得苦日子了。”   卷毛汪汪汪几声回应,认同云薇,其实方才在云薇‘羞辱’归尘时,卷毛有点同情归尘,觉得归尘又没犯错,云薇说话着实过分。   可听云薇这么一说,卷毛反应过来,云薇并没有做错。   有卷毛在,云薇完全放开骏马的速度,在大道上一路狂奔,风驰电掣的感觉,她觉得不比开车差。   卷毛时不时汪一声就能控制住骏马,不让骏马撞到行人。   以往需要一个时辰的路程,大半个时辰后,云薇已经到了神京城城门下,扔下入城的铜板,云薇骑马入城。   卷毛:“汪汪。”   “直接去女侯府上,我是不知穆凰舞在何处,让女侯自己找她回来。”   云薇发觉自己听得懂卷毛的心声了。   看来她同卷毛之间是有一定的联系的,没准作者被困在卷毛身上时,也是她同原主交换的时间。   可能因为卷毛出现,出现了变故,然后给了原主拽她过来的契机。   在神京城禁止纵马,云薇虽是气恼,不至于不顾皇上法令,或是非要做出破坏法令的事展现存在感。   不提她如今绝色姿容,就她胯下骑的骏马走在京城大街上,都引得不少人侧目。   一走一过,云薇看到京城茶楼酒肆中讨论丞相制好,还是首辅制好的读书人少了。   儒法兵等等名家依旧争论不休,不过读书人拔刀相向的事件也少了。   谈论的焦点也不再是该册万娘娘为皇后,还是杨娘娘为后,争论最凶的反而是即将开始的秋闱,毕竟皇上已经下令多一百个进士名额。   百家争鸣,除了学术辩论之外,最要紧就是让皇上看中自己派系的学说,立自己派系为治国之本,而如何让皇上知道——科举,唯有科举!   儒家本就是正统,不过在天穆王朝受到不小的冲击,萧首辅并非纯正的儒学中人,最让儒学大儒们头疼得是二皇子更亲近法家。   好在三皇子对大儒们相对亲近尊重,他们好歹还能投靠支持一位皇子。   其实他们更愿投资在大皇子身上,明眼人都知道大皇子既嫡又长太子之位很难旁落。   最要紧是皇上此时全心全意为大皇子铺路,对大皇子的偏爱毫不掩饰。   “汪汪汪。”卷毛突然兴奋般叫了几声,怕云薇不明白,抬起狗爪指向前方不远处,“汪汪汪。”   卷毛不等云薇下令,直接操纵骏马跑过去,偏离去女侯府上的路线。   云薇颇为无奈,也勾起兴趣,莫非又有读书人在辩论中打赌赌输了?   京城酒楼出名的很多,谭家菜馆横空出世,不仅靠山硬,据说有靖王的关系,饭菜味道可口,最近有新推出了提纯过的烈酒,真真是每个酒鬼的最爱。   十两银子一坛,别嫌贵,每天就卖一百坛,卖完任你身份再高,再有银子都买不到了。   喝谭家的烈酒成了展现身份同财力的象征。   云薇深藏功与名,只是笑呵呵收银子。”我娘同先生不会去谭家菜馆了吧。“云薇眸光闪烁,催促卷毛再快点,卷毛:”汪汪汪。””好好好,我知道有好戏看了。“   云薇刚刚骑马赶到,就听到谭家菜馆内传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名公子你可又输了啊,再脱下去,名公子只能光身子回府去了。”   “我早就劝说过你,别在诗词上同云中君较劲,你不肯听啊,以为趁着他饮酒上头,便有机可乘——哎,云中君清醒时还能顾及你几分,他一旦酒醉,那真是——一通乱杀,六亲不认。”   “乱杀这次用得起当,可六亲不认?云中君酒醉后还是靠在姜夫人身边,只让姜夫人为他擦汗,谁敢靠近他,啧啧,看云中君凶恶的眼神,似要吃人。”   “脱,脱,脱。”   拍打桌子的响声伴随着喊声,已在谭家菜馆门口围了三层的百姓们也齐声高喊:“脱,脱,脱。”   云薇悄悄翻身下马,仰头看过去,谭家菜馆外的墙壁上张贴了好几张写满诗词的纸张。   “诗仙斗酒诗百篇,篇篇都是精品,我一辈子都写不出来。”   “若能得一篇诗词,我——我宁可终身科举无望。”   云薇对怀里的卷毛轻声说道:“我说怎么会少了这一场景?原来在这等着,是不是再来一句——”   “写诗你不行,喝酒你也不行,名家小子——”云默恣意狂傲:“给我脱光了滚下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姜氏:棉里藏针   果然!   终于让云薇等到了最为经典的场面。   即便云默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的,可作为世界的大男主怎会没有高光的名场面呢?   诗词同美酒是绝配啊。   卷毛汪汪汪了两声,不是他的锅,他不背!   融梗同借鉴不是抄袭,爽就完事了。   云默把众多诗词用在吊打名公子身上,卷毛有点不开心。   原本在他设定中,云默是要在朝上才玩出这一手的,那才叫才华盖当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名场面。   当然卷毛也没想到以后会是云默合作伙伴的名家二公子会设局坑害云默。   虽然当世已经面目全非,但时间线是完整的。   书中这次秋闱云默没有参加,竞争也不会这么激烈,名家二公子轻轻松松高中状元,先于云默一步迈入官场。   卷毛如何都想不到名家二公子对状元有偏执的一面,当然也同云默比在书中更有名望有关。   书中,云默此时还只是个名声略显的云中君,算不上是公认的文坛盟主,同靖王等人皇族勋贵的关系并不算过于亲近。   入仕途后,云默展现出佛挡灭佛的气势,名家知晓斗不过,也就只有加入云党一条路可走。   然而现实是,云默已经威胁到名家,所以才有画卷那一出暗算。   “你倒是会省力气。”   云薇揪了卷毛的狗耳朵,毛茸茸的触感极好。   果然她同卷毛又心灵相通的牵绊,卷毛方才所思所想都清晰传递进云薇脑子里。   同穆阳心灵相通,云薇会很开心,她的牵绊是一条狗——还能不能再搞笑一点?   卷毛:“汪汪汪。”   它无比委屈,无比郁闷。   谁想当狗啊,它这不正在努力变成人吗?   它在不好也算是云薇的外挂了,书中剧情已经乱七八糟,弄得它这个亲爹都不认识,但人物还会出现,有些事情还会发生。   卷毛能同云薇意识交流,总能帮云薇提个醒!   卷毛是比不了随身空间系统异能符咒等等金手指,但云薇好歹也是有挂一族了。   “你能让我入武道,当女侠,我就信你。”   “汪汪汪。”   卷毛浑身毛抖了抖,臣妾实在是做不到啊,云薇被它可爱又丧丧的模样逗笑了。   她的真正外挂不是在谭家酒楼中吗?   有两个大佬当爹娘,她一路躺平都成。   云默恣意放纵,发髻散落,乌黑犹如缎面的黑发披在身后,双眼惺忪迷离,仿佛饮酒过量,醉意明显,半敞开的袍子时隐时现白皙线条极美的胸肌——   他懒洋洋坐在窗口,微扬头,仿佛即将飞升回到天上的仙人。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百姓们扬头望着云默,痴迷,疯狂,追捧,这才是读书人,这才是云中君!   是谁让他忧伤烦闷?   打赌输掉却不肯履行赌约的名家二公子!   姜氏缓步上前,将披风搭在云默肩上,眸光温柔:“不羡是真的醉了啊,否则绝不会勉强知己好友名二公子的。”   脱衣果奔影响太坏了,名二公子今日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哪还有来日高中状元?   皇上绝不会点他为状元!   他费尽心思阻云默科举岂不是便宜了旁人?   名二公子比云默大上两岁,清俊正派,受名家教书育人的熏陶,他方正耿直,又有几分夫子先生的威严博学之感。   他看向站在云默身边的姜氏,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想推脱赌约的话,比如同云默是好友等等话,被姜氏轻轻松松就堵上了。   醉了!   一句云默醉了,可以强迫他履行赌约,可以固执得要求他必须如同承诺过的在京城脱衣果奔!   正常人能同酒醉的人讲道理吗?   等云默酒醒后,他还不能怪罪云默,谁让他没想到云默真能做到一杯酒,一首诗!   就离谱!   他只是来谭家菜馆买坛酒,正好碰上云默同姜氏来收账,他本意向云默询问画作题词的事,也不知怎么就被云默拽住一起饮酒谈论诗词。   期间又突然来了许多读书人——他觉得是有人散步消息才谭家酒楼读书人云集。   然后他是怎么突然就脑抽得同云默比试诗词?   好像是姜氏?!   名二公子按了按太阳穴。   他忽略了一直只是给他们斟酒,听他们畅谈的姜氏,她不经意几句话就挑起读书人争强好胜的心思。   被她那双缱绻温柔的眸子看过去,读书人心气就被激发起来了,甚至他都没扛住姜氏的魅力,玩笑般向云默发起挑战,还在她没有赌注不精彩的建议下,答应了谁输谁就脱衣。   姜氏当时怎么说来着?   赌金银太俗气,一股铜臭味儿,不如学魏晋风骨,学一学洒脱豪放的士族之风,让她这个小女人涨涨见识。   她赞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犹如从画中走出来的士族!   名家的族谱可追溯到魏晋,有真正士族传承到,虽然名二公子不大相信,但族谱上确实有过记载。   于是他脑子一热,在旁人起哄之下,就立下了赌约。   他知云默有才,没想到云默的才华——让哪怕是天才都望成莫及!   “名二公子。”   姜氏穿着寻常的曲裾,抹胸勾勒出她丰盈,头上凤钗流苏随她动作而晃动。   哪怕此时名二公子已对人畜无害的姜氏心生警惕,可见到如兰如菊的美夫人心还是不争气跳了一下。   姜氏这样的女人就不该出门!   她既不明艳妩媚,又是飒爽英气的冰美人,然她如水的温柔却是很多男人拒绝不了的毒,稍不经意,已经涩入心中扎了根。   “夫人请说。”   名二公子不敢再去看姜氏的那双眼睛,垂眸盯着地面,可她好听悦耳的声音还是不由自己控制钻入耳中,“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是我低估了不羡的才情,高估了他的酒量。””早知他会喝醉,我该少给他添几杯酒的。”   云默拽住姜氏的袖口,好似一个迷路又不肯离去孩童。   姜氏笑容似能拧出水来,轻轻拍了拍云默的胳膊,彼此眸光缠绵。   “怎么能怪夫人呢,没夫人斟酒,没夫人在,云中君绝不如同今日写下这么多诗词,我们才该代天下读书人感激夫人。”   “是极,是极。”   一群读书人起哄,有几个羡慕云默的好艳福,若是寡妇都如姜氏,他们也太愿意娶寡妇了,何况姜氏——那是女侯嫡亲的女儿,女侯丈夫可是当时大才子呢。   姜氏曲膝:“君子重诺,还请名二公子履行赌约,等不羡酒醒后,他是怪我怨我把赌约当真,逼名二公子,我都承担着,我如今只不想酒醉后的不羡失望,这是他用才学光明正大赢下来的赌约。”   “名二都是男人,怕啥呀。”   “就是,就是,又不是让你都脱光,袒胸而已,你为人坦荡,又重承诺,赖账的话更损你名声。”   名二公子嘴唇抿成一道线,他现在装晕还来不来得及?   姜氏再次向名二公子曲膝,微垂脸颊,只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柔美孱弱,然而姜氏的声音却是清澈坚定:“名二公子见谅,妾身得为酒醉的不羡守好战果,只能委屈名二公子了。”   “谭掌柜。”   “在,主子吩咐。”   谭掌柜最近身体快速发福,舔着微凸的小腹,显得很是富态。   一众读书人颇为意外,谭掌柜的后台不是靖王吗?怎么管姜氏叫了主子?   “妾身知名二公子身体不适,这外面也不如日头高悬时暖和,一旦着凉吹了风,影响名二公子读书,进而影响您科举会试就不好了。”   姜氏依旧柔顺垂头,“劳烦谭掌柜把炖好的补品端给名二公子,省得明日不羡酒醒后,还要担心名二公子的身体。   不羡一直盼着能在秋闱会试上天同您一较高下,常说您是他的劲敌,他能同您大比一场,才不负平生所学。”   云默很想说,我没说过!   他不想继续装酒醉,然而姜氏每一个眼神都在警告他——你醉了,少说话!   姜氏做恶人逼迫名二公子都是那么的柔软,显得特别无辜,旁人不忍责怪。   倘若逼名二公子的话从云默口中说出来,就显得咄咄逼人,气量狭窄了。   “都是上好的药材熬得汤汁,既能御寒,又有醒酒的功效,还能清肺止咳,提振精神。”   谭掌柜亲自端着汤碗塞到名二公子手中,笑得和煦极了,下巴上愣是笑出了三层肉褶子:   “二公子同我们姑爷一起再战秋闱,决出谁是状元,您可不能在大比前倒下啊,汤药方子是主子从杏林高手处寻得,对熬夜苦读耗费精神的读书人特别管用。”   名二公子嗅到汤碗中的药味儿,喉咙发苦,姜氏把他撞晕装病的路都堵上了。   他不曾怀疑这碗药加了额外的东西——他甚至不知云默到底有没有发觉画作中的秘密?   “他就那么好?”名二公子低声问道,“值得你拼命维护?哪怕被人指责也不在意?”   姜氏笑道:“我此生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生出薇薇同遇见不羡上,有他们关心我,纵然生母不认,养母不慈又何妨?我始终是这世上最幸运的母亲,同妻子了。”   她回头为云默擦拭嘴角的酒渍,大度贤惠的妻子名声哪有给不羡出气要紧?   她从未指望着名声活着,纵然万人唾弃,只要不羡在意她就好。   “娘,同先生打赌的人怎么还不履行赌约?不会是想赖账?这可不是才俊的君子作风,你们让我很失望,把名字记下来,我可同靖王殿下建议,科举取才当取可信重诺的君子,言而无信之人才学再好,也做不得好官。”   云薇清亮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楼来,最有那一句靖王殿下——简直是断了读书人的前程。   谁不知道靖王对云薇有多在意?   而靖王尽管在朝廷上相对很沉默,不如其余皇子爱出风头,可靖王对皇上,对隐形太子大皇子的影响力,谁敢低估?   不仅仅名二公子,不少押错的人面色都有些难看。   最倒霉是名二公子,其余人好不到哪去。   随之,外面围观的百姓再次起哄起来。   名二公子闭了闭眼眸,解开衣扣,脱掉了里衣,光着膀子向外走去。   当然他还要保留底裤的,真是完全果奔,就不是效仿魏晋士族,而是十足的精神病了。   “哇,名二公子皮肤好白。”   “胸宽腰细,皮肤好嫩,他还有一个挺翘的——”   名二公子快速穿过人群,刚开始还想着走出冷漠高傲的步伐,行人的调侃传入耳中,再厚的面皮也会一块块崩裂。   他仿佛被丢入狼群中的褪了皮的小羔羊,无助,可怜,又有几分不甘心,以及陷入狼口中的怨恨。   他推开行人,一溜烟飞奔,期望着能有一人给他扔一件衣服遮羞,毕竟路人主动帮忙,他也不算是违约。   然而,让他失望了,除了小媳妇同姑娘们羞红了脸外,竟无一人帮忙。   哪怕他见到了不少父亲教导过得师兄们,甚至他还见到了天穆王朝的良心——谭三少。   名二公子同三曾经一起读过书,谭三少敏而好学,曾请教过他父亲。   倘若不是谭三少身份特殊,名家不愿意轻易卷进皇子之争去,谭三少会是他父亲的关门弟子。   “三少?!”名二公子以手遮面,“此事一言难尽,是我——是我输了,云中君的未婚夫人极是厉害。”   谭三少坐在马上,虽然离着云薇很远很远,以他武道高手的眼力都无法看到云薇,他就是觉得云薇在看着自己。   “下次赢回来就是了,云中君并非不可战胜,我很看好名二公子。”   谭三少按了一下马鞍,胯下的骏马让开了位置,“愿赌服输不丢人,不自量力才是大忌。”   良心告诉他,这事不该管!   名二公子:“……”   谭家菜馆外的围观百姓渐渐散去,云默也被姜氏拽去谭家菜馆后院厢房醒酒了。   云薇抱着卷毛在外站了一会儿,琢磨着还是别去做电灯泡为好。   毕竟,此时云默只想软软躺在姜氏的大腿上醒酒——哼哼,先生可会撒娇了,娘亲一定会一勺一勺喂他喝醒酒汤。   云薇翻身上马,一抖缰绳,“热闹看完了,该去办正事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女侯的悔悟   不期而遇,云薇带着卷毛迎面撞上骑马在街头漫步的谭三少。   到底是认识的人,云薇也不能当作看不到他,轻轻点点头,给三少让开道路,不仅她这么做,大街上的行人大部分都给三少让路。   谭烨勒住缰绳,停在云薇马前,眸光专注中带有一抹得惊艳之色。   他不是纵欲喜好美人的色坯,可是云薇——是不是又变漂亮了?   每天都被自己美哭的云薇是有让任何人见一次惊艳一次的本钱的,三少不言不语盯着她瞧。   离着上次见到谭烨有一个多月了。   行人慢慢向这一方聚集,人人都很兴奋,云薇仿佛能听到他们内心的尖叫:果然跟着云姑娘有热闹看,嗷嗷嗷,比看名二公子果奔都好看呢。   毕竟英俊的少年,绝色少女相遇才更吸引人。   莫非三少有心同靖王殿下争?   二龙戏珠可是经久不衰的戏码。   “谭大人方才见到名二公子了吗?”   谭烨不说话,只能云薇先开口了,“是我同我娘一起逼他履行赌约,他想着赖账,我没答应——”   “他赖账,你先生的一杯酒一首诗岂不是白做了?”谭烨嘴角扬起,“换做是我,也会让他履行赌约。”   云薇:“……”   这不对劲啊,谭烨不是天穆王朝的良心吗?   他同名家的关系绝对不浅,据云薇调查得来的消息,谭烨是有意拜入名家这一辈家主名下,做他的关门弟子。   可不知为何没能成功。   有人说是因为三少的身份敏感,名家不敢收他。   云薇反而觉得是皇上未必同意,谭烨只能是良心,而不可威胁到大皇子的地位,名家几代人致力于教书育人,朝廷上的官员虽然不是名家交出来的学生,然而没几个人敢说没拜读过名家人撰写的经史子集详解。   没听过名家人授得课程。   天穆王朝绝大多数书院中都活跃着名家人的身影,名家二公子一旦跨入仕途,这些都可成为他的助力。   而名家二公子只有高中状元才有可能彻底让读书人心服口服,也能广大名家的名声。   可名二公子又没有必胜云默的把握,正途不成,也就动了歪门邪道的心思了。   “方才我看到名二公子,知他想要一件衣服。”谭烨看着俏丽绝色少女,缓缓说道:“我没给,警告他千万别不自量力。”   云薇听出他的骄傲,有些费解,你骄傲个什么啊。   谭烨剑眉飞扬,轻声说道:“穆阳能做的事,我也能做,我已不是过去单纯正直的我了,知晓如何去好天穆王朝的良心——”   “啊,谭大人见谅,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云薇越听越不是滋味,今日这事传进穆阳耳中,她该怎么哄打翻了醋坛子的穆阳?   最近穆阳活泼了,可也越来越难哄了,亲亲抱抱都只是开始。   云薇纵马离开时,轻声说道:“算我自作多情了,我从不喜欢三心二意的人,对靖王提出要求,我也要做到,在一段感情没有走到尽头之前,我看不到旁人的,不愿旁人在我身上空耗时间同精力。”   她头也不回走了,一如往常她眼里压根就没有他,这次云薇比上次拒绝说得更透彻明白,不再给谭烨装傻的机会。   哪怕会被旁人认为她自作多情,非议他怎么那么大的脸?认定三少也看中了她。   她不曾在意过他的成熟。   谭烨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低垂眼睫,拍了拍马头,“不出意外,可惜我——还是无法轻易放弃。”   骏马通灵一般嘶鸣一声,仿佛在安慰又似在让主人放弃。   “侯爷,侯爷。”管家颠颠跑进充斥着药味儿的屋中,欣喜中带着几分慌乱靠在软垫上喝药的女侯道:“云——云薇姑娘来了。”   哐当,汤碗从女侯手中落地,瓷碗没碎,汤药洒渗入长毛地毯中。   女侯眸子一瞬间明亮,随后问身边的妈妈,“我方才好像听到了云薇,她又做了什么事吗?”   最近一段日子,女侯精神很差,半梦半醒分不清现实同梦境,昨夜,她梦见了亡夫,他对她很失望,任由她如何哭喊,亡夫都没有再回头看过她一眼。   完全不似以前,亡夫入梦时,依旧温柔对她。   亡夫是怨恨自己丢了亲生女儿的,可是她不是不想认回姜氏,实在是舍不下陪伴自己多年的江氏同穆凰舞。   就算是养一只小猫小狗这么多年,也有情分了,何况是人——她真舍不得尤其是现在江氏境况不好,更需要她一些。   她想让所有人都满意,为何这么难?   外人骂她老糊涂,她不怕,可云薇一次次的拒绝她的好意亲近,总是指责她不配做娘,好似她生下姜氏,是姜氏倒了大霉一样,她的心再硬,也会一次次被云薇刺痛。   “侯爷,您没听错,是云薇姑娘,她亲自登门了。”   管事再次强调,妈妈反手握住女侯的手臂,双眼有点红,“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云姑娘亲自登门看望您。”   女侯突然活了过来,她不是做梦,立刻穿鞋下地,方才还是虚弱的老人,一瞬间又变成朝廷唯一的女侯爷。   “主子,您——”   妈妈轻声劝说:“您还是软下一些为好,云姑娘那性子,您也是强,她也越强,您终究目的不是想认下姜夫人同云姑娘吗?   都是至亲骨肉,何苦非要较劲?老奴从小就伺候您,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话,云姑娘生您的气,也不是没有道理。”   婆子妈妈姓马,算是女侯的陪嫁,当日也是她把江氏从姜家带回来的,这些年江氏没少给她好处,对她也很尊重。   然而事关女侯,马婆子不敢再拿好处而误导女侯,江氏已是废了大半,纵然以后江氏能走出行宫,女侯多年对她的养育之恩也无法否定。   江氏要脸就不敢不孝顺女侯,若是不要脸——女侯同她断了关系也算是好事,她可不认为女侯会怕江氏报复。   马婆子在这上头一直冷眼看着,她一个没读过几本书的人都能琢磨明白,偏偏女侯如同迷了心似得,死命把亲生女儿往外推。   若说以前江氏还是淮阳王妃,顾及着身份,女侯不好把事做绝。   偏偏如今江氏名声扫地,谁不知她是**荡妇?   女侯被马婆子拽住并按坐在椅子上,马婆子对管家吩咐:“先把姑娘请进来,就请到后院,女侯常常读书的书房去,多准备一些吃食,你们都记住了,她不单单是云姑娘,还是女侯的外孙女,真正的衣钵传人。”   女侯斯了一声,马婆子按着她肩膀,“主子再犹豫下去,您可就真没机会了。”   管家见女侯没反对,一溜烟小跑着出门,他们这群当奴才的,都是受过女侯活命维护大恩的。   他们虽是贪点小财,可不敢真得出卖主子。   也知女侯这一病,好不容盼来云姑娘,他们得伺候好了,女侯即便以往认为姜夫人是个寡妇,再嫁丢人,满京城谁人不羡慕姜夫人能嫁给云中君?   纵然姜夫人名节有损,云姑娘那可真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不声不响做了不少事,又让靖王倾心,她的前程比穆凰舞要强太多了。   他们不势力,只是希望自家主子能更好。   “机会?我还有机会吗?”   女侯看着镜子里的倒影,本来只有一半花白的头发此时已经白了一大半,消瘦的脸旁暮气沉沉,叹息道:   “你们不知云薇那性子,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一次不和她心意,往后再去弥补都没用了。”   “既然云姑娘像您,您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马妈妈重新为女侯梳头挽发,挑了一只簪子,“您都这个年岁了,在至亲晚辈面前示弱,谁又能指责您无能?您看看太后娘娘,每次闹皇上闹得惊天动地,撒泼打滚无所不用。   哪一次不是再闹过之后,立刻就年老体衰,在皇上面前——示好装弱,不我说,就太后娘娘体力再耕种两亩地都不算事。”   女侯嘴角抽了抽,“你拿我同太后娘娘比?”   透着几分无奈同不悦,她已经这么没排面了吗?   马妈妈见女侯今日肯听话,索性大着胆子再劝几句:   “奴才自是知道太后娘娘在学问上不如您,可太后到底养出了皇上——这天子可不是谁都能生出来的,皇上尚在蛰伏时,也是太后娘娘用一双手养着皇上一家子。   当然安国公也是用心用银子的,主子生而富贵,纵然夫婿故去,您自己一人也能为夫婿报仇,可是乡下那地方,寡妇没个男人真不成。   姜夫人——她守寡后只能回到姜家也是为了女儿,云姑娘孝顺姜夫人太对了,对姜老太太再狠辣都应该。”   女侯第一次被身边的奴才说得哑口无言,不由得反思自己最近一段日所作所为:   “那个老太婆的确该死!我没想到她竟是这么歹毒!为荣华富贵换了我的女儿,不觉得愧疚反而加倍伤害我的骨肉。   又怕我——我看穿真相,找她算账,竟想让我女儿死于她人之手——我当日真是——真是猪油蒙了心,怎就去为她求情?”   “阿弥陀佛,您总算是想明白了!”   马妈妈欢喜溢满脸庞,连连称佛,“穆凰舞哭求,再加上江氏跪求,您可就不忍心了吗?您不想想,她们母女把死老婆子当亲人,又至您于何地?   您就相信她们所说,一直不知道详情?不知道的话,穆凰舞为何对云姑娘开始就戒备万分?江氏还是淮阳王妃时,只能想方设法设计姜明熙落水被个穷书生救了,好摆脱这门婚事。   若不是把柄在姜老太婆手上攥着,她用得上废这么大的力气?当日她可是王妃娘娘,世子爷的侧妃都轮不到一个没落的伯爵府姑娘。”   “她说是报答养育之恩,当日她在姜家——养了七八年,想着抬举一下姜家姑娘。”   女侯说不下去了,也从镜子中看到马妈妈不屑的撇嘴:   “也就您相信她的鬼话,她真要感恩抬举姜家姑娘还会设圈套?若不是怕姜老太婆揭穿真相,她一封书信就能让姜家不再做美梦把姑娘嫁给世子爷。”   “奴才看她其实真正的目标除了不让姜家姑娘嫁世子爷外,还想着逼一逼姜家把您真正的外孙女云姑娘嫁过来,已她当日的身份,只能为妾,她这不就把人质捏在手上了吗?   到时候即便真相被拆穿,云姑娘已同她儿子有了夫妻之实,快得话说不准连孩子都有了,那时候——不是一家人也是一家人,您同姜夫人不都得受着,被她所左右?”   马妈妈越说越像那么回事,仿佛她能看到江氏所想:”其实她做得套并不复杂,还没戏文里复杂,最该死是她利用您的信任,以及姜夫人对女儿的疼爱,戏文中最后都是大团圆的,真假千金或是偷龙转凤都是圆满,大伙儿看个乐子。   谁能体会受苦吃亏的一方,戏台上不过是唱给观众听罢了,真落到身上,谁能保证同窃取了自己荣华富贵的人和解?   得利的一方还要算计她,为掩盖真相百般设计,只是在最后一幕来个幡然悔悟,命运捉弄的戏词——不和解反而是真千金不够善良大度了。   恕奴才妄言,问一句侯爷,您若是您亲生女儿,您会同假千金和解吗?”   女侯脸上残留的血色慢慢褪了个干净,眼圈泛红,浑浊的泪顺着眼角滚落,嘴唇再无血色,“我究竟做了什么啊?”   她支撑不住,趴在梳妆台上,哭得不能自己。   这些事,她不是不懂,也不是没人同她说过,那段日子她如同中邪一般就是觉得姜氏守寡再嫁丢人了。   她的女儿不该是不贞的寡妇,不该是不懂诗书的,更不该是只靠着男人生活,整日里只盯着后院那一亩三分地。   她不想承认云薇比自己一手养大的穆凰舞优秀——哪怕她心里承认了,也会在嘴上鼓励穆凰舞,并说云薇要好好调教的话。   女侯有何资格去调教云薇?!   马妈妈泪水涟涟,哭得不比女侯轻,提着帕子擦拭眼泪,“阿弥陀佛,好在老天开眼,纵然有诸多磨难,姜夫人同云姑娘都好好的,这万一逼死了一个,您——您这辈子都会被嫉恨上的,再无法善了。” 第二百五十章 该交学费了   女侯既庆幸,大错尚未铸成,姜氏母女都好好的,比她能想到的更好,同时又很难过,她怕是永远等不到亲生女儿叫自己一声娘的日子了。   “我怎么还有脸去见亡夫?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还不晚呐,主子可得想开点啊。”   马妈妈顾不上同女侯一起哭,她说这么多,不想女侯越走越偏,更不想去女侯去死,“您如今去见姑爷才真是没脸,不曾补偿亲生女儿,只想到了死?您还是当朝女侯吗?”   “都说姜夫人嫁给云中君是极好的,夫妻之间一起后,难免有矛盾,有时需要依靠娘家人撑腰——”马妈妈继续劝道。   “她有云薇,不需要我!何况我这么蠢,反而给她添乱。”   “……”   马妈妈哽了好一会,这话也没毛病,“云姑娘再厉害,终究是要嫁人的,一旦嫁给靖王殿下,她的重心肯定要偏在夫婿儿女身上。   您前些日子提过藩王就藩的事——靖王肯定远离京城,姜夫人嫁给云中君后,还能跟着一起去靖王封地?   到时候云姑娘鞭长莫及,姜夫人又遇见了难处,可不得您出面吗?“   女侯抹去眼角的泪水,有点信心了,“我还有用?”   “主子,即便姜夫人也能应对,不需要您,您就真没想过补偿亲生女儿?您真不想认下这个女儿?   您这一辈子熬过苦难,也曾荣耀过,朝廷唯一的女侯爷,可您都这个年岁了,不指望着女儿,还能指望谁去?”   “……我……我也想把一切留给云薇的,可她不稀罕。”女侯带了几分委屈无奈,“我如今怕把云薇教蠢了。”   马妈妈心说还算有自知之明,话却不敢这么说,道:“云姑娘也不是狠心的人,您不是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您好好同云姑娘相处,为她们母女着想,别再理会江氏——到底是亲生骨肉,总有软化的一日。   您一会去见云姑娘,千万别再端着女侯或是长辈的款儿,弱一些,身段放低一些……那云姑娘也就不同您再多计较了。”   “弱?我不会啊。”女侯已经听麻了,“她是我外孙女,我还要用这么多手段吗?”   “她认您才是您外孙女,不认的话——她真不会给您留面子,主子的侯爷爵位吓不住云姑娘,您一辈子的积累下的富贵荣华也打动不了她。”   马妈妈挑了一个老太太才戴的抹额递给女侯,双眼真挚:“您的日子真的不多了,您该庆幸她们母女不会因为富贵就移了性情,巴结您,也不会因为被亏待了,便揪着江氏她们不放,非要惨烈的报复回去。   她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有句话不会说无欲则刚?这时候您再继续同她们刚下去,得意得人是谁?   以前怕您难受伤心,我不敢说外面的流言蜚语,他们对您可是没好话——说您一心护着假女儿,是图江氏的荣华富贵,说您不配被封女侯,还说您的女侯是卖女儿给闽王得来的。”   女侯狠狠拍了桌子,梳妆台上的盒子颤抖,她憋得满脸通红,“我封女侯不是因为淮阳王妃,是——是因为杨妃,把说这话的人告诉我,我到底还是女侯,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我这就去——去朝上告状,得让他们明白,纵然我做错了事,那也是我同我女儿外孙女之间的龃龉,我还是当朝女侯!皇上倚重信任的人。”   女侯紧了紧手中的抹额,这玩应还是不带着上朝了。   她在皇上同朝臣面前弱下去,一群不满女子封侯的人会站出来攻讦她。   她不能示弱,哪怕只是外强中干,她也得继续强下去。   有她还在朝堂上一日,就是女子的标杆。   她已经对不住亲生女儿了,倘若败退出朝堂,她对不起天下的女子。   然而亲生女儿也不能不疼,女侯收好抹额,保证道:“等我见了皇上回来后,我再带着去见云薇。”   “主子——云姑娘还等着您,是不是上朝——”   马妈妈拽住气势汹汹的女侯,“万一她有急事,您这一走没有两个时辰,回不来啊。”   女侯扯了扯嘴角,看着后院书房的方向,灰败的眸子闪过一抹光亮。   “你很好,可你不懂云薇,她绝不会遇见难事极事来找我,我不知她为何来,但我知她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会去找靖王,而不是我!”   “让她在书房多看一会书,那些书对她有好处,多读书始终才是正道,说读书读傻了,那是不会读书或是不识字的人才会说出的话。”   马妈妈跟着女侯忙抢忙后换上朝服,点头道:“您一直都说多读书,奴才月跟着您认识了一些字,否则也无法劝您。”   女侯换上朝服后,再去照镜子,一扫方才的暮气沉沉,重现干练刚正,对弯腰给自己收拾衣摆的马妈妈小声吩咐:“你让去把那边的窗户开了,再闹出点动静来。”   “您这是——”马妈妈眼里的迷茫渐去,连忙答应:“是的,是的,奴才一定让云姑娘见您风光的一面。”   “不是风光的一面,我这岁数了要风光作用不大。”   女侯意味深长道:“我想让她明白,她可以同我一样,也许她不愿做女侯,同她娘在后宅一亩三分地围着男人打转,但她不能否定我所作所为。   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想通了呢?”   马妈妈捂嘴笑了,女侯也有幼稚的时候,这同开屏吸引雌孔雀的孔雀有啥区别?   还不是想告诉云姑娘,她也并非糊涂的老太婆,求得外孙女得认同。   在书房中等候的云薇撑着下颚,又是书,总是书。   她穿越前就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因为从事不读书就不会被淘汰的职业,纵然工作后,她也需要多读书,写论文。   好不容易穿了,她家有个云先生,如今她又被请进了女侯的书房。   什么意思?   她永远逃脱不了被书本支配了。   活到老,学到老?!   卷毛已经趴在地上彻底睡了过去,云薇羡慕卷毛的狗生了。   书房的门开了,一个打扮靓丽的婢女端着托盘走进来。   云薇赶忙坐直身体,在外的礼数还是要的,不能似对云先生一般随意。   “我问一下,女侯何时能见我?”   她本是来找女侯讨回公道的,女侯却不见她,弄得云薇满腔怒火都有熄灭的趋势了。   婢女毕恭毕敬放下托盘,将干果点心一盘盘摆好,并且顺手打开书房的窗户,庭院中优雅的景色能被云薇一眼见到。   “我不是来吃点心的,女侯若是太忙,她告诉我穆凰舞的去向——”   “侯爷出门了,去皇宫见陛下,随行的侍卫赶紧安排了。”   外面马妈妈高亢嘹亮的声音压下云薇要出口的话。   云薇不由得自主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她是每日都被自己美哭,女侯今日穿上朝服后的端庄威严也让云薇大吃一惊。   女侯挺起腰背,手中拿着三寸宽的白玉版,平生用了最大的力气去展现女子为侯的风采。   “我想去宫里求见皇上,处理一些多日积攒下的政务。”   女侯不能让云薇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最多就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我——”云薇身体从椅子上弹起来,顺势踢醒卷毛,”等您有空再来拜见,其实我就是想——“”等我回来再同我说。”   女侯声音沉稳,身影倒映在地上依旧很长,“你闲着无事,可看一看书房的书,有一些是你先生都想看到的,是你——是我亡夫的遗物。”   云薇:“……”   望着女侯离去的方向,云薇喃喃说道:“卷毛,我有点怀念脑子进水的女侯了,她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就想开了?是不是江氏身上也有神秘力量能影响身边的人智商同情商?或是江氏会符咒?”   卷毛:“汪汪汪。”   “没有吗?那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听说在行宫一边念经,还一边给皇上写书信。”   “汪汪汪。”卷毛再叫。   “靖王把她看得简单了,绝不是单单她身上有皇上看中的真气,没准那道真气就是能影响旁人的外挂。”   “汪汪。”   “你说没有就没有?那武道练习到极致,能破虚空,成了陆地神仙你又如何解释?”   “汪。”   “解释不了?你别忘了这是你——”   云薇喝了一口茶,盯着卷毛发呆,卷毛叫一声,她说得嗓子都觉得干,她是该教卷毛说话了。   卷毛下巴搭在云薇的脚面上,乖巧听话,耳朵耷拉下来,又带有几分萌萌哒。   云薇随意抽出一本书,摊开书页发呆。   谁有她苦逼,繁体字她也是认识,看惯了简体字,在再看繁体的书卷,特别费眼睛。   她是不是建议云默当官后,普及教育都用简体字?   每一个繁体字发展而来都带有汉族的特点,也是瑰宝传承,不该被彻底废弃。   可是谁都不能否定简体字对普及教育的作用。   哪怕省下笔墨都是一份功绩,贫寒人家想供养出读书人来,笔墨就是一个极大的消耗。   女侯是在二门上得马车,扶着马婆子的手,轻声问道:“怎么样?她有看我吗?”   “云姑娘一直看您,您做得太好了,云姑娘一定很想成为您这样的女子。”   “……她少骂我两句,我就阿弥陀佛了。”   女侯自嘲笑了笑,“这次入宫,我不单单是向皇上告状,内廷设立女学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纵然我没资格教她,我也希望她能多学一些,多同公主们或是名门千金一起,往后她是嫁给靖王——还是选科举入仕的文官,她应酬的人都少不了这些人。   一个女人的地位要看她能同谁结交,云薇她不是需要为一口粮食撒泼打滚的太后娘娘,我不得她喜欢,她将来要走的路——我才能指引她,给她实战才华的机会。   皇上登基越久,天穆制度越是完善,太后娘娘那套在同女眷的应酬上是吃不开的。”   “何况云薇也不是太后——她没资本同太后娘娘一样胡闹,去折腾皇上。”   马婆子心悦臣服连连点头,“奴才虽是听不太懂,只觉得主子厉害,您又像以前的主子了。”   “不,以前我——经历挫折才能成熟,我比以前所求更少,少了自负,多了几分反思。”   女侯上了马车,看着马婆子,扯起嘴角:“以前是我太轻视你们了,以后同我一起好好补偿我亲生女儿吧。”   车帘子落下去,马婆子后背渗出一身冷汗,差点被女侯看得破功。   马婆子不懂女侯看出来多少?   她盘算着往回走,神思恍惚之时,从房顶上落下一人,马婆子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连忙道:“程公子——”   英俊的少年正是程风。   “我说了不会让你背叛你主子,你看这结果不是很好嘛,女侯有心补偿姜夫人,也不再偏执去为穆凰舞遮掩,云姑娘心肠软,她对亲人总是放最狠的话,做最软的事——   女侯反思之后,放软身段,她同云姑娘的关系也不会再是势同水火。”   “……公子说得都对,可方才主子看我时,我……我差点把实情告诉主子,您让我给主子用的熏香,对主子的身子没坏处吧,万一主子落下病根,我……我宁可不要命,也要拖着你一起去死。”   马婆子拽着程风来到僻静的角落,程风任由她拽着,低笑道:   “我保证熏香绝对没问题,作用也只是让你主子多做一场梦而已,她是云姑娘的血亲,我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她。”   “那就好,熏香——我用得差不多了,女侯入睡前,我也按照你说的,多提起姑爷,以后我是不敢再做了,程公子也不要再来找我。”   马婆子肉疼又决绝将程风给过自己的银票拿出来,塞到程风手中,“我从来没见过你,也没帮你做过任何事。”   说完后,马婆子一转身一溜烟跑远了。   程风无奈挠了挠脸颊,突然对灌木丛方向说道:“谁在那?出——”   “汪。”   卷毛咬着云薇对裙摆钻出灌木丛,云薇对上程风的眼,笑道:“我是不是该找你们王爷要学费呀。” 第二百五十一章 穆阳病倒了   程风不失尴尬笑道:“要银子的事,你自己去同王爷去谈。你是——怎么知道我同马婆子再此的?”   云薇才不会告诉他是卷毛的功劳,万一程风发觉自己不如一只狗武道精深,他还不得尴尬死?   在程风趴在房顶上时,卷毛就已经提醒她有人闯入女侯府。   程风预感自己刨根问底会很受伤,但依旧看着云薇,眼角余光环视四周,看一看是不是有高手隐藏给云薇传递消息。   他多次建议穆阳给云薇安排侍卫,每一次穆阳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说了个极蠢的建议。   云薇越来越漂亮,又是走到哪,哪里都有大事发生的体质,就算公认云薇是靖王的人,也会有一些人铤而走险。   “女侯让我读书,我借着方便的借口溜出了书房,女侯府上的人不敢拦着我,我随便溜达溜达,见到那个婆子扯着你——我悄悄跟来了。”   程风笑道:“你觉得我是不是傻?好歹我也同王爷学到不少东西——”   “嗯,王爷的确对你颇为倚重,否则也不会让你来影响女侯了。”   云薇脸上带了一分恼意,“他到底想做什么?就该让女侯一直糊涂下去!”   程风果然被带偏了,不去刨坑问底,围着云薇轻声解释:“王爷一直为大皇子出征协调粮响的事,他把你的事情放在心上,怕女侯再闹出事来给姜夫人添堵,帮你寻找香料时——他就悄悄留了一份。”   “然后我把东西用在女侯身上了,没想到还挺管用的,效果很好。”   “那是穆凰舞没来哭求,江氏还被关在行宫,她们一旦出现在女侯面前,她又该只想到那对母女才是自己一手养大的。”   云薇冷哼一声,不大相信女侯能彻底放弃那对母女。   在女侯最痛苦迟疑的时候用上香料,让马婆子在女侯入睡前提起她亡夫,给了十足的心理暗示。   女侯日有所思,便夜有所梦。   毕竟在女侯心里深处也认为自己对不住亡夫,让亡夫唯一的骨血不肯归宗,今日马婆子再敲一下边鼓,女侯顺势解开心结,想着补偿姜氏同云薇了。   “你时机掌握的很好,但穆凰舞一番哭求没准又让她偏心了,来回反复的女侯,我娘是不会认的,你也该知道最近几日我娘对老太后——可孝顺了。”   “知道,知道。”   程风连连点头,虽没亲眼所见,可消息他是从阿阳手中看到的,当时他都快吓傻了。   就胡搅蛮缠偏心至极的老太太能同姜氏亲若母女?!   “是不是亲近,真不在血缘上,算了,这话你回去不许同王爷说起。”   “好的。”   程风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女侯一场梦就改变了心意。   就算不能长久,可女侯纵然再见到穆凰舞后,怕也不会一股脑再护着穆凰舞。   他同王爷只学了皮毛,眼前云姑娘可是祖师爷。   一旦惹恼了这位姑奶奶,送自己一场梦,他都没自信会不会中招,没准以为自己也是重生的?   或者把梦到的未来当作真实会发生的事。   比如他梦到会被人杀死,那他会不会在清醒后,先去把将来杀死自己的人干掉?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   云薇这手绝活真好用!   “我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扭曲人性,无法控制做过梦的人做出有违她们本性的事。   比如姜明熙,她若是不想着荣华富贵,不想着登上皇后位,想着被丈夫捧在手上,宠冠天下,我再多的法子都刺激不了她。”   云薇眯起眼睛,轻声说道:“心性坚韧的人很难被影响到,可每个人心灵上其实都有弱点,都有七情六欲,纵然找到那个点——我也做不到的,那需要长时间的施加影响。”   程风后背被冷汗湿透了,总感觉以后云薇能做到!   他有点为阿阳担心了。   不远处竹笛有节奏的吹响,程风面色变得很难看。   这是在传递消息?   云薇一把拽住将要跃起的程风,问道:“是不是穆阳出事了?”   卷毛一口咬住程风的衣摆,一人一狗坠着,程风根本飞不上房顶去,云薇催促道:“快说!”   程风手指放到唇边打了一声口哨,“还是让他亲自同你说。”   稍刻,一人从外墙翻入女侯府,看到程风劈头盖脸道:“我让你赶紧回王府,你向我求救,你这不好好的——”   程风侧身,露出身后的云薇,来人一张脸一瞬怒气全消,躬身道:“末将林火拜见云姑娘。”   呸,程风暗暗啐了一口,林火跪得比他还快,还要标准。   卷毛摇了摇尾巴,这又是一个坑货,最后被云默使手段坑了穆阳一把大的。   他以死谢罪,可穆阳对身边的人也几乎绝望,无牵无挂的穆阳走向自我毁灭的绝路。   云薇眉头皱了皱,问道:“是不是王爷出事了?”   林火暗暗给了程风一个你给我等着的眼色,嘴角垮了一下,如实说道:   “他同大皇子都被皇上罚了,王爷一力承担罪责,被罚得重了一些,大皇子——好一点,大皇子在王爷被廷杖时,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两下,不知怎么大皇子就昏了。   皇上将太医院的人都叫去给大皇子治伤,王爷脾气太倔,非要让执杖的人打完。   皇上也动了怒,下令狠狠打,然后王爷硬挺着挨完廷杖才晕了,他身边没有太医,我让程风去找神医。”   云薇伸手抱住卷毛,“走,去王府。”   卷毛懒洋洋将尾巴搭在云薇手臂上,然而云薇并没有拔地而起,飞上房顶,而是跑着去找骏马。   光天化日之下,她有道不走,去房顶上显摆,真当皇上是眼瞎的不成?   程风同林火两人互看一眼,同时说道:“你死定了。”   两人又同时扭开头,林火追着云薇往靖王府赶去,程风去找神医。   两人都擅长骑术,林火更是骑射极好,指挥着靖王麾下的铁骑。   不是听说云姑娘骑射不怎么好?   他不仅追不上云薇,眼看着云薇骑马在行人中穿行,速度很快,却是一点都没碰到人,就这骑马的技巧能排前三。   云姑娘是太谦虚了。   当然幕后英雄是卷毛,投身为狗,卷毛对这世上任何的动物都有极强的控制力。   本来卷毛创造了这个世界,当世的人脱离了他的掌握,衍生而出的动物比人低一等,卷毛在动物们心中犹如神明一般。   卷毛发觉自己功力越深,对世界的掌控力度越强,没准以后它也能渐渐影响当世的人呢。   当然卷毛不敢想太多,跟着云薇努力给穆阳幸福——消除掉读者们的怨念,早日成人。   王府的人都认识云姑娘,不敢着拦着,连忙打开侧门迎云姑娘进入。   管家追着云薇说道:“王爷在后院,至今还没醒,奴才试了试王爷的额头,热得烫手,听说皇上先罚了王爷在外跪了两个时辰,才打得廷杖。   大皇子病得厉害,太医院的人都被皇上叫了去,奴才打发人去宫中请太医——皇上就在大皇子身边,太医不敢动。   不过奴才已经给万娘娘送口信了,万娘娘说,她亲自去请皇上派太医给王爷看诊。”   “闽王呢?不在吗?”云薇意外没见到穆阳的三叔,管家继续回道:“闽王一早就出门去了,奴才不知他去了何处。”   “不能继续等太医了,京城的大夫也不少,去请几位来,先给王爷看一看。”   “京城大夫大多是胆小鬼,一听说给靖王看诊,一个个都摇头说自己医术不精——”   林火紧跟着云薇进门,“我去找程风,是想让他去请神医,程风同神医见过几面。”   云薇此时已经走到了后院,迎面跑过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我不听,我去找父皇,就大哥的命是命,四哥就一个太医都没有?”   “五殿下,您慢点——”   身后跟着好几个随从,少年跑得飞快,横冲直闯。   云薇下意识避开,少年直冲过去后好远,仿佛惊觉碰见了个女人,却也顾不得回头,说了一句:“男扮女装?什么癖好?赶紧滚,我四哥不可能看上你!”   林火:“……”   追着五皇子跑出去的随从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明显就是绝色美人,偏偏在五皇子眼里成了男扮女装的疯子。   这位怕是靖王殿下一直挂念那位云姑娘,果真是漂亮!倾城国色!   “您别介意,五皇子他——他太着急了。”管家描补道:“五皇子有些记不住人脸,大多只能从衣服上分辨男女。”   云薇没心思去管五皇子,迈进房门后,地上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   四腿桌子塌了半边,椅子快散架了——屋中的鎏金香炉倒地,上面还留着一个清晰的掌印。   管家解释道:“五皇子同阻止他入宫给王爷请大夫的人打了一架,五皇子赢了。   奴才让人收拾干净,往日屋子摆设齐整整洁,王爷不大喜欢奢靡的摆设,王爷的屋子陈设并不多。”   “记得管五殿下要银子。”云薇松开卷毛,绕过屏风,直奔床前。   穆阳毫无生气的平躺在床上,往日明亮的眸子紧紧闭着,脸色不正常的潮红,证明他体温很高,承受过暴晒。   云薇多希望穆阳突然睁开眼睛,如同往日一般说,我骗你的。   一个精明算计的武道高手——怎么就没扛住呢?   是怕皇上看出来他的底细吗?   云薇不敢想下去,走到近前后,缓缓蹲下身子,握住穆阳的手。   炙热不正常的温度足以证明穆阳的状态很差,并不是装出来的。   从卷毛那边得到的消息,这是意外状况,它完全不知道。   云薇三指搭在穆阳脉博上,她稍稍懂——抱歉,她摸不出来,云薇眼睛红了,第一次如此无助。   “穆阳,穆阳,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   穆阳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依旧如同睡着一般毫无动静。   “对了,卷毛去,去把我娘找来。”   “汪。”   明白。   卷毛飞奔而去,小身子几个闪身已不见踪影,林火再次吞了一下口水,高手呐。   “去准备一些降温的冰水,王爷身上热度这么高,容易烧坏五脏六腑,烧坏脑子。”   “是,是。”   管事连忙吩咐去准备云薇需要的东西,有了云姑娘,他们就有主心骨。   五皇子进宫去闹,也是好事,省得他们还要费心去安抚五皇子。   云薇一遍一遍用酒精擦拭胸口,再他额头放凉帕子降温,每隔半刻钟就给穆阳喂一些温水,虽然喂一碗,撒出一半,但云薇也没想着用嘴对嘴的方式。   撒出去的一半,还可以继续喂,再王府还缺了水了。   管事抹着额头的汗,更咽道:“还是云姑娘有法子,方才奴才无论怎么喂水,王爷都不肯吃。”   林火眼里也有几分惊喜之色,“我也试过,阿阳嘴闭得很紧,一滴水都喂不进去,真是不公平,我不行,你来了,他就肯喝一半。”   多年的兄弟情分,不如喜欢的女孩子,当兄弟的人有点心寒了。   “汪汪汪。”   卷毛的叫声由远及近,它拽着姜氏的衣摆跑进来。   姜氏跑得发髻歪斜,气喘吁吁,见到云薇没事,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怎么回事?靖王病了?”   “娘,快来帮我看看。”   云薇让开位置,眼睛却不错神盯着穆阳。   姜氏心头咯噔一声,这明显是生死相许的节奏。   她的女儿陷得这么深吗?   靖王万一有个好歹,女儿岂不是要随他去了?   这可不行!   爱上丈夫没错,错得是生死相许——纵然有一日云默离世,姜氏也能好好继续活下去。   她从门口到床前这一段很短的距离中,就已经想明白得把云薇掰正了。   别说她自私,自己的女儿绝不能因为女婿出了事,就要死要活,万念俱灰。   林火有点不大相信姜氏的医术,想要上前阻止,云薇道:“你口中的神医未必有我娘医术好。”   姜氏向林火微微颔首,搭上穆阳的脉搏,眉头缓缓皱成一团。   “娘,他的病很严重?不就是嗮了一会,挨了廷杖吗?”   “王爷这病——不是因暴晒或是挨打。”   姜氏额头沁出密密一层冷汗,手指被穆阳的脉搏弹开了,“我先帮王爷降下热度,他的病许是同武道有关。” 第二百五十二章 突破会很疼   同武道有关?   这不仅难住姜氏,云薇也是一筹莫展,“娘先帮阿阳退热,他的病还是要等闽王回府再说。”   姜氏立刻着手写方子抓药,一切都是姜氏亲自来做。   她领着王府的奴才蹲在厨房熬药,姜氏一眼不错的看着火候。   “倒不是信不过你们,这汤药的火候你们第一次熬掌握不好,我开的方子同别的大夫不大一样。”   姜氏解释了一句。   跟随的奴才不敢有二话,连连点头说:“劳烦姜夫人了,小人能给姜夫人打下手,已是祖坟冒青烟,只要对王爷好,小人舍了性命也心甘情愿。”   “你们——”   姜氏观察入微,王府的下人大多是粗人,不像是精心挑选伺候人的奴才,方才她进府后,还看到了几个躲闪不及的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   “都是随着王爷一起征战多年的老兵吧,你们身上怕也都有暗疾,刮风下雨的,伤口或是关节疼。”   随从点点头。   “没后王爷给我们一口饭吃,照顾我们家眷让她们在王府当差,领月钱,小人活不下去。”   说着说着抹了一把眼泪,呜咽:   “咱们比任何人都盼着王爷好,皇上犒赏有功之臣,对卸甲归田的有功老兵给足了银子,还有分到田产的人,他们大多能过得好,似小人这样的——小人是战败的老兵,没有赏赐可领。   王爷心善说小人们并非逃兵,也是有功的人,可终究皇上不认,王爷就自己养着小人们了。”   “不认?为何不认?”   姜氏继续看着汤药的火候,她倒也没骗这些人。   她熬药的时间同大多数大夫不同,再加上穆阳这身高热来得蹊跷,姜氏用药更加谨慎小心。   退热退不好,真会出大事。   “不瞒姜夫人,小人们以前就是军中的刺头,按照军中的说法就是吸引敌人的炮灰。   打赢了,小人们功劳很小,毕竟杀得敌人人头少,打输了,是我们没做好。   大皇子打仗勇猛无敌,每每都冲在最前面,跟大皇子的人都是精兵悍将,也都是征战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兵。   老兵身上的伤本就多,大皇子擅长孤军深入,稍不留神就被敌人包围,护着大皇子脱困或是拼命搏杀,老兄弟们有不少跟不上,或是战死,或是肢体残缺勉强保住性命。”   “王爷替大皇子善后,大皇子再调精兵,淘汰无力再沾的人。虽然给了一些银子,可肢体残缺的人生活艰难,家里也难,王爷收拢一批无法独立生活的人在王府,做点打扫的活。”   “王爷说是大皇子殿下叮嘱王爷照顾小人——其实小人们都清楚,大皇子殿下果敢悍勇,喜欢得也是悍将,他未必还记得小人们。”   姜氏掀开煮药的锅盖,手指旋于上面,试了试温度。   随后有将最后一包药打开,放进锅中,用勺子顺时针方向旋转五圈,随后又逆时针方向旋转三圈,然后横着划来划去,看得旁边的随从眼睛都直了。   原来姜夫人不是信不过他们,就这熬药的手法,他们一时还真学不会。   万一耽搁了药效,他们害了王爷,岂不是成了罪人?!   姜氏依旧忧心忡忡的样子,对方才他们一番话也是只相信一半。   真真假假的,她不信这些人都只忠于靖王!   毕竟他们有不少是大皇子使出来的。   以前穆阳一心为大皇子,大皇子用不上他们,往后穆阳的心头自家女儿最重要,他们能不能始终如一可就难说了。   穆阳如今一直帮着大皇子,突然间就病得这么厉害,皇上一向舍不得打靖王,这次气极了不仅罚跪,还打了靖王廷杖——甚至扣住了太医——姜氏不能不多想。   这事过后也要同薇薇提一嘴,得劝劝靖王了。   姜氏又不动声色向他们打听了一些事,大多都是在问靖王,仿佛考察女婿一般。   随从们自然都夸王爷好,多说王爷的优点,可是在他们言谈间,姜氏始终掌握着主导地位,探听到不少大皇子等人零碎消息。   这些不经意透露出的零碎消息在旁人看来没太大用,然而姜氏暗暗整合起来,皇上这几个皇子可真是不简单,就没善茬。   最厉害的人莫过于皇上了,要不怎么是皇上坐了天下?   当时杨公父子战死,谁都知道娶了杨家女公子就能得到天下,怎就皇上娶到了?   女侯为何心甘情愿为皇上求亲?而不是旁人?   姜氏想到女侯并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她真不在意女侯,偏偏薇薇也好,云默他们也罢,总是怕自己被女侯伤到,心疼她。   她也就顺着他们的心意喽。   爱其欲其生,恨其欲其死。   当她渴求母爱时,甘愿装傻做很多不合理的事情。   可当她放弃时,女侯是谁?   亲娘?!   她也配!   薇薇叫得欢,其实最是心软的,女侯多做一些事,薇薇也就放过了。   可姜氏不会说,不会抱怨,只会当做女侯不存在。   单反女侯敢再伤薇薇一根汗毛,她绝不会留手。   云薇守着穆阳,已是让林火等人去寻找闽王了,卷毛蹲在云薇腿边,尾巴在地上甩来甩去。   狗眼里充满着警觉,以及一丝的烦躁,它正在暗暗同云薇交流着。   “云姑娘,谭大人——他在门口求见,说是听说王爷病了,特意过来看看王爷。”   “请他进来。”   云薇眼前一亮,谭烨是她所知的武道高手,当然比不上穆地主,可穆地主不是总在关键时刻失踪吗?   很快,谭烨在随从引领下来到云薇面前,目光在穆阳身上扫了一圈,落在云薇同穆阳紧紧交握的手上:   “我方才碰见五皇子,听他说阿阳不大好,便没去宫里,直接骑马过来了。”   “有劳谭大人帮王爷看看,他状态不对,我娘看不好他。”   云薇稍有几分犹豫,怕谭烨看出穆阳的底细,可如今穆阳的性命更重要。   总是拖着,许是更凶险。   谭烨点头道:“还请你先松开阿阳的手,我打入一道真气去阿阳体内——”   云薇想松手,却被穆阳死死拽住,云薇惊喜道:“你醒了吗?”   穆阳闭着的眼珠微动,如何都睁不开。   云薇再次说道:“是谭烨,谭三少,他来看你,我想求他帮你——”   云薇仔细观察穆阳细微的变化,“三少是好人,我相信他不会害你,他今日肯对阿阳援手,我也会永远记住他这份恩情,三少是天穆王朝的良心,他比以前更坚守本心了,阿阳别闹脾气。”   她侧头看了一眼谭烨,示意他说话继续刺激穆阳!   谭烨:“……”   难得一见,他同云薇心意相通,然而他并不喜欢,又接收到云薇的催促的眼波,谭烨上前一步,“阿阳,我帮你梳理——”   “……我……还没死呢。”   穆阳睁开眼眸,刚清醒之人总有一瞬的迷茫,穆阳却是眸光晶亮,摄人心魄。   谭烨嘴角垮了下去,“我是来帮你的。”   穆阳死死抓住云薇的手,当他会相信?   他同谭烨之间的情分可没好到这一步,值得谭烨耗费功力帮自己,还不是做给云薇看得?   以前,穆阳想要得到什么,都会先思考付出,合适了再做。   对云薇——他不计较得失,谁都不能在他还活着时,赢走云薇的关注。   “你总算是醒了?我真怕你一昏不醒。“云薇喜极而泣,”你以后再不能这么吓唬我。”   穆阳勉强勾起嘴角,虚弱无力道:“好。”   云薇的手去再试了试穆阳额头的温度,还是很烫,体温仿佛还有所升高?   云薇低头同穆阳额头相碰,四目相对,云薇纯澈眸子盛满担心,而穆阳眼里只有趴在自己面前的明艳少女——   谭烨后悔了,他就不该过来!   “薇薇。”姜氏端着汤碗进门,眼见到这一幕,哭笑不得:“王爷刚醒,身子骨还弱,你别压坏了王爷。”   云薇挣脱开穆阳,小跑过去,一手搭在自己额头上,焦急道:“您再给阿阳看看,他是清醒了,体温比方才还要高,不是我的错觉。”   “先把汤药喂给王爷喝,他的病,我医治不了,可向谭大人请教。”   姜氏认得面前的少年就是天穆王朝的良心,从云薇口中听过一些他的事,屈膝见礼。   谭三少连忙避开,躬身道:“晚辈见过姜夫人。”   行完大礼后,谭烨站直了,同穆阳对视片刻,“你真不用我耗费真气?”   “不用。”穆阳面无表情,直接了当拒绝,“来人,送谭大人离开。“   谭烨:“……”   随从不敢耽搁上前客气又坚决请走谭烨。   此时云薇正端着汤碗一勺一勺喂穆阳吃药,根本没顾上谭烨。   “我入宫去看看皇上同五皇子,是谁在背后算计堂堂靖王殿下。”   谭烨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毕竟穆阳从来不会给自己递梯子。   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了。   穆阳神色一凛,眸光幽幽望着谭烨挺拔的背影,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不停。   云薇忙去拍穆阳的后背,回头再次要求:“娘,再给阿阳再炖点止疼的汤药吧。”   姜氏同穆阳几乎同时一愣。   姜氏有几分怀疑,“止疼?王爷哪处疼?”   穆阳刚想开口,云薇抢答道:“他现在哪都疼,身上每一寸筋骨都很疼。”   “不——”穆阳的嘴被云薇的掌心堵住,他盯着云薇看,剑眉缓和下去,“有你在,就不疼了。”   云薇缇着帕子为他擦拭额头的冷汗,抱怨道:“这话平常说说就好,这会儿直接说疼,无需再瞒着我,我不是止疼药。   你在谭三少面前强撑着,我看着都心疼,你——他也是关心你,为何不用他的真气?”   “我怕把他真气吸光了!”   穆阳把云薇的手从自己唇边拽下来,放在胸口处,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缱绻温柔,声音却很低沉:“我得等阿爹的人……”   说到最后,穆阳低垂下的眼睫完全盖住眼底的失落。   姜氏悄悄退出了门,再次领着王府的随从去厨房熬药,她也是好奇,可那是薇薇要走的路。   她不能过于干预,唯一能做得就是让薇薇走得更平稳。   “你怎么突然就被皇上罚了?听说是因为大皇子?前几日你……不上朝整日帮我写功课,反而没事。   大皇子派人寻你帮忙,你不过是去了一两日就成了这样,你保证过同我一起送我娘出嫁,你这——浑身都在疼,我怎能舍得使你?”   云薇咬着嘴唇,“我知你同大皇子兄弟情深,以后他的事,你还是能不管就不管,你同我先生说,这片天姓穆,你这个穆同大皇子同皇上的穆不一样。”   穆阳苦笑道:“大哥的事,我已经很少再提建议,可我无法看着——看着大哥出征的粮草出问题,那不单单是大哥的事,关乎很多出征的老兵性命。   这次是杨妃的人出手了,我没想到她会在一统上突然跳出来给阿爹添乱,而我的身体——我借阿爹这一顿板子,突破了一个小瓶颈。”   “突破瓶颈?你没有骗我?”   云薇睁大眼眸,不信任穆阳,“突破不都是精气神饱满,红光满面,可你——你浑身都疼,我对武道懂得不多。”   说到此处,云薇给卷毛一个眼色。   卷毛:“汪。”   云薇:笨蛋,你竟敢说你也不知道?你不是高手吗?   “我武道根基被人强行夺走,身子已是半毁,很难再走正常路晋升高品。”   穆阳声音很低,几乎趴在云薇耳边,只说给她一个人听,瞧着她小巧的耳垂,穆阳真心觉得深入骨髓的疼也能忍下去。   “每一次突破小瓶颈,跨过品级,我都要承受剧痛,修为越高,疼痛越重,其实我对升到九品,突破成大宗师是有把握的,可我——”   穆阳停顿片刻,才开口:“我怕疼,怕忍不了一次又一次的疼,每次疼时,我都会想,下一次,我就不忍了,被雷电劈死算了。”   卷毛突然汪了一声,云薇没好气飞了一个眼刀过去,难怪变成狗,你是真狗啊!   穆阳终于忍不住轻吻云薇的发鬓,“答应我,每一次我突破后,你都陪我,好不好?”   ‘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上的儿子们   云薇愣了片刻,捏起穆阳的下颚,他又露出隐忍带着几分痛楚得小表情,狠狠敲在云薇心上。   “长得好的人,无论男女太犯规了。”   “嗯,这是困扰你我共同的优势。”穆阳浓密的眼睫骚到云薇心头,她有点慌。   云薇宠溺的笑:“答应你了。”   方才穆阳昏厥不醒时,云薇只有焦急紧张,但凡有一丝一毫可能唤醒穆阳,自己都愿意尝试。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云薇自己都不认识喜欢两个字了。   穆阳凑上前去,嘴唇轻轻碰触她略显干燥的娇唇,相碰既离,他浅浅的酒窝盛满了笑意,剑眉舒展。   他忘记了浑身的刺痛,如同一只偷到鱼的小猫。   他时不时偷瞄云薇一眼,琢磨下次继续偷鱼……   云薇再是不甘也被穆阳萌化了。   卷毛放心趴下来,狗头枕着前爪,他也想谈恋爱,单身狗太可怜了。   他又怕云薇不做人真给自己弄一群母狗过来——配种!   皇宫中,大皇子寝殿人满为患。   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聚在一起小声商量着大皇子的病情。   来来往往的奴才极多,或是端热水,或是端着笔墨,或是跪在床踏前为大皇子擦拭脸颊。   七扇紫檀木屏风将诺大的寝宫分成两半,当今皇上同万娘娘的争吵声渐渐高亢起来,太医们想装作听不到都很难。   “臣妾并非不在意大皇子病情,您在他身边,臣妾想来大皇子一定能转危为安的,臣妾不求别的,只求皇上派给阿阳两个太医,大皇子这里用不上这许多的太医。”   万娘娘已经跪在皇上面前,仰视皇上,哀求道:“阿阳昏迷不醒,又受了廷杖,臣妾着实担心他孤独一人,阿阳也是臣妾的儿子,恳请陛下开恩。”   她同皇上吵过,闹过,皇上就是死咬着太医不肯松口,万娘娘担心穆阳状况,没时间再同皇上较真下去。   她知道皇上舍不得穆阳出事,于公于私他都不能真不管穆阳。   皇上宁可同她争吵也不放太医去看穆阳,终究是等着她服软低头。   皇上重重的抿了抿嘴唇,俯视着哀求自己的万娘娘。   万娘娘服软态度极好,此时他再提封妃大典上让她叩拜追封的皇后,万氏不会反对。   皇上心突然沉甸甸的,替儿子委屈:   “阿阳是你的儿子,阿晨呢?你可曾把他当做亲生儿子看待?他叫了十几年的阿娘,你从来之后看过他一眼吗?问过他的病情一句?”   万氏垂下头,嘴角弯出一抹嘲讽,露出好看有美的脖颈,“臣妾知道错了,臣妾这便为大殿下侍奉汤药。”   皇上的手抚上万氏白皙的脖颈,她知道自己喜欢看她缱绻柔顺,最爱她微垂脑袋完全顺服的模样。   何时杨妃也如万氏?   万氏突然站起身,皇上尴尬收回手,负再背后:   “哪用得上你侍奉阿晨汤药,朕不愿你太偏心,忽略了阿晨,等朕百年之后,阿晨才是你的依靠。”   “臣妾谢陛下好意,臣妾不敢同大殿下生母皇后娘娘争,臣妾身子骨弱,高僧都说过,不是长命的,许是走在陛下之前,纵然臣妾侥幸活过陛下,您走那一日,也是臣妾去皇觉寺出家,为皇上祈福之日。”   万娘娘柔声说道:“没有陛下的皇宫,臣妾一日都住不下去。”   皇上伸手拍了拍万氏的胳膊,略带几许动容。   他未必会完全相信,却是满意万氏的态度。   “臣妾去看看大殿。”万氏柔柔一笑,这次没有再提替穆阳要求太医。   她着急乱了心神,竟忘了皇上的性子,修炼还是不到家,远不如在昭阳殿中闭门抚琴的杨姐姐。   杨妃可以’事不关己‘,她无法坐视阿阳出事。   “朕并非不疼阿阳,这就——”   皇上话没说完,吵闹声音传进来,“让我进去,我要见父皇,你们这群该死的奴才敢挡着本殿下?”   宝剑出鞘的声音极是清脆,五皇子高亢喊道:“四哥要死了,父皇也不管吗?”   万氏双腿一软,差点又跪下了,两个儿子都是她捧在手心上的,一个生死不知,一个在她眼皮子底下作死!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两个不省心的玩应!   “二郎……”万氏依靠着皇上,手紧紧抓住皇上的袖口,泪珠速速滚落,期期艾艾说道:“小五的话不是真的,是不是?”   皇上一把搂住万氏的腰肢,安抚道:“朕死了,阿阳都死不了!”   “你们退后,让五皇子进来。”   “遵旨。”   同五皇子拔刀相向的守门的侍卫立刻散开,他们是大皇子的侍卫,五皇子持剑入宫,他们不可后退一步,除非有皇上的命令。   五皇子小跑冲进来,手中的宝剑还没来及收入剑鞘之中,皇上怒道:“逆子,你是要逼宫不成?”   万氏道:“还不快把宝剑收了!”   五皇子手一松,宝剑落地,扑到皇上跟前,双眼含泪,哽咽道:“四哥,四哥人事不省,他真的——真的快死了呀。”   万氏手心满是冷汗,脸色煞白,眼前一阵阵眩晕,“你说什么?阿阳——他不就是挨了几板子吗?再难再凶险的关头,他都闯过去了,怎会在此时要……”   “二郎,救救阿阳。”   万氏哭倒在皇上怀里,“我怕……再像上次阿阳被毁了根基那次……二郎坐了皇上,您保证过阿阳一生荣华富贵。”   “二皇子,三皇子,以及谭大人求见陛下。”   “都滚进来。”   皇上正愁没法子安抚万氏。   他承诺的事多了,能不能做到全凭他的心情。   二皇子端正肃穆,三皇子文雅方正,一身书卷儒气,谭晔英俊脸上带了几分焦急。   三人本是面和心不和,彼此互相看不起。   此时在皇上面前跪了一排。   万氏怕他们三人都只顾着穆阳,而无视大皇子,那不是在帮阿阳,而是盼着阿阳被皇上彻底怀疑上。   二皇子刚正沉稳,率先开口:“听说大哥病了,儿臣特意来看望大哥,不知大哥病情如何?可有能用到儿臣的地方?”   三皇子声音带了几许阴柔之气,一双桃花眼上挑:“父皇常说兄友弟恭,儿臣也是来看望大哥的。   大哥不醒,儿臣寝食难安,正好寻到几个保养身体的方子,一会儿让太医看看,可适合给大哥用,另外儿臣新得一株百年人参。   大哥用不上,阿阳也能用得上。”   “臣刚从靖王府出门,靖王殿下……刚刚苏醒,不过病情仍然沉重,高热不退,臣恳请陛下派太医为靖王殿下诊脉。   靖王殿下征伐多年,早些年经历过生死劫难,他看着还好,内里怕是已伤痕累累。”   谭晔最后一个开口,直接了当说道:“太医去帮靖王殿下降温,还需要懂得武道的高手去王府,为其调理,否则,臣怕靖王殿下内伤越来越重,挺得过这次,熬不过下次。   靖王殿下是大殿下的智囊,是皇上重臣爱将,为陛下同大殿下征战谋算多年,虽然陛下因功劳封他为王,可皇上无视靖王病情,功臣兵士也会觉得心寒,大殿下清醒后,也会伤心,为靖王着急怨陛下薄情。”   长长一番话,有理有据,整个寝宫空气都有几分凝滞。   皇上放开万氏的腰,万氏连忙后退几步,慢慢垂首站立。   这三个比自家生的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真是强太多了。   五皇子还想叫嚷,万氏一个眼刀飞过去,五皇子如同捏住脖子的鹌鹑,趴在了地上。   万氏又扫了谭晔一眼。   最会说话的就是他了。   天穆王朝的良心果然是名不虚传,尤其是提起大皇子真真是点睛之笔。   以她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会借坡下驴,原本皇上也没看着阿阳出事的心思。   威胁最大的人绝不是穆阳!   皇上故作沉思,寝宫一片安静。   此时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   屏风后的太医们早就停止了交谈,呼吸都有意的放轻。   突然,一声惊呼打碎了宁静,“大皇子,殿下,殿下睁眼了。”   皇上微不可见勾起嘴角,伸手过来,万氏连忙将手递过去,两人相携着快步绕过屏风,走到床前。   “阿晨,你总算是醒了。”   皇上的关切溢于言表,“你要担心死朕吗?朕罚你同阿阳哪一次做真了?你去为阿阳挡廷杖,阿阳为你……为你硬顶着朕的火气,你们两人弄得朕不罚都不成了。”   “阿阳,阿阳如何了?”   穆晨挣扎着爬起来,皇上一步上前扶住儿子的胳膊,“别动,你别动。”   穆晨感觉一股暖流从皇上掌心渗入身体里,缓缓游走在经脉之中,穆晨睁大了眼睛,“父——”   皇上面对着穆晨,微微摇头,一边继续输送内劲,关切道:“你还要为朕出征川蜀,救出朕的结义兄弟,好好将养身子,阿阳曾经跨入过武道,他挨了廷杖,比你醒得更早一些。”   穆晨嗯了一声,浑身舒服极了,一个个闭塞的经脉被暖流重新梳理过,血脉畅通,再用力时无淤积滞涩感觉。   “这……这就是武道?”   穆晨忍不住轻声问道,皇上缓缓收回真气,指腹在穆晨丹田处轻轻点了点。   穆晨明了气沉丹田,那道能引发他的真气安静的沉入丹田,并未如同往日一般散于经脉,无法在体内停留。   他以前不曾在意武道,觉得领兵征战用不上。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而是练不了之后的自我宽慰。   “晔儿进来给你大哥看看,他是不是不打误撞,找到开启武道的穴位。”   皇上声音恰如其分透着惊喜。   “是,陛下。”   谭烨眯了眯眼眸,平静无波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大皇子,点头道:   “臣恭喜大殿下了。”   “是吗?我真的能练武了?”   大皇子不敢置信睁大眸子。   谭烨食指搭在大皇子的脉搏上,“一日入二品,大殿下只比昔日靖王殿下稍差而已。   武道路漫长,谁也不好说一定能迈入高品镜,天赋极好的人遇见的磨难也多,如同靖王倒在半路上,一身功夫便宜了旁人,他自己内伤极重,稍不谨慎便有可能丧命。   臣建议大殿下按部就班修炼,不可着急,万一如杨少主走火入魔只能夺天眷神子根基——这世上未必能有第二个适合大殿下的天眷神子了。”   大皇子原本的欢喜僵硬在脸上,重重的抿了抿嘴唇。   万氏在一旁不肯吭声,要不说皇上最疼大皇子。   最像皇上的儿子还真只有穆晨一个。   “阿爹赶紧派人去诊治阿阳,我……我也要去看他。”   穆晨已经翻身下地,“更衣,狗奴才快来给本殿下更衣,阿阳有个好歹,你们,你们都得给他陪葬。”   “你的身体……”皇上见穆晨坚决,无奈道:“罢了,朕答应你了,阿阳已清醒,朕直接让太医院的太医都过去给他看诊,阿晨你,同晔儿先去天道宗,请宗主亲自去一趟靖王府,为阿阳梳理暗伤。”   穆晨躬身道:“儿臣代阿阳谢过父皇。”   皇上欣慰般点头,目送穆晨兄弟出门去。   谭晔也是他给穆晨选定的重臣,他们多多相处,穆晨一定能用好谭烨。   二皇子同三皇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同时沉默下去。   “皇上,臣妾同太医一起去靖王府吧。”   “父皇,还有我,我护送阿娘去王府。”   五皇子又蹦跶出来,不管不顾嚷嚷:“四哥也需要阿娘,每次四哥生病,都是阿娘陪着他,我给四哥哼歌听。”   “去吧,去吧,带着太医都去。”皇上无奈戳了戳五皇子的额头,“看在阿阳清醒的份上,朕就不罚你带利刃硬闯进见了,再有下次,你阿娘求朕都没用。”   五皇子挠了挠脑袋,大咧咧回道:“没了,没了,四哥不会总晕的。”   “你——”   皇上无语了。   阿阳晕一次,五皇子就闯一次?   “二郎。”万氏眸光透着哀求,“等阿阳病情好转,臣妾同他一起教小五遵守规矩,他再敢冒犯,不用您教训,臣妾亲自动手教训他。” 第二百五十四章 皇宫门前的闹剧   注视万氏温柔期盼的眼眸,皇上爽朗说道:   “对,等阿阳病好了,再教训小五,这小子被爱妃宠坏了了。”   “皇上——那臣妾出宫的事?”   万氏伸出玉手拽住皇上的龙袍一角,软软恳求:“二郎。”   “依你,依你,都依你。”皇上大有受不住爱妃撒娇,大手一挥,“去吧,早回宫,朕在紫宸宫等你。”   万氏聘聘婷婷屈膝谢过皇上后,才拉着如同活泼的猴儿一般的五皇子走出大皇子的寝宫。   “娘……”   “闭嘴。”   万氏死死捏着五皇子的胳膊,嘴唇微动,“你别说话,我不想听。”   五皇子撇了撇嘴,耷拉下脑袋,委屈极了。   没有他一番吵闹,大哥能醒过来?等父皇给四哥派太医还不知得等多久呢。   突然,五皇子又振奋起来,不顾万氏的警告,欢快说道:“我不仅帮了四哥,今日能见天道宗宗主,娘快一点,我要拜见宗主。”   对寻常人来说,天道宗籍籍无名,就是在荒山野岭之上的破道观,然而对习武进入武道一品镜的人来说,天道宗是武道圣地。   万娘娘不知天道宗的底细,隐隐听说天道宗都是臣服于皇上的高手。   “真羡慕大哥一日入二品。”五皇子才明白皇上的安排,“大哥再得宗主看中,指点一二,他很快就能赶超我了。”   “以前大哥只对征战有兴趣,今日我看他狂喜的样子,也不再觉得武道只是个人强,而无法强军了。”   万氏拽着儿子上了轿辇,吩咐一声:“去靖王府。”   “是,娘娘。”   轿夫应了一声,宫女太监们簇拥着青雀轿辇,另外有皇宫侍卫分两部分在前开路,或事在轿子后保护。   万氏出宫摆开了全部依仗,宣威赫赫。   五皇子不想乘坐轿子,他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又被万氏养得活波好动,   “娘,骑马快一点,我先给四哥报信——”   万氏哼了一声:“不行,你给我老实点,再吵吵嚷嚷的,你就别打算再练武了。”   “大哥都开启武道之路,您怎么能还阻止我?我不想被大哥超过去,他一直都很嫌弃我不务正业。”   “以前他是自己开启不了武道,身边又有阿阳这样的天眷神子,他当然要嫌弃了。可这次——他——”   万氏眸子微沉,喃喃道:“怎就这么凑巧?按说他这个年岁了,很难跨入武道镜。”   “我哪知道,没准大哥运气好呗,被突然得来的真气冲破淤塞。”   “这也行?”   万氏怀疑看着五皇子,“还有这说法吗?”   五皇子扮了个鬼脸:   “父皇是天下共主,他能拿到旁人蕴养的真气,又恰好同大哥属性相合,父皇那么疼大哥,总期望给大哥最好的,耗费再大的人力财力都不在乎。   当年杨少主武道崩溃,杨公就曾寻遍天下找寻解决之法,最后只有四哥的根骨同杨少主配上了。   父皇怎么说都比杨公权重,谭晔看出来后提醒大哥循循渐进,别想着急功近利,否则杨少主能找到合适的四哥,他一旦走火入魔,筋脉尽断,骨头开裂,比废人都要惨了。”   万氏突然抓住五皇子的胳膊,认真且一字一句说道:“你说的真气能转移,从一人体内转到大皇子体内?”   “是啊。”   五皇子擦了擦嘴角的点心渣子,万娘娘一脸煞白:   “您别吓我,您这是怎么了?我没听小舅舅的话,从来没想过同大哥比。   四哥告诉过我,武道路难走,若是攀上顶峰,比世俗权柄瑰丽美好。   我将来是要做陆地神仙的,没准还能踏破虚空,直入天庭。”   万氏重重的抿了抿嘴唇,真气是不是从皇上身体里转移给穆晨的?   岂不是证明皇上也是高手?   那皇上何时才能驾崩?!   他真能成活万岁?   只要活上百岁,她这辈子都得耗在皇上身上。   皇上的底细——杨姐姐知道吗?   宫门口,女侯早已下了马车,她送进宫恳求陛见得牌子已经送进去了,然而一直没内侍引她入宫。   她寻人打听,说是大皇子昏迷,皇上在大皇子身边——女侯觉得问题不大,大皇子只要情况稍好转,皇上一定会召见她的。   她当朝唯一的女侯有这个排面。   女侯一直等,今日她是一定要见到皇上的。   二皇子,三皇子,同谭三少先后入宫去,他们都是皇上的儿子们,她不能比,毕竟她是臣子,当守本分。   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大皇子同谭三少又出了宫,大皇子红光满面,完全不似她听到的昏迷才苏醒。   大皇子爽朗得笑,时不时挥动拳头,回头询问谭三少,这一拳如何?   三少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挺好。   女侯眼见他们两人从自己面前大摇大摆走过去。   大皇子连个眼神都没留给女侯,谭三少扫了她一眼,微微皱眉略带一丝的嫌弃。   又过了片刻,女侯依旧没等到内侍太监。   皇宫侧门大开,皇贵妃轿辇出宫了,虽然封妃大典还在筹备中,但万娘娘已是众所皆知的皇贵妃,同杨妃地位相当。   皇后只有一人,皇贵妃相当于副后却能有两人。   只不过,杨妃从来不会摆开皇贵妃的依仗,她看不上,也不会接受。   女侯看着宣威赫赫的皇贵妃全副依仗,无法想象骄傲的杨家女公子坐在青雀轿辇中,接受百官万民的朝拜。   她有一瞬间恍惚,好似懂了为何杨妃恨自己入骨,恨自己不死。   “停一下。”   万娘娘发话后,轿辇停在女侯面前,撩开珍珠帘子,万娘娘露出半张脸,“荣宁女侯这是要入宫吗?”   清脆祥和的声音震醒了女侯,看清楚是万娘娘,不是杨妃——她低头苦笑,自己想什么呢?   以当初的情况,支持穆北玄对天下对万民最好了。   杨家女公子没有任何机会,只能带着杨家的基业嫁人。   “回娘娘的话,臣是打算入宫同陛下说说最近对臣的非议。”   “非议?”   五皇子探出半个身子,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上写满好奇:   “是非议你不认亲生女儿,还是非议你帮着换了自己女儿的老太婆求情?难道是非议你劝导女子守贞,结果一手养大的女儿红杏出墙,生下奸生子,给三叔带了两顶绿帽子?   他们都猜测同你的假女儿好上的男人到底是谁?野男人让你假女儿心甘情愿生下野种。   三叔虽然不大能打,只会读书,当年是她非要嫁的人,三叔英俊飘逸,相貌也就比我四哥差那么一点点。”   女侯:“……”   她看向慢悠悠的万娘娘,“五殿下年少英俊,活泼聪慧,只可惜就是长了一张嘴。”   万娘娘拍了五皇子肩膀一下,含笑道:“女侯过奖了,我也知我儿的嘴长得好。   “女侯可知道你的假女儿私通对象是谁?告诉我呗,我同四哥要帮三叔报仇,女侯不想报玷污你假女儿得仇?”   五皇子对皇位没任何兴趣,面对朝臣勋贵,他一向都是率性而为,有时候专戳朝臣的肺管子。   他同坚持真理正义,守护良心的谭晔不一样。   谭晔大多针对朝臣都是政务,而五皇子怼人从来大多都是私德上,怼的人无话可说,又能生上一肚子的气很想打他一顿。   偏偏他是五皇子,有皇上护着,万娘娘疼着,朝臣一旦过分了,靖王殿下也会挡在五皇子身前。   纵然没有这些人,五皇子自己一人就很能打,入四品镜的武道天才,几十个人真打不过。   女侯下意识握紧拳头,在皇上的儿子中,唯有五皇子最欠揍,看向唯一能约束五皇子的万娘娘。   微风徐徐,万娘娘只是笑了笑,似在等女侯的答案。   无奈。   女侯后退两步,躬身道:“臣若知那人下落,必一剑诛之。”   五皇子无趣道:“不满外人胡乱揣测非议你,还护着一个冒牌货,真想扒开你的脑子数数到底装了多少根稻草。”   万娘娘拦住五皇子,下颚微扬起,“本宫劝女侯今日别在宫门口等了,皇上正忙,不会见你。”   “不劳娘娘费心,臣有分寸。”女侯不软不硬回道。   “别管她。”   五皇子催促轿辇快一些,声音飘入女侯耳中,“我匆匆忙忙往外跑,也没来得急看一看四哥心心念念的美娇娘,四哥病得这么重,她会不会去看望四哥?”   “会的,要不我出宫作甚?她若不去,本宫就派人去请她,见到谭晔后,本宫猜她就陪在阿阳身边,否则,谭晔不至于为阿阳规劝太子殿下。”   “为何?”五皇子狐疑说道:“他不是同四哥不大对付吗?”   “阿阳什么都可以让,唯有心上人绝不能让。”   万娘娘的声音渐渐散在风中,女侯转身拽住看守宫门的侍卫,问道:“是靖王出事了?”   侍卫把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后,女侯抚了抚额头,这皇上还见不见呢?   她着实放心不下一准跑去靖王府的云薇。   听万娘娘透漏出来的意思,一会儿谭三少,大皇子等也会去靖王府,万一云薇没人撑腰,谭晔同穆阳争执起来,闹到皇上面前,最倒霉的人不是谭烨穆阳,而是云薇!   “我改日再来求见陛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压下了女侯的话语,穆凰舞在皇宫门口勒住缰绳,哭得梨花带泪,花了妆容,凄厉嘶吼道:“我娘快病死了,我要见皇上!”   侍卫们拦住下马哭着跑过来的穆凰舞,道:“没有令牌,没有皇上诏令,任何人不许踏足宫门。”   “你们没听懂吗?我娘出事了,只有皇上能救她。”穆凰舞拔出宝剑,砍杀侍卫,“让开,我今日一定要见皇上。”   “你再敢持剑行凶,别怪我等不客气。”   侍卫们躲闪着却是拖住穆凰舞的脚步,穆凰舞剑法精妙,一招一式都经过日积月累的磨练,同不敢轻易伤她的侍卫们打了个平手,隐隐占据上风。   不过,穆凰舞显然后劲不足,女侯快步上前,挥剑挡住侍卫刺向穆凰舞的刀刃,“住手。”   侍卫敢挡没有公主封号的穆凰舞,不敢伤到女侯,纷纷收回利刃,不肯让开,直言道:“没有令牌同诏令,任何人不得踏入皇宫。”   “见到您可太好了,外祖母,快把令牌给我,我要入宫求见陛下,我娘——她真的撑不住了。”   穆凰舞才发现女侯,哭着摇晃女侯的肩膀,“我娘说,只有皇上能救烈火焚身的她,皇上答应过,答应过她,不能得了好处就翻脸不认人——”   “住口!”女侯恨不得把穆凰舞的喉咙毒哑,报应果然来得快,她方才同万娘娘说,好好的五皇子长了张嘴,一会儿功夫,她要被长了嘴的穆凰舞吓死。   “外祖母——”   “别叫我!”   女侯狠狠推开穆凰舞,失望摇头:“以前你不是这么无知莽撞,我教过你的东西莫非都喂了狗不成?还是你从来就没有把我教你的东西放在心上,一切不过是你哄我玩,在我面前的懂事听话都是骗我的?”   穆凰舞:“不是,我——我有记得。”   “我问你,女子三戒是什么?你打小就会读的教女篇,你再给我背一遍。”   “……”   穆凰舞整口结舌,急红了脸,“外祖母不想救我娘吗?等我娘平安,我再背给你听。”   “罢了,罢了,我早该明白的,你同你娘一个样,你们一起合伙戏耍我十多年。”   女侯最后的耐心消耗殆尽,步履蹒跚向马车旁走去,一身的失落难堪,“你真是可笑,又可悲。”   “外祖母——把令牌给我,我要救我娘。”   穆凰舞追着启动的马车,“你不是说过最疼我娘,不肯放下她吗?你还等着我同我娘孝顺您,姜氏——她绝不会原谅你的。”   马车跑远,穆凰舞跪坐在地上,失望痛哭。   上辈子少女时记住的三戒等等女侯所教的东西,最后证明都是废纸,无用的,既拿不住丈夫,又没法在后宅中站稳脚跟。   穆凰舞早就忘干净了,重活一世,她不曾想过再去背诵无用的东西,只想着走捷径。 第二百五十五章 穆阳:烦了,放弃了   靖王府,穆阳斜靠在床头,眼睫轻轻颤动,眸光空洞暗淡,仿佛空无一物。   大皇子大惊失色,上前几步扯住天道宗宗主,紧扣住他的手腕,“宗主对阿阳——诊脉轻一点。”   天道宗宗主一身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看人时候眸光慈悲,对世人多几分的怜悯。   他不像是武道高手,更不像半步宗师。   偏偏他是如今臣服皇上的武道修为最高之人,皇上对他都要尊敬上几分。   天道宗宗主坦然道:“大殿下莫急,我记得陛下的命令,为靖王殿下舒缓经脉。”   “四哥还能不能继续练武?”五皇子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哪怕恢复了一点点内劲也好,你以前给四哥看过,说他若是养好了,还是有可能保留一道真气。”   天道宗宗主低垂眼睑,眼角余光扫过穆阳,这话他怎么回?   穆阳眸子渐渐凝聚成光亮,盯着躲在窗户后面偷听的人。   她听得太认真,全然不知道她头上的簪子已经冒了头,如同半朵海棠开在窗台上,夕阳霞光,海棠染血,格外美艳。   她越来越好看了,身子抽高之后,身姿迤逦,似柳扶风。   就算是一向对女子视若无睹的大哥——他方才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难掩惊艳之色。   更别提谭晔,这色胚进门就没看过穆阳这个病人,眼神总是飘着搜寻云薇。   他能让谭晔得意吗?   肯定不行!   穆阳提前装着不舒服,好说歹说哄走了云薇去帮着姜夫人熬药。   没想到云薇又偷偷跑过回来偷听,明明是个冷静睿智的美娇娘,遇见同他有关的事后,她嘴上说着不着急,可是舍不得他伤到分毫。   甚至都不去照看被阿娘召见的姜夫人。   她惦记着他!   许是比惦记她娘更重?   不,许是她觉得自他会受伤,姜夫人足以应付万娘娘。   穆阳心头上上下下的,时而酸,时而甜,还有淡淡的涩,总之他一点没心思看大皇子等人。   女人心海底针,三叔总是这么说,他原本觉得这辈子无需去琢磨女人心事,现实真是啪啪打脸。   “咳咳咳,王爷——”   天道宗主轻咳嗽几声,“你这病,我是治不了?”   带有几分只有穆阳懂得询问。   可不可以有?   穆阳按下心头的醋意,以及云薇掀起的那丝涟漪,点头道:“大哥不必为难宗主,三叔把我从杨公府上接回那日,我就明白这辈子同武道无缘了。”   “四哥别难过,我——我去帮你给杨少主坟墓上泼狗血出气解恨。”   五皇子跃跃欲试,“要不我去同阿爹说,推倒他的坟头算了,横竖杨家现在只剩下个苟延残喘的杨娘娘,阿爹英明没有封她做皇后,否则,咱们兄弟还得给她行礼,称呼一声母后。”   大皇子拽住五皇子,“你给我安分一点,谁说杨家没人了?朝廷上还有不少杨家旧部,阿爹不敢无缘无故责罚他们,阿爹还需要顾及西凉那位——还用得上杨家旧臣。”   “大哥变得同父皇一样顾及这,顾及那了,再也不是只护着四哥的大哥,以前都你串掇我给杨家人好看,让我去同阿娘说针对杨妃。   你今日能开启武道,肯定很高兴,觉得自己能无敌于天下了,又是太子殿下,不再需要四哥。   你是从凡人迈入武道第一步,已经感到身上的超脱之意,滋养你的五脏六腑,可你有没有想过四哥的感受,他武道之火熄灭,根基被生生打碎,从超凡跌落成凡人,甚至比凡人还不如。   他更容易生病,更容易——今日只是挨了廷杖,就一病不起,四哥身上疼,心更疼,他承受的痛楚,你永远也不懂!”   五皇子手指面带愧色,又急又气的大皇子。   “你现在行了,用不上四哥,就翻脸无情,我告诉你,你功夫还没我高,我绝不准许你怜悯四哥。”   大皇子面红耳赤,“阿阳,我真没——”   五皇子挡在穆阳身前,他要比大皇子矮上两头,气势不弱,眸子纯澈明亮。   “少在这装无辜,我不是小孩子,不会再被你骗了,你想入宫告状就去,横竖父皇只把你当成亲生的,我们都是小娘养大的。”   他身上的衣服无风而动,衣摆飞扬,脑后的发辫晃了晃,大皇子生生被他身上外泄的刚劲逼退了两步。   若不是谭晔扶了他一把,今儿,大皇子怕是已经趴在地上了。   天道宗宗主出手按住五皇子的肩膀,五皇子顿时萎靡不振,再提不起力气。   大皇子悲愤交加,忍了好一会,才说道:“我不怪小五,他对我误会太深,我今日才明白阿阳当初无法报复杨家的难处,五弟再长几年,就会明白了。”   穆阳勉强撑着床,完全坐直身体,一把扯住五皇子,“向大哥请罪!”   “我不。”五皇子倔强昂着脖颈,不服道:“我就不。”   “那以后你就别来见我了。”   “……”   五皇子撇见穆阳泛青的脸庞,眼眸黑沉,倔强散去大半,蠕动嘴唇,小声道:“我——我就——不。”   手腕被四哥捏得生疼,五皇子呲牙咧嘴,委屈吧啦又毫无诚意道:“对不起。”   随后,五皇子一把甩开穆阳,头也不回向外跑去,“我去同阿娘说,四哥病好了,能欺负我啦。”   穆阳被他甩了趔趄,身体重重的砸在床头,披散下头发盖住穆阳半张脸,挡住他眼底的狂躁。   他不能再发泄,不仅有大哥,还有已经冒出头张望过来的云薇。   她担忧的眸光犹如一双手抚过他每一寸刺痛的筋骨。   情爱他以为都是话本里胡编乱造。   唯有真正遇见了,得到了,他才懂得其中的美好。   一个人在黑暗痛楚中行走太久,屡屡被出卖算计,他本以为这辈子只为偿还抚养之恩效忠阿爹同大哥。   横竖没人会在意他。   直到那次不经意的相逢,他以为自己只是见到一个有趣的姑娘——不知何她已在他心上扎了根。   “阿阳,你没事吧。”   大皇子上前扶住穆阳,察觉到掌心传来的炙热,“我让太医给你开药降温,难受就同我说,我——我搜尽天下也要治好你的病。”   天道宗主在旁凉凉的说道:“靖王殿下的病治不好,他身子骨已坏,不得长寿,太医的方子只能减轻他的病痛,除不了根。”   大皇子嘴唇翁动,气恼道:“你胡说,我就不信阿阳不长寿。”   “哪怕杨少主复生,都无法弥补靖王殿下创伤。”天道宗主幽幽叹息:“大殿下慢慢就知道了,武道一旦断绝,失去得不仅仅是内劲真气,身体也会渐渐垮下去。”   穆阳平静说道:“大哥不必难过,我早就料到了,不过我太太平平活个六七十年不难,只是——我无法再为大哥谋算了,好在大哥以入二品镜,更得朝臣拥护,少不了名臣名将辅佐,我余生做个太平富贵藩王足以。”   他拳头抵着嘴唇,压抑着咳嗽,从枕头下抽出一本折子,交到大皇子手上:   “我早就说过成亲后就藩,阿爹一直不肯,这一次我病了,需要将养的日子更久,阿爹交我指挥的铁骑也该还回去了。   大哥出征后——咳咳——”   “阿阳,别说话了,你正病着。”   穆阳反手握住大皇子的手,大皇子感觉自己身体那到真气乱串,不由得有些吃惊。   他根本探不到穆阳深浅,犹如面对一座枯井。   往日穆阳如松如竹,可松柏是翠松,竹是青竹,如今穆阳如苍松如残竹,残败苍老。   “一切小心,兴兵时多思多虑,最好不要走——咳咳,走西线。”   穆阳说到最后声音已是几不可闻,大皇子一心都在操纵真气感知穆阳身体上,并没有听得太认真。   谭晔重重的抿了抿嘴角,大皇子还想探到穆阳得状况?   可能吗?   连他这迈入六品镜的人都做不到,穆阳也许再难练武,可身子骨绝没现在表现出来的糟糕。   穆阳有了担心惦记着人,想退了,不争不抢,不偏不倚,安安分分做个藩王。   大皇子今日开启武道,本是喜事,却也失去对他最为重要的臂膀,是福是祸,对大皇子来说,还得走着看。   大皇子服侍穆阳重新躺下,穆阳合上眼睛,淡淡道:“我乏了,大哥同宗主去皇宫复命,同阿爹说,我没什么,国事要紧。”   大皇子将穆阳的手臂放到被褥中,掖了被角,“过两日,我再来看阿阳。”   穆阳嗯了一声,淡淡的,疏冷的,大皇子欲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后,转身出了房门。   天道宗主撇了穆阳一眼,微不可见点头,退了出去。   “谭大人,不送你了,我只有一个阿娘了,提前跟令堂说一声。”   “……”   谭晔拂袖而去,穆阳总有本事让他火冒三丈。   他生母才不会入宫去同万娘娘争宠。   皇上有什么好?   谭晔心头有一本帐,这么多女人,皇上能对得起哪个?   皇宫金碧辉煌,于谭晔那就是一滩烂泥,他娘好不容从烂泥中拔出去,岂有再陷进去的道理?   屋子里寂静下去,服侍的奴才也都退了出去。   穆阳说道:“我头疼,帮我按按。”   窗户被从外打得更开,云薇双手撑着窗台,翻身而入,笑眯眯说道:“英俊的小子,我来了。”   卷毛抑郁了,老天爷是不是疯了,就不能派个正常人来拯救穆阳?它拖着尾巴趴在门口,谁都不让进去。   云薇坐在床上,穆阳自动将脑袋枕着她的腿,仰面朝上,一睁眼睛便能看到她。   傻姑娘,总是心软的。   他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阿爹他们的心思吗?   装糊涂罢了。   何况他也没地方可去,没人需要他。   “大哥身体的真气——”穆阳看着云薇,悄悄勾起嘴角:   “应该是阿爹从江氏身上取出来的,被刨出真气后,江氏现在生不如死,不疼上七天七夜,受尽烈火焚身的苦,她好不了。”   “我高兴江氏受苦,她算盘落空,可是她那么疼,你当初——”云薇眼圈红了,眼珠似落不落,“得多疼啊。”   穆阳抬起手指接下一颗泪珠,肩膀旷阔笔直,再难再疼都压不垮,云薇更心疼了。   “这么多年,阿爹总算是找到了大哥能用的真气。不是杨少主,阿爹也想不到抢夺这一条,债大半是要归到杨家头上,这些年消失同逝去的天眷神子一小半的怨恨都要在始作俑者的杨少主头上。”   穆阳岔开话道:“被老天眷顾的人记恨很不好化解,抢夺有伤天和。阿爹怕是——怕是因为大哥不得善终。   这些年,我一直尽力辅佐大哥,劝导大哥不要执着于武道,然而阿爹还是想把最好的一切给了大哥。”   他的劝导苦心全都白费了。   “我本打算让王家四兄弟这次随着大哥出征,混一个出身,现在——不行了,大哥太猛太烈,以前还会顾及几分武道高手袭击,此番征伐,我已是不看好了。”   穆阳握住云薇的手指,“我把铁骑交给大哥,许是能保住大哥一命,等到大哥战败,我又病着,又没有铁骑,阿爹就不能再让我去驰援大哥。”   “这份功劳?”云薇嗤笑一声,“皇上爱给谁给谁,你可答应过我了,不许去。”   救下大皇子是功劳吗?   这可未必了。   穆阳一旦出京救援,征伐川蜀的担子卸不下去。   成功了,也是大皇子的功劳。   “不去,不去,我陪你抄写你先生留给你的作业。”穆阳很识时务,表态道:“你不让我去,我哪都不去。”   “这次你挨罚,真是杨娘娘的人设计的?”云薇轻声问道,“我见了万娘娘,她对杨娘娘并无太多的怨恨,我仔细又琢磨了,她有意让我同你说这些话的,她可能不好开口,怕你又误会了。”   穆阳眼眸漆黑,抿了抿薄唇,苦笑道:“她们两人真有可能不曾敌对,所有的矛盾同纷争都是外人以为,我信了她们所求不是后位,不约而同不愿意皇上好。”   云薇:“……”   还有这么高端的女人吗?早知道她再陪万娘娘一会儿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父母之爱   随后,云薇便追着问穆阳万娘娘的事,或是询问杨娘娘,不再关心穆阳了。   “真的吗?我不信。”   “哦,原来杨娘娘拿戒鞭打过你?”   穆阳虽是心不甘情不愿让云薇注意力被别人牵引走,他又如何能拒绝云薇的要求?   于是,他不动声色搂着云薇,交代起以前的事。   许多他以为已经忘记的事,回忆着,说着,渐渐的穆阳眸子深沉,绷紧的身体也许因为云薇,也许因为记忆的影响,身体也软和下去。   云薇看着穆阳的变化,深藏功与名,治疗穆阳真是太不容易了。   万娘娘同杨娘娘再好,哪有治疗穆阳重要?   穆阳自己并不知道有病,可云薇却知穆阳病得不轻。   “杨——当初你被杨少主——她是不是不在?”云薇按住穆阳僵硬得手臂,问道:“我不相信她会故意把你引去,让你……”   穆阳修长浓密的眼睫盖住异色,薄唇几乎抿成一道线,怀里的人如同小动物一般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胸口,她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一股暖暖的滋味。   云薇并没用言语催促他说出答案,用实际行动表明,你别想蒙混过去。   腐烂的地方不挑破,完全去掉腐肉,永远也无法愈合。   甚至穆阳还会继续偏执走走下去,认为对他好的人最后都会伤害他,或是为了利益好处而出卖他。   如今穆阳还能真心对云薇,肯再次相信云薇。   云薇都觉得穆阳天性太单纯了。   不过,也许这也是穆阳最后的疯狂,他不怕最后云薇出卖自己,大不了就是一无所有的毁灭。   一点没有阴郁邪魅拖着天下底下人一起死的反派作风。   门口的卷毛咕噜了两声,不是我的锅。   云薇不屑撇嘴,所以你说,你成了狗!   正因为穆阳让读者心疼,才越发怨恨毁了美好的作者,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穆阳轻声说道:“不是她设计的话,那就是……只有阿……皇上了。”   云薇紧紧抱住穆阳的腰,将脸颊完全埋进他胸口,哭,她开始做作样子,后来却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云薇一遍一遍哭着道歉。   穆阳摸了摸她的后脑,缓缓垂眸,“做的人都不怕,你哭什么,况且不破不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吗?更进一步,最先跨入阿爹最想到的境界。”   云薇更咽道:“你成了神仙,那我怎么办?也好,我一定死在你之前,也不用伤心了。”   穆阳:“……”   “你就没有什么话同我说?”云薇从他怀中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穆阳,提醒道:“这时候可以有的。”   穆阳身体下意识后仰,突然灵感闪过,“我不在意做陆地神仙,同你一起,你死我死,不让你一人走奈何桥。”   云薇甩开穆阳,翻身下了床,头也不回出门,不轻不重的踢了卷毛一脚,“连讨好都不会,活该你单身一辈子,算了,我还能指望你啥?”   卷毛冲着困惑的穆阳呲着狗牙,“汪汪汪。”   穆阳:“……”   他到底做说错了什么?卷毛方才是鄙视吧,他被一只狗看不起了。   卷毛摇着尾巴,笨蛋,你的功力分云薇一半,她不就成了女侠了?可以同生共死了吗?   这是他的锅,没给穆阳开情感这条线。   “薇薇,我们该回去了。”   姜氏走到云薇身边,温柔将云薇的头发按到脑后,“王爷的病情已稳定,太医很尽心,你不用太过担心,去向万娘娘磕头告辞。”   云薇同万娘娘告辞,万娘娘并没有多说,只是看了云薇一会儿,笑着说道:“我想我们以后少不了再碰面,阿阳有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云薇俏丽微红,磕头后退了出去。   “阿娘,她长得好看吗?”   五皇子好奇,云薇脚步突然加快了不少,绝对不能知道五皇子脸盲!   不知道的事,她就不用操心了。   卷毛吐了吐舌头,看向云薇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想得太美了,在大皇子同穆阳有龃龉,渐行渐远之后。   五皇子是穆阳唯一的弟弟了,当嫂子的云薇怎能不关心小叔子呢。   而原本五皇子就是因为脸盲而被皇上害死的,万娘娘万念俱灰同皇上彻底决裂,自刎而亡。   脸盲好像也是属于云薇能治疗的犯愁,云薇不行,不是还有姜氏吗?   就算从医学上治不好,云默肯出手帮忙的话,皇上再因为疑心害死五皇子就不容易了。   万娘娘眸光带着几许玩味,“好看极了,你不是一直叫着要嫂子吗?我在宫里管不住你,往后你可以常去云府上玩,我听说云先生脾气很好,你可以多同他请教,还有云先生独子功夫了得,你可以同他探讨武道。”   “在阿阳面前,你别再提起武道了,我怕他难受。”   五皇子连连点头,只要不待在宫里,不被小舅舅拽着说一些话,他可以勉为其难去教云薇的哥哥功夫。   嗯哼,他可是四品高手呢。   五皇子托着下颚,好看极了,到底是多好看哪,所有人在他看来都一样。   女侯赶到靖王府后,却是进不去门,穆阳交代过,女侯是不许入王府的。   她又不能把侍卫砍了,只能在府门口等,她正焦急的走来走去,吱嘎开门的声音,一辆马车从侧门驶出。   侍卫们纷纷低头做恭送状,管家在后谄媚无比道:”姜夫人慢走,等王爷病情好转,必会登门道谢。”   这下,不用女侯猜了。   她停下脚步,死死咬着嘴唇,一双眸子恨不得穿透马车帘子——马车没停她也没有追过去,目送马车越醒越远。   王府侧门再次关上,女侯一人站了许久,直到日头完全落下去,王府的灯笼挂起来,女侯倦怠说道:“回府。”   用过晚膳后,云默提溜着老爷子去试衣服,老太太暗暗揉着肚子,听云爱张牙舞爪说着今日的事,她同她哥是如何大杀四方,在马球场上打得宁县主溃不成军。谷   老太太时不时打个饱嗝,烛火柔和她略显刻薄的眉眼,有夫在侧,孙子孙女绕膝,吃饱喝足,这才是她想要过的日子。   慈宁宫富丽堂皇,御膳房的御厨烹饪出来的菜色比姜氏做得更好看,味道也好,终究少了一股人气。   老太太越发不想走了,眼前的孙子孙女不是亲生的,可是老头子的骨血,也同她亲生的没差了。   “我同万娘娘见了一面,说了一会儿话。”   姜氏眸光柔和,看着云薇说道:“她没欺负我,也没瞧不起我,好奇打听我同女侯之间的事。”   “我从来不怕您受委屈,万娘娘纵然不喜您,她也不会明白着欺负苛责您,我是想问,您觉得她性子怎样?”   “她——”   姜氏思索片刻,说道:“她应该是真心对靖王好,把靖王当成亲生的儿子看待,对皇上还看不太出来,我又不是火眼精睛,万娘娘让人亲近。”   云薇放下一半的心,为姜氏即将到来的婚礼忙碌起来,盘算要到的宾客,需要花多少的银子。   管事们出来进去,向云薇回事,也有领云薇的命令去办事的。   成亲绝不是一桩几句话就能成的,不说别的,就主动上门递帖子的勋贵们,云薇也不能完全把人拒之门外。   而且明知道这些人是来等着吃瓜的,云薇也得好好招待。   最大的报复就是不让他们吃成瓜,绝不能让女侯或是江氏过来闹一场。   穆阳的事搅和了云薇见女侯的计划,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看女侯今日的表现,以及江氏被皇上取走真气后,承受烈焰焚身之苦,云薇不用再过多担心她们两人再闹出事。   姜氏犹如甩手的掌柜,眼见着云薇一直忙到深夜,直到云薇托着疲倦的身躯离开后,姜氏叮嘱淘妈妈:“别忘了给薇薇送补品过去。”   淘妈妈伺候姜氏卸掉头钗珍环,询问道:“一切都交给姑娘操持?”   “薇薇不是做得很好嘛。”姜氏手拿着梳子,一下一下梳理披散到胸口前的青丝,轻笑道:“今日我碰见女侯了。”   “主子——”淘妈妈大惊失色,担心说道:“是不是她说了什么?”   “薇薇怎么可能让我受欺负。”   姜氏眸光幽深,手指卷起发梢,缠绕住手指,幽幽说道:“她比我印象中老上许多,说来奇怪,我同她明明该是母女,我没有一丁点的异样,看她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从小时候见她就不喜欢,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今她老了弱了,我还是无法喜欢上她,也许是我同她天生母女缘分太浅。”   “横竖有姑娘在,她再难闹出幺蛾子,缘浅就别再纠缠,姑娘叮嘱过我,让您放宽心,没有她,您过得会更好,不缺人爱您,敬您。”   “说得也是,有不少人需要我操心。”   姜氏浅浅一笑,披上外衫爬上了床,淘妈妈伺候她安置,退出了门去,姜氏盯着挑弱的烛火,久久无法合眼。   烛火中浮现一个骄傲漂亮得小女孩倔强指着女侯说着什么……小姑娘被按着头跪在年轻得女侯面前。   女侯说,她不知礼数……以后她越来越胖,笑容越来越少了。   大姐姐因她而亡,她便背着愧疚如同着了魔非要求得姜老太太得疼爱……   一切都源于初见时她的冷漠,小姑娘得倔强。   姜氏眨去眼底的泪,果然是母女缘浅,才会彼此只有怨,没有爱。   皇宫,皇上按了按太阳穴,又拿起毛笔批阅奏折,问道:“你万主子可回宫了?”   贺太监躬身说道:“没有,娘娘派人回话,靖王病情尚未稳定,她不放心同五皇子在靖王府多留一日。”   皇上手一顿,毛笔似有千斤重,贺太监窥皇上阴沉的面容,打了个哆嗦,“要不奴才去传话,召娘娘回宫?”   “不必了。”   皇上忍了忍,终究没能忍住,沾满了墨的毛笔重重的落在奏折上。   贺太监连忙跪下了,扑通,扑通,伺候的奴才接连跪地,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上仰头靠在龙椅上,望着上房梁,轻声问道:“穆地主还没有回靖王府?”   贺太监不敢抬头,声音低沉:“闽王寻友未归,靖王府的人也去闽王常去的地方找过,没见到闽王,听跟着——闽王的人说,他去了月楼,靖王的人想不到他去了那个地方。”   “月楼?”皇上疑惑问道,“何地?”   “是青楼。”贺太监继续解释:“据说只有熟人才能进入月楼,他们不接待外人,一般男子进入不耗光精力,一般很难出来。因江氏的事,闽王殿下几个旧友特意邀请闽王去过一次,然后闽王就,就隔三差五去月楼了,特意瞒着靖王。”   皇上突然坐直身体,眸光灼灼,“给朕准备衣服,朕也去一趟月楼,见见让三弟都流连忘返的月楼。”   “皇上,那地方太腌脏,您不能去。”   “再脏的青楼,朕都去过。”   皇上迈出门口后,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停了片刻,“昭阳殿可有动静?杨妃可知阿阳的事?”   贺太监刚从地上爬起来,听到又是要命的问题,脚一软再次跪下了,该死的,他就知道姓郭的老杂种突然病了,没有好事。   若论鼻子灵敏还是郭老狗,称病躲开伺候皇上的活儿。   “昭阳殿一直关着殿门,没听说杨娘娘有任何吩咐,今儿,那边一个人都不曾出来过,晚膳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的,没叫御膳。”   贺太监悄悄抬头,看到皇上望着昭阳殿方向,他不懂隔着挺远的,皇上到底听什么?   皇上换好便衣,偷偷溜出宫去,他已是跨出宫门,再次停下了脚步。   贺太监生无可恋,无法阻止皇上,可陪着皇上去逛青楼——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陛下?”   “不能去了。”   皇上略带几分遗憾,拔腿向大皇子寝宫方向走去,“朕同阿晨说过,不可操之过急,他——他从来没有让朕省心的时候。”   贺太监悄悄长出一口气,只有大皇子能阻止皇上今日去月楼。   “派人去——随穆凰舞去行宫,看看江氏,她现在还不能死,不计代价让她活下去。”   贺太监刚想应声,他眼前一花,一道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上磕头,“是。”   皇上大步流星去看望大皇子,贺太监不敢迟疑,连忙跟上去,仿佛没见到地上还跪着黑衣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杨妃:不装了,我是高手   昭阳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悬挂的灯笼随在夜风中摇曳。   今日杨娘娘早早便睡下了,昭阳殿的宫女太监各安其职,不敢去惊扰已经睡熟的杨娘娘。   他们大多都是伺候杨娘娘许久的人,不过,还是有一两个宫女悄悄向杨妃寝宫方向打量,她们尽量做到悄无声息。   亦很难真正靠近杨妃的寝宫。   而寝宫中,空气几乎凝滞,垂下的幔帐微动,床前侍立一名宫女,床榻上传来沙哑的声音:   “如何?”   “皇上已去看望大皇子殿下。”   亏着主子离开皇宫前做过安排,甚至不惜暴漏大皇子那边埋下的暗线。   “主子是怎么想的?宁可冒天大危险也要从秘道出宫去?”   “不该问的不要问。”   尚宫打扮的妇人躺在垂下幔帐的床榻上,她也是手心冒汗,毕竟代替杨娘娘睡在床上,谁人能不慌乱?   宫女连忙称是。   尚宫抿了抿唇瓣,主子还是放不下,也不知这变化对主子来说是好,还是更为糟糕。   靖王——怎就突然间不针对主子了?   弄得主子一步步安排下去的人还在继续把靖王当作政敌,以为抹杀靖王就是为主子报仇,为杨家报仇!   因仇怨太深,彼此都不信彼此能和平共处,杨少主毁了穆阳,而穆阳也对杨公父子‘见死不救’。   经历过杨公死后,诸将争位的人都相信落子汤是靖王硬灌进杨妃口中的。   穆阳断了杨家最后的嫡支血脉,也绝了杨娘娘的最后希望。   没几个人相信如今的承恩公是杨少主的儿子,他不过是穆阳推出来羞辱杨家,羞辱杨妃的傀儡。   没有穆阳带重兵堵住杨府大门,女侯即便求亲成功,皇上未必能顺利娶到杨妃。   而皇上追封皇后,不少朝臣都怀疑也是穆阳建议。   杨妃才是穆北玄明媒正娶的妻子,三媒六聘,婚书俱全,又是杨家人,杨妃晋后位的几率远比万娘娘大。   不少朝臣私下议论,穆阳见万娘娘封后无望,才故意抬出大皇子的生母为后,以此继续羞辱杨妃。   证明杨妃就是个妾,逼骄傲的杨妃在一个早逝的贱婢面前伏地做小。   皇上并没有阻止流言传播,当然他也没推波助澜。   大皇子对生母颇为思念,倒是几次三番同朝臣说过,册封皇后同穆阳无关。   可是大皇子一向护着穆阳,他越是这么说,越是没人相信。   尚宫盯着床幔上复杂的花纹,期望主子尽快回宫,千万别在外闹出太大的动静,皇上的疑心病可不曾减少半分。   皇上若是征服杨妃的把戏玩腻了,觉察到杨妃真正的野心,皇上宁可杀得血流成河,也不会放过养家残部。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大皇子他开启了武道,让皇上觉得大皇子更强,没有穆阳,大皇子也能坐稳江山。   皇上才会想着慢慢会消弭穆阳的功劳。   大皇子可修武道其实对杨妃是好事,皇上放宽心,可偏偏此时穆阳因杨妃得人添乱被皇上责罚而昏厥。   靖王着实聪明,退得干净利落,只要安心做个藩王,皇上应该不会再对靖王动心思了。   尚宫觉得主子在宫外谈不拢,主子也不打算在回宫了,同皇上拼个鱼死网破。   尚宫从未见过主子如此感情用事,真得是提剑去杀人。   当当当,熟悉有节奏的敲击声从床下响起,尚宫面带喜色,连忙翻身回应敲击着床榻,尚宫默默数着再次听到的敲击次数。   她打开床下的暗格,杨妃从下面钻了出来,尚宫吓了一跳,“主子,您受伤了?”   杨妃脸色很不好看,苍白如纸,一身血气,看清楚是自己熟悉的人,问道:“穆北玄有没有出宫?”   “没,按照您的吩咐,大皇子那边的人引动大皇子体内真气,皇上已带人赶过去了,差一点,差一点皇上就去月楼——”   “去就去呗,那地方他去一次,就会去第二次,第三次。”   杨妃咬着舌尖保持着清醒,“玉娘子将月楼经营得很好,男人宁可掏干净身家也愿意常住月楼。”   尚宫搀扶杨妃,手碰到她身上的黑衣,略有粘稠感,低头一看,一手的血,“您真受伤了?”   “不全是我的血。”   杨妃将佩剑扔到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迎着昏暗的烛火,似笑非笑道:“总是借穆北玄的刀杀人,他们都不怎么怕我了,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竟然又敢劝我给穆北玄生儿子,支持我儿子登基。”   杨妃眼尾上扬,一抹红从眼角蔓延而出,“一个个都能指挥起我来了,也不问问穆北玄他配吗?”   “我最想毁去他所有的血脉,让他断子绝孙……”   杨妃嫌弃脱掉染血的黑衣,肩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渗血,衣服上的血并非都是她杀人沾上的。   “奴婢帮您上药。”   “不用。”   杨妃侧头看了一眼伤口,笑得玩味,“留着它,我要让他后悔一辈子,到时候我杀起穆北玄的儿子,他不敢拦。”   “您说得是……”   尚宫很少见杨妃这么恨意冲天,几次被穆阳坏了谋算后。   杨妃其实已经很平和了,不再执着过去,一心都在谋夺大业上。   杨妃眸光幽幽,笑容越发妩媚,“明天,明天,你就知道了,五十几个人头挂在宫门口,可好看啦。”   尚宫后背发凉,嘴唇都有几分哆嗦,“不都是您的人吧。”   “大部分是,有几个投靠皇上的人也被我杀了。”   杨妃撒开马尾辫,浑身无力趴在床上,“帮我按一按,这次清洗之后,我实力受损,从科举中选几个能用的,那些人都老了。”   “皇上会不会察觉出异样?您的伤口万一被皇上闻到——”尚宫忧心忡忡,“皇上武道也精进了。”   杨妃的笑容僵在脸上,不甘心喷薄而出,理智的铉断了:   “这世界真他妈的不公平!男人就一定比女子适合练武,我苦熬这么多年,挥剑断情,七情六欲皆断,连儿子都不要了,始终无法突破,穆北玄玩女人,风流成性,穆地主被人带了绿帽子,他们——他们都比我境界高!”   “我不信,不信我永远都落在下风,突破不了。”   杨妃咬破嘴唇,腥咸滋味渗入口中,眼里冒火,失血过多的脸庞浮现红晕,“别逼我,再逼我,我就吸干了他们,大不了一起被雷劈死。”   “您不是说武道只是一人无敌,红尘还是要按照世俗的方法,您求得不是宗师镜,是至高无上的皇位。”   尚宫劝道:“正因为你执着世俗皇权,您才不如闽王殿下进步快,若是皇上踏出最后一步,他早就爬上您的床了,逼您侍寝了。”   杨妃哼了一声。   尚宫生怕主子走火入魔,彻底走歪了,主子虽同寻常女子想法不一样,可从未听过主子口吐脏话。   气坏了?   还是被总爱飙脏话的皇上影响到了?   或是被闽王殿下刺激?   总之,尚宫不敢大意,“您也是在杨少主毁了靖王殿下受了刺激才意外开启武道,比他们起步都晚,论修炼速度,您比他们都快,这不是马上就要追上了吗?”   杨妃幽幽说道:“追上穆北玄还有希望,可穆地主,他不是只愿意做个小地主吗?他怎么可以跨入宗师镜——还有穆阳,那小兔崽子装得可好了,我以为,以为他纵然能熬过去,多半是个废人。   可他——你知道我方才看到了什么?他又,又又,又又又突破了,不到二十岁的半步宗师!”   尚宫:“……”   她不是很明白听到了什么,是不是年老耳朵出了问题。   “你见过半步宗师对着一个小姑娘装病弱,装弱不惊风求摸摸抱抱嘛,见过他说自己很疼,让小姑娘心疼他?”   杨妃咬牙切齿,恨不得戳瞎自己看到这一切这双眼睛,胸口的烈火熊熊燃烧,不甘,气愤,恼怒,还有浓浓的嫉妒。   “他是仗着人家不懂,谁突破后都会疼,他就是疼得重一点,若是疼能突破,我可以,我可以忍着疼。”   “天眷神子了不起啊,我还是——”   杨妃渐渐声音低了下去,怒火嫉妒一瞬散去,“罢了,总归他好好的,杨家也不欠他什么了。”   “主子,人头的事。”   “你别管,有人帮我善后。”   “是。”   尚宫刚一回头,下意识将药瓶砸向一身黑衣的男人,“啊,有刺客。”   黑衣人静静看着尚宫表演,利剑出鞘,一剑刺向平静异常的杨妃,他平稳拿剑的手突然顿了片刻,杨妃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你想杀我?”   尚宫撞向黑衣人,“快来人啦,快,快。”   她也有一些功夫,昭阳殿的宫女太监有几个功夫还很高,毕竟后宫中不能让侍卫轻易进来。   随着尚宫同黑衣刺客交手,会功夫的宫女也摆开了剑阵,逼退刺客。   杨妃捂着伤口,鲜血顺着指缝流出,黑衣刺客眸子再次一顿,鲜血染红了她雪白的内衣……   冷静的刺客额头冒出细汗,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   在侍卫冲进来前,刺客飞身上了房顶,沙哑说道:“杨家人该死,都该杀。”   皇上被众多侍卫簇拥而来,皇宫中亮如白昼,不少侍卫已经拉弓准备射箭。   黑衣刺客看着人群中的皇上,运足力气挥出一剑,剑光明亮,一破千里。   皇上身边闪出一人,拔剑相抗,那人倒退几步,吐出一口血,倒在皇上面前,地上残留着一道剑痕。   黑衣刺客挥剑后转身就跑,皇上负在后背的手攥紧,“不要追了。”   “阿爹,我去——”   “胡闹。”   皇上制止大皇子,摇头道:“朕让你来,不是让你领人去追刺客,是让你明白武道终究只是个人强,他之所以逃跑,不是他功夫不如侍卫,侍卫们一旦射箭,他身手再好也会被射成刺猬。”   “阿阳也曾经劝过我。”大皇子不好意的挠了挠头,眸子明亮,“阿爹放心,我不会耽搁领兵征战,不会执迷于武道修行,为阿爹统一天下,辅佐阿爹处理国政才是正事,儿子不敢忘记责任。”   皇上满意拍了拍大皇子的肩膀,“你先回去,朕去看看杨妃,杨家当初得罪的人太多,这些年,朕为杨妃挡下不少刺杀。”   大皇子想说让阿爹继续陪着自己的话无法出口,点头道:“虽然拿不到刺客,儿子还是派人去查一查吧,到底是哪一方仇恨杨家的余孽敢于擅闯皇宫——”   “陛下,不好了,宫门口,宫门口挂了好些个人头,有——”   小太监跑过来,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说道:“奴才大着胆子去看过了,有六部大臣,还有一些南边来的大商贾。”   皇上平和的脸色一瞬阴沉下来,大皇子连忙跪下道:“儿子这就派人去查。”   “不用,你即将出征,不该为这事再费心思。”皇上下意识道:“让阿阳——”   “阿爹,阿阳不适合。”大皇子提醒道,“他走路都很费力,无法追查凶手。”   “……召谭晔入宫。”   “遵旨。”   皇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每一个儿子都精心培养,可只有阿阳最好用,从未让他失望过,阿阳办事总能合乎他心意。   当皇上迈进昭阳殿时,脸上只剩下焦急担心,加快脚步,“爱妃,爱妃莫怕,朕——”   “当。”   重物砸到紧闭的房门上,杨妃声音凄厉,“穆北玄,不许进来。”   皇上嘴角抽了抽,“你这个脾气啊,朕不亲眼看一看,如何能放心?朕知晓你气不顺,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朕看一眼就走,不惹你生气。”   里面的动静不大了,皇上顶着被杨妃臭骂一顿的压力总算迈进了杨妃寝宫。   他抬眼便看到杨妃肩膀上的伤口,一向凌厉的杨妃虚弱靠在床头,青丝披散,多了几分柔弱,少了往日的锋芒倔强。   染血的伤口在她白似雪的肌肤上格外显眼,杨妃那身皮子若凝脂,白得发光。   皇上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爱妃受伤了,朕为爱妃上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上绝对不会错过难得亲近杨妃的机会,毕竟杨妃身边那些个高手们都去追刺客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皇上VS杨妃   皇上迈进门,杨妃并没有任何的遮掩伤口的动作,一双清澈的眼眸就那么直勾勾看着色眯眯的男人一步步靠近她。   男人身材高大,五官略显粗狂,额头很宽,鼻子很高,嘴唇——很薄,比不得穆地主俊美。   常年征战使得他皮肤黝黑,留着几缕齐整的胡须冲淡他一身的莽气。   杨妃轻轻勾起朱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敞开的衣领向下滑了一寸,一对雪白的浑圆似露不露。   皇上目光下移,从她松垮的内衣隐隐可见一把细腰,细得仿佛一把就能折断,他很想揽住细腰狠狠做一番,让她哭,让她呻吟,让她臣服。   站在门口的贺太监不敢再看了,皇上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好事,他还真想看看皇上欣喜若狂的模样,下一步皇上得直接扑倒杨妃——   出乎意料之外,皇上停在床前三步远。   杨妃噗嗤笑了,眉眼如丝,“这不像你呀,穆北玄!”   她盖在下半身的薄被一把掀开,无法再遮掩的一双白皙笔直的大腿大咧咧展现在皇上眼前。   腿白似玉,唯有涂着凤仙花汁的脚趾甲红似石榴,衬着她圆润的脚趾越发晶莹白皙。   皇上不由得闭了一下眼睛,什么都瞒不过这个女人。   她知道——知道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癖好。   没错。   他喜欢女人的脚。   只是没有一个女人的脚值得他握在掌心把玩。   “出去,都出去。”   皇上声音沙哑却又透着一股恼羞成怒,杨妃向自己的人点点头,笑着说道:“记得关门。”   贺太监正准备关门,手一抖,心一哆嗦,脑袋恨不得锁进裤裆里,轻轻将房门关上。   离开很远后,他才敢再看过去,屋子里的烛火渗透到屋外,窗棂上映着皇上高大的身影。   皇上依旧没有扑倒杨妃……贺太监摸了摸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麻烦大了,今晚他看到了太多,不找个强有力的靠山,怕是都活不到新帝登基。   以往皇上每次都带着怒气从昭阳殿离开,方才皇上的愤怒同往日是不一样的。   屋中,杨妃笑得前仰后合,皇上的脸色阴沉难明。   “怕了?怕被我一剑捅死?”   “……”   “不是吧,到现在还能被我气到?”   “……”   皇上紧了紧拢在袖口的拳头,远离犹如海妖一般的女人,却又舍不得如同往日拂袖而去。   他绕过屏风,一撩衣摆坐了下去,透过百鸟朝凤的屏风图案,他依旧能看到疏懒高贵的杨——杨家女公子。   从始至终,就没有杨妃。   五年了吧,娶了她五年,无论他如何做,是冷淡还是圣宠,都不曾入了她的眼,她也不曾为权势宠爱改变过分毫。   皇上端起桌上的茶,狠狠灌了一口,话本子哪怕按照他的意思写出杨妃爱他爱得不顾一切的剧情依旧无法让他心头的欲望姜下去。   因为在她身上,他就没占过半分便宜。   “若是我答应了你,皇后是不是我的?你对你大儿子的偏爱及不上我,对不对?”   果然他方才失控要了杨妃,册太子又存在变数。   最好等天下一统,阿晨作了太子,他再强势狠狠要了她。   看她哭,看她臣服,变成他想要的形状。   皇上捏紧茶杯,好半晌才开口道:“方才的刺客是谁?他想杀了朕,你知道吗?”   “你得罪的人那么多,很多人都想你死,我哪会知晓他是谁?”   杨妃重新盖上薄被,人都跑到屏风后去了,她也无需再做戏。   杨妃眉梢上扬,心却是松了一口气,赌对了,穆北玄——他们穆家两兄弟都特么是奇葩,脑子里灌得都是水。   不把多疑的穆北玄逼走,指望刺客帮她收尾吗?   唯有色诱,才能让穆北玄因怀疑谨慎不敢真要了她。   “今晚我算是为你挨了一剑,刺客是来杀你的,又让我杨家背了锅。”   杨妃笑盈盈说道:“本打算听杨家余孽的建议,同你生个儿子——”   啪嗒,皇上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真的?”   “机会给你了,你不中用。”杨妃一把扯下幔帐,散下的幔帐将床遮挡得严严实实,“记得给我的好侄子,承恩公点补偿。”   “宫门口的人头——”   “你不会以为是我做得吧,若是我——我能把人杀了,你还有命吗?”   杨妃手指甲陷入锦被中,指尖微微泛白,嘲讽说道:“杨家欠穆阳的债,我用那盆血还了。   “你养得好儿子不仅落了我的儿子,还敢在堕胎药中投毒,他怕我同万氏,他的好阿娘争后位,还是怕我活得太久,万一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不顾江山。”   皇上抿了抿唇,“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你同阿阳之间本该彼此放下,毕竟他随你学了——”   杨妃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教出了个逆徒?欺师灭祖的逆徒?这话我骂过他,在他给我端药时,骂得可难听了。   他犹豫过吗?心软过吗?还不是逼我喝药,逼我上花轿,逼我出不了京城,去不了西凉。   甚至打算为我劫花轿的裙下臣都被他提前抓走了,那几日护城河飘了好几个喝醉后跌落淹死的倒霉鬼。”   “你道我为何总会收下他代你赔礼送来的礼物,我要让他亲眼看看,杨家的债偿了,他欠我的拿什么还!”   皇上面色渐渐缓和,咳嗽了两声,“别激动,你别——”   “滚!”   杨妃重重的捶了床头,“说得好听,换成你是我,见欺师灭祖的逆徒在眼皮子底下蹦跶,封靖王,在朝廷上不动声色对杨家旧臣一个个清算,换做你受得了?”   皇上想一想都忍不住拔剑捅了穆阳。   这小子有今日,除了天赋外,杨妃那几年的教导极是关键。   穆阳是用杨家百年底蕴栽培出来的当世骄子,穆阳得到的教育资源,比如今皇上倾注在大皇子身上都要多得多。   所以他对大皇子成长缓慢并不觉得失望,投入没有杨妃给穆阳的多,不是他亲生儿子不聪明!   “对,你能忍受,毕竟你是属乌龟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也能装傻。   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我父麾下的诸多将领,比你有才的没你不要脸,比你无耻的没你能忍,比你能忍的——没你的决断,他们忍着忍着也就逆来顺受,不敢反抗了。   你不一样——能忍也能一击致命,关键时刻心狠手辣,我父兄输得不冤,不过穆北玄,你没有穆阳,纵然最后你能坐在龙椅上,没有二十年你爬不上去。   而有二十年,我——不会输,最差儿子也长大了。”   皇上慢条斯理说道:“你说得都对,谁让朕有穆阳为子呢。”   杨妃呼吸沉重几分,还在尽力遮掩,哪能隐瞒得过耳聪目明的皇上?   “朕知你嫉妒朕,阿阳是朕捡回来,抱回家养大,他把万氏当娘,他就是朕的儿子,除了阿晨之外,朕最疼阿阳。”   皇上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得意,杨妃咬牙切齿说道:“最疼?你再狠狠打他几次廷杖,扣着太医不给他使,再弄晕他几次,你看看他还是不是你儿子!今儿我让你大饱眼福,都可算是奖励。   你若是杀了穆阳,我让你睡一次,如何?”   皇上笑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也是,你用得到穆阳的地方还很多。”杨妃眼眸深沉,却是盯着自己的指尖,同样在无声的笑。   “朕一直好奇,当初你为何看中阿阳。   你别同朕说一眼就看出他是天眷神子,你哥哥以后用得上,也别糊弄朕说阿阳长得好。   他刚来京城那会,穿戴寒酸,人瘦得跟豆芽菜,整日低着头,还不如阿晨几人虎头虎脑,惹人疼爱。”   穆阳的蜕变是从遇见杨家女公子开始,一日一个样,等皇上再见阿阳时,都被吓住了。   穆阳从满身土气的野孩子成了一身矜贵的少年郎,沉静,内敛,俊美,贵重,如同百年世家画卷中走出来的贵公子。   杨妃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眼瞎,不行吗?以为替杨家培养出一个顶梁柱,最后便宜了你!   他倒是把翻脸无情这条用得很好,杨家这么多年,每一个杨家子弟都没他用得熟,我再用心教导抵不过养育之恩,天地君亲师,我在你后面。   穆北玄,他真不是你亲生儿子?!”   皇上眸子闪烁,遗憾:“是就好了,世上便没有事事如意,总要有所缺憾。   不过阿晨像朕,杨——爱妃啊,你就放弃吧,从了朕,让你的人辅佐阿晨治理好江山,也不负你杨家百年忠烈之名。”   杨妃回以冷笑,“你可以继续等下去,看看我死前会不会向你认输。”   “女人呐,太倔强不好。”皇上说了一句,听到杨妃继续冷哼,“像你的心肝儿万氏还是清高出尘的谭氏就好?你后宫的美人,她们不倔强随你享用,可你用过就扔,拔屌无情。”   “她们有何不好?”   皇上反问。   同杨妃很难听,但足够聪明,敢骂他,敢同他争。   难怪他总来昭阳殿,明知道生气,也还会来,不单单是疑心监视杨妃。   万氏也会同他交流,从不会这些话,大多都是儿子们,后宫美人争宠,皇太后又怎么了等等琐碎的事。   “你不会以为她们围着你转,是因你长得俊美,是你男人的天生本钱?”杨妃妃嗤笑道:“你倘若这么傻,我还真不甘心继续窝在昭阳殿了。”   “朕是皇帝,以天下供养朕一人,她们付出身体,朕给她们富贵荣华,这很公平。”   “朕所求也不过一场欢愉,纵情声色而已,你说得万氏同谭氏,朕更走心几分,仅此而已。”   “朕对爱妃你,若不走心,直接要了爱妃,杨家旧部欢欣鼓舞,盼着你早日为朕开枝散叶,爱妃不如再考虑一二。”   “你不俊,又没情趣,同我还隔着夺家产之仇,怎么放下芥蒂同你欢爱?我不是你话本子中之只要男人的蠢女人。   我从小生在锦绣堆,杨家女公子何时缺过荣华富贵,我鲜衣怒马时,你还在为一顿饭发愁,你能给我的,都是我玩剩下的,你又凭什么爬上我的床?除非我喝醉了,或是方才一样脑子被刺客吓傻了。”   杨妃突然笑道:“你能保证同我生出一个像穆阳得小崽子,倒也不是不行,我是穆阳亲娘,你看我怎么把他按在地上打屁股,不听话,不孝顺我,直接按在地上揍,棍棒底下出孝子,还是很有道理的。”   皇上:“……”   只要想到他同杨妃的儿子过得那么惨,被杨妃这变态娘折腾,他同杨妃可以只上床,不延续子嗣。   终归,他还是有心做一个好父亲的。   不过他想象中同杨妃的儿子换做穆阳那张脸时,他也想揍穆阳一顿,看他哇哇大哭,看他抱着自己大腿喊爹爹……   “可惜你不是他亲爹。”   杨妃幽幽的一句话打碎皇上脑中的画面,小小的穆阳瞬间破碎,一片片拼都拼不起来。   皇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什么样的父母能生出阿阳,朕是不是再去找一找,没准他们还活着?其父必是人才能为朕所用。”   杨妃抿唇半晌,真找来了,吓死你,鼓励道:“好啊,我也很好奇,找到阿阳的亲生爹娘别忘了领给我瞧瞧,他们一家人团聚,穆阳不再是皇子王爷。”   “朕猜他们全死了,否则早该找来了。”   皇上起身向外走去,开玩笑,阿阳有了亲爹娘,他还能用得这么顺手?   杨妃喊人,“把茶杯扔了,桌子椅子都送去小厨房当柴火烧。”   皇上全当没听到,万氏每个月都有几日不适,杨妃是没有顺眼的时候。   方才的刺客的确对他动了杀心,特意等在宫殿顶上,对他斩出那一剑,皇上是不会看错的。   他得让谭晔好好查一查,当然暗地里他也要加派人手去查。   最近经过穆阳的整治,皇宫中鲜少有武道高手出没,甚至京城也没有超过八品的高手了。   今日的刺客起码有八品巅峰的实力。   皇上不怕他,却也不想再冒出来几个意外。   “陛下,人头都已收敛,大多是六部的官员,吏部尚书说,需要调一些官员回京任职。”   “先凑合着,等到科举后,再补齐缺少的官位。”   皇上手中拿着被砍掉脑袋的人名单,大多是同情杨家的官儿,官职不高不低,缺了话六部运转有点难,但也不至于瘫痪。   人死了就死了,皇上并不在意。   他弹了弹名单,笑得意味深长:   “朕岂能让爱妃把人安排进六部,正愁没地方安插天子门生,这次科举这么多人才聚集,都是朕的好学生,而非杨家旧部。”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三叔,你是我亲爹吗   天光大亮后,闽王穆地主骑马飞奔回靖王府。   他眼圈发黑,一脸焦急,林火正好从王府大门走出,差点同闽王撞了个满怀。   身后的太医有幸躲过一劫,没等给闽王请安,便被穆地主一把拽住,“阿阳,阿阳身子如何?他的病能不能治好。”   太医被闽王摇晃得眼前发黑,连忙道:“王爷别慌,靖王殿下的高热已退,也已经清醒,以后慢慢调养便是,伤口已上了药,我估摸着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至于靖王为何昏厥,许是当初坏了身体,耗空元气。”   闽王脸色比病中的靖王还难看,太医又道:“皇上已让人帮靖王殿下弥补元气,大殿下也派人帮靖王殿下——”   “大皇子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得把阿阳的病放在心上。”   闽王显然不愿多提大皇子,带着几分恼怒,甩开太医,“这么多年了,他依然莽撞,每次都是——阿阳为他善后,他有本事惹怒二哥,就该有本事领罚平息二哥的怒火。”   太医盯着自己的鞋尖,靖王府门口的地砖是金陵运送来的白玉石,还是从西南运来的?   看纹路同一般勋贵人家不一样。   有些话闽王敢说,旁人连听都不配,如同朝臣们难道不知靖王殿下比大皇子更适合做太子?   靖王殿下对皇上功劳最大?   虽然很多‘脏事’都是靖王做了,惹得朝臣对靖王避而远之,惹得杨家旧部异常痛恨靖王,然而朝臣勋贵们谁人不怕靖王?   不服大皇子的朝臣不少,就是服也是口服心不服,而对靖王遗憾穆阳早早封王,又一心辅佐大皇子,完全没夺嫡的野心。   “太医,慢走。”   林火出声拽回太医发散的思路,这老头子在王府门口发呆,还真是胆大包天。   倘若不是顾及王爷以后少不了太医出诊,林火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太医连连拱手:“有劳林大人相送。”   太医可是领教过林火大人的疯狂,看了一眼太阳升起的高度,奇怪问道“林大人不去军营?”   话一出口,太医便后悔了,还没找补,林火脸色一沉,“王爷把铁骑交给皇上,你没听到吗?”   得,太医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突然就犯蠢了呢。   大皇子掌握铁骑精锐得重新安插人手。   林火同穆阳其余得玩得好的程风等人不一样,他很小就没了爹,一直是跟着穆阳,后来才入伍,慢慢熬到副将,领着皇上封的总兵官职。   “林大人,林大人,大殿下点兵,让你尽快去铁骑营。”   骑马飞奔来的兵士高声说道,“大殿下有令,不准林大人调离,大殿下说了,靖王殿下身边的侍卫足够用,林大人该做更有意义的事。”   林火眸子微沉,有意义的事?   有什么比保护穆阳更有意义的事?   领兵征战吗?   他是喜欢,可他的喜欢最开始也只是穆阳的一句话,掠如火,你就叫林火,你适合去做攻坚的人。   所以他是重骑兵的副将,为穆阳掌握铁骑,带出能打能拼,只打硬仗的铁骑士兵。   大皇子麾下精兵悍将也不过是在他训练下淘汰掉的不合格的人罢了。   偏偏穆阳把铁骑交还给皇上——林火不想去大皇子麾下听令。   “林大人,王爷让您遵从大殿下的吩咐,同大殿下一起出征。”   侍卫走到林火面前,低声说道:“王爷不放心您练出来的人,都是生死兄弟,他们倘若枉死,王爷会心疼的,王府——已经养不下再多的老弱病残。”   林火嘴唇抿紧,接过传令兵的令牌,“末将遵命。”   他随着传令兵去见大皇子,无论如何他同穆阳的心血不能白白便宜了大皇子,更不能让他们牺牲在大皇子冲动上。   大皇子打仗是勇敢,一往无前,但也有点冲动鲁莽,打硬仗攻坚战不是大皇子那么打的。   还是穆阳以前做得太周全,大皇子征战多年,还如同第一次做前锋一样,林火突然扯了扯嘴角,这是不是穆阳的报复?   无知无觉的大皇子始终都是穆阳手中的刀,穆阳指哪,大皇子就往哪冲。   若不是云姑娘挤下了大皇子在阿阳心中的头牌地位,阿阳怕是一辈子要为大皇子呕心沥血了。   朝臣都怕冷酷无情的阿阳,所有人中,唯有阿阳最重情。   有恩必还,有仇必报。   林火一点不觉得穆阳收拾杨家,整治杨妃有错,不过最近阿阳对杨妃好像没那么大恨意。   偶尔会说起他在杨家被杨妃打手板的事——穆阳是真得记起杨妃曾是自己的老师?   当时,风林火山四人都曾随着穆阳进过杨家几代积累,浩瀚仿佛书山学海的书房,并且风林火山四旗成型也有杨妃的提点。   他们本心上并不想同杨妃为敌,但是他们都听穆阳的,如今两方关系缓和,他们四人挺开心的。   大皇子礼贤下士,握着林火的手臂,“孤需要林大人辅佐,阿阳无法征战,孤同你一起探索武道,征战天下,代替阿阳完成昔日的心愿。”   “末将愿听大殿下命令。”   林火后退两步,半跪下去俯首臣服,大皇子有东宫太子那味儿。   是因为成了二品高手,得皇上指点——东宫太子可是历来做难当的,皇上若是武道高手,再活个五十年完全没有问题。   可是五十年的太子?   啧啧。   林火默默同情一把大皇子,史书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靖王府,穆阳皱眉,问道:“三叔听说我没事了,他跑去屋里换衣服?”   “是,闽王殿下说一身的脂粉味,怕您嫌弃他,他还说要做一桌全鱼宴,给您赔罪,他不是去寻花问柳,是去做正事,先品鉴一下待选花魁的成色,他还说——”   靖王捏紧手中的书卷,侍卫看着王爷倦怠的捏了捏鼻子,不敢说后面的话了。   “说。”穆阳嘴角抽了抽,手指抚过泛黄的书页,“我正想听听三叔的高论。”   侍卫低头轻声道:“闽王殿下听说云中君斗酒做诗百篇,戏耍了名家二公子,他是读书人,不能服输,史书上说,唯有女子同酒能激发诗人的才情,云中君占了酒,他只能勉为其难占了女色。   青楼楚馆的花魁各各绝色,才情也很好,能激发起王爷的创作诗词热情,所以王爷昨儿没赶回来看您,真不是有意的。   他一直在温柔乡中抒发才情,同云中君一较高下,为王爷将来——将来在岳父面前挺直腰杆,闽王殿下也是拼尽全力了。”   羞耻的话让回话的五大三粗的侍卫彻底红了脸。   他真不想说,可闽王逼着他背诵,靖王殿下又非要听。   两位王爷,一对叔侄,他谁也不敢得罪。   穆阳:“……我觉得在岳父面前能不能挺直脊梁,不会取决于三叔,三叔这是受了刺激,被背叛后,彻底沉沦女色,还偏偏找花魁?”   “闽王说,同安国公学的,银货两讫,各取所需,不用麻烦,用着放心。”   “高见。”   穆阳扔掉书卷,翻身而起,披上长衫向闽王的院落走去,看到院门上的匾额换成挽尊居后,穆阳的脸色裂开一道缝隙,放飞的三叔,他不想要了。   闽王的人自然不敢拦穆阳,一路上穆阳畅通无阻,推开卧房的门。   穆阳抬眼看到一件染血的亵衣随意扔到屏风上,亵衣大片大片的血渍,三叔这是杀了多少人?   宫门口挂着得杨家旧部人头,莫不是都是三叔干的?   昨夜宫中的刺客,八品巅峰也是三叔?   都不继续瞒着他了?   穆阳下意识管严房门,屏风后传来水流的声音,“过来,帮我搓背,身上都是血,黏糊糊的,太难受了。”   “三叔知道是我?”   “侍卫说了那么多话,还引不来你这个小兔崽子?”   穆地主靠着浴桶,勾起嘴角,“小时候我帮你洗澡,该轮到你伺候我了,要不然养儿子作甚?”   “……”   穆阳黑瞳大了一圈,气息一瞬有几分不稳,多年炼就的内敛隐忍一瞬间裂开一道缝隙,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你儿子吗?”   半步宗师又如何?   还是无法看破一些事,看清楚一些人。   穆地主继续往自己身上撩水,眸子微合,“我若说是,阿阳是不是拔腿就走,再不理我了?”   穆阳沉默。   “我若说不是,你还能当你的三叔吗?”   等了半晌,穆阳研究一声不吭,穆地主叹了一口气,“我把你当儿子,你把我当三叔,咱们各论各的。”   “你若是,我必杀你。”   穆阳悄无声息绕过屏风,看着穆地主的后背,“我恨我的亲生父母,不管有何苦衷,我都恨不得他们死。”   “嗯,的确该死。”   穆地主凉凉说道,头都没回,挥手将棉布扔给阿阳,闭上眼:“给你爹我按一按,打了一宿,累死了。”   穆阳输了,输给三叔的无耻,谁说三叔同皇上不是亲兄弟?!   以前文雅端方,如君子一般的三叔哪去了?   穆阳怀念当初的三叔,面对毫不遮掩的三叔,穆阳猜有一日自己许是会失控。   他的人生不该有失控的,本来每一步都计划好的,最后他怎么死,穆阳大概都计划好了。   然而他先遇见云薇,后来三叔又贴上来——他精准的计划一条条落空。   “儿子,用点力,没吃饭?”穆地主享受闭上眼眸,双臂搭在浴桶边缘,尤其凸显肌肉纹理。   他看着文弱,脱掉衣服后,肌肉线条极好,如同优雅的猎豹。   穆阳手指点在三叔身上最重要的一处穴道,是任何高手都不会轻易把弱点示人的地方。   穆地主似露出肚皮的大猫,对穆阳毫无防备。   穆阳眸子微沉,将帕子往三叔身上一扔,转身出了房门。   “儿子——”   “三叔自己洗去,我不是你儿子!我阿爹是皇上。”   穆阳直接推门而出,一阵阵回廊种植的茶花淡香随风卷入屋中,穆地主捂着脸,低沉笑了。   他笑着笑着,眼角潮湿,松弛下来的手臂轻轻颤抖,差一点,他差一点就把杨妃一剑杀了。   那女人是故意的,若非他心中残留了一线情分,她无法活着钻地地道回皇宫去。   倘若当初他们不曾倔强争吵,不是那么多次的意外同误会,是不是就不会闹到今日这步田地?   其实他从来介意的不是做女皇身边的‘男人’,男宠也无所谓,怨恨得是她从来都只把他当作裙下臣之一。   他无法压制的嫉妒同阿阳的遭遇被受虐待,便彻底同她做了个了断,可又因为替阿阳出气报复,他们本该越来越远的距离重新又有了交点。   他眼见着杨妃屠尽自作主张的杨家旧臣,抱着膀子看着她割下他们的脑袋串成一串,她将头颅扔给他,强势命令挂在宫门口去。   穆地主做了!   紧接着又去皇宫劈了皇上一剑,他没想过要皇上的命,当然穆地主也没把握一剑杀了皇上。   他侥幸强杀二哥,没法子同老娘解释,也只会把穆阳越推越远,彼此留下永远解不开的疙瘩。   晚膳是全鱼宴,穆地主亲自操刀做的饭菜,穆阳多吃了半碗饭。   尤其是三叔不再人前喊儿子了,穆阳心头有一瞬空落落,不过还是高兴的。   “后天云先生大婚,到时候舅公同皇祖母都会坐在主位上受新郎新娘跪拜,三叔去吗?”   “噗嗤。”   穆地主差点被鱼汤呛死,扶着桌子咳嗽了好一会,脸蹩得通红,“他们当去的朝臣同命妇们眼瞎?老娘不经常出面,只在宫中种地,认识她的命妇也不少,舅舅——舅舅化了妆,也难逃朝臣法眼。”   穆阳脸上闪过一抹不痛快,凉凉说道:“他们两人逼我想办法,我答应薇薇,舅公是云先生亲爹这事要隐瞒到科举之后,他们在云家过得逍遥,皇祖母不愿意回宫去了。   三叔见识广博,吃得盐我吃得米都多,三叔能者多劳,您去替他们想办法遮掩吧。”   “阿阳——”   穆地主一拽没能拽住穆阳,等追着出门时,穆阳身影已经消失了,“我头疼,太医让我静养,最好不要多思多虑,三叔不想我再疼到崩溃——”   真是半步宗师镜了,这孩子进步也太快了,这不是天眷神子,是武神转世。 第二百六十章 云薇操持婚礼   晚上,闽王穆地主主动跑到穆阳房中,直挺挺往床上一躺,“阿阳陪我一起睡。”   穆阳已经不是惊讶,下巴快掉了,好吗?   “你不是每天晚上都趴在房顶上——”穆阳停顿一会,继续说下去,“看着我?”   偶尔几次夜晚时,穆地主总会避开旁人,悄悄趴在穆阳卧室顶上。   穆地主功夫比穆阳都好,纵然皇上在他同穆地主身边都放了人。   可皇上只能得到他们想让皇上看到得情报。   信息不对等,让皇上总是慢了一步。   皇上派来做监视的人最高不过八品,按说已是很高,很看得起穆地主同穆阳了。   让八品去监视宗师,以及最年轻的半步宗师?   这不是笑话!   是大离谱!   八品高手被这两人耍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监视得很好呢。   穆地主闭上眼眸,声音低沉:“想开了呗,你又不是美人,我做什么非要在房顶上爬着遭罪?上次下雨,你都没说一句让我下来,换你一句心疼我。   阿阳,我现在把你当儿子,你是我儿子了,看舅舅赖上云默后,我才幡然悔悟,想要有儿子养老送终,就不能太含蓄,太把面子当回事了。”   “吹了蜡烛,上塌睡觉。”   穆地主加重语气,“也不是每天都要陪阿阳睡,这几日,我情绪不大稳定,阿阳得看着点我,我担心我在梦中把自己一剑捅了。”   穆阳抿唇垂眸,转身就向外走,笑话,他才不会同一个被妻子带了绿帽子的老男人一起睡!   三叔多啥?   就是亲爹也不成!   被三叔抱回去后,他很希望同阿爹一起睡,尤其是打雷下雨时,每次他看着阿爹抱着大哥一起睡时,三叔都不在。   他已不是需要害怕打雷,恐惧被那对狼心狗肺的人渣拿棍棒驱赶着去干活的小孩子了。   有些事,错过了,用尽一切都补偿不回来。   换了房间,穆阳以为三叔会追过来,以为他会因换床而睡不着,可穆阳头挨到枕头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枕头边上总是放着云薇送得香囊。   淡淡得,暖暖得味道如同一双无形的手似有似无环抱着穆阳。   他为何能接连突破?   除了睡得好,吃鱼多之外,穆阳曾经打结的心放开了,渴求的东西不在重要。   他不需要做很多事去取悦阿爹阿娘,去辅佐穆晨证明自己有用,可以继续留在穆家。   一声细微的响声让穆阳突然睁开眼眸,周围环境不大熟悉,穆阳浑身仿佛长出了利刺——他习惯摸到香囊,眸子清亮了几分。   “草,你是来真的?!”   穆阳突然翻身而起,不敢有任何犹豫,只来得及抓住香囊,披头散发跑回主卧。   床榻上,穆地主已经把匕首扎在胸口上,犹如梦游一般喃喃:“疼不疼?我不是太监。”   穆阳上前抢夺匕首,可是穆地主明显功夫更好,怎能让穆阳轻易如愿?   穆阳知道阿爹派来的高手已经被调走了,轮番试探之后,穆阳又把最后的底牌重骑精锐交了回去,皇上暂且对他们放下疑心。   而且穆阳睡觉的地方,就算八品高手没走,也是进不来。   穆阳师从杨家女公子,又曾经是废人,他本来就很没有安全感,于是看了许多的书,不仅排兵布阵,还会一些阵法。   自创守阵,看似平平常常,一脚踏进来,不是穆阳相信的人,根本绕不出他的庭院。   这一点,穆地主都没有发觉,甚至连杨妃都不知道。   毕竟他们再高估穆阳的天分,也不肯相信穆阳真能做到样样出类拔萃。   不怪他们,谁让穆阳太过妖孽。   妖孽到,卷毛想让穆阳下线,也只能想到雷劈这条。   穆阳同三叔滚到了一起,穆阳拼尽全力压住三叔,瞪着幽深的黑瞳,“看清楚我是谁?”   “……阿阳。”   穆地主不动弹了,松开手中的匕首,缓缓闭上眼睛,“别看我,别理我,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   “三叔到底是为什么?”   穆阳从床上爬起来,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自残才能让你心中的愧疚减少吗?你到底是怎么进入宗师镜的?心境脆弱,我看你这宗师也是虚有其表,被人抓住弱点,一击必破。   被人堪破心镜,你连高品都打不过。”   穆地主继续沉默,穆阳走到门口,月光洒过给他渡上一层高华清贵。   “再让我见你只能自残,我不会再叫一声三叔。你知我为何把你留在靖王府?”   穆阳没打算等三叔想明白,直接挑明道:“除了你做鱼好吃外,三叔真正让我刮目相看不是咱们昔日的情分,而是你让江氏的奸夫死不瞑目,反而成就你。”   穆地主:“……”   “没错,我喜欢你报复他得法子,很有创造力。”   穆阳认真点头,轻笑一声:“够资格当我的三叔,够资格让我给你养老。”   穆地主手盖住头,胸口的伤口流血减少,伤口没有经过处理却在缓慢的愈合。   翌日,穆阳同穆地主对坐,谁也不肯开口,两人都端着一碗米粥,一口一口吃着,白米粥愣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伺候在旁的小厮奴才不敢多看,又放下四碟小菜,退了出去。   穆阳最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穆地主也是。   不过,小厮们彼此交换了目光,王爷同闽王这对叔侄其实很像。   “今日,我去姜家帮忙。”穆阳放下空碗,淡淡说道:“舅公同皇祖母的事,三叔抓点紧,出了纰漏,我也会怪你。”   穆地主手臂停顿一会儿,“穆晨出征的安排,你不管了?”   “不管。”   穆阳迎着朝阳,比昨日在月光下的清冷,多了一丝让穆地主睁不开眼的耀目感觉。   “我只是大哥的弟弟,不是他爹。”   “……”   看着穆阳高大的身影完全被阳光覆盖,穆地主笑了,心头的沉重同让他窒息的后悔消散了一大半,他好像不用再担心阿阳了。   三叔也挺好,他们之间何必在意称呼呢?   婚期临近,无论是云薇这边,还是云默都头都忙得脚不离地。   云薇只想让江氏做一个无忧无虑的新娘子,没有长辈为姜氏操持婚礼琐事,云薇便大包大揽,把婚事宜承担下来。   她一边学习古代繁琐复杂的婚礼规矩,一边学以致用领着诸多管事里里外外操持忙碌。   只要云薇认真干活,婚礼的筹备有声有色,有模有样。   卷毛拖着狗尾巴跟着云薇跑前跑后,亲眼见证云薇在娇养大佬。   连云默同姜氏也要听云薇的摆布。   “养大佬的快乐,你不懂!”   云薇揉了一把卷毛的狗头,啃着点心,看着从宁郡主处得来的消息汇总。   来宾大多都是非富即贵的体面人,不会做出当众吵架的事,可云薇得防着一手,将有仇的,脾气不合的宾客尽量区分开。   她还得在每桌酒席上安排一个活跃调动气氛的人,此人必须八面玲珑,和同桌的宾客都能攀谈上。   又是一道数据统计题。   她身上学霸光环闪耀,这题不难,她会做。   云薇又翻看宾客名单,结合你消息汇总,很快吩咐管事,如何安排宾客的座位。   “姑娘特意定得牌子送来了,您设计得真好看。”   初晓佩服极了,捧着一箱子的贴上金铂的官职名牌进来。   云薇看着闪闪发光的金箔名牌,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是,别胡说,不是我设计的名牌,是先生的生父,也是他出的金箔。”   云薇不是暴发户,安国公才是。   原本她就想弄个高雅一点的,毕竟云默在士林中地位很高,又是文坛盟主,偏偏安国公非要为儿子婚礼出一份力,财大气粗表示名牌还是金得亮堂,富贵。   横竖婚礼现场也是以大红,金黄以浓墨重彩鲜艳颜色为主色调,金箔名牌也可以算是宾客的伴手礼了。   谁都不希望写了自己官职或是姓氏的名牌被‘销毁’。   当然,云薇另外还准备一份伴手礼。   初晓抿唇笑道:“老爷子家底挺丰厚,他想给云先生花钱,云先生也有钱,根本不稀罕他的银子,听说他甩出来的银票——云先生不要,姑娘也用不上,都被老太太捡回去了。”   云薇眉眼弯弯,笑道:“没事,老太太将来被老爷子掏走更多,老太太对谁抠门,都不会对老爷子扣。”   “姑娘——”   “嗯?”   “女侯会不会来观礼?”初晓说道,“她的马车一直停在外面,清晨出京城,日头下山才赶回京城,有两三天了吧,可她一直没来见姑娘,只是看着,弄得外面的人议论纷纷。”   云薇笑容敛去,“议论什么?我娘心狠不认生母?还是女侯可怜?!”   “都有,大多都很同情女侯,觉得太太有点过了,女侯到底是太太的生母,母女哪有隔夜仇?”   初晓停顿一会儿,说道:“我知太太同姑娘都不愿意见她,几次三番催促她离开,偏偏她不肯走,说,她并没有旁的意思。”   初晓脸颊气得红彤彤的,和女侯讲道理,说不过,总不能不让人家马车停到公用的路上,又不能赶走女侯。   “她是不是在等姑娘请她进来?让她成了送太太出嫁的长辈,总不能真是姑娘同靖王殿下送太太出门。”   “她是做梦!”   云薇冷笑,“不是有二姨婆吗?由她送母亲出嫁最适合。”   “到底她不够体面。”初晓察觉到云薇扔过来的眼刀,连忙解释:“我不是瞧不起二姨婆,可满堂的宾客非富即贵,她——”   “她是川蜀首富夫人的长辈,也是我娘的长辈,怎么不体面?”   云薇皱了皱眉,认真说道:“你怎么不早说呢?我这就去见她。”   云薇这两日是忙得昏天昏地,还要操心在靖王府的穆阳养伤状况,听云先生提过宫门口挂上人头,她觉得是闽王做的。   “姑娘——太太不让您——不让您再同她碰面了。”   初晓在后面追着,云薇脚步不停,直奔大门,“不让我去?我怕了她不成?”   大门口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了,扎起了喜棚,明日就是成亲的好日子,许多事要提前做好。   这些年姜氏在京城也没结下密友,除了二姨之外,几乎没有亲朋上门来,反而是云默,南来北往的人这几日提前赶到万平县的不少。   有云默的文坛好友,有云默指点过功课的学子,也有一些云默早些年经商结下的商贾,竟然还有几个和尚道士登门。   三教九流的人都能同云默说上话,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宾客提起住进了云府,而云默更是大手笔包下万平县所有的客栈,让来宾客们住进去。   两府只一墙之隔,两府门口人来人往,下人们又都穿着整齐鲜亮的衣服,显得姜氏这边也是很热闹。   云薇一眼就见到普通又不普通的马车,毕竟马车外标志的证明女侯独一无二的地位。   别说来往的宾客们会多看上一眼,万平县不少闲着的人时不时会来看一眼,听过望夫石,没见过望女石。   正因为有这群人散步,连京城都有人过来,姜夫人何时认下生母。   女侯一直护着江氏等人让人诟病,但是女侯来姜氏门前站岗的行径,着实挽尊了一波。   当娘反省了,悔悟了,不惜身份来认女儿,姜氏母女再强硬下去的话,略显不通人情。   不少人打赌姜氏何时同女侯相认。   尤其在女侯明确舍下在宫门口啼哭求助的穆凰舞后,扑买押注的人越来越多,母女感天动地相认的日期已是不远。   “侯爷,是云姑娘——”马车中妈妈为女侯按着额头,从帘子缝隙中瞧见云薇,说道:“真是姑娘,上次您就没见到姑娘,没能同姑娘说上话,您不辞辛劳在京城同万平县奔波,不就是盼着见一见云姑娘?”   女侯坐直身体,手指不由控制的颤抖,马车车厢中的高热仿佛温暖不了女侯指尖的凉意。   云薇那丫头一脸的怒容嫌弃——哪是来同她讲和的。   怕是来骂她一顿的,她明知道姜氏母女不想见自己,明知道自己也不配期待母女相认,可她就是忍不住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说不认就不认   女侯心知自己状态不妥,成了自己最是厌恶的以道德逼迫姜氏的人。   曾几何时,她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卑微的一天。   “我们找个地方开诚布公谈一谈,我娘明日大婚,我费尽心思只想让我了断我娘三十多年的苦涩前半生,从明日起,她的生活只有阳光幸福。”   云薇站在马车前,知道很多人都在观望,她能把女侯骂回去,可是她更明姜氏不愿意。   不是心疼女侯,而是姜氏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脏了嘴。   女侯撩起帘子,望近云薇平静的眼眸,似透过云薇寻找谁,苦笑道:“你同你娘还真像,眼睛很像,精气神更像。”   云薇心头一颤,倘若说她五官同姜氏相似,她一点都不在意,毕竟躯壳是姜氏亲生的。   女侯是第一个说出姜氏同云薇在精神相似的人。   姜氏把上善若水那一套玩得炉火纯青,温柔贤惠,落落大方,又有点绵里藏针。   云薇却不是的,行为尊则一向是高调做人,高调做事,相比姜氏,云薇更似火。   母女两人行事上略显南辕北辙。   “真的很像——”女侯感概道,一样不把她当回事,把骄傲同固执刻进骨子里去。   云薇低头,卷毛无辜抬起狗眼,问我干啥?   庄公梦蝶——你不是比狗都明白吗?   云薇轻轻摇头,罢了,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卷毛而同原主交换了,随卷毛而来,可倘若她就是云薇呢?   是不是以如今来说,又有何不同?   就算是本体重生的人,到底是一个灵魂,还是两个灵魂,谁又说得清?   “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云薇说完转身便走到道路另外一边,女侯错愕,很快看到被靖王侍卫簇拥的马车缓缓而来,她的手微松,车帘落下,“别让我等太久,我算看着靖王长大的,他对人从未如此上心过。”   云薇听到了,下巴微扬,“我只要他上心吗?女侯也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你养大的穆凰舞。”   女侯心头又挨了一箭,疲倦吩咐:“去悦来客栈。”   她刚走,靖王马车到了,穆阳利落探出头,云薇没好气翻了个白眼,看穆阳精气神不大好,大病未愈,俊脸略显苍白,可云薇一点都不信穆阳了,毕竟他那双眸子别人看不透,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阴郁之气少了,他又解开了一道心结。   云薇同卷毛无声交流,下一次再碰面,穆阳是不是也成宗师了?   卷毛:汪汪汪。   云薇:说人话。   卷毛:汪汪汪。   “你三叔又做了啥?你看起来比明日娶走我娘的云先生还精神。”   “他——”   穆阳轻笑道:“不一样的,等我娶你时,我更精神。”   云薇转身叫来初晓,“把我没处理完的事情都交给靖王殿下。”   初晓吓了一跳,“姑娘——”   “没事,王爷虽是受伤不轻,但成亲这点小事,王爷还是能处理好的。”云薇笑咪咪看着穆阳,“是不是啊,王爷?”   穆阳抿唇,同三叔说来帮云薇操持婚礼,他明明就是来约会的,云薇继续笑道:“别忘了帮我设计娶亲三关,好好为难一番我先生。”   “……好。”   穆阳只能答应下来,否则等着云薇的’报复‘。   “领王爷回我家。”云薇对初晓吩咐,“让家里同云先生府上的管事都去同王爷回话,对了,还有云老爷子的特殊爱好,老太太张罗着要挖树填塘,打算给先生后院开垦一片种大葱的土地,这些我说不了,劝不动,都要劳烦王爷帮忙处理了。”   靖王按着额头,小声道:“我才同三叔说解决明日成亲的事,实在是无法在他们面前——出现。”   “那我不管,你派人去把女侯唤醒,我这边的麻烦你都担着吧,横竖我见你是不做事浑身不舒服,与其去插手大皇子同杨妃娘娘的纷争,两边落不下好,两边都怨你,帮我忙,我同我娘,以及未来的一大家子人都会感激你。”   云薇拍了拍穆阳的胳膊,手向下划去,握住穆阳骨感的指尖。   “我们都是懂得感恩的人,不是白眼狼。”   留下一长串的笑声,云薇跑远了,卷毛抖了抖身子,在穆阳复杂的目光中快速跟上云薇。   虽然卷毛很想留下讨好穆阳,毕竟让穆阳好过,卷毛能尽快摆脱狗身,可云薇是战友,才是卷毛唯一的心灵上寄托。   倘若没有云薇出现,他会绝望的,一个好好的人在狗身体里,他不是那只叫黑炭的猫,他没那么强大的任性,迟早崩溃,都等不到读者满意变成人的那一天。   穆阳扯了扯嘴角,恢复往日情冷,“走吧。”   初晓看着靖王几乎让女人窒息又尖叫的俊颜,总算明白在姑娘之前,没人敢亲近靖王了。   不是女孩子看不到靖王的俊美,而是不敢,不敢亵渎,也不怕被靖王疏远的冷气刮了。   悦来酒楼中,掌柜亲自出面送云薇去天字号房,毕恭毕敬说道:“有吩咐,云姑娘拽屋中的红绳,我亲自上来伺候。”   云薇塞了一个银锭子,笑道:“多谢。”   掌柜也没推辞,收了银定子,顺便清空整个二楼,虽然有损失,可攀上云姑娘后,好处不小。   他让小二在楼梯口看着,不许任何人上去偷听,云姑娘前脚进了悦来客栈,后脚一群人悄悄溜进酒楼,坐在大厅中,眼巴巴看着二楼,恨不得耳朵能伸到二楼,听清楚女侯同云薇的交谈。   云薇选择悦来酒楼着实燃起了百姓们八卦的心,一些人凑在一起小声交流,女侯是否成为姜夫人的送嫁人,能否有资格受姜夫人同云默的叩拜磕头。   二楼,云薇坐下后,淡淡说道:“我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喜欢。”   “我知道。”   女侯比往日平和许多,也更消瘦了,一身松香色袍子穿在身上松松垮垮,下眼袋很明显,掩盖不去的泛着黑。   “我知道想去见一见你娘,得先过你这关,我以为穆阳会跟着你一起来,我该当面向他道谢。”   “他有旁的事情要忙,我也很忙,你只有半刻钟。”   云薇漫不经心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来小口小口抿着,把事情交给穆阳,她很放心。   不过她有时间便琢磨新郎迎娶新娘的三关该如何设计。   这可比面对女侯强多了。   女侯很难过,这没错,也有心补偿姜氏,也没错。   甚至听说她舍弃穆凰舞同江氏。   然而做了这一切的女侯就该被原谅?   那姜氏受得那些很苦,真相大白后女侯又一门心思去维护死老太婆,姜氏受到的二次伤害,拿什么补偿?   “咳咳咳。”   咳嗽声响起,女侯拿起帕子捂嘴,越想压制,她越是压不下去,挺直的腰背佝偻,扶着桌子的手紧紧扣着边缘,指尖泛白。   云薇垂眸,“你不该来的,为什么呢?只为你心里那分惦念吗?我就问你一句,这么多年,你真的没怀疑过你的女儿被人恶意调换了吗?”   女侯咳嗽声不断,帕子上染上一分的血丝,一杯热茶被一只好看白皙的手推到自己面前。   女侯收好染血的帕子,沙哑说道:“其实我过来,并非全因靖王,知道你们母女都不想见我,我……我也没资格求什么,或是要求你娘。   靖王的人让我一直梦见早亡的丈夫,这几日我再没梦见他,却也是没睡得安稳过,一直都在梦一件事……”   云薇问道:“什么事?”   “梦里,我同你娘第一次见面。你娘小时候是个骄傲张扬的小姑娘,一直被宠着的,我明明觉得她很有骨气,偏偏斥责了她,让她娘领回去仔细教导。”   红,如血的红蔓延了女侯双眸,血红完全覆盖眼白。   “从那时候起,你娘被她们,她们生生折断了傲骨,从姜老太婆把江氏送到我跟前,我接受了江氏,你娘就不再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小姑娘了。”   女侯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比起往昔显得瘦骨嶙峋,手上的皮肤松弛,哽咽道:“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女儿!”   云薇眉头皱了一下,“没有的事,我娘只是把骄傲藏在身体里,不再展现罢了。”   “不,我在想当日若是我哪怕对你娘做出一点点关爱不同,姜家也不敢调换了她们的身份,你当初骂我骂得对,姜老太太可恶卑劣,我也不配为人母,是这桩事得帮凶,不值得同情,不值得你娘原谅。”   带着一抹红的泪水从女侯眼里滚落,她没脸去抬头恳请云薇原谅。   云薇叹了一口气,递上了一块帕子,轻声说道:“你就当你同我娘母女缘淡薄,彼此知道都还活着,过得都不错,也不需要非要走动。”   “你知道吗?在梦里,在你娘被领走时,她回头看过来——我是抱住了她,然后她回到我身边,我亲自教她,她明媚骄傲,出落得比你,比你还要好。”   女侯神色恍惚,仿佛一直陷梦中,“她嫁人了,嫁得好像还是穆地主,不过这一次,不是我去提亲,去同穆北玄交换条件,而是穆地主站在府门口三个月,只为同意我下嫁爱女。   很多倾慕我女儿的英杰恨不得套穆地主麻袋,在他们成亲那一日,大醉哀嚎。”   疯了!   云薇低头同卷毛对视一眼,卷毛赞同摇了一下尾巴,不是疯了,那是属于黑寡妇姜氏的剧情。   穆地主求娶姜氏时,可没少费心血。   “她长成了让我最骄傲的女儿……我只需要担心她会不会被皇上抢去了。”女侯哭着哭着,含泪又笑了,眼角的皱纹都在诉说着她有多满足。   “那您的梦里没有杨家女公子,没有万娘娘,也没有谭居士吧。”云薇一句就打碎了女侯的梦境:   “你醒一醒,梦始终是梦,现实是我娘即将嫁给云先生,我娘虽然没有你,没有女侯独女的尊贵身份,也不如你梦中的明艳骄傲,可她能嫁给所钟情的人,在我娘心中十个闽王殿下比不上我先生一只手。   您也许认为她在身边长大会很出色,可我要告诉你,你梦里中的我娘绝对不如现实的我娘。   她不会做饭,不会做生意,不会打理账本,怕也不会治病救人,更不会去算计设计——”   云薇稍稍一顿,不能说她娘主动迷惑了云默,但是若没有她娘的小心思,那些勾引的小手段,云中君怕是一时想不明白。   不过,在云默的印象中一直都是他主动追求的姜氏。   呵呵呵,男人的面子,不能揭破。   “苦难只能打倒软骨头,缺能让我娘更加璀璨。”   “我不喜欢你,有我娘受过那些苦的原因,最多得是不信你对我娘真心疼爱,不是完全的,真心的,我娘不稀罕。   你在知道真相时,护着江氏他们,一定以为淮阳王妃能给你更多,别着急否认。”   一句别否认压下女侯含在口中的解释,她颓然扶着椅子扶手。   云薇继续说道:“那一次的伤害是最重的,对我娘,对我都是最重的。”   “我娘会很多东西,能讨任何男人喜爱,能做当家主母,我觉得她比杨娘娘都不弱,倘若她是杨家女公子,在父兄,不,在杨少主伤了穆阳之前,她会保护穆阳。   她的确没有杨娘娘野心大,但江山也不会落到皇上手上去。”   云薇眼眸漆黑,毕竟书中杨娘娘最后还是失败了,云默才是废立皇帝的权臣,而且黑寡妇姜氏是女中传奇。   云薇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我娘是鲜活的人,纵然身处绝境努力挣扎,破开盖住她头顶的乌云,可在你的梦中,她不过是披着一件华丽衣服,属于女侯的延续,她的骄傲是女侯给的,她的人生是你铺就的。   她是一个花瓶,你展示的花瓶,你一日不倒,她就光鲜一日,可你一旦有个好歹,谁都能把这尊漂亮的花瓶抢回去,随意践踏。“”一如今日的江氏,她有自己的原因,也是你没养好她。所以我恳请你,最后一次恳请您,别再打扰我娘了。”   郑重行了礼,云薇转身出门,身后是女侯忍不住的哽咽哭声,她不会停留下,一如她娘也不会再把女侯捡回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文坛顶流的价值   下楼后,云薇笑盈盈扫了大堂一圈,眼巴巴伸长耳朵的看客们一个个都装作很老实,拼命低垂头不敢去看云薇,同明艳少女身边那只卷毛狗。   每个人都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云姑娘真是绝色,怕是没有一个男人都抵挡住她的笑,也没有女子愿意站在她身边,怕被衬托成狗尾草。   当然,不包括云爱同宁县主,这两人天生少根筋。   说来奇怪,站在云薇身边的人都会被夺去光芒,会被人忽略,可是云姑娘带着那只卷毛狗却不会!   他们除了看云姑娘外,也会记住卷毛,甚至对卷毛有一种颇为亲近,仿佛见到老父亲的感觉。   就离谱!   这也是卷毛没被人打死炖狗肉吃的原因。   “我同女侯谈崩了,各自安好,互不打扰。”云薇声音传遍每一个角落,“我娘无需女侯独女的身份,女侯也无需我娘孝顺,往后她们彼此也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女侯的事,不用告诉我娘。   而我娘的事,女侯也不会管。”   看客们:“……”   这是他们不费心思就能听到的结果?   “诸位大可把这话传扬开去,毕竟我娘很烦再被女侯的事困扰。”云薇轻笑一声,“至于女侯对她的生恩——女侯高高在上,也不会缺我娘的不报答。何况我娘又没求她把自己生下来,是不是?”   看客们木讷的点头,仿佛成了被云薇牵在手心的傀儡木偶。   “你们别忘给掌柜付钱,想吃白食,明日去云府恭贺一声,有喜饼等点心发放,是我娘亲自研究出的配方,特别好吃可口,等婚礼结束后,我娘会在京城开铺子,名字就叫——老婆饼。”   云薇顺便将广告都做了,云默同姜氏的婚礼花销不少,等于巨大的流量,如今怕是连大皇子都无法抢走这门婚事的关注度。   有流量不变现,岂不是太蠢了?   云薇不大会做生意,可前世她见过的商场大佬不少,同他们交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都是一本生意经。   也许这比婚礼的投入,能快速赚回去呢。   点心,衣服,器皿等等都是投入,可也是流量的同款,就问你们买不买?   云默可是有不少的迷弟迷妹,而姜氏从泥潭中挣扎出来,不仅没被姜老太婆弄死,反而更加耀眼享福,就问那些即将出阁的姑娘们羡不羡慕?   当不了姜氏,还不能买一个同姜氏同款的东西了?   横竖也不贵!   云薇早已经全面铺货了,各个价位的都有,将所有被吸引来的人一网打尽,只要姜氏一直幸福,一直同云默夫妻恩爱,这生意就是一本万利,生生不息的敛财。   最著名的例子就是钻石,一个石头罢了,偏偏套上爱情的标签后,价值翻了无数倍。   云薇做不到全国首富,但恰点钱生活富足还是没难度的,当然少不了人模仿,可模仿的商贾,能找来云默吗?   能有姜氏的人生曲折,让人怜惜,又让人佩服。   姜氏同云默才是不可再生,难以超越的。   甚至云薇同穆阳都不如他们!   “一定去,我们一定去。”   “就是,就是,打断腿也要爬去说一句恭喜。”   “啊,好羡慕云中君啊,白得这么个漂亮的继女。”   “那是,云姑娘是真漂亮,而且是越来越漂亮,现在我都想起她刚搬来万平县时的样子了。”   “所以说,当日董公子,嘿嘿,嘿嘿嘿,被云姑娘教训,他也算是很有福气了。”   看客们目送云薇离开后,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天说地,热烈吃瓜。   皇上虽然不禁人谈论国事,但谁都不是傻子,不禁止不等于支持!   除了狂放的书生之外,吃瓜比谈论国事安全得多,愿意吃瓜的人大多都是生活富足,游手好闲。   他们不会为生活发愁,当然他们也比狂放的书生更谨慎,更珍惜’游手好闲’的日子。   于是,云薇刚刚迈进家门,外面已经传遍了今日的事,老婆饼随着此事,已经传遍了京城四县。   不管认不识云默,但凡有空的人都惦记着去尝上一口,喝一杯女儿红的喜酒。   女侯本就是因为特殊而被受关注,涉及到真假千金,又是给穆地主带了绿帽子的江氏……   可想而知,也就是没有社交软件,否则程序员们再加班都没用,必崩无疑。   随便提出一人都能干崩服务器。   云薇听说工具人穆阳正在认真干活,处理安国公同老太后‘独特的要求’,她笑着转去后院,就让穆阳烦去。   横竖都是他的‘亲人’呐,穆阳不管,难道还他这个尚没过门的小媳妇管?   云薇对安国公同老太后也没十足的把握,那两位胡搅蛮缠起来,绝对能让聪明人都头大的主儿。   不对!   她怎么会想到做穆阳小媳妇的?   不过,云薇并没闹心或是装糊涂,认真思考她同穆阳是不是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穆阳不是能玩得起的人,倘若云薇再耍流氓,不肯以成亲目的谈情,她怕自己下场是被穆阳关进小黑屋!   穆阳不是高庸王那样的疯逼男人,他不会折辱云薇,而是会把她藏起来,谁也看不到云薇。   “娘,我回来了。”   “谈完了?”   姜氏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认真看着云薇,眼角缓缓蔓延开笑容,整个人都温柔了几分,“你没有认她,我很高兴。”   云薇站在她面前,身躯笔直,郑重道:“不仅没有认她,以后她应该也没有脸再登门,再来烦您了。”   姜氏手指戳了戳云薇的额头,“别担心我出尔反尔,我打心眼里是不认她的,除非薇薇……被她打动,我才会顺着你的意,去勉强自己同她来一出母女情深。”   云薇心头一沉,蹲下身,将脑袋乖乖靠在姜氏膝盖上,脸颊蹭过姜氏膝头。   “您不愿意做的事,不必为我去做,娘,我长大了,能保护您了,不会再让您为我牺牲。”   她不知怎么心中酸涩,一想到姜氏为云薇做过的事,拉扯云薇长大,她就忍不住难受。   姜氏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额头,原本心底一丝的惆怅隔阂淡淡散去,薇薇就是她女儿!   不会错的。   姜氏勾起嘴角:“你长到七十岁也是我女儿,我生你养你,你翅膀硬了,能我遮风挡雨,我也是你娘!”   为女儿操心,为女儿铺路,甚至为女儿牺牲,这一些都深深刻在姜氏骨子里,并不会因为她钟情云默而改变丝毫。   “娘……”   云薇说不下去了,姜氏扶正云薇,说道:“你说过的首饰,我会带着出嫁,以后也会赋予首饰格外的内涵,不羡也答应写诗词,让首饰更有意义。   我虽然不大懂你做得安排,什么爱情同首饰结合……但是我觉得会成功的,不羡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的一举一动都会惹人侧目,我只要一日不同女侯和解,将来遇见女侯,旁人也会多多注意。”   姜氏认真极了,她的女儿头脑灵活,点子也多,云薇说得那些经营策略,乍一听起来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她认真思推演过,为姜氏打开了不少思路,首饰都会做,以首饰隐喻喜欢的故事,能感动世人的爱情故事,太难遇见了。   姜氏不敢说自己同云默的婚事就是独一无二的,只要他们继续幸福下去,她家的铺子卖出的每一件首饰饰品都同其他匠人做出的首饰不一样。   云薇靠在姜氏肩头,“您一定要幸福啊。”   卷毛趴在一旁,无聊吐了吐舌头,旁人穿越都是科技进步,改革什么的,只有穿越女才想着贩卖爱情,借着爱情故事发财——也算是云薇独一份。   ******   云府,穆阳面对安国公,摇头道:“不行,我已经把你的要求同三叔说了,三叔会帮你解决难题。”   “等你三叔?他啥时办事靠谱过?!”安国公甩了一下袍袖,特意给穆阳看了看他衣服上绣的花纹。   穆阳闭了一下眼眸,方才听舅公吹嘘半个时辰,从每一个针角称赞,为来儿媳妇手艺好,眼光好等等。   直到穆阳处理完云薇留给自己的事,打发走了管事们,舅公才停下来对姜氏的夸赞。   “书中有绰号及时雨的人,现实中你三叔也有绰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穆阳:不能笑,绝对不能笑出声。   安国公看出穆阳的异常,大咧咧继续道:“你还别不信,平时无事时,穆地主总在你身边晃悠。   一旦有事要找他帮忙,你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等到事结束了,他又冒出来,给你失踪理由永远——还让你说不出他不好。   然而在最关键时,你就是不能指望他。   当日他若是在,你大伯父许是不会死,你祖母是很疼地主,可以说是很偏心,她也得承认,穆地主一到关键时刻就消失。   就说他去山谷寻到你阿爹,抱你回来,我同你祖母都私底下嘀咕过,你遇见你阿爹真是命大,指望穆地主,你早就冻死了。”   穆阳抿唇。   安国公坚定说道:“所以我绝不指望穆地主,明日便是云默成亲大日子,我这些年就盼着有个儿子。   这几日来往的人多,我同你祖母只能整日躲在后院,不敢见人,你知道我有多伤心难过吗?”   “听不到称赞云中君,无法借着云中君扬眉吐气,舅公是很难过。”穆阳凉凉说了一句。   安国公没有被戳破心事的尴尬,云薇告诉过他,只要他不觉得尴尬,尴尬得就是旁人。   他觉得孙女真聪明,说得话是自己指路明灯。   “我不靠穆地主,看在我当初给你下河抓过鱼,上树掏过鸟蛋,你当日被杨少主害了,地主没能赶上,后来地主去为你报仇,我——我帮地主背过柴火,火烧杨家也有我一个。”   安国公历数为穆阳做过的事,“你看,当日你深陷杨家,地主又不在吧,明明前一天,他还在教你背书,可你去杨家时,穆地主又特么没影,直到你出了事,他才出现,他去给你拿亲自定做的毛笔,当作送你的生辰礼物。”   穆阳说道:“毛笔?我没收到过。”   “他——他把毛笔掰断,发誓再也不送你礼物。”   安国公声音小了许多,后脊背泛着冷意,当时太吓人了,穆地主整个人同疯了一般。   不是老太婆使劲抱住穆地主,整个家都被穆地主拆了。   安国公跟着穆地主去报复杨家,也是因为老太太放心不下,非逼着他照看穆地主。   一旦穆地主再疯狂,他就打昏了穆地主拖回去。   老太太真是信得过他!   打昏穆地主?   安国公不懂武道是如何定品的,也没见过真正的高品高手。   他只知一条,穆地主并不弱,当然他是不会同任何人说起,甚至他都在自我暗示,不记得这件事。   他陪着穆地主去杨府放了一把火报复而已,没看到穆地主种种反常的行动,更没见到穆地主把杨少主打得跟一条狗似得趴在地上。   杨少主差点彻底崩溃了,而保护杨少主的高手,被穆地主屠戮一空。   投靠杨公的武道高手们在此事之后,陆陆续续都死了。   给杨少主出夺穆阳根基主意的人——安国公是没看到,不过听说死得格外凄惨。   安国公不敢说一定是穆地主干的,毕竟穆地主白天陪着养病的穆阳。   他隐隐觉得此事同穆地主有关系,他发现穆地主那一阵子总有暴虐倾向,在穆阳面前还好,在旁人面前,格外暴躁易怒。   阿弥陀佛,安国公默念佛号,忘了吧,忘了吧。   穆阳说道:“你得为我想一想,我给你出了主意骗了云中君,以后您总要同他摊牌,到时你们是亲生父子,不会结仇,你说几句,云先生便原谅你了。   将来我是要求娶云先生的女儿,他现在防我跟防闯入菜地的猪似得,知道我给您出主意蒙混过关,我不得再被他狠狠刁难?”   “当我今日没有遇见您,您不知道我来了云府。”   穆阳拔腿就往外走,绝不能被安国公缠上了,他派人去通知三叔,这次别再迟到。 第二百六十三章 穆地主名声尽毁   靖王府,穆地主悠哉悠哉的擦着在外人看来只能做装饰的宝剑。   谁会相信文弱的闽王殿下有坏心思?   就连他的王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生下两个孽种,闽王殿下也只会入宫去请求皇上判和离!   这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做的事?   倘若不是皇上心疼穆地主这个幼弟,江氏偷情的勾当还真能以和离收尾,丝毫不影响江氏母子三人的名声。   吃瓜群众觉得穆地主爱惨了江氏才忍下来男人不能忍的屈辱。   可是穆地主有个疼爱弟弟的好二哥,恰好这好二哥还是当上皇帝的。   一句江氏混淆皇家血脉,能把江氏整得透透的。   再加上有个蛮不讲理乡野村妇出身的亲娘,当今太后娘娘绝对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   史书上任性的开国皇帝比比皆是,当今皇上并不是最任性,杀人最多的。   毕竟还有杨家以及一些勋贵们能牵制皇上一二。   何况皇上也是有抱负的,不仅开国,还想当一个名垂青史的开创盛世的帝王。   皇上风流好色,对万娘娘等人说不上好丈夫,但在朝廷上处理国家大事,他不曾含糊过,也不会随着自己的性子混来。   但是皇上有一个在史书上绝对会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老娘。   开国皇太后其实很少见,尤其是身份这么低又不讲道理的皇太后。   偏偏皇上还不能不孝顺皇太后,没有皇太后当时攀扯着安国公帮皇上养家养儿女,他都熬不到称帝的一日。   皇上早早立下以孝顺治国,强调百善孝为先,他自己只能做个大孝子,给天下百姓打个样。   太后最为偏疼的小儿子穆地主被江氏绿了?太后哪能饶了江氏?让江氏全身而退?   对穆地主的消息喧嚣尘上,同云中君娶女侯亲生女儿这事并列两大热门。   穆地主心知其中有他的好二哥推波助澜的结果,否则一般人不敢议论他被绿的事。   皇上逼穆地主继续做个平庸只能依靠兄长同老娘的亲王!倘若他还是淮阳王,只是郡王,也许二哥还能放心一些。   他成了亲王,皇上做梦都得留上半分的小心,没见皇上往大皇子身边派去了不少的高手?   除了穆阳离开大皇子的原因之外,皇上怕大皇子在外出征出了意外。   皇上儿子不少,按说怎么都轮不到去怀疑亲弟弟继承皇位。   可皇上对穆地主始终有所怀疑,怕他扮猪吃老虎,再加上偏心穆地主的太后支持,穆地主未必就没有来个取而代之的可能。   不管穆地主真是猪,还是暗暗蛰服,皇上都会让天下百姓相信穆地主就是猪!   穆地主清楚他的好二哥心思,那就继续当猪呗。   横竖他对天下同皇位心思真不大,可是阿阳那句阿爹是皇上,其实还是让他有点不痛快的。   明知道阿阳只是玩笑而已,同他一样并不在意那把至高无上的椅子,对他们陆地神仙来说——世俗的皇位真没多大意思。   “阿阳说什么了?”   “回王爷的话,靖王殿下让您别迟到……”   穆地主擦拭宝剑的手被深深划出一道口子,宝剑剑芒闪烁,仿佛将沾染上的鲜血吸进宝剑之中。   侍卫低头,不敢去看,这是神兵吧?   往日他们议论过闽王腰间的宝剑就是个样子货,真是瞎了他们一双狗眼。   穆地主将宝剑归鞘,面色瞬间苍白,别迟到,三个字如同魔咒一般,他哪一次都没赶上趟。   就算是给穆阳报仇,他都落后了杨妃一步。   穆地主也不顾上重新梳洗了,将宝剑挂好,快步走出靖王府。   他刚骑上马,听到太监尖细的声音,“闽王殿下,皇上宣召您入宫……”   太监话没说完,穆地主催马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仿佛背后有猛兽在追着他跑。   “皇上——皇上说该请太后娘娘回宫——”   太监已经看不到闽王了,这么卷皇上的面子,也就闽王敢做。   “王爷这是去哪?看样子是出城去了?”   闽王跑了,闽王的侍卫同随从还在,传旨的太监快速拽住一人,询问:“皇上等着闽王殿下呢。”   随从支支吾吾:“不知道,小人也不知王爷要去哪?”   太监面色不好看,闽王殿下不怕自己在皇上面前给他穿小鞋。   一个靠着皇上同太后的窝囊废,对皇上主子的传唤还敢当作听不到?   他已经在心里做出决定,好好告闽王一状!   高庸王给了他不少好处,他能成为传旨的太监,也多亏高庸王资助了他一些银子。   他这才有了上下打点的资本,终于混到了皇上跟前侍奉。   据说高庸王对闽王并无任何好感,当日不是太后护着,闽王差点被高庸王一枪挑死。   也正是因为穆地主在太后面前尽谗言,高庸王才无法认祖归宗,被太后当作野种!   太监绝不敢给靖王上眼药,可闽王名声臭成那样,太监也不怕闽王。   闽王足够蠢,不会去找太后说这事的。   他在皇上面前添油加醋,闽王都不会知道是谁尽的谗言。   只要答谢了高庸王,以后他能继续从高庸王手中拿到好处,也可以当作对高庸王的酬谢。   以后他就不必再听高庸王的了。   随从又小声劝说:“王爷的脾气向来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为了一本书他能去千里之外的人家讨要,为了一块砚台,他能一直缠着工匠眼看着制作砚台,他应该想到好东西,才没听到内侍的话。”   顺手递上过来一张银票,太监轻轻推了推,皮笑肉不笑道:   “咱家不敢收,本想追着王爷去传旨,也好让王爷能尽快入宫,省得惹恼陛下,咱家骑术不好,只会伺候主子,如何都追不上闽王了。   罢了,咱家着就回宫去向皇上请罪,出宫一趟本以为是美差,没想到闽王殿下……哎,咱家被他害苦了。”   太监拂袖而去,随从张了张嘴,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就是知道王爷去哪,他也不敢说,更不敢阻挡王爷。   天王老子传唤也阻挡不了穆地主赶去万平县,甚至他做好了骏马突然拉稀跑不动的准备,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阿阳失望,再迟到了。   每一次迟到都让他痛彻心肺,事后如何残忍的报复,都不如及时赶到。   倘若他不是屡次迟到,如今该是夫妻和美,儿女满堂了。   而不是如今这种状况,他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头疼,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把事情弄得复杂?   他的女人碰不得,他的骨肉认不了。   云府,穆地主翻墙而入,很快转到后院,找到急得团团转的安国公,刚想露面,听到安国公咒骂声。   “小兔崽子跑得真快,还为他将来着想,不想过于得罪不羡,等我成了云薇的祖父,你看我怎么折腾他!   论起整人下限,我比不羡低得多,到时候老婆子不许阻止我,你别被地主几句话就哄了去。”   老太太盘坐在炕上,揉了揉有点酸痛得胳膊,“儿子都认下了,你作甚斤斤计较在喜堂上受他们跪拜礼,以后也能弥补上。   我听说来得官员不少,勋贵也有几位,你——你当初在京城装乞丐认儿子,这些人可都清楚,见过你。   你认儿子时又穿着乞丐装,想说你同安国公长得像,他们不信啊,这次我得站阿阳这边了,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他吗?   他就是神仙也拯救不了你!一切都是你自己做的。也就是不羡没多想,忙着娶媳妇,忙着科举,换在寻常时,你这张皮早被你儿子剥了。”   安国公更了好半晌,耷拉着脑袋坐在老太太身边,唉声叹气:   “没儿子时,我觉得能有儿子就好了,有了不羡,我想要就多了起来,控制不住自己,很想坐在父母位上——也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绝户,亲儿子比他们家的小子都厉害。”   老太太心疼摸了摸老头子的脑袋,同样唉声叹气,“老二娶万氏时,你同我一起在喜堂上受了他们叩拜,想开点也就那么回事儿,人要看得远一点,你为能上喜堂表露了身份,以后不羡就只能做安国公世子了。   你真舍得他寒窗苦读这些年?舍得他——云薇那丫头费尽心思为你儿子扬名?   你该知道,我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地主啊,他是能凭着才华做大官的,偏偏我儿子当了皇上。   我只能当太后,做不了状元老娘了,地主苦读多年,被封王耽搁了。”   说不出的遗憾,道不尽的委屈,老太后是真的痛心。   安国公头枕着老太太的腿,丧气道:“算了,我以后再显摆,阿阳都不帮忙,纵然地主这次不迟到,我无法指望他。”   老太太原本还是很心疼安国公的,她凉凉的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儿子不如阿阳?”   “当然比不了……”   安国公发觉出岔子,连忙改口,“不是,你听我解释。”   老太后一把死死拽住安国公,另外一只手抄起炕上放得扫床的扫帚狠狠抽上去:   “死老头子,我看你是皮痒了,拿一个野小子同我心肝肉比?   你信不信我立刻冲出去,高喊一声,哀家是太后!”   安国公被扫帚抽得嗷嗷嗷直叫,在屋子里蹦来蹦去,“死老婆子轻点,轻点啊。”   “你好好叫,大声叫,不用哀家去前面,你自己就能把你儿子召来,正好同他摊牌,云默做安国公世子,哀家保证拿他当作亲生的——好阿弟的唯一子嗣,哀家的好侄子。”   老太太大部分是吓唬安国公,她怎可能舍得下狠手抽呢?   安国公叫声立刻小了,担心向外面频频张望。   以前同老太婆闹惯了的,总是被抽很习惯。   “穆地主,你——”   安国公正好同穆地主的目光碰到一起,穆地主也不再隐藏,快步走进屋中,关上房门,说道:   “方才有两个婢女过来,我悄悄弄晕了她们,娘别同舅舅吵了,先说正事。”   老太太把扫帚疙瘩往旁边一扔,啐了一口,到底还是压低声音,“等回宫,你再敢十天半月不入慈宁宫,哀家让你好看。”   安国公:“……”   他太难了,不入慈宁宫陪太后,太后发火。   可他去慈宁宫次数多了,皇上言辞间总会警告他这个好舅舅。   在皇上面前,他还能装傻,也不怕皇上真收拾了他。   最可恨是闲着没事干的御史们,总揪着安国公夜宿慈宁宫不放。   安国公很纳闷御史存在的必要性,风闻奏事,他们弹劾安国公比弹劾贪官污吏的次数多,强度大。   安国公觉得自己就是一块大肥肉,是个御史都想来啃一口。   “成,以后我就住在慈宁宫了。”安国公豁出去的模样,得意笑道:“等我儿子做官后,骂不死那群不务正业的御史们!俺儿子可是文坛盟主,士林领袖。”   老太后眸子一亮,抚掌大笑:“对,对,我儿子是指望不上了,以后指望你儿子也是一样的,都是咱儿子,孝顺咱们就是好儿子!”   穆地主尴尬极了,自己功力不如安国公,同穆阳的关系有所亲近,没到打破桎梏的界限。   可能是他还不够放飞?   安国公理了袖口,老太太给他递过去一块点心,他吃着点心补充方才消耗的体力,斜着窥着穆地主。   “真稀奇,你没被什么事情绊住脚,没迟到。”   “您都让阿阳给我送消息了,教训深刻入骨,我是不敢再来迟了,虽然你这事不大,不迟到总是好的开端。”   穆地主喝了一口茶,没眼看自己的老娘为安国公按摩肩膀,又是喂点心,又是喂水的,把安国公当爷伺候了。   方才是老娘拿着扫帚追着安国公打?   没准他眼花了。   “舅舅,我觉得这次之后我就转运了,及时雨迟早是我的绰号。”   “……”   安国公差点被点心噎死,吞咽好一会,才咽下去,指着穆地主:   “最近是怎么了?你同阿阳都不正常,往日我嫌弃你们装,可比眼下要好,起码——我知道你们的底线。”   他们这对叔侄一放飞,安国公隐隐有天下大乱的预感。   挣脱了绳索束缚的他们——对皇上不见得是好事。 第二百六十四章 瞧这一家子   老太后已是拽住穆地主,关切询问穆地主可有人惹穆地主生气?   “你该考虑婚事了,这次咱们好好挑……”   老太后瞧见穆地主面色有些不妥,拍了他一下胳膊。   “上次是为你二哥,被女侯缠得太紧,贱人又装得似个人儿,我便允了,耽搁了你十几年,这会儿我同皇上都依你,只选你看上的人,绝不横加干涉。   你是看中村姑也好,还是看中穷酸读书人家的女儿,我舍了老脸给她做面子,抬身份,不让任何人小看了她,咱们热热闹闹办一场婚礼——”   说到此处,老太后嘴角上扬,仿佛已经见到穆地主媳妇向自己磕头了。   “我瞧着云默这场婚礼办得就很好,有规矩合乎体统,又比旁人家婚礼多了不一样的地方,方方面面的人都满意。   要不说有个好女儿当娘的省心,薇丫头忙里忙外,她娘没有长辈,有薇丫头足够用。”   安国公在一旁凉凉说道:“别人家是父母长辈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薇丫头是风光把娘亲改嫁。”   “别听老头子的,他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当初我有这门婚礼的一半,做梦都要笑醒,你少在这给我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就是你提的建议都被薇丫头否了?”   老太后又开始找扫帚了,最近老头子敢顶嘴,再惯下去还不得上天?   扫帚在手,安国公立刻老实不少。   老太后用扫帚狠狠敲着炕边,“你就不能用一用你的脑子?你什么身份?一个小地主,字都不认识几个,云默的婚礼处处是规矩,读书人的事,你懂啥?你当初娶我时,一块红布,几盒子点心,就完事了,你对我不诚,瞧不起我。”   “别,我没那么想过。”安国公压低声音,“千万别说我娶你的话,皇上不爱听。”   “他听不到!”   老太后终究声音低了下去,埋怨中透着浓浓的遗憾。   “姜氏成亲两次,我也成亲两次,每一次都比不上,外人还说姜氏运气不好,呸,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姜氏是命太好了,再嫁的男人有担当的,比——”   安国公双手抱着头蹲下了,真不怪他啊。   毕竟皇上的意思,谁敢豁出去命去反对?   婚礼不够隆重,他没长云薇的脑子。   穆地主连忙打岔,不甘心道:“娘方才说给我选村姑或是秀才的女儿?”   “你不是被名门贵女伤到了吗?村姑朴实实在,愿意跟你过日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   老太后拍了一下安国公的脑袋,“仔细你的腰!腰累坏了,你怎么照顾我?”   安国公哎呦哎呦锤着老腰,老太后撇下穆地主,从炕上爬过去,一下一下按着他的腰。   “还疼?太医都是不中用的废物,等姜氏过门,让她给你看看,听说她把威武将军的腿都治好了。   威武将军的他娘还想让哀家赐婚,哀家当时看她心不正,就没答应。”   “老太婆真聪明。”安国公转身搂住老太后,“谁别想骗了你。”   甜甜蜜蜜挤在一起的小老头小老太太,穆地主垂下眼睑。   不能再看了,难怪二哥不同意,亲爹坟都炸了。   他是幺儿,亲爹面都没见过,同大哥二哥有亲爹记忆不大一样,记事起就是安国公背着他的。   幼时认为他就是安国公的亲儿子,和大哥二哥不是个爹。   后来,他确定了好几次才相信他不是安国公亲生的儿子。   他娘也没做出在亲爹活着时,同来收账的地主家傻儿子偷情的勾当。   穆地主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放到一旁的炕桌上,手指轻轻敲了敲,两老人抬头。   “里面有两颗丹药,能让服用人脸肿。”   老太后问道:“没别得影响?啥时能消肿?阿弟已经不算好看了,胖头肿脸的还能看?”   安国公:“……”   “两日后消肿,要说后遗症——”穆地主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固本培元,在房事上能多坚持一会儿,不过我想舅舅也用不上。”   “谁说用不上?!”   太后同安国公一口同声,又互看一眼,同时老脸有点臊得慌。   穆地主拳头抵着嘴唇,“一共两颗,娘要吃也不碍事,以后我再想办法给娘多配点益寿延年的丹药。”   “我吃了这药,脸肿了倒是无妨,会不会被不羡认为不吉?”   安国公有点小忧心,患得患失,同云默相认的时间太短,彼此的父子情分没到那份上。   “云默——我以前见过几次,人品方正,才华横溢。”穆地主缓缓说道:“他这人吧心思挺多的,不单单是个书生,他一旦入仕,犹如多年游历官场的老宦,舅舅那点心思玩不过他。”   安国公反问:“玩?为啥同亲生儿子玩心眼儿?我这么多年攒下来的东西不都是他的?   他不孝顺我——没啥,我没养过他,我的银子等物还是会留给他。”   穆地主抿唇半晌,手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诩聪明说得就是他,莫怪同穆阳总觉得隔着一层。   “地主?”老太后唤了一声,方才她有种自己的儿子即将飞升的感觉,“死老头子不许再胡咧咧。”   “云默把您当亲爹,他就不会在意你肿着脸,到时候你带个面具,声音沙哑一点,少同宾客——显摆,在靴子里垫高一些,他们绝认不出来。   倘若他不愿意去喜堂……您想得开,横竖您还有我,无论将来云默对你如何,我都会孝顺您。”   “他一定不会嫌弃我,可是我嫌弃自己不吉利啊,地主就没有别得办法了吗?”   “……没有!”   穆地主转身往外走,迟早有一日他得被舅舅同穆阳气死。   “老婆子,我同你说,你多看着点地主。”安国公气走穆地主后,压低声音道:“他状态不太对,有句话我说了你保证不打我。”   “说吧,我保证。”   “地主……方才说孝顺我的话,我……”   安国公已经做好了往外跑的准备,“地主没准死在我之前,等不到他孝顺我了。”   “死老头子!”   嗖得一声,逃跑的安国公头上挨了一击,都顾不上去看老太婆扔了什么东西砸他。   横竖不是鸡毛掸子,就是扫帚,要不就是老头乐。   “你得当回事,不是玩笑话。”   安国公声音飘进来,“还有靖王,你最好多看护一些,阿阳有好歹,地主必死无疑,想想当初地主是怎么疯的?”   老太后撑起身子,打开窗户对着消失无影无踪的老头子一顿臭骂,手掌拍着窗棂啪啪响,听到动静不对,赶过来的奴婢们一个都不敢上前去。   她们承受了一番泼妇骂人的洗礼,彻底的大开眼界,涨了见识。   不愧是当年能从村东头骂到村尾的吵架高手,比隔壁的姨老太太骂得更难听,用词更低俗气。   云府下人奴才都认识字,来云家当差第一天就被教识文断字。   云默不喜欢见识鄙俗的人伺候,他身边的小厮随从气质不比普通读书人差。   谁愿意脱了奴籍外出闯荡,云默也不拦着,没准看你才学好,反而资助你一些银子。   云默真不缺钱,可以帮人实现梦想,脱离奴才这个阶层,云默觉得银子就该这么用。   啪嗒,老太太骂够了,把窗户关上后,也不叫奴才进门,虔诚朝着西方佛祖的方向,匍匐跪倒,三跪九叩。   她的幺儿千万别再疯了!   那一次的噩梦直到现在老太太都是心有余悸的,老太太手臂上还留着一条很深的刀疤,不是她用手挡了一下,鲜血再加上安国公气愤不已的一拳让穆地主恢复了一丝理智——穆地主那一刀就是冲着自戕去的。   是因为穆阳吗?   老太太心头一沉,阿阳到底是谁的儿子?!   穆地主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娶妻了,哎,儿子不能陪穆地主一辈子,可媳妇能。   “薇薇不好了,快去,随我去去看看祖父。”   云爱飞奔而来,也顾不上云薇正坐在穆阳怀里的事,她一把扯过云薇的胳膊,“走,快点,我爹被祖父气到的话,明天就没新郎官了。”   穆阳怀里一空,只来得及接收到云薇抱歉的小眼神。   早知道这样,他还营造什么气氛?直接讨吻就是了。   他可是干了大半天的活儿。   云府,安国公脸肿得老高,眼睛挤成一道缝,耷拉着脑袋听儿子训话,“我……大夫都说我没事。”   “没事?!这叫没事?”   云默声音高亢,几乎把手中的镜子塞进父亲脸上,“你看看你肿成什么样了?大夫的话不能全信,去京城请名医的人跑得太慢了,怎么还不回来?”   “不羡,我真没事。”安国公心头沉甸甸的,又骗了儿子!   以后他会不会被云默打死?   “冷水?我说要冰水,你们听不懂?”   云默嫌弃帕子不够冰,不过还是为老爹冰敷起来,“再去弄冰块,越冰越好,爷不怕花钱。”   下人们忙得人仰马翻,乱而有秩序。   “先生原来对我尚算客气。”云薇庆幸说道,“只有他给我塞银子时,嗓门才高。”   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触云默眉头的云戎赞同道:“以前爹的脾气真好,我同二妹没见过爹发火。”   “你吃了什么?弄成这样子?”   云默强压住喷薄而出的火气,明明气狠了,给亲爹冰敷时动作极轻柔,生怕刺痛肿胀的皮肤。   亲爹脸肿起来后,手感倒是挺好,软软的,弹弹的。   老头子消瘦的面容填充了不少,显得天庭饱满了。   云默琢磨消肿后,没准老头子变得饱满一些,虽是已经是比较英俊的小老头了。   云默张了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当初一眼看出姜氏为美人。   此时,他不仅看了,还动手为老爹冰敷,摸到小老头脸上的骨骼同肌肉纹理。   “等消肿后,父亲回京最好少同安国公碰面,有我在能护住父亲,无需父亲再去求安国公,再去攀太后娘娘。”   安国公身子僵硬,本得意享受儿子冰敷,此时寒冰顺着血脉深入心头,完了,他将来一定会被儿子打死的。   死在儿子手中也给后人警示,别骗儿子!   “怎么这么说?”老太太同样顶着一张肿胀不成样子的脸从里屋走出来,“你可别死心眼,有好处就要占。”   云默拱手向老太太行礼,回头看到门口站成一排的三个儿女,思考片刻,道:“薇丫头心细腻,你去帮老太太冰敷。”   “好。”   云薇拉着云爱一起过去,主要给云爱打下手,云爱拿着冰帕子给老太太脸上冰敷。   老太太看了看云默,又瞧了瞧笑容恬静的云薇,听到云爱叽叽喳喳同云薇小声交谈。   这一家子比她家省心,心眼儿都挺正,谁也不会抱怨不公。   云薇总能恰到好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尽力让云爱更亲近她。   穆阳敢瞒着云默,不敢糊弄云薇。   眼见着云默又要骂他,安国公打岔道:“对啊,对啊,不羡为啥不让我去找太后娘娘?”   老太后耳朵动了动。   在小老太太面前,云默从来不肯对父亲说一句重话!   哪怕心里不认同,很想反驳,却也给小老头留足了脸面。   云默坦白:“怕您太英俊,超过安国公,得太后娘娘欢喜,我可不想以后有个幸进得爹!出卖您去陪太后,仕途遇见难处,我自己想办法解决,靠太后?还是算了吧。”   安国公:“……”   老太后揉了揉肚子,憋笑,一定要憋住,正色道:“太后同安国公情分不一样,也不是英俊一些老头都能取悦太后。”   “情分是情分,父亲比不上安国公同太后,但父亲去求,太后娘娘不忍心拒绝。”   云默补充了一句,“不是说太后娘娘不好,长得好占便宜。”   云默坐在一旁,随从买来一些面具,云默挑了好半晌,没有合适的。   不是太硬就是不好看,索性云默自己给亲爹后娘做明日佩戴的面具。   “先说好,俺不要同俺面容一样的,俺想好看一点,这辈子就想着美一些。”   “俺也是。”   安国公连忙跟上,最怕云默弄出同他们原本脸一样的面具。 第二百六十五章 让人头疼的恋爱脑   一对小老头小老太太还挺臭美?!   云默腹诽不断,手中不自觉仔细雕琢面具,从小没有亲爹在身边,云默有过叛逆的日子。   尤其是听到旁人叫自己有娘生,没爹养时,他不是不难过。   生母又是从青楼中打滚赎身出来的,他心疼母亲,年少冲动时也说过不为人子的话,伤了母亲的心。   后来懂事了,他格外的后悔,尽力弥补母亲心上的伤,终究有留下心痕。   云默手中的面具慢慢成型,等雕琢好一对面具后,摆在他面前时,云默愕然了好一会。   “做得不够好,我给你们重做……”   云默话没说完,安国公已经抢走了一对面具,给老太太一个,自己那个直接扣在脸上,对着镜子:“这还不好?比我本人英俊。”   当看到老太太带着的面具时,安国公似被捏住脖子的鹌鹑,“你的面具是要改一改。”   “俺就是要这样的大美人,这辈子就想这么漂亮一回儿,不已才华,不靠儿子,只凭着美色让他们惊掉下巴。”   老太太腿脚灵活,愣是没让安国公把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去。   云默手艺真好,面具戴着舒服不说,面容也没见怎么变,就比老太太漂亮十倍,还显得年轻了。   她都想着一直戴着面具,换一张脸了。   “俺以前长成这样,绝看不上你!”老太太对着镜子抛眉弄眼。   “像是我亲祖母,爹给亲祖母画了像,同您戴面具有点像……”   云爱有几分不好意思,劝道:“您别生气,许是我爹想祖母了,没任何瞧不起您的意思,一会儿我让我爹做个更好看的人脸给您。”   “生气?你爹干啥惹俺生气了?”老太太按着脸上的面具,笑道:“这面具再好不过,满足了你爹对生母的依恋记忆,满足死老头子始终记挂着的美人,也满足俺成了大美人。”   云默:“……”   他好像从未理解过亲爹娶得后娘,这么豁达的吗?   老太太美滋滋笑道:“你不用做了,就用这个,明儿俺同老头子一起坐在喜堂上,看你娶媳妇。”   “薇丫头,爱丫头,你们两个跟俺去里屋。”   老太太一手一个抓着两姑娘,拖了进去,悄声问云薇:“你上次同俺说得事,俺不大相信,不过俺拿着你给的肥料在田上撒了一些,昨儿俺去看了,长得比隔壁没撒的好。”   老太太拍了拍云薇的胳膊,两眼放光,“俺知道你给的肥料是好东西!能让人吃饱肚子的好东西。”   “窦祖母说得是臭臭的肥料?”云爱讪讪的,忍不住开口:“这肥料的事,您找薇薇就好,我——我是打死也不要再帮薇薇做肥料了。”   太臭,太脏了。   当初云爱不是为了姐妹之情,绝不会同云薇一起去做肥料。   窦祖母说好是因为根本不知肥料是怎么做出来的?   有一些东西能熏死人,比挑粪都臭,挑粪还能称做倒夜香的。   她同哥哥忙乎好几天,鼻子都快熏得失去嗅觉,好不容易让云薇满意。   这次,云爱说什么也不会再去做了。   老太太戳了云爱的额头,“蠢丫头,你懂不懂这是——这是大好事?一旦铺开了,你想要什么没有?完全不用只凭着——凭着同太后那一点点情分就能封爵,名声还好听。”   云爱连连摇头,“不要,我不稀罕封爵,而且我不缺富贵荣华,我爹对我可好了,说话同您说,荣华富贵不过是过往云烟,真情才能永存。   我——我不是嫌弃我爹,荣华富贵对我是负担,让我看不到真情,我想要过的日子是同未来的夫君一起奋斗,并非做个富家千金。   薇薇问我,为何爱慕上柳二公子,我见过他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抄书赚钱,那般清贵,我想——”   “别想了!不可能!”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云爱的脑袋上,冷声道:“只要俺活着一日,你就别想同你那个什么哥哥一起去吃糠咽菜,指着他抄书回来赚回来的银子过日子!   俺觉得你爹对你太好了,没把你饿着,没被勋贵富户压榨,没同村中的泼妇吵架,你才想着清贫出真情。   屁话,清贫时肚子都吃不饱,劳累了一天回去就睡了,哪有心思同你谈情?”   “窦祖母——”云爱有点委屈。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   “俺同你祖父也是在俺儿子出息后,有吃有喝才开始谈情。   俺不是薇丫头,拐弯抹角劝你,你既然叫了俺一声祖母,俺就认下你这个孙女了。   在俺眼皮子底下,你别想去寻找真情,你敢往外跑,俺就敢借着太后的名杀了被你看上的清贫男人,你读话本子中毒了,俺就再让你走一遍棒打鸳鸯,那什么来着——”   “虐恋。”云薇在旁小声提醒,“虐恋情深!”   “呸。”   老太太啐了一口,指着云薇的脑子,“俺看你也不清醒了,虐得死去活来,还情深?写话本得人咋想得?   和和美美顺顺利利就不叫情深?非要肝肠寸断,受尽折磨才是?   男人来个一夜白头,追悔莫及,那些做过得混账事,受过的伤就能抚平?还是皇上当得太尽责,天下太平,他给写话本子的人太多的银子,让他们吃得太饱了。   他们才写出有毒的话本子,欺骗你们这群没见过困苦,没经历过兵祸,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小姑娘!”   云爱耷拉下脑袋,嘴唇蠕动不敢辩驳。   窦祖母气势好凶,不愧是能同太后娘娘交好的人。   毕竟皇上作为孝子,能不美化亲娘吗?   云薇一脸受教的模样,“您说得都对,是我们不知深浅,过得太好了。”   老太太有几分得意,能在云薇丫头面前狠狠显摆一顿,不全是靠着太后的身份,心里比喝了蜜都甜。   “俺是不是比女侯通透?”老太太眸子泛起喜悦,“说实话,俺就想听实话。”   “您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比女侯强,女侯读书是比您多,她把书读死了,您不读书,却是活得好,您有女侯的条件,您比她成就高得多。”   云薇并非完全拍太后的马屁,真心实意觉得太后娘娘比女侯更好。   太后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活下去,活得好,简单又纯粹。   云爱脸颊胀得通红,眼见着云薇把窦祖母夸成了一朵花,她也知窦祖母的好,可是云薇是不是太过火了一些?   那些话,她听起来肉麻,窦祖母却是笑呵呵的,丝毫不觉得惭愧。   老太太频频拍着云薇的胳膊,眸子明亮,充斥着喜悦,仿佛催促云薇再来几句。   云薇自然满足老太后的需求,两人你说我听,时而老太太谦虚几句,换来云薇更猛烈的马屁。   云爱悄悄离开,同屋外的云戎回合,两兄妹一起蹲在地上,“哥,我觉得薇薇总是拍马屁不太好。”   “你不喜欢薇薇?”   云戎认真询问,倘若亲妹子同薇薇有矛盾,他该怎么办?   是向着亲妹呢?   还是当作不知道啊。   一旦她们有矛盾,九成九是云爱的错,这才是让他头疼难办的地方。   “不是,就是,就是我薇薇阿谀奉承。薇薇有好处都不忘分我,就是花样称赞窦祖母,我知薇薇不是向窦祖母讨好处,听得多了,有点肉麻,显得虚伪了。”   云爱突然止住话,一脸的惭愧,“哥,我错了。”   “啥?”云戎糊涂了。   “我心疼薇薇呀。”云爱眼泪再眼前打转,懊恼道?“薇薇太可怜,我怎么能这么想薇薇?”   “到底咋了?”   “哥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薇薇还是怨恨女侯,她又想着让女侯看到她的优秀,所以薇薇是矛盾的,对女侯又爱又恨。   因为姜姨受得委屈,薇薇要让女侯痛苦——我还是当姐姐的,我说疼薇薇,没能察觉薇薇复杂的心思,一旦薇薇走上了歧路,我得后悔一辈子。”   “你直接说结论,我听不懂。”   云戎已经被绕进去了。   “薇薇说窦祖母比女侯好,让窦祖母这个乡野来的村妇压在女侯头上,这就是薇薇对女侯的报复!”   云爱站起身,脚步加快往屋里跑,“我得去看着薇薇了,她的想法太危险,我怕她做傻事。”   云戎沉默好半晌,失笑摇头:“你的想法才危险,不知谁看着谁,也好,两个妹妹和和气气的,互相帮衬,嗯,薇薇照看爱爱,我也能放心忙我的事——”   他建功立业的大事!?   可惜,云薇说过晕血症没好之前,不许他上疆场。   他最为倒霉得是靖王听云薇的,靖王不点头,他纵然骑**湛也入不了伍!   “这是不羡……”安国公按着脸上的面具,声音哽咽:“想象中的父亲样子?”   夕阳洒落,和风吹拂,卷走一整体的燥热,屋中因为方才冰敷摆上的冰块,温度要更低一些。   云默垂眸,影子拉得很长,多了几分晦涩。   安国公落泪,小心翼翼走过去,按住云默的肩膀。   “你想看的话——俺可以戴一辈子,等脸消肿了,俺也戴着。”   他觉得这样挺好的,省得进京后,他碰见了熟人。   云默低沉笑了,“你比我做的面具更像是一个当爹的,面具始终只是个玩应,您——让我生气,让我欢喜,让我想着怎么护着你,想着孝顺您。”   一如亲爹的手是热的,泪也是烫得,同他想象中的生父有所差距,却也更真实。   啪嗒,安国公老泪纵横,呜咽着,抱着云默死也不撒手。   “儿子要记得,爹是疼你的,往后我做了做事,惹你生气,你可以骂我,怪我,甚至打我两下出气也使得。   但是你不能赶我走,不能不理我——我帮老太婆养了一辈子儿子,不愿意最后摔盆起灵也是她儿子。   更不想世人议论俺是绝户,对不住祖宗啊。”   “您别……别……”   云默无奈化作拍着老头子的后背,苦笑:“怎会赶走你?您这不是打儿子的脸面吗?   就父亲的厚脸皮,儿子纵然有心,怕是也赶不走您。您是个精明的人,明知道我会生气,还会去做?”   横竖云默是不信的,老头子精明得很。   安国公哭得更厉害了,真真是有苦难言。   里屋,老太后眉目疏朗,得意洋洋听着云薇的奉承,“你是知道的吧。”   云薇腼腆一笑,“很难装作不知道啊。”   “以后——真到了不羡动怒,深感被老头子耍弄的那一日,你帮着拦着点,别让你后爹做出他自己后悔的事。   老头子一直担心这事,觉都睡不安稳,若俺说,担心多余的,俺儿子说不羡是个圆滑如同老官的人,有人给个台阶,他就能顺下来。”   老太太压低声音,给云薇手腕上套了一对帝王绿的翡翠镯子,“这是定金,把事办好了,俺再去私房里拿好东西给你。”   “我不能要——”云薇想要往下褪镯子,“能做传家宝的好东西,您该留给您长孙媳妇。”   不知镯子价值的人都能看出是好东西,帝王绿本就极是难得,水头还这么好,清澈透亮,均匀细腻。   “传家宝?不至于吧。”   老太太强行阻止云薇,“俺知道镯子挺好,是俺第一次见杨家女公子时,她送给俺的,俺没当太好的玩应儿,种地都没摘下过。   第一次见面,俺又是一个村妇,她随手赏的。   没成想,她竟送了个能传家的宝贝——罢了,给了你,你就收着好了。   阿晨媳妇的见面礼俺都留好了,一对十足金的镯子,特意选了俺喜欢的样式,大气富贵。”   “……”   云薇嘴角抽了抽,轻声劝道:“给太子妃的礼不好只是富贵。”   “她还敢嫌弃?俺大孙子娶了她,她才是太子妃,俺又没让她立规矩就是给她脸了。”   老太后气势凶悍,“俺要是折腾她,可不管她是不是太子妃!万氏同杨妃——俺也不是不能折腾一下。   俺可怜万氏,对杨妃……俺其实不是怕,只是感激她。   当初俺被人笑话时,杨家女公子仗义执言,帮过俺。   俺这人记得仇,也记得恩情,谁帮过俺,俺得意后也会报答一二。”   云薇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杨家女公子可不是谁都会施恩的人呐。 第二百六十六章 生意经   “俺只同你说,唯有你肯听俺说了。”   老太太揽住云薇的肩膀,她拿扫帚追着安国公打不会手下留情,嫌弃安国公说地主不长寿的话。   她深知安国公的预感一般都是比较准,阿弟绝不是单单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老二出去混时,她是嫌弃的,唯有安国公一直支持老二。   曾说过老二能混出头的。   这不就混成皇上了?!   穆地主指向穆阳,而穆阳指向云薇。   老太后心思很简单,云薇合她的眼缘,奉承她的话又比旁人强,云薇能同她一起谈论八卦。   老太后找到除了种地之外,另外的乐趣,对云薇好一些,穆阳就安全,然后幺儿穆地主也能好。   这么简单的道理,老太太不可能不懂。   “俺不敢折腾杨妃——”   老太后靠在云薇耳边,小声嘟囔:“俺二儿子到现在还没得到杨妃,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皇上被杨妃拿捏得死死的。   万氏陪他一路苦过来,差点把命都搭进去,抚养儿女孝顺,万氏始终不如杨妃!”   “不能比的,那两位不好放在一起比,都是皇上的心头宝,白玫瑰同红玫瑰。”   老太后不赞同摇头,说道:“俺这么跟你说吧,俺要是折腾万氏,皇上发火后去哄哄万氏,这事也就揭过去了,换到杨妃身上,皇上能做不孝子,把慈宁宫给封了。   真心在意一人,不是看他说话,而是看他如何做。”   云薇:“……”   难怪老太后这么作,皇上都能忍下来,不单单立孝子的人设,老太后从来就没有踩过皇上的底线。   “听您这么一说,我都同情万娘娘了。”   云薇越发觉得皇上是真的渣,陪着自己的女人不在意,得不到却一直想着念着。   “杨妃比万氏聪明!不过俺看万氏也想明白了,再看吧,指不定谁能一把赢走所有,横竖将来坐在龙椅上的人都是俺孙子,怎么着也不会便宜外人!”   老太后直接选择躺平看热闹,皇上同大孙子他们闹得太不像话,她就支持穆地主上去争一争。   儿子做皇帝始终比孙子更孝顺她。   当然除非大皇子穆晨真出了事,否则老太后也不想让穆地主出头的。   皇上得皇位其中也有穆地主的功劳,按照功劳的话,穆地主比二皇子等人大得多。   功劳甚大的穆阳被老太后直接无视了。   零星的念头老太后谁都没提过,同云薇也不可能交实底。   云薇不去打听谁当皇帝的事,根本想不到太后有支持穆地主的想法,皇上得疑心并不是多余的。   “靖王殿下被一个中年人喊走,王爷留话说,明日他尽早来帮忙,他不回京去住,同那人一起去了行宫。”   云薇从云府回家后,没有见到穆阳,听到初晓的回话,点头道:“我知道了,闽王去住行宫,江氏母女也能安分一些,倒是不用再过多费心。”   “闽王?那人是闽王?感觉不大像,不过他一说话,靖王殿下就跟着他走了,本来靖王同夫人说好一起用晚膳。”   初晓说道:“靖王殿下很和气,陪夫人说了好一会话,夫人挺喜欢王爷。”   “只要我娘想,没人能拒绝我娘,尤其是男人!”   云薇对姜氏有着迷之自信,多问了一句,“闽王可曾见过我娘?”   “夫人不见外男的,早知是闽王的话,夫人许是就见了。”   “哦。”   云薇庆幸拍了拍胸口,万一姜氏迷住了闽王穆地主,又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这可不是她胡思乱想,毕竟这也是书中黑寡妇姜氏的官配之一。   等到姜氏嫁给云默,名分已定,闽王穆地主不会再受原本剧情影响,对姜氏也只会是欣赏,而非心动了。   云薇叫来了卷毛,蹲在无人的角落,揪着卷毛的狗耳朵。   “我怀疑……穆地主同杨娘娘一早就认识,许是曾经有过一段。”   卷毛:“汪汪汪。”   “你又说不知道?”   云薇狠狠撸了卷毛的狗头,卷毛用狗头蹭着云薇的胳膊又叫了两声,汪汪汪。   他构造的世界,杨妃最终的情是落在云默身上的。   为了云默,杨妃甘愿做了云默后宫的女人之一。   权谋大男主文中,杨妃戏份并不多,云默收太后入自己的后宫,只是满足男人的欲望而已。   哪个人妻比得上杨娘娘,未来的太后娘娘?!   因为读者的处女情结,杨娘娘把自己的处子给了云默,他可以没少费心设计怎么让人妻杨娘娘保持处自身。   随后又因杨娘娘的身份,破了身的杨娘娘又可以很好的配合云默,经验丰富,同云默一处时,两人天雷勾地火,彗星撞地球!   卷毛:“汪汪汪。”   横竖读者们爽得不要不要的,他能大赚一笔。   文能红,也是开车足够好,不露骨,暧昧才动人。   各色的女人同云默搞暧昧,总有一款能戳重读者的心,别看杨妃比云默大上两岁,可姐弟恋市场前景特别好。   不少人都吃小姐姐那款,比少女妩媚成熟,也多了一些睿智。   更因为小姐姐因为年龄上的劣势,不会对小男人要求太多,名分,财富等等,小姐姐不会在意。   只要男人的陪伴就好了。   “你可是真狗啊,投身为卷毛,太适合了。”   云薇再同卷毛交流中撸了一遍提到杨妃同云默的剧情线。   “我若是把那几段香艳的描写誊写出来,拿给杨娘娘看,你会不会被炖了狗肉?你没把万娘娘也加进后宫之中?”   “汪汪汪。”   灵魂伴侣——也怪万娘娘死得太早了,云默没来及的下手。   云薇:“……”   同姜氏做生意的掌柜们齐聚客厅,等候云薇的安排。   “菜单已经定好,食材都运到,我亲自去查过,几乎没有疏漏。”   谭大厨摩拳擦掌,带来了谭家菜馆所有帮厨,向最后检查有没有疏漏的云薇信誓旦旦保证:   “姑娘放心,我一定拼尽全力,拿出所有的本事,如何也不会辜负云中君同姑娘给菜色起的好名字。”   云薇最后看了一遍菜单,说道:“我倒是无妨,别辜负了先生给每个菜写的诗词就好。   先生有才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往后谭家菜馆只作有诗词佐证的饭菜,在京城绝对能压你那仇人一头。“   谭掌柜嘴角已经裂到耳根了,投靠云姑娘改变了他的一生,如今不少人,不少家酒楼都极羡慕他的。   谭家菜谱固然好,但没有云姑娘的一套又一套的营销宣传手段,谭家菜不敢说独占鳌头。   这次婚宴之后,谭掌柜有信心去争天下第一菜谱!有信心让谭家菜馆成为天下第一酒楼!   他现在眼里已经没有昔日的仇家了,如同云姑娘说,领先一步,让同行嫉妒,领先无数步,做到行业魁首,只会让同行仰望。   真正的报仇方法不就是让仇人高攀不起吗?   他谭家菜的牌子是要传下去三百年的。   “以后酒楼生意火了,你也要注意品质,别被人抓住小辫子,能传世的菜谱,除了先生帮你加上的名声外,品质才是基础,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可是最大的忌讳,不少酒楼都是毁在这上头。”   “嗯,我听姑娘的。”   谭大厨把云姑娘的告诫奉为金玉良言,不敢有丝毫松懈,毕竟谭家菜还没到巅峰,懈怠自大绝对不行。   云薇安排胭脂铺子,首饰铺子出一些姜氏同款,售价高低不等。   特意把珠宝定为,一生一世系列。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词云默没写出来,云薇悄悄补上了。   旁人问起,她就说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然后那本书烧了,找不到了。   云薇不会承认这首诗是自己写的,在不缺银子,不要名声的前提下,云薇不愿意搬运名作。   有这首词加持,珠宝卖得极是火爆,每一个女人都该得到丈夫一生一世的承诺。   云薇对珠宝铺子的掌柜吩咐:“记录下每一个给妻子买首饰的男人姓名,比如特定的几款首饰,寓意一生一世的首饰只能购买一次,给再多的银子,名声再大,权利再重,也不买第二次。”   “他们买不到的话,会不会报复?”珠宝铺子的掌柜眸子是亮亮的,已看明白云薇这波操作的带来的巨大影响,“就是怕一些高官或是勋贵子弟买不了首饰而砸了店铺。”   “这门生意有大皇子入股的,皇上也有两分红利,给同行留一条活路,我才没有把皇家珠宝的牌子打算出去。”   云薇借用穆阳的名义,拉了大皇子入火。   大皇子看不上做这笔买卖,肯收下云薇给他的五分红利大多是给穆阳面子。   大皇子不缺银子使,皇上的小金库基本上都给了大皇子。   而且大皇子只要开口,户部的钱粮都可以给他使用。   大皇子门下的幕僚也觉得商贾跌份,对大皇子无任何益处。   为这事,幕僚曾经说靖王无不务正业,美色误事。   大皇子把这事当作笑话在陪伴皇上用膳时,讲给皇上听……   他以为皇上也会同自己一样笑穆阳中了迷魂药,可他阿爹从他手中要去两分红利。   皇上甚至说,让大皇子珍惜这笔买卖,这是能赚大钱的,叮嘱大皇子为珠宝铺子保驾护航,不要插手经营上的事。   有人找茬,大皇子出面。   大皇子记得皇上差一点就直接宣召云薇觐见了。   他看得出阿爹对云薇的兴趣大了不少,若不是阿阳——只怕后宫会多出一位娘娘。   “谁敢上门惹事?不留下身份证明的人买不到一生一世系列,我说过,男人一生只能送一个女人,这话直接连同诗词写到墙壁上。”   “是,云姑娘。”   珠宝铺子掌柜连连点头,趁着云中君大婚,这些铺子掌柜已经大赚了一笔。   在云薇的规划下,他们会赚得更多,生意也会做得更为长远。   云薇也想在母亲成亲前,把姜氏名下的生意理顺,这些生意都是姜氏的陪嫁,潜力越大,姜氏的嫁妆也就越是丰厚。   如今,铺子发力赚钱,眼红的不在少数,口口相传之下,又有皇上同大皇子的红利在,姜氏的嫁妆也可称为十里红妆,绝不显得寒酸。   纵然姜氏没有女侯独女的身份,任何人也不会认为姜氏寡妇再嫁云默是攀高枝。   姜氏同云默未必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云薇不忍心让姜氏被人说嘴,而且她随着姜氏一起嫁过去的……   当然,所有人都不会认为云薇是拖油瓶,不少人羡慕云默好福气。   云薇最后对回话的药材铺子掌柜说道:“尽快将药材运到京城,按照我娘出的方子多配调制药丸子,跌打损伤的药酒用我从订购来来皮囊装,在大皇子出征前,药丸子同药酒都要做好。   咱们不走靖王殿下的关系,你拿着合成的药丸子同外伤药直接去求见大皇子,把这两样东西交上去。   大皇子出了名的会带兵,纵然他不大在意,辅佐大皇子殿下的幕僚,以及金太傅也能看出其中的价值。”   药铺掌柜并非名医,他只经营药材,不给人看病,四十左右的年岁,身材瘦削,躬身说道:   “药丸子给了大皇子,会不会被模仿?大夫给人看病都是一人一方,很少有人想到直接配好药丸子,人人都可用,这倒是方便了,通过药丸子研究出方子不难。”   “他们来不及再去弄药材,只要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中成药上,我们就掌握主动,况且我让你做药,并非为了吃独食,这块盈利很大,我们一家吞不下的。”   云薇眸子闪烁,轻声说道:“银子是赚不完的,安全最重要,否则赚再多的银子,你也没命花,说不得哪一天就被上面当肥猪宰了。”   药铺掌柜浑身一凛,磕磕巴巴说道:“不会吧,姑娘不是还有靖王殿下?”   “靠人不如靠己,万一靖王求情只能保住我呢?”   云薇言辞恳切,“我认真对待每一桩生意,并非把你们当作下人奴才,你们都是我的合伙人,我们是一个整体,缺了谁都不成。”   各个掌柜不管心里信不信,脸上满是感动,一同站起身,高声道:“愿为云姑娘效死。” 第二百六十七章 成亲前夜各怀心思   ”过了,过了,我不要你们赴死,大家是一个团体,合伙做生意。”   云薇起身,扶住一众掌柜,神色诚恳,继续说道:   “其实这些生意靠得还是你们每日辛苦操劳,我——我最多就是出几个主意,大多都是纸上谈兵,操持的人还是你们。”   “没有姑娘的主意,小人再有本事,无法将生意做大。”   “话不能这么说,纵然没有我,你们都是有本事有头脑,或是有手艺的生意人,凭本事赚钱,只是财富积累没这么快罢了。”   “我能想到的新奇点子也就这些了,过了新奇劲儿,再想扩量生意规模,要看掌柜们的经营。”   虽然云薇的生意经还能用上几年,并非所有点子都实用于当下,她不想养废掌柜们,给予掌柜们充分的自主能动性。   姜氏带着人从外走进来,掌柜们纷纷躬身,“姜夫人安好。”   “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菜饭,你们边吃边谈,薇薇到底年轻,有没想到的,有不周全的地方,你们多担待多提点。”   姜氏温柔的笑,吩咐婆子丫鬟摆上饭菜,哪怕是谭大厨闻到饭香都有几分易动,更别提其余掌柜。   姜氏亲自下厨做的饭菜只款待有功之臣,掌柜们敬佩云姑娘,也是很尊敬姜氏的。   毕竟姜氏才是真正扶持他们做掌柜的人,姜夫人给了他们机会。   饭桌上,云薇说得少了,姜氏轻言慢语同掌柜们闲话家常。   她能精准说出每一个掌柜家庭状况,知道吗位掌柜的母亲是否腿有疾,或是帮忙掌柜安排儿子去学堂读书。   姜氏的关怀重视如同一缕清风拂过,让掌柜们感觉很舒服,很贴心。   东家一直在关心他们,为他们操心,他们生出一种视为知己死的冲动。   诚然姜氏没云薇那么多经商鬼主意和金点子,姜氏的妥当周全让掌柜们觉得更像是一个团队。   他们只需要经商赚钱,家里的矛盾或是子女的安排,姜氏比他们想得还要深远。   云薇垂眸,这就是姜氏的人格魅力,纵然她有穿越的光环也无法掩盖姜氏自身的华彩。   姜氏手中的生意可能没有云薇亲自规划操持下赚得多。   可细水长流之下,姜氏的财富积累也必然可观。   云薇带给掌柜们利益,姜氏就代表着人情,人情利益和在一处,掌柜们哪怕有背叛的心思都觉得自己该死。   夜半,月上中天,群星璀璨,预示着明日又是阳光灿烂得好日子。   云薇懒洋洋趴在床榻上,瞧着姜氏从头法保养到双足,姜氏极为认真,没有丝毫的马虎。   “您不困吗?天不亮您就要起来了,这些保养的事——一天没做,影响不到您,您还是一样漂亮。”   姜氏在自己身上穴道处按了按,让体霜加快吸收,使得身上哪怕出汗都是香香的。   “你不是说过,没有不漂亮的女人,只有懒女人吗?”   “……”   云薇如今就是个懒女人,她交给姜氏保养的法子,姜氏每天都在做。   她自己——嗯,横竖她年轻,底子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无损她每日都在变美。   姜氏同样是每日都在变美,随着年龄沉淀下的气质,她更有魅力。   云薇瞧见一向自信的云默爱照镜子,云默比以前更注重仪表。   怕配不上姜氏。   姜氏拍了一下云薇的屁股,“趴好,我帮你护理头发。”   “不用了,您歇一会。”   “不行!”   姜氏固执说道:“我本就没奢望今晚能睡着,你同我说一套又一套,男人都爱年轻的,你自己没放在心上过,保养不是一日都不能少。   别总是原谅自己,一个女人连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还想着去管丈夫?”   云薇:“……”   她这是自己挖坑,坑自己啊。   “您不睡,明日就不美了。”   “我只美给不羡一人看,纵有疲倦之色,不羡也会更心疼我,此时不羡也紧张得睡不着。”   姜氏把清爽的护发头油擦在云薇头发上,用梳子小心翼翼梳理着。   烛火映出她唇边的柔情,云薇下巴撑着叠在一起的双手。   “我还是觉得设计的三关不够好,凸显不出先生对娘的执着。”   “过犹不及,你总该知道吧,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娘——您不必怕旁人议论。”   “我知薇薇不想再让我留有遗憾……你听我的,别做得太过了,不羡如今还不太适合人前显贵。”   姜氏眼底划过一抹忧虑,有些话,她不忍心说。   “名家二公子以前同不羡是很好的朋友,还曾约定在大笔中一较高下。”   “娘是在怪我为先生扬名吗?”   “不,不羡出众,总有一日脱颖而出。”姜氏声音柔软,“你为他扬名也是为他善后,我同不羡从未怪过你,反而很欣慰你的孝心。”   姜氏几乎将云薇搂进怀里,柔声道:“但婚事上,已经可以了,再多反而不是福气。”   云薇回抱了抱姜氏,“我明白了。”   一旦炒糊了,损失太大。   何况云薇不敢去赌皇上会不会好奇姜氏。   皇上的前科并不怎么好,有纳人妻入宫的先例。   到时候纵然老太后坚决反对,皇上未必当回事。   老太后未必就肯尽心去闹,亲生儿子同阿弟的儿子还是有所区别的。   行宫中,闽王躺在软塌上,侧头便能见到闭目眼神盘坐修行的穆阳。   他披上衣服,再往香炉中塞了一把特殊的香料,能让穆阳筋骨更强韧。   穆阳鼻尖动了动,吸入的香料让下腹有股暖意,仿佛弥补破碎的丹田。   “以后你修炼时,用此香,我寻了很多地方,看了许多书,前些日子才算按古方配齐了,若不知你已恢复大半,我不敢给你用。”   穆地主说不出的幽怨,“你连我都瞒着,一直信不过我。”   “三叔没做过让我信任的事。”   穆阳起身收拾好床榻,合衣躺上去,重新合眼,“您不去看看江氏?穆凰舞求过你……”   “我怕我控制不住一刀杀了她,二哥在她身边放了人,她不能死,这事她也知道,任由穆凰舞在外为她奔波,为她四处求人,求皇上来行宫——”   穆地主睡得软塌同穆阳睡得床相对,本来有一座屏风相隔。   在睡觉前,穆地主非说看屏风不顺眼,不透气,让人搬了出去。   穆阳住在行宫,给三叔另分了房间,闽王不乐意去住。   说,住在行宫已经僭越,最好同穆阳住在一起,皇上怪罪,两人也能一起承担。   穆地主就是要同穆阳住在一起,完全不怕皇上疑心。   穆地主侧躺着,眸光灼灼,“阿阳猜一猜,江氏恨不恨皇上?她想做什么?我看她对亲生女儿多是利用。”   “阿爹后宫容不下她。”穆阳清冷说道:“昭阳殿归了杨娘娘,紫宸殿是我阿娘的,天启殿也是主位宫殿,阿爹准备留给山上清修谭居士。   你前妻真敢想,三叔也敢猜,我没你们那么大的心,阿爹总不会糊涂收了她。”   穆地主被惊得连连咳嗽,沙哑说道:“我是让你猜这事?我的意思是……”   “穆凰舞入宫侍奉阿爹?你当皇祖母不管事了?”穆阳反问一句,“阿爹敢册穆凰舞,皇祖母就敢搬去安国公府长住,再不回慈宁宫去。”   穆地主:“……”   他确定了穆阳的脑回路同自己不一样。   穆阳回道:“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无足轻重,你前妻真敢恼恨阿爹,现在早是一具死尸了。”   “别提前妻,我同他——”   穆地主听到穆阳呼噜声音,知道这是结束谈话的暗示,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憋屈得要命。   “疼,我疼啊,浑身都疼。”   江氏形容枯萎,身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伸出瘦骨嶙峋的手。   “凰舞,求求你,拿剪刀杀了我吧,我再也受不住了,我活着——活着只能是受罪,每一次吸气都疼。”   穆凰舞咬着下唇,将捆住母亲的绳索再次勒紧,把母亲的手重新塞回绳索中,哭着说道:   “再忍一忍,您再忍一忍,为我,为我哥哥再忍一忍,您忍心把我们留在世上,被人嘲笑,被人算计吗?   没生母的孩子太苦了,我……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大夫说过了,再熬三日,您不会再疼了,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每次疼痛都是对您精雕细琢,熬过地狱,您必获重生,不再比姜氏差。   姜氏能嫁云默,您以后也会有个一个真心爱慕您的人,护着您,宠着您,比云默对姜氏还好。”   江氏双眼赤红,喘息道:“还有比云中君更出色的男子?怕是也都会钟情她   ……我……我只求穆地主能回头看我一眼。   他是不是来行宫了?你帮我去把他请来,请过来……我还能再撑下去。”   “他不在行宫,只有靖王在,别再想他了,您耗费这么多年的心血都不曾让他动容,他的心天生就是冷的,能感化他的人不是您。”   她不明白为何姜氏轻易就做到了,姜氏做得并不比她娘好,若说穆地主介意女人是否给过别人?   姜氏嫁给穆地主时,已伺候过三四个男人了,而她娘只有一个情人,还是因为穆地主被算计才落入圈套丢掉的贞洁。   江氏迫不得已,无法落胎才生下他们兄妹。   母亲对奸夫有几分心动,也怪穆地主婚后太过无情,不肯对母亲用心,婚后的冷漠对妻子的伤害尤其大。   女人最为在意自己第一个男人不是应该的?   穆凰舞绝不承认自己是奸生子,是孽种!   江氏苦涩说道:“你不用骗我,靖王在行宫,他也会在,你不让伺候奴才说外面的事,他们瞒不住我,穆地主已把穆阳当作儿子了。”   “娘……”   “以前我曾经想过,穆地主是不是最疼穆阳。”   江氏握着穆凰舞的手用力,沙哑说道:“想着你同穆阳成亲,他多疼你一些,是我想差了,一个劲的勉强你亲近穆阳,是我对不住你,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   穆地主是不可能让你同穆阳成亲的,他从来没有看上你们兄妹,是我这个当娘的私心作祟。   早告诉你们真相,你哥哥不必对穆地主再抱希望,也不会一心同穆阳较劲,让穆地主更是厌烦。”   穆凰舞一边哭,一边摇头,“我同哥哥从来没有怪过您,是我……是我不争气没办法迷住穆阳,可是娘……先赢不算赢,在风光时,自是千好万好,无一处不好。   一旦出个意外,如今的好都是错!等穆阳新鲜劲儿过去了,有云薇的苦日子,你想打动感化父亲而不可得,父亲好歹有人性,肯为女子动心。   穆阳他——就是一块冰,如何用力都暖不化。”   她上辈子被穆阳伤得太重了。   倘若开始穆阳不曾对她稍稍流露出与众不同的目光。   她不至于一头扎进去,执迷不悟,折腾来折腾去,让姜氏看了笑话,把和父亲的点点情分折腾没了。   她坏了名声,只能依靠姜氏帮忙遮掩,匆匆低嫁不是很出色,也不够英俊的憨厚男人。   姜氏却同她说,好好过日子,她的丈夫能护着她一辈子。   可是,不过两年而已,她丈夫就纳妾了,还一肚子委屈向姜氏抱怨穆凰舞的错处。   哪怕姜氏最后让人教训了他一顿,转过身让穆凰舞接受,告诉她早日生个儿子出来,有姜氏在,庶子无法欺辱她。   穆凰舞为母亲擦拭眼泪,有生母在,她绝不会再受上一世的欺辱了,被姜氏哄了去。   “娘早日养好身子,您还有机会的,她能迷住云中君,您为何不行?”   “……”   江氏甚至在这一刻忘记了疼痛,喃喃说道:“你让我去同她抢?明日她成亲了,他们还能和离不成?   云默名声响亮,到底还是个白身,你是女侯养大的,难道不明白文名不等于实权?   当上面那把刀砍下来时,任你天大的名声,所有人都知你是好人,无法阻止刀落。”   穆凰舞轻声道:“……云默将来能主废立呢?他权倾天下,确实站在了人臣顶峰。”   江氏眸子瞪得滚远,盯着穆凰舞,摇头道:“是吗?我不信!” 第二百六十八章 谁的面子   穆凰舞一时无言以对,又早就料到了。   重生这种事——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相信。   江氏暗示穆凰舞去抢靖王,去压云薇一头。   哪怕抢不到靖王,也能让云薇难受,姜氏心疼女儿,自然也不好过。   穆凰舞嘴上说着不去算计姜氏,心里到底亲娘占了上风,期望亲娘能去把云默抢过来,云默比穆地主将来更有分量。   人臣的巅峰——废立皇帝寻常人做不到。   母女两人各有心思,话不投机,彼此沉默下去,江氏继续承受折磨。   穆凰舞干着急着实无法可想。   她借月伤怀,兄长叮嘱过她,明日姜夫人成亲,她同母亲一定不能过去。   穆凰舞答应下来,姜夫人成亲后,她才好施展上辈子得经验。   闽王同姜夫人上辈子是夫妻,这辈子也会有几分不一样。   一旦云默同姜夫人有了嫌隙,不就是她娘的好机会?   她促成姜氏同闽王的再续前缘,不也是报答姜氏吗?   上辈子的云默红颜知己满天下,哪比得上对姜氏一心一意的闽王。   云默花心对红颜知己温柔体贴,百般维护,给银子抬身份,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们。   江氏争取到云默也只能是女人之一,穆凰舞得承认比如今江氏在行宫中半死不活强上许多,不至于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穆凰舞忧心老太后借着皇帝的命令赐死江氏,为闽王出气。   江氏紧紧咬着唇瓣,强忍剧痛,始终不信穆凰舞的话。   并非对抢姜氏丈夫不敢兴趣,等她熬过这一关,她使法子让云默心里有自己!   姜氏的夫婿对她情根深种,只要想到这一条,江氏都能再忍上几分。   天不亮,姜氏便起身梳洗,云薇从踏上了爬起来,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全福太太请了姜氏相熟的夫人,虽然全福太太诰命不高,只是六品宜人,却是有夫有子,儿女双全,前两日才得了大胖孙子。   全福太太娘家人丁兴旺,娘家父母长寿健在。   她时常被请去做全福太太,每次都有大红封可拿。   她不看姜氏同自己以往的情分,但就云薇给的封红,她都乐意走这一趟。   做了云中君婚礼上的全福太太,往后旁人再请她去,给少了可不行。   她不指望做全福太太赚钱,但银子多了也不咬手。   姜氏穿上嫁衣,头戴凤冠,美极了,雅极了。   为姜氏梳妆的人频频称赞姜氏美貌,云薇不是在送生母出嫁,反而有送女儿——不,妹妹嫁人的感觉。   前世今生的年纪都算上,云薇还要比姜氏大上一两岁呢。   “新娘子真好看,先吃碗汤圆垫垫肚子,吃上两个就行,别多吃。”   “新娘子赶上好时候了,以前成亲时,纵然官家姑娘也是不能用凤冠,咱们陛下登基后,杨娘娘就下了旨意,每个新娘子都可在成亲时戴凤冠霞帔出嫁。”   云薇下意识看了卷毛一眼。   卷毛尾巴一甩,委屈般妞了身子,呜呜了两声,别看,我没借鉴这条。   只有女人才会想到新娘子穿凤冠霞披嫁人。   “本王可以做云中君傧相,陪你一起去迎娶新媳妇,有本王在,新娘子那边闹,本王帮你应对。”   穆地主穿着四爪团龙袍子,头戴紫金嵌白玉头冠,雅量俊美,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气息。   只有穿着新郎大红喜服的云默能暂且压一压他。   云默拱手道:“不敢劳烦王爷,我早已准备好傧相,实在难以将王爷插进去,让谁不去都不好。”   “你瞧不起本王?”闽王没想到自己会被云默好不留情的拒绝。   云默淡淡说道:“并非如此,实在是王爷不适合,我的傧相不在身份高低,要适合得生辰,况且王爷说晚了。”   他眼里的嫌弃一闪而逝,闽王作啥美梦呢?   闽王自己的媳妇红杏出墙,又剩下孽种,闽王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哪怕再大的心,也不敢让闽王做傧相。   这已经不是是否极吉利的事了。   穆地主抿了抿嘴角,拿眼睛扫过云默的八位傧相。   江南才子,硕果仅存的世家子,万平县令,闻名天下得狂生,一位画坛大家,一位诗词有名的大家,让穆地主意外是诚国公竟然挤进傧相队伍中,最后一位是曾在打赌输过云默的名二公子。   他被逼在京城果奔过后,积极修缮同云默的关系,对云默用赌约逼迫他全无芥蒂。   旁人问起,他说自己是愿赌服输,同至交好友云默的情分不曾改变分毫。   傧相是早就定下来的,丢人的名二公子不曾记恨云默,此时云默同名二公子翻脸,反而会影响云默的名声。   何况,名二公子的生辰符合成亲的时辰,云默再找时辰适合的人也不容易。   云默在暗中算计名二公子,于是这两人比以前还要交好几分。   云默时不时同身边人说,名二公子有魏晋遗风。   说,名家几代为天下师的福报都落在名二公子身上。   他赞名二公子养望多年,一旦高中,皇上必会重用,士林学子感念名家教导之恩,定然追随名二公子。   这话旁人也说过,效果比不上云默,因此名二公子名气更大,名家同样地位水涨船高。   然而名二公子先是高兴,而后被云默的言语吓出一身的冷汗。   天下师?!   云默是怕皇上不怀疑名家?   名二公子有口难辩,外人都知他同云默是挚友。   总不能让他当面反对云默的话,否认名家这几代人教书育人的成果。   傧相们不敢同有心抢傧相位置的闽王的目光相碰,心中快速衡量着利益得失。   是主动退下让位闽王?还是继续结好云默?   万平县令有瞬间的犹豫,嘴唇动了动,身边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如我把傧相位置让给闽王殿下,横竖我同不羡兄情分还在,为不羡兄将来科举之路顺遂,我愿在云府上默默祝福不羡兄,帮你在府上照料宾客。”   名二公子态度诚恳,抢在所有人之前,压低声音道:“不羡兄千万不可意气用事,闽王殿下身份贵重,是皇上的亲弟弟,有他做傧相是旁人请都请不来的好事。你看在云姑娘面子,为你继女着想,也不该拒绝闽王。”   云默眉头微皱,穆地主抢先一步,说道:“好,就这么办了,名二不愧是名家培养出来的优秀子弟,识趣懂理,本王记下了。”   名二公子躬身对闽王行礼,将傧相必备的行头交给闵王。   他借此机会同闽王交代自己在傧相中的位置,需要做的事,叮嘱闽王千万别弄错了,耽搁云默的喜事。   穆地主连连拍打名二公子肩膀,“朝廷需要名二公子这样的人才,赶明儿,本王同二哥保举你为官,二哥肯听本王的建议,大皇子愿意听我这个当叔叔的话。   你今日让本王满意,明日本王也会让你满意,实在不成本王可以去慈宁宫求皇太后——”   “求太后作甚?”云戎在旁咋吧咋吧嘴,说道:“求太后让名二叔阉割了入慈宁宫做太监总管吗?”   名二公子:“……”   “噗嗤。”   带着面具身材臃肿撑起宽大衣服的安国公忍不住笑出声,做势教训云戎。   “你这话就不对了,寒碜名二公子?还是以为慈宁宫谁都肯收?伺候太后娘娘不是阉割男根就成的。   名二公子——养好阉割后,他需要明白怎么伺候太后娘娘,读书多的奴才太后不喜欢,你有心走通慈宁宫的话,凭着祖上教书只会让太后厌烦,你得先学会种地!”   安国公同自己的大孙子一搭一唱,名二公子羞的满脸通红,比当日在街上果着都觉得耻辱丢人。   上次好歹还有一句愿赌服输,正人君子。   这次是什么?   悻进——还是归于阉党。   历朝历代,阉党同清流文官都是势不两立的,本朝阉党不敢同文官抗衡,皇上的四大太监一直是清流们注意防范的重点。   “老爷,吉时已到,您该去迎亲了。”   官家一身新衣,卡着时辰跑进来,“花轿等都准备妥当,迎亲的路线上,小人派了训练过小厮去帮忙拦住激动的百姓,时辰是请高人算过的,千万不能过了,或是早了……”   管家说完后才感觉客厅气氛不大对,低头道:“……就是到了发花轿的时辰,奴才来告诉老爷一声。”   闽王笑了几声打破尴尬:   “正好时辰到了,云中君大好大日子,别被人惹得动了火气,外人瞧见还以为你娶姜夫人有些不情不愿。”   “王爷过了,我怎会怪名二公子给王爷让出了傧相位置?”   云默一字一顿,俊美脸庞带出几分喜色,“今日的事,我记下了,名二公子就留在云府帮我招呼学子同宾客,有几个勋贵——你需要多多走动,别让客人不自在了。”   “不羡兄——”   “不必说了,你是我挚友,我还不知你的为人?”   云默拳头捶了捶自己胸口,又同名二公子对了一拳,“多在勋贵同重臣面前露脸,为兄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名二公子慢慢收回拳头,送云默领着傧相出门,外面立刻先撒九筐铜钱,鞭炮随着花轿出门先燃放了一波。   附门外传来百姓们的欢呼声,小孩子们围着花轿前后奔跑的欢快声,“接新娘子去喽。”   名二公子浓密的眼睫盖不住对带着面具的糟老头子的恨意,横竖左右无人,开口说道:   “你口无遮拦只会给不羡兄带来麻烦,不羡兄认你为父已是不易,你又带了一个不羡兄的后娘一起让不羡兄养老,你的脸皮着实厚了一点。   你除了让不羡兄丢脸,以不识字为且胡搅蛮缠为荣,你还能给他带来什么?你们这对夫妻就是累赘!”   安国公按了按面具,说道:“欺负你挚友的老父亲,你道德吗?不识字怎么了?我告诉不羡,你欺负我!”   老太太哼了一声,“老头子可不没说假话,就你——阉割干净了,也伺候不了太后娘娘。”   名二公子着实无力同这对乡野村夫计较,听到外面来宾身份越来越高,他心似长了草一般,尤其是礼部尚书都到了,更不愿意再耽搁了,快步走到喜堂先去拜见。   礼部尚书十有八九是本科会试的主考。   云戎同云爱也有任务在身,跑去款待年轻人,云爱自觉承担起接待命妇的任务,被命妇们拉着问东问西,打听她是否喜欢姜夫人。   云爱觉得满头珠翠,品妆大扮的命妇们虚伪极了,说着恭喜的话,总是暗示云爱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对后娘可要多几分恭敬,更少不了警惕。   “你少说几句,仔细没受礼就被人看出你的身份。”   安国公仔细查看面具是否妥当,“名二有的是机会收拾,不在这一刻。”   老太太理了理安国公的衣领,不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你挑起来的吗?   我告诉你,这次露馅,让我没看到儿媳妇拜父母,我饶不了你。”   毕竟姜氏以儿媳妇拜得可是她!   她有十足的资本去嘲笑女侯。   “你听到了吗?刘次辅那头倔驴也来了?金太傅派了儿子前来贺喜。   六部侍郎几乎全到了,开国勋贵也到了不少。”   安国公双腿有点软,倒不是怕了这些人。   怕被熟人看破。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是谁请来的?你儿子没这脸面。   地主明知道我们在,不敢弄出这么大动静,地主也请不来他们。”   老太太不想承认,皇上防范穆地主插手朝政,朝臣勋贵们大多不给闽王面子。   名二公子忙不过来了,他被诸多重臣勋贵们到来惊呆了,涌起一阵阵的嫉妒情绪,。   云默必须得除去,否则他一辈子都得在云默的光环之下。   大树之下是长不出高树,名家几代人积累,他不能输给运气好娶到女侯独女的云默!   姜夫人同云薇为云默弥补上短板。   “你也来了?”   “三少专门投得请帖,我寻思着给新娘子支撑场面,女侯那边……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几个六部主事凑成一桌,平时在皇上面前吵得厉害,此时倒是心平气和坐下来,互相探听,冲着谁的面子来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一切为了科举   成亲时以男方为主,喜宴拜堂都是摆在云默府上。   尤其是姜氏并没父母长辈,于是几乎所有的宾客都集中在云府。   哪怕不少宾客是拿着姜夫人的请帖而来,给得是女侯的面子。   云薇同女侯已经说清楚了——彼此各自安好,女不认母,母不认女。   消息经由看热闹的百姓口口相传传遍了京城。   女侯偷偷邀请了一些人去给姜氏撑场面。   安国公同老太太乖乖坐在主位上,谁也不理会,被高朋满座的宾客们震慑住。   带着面具宾客们都能体会到他们的局促不安。   云默的生父同继母着实有点上不了排面,偏偏云默是个大孝子,对寻回来的父亲格外上心。   重臣显贵们不会主动去同云默老父亲攀谈,借着老父亲巴结上云默的宾客大多都是白身。   安国公借着面具遮挡,对他们颇是冷淡。   任由他们说得再多,安国公只是嗯嗯啊啊,顾左右而言他。   老太太指着嗓子,做说不出来话状。   她浮肿比较轻,也没学安国公在靴子里垫高了一些,身材并未走样,她着实怕号称倔驴的次辅看出端倪。   次辅扫过来的视线都会让老太太格外紧张。   偏偏次辅不擅长交际,和同僚关系不睦,毕竟他做御使出身,同僚没有被他弹劾过的不多。   又不似萧首辅那般长袖善舞,他年岁又大,人又严肃,有他在的地方,同席的人不敢多说话。   这一桌同周围热闹纷乱的喜堂气氛格外不同。   次辅时不时看一眼老太太,知道那位是云默的继母……   他觉得身影有几分眼熟,再看老太太身边坐着的小老头也觉得好似应该认识的人。   他缕着所剩不多的胡须,“怪哉,怪哉。”   周围的人不敢询问,谁知道铁面无私的次辅大人又想弹劾谁了?   早听说次辅唯一看上的后辈就是三少谭晔——天穆王朝的良心从次辅口中传出去的。   三少对云姑娘用了心思,不知能不能看到三少同靖王相争的戏码,别说还挺期待的。   都是皇上比较疼爱的儿子,又都是青年才俊。   *****   两家离得太近,隔壁住着,云默迎亲时候,特意在万平县绕了大半圈,街道上站满了百姓,   八位名声,容貌,才华,甚至地位都极高的傧相把一身喜服的云默衬托得格外贵气同英俊。   纵然是容貌最为俊俏,地位最高的闽王此时干做绿叶。   百姓们见世面了,万平离着行宫不远,他们也没见过官员勋贵云集,这么多名声显赫的人做傧相。   沿途上,管事们将抬着的九拾九筐铜钱抛向百姓,捡到喜钱,真心说一声:“祝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云默嘴角上扬,骑在白马上绕了半圈后,来到府门前。   王家四兄弟把门堵得严严实实的,云薇又把穆阳的十八铁骑借来堵门,足以抵挡陪着云默来娶媳妇的傧相们。   “不好办呐。”穆地主摸了摸下颚,“诚国公足智多谋,有法子让咱们新郎官进门去?”   诚国公弹了弹新袍子的袖口,“王爷少安毋躁,云中君才华盖世,娶新娘子又赤诚,怎会进不了门。”   “诗词,他是不怕,万一让云默比武射箭?”   穆地主话没说完,云薇笑盈盈出门,鲜亮的衣裙,少女明艳动人,眉眼含笑,美得令人惊心。   而她身边站着俊美无双的靖王,少远一些是三少谭晔。   他们三人出现后,围在府门前的百姓们差点疯狂了。   消息很快传进隔壁去,不少人拔腿就往门外跑,勋贵朝臣还算稳得住,频频派身边的长随打听消息。   “第一关,请先生创作且弹奏一曲不弱于凤求凰的曲目,格外要求能让树上的那对喜鹊迎合先生的曲调。”   “……”   云默面色有几分僵硬,看了一眼沉默平静的穆阳。   不用想也知道,这关的题目绝对是穆阳出的!   他听云薇说过穆阳不到一刻钟就能写出随便来,云默对音律不是太精通,他的精力是有限的,不是穆阳那样的天生妖孽。   卷毛抖了抖一身的卷毛,这题出的好,他亲儿子云默被难住了,云薇特意这么安排的。   穆阳上前一步,估摸云薇看不到,悄无声息向云默使了个眼色。   一向精明的云默没能领会,穆阳是在嘲弄自己?   穆地主靠近云默耳边,压低声音道:“阿阳会帮你,音律过得去,喜鹊必会相合。”   云默立刻有底了,决定记穆阳一功,以后为难未来女婿从地狱级转为困难级。   他袍袖一甩,“上琴。”   云薇亲自捧了一把九尾古琴,奉到云默面前。   “这是我娘的陪嫁之一,天下九大名琴之一,琴骨上刻着上邪。”   傧相之一的万县令高声称好,“今日得见名琴不需此行。”   不管是不是好音律之人,横竖他把姜氏陪嫁价值宣扬开去了,陪嫁古琴,又贵又雅。   云默盘坐在羊毛毯子上,古琴横放在膝盖上,双手抚琴,音律上算精巧,充斥着喜悦之情。   以情入律,经历了一场同心仪女子的爱情,同喜欢的人成亲生子,共度一生。   自然比不上古曲凤求凰,云默已算超常发挥了。   树上的喜鹊在欢快的乐曲声中叽叽喳喳鸣叫,天上还有几只大雁在云默头上盘旋。   还有这等奇事?   围观的百姓大饱眼福。   在云府喜堂上等消息的勋贵朝臣大多有点坐不住了,光听长随带来的消息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好奇。   刘次辅率先起身,阔步又率性向外走。”我早听说云中君才华横溢,人品持重,设三关既考验新郎心诚,也考验新郎的才学。   我亲眼去审视云中君,是否人如其名,靖王有皎皎君子,泽世明珠之称。”   他离席而去,金太傅派来的长子也顺势起身向外走。   少刻,喜堂上已经空了许多的座位,方才还是高朋满座呢。   安国公的胳膊被老太太死死拽住,“你不能出去凑热闹。”   安国公鼻翼微动,满是遗憾的哼哼了两声,老太太叫来随从。   “你们都去打听消息,一句不落传回来报信,适当的多加描述宾客们对不羡的赞叹,百姓们的拜服,你们懂得,越详细越好。”   “明白。“   随从向外跑去,不就是添油加醋嘛。   老太太凉凉说道,”乡下来的,就愿意听好话,他们震惊,证明不羡是最好的一个,名声又能上一层楼,俺们当父母的脸上有光。”   名二公子没有随礼部尚书出去看云默大展身手。   他竭尽表现,礼部尚书对他不冷不热。   不是名家教书育人的名头,礼部尚书都不愿意同名二公子多说一句话。   名二公子差点没绷住,他把云默当对手,然而高官显贵们却从来没认为他同云默同一级对手。   一曲完毕,云默款款站起身,声音犹如清泉击打石头,“第二关是什么?”   “我知先生诸有劝学,四书详解等指导考生学问的书册,秋闱将近,学子云集京城,他们听过先生的名,不是所有考生都能认可先生的实力。”   穆阳突然抬眼看了云薇,随后垂下眼眸,题目换了,第二关不是这样。   云薇突然改变主意——穆阳眼角余光扫过紫袍大学士,以及众多的青衫学子们,宣传云默的好机会。   云薇又怎么会故意为难云默而错过造势的好机会?   当所有人都认为云默是当之无愧的状元时,考官不点云默就是考场舞弊。   云默无需去考虑考官的行文喜好,他只需写出自己的文章!   “第二关,便是考一考云先生的倒背如流。”   下人们将早已准备好的劝学,四书解析书卷发给看起来是进京考试的学子们。   劝学扉页上题写一句诗词,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他们默认此诗是云默所写,单凭这句诗,就有劝学的意味了。   四书详解扉页上也有四句诗,刘次辅大人高声诵读出来,浑厚的嗓音感天动地,震撼人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   云默嘴唇动了动,张口否认这是他自己所写,可扉页上也没说这四句箴言作者就是云默。   四书解析又的确是云默所作!   “好,说得太好了。”   刘次辅手掌郑重其事抚摸着扉页上的四句箴言,“当代读书人当以此为座右铭!云中君不愧是是人中君子,云中蛟龙,星宿临凡。”   “辅佐阿爹大治天下,创太平盛世。”   穆阳声音轻而易举盖住了刘次辅,有倔老头背书,云默的名声几乎已到顶峰了。   云薇赶忙说道:“时辰不早了,云先生尽快闯关,倒背您所写著作。”   云默内心是拒绝的,可也不是不能接受。   终究他是凡人,他无法辜负云薇的良苦用心,他同别得考生不一样。   那四句箴言也是云默模模糊糊中所坚持的箴言,再过几年,云默相信他自己也能总结出来。   卷毛甩了一下为尾巴。   云默深深吸了一口气,从最后一个字开始背诵,自己写的书,他做到了倒背如流,一字不差。   刘次辅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最后合上书卷。   “我读书五十年,深知无法写出云中君这本解析,你对圣人观点的阐述——我想给你跪下,十年之后,儒庙圣人亚圣身旁,必有你云默一席之地。”   一句话,引爆了被云默震惊的读书人。   儒庙供奉着儒学圣人,虽是天下有百家争鸣之意,法家等各家都在挑战儒家的地位。   然而在大多数学子心中,儒学才是正统,当统领百家。   “次辅大人的意思是,云中君有亚圣之资?”   “亚圣不过是云中君最低处,十年后,他学术完善,当位第三位儒家圣人!”   旁人说这话,还有吹捧的嫌。   ,刘次辅号称谁的面子也不给,一生正直,又是儒家有名的大儒,他说云中君有圣人之姿,那就没错了。   云府中,安国公呆楞着,掏了掏耳朵,听清楚外面的吼声,“圣人,圣人。”   他转头向老太太求助,“我儿子是圣人?!天爷啊,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老太太有点不是滋味,皇帝在孔圣面前也不是那么稀奇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欢喜的,不是她生的,却是她继子。   “俺幺儿也能成圣人,他就是被他二哥给耽搁了,还有那个贱人!”   安国公没空理会老太太酸爽的心思,身子骨轻了几分,终于忍耐不住,冲了出去:   “不羡,俺儿子!俺亲儿子!俺生了个圣人。”   云默向老父亲方向拱了拱手,只要自己跑得快,尴尬就追不上自己。   “最后一关了,薇丫头,你且行且珍惜。”   带了几分的警告,云薇不怕他,缓缓说道:   “学问做得好,科场考试未必作得好,最后一关——本来我准备了几道题目,请先生对答,不过今日有幸请到礼部尚书,以及刘次辅。”   云薇向那两位紫袍大官盈盈下拜,“为公平,小女子斗胆请两位大人出一道题目,尽力刁难新郎官。”   本来觉得不妥的学子们突然想到礼部尚书有可能是秋围的主考。   若是能从礼部尚书今日出题上窥得一丝文风上的相似,今儿便不亏了。   学子们纷纷躬身恳求,“请大人出题。”   刘次辅作了个请的手势,后退一步表示自己这次作壁上观。   他愿意给学子们一分契机,十年寒窗太苦了,尤其是对寒门学子而言,几乎是一家一族供养一人读书。   礼部尚书略略思索,点头道:“我便随意出一道考题,实际考较新郎官论帝王之心,你可思索一刻钟。”   云默思索片刻,打好腹稿,朗声说道:“臣对:臣闻帝王之驽宇内也,必有经理只时实政……皇上睿智原宇天授,刚毅本于性生,草昧之初,即创制设谋,定万世至计……”   当云默最后一个字说完后,全场寂静,整整两千多字,无一处错,无一处不妥,一气呵成,而这仅仅是云默一刻钟作出来的文章。   只打腹稿,没有落于笔上的草稿,云默举重若轻做完题,肆意挥洒快要溢出得才华。   学子们很想问一句,还让不让他们活了? 第二百七十章 洞房花烛四次水   大门缓缓打开,云薇笑盈盈说道:“请新郎官入内。”   一排爆竹鸣放,冲淡因云默文章所引起的震撼。   云默算是彻底奠定了第一次才子的地位,云薇到不也不是非要不走寻常路。   倘若云默没有晕考场的毛病,她绝不会频繁给云默造势。   有正常的光明大路不能走,云薇只能另寻路走。   她‘治疗’过云默,发觉晕考场并不是云默的心里疾病。   她能做得很有限,云默考试时一点也不紧张,可就是坐进考场就发昏!   云薇怎么办?   她也很绝望,在听云默讲述考场昏厥的前前后后,她体会到了病人把大夫逼疯的感觉。   云薇最后总结,云默擅做官,能谋善断,擅长做很多事,就是不擅长考试。   这是天生的,毕竟人无完人,太完美的人不就是被雷劈死了吗?   说得就是靖王穆阳!   婚礼继续,云默带着傧相们进门,诚国公特意往云薇身边凑了凑:   “老夫托大叫你一声贤侄女,往后我家丫头还要贤侄女关照了,过几日宫中开设女学,我本不想让她去。   不过有贤侄女在,许是我家丫头能多学点,磨砺她的性子,省得她又跑去围着高庸王。”   诚国公看明白了,云薇是真大腿,鬼主意多,又敢想敢做的,宁县主得了天大的好福气遇见了云薇。   他这个当爹的怎么也得让女儿继续抱住云薇的大腿,比他为女儿谋划强太多了。   因为女儿根本不听他的话。   皇上一直有意把宁县主同高庸王凑做一对,为昔日同结义情分,又是高庸王的姨夫,他纵然不愿意,也不好太明显了。   云薇福了一礼,说道:“我的身份不适合入宫去上女学。”   “女学少了贤侄女,开不开的也没啥用了。”   诚国公认真说道。   云薇浅笑道:“我师从云中君,女侯所的教导于我并无益处,况且我是真不爱学习,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不愿再去上学,或是做谁得伴读,料想女侯过于勉强我。”   诚国公笑着摇头,“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拒绝的。”   云默将早已准备好的催妆诗念出来,顺利让盖着大红盖头的姜氏出门,两人相携去客厅拜别长辈。   姨婆独自一人坐在上面,受两人的叩拜,姨婆哭得眼睛都肿了,扯住云默一定要好好照顾姜氏。   三姨王夫人在旁提着帕子安慰,她也不好过,叮嘱道:“姐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同我说,千万别像以前再自己忍着了。”   姜氏点了点头:   “这次我不会再让自己委屈了,威武我自己也为你们。”   云默直接弯腰把姜氏抱起,姜氏熟练信任搂住云默脖子,任由云默抱自己出门上花轿。   本来是要家中男人背新娘子出门的,姜家那三兄弟倒是都愿意干这事,云薇不喜欢他们出面,一口回绝他们的‘好意’。   同姜家的关系最好时机一刀两断,云薇甚至都不愿同姜三爷那边做生意。   另外一个找上来的人是威武将军,他带着他娘一起来的。   太夫人想认姜氏做干女儿,威武将军把姜氏当妹妹……   云薇尚未拒绝,云默直接把威武将军拽到了外面,两个男人‘坦诚’相谈了一次,威武将军同他娘灰溜溜的离开了。   据卷毛偷听到的情报,云默一点没客气,很是不留情面,威武将军又不能直接动武,他被动嘴的云默彻底压制。   云默重新上马,再次簇拥着花轿饶了小半个万平县。   方才在门口过关时耽搁一些时辰,花轿走得很快,绕路的路程减少一些。   不过抬着姜氏诸多嫁妆,想快也快不起来。   其中一抬嫁妆上,一对金如意压着一叠叠的银票,大大方方抬着满街走,沿途百姓们看傻了。   明明是很爆发户的作风,又莫名更直观告诉所有人,姜夫人真有钱!   “姜夫人不怕被贼惦记了?”   “这你就不懂了,云中君又圣人之姿,贼还敢去圣人门前偷银子?”   “云府上的大公子功夫极好,几十个人都未必奈何得了他。诚国公世子也算是高手了,他亲口承认,不如云大公子。”   “有靖王殿下在,云府还能缺少侍卫,三少已经入了武道,也会帮衬一二。”   “我听说——听说云姑娘摆出这么多银票是打算开银楼,听说去存钱还给利钱呢。”   种种议论之下,一抬银票已深入人心,有贪婪的人盼着刮起大风,吹掉几张银票。   坐在马上的云默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道:“你闺女真给我惊喜呐。”   姜氏轻笑反问:“只是我闺女吗?”   云默心头一甜,对未来的日子更有盼头了。   有姜氏母女加入,他后半辈子定能过得精彩又幸福。   闽王穆地主并没有继续跟去,溜溜达达凑到穆阳面前,带着几分忧虑,愁容不展,把穆阳看得有点发毛。   “三叔是何意?”   “愁啊,阿阳不愁吗?”穆地主不再端着疏冷的面具,低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娶亲时,你会遭遇多大的刁难?我瞧着云中君只怕是记恨上了,你再出彩也没有云中君今日出彩。   亚圣都是对低处,妥妥的又一个儒家圣人!”   穆阳淡淡说道:“我没想同云先生在娶亲上争锋,同他不一样,他需要名声,我不需要,舅公告诉我一句话,讨好泰水大人,让泰水影响岳父。”   “……”   穆地主没想到安国公还有这脑子?舅舅在云府上住时间长了,瞧见到云默肯听姜夫人的建议。   安国公这辈子就被老太后拿捏得死死的,倒也不奇怪出这主意了。   “谭晔是怎么回事?”   “三叔是想问,阿爹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   穆阳扫过同刘次辅站在一起交谈的谭晔。   刘次辅不吝啬表现出对谭晔的欣赏培养,同其余官员称谭晔为三少不一样。   刘次辅总会说一声谭小子,对谭晔很是亲近。   穆地主抿唇,笑道:“向着谁还用说吗?谭晔总不会比你重要,除了你大哥之外,二哥对事同人总会选择最有利的。”   “嗯,我争取永远对阿爹有用,三叔也知阿爹用人为重,纵然谭居士下山入宫,影响不大大局。”   穆阳所求从来不是皇位,谭晔也应该不是,倘若谭居士有些野心的话,只怕会很失望。   九十九筐铜钱撒完,花轿来到云府门前。   不用云默再去抱姜氏下轿,早有全福太太出面搀出了新娘子,护送新娘子同新郎入府,一路上说着吉祥富贵的话。   红毯从喜堂铺到门口,在外看过云默勇闯三关到宾客早已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因有名牌提示,他们很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喜堂上很难再听到别得声音,对云默口述的那篇有状元之才的文章的赞叹,有人逐字逐句研究,同身边人讨论得极是热烈。   勋贵们大多看中云默倒背如流的本事,琢磨着是不是让自家小子去拜云默为诗?   倒背如流是天赋不假,云默一定有加快记忆的法子,能教他们儿子一星半点,家里没准也能出个读书人。   真正一心从戎的勋贵没有几个,如今掌握兵权那就等于找死。   他们早早顺从皇上,交了所有权柄,可让他们就这么沉寂下去,他们又不甘心。   毕竟每家都有好几个儿子,总要为不能继承爵位,又无法从军的子孙另寻一条出路。   纵然不能科举入仕,多读几本书也能明白一些道理。   拜在将来的圣人名下,那不是满府的荣耀吗?   原本傲气的勋贵再看到云默时,凶悍的脸庞硬是挤出了笑容,云默牵着新娘,目不斜视,走到喜堂正中间。   安国公抓紧椅子扶手,面具挡不住他所有的兴奋同骄傲。   他就是俗人,听别人夸自己儿子,特别高兴!   大半天的折腾,太阳西陲,天色暗下去,喜堂上点起了红烛,照得喜堂亮如白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这一套繁琐的流程平平无奇的走下来,云默送新娘子入洞房,宾客们有点乏味,没有方才迎亲时精彩。   热菜摆上饭桌,诱人的饭香稍稍让宾客们遗憾少了几分,打开纯酿美酒后,不少爱酒的人都不得动了动鼻子,“真香,真烈。”   他们忍不住倒了一小杯品尝,然后便停不下来了。   安国公按着脸上的面具,同老太太一起离开喜堂,他们偷偷蹲在新房屋檐下,每一个儿子成亲时,他们都这么干的。   云默挑起盖头,姜氏含羞抬眼,情意绵绵同云默对视,瞧见云默眼底的惊艳热情,姜氏羞得垂头。   旁边的全福太太以及挤进来的几位夫人捂嘴吃吃笑,“新娘子风华绝代,新郎好福气呢。”   “真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新娘子嫁给当世大才子,也是福泽深厚。”   一连串的吉祥话倒也出自真心实意,并非为云默给出的封红酬劳。   不过在云默面前混个脸熟,将来她们也能为儿女的事求上一求。   云默坐在姜氏身边,手按住她的手,轻声说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敬酒。”   “少喝点,仔细身体。”   “薇丫头把酒都换了,给宾客准备得是醇酿烈酒,我喝得是酒水,只有酒味的水而已。”   云薇把方方面面斗考虑到了,他成亲一点不用操心。   养一个好闺女的快乐,旁人做美梦都想不到。   果然,云默挨桌敬酒时,穆阳果断站在云默身边,同刘次辅交谈的谭晔厚脸皮一把,站在云默右面,同穆阳如同左右护法。   一个靖王已经让人倍感压力,再加上三少——任何人不敢再灌云默的酒,一般都是祝贺话语一说,先干为敬。   也不会要求云默同样干杯,抿一口就成。   至于云默往日的至交好友同学子们此时还深陷狂热之中,看云默的眼神犹如看圣人降世。   云默反而有几分不得劲,礼部尚书和气拽住云默的手臂。   “我是极喜你方才那篇文章,你科举时若有今日的发挥,不,哪怕稍微差一点,倘若皇上让我做主考,我必定点你为状元。”   “我尽量努力考好,写出更好的文章,上不愧天,下不愧大人欣赏。”   吏部尚书连连点头,同云默碰杯饮酒,通过这篇文章,他对云默的文风有了印象,在众多考卷中选出云默并不算太难。   随之,他暗暗发笑,还用他搜捡云默的试卷?   只要阅卷的人眼不瞎,云默的试卷就不可能落地,总能送到他面前去。   云默相貌出众,名声显赫,他的资质任何做老师的人都会成全他状元之名。   官场之上,师生,同乡,同年最是亲厚,要不也不会有官官相护的说法了,其中师生关系更是牢不可破。   天地君亲师——做学生的一旦忤逆师长,名声就彻底坏了。   礼部尚书欣赏云默才学,看中云默在士林中的地位,以及为云默今日扬名设计出关口的云姑娘。   他原本对成为秋闱主考不是很积极,今日之后,他觉得自己要主动接下主考这活儿。   云默这学生,他收定了。   能做到礼部尚书,距离入阁仅一步之遥,他一直特别谨慎小心。   但机会摆在眼前,他也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这杯酒,我替云先生喝。”   穆阳接过酒,一饮而尽,借酒壮胆为难新郎官的勋贵吓得脸都白了,酒也醒了大半,“不敢,不敢。”   “我喝了,该你了。”   “我这就喝,王爷勿怪,我方才喝多了,脑子犯浑,您别生气。”   勋贵倒了一大碗的酒,仰头全喝了。   穆阳陪着云默走到下一桌,他颓然坐下,擦了擦额头的汗,好悬,好悬呐。   “王爷身上有伤,饮酒过量对伤势不好。”谭晔笑道:“这杯酒由我代劳,云先生的才学,我是服气的,王爷给我一个向云先生请教的机会。”   不等穆阳说话,谭晔直接把酒喝了,两人互相对视,彼此用眼神不知交手多少次了。   反而是新郎官云默背着手,成了局外人。   而后,云默把敬酒的活儿交给穆阳同谭晔,他以不胜酒力为借口溜回新房陪伴姜氏。   洞房花烛夜,自是一夜温柔缱绻,有过经验的两人格外和谐,安国公记下云默要了四次水呢。 第二百七十一章 婚后第一天   回到屋中,安国公气宇轩昂,犹如得胜的公鸡,张口说道:“我儿子一晚上要了四次水!”   他同老太太蹲了一会儿墙头,偷听的时间不长。   儿子要脸面,他们做得太过,儿子会讨厌他们。   听到夫妻安歇后,两人便回了屋,天不亮安国公就出门寻问值夜的奴婢。   他对着老太太说道,“这些年不羡身边一直没人,我都打听清楚了,不羡去青楼只是画画,我以为他身上不太好。”   “德行!”老太太斜睨了他一眼,“我儿子一夜七次,我还不用给他准备补品,他从来不用药物助兴。”   “那是,能比你二儿子的人太少了。”   安国公内心是不屑的,但也是羡慕的。   他在皇上这年岁时,别说七次,练两次都费劲。   “儿媳妇自己会保养,你喝过她炖的补汤,精神极好——”   安国公下意识捶了捶自己的老腰,“我也用了,效果挺好,我是想说,有机会时你悄悄问问儿媳妇,她有没有再生孩子的心思?”   “不羡同儿媳妇相貌都好,又是有才的,他们不生儿子可惜了。”   安国公瞧出老太太不在意,催生这事——他脸皮再厚,当公公的人怎好和儿媳妇开口。   安国公揽住老太太,声音放轻柔了几分,又带了几分可怜巴巴。   “你想啊,他们再生下儿女,女儿将来能同皇女联姻,儿子那妥妥你大孙子的得力干将,辅佐你大孙子不在话下。”   老太太嘴角抽了抽,“都学你儿子不羡的话,我怕大孙子治不住他们,别是成了权臣,给大孙子添堵。”   “那不能,不羡是要做圣人的,儒学圣人比做权臣有名多了,你听过哪个圣人眷恋权势?”   安国公积极打消老太后的疑虑,在老太后心里种下云默不在意权势的印象。   万一哪一天皇上对云默起疑了,老太后为云默说得上话。   当娘的说话比旁人要可信一些,除了为穆地主说情之外。   老太后越是说穆地主的好,皇上越疑心闽王。   老太太戳了安国公的额头,“行吧,看你还算有用,我抽空帮你问一问儿媳妇。   我估摸着你操心都多余了,就你儿子要四次水——他们夫妻不算老,不难再生。   你盯着他们,还不如想想早日让云戎娶妻,那才是你家的大孙子,承重孙!”   “你当我不想云戎早点成亲生子?京里的人家我扒拉过一遍,没有能配上我大孙子的,宁县主——诚国公倒是积极,宁县主同高庸王也是一堆烂账,我孙子掺和进去,不是自找麻烦?”   “少同我提诚国公!”   老太太面色冷凝几分,安国公抿了抿嘴角,轻声劝道:“当年他阻止了,你家老大那脾气,又倔又硬,对老大媳妇——”   “你还为他说话?!”   “好好,不说了。”   安国公做了个封口的手势,一下一下拍着老太太的后背,为她平心静气。   “等你儿子认祖归宗,身份大白天下,我让云戎去见见六公主,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相处一段时日,若是有缘份,我便赐婚,倘若看不上眼,以后也可当兄妹。”   老太太打起精神,轻声说道:“云戎对妹妹尽心尽力,比我那几个孙子强!阿晨从小就不爱带女孩子玩,阿阳又长得俊俏,万氏不敢多让女孩子跟阿阳玩,其余的孙子,从不同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对妹妹也不上心。   别的孙女,我可以不管,但六丫头,我得给她操心,否则她那副柔软的性子,纵然以公主下降,少不了吃亏。”   “你还不如让六丫头同薇薇多多相处,比你帮她挑选驸马适合,你能照看她几日?她自己立不起来,你再操心都没用。”   老太太挑起眉稍,合掌道:“说得有道理,是该让薇丫头入宫去。””夫人已起身,随老爷去客厅见礼。”   门口的丫鬟回禀,两老人关系真是亲近,总是腻歪在一起,还不许奴才近身伺候,他们仿佛又说不完的贴己话。   云姑娘交代过,伺候老太太的奴婢见到老太爷去找老太太,她们尽量避得远一些。   奴婢们都被云薇训练过,听话顺从,也不敢去偷听,否则就两位老人毫无顾忌的做派,早就爆露了。   偶尔云薇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故意的?   云默在屋子里走来走去,面带几分紧张,口中念念有词,“薇丫头叫我先生,还是叫我爹?这么好一闺女叫我爹的话,我该怎么做?能给薇丫头什么……”   姜氏上妆妥当,抿嘴笑了,”我猜薇薇会继续称你先生,不过是个称呼,她把你当父亲看的。”   云默略有一分失望,“也是,她不是无知的小孩子,哄一哄就能叫爹,她把我当父亲就好——我其实最怕她把我当成云戎!”   姜氏尴尬住了。   云默同样尴尬摸了摸鼻子,嘴硬道:“不是吗?从昨儿我娶你时,她一直替我做铺垫,没遇见你们娘俩时,我只是少有薄名,薇丫头一番操作猛如虎,生生把我捧成有亚圣之姿。”   “不羡本身有才,薇薇才能借势让不羡扬名。”   “以前我相信有才才有名,如今我不大相信了,就咱闺女扬名的手段——一分才华的人都能被捧成大才子,就看薇丫头想不想捧了。”   云默从中学到不少,认知中的造势比云薇的手段弱暴了。   “我得了好处,断没嫌弃薇薇做得太多。”   云默拉住姜氏手腕,两人一起向武外客厅走去,委屈道:   “再想摆出父亲的款,教训薇薇,我抹不开脸了,做她先生还能多给她留些功课。”   姜氏拍了拍云默的胳膊,笑道:“以后不羡为官,入了官场,薇薇那些手段便用不上了。”   “所以我必须得正经入仕!否则我这当爹的——不成了吃软饭,不对,是被女儿当儿子养了。”   云默隐隐透头又点疼,考场昏厥的毛病没有好。   薇薇治疗过几次,还是不行,只要他一想到再考场,就会昏倒。   姜氏同样想到云默的毛病,云薇私下同姜氏说过,治不好了,想要缓解都难。   可是让云默走幸进路线,云默不乐意,姜氏不能委屈了他一身的才华。   若是取消科举?   那不现实!   “父亲。”   云戎云爱早早站起身,向走进客厅的云默行礼。   姜氏扯起嘴角,问道:“薇薇还没起吗?”   “她带着卷毛遛弯去了。”云爱笑道:“这次我赢了薇薇,我们打赌,父亲一定不会迟到,薇薇却赌,你们会睡到日上三杆,我爹的实力,我比薇薇清楚啊,十两银子呢,我赚到了。”   云默:“……”   一点不开心。   他很想问一问云爱,自己的实力就不能让新娘子睡到日上三杆?   他盯着天真的云爱,眸子深深,不懂,云爱还不懂。   姜氏已经握紧云默的胳膊,悄悄捏了一把。   “呦,你们起得可真早。”   两老匆匆忙忙走进客厅,往主位上一坐。   安国公笑呵呵看着云默,“看不羡气色不差,昨儿歇息得可好?”   一个个是专门质疑云默的能力吗?   女儿年轻不懂事就算了,当爹也怀疑他新婚之夜让新娘子睡得早?!   老太太笑道:“不羡亲族少,旁枝几乎没有的,今儿见礼,儿媳妇收不了多少的封红了。   不过,等我那几个儿子见到不羡后,再办一次见礼,到时候不羡媳妇能多收点。   俺儿子财大气粗,手头宽裕得很。”   云爱接嘴道:“听祖父说,咱家同安国公没出五福?窦祖母同太后娘娘说得上话,和皇上又是同乡,等人都凑齐,确实能多收点礼。”   “我岂不是有很多的堂姐妹?一家人一定很热闹。”   云爱一直向往大家族,云戎煞有介事点头,到时候他得护着妹妹们,省得被窦祖母亲孙女们欺负了去。   能在太后娘娘跟前得宠——没准那几个孙女都有县主的诰封了。   家族庞大也不是全是好处,争斗必不可少。   老太太点头道:“热闹,是很热闹啊。”   “汪汪汪。”   卷毛的狗叫声显得很无力。   云爱笑道:“卷毛又被薇薇欺负了,卷毛再聪明也是条狗,薇薇非要拿卷毛当人。”   卷毛:“……”   云爱低头摸了卷毛狗头,“给你狗食盆里放了肉,加了昨儿剩下的饭菜,足够你吃三五天了。”   卷毛:我谢谢你啊。   连叫都懒得叫,直接趴在门口,狗生凄凉。   云薇道:“爱姐姐用心了,卷毛最近得吃素,剩饭剩菜还是给猪圈中的猪吃吧,给卷毛糟蹋了。”   云爱捂嘴偷笑,以为云薇故意吓唬卷毛。   有时候她都觉得卷毛能听得懂人话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云戎云爱云薇三人站在一旁,两老人坐在正中间,姜氏被云默扶着跪在垫子上,郑重向老人磕头。   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盏,姜氏举到眉前,奉给老太太,“母亲喝茶。”   云默可以不叫母亲,姜氏不成,当然,她也只在云府上称母亲,老太太恢复真身,她顶天叫一声’姑姑‘。   老太太接过茶,抿了一口,“香!”   随手递过去一个大大的封红,“老头子家里是有几样传家宝,等我翻出来给你送去。”   姜氏垂眸道:“传家之物不及父亲同母亲重要,不羡同儿媳不缺传家宝,唯愿两老身子康健,让我们多尽几日孝道,时时向二老请教。”   云默赞同点头,“父亲每日也要锻炼起来,再不可偷懒了。”   老太爷:“……”   随后便是三个儿女给姜氏见礼,云戎同云爱继续喊姜姨。   姜氏给了见面礼,云戎是一张弓,他想要很久的宝弓。   姜氏特意请靖王淘到的,云戎喜欢极了,笑容灿烂,姜姨叫得极是亲切。   云爱是一份食谱,云爱欢喜道:“多谢姜姨。”   有了这份食谱,云爱可以给虎子哥做饭菜了,还有柳二哥哥。   最后云薇跪在蒲团上,抬眼看着云默,瞧出他的紧张来,云薇扯起嘴角,磕头道:   “女儿见过母亲,见过——父亲,祝父母大人安康。”   父亲?!   云默差一点从椅子上弹起来,“……你叫我……”   “父亲。”   云薇认真说道:“难不成我不配叫您为父?”   “不是,不是。”云默慌得手忙脚乱,低眸看着云薇,沙哑道:“我只是没想到……”   “我想称您为父亲,您给予我全部的信任,善待我娘,任由我在您娶亲时折腾事,我感到您的包容,您对我的疼爱维护。”   云薇诚心诚意说道:“您不嫌弃女儿能搞事,又爱耍懒,招惹是非的话,我就该称父亲。”   云默一言难尽,眼角却有点潮意,他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包送出去,又收回来。   这是云薇叫先生时,用的。   女儿都叫父亲了,红包不适用了。   可是他一时也想不到该给云薇何物,着急得头上冒汗,求助看向姜氏,老太爷一拍扶手:   “叫不羡父亲好,薇丫头又聪明又乖,我豁出老脸去,替薇丫头同爱爱一起请封,横竖皇上对乡亲家女儿册封从不吝啬,当日我支援过皇上一笔银子。”   “不用,不用,我不要封号。”   云爱同云薇几乎同时开口,云薇是嫌麻烦,云爱则是真心嫌弃诰封是阻止她寻找真情的障碍。   “我爹给了的嫁妆足够多了,一辈子都花不完,再有了诰封,对我……我负担太重。”   云默听这话如同头上淋了一碰冷水,姜氏劝道:“比以前长进不少,再给她们一段时日,总能扳过来。   爱爱说得也没错,得恩宠而来的诰封,没有父兄做根基,终究是浮萍,还不如不要。”   云爱点点头,靠近姜氏,“还是姜姨懂我!”   云默说道:“我同父亲说过,咱不靠安国公,您同皇上那点香火情分先存着,等儿子遇见难处时,再用不迟。   我们父子相认后,儿子奉养您,您唯一的靠山就是我!   给女儿们的诰封,我凭自己本事去挣,封妻荫子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老爷子既高兴又难过,到口的话真相咽了回去。 第二百七十二章 无法可想   “哥,你看前面碗里装得水,是何颜色?”   云默同姜氏大婚后,云薇不再矫情,后爹都认了,直接喊云戎喊哥,喊云爱为姐。   因此,云爱高兴得把多年积攒下得私房钱分了云薇一大半,指天指地发誓以后保护小妹。   云爱成了云戎口中的二妹。   云戎认真看着摆在面前的碗,看着碗中的水,不确定道:“粉红色?不,是红色的……”   啪嗒,云戎昏迷趴在了桌上,人事不省。   云薇长出一口气,又在云戎的脑袋上扎了两针,也在他眼睛四周扎了针,在云戎耳边一遍一遍说道:“是粉红,不是红,是粉红,不是红。”   如此一个时辰后,云戎缓缓睁开眼,云薇再次问道:“水是什么颜色的?”   “……粉红……粉红……粉红……红。”   啪嗒,云戎又晕了。   云薇计算过时间,云戎比上次挺得时间久了一点,狠了狠心,云薇又在云戎耳边不停重复着方才说过的话。   “薇薇。”   姜氏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房门下摆着残羹剩菜。   她有几分担忧,轻轻敲了敲门:“你同戎哥儿关在一个屋中已经七天了,再熬下去,你能撑住,戎哥儿也撑不住啊。”   每日都有丫鬟送水送饭菜,云薇只让她们放到门口,从不许她们进门,甚至不许她们发出任何声音。   到约定的时辰,丫鬟们来收盘子碗筷就行。   云默等人相信云薇不会害云戎,然而一下子关七天,他们反而担心起云薇来了,毕竟男孩子更抗造。   “娘,您进来吧,让人伺候哥哥梳洗。”   云薇打了哈气,云戎还能借着昏倒小睡片刻。   她可是一时一刻都没合过眼,强制扭转云戎色差的事,稍一不甚,便会出严重问题。   姜氏推门而入,在一个屋子里关了七天,气味说不上好,连忙打开窗户,熏香等气味慢慢散去。   姜氏没叫丫鬟,她扶起云戎躺在床上,云薇拍了一下脑门,忘了,忘了,她娘有点怪力的,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上不少。   云薇胳膊撑着下颚,眼皮快合上了,说道:“初见成效,过半个月,我再给哥哥来一次治疗。   以后哥哥只会把红色错认为水粉,稍稍有点色差,他再封闭了嗅觉,应该就不会再晕血了……   虽然色差也是一种病,却不会影响……影响他去征战,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两害取其轻吧。   他经历过太多的疆场征战,对鲜红不再敏感,我就能解开……了。”   当,云薇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姜氏才安顿好云戎,转到云薇身边,眼里的心疼如何的掩饰不住,手轻轻抚摸云薇的额头,为云戎的事,连自己身体都不顾。   这就是靖王相信云薇,否则云薇同云戎单独相处七天……穆阳还能忍?!   闽王都忍不住的,昨儿特意让人送了一筐的荔枝过来,指名点姓给云薇品尝。   姜氏弯腰打横抱起云薇,脚步轻盈向外走去,穿过垂花门,云默迎上来,“我来抱她……”   “我还抱得动。”   姜氏并没有将云薇交给云默,纵然是亲生父女,除非生死攸关时,父亲抱着十五六岁的亲女儿也不太合适。   云默虚张开手臂,在姜氏身边护着,万一姜氏抱不动了,云默也能接住云薇。   他本就把云薇当作亲生的,云薇这么累又是为给云戎治病,他一腔的感激不知怎么说出口。   姜氏将云薇放到床上,脱掉外衣后,又擦了脸,给她洗了脚,放下幔帐,悄悄退出了门。   云默还等在外面,正吩咐下人多做一些补品端过来。   姜氏便把云薇方才说的话挑重点说了一遍。   云默感激道:   “我既把戎哥儿交给薇丫头,就不会怀疑薇丫头害了戎哥儿,能让戎哥儿把血色认成水粉,已经很好了。   不是你看得紧,没准戎哥儿就同诚国公世子他们跑去入伍了,以前是我疏忽,以为云戎纵然晕血没太大的事……家里不愁他吃喝用度。   我忽视了云戎的志向,等他身边的人都能杨威疆场时,云戎未必甘愿平凡,被同伴比下去。”   姜氏笑道:“戎哥儿有志气,确实不甘心平凡,等薇薇醒了,我再仔细问问治疗结果。   以后云戎能接受血浆的话,把红色错认粉色也能改过来,我估摸只是一种颜色色差。   戎哥儿看别的颜色还是正常的。”   “他一辈子分不清都无妨,比起折断前途,色差都是小事。”   云默轻声说道:“不瞒你说,我找了不少古方,也请过杏林高手给云戎看病,可以说毫无效果。   他这病是治不好的,以前我最不放心云戎出门,怕遇见鲜血后,云戎突然晕了,身边人的人对他……他只要不昏就好。”   云爱有进步,不再完全痴迷柳二公子,云戎的毛病再治好大半,云默自己便不再有任何顾虑了,奋力去科场拼搏一把……   “等治好云戎,我让云薇给我脑子里加上一段记忆,把考场想成什么地方都成,我们一家是离不开薇丫头了。”   姜氏抿嘴笑了,一抹骄傲从眼角蔓延开去。   云薇是被饿醒的,缓缓睁开眼,揉了揉空荡荡的胃部,撩开幔帐,外面阳光正好,她睡了多久?   听到屋里有动静,初晓跑进来,欢喜道:“姑娘您可醒了,先生同太太都派人来问过,我说您还在睡,太太就没让人打扰您。”   “我睡了多久?”   云薇浑身有些酸痛,发誓以后不能再七天七夜不睡觉了,哪怕她服用了提前准备好的提振精神的药丸。   “整整三天呢。”   初晓给云薇递上茶水,云薇小口小口喝着,“哥哥醒了吗?”   “早就醒了,太太亲自给大少爷看了,又找了大夫诊脉,大少爷一切都好。   就是……就是昨儿非说大红的芍药是水粉的,同二姑娘犟了半晌,差点打起来,不过先生笑得特外开心,也说芍药是水粉色。”   初晓又侍奉云薇用了每日必炖的补汤,云薇感觉空荡荡的肠胃得到了满足,笑得眉眼弯弯,“不错,水粉的芍药好看。”   治疗效果不错,没准只需要再巩固个两三个疗程就能彻底颠覆云戎对红色同水粉的认知了。   她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催眠不是万能的,很难改变人性本能。   但是催眠暗示结合一些眼部神经刺激,倒是有可能会产生一些颜色认知障碍。   卷毛同她交流过,世界融和完善,云戎戍边且征战沙场的宿命是无不会变的。   没有云戎这个关键支撑点,蛮夷一旦南下,朝廷派出去的将领未必能战胜蛮夷。   虽然还有穆阳……可是穆阳只有一个,万一当时穆阳被别的事绊住了,无法脱身呢。   云戎的病对其自身安全始终是一个隐患。   云薇只能选择不是正当的法子去治疗……该说是再给云戎添上一种色差的毛病。   初晓继续说道:“姑娘醒得正是好时候,我以为姑娘会错过呢,今儿靖王派人来,说,明日大皇子领兵出征,皇上在京城竖高台拜将,为大皇子誓师。   靖王殿下特意给您留了一张帖子,姑娘可以登上彩棚去看呢。”   云薇敲了敲兴奋不已的初晓脑袋,“我不去,没什么意思。”   “姑娘……”初晓立刻萎靡不振,哀求道:“怎么能没意思呢?您纵然不想看大皇子,靖王殿下也会领兵演武。   还有紫宸宫万娘娘,昭阳殿杨娘娘,听说这两位都会陪伴皇上。”   “怎么可能?纵然万娘娘去,杨娘娘……”   云薇嘀咕道:“她绝不会同皇上一起出现在点将台,而且靖王也不会演武,皇上拜得大将是大皇子。”   穆阳那么聪明谨慎,始终如一坚守自己的地位,他不可能同大皇子抢风头的。   初晓遗憾道:“那靖王岂不是很可怜?孤单单一个人,他连一手带出来的铁骑都交出去了,看着大皇子接受靖王的心血,听着旁人称赞大皇子……皇上又那么的偏疼大皇子。   靖王殿下一定不太舒服吧……”   云薇扬眉笑道:“你会为知道既定结果而难受吗?他一直知道哪样是不能碰的,嫉妒羡慕这种情绪不适合他。   一般而言,都是旁人嫉妒羡慕他,皇上偏疼大皇子,他不照样得到闽王偏疼,在偏心上闽王同皇上一脉相承,都随了太后娘娘!”   初晓将帖子递给云薇,“姑娘不想去的话,您给靖王写一封信吧,您治疗大少爷时,靖王殿下没少派人来给您送东西,闽王也送了一筐贡品荔枝。”   “信要写,明日我还是去看一看皇上登台拜将。”   云薇明知道穆阳未必需要,有她陪着穆阳,总会有点不一样的。   初晓兴奋跑来跑去帮云薇参谋明日的穿戴。   “姑娘明日无法同先生和太太一起了,先生会去文人那边,先生接到不少的帖子,其中还有礼部尚书亲自给先生的。”   礼部尚书一反常态视云默为学生,云薇反而心里有些不安了。   不过云默只有昏考场的毛病,他足以应对礼部尚书。   无论是好意提携后进,还是存了利用云默的心思,云薇无需为云默操心。   皇宫,御书房,皇上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穆阳,难得老脸微红。   “阿阳先起来,朕随便一说,并不非让你一定去昭阳殿。”   “倘若阿爹明日只是登台拜将,树立大哥的地位,我心甘情愿去请阿娘同杨娘娘。”   穆阳低垂眼睑,沉默了好一会,轻声说道:“阿娘已经为您退了一步,您再借此机会下封妃诏书,昭阳殿怎么想,我不管,阿娘不是完全好脾气,能一再容忍阿爹。”   “你阿娘……”皇上用咳嗽掩饰尴尬,“她心里有朕,在外肯给朕面子,回后朕可以补偿她,她是打朕,还是挠朕,朕都任由她闹。”   “您不能因为阿娘总是心疼您,一而再无视她的委屈。我身上的伤口尚未痊愈,无法为您分忧。”   穆阳直接起身,干脆利落转身往外走去。   皇上吩咐道:“老郭去看看,阿阳是否出宫去了?”   “是,陛下。”   郭太监不敢耽搁,小跑出去。   皇上端起茶盏,剑眉紧锁,莫名翻滚出怒意,一甩手将茶盏重重的砸在地上,生着闷气。   “皇上……”   “嗯?”   皇上微微抬起眼睑,“阿阳去了哪?”   “去寻大殿下,并未去后宫,不曾去见万娘娘。”   郭太监声音越来越轻,窥着皇上冷凝的神色,眼角余光扫过尚未收拾起的茶盏碎片,下面的话不敢出口。   皇上猛然从龙椅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   郭太监招呼:“准备龙辇。”   “不必了,朕自己走能快一些。”   大皇子寝宫,太监正捧着明日大皇子要穿戴得锦衣,盔甲,帮大皇子上身看效果,另外有两个宫女举着一人高的镜子。   大皇子已经试半晌,早就不耐烦,对进门一言不发的穆阳抱怨:   “我觉得哪一件都好,金太傅让人准备了这么多锦衣盔甲,这不是浪费吗?”   穆阳抬眼回应道:“明日是大哥拜将的好日子,朝野上下都在看您,金太傅想让百姓们对大哥更有信心。   不过,大哥穿戴哪一套都很好。”   “这还要多谢你心上的那位……”大皇子笑道:“我这身就是她开得成衣铺出的最新样式,骑马不费劲,穿上有显得身高玉立。”   看了穆阳一眼,大皇子整理袖口,“她没亲自给你缝制一套?”   穆阳沉默。   “我差点忘了她只会画样子,听说绣活不怎样,为这事前两日,宁县主差点同嘲讽她的闺秀打起来,高庸王出面拦住了宁县主。”   大皇子笑得意味深长,“没有十全十美得美人呐。”   “我不在意这些事,如今我无需妻子靠卖绣品贴补家用,绣活再好的闺秀能好过绣娘。   而我心悦之人有十几种赚钱法子,任何人都比不上。”   穆阳直视大皇子的双眸:   “大哥还记得吗?您发热病重,寻常大夫素手无策,阿娘没日没夜绣了一座屏风,讨了省城名医夫人的欢心,名医才肯医治大哥。”   他知道皇上已经到了,这话说给大哥听,也说给阿爹听。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大皇子顿时说不出话来,万娘娘对他是极好的,一直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照顾。   可是,还是金太傅说过的话,生恩大于养恩。   亲娘生下他才是因,况且万娘娘是阿爹娶进门的妻子,抚养丈夫的儿子本就是妻子应当做的。   他又不是不孝顺万娘娘?!   最重要一条,万娘娘生有五皇子,又因为陪着皇上一起苦过来的,同皇上昔日的兄弟们都有几份香火情。   他们一旦支持五皇子,再加上万娘娘的贤惠名声,足以动摇大皇子的根基。   皇上一心为大皇子铺路,尊他生母为皇后,他作人子无法拆皇上的台,执意亲近万娘娘只会另皇上失望。   “阿阳说得事,我都记得,以后我同五弟一起孝顺万娘娘。”   大皇子转过身,避开阿阳的视线,“总之,我不会亏待她,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阿阳!”   皇上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穆阳立即起身。   大皇子身体僵硬一瞬,阿爹在外听到了多少?   可曾听到穆阳说得万娘娘为他所做的一切?   阿爹会不会以为他太过薄凉?   对生母看得太重,只在嘴上孝顺万娘娘?   皇上走进门,并未留心大皇子,幸亏来得及时。   万一穆阳说动穆晨去昭阳殿和紫宸宫请人,穆晨绝落不下好。   对穆晨的名声也没好处,穆晨最好同万氏似如今不冷不热,不亲不近。   穆阳躬身:“见过陛下。”   “你还同朕生气?”   皇上笑着摇头,走到穆阳身前,“你这小子是一点不给朕面子,偏朕就是喜欢你这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着急安抚住穆阳,便不好再去同大皇子穆晨亲近。   亲切揽住穆阳肩膀,“你陪朕喝两杯,朕有几日没见到你,刚说几句话你就跑了,让朕一顿好找。”   穆阳低声说道:“我同大哥一起陪阿爹用膳……”   “朕就要你一个,每日都能见到阿晨,朕看他都看腻了,下面新贡上一坛好酒,朕没舍得给阿晨喝,今日你给朕把盏,朕能多喝几杯。”   皇上揽着穆阳出门,大皇子神色复杂,阿爹搭在穆阳肩膀上的手臂格外碍眼。   他第一次被阿爹冷落,阿爹莫非最看重阿阳吗?   以前阿爹不是说阿阳是辅佐他的臣子?!   阿爹来一趟只为让阿阳陪着他饮酒,甚至都懒得看他一眼!   大皇子抿着唇角,再看镜子里威武不凡的自己,都不觉得好看了,“滚,你们都滚出去。”   “是,大殿下。”   宫女太监连滚带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随着大皇子离着太子之位越来越近,几乎已经是公认的隐形太子了,大皇子身上权势越重,喜怒无常了起来。   伺候他多年的奴才都有点摸不准大皇子的心思了。   他们觉得大皇子这样——是不对的,他们做奴才的人哪敢规劝主子?   唯一能指望就是靖王殿下,以往总是同大皇子一起的靖王,渐渐被大皇子身边的人排斥在外。   靖王也很识趣,很少再来找大皇子了。   取代靖王给大皇子出主意的人,变成大皇子身边的幕僚参赞。   金太傅几乎很少离开大皇子,手把手教到大皇子如何帝王心术。   “你会背叛我吗?背着我向阿爹争宠?!”   大皇子的手按在一人高的镜子上,镜中明明是自己,他却仿佛在同矜贵沉稳的穆阳对话。   穆阳很容易就能得到旁人的喜欢倚重,这一点没人比大皇子更清楚了。   本来嫌弃穆阳的皇祖母总是骂骂咧咧无视三叔对穆阳的偏疼,换个人吃到皇祖母分给三叔的小灶,皇祖母能把他屎尿都打出来。   万娘娘从第一眼就喜欢阿阳,疼他若亲子。   他们一起进入京城,拜见杨公后,唯有阿阳被杨公留下……   都是一起捣蛋坏了杨家女公子的事,他被杨家女公子吊起来打,而阿阳被杨家女公子收入门墙。   阿阳可以随意出入杨公府上,进入杨家书房。   阿爹总是说,阿阳是杨家用百年积累养出来的可用之才,大皇子以前是为阿阳高兴,听了太多金太傅等人的劝解,阿阳在,旁人很难再看到他。   今日,阿爹不就是只看阿阳,没有看他吗?   “大殿下,奴才……奴才终于找到了真相。”   身材高大却很灵活,面容耿直的男子走到穆晨身后,压低声音道:“您让奴才去打听……靖王殿下的生身父母……”   大皇子眉头紧皱,“谁让你去打听阿阳的事?”   “上次您同金太傅一起时,吩咐过奴才的,殿下您忘了?”   大皇子拍了一下额头,“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还真去为阿阳寻找亲生父母了?   不管他们是谁,你不许把阿阳的父母带到京城,不用听太傅的,阿阳是我弟弟,他丢脸,我也没面子。”   男人抿了抿唇,“可是他们就在京城……”   大皇子:“你起来回话,在京城?莫非我认识的人?”   在脑海里迅速过来相貌英俊又聪明干练的人,实在是找不出怀疑的对象。   男人在大皇子耳边只说了一句,“靖王殿下的母亲是……是杨家女公子的姐姐,其父是——陛下啊。”   “你胡说什么?!阿阳怎么可能是阿爹的亲生儿子?!”   大皇子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怒目圆睁:   “杨家只有一位女公子,何来她姐姐?阿爹早就说过阿阳不是——是他抱回来的救命恩人。   同阿娘发誓说,不是他的血脉,阿爹把二弟三弟带回来交给阿娘,说是亲生儿子,又怎么不肯承认阿阳?”   “其中的缘故,奴才不知,不过靖王殿下的确是皇上的亲生儿子,和您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杨家是只有一位女公子,据族谱上写,杨公还有一女,体弱多病,并不见外人,一直养在外面。   十八年前,皇上曾经救下一行人,其中便有这位女公子,许是因救命之恩而生情,还是因为女子身体不好,需要皇上的阳气补身,一夜春宵后,皇上好似做了一个梦,那女人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她生下了阿阳?没同杨家说——”谷鑪   “殿下,杨公是不会容忍女儿生下私生子的,女子难产而亡,杨公很生气,便命杨少主将孩子送人。   杨少主……不干人事,也没多做调查就给了一个农户,那家夫妻对靖王殿下并不好,后来有了亲生儿子后,就把靖王扔在荒岭。”   这一切不就对上了吗?   大皇子心头一沉,难怪杨家对穆阳格外特殊,用尽心血培养得并非是外人,而是外孙。   高傲的杨家女公子如今的杨妃怕是知道内情,才会对穆阳不同。   至于杨少主同穆阳的恩怨情仇……可以追溯到穆阳刚出生之时了。   最后死在阿阳得救援不及上,杨少主死得不冤。   大皇子道:“你说得我一个字都不信,把你调查得来的证据都烧了,阿阳不可能同杨家有关,更不会是阿爹的亲儿子!”   “是,奴才早就将一切扫平,谁再去查都查不到真相,靖王殿下的亲生父母早亡,所托非人才让靖王儿时受了折磨……”   “嗯,一下去吧。”   “是。”   男人刚一转身,后心剧痛,回过头来只见到大皇子冷峻的面容,“殿下……”   大皇子拿帕子擦拭匕首上的血,淡漠说道:“你的父母妻儿,我帮你照顾,你安心去吧。”   最像皇上的人始终是大皇子,皇上杀人之后也会说这么一句,好在他没有妻儿。   皇上同穆阳对坐,郭太监亲自为倒酒,穆阳同皇上比谁能坚持更久不说话!   郭太监这么玲珑剔透的人都不敢在此时没话找话说,尽量降低存在感。   皇上干了杯中酒,叹气道:“阿晨是朕第一个儿子,又格外像朕,越长越像,朕便舍不得他再去沾一些脏事。   他该是如同光明之子纯澈,果敢,勇武,对臣子宽和,对百姓仁爱。”   “阿爹想把大哥培养成光明磊落的人?”穆阳手指动了动,“这可能吗?您是逼大哥做亡国之君?”   “怎么不可能?”   皇上兴致一下子起来来,“朕不说很长寿,所余寿元足以为阿晨扫清一切障碍,他能干干净净继承皇位。   没人给他掣肘,也无需向谁妥协,更无需像朕经历这么多事,做大逆不道的亏心事。   朕为得到江山,从未后悔过,却希望穆晨不用像朕一样。”   穆阳斟酌着开口,“其实像阿爹没什么不好。”   “不好,不好。”   皇上嘴上否定着,心中却是泛起喜悦,看着穆阳,仿佛回到荒岭时,小小的孩童割开手腕放血给他喝。   孩童小小瘦瘦的身躯完全依偎进他的怀里,在寒冷空荡的山谷,小穆阳如同一团火,保住了他最有一口气。   皇上再次喝了一杯酒驱散对利用穆阳的愧疚,真稀奇了,他这种人竟然还有愧疚?   “阿阳帮朕辅佐阿晨,你做他的影子,可好?”   “我只能做大哥的臣子。”   穆阳从郭太监手中拿过酒壶,给皇上再次满上,浓密眼睫微微颤:   “您后宫的事,我尽量不让大哥牵扯其中,但我求您,别再伤阿娘的心了,一旦女子心冷,她未必会报复您,只会报复您所在意的人。   阿娘同五弟无心同大哥争,五弟所求不在皇位上——”   “陆地神仙嘛,朕知道,可朕更知道,做太子容易,做陆地神仙难!”   皇上摇头道:“小五天份是很好,却并非是天眷神子,在武道上低级同中阶拿资源能堆上去,想迈入半步宗师,甚至宗师镜很难。   别把小五同你的天赋相提并论,阿阳当日很轻松突破,后来又……你根本没有窥见过其中的艰难。”   很难吗?   穆阳抿了一口酒,没觉得很难,连三叔都成了宗师镜了。   “若能做陆地神仙,踏破虚空,长生不死,谁还想当皇上?”   穆阳有心指点一下皇上,眼前闪过三叔同云薇对自己频频摇头。   “朕知道天意公平,做皇帝的人如何都无法突破宗师镜。”   皇上再次叹了口气,“朕同您说一句实在话,小五眼下一切顺利还好,万一受挫,你阿娘是个疼孩子的,小五始终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   朕知这些年她吃过不少苦,为朕付出良多,她有资格向朕提要求,可阿晨是朕的第一儿子,耗费无数心血。   以前朕在外征战,每次想到给阿晨留下势力地盘,总能在绝境中奋起。   朕不能似你大伯——”   “咳咳咳。”   皇上喝酒压下咳嗽,眼尾刺激出一抹红,有几分忐忑,直到听到穆阳的声音。   “大伯父刚愎自用,纵然他归顺杨公,顶多就是得力大将,大伯挣不下江山的。   阿爹自信点,江山就是您打下来的,谁也抢不走。”   皇上拍了拍穆阳的手腕,长舒一口气,“朕欠你阿娘的,下辈子当牛做马再还,朕只想给阿晨留下一份稳固的基业。”   穆阳嘴唇抿成一道线,他知道阿爹想听什么话,想让他将说服两位娘娘的重担接下来,一切脏水都他承担了。   如此,大哥才是光明磊落,仁孝的太子殿下。   凭什么?   他不想云薇替自己伤心。   “罢了,你不用去同你阿娘说了,明日登台拜将,朕不会再让她们两人叩拜皇后,阿晨生母只是追封,不受妃妾跪拜。”   皇上有点丧气,一箭双雕逼那两位叩拜皇后,确立穆晨地位怕是难了。   “阿爹圣明。”   穆阳拱手道:“您逼阿娘,阿娘越是难过,您多疼阿娘,她对大哥这么多年的母子之情,纵然有误会在阿爹协调下,总能解开的。   有一事,儿子给您提一句醒,大哥生母娘家人……您最好派人阻止他们进京,他们贪财到没什么,就怕他们拖累大哥。”   皇上说道:“一群乡下人,没什么见识,给个宅子给点银子就是了,他们连累不到阿晨,阿阳哪都好,太过谨慎了些。   对了,你也该寻找亲生父母——”   “阿爹!这话儿子不想听,儿子早就当他们死了。”   “……”   皇上看出穆阳坚决,笑道:“好,你就是朕亲生儿子,以后入穆家祖坟,陪葬朕的皇陵。”   穆阳再次跪下,“谢陛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再给大皇子造梦   穆阳一向话少,只有同云薇在一起时,话才能多一些。   于是,谈完正事后,皇上许是对穆阳有愧疚。   也许皇上很少想说就说,无需过多考虑。   皇上一边饮酒,一边同说起往事,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仔细听下去,大多都是皇上风流往事。   也是皇上除了打下江山外,最为得意的事了。   穆阳此时化为斟酒的工具人,只带了耳朵,做认真倾听状,其实思绪已经飘得很远了。   皇上很是真心传授穆阳经验,穆阳只知一条,他遵循皇上的经验,这辈子都娶不到云薇。   再歹毒点的推测,皇上传授他经验是不是为谭晔提供弯道赶超的便利?   细思极恐!   穆阳见缝插针试探问道:“阿爹可同谭晔谈过?”   “他?!不配听。”   皇上酒气上头,舌头有些木,略显浑浊的眸子沉沉的望着穆阳:   “朕最疼阿晨,其次就是你,阿阳,朕不会让谭晔同你抢,他只能捡到你同阿晨不要的……”   “朕对他有安排,他……”   “陛下。”郭太监上前提醒道:“您喝醉了,奴才扶您去歇息?”   皇上按着太阳穴,是有点喝多了,差一点就说实话了。   他摇摇晃晃起身,郭太监立刻亲自搀扶皇上。   皇上身材比郭太监高得多,也强壮得多,皇上重量压在郭太监身上,郭太监只能咬牙硬挺着。   “去叫几个年轻的妃嫔伺候朕!”   “是,皇上。”   自有太监跑去后宫通知年轻的妃嫔侍寝。   皇上没有翻牌子,也没点谁侍寝,总之要年轻的,漂亮的,鲜嫩的。   毕竟皇上对保养得很好且上了年岁的宫妃早失了兴趣。   对万娘娘,皇上也是情分占上风。   唯一能让皇上兴奋的老女人只有昭阳殿杨妃。   杨妃比万娘娘年长两岁,可两人站在一起,杨妃犹如二十五六岁,风华正茂,肌肤也真真是吹弹可破,身姿妖娆。   比之年轻的女子多了岁月沉淀下的妩媚,尽显成熟魅力。   万娘娘也只剩一句风韵犹存了,反而显得比杨妃年岁大上一些。   万娘娘比同龄女子气质容貌都要好,只是比不过依旧美得如同牡丹骄阳的杨妃罢了。   穆阳微微张了张唇,目送皇上被抬去承泽殿。   “醉成这样不耽搁临幸后妃,阿爹还敢说自己什么女人都拿得住?您是盼着我一辈子娶不到媳妇?!”   话语虽轻,带着几分调侃,穆阳坚定摒弃皇上传授的经验,也只有阿爹天真以为,阿娘永远都会等他。   不过皇上也未必会相信,否则皇上早就封万娘娘为皇后了,对五皇子也不会过于疏远冷落。   五皇子比二皇子三皇子都是不如的,几个年幼的皇子还能让皇上叫去关心一番,这待遇五皇子从来就没有过。   穆阳说不出是不是羡慕,阿爹真是大哥的慈父。   大哥……穆阳其实注意到阿爹揽住他肩头离开时,大哥眼里的不甘等复杂情绪。   一团烂账!   以前他会去宽慰大哥,同大哥说明白状况……今日,他不想了,看着阿爹着急忙慌去找他,穆阳有些不舒服。   阿爹怕他利用大哥吗?!   穆阳纵然不再如同过去处处为大哥谋算,善后,或是委屈了自己,他也不会去算计一起长大的兄弟!   靖王头也不回,赶在宫门落锁前,离开皇宫。   在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察觉到王爷心情不大好……有火发不出的样子。   可明明皇上对靖王很好的呀。   当当当,云薇听到窗棂响动,披上外衫,一手拿着宝剑,“谁?”   “是我。”   穆阳?!   云薇放下剑,小跑过去推开窗户,穆阳从房檐下飘落,一身的水汽,发梢滴着雨水。   “外面下雨了?你怎么不知道躲雨?身子不要了?”   云薇抓住穆阳的胳膊,将他按坐下去,光着脚去寻找干净的帕子。   穆阳目光从她露出的抹胸下移动,看到她涂着指甲的白细脚趾踩在地毯上……穆阳呼吸微重了几分。   “出京时,下了一阵子雨。”穆阳声音沙哑了几分,“你别忙了,我可以弄干头发。”   “用内力吗?”   云薇直接干净的帕子扔到穆阳头上,啪嗒帕子从头盖住了他的眼。   他看不到身边人,只能嗅到一抹淡淡的茉莉花混合了莫名的药香儿,极是特别,有迷离的感觉。   “以后再表演给我看,你身上伤还没好,少在我面前显摆,这么大人了,一点不懂得照顾自己,你身边的侍卫也不拦着你?任由你胡闹!”   京城离着万平县骑快马也需要一个多时辰,穆阳衣服都湿透了,可万平县只是下了一点点的雨,很快便停了。   在京城下大雨时,穆阳在赶路。   云薇借着帕子使劲搓揉穆阳的脑袋,让你不爱惜自己?   哼,别说他的头发又黑又软,哪怕隔着帕子手感都很好。   “他们管不了我。”   穆阳嘴角微扬,等云薇搓够了自己脑袋,擦拭头发的动作变轻他扯掉挡着眼睛的毛巾,看不到云薇,感官却知她在为他自己一人忙碌。   三叔为他忙过,可同云薇不一样,穆阳心软软的,甜甜的。   早已定下以成亲为前提谈恋爱了,云薇拿穆阳当男友看待,分出更多的心思关心他,陪伴他,甚至想同他永远在一起。   穆阳手臂横在她腰间,以前知道她腰细腿长。   真正试过,他才明白仿佛一只手都能揽得过来,穆阳有几分疑惑,女人的腰能那么细吗?   不敢再碰,不敢去看。   毕竟他也是个男人,不是柳下惠,面对心上人难免心动。   云薇道:“何苦为难自己?我陪你一起坐着说话。”   “不。”穆阳呼吸重了几分,如同抢玩具的小孩子,“就要抱着你!”   “你打哪来?”   云薇有理由怀疑穆阳又受了点刺激,推测道:“是不是皇上又让你做不喜欢做的事了?他不会让你去说服两宫娘娘一起陪伴皇上登台拜将?”   不等穆阳回答,云薇直接摇头,“不对,皇上给你出的难题不会这么简单,莫不是皇上拜将之后,拜祭大皇子生母皇后娘娘?   还带着杨妃同你阿娘一起?”   穆阳呼吸一滞,闷闷说道:“你比我阿娘了解他。”   “不会吧,皇上这么能作……”   云薇只是往最不可能的地方猜,“果然能当皇帝的人心都黑,脸皮都厚,情分算什么?哪有巩固大皇子的地位要紧?”   云薇佩服皇上的脑回路,臣子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皇上自己也玩这一套,亏着穆阳不肯去帮皇上糊弄两宫娘娘。   否则,穆阳既对不起万娘娘,又得招惹杨妃的恨意。   “王爷,倘若留有余地,您还是别同杨娘娘对上了,纵然你们相争,尽量留一份余地,毕竟她对你有恩。”   云薇知他不爱听,依旧固执道:“同您有仇的杨少主已经死了,迁怒不好。”   “不是我不肯放过她,她是不肯甘心。”   “换王爷,您甘心吗?凭什么女人就要认命?她姓杨,为何不能继承家业?”   云薇的手覆在穆阳的手上轻轻拍了拍。   穆阳缓缓开口道:“阿爹想把大哥培养成光明磊落的帝王,可大哥——貌似很像阿爹,他的性子更像他生母!”   “你又没见过他生母,怎么知道他像?”   “……横竖他不完全像阿爹,阿爹的确心狠手辣,能屈能伸,大哥一直……一直都在效仿阿爹。”   穆阳还是无法说大皇子的坏话,“大哥学得像,连我都隐瞒过去了。”   “按照你这说法,大皇子不是效仿皇上,他一直知道皇上想要一个怎样的长子,他让皇上满意,扮演皇上心中最完美的长子。”   云薇冷静分析,“皇上是自己缺什么,便有心让最疼得儿子补上,他也知自己卑劣,不愿意让完美的长子同他一样。”   穆阳空落落的心一瞬间被添满了,泛起甜,鼻尖在云薇脸颊上蹭了蹭,她身上的香味浓郁。”别闹,仔细我喊卷毛进来。”   “你喊,我试试卷毛。”   “……”   云薇扭过头,此时带了几次幼稚的穆阳格外吸引人。   穆阳的眼睛大大的,清澈明亮。   云薇一直很保守,连衣摆都不肯让外人碰。   谭晔主动亲近讨好,云薇也是能避则避,不肯给谭晔任何机会。   可是,云薇对他更像爱人,更显亲近,不会故意躲闪,想做什么就去做。   偶尔也会给穆阳一个小小得惊喜,做一些恋人之间才有得小甜蜜。   轻轻的一个吻而已,很快穆阳抢占了主动,渐渐她有几分力不从心。   云薇脸颊通红,经验不足,竟然输了。   “你不会闭气,我会。”   穆阳百般不舍放开她,眼睛亮晶晶的,横在她腰间的手改为轻拍她后背,替她顺气。   “我一会儿教你一套闭气运行法诀,易学易练,下一次再……你就不会输给我。”   “那岂不是给你的福利?”   云薇手指戳着他挺直的鼻梁,皮笑肉不笑道:   “你当我傻啊,学你给的法诀还能赢了你不成?”   穆阳一直笑。   云薇又狠狠扯了穆阳如玉的脸颊,横向拉一下脸皮,还是挺好看的。   穆阳好脾气任由她胡闹,眼里的笑意越浓了。   “心情好了?”云薇问道,穆阳冒雨也要跑来,可不是来勾引她亲上去的。   “今日……阿爹以为我去算计大哥,阿爹为大哥把我带走,我看大哥怀疑阿爹更在意我。”   “这不是笑话嘛,你又不是皇上亲生的儿子,纵然皇上再疼你,还能越过众多亲生儿子把皇位传给你?大皇子心眼这么小吗?”   云薇又好奇又好笑,“他这是把皇上对他的一片慈父之心放在地上踩,皇上错估了你。   你伤心了,大皇子心里七上八下,怕是更难受,再闹个几次,他同皇上之间指定还会出问题。   没人能装一辈子光明磊落……我若是心狠一点……”   云薇勾起嘴角,对着穆阳耳朵吹了一口气,看到穆阳耳根子上的红晕蔓延开,笑道:   “索性假造证据,让大皇子以为你也是皇上亲生的儿子。   大皇子不在意二皇子他们,皇上又一直重用你,对你关照有加,你猜,大皇子能忍多久?   横竖外人不信你只是皇上养子,救过皇上的功臣死了不少,辅佐皇上争夺天下的功臣,这几年也没少被除名。   皇上从不会为了昔日的恩情同臣子的才干手下留情。   大皇子能用,肯安心辅佐大皇子的臣子才会留下来。”   穆阳说道:“我是唯一的例外?”   “对,你是唯一的,特殊的例外。皇上对他的女人们薄情,对自己的儿子们倒是都很疼爱,提升大皇子地位,不愿让儿子们相争。”   “要不我给大皇子送一段记忆?准保他相信你就是皇上认定的继承人,而大皇子才是皇上摆在面上的磨刀石。   哈哈哈,这可比我给姜明熙那个梦有趣多了。”   穆阳神色微凛,面容冷峻。   云薇笑着笑着发觉穆阳异样:   “怎么了?你不会真相信我能让你大哥做梦吧,我同你说过的,想做到太难了。   姜明熙有野心,有我在外配合,捧出才子董公子,我才能让她相信我编造的故事就是她未来的一段记忆……”   “你怎知道没人配合你?你怎知大哥不曾疑心我为阿爹亲子?连皇祖母都相信得事,大哥以前不会信,然而阿爹做了皇帝,他不信也会怀疑。”   “……”   云薇被问住了,脑子一瞬间空白一片。   也是,太后娘娘都相信穆阳是老穆家的种,八成可能是皇上在外的女人生下来的儿子。   “我推测杨妃快对大哥下手了,她一直不想我跟着大哥,你知道吗?她第一次用戒条教训我的原因,是把她教我的东西告诉大哥。”   他闭了一下眼睛,眨去脑中的画面。   小小的穆阳举着手,杨妃一身红衣拿着戒尺狠狠抽打他手心……每打一下,她都会让穆阳重复一句,“他不配!”   不配什么?   不配掌握杨家的宝藏,还是不配穆阳辅佐追随呢?   也许都有,也许只是杨妃不喜欢大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迎面一拳   皇宫,没能被叫去侍寝的后宫妃嫔都在暗戳戳吃醋。   皇上只喜欢年轻的小妖精。   不过,皇上喜欢年轻的女子,但她们得宠多,位份不高。   皇上的后宫女人多,真正能熬出头,位列妃外的人很少,大多都是跟着皇上多年的女人。   甚至给他生下皇子的女子现在还同其余女人挤在一座宫殿中。   皇上可不是只要伺候好了,就给美人升位份。   在皇上心里,这些女人的本职就是伺候他,让他开心的。   “主子,大皇子宫中死了人,尸体被抬出去了,听说那人出言不逊,对大皇子图谋不轨,被大皇子一掌击毙。”   “是回禀大皇子消息的人?”   妖冶的花映衬着杨妃笑容多了几分魅惑。   大晚上只有她想着玩插花。   “奴才觉得大皇子是相信了,仔盘查一番,您是有一位姐姐……”   尚宫看了一眼杨妃,轻声说道:“而且她也的确见过皇上。”   只是当时真的只是见过一面,并没同皇上有过交流。   皇上在那段时间内的确认识了一位病弱的女子,也曾春风一度。   就算大皇子去向皇上打听,皇上也会承认。   只不过,此女子非大皇子认为的靖王生母。   以皇上风流好色性子,不会不承认,但让皇上想起那人相貌,那就为难皇上了。   皇上只记得有这么回事,要了一个女人罢了。   “大皇子不会去查的,他不敢,也不愿去查,他宁可继续装糊涂下去,也不敢同皇上挑明。”   杨妃插好最后一朵花,仔细看了看,她插花水平没多大进步。   娇艳的花愣是被她弄成了鬼蜮风格。   她不擅长的插花,偏偏爱插花玩。   “我不过是让大皇子主动疏远警惕阿阳,阿阳是谁的儿子,本宫比任何的都清楚。   当年,我严厉教训他,他宁可被我责打,也不肯疏远穆晨,我就知道阿阳是个死心眼!   本来我也不想管他了,他太气人了。”   杨妃眼里闪过几许复杂,把已经丢掉的东西再捡回来的滋味,让她有点沮丧不舒服。   也知情分只会影响她的野心,她是不愿意再陷进去了。   那段情伤她至深,不谈情,只谈欲望,如同穆北玄一样,没什么不好的。   穆北玄能渣了所有女人,她就敢渣了全天下的男人!   可穆阳突然改了套路,不再同她针锋相对,你死我活。   穆阳又主动书疏远大皇子,对大皇子没那么尽心尽力。   杨妃终究挡不住天性,不由得使手段让大皇子不再纠缠穆阳。   大皇子主动疏远对穆阳存了戒心,穆阳骄傲的性子绝不会再主动靠上去的。   “以后您再针对大皇子,靖王殿下不会再拦着您了。”尚宫轻声说道:“这也算是好事。”   “我怕穆阳?!”   “……”   尚宫打了个哆嗦,连连摇头,“不怕,您比靖王厉害多了。”   杨妃冷哼一声,带着几分的傲娇,板着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没了穆阳全新愿意辅佐,大皇子以后麻烦少不了,就算是这次……其实我都不看好他能顺利攻下川蜀之地,没准反被皇上的好兄弟算计一把。”   “这次没穆阳帮他去做脏事了,皇上的结义兄弟被大皇子真的带回京城,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说着说着,杨妃笑容更盛。   “那明日您也陪着皇上?”   “去。”   杨妃肯定点头,“穆北玄给大皇子造势越高,以后越是尴尬,况且明日未必就没有好戏看呐,阿阳交上去了铁骑,可未必都服大皇子。”   这么大的热闹,她如何不去看,能把穆北玄气死才好呢。   “一旦铁骑演武时哗变,对靖王殿下是不是……”   尚宫略显担忧。   杨妃一甩衣袖,无所谓道:“这有什么?我又不是他娘,还事事都为他算计不成?!你的想法很危险。”   尚宫连忙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地砖,“主子,奴才只奉您一人为主。”   杨妃笑容敛去,好似在看表忠心的尚宫,又好似在透过她看宫外诸多效忠她的麾下。   或是依旧同情杨家,愿意为杨家赴死的忠诚义士们。   这些人都以为她同穆阳关系亲厚,否则她不会冒着被穆北玄发现的危险,亲自出宫去杀人为穆阳报仇!   甚至把很多依旧忠诚她的人干掉了。   没准他们已经渐渐认为穆阳是少主人,可以继承杨家的男人!   倘若她只求这一条,何苦同穆北玄在皇宫中周旋?   当日她就带着穆阳去西凉了,纵然不去西凉,她同穆阳联手足以分去半壁江山。   “不怪你,是我最近得意忘形,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杨妃声音冰冷严肃,“传令下去,穆阳是穆阳,不是我钦定的继承人,他没有资格继承杨家。   以后你们都要把穆阳看作穆北玄的儿子,我不许你们私自动手害他,但他也不是你们的少主人。   说不得以后我还要亲手收拾了这个——逆徒!”   “是,主子。”   尚宫看出杨妃的决心,对自己主子有几分无可奈何。   总之一句话,他们不能算计靖王,要动手也是主子亲自动手。   可穆阳会不会继续为皇上算计他们。   他们要不要反击?   这些事……主子一时还没想明白,但不可否认,就连最忠诚于杨妃的人也不愿意同穆阳敌对下去。   当杨妃为穆阳出头后,很多人都觉得欢欣鼓舞,唤起心中最深的记忆。   穆阳是杨妃用杨家几千条家规教导出来的。   当今天下,唯有靖王可以说继承到了杨家真正的底蕴。   皇上娶杨妃不过得到了杨家的江山罢了,精神上穆阳才是继承人。   杨妃的兴奋之情淡了不少,寻思着是不是再同穆阳交锋一次,让她的人醒醒神?!   她要做得始终是女主天下,而不是扶持穆阳!   这是原则问题,不能错半分的。   否则这些年她的忍耐就成了笑话了。   她就要光明正大以女子身份继承杨家列祖列宗打下来的江山。   翌日,果然是个好天气,碧空万里,阳光明媚。   一大早,云薇就乘坐马车赶到了京城,云爱比云薇更早一步,有云戎同王家兄弟护送同宁县主回合,   云爱说过,怕被靖王记恨了。   云薇没有办法,也只能随云爱去了,毕竟穆阳心眼儿是挺小的。   至于云默带着夫人去了文会,同学子们一起挤在酒楼看皇上登台拜将。   安国公同老太后——也是在云默他们出门后,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老太后无论如何也要去看大孙子领兵出征,穆晨真是她的心头宝。   大孙子的地位远高于其余孙子。   安国公特别害怕被云默看穿,直接去了皇宫。   向皇上说,自己病了,就不去观礼,他在安国公府祝愿大皇子出征顺利,早日凯旋。   皇上笑着答应下来,本有心召见小表弟云默的。   安国公听说后,立刻神色大变,留下话说,您此时召见她,就是要自己的命!   皇上只能作罢,陪着舅舅继续装傻。   “朕这个舅舅啊,太天真了,隐瞒得越久,以后小表弟越气。”   皇上照着镜子,满意点头,镜子中的皇上龙骧虎步,颇有天下共主的气势。   做皇帝后,他洗掉了不少土气,养出皇上独有的威势。   皇上还没完全想好,是不是重用云默。   其实更想只给云默安国公世子,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   倘若云默还只是舅舅的儿子,皇上不怕云默位列朝臣。   可是云默的继女云薇同阿阳——他是不怕的,阿晨能不能坐稳可就不好说了。   “你去让人给云默亲女画一张相,拿给朕看看。”   “是,陛下。”   郭太监领命安排下去。   贺太监趴在地上为皇上整理衣摆,轻声说道:   “奴才听说她同宁县主相熟,应了宁县主的邀来观看陛下登台拜将,奴才见过她一面,一会儿等皇上有空,奴才可指给皇上瞧上一眼。   云爱姑娘能同宁县主成为好友,想必性子是相合的,肯为心上人付出一切,不惜为他同全天下为敌。”   皇上嘴角抽了抽,有些不想撮合阿晨同云默亲女了。   同宁县主交好的人太子正妃做不成——这位置还得再看一看。   可若是云爱做太子侧妃?   舅舅一准不同意,云默也不会高兴,那不是分化云默同阿阳,而是同云默结仇了。   最好莫过于两人情投意合,云爱心甘情愿去做太子侧妃!   可是穆晨又没长穆阳那张俊美无匹的脸。   云薇没着急同穆阳回合,她溜达一圈,她从未见过古代人阅兵。   皇上登台拜将也算是阅兵,对吧?!   汪汪汪。   卷毛乖巧跟在云薇身边,狗眼好奇大量四周,比他书中描写的场景更宏大壮观。   不对,他好像没有写过大皇子登台拜将,只是提过一笔而已。   大皇子穆晨在他的故事中,连个主要配角都没混上。   不少人都认识云薇,无人上来同云薇攀谈,反而在云薇看过去时,他们说话都小声了一些。   他们在谈论得就是前几天云中君成亲的事。   对设计出三关的云薇保持着很高的尊重,聪明人不少,如同云薇这么会捧人的聪明人就很少了。   不是靖王就差上门提亲这一步,不少勋贵人家都想给自家子弟求娶云薇,就算只看容貌,有名的美人又有几人能赶上云薇的?   云薇走过之后,他们小声议论,“下个月的千金榜头名怕是云姑娘了。”   “不可能的,云姑娘的容貌不差,出身上低了点,又不肯同女侯相认,千金榜主要考虑家势,父兄官职。”   “云中君名声差了?”   “等他高中状元后,云姑娘兴许有可能争一争前三,你也不看看排在前面等闺秀都是哪家的?不是首辅的千金,就是国公府娇女。”   支持云薇独占鳌头的人不吭声了,云中君在士林名声再好,他能中状元,授官不过六品而已。   “其实云姑娘未必稀罕做头名,毕竟云姑娘可是——连靖王殿下都迷住了,三少对云姑娘颇有好感。天骄榜上前两位都钟情的姑娘不比千金榜魁首更难是难得。”   “说得也是,天骄榜上靖王殿下第二,三少第三,留下头名不过是给太子殿下的。”   穆阳其实就是实际上的第一名,不过皇子不在榜单上就是了。   穆阳封王有了爵位就不算是皇子。   云薇身边的狗时不时就要叫两声,引得周围人频频皱眉。   不好多说,哪有来观看皇上登台拜将带只狗的?   再喜欢宠物也不能不分场合,何况云姑娘养得卷毛狗并非名贵品种,不过就是常见的土狗罢了。   唯一让人印象深刻就是那一身的卷毛,很少土狗有毛卷得那么自然。   卷毛是功夫狗,自然听到了旁人的小声议论,不管云薇是否好奇,卷毛汪汪汪同云薇交流。   各项榜单更是他故事设定中最为出彩的一笔。   【还不是为了给你男主装逼?】   云薇默默吐了一句槽。   卷毛只能汪汪汪,她可以不用说出声就能同卷毛交流。   卷毛:汪汪汪。   装逼怎么了?不装还叫大男主吗?读者还能爽吗?   别看许多读者叫着要真实,不打脸又不够激情。   云薇低头同卷毛对视,不屑的撇嘴,【你直说不会写真实……】   她没交流完,一只拳头迎面而来,拳势又沉又猛。   云薇毫无防备,根本躲不开,卷毛想起跳护住云薇也已来不及了。   卷毛喊破喉咙般:“汪汪汪。”   咬死你!   云薇躲不开却不能让拳头打中要害,尽力侧头。   她不能破相,去考验穆阳到底爱她灵魂,还是皮囊。   她躲开被拳头打脸,出拳的人向下,拳头落在云薇肩头,卡巴一声,云薇听到骨裂的声音。   可是她没觉得疼?   天,云薇愣住了,难道是太疼才会麻木吗?   她的肩膀明明碰到了对方的拳头,袭击她的人拳骨裂开,折断的手指骨处穿破皮肉,鲜血滴滴答答落地,好不恐怖。   云薇回头看过去,她身后的人收回手掌,关切说道:“你没事吧,是阿阳让我保护你,嗯,你可同阿阳说清楚了,我没占你便宜。”   “多谢程公子。”   云薇笑道:“也谢谢靖王殿下。”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云薇为穆阳洗白   “云姑娘这声谢直接同阿阳说就成了。”   程公子向身后遥指,话没说完,云薇已经如同飞燕一般小跑过去了。   她脚步那叫一个轻盈,本就明艳无双的脸庞神采奕奕,更是平添一抹令人窒息的美。   恍若瑶池仙子。   她根本不去看袭击自己的人是谁,横竖卷毛会咬死那人报仇的。   此时,她只想在众人面前,去拽住穆阳的胳膊。   让穆阳明白,即便不是穆阳亲自出手护住了她,她也知幕后功臣到底是谁?   她从未有过片刻怪罪穆阳不肯展现武道!   其余时候倒也罢了,众目睽睽之下,千万别当皇上的人都是瞎子傻子。   皇上只能容忍武道根基被毁的靖王。   穆阳再出色下去,不用雷劈,皇上不会留下穆阳的性命。   云薇同穆阳面对面。   青年俊秀矜贵,少女明艳无双,阳光在他们洒落在他们身上都与众不同起来。   看见的人或多或少露出姨母般的微笑,似想到曾经让自己第一个心动的女子或是情郎。   云薇明明没有长一张国民级的初恋脸,不够清纯柔软,她美得很有几分攻击性,偏偏此时在穆阳面前,她就是众人心中的初恋。   “我就不说谢了,这是你应该做的。”   云薇率先打破沉默,扬起下颚,眉梢含俏。   “你帮我把袭击我的人打回去!”   穆阳垂眸,她是那么认真,那么相信自己,方才几乎破体而出的暴虐情绪顷刻便散去大半,心重新安定下去。   这一次心不是沉入幽深冰冷的冰泉,而是暖暖的,一束光射进来,阴霾逐渐散去。   三叔也好,还是其他人也罢,对他的好,总有所图,他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也是他还活着的根本。   遇见云薇之后,他知道自己就是单纯的被她所喜欢着,维护,关心,哪怕遇见不好的事,她也会站在他身边,比皇上所喜欢看的话本子中描述的爱情更甜。   也更真实!   起码对他是真实的。   “傻了吗?你还真想让卷毛一直为我出头啊。”   云薇继续笑着,“听卷毛的狗叫声都不大对劲了,卷毛不会被剥了那身狗皮吧。”   穆阳拽住云薇的腕子,两人衣袖搭在一起,虽然没有光正大的牵手,不必周围人猜测,那两人的手一定是握在一起的。   穆阳沉着脸,带着云薇走过去,卷毛的确很时厉害。   袭击云薇的人也不是善茬,卷毛已灵巧取胜,毕竟它不敢爆露太多。   入了武道道狗——可不是什么好事。   卷毛此时如同护主的忠犬,稍稍通灵性,围着袭击云薇的人撕咬。   穆阳突然出声道:“占将军闹够没有?”   袭击云薇的人眼白完全赤红,太阳穴鼓起,拳头青筋凸起,“穆阳!你还敢来——还少主的命——”   占将军不顾被卷毛咬到左腿,带着不肯松口的卷毛,一个箭步飞身上前,“死了那么无辜的人,你是最该死的一个。”   穆阳并没有动,身边的侍卫冲上来,接下了占将军的拳头。   程风此时退后几步,可不敢再出风头了。   一声声竹笛,靖王的侍卫按照乐曲布阵,很快擒拿下占将军,当然期间没少给占将军身上添一些伤。   偷袭云姑娘是罪一,袭击靖王是罪二,污蔑靖王是罪三。   靖王的侍卫觉得还不如占将军一直疯着。   起码皇上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留占将军一条性命。   穆阳收回笛子,不肯松开云薇,低头看着被侍卫押跪在自己面前的占将军,道:“你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我最后悔就是把你们带去杨家,让穆北玄成为杨公麾下领兵大将,你,尤其是你,为何在当初不杀了我?!”   占将军疯狂咒骂穆阳,对云薇也是恨意满满。   他宁可疯着,一直糊涂着,不用清醒的认识到残酷的现实。   杨家父子战死,如今天下是卑劣小人穆北玄的。   而他恰好当初举荐过穆北玄。   那么多生死相托的兄弟们战死,杨少主更是死于乱箭,他们的血迸溅在他脸上,耳边是他们的不甘心的啼哭——   他真想做一个疯子!   因为疯子不用想那么多,甚至不用体会报不了仇的愧疚感。   他主动袭击云薇,还不是因为云薇最好欺负?   他无法去同皇上斗,又打不到穆阳,让他清醒的云薇就是唯一的出气目标了。   最好惹恼了穆阳,一剑杀了他,他就不会再承受无法承担的痛苦,早日同老兄弟们团聚。   活着对他来说,不单单是痛苦……”既然想死,为何不自戕呢?谁拦着你了,杨公的坟墓在京城十里之外,并不远,杨公父子葬在一起,陪葬在杨公陵寝旁的人,占将军都认识的,都是一起去征伐南朝的好兄弟。”   云薇主动开口,“我就不明白了,马革裹尸是每一位出征的将士在出征前都有的认知。   占将军不恨同你们疆场拼杀的南朝将士,不怨指挥失当,致使你们陷入绝境的杨少主,却是怨恨去救援你们的靖王殿下。”   “虽是死者为尊,此时不好再说杨少主的罪过,可他一意孤行,贪功冒进,最终落入包围圈。   而杨公爱子心切,不顾一切去救援,父子双双陷入重围,你们拼死奋战,最终寡不敌众。“   占将军怒道:“还不是穆阳救援不及,他再快一点,一定可以救下杨公,他就是包藏祸心,故意拖延救援,他公报私仇——”   云薇轻笑道:“靖王殿下是人,没长翅膀,相隔距离很远,中间又有敌军阻拦,杨公父子面对得是南朝精锐,阻挡靖王救援的敌军就是纸糊的不成?   况且杨少主出征前,一张檄文公布天下,为一统而战,他不忍江山分裂,百姓再受战乱之苦。   为此,杨少主愿意牺牲一切,只求国泰民安,南北百姓再无隔阂。”   占将军:“……”   同情占建军的吃瓜朝臣勋贵们:“……”   这角度好新奇啊。   云薇顺势背诵曾经的檄文,一字不差,阴阳顿挫的声音仿佛带入当初,杨少主好像也是登台拜将,为一统天下而出征。   同今日皇皇子好像没什么不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就是大皇子此时占据绝对优势,川蜀很快就能攻破。   “靖王脾气秉性耿直,相信杨少主一片为国为民真心,去救杨少主很难,破了南朝朝廷相对更容易一些,疆场上大局为重,靖王辅佐皇上同大皇子破了南朝后,抄近路去救援。   天不遂人愿,赶上大雨,拖累靖王行程,终究他只能从死人堆中救出了占将军。   其实换做杨少主是靖王,杨少主也会如同皇上作出一样的选择,在一统面前,个人生死是小事。   杨家几代忠烈,抗击北蛮,求得便是国泰民安,天下再无战乱啊。“   “占将军一个劲责怪靖王救援不及,指责靖王因私仇而不去尽心尽力去救杨少主,倘若杨少主还活着,你是最先被杨少主打死的人。”   “杨少主同靖王从来没有过私仇,当日靖王为杨少主失去武道根基,并不是为杨少主一人,而是为了天下,毕竟杨少主作用比当时的小小穆阳大得多。   占将军以小人之心揣测杨少主,岂不是说,杨少主自己都认为伤了穆阳,做错了事,才招惹穆阳的报复?!”   云薇摇了摇头,仰天长叹,“你不懂杨少主,也不懂杨公啊,他们见如今天下承平,皇上英明,朝臣贤名忠正满朝,他们父子不知有多欣慰。   尤其是见靖王殿下并未因失去武道而颓废下去,依旧成长为天骄榜前列的天骄,杨少主也不会再有遗憾了。   真正的天骄从不因一时挫折而丧失进取之心!砥砺前行,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旁人听傻没有,穆阳不知道,横竖他被云薇夸得有点心慌。   酒楼中,云默站在窗口,听到云薇的话,这丫头不仅擅长捧人,还擅长洗白。   他都要相信穆阳为天下一统才没能及时救出杨家父子了。   以后谁还再敢拿杨少主同靖王的私仇说事,谁就是不理解杨少主,质疑杨家舍身取义,牺牲小我,成全大义的宗旨。   以前不是没人想到为靖王,为皇上洗白,可总找不到适当的场合。   主要是百姓不够多,流传不够广。   云薇这番话若是朝臣勋贵去说,有阿谀奉承嫌疑,不大可信。   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倾慕于靖王的女孩子,她所心仪的靖王是盖世天骄,为靖王争辩,阐明靖王的艰难,倒是更容易让人相信。   纵然不信,只当做女孩子对爱慕之人的夸奖,也不会招惹太多人的厌烦,靖王难道不值得夸吗?   他的功劳确实耀眼,哪怕被大皇子分去了一些,谁也不能否认穆阳作出的贡献,以及他很努力去营救杨公父子。   否则占将军又怎么能活下来?   只能说天意弄人,天意站在气运之子皇上这边。   占将军犹如被雷劈过一般,痴傻呆楞,喃喃自语:“杨少主会高兴?会欣慰?”   扯淡嘛,可云薇说得也不无道理,他否认的话,杨公父子的名声岂不是会更差?   一直以杨家忠诚之臣的占将军无法给曾经的恩主抹黑,占将军不怕死,不怕疯,就怕让杨公父子名声受损。   穆阳一直等到周围人热情并定下去,吩咐道:“将占将军送去京兆府尹,在皇上阅兵之前,他袭击云薇,意图不轨,请京兆府尹严加彻查。”   “是,王爷。”   侍卫没有二话,捆上占将军送京兆府去。   “王爷,恳请王爷原谅我爹,他不是有意的。”   一直隐藏在人群中的占姑娘一下子冲出来,直接扑倒跪在穆阳面前,凄美哀婉,重重的磕头:   “我爹绝无冒犯王爷的心思,他对皇上是忠臣的,他一直无法从杨公父子战死的愧疚中清醒过来。   哪怕他已经不疯了,还是会记起往事,王爷大人大量,饶恕我爹吧。”   穆阳眸光沉沉,盯了占姑娘好一会,又向四周看去,果然在勋贵子弟中间见到了刚正肃穆的谭晔。   两人目光碰撞,给人以刀剑相杀的刺激感。   挡在他们中间的人纷纷不由自主退开,三少同靖王有对上了!   有人为三少担心,人的名,树得影,靖王厉害是众所公认的。   皇上真正支持哪个儿子?   不少人都觉得三少凶多吉少。   谭晔并没有出来说一句话公道话,没有偏帮占姑娘,穆阳眼底闪过一抹遗憾,谭晔学聪明了。   这个对手越来越棘手了。   穆阳收回目光,冷冷道:“当初是你求云姑娘帮你父亲,是不是?”   占姑娘泪结于盈,身子敏感的一颤,点了点头,更咽道:“我知云姑娘心软,她是好人,肯定会原谅我爹无心——”   “占将军的疯病已治愈,反过来袭击他的救命恩人,是也不是?”   穆阳再次加重语气,不等占姑娘辩解,“占将军恩将仇报,差点伤人,不该送去衙门受审?”   占姑娘张了张嘴:   “……不是没有伤到云姑娘?我爹已经很惨了,云姑娘心善,不会同一个曾为国立过功的人计较,以后我一定看好他,不让他再出门,也会送一份重礼去云家赔罪。”   “我爹他这辈子过得太苦,虽然病情大好,始终压着一块石头,心结难解,恳请您看在他昔日有功的份上,多多宽宥他。”   “他的功劳,皇上没有赏赐?”云薇同样冷冷的说道:“他有功就可以随意伤人?皇上册封了许多的开国功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效仿占将军,不痛快了,不高兴了,有了心结就可以随意击伤百姓?”   占姑娘:“……”   “你说得对,我是很善良,心肠也软,不过我的善良心软从不是对伤害我的人,伤了我的狗也不成!”   云薇理直气壮说道:“宽宥占将军,不是善良,是对将来有可能被勋贵伤害的百姓残忍。   任何人都不能凭着功劳,凭着皇上的恩典,目无法纪,随意伤人。”   穆阳缓缓勾起嘴角,云薇始终同他站在一起,从不会觉得他心冷薄情。   、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两宫娘娘联手了   此时,就算穆阳被被千夫所指,云薇要看清楚穆阳是不是为祸天下。   三观再跟着五观跑,云薇不会去支持一个祸害天下的人。   穆阳从未让云薇失望过,不对,没有给云薇作出艰难选择的机会。   占将军被押走了,占姑娘哭哭啼啼追着占将军而去。   一直善待占姑娘的三少谭晔这一次不仅没帮占姑娘说一句话,反而有意让京兆府尹对占将军严加审讯。   二皇子也是这么想的,他一直期盼得法制高于一切。   可想而知,此事还会在京城发酵一段日子。   朝堂上为占将军这事也会少不了明争暗斗。   勋贵们头上不由得多了一道紧箍咒,起码不赶再随意伤害平民百姓。   穆阳身上污名洗去了一些,最被世人诟病的救援杨公父子不及时,此时也不好再提起穆阳公报私仇了。   同时,平定南朝的功劳,穆阳绝对有一份。   穆阳是唯一一个攻下南朝都城后,立刻挥军救援杨公父子的人。   穆阳甚至将入南朝都城的荣耀留给了皇上同大皇子。   名声不至于完美,他对得起杨家女公子当日的教导。   皇上登上竖起的高台,身边站着两宫娘娘,自有小太监时时禀告云薇说得话。   万娘娘眼里掩饰不住的喜色,眼角眉梢的皱纹仿佛都少了。   整个人年轻了五六岁,此时同杨妃站在一起,倒也显出几分旗鼓相当来。   只不如杨妃娇艳的。   杨妃虽是杨家遭遇挫折,她从杨家女公子到穆北玄的妻子,而后更是入住昭阳殿,一直都是锦衣玉食,富贵不断。   杨妃又不是钻牛角尖的人,输了她会认,大不了报复回去,斗志昂扬从未有过片刻的失落。   父兄双双战死,杨家基业便宜了穆北玄,杨妃也只会伤心一会儿,她一直都是向前看。   沉迷于往事,杨妃觉得自己都活不下去了,只能困住折磨她自己。   偶尔调侃为难穆地主,是杨妃唯一的休闲乐子。   “总算是有人说出了阿阳的委屈,该让那些攻讦阿阳的人明白些,阿阳已经做到了能做的一切,同样局势下,再没人比阿阳做得更周全。”   万娘娘提着帕子压了压嘴角,不能再笑了,皇上同杨姐姐未必高兴:   “前一阵子,女侯提过在宫中开女学,教导公主同贵女们读书,臣妾也是赞同的,女侯提出让云姑娘进学。”   她偷瞄了皇上一眼,看起来没生气。   万娘娘知皇上心里不大好过,皇上是疼穆阳,可也因为穆阳好用,肯背黑锅。   皇上遥遥看了云薇方向一眼,其实没有小太监回禀,他也能听清楚云薇的那套说辞。   自然他也听到了勋贵朝臣,以及赶过来看皇上登台拜将的百姓们议论。   这让他犹如打翻五味瓶,有为穆阳高兴,也有为穆晨担心。   云薇所说恰到好处,不曾为洗白穆阳而抹黑皇上同大皇子。   穆晨终究不如穆阳敞亮正义,他留下了攻破南朝皇宫,逼南朝皇帝自杀,在穆晨取得灭国胜利果实时,穆阳已经赶过去救援了。   “臣妾觉得女侯无法教云姑娘,她们关系已经无法修补,让云姑娘入宫进学,两方再闹起来,六公主她们反而受不好影响。”   “你的意思是不让云薇入宫?”皇上不置可否,这主意挺好的。   云薇入宫,他麻烦很大。   老娘没准会喜欢云薇这性子的人,老太太说不过别人时,总会想着找帮手。   “臣妾的意思是云薇不适合做学生,臣妾也是当娘的,也有女儿,六公主性情柔软,给臣妾养得太过善良,臣妾一直担心她将来被人欺骗,女侯学识自是没得挑,胸怀大志也没得说。   她可以传授女孩子学识,人情世故上,以及对女孩子的心事都是不如云薇的。   臣妾不指望六公主将来成为女侯那样的人,只盼着六公主平安顺遂,臣妾有个不情之请,女学照开,教导公主同闺女的老师总不能只有女侯一个。”   皇上脑子嗡的一声,头大如斗。   云薇是女学生已经很麻烦了,成了同女侯一起教导公主们的老师。   皇上后宫不会太平了。   皇上看向一直很沉默的杨妃,期许道:“爱妃以为如何?云薇方才那番话勾起爱妃伤心事,她到底年轻,莽撞无知,还需要仔细教导。”   “穆北玄是在怀疑我父兄为一统大业的牺牲吗?”   “……”   “云薇说出了我杨家几代人坚守的信念,为国为天下敢牺牲,不怕死的祖训!   倘若我早一点遇见她,或是她大上几岁,当年我就会多收一个学生,而不是只收穆阳一人!”   杨妃越过皇上,同万娘娘对视一眼,万娘娘福了一礼,杨妃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你想让你女儿似女侯一样是非不分,婚姻不幸,儿女不孝的话,你就只请女侯一个老师。   万氏给你出了个好主意,两个老师吵起来的话,道理不就是越辩越明,你让女侯去教云薇,第一天女侯就得被气到吐血,我其实很乐意看到女侯被人气死的。   不过,这世上没人有资格去教云薇该怎么做了。”   万娘娘垂眸,含笑去轻轻拽了拽皇上的龙袍。   “云薇的身份也不适合入宫做公主伴读,又没贵女的出身,她继父只有才名,而没有官职,她才学见识传授公主们。   二郎不是一直坚持女子也应该读书识字,深明大义?再没有比云薇更适合的讲师人选了。”   她再一次轻轻拽了转,柔声道:“二郎就答应我吧。”   柔软的尾音听得杨妃摸了摸自己已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   万氏这招撒娇,她是永远也学不会了。   皇上被她一拽拽弄得脑子有点昏,“好——朕答应你了。”   “多谢陛下。”   万氏欢欢喜喜谢过,对郭太监道:“你去传皇上口谕,女学聘请讲师的事也不用朝廷出圣旨了,不过就是公主们同贵女们多个一起上学玩耍的地方罢了。   彰显皇上重视女子教育,体贴勋贵重臣,没有女学,勋贵家的女孩子也是时常入宫,把她们都集中在一起,也省得她们在宫里乱跑,坏了皇上的名声。”   郭太监看了一眼仿佛还晕乎着皇上,“陛下,奴才去传口谕?”   皇上笑着摇头,“去吧,去吧。”   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不好拨了万氏的面子。   这些年万氏从未向他求过什么,偶尔一次请求,皇上不忍心拒绝。   只要不涉及他的太子人选,皇上对万氏也是有心补偿的,不完全是沉迷美色。   万氏,杨妃今日陪他一起出现在百官同百姓面前,已经很给他面子了,皇上自然愿意给万氏一点无关紧要的补偿。   万氏上前挽住皇上的手臂,轻轻让他手臂在自己胸口蹭了蹭,吐气如兰道:“谢谢,二郎。”   皇上嘴咧得更开,眼角余光扫过杨妃,他觉得杨妃好像有点生气,是吃醋吗?   “以后你有话尽管同朕说,朕尽量都答应你。”   “嗯。”   万氏不敢得寸进尺,松开皇上后,向后退开两步,隐隐居于杨妃身后。   她好似一大半的身影被杨妃挡住一般。   皇上眯了眯眼眸,瞧见万氏瞥向杨妃时的不甘,以及一抹就嫉妒。   皇上听到了万氏的心声,我才是二郎的妻子!   杨妃可能也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敌意,挺直了腰,偶尔不屑的目光似有似无扫过万氏。   两人之间虽然强弱已分,不过火药味依旧十足。   皇上心疼如同小白兔一般的万氏,又心悦骄傲妩媚的杨妃,他觉得当男人,拥有她们的男人真难。   不过,皇上下意识向万氏方向偏了偏,在勋贵朝臣看来,万氏虽然落后杨妃半步,更得皇上怜爱维护的人。   这一局,两宫娘娘算是旗鼓相当,长久以往,万娘娘定能胜只剩下倔强高傲的杨妃一头。   史书上那么多篇后妃册中,贤惠柔顺的女子才是赢家,能当上太后,跋扈骄傲,自持嫁妆丰厚的女人都失败了。   杨妃以后也是奸妃录上的一员罢了。   郭太监已经走到云薇面前,高声喊道,”圣上口谕,云氏阿薇接旨。”   “民女恭请圣安。”   云薇没有二话,立刻双膝跪地,顺手还压下了卷毛的狗头。   要跪一起跪!卷毛晃了晃尾巴,呜呜了两声。   “圣上不日在宫中开设女学,特聘云氏阿薇为女学讲师,教导公主同贵女学识。”   郭太监省略了对云薇的人品学识称赞,毕竟云姑娘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云薇愣了好一会,怯生生问:“敢问我能拒绝吗?或是我身体不好,承担不起教导公主的重任?”   郭太监眼睛快瞪出来了,斟酌再三,走到云薇面前,弯腰靠近云薇耳边,轻声说道:   “万娘娘亲自为你求的口谕,你不去连万娘娘一起得罪了。   咱家多说一句,靖王殿下始终是万娘娘养大的,你同靖王殿下若能成就喜事,万娘娘就是您的婆母。”   说完,郭太监转身离开,跑回去复命了。   他就是来传皇上口谕的人,不承担云薇拒绝的后果。   看在靖王面上,他可以当作没听到云薇的拒绝。   “你阿娘是怎么想的?”云薇似嗔似怒,俏脸越发生动,遥遥看到陪着皇上站在高台之上的杨妃。   比起沉静娴雅的万娘娘,大多数人第一眼看到美得张扬攻击性的杨妃。   “她就不怕我去做老师,把公主们教坏了?”   “……”   穆阳嘴角微微抽了抽,“应该是不怕,阿娘一直希望六妹妹不要像她,也不要像杨妃。“   穆阳握住云薇的手,笑声性感低沉,“像你最好,我阿娘说过,杨妃心太硬了,所求太多,舍弃得也多。”   云薇差点笑了,皇上知道在别人眼中必然对立的两宫娘娘其实是知己吗?   “最了解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敌人,你阿娘从来没想过同杨妃为敌。”   虽然穆阳不想承认,也不愿意相信,那两个女人从来没敌对的心思,都在一心一意算计阿爹。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最近这段日子,穆阳想通了,对杨妃多了几分宽容。   不过在杨妃的野心宏愿,他不确定能不能接受得了。   当当当,竖起的十八面大鼓敲响,鼓声震天,整个神京城除了鼓声外,再也听不到别得声音。   百官勋贵们按照自己的品级排列站好,在鼓声停下那一刻,他们跪地向最高台上的皇帝叩拜,山呼万岁。   万娘娘有心跪拜,皇上身边的杨妃动都没动,既然穆北玄让她相陪,她一定陪到底。   皇上知今日杨妃同万氏一起出现,已经很给他面子了,也不强求,甚至不敢强求杨妃对自己下跪。   他低声说道:“你不用跪,站在朕身边,这是你应得的。“   万氏柔柔一笑,双脚站稳了,小心翼翼上前半步,靠得皇上更近。   在向臣子们昭示,她才是同皇上并肩站在一起的妻。   杨妃脸色稍显僵硬,一把扯过皇上,冷声道:”时辰到了,穆北玄让我看看你最疼的长子几斤几两,如何敢收拢穆阳训出来的铁骑。”   万氏适时表现出失望同嫉妒,杨妃甚至连眼角余光都没扫过她一眼。   突然间被两个女人争——这等好事让皇上心情大好,抬了抬手,“众卿平身,穆晨,开始演武。”   “遵旨。”   大皇子穆晨一身戎装,英武不凡,身躯更显高大健硕,盔甲护住半边脸,他五官笔挺,透着威猛席卷天下的气势。   他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演练起来,百姓们忍不住高声欢呼叫好。   皇上满意点头,随后把穆晨叫上高台,将帅印托付给穆晨。   朝臣百姓正准备欢呼时,几声喊声打破庄重肃穆的气氛。   “你们大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俺外甥是大皇子,是太子殿下,未来的皇帝,惹恼了俺,俺叫俺外甥砍掉你们的脑袋。”   “俺是国舅,俺爹是国丈,俺们是太子殿下的外戚。”   一群穿着花花绿绿锦缎衣服的人冲破防卫士兵,拼命向高台上挤,“外甥,俺来帮你治天下了,爹亲娘亲不如舅舅亲,俺是你的娘舅啊。”   ------题外话------   大纲中万娘娘用杨妃就不是敌人,都被皇上渣了,自然联手对付渣男啊,我一直很喜欢这个设定的,红玫瑰同白玫瑰,可以独美,渣男一个都不配拥有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此计甚毒   庄稼汉还是有把子力气的,侍卫们拦不住,当然也不敢阻挡。   这些人是皇后的娘家人,是大殿下的母族。   他们万一此时用力过猛把他们伤到了,以后大皇子还不得找茬?   如今,有传言说,大皇子的生母才是皇上的挚爱。   只可惜她命不好早早病逝了,否则就没有万娘娘等人的事了。   其中少不了大皇子的幕僚在背后推波助澜,将大皇子生母塑造成皇上心中的白月光。   正因为皇上对皇后的思念,才格外喜欢心疼大皇子。   这种传言,深知皇上性情的人不会相信的。   越离谱相信的百姓越多,流传甚是广。   谁也无法解释为何皇上宁愿选择追封皇后,也不封万娘娘或是杨妃为后。   何况皇上对大皇子是真的宠,真的疼,远超其余皇子,爱屋及乌这词深入人心。   侍卫们不敢拦,更助长了国舅同国丈的气焰。   他们继续吵吵闹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今日登台拜将的大殿下是他们的靠山!   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国舅还有两个女儿,此时打扮得花枝招展,香分扑鼻,立刻扑倒表哥,做大皇子妃才好。   本来他们面对身穿盔甲的侍卫也很害怕,本能存在对权贵们的敬畏之心。   然而一路上,去接他们的人对他们说大皇子如何厉害,皇上如何宠大皇子,大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爷等等话,他们忘记了敬畏之心。   谎话说多后,连他们自己都忘了大皇子的生母只是没有名分的童养媳,穆家老二并不待见的童养媳。   反而认为他们从小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冬天童养媳给小丈夫烤红薯,夏天给小丈夫做凉粉。   他们的情分比后来的万娘娘同杨妃重得多。   “俺苦命的妹妹啊,没看到亲生子登台拜将,她死得太早了,为妹夫而死,妹夫一定要善待俺外甥,才对得住俺妹子对妹夫的一片真心。”   自称国舅的人哭得肝肠寸断,在他的带领下,全家一起哭,一起嚎,一起诉说这些年对亲外甥的想念。   老太后着实看不过去了,聊起沉重复杂的衣摆就往那群人面前冲:”闭嘴,你们给哀家闭嘴,你们这群人从哪里冒出来的?配叫大孙子外甥?!当年我用一代小米把她买回来,早就断了同你们家的关系!   后来她还敢用我的东西去贴补你们,我就是心太软,她哭着求着,我才原谅了她,让她留下来了。   哀家做得最做得一件事,就是逼着老二同她圆房,老二被她生生吓跑了,不是她正好有孕,我早把她赶回家去了。”   “老亲家怎能这么无赖俺闺女?”   一个面皮微黑的老太太冲了出来,掐腰同老太后对骂, “俺闺女给你添了大孙子,就是你们家功臣,是要上族谱的,以后俺外孙当了皇上,俺也不比差了。”   老太后已经很久没同人吵架了,猛然跳出来一个不怕死的老太太,老太后火气全开。   横竖老太后底气很足,她儿子才是皇上。   她儿子还是很孝顺的。   大皇子的外祖母底气也足,都说她女儿是皇上的挚爱,她外孙是太子未来的皇上。   她怕啥?   最多同老太后半斤八两,她弱也弱不了多少。   云薇看了看穆阳,轻声笑道:“你确定太后娘娘是为大皇子好?最疼她大孙子?”   “去接他们的人……”穆阳目光扫过几位皇子。   二皇子不满皱眉,仿佛无法忍耐来人的粗俗,听他们的口吻,大皇子已经是皇上了。   风流文雅的三皇子脸色也略显僵硬,扇子打开合上,合上又打开,他是无法平静的。   他们的生母出身都不太高,可比起追封的皇后要好上不少,起码安分老实。   追封的皇后也是他们的嫡母,按照道理也要叫嫡母娘家人一声舅舅的。   太离谱了!   他们如何都叫不出口。   穆阳越过他们,看向高台上的杨妃。   莫非猜错了?   不是皇子,而杨妃?!   杨妃很少玩后宫争宠的招数,可在朝廷上,不分光明还是阴损的手段,有效果就是好手段!   这一次大皇子的母族在万众瞩目中出现,狠狠落了大皇子的面子,当然皇上脸色也很不好看。   万娘娘抿了抿唇角,“他们是过分了些,到底是大皇子的母族,皇上也不好深究。”   杨妃嗤笑一声,转着手腕上的珠串,“这就是压在你头上的皇后的娘家人,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   万氏垂眸,不服气顶了一句,“不也是压在杨姐姐头上了?”   说完后,万氏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血色一瞬间从脸上退去。   “二郎,我——我就是不愿听她幸灾乐祸。我以前还是难过的,他们说得也对,我嫁给二郎时,二郎已经成年多年,皇后才是陪着二郎长大的那人。”   “哦,陪着皇上挖泥鳅,打山鹊吗?是不是把打到的鸟都给你吃了?穆北玄,你可真够丢人的,被一个童养媳用这点小手段就迷住了。   天穆王朝皇后的尊位轻而易举的许诺出去,也好,让百姓们看看当今国丈同国舅的风采。”   杨妃笑得张扬极了,也得意极了,皇上愤怒看过去,杨妃骨子里有种令男人跪下的魅力。   一嗔一怒都有万种风情,杨妃上扬的眉稍如同钩子,勾得皇上心驰神往,忘记发火。   他很想把眼前的神女拽下来,世间男人叩拜她,而她却只能在皇上身下婉转承欢。   “阿爹,我去叫他们闭嘴。”   大皇子声音唤醒了皇上的绮念,大皇子面脸通红,又气又恼,“我这就去让他们向皇祖母磕头请罪,他们不配做我——”   “大皇子要记得,皇上以孝治国,你不能做不孝之人,太后是你祖母,他们也是你亲人。”   杨妃勾起红唇,莞尔一笑,葱白的手指却是戳上皇上的胸口:   “大皇子身上另外一本血源自他们,穆北玄当日追封皇后的诏书怎么写来着,皇后钟灵敏秀,贤惠佳成,耕读传家,品行嘉柔,满门忠烈。”   笑着笑着,杨妃突然抬起胳膊,狠狠向皇上脸抽去。   万氏惊慌道:“不要啊杨姐姐。”   她上前时候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意图救驾的大皇子,“二郎,快躲开啊。”   皇上侧头躲过了,杨妃的巴掌擦着皇上脸颊飞过,不过皇上感觉脸颊火辣辣的疼,有被人揭皮的疼,也有丝丝的刺痛。   杨妃留长的指甲在皇上脸上留下两道血痕。   “穆北玄,你说谎的话报应来了,你儿子真让我恶心,我从来没有看不起农门出身的人,可我看不起你。   我没见过你的童养媳,见她的亲人后,你让她爹做国丈,他哥做国舅,你不是在侮辱我一人,你自己毁了你的好儿子。”   杨妃转身,裙摆翻飞,干脆利落拂袖而去,   皇上沉默下去。   恶心吗?   他奶奶的也觉得那群蟑螂臭虫一样的人很恶心!   老娘同舅舅好歹知道分寸,而穆地主是才华横溢得读书人。   皇上今日才算领教了乡野村妇得无耻同无知。   “二郎,快给我看看,伤到哪了?”   万娘娘抓着皇上的肩膀,含泪哽咽道:“不是二郎的错,也不是大皇子的错,是有人看不得你们父子好,故意在大皇子这么要紧的场合让大皇子难看,让二郎下不来台。”   “二郎可别怪罪大皇子,他本来就是个孝顺孩子,心底醇厚,他这是被人利用了,那群在背后挑事的人就盼着二郎同大皇子有矛盾。”   大皇子羞愧难当,哽咽道:“阿娘……”   “别,别称我娘,我只是养了你一场罢了,没有你生母哪来得你呀?”   万娘娘眸光柔软慈爱,“你就是太重孝了,让人钻了空子。”   皇上看着已经同老娘吵成一团的皇后娘家人,怒气更盛了,好在老娘没吃亏,一个打他们一群。   但是他的面子也丢光了。   今日这么严肃又神圣的登台拜将,树立大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时刻,冒出来的一群大皇子的母族不单单是添乱。   “查,给朕仔细查,查清楚谁怂恿他们今日来闹事。“   “是,陛下。”郭太监立刻吩咐厂卫去严查了。   不过谁都知道这不是个好活儿,查出来得罪算计大皇子的人,查不出来大皇子又不满意。   最好的结果就是捉几只小鱼小虾应付差事。   万娘娘欲言又止,皇上看到了,缓和语气道:“你有话就说,朕同阿晨都信得过你,阿晨是你一手带大的,在他心里你同亲娘没什么不同。”   “陛下,臣妾就是觉得——”   万娘娘轻声提醒,“都是村里出来的,本能是敬畏权贵,拜见陛下时总会束手束脚,上不得台面的,臣妾当日还担心他们太过拘谨胆怯,让大皇子丢脸。   阿阳曾同我说过,等皇后的母族人接到京城时,阿阳求臣妾派几个教人规矩的嬷嬷,仔细教导他们,再去朝廷上请几个懂礼仪的臣子同他们说说皇后母族该有的规矩体统。”   大皇子脸色一瞬间通红,喃喃道:“阿阳提醒过我,我……我忙着练兵,就给忘了,儿子真是该死,阿爹,儿子疏忽了。”   “大皇子没有错,错得是接他们的人在这一路上只怕没少挑拨,皇上要找幕后算计大皇子的人,不如先从接他们的人身上查起。”   万娘娘看了一眼大皇子,摇了摇头道:”皇上意属大皇子为太子,可还没有颁布诏书,大皇子尚未入住东宫,他们就已太子母族横行霸道,不严加管束的话,他们以后还不得欺行霸市,做尽恶事?   方才闹出占将军袭击云薇的事,已经让百姓觉得勋贵罔顾法纪,凭军功欺凌寻常人。   又闹这么一出,陛下,臣妾说这些话许是会招惹大皇子不快,然臣妾不能不说。   纵然有人挑拨,他们膨胀太快,目中无人,可本性上也说不上好,得志便猖狂起来,不仅没有维护大皇子的心思,他们怕是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这句话罪名可是太重了。   大皇子犹豫片刻,说道:“阿娘高看了他们,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被人挑唆着张狂,并非不敬阿爹。”   万娘娘福了一礼,”该说的话,臣妾已经说了,臣妾毕竟不是皇后,就不去操皇后的心了,否则还不知道旁人怎么说臣妾野心勃勃,图谋后位呢。“”阿娘……我不是……”   大皇子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又着急又恼恨自己嘴笨。   “他们还敢同太后娘娘吵架,虽然吵输了,不如太后娘娘,他们忘了太后娘娘亲生的儿子是皇上!”   万娘娘可以柔弱贤惠,可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她对皇上柔顺,为皇上着想,抚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女们。   她以前生气时把皇上踹下床,皇上记得自己每次抱一个儿子回去给万氏养,私底下他都要被万氏追着打一顿。   “皇上自己斟酌吧,臣妾头疼,先回宫去了。”   万娘娘同杨妃一样走得干脆利落,皇上连忙说道:“等一等,你先去帮朕劝说母后,让她别骂了。”   听传来的话音,皇上头已经快裂开了。   “臣妾劝说不了,您要不去找安国公,要不去找闽王,这时候除了这两人,谁去劝说太后娘娘都落不下好,太后娘娘能把劝说的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   万娘娘已经下了好几节楼梯,悠然声音传上来,“最好不要让阿阳去,二郎,阿阳只有一个,用得太狠,伤了阿阳的心,以后二郎怕是用不了他了,人心都是肉长的。”   皇上:“……”   “去把你舅公喊来,劝走你皇祖母。”   “阿爹……”   “还是你想去劝说?除非你能帮着你皇祖母一起骂他们。”   皇上不用看就知道,今日这皇室丢脸丢到家了。   文武百官同观礼的百姓们一个个都极为兴奋,百姓聚集的人数比他登台拜将还要多!   显然都是听闻皇后母族找来,并同太后娘娘吵架吸引来的。   百姓们真是太闲了,吃得太饱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逼死安国公   丢人的场合,皇上不可能一直站在高台上。   他将后续的事情交给大皇子之后,自然有萧首辅聪明的官员上前。   回禀一些看似很紧急的国家大事需要皇上定夺。   于是皇上恼怒般挥了挥龙袍袖口,起驾回宫去了。   勋贵朝臣有心留下来继续看热闹,但又不怕被皇上记恨了。   于是他们留下可信的长随打听消息,不,是保护太后娘娘,他们遗憾的退场。   勋贵朝臣们走了,皇上也回宫了,方才还能渐渐压制的百姓,彻底狂欢起来,堪称全民狂欢。   卷毛尾巴在地上滑来滑去,这世界已经疯狂。   他原本的架构绝不是这样的,可能这世界的百姓生活质量更高。   百姓不缺吃喝,吃饱了肚子,才会想到娱乐嘛。   太后娘娘很久没骂得这么痛快了,原本对面那个黑老妪就是同太后娘娘棋逢对手的存在。   这一路上,黑老妪没少被人捧着,她女儿是国母,是皇上心中最重要的女人!   是给皇上生了嫡长子的大功臣,大皇子派去接他们的人张口闭口都说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板上钉钉。   说大皇子极是孝顺,一直很惦记着他们。   大皇子打算把过去亏欠他们的荣华富贵都加倍补上去。   沿途路过的州县郡府有身份的贵妇们一个个逢迎着皇后生母。   往日她看到就要抖三抖的华贵命妇们,此时如同小猫一般在她面前乖巧听话。   皇后生母这个头衔已经彻底充斥了她的脑袋,彻底燃烧了她的理智。   她是皇后生母,皇上的岳母,大皇子的外祖母!   她何须惧怕太后。   太后是生了一个儿子做皇上,那个做皇上的儿子也是她的半子。   村里头为了媳妇同生母吵架拌嘴的儿子很多。   要不然娶了媳妇忘了娘怎么可能深入人心?   她记得护送他们的来京城的人说过,皇上同太后娘娘顶过嘴,曾封了太后娘娘的慈宁宫。   虽然没说原因,但她有点明白的,一定是老太后想让万氏做皇后,可皇上只喜欢她女儿!   皇后生母一点也不含糊,掐腰同老太后对骂,说:“你个风骚好色的老寡妇,还敢说俺闺女?!”   她把太后娘娘同安国公的事情全部抖落了出来,围观的百姓们大呼过瘾。   “丈夫变弟弟,还不是俺女婿忍不了你不守妇道,啧啧,村中没了丈夫的寡妇那么多,有一个似你一样一肚子**?离不开男人?”   “是,她们是不如我!当初我嫁入地主家时,你口中那些寡妇一个个都哭湿了被子。   气得都不让牛下地干活了,她们自己拖着耕犁去耕田。   你……你们丈夫还活着的人,又有多少羡慕嫉妒我。   我洞房花烛夜时,你们没少在炕上打男人,骂他们没钱没出息。   我都知道的,所以回门时,我特意让我男人坐着牛车在村里绕了一圈,每年收租子,我都让男人少收你一成。   就是让你们看清楚,我不仅有男人,再嫁过上好日子,我能做男人的主,当他的家,我男人都听我的!”   老太后已是双手叉腰,那股得意骄傲,除了百姓们深有体会之外,还留在原地看戏的勋贵子弟们纷纷露出狐疑之色,怎么比皇上封太后还要让太后得意骄傲呢?   她被尊称太后时,眼泪哗哗流,旁人都说是喜极而泣,可是太后那悲惨的哭声怎么都不像是高兴。   “不去,我不去,阿晨别为难我了。”   安国公死命拽着门框,整个人如同无尾熊盘在树上。   “我能想到她们吵什么,我去了只会让你皇祖母更炫耀。”   “当我求求您了,只有您才能劝住皇祖母,以后,以后我一定报答您,您的外孙前程我包了,你想过继谁都成……”   大皇子低头肯求道:“我被小人设计陷害,舅公一向疼我,不忍心看着我左右为难。”   “为难?有啥可为难的,你去对着同太后吵架的老太婆打上两巴掌,再让人把他们都关进锦衣卫去,查清楚——他们是否假冒皇后的娘家人。”   安国公有时候觉得大皇子脑子太僵硬了。   是皇上给他太多的偏爱还是穆阳帮他太多次,他们把大皇子都养废了。   这时候还顾及着亲情孝顺?!   开玩笑的吧。   灾荒战乱时,性命攸关时,谁不是只顾着自己?   顶天了还能再加上传承血脉香火的儿子。   这些话说出去太伤人,不过安国公觉得老太后也是如此打算的。   他们两人好在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离别,只能活一个的选择。   虽然残忍,可百姓们都是这么干的。   “阿晨,我多劝你一句,纵然你今日平息了此事,他们的存在始终都是你的弱点缺陷。   他们那样的人,村里太多了,记吃不记打,蹬鼻子上脸,你还不如直接扣上他们并非皇后母族。   给他们一笔银子,送他们回乡置办一些田产,他们还有富足的日子。   你强留他们在京城,以后只会带给你无数的麻烦,你不得脱身,他们怕是性命都要丢在京城了。   富贵荣华固然是好,可也要有命享啊。   你们虽然也是乡野长大,同高门大户的少爷不同,可你阿娘,你祖母,算上我,品行都还好,还有几分才智,我步步小心,不给皇上同你祖母添乱。”   安国公说了许多肺腑之言,咬着嘴唇,看着英挺耿直的大皇子,最后轻声说道:   “这话我只说一遍,因你皇祖母最疼你,你有没有想过,我凭啥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做安国公,当皇上的舅舅?”   “皇祖母一直护着舅公,阿爹也很感激舅公的。”   “……”   安国公内心说了一句草,随后闭上了嘴巴,继续紧紧抓着门框,“你走吧,我不去。”   他本打算帮一把大皇子,以后大皇子继位能关照云默,可他发现大皇子怕是自身都难保了。   皇上对他的偏爱也许不会消失,可这份偏爱,大皇子担不起,群狼环伺之下,大皇子迟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谷鵋   “舅公!”   “好,我再劝你一句,阿晨别忘了,从小养大你的人是谁!你生母此时骨头都化了,你不曾吃过你外祖母家一颗米,一口水,他们心中记挂你,过年过节不曾上门过探望你。”   “皇祖母的性子哪容得他们上门打秋风啊。”   “……”   安国公闭了一下眼睛,喃喃念道,“同傻子较劲,我也成了傻子,不羡说过,生气伤肝又伤脾,为了傻子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大哥。”   穆阳走进安国公府,一眼就见到安国公毫无形象可言,说道:“您最好快过去劝一劝说皇后生母,她同皇祖母已经在讲以前的事了,阿爹一直不想旁人议论皇祖母同舅公的事。”   “阿阳,救我。”   安国公手脚麻利,如同一只老猴子蹦蹦跳跳,爬上穆阳后背上,死死拦住穆阳的脖子,双腿夹住穆阳的腰。”下来,舅公!”穆阳语气冰冷,冻死人那种。   “不。”   安国公扒得更紧了,“你得想办法把此事平息下去,我就是皇太后的弟弟,亲弟弟,我还不想病逝。   我没享到儿子的孝顺,没见到儿子功成名就,我孙女出嫁时,怎能少得了我?”   穆阳身体僵硬了一瞬,“大哥最好还是去……”   感觉到安国公在他背后捅了一下,穆阳多聪明多一人,显然知道他提出的建议不会被大哥采纳,改口道:   “你先出面去把人领走,再求阿爹下一道圣旨,舅公同皇祖母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当日成亲,是舅公不行,为帮助皇祖母的权宜之计,他们婚后一直都以兄妹相待。   我一会劝舅公公布身体状况,找几个当日的大夫作证,舅公早已经不是男人了。”   安国公差点掐死穆阳!   “你是要命呢?还是要你下边的俗根?”   “……”   安国公缓缓松开掐穆阳的手,果然皇上会为了名声,逼他病逝吗?   他儿子不是皇上,所有人生死都掌握在话给皇上手上。   云默若是皇上,绝不会断了他同老太婆的婚事。   “这能行吗?”大皇子问道,“阿爹让我来请舅公出面说和,舅公不愿意帮忙,我……”   “大哥再迟疑下去,舅公的命都要被你外祖母交代了。   舅公帮外祖母养家,我们都受过舅公的恩惠,没有他,我们比村里狗蛋,还是卤蛋的都不如。”   穆阳眼里闪过一抹失望,“金太傅说生恩大,没有皇后生下你,何谈养恩?然而没有养恩,生而不养,大哥有怎么有现如今?”   大皇子身体一震,面色尴尬了几分。   “大哥从来不是因为您是皇后之子得阿爹的偏爱,恰恰相反,正因为阿爹偏爱大哥,才会追封皇后。”   穆阳索性直接挑明了,“您别被金太傅他们教傻了,孝顺是应当,您也要想明白您该孝顺谁?!   皇祖母最疼大哥同三叔,此时皇祖母正在兴头上,等她回过味儿来,明白她说的话给舅公带来多大的麻烦后,以皇祖母的脾气能饶了大哥同皇后生母?   到时候大哥还要为你外家去阻止皇祖母?大哥千万别让皇祖母再伤心了。”   “我先带舅公去看病,大哥尽快作决定。”   穆阳背着安国公出了府,来到停在门口的马车旁,“下去,上车。”   安国公手脚并用爬上了马车,进去后,向看过来的云薇呲牙笑道,“没白疼阿阳,他比阿晨那个白眼狼强。”   随后穆阳钻进马车,坐在云薇身边,自然而然抓起云薇的手,低头把玩起来。   安国公轻声说道:“我的命应该能保住吧,不做男人就不做好了,横竖我名声一直不好。   不做男人能吃到太后的软饭,他们都得羡慕我。”   云薇噗嗤笑了出来,嗔怪看了穆阳一眼,“你是故意吓唬我祖父的吧。”   “没。”穆阳摩挲着芊芊玉手,眸光复杂,“试了试大哥而已。”   “失望了?”   “……说不上失望。”   穆阳身体后仰,浓密的眼睫犹如画好的眼线,稍尾上扬,“他没有反对,甚至还想着保住那一家子。”   “没有反对安国公不能人道?!那是挺薄情的,他宁可孝顺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人,不去想真正帮过他的人,这说明——”   云薇轻声说道:“他自卑又高傲,大部分自卑是你带给他的,他更愿意怜惜保护只能依靠他的亲人。   安国公同太后娘娘都有倚仗靠山,没有他保护,还有你,有闽王,皇后母族没了他,片刻就能灰飞烟灭。”   穆阳挑起眉稍,又是自己的锅?   云薇接着分析,“你别不信,没有你,大皇子觉得自己同二皇子等人比较,他照样可以做太子。   偏偏皇上儿子中多了你,离你越近,越会自卑,旁人不知,他能不知道如今他的战功成色到底几何?”   “起码有一半都是你让给他的,再加上他相信你是皇上的亲子,他觉得你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皇位。   他唯一的长处就是皇后之子,皇上的嫡长子,还有就是皇上着力培养他伟光正,看中他的孝顺,皇上期望他拥有的孝顺品质,他根本不敢丢下。”   云薇叹了一口气,”所以他不就是想歪了,走偏了路吗?”   安国公连连点头,“对啊,对啊,听薇丫头这么一说,我才明白阿晨明明以前好好的,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得,阿阳给他太多了,以后阿阳别傻乎乎的,穆晨不值得了。”   过了好一会,穆阳才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不是赞同安国公的话。   云薇暗暗向安国公投以赞许的目光,安国公挺了挺腰,咧开嘴角,第一次同孙女配合成功!   穆阳一旦摆脱穆晨束缚,那真是天高任鸟飞了。   “您是想继续做安国公?还是想只做我祖父?”   云薇坐直身体,把手从穆阳手心抽出来,放到了膝盖上,认真问道:   “眼下是个好机会,安国公病逝,一切围绕着太后同安国公的往事都会被掩盖。   不过以后您只能以云中君生父身份而活,皇上会记得您的牺牲,您两个女儿都会得到一定的补偿。” 第二百八十章 自戕前先出口恶气   安国公迟疑片刻,问道:“薇丫头的意思是我病逝是真的?”   不是开玩笑吗?   云薇的‘建议’比方才穆阳‘威胁’自己还要可怕。   她把自己两个女儿的将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怎么选,全在您,您是想继续做安国公?还是做我父亲的亲爹,这都在您。”   云薇不紧不慢说道:“我觉得机会难得才特意同王爷过来同您说一声。   在云府上时,您对父亲一直很用心,父亲拿您当亲爹孝顺……”   “别说了,让我——让我想一想。”   安国公双手抓着头,狠狠趴了趴头发。   他活了快六十年一下子放弃曾经的身份,放弃安国公的荣华富贵,他真有点舍不得。   何况同老太后之间剪不断的情分,他一死了之,老太婆怕是要难过一段日子。   纵然知道是假的,老太婆也会伤心。   他们再没有机会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在一起厮混了。   穆阳想说话,却被云薇拽住了胳膊。   穆阳看过去,云薇轻轻摇头,无论安国公作出什么样的选择,都该他自己做决定。   “我知不羡不在意爵位,知有了爵位同皇上戏称的那声小表弟会让不羡的所有坚持都成了笑话,没准还会让他仕途直接断了,只能做一个空有世子爵位的人。”   安国公双眼眼白被赤红占据,牙龈出血,“安国公爵位同家里的银子田产是我留给他的。”   “钱财易得,人难求啊。父亲从不在意身外物,他不缺钱,不缺荣华富贵,甚至不缺名声,您给他您所认为的财产爵位,对他才是沉重的负担。”   云薇倾向安国公就此病逝的。   安国公再一次咬牙,狠狠跺了一下脚,豁出去道:   “好,你说吧,让我怎么死。既是要死,我要死得轰轰烈烈,让百姓们都记住了,我曾经娶了太后娘娘,我不是她兄弟,是她男人。   只能偷偷的病逝,我这口气出不来。”   云薇慌忙道:“您别冲动,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其实病逝没什么不好,皇上也会对您更内疚。”   “我都要死了,要皇上内疚干啥?用我的死给不羡将来铺路吗?我还不如当不能人道的安国公,好歹能给不羡一个爵位。”   安国公紧了紧拳头,一派洒脱,看着云薇轻笑一声:   “薇丫头是聪明,少了俺们从战火中熬过来的普通人的血性,俺们是怕死,也不怕死,只要儿孙们能好好的,死不可怕。”   穆阳凉凉补上一句,“死了一个安国公,活着是云中君的老父亲,您可以安心享受云中君的孝顺,可以底气十足去同外人炫耀好儿子,同万平县老太爷去茶馆酒肆吹牛。   “说着,哎呀,我不让我儿子给我买衣服了,偏偏儿子孝顺,儿媳妇手艺好,看我这身衣服,上身好看一点,银子贵一点,穿起来还不如以前的旧衣服舒服。”   云薇吃惊看了一眼最后学着安国公嗓音说话的穆阳,确定不是被戏精附身?   穆阳观察能力真强,把安国公的神态拿捏得分毫不差,十分到位。   那表情,那动作,那神态,那语气,简直就是安国公无疑。   安国公被穆阳吓住了,沉默一会儿,大笑道:“阿阳是模仿当初我在茶楼炫耀你三叔?!当时我不是被骂绝户,给别人养儿子嘛。   我不服气,在老家茶楼,同老头子们嗮阳光时炫耀了地主特意给我买的衣服。”   “不错,不错,你学得真像。”   安国公拍了拍穆阳的肩膀,眸光深邃,“往后我一家都要靠阿阳你照顾了,你阿爹的性子,我太清楚了,不羡入仕,他不设计障碍就算好的,绝不会再有任何优待不羡。”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气氛推向最高峰,怎么都算是落了皇上的一些面子。   可当日,皇上‘好言相劝’,‘眼含威胁’,他不得不答应从继父沦为皇上的舅舅。   这些年步步小心,怕皇上找茬,他过得也挺辛苦的。   “别说我不为不羡考虑,有了我儿子,我才想干净清白的走,留不下安国公爵位同财富给不羡,以后不羡提起安国公来,也不会拿我当成软蛋,只是个太后软饭的。”   安国公深深吸了一口气,撩起车帘跳了下去,雄赳赳气昂昂,云薇有一瞬觉得安国公气势有两米高。   然而,随后就传来安国公喊疼的声音,“糟了,跳太着急,脚崴了,好疼。”   云薇:“……那您还是别当着众人面死了,我怕太后娘娘承受不住……”   “老太婆没那么脆弱,她不伤心显得太假了,我去死也没了意义。   倘若她因没了男人而生不如死,也不是我曾经喜爱的小寡妇。”   “你祖母长得不好看,心眼很多,唯一优点特别坚韧,那股无论多难都要活下去,把儿子拉扯大的绝心,让我曾经晃过神。   她同云默生母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云默生母是仙子,她是能陪我过日子的妻子。”   安国公一瘸一拐向前走,得把老太婆从大皇子那个坑里拉出来。   用他的死打破老太婆对长孙的偏爱。   穆晨不值得,同样他绝不看好穆晨能继承皇位,纵然坐在皇位上,这天下许是很快就得丢了。   他被穆晨的外祖家逼死了,事后老太婆知道是假的,她也不会饶了逼死安国公的人。   穆晨又舍不下外祖家的一群人,老太婆不会亲手对付长孙,却能不再偏心长孙。   皇上也要掂量一二穆晨的孝顺到底有多重。   而安国公此后有完整的身份,他只是云默的老父亲。   他相信穆阳能给自己制造出来的生平合情合理,不让人挑出一分毛病。   他再稍稍化妆一番,又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   朝臣们觉得自己面熟,也不会过多怀疑,毕竟他身份上是安国公的亲族之一。   云薇赶忙拽着穆阳下马车,着急道:“他就这么去死,还没安排好,万一出了差错,假死变成真死怎么办?”   “快点帮我想办法,还是得拦住他,人活在当下,哪有真正清清白白的?都是或多或少人不由己,迫不得已。”   穆阳垂眸,云薇的焦躁映入他眼里,笑声低沉。   “装死他有经验,当日阿爹册封他为安国公之前,他曾以死抗争过,只是被我拆穿,那一段日子,皇祖母看我格外不顺眼。   我经常被祖母叫去慈宁宫罚跪,后来还是三叔在皇祖母身边说了半个月的好话,皇祖母才消气,饶了我。”   “还真是哪哪都有你!”云薇颇为无奈,“皇上离不开你这把刀,能领兵出去杀人,又能帮皇上解决家里矛盾,既好用,又忠心,还能被黑锅,难怪皇上总是说除了大皇子外,最疼你!”   穆继续笑道:“以后我只做你的刀。”   云薇有感觉被撩到,听话乖巧,有能干的穆阳真是……太合乎她心意了。   “以后再说,先去看看情况。”   云薇撇下穆阳就跑,脸颊绯红,艳若桃李。   穆阳不紧不慢追了上去,身高腿长的优势尽显,不远不近追着云薇。   “看?看,那是谁?啊,安国公跑到高台上去了?”   正围观两老太太吵架,翻旧帐的人猛然抬头,指着站在高台上的小老头,“那是安国公吧,我没看错吧。”   几乎同一时间,勋贵朝臣们得到了消息,此时他们顾不上旁的,纷纷往高台这边跑去,出大事了!   “皇上,不好了,安国公闯入高台,闹着要以死证明他同太后娘娘是三媒六聘的夫妻,他给太后娘娘撑腰,驳斥皇后生母骂太后娘娘养小白脸……”   皇上还没走到御书房,刚刚迈进宫门口,便听到噩耗,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谁要死?”   “是安国公。”小太监不敢迟疑,快速又说了一遍。   萧首辅不敢靠近皇上龙辇,跟随得重臣纷纷止步。   今日这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戏,一出接着一出。   也唯有在开国之初能见到了。   皇上直接从龙辇上跳下来,大步流星赶去高台,“穆晨哪去了?朕让他重处理此事,他竟然逼着安国公自戕?”   “快把穆地主叫过去,给老子阻止安国公。”   “是,陛下。”   乱了阵脚的太监如同没有头的苍蝇,到处寻找闽王殿下。   明明方才看到闽王殿下了,可一转头,需要闽王殿下时,他没影了。   关键时刻,你永远可以信任隐身的穆地主。   “找什么?我一向都是迟到,或是失踪。”   穆地主坐在靖王府后花园的凉亭中,一杯又一杯自己灌自己酒。   不管外面闹成什么样,谁死了,谁活了,横竖阿阳不吃亏就成。   至于后宫中的杨妃……穆地主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醉倒在桌上,管不了的事,谁爱操心谁操去。   他眼前年少时杨家女公子不停晃来晃去,烦躁的嘟囔:“走开,你走开。”   他早就放下了,又被她重新牵动情绪。   安国公站在高台上,又觉得不过瘾,直接爬上高台最边缘,再往外迈出一步就能掉下起。   他往下一看,人头攒动,双脚有点软,完了,他恐高。   “安国公,您快下来吧。”   “是啊,安国公别闹了,有话好好说。”   大皇子登登上来,气愤难平:“舅公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你别再胡闹了,阿阳,阿阳呢?他不是陪着你嘛?”   安国公抽出宝剑,挽了个帅气的剑花,用剑尖指着大皇子,哼道:“同阿阳无关,我想跑,他拦不住,也不敢拦,穆晨别有事都指望穆阳,你才是皇上的嫡长子。”   “舅公说得是,可您能不能先下来,闹着自戕只会让阿爹厌烦,你的意见,阿爹会听。”   “你以为是我只是胡闹?”   安国公气得恨不得拿剑戳死穆晨,剑尖在穆晨脸前晃来晃去,“你没听到下面有人辱骂你祖母?是个爷们都忍不了,你是穆家长孙,她最疼的孙子,你就听之任之,不闻不问。   你,还有你们能忍,我忍不了,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她男人出头!   你们把阻止我的心思用在阻止辱骂太后的人身上,我也不会只能已死明志!”   大皇子面色巨变,难不成舅公不是装出来的?   安国公懒得再理会他们,将宝剑往脖子上一扛,锋刃在脖颈上画出一道血痕,面向高台下的百姓们:   “老太婆,别骂了,我当日娶你是心甘情愿,咱们一起过了二十多年的夫妻生活,共同养大了孩子们,你对得起我,我也不曾违背娶你时的誓言,善待你每一个儿子,拿他们当作亲生。”   老太后推开上前纠缠的黑老妪,撒腿往高台下跑,同人吵架没哭,此时她慌得脸色苍白,老泪纵横,高喊道:“老头子,别,千万别做傻事。”   挡住路的人被老太后推开,或是主动闪开。   “老穆家上上下下都欠我的,穆家三兄弟是我拿自己家银子养大的,穆阳他们几个,也是吃着我地里的粮食长大的,穆老大占山为王时,我还给了他一笔银子,穆老二出门游侠,我给了一百两银子。”   安国公从未有今日这般扬眉吐气,看着匆忙赶过来的皇上,老太后,以及云薇——还有穆阳。   他笑了,“穆老二,你叫我一声父亲,可好?”   皇上:“……”   “我同太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弄成了姐弟,我被人骂靠着太后的裙子往上爬,封安国公。”   安国公怒道:“昔日他们都是叫我爹的,我养大了皇上,怎就是靠着太后封爵。   陪皇上打天下得新贵有几人功劳比我大?   今日,那群人欺辱老太婆,说老太婆风骚,你当儿子的能忍,我不能忍,也忍够了。”   皇上眸子泛红,有心疼,有愧疚,也有一分的恼怒。   他的好舅舅同老娘把这两年压下去的婚姻再次扬到百姓面前。   他所有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他不能否认自己是继父养大的,丧父时,他才只有三岁半。   “皇上,我以后不用再让你为难了,我这个继父最后能为你做的事。   只要我一死,你的面子保住了,太后名声保住了……其实谁都不恨反而感激老天爷让我遇见老太婆。   下辈子,我一定早一点找到你。”   安国公一咬牙,宝剑划破脖子,鲜血飞溅,人倒了下去。   太后一声哭嚎,直接昏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死后极致的哀荣   “娘娘,太后娘娘!”   伺候太后娘娘的尚宫立刻领着众多宫女们跪了下去。   几乎在安国公自戕跌落高台之时,她们跪拜请罪。   恰到好处挡住了皇上同大皇子等人赶去安国公身前查看。   一边是昏厥的老娘,一边是已经自戕的安国公,兼任继父。   是的。   皇上已经没有办法掩耳盗铃下去了。   安国公抚养他长大,并且是资助他出门做混子的继父。   甚至安国公同老娘一起帮他养媳妇同儿子们。   万氏是秀才的女儿,带来了一些嫁妆,耕田种地的活都是老娘同继父在做。   光靠万氏那点嫁妆根本养活不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皇上弯腰抱起老娘,眼见着穆阳带人接住安国公的尸体。   看热闹的百姓不自觉跪了一地,连大皇子也跪下了。   大皇子此时忍不住的后悔,他就不该听金太傅的劝说,善待亲娘母族!   他的外祖母逼死了安国公,让阿爹尽力掩饰的事再次传遍天下。   皇祖母生生被悲伤刺激昏过去,以后皇祖母未必再肯偏心他了。   皇后母族一群人彻底吓傻了,身子瑟缩,安国公气性太大了。   太后娘娘明明占据上风,安国公说死就死了。   他们向大皇子身边缓慢移动,期盼着大皇子能扛住皇上的暴怒。   皇上挚爱他们家女儿生的大皇子,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总要给大皇子一点脸面的。   唯一同皇上一起站着的人便是抱起安国公尸体的穆阳了。   一君一臣,一父一子相隔并不远。   两人对望一眼,穆阳微微摇头,皇上默默叹了一口气:   “厚葬安国公,追封安国公为皇父,封号为睿。“   皇上只能给继父死后无限荣光,安国公生前没有得到的皇父之称,死后皇上若是在不给,下一次他老娘就该上吊了。   人死了,他成为皇父反而没那么大的阻力。   “皇上圣明。”   萧首辅带头磕头,山呼万岁。   皇父归天了?   曾经弹劾并瞧不起安国公的人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感伤。   安国公是好人呐,对继妻来说,是个有担当的丈夫。   对继子又是一位负责的父亲。   他为证明同老太后是成亲的事实,竟然自戕了。   真是纯澈干净,又有义气的男人!   当然少不了人暗暗嘀咕,安国公有点傻,能吃太后娘娘的软饭,做太后娘娘宠爱的阿弟,有啥不好的?   皇上承认他是舅舅,对舅舅一直厚爱有加。   不过,他们暗自称安国公为傻帽,却不敢此时说出口。   真不怕皇上借机泄恨?   没见往日弹劾安国公的御史们都老实极了,已经打腹稿准备称赞安国公一波,把‘皇父’塑造为绝世好继父!   没有皇父的培养,又哪来得天命所归的皇上?   皇上曾经美化过老太后九爪金龙入梦才生了他。   但光有龙气,没有安国公的抚养栽培,也没有皇上今日了。   皇上抱着老娘回宫去了,刚刚叫太医救治老娘。   穆阳也已经赶到皇宫。   英俊的少年跪在皇上面前,“阿爹,舅舅他……他是装死。”   皇上眼睛瞪圆,太医手一颤,老太后幽幽转醒,听到装死两个字后,问道:“阿阳是说,老头子没死?”   穆阳垂头,低声说道:“人是没死,他身份上是死了。”   “呜呜呜,狠心的老头子啊,这是要彻底抛下我啊。”   老太后哭得比安国公真死了还伤心。   “他是不想见我,不想同哀家好了,哀家这会儿是真真成了老寡妇,再无法说哀家还有男人啦。”   伤心。   太伤心了。   皇上头大如斗,去怪罪安国公假死吧。   他又觉得彻底断了太后的执念也挺好。   不怪安国公——他特什的都追封安国公为皇父,还上了尊号睿,往后安国公都能被称为一声睿皇帝!   当时他脑子一定是抽了,他疯了才被安国公自戕所震撼。   皇上下意识就把安国公当爹,愧疚之心战胜了理智。   “阿爹也知最近他一直都在他亲生儿子家住着,他是觉得把安国公者身份还给皇上,不让大哥为难,让皇上不再被——皇祖母念叨。”   “朕看他是想自己一人去逍遥快活,他还真以为他那个亲儿子,云中君云默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   朕若是不取他,他一辈子都是白身,随便找个借口,朕就能抄了云默一家。”   “阿爹别说气话了。”   穆阳抬起眼眸,轻声说道:“阿爹是圣天子,创万世基业的圣天子,云默有大才,是注定辅佐您的臣子。   您怎会因私情而放弃大业,他当得起追封的皇父!”   在老太后嚎啕大哭的背景哭声中,穆阳帮皇上回忆了安国公曾为老穆家做过得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耕田种地,给皇上银子等事。   穆阳最后说道:“阿爹同大伯父在外占山为王时,官府几次派人来捉拿我们,也是安国公带我们钻山林,在山洞中住了小半个月。   他同皇祖母一样舍不得吃干粮——啃得是树皮,把粮食留给大哥同阿娘。”   “老家遭遇流寇抢劫时,祖母同他保护阿娘同我们。”   老太后适时再次哭声大了一些,嚎呗,谁怕谁啊。   穆阳又没说一句假话,老太后觉得自己亏待男人太多了。   有些事,她都忘了,可阿阳却都还牢记着。   老太后泪眼婆娑,穆阳在为她男人善后。   她最疼的长孙穆晨在干啥?   怕不是在外安慰同她吵架的外祖母!往她心口扎刀子。   “儿臣以为安国公自戕是最好的结果,往后再没人牵制皇上,让您轻不得,重不得。   御史们也不会再借用攻讦安国公,让您为难了。   即便将来云默迈入朝堂,他只是天子门生一员,是皇上的臣子。   倘若安国公还在世,您得到得不是辅政的臣子,而是您异母异父的兄弟。”   “……”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方才光顾着生气了。   穆阳这一分析,他突然觉得安国公死得太好了。   不过,皇上依旧嘴硬:“朕还要感激他假死脱身?阿阳你学坏了,学会同他一起骗朕!”   “儿臣知罪。”   穆阳倒是没替自己辩解。   老太后哭着道:“怎么能是骗你?当时若没有阿阳,那群人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阿晨他——是好的,可他生母着实不堪,她娘家……”   “母后说得是,朕会好好教训他们。”   皇上下意识便帮大皇子穆晨。   这已是皇上的习惯,只要儿子们闹矛盾,并闹到他面前,他总是偏心穆晨。   “这次阿阳处置稍有不妥,朕就不过责怪你骗朕,安国公……皇父的丧葬事宜——交给阿阳你了。”   “哀家男人这辈子最在意脸面了,他生前得不到,死后您就成全他了吧。”   老太后颤颤巍巍从炕上滚下来,向儿子重重跪下去   皇上哪还能站得住?   他连忙上前,一把拽起老娘,“答应,朕都答应,母后想怎么办丧事就怎么办,朕出从内库拨出银子给皇父……办丧事。”   “这些事,阿阳同母后商量,朕……”   皇上是怎么想怎么别扭,没老娘丰沛的感情输出。   “朕去看看怎么处置皇后娘家人。”   皇上抬脚往慈宁宫外走去,郭太监向皇太后同靖王行礼后,小跑追着皇上而去。   今儿,这一出出的,老太监都有点懵。   老太后打了一个哭嗝,“阿晨一定会为那群贱人求情,皇上不帮阿晨处置了他们,以后他们得拖累死阿晨。”   穆阳扶着她重新上了抗,转身让尚宫:“照料好皇祖母。”   老太后嘴唇动了动,不敢去看穆阳平静的双眸,“阿晨的事……”   “安国公丧葬事宜,我是这么盘算的。   有阿爹追封的皇父,又上了尊号,按照皇帝下降半个办治丧。   到时百官都会去吊唁,倘若皇祖母还能坚持,争取不让百官看出端倪,最好皇祖母去哭一场,顺便同阿爹再脑一场。”   “哀家最近岂不是去不了云府了?”   “安国公自戕,太后悲痛欲绝,以您的性子,是要在皇宫里陪着太后娘娘化解哀思,以后您无法再去做窦老太太。“   “哀家不干!”   “阿爹不会希望您时常出宫,您再去纠缠云默的生父,安国公自戕将毫无意义。   安国公为穆家奉献了大半生,他晚年只想同亲生儿子一起,他舍下富贵爵位,舍下您,只想过未来的十年父子团圆的日子。”   皇太后手捂着脸,这回儿哭声不大,却是让人闻着伤心落泪,更咽道:哀家就成全他了吧,谁让哀家生的儿子当了皇上!”   穆阳最怕皇太后再以窦老太太的身份住去云府上。   云薇建议他的方法挺管用,毕竟老太后同安国公互相为对方着想,又不是离开对方就要死要活。   他们始终知道哪件事对自己最重要。   穆阳觉得云薇是真聪明,把人性看得很透。   啪!   茶盏重重的摔到地上,皇上气恼抬起手臂,轮圆了扇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穆晨一记耳光。   “你说什么?安国公死了,你坚持为他们求情?!”   皇上气恼至极,不认识自己这个长子了。   “你知不道他们惹下多大的祸事?逼死安国公,那是朕——朕的继父。   他给你买过糖,背你上过学的祖父,你护着那群玩应?有没有想过你皇祖母?   这些都不提了,今日本来是朕给你扬名的好机会,被那群玩应给搅和了,以后他们还会给你添乱。   朕期望你能明白,朕把太子之位给了你,是希望你能守住朕的江山。”   “阿爹,儿子知他们不好,他们做错了事,不能一棍子打死他们了事,您以前曾经宽容过安国公。”   穆晨顶着巴掌印的脸颊,眼泪在眼圈晃悠,“儿子即将出征,为他们求不到阿爹的恩旨,儿子走得也不安心。   儿子向您保证,一定派人看住他们,教导他们尊重皇祖母。   他们已是惊弓之鸟,只指望着儿子,以后不敢再胡闹。   儿子压着他们去给安国公上香,祭奠安国公。”   穆晨跪爬到皇上跟前,拽住皇上龙袍一角,抬起含泪的双眸,孺慕恳求望着皇上。   “他们虽然不争气,是我娘的唯一亲人了,只能依靠我,他们全部的疼爱只给了我。   不似万娘娘,她有五弟,也疼阿阳,对二弟三弟也是一视同仁。”   “皇祖母最疼的人始终是三叔,儿子想孝顺皇祖母同万娘娘,她们未必就——就稀罕。”   皇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手掌按在穆晨的肩膀上,儿子得慢慢教。   在穆晨身上,他投入了太多的心血。   为了穆晨,他不能立万氏为皇后,不敢强硬占有杨妃。   人一旦投入太多,总是舍不得放弃的,何况穆晨还不是无药可救。   “朕曾经领兵征战,不能让你带着忧心去打仗,阿晨,这一次朕可以饶了他们,你给朕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   “多谢阿爹。”   穆晨抱住了皇上大腿,信心十足:   “您放心,儿子一定攻克川蜀,一统天下,给您涨脸,让朝臣百官知道,阿爹除了阿阳外,还有一个更出色的儿子!”   “你别同阿阳比,他同你不一样。”   “……”   穆晨心头一颤。   这不一样是才华不一样?   还是在阿爹心中地位不一样?   穆晨将想问出口的话重新吞咽下去,阿爹一定不会承认穆阳是亲生儿子的。   “皇上,二皇子同三皇子,还有五皇子跪在外面,恳求您严惩气昏太后,逼死安国公的罪人。”   太监的禀告刚落下,三位皇子齐声道,“儿臣恳求父皇严惩他们,他们不配为皇后母族。”   皇上:“……”   大皇子在心里暗暗记下三个弟弟,“阿爹,我去劝他们回去。”   “不用了。”皇上无奈摇头,凝视穆晨,“你怎么劝?他们哪说得不对?先把闹事的玩应关进天牢。”   “阿爹……”   “起码表面上也要惩治一二,否则人人都可同太后对骂,诽谤勋贵重臣了。   朕会命人把你生母的棺椁起出,陪葬皇陵,等你凯旋,朕不仅赦免他们,还会封他们承恩侯。”   皇上最终的底线亮出来,穆晨不敢再求情,盘算如何让他们在天牢好过一些。 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子们柠檬精了   大皇子心怀满足走出御书房,挨了皇上一巴掌,他保住了外祖一家的性命。   只要此番征伐能成功,他的生母就能陪葬皇陵了。   生母陵墓不必在留在老家,入不了皇陵。   皇上这个承诺是大皇子最为高兴的。   于是大皇子嘴角上扬,再面对三个弟弟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二弟,三弟,五弟。”   大皇子居高临下同跪着只扬起头的三位皇子对视。   “你们起来吧,阿爹已经下令把气到皇祖母的人关进天牢去了。”   二皇子眉头皱了皱,“只是这样?按照律法来说……”   “二弟别是张口律法闭口律法,法理也在人情。   他们是皇后的亲族,是我的母族,纵然有错,阿爹看在姻亲的份上会宽容几分。”   大皇子拽起二皇子,语重心长:   “你们都是我亲兄弟,给大哥一个面子,别再让阿爹难做,给朝臣百官弹劾的机会。   皇后是弟弟们的嫡母,我舅舅也是你们舅舅。”   “谁说他们是我舅舅?!”   五皇子直接从地上跳起了起来,大声嚷嚷:“我没气昏皇祖母,逼死安国公的舅舅!   我舅舅是战功彪炳的世袭勋贵,绝不是贪婪,愚昧,无知的鼠辈。   大哥生母是阿爹追封的皇后,二哥三哥怎么想,我不管,横竖我不会认一个童养媳做嫡母!”   “五弟……”大皇子面色冷峻,声音多了几分冷意,“你诽谤皇后,不尊阿爹的旨意,谁给你的胆子,是万娘娘?还是……”   “我就是我,大哥少牵连别人,我可不是你,没了阿爹偏爱,没了四哥辅佐善后,你不敢作出决定。”   五皇子傲然扬起头,不屑轻蔑的目光扫过大皇子。   “我只代表自己一人,没人挑拨,也没在背后给我出招,大哥怪就冲我一人。   你少提四哥,至于我娘……她为阿爹做得事,陪阿爹走过得路,不是大哥一句她不是皇后,就能否认的。   大哥去问问朝廷上陪着阿爹打天下的功臣勋贵,哪一个会说我娘一句不贤?   纵然是支持杨娘娘的朝臣,他们说不出我娘处事不公。   大哥生母做过什么?   拿着皇祖母的银子同粮食偷偷给娘家送去?   还是娘家弟弟成亲,她把三叔孝顺皇祖母的礼物偷送去做娘家兄弟的聘礼?!”   大皇子:“……”   二皇子同三皇子眼里闪过几许玩味。   这些事他们以前都不知道的,今日皇太后把买来的童养媳没少损,往事尽数抖落了干净。   包括但不限于皇上并未真正迎娶过童养媳。   而且童养媳娘家人干得缺德事一件不落全都张扬开去。   也就是安国公自戕,否则皇太后还会继续骂下去。   不管是真是假,经过太后一说,谁敢怀疑是假的?   这也是皇上承诺大皇子凯旋就为他生母迁坟的根本原因。   大皇子嫡长子地位摇摇欲坠,皇上不顾上只同万娘娘合葬的誓言。   五皇子恼怒之下,不管不顾顶撞大皇子原因也在大皇子说得皇后陪葬皇陵。   万娘娘说过,她不稀罕同皇上死则同穴。   但是,万娘娘一退再退,百般委屈,做儿子的五皇子受不了。   大皇子能为上不得台面的母族出头,五皇子连为万娘娘说出委屈都不行吗?   “阿爹,父皇,您不能太偏心了。”   五皇子推开大皇子,扯着嗓子喊道:“你让我认大哥生母为嫡母,大哥的舅舅为舅舅,还不如一剑杀了儿子。   ……你把我同四哥一起过继给三叔,我宁可当三叔的嗣子。”   “五弟,住口。”   大皇子追上五皇子,绝不能让五皇子冲进御书房去,“你想气死阿爹吗?”   “父皇不让我活,我去做别人儿子,有毛病吗?以后没人同大哥抢,大哥高兴,父皇许是还能念我几分好,不枉阿娘生我一场。”   “五弟就这么看不起我舅舅他们?不尊我生母?”   “没错,我就是看不起了。”   五皇子迎上大皇子羞愤之下挥出的一拳。   两人拳头相碰,无形的气浪向外排开,本想劝架的二皇子同三皇子齐齐后退了一步。   两人惊骇看着同大皇子穆晨,大哥入了武道?!   这怎么可能?   大哥实力并不弱,起码同早早跨入武道路的五皇子比起来,并不完全落于下风。   五皇子唇角勾起,饶有兴致道:”不错啊,大哥一日入武道,功夫精深,能挡住我一拳,难怪最近大哥底气十足。   父皇只把大哥当儿子,我们都是后娘养的,开启大哥丹田的那道真气怕是不弱于八品高手所留,否则大哥无法一日千里。”   二皇子同三皇子面色阴沉了几分,他们看似不在意能否成为武道高手,嘴上说着,高手也要听从皇命。   那是因为他们练不了,入武道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需要绝对的天赋,他们恰好没有任何天赋。   大皇子同样也没有,可大皇子有个偏心到极致的好爹,用八品高手留下的真气强行为大皇子开启丹田。   同样都是儿子,皇上偏心太厉害了。   “你们谁不都不许过来。”   五皇子甩掉碍事又华丽的外袍,内里五皇子一直有穿练功服的习惯。   “今儿,我要让大哥明白一点,别人的真气始终不如自己练出来的,否则这世上就没有再刻苦练功的人,也没有天赋一说。”   五皇子如同飞起的猛虎直扑大皇子,拳头上都浮着一层真气,泛着银白的光芒。   大皇子也是疆场拼杀过来的,入武道不久,但打架经验很丰富。   他闪转腾挪同五皇子打得有来有往,并不会被五皇子一击即溃。   二皇子同三皇子互看一眼,心头一起翻起酸意。   两人往日也是面和神离,此时他们倒是有心抱头哭一场了。   大皇子有阿爹偏心,五皇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的功夫底子,纵然五皇子有天赋,其中能少得了穆阳的辅导?   他们看得出五皇子的拳法都是穆阳教的,穆阳才是五皇子的领路人。   御书房中,皇上捂着发胀的脑袋,指尖微微泛白,显然被门口那两个儿子气得不轻。   皇上当作看不到外面两位皇子‘比武’,郭太监不能当作看不到。   两位皇子踩碎地砖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进来,听得人心头凉飕飕。   碎裂地砖一块块飞起打破了御书房的窗户,有几个碎砖直接飞进了御书房。   郭太监担忧看着摇摇晃晃的大门,也不知在气浪的冲击下,大门还能坚持多久。   “陛下,是不是派人拦一下殿下?”   “拦什么?打死两个逆子,老子省心了。”   “陛下。”   郭太监等人跪了下去,“您不能说气话,两位殿下都是好的,一时意气之争伤了谁,您都要心疼。   大殿下即将出征,营救您的结义兄长,完成您一统天下的大业,大殿下不容有失。”   皇上眉稍一挑,“没有穆晨,朕还有阿阳!”   “对,不如让靖王殿下来劝一劝?五皇子最信服靖王了。”   郭太监明白皇上的心思,大着胆子吩咐道:“快去慈宁宫请靖王殿下。”   皇上冷哼,“事事都要阿阳,朕白养了他们!”   皇上站起身拂袖而去,转到御书房后罩房歇息去了。   又让穆阳来收拾乱摊子,他面上真有点过不去。   可不找穆阳来,谁都不成啊。   除了两个儿子打架之外,皇上还要考虑同万娘娘’交代‘。   他越想火越大,对大皇子多了一分从未有过的失望。   他还活着时,穆晨都不能让其余皇子信服依赖。   等他闭上眼儿,这群儿子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他纵然偏心穆晨,也不会为了穆晨一个儿子把所有儿子都废了,或是都杀了。   不提史书上怎么评价他杀子,他舍不得残害骨肉。   皇上一直准备分封皇子藩王驻守四方,共同守护天穆王朝。   对比文臣武将等外人,皇上更相信自己的儿子们。   他不顾脸面硬挺穆晨,把一切功劳都给穆晨,只为穆晨众望所归,百官勋贵拜服,兄弟们对穆晨心甘情愿臣服。   可他发现自己越是捧穆晨,情况越是糟糕。   皇上不由得怀疑自己努力方向莫非出错了?   “靖王殿下,大皇子同五皇子打起来了,皇上让王爷去劝开两位殿下。”   郭太监亲自跑了一趟慈宁宫,不敢让他下面的徒子徒孙去,也不愿让贺太监去请靖王。   他从来只忠心于皇上,觉得贺太监对靖王太谄媚了。   渐渐他发觉,靖王不可或缺,没准靖王殿下能……   郭太监纵然做不成靖王的人,也要在靖王面前多卖几分好,为以后结个善缘。   皇上生气时,只有靖王敢出声劝说皇上。   连万娘娘都要躲着的。   “方才奴才来寻王爷时,见到——见到大殿下吐血了,王爷尽快过去,奴才担心五殿下手重,伤了大殿下,皇上……”   郭太监垂眸,声音极轻:“皇上怪罪五殿下,王爷知大殿下最是得皇上的心疼。”   “心疼大哥是没娘的孩子?”   穆阳反讽了一句,明明大哥也可有有娘的,只是阿爹不信任阿娘而已。   郭太监:“……”   这话靖王敢说,他听入耳都心惊肉跳,靖王殿下变了,大殿下失去最强的一条臂膀。   “你直接去喊一声,阿娘叫五弟回紫宸殿。”   “这……”   郭太监心说,这么简单吗?   “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五弟不肯,你再来找我。”   穆阳不紧不慢向宫外走,随意说道:   “安国公的丧葬事由我操持,我去礼部商量皇父的安葬流程,着实没空劝开大哥同五弟。   阿爹问起,你就说,他们是亲兄弟,下手都有分寸,大哥人善不会伤到五弟。   我们在老家时,兄弟们不是没打过,上午打到流鼻血,下午就一起去摸鱼,真正的亲兄弟打不散。”   郭太监看着靖王远去的背影,暗暗摇头,靖王殿下比大皇子无论哪一方面都要强。   比大皇子更了解皇上。   当然,靖王不动声色上眼药的功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这一条,在看到五皇子被大皇子同样打吐血时,郭太监有了根深的体会。   五皇子入武道多年,一天不断的练武,若是真以命相敌,有心打伤大皇子,大皇子根本挡不住五皇子。   偏偏大皇子只是嘴角破了一层皮,五皇子功力比大皇子高,却被大皇子一脚踹得吐血。   这是亲大哥该干的事?   大皇子一瞬间也觉得不对劲,“五弟,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伤你,你怎么就没有躲开?”   五皇子擦了一下唇边的血,脸色苍白,自嘲道:   “是啊,我怎么就没躲?怎么就相信你还是我大哥,怎么就怕拳脚无眼,我躲得开,我身后的二哥三哥未必躲得开。”   大皇子:“……”   “五殿下,靖王殿下说,万娘娘喊您回紫宸殿。”   “四哥说的?”   五皇子看着郭太监,“只喊我去紫宸殿?”   “是,王爷并不担心您伤了大殿下。”   “四哥真是……”五皇子冷笑,“也好,四哥来了能说什么?别让四哥再为难了。”   五皇子握紧拳头,猛然跳起,沉重泛起白光的拳头直接锤向地面。   不仅拳头没入地面,五皇子大半的胳膊也没入地下。   一瞬间,御书房都由不得摇晃了两下,随之当的一声,御书房大门轰然倒塌。   二皇子同三皇子等人连连后退数步后,他们才渐渐感觉不到地动山摇般的晃动。   方才犹如地龙翻身,却是五皇子一拳造成的。   大皇子一脸惊骇,相信五皇子其实一直都是手下留情,并没有拼劲全力。   五皇子蹲在地上,抬眼向大皇子一笑,“知道差距了吗?”   他霸气从土中抽出胳膊,弯腰捡起扔掉的外袍,缓缓穿在身上,脑后扎起的马尾一甩,迈步去紫宸殿了。   徒留下一群被震撼到了人,二皇子同三皇子再次对视一眼,无论如何都要练武!   父皇可以帮大哥,他们不同大哥比,只求能迈入武道路。   至于最后功夫谁高谁低,五弟不是说了,靠天赋同苦练。   他们天赋比不过穆阳,总不会比不过大哥。 第二百八十三章 谁简单呢   大皇子面色阴沉,方才五弟那一拳不是捶在地上,仿佛锤瘪了他半张脸,打掉他所有的得意。   “皇上命您尽快去整军,尽快出征。”   这会儿是贺太监出面,小心翼翼绕过轰然倒塌的御书房门,躬身说道:“陛下就不见大殿下了。”   不见?   大皇子没有看到皇上,却能感到皇上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阿爹对他失望了。   大皇子撩起衣摆,对着御书房方向   跪了下去,重重的磕头,声音沉稳:“儿子不孝,没能管好弟弟们,阿爹,等儿子凯旋必能洗刷今日之辱,弟弟们迟早会理解支持儿子。”   二皇子嘴角抽了抽,好大一张脸呐。   不过他不会放过五弟创造出来的机会。   扑通一声,二皇子给大皇子跪下,颤抖道:   “大哥,我以后一定听话,您别用功夫打我。”   三皇子更是戏精附体,带着几分哽咽哭调:   “我同二哥认舅舅还不成吗?我们两个不如五弟,挡不住大哥的拳头。”   “阿爹,求求您派人来教我功夫,我——我不想被五弟保护,五弟为我都吐血了,儿子想护着弟弟,孝顺阿爹。”   “三弟说得对,儿子也要操练起来,不能总是读书了。”   二皇子连忙跟上,兄弟两人这一次无比齐心合力。   皇上不给他们一个公平待遇,他们不打算起来。   大皇子瞠目结舌,张嘴说道:“二弟三弟别闹了,你们没有天赋,又不是练武的胚子,练武的苦,你们吃不了。”   “大哥这话就不对了,不提尚在襁褓或是没成年的弟弟们,咱们几个一起长大,谁没吃过练功读书的苦?   除了阿阳——不同天眷神子比,阿阳不仅有天赋,还很能吃苦。   以前咱们在老家同别人家兄弟们打群架时,我同三弟也是冲在前面,帮着大哥揍人。”   三皇子得二皇子示意,声音高亢了几分。   “当时大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我,大哥说练武苦,难道读书不辛苦吗?   我同二哥能把厚厚的书卷读明白,付出的辛苦不比大哥少,吃苦我们不怕,不怪父皇偏心大哥。   大哥是长子,特殊一点,我们不怨,谁让我们都生得晚呢。   阿爹,我们是您的亲生儿子,不求同大哥一样待遇,阿爹不会让朝臣以为我们都是——都是后娘养大的。”   “滚!都给朕滚出宫去。”   皇上大怒,带了几分恼羞成怒的意思。   他又无法同两个儿子说什么,只能先赶出去宫去,眼不见为净。   两位皇子殿下如同没听到一般,跪在原地。   阿爹还能要了他们的脑袋?   今日不借好机会求个阿爹的保证,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未来的。   以前他们想法太天真,想着凭着擅长的领域拽下大皇子。   大皇子成了武道高手,对他们的性命威胁太大。   一旦大皇子掀桌,他们岂不是任由大皇子宰割。   五弟好歹能跑,也有阿阳护着,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保命的依仗。   “该出征出征,该修律法修律法,老三该开文会开文会,你们所说的武道——朕会帮你们想办法。”   皇上先给两个儿子画一张大饼,画饼这事,皇上擅长。   大皇子抿了抿嘴唇,率先出了皇宫,骑在马上时大皇子回望金碧辉煌的皇宫,这一次出征,他只能赢!   一旦征战不顺,他在阿爹心中的分量都得降低。   二皇子同三皇子在大皇子走后,跪在地上痛哭。   哭声悲切,又带着几分不平幽怨。   他们的哭声传进皇上耳中,皇上的脑袋差点裂开了。   “朕还没崩呢,用不上你们现在就披麻戴孝做孝子贤孙。”   继续哭,两位皇子豁出去了。   昭阳殿中,杨妃仿佛能听到哭声,勾唇一笑。   “若论不要脸,都是穆北玄的儿子,比其父不差的。”   “让本宫的人看牢大皇子母族那群人,千万别被大皇子麾下的义士们杀了,本宫等着他们继续闹下去。”   “今儿这么一闹,少了安国公,气倒了太后,明儿他们放出来再闹几场,没准穆北玄都要被气昏过去。”   “真以为所有乡村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是安国公同老太后?”   杨妃今日可是很过瘾,抽了穆北玄一记耳光。   虽然没打到,但是她是打了,划伤穆北玄的脸。   在御书房门前,大皇子同五皇子打了一架。   其余两位皇子不是省油的灯,以后穆北玄都知道儿子多的’好处’了。   杨妃做得再多,穆北玄未必怕了,穆北玄的儿子们往他心口捅刀子足以让他痛彻心扉。   穆北玄一向是想做慈父的。   “主子,皇上是否会帮二皇子他们开启丹田?”   “他上哪去弄八品高手的真气去?他那两个儿子哭一哭,闹一闹,能多些好处。   穆北玄不给几个高品高手教导他们,光靠画饼,他儿子不会相信。”   杨妃拍着椅子扶手,笑容灿烂极了。   宫里头少了几个高品高手,她的人行动起来方便多了。   高品高手不是大白菜,穆北玄这几年也没完笼络住几个。   虽然穆北玄本身不弱,高手少了,穆北玄的安全——杨妃暗暗琢磨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   “等云薇入宫,你去,你去把她叫来,给阿阳挑媳妇嘛,我先看一看,穆北玄不敢说个不!”   杨妃眯起眼眸,穆北玄做了那么多龌蹉事,精神状态也不是太稳定……发挥余地可就大了。   不过,云薇怕是不愿意参合进去。   杨妃叹了口气,“有本事的人,不为我所用,为我所用的,又没有云薇的手段,真真是奈何,奈何?”   不出杨妃所料,二皇子同三皇子红肿着眼睛出宫时,身边跟了两位武道高手,怀里揣了皇上赏赐的‘丹药’。   按照皇上所说,先练筋骨,再养真气。   哭闹一番,他们就能从阿爹手中得到好处。   以前他们真是太听话,太相信阿爹画得大饼了。   这一日,二皇子三皇子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会哭得孩子有糖吃。   “丹药?不,只是一些养荣丸罢了。”   皇上重重的叹了口气,总算是把两个儿子糊弄走了。   他罕见拒绝了今夜了临幸后宫,一个人披着外衫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时不时看一眼尚未修好的大门。   夜星闪烁,凉风习习,四周一片静谧,皇上显得孤独。   他是害怕孤独的,不然不至于夜夜笙歌,恨不得每天晚上都有七八个女人侍寝。   从小他喜欢热闹,刚满十六就跑出去混了,拉帮结派,同兄弟们一起吹牛喝酒。   在他大哥还是山寨寨主时,他便同山寨上的头目们打成一片,喝酒吃肉,玩女人,讲荤段子。   否则他没办法在大哥死后,迅速掌握山寨了。   今日,他本想去见紫宸宫万氏,可大皇子把五皇子打到吐血。   他去紫宸殿,万氏不会让他好过。   再贤惠柔顺的女人也受不了自己的幼崽被欺负了。   皇上无法替穆晨解释误会。   “天下在手,老子活成了孤家寡人。”   皇上突然开口,“去,把萧首辅,金太傅——他们都不懂朕,金太傅又要帮阿晨说话,朕对阿晨已经太过偏爱,朕不能只有阿晨一个儿子!”   郭太监躬身等着皇上的吩咐,心说,皇上还不糊涂。   然而可能有些迟,大皇子站得稳还好,一旦有个意外——他都不敢继续想下去。   “把舅舅——叫来?!”皇上再次摇头,苦笑道:“舅舅死了啊,他现在正享着儿子侍奉,孙子孙女围着他,朕成全了他,同朕说话的人都没一个。”   “陛下,要不传召诚国公?”   “那个老狐狸?也好,朕身边的老兄弟们,就他还敢同朕玩心眼,说说话。”   皇上一直警惕诚国公,没忘诚国公还是他的结义二哥。   当然川蜀王的结义兄长不过是面子上的情。   诚国公算是皇上领路人之一,在杨公麾下时,他郁郁不志,被高门显贵看不起,诚国公没少陪他喝酒解闷。   直到阿阳拜师杨家女公子,他才算真正进入杨公的视野。   郭太监最后确定皇上的心意,“奴才出宫去宣召诚国公?”   “安南伯,栖山侯,他们两个也叫进宫,顺便把朕藏的美酒开几坛,再上几个下酒小菜。”   “是,陛下。”   安南伯他们运气真是好,皇上已经冷落他们好几个月。   今晚皇上能宣召他们入宫,代表着皇上对老兄弟的清算应该结束了。   紫宸殿,五皇子在万氏面前跳来跳去,拍了拍胸口。   “娘,我一点事都没,您还不知道四哥吗?他没来看我,证明他知道我不会受伤吐血,伤到根本。   娘信不过我,还不信过四哥?”   万氏手中拿着针线做衣服,把猴子一般儿子当作一团空气。   五皇子还以为娘亲在生自己的气,乖巧蹲下身,将下颚抵在阿娘的膝盖上:   “娘,别气了,我真没事,给大哥上个眼药罢了。”   “这身袍子是给我做的?是不是有点大?况且我已经有好几身娘做的袍子了,都穿不过来。”   “不是给你的。”   “……那就是给四哥穿的?”   “阿阳不喜欢这颜色,他矜贵得很,袍子上的丝线都要最好的。”   万氏嘴角噙着温柔,眼角余光扫过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套华服。   五皇子顺势看过去,好吧,他怎么会觉得阿娘不给四哥准备衣服?   比他身上这身还要华丽。   不过,四哥已经是王爷,又不会亲自同人打架,伤了根基后,四哥身体有点虚弱,更显得矜持贵重。   五皇子一点不吃醋,一直觉得四哥值得最好的。   他整日练武,好料子给他穿都白瞎了。”这套衣服是送给大殿下的,你先别说话。”   万氏用针抿了抿发鬓,盯着亲儿子,说道:“往后别自作聪明陷害这个,陷害那个,别听你舅舅那些个鬼话,同你阿爹封得勋贵少打一些交到。   我只有一个念头,你同阿阳都能太太平平封王就藩。   等皇上去了,我出宫随你们就藩,在你王府住半年,再去看看阿阳。”   “娘还是直接住在四哥王府上吧,儿子去看您就行。”五皇子笑着调侃:“就藩后,儿子就自由了,可以去寻访高手名师,留在王府的日子不多。”   “不过,我估摸四哥没空孝顺您,他是想就藩,做大哥的屏障,可四哥——昭阳殿那边能放过他?”   五皇子抿了抿嘴唇,叹道:“今儿阿娘同那位一起——”   察觉到娘亲气色不对,五皇子改口:“儿子不说还不成吗?   连我这个亲儿子都想不到的事,别人就更想不通了。   民间百姓把您同那位说成不死不休。   结果,好嘛,你们是演阿爹呢。   亏着四哥提前暗示我,否则今日我得被吓住。”   “儿子问一句啊,就问一句,您图啥?”   “图她好看,图她活成了我期望的模样。”   万氏放下手中的针线,衣服大体成型,主要缝合的针线都是她做的,剩下的活儿,万氏打算扔给宫女们去做。   大皇子不把她当娘,她还会一心一意对大皇子?   她又不是下贱,没有儿子疼?!   五皇子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从阿娘口中听到这个答案:   “四哥说,阿娘比她明白,您不差她。”   万氏戳了戳五皇子的额头,凉凉说道:“这事别听阿阳的,他对杨姐姐始终带着偏见。   正因为在乎过,阿阳才格外上心,没错,就是上心了。   阿阳在杨姐姐的事上,有倔强固执的一面。”   “您的意思四哥想证明给她看才频频针对她的吗?”   五皇子揉了揉自己额头,大人们的世界复杂了。   他还是一心迈入高品镜,追寻陆地神仙之路吧。   云府,安国公口中的酒喷了出来,咳嗽了好一会,说道:   “不羡打算明日去祭奠安国公?还要带我一起去?”   自己给自己上香祭奠,这还真没见过。   云默干脆自己动手为老爹擦拭嘴角,沉声道:“不是安国公,是去祭奠皇父!睿皇帝!   今夜我会写几篇祭文明日烧给他,不过,父亲千万不可兴起争爵之心,安国公的爵位给他外孙正适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儿女都是父母的债主   “争爵位?啥子争爵?”   安国公,不,皇父睿皇帝已死,他回复了在老家的称呼慕老头。   要不说当时老太后会选人呢。   慕老头诧异极了,张大嘴巴,看了看云薇,意思他没有听错?耳朵还好使?   云薇轻声提醒,“您同安国公是族兄的,在当下很少有过继外孙承宗,宁可在远亲族人中选。”   “不过。”云薇实时的转折,“父亲,皇上既是已经追封皇父,又上尊号为睿,安国公这个爵位怕是要收回的。”   “不会收回安国公爵位,皇父已死,安国公需要继承人,需要嗣子,否则没人供奉安国公。”云默认真解释。   “可是,皇父本就该享受皇家供奉,纵然是嗣子,不会再保留安国公的爵位了,没了爵位后,安国公的外孙没心思去做嗣子。”   云薇觉得皇上小心眼的很,存在报复心理。   他不会让慕老头一边有嗣子继爵,又让他有亲儿子孝顺的。   慕老头有点为自己心疼,实话太伤人。   外孙只看重爵位。   云默摇头道:“爵位肯定会有,皇上不在意继续养着安国公一脉。   安国公是被大皇子母族逼得自戕,皇上厚待安国公嗣子,太后娘娘也能早日消气。   等大皇子凯旋后,册太子时,太后娘娘继续支持大皇子。”   云戎突然开口,“凯旋?爹啊,我觉得大殿下出征不会太顺利,您看看,这还没出征,一波又一波的麻烦。”   “话不能这么说,大皇子有统兵之权。   倘若出征前一切顺利的话,他心态平稳,有皇上提前为他准备,应该不会遭遇太大的麻烦。”   云默喝了一口酒,忧色一闪而逝,“怕就怕大皇子太想证明自己了,太想赢,反而会出错。   不过,大皇子太顺利了,被云薇忽悠去做县令的董兄要哭昏在汉中了啊。”   云默还是赞同早日一统江山,彻底安定下去后,战事就少了,或是集中力量繁荣经济,或是集中力量征伐北蛮。   天穆王朝四周都有邻国,除了一些小国外,北蛮同南蛮,还有来自海上的威胁并不少。   这些事都要一样样解决掉。   云戎眸子转了转,偷笑道:“不顺才好,等靖王去救援大皇子,爹准我也跟去吧。”   “这事你不用问我,薇薇同意你就可以去。”   “二妹,来吃菜,我知你最喜欢红烧肉。”   云戎立刻殷勤给云薇夹菜,虽然他对红色产生了色差障碍,有点色盲的感觉,可他真的不晕血了。   再封闭嗅觉,他完全可以面对鲜血。   云薇只说了一句。   “还不能够,大哥别着急,川蜀只是小场面,以后征伐北蛮才是大战,大哥难道不想彻底治好隐疾,封狼居胥吗?能打赢蛮夷,说出犯我天穆者,虽远必诛,这才是名将的最上限。   能同史书上任何名将放在一起比较,大哥,那才是您应该的归宿。”   云戎满脸通红,是的,没错,激动的。   名将上限是对外战争,从来不是对着同样皮肤,同样发色的中原人开战。   云默也是击节赞叹,“说得好,虽远必诛!这句话说得大好。   薇薇有此决心,我……我不作出一番事业,不配做你先生,也不配为你父了。”   云薇垂眸,在外人眼里是有点害羞了。   其实她在寻找卷毛,这么装逼的一句话,卷毛没塞进云默脑子里去?   桌子底下的卷毛的尾巴来回甩了两下,汪了一声。   还没到云戎装逼的桥段啊。   “战国时七互相国征伐,名将辈出,可互相征伐的将军们在史书上的评价始终弱于卫霍。”   云默拍着云戎的肩膀,鼓励道:“为父不会阻止你出征,但是你征伐对象只能是蛮夷。   为皇上,不,是为中原百姓掠夺大量的土地同资源,开疆拓土,封狼居胥才是真英雄!”   “嗯,嗯,嗯。”   云戎连连点头,再不提随靖王出征的事了。   云默眉梢扬起,同云薇彼此交换了一个神色,彼此心领神会。   等皇上发动对外战争时,起码还要三五年呢。   三五年后,云戎更成熟,云默更放心。   他不会去阻止云戎实现自己的梦想,却也是做父亲的人,自然担心儿子安危。   “父亲,你别喝醉了,明日还要去给祭奠皇父。”   “哦。”   慕老头一杯接着一杯喝酒,此时已经半醉半醒,睁着醉醺醺的眼睛,略显傻也略显呆滞。   “父亲不必伤心,安国公死得其所,一身傲骨,他死了比活着要好,不仅死后极致哀荣,生前在他身上的诸多非议也会烟消云散。“   “……”   慕老头是该夸儿子呢,还是该脱鞋揍儿子一顿?   云薇垂头摸着卷毛的狗头,忍着笑实在是太辛苦了。   不过补刀的机会不能放过,“爹多给他写几篇祭文,您可以邀一些读书人一起去祭奠安国公。”   云默郑重其事点头赞同,背起木讷慕老头。   “以后儿子给您请封,咱不羡慕安国公,我知你同他其实很熟悉,平时少不了一起说话,他走了,儿子多抽出点时间陪您。   不会让您孤单的。”   穆老头当然只能原谅云默,不由得老泪纵横,趴在儿子宽阔的肩膀上,他觉得自己死的值得!   虽然云默不肯姓慕,儿子就是儿子,不是姓氏能改变的。   “不羡,我觉得你能做皇帝……”   穆老头显然喝得很多,倒在床榻上,一头扎进松软的枕头中,吐字不清说道:   “我不甘心,你同大孙子都要继续为穆家卖命……我卖了半辈子了,我儿子同孙子难不成也亏欠穆老二……不公平!”   云默为他拖鞋脱衣,摇了摇头,“不是谁都能当上皇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父亲,皇上没您想得容易,他是最适合的人,不大会领兵,会用人就可以了。   况且他运气是真的好,老天爷的亲儿子,看似粗旷无耻,可有很多聪明人都欣赏他,愿意帮他。   金太傅他们以前可都是杨公的臣子,却曾经暗暗投靠他。”   “呼呼呼。”   慕老头呼噜声大作,他已经完全睡死过去。   云默再次摇摇头,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出门去。   慕老头眼睛撩开一道缝隙,嘟囔一句:   “我当然知道穆老二不是善茬!我不甘心把你们性命归穆老二掌。   我儿子才华能力都不缺,运气也很好,为何不能——纵然做不成皇帝,我也要不羡再不受人摆布,戏文里常说的,人臣巅峰,可辖制帝王。”   卷毛同云薇意识交流,汪汪汪。   云薇笑着摇头,慕老头野心还挺大的。   卷毛:其实书中云默能成事,也有安国公的帮忙。   云默不完全拼爹,可安国公同老太后的存在,的确给了云默不少的优势。   皇宫中,皇上醉了,被他叫进宫的安南伯等陪酒的人也喝醉了,唯一还维持清醒的人只有诚国公。   他眼见着皇上放浪形骸,胡吹一阵,搂着安南伯的脖子吹嘘他抱过的女人都是极品。   安南伯一辈子都摸不到优秀女子的脚丫子。   诚国公嘴角抽了抽,此时不是皇上,是曾经的小流氓穆北玄。   “二哥……”   皇上踹开安南伯,摇摇晃晃走到诚国公身边,身体一软靠在诚国公肩膀上,喷着炙热又满是酒气的气息,大咧咧说道:“二哥说,我是不是比老大强?   你曾说我一事无成,只能靠着老大,没有一技傍身,打仗领兵都不太行,可我做了天子。”   皇上一脚踩在酒桌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指着诚国公,说道:   “天下是我的,美人也是我的,杨家女公子——呵呵,是我的妃子,曾经大哥爱慕过的谭家姑娘给我生了儿子!   数以万计的百姓尊我为主,百万雄兵归我趋使,天下人才尽归我掌握,二哥,我比大哥强,是不是?   他只留给我一个山寨同一个机会,我却给老穆家打下了万里江山!”   诚国公点头道:“他不如你!”   皇上咧开大嘴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人在喝醉后,最是感情丰沛,皇上如同杨妃所料,他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   他看似霸气无双,精神上一直绷得很紧,今日安国公假死去找亲儿子后,皇上很难受。   “养儿子好难啊。”   皇上流泪道:“阿阳怎就不是我亲生……倘若阿阳是我儿子,我现在好过太多了,再不用犯愁。”   这些话,皇上清醒时绝不会说出口。   大皇子让他有点失望,但亲生的总要比养子强。   “皇上,您喝醉了。”   诚国公连忙按住皇上,警觉的目光扫过四周。   安南伯等人已经醉倒,呼噜声响亮。   郭太监等奴才又都在外,他不用担心旁人听了去。”没醉,朕没醉,你不让朕说,还是惦记着高庸王,朕知道你不甘心,想拥立高庸王。”   “不是。”   诚国公不管皇上是装醉试探,还是酒后吐真言,他不会承认。   “陛下,高庸王只能为王,留他一脉荣华富贵,我已对得起老大知遇之恩,老大在世,做得没皇上好。   他比杨公还要纯粹,无法似您打下万里江山。”   皇上又笑了。   “这话朕爱听,不过朕很难相信你呀,朕都封你独女为宁县主了。   二哥一直很聪明,怎就不明白朕的心意?”   诚国公抿了抿嘴角,垂眸说:“我还是高庸王的姨夫。”   皇上倒在软塌上,手臂撑着脑袋,自有几分潇洒随意。   若不考虑相貌,诚国公觉得皇上此时那身气质同穆阳倒是有几分相似。   “朕给你个机会,把宁县主嫁给旁人,哪家都成,别嫁高庸王。”   “皇上……”   “啊,朕累了,要去睡了。”   皇上抄起酒杯砸向房门,当一声巨响,郭太监连忙带人冲了进来,皇上懒洋洋说道,“抬朕回寝宫。”   “遵旨。”   郭太监让侍卫散开,指挥着小太监上前抬起软塌。   八个小太监抬着有点沉,便又叫来八人。   皇上在软塌上哼着小调,渐渐睡熟了。   诚国公捏着酒杯,面色晦暗莫名,这是诚国公府彻底同高庸王解绑的最后机会了。   不是今日过多的波折,大皇子着实辜负皇上厚望,皇上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留给诚国公。   倘若大皇子有穆阳的实力,皇上不会在意高庸王,还有一切不稳定的人。   哪怕皇上带着疼爱亲儿子的眼光看待两人,不得不承认大皇子不如穆阳。   皇上只能自己帮大皇子清除掉不安分,且威胁皇位的人。   高庸王,闽王,杨妃,不安分的朝臣,野心勃勃的西凉等等……甚至是靖王!   诚国公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皇宫的。   漆黑的夜色中,他没有坐马车,一人在寂静空荡的大街上徒步走回公爵府。   巡逻的卫士见到诚国公也不敢阻拦,纷纷让开了道路。   翌日,回来后在书房枯坐一夜的诚国公只是把宁县主叫来,直接说道:”过几日宫中开设女学,你也去吧。”   “爹,我……我不想拜云薇当老师。”   宁县主对着手指,“我还比她大两岁呢,平常都是一起玩的人,突然间她高了一辈,我不适应,老师更是叫不出口。”   “糊涂,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上课时你可称她为师,平时你们也是至交好友。”   “可是……”   “没有可是!闺女你要记得,你是我亲生女儿。   我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你这脑子整日装得都是稻草,是该有个明白人好好教你了。”   诚国公一锤定音,神色极是严肃,宁县主被吓住了,不由得站直了身体,轻声问道:“爹是不同意我嫁给表哥吗?”   诚国公一时无言,认真回道:“我不仅有你一个女儿,还有你哥哥,以及依附于我的亲族,你能劝动高庸王——罢了,他不会听你的。”   宁县主眼圈红了,呜咽道:“那我嫁给谁能保住咱们家?保住父亲的荣华富贵?您直说就是,我……我嫁过去,偿还父母的养育之恩。”   诚国公面色一瞬褪去大半的血色,食指点着宁县主,胸口似塞满了石头,沉闷至极,颓然道:“我有一点理解皇上了,儿女,儿女都是债!”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祭奠   眼前这要不是自己的亲闺女,诚国公早就不管她了。   自己生的女儿,哭着也得承受。   明明是个清秀漂亮的姑娘,脑子并非呆傻。   小时机灵可爱,孝顺听话,成年后变成父母的克星!   随了她生母,诚国公再聪明的大脑都影响不过来。   诚国公还没完全绝望。   好在亲闺女还没完全不顾家族父母的地步,她的几个哥哥也真心疼她。   比之皇上对大皇子,他还是比皇上强的。   有比自己差的,诚国公很知足了。   “高庸王的事暂且不提,入宫去读书的事,你必须得去。”   “爹……”   宁县主泪如雨下,委屈极了,“我真不想做云薇的学生,很没面子的。”   “要不去读书,要不你彻底断了同高庸王的联系,没有第三种选择。”诚国公果决给出两个选择。   宁县主小声啜泣:   “那我还是入宫读书吧,我知道表哥不好,可我无法舍下他,爹,以后我再不会瞧不起云爱了,她同我一样都是专情又痴情的人。”   “云爱?”   “云薇的继姐,不过她们同亲姐妹没任何区别。”   “往后多同云爱亲近亲近,横竖您们两个都需要云薇指点,云姑娘一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正好一起教了,还省得教第二遍。”   “您怎么看不起您亲女儿?!”   宁县主信服云薇,被亲爹小看,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是的。”   “……”   “你有云薇一半聪明,看人的水准,我做梦都能笑醒。”   “……”   宁县主再次无言以对,被亲爹看不起,真是太伤心了,偏偏连她自己内心深处都觉得亲爹说得没毛病!   “对了,今日云薇去哪?”   “听说,听说陪着她父亲去祭奠安国公,不,是皇父。”   宁县主眸子突然亮了一下,凑近诚国公,“皇上真认继父,父亲昨儿入宫可有听到皇上说什么?”   那副八卦的模样,相极了诚国公夫人。   所以说,女儿不聪明随了夫人。   “皇上是承认皇父,我没想到安国公竟敢自戕,安国公对老穆家的确有功,一直以来受了委屈。”   诚国公说起当年的事,宁县主暗暗冷哼,父亲不也是一样好奇八卦吗?   “你还站在这做甚?”   “……父亲的意思是?”   “以后云薇到哪,你就跟过去,给我赖上去,她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她不做的事,你不许做。”   诚国公挥手打发走了宁县主,本身不聪明,就要跟着聪明人。   当时,他武力值不行,所以跟上了老大。   随后又不够无耻,不够流氓,甚至运气也不大好,他只能选择继续跟着穆北玄。   皇上以为他是足智多谋的老狐狸,其实他就是选对了追随的人而已。   “你要记得咱们家的祖训——选择大于努力。”   “……”   宁县主神色恍惚离开了父亲,啥时她家有这祖训了?   还选择大于努力……   宁县主仔细琢磨一番,父亲说得挺对的。   选择对了,不需要努力就能直接被带飞。   开始选错了,再多的努力不过是走上歧路,离着成功遥不可及。   穆阳躲避大皇子问计,不想帮皇上处置昭阳殿同紫宸宫的矛盾。   在阿爹看来,两宫娘娘不和,矛盾重重,都在想法设法争夺帝王之心。   穆阳没法说,也不好说,躲得远一点就对了。   于是,穆阳全力以赴操持皇父睿皇帝的葬礼。   横竖都是从皇上内库出银子,穆阳花起阿爹的私房钱大手大脚。   一切用品只选贵的。   安国公出了名的小气贪财,喜欢金银等物品,陪葬品还不捡贵重的东西?   有御史大着胆子向皇上进言,太过铺张浪费,太奢华了,就是一场葬礼而已……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皇上打断了。   “朕不想多花银子,母后不同意,朕准卿家去同太后说道说道?”   皇上说到最后带着几分调侃,可从上扬的语调已经显出皇上的不满。   “皇父是朕的父亲!他为朕做的牺牲,朕一辈子都会记得,他生前得不到的殊荣,朕不希望皇父死后——”   皇上稍稍停顿片刻,抬起眼瞄向一声不吭的靖王,以及哭得眼睛通红的闽王。   装什么啊。   他不信闽王穆地主不知继父假死脱身。   朝臣们偷窥到皇上面色冷凝,皇上对安国公是真心愧疚。   “朕希望他能亲眼看到,看到朕对他的补偿,同感激。”   “……皇上节哀,皇父在天上会看到的。”   果然,皇上面色更为不好看了,朝臣们想不到安国公在皇上心上如此重要。   人情债最难还,皇上趁此机会彻底偿还安国公的情分,以后安国公只是云默的父亲而已。   他不反对穆阳大操大办丧事。   至于太后娘娘,在她看到穆阳操持葬礼后,有心把自己身后事托付给穆阳。   太后同身边人说,“不愧是杨家几千条家规教出来的,规矩等等拿捏得很好,阿弟的葬礼办得体面荣光。”   “娘娘,安国公的女儿在外啼哭,请您给她们做主。   慕家宗族推荐几个嗣子过来,皇上期望皇父有真正的后人,爵位也能给后人留一个。”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哀家可管不了她们两姐妹。   但凡她们争气些眼睛不是只盯着爵位财产,阿弟不至于被伤透了心。”   老太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神色倦怠:   “阿弟把银子田产都留给她们了,足够保她们一世荣华富贵。   还惦记着哀家给她们请封爵位,她们贪心不足,又愚蠢得没边了,哀家不想再多两个包袱。   从来哀家只记得阿弟,他的两闺女没太给过哀家好脸色,防着哀家抢财产。”   这些事,太后都记得清楚,当然自从日子好过,皇上混出名堂后,太后那两个继女立刻变了一副模样,把她捧得比亲娘还要高。   太后最不喜欢锦上添花的人,只是看在安国公的份上,才给她们几分好脸罢了。   比起云默那一家子,太后越发觉得安国公那两闺女一点不像安国公。   皇上追封安国公为皇父,睿皇帝,不会再封皇父的两亲生女儿为郡主,否则那不是后爹,真成亲爹了。   纵然那两人有了郡主名头影响不到大局,皇上也觉得膈应。   何况安国公的亲外孙不怎么争气,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   光是纨绔不是不能养着,偏偏自持甚高,自作聪明指点朝政。   皇上不想多几个麻烦,他们惹了祸事,皇上不好下狠手。   他们只有银钱,没有爵位,反而能保他们的一条命。   皇上暗示穆阳给皇父的抬棺人选不考虑安国公的外孙,最好找个理由让云默抬棺。   皇上很想看一场热闹,慕老头一定感激得痛哭流涕。   文武百官看出皇上对‘皇父’的重视,几乎全部陆陆续续去安国公府设得灵堂祭奠。   并且在出殡当日,打算在自家府门口设置路祭。   努力营造出靖王所言,天下齐哀,满城素稿。   大皇子在出征前,一身戎装前往拜祭。   他跪在棺椁旁,郑重磕头。   “舅公,不,今日我叫您一声祖父,您一路走好,等孙儿凯旋,以胜利再来祭奠祖父,以还祖父养育之恩。   告慰祖父在天之灵,您心疼的长孙长大了,能为阿爹分忧,您不必再担心我。”   掷地有声,又极是诚恳。   大皇子红了眼圈,眼泪将落不落,悲伤怀念安国公的感觉很强。   云薇觉得大皇子背后没少被太傅教训。   她刚才发现大皇子走路姿态有点不对劲,大皇子头盔挡不住额头的红肿。   “应该是被金太傅狠狠教训了一顿。”云默也看到了,压低声音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真的不晚?”云薇不大赞同。   “皇上相信他,就不晚,向太后娘娘表现出悔意,太后还能为一个死去的安国公再去计较最疼的长孙。”   云默并不意外金太傅的常规操作,不过他也相信金太傅不多的头发为这次给大皇子善后又掉不少。   慕老头从进了灵堂,眼睛一刻也没停过,细数有多少人来祭拜,再看看金光灿灿的陪葬品——慕老头有点后悔了。   突然发觉亲眼看自己下葬既是痛苦的折磨,又是幸福的烦恼。   毕竟,人死后,再大的荣光都是给活人看的,故去的人看不到。   慕老头给故去人长脸了。   “金太傅不行!其实皇上是给金太傅机会的。”   云默总结道:“没能让大皇子的母族暗死在天牢……皇上真心疼爱大皇子,不愿为一群杂碎让大皇子心存怨恨,可皇上也是真心想弄死那群杂碎。”   “金太傅是不敢,怎么也得为后人考虑,皇上怕因此让大皇子离心,金太傅难道不怕大殿下记恨,师傅始终弱于生父。”   云薇不意外金太傅的选择,他能动手教训大皇子,不敢真正让大皇子怨恨上。   如今大皇子一心都在给亲母迁入皇陵事上。   大皇子尊生母皇后,便不能否认母族。   大皇子祭奠过后,同穆阳交代几句,很快离开灵堂。   他在出征前又抽出空去天牢了一趟,给母族送了不少吃喝,留下一笔银子。   他用事实表明自己的态度,谁都不敢轻易动天牢里的人了。”父亲,该咱们去祭奠了。”   云默扶着慕老头,云薇跟在他们父子身后进入灵堂。   他们引得前后来拜祭的人侧目,留在灵堂守灵的安国公亲族脸色有几分异样。   他们族谱上是有这么个没出五福的亲戚,以前没听说安国公同远房亲戚交好。   哦,也不对。   自从安国公续娶寡妇之后,他便同慕氏一族断了联系。   得意后安国公不曾对慕家关照上几分,亲族大多还在老家务农,攀不上安国公。   安国公同谁关系不错,慕氏族长还真不太清楚。   不过,慕老头带着儿子出现,倒是让惦记着安国公留下那点好处的慕氏一族有点紧张了。   他们敢理直气壮拒绝过继安国公的外孙为嗣子。   慕老头同云默是正经八百的慕氏后人。   云默要才名有才名,要银子有银子,可是他们的大敌。   好在慕老头也只有云默这一个儿子。   忝居慕家族长的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一直看着大门口,生怕太后娘娘冲进来,强行把安国公的外孙立为嗣子。   那个寡妇不是太后时,就不讲道德,把他们慕家宗族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命令安国公不许同宗族往来。   算是帮小地主守住了祖产,没有被宗族占便宜。   后来她做了太后,更不是他们能斗过。   本来他们只是试探一番,没想到有金太傅那边人支持,慕家族长便挑了适合的人为嗣子。   大头当然还是安国公的女儿们的,他们只是挑选两个读书好一些的少年承嗣,贴上皇上,求皇上赏个出身。   慕氏一族的人怕太后,不敢强占好处。   云默早就料到金太傅这么做也是想让承嗣人以安国公后人的名义宽容大皇子的母族。   安国公的后人都说此事翻篇了,旁人也不好再追着不放。   这也算是消除影响的有效手段了。   云薇是在云默烧给安国公的祭文中才想通,慢了云默一步。   云默祭文写得华丽,对‘皇父’歌功颂德一番。   穆老头听得都觉得自己原来对天下人有功劳,功盖当世。   这么高大上,伟光正的吗?   慕老头感动得直掉泪,最后趴在自己棺材前大哭了一场。   “族兄慢走,俺带着儿子来祭奠你了,俺有儿子了,唯一的憾事族兄没有亲眼看上一眼。   当日俺同族兄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俺儿子就是族兄儿子的。”   “父亲!”   云默拽了一下慕老头的衣摆,“莫要胡说,我敢念皇父之功,敬佩其品行。   到我这一辈,同宗族已出了五福,皇天后土在上,我并无任何攀附皇父之意。”   “本王记得云先生儿孙辈才出五福。”   靖王一身素服麻衣走进灵堂,清冷尊贵,朗声说道:   “云中君是祖父后辈中最有名望之人,又是当世文魁,天下读书人仰望所在。   本王肯请云中君为皇父睿皇帝抬棺,告慰祖父英灵。”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各怀鬼胎   慕老头哭声止住了,面具下的眼睛露出惊讶,挣扎,以及一抹怀疑。   穆阳这小子坏得很,故意看他热闹吗?   “云先生的生父愿意见到您为‘皇父’抬棺,慕氏一族出类拔萃的后辈不多,云先生切勿推辞了。”   穆阳半蹲在火盆身旁,眼角余光扫过呆傻的慕老头。   他缓缓抬起手,随从连忙将烧纸送到主子手里。   一张又一张,穆阳将烧纸放入火盆中,火光映衬着穆阳英俊的脸旁,轻声说道:   “祖父在天之灵不愿不成器的后辈抬起棺椁,您说,对吗?慕老先生?!您同祖父一直……”   “对,对,太对了。”   穆阳的话点醒了慕老头。   云默是皇父承认的后辈的话,云默绝不会原谅大皇子母族那群杂碎。   况且,他到底是死了一次,能让亲生儿子抬棺正适合。   虽然云薇给慕老头画了一些伪装,只觉得他同安国公很像,到底是亲戚,长得相似也能交代过去。   但慕老头怕不保险,又去找穆阳讨了一颗药吃。   他是带着面具出来给自己烧纸,祭奠自己的。   慕老头拽着云默的胳膊,哽咽道:“不羡看到了,安国公一生正直善良,在他故去后,他们只惦记着在死人身上捞取好处。   俺这位族兄走得不甘心,若是被慕家那群人占了便宜,作出让俺族兄不高兴的事——他在天之灵不得安息,怕是还会在入俺梦中大哭一场。   不羡,你答应俺一次,帮俺一次,其实俺一直瞒着不羡一件事,俺同族兄好得跟一人似得。他的财富田产,是他女儿的。   其余的东西他都会留给俺,俺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   “父亲!”   云默抬高声音,道:“您同他的约定做不得准,我只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您。”   “靖王殿下不防请闽王为皇父抬棺,我徒有才名,不敢同皇族之人并列。”   穆阳看了一眼慕老头。   随后,慕老头便拽住云默向旁边而去劝说。   云薇没后跟上去,轻声问道:“为何执意让我爹去抬棺?”   穆阳沉吟片刻,同样压低声音道:   “算是为云先生同阿爹留下一段香火情,你祖父为亲生儿子付出太多,出殡时若不是云先生摔盆打蕃,其余人谁配呢?”   云薇抿了抿唇角。   穆阳接着说道,“大哥母族不是好东西,慕氏宗族的人并非好人,阿爹的心思,你同先生该明白的。”   “不想让皇上如意?”   云薇眼睛亮了,这可是穆阳难得一见对皇上同大皇子的算计抗拒。   穆阳沉默下去,盯着皇父的灵位,“到底是那群人逼死了舅公,舅公清清白白的走,我不希望他死后还被小人利用,再有污秽沾染上他。”   他纵然无法为舅公报仇,不愿意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倘若舅公不曾找到亲儿子,那这次——舅公纵然不死,也会很难受。   人活着不单单是为荣华富贵,还要活得有尊严,有面子!   慕老头对云默又是哀求,又是撒泼打滚,最后连端着父亲的架子命令云默这招都用上了。   云默叹道:“我没想到安国公同父亲这般要好,也罢,我便当为父亲尽孝吧。”   虽然麻烦不少,云默自信自己能应对。   毕竟他唯一的缺点只是考试晕厥而已。   庙堂上的算计或是帝王心术,他并不怕的。   云默走回到穆阳身边,两人低声商量出殡事情。   “云先生不必担心宫里不愿意,舅公两个女儿入宫哀求,她们连慈宁宫都没进去,去寻阿娘时,阿娘只是听,并没有帮她们的心思。”   “皇上呢?”   “阿爹……他纵然有心,也无力了,除非他想让皇祖母上吊寻死。”   穆阳嘴角微勾,显然皇祖母一哭二闹三吊的闹皇上不是一次两次。   以前皇祖母不占理,这一次皇上不得不从。   “阿爹并非是昏聩之君,不愿意让小人再利用皇祖母牟利。”   “行吧。”   云默点头答应下来,“我爹求我的事不多,此番给我爹面子……”   “进去,让我进去,我爹的葬礼你们不让我为父亲守灵?   爹啊,您尸骨未寒就有人欺负你闺女了。”   “父亲,我们不活了,同您一起去黄泉路上有伴儿,您会一直护着我们姐妹。”   安国公的两个女儿披头散发在灵堂外闹,破口大骂慕氏族人是小人,强占便宜。   云默后退避开麻烦:   “我答应王爷抬棺,安国公身后的麻烦事,王爷最好尽快解决,省得出殡日再闹出事。”   穆阳出了灵堂,安国公两个女儿大吵大闹,慕氏族长带着族人们与之对骂。   横竖族长背后有大皇子的人撑腰,倒也不怕嫁出去的女儿。   “历来就没有女儿为娘家父亲摔盆,做孝子的,继绝承宗是族中说得算,是慕姓的家务事。   你们本已出嫁,又带着十里红妆的嫁妆,娘家事早同你们无关。   说句不好听的,一旦慕家全族获罪,也牵连不到外嫁女头上去。   给你爹过继嗣子只选姓慕的子孙,我给他选了两个读过书的后生,品行忠厚,老实勤奋,定能光大门楣。”   “呸,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屡试不中的穷酸读书人,三十多岁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我父亲若是活着,连眼都不带看一眼。   光耀门楣?我父是皇父,门第高贵,无需他们。”   两方各有道理借口,谁也不说服不了谁。   云薇在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慕老头脑袋耷拉到胸口,真真是没脸见人。   以前不觉得自己女儿这么不成体统,这么没用。   他女儿连慕氏宗族的人都摆不平。   简直丢尽了安国公的脸!   穆阳直接吩咐,“谁敢在灵堂前大吵大闹,张嘴三十,禁言三日。”   “你是谁……”   穆氏族长已经认不出穆阳了,毕竟穆阳小时候又瘦又小,脸蛋儿上没有二两肉,刚被穆地主抱回去时,瘦得如同一具骷髅。   “执行!”   穆阳一句话落,侍卫上前抓住穆氏族长打了三十个耳光,并且点了他的哑穴,他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吓坏了,甚至尿了裤子。   其余慕家人一声都不敢坑。   安国公的两个女儿挺解气的,想着去同穆阳示好。   穆阳神色淡漠冷峻,她们想到靖王殿下说一不二的性子,又不敢开口。   穆阳也能让她们三日说不出话。   “阿爹的意思,皇父无需子嗣供奉,棺椁入皇陵,入太庙配殿,往后祭祀由阿爹主持。”   穆阳弹了弹麻衣的袖口,女子穿孝妇是俏丽的,靖王穿上麻衣素服也是俊美得惊人。   “皇祖母下了口谕,皇父之女为宗亲,不受爵位,无食邑,每月可去户部领百两俸禄。”   百两银子?   哪里够用?!   神京城一张上好的席面都都要二十两了。   两人互看一眼,想说点什么,她们是真怕穆阳封自己的口。   两人捂着脸跑进灵堂,跪在棺椁前,嚎啕大哭。   哭声极是凄苦,承受了莫大的委屈。   直到亲爹自戕,她们才明白,没有亲爹安国公,她们什么都不是!   亲爹封了皇父,死后哀荣无限,是皇上同太后娘娘给出的最后荣耀。   此后她们连入宫去同太后娘娘见面都难了。   如果她们在父亲活着时多多孝顺父亲,是不是父亲就不会被逼着自戕。   父亲有了牵挂的女儿——父亲就不会死。   此时,她们恨极了大皇子的母族那群杂碎。   穆老头按着脸上的面具,低垂下眼睑,心疼是有点心疼的,穆阳几乎断了她们的所有后路。   以她们的脑子远离皇室朝堂是好事,有每月的俸禄,他留给她们的银子田产,她们足以过得富裕。   等云默出人头地后,也会多护着她们一些。   起码不能让她们被勋贵朝臣们随意欺负了去。   皇上同太后是说不管了,真欺负到她们头上,太后又岂能真不管?   靖王也会多加照顾,何况还有急于弥补裂痕的大皇子。   慕老头细数了一番自己女儿背后的靠山,不安心的心渐渐放下来。   同云薇一起躲在一旁,数着有谁来祭奠自己了。   穆阳说完后,邀请云默一起讨论皇父出殡的事,需要商量从神京的那道城门去皇陵,何时起灵等等琐事。   云默博览群书,不仅读圣人书,就连风水同如何设计陵寝等等事都说得头头是道。   弥补了许多穆阳得不足,再联合礼部派来的官员,几人很快商量出具体的方案。   虽然花费不少银子,穆阳大手一挥,“阿爹有钱。”   一句话便解决了头等难题,礼部不用再同户部扯皮弄银子。   “没想到,萧首辅也来了。”   穆老头的面具下是一张兴奋的脸庞,同云薇说道:“值了,值了,这一次死得太值了。   左都御史靠弹劾我出名的,那小老头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羞于我为伍。   仿佛我是朝廷的祸害一般,对我横条鼻子竖挑眼,在他面前,我连喘气都是错。   他刚才写给我祭文中,竟夸我了,他红了眼圈,抹了眼泪。”   “您确定他落泪是悼念您?”   云薇在旁边凉凉说道:“没准他是哭以后没了弹劾的对象,也就没了进身的阶梯,弹劾朝臣需要承担风险,一个不好,容易惹祸上身。   弹劾您,他可以随便写,凸显他刚正不阿,不惧权贵。”   慕老头:“……”   好好的姑娘就是嘴巴竟说大实话,不过慕老头还是开心的,来来去去祭奠他的人很多。   烧了许多写得很好的歌功颂德文章,他的名永留世间。   他看到了史官用史笔做记录,他又忍不住询问云薇。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我这个追封的皇帝,该入哪里?”   “本纪!一定是本纪,您死的悲壮,又是一身清白,抚养的三个继子,不是本纪,当代史官会被后人说不公,阿谀奉上。   记录历史的史官最是忌讳媚上,那会让史官必生所写的史书缺乏公正性,被后人认为不实有误。”   慕老头似懂非懂,只觉得不明觉厉,眼珠一转,说道:“要到晚上了,我是不是来个灵魂显圣,吓他们一次?”   “千万别。”   云薇赶忙打消慕老头荒唐的念头,“您此时显圣,皇上敢直接开棺。   皇上给你这么大荣耀,给你办丧事花这么多的银子,不会愿意你随便显圣,有个太上皇压在皇上头上。”   “我吓唬一下朝臣,没想压皇上,显灵好玩……”   “你怎么想不重要,百官勋贵怎么想,甚至皇上怎么认为才是最要紧。”   云薇决定亮大招,威胁道:“你不老实会给父亲惹下后患,一旦惹恼了皇上,让人以皇父攻讦皇上,皇上不会对你,他能派人随意找个理由砍了我父亲,我们全家的脑袋。”   “祖父您千万别不当会事,您抚养长大的继子已经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皇上了。   他疑心病格外重,许是做了太多他觉得亏心的事,他更容易偏激,一错到底。”   “好,你别激动,我随便说一说。”   慕老头拍了拍云薇的胳膊,看到云薇苍白的脸色,心头有点不忍,他真是随口一个玩笑。   不过,慕老头再次想起酒醉时,盼着云默站在人臣巅峰,架空皇上。   到那时他真死了,葬礼怕是比如今还要奢靡隆重。   他也不用再操心云默了。   毕竟他想着显灵还是想着给云默谋取一些好处。   皇父停灵七日,好在天气渐渐转凉,否则多停几日,尸臭就盖掩不住了。   在停灵期间,大皇子已然领人出征川蜀了。   皇上亲自相送,站在神京城外十里处,一直再也看不到大皇子的影子,他似有似无问道:   “阿晨能平安凯旋?阿阳,朕突然有点没底了。”   穆阳垂眸,掷地有声:   “阿爹放心,大哥一定不会让您失望,辅佐大哥的人很多,粮草银子都已提前运往汉中等县,以一国伐川蜀,没有可能失败,大哥实力也不容失败。”   皇上眸光幽远,希望一切顺利。   倘若真出岔子,他是该想一想,阿晨有没有掌控天下的能力。 第二百八十七章 杨妃vs穆地主   七日后,皇父起灵。   云默万般不情愿穿上麻衣孝服,占据孝子位。   但他并没有闹别扭或是故意弄出点幺蛾子来。   他认真又庄重履行孝子该做的一切事。   当然,对云默此举,不明就里的百姓有很多。   不过很快沿途祭奠皇父的百姓都明白了,皇父唯一承认的族弟的儿子——云中君同皇父是有亲戚关系的。   随后,更有人解释,云默的生父曾说过,同安国公这个老绝户共享儿子。   儿子还能共享?!   百姓们都觉得奇怪。   但是云中君抬棺,走在最前面,倒是比让慕氏宗族的人强太多了。   皇上同闽王亲自祭拜,但他们两人谁都没有为皇父抬棺。   穆地主想过去帮忙,可皇上不准许。   一路都有公爵勋贵府邸设路祭,百姓也有不少沿街叩拜,满城披麻戴孝,入目都一片素稿。   穆阳在气氛上拿捏得死死的。   “皇兄,等我死后,丧葬事就交给阿阳处置。”   闽王同皇上目送安葬的队伍出城。   他们一前一后站在城门楼上,穆地主抹了一把眼泪,方才悲伤大哭过一阵。   皇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他跟前装呢?!   当他不知昨夜慕老头同穆地主一起喝酒来着?   “我被女人伤透了心,对哪个女人都提不起兴趣,今生也不会再有儿子了,恳请皇兄答应我,不求舅舅这排面的丧事,我只求阿阳能为我抬棺送葬。”   穆地主正式极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奉给皇上。   皇上喵了一眼纸上文字,额头青筋绷了一下,心里堵得难受。   “朕不止于容不下一个弟弟,除爵?亏你想得出。”   “人死无嗣子除爵不实应该的吗?”穆地主说道:“皇子们都很宝贵,我不忍心皇兄同皇子们父子分离。   何况我本就不在意子嗣的事,皇兄放心,我不让您为难,我自己同母后说明。”   皇上眸色微变,这么做也不是不行。   仔细观察穆地主,皇上摸不清穆地主有几分真假了。   “你想让阿阳帮你处置身后事?”   “嗯,我看他做得很好。”   穆地主赞了一句,“比礼部那群人有主意,肯花银子,以前他们花银子都没阿阳做的好。”   “昨儿母后同朕说,她的丧葬事也交给阿阳操持,万氏早就说过,她故去时,只留下五皇子同阿阳。   小五是个闲不住的,心思在武道上,最后的丧葬事还是要落在阿阳头上。”   皇上心头泛酸,任何事都难不住阿阳。   只要阿阳承担了,都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   “等朕驾崩那一日,丧事也要让阿阳操持,朕比地主你们年岁都长,许是会走在你们之前。”   皇上按住穆地主,认真说道:“别同朕说万寿无疆,谁不会相信万寿无疆,九品高手都做不到,三弟以为如何?”   “九品?”   穆地主心头一颤,自然而然眼里一片迷茫。   “宗师镜高手岂是我可揣度的?不怕皇兄笑话,我见过最境界最高的人以前是阿阳,如今是五皇子。”   说到此处,穆地主重重的叹了口气,带了几分心驰神往。   “我这辈子都无法窥见武道路,大哥暂且不提,二哥您坐拥天下,我——老娘说我,给大哥二哥拖后腿了。   我认真读书赶不上云中君,老娘的继子。”   再一次意难平叹息一声,穆地主说不出的悲凉。   皇上眸子闪了闪,轻声说道:   “老三不曾怀疑过江氏的奸夫是谁?能让被女侯养大的女儿红杏出墙,又心甘情愿为其生下儿女的男人……   她舍了老三,选了奸夫,你不好奇吗?”   “我只恨自己无法亲自动手杀了他!皇兄,都是我的错,我被江氏蒙蔽了,以为是皇兄——”   话没说完,穆地主头上挨了皇上一巴掌。   穆地主尴尬道:“我不是已经认错了吗?不曾怀疑过江氏给我的错误提示,也是因为二哥的某些喜好。”   “朕不可能乱伦,偷情到你头上去,朕不想被老娘骂死,天下女人何其多,江氏并不算出挑。”   皇上只是喜欢同江氏玩一些暧昧罢了,并没真刀真枪上了江氏的意思。   不过若是云中君的妻子?   他听说女侯亲女可是很美丽的。   单看云薇就知道其母姿色过人了。   “后来我知道猜错了,二哥不会给我难看,江氏没安好心故意挑拨我们兄弟的情分。”   穆地主义愤填膺,说道:“听说她奸夫已经死了,二哥知晓是谁吗?我去挖坟鞭尸去。”   皇上认真看了穆地主好一会儿,微微摇头。”朕也不知他是谁,你疼爱阿阳,朕不反对,不过你得娶亲,朕帮你记下了。   朕打算听从礼部的建议,每三年来一次选秀,广选天下美人。”   “二哥的身体扛得住……”   “老子一夜七女,可不是你绵软无力,被妻子戴绿帽子,你但凡能让江氏欲仙欲死,她怎会背叛你?   还是你不行!”   “二哥再说下去,我真生气了。”   穆地主恼羞成怒,狠狠给了皇上一胳膊肘。   皇上见招拆招,挡住穆地主的胳膊,顺势出拳试探穆地主。   穆地主挨了好几拳,皇上把穆地主生生打哭了。   穆地主脸上挂不住,快跑下了城楼,夺了一匹骏马,飞驰去皇宫。   皇上扶着城楼上的垛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挨打只能去找老娘告状?穆地主你几岁了,你还记得吗?”   “皇上您该回宫了。”   “嗯。”   皇上下了城楼坐上御辇,微合上双眸,仿佛入睡了一般。   他脑子里模拟方才同穆地主交手的招数。   穆地主浅显又杂乱无章的招数足以证明是皇上想多了,穆地主绝非武道高手。   “朕先不回宫,去万平行宫。”   他没准还能从江氏身上再挖出点好处来,或是从江氏口中打听穆地主的消息。   江氏一直跟着穆地主,总能看到不同寻常的穆地主。   话分两头,穆地主着急慌忙跑到皇宫,直奔慈宁宫,再次遇见从昭阳殿出门逛御花园的杨妃。   穆地主此时狼狈,脸上又是汗水,又是泪水的,他不愿见杨妃。   最近不知怎么了,杨妃出昭阳殿的次数并不多,却几乎都被不长进宫的穆地主碰上。   穆地主怀疑是不是杨妃知道自己入宫,特意去必然经过慈宁宫的路上等他。   “闽王殿下。”   杨妃隔着轿帘子,隐隐约约瞧见穆地主脸上遍布泪痕,根本不给穆地主躲闪的机会:   “你哭皇父出殡,还是有被谁欺负?”   穆地主低头垂眸,笼在袖口的手攥紧。   秋高气爽,天气极好。   可穆地主有几分呼吸困难,沙哑道:“我直接说好了,我被皇上打了,准备入宫向老娘告状。”   杨妃弹了弹手指,轻轻撩开帘子一角,上下打量不曾受伤的穆地主,娇笑一声。   “那快去吧,太后娘娘如今正闲着呢。”   穆地主暗道一声倒霉,用宽大绣袍遮挡着靠近杨妃所乘软轿的半张脸,快步离去。   在路过软轿时,杨妃嘴唇微动,“你给我留几道真气。”   穆地主身体一震,依旧挡着脸,总不能真把脸丢到这个狠心的女人面前,“没有。”   “你说穆阳肯不肯帮我?”   “……”   穆地主咬了咬嘴唇,冷哼:“不怕阿阳翻脸,你尽管试试看,别以为阿阳给你几个好脸,他就承认你了。”   穆地主快步离去,疯子,疯女人!   不用他多想,她就知道要真气做什么?   无外乎是给两个皇子的,增加二皇子同三皇子的实力。   否则这两人怕是被皇上打压下去,不敢再有夺太子之位的心思。   皇上这些个皇子最后都得被杨妃一个个算计死,顺带还能把皇上直接气个半死,削减皇上在武道上的境界。   穆地主逃跑后,软轿一直停在原处,杨妃一下一下敲着膝盖,凤眼眼尾上扬。   不给?   她会自己去拿。   “娘娘是否还去御花园?”   “不去了,让人盯着点慈宁宫,闽王出来后,立刻告诉本宫。”   “可是皇上——”   “他不是去行宫了吗?江氏那对母女别的本事没有,缠住皇上两三天不难做到。”   杨妃对江氏下了重注的,给了江氏不少方便。   即便皇上今日不去,只要皇上见江氏一面,皇上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江氏当年都能迷住八品高手,自然能迷惑皇上,再加上杨妃安排的后手,没准着后宫又会多出一位娘娘。   皇上不在皇宫,隐藏的高手又派去保护二皇子同三皇子。   整座皇宫中,杨妃要做点什么事,还真不算太难。   于是,穆地主婉拒母后的挽留,出了慈宁宫后,便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失神片刻。   等到他醒来时,整个人四肢呈大字,双臂双腿捆绑在床踏四处。   穆地主闭上眼睛,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你别告诉我,你心疼侄子们。”   杨妃晃了晃手中的三寸长的银针,此处没有一扇窗户,只靠烛火照明,银针尖端反射着刺目的光亮,让人很是不适胆寒。   “穆阳吃过的苦,受过的委屈,就这么算了?“”你不用拿阿阳做借口,阿阳不管大皇子,他不愿意其余皇子出事。”   穆地主不是动不了,而是不敢动。   他知道杨妃穿得很少,这个女人从来就不会管他的心意。   以前还能体谅他一二,如今杨妃已是被刺激得魔怔了。   穆地主实在是禁不住她突然扑上来,曾经他放下的情分又被他没出息的捡起来了。   而他对杨妃的恨意——还能打她一顿不成?   他从来就没有打女人出气的习惯。   当然是想在某一方面征服杨妃!   “你说送我一份珍贵的礼物,你不见了,我在那个时候一直等你,你又不见了。”   杨妃身上仅披着一层单衣,一步一步走到穆地主身边。   手指在他脸上描绘,一路向下,犹如巡视自己领土的女皇。   穆地主被她摸过的地方,涌出一层的鸡皮疙瘩,呼吸沉重了几分。   想到第一次——也是这样的,明明身为男子,他没有半分的主动权。   她让他吻,他才能吻。   叫他动,他才能动。   上次他连眼睛被蒙住了。   穆地主根本不敢睁眼,害怕再次陷进去。   杨妃声音柔媚:   “穆阳给我堕胎药我用了,女侯逼婚,我一直在等,等你站住来,可是你始终不曾现身。”   她的手掐住穆地主的脖子,媚眼如丝,问道:“两个选择,你是保穆阳,还是保你侄子?”   穆地主抿了抿唇角,坚定说道:“阿阳。”   杨妃嘴角轻轻扬起,还不算渣得彻底!   “你是不是很高兴我嫁给你二哥?”   “……我说,我当时被师傅的阵法困住了,你相信吗?”   杨妃格格笑个不停,嘲讽道:“你觉得我能信?”   “……”   穆地主闭上了嘴巴,师傅庭院的阵法竟然两次困住了唯一的传人!   换谁都不相信,可他真就是被绊倒两次。   “你欠我的,拿你两道真气,不过分吧。”   “……”   “此番过后,我同你的恩怨一笔勾销。”   杨妃眸子闪过冷意,就不该将一点点的期望寄托在男人身上,有心天下的女子绝不能动情。   穆地主是,穆阳……等她得天下再论其他。   杨妃手中的针扎在穆地主的穴道上。   穆地主身体一震,丹田存着的真气隐隐有外泄之意,嘴角已浮现了鲜血。   他不是只能任人宰割,手腕上的绳索捆不住他。   真正困住他对杨家女公子的歉意。   她想要真气,给她便是。   背负着情债,穆地主心镜上破绽太多。   皇父安葬入皇陵后,云默脱掉麻衣丧服直接回了万平县,连招呼都没同穆阳打一个。   穆阳不敢多说多问,只想着一件事该怎么哄一哄云默消气。   “丧事办完,我得多抽一些时间温书了。”   云默把姜氏留在书房,把儿女们赶出去,“此后半月,谁也不许来打扰我温书。”   这是温书吗?   云薇哼了一声,“有我娘陪着,您还有心思温书?”   “红袖添香,人生美事。”云默一把抱住姜氏,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永远无法体会男人温书的快乐。”   云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皇上是色胚   屁得红袖添香,努力温书,备战科考?!   云薇同卷毛腹诽,他们是努力造小人!   卷毛频繁点着狗头,赞同云薇的话。   云默可是男主,男性本钱不至于太夸张,作为男频文的大男主,绝对能让所有女人幸福。   卷毛给自己亲儿子不少的‘天赋’。   云薇去了书房,看到求穆阳帮忙找来的科举考试题目,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卷毛捏手捏脚打算跑开,心中默默为云默点上蜡烛。   云薇一把拽住卷毛的狗尾巴,卷毛控制住狗咬人的本能,被云薇拽着尾巴拖到书桌旁。   “跑什么?你看我对父亲多好,请穆阳出了这么多考题给父亲做练习。   想要考试取得好名次,必然得熬过题海战术。”   卷毛:难怪穆阳都不敢登门了,怕被困在题海战术的岳父报复。   穆阳助纣为虐,给云薇找到有两个成年人高的科举考试练习册。   后世大人们最爱给小孩子准备的新年礼物。   毫无意外的小孩子总会捧着‘礼物’感动得哇哇大哭。   “只要肌肉形成记忆,父亲闭着眼睛也能答题。”   云薇向卷毛展示给云默制定的治疗方案,翻看着密密麻麻的习题集:   “在临近考试一周前,我再让父亲去做习题,这几日父亲先同我娘造人,没准娘亲给他一个惊喜,来个双喜临门。”   她不是非要折磨云默,云默考前拼命做题,也是因云默的考场昏厥毛病。   “我是你想得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他已经是我爹了,我不会害他就是。”   “汪汪汪。”   卷毛讨好蹭了蹭云薇的腿,是不会害,但让云默辛苦一点,云薇还是很愿意去做的。   “姑娘,这一篮子果子是董娘子送来的。”   初晓拿着篮子给云薇看,解释道:“奴婢说不要,董娘子扔下篮子就走了,奴婢派人追都没追上。”   “哪个董娘子?”   云薇提起毛笔正打算写作业。   她给云默准备题海,云默留给她的功课巨多。   他们在这上面绝不是父子女孝,套后后世的一句话,来啊,互相伤害啊。   看谁疼!   初晓轻声说道:“是姜明熙,大家都称她为董娘子,不是她提了是姜明熙,奴婢差点都没认出来。   她身上那股娇矜刁蛮的早就没了,有点瑟缩,巴结的感觉。   奴婢特意让人打听,董公子对她还算好,在外赚了银子会给她做家用。   董老太太对她不太好,董公子不能为她不孝顺母亲。   她们婆媳一旦闹起来,董公子就不回家。   他整日去勋贵子弟身边转悠,在外一住就是大半月。”   云薇淡淡说道:“明儿让人把篮子同果子送回去,我娘早同姜家恩断义绝。   我同姜明熙恩怨两清,不过是陌生人。   咱家无需要她送果子,她再来云府,直接去报官,或是让人驱赶。”   “姑娘——”   “我不会同情她,不会因为她过得不如意欢喜,更不会把她踩在脚底下得意,或是高高在上去施舍怜悯她。”   云薇态度极是认真,看着初晓说道:“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我不为我做过的事后悔。”   初晓连忙低头,“我错了,我不该去同情她……”   说着说着,初晓更咽抹。   “并非是同情她,就是想着姑娘过得好了,事事如意,会想着帮她一把,我瞧她也是明白过来。   ——我竟是忘了,不是姑娘有手段,您就被她害了,还有太太——她亲祖母给害了半辈子。   太太同姑娘不曾继续报复姜家,已经很仁慈了。”   “你明白就好。”   云薇本来她就喜欢初晓善良干脆的性情,自己身上很难有纯正善良美好的品质。   她唯一能做得就是不落井下石,或是在过得不够好的姜明熙面前显摆自己很幸福。   她无需对照组。   “姜明熙明白过来,她的日子也不会太差,初晓倒不必为她太操心,董家——董公子科举不成。”   云薇突然笑了一声,彻底明白姜明熙所求:   “我说怎么这时候缇着篮子送东西过来,科举啊,姜明熙还是没死心,期望董任能高中。   为此她宁可在我面前卑微哀求父亲稍稍指点一二,董任在学业上许是能出头。   董任经历过好的日子,此时让他狠下心读书的话,他应该能沉下心去了。”   云薇拿起墨条研磨,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   “他们两夫妻聪明了许多,董任还能做勋贵子弟的帮闲,听说他总是提起我同我娘以前的事?   我如今名声响亮,没人敢来惹我,董任算是尽了一份力。”   有董任在,聪明人不太敢再去算计云薇,再加上现在还在牢里的占将军,勋贵子弟再大的胆子都不敢招惹姿容绝俗的云薇。   一只猫头鹰飞了下来,啄着窗户,初晓快速推开窗户。   猫头鹰飞进了屋,神气活现站在书桌上,抖了抖翅膀,咕咕叫了两声。   卷毛抬起狗头,顺应狗子本能汪汪汪。   猫头鹰落在卷毛的狗头上,啄着卷毛头顶上那挫卷毛,卷毛蹦蹦跳跳都无法甩掉猫头鹰。   卷毛知道这是穆阳的爱宠,也不敢用上内劲儿。   这只猫头鹰同杨妃那只是不是有血缘关系?   怎么这么奇葩都用猫头鹰送信?   云薇猜到卷毛的想法,还不是中了魔法的毒?   送信的若不是猫头鹰,总觉得少了点气氛。   从猫头鹰捆绑在脚下的竹筒中取出纸条,云薇顺手给猫头鹰捋了捋翅膀上的毛,流光水滑,手感是不错。   “咕咕咕。””初晓拿肉干喂它。”   “是,姑娘。”   初晓带着卷毛同猫头鹰出了书房,也将篮子拿出去了。   她得先喂猫头鹰,偷偷喂卷毛吃肉,明儿让人把篮子送还给姜明熙。   云薇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立刻脸颊燃起了红晕,胭脂一般好看极了,眉间平添几许明艳魅色。   因心理年龄成熟,哪怕如今云薇只是二八年华,骨子里透出一股女人的娇媚,并非真正少女那般稚嫩。   不知从何时起,穆阳写给云薇的任何书信,开头总会写几句情诗。   当然,穆阳在诗词上的文采比不过开了挂的云默。   直白也有直白的好处,书信上的诗词总能撩拨云薇的心弦,云薇对古诗词并不太看重。   随着云薇继续看纸条,脸上的红晕化为恼怒,娇唇死死抿成了一道线,“色呸,昏君!”   她觉得手上的纸都被皇上玷污了,虽然穆阳说过,三叔同江氏从来没有夫妻之实。   当时,云薇还鄙夷过又婊又立的穆地主,娶了妻子,拒绝同妻子圆房,惦记着心上人,纯粹是渣男行径。   后来,江氏红杏出墙时,穆地主也要负上一小半的责任。   皇上去了行宫,按照穆阳隐喻的说辞,江氏会用手段留下皇上,云薇庆幸江氏同穆地主没有上过床了。   要不然,她会更觉得恶心。   太脏了!   江氏为了活下去,不,为了能从行宫中出走来,心甘情愿去爬上皇上的床。   穆阳给云薇送来消息,最大的可能便是让云薇多加小心。   江氏一旦入宫少不了会报复姜夫人!   真假千金带起的变故并没有完结,怕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是杨妃帮忙江氏争宠?皇上还真是怕自己名声太好了,这么明显一盆脏主动往自己脑袋上浇!”   云薇铺开宣纸,提笔写书信安稳穆阳。   穆阳看似清冷,实则重情重义,尤其是对皇上,穆阳对皇上最多的抱怨就是阿爹有点好色。   他又会同云薇说过,遍数历朝历代开国帝王有几个不好美色的?   这次皇上临幸江氏,穆阳无法再用男人本性好色来为皇上遮掩了,这比皇上宠幸一百个女人更让穆阳失望。   失望次数多了,穆阳对皇上的滤镜碎了。   穆阳便不会再为皇上出死力。   回信中,云薇说了一切都是江氏所为,是皇上自己管不住下半身,同杨妃关系并不大。   云薇郑重的写到,经不住诱惑的男人,杨妃不稀罕皇上,又有何错?   并非是杨妃拿着刀剑逼着皇上。   谁说女子不能执掌天下?只能雌伏于男人身下?   她不知穆阳看到自己的写书信后的反应,横竖云薇越发坚定支持杨妃的心思。   明显皇上自私自利,又好色小心眼,不值得全心辅佐。   云薇将吃过肉条的猫头鹰送走,轻轻踢了一脚卷毛,低声道:”你设计的命运之子上了江氏,不知是因为江氏手段?还是故意给穆地主难看?”   卷毛实在没法子同身为女子的云薇解释男人那一点点的劣根性,越是亲近禁忌的感官,越是刺激。   皇上什么样的女人都试过了,本身到道德底线也不高。   江氏又是用足了心思手段的,半推半就也就笑纳。   一连三日,皇上都没有回宫,朝会暂停,皇上给群臣的解释是哀悼皇父,辍朝七日。   朝臣们只能相信皇上是真的伤心,在寺庙道观中为皇父念往生经。   杨妃抬手果决将两道真气打入一个女子身上。   女子差一点承受不住真气的在体内流窜,爆体而亡。   不过,她将真气送给江氏后,她也会筋脉寸断,暴毙的。   “主人不必难过,当日主子救下我,教了我不少的东西,我盼着能为主子而死,盼着主子所说女主天下。”   女子眼里只有对杨妃的狂热崇拜,越是受过丈夫毒打轻慢的女人越是紧紧跟随杨妃。   她们不希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惨再重演了。   杨妃夺了天下未必就能实现男女平等,女子的地位绝对会比如今更高,哪怕只是进步一点点,她们都愿意为这理想付出生命的代价。   史书斑斑,自古以来皇位之下尸骨累累。   杨妃下颚紧绷,起身向她行礼,女子连连磕头,死是最简单的,主子也牺牲极多。   都在牺牲,都在做自己能做的事。   女子无怨无悔!   她很快钻入地道,出了皇宫赶去万平县。   杨妃眸光幽幽,打开盒子,将女子的姓名亲笔雕刻在木板之上。   在三尺木板上已经雕刻了不少人的姓名。   就是看在这些名字,她也不能认输。   否则她死后,根本没脸去面对为同一个理想,牺牲性命的女子们。   穆阳同穆地主带起的一丝涟漪迅速平息下去。   女子将身体里的真气给了江氏,跌跌撞撞溜出行宫。   江氏体质特殊,又被八品高手彻底滋润过,从她体内剥离真气,她并不会死。   她会疼上七天七夜,犹如烈火焚身。   江氏有了一次教训,她是怕在因抽走真气而痛苦,她更怕在行宫中无声无息的死去。   怕见不到姜氏的面。   皇上要得不是她身体,不是她服低做小卑微的侍奉,要得是她体内诞生的真气!”陛下。“   江氏跪在皇上面前,更咽道:”臣妾是不贤之人,不敢奢望太多,可臣妾想名正言顺陪伴您,臣妾还有一双儿女,不愿他们没有未来。   皇上若是能给臣妾一个名分,臣妾又生出的最后两道真气,愿意奉给皇上。”   “你同朕谈条件?威胁朕?”   皇上懒洋洋靠在床踏上,好笑道:“这几年已经没人敢同朕这么说话了,这几日朕宠你,倒是把你胆子宠出来了。”   江氏心头很慌,怕皇上不肯答应,甚至处罚她,为了那一缕的希望。   江氏更咽,神色坚决:   “臣妾并非强求皇上,您富有四海,口含天宪,天下都是您的,臣妾活在天穆王朝,也是皇上的人。   其余人只能听命于您,谁敢反对您后宫多一个妃嫔?   况且穆地主是不行的,我同他并无夫妻之实。”   皇上感觉到江氏体内的那两道真气。   虽然不如他给大皇子那道真气,足以让二皇子同三皇子能够满意。   “朕要想一想,你值不值道朕破例。”   女子走出行宫后,倒在了树林之中等死,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坐在龙椅上的人变成了主子——她满足笑了。   穆地主悄然走进女子,蹲下身按住女子下腹丹田处,真气从他身上抽走的。   其实还是他的,而真气破坏的经脉,穆地主可以修补一二,起码女子不会死。 第二百八十九章 等同于明牌   “是你?你差点毁了主子!我不用你假好心救我。”   女子浑身无力固执向前爬,远离穆地主。   她认出打算救自己的人是当今闽王。   一直追随杨家女公子的人或是做过侍卫的人,几乎没几人知道穆地主同主子有关系。   偏偏她是知情者之一。   当年,穆地主是寒门学子,不叫穆地主的,是大能的唯一传人。   凭着风度同相貌让主子另眼相看。   那么多优秀的少年倾慕主子,偏偏主子就——   一切悲剧的开端,穆地主几次迟到,不是主子命大,他差点坑死了主子。   后来穆地主成了穆北玄的三弟,亲弟弟。   因为误会怨恨同主子彻底闹掰了,又娶了女侯之女。   更是让知道内情的人越发仇视穆地主。   主子是她们的信仰,穆地主差点就把主子毁了。   穆地主幽幽叹了口气,按住女人帮她调理经脉。   “小林继续倔强下去不让我救,你主子又少了一个知心又忠诚的侍卫。   与其上天等着你主子,不如在世上陪着她。”   穆地主声音多了几许无奈,一丝的心疼。   “她身边的人已经很少了,下次你为她而死,我绝不会拦着小林。   毕竟江氏——”   穆地主收回放在小林丹田上的手,缓缓站起身,透过树林眺望等候辉煌的行宫,唇边勾起嘲弄,“江氏不值得小林搭上一条性命。”   穆地主如同来时悄然无声,转身离开。   “穆——穆地主。”   小林勉强撑起身子,慢慢靠在树木上,望着穆地主的背影:   “你找到了吗?小少爷被杨少主丢哪去了?杨少主骗了主子,让主子以为小少爷因难产落草就夭折了,主子哭了很久——”   穆地主脚下没有停,更无心去理会小林。   倘若找不到的话,他同她没任何话好说,更没有今日这般藕断丝连。   直到现在,穆地主依旧怀疑当日她就是故意装作不知舍弃了儿子。   世上任何女子都有可能为情所左右,为爱而犹豫。   爱包括男女之情,母子之情,甚至父母之情,和下属对她的敬仰之情。   唯独她不会!   小林算是她最早追随的人了,可她为了达到目的,毅然决然送小林去死!   穆地主永远无法相信一个女人比自己心还狠,以前隐隐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她手上!   甚至对阿阳——她都下得去手的。   只是最近稍稍好了一点罢了。   他或是穆阳继续妨碍她的话,下场也不会太好。   唯一能同她拼一拼得人只有皇上了。   所以,穆地主同穆阳其实都坐不上皇位?!   不够无情,不够狠呐。   穆地主相信杨妃痛哭过,所有的情分都化在那场痛哭之中。   哭过之后,她更坚强更绝情。   对她如今只有敬畏,很难再有任何爱慕的情分了。   他无法继续爱慕上一个没有心且得不到回应的女人。   靖王府,穆地主脚步虚悬,摇摇欲坠,勉强向前走,他甚至抬起眼睑的力气都没有了。   行走也不过是本能罢了。   “三叔……”   穆阳一出声,穆地主犹如被打破了平衡,身体向前一倒。   穆阳只能接住他,本以为他是装的,毕竟行宫的事,三叔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穆阳看到穆地主油尽灯枯般的脸庞,下意识摸上三叔脉搏,怒道:   “你是在找死吗?我刚办完舅公的丧事,没心思再给你送葬,你就不能赏赏花,喝喝酒,闲时调戏女子也行。”   穆地主:“……”   穆阳弯腰把他抱起来,向静室跑去。   静室周围是有阵法的,轻易无法进入,穆地主内心紊乱,有跌境之兆。   从宗师镜跌落下去,此生再难存进,许是会不断跌落,直至暴毙。   “你当你有我的天赋,另辟蹊径重走武道路,你自己作死,也别——”死在他面前。   穆阳紧了紧手中的笛子,真不想管三叔,终究是狠不下心……   好像他曾经抱着穆地主的尸体,被雷给劈死了?!   一定是这段日子没睡好,穆阳抛开脑子里荒唐念头。   他还没娶到云薇,不会找死去同天雷抗衡。   穆地主傻傻愣愣看着穆阳,嘿嘿嘿傻笑着,无比的满足。   大有此时死了,他也不再有任何遗憾。   穆阳将笛子放到唇边,吹奏清扬的乐曲,乐声入耳,穆地主往自己口中塞了几颗丹药,盘膝坐好。   还是不要死了!   他不怕死。   怕他一死,杨妃同穆阳又要闹得不死不休了。   他从未想过能瞒住穆阳。   穆地主悲伤涌上心头,一个两个都看自己好欺负。   倘若他一命呜呼,杨妃同穆阳都得哭!   杨妃固执无情,穆阳重情又薄情,没有他这个至蠢至善的人,他们真不行啊。   有丹药同乐曲疗伤,穆地主脸色渐渐好了许多。   乐曲声停,穆阳走进为穆地主把脉,眉头皱紧,“你畜养多年的真气给谁了?”   “……”   “你不说是不是?被我查出来的话——”   “杨妃。”   穆地主格外老实,反手拽住穆阳的手腕子,“别去找杨妃麻烦,我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谁能从宗师身上抽取真气?三叔是真大方,阿爹要了你休掉的妻子,你也想勾引阿爹的女人?”   “杨妃从来不是皇上的女人!”   穆地主抬眼看了穆阳一眼,申辩道:“江氏也不是我的女人,我虽然不喜欢二哥所作所为,但他碰了江氏,也是因为相信我同江氏之间清白。”   穆阳抿了抿唇角,“你同杨妃是怎么回事?我既然问了,就想听实话,别糊弄我。”   “不是不同你说,而是我不知该怎么说,孽债孽缘,总之这一次我把亏欠她的都还上了。”   穆地主认真说道:“至于酸——酸甜的往事,你也不想听。””当年杨妃堕掉的孩子,是你的?”   “不是,别胡说,我没有!”   穆地主连忙否认,望进穆阳清澈了然的眸子,阿阳应该已经猜到了。   他心口很疼,又空荡荡的,“阿阳?”   “别——我不想听了。”   穆阳快步走出静室,狠狠拍了拍额头,他也有如此胆小踌躇不前的时候。   穆阳让人牵出骏马,以靖王令牌敲开南城城门,穆阳独自一人骑马绕了大半个京城去万平县。   “你怎么突然就……”   云薇站在门口,穆阳身上的衣服齐整,发髻一丝不乱,可云薇就是能感到穆阳的慌张同难过。   穆阳往日清冷的眸子幽深,吸人精魂。   “快进来。”   云薇没再废话,拽住穆阳的手牵进屋中,“正好厨房炖了羹汤,我喝不下了,你帮我喝了吧。”   云薇把穆阳按坐下去,手自然搭上穆阳的肩膀,手掌感到他肌肉的坚硬,他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弓弦一般,再加上一分力,怕是就要断了。   她怀疑到底什么事能把穆阳刺激成这副样子?   绝不是她让猫头鹰捎给穆阳的书信造成的。   云薇轻轻按着穆阳的肩膀,轻笑道:“有一种胖是亲娘觉得你胖,有一种亲娘是明明觉得你胖,还给你准备宵夜,不吃还不成的甜品。   这世上最矛盾就是许就是母爱了吧。”   穆阳低头凝视手中的甜品,甜滋滋的味扑鼻,甚至压下了云薇身上的体香,他一勺一勺将甜品吃了个干净。   甜蜜的味道驱散了许多不平以及怨恨。   云薇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本想让穆阳放松下去,反而又伤到了穆阳一般。   她也不容易,身边都是能人,偏偏都有着让人哭笑不得的疾病,还不如都是普通人呢。   云薇坐在穆阳身边,说道:“我有一事相求。”   “嗯?”   穆阳挑起眉梢,猛然从思绪中清醒过来。   云薇再次暗暗叹了一口气,穆阳的病才是最重的一个。   他本能不想让任何人去窥探自己的伤疤。   云默他们各有毛病却愿意接受云薇的治疗。   穆阳看似努力让云薇走入自己内心,可他多年养成的本能是抗拒的。   她只是心疼他,有穆阳从小到大经历的人都有本能的心防,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想扮成士兵做监考,当然,我发誓不会帮考生作弊,只盯着我父亲考试。”   云薇声音很柔软,求人嘛,就要有求人的态。   “阿阳帮帮我吧,我就指望阿阳你了。”   她抓住穆阳的手,放到自己脸颊上蹭了蹭,柔嫩细滑的触感让穆阳眼底多了一道亮光,不再是沉寂。   “你知道我父亲的水平,他是必中的,当世文魁倒在一个小毛病上头,他太冤了。”   云薇找到治疗穆阳的办法,并不急于住进穆阳心里去,不如拉穆阳出来看到更多人。   穆阳说道:“治疗云先生最后一步就是你陪他一起去考试?”   “阿阳真聪明!”云薇凑过去,再次感叹穆阳的眼睫毛又浓又长,“奖励一个,吧唧。”   她亲了穆阳一口,随后快速退后,捂着嘴,双眼弯起,如同偷了小鱼干的猫儿。   穆阳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等着下一次再求奖励了。   “好,我来安排。”   穆阳不能拒绝此等好事,紧了紧握紧云薇的手,心中有几许歉意。   云薇太聪明,未必看不出自己的心事。   可他并不是固执不同云薇说,而是三叔同杨妃,他,阿娘,皇上等事,真真是一团乱帐,一根线抽不出来。”过几日,我就要入宫去做女先生了。”   云薇指了指放在一旁托盘中的衣服,“我着实推脱不了,听说有好些个女学生比我岁数大,出身比我贵重。”   “你只管随意教,谁轻视你,你同我说。”   “怎么?王爷帮我报仇吗?”   云薇有时候挺喜欢穆阳的霸气,被心上人护着而开心。   穆阳点头道:“我去看你让她们心服口服。”   云薇:“……”   穆阳唇角扬起,沉闷又不知该同向谁撒得气顺了许多。   穆阳性情坚韧固执,封闭性很强,他不需要旁人的指点宽慰。   甚至不需要旁人帮他出主意,云薇陪伴他片刻,他便能自己想通或是放下了。   翌日,云薇叫住初晓,递过去一叠厚厚的纸张,头都没抬说道:“这些题目放到篮子里,一起给姜明熙送去。”   初晓眸子一亮,“这——”   “只是一些父亲做过的模拟题罢了,并非考题,父亲隔三差五都会拿这些题目送给登门求教的学子们。”   云薇手中的毛笔始终没有停下,如同做一件不足道的小事:”姜明熙能用好这些题目,她在董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上一些,不过,你去同她说,以后再不许她登门送礼。”   初晓连连点头,将一叠考试卷子塞进篮子里,匆匆忙忙向董家赶去。   云薇自嘲笑笑,昨天还不做好人,说自己没有善良大度的基因。   今日送姜明熙一些习题做,还是免不了心软。   辍朝七日后,皇上上朝听取百官臣奏,处理完大事后,皇上匆匆赶去紫宸宫。   万娘娘缝制手上的绣品,无视皇上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   “你又给阿阳做秋衫?他已开王府,这些年朕给他的赏赐不比阿晨少,想给他做衣服的姑娘很多。”   “嗯,陛下说得是。”   “倒是阿晨,朕没看你动针线,你是当长辈的,主动一些,阿晨不是铁石心肠,一定待你为母。”   “嗯,臣妾听皇上的。”   万娘娘随口应对,不会因为皇上一句话就不给穆阳做衣服,也不会因皇上,便热脸去贴大皇子。   皇上连连叹气,盼着万娘娘询问上一句,他也好顺势开口。   然而,万娘娘突然间变蠢了,不再同皇上心有灵犀,不给皇上任何的眼神。   最终,皇上走到万娘娘身边,夺走她手中的衣服,扔到一旁。   万娘娘这才抬眼,宁静安然的眸子盈盈的,犹如一缕清泉倒影出皇上的身影。   “陛下想同臣妾说什么呢?”   “朕在尼姑庵为皇父诵经时,病了一场,多亏一个尼姑伺候,朕同她——她既为朕起了情意,破了修行。”   皇上不敢去看她眼里自己的影子,因为一定很尴尬,很狼狈,甚至很龌龊。   半转过身,皇上看向窗外的渐渐绽放的海棠。   “朕不能放弃她,想纳她入宫,封个恭嫔吧,嫔位高了,封个美人,如何?” 第二百九十章 万娘娘的算计   皇上一向独断专行,尤其是在美色上头不曾失言的大男人在万氏面前低了一头。   而且他食言了,本来答应封江氏为妃。   回宫后他后悔,觉得封嫔足够了,毕竟江氏的身份太尴尬。   他得面对老娘同穆地主,还有眼明心亮得万氏。   皇上自信谎话能骗过其余人,这三人是骗不过去的。   当然,他无法糊弄杨妃。   杨妃在意他纳谁入宫,肯为他吃醋,皇上早就屁颠跑去昭阳殿要求杨妃侍寝了。   皇上说出封嫔,万氏沉默时,他又下降了一个档次。   封为美人,还是商量的口吻,给万氏留足了再讨价还价的空间。   万氏眸子冷了几分:   “她真是个尼姑,封嫔也成,后宫不是住不下一个嫔。”   皇上嗓子有点痒,想咳嗽又不敢咳嗽。   “可她不是尼姑,陛下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体面为何还要做。   臣妾同太后娘娘何曾拦过皇上纳妃?   出身再低的女子,甚至是寡妇,臣妾都不曾说过一个不字!   哪怕皇上纳进宫的嫂子同弟妹,臣妾自问不曾羞辱过她们,公平对待皇上每一个女子。”   万氏胸口一阵阵怒气翻滚,早知皇上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对他不停的宠爱女人,她已经麻木了。   偶尔她自我安慰,做了皇上的女人,享受皇宫的荣华富贵,接受皇上三宫六院。   万氏心已冷,学会不在意,学会在皇上面前演戏。   皇上期望看到她什么样,她就演成什么样子。   该吃醋吃醋,该贤惠贤惠,该同杨姐姐针锋相对,她就同杨姐姐争宠。   万氏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学会了在后宫中生活。   只盼着皇上驾崩,以她同杨姐姐的‘交情’,到时候独掌大权的杨姐姐一定不会把她做成人彘。   她可以去穆阳王府上住着了,顺便再去看看亲儿子。   这就是万氏所有的追求,不曾骗过五皇子。   她就是看杨姐姐好看,羡慕杨姐姐活成了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她成不了样姐姐,心不够狠。   世上女子千姿百态,她属于静静开放的一朵小花。   “臣妾本不想多说,劝您,您不肯听,臣妾自己还要生闷气。   阿阳常劝我说,生气是拿蠢人犯下的错误惩罚自己!”   万氏声音高了几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皇上脖子一缩,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不是杨妃那种强势,皇上觉得自己老腰有点疼。   被万氏踹下床的经历不少,这次他又惹毛了万氏。   自从他登基后,万氏已经很少再发火了。”天下女人多得是,陛下怎么就看上了她?!陛下是个孝子,您怎么去同太后说?   太后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不,她的血肉在太后眼里只配喂狗!”   “……”   皇上抿了抿嘴唇,一阵阵凉气从后脖颈子灌了进去,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用在江氏身上的种种暴虐的手段,足以让他发泄一些负面情绪。   因此他答应纳江氏入宫。   万氏激烈反对,皇上后悔了。   皇上一步一挪走到万氏身边,手臂试探着搭在万氏肩膀上。   果然,万氏一扭腰,甩开了他的手,不愿让他碰自己一根汗毛。   皇上叹了一口气,强势又小心翼翼抱住万氏:   “朕又想了想,还是让她继续住在宫外。”   万氏差点咬掉了舌头,“住在宫外?”   皇上点了点头,万氏张口狠狠咬着皇上的肩膀,恨不得咬下一口肉去,“她在宫外,皇上还会去吗?”   “……这个……不好说。”   皇上又被万氏咬了,解释道:“倒不是你想得朕离不开她。   最近朕需要她,过了这一阵,阿晨凯旋后,不用你再提,朕把她打发得远远的,再也不见她。”   “满后宫这么多姐妹,就没一个能帮上皇上的?”   万娘娘忍不住含酸带着几不屑,“提出哪一个不比她强?不是臣妾看不上她,她没做过一件让臣妾看得起的事。   姜夫人——云中君新娶的夫人是什么状况?还用臣妾同皇上说吗?   倘若臣妾的女儿被人这么羞辱算计,臣妾拔了她的皮。   她是便宜占尽,还不满足,非要让所有人都承认她不是占便宜了,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臣妾今儿索性把话挑明了,太后娘娘中意姜氏母女,前两日派人来叮嘱臣妾,云薇那丫头入宫做先生后就住慈宁宫。”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麻酥酥的,吞咽了口水艰涩道:“朕不知道啊。”   “太后前一阵子出宫去,心情很好,纵然发生安国公自戕的事,太后只是哭一哭,闹一闹也就过去了,并没有过于为难大皇子那群亲戚,为难皇上的皇亲国戚!   甚至皇上有心把皇后坟迁入皇陵,太后也权作不知。”   “不是,朕没有想过——朕答应你过你同你合葬。”   “陛下不必解释,臣妾也不求这个,生前得不到,死后不想要了。”   万氏疯了才想同皇上合葬,下辈子再为他劳心劳力的做夫妻。   “臣妾注重眼下,更心疼皇上,您同她的事情被太后知道了,臣妾只能带着小五同六公主搬去行宫了。”   言下之意,太后能把皇宫闹翻了天!   皇上也怕太后胡搅蛮缠,说道:“还是住在宫外——”   “皇上就认准了她吗?”   万氏心灰意冷,说了怎么多,皇上也明白是错,依旧不肯放弃她。   “你——”   皇上犹豫了片刻,轻轻抚摸万氏脸颊,低声说道:   “你是朕放在心上的人,她对朕是个玩物,是一个宠物,朕有些需要可毫无顾忌的发泄在她身上,除了她之外,旁人不行,朕舍不得伤了你。”   那些下流的手段她不是不懂,皇上大多数只顾自己快活,很少有取悦女人的。   但是万氏不一样,皇上不敢只顾自己快活。   “再有就是她体质特殊,受伤再重,只要修养几日就能好,朕可毫无顾忌的使用她。”   万氏强行忍着恶心,继续听着。   皇上沉默一阵,才开口:“她体内还有两道真气,听朕把话说完,朕给了阿晨的真气,不能不给其余儿子,其中有一道真气,朕打算留给小五。   足以保证让小五再上一个台阶,不比天眷神子的天赋差了。”   “臣妾代小五谢谢皇上,不过臣妾也要代小五拒绝您的好意。   不是他自己修炼得来的东西,他不要,更不会让皇上您为了一道真气委曲求全,那不是当儿子该做的事!   小五不如天眷神子天赋好,他勤学苦练一样可以追上去。   臣妾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武道那些事,可臣妾看过阿阳被废了根基,恨过杨少主。   最后杨少主战死——臣妾还曾说过,恶有恶报来着。   臣妾可以容忍小五一辈子平庸,做不成宗师镜高手,不希望小五成了夺旁人真气的恶人!   小五还年轻,心智尚未成熟,又是皇子,他一旦习惯了掠夺他人的真气,臣妾担心他就此走上歧路。   改日遭了天谴,留下一世的骂名,臣妾也会被人指责,没教好儿子,不配为人母。”   万娘娘根本不给皇上插嘴的余地,语速极快,干脆利落说得清清楚楚,五皇子绝不会要她体内的真气。   皇上爱给谁给谁去,千万别来祸害她的亲儿子。   当然,万氏道德底线比皇上要高,并非圣母。   她一是担心儿子好逸恶劳走错路,另外知皇上不过是拿着真气诱惑万氏点头同意纳江氏入宫。   皇上期望万氏看在真气同小五的份上,在太后发火时,能帮皇上说上几句,让太后消消气。   宠幸女人,皇上从不犹豫,不过皇上拍拍屁股没事了,把后患麻烦都留给万氏。   以前皇上只管从外抱回来儿子给万氏养,称帝后,皇上将后宫的麻烦甩给万氏。   仿佛万氏就该为他善后擦屁股一般。   皇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了。   服软不行,给好处,万氏也不吃这诱饵。   万氏垂眸,心中不屑极了。   也有几分为小五难过,遇见上了一个偏心的亲爹!   为何会等阿晨凯旋?   若是穆晨胜了,皇上自然把真气奖赏给穆晨,助穆晨在武道上更进一步,许是能同昔日的穆阳相提并论。   在外人眼中,穆晨也成了天才,皇上不会准许穆晨得真气的事情外泄。   倘若穆晨一旦进兵不顺利,那真气可就得给二皇子同三皇子了。   唯一值得让万氏开心的事——皇上对穆晨已经不是完全的信任偏爱,皇上不自觉在儿子们中玩起了平衡。   穆晨能否成功的问题上,万氏看得甚至比穆阳都清楚,杨姐姐怎么可能让穆晨成功?   其余皇子也不会放过最后这个机会!   穆晨最大的助力穆阳留在京城,且同穆晨已有了裂痕,这么多人算计之下,穆晨怕是不会太顺利。   她阻止江氏入宫为会不会破坏杨姐姐的计划?   万氏咬了咬嘴唇,眼里划过一抹心疼。   皇上脑子突然灵光了,拉着万氏的手,眼眶渐渐潮湿了。   “朕知道委屈了你,可朕是皇帝,都说帝王口含天宪,真正坐到皇位上人才知道做皇帝的难处。   朕又是从腥风血雨中熬过来的,偶尔会有几分暴虐,却不能冲着你——正遇见了她,朕一时迷情,就被她爬上了床。   朕也很后悔的,不过朕保证她同三弟没有夫妻之事……   其实日子也就是好过了,朕成了皇帝,以前在村里,两兄弟娶一个媳妇也有过。”   皇上搂着万氏的腰,蹭了蹭万氏的脖子,“好媳妇就原谅朕这一次——”   一般叫媳妇时总能换得万氏心软。   这一次皇上不觉得会例外。   万氏再次张口狠狠咬了皇上肩膀出气,慢吞吞说道:   “她那样的性子,放在宫外,皇上能放心?万一再碰见一个什么人,同那男人滚在一起,皇上的面子可就没了。”   虽然住在宫里,万氏会觉得恶心,但她可以不见江氏。   江氏住在宫外,没人搓磨,没人给她立规矩,江氏犹如妻子轻松自在享受着,万氏更觉得难受。   江氏不是想争宠宫斗吗?   后宫里有得是对手!   况且,听阿阳说,过上一月谭居士没准也会入宫来。   谭居士一旦脱下女冠的袍子,成为后妃,独特高洁的地位就不负存在了。   正好同江氏分个高下去。   到时候不会再有人盯着万氏同杨妃了,省得她们两人还要费心遮掩。   万氏手指在皇上额头点了点:“算我上辈子欠你的,有时我恼恨自己为何总对二郎狠不下心,每次顺了二郎,过后都会后悔。”   略带薄茧的手指在皇上脸上滑动,万氏眼里有恨,有爱慕,有妒色,也有几分怅然。   皇上心头堵得慌,万氏是一个脆弱又善良的好女人。   她所求不过妻子之位,不过他的尊重疼爱。   他无法给予万氏,屡屡对万氏食言。   万氏手指按在皇上嘴唇上,无奈笑道:   “陛下肯听臣妾说这么多话,没有恼恨臣妾僭越无礼,顶撞皇上,臣妾感激陛下宽宏大量容忍臣妾。   那个尼姑就封美人,赐住在碎玉阁。   您别嫌弃那地方偏僻,臣妾想碎玉阁离慈宁宫最远了。   碎玉阁如今住着容嫔又是个好脾气的,心若止水,当日皇上说过,她入宫就是求一个安稳的地方。   容嫔不争不抢的性子正好能容下恭美人,而且容嫔并没有见过她,总比拜见过淮阳王妃的后妃更适合。”   皇上还敢嫌弃碎玉阁太远?   “你说得地方正合朕心意,她同不争不抢的容嫔正好做个伴儿,朕纵然过去,也闹不出太大的动静。”   万氏靠在皇上怀里,垂眸掩藏起戏谑,只有皇上才会相信容嫔不争不抢了。   这世上无论男女不争的人,反而野心最大,要得更多。   如同阿阳说过,免费的反而是最贵的,听说云薇拿这句话劝过穆阳……   万氏勾起嘴角,“穆凰舞是不是也要入女学?”   “她倒是提过一嘴,朕不会让穆凰舞做六公主的伴读。”   “她的身份不适合做学生,臣妾觉得不如让她做个伺候笔墨的女官。”   皇上欣然点头,亲了万氏脸颊,“依你,都依你。”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以尼姑头入宫   万娘娘口中伺候笔墨的女官比伺候主子的宫女高不了多少。   她对穆凰舞并无太大恶意,虽然穆凰舞眼底流露出的怜悯轻蔑是隐瞒不过万娘娘的。   她把穆凰舞弄进宫来,按在女官位置上,只因为羞辱江氏。   万娘娘心中猜测穆凰舞会做出点什么事。   横竖,她所在意的阿阳是认准云薇一人,以前穆阳都没被穆凰舞拿下。   有云薇珠玉在前,万娘娘不信穆阳会突然抽风,被穆凰舞算计了去。   五皇子一心都扑在武道上,年岁还小,不会去想女人。   纵然穆凰舞突然手段高深把小五迷住了,这不是还有她同阿阳照看吗?   男女之事上,无论何时吃亏得只有女人。   小五栽在穆凰舞身上,万娘娘只当给儿子涨经验教训了。   不过,万娘娘有预感穆凰舞瞄准的对象绝不会是五皇子。   她把江氏放进宫,还差一个一心讨好杨姐姐的穆凰舞吗?   皇上想留在紫宸宫,却被万娘娘婉言谢绝了。   “意美人有孕了,太后娘娘的意思进为意嫔,臣妾想着陛下不缺皇子,添了个公主也是极好的。   便想着提前进封,皇上也该去看上一眼,进封的意思皇上亲自告诉她,她也能安心养胎,感念皇上。”   万娘娘瞧见皇上没有走的意思,腼腆一笑,“臣妾今日不方便。”   皇上恋恋不舍的离开紫宸宫,他可以陪着万娘娘纯聊天。   万娘娘小日子,不太干净,他对这方面特别忌讳。   直到皇上消失,万娘娘眸子闪过嫌弃,“备水,本宫要去沐浴。”   皇上才宠了江氏,他身上脏得狠。   若无必要,万娘娘不愿再同皇上做夫妻敦伦的事了。   万平县行宫,江氏嘴唇微抿,坐在梳妆台前。   镜子中清晰倒映着她白皙脖子上的勒痕。   青紫色在洁白的肌肤映衬下更显得刺目。   她生得很美,此时在她身上更多了几分欺凌过后的美感。   江氏不是不知疼得木头,她想走出行宫,去报复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想再次把姜氏狠狠踩下去。   明知道给她真气的人不安好心,只是利用她,她根本无法拒绝。   她还得勾引着皇上去惩罚自己。   掩藏在衣服之下的身上也是遍布伤痕,体质再特殊,每一处伤痕,她也会疼。   “娘——娘,快帮我瞧瞧。”   穆凰舞一扫过去的颓然无助,穿上华服,佩戴着贵重的首饰。   小跑到江氏面前,吸引了娘亲的目光后,穆凰舞在她面前又转了一圈。   以前她不屑以华贵美饰衬托自己的,觉得没有必要。   穿金戴银用配饰的女子太俗气。   在她失去公主的身份之后,境况困窘,穆凰舞才明白昔日的自己那骨子里的骄傲有多可笑!   “怎么样?是宫里送来的,明儿去女学,我就穿这身了,我不会给娘丢脸的。“”以前你不是避皇宫如蛇蝎吗?”   江氏看着穆凰舞娇魅的脸庞,不知该伤心,还是欣慰。   穆凰舞的一切都是她用自己的血泪同屈辱换来的。   从出生她就没受过任何委屈,做了女侯的女儿后,同龄的女孩子都是不如她的。   女侯一心教导她坚强,自尊,自爱,她哪怕只是学了表面,在被皇上那样耻辱般对待后,也把江氏彻底打碎了。   她仿佛不是人,只是一个取悦皇上的器皿,是皇上随意摆弄的器皿。   穆凰舞没有看出江氏的悲伤痛苦,也许她看到了江氏身上的伤痕,却也当作爱的证明,或是故意看不到。   “以前是我不懂事,我真的知错了,当失去往日我厌恶的富贵之后,我才明白没有身份地位,我是要被人瞧不起,随意对待的。”   穆凰舞蹲在江氏面前,仰头眸光盛满真挚:   “我知道您很不开心,为我同我哥哥牺牲了太多,不过,哥哥已随大皇子出征了,如何都能挣下一份功劳。   我到底是外祖母教养大的,外祖母教导公主同勋贵千金的东西,我都学过,我做得比她们更好。   我会是最出色的学生,我给娘争一口气,以后我也会让你为我骄傲,您入宫便封妃,我帮娘巩固地位。”   江氏手指碰了碰穆凰舞娇嫩脸颊,双眼满是复杂情绪,浓密的眼睫挡不住惆怅:   “封妃?凰舞,我告诉你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刻在你心上。”   “您说,以后我都听娘的。”   穆凰舞嘴上答应,却想着云薇随娘亲改嫁云中君。   她娘手段更好,直接入了皇上的后宫!   穆凰舞终于不用再同哥哥一样抛弃皇族姓氏。   她更有理由姓穆,成了皇上的继女。   在女学读书的公主们,哪一个比她有才华?   她同娘亲一起入宫后,她更有机会去讨好杨妃,成为杨妃的心腹,未来杨妃不会亏待了她。   上辈子死前,杨妃已经掌握大权了,虽然宫外有云默这个权臣在,但在杨太后面前,云默都要跪拜。   江氏低眸,轻声说道:“千万不要相信男人的话,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别对入宫抱有太大的期望,能混上一个嫔位就不错了。”   “怎么可能?皇上金口玉言,他不是很看重娘吗?”   “皇上失信背德的事做得还少了?他对万娘娘有过承诺,登上皇位后,他不是照样为大皇子追封了皇后?”   江氏不是不清醒的人,只是除了侍奉皇上谋求翻身之外,她找不到别的路走。   “皇上对万娘娘尚且违背承诺,又怎么会把……同我在床上的承诺当真?我到底是——”   江氏一眨眼,眼眶红了,再一眨眼,泪珠蓄满眼底。   “答应我,你要答应我,入宫后千万别张扬,低调一点,哪怕被人欺负了,你也要为我忍下来。”   “……”   穆凰舞抿了抿嘴角,这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轻声说道:“皇上对喜爱的女子一直很大方,他那么喜欢娘,不会亏待您。”   在前一世,皇上就是一个大方的人,只要入了他的眼的女人,他都愿意宠着。   江氏苦涩摇头,迎着单纯的女儿双眸,“我后悔了,不该带你入宫,其实你在外面,更容易帮我。”   “娘也要舍下我吗?”   穆凰舞慌了,扑进江氏怀里,搂着江氏的腰死活不肯撒手,哭成了泪人,“娘,我不放心您啊,万一您被欺负了,被人伤了,我在宫外鞭长莫及,帮不上您。”   江氏咬了咬唇,正打算再劝穆凰舞留在宫外,她会给穆凰舞一笔银子。   “你想入女学可去求你外祖母,她是不肯再认我了,你陪了她十多年,是她一手养大的。   你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总能让她心软,她带你去女学不是更好吗?”   “不要,我只要娘,不要她!”   穆凰舞又不是没有求过,女侯一直称病不肯见她。   自从女侯同云薇那边断了之后,她以为自己机会来了,可女侯同女侯身边的人更恼恨她。   前世记忆越多越清晰,穆凰舞很难再真正亲近女侯。   女侯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无能,虚有其表!   前世都被姜氏弄得灰头土脸,今生女侯好像更惨一些,迟早被皇上褫夺女侯的爵位。   女侯是即将沉没的破船,后宫的杨妃却是即将崛起的权掌天下的太后,是个人都知道选谁。   何况杨妃同女侯之间可是仇深似海,杨妃永远不会原谅女侯。   江氏还想再劝说,门口太监传话道:   “宫里来人接贵人了,万娘娘特意求了皇上恩典,让贵人的女儿以侍墨女官身份入宫。   贵人同侍墨女官赶紧收拾收拾,别让宫里的人等太久,皇上的意思是贵人已尼姑身份入宫。   奴才已经准备好了梯度的物什,贵人看何时落发?”   江氏:“……”   皇上不是说说吗?   她没了头发,容貌下降一大半,又怎么继续侍奉皇上?   在后宫没有皇上的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以前,她是淮阳王妃时,仗着是太后最爱的小儿子媳妇没少轻视皇上后宫的女人们。   穆凰舞问道:“我娘,皇上怎么会让皇妃落发?”   “贵人说笑了,您本就是尼姑,机缘巧合侍奉陛下,若是不落发,皇上如何同掌宫事的紫宸殿万娘娘交代?   奴才劝说贵人一句,别惹万娘娘,紫宸殿既有皇子五殿下,又有靖王殿下,在后宫中是独一份。”   太监暗示江氏乖乖听话落发,声音多了几丝嘲讽,“奴才听说,贵人入宫是封美人的,赐住碎玉阁。”   “不可能,绝不可能,皇伯父答应我娘封妃,他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穆凰舞跳起来,江氏一把抓住穆凰舞的手臂,低声喝道:“住嘴!你想死吗?”   “娘——”   穆凰舞更咽道:“我不想做女官,不是,我心疼你啊,碎玉阁不是个好去处,离着皇上太远了。”   江氏反而有种靴子全落地的踏实,失望是有的,但也不是太过绝望,这条路必是难走无比。   “劳烦公公为我落发了。”   江氏给了穆凰舞一个眼色,穆凰舞嘴唇蠕动,连哭都不敢哭。   “贵人明见,以后您入宫侍寝,还需要仰仗紫宸宫万娘娘,那可是一个慈悲和善的人,皇上后宫中就没夭折滑胎的孩子。   任谁都要夸赞一声万娘娘贤惠,不说这些,大皇子到五皇子全是万娘娘一手养大的,大殿下敬她如母。”   宫人在江氏耳边念叨着,对万氏歌功颂德。   随着宫人的话,江氏秀美乌黑的青丝一缕一缕飘落。   穆凰舞怕自己哭出声,死命的咬着手腕。   为何她已经这么努力了,今生娘亲的命运翻比前世更为糟糕了呢?   穆凰舞是瞧不起万娘娘的,保不住地位,又保不住亲生儿子,万娘娘上辈子同皇上彻底决裂后,很快病死后宫。   江氏也没多看得起万娘娘,然而如今她们就要在万娘娘手底下讨生活。   万娘娘稍微撇一下嘴,她们母女在后宫的日子会很难过。   在江氏头发重新长出来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敢见皇上的,毕竟再美的女子都经不住光头的打击。   江氏又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又不是在佛前,光头尼姑能给皇上禁忌的快感。   江氏以尼姑身份带着穆凰舞悄无声息入了后宫,住进了碎玉阁,江氏病没后过多挑剔碎玉阁清冷简朴。   “凰舞,你可知为何你的名字是凰舞?”   江氏并没有等穆凰舞回答,缓缓勾起唇角,轻声说道:“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以凤凰命名的,你降生时,高人曾有言,你命格奇异,身负奇缘。   你虽然只能做伺笔墨的女官,大抵能同女侯相见。”   江氏拍了拍穆凰舞的胳膊,“讨好她,求她帮你……恢复真正的凤凰命格,   若是世人都相信,你的将来也就有了依仗,或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凰舞我已经不求你嫁穆阳了。”   “穆阳配不上你,到底不是皇上亲生的骨肉。”   穆凰舞眸子转了转,她是不信自己是什么凤凰命,可命格奇异触动了她的内心深处重生的秘密。   “姐,我的好姐姐,你真不去皇宫女学?就当陪一陪我。”   “陪你做甚?你又不是去做学生的,反而是去做宁县主的先生。”   云爱围着姜氏打转转,侧头对云薇做了鬼脸,继续捏着手中的点心。   “我本就不喜欢读书,好不容易姜姨说动父亲不逼我读书了,刚自在两日,我可不想再陷进去。   读书对我用处不多,我只想当贤妻良母,给我心爱的人做点心,准备膳食,日子过得越简单越好。”   云薇有点心累,很快打起精神说道,“姐,话不是这么说,光做点心可不是贤妻良母。”   云爱挑了挑眉,姜氏细心指导云爱厨艺,波光流转多了一丝笑意。   “不懂庶务,不懂经营,不懂算账这些,光做点心的话——姐是想靠做点心谋生吗?”   云薇说道:“日子过得简单也少不了银子同应酬,姐,我建议你最好去找我三姨,同她学学盘账。   让她分你几个铺子练手,如此姐以后成亲,也能打理好姐夫家的产业,钱放在库房不会增多。   但是经营商铺,让银子流通起来,才能积少成多,这才是贤妻良母啊。” 第二百九十二章 姜氏的风采   云薇直接抓住云爱的手。   “给男人做点心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你可不能惯着姐夫,什么都自己做。   女人嘛,在外可以给男人面子,在家里却要做公主的。”   云爱一脸狐疑。   虽然屡次给云薇教导,她相信云薇,可每次都会被云薇的话语冲击三观。   姜氏笑道:“薇薇虽是心直口快了一些,不是没有道理的,爱爱同那丫头不一样,所嫁所倾慕的人也不同,不必完全按照薇薇的话做。”   “娘——”云薇不高兴了。   姜氏没好气白了云薇一眼,从云薇手中将云爱解救出来,重新拽回到自己身边,细言细语说道:   “爱爱的性情,我就很喜欢,你更像是我亲生的。”   “姜姨。”云爱笑容绽放,丝毫不曾怀疑姜氏对自己存了坏心思,意图养歪门自己。   “我就知道自己的坚持没有错,我也觉得姜姨好。”   姜氏笑着点头:“我再教你几个点心方子,不过你也要记住,薇薇那句别把男人惯坏了,把你的付出当作理所应当是对的。   你肯做给她做点心,不是因为情趣,而是因为喜欢他。”   云爱认真点头,“我记下了。”   “你不去皇宫女学,我随你,毕竟如今不羡一不是重臣,二不是勋爵显贵。   纵然你入了女学,眼睛长在头上的姑娘未必就瞧得起你,反而因为薇薇的身份而针对你。   同看不起你的人结交,还不如在家里多学一些本事,等不羡入了仕途,就是她们来讨好你了。”   姜氏一边和面,一边叮嘱云爱。   “我对不羡有信心的,被人讨好总比去讨好别人强,况且你用不上去结交那群世家贵女们。”   “我听姜姨的。”   “花有百种,人有千面,一样的树木却生不出两片相同的叶子,爱爱有自己的路,云薇有她的归宿。”   姜氏嘴角噙着一抹慈爱:   “我同不羡不会偏心你们任何一人,会给你们适合的支持,不过对爱爱你来说,时不时得还要规劝几句。   不为旁的原因,不是你不够聪明不够好,是因你太善良,怕你被人骗。   贤妻良母辅佐丈夫从不是女人的缺点,爱爱不必为此觉得自己就低了那些在外风风火火,在家里一言九鼎的女中豪杰一头。”   这会不仅云爱听得认真,大感找到知己,就连云薇都搬了个小板凳,认真听着姜氏的教诲。   云薇举手发言:“娘,我也不是您口中的女中豪杰。”   “嗯,你不是,你是懒女人,怕麻烦,懒得动,最好就是被靖王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你啥都不用做。”   姜氏认真点头,斜睨了云薇一眼,云薇眼睛亮亮,期待娘亲表扬:   “只要负责美就好了,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同卷毛嘟囔,靖王负责养家糊口,你只负责貌美如花!”   噗嗤,云爱忍不住笑出声,云薇脸上带了几分羞愧。   不为别的,给黑寡妇丢人了。   当然,也有点丢穿越者的脸。   “你能美一辈子不成?你如今说起来一套又一套的,处处站着道理,可夫妻两人过日子,终究是要落在实处的。”   姜氏担忧之色一闪而逝,叹了口气:“你将来比爱爱还要让我同不羡操心,但是我又不能说你做得不妥,哪个女人不想被人宠着?”   “怕是连杨娘娘都这么想过,否则她也不至于怀孕了,可惜男人终究是靠不住,因此她才狠下心去。”   “薇薇的心不够狠,也不够硬,你既做不了杨妃,又做不成爱爱这样的贤妻良母。”   姜氏越说心情越是沉重,五年十年还好,云薇成亲十年之后是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没准薇薇同靖王闹得和离收场。   云薇突然想到言情都是以男女成亲为结尾的,顶多在生几个孩子,很少会写婚后。   再浓烈的爱情,在长年累月侵蚀下,很难越来越深,大多是转化为亲情。   其实,云薇自己也有过这方面的盘算,总不能因为爱会消失就不敢同穆阳成亲。   姜氏看穿云薇的心思,稍稍欣慰点头,自己女儿是个有成算的,不会吃太大的亏。   “薇薇我是管不了。”姜氏看着云爱道:“善良顺从男人不是没有底线的,贤妻良母要有刚的一面,贤这个字,不是顺从,不是女子的三从四德,丈夫做错了,贤妻也要有能耐劝说,让他迷途知返。”   云爱连连点头,“还是姜姨让我心服口服,薇薇说得再多,我知她是为我好,可就是入不了心。”   “可这贤是怎么来得?并不是光给男人做点心就能达到的。”   姜氏又加了一火,“你还需要掌握着家里的庶务,不能光听男人说,手中有钱就有人供你驱使,有听命你的人,男人在外做得事——你总能比旁人多知道一些。”   “而钱可不能都指着嫁妆,毕竟嫁妆再多也有用完的一日,万一你男人越见难处,难道你能守着嫁妆不给他用吗?   死死守着嫁妆不顾男人生死的妻子绝称不上一个贤字,但是把嫁妆都用在补贴夫家上,那也是奇蠢无比。   我们爱爱绝不是这样的蠢女人,是不是?”   云爱眸子清亮,发誓道:“不是,我不是蠢女人。”   “你得判断嫁妆何时能用,用在何处,而且给出的嫁妆也要收得回,总不能男人度过难关后,就不提补给你嫁妆的事了。   夫妻是一家人,可还有一句话至亲至间是夫妻,无论何时你有本事赚钱,手中也有钱,女人心才不慌。”   云薇从小板凳上悄悄起身,蹑手蹑脚走出门去。   姜氏眼角余光扫了一眼,继续同靠着自己越来越近的云爱说着如何做一名真正的贤妻良母。   姜氏教不了云薇,还教不了云爱了?   她不给薇薇点震撼,怕是薇薇把姜氏当女儿养!   姜氏得让云薇明白,何时何地,她娘还是她亲娘。   云薇转去书房看了一眼,云默正在埋头苦读,题海战术已经提前安排上了。   云戎已经完全对红色有了色差,不需要她再过多去影响加深。   不过每半个月云戎还需要接受一次治疗。   云薇彻底放下心来,不至于她去了皇宫,还需要过多操心家里人。   “卷毛,我觉得我不是太懒。”   “汪汪。”   “你也认为我说得对。”   “汪。”   卷毛甩了一下尾巴,你高兴就好。   真正的懒人怎会操心这么多事?   云薇对入宫做女先生并不太排斥,家里安顿好了,也该操心穆阳,看似最正常的穆阳,他的麻烦才是无比的大。   上不封顶,关乎国运。   云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同国运牵扯上,低头看了一眼啃脚的卷毛,“这就是穿越女的宿命。”   一股浓浓的凡尔赛体是怎么回事?   卷毛继续啃脚,横竖还是狗,其余事不需要操心。   云薇会带卷毛一起入宫去的,万一遇见危险,卷毛也就指望得上。   反正让云薇练武是不可能,没有天赋,又不是刻苦努力的人,侠女梦碎了就碎吧。   皇宫,女学馆。   万娘娘给女侯专门腾出了一座淑德轩,名字是皇上起的,按照皇上的说辞象征女子的美好品格。   女学的学生都是认识的,勋贵重臣的社交圈子就这么大,彼此看不顺眼是看不顺眼,但身份相当,很难有出身低的人凑过来。   皇上除了变相软禁杨妃,不许杨妃同命妇相见之外,万娘娘想召见谁,就可唤命妇贵女们入宫闲话家常。   以前,皇上还没登基时,他麾下将领中的儿女时常住在他府上,交给万娘娘照看。   宁县主,安县主,惠县主等等都是皇上封的功臣之女,一个个都是县主尊荣。   宁县主领着一群山寨出身的小姐妹坐在东边。   安县主则带着父兄大多是皇上老乡的姑娘占据西边。   惠县主相对比较低调,同她交好的闺蜜坐在最后面。   其实按照贵女们的家世来说,惠县主这一群人家里相对官阶更多高。   毕竟她们的父兄都是在皇上归入杨公时投靠过去的,本身出身就比那两群更好。   但是,宁县主代表山寨势力,同皇上有义,安县主那一撮又是从皇上是混混就跟着的,同皇上有情。   惠县主纵然是萧首辅的小女儿,典型的世家贵女,也不好同她们争锋。   何况,萧首辅来之前百般叮嘱,切勿仗着家里狂妄,反而让她多听多看,少争执。   听,是听女侯的课程。   看,倒不是看宁县主同安县主争锋,而是看一看女学另外一位女先生,同时让靖王同三少倾心的云姑娘。   那两位县主的争锋,惠县主看了好几年,总有个二三十次了。   不知宁县主何时能看明白,安县主钟情于高庸王,她们两边争锋,起因并不是皇上更信任谁,而是高庸王!   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已嫁人,当然嫁得都不是太好,但还有驸马。   四公主嫁人没两月,皇上派人灭了她婆家势力,让人杀了她的驸马。   四公主同驸马本是两情相悦,苦苦哀求无法保住驸马的命。   四公主因悲痛过度小产了。   勋贵们私下有传说,四公主怀得是儿子,所以皇上为斩草除根。   派人送了四公主一碗汤,四公主很久没出府见人。   在四公主到达女学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四公主直接占据最好的中间位置,面容冷静,眉间是化不开的恨意。   随后是五公主同六公主结伴而来,七公主等到了最后,才走进女学。   宁县主等人起身同七公主见礼。   七公主容貌清丽,比之其余公主更漂亮几分,尤其是眼角的小红痣,更显她俏丽娇媚。   她生母虽只是个美人,但她娘很得宠,见到皇上纵然没有六公主多,但比起其余姐妹要算多。   “六姐怎么不等等我?不是说好今日一起来的吗?”   她同六公主只差一岁,站在一起身量却是相当,七公主比六公主身姿还显得妖娆一分。   六公主一派纯真,圆圆小脸,大大的眼睛,挺翘的圆鼻头,犹如酿瓷娃娃,认真说道:   “第一次入学,我不想迟到,左等你不来,我就同五姐一起走了。阿娘说,要给老师留下好印象,做个好学生。”   七公主嘴角抽了抽,妩媚眸子快速闪过鄙夷,被万娘娘养成了傻子。   不过傻子得宠,万娘娘同靖王护得紧。   她不能得罪。   七公主看了一眼五公主,五公主连忙起身,说道:“我——我有点不舒服,挪到后面坐。”   “哪能让五姐坐六姐姐后面?那不是显得六姐姐欺负你吗?”   七公主话是这么说,却让宫女将笔墨摆到五公主的桌上,她顺势坐了下去。   五公主垂头让出位置,“同六妹无关,是我不舒服,想找个避光的地方。”   六公主问道:“五姐的眼疾还没好吗?太医不是说无碍了吗?”   “是无碍了。”五公主垂眸抿唇,“偶尔无法适应阳光。”   六公主点头道:“明日我请阿娘宣太医再给五姐看一看,五姐别怕吃药,虽然药很苦,有阿娘给的糖就不苦了,四哥住在宫外,会给我带一些零嘴,我分给五姐一些。”   五宫主道:“不用了,我不觉得吃药很苦。”   她安安静静,犹如一道影子,不想让任何人注意,也不愿意挡任何的人路。   再熬个一两年,她有了驸马,就可以搬进公主。   女侯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同样早到的云薇,问道:“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喽。”云薇轻笑一声,“教导公主不是您的责任吗?”   “你也是万娘娘看重的人,若是你能让她们心服口服——”   “要她们心服口服什么?”   云薇眼眸明亮,反问道:“我不需要的,我未来的夫婿无需我统领一群心思各异的娘子军。   三观不同的人永远无法走在一起,我不觉得自己走路就是正确的,一如我并不以为公主们就做得不够好。”   “我不知女侯需要教导她们什么,但我知其中绝大多数女孩子比您并不差,当然,我说得不是才学。”   云薇似笑非笑看了女侯一眼,整了整衣领,潇洒迈步走进女学课堂。 第二百九十三章 第一节课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云薇从不曾强求旁人该怎么活,是算计,还是炫耀,或是圣母怎么都同她无关,横竖别招惹她就好。   家里一堆麻烦刚刚见到亮,云薇入宫并不是来做公主同县主们的知心大姐姐,人生导师的。   真正说起来,云薇其实是为穆阳才入宫看看情况,亲眼见见能影响穆阳的皇上,万娘娘,以及杨妃等人。   云薇觉得自己没有可教公主们的东西。   诗词歌赋等等,她根本不在行,远不如女学生们,除非做文抄公!   女学中,几位公主见到一身男子装扮走进来的人齐齐一愣。   就算是满含恨意的四公主都多看了清俊的少年两眼。   宁县主安安分分的跪坐,瞧见少年步履沉稳走过后,嘟囔了一句:”穿男装不比靖王殿下差,真是奇了怪了。”   六公主眼睛眨了眨,脸颊为红,点头道:“嗯嗯嗯,的确不比四哥差。”   云薇嘴角抽了抽,“过奖了,不过比起靖王殿下还是要差的,我出门前照过镜子。”   “照镜子是因为自己有自知之明吗?”   安县主调侃道,两道柳叶眉微扬,带出几分傲气,“你有何资格做公主的老师?!”   宁县主很想拍拍桌而起,云薇一个眼神递过去,宁县主顿时怂了大半。   父亲都说云薇聪明,不需要她帮忙。   云薇随意坐好,面对几位公主同勋女们,唇边映着一抹浅笑:“你是安县主?”   “家父汝国公,同皇上一起长大。”   安县主同穆凰舞私交还算好,以前穆凰舞可是公主,又因为高庸王,宁县主喜欢的人,她必然没有任何好感。   以往她同宁县主胜负各半,最近一段日子,宁县主在勋贵女眷中的评价隐隐比她高上一头。   安县主听了许多闲话,说宁县主更出众,原因就是宁县主有了个好朋友云薇。   “我能教安县主不多,不过今儿我可以同安县主说一句,安县主并不自信,县主何必提起令尊,还特意前调同皇上格外亲厚?”   云薇笑意盈盈,沉稳的说道:   “女侯开办女学的宗旨是树立安县主的自尊自强的心思,以前安县主以令尊为荣,往后令尊会已安县主为傲。”   安县主:“……”   “在女侯来之前,我先同各位说一下,论诗词歌赋,我不如诸位,论琴棋书画,我亦不如,论庶务中愦,诸位比我厉害的人也很多。”   “我为何会成为女学的讲师?其实说句不怕打自己脸的话,我也不知道呀。”   宁县主轰然大笑,公主们却是抿唇弯起唇角,不过想让四公主笑,根本不可能。   七公主眸子闪了闪,六公主到是笑得开心,至于五公主——没有人会注意。   云薇等了一会儿,继续说道:“我常思考为何被万娘娘委以重任,偏偏皇上还答应聘我为女学讲师,左思右想,我推测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结论。   可能是我脸皮足够厚,不怕丢脸,能配合女侯。”   七公主清脆笑了一声,“脸皮厚的人多了,没见紫宸宫娘娘就看上了,本宫猜——”   七公主似笑非笑把玩手上的珠串, “不是为了四哥,便是促成女侯同你的和解,要不,穆凰舞怎么也成了伺墨女官呢。”   “说来说去,云姑娘还是靠别人,又如何当得起方才的说辞?”   “这话不对,没了靖王同女侯,我依旧是云薇,依旧可以过得很好,快意恩仇,没人敢招惹。   七公主殿下没了公主身份——您确定同现在一样?”   “本宫为何没有公主身份?皇上是本宫生父,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呢。”   七公并不示弱。   云薇同样回以轻笑,“如同公主所言,万娘娘仁爱大方绝不会勉强我同女侯和解,我从不认为女侯亏欠了我,我同她彼此有仇,哪来得和解一说?   我一没用靖王的银子,二没借王爷势力行事,靖王殿下绝不是我做女学讲师的原因。”   七公主抿了抿嘴角,“横竖我是不敢去问万娘娘的,随你怎么说,反正本宫不认你做老师。”   云薇笑着回道:“七公主的意愿好像也不重要呢。   您现在也只是女学的学生,最先遵守的美好品德就是尊师重道。   七公主倘若看我不惯,去求皇上同万娘娘驱我出宫,只要有旨意,我二话不说立刻离开。   并且大礼参拜七公主,若是七公主做不到——”   云薇坐直身体,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女侯到了,便要行拜师礼了,我怎么也能够让七公主行个半礼吧。”   七公主眸子凝滞一瞬,眼珠都有凸起之感,显得吃惊不小。   谁给云薇的胆子?!   她可是公主!   纵然不如六公主得宠,在皇女中自认是排名第二的,生母可以每月都侍寝五六次的。   六公主突然笑了,欢快说道:“我知道了,阿娘让云姑娘做女学讲师的原因,不是因四哥,更不是女侯。   她的胆子,当然,云薇说自己脸皮足够厚,我也信了。   阿娘说过,让我做一个勇敢无畏的女孩子!”   六公主站起身,郑重向云薇躬身,云薇一动不动的受了。   六公主轻声说道:“换成是我,可是不敢的,云姑娘纵然这不行,那不如旁人,却有勇气面对任何人。”   七公主咬了咬嘴唇。   六公主的手放到七公主肩上,“七妹妹别再去计较为难她了,阿娘选她,一定有选她的道理。你看不起她,非议她没资格,是觉得阿娘做错了?   还是抱怨阿娘有眼无珠,或是私心作祟,另有所图?”   七公主心头一跳,手指不由得自主蜷缩,垂眸轻声道:“六姐说得是,万娘娘怎会看错人。”   女侯迈步走进来,云薇立刻起身,在坐的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女侯走到中间位置,放下手中的书卷。   她缓缓说道;“云薇并不是依靠我才成为女学讲师,万娘娘欣赏她的才学,她——她说自己无才,不过是谦虚罢了。   我都会被她说服,有自愧不如之感。   你们有不解困惑的事,尽管去找她,总不能让她白受你们的半礼,万娘娘的银子白费。”   “是,老师。”   公主们先行礼,随后便是各领一方的县主们。   不管她们此时是否心服口服,在女侯面前是不敢放肆的。   女侯名声有损,但皇上依旧对女侯信任有加,将女侯当作半个长辈看待。   六公主偷偷瞄了一眼,女侯头上的白发好像比以前更多了,脸上难以掩饰阴郁之色,不过依旧很有精神。”坐吧,都坐下。“   公主同县主们落座,女侯同样坐在讲桌之后,云薇迈步上前,先拜女侯,后面对公主,盈盈下拜。   六公主愣了一会,“不用还礼的,难怪阿娘说你最讲规矩的。”   云薇退到女侯身后,缓缓跪坐下去,垂眸敛目,乖顺无比。   七公主再一次抿了抿嘴唇,打起精神听女侯讲课。   课堂氛围还是很好的,女侯先讲一些史书上记载过的优秀的女子,有公主,有女将军,也有一些女词人。   云薇听得都有些入迷了,女侯仿佛感到云薇对自己的敬佩,讲解时更用心。   充分发挥出她博览群书的文采,同多年周游天下的见闻。   半个时辰后,女侯吩咐云薇将卷子发下去,云薇依照命令行事,快速扫了一眼卷子,发觉女侯对每一个女学生都有不同的要求。   大体符合女学生们的家世背景,以及才学积累。   在教导她们上,女侯是用了心的。   当然,不用心也不成,万娘娘同皇上可是看着呢。   尤其是皇上——云薇感觉皇上是有心在勋贵朝臣女儿中间挑选出太子妃的。   二皇子同三皇子这样刚’死’了皇子妃的皇子也需要续娶。   “今日是第一次上课,先到这里吧。”   “老师辛苦了。”   女学生们齐声说道,并行了福礼后,三三两两出门。   宁县主看了一眼云薇,示意,你走不走?   云薇挑起眉稍,说道:“我还需要去拜见万娘娘。”   宁县主点点头,给了她一个别把皇宫闹得太狠眼色,快步走了出去。   所有女学生都是要住在皇宫中的。   万娘娘专门在公主们所住的宫殿四周又开放了三座宫殿,足够住下所有的学生了。   她们日常所用,早已经过宫中的检验送了进来。   她们对皇宫并不陌生,又都是认识的,说说笑笑往回走,气氛极是好。   少女们成了巍峨皇宫中最耀眼的一抹亮色。   偶尔谈起今日第一堂课时,花朵儿一般的少女们更多提起了云薇,大有闻名不如见面之感,无人说云薇不好。   除了云薇不好惹,宁县主也在场,宁县主领着一方势力还是蛮强的。   有心做太子妃同皇子妃的人都在尽量表现出自己沉稳大度,贤惠等等品质。   从迈入皇宫第一步,她们便在皇上同万娘娘的考察之下,不敢有任何狂悖的言行。   纵然觉得云薇虚有其表,她们也不会做第一只出头鸟。   云薇是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   “如何?”女侯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含笑看着云薇。   “您课讲得很好,我收获颇丰。“   云薇回得极是认真,“盛名之下无须士,我很佩服您。”   女侯沉默良久,被云薇佩服很开心了,但是这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太过生份。   云薇不觉得自己该继续等下去,说完后也不打扰女侯沉思,转身出门去。   “也许你是对的,我的学生在才学上不如我,旁的方面也她们比我更清醒,便是纯善的六公主都有自己的盘算。”   云薇脚步加快了几分,只要她跑得足够快,穆凰舞就追不上。   是见万娘娘不香,还是瞧杨妃娘娘不好玩?   云薇实在没兴趣同穆凰舞掰扯,他连女侯都懒得说。   “穆女官,你等等。”   女侯无奈出声,问道:“你还想作什么呢,明明你们已经不一样了。”   “我,我就是想同她说几句。”   穆凰舞的确追不上云薇,除了女学馆之外,她没资格在后宫行走。   穆凰舞望着云薇远得身影,精描细化的脸庞暗淡几分。   她尽力打扮得好看了,比以前更注重梳妆打扮,也比宁县主她们更美丽。   却被无视得彻底。   往日会同她行礼,奉承巴结她的人偶尔看她一眼都带着嘲弄。   昔日认识的女孩子能坐下读书识字,她只能同宫女们站在一起。   女侯起身向外走,路过穆凰舞时没说一个字。   “外祖母,我娘……”   “她不再是我女儿,她得选择同我无关,她得意也好,失意也罢,我都不会过问一句。”   女侯按了按心口,以前会有痛感的心口,此时毫无感觉了。   其实无视抛下假女儿并不难,她以前怎么就舍不得呢。   培养假女儿同穆凰舞投入很多心血,她舍不得。   不管是不是亲生骨肉,江氏母女总会陪在她身边,她的心血不会白费。   然而江氏要得太多,她还要继续投入下去,如同无底洞一般。   女侯舍弃江氏比继续投入更划算。   此时她还能同云薇交流几句,继续同江氏纠缠不清,云薇会把她化为敌人那行列。   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江氏入宫伺候皇上的事,朝廷上知道的没有几个,其中并不包括女侯。   “外祖母,您真的不要我了吗?我从小就在您身边长大了,您说过我无论变成什么样子……”   穆皇舞强忍着泪水,缓缓向女侯背影跪了下去,哽咽道:“您都不会抛下我,一直会疼我,您说过很多次。”   女侯脚步微微顿,转过头身,穆凰舞匍匐在地,泪水一颗颗砸落,看起来可怜极了。   “我若让你即刻离开皇宫,永远不要回道京城,不见云薇她们,你愿意吗?”   穆凰舞只是哭,将连埋得深深的,女侯的要求不就是把她流放吗?   去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她还有什么未来?   女侯自嘲摇头,转身离开了。   云薇先打算去昭阳殿拜见杨妃,可是到了昭阳殿门口,她被拦住了,杨妃不见!   “娘娘的意思,您同靖王一起来吧。”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同万娘娘对话   云薇呆愣愣站在昭阳殿外,回话的掌印尚宫面容严肃,一板一眼看起来不好招惹。   然而她双眸看向云薇时,闪过一抹善意。   这并不能驱散云薇的尴尬,一向她都是被人喜欢的。   本以为杨妃娘娘最少会见自己一面。   这一次吃了闭门羹,对云薇打击有点大。   卷毛咬了咬云薇的裙角,别丢人了。   云薇猛然醒悟过来,郑重回道:“那劳烦您帮我问候杨娘娘一声,我先——先回去了。”   转身,牵着狗绳,云薇面容沉静离去。   脚步是越走越快,只要尴尬追不上我,我就不觉得尴尬。   尚宫很快去给杨妃回话:   “可怜见的,奴婢看云姑娘一下子都懵住了,那小嘴都张老大的。”   杨妃的手指紧了紧手中的书卷,轻轻嗯了一声。   “主子您不也很好奇云姑娘?说是要单独见她一面……”   感觉到杨妃冷凝的目光,尚宫连忙闭上嘴巴,低头道:   “云姑娘比奴婢想得还好看,今儿她穿了一身男子妆容,风流雅致,靖王殿下是比不了,她同三少站在一起,奴婢觉得她更出色。   旁人女扮男装都能一眼分辨出来,在云姑娘身上,奴婢以为就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郎。”   杨妃抬眼说了一句:“你是在夸她吗?我听着怎么是她长得像男人?”   尚宫:“……”   “我知晓你的意思,曾经我说过的事,你也要放在心上去。   靖王的人,我也不是不能动,动不得,甚至阿阳从来不是我什么人,充其量他是我学生。”   杨妃捏着书卷的手指泛起白,似有似无叹了一口气,“他的忠诚从来不属于我,我同他注定走不到一起去。”   倘若牺牲穆阳能换得天下……她会做得。   哪怕那个孩子是她一直亏欠的。   算是穆阳倒霉,托生谁家不好,偏偏她的心早硬如石,冷若冰,没有人再能敲开一道缝隙。   所以,她不敢见云薇,那丫头是个变数!   只等到云薇同穆阳成亲后,她再看上一眼,知道穆阳娶了谁。   “若是云姑娘认同主子,您同靖王——”   “不可能!”   杨妃摇头道:“她是不可能认同我的,我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人为我而亡。   一旦我迟疑了,犹豫了,等我死后又怎么有脸去见她们呢?”   突然,杨妃站起身,扔掉手中诗词雅集,“给川蜀那边传令,该乱起来了,皇上的结义兄长性命必须保住。   另外同大皇子一起出征的齐山,我准许他们用刺杀的手段,他妨碍我的计划的话。”   杨妃停顿了片刻,“彻底抹除齐山,杀了他。”   “是,主子。”   尚宫垂眸领命。   风林火山他们四人不仅仅是靖王属下,更是陪伴靖王多年的兄弟。   靖王对他们四人的情分如今可能比得上大皇子。   主子还是下绝杀令了。   一旦齐山被刺客刺杀,靖王同主子很难再有如今的‘互不干涉‘,靖王一定会报复。   “拜见万娘娘。”   云薇换了下男子装束,重新梳洗一番。   她穿着绛紫色褥裙,头上簪着银簪子,不算贵重,银簪子点缀的宝石极为贵重。   她胸前带着一个金项圈,下面挂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一对碧绿色耳坠在她小巧的耳垂上晃动,搭配简单素雅,却有显得矜贵。   万娘娘从云薇进门后,嘴角就没落下来过,她是真真喜欢文静,雅致,通透中显得干净的云薇。   阿阳眼光就是好!   她以前最犯愁就是阿阳太俊了,天赋太好。   虽然阿阳不说,她还看不出阿阳自身那股傲气?   大皇子同阿阳渐行渐远的原因也有受不了阿阳不自觉散发出傲然的气质,大皇子不想再被穆阳比下去了。   结果,他把路走窄。   穆阳从未想过压过谁一头,已经尽量收敛,可天才就是天才。   万娘娘亲自将云薇扶起来,云薇脸颊坨红,被万娘娘看儿媳妇的炙热目光看害羞了。   卷毛吐了舌头,这女人也有害羞的时候?   方才云薇回去换衣服时,特别紧张,对着镜子照个不停,丝毫没有往日的随性同自信。   卷毛有着直男的灵魂,又有写手的浪漫多情,明白云薇反常举动的由来了。   爱屋及乌,在意穆阳便在意同穆阳有关的人。   云薇并非是怕万娘娘看轻了自己。   万娘娘上下打量云薇,笑道:“别紧张,我看你好,也就我们阿阳勉强配得上你。”   云薇脸蛋更红了几分,“这话——我爱听呢。”   万氏笑着牵着云薇的手,两人坐在一处,万氏莞尔说道:   “早就想见一见让阿阳放不下的女孩子,一直没有机会,正好宫里开女学。”   “多谢娘娘抬爱,没有您,我怕是做伴读都难。”云薇顺势感激了一波。   “我若让你做伴读,你还肯入宫吗?”   万娘娘略带继续俏皮眨了眨眼,轻轻拍了拍云薇的手背。   从云薇落座后一股淡淡的香气直往她鼻子中钻,香味很特别,好像格外持久。   万娘娘既不喜欢廉价的皂角香味,也不愿用昂贵香气浓郁的香料,嗅起来有头晕目眩之感,太过厚重浓郁。   “你同你继父都是聪明人,旁人觉得做伴读是极好的事,似你们这样的天才,做伴读怕是不肯的,更不怕推脱宫里的意思。   皇上虽是独断转行,他不会过于勉强心不甘情愿的人。   你们报个生病,皇上总不能强行让染病的人入宫给公主做伴读。”   万氏越看云薇越是投缘,五皇子是个泼猴,每一刻闲着。   阿阳从抱回来后就如同小大人一般成熟。   六公主倒是她身边养大的,可六公主——终究是牵着一条人命。   她可以疼六公主,保护六公主,但如同亲生母女一般怕是不能。   想严厉管教六公主,又怕旁人说她苛责救命恩人的女儿。   犹豫迟疑之下,一转眼六公主性子已经成型,她长大了。   万娘娘又觉得既然是公主之尊,就让她天真善良下去,横竖阿阳看着,总不会让她吃亏。   云薇笑道:“我同您心有灵犀,也是想着做伴读就报病,不敢瞧不上皇上给予的做伴读的恩典,只是我娘舍不得我再在人前委屈了。”   万娘娘连连点头,继续让云薇不再紧张小心翼翼,递给她几颗糖。   眼见着云薇塞进口中,甜甜的味觉让云薇眉眼弯弯,真是漂亮,有一点可爱。   很聪明!   “我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公主们性情都还好,身份已不是不一样了,难免会骄纵上几分。”   万娘娘深知去女学的几个公主是什么样子,在她面前听话乖巧,纵然是四公主也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太重的恨意。   否则皇上真有可能也让四公主病逝了。   皇上对皇子们算是慈父,对大皇子更是偏爱至极,但是公主们对皇上并不重要,有固然好,公主病死了,皇上也不会太过伤心。   “你娘以前听起来有点单纯,有说她蠢笨的,能养出你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女儿的母亲都不是蠢货。我听她在伯爵府极是孝顺那个假娘,我推测她不是蠢,执念太深了。”   万娘娘幽幽叹了口气,是人都有执念,杨姐姐有,她也有,后宫的女人同样有。   有些执念在旁人眼中是极为可笑的,完全不值得。   然而深陷执念中的人却是看不破的。   看破了,放下了,也就不是执念。   姜氏也并没有看破执念,只是她知道女儿是最重要的罢了。   云薇默默颔首,轻声说道:“难怪我瞧娘娘便止不住欢喜亲近,您同我娘有点神似。”   “嗯,神交已久,就盼着我同她能早日相见,一起商量你们的婚事。”   “……”   云薇埂住了,是不是所有当娘的最后都能拐到婚事上去?   万娘娘笑得开怀,忍不住戳了戳云薇额头,“吓住了?别同我说,阿阳不想娶你,你娘怕是也着急,阿阳是靖王,她不忍心你委屈,云中君又是个有大才注定出人头地的人。   她便多等几年了,总要让你风光大嫁的。”   “我同靖王还早,我想多——多同他相处两年,成亲同现在是不一样的。”   云薇眸子明亮望进万娘娘眼底,控制不住羞涩脸红,话语很是率直诚恳,“成亲后就是夫妻了,要考虑的事很多,不如现在只要有情,我——我年轻,靖王也不大,让我们多谈两年。”   “哦,我倒是信任你,也信阿阳忍得住,不会伤了你的名声。”   万娘娘意有所指,“不过你们也要多注意一些,终究有句话是人言可畏,你同阿阳总是要在人前的,不怕旁人说嘴,总在你们耳边议论纷纷,好好的人也能让流言蜚语毁去一大半。”   “阿阳从小过得不好,直到现在他身上都带着儿时的伤痕,他又沉默内敛,又话都憋在心里。”   万娘娘握住云薇的手,带了一分的恳求,两分拜托,三分担忧:“阿阳是好孩子,你别轻易放开他。”   “娘娘,您为何对他这么好?”云薇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比对五殿下也不差什么了。”   万娘娘抿了抿嘴角,“就是心疼阿阳,他又争气又孝顺,是我所期望的儿子。我同你投缘,多说几句吧,我嫁给皇上时,并没有想立刻给皇上生儿子!”   她垂下眼睑盯着交握在一起的手,她的手再保养都不如云薇细腻白皙,柔若无骨。   握起来如同一团棉花,特别舒服。   云薇明了,一个地痞出身的穷哈哈娶到万氏,万氏好歹是秀才的女儿,也有不少的嫁妆的。   万氏肯定想过自己将来的夫婿,向往过自己的文雅英俊的儿子。   现实太残酷了,万氏嫁给了不曾崛起的皇上,一切的美好一瞬间破碎,粘都粘不起来的。   “王爷说过,他其实运气一直不差的,遇见了您。”   “这话——绝不是阿阳说的。”   万娘娘一副明知道云薇在哄自己,却很开心回道:“不过,我相信阿阳会这么想,你同他才是心有灵犀。”   云薇:“……”   这年头真不好混。   万娘娘看了看天色,“本要留你一起用膳,我知你还要去拜见太后,我对你太过亲近,我倒是无妨,给你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她们只需要知晓,本宫是认同你就好。”   云薇缓缓起身,下拜道:“我先告退了。”   “你养得狗——”万娘娘认真看了一眼卷毛,“小小的一只,又不凶,当作宠物养倒是不错。”   卷毛吐了吐舌头,它超凶的。   云薇空着手去的紫宸宫,出来时,手上捧着两个礼盒,身后跟了四名宫女,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礼盒。   本来云薇在昭阳殿前吃了闭门羹,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的,然而紫宸宫万娘娘大手笔的赏赐礼物,有心同云薇较量一番的人默默决定再等一等。   毕竟,虽然云薇讨厌雌竞,不喜欢同一群女孩子争一个男人。   但是穆阳那相貌背景,谁忍得住?   以前穆阳对任何女孩子都不假辞色,都以为穆阳不会动情,不会娶妻了。   突然间冒出云薇来,不少倾心穆阳的女孩子又觉得行了,有一就有二,男人都不会只贪恋专情一个女子。   挣不到正妃,做个侧妃也不差。   入了靖王府,指不定谁得宠呢。   穆家男人就没有一个不风流的,皇上总说靖王同大皇子最像自己,那风流好色这一点上,总不会不像了吧。   云薇让宫女将礼盒送回住处,她自己牵着卷毛去慈宁宫。   在慈宁宫门口,云薇已经听到老太后的国骂了。   黑心蛆,烂了心肝的贼等等词汇在诺大的慈宁宫中回荡。   “哀家看她离不开男人,就该骑一辈子木驴!”   “下贱的贱人——不得好死,让木驴捅烂了……”   老太后眼角扫过,见到门口宫女欲言又止,问道:“又是万氏来给皇皇上求情?!她硬气一点,皇上何至于去宠一个贱人?!”   皇上乖乖站着,头上顶着茶叶末。   宫女跪下颤颤巍巍道:“是,是云姑娘来拜见您。”   “母后有事要忙,朕不耽误您了。”   皇上拔腿就走,出了门才敢擦拭头上的茶叶末。   泼他一头的茶水已干,龙袍上残留茶水痕迹,“谁给母后说的?找出来,活剐了他!”   ------题外话------   小舞一直觉得女帝不是说做就做的,起码要无情,真正心狠得女人才能成功,杨妃就是,她不在意穆阳的生死,所有挡她的人不管谁,都是要死的,残忍了点,但就是小舞眼中的女帝。历史上唯一成功的女皇帝亲生儿子弄死了好几个,真心是狠人,能在男权为尊的社会做女帝,只能比男人狠。   杨妃:没有儿子同丈夫不会死,但没有梦想会死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云薇是真刚   皇上做了纳江氏入宫的事,不许旁人多嘴。   郭太监连忙应了一句,寻思着这口黑锅让谁背适合?   太后是忙于种地,对后宫的事从不上心,不等于太后在后宫听不到任何风声。   纵然太后不想听,有得是人给太后通风报信。   皇上随意扫了一眼,明艳的女孩子站立,眉目明艳,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皇上停下脚步是因女孩子牵着的那只卷毛狗。   云薇屈膝道:“拜见陛下。”   仔细看了好一会卷毛狗,皇上才注意到少女姿容不俗,背手在身后,显出皇者的尊贵。   “云姑娘?你是云中君的继女云薇?”   “是。”   云薇很漂亮,可惜皇上知这个女孩子自己是绝不能碰的。   “狗是你养的?”   “嗯,它是卷毛。”   “给朕养如何?朕再补给你几条名犬,或是你想要什么赏赐?随你挑选,是诰命,还是银子都成。”   “我舍不得卷毛,一直把卷毛当弟弟看,按说我不敢回绝陛下,显得我不识好歹,然而无论是银子还是诰命都不如弟弟重要。   皇上也是疼爱弟弟,重视儿女亲人的人,知晓骨肉分离的痛楚,您一定明白我舍不得卷毛的心。”   皇上嘴角抽了抽,卷毛频频向皇上呲牙,表现自己的不愿意。   “一只狗还能做弟弟?”   皇上只是觉得卷毛有点太过特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过,当卷毛看向他时,特别的感觉又消失了。   “卷毛帮我许多,我把它当家人看,不过一岁的小狗,自然是弟弟了。”   皇上挥了挥手,“朕不夺人所爱,你最好帮朕劝太后,朕心里自有分寸,如今只有你能劝说太后两句。”   隐隐听到老娘追出来的脚步声,皇上不敢再耽搁下去,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几乎逃窜离开。   在慈宁宫皇上被泼了一脸茶水,旁人看不到。   这要是在外被老娘逮住了,皇上想装无事都难了。   郭太监等人也是一溜烟小跑跟上皇上。   不过,郭太监彻底记下云薇,喜欢美人的皇上更看重云薇养得狗。   真是……对明艳绝俗的云薇怕是不小的冲击。   太后追出了慈宁宫,对着已经皇上消失的方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不孝子啊,你迟早会后悔的,贱人有所图。害了你呀。”   “太后娘娘金安。”   云薇行大礼参拜,跪在地上时,盯着面前的地砖,不敢抬头做恭谨状。   太后不好在外说皇上纳了江氏,皇上的名声还是要维护的,她小儿子穆地主更不能再被人说嘴。   “纳尼姑入宫,皇上也不怕倒霉,哼,以前还说遇见尼姑十赌九输。”   太后碎碎念了好一阵,转身进入慈宁宫,随意疏远:   “你起来,哀家今儿同皇上生气,不留你了,万氏让你做女师,你好好教导公主们。”   “是。”   云薇心知太后正生气呢,安国公自戕的事,太后阻止不了,把怨气都撒在了靖王头上。   太后坚持这事一定是靖王给安国公出的主意。   而云薇也在旁边敲边鼓,否则安国公绝不敢轰轰烈烈去死。   多年夫妻,她还不知阿弟的名言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   阿弟脸皮极厚的,以前不少人追着他骂吃软饭,阿弟都没舍得去死。   有了亲儿子,忘了媳妇!   太后又不能再去云府上住了,给云薇点苦头吃。   太后迈进大门时,眸光冷冽,“哀家地里的活儿都交给你了,以后你负责担水。”   云薇:“……”太后气狠了。   “省得你五谷不分,说出去都丢人!”   太后语气更重了一些,冷冷哼道:“多做点地里活,别成了只动嘴耍心眼的小人。”   “遵太后旨意,下了女学后,我帮您开垦土地。”   太后拂袖而去,慈宁宫大门缓缓关上了。   云薇跪坐在门口,抬手撸了卷毛的狗头,“老太太脾气不大好,我为穆阳背黑锅了。”   卷毛:“汪汪汪。”   要不让慕老头去求求情?   云薇:不行,还是让他老实在万平县显摆儿子吧。   穆老头彻底剥离安国公的身份,两个女儿又没能继续纠缠他,皇上不准皇父过继。   他每日最爱提着孙子云戎送他的鹦鹉,四处转悠。   和同他年岁差不多的老人一起谈论儿子,主要是听旁人夸他儿子孝顺,有才华,夸他孙子身手好,夸他两个孙女相貌好,知书达理。   横竖他极满意做云默的父亲的日子。   太后突然不待见云薇不单单是她鼓励安国公自戕,而是羡慕嫉妒恨,太后也想做炫耀儿子的老太太。   可惜,她想炫耀得是穆地主,偏偏所有人都同她说皇上好。   太后是看不出纳了江氏的皇上哪里好的,差点把她气死!   后宫三座大山,太后,万娘娘,杨娘娘,云薇都拜见过一遍,其余后妃,她不用太过在意。   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安安分分帮女侯处理一些教案上的事。   她同宁县主等人不是住在一起的,宁县主忙着同安县主较劲,不想把云薇牵扯进来,宁县主只是匆匆来看云薇一眼,说了一句,有事喊一声。   宁县主继续投入到同安县主的争斗中去,时不时带着自己一方同安县主打——打一场有赌注的马球赛。   安县主并不弱,两方斗了多年,到也是旗鼓相当。   时光如梭,云薇住在皇宫已有半月,在学堂上,她只负责分发作业,大多时间都负责帮太后种地。   不仅要担水,还要施肥。   其余事,云薇一向不管,同六公主等人说不上亲近。   云薇干农活太累了,回去后哪有精力再去同公主们交往?   女侯对云薇在课上还是课下态度都是平平,丝毫没有缓和她们彼此之间关系的意思。   反而女侯会借着机会狠狠训斥云薇一顿,罚她写一些文章。   女侯理由很充分,云薇才学不够如何有资格做侍讲。   女侯冷漠,太后罚她耕田,杨妃不见,唯一对云薇好一些的万娘娘又病了,将后宫事务分了出去。   云薇在后宫中的靠山没了,虽然她有些威名,看云薇不顺眼的人还是想着试一试云薇深浅。谷嗂   “饭菜又变差了。”   云薇洗了手,坐下准备吃宫女每日提过来的饭菜,“昨儿还是四菜一汤,今儿只有一菜一汤了。”   宫女垂头说道:“御膳房太忙了,宫中主子今儿点菜的人很多,安县主她们也都用了银子。”   “算了,我不为难你。”   云薇啪啦了一口饭,嘎嘣一声,差点崩坏了她的牙,连忙吐了出来。   好些个小石子隐藏在米饭之中。   宫女不敢去看云薇了,提着饭盒慌忙跑开了。   本来给入宫上学的贵女们送饭是有油水的好活儿。   贵女们入宫时都带了大笔的银子,为在宫中站稳脚跟,随手给宫女们打赏银子。   她给云姑娘送了七日的饭菜,从未得到过任何赏赐。   云姑娘对她很客气,可不给银子再客气也没用。   “马善被骑人,人善被人欺,饭菜水准下降,我可以当做减肥了,但卷毛都被饿瘦了,我忍不了!”   “汪汪汪。”   卷毛呲牙,别拿他当借口!   不过,他的确有点瘦了,至于桌子上的一菜一汤。   凉拌萝卜丝切得比手指头还粗,闻起来酸味呛鼻子,醋放得太多了。   汤应该是翡翠白玉汤,结果做成了豆腐菠菜汤。   豆腐只有薄薄两片,菠菜也只是两片叶子,别说高汤了,汤同清水差不多。   云薇拿着筷子翻看米饭,里面的石子不是一个两个,忧伤般叹了一口气,“我是真不想惹事,偏偏拿我的低调当好欺负。”   啪得一声,云薇将筷子重重的扔到桌上,不仅饭菜有问题。   昨儿云薇自己洗好挂在外面的衣裙突然破了好几个洞。   云薇不用宫中洗衣房,衣服无论是否贴身都是自己洗,没想到只是晾干衣服就能招惹下麻烦。   “不好了,不好了。”   忙碌的御膳房中,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来,“管事,管事,云姑娘来了,她说要见您。”   掌管御膳房的太监白白胖胖,油水充足,一日三餐有菜有肉,偶尔还能吃一些同皇上一样的饭菜。   “谁?哪来的阿猫阿狗也敢称主子?还见杂家?她是——”   他话没说完,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一个肉肉温热的东西撞进怀里。   他坐着的椅子破碎,整个人向后倒去,摔在地上后,他才看清扑倒自己的东西,是一只卷毛狗。   “狗?来人,给把这只小畜生剥皮抽筋,杂家今日要吃吨狗肉。”   “噗嗤,噗嗤。”   太监连连咳出了好一口血,卷毛在他胸口蹦来蹦去,随着卷毛狗爪落下,他是要呕出一口血。   身边的人被吓傻了,听到太监吐血高喊:“愣着做什么?打狗。”   太监想甩掉卷毛,可手臂使不上力,卷毛灵活得很,不在踩他的胸口,在御膳房中逃窜。   扑倒了菜板,打翻了篮子,踩坏了碗筷,不过片刻,御膳房已经大乱。   人人都在喊打狗,他们对卷毛围追堵截,始终碰不到卷毛一根毛。   云薇亭亭玉立站在门口看了一会,突然抄起扫帚,冲进了御膳房,对着没有被卷毛破坏过的物什狠狠砸了下去。   哐当,哐当,一人一狗将御膳房弄得满地狼藉。   消息很快传遍了皇宫。   太后娘娘合掌道,“哀家就说那丫头是忍不住的,好,有哀家当年的风范。”   “去,同把皇上喊来,哀家要在慈宁宫审问云薇。”   “此事怕是皇上不会过问,只是御膳房而已,皇上那边正为大殿下进兵顺利得事高兴着。”   老太后嗤笑道:“他不管?薇丫头岂不是白砸了?你去传话就。   再去紫宸宫传话,昭阳殿也别落下。   干脆让有兴趣的人都来慈宁宫,哀家要升堂审案。”   “是,太后娘娘。”   紫宸宫万娘娘听到消息后,揉着肚子笑了。   穆阳面色冷峻,不是滋味。   万娘娘拍了拍穆阳的胳膊:   “走,陪我去听听云姑娘的说辞,活得久了,新鲜事都能看到。”   “我从来没想过砸御膳房,势利眼小人把云姑娘得罪狠了。”   万娘娘直接拽着穆阳去慈宁宫,“你不用出声,她没有寻我,也没找你帮忙,显然是有成算。”   穆阳道:“她有本事砸,有本事善后,只是我不太舒服,她在皇宫中受了委屈。”   “谁让你倾慕上她呢,换个人早把阿阳的名头打出去了。”   万娘娘颇为欣赏云薇,突然想起六公主,吩咐身边的宫女道:“将六公主叫去慈宁宫。”   “让你妹妹也听一听,不是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   万娘娘同穆阳是第一波赶到慈宁宫的,同太后见礼后,万娘娘拉着穆阳坐在太后下手处。   陆陆续续还有一些有位分的妃嫔赶到,显然都很好奇胆大的云姑娘如何善后。   入宫上学的女学生们也到了,她们三五一群站在慈宁宫正殿的大门位置上。   宁县主忍不住忧心忡忡,云薇实在是太刚了。   这到底是皇宫啊,怎么也得给皇上一点面子。   昭阳殿中,杨妃按着眉心,说道:“等她砸了御书房,打了穆北玄再叫我。”   杨妃精神疲倦,多日以来殚精竭虑推演着大皇子进兵的方向。   她已经好几日没睡了,眼下的黑眼圈很是浓重。   “奴婢觉得云姑娘应该不敢打皇上——”   “难说,那丫头脾气有点暴。”   杨妃嘴角勾起,“比阿阳那小子有刚,阿阳吃的不好,用得不好,被亏待时不敢正面刚,他只会耍心眼子。”   “王爷同她状况不一样,当初穆家……都不好过。”   “是啊,不好过,他自己理所当然的退让了,辅佐大皇子!把我教给他的东西传给穆晨。”   这是最让杨妃生气的一件事。   杨妃起身道:“取一件披风,本宫也去慈宁宫凑个热闹。”   川蜀那边进展还算顺利,大皇子已有了骄矜轻敌之心,进兵很猛。   他抛下了能攻善守的林火同齐山,大皇子带人迅速进兵。   也许,杨妃派出去的刺客用不上了,齐山能保住一条命。 第二百九十六章 女人不好惹,皇上很难   杨妃心狠无情,如无必要,不愿一直追随穆阳的兄弟送死。   桀骜自信的大皇子帮了杨妃不大不小的一个忙。   大皇子舍下林火同齐山简直就是在作死!   他太想赢了,真把皇上的结义兄长当面团。   能同穆北玄混成结义兄弟的川蜀王,杨妃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之意。   一切对川蜀的布局顺利,大皇子就快要品尝到平生第一场败仗,杨妃心情很好,多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思。   当杨妃盛装打扮来到慈宁宫时,上至太后皇上,下至赶到的所有妃嫔,以及公主县主们都惊呆了。   杨妃无论何时出现总是一身的正装,梳得飞云髻,钗环配饰极多,样样珍贵。   一身红裙艳似火,脖子上挂着拇指粗的金项圈,配搭满头珠翠凤钗,旁人压不住,会显庸俗。   然而一身贵重的妆容只是陪衬,杨妃天生的尊贵。   万娘娘察觉到后宫女人们的目光,淡淡说道:“杨姐姐不是皇后胜似皇后,妹妹都移动不开眼了。”   嘲讽之意十足,那句不是皇后胜似皇后绝不是夸奖。   皇上不自觉揉了一下鼻子,差点因艳丽四射,贵如牡丹的杨妃流鼻血。   杨妃以前还有点青涩之感,这两年是越发有女人味儿。   如同熟透的蜜桃让皇上食指大动,却又只能眼巴巴在树下盯着蜜桃流口水。   他不是不能用强,可用了强,却得不到杨妃在他身下主动承欢的快乐,皇上也怕杨妃在床上再捅他一剑。   同女人上床,他是捅人的。   杨妃一甩身后垂地的衣摆,翩然坐在皇上身边:   “总比做着皇后的事,帮穆北玄养着孩子,连肖似皇后的评语都没有的人强。   况且皇后,我稀罕吗?”   不等万娘娘开口,杨妃勾起红唇,“我要当皇后,穆北玄给还是不要给?”   皇上:“……”   他已经感觉万氏的目光投射过来,女人争风吃醋是好看,为他吃醋是好事,最后怎么一起冲着他使劲呢?   他追封皇后,摆在明面上的理由是为大皇子。   坐实大皇子嫡长子身份,确立大皇子远高于一众兄弟的地位。   但是,但是,皇上被两人盯得头皮发麻,心头慌慌的。   皇上是真不知道该册谁为皇后。   无论他尚未到手日夜思念的杨妃,还是一路和他同心同德的万氏,她们两个都有资格封后!   皇上知道册任何一人为后,另外一人必然对他伤心绝望,后宫一人独大,便不会安稳了。   他还想着夜御七女,广纳后宫?   做梦去吧。   任何一人为后,一人为妃,他准保被万氏同杨妃缠死。   皇上既盼着她们两人互相敌对,彼此明争暗斗,又不希望她们斗得太狠了,还是以平衡为主。   他在朝廷上都不屑玩平衡,在后宫中用了计谋。   被太优秀的女子爱慕,娶了她们后的处境,平庸的男人是不懂的。   “这事早有定论。”   皇上不能不开口了,给老太后一个眼色,“母后心疼阿晨,她当年说买回来的童养媳是儿媳妇,朕不好违背母后的心意。”   “她不是死了吗?后宫怎能没有皇后,我不介意当继后。”   杨妃又笑了,弹了弹手指,“你不会连封我继后都不敢吧。”   皇上:“……”   他是真不敢啊,万氏那边要炸锅的。   万氏还有个弟弟,同皇上一切打天下的兄弟们关系都很好。   万娘娘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本来我不该勉强二郎,知二郎的难处,我跟了二郎这么多年,也不能在杨姐姐面前在低头。   我可以不要这份体面,我万家,我兄弟,还有阿阳他们不能跟着我丢面。”   “二郎,您说对吗?”   皇上脑子嗡嗡嗡的,后悔来慈宁宫了,怎么让这两个女人碰到一起?   哦。   是云薇砸了御膳房!   云薇那丫头入宫后一向低调,从不招惹是非,这次突然砸了御膳房指定是有人欺负她。   看在太后同阿阳的份上,皇上不能对云薇砸御膳房作出任何不利的判定。   所以让皇上陷入被灵魂拷问的局面的幕后黑手是欺负云薇的人?!   吧嗒,吧嗒,太后悠然嗑着瓜子,时不时直接吐瓜子皮,一点不同情好儿子。   “一个唤你二郎,一个直接唤你名字,哀家都不知道该立谁为后好了,横竖她们对皇帝都很好,哀家看皇上不如挑一个,先皇后去了多年,同皇上情分不过三天。”   太后不想再被皇上背上一口大黑锅,“后宫有了皇后,今儿砸御膳房的事情才不会再有了。”   站在慈宁宫门口的云薇低眸同抬起狗头的卷毛对视。   一人一狗不该是主角吗?   还有没有人理云薇了?   后宫妃嫔在意谁为皇后的事,早就把云薇砸御膳房的事情抛到脑后去。   皇上目光环视一圈,太后是不肯帮忙。   穆阳——这小子一开口准保向着万氏。   穆阳一直旗帜鲜明站在万氏这边,纵然皇上知道穆阳同杨妃关系不再生死相对。   一旦涉及到万氏上,穆阳就是刺向杨妃最有用的匕首。   其余嫔妃们往日吃吃醋,撒撒娇还行,立后上这群妃嫔不敢发话。   “立后是家事,更是国事,朕不是不爱你们,不想有人正位六宫,朕还需同朝臣商量,朕不单单是你们男人,也是天下百姓的父母。”   皇上怕万氏同杨妃在开口,连忙说道:“云薇到了没?”   郭太监道:“在殿外候着。”   “宣她觐见,朕登基三年多,头一回被人把朕的家给砸了!”   皇上这番表态让后妃们心里一个哆嗦,怕是陛下动了真怒,御膳房不是皇上的家吗?   是个人都能去御膳房闹上一闹,往后用膳都不安全了。   万氏拢在袖口的手紧了紧,瞄了穆阳一眼,提醒他千万别冲动,总能保住云薇的。   杨妃端起茶展缓缓宽茶,姿态慵懒,微扬的眼尾上扬,看到万氏同穆阳的盘算,唇边勾出一抹嘲讽。   她身上每一个毛孔仿佛都在诉说着傲慢,高于后妃的傲慢,以及对万氏上不得台面得嘲弄。   皇上清楚,后妃明白,甚至就连太后都能感觉得到。   整个慈宁宫的人没有不清楚的,杨妃看不起万氏的伪善!   穆阳神色更为冷冽,跨前几步同杨妃直接对上了。   “阿阳。”万氏担忧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一分的愤怒,“你别冲动,杨姐姐并没有恶意。”   杨妃看都没看穆阳一眼,继续宽茶,凝视茶中漂浮的茶叶。   “本想培养一把剑,用来斩尽天下,没成想这把剑竟噬主。你最好听你阿娘的话,否则我能练出一把剑,也能毁了它。”   穆阳的手握紧笛子,傲然道:“试试看如何?”   皇上一把拽住穆阳胳膊,“混帐话,万氏是你阿娘,杨氏也是你庶母,她们都是你娘,你都要孝顺她们。”   “阿爹,我阿娘只有一个。”   “……”   皇上愣了一会儿,拦住穆阳的肩膀安坐在自己身边,板着脸训道:   “你为藩王,更多心思放在朝廷上,放在藩地,朕指望你拱卫江山,辅佐朕安抚黎民百姓。   你不可本末倒置,把精力浪费在朕的后宫上头。   你阿娘并非软弱可欺,她同杨妃不过就是斗斗嘴,想让朕多重视她几分。”   万氏嘴角隐秘的抽了一下,脸真大!   杨妃直接把茶杯扔到桌上,茶水蔓延,哐当一声,等到众人看过来,杨妃道:“穆北玄人长得不美,想得倒是挺美的。”   皇上笑道:“看到没?这是吃醋了。”   给了穆阳一个男人都懂的表情,皇上不以为意吩咐:“再给昭阳殿爱妃送上一盏茶。”   宫女不敢耽搁,连忙又端了一杯茶,放到杨妃面前。   “正因为朕敢想,想得美,才有今日坐北朝南,坐拥天下,有你们相陪,江山美人尽在朕手中。”   杨妃郁了一口气。   “朕一直觉得人得有梦想,想得美没什么不好,当朕见到爱妃第一面,朕想,你迟早一日是属于朕的。”   皇上故意让给杨妃添堵,嬉皮笑脸道:“爱妃入了朕的后宫,成了朕的人。倒是爱妃少想一些为好,朕不希望爱妃慧极必伤。”   这就带了几分警告意味。   杨妃扯起嘴角,意有所指说道:“是不是你的爱妃还不好说。”   “迟早都是朕的。”皇上手指点了点自己心脏处,“你跑不了……”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薇声音盖过了皇上,她跪在好一会了,再不开口,云薇觉得好不容易等等来的杀鸡儆猴时刻将会偏向更诡异的局面发展。   云薇喜欢看杨妃同万氏合伙欺瞒自负天底下女人都会为自己争风吃醋的皇上。   可不是在今日,不是在此时!   她从来就不是吃亏不敢说,旁人都算计到头上不敢动的人。   云薇骨子里还是刻着一个争字的。   所有敢于平淡,并不意味着不争。   前世,她从小到大都在争。   “再让你砸几次御膳房,朕起码少活十年。”   “臣不敢。”   “朕不记得封你为官,你这个臣自称从何而来?”   “女学主导为女侯,有爵位有官,臣为辅佐女侯教导公主,受了公主拜师半礼,被陛下钦命为讲师,以臣自称也全了皇上尊师重道之心。”   云薇面容平静,抬起乌黑的眸子,“陛下觉得呢?”   皇上:“……”   他觉得自己说不过云薇,大帽子已经扣上了。   他若不承认云薇是臣子,女侯必然折损,更重要是不够尊师重道!   这名声可不好。   他已经让很多文人们轻视了,再多了一个不好的名声,百家读书人又要写文章了。   当世百家争鸣,皇上刚刚确立首辅六部制度,百家读书人才消停下去。   京城不再动不动就有文人把刀互殴的刑事案件。   无论是哪一家的读书人,尊师重道都是根基。   “朕觉得你自称甚好。”皇上话风一转,“朕看重你才学,更看重品德,希望公主典雅高贵,知书达理,而不是动不动就带着狗去砸御膳房。”   慈宁宫气氛僵硬一瞬,宁县主颇为担心云薇。   不过,当她看到云薇依旧挺直的腰身,敢于同皇上对视。   宁县主呼出一口气,不需要靖王,云薇也不会被皇上吓唬住。   至于御膳房的管事太监已经吓软在地了。   他们只听到皇上承认云薇是臣,便知道无论皇上怎么罚云薇,他们敢给云薇的饭菜上做文章,他们必是要被重罚。   入了宫不都要受些委屈?   不都是要寻个靠山?!   怎么就云薇特殊?   御膳房管事太监止不住的后悔,只能期盼着云薇被罚,他们也许能从轻发落。   云薇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打开,将一菜一汤端出来,还有所剩的大半碗米饭。   “臣赞同陛下所说,品德重于才华。公主是应该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可是当旁人欺辱到头上时,不讲道理,难道皇上希望臣教公主隐忍下去,教公主人有奴才欺辱?”   “您看看这些就是御膳房给臣准备的饭菜,以前好歹还能入口,不敢奢求御膳房给臣的饭菜比得上精心为臣烹制饭菜的母亲所做。   臣入宫做先生后,足足瘦了五六斤,臣的狗也饿瘦了。今日这顿一菜一汤,狗都不吃!”   皇上扫了一眼,已经嗅到萝卜丝中醋味,他喜欢吃豆腐,这汤同逃荒时有得一比,都能当镜子照。   米饭中的沙粒清晰可见。   皇上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杨妃开口:“你是没饿到,荒灾时,这几样都是抢着吃吧。”   “臣在皇宫为侍讲,皇宫天下最贵重之地,如今国泰民安,不是灾荒。   御膳房伺候诸位娘娘,为皇上烹制食物,把菜做成这样的御厨还有脸?   臣不觉得吃萝卜丝同豆腐汤不好,食材臣不敢挑,可放了太多不该放的东西,这不是浪费调料吗?   御厨都是这手艺的话,臣可以为皇上举荐谭大厨子,一样的食材同些许调料,谭大厨能作出好饭菜来。”   云薇早就料到会有人拿逃荒说事,竟然出声是杨妃,不过她也不怕就是了,直接怼过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云薇:宅斗别叫我   “杨娘娘生而富贵,衣食无忧,不知饿肚子的痛楚,不知明明饿着肚子,身边的人一直糟蹋粮食。”   云薇脑子里只闪过穆阳饿肚子里的画面,心疼得不行:   “宁可浪费食材,不肯给饿肚子人的吃。”   杨妃淡淡说道:“本宫错了,不该多嘴。”   皇上意外看了她一眼,她还有认错的时候?   万氏眸子闪过一抹怜惜,同样知道云薇心疼谁。   阿阳当年可不就是被饿到昏厥,而那对夫妻宁可给狗食物,不肯给阿阳一块饼子。   云薇意外杨妃轻易认错,点到为止,转而说道:   “公主贤良淑德是好,被人欺负到头上,被亏待了,不懂得反抗,一味忍让,并非女侯设立女学得初衷。”   “有奴才敢欺辱公主?”   “陛下多看看史书记载,不少公主都或多或少被身边的奴才欺负过。用我帮陛下找出几本来证明吗?”   皇上总觉得云薇内涵自己读书少。   他的确没认真读过几本书,纵然有闲时,多是看话本子去了。   史书等等对皇上并不友好,拿起书就犯困。   皇上说不过云薇,怒怼御膳房的太监管事,“谁给你们的胆子亏待女学女讲师?朕的臣子?!”   “陛下是该查一查御膳房的支出,是不是管事太监从中贪污许多的油水,臣瞧他比寻常太监管事都要胖,寻常伙食一准不错。   臣去御膳房时,卷毛扑了过去,他尚没来得及反应,臣见到他午膳有肉有鱼,烹饪得很精致,卷毛忍不住流口水。”   云薇从袖口中掏出一份菜单来,念起御膳房给皇上准备的菜单子。   皇上同太后一向在吃食上讲究大众化。   换句话说,很接地气,肉都是大肉。   大块的肥肉煮一煮,炒一炒便完事了,很少给御厨们回发挥的机会。   万氏受穆阳的影响稍微讲究一点,达不到过分精致。   一道菜耗费巨大人力财力的地步,不至于几百只鸡就做一道菜。   昭阳殿有自己的厨房,杨妃很少去御膳房要饭菜。   其余后妃要不是身份不够,无权去点菜。   要不便是出不起银子点菜,纵然有钱的,在皇上同太后都不怎么追求美食的状况下,不敢点太复杂的饭菜。   皇上等云薇念完菜谱,问道:“你是何意?”   他当然看到御膳房的太监们已经软到了地上,被吓得不轻。   其中的管事太监白胖白胖,肥得很。   “臣要说是您吃得饭菜没有御膳房管事吃得好,御厨们不是您的厨师,是管事的。   他今日中午一道菜用了不下二十只鸭子,可这道菜您没吃上一口,所耗费的银子都是您的。”   “够了。”   皇上拍了桌子,   “你们,你们还有何话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陛下,饶了奴才这一次,奴才是——”   “千万别说帮皇上试毒,没准端给皇上用得饭菜是你不爱吃的,随意送上去的。”   云薇闹开了就不会再打人不死。   做人留一线?日后不是好见面,而是日后被报复。   这次只是用饭食试探云薇,不打狠了,打到幕后的人不敢轻易出手,下一次指不定就用更阴损的手段。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皇上懒得听御膳房的太监等人狡辩求饶。   单就他吃得不如奴才,花他的银子吃饭,他就容不下这群狗奴才,容不下蛀虫!   “把人带下去,审清楚,问明白,他们吃了朕多少银子,给朕剥了他们多少层皮。”   “遵旨,陛下。”   郭太监带人亲自把这群人送去后宫的刑法司。   并特意叮嘱了一句,皇上要严惩。   万娘娘起身,缓缓跪下来,低头道:”臣妾辜负皇上信任,被奸人蒙蔽,管理宫务不当,恳请陛下严惩。”   杨妃没有再落井下石,做过了反而不好,只是似笑非笑道:“真真是贤惠的人儿,穆北玄好福气得你这么个从里到外都很贤惠的女人。”   皇上听出不对劲,问道:“其中可是有隐情?”   太后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对了,御膳房不是万氏管,后宫事这么多,她最近又同皇帝你——分出去不少的事给旁人管。   哀家不管事都知道御膳房油水最是充足,贪了银子不说,还能满足口舌之欲,方才那群狗奴才就是吃得太好。   哀家记得御膳房管事太监原先伺候过阿晨……”   太后脸色很是尴尬,这不是害了大孙子吗?   大孙子穆晨护着母族中人让老太太很伤心,到底疼了许多年的大孙子,老太后无法完全舍弃,连忙找补:   “阿晨被蒙蔽了,他伺候阿晨时是好的,去了御膳房学坏了,他们更是该死了,骗了阿晨的信任。”   经过太后提醒,皇上也想起了此事。   毕竟穆晨当时开玩笑奴才去御膳房,他想吃饭菜时,不必再等。   穆晨练武容易饿,一日得吃上五六顿的。   皇上偏爱穆晨,生怕在吃穿用度上因为穆晨没有生母而委屈了他。   在后宫要害的地方,皇上准许穆晨安插亲信。   “母后说得是,今日这事阿晨提前知晓,绝对不能轻饶了狗奴才,阿晨能亲手结果了狗奴才。”   皇上亲自搀扶起万氏,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亲近。   “人是阿晨推荐过去,后宫的事在爱妃手上掌握,阿晨在外忙着征战,没空理会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没空一个个去查。   爱妃对宫务多上些心,仔细审查管事的太监同宫女。无论是谁的人,爱妃都可查,可办。”   万氏一个失查的黑锅是背上了,皇上既让万氏为穆晨背锅,得给万娘娘一点甜处。   皇上打算借着万氏清理当口把一些人的钉子拔出去。   皇宫交给万氏掌握,皇上还是放心的。   倘若杨妃在后宫扎根下去,他睡都睡不安稳了。   皇上眯了眯眼睛,又道:“朕知你心软重情,这可不行,朕把后宫交给你,魑魅魍魉少不了,你得立起来,手段严厉一些,摆出——”   “二郎,臣妾不是后宫之主,名不正,始终言不顺。”   谷酥   “……”   万娘娘抬起水眸,满满都是期许,期盼着皇上册皇后。   皇上很想答应,可不行啊,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比母老虎更恐怖的杨妃,干咳两声:   “朕听进了云薇的建议,公主得要管家,省得被奴才欺负胡弄了,朕打算给你寻几个帮手。   从女学中的女学生中选出几个人帮爱妃点忙,爱妃多多指点她们,学以致用。   除了朕的女儿,朕拿入学的女孩子当侄女看待,她们多是朕看着长大的,父兄又都是有功之臣。   朕不能辜负他们父兄的希望,诗词歌赋等等要学,管家理财也要学。   朕会请一个骑射师傅教导她们骑射功夫。”   皇上的目光在女学生中扫过,有几个穆晨妻子的人选,他还是要再看看。   万氏带着一分勉强,三分失望,“臣妾明白了,臣妾先选云薇帮臣妾料理一些事吧。   从她今日砸御膳房,臣妾觉得她适合,无谓无惧,手段正适合。”   云薇对于突然砸到自己头上的馅饼拒绝的。   “臣并非公主,父兄也非皇上功臣,不敢帮扶万娘娘。”   “没出息,好不容易得了查出真相的机会,你也不中用。”杨妃冷哼一声,“同穆阳一个样子。”   穆阳回道;“我亦觉得她同我很相。”   同样是像,听到的人都能听出不是一个字,夫妻相也是相嘛。   云薇回道:“臣始终是臣,不如帝女,亦不如功臣之女。   皇上总不会因怜惜臣便去追究自己亲近的人。臣不是不中用,而是知晓什么位置上该做何事。”   “你是说本宫僭越了?”杨妃饶兴趣,“这么多年没一个人敢嘲讽本宫。”   皇上不着急走了,拉着万氏一起看戏。   杨妃道:“你只敢砸砸御膳房,抓几个奴才出气了,你刚进来没几日,御膳房同你无冤无仇,你家里人也没得罪御膳房,纵然你没给他们好处银子。   他们用不上在饭食上太过分,如你方才所说,穆北玄不算是昏君,当世国泰民安,天下最富贵的地方不至于养不起你,还不如你家。   看了你摆出来的饭菜,的确狗都不吃。   他们这么做并非本意,背后会没人指使?   你就不想自己查清楚?”   “不是不想,亦并不是不能,只是臣为臣,当为主上分忧,无法分忧,不好因为臣让皇上为难。”   云薇郑重其事,严肃认真说道:“毕竟查下去,查出谁来,皇上都不好处置,臣也不想将精力用在蝇营狗苟,鸡毛蒜皮等小事上头。   此番臣砸御膳房便是给看不起臣的人一个警告,对付臣别用宅斗了,换一个思路,臣一定奉陪到底。”   杨妃蹬圆了眼睛,云薇淡定自信整理袖口。   明明是少女却有一种难言的气势,不想玩宅斗,换朝争吗?   有意思!   杨妃抿了一下嘴角,“于你敌对的人真若换个思路,你是不是下次要砸御书房,打上金銮殿了?”   皇上:这话说得,礼貌吗?   云薇甜甜一笑,“不会的,臣绝不会让陛下为难,她换个思路,臣自有别等法子应对。”   打上金銮殿?   她不想要脑袋了?!   杨妃不安好心!   “难怪阿阳对你上心了。”杨妃站起身,慵懒叹了一口气,“本宫累了,算是看了一场好戏,下一次再有新鲜事,穆北玄记得叫我。”   皇上一向不管杨妃,她说来便来,说走也无需请示。   杨妃路过云薇时,摸了一把卷毛的狗头。   卷毛抬起狗眼,杨妃眸子闪过一抹冷意。   “这只狗,不好看,本宫总有一种想把它炖了的念头。”   卷毛:“……”   它夹着狗尾巴跑到云薇身后藏了起来,呜呜呜咕噜了几声。   不就是弄死穆阳,写死万氏,把杨妃写成了云默的后宫之一吗?   最后杨太后为云默放弃做女帝的机会,这不是大男主文的标配吗?   杨妃比万氏等人可幸福多了。   云薇:你还不如写死杨妃呢,你给的幸福对杨妃是痛苦的折磨,杨妃愿望落空,她付出那么多,却终究沦为男人的附庸,简直是生不如死。   卷毛将自己藏得更严实,吃狗肉是反人类。   皇上深有同感点头,“朕也觉得这只狗有点毛病。”   太后道:“巧了,哀家也这么看。”   万娘娘难得认同点头,“卷毛只是一只狗吗?”   卷毛已经瑟瑟发抖了,深切感到自己笔下人物对本命作者的深深恶意。   云薇抱起卷毛,顺势卷毛将狗头埋入云薇胸口,狗尾巴垂着,“呜呜呜。”   “它还太小,太瘦了,再养两年,等肥了,再说吧。”   云薇紧了紧手臂,低声道:“一只狗绝定不了任何事,人还能受卷毛影响?”   在真是的世界中,卷毛对人影响太有限了。   杨妃勾起嘴角,“你看好它,别让它落了单,否则肉再少也够吃一口。”   卷毛吓得瑟瑟发抖。   她从头上拔出一只点翠珍珠凤钗,轻轻巧巧插在云薇头上。   仔细看了看云薇,满意点头道:“年轻女孩子就要漂亮贵气,你爹娘又不是供不起,素雅不是不好,只是不适合你。”   杨妃离开后,好一会儿,太后打破沉默,“是该给云薇赏赐,这一次她受了委屈,一心为皇上着想,哀家觉得她比宁县主她们更好,学生都是县主,这当老师的……”   “母后,朕给云默赏个爵位如何?”   “不好,都是当爹的给儿女赚爵位,哪有反过来的,云默的名声哀家都听到过,你因云薇赏云默,是故意侮辱云默。   云薇是云默的继女,不是亲生的,以后他们父女之间存了龃龉,云夫人姜氏很难做。”   太后白了皇上一眼,“你不懂女人的心思,少出歪主意,哀家一辈子孤单,云默半路夫妻和和美美的过完余生,哀家心情也能好过点。   少想一些阿弟,他怎么就去了呢。”   眼见着太后要哭,皇上连忙起身,道:“爵位的确不好赏,朕选一些适合的赏给她,母后您节哀,朕还有事,先走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出大事了   陆陆续续的后妃走出慈宁宫,不过片刻功夫,方才人满为患的慈宁宫只剩下了太后,云薇,以及送走万娘娘又返回来的靖王。   太后不悦道:“哀家同薇丫头有话说,你在这并不适合。”   穆阳不紧不慢回道:“她还没用膳,一定是饿了,皇祖母的饭菜她不喜欢……”   太后霸气道:“薇丫头喜欢吃什么尽管点,哀家不信有人嫌命长!”   穆阳报出了几个菜名,别说吃,菜名太后听都没听过。   “我也饿了,陪着皇祖母一起用,您一人用膳,吃得不香。”   一句话让太后怀疑面前的人不是穆阳。   “一起吃也好,省得我再同王爷解释一遍。”   云薇连忙按住太后的胳膊, “我知您疼我,想为我做主出口气,前两日我没太在意,今儿才砸了御膳房。”   太后叹道:“并非故意冷着你,总想着你在皇宫中,在哀家眼皮子底下,还有人敢欺负你了去?   哀家生气——他自己去做老太爷,扔哀家一个人在皇宫中清清冷冷孤单着,不许哀家再去找他,他怕露馅。   一个糟老头子抱着哀家的小腿哭天抢地,他不过是仗着哀家心疼他罢了。”   最后太后只能退让,不敢再去云府了。   太后既答应了下来,怕有心人看出端倪,便不曾让云薇住进慈宁宫。   “娘娘,我方才在皇上面前陈情的话句句真心,并不想真的揪出幕后凶手来,况且这些手段——”   云薇不是看不起,而是真心烦躁。   “你不怕吓不住敌视你的人?”   太后看了一眼低头默默吃鱼的穆阳,面前的六七道饭菜色香味俱全,看着精致。   太后都没吃过呢。   不过,穆阳爱吃鱼太后从穆地主口中听到过,更听穆地主说过为穆阳挑刺。   太后羡慕极了。   穆阳拿着筷子的手很稳,很快挑完鱼刺,将最肥美的部位一分两半,一半给太后,一半给云薇。   太后嘴角翘了起来,几口将鱼肉吃了。   云薇也为太后布菜,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断过。   头一次觉得大肉或是青菜萝卜的确不怎么好吃。   云薇回道:“我是怕皇上为难,无论是公主或是重臣爱女,皇上都不好处置。   我爹只是白身,未授官职。我担心皇上直接让我爹过继给皇父——您是不知,我爹最近一直在做卷子,读书可辛苦了。”   “你想得太多,有哀家在,皇上不敢不让你爹考科举。”   “您自然是厉害的,我不是不想过于麻烦您嘛。”   云薇再次给太后夹了一筷子剁椒小排,低声说道:“我不想做了谁手中的刀,让人得了好处去。”   太后啃着小排。   “真好吃,哀家以前吃得小排都白吃了,可恶的御膳房奴才竟敢糊弄哀家,薇丫头,你砸得好。   你方才说过的谭大厨手艺很好,不如让他入宫做御厨吧。”   “娘娘,他还有生意要操持,他可以将一些菜色配方做法送进宫来,共给御厨們学习。”   “他把祖传的菜谱传出去,他不得被祖宗骂?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您说得那话已经不适用了,被饿死的师傅也是墨守成规,不懂得变通的师傅。”   云薇抿唇笑道:“如今该是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以前我不敢同娘娘说,您今日提起来,我建议您的菜色要丰富起来,不是精致就好的,不过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吃吗?   天穆地大物博,每一地方都有特色菜,您不用哪一样都品尝一遍,起码几大菜系的头牌饭菜,您吃过才不负您太后的身份。”   “哀家除了种田,也是爱吃的。”   她以前的太后是白做了,都没享受到呢。   一顿放下来,太后算是开了眼界,听云薇提起各种菜直流口水,感觉自己以前吃了个寂寞。   “丫头就留在慈宁宫住,同哀家作个伴。”   “不了,我住在如今的地方挺好的。”   云薇拒绝摇头,坚决不肯住进慈宁宫。   太后很是不高兴,云薇在太后耳边轻声说道:   “您留下我,明日外面就得传我是您钦点的太子妃,不招人嫉妒是庸才,我宁可才华被人嫉妒,不愿同有心做太子妃的人争来斗去。   我迟早是您孙媳妇,不过不是大皇子。”   云薇大大方方向太后示意了穆阳一眼,穆阳笑意弥漫开。   太后不悦尽去,板着一张脸,嫌弃道:   “丫头人是聪明,偏偏看上了个木头,阿阳的话很少,你同他过一辈子的话,仔细哪日被他沉默寡言,不会讨你欢喜气死。”   云薇走到穆阳身边站定,轻轻拽了拽穆阳的衣袖,巧笑嫣然:   “他同我时话可多了,我就喜欢对外高冷沉默,对我柔情体贴的人,他的柔情只给了我一个人。”   穆阳一瞬间觉得心花怒放,满满都是愉悦。   太后还想再说,云薇已经拽着穆阳跑出去了,摇头道:“鬼丫头,阿阳栽了彻底的栽了。”   穆阳话依旧不多,不如大皇子等人陪太后用膳时妙语连珠。   不如他们讨喜侍奉,营造祖孙和睦其乐融融的画面。   然而太后看出穆阳的变化,也吃到了穆阳给自己特意准备的饭菜。   偶尔穆阳献上一次殷勤,太后更觉得满足。   “我可以查到真凶——”   “我又没吃亏,查什么查?!”   云薇盯着穆阳,眸光炯然有神,“要我说多少次才能相信我真不在意是谁给我使绊子?!我从来没有骗过你,为何我说真话反而没人相信?”   “万娘娘借此机会整顿宫务,一些钉子该拔出拔出,该安排安排,面子我赚到了,好处我同万娘娘平分。”   云薇翘起脚尖,手指用力揉开了穆阳皱在一起的剑眉,“别皱了,有皱纹就不好看了。”   穆阳欲言又止,想说又怕云薇不高兴。   “是不是你要离开京城?去救援大皇子?”   “……你看出来了?”   “我没从你脸上看出来,皇上应该不会怀疑你提前接到不好的消息。”   云薇直接说道:“今日我看到杨妃娘娘了啊。”   “嗯?”穆阳稍一犹豫,立刻明白过来,“你倒是了解她,你们是第一次当面,你就看出她很开心?”   “不开心又怎么来慈宁宫看热闹,还很愿意配合万娘娘?”   云薇声音很轻,犹如柳絮飘过穆阳耳畔,“能让她开心的事情不多了,见我可不算的。”   “我没得到具体消息,看了地图后有了一些推断,大哥进兵太快,完全没有按照阿爹提前的布置。”   穆阳眼底闪过一抹忧心,大皇子失败是注定的,随大皇子一起出征的将士怕是要折损一半。   虽然林火同齐山被大皇子甩在了身后,齐山属乌龟,善守的人在,穆阳交出去的精锐许是能保留下一大半。   攻占川蜀的策略随着大皇子战败要重新修改。   弄不好大皇子会被——穆阳最近这几日一直在看地图,综合汇总各方的消息,他是越看越难受。   “你要去救大皇子,担心我在皇宫受委屈?”   穆阳没有任何犹豫点头,舍不下云薇:   “不利的消息传回来,我势必要去一趟,川蜀战略阿爹采纳了我大半的建议,后来大哥主持,我说得少了,大体的方向还在的。   这次不是为大哥善后,我不喜欢别人把落败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你可知等大皇子回来,你又平定川蜀,他更会疏远你?皇上——也不会高兴。”   “正好,我同你早日成亲,早日就藩。”   穆阳无需云薇提醒,不仅阿爹他们,杨妃未必就愿意看到他去扭转局势。   他原先以为杨妃大气不会在一统天下上动心眼。   不知是他看错了杨妃的气魄,还是他就没看明白过杨妃。   云薇抿了抿嘴角,撇下穆阳一个人向前,走出去十几步,回头看到穆阳还站在远处,孤单一个人……   云薇挥了挥手,“你过来啊。”   穆阳迈开大长腿几步就追上去,暗淡的眸子重新明亮了几分。   “你别觉得杨娘娘不顾大局,天下姓穆,不姓杨。   她机会已经不多了,又不甘心走给皇上生儿子的路线。   对一个在野党,不,是有野心有企图心的人来说,天下不是越乱越好,越有机会浑水摸鱼,达到自己的目的。”   云薇突然撞进穆阳怀里,耳朵贴在他胸口上,勾起嘴角:“我听到了,你觉得杨娘娘不够大气,你失望了。   你不如去想想倘若皇上还在杨公麾下,他是期望顺利一统天下,还是天下动荡?”   穆阳揽住云薇的腰,深深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答应了?”   “嗯。”   “等我回来。”   “嗯。”   “不必委屈求全,不必怕阿爹为难,谁敢动你,你就怼回去。”   “好。”   云薇抬头,同穆阳对视,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穆阳亲自把云薇送回住处后才离开。   云薇蹲下身,揉了揉卷毛,“真没想到,我有朝一日也能拿到一边谈情,一边拯救天下苍生的剧本。”   卷毛:这不要脸的劲头也没谁了。   几日后,前方的战报传回来,不再是大皇子不断胜利的好消息。   皇上派给大皇子使的人写了奏折。   说是大皇子一意孤行强行进兵,战况胶着。   汉中等郡县的官员集体上书皇上,川蜀已经达成了共识,众志成城一起抵挡大皇子。   一直向皇上求助的川蜀王,皇上的好兄长又送来一封书信,让皇上退兵,他已经从叛贼手中逃脱出来了。   皇上面容极是阴沉,恨不得把穆晨从前面抓回来,怎么就让川蜀王逃脱了?   他明明给穆晨派了不少死士,最先解决就是川蜀王。   然后杀了川蜀王的儿子,只留下女儿同女眷……彻底掌握住川蜀。   川蜀王盘踞川蜀多年,川蜀又是易守难攻的地势,川蜀王统合兵力,穆晨未必能打过老谋深算的川蜀王。   一旦陷入苦战,皇上没把握穆晨能支持多久。   原本众志成城的朝臣随着不断有不好的消息传回来,暂时休战的风声渐起。   这么说的人不多,到底是传入皇上耳中。   皇上心知是朝臣对自己的试探,一旦他不再坚决,反对他的统一的人会更多。   于是,这几日皇上一直心情很不好。   女学生不敢在皇宫此处溜达,放学后乖乖回到住处,怕碰见皇上的御辇,刺激皇上。   “方才我听说皇上又打死了两个小太监。”   宁县主把听来的消息说给云薇听,“无缘无故被打死了,尸体一张席子卷出去,连口棺材都没有。昨儿就打死了五六个。”   云薇坐在书桌后,一笔一画练毛笔字。   她本不想听这些事,毕竟她什么都做不了。   宁县主双手合十祈祷,“阿弥陀佛,保佑大皇子殿下能顺利一些,再有不好的消息,今日还不得被打死十几个小太监。”   “你作业做了没?”   云薇头没抬,知道不可能有好消息的。   昨儿穆阳派人送了口信,说是,汉中县令董大人。   被云薇忽悠去做汉中县令的董大人送给皇上一份秘折。   董县令没资格上秘折,除非涉及到征战的事——在折子上贴上特有的标示才能不经过任何人检查直送到皇上年前。   昨日打死的太监宫女就是在皇上看过折子后。   宁县主忧心忡忡问道:“我有点担心表哥了,他是不是想领兵出征救援大皇子?”   云薇点头道:“他肯定想,其实他的机会并不大。”   “怎么说?你的意思是……”宁县主恍然大悟,“靖王?!表哥比不上靖王的,表哥怕是要失望了。”   “未必他就不能去。”   云薇将毛笔沾了墨汁,幽幽叹了一口气,“他有不得不出京的理由不就能出去了?   大皇子麾下将领大多都是皇上信得过的人,士兵有以前归高庸王指挥的……”   “表哥有什么理由顺利出京?”   “这我哪猜得到?”   云薇总不能告诉宁县主,燕燕姑娘可以跑,往哪跑,高庸王说得算。   毕竟燕燕跑了不是一次两次,哪一次高庸王没去把她抓回来?   皇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在意。 第二百九十九章 彻底决裂吧   没有皇上命令,藩王不可离京。   皇上这道圣旨几乎是一纸空文。   穆阳很少离开京城,高庸王追着燕燕来开京城不知多少次了。   每次高庸王抓回燕燕后,会向皇上请罪。   皇上并没有过多怪罪,反而宽慰高庸王对女子不能太惯着了。   他很期待高庸王几次三番被燕燕落面子。   世人都认为高庸王荒唐,沉迷女色,再加上一个缠着高庸王的宁县主。   两女一男,一个跑,一个追,宁县主缠的戏码成为百姓饭后谈资。   百姓口中高庸王成了一个纨绔王爷,只记得他时常荒唐到极致捉拿困住燕燕姑娘。   完全忘记他曾也是战过沙场的少年将军。   甚至相信高庸王并非穆家血脉。   在太后同皇上的口中,穆家老大,皇上亲大哥是旷世无双的豪杰。   他心怀天下,替天行道的真英雄。   高庸王子不类父。   “宁县主最近有没有听到燕燕姑娘的消息?”   云薇不知高庸王决断,即便高庸王跑到川蜀,除非正好赶上大皇子兵败,否则高庸王很难指挥将士。   哪怕那些士兵曾是他训练出来的。   宁县主眨了眨大眼睛,“没有,我一直在女学,很少再去同燕燕较劲了,你说过燕燕不是自愿的,她也是可怜人。   没有燕燕,表哥还会有旁人,没碰到你之前,我也很少会故意针对燕燕。”   宁县主骄傲扬起下颚,“我是做大妇的人,不屑同妾争宠,要争就争表哥的心。”   宁县主是不在意高庸王纳妾?!   也是,宁县主的父亲有好几个妾,还有庶出的子女。   云薇斟酌片刻,才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高庸王一心爱慕着燕燕姑娘,她虽是个妾,有高庸王护着,你动不了,当然,你不屑去设计陷害妾室。   你看着他们亲亲我我,你是大妇,却只管着王府,你的丈夫按照规矩保留大妇的体面。   你比管家婆的地位稍高,无儿无女,无宠无爱的婚姻,你能坚持几年?你的心能坚持几年而不被扭曲?”   “那些最后因妒忌而变得面目狰狞,心狠手辣的女人——我以为大部分都是被残忍的现实逼出来的。   嫉妒是人之常情,男人有,女人亦有。”   宁县主抿了抿唇角,“我娘……她并不嫉妒妾室。”   “她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又有生了你,诚国公对她有敬有爱,妾室比不了,她当然无需嫉妒得心态失衡。”   云薇反问了一句,“你表哥像令尊吗?他能做到令尊能做得到事?   当妾室以生病等等借口去你屋子里找他,他是会留下来,还是赶忙过去?”   宁县主咬了咬嘴唇,心头满是酸涩,表哥大半还是会离开的,轻声说道:   “你也这么劝我,我哥哥也是说过我,我说过云爱脑子不好使,瞧不起她。   能劝别人,总认为自己是不一样的,再努力努力也许表哥便能看到我的好?!”   “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只有一个念头当表哥的新娘,一直一直都是这么想,突然间让我不再爱慕表哥,选择旁人,我受不了。   以前投入的心血,又怎么算?”   “投入越多,你越是舍不得离开放弃他了。”   云薇轻声说道:“你算一笔账好了,你今年十八岁,我算你懂事早一岁就看上你表哥。”   宁县主差点被逗笑,“不,我是在三岁时遇见了表哥,五岁才知道他同我指腹为婚,七岁才觉得表哥很好看,若说对表哥的钟情还是在十岁以后了。   我可不会一岁就知道爱慕男孩子,表哥也不可能喜欢上小孩子。”   云薇自顾自算账,并没有把宁县主的话当回事。   “算你爱慕上他十七年,投入了十七年的心血,看你打马球时的英姿,身体健康,按照如今贵女的平均寿命来算。   倘若没有意外,你最少能活到五十岁,扣掉其中的十七年,你有最少三十年。”   宁县主:“……我觉得我还能活四十年。”   明明算时是三十三年,怎么在云薇口中又抹了零头?   云薇嘴皮子一动,她就少活了三年?!   “十七年对三十年,你选那边?”云薇道:“别同我说你再投入两三年,你表哥就能回心转意,钟情于你,你同燕燕姑娘完全不一样。   燕燕身上有一种柔韧劲儿,看似她如同菟丝花一般只能攀附男人,其实她的韧性是你比不上的。   而你是一株人间富贵花,耗费十七年都无法打动的你表哥,证明他根本无心富贵花,喜欢燕燕那样的女孩子。”   云薇彻底放下放下毛笔,不再练字了,预感到高庸王会出京追燕燕——   无论他的谋划算计是否成功,宁县主可能被高庸王牵连进去。   在皇上为大皇子兵败盛怒当口,一旦宁县主同诚国公一脉卷进去,真当皇上心软了,杀不了人!   还是当皇上不敢杀人?!   “你越是投入心血,越是舍不得,我不管保证你耗费一辈子都无法打动高庸王,可你想想活一世,就为了去感动一个男人?”   云薇按住宁县主的手腕,认真说道:“爱情的确是两个人的事,但是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你可以牺牲你自己,只为爱情。   你有没有想过疼爱你的父兄同样会因你的求而不得付出而牵连?   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如今是什么状况,你不会看不明白。”   宁县主垂眸,声音很轻,“若是,若是他成功了呢?”   “那你只会更惨,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又得不到他的心,能保下一条命可能都算是他开恩了。   在他成功的道路上,一定有你父兄血肉化成的垫脚石。   金屋藏娇挺美的誓言,可结果呢?都说汉武帝心狠无情,但他只是废后不去长门宫罢了,馆陶大长公主也是平安活到老。”   云薇说道:“高庸王的人品我不敢说,令尊可不是一心一意支持他。   从他生长经历上看,他觉得低头低得狠了,位居高位时只会更疯狂为自己出一口气。”   “别说了,薇薇你别说了。”   宁县主先是红了眼圈,而后更咽落泪,最后抱着云薇号啕大哭。   “转头并不难的,谁年轻时没心仪过少年?大多都是不成功的,留下一段记忆而已。   等你老了,再去回忆,可能你都想不起来心仪的人是谁了。”   云薇拍了拍宁县主的后背,身上已经被宁县主哭湿了。   “别怪我逼你做出决定,你若是一意孤行,我只能同你绝交。”   谷翄   “你……你劝说爱爱没这么……”宁县主哭得说,“不公平,你偏心爱爱。”   “她是我姐,你算我闺蜜,你同她本就不一样。”   云薇感到腰上被掐了一把,怎么女人都喜欢这一招?   她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女人,也曾用这一手掐过穆阳。   在靖王府看地图的穆阳莫名感到腰上一疼,想到了云薇,扯了扯嘴角。   等他回京,他就上门提亲!   “好了,好了,你比我姐聪明,你手上劲也比我姐大。”云薇后腰快被宁县主掐紫了,抓住宁县主的手,认真说道:“我一直掌握柳二公子,可以慢慢劝我姐。   你同我姐的确不一样,你舍不下诚国公,我姐敢直接搬出去嫁给柳二公子。   倒不是她不在意父兄,她离开家,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相反,高庸王很危险,他作出的决定可以让几个,甚至几十个家族覆灭。”   云薇几乎是趴在宁县主耳边,一字一句说道:“皇上给诚国公府的时间不多了。”   她已手做刀,放到距离宁县主脖子一寸远的地方。   宁县主身躯僵硬,瞳孔微缩,“我……”   “找个机会表态,否则皇上不念旧情,诚国公都说不出委屈。”   “……嗯。”   宁县主郑重点了一下头,狠狠抹了两把眼泪,“人间富贵花没什么不好,总有人喜欢我。”   云薇:“……”   等到宁县主走后,云薇叫来卷毛,“你帮我分析一下,她离开前的眼神,我怎么觉得自己要倒霉?”   卷毛:“汪汪汪。”   我是狗,不是人,不懂不是理所当然吗?   女学中仿佛没太大的变化,女侯因为朝上的事,让女学生们自己读书,云薇成了监工。   她这个监工不认真,女学生们几乎都是递上了假条,不来上课,云薇不管。   她只猫在自己住的地方练字,不过宁县主请假出宫后,一直同宁县主不对付的荣县主也出宫去了。   云薇把假条记录在案,并记好缺勤。   她收拾了个包袱,背在身上,牵着卷毛溜达溜达出了皇宫,做学生需要请请假,老师不需要。   砸了御膳房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没少给云薇送东西。   皇上更是大手笔送了云薇好几个盒子银锭子。   万娘娘很有诚意,送得东西都是女孩子喜欢的。   这些年万娘娘积攒下不少女孩子用的,给六公主留了小半,剩下的都给了云薇。   毕竟是未来儿媳妇嘛,万娘娘可不想云薇被哪家夫人的大手笔拐跑。   宫门口检查云薇包袱的人都有点想劫富济贫,在云薇背后敲黑棍。   可是他不敢,不说旁的,就是云薇身边小小的卷毛,他都有种惹不起的感觉。   被卷毛踩过的御膳房太监一直咳血,听说落下了病根。   不过也不用耗费银子治病,他们贪污皇上的银子证据确凿,已被处决了。   他们连去菜市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无声无息死在了皇宫。   御膳房管事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叮嘱给云薇送饭的人,一定要仔细,选好的饭菜。   云姑娘若有要求,御膳房一定会满足。   他们把云薇当作后宫主子看待,地位不在万娘娘之下,毕竟万娘娘心软,还能求情,云薇是能捅破天的人,脾气坏,不好惹。   云薇逛了一下点心铺子,脂粉铺子,零嘴铺子,花银子买了一些当作送给家里人的礼物。   东西虽然不值钱,可礼轻情意重嘛。   送东西不重要,重要是云薇心里一直惦记着家人。   云薇雇了一辆马车,将东西放好后,低调出京,马车到城门口时,突然停住了。   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很熟悉,云薇眉头皱起,是宁县主?!   “表哥一定要出京去?”   “你别胡闹,我只是去找一个人罢了,回来后给你带礼物。”   这声音也是耳熟。   云薇撩开车帘一角,果然在人群中间,宁县主张开手臂挡着高庸王,他们正在对峙。   高庸王带的人不多,只有两个常随。   “是不是为燕燕姑娘?”   “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既然她敢逃跑,我无论如何都要抓她回来,这一次我再不会被她骗了。”   高庸王咬牙切齿,仿佛被羞辱被伤害很深。   “被一个奴婢几次三番逃跑,高庸王的确脸面不好看。”   宁县主面容煞白,没有半分血色,她仰头同坐在马上的高庸王对视,高庸王不自觉有点心慌。   “抓她回来,王爷会杀了她泄愤?”   “……”   “不会。”   宁县主苦笑,“我还期待什么呢,您舍不得,总是嘴上说得狠,不过是加倍看着她,宠着她,锁着她,甚至不会让我为难她。”   高庸王道:“我没时间同表妹闲话,你先让开,一切事等我回京再说,表妹一直都是大方的人,你又入了女学,怎么会越学越差?你是我未婚妻,同一个奴才计较,不觉得丢脸?”   “抛开身份,我同她一样都是女孩子,王爷能为追她不顾一切,却怪我不够大方?”   宁县主眼泪顺着眼角滚落。   “表哥可曾认真看过我?你送我的每一件东西,我都好好保存着,都记得,我一直想着成为表哥新娘。”   “我回来就娶你过门,表妹别再闹下去了。”   高庸王翻身下马,总觉得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握,必须要快点哄好表妹,否则他……   高庸王伸手去拽宁县主,却是抓了一个空。   宁县主后退几步,流着泪掏出当日定亲的信物,抬起手重重的摔下。   “从此以后,你去追你的燕燕姑娘,我做我的县主,我同你再无关系。”   高庸王:“……”   “我们亲事作罢,一别两宽,各自欢喜,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第三百章 云薇你做个人   高庸王面色大变,以前表妹宁县主闹过,吵过,生气之下提过婚约解除的话。   他一直以为不过是女孩子的威胁矫情。   从未放在心上过。   但是,今日不一样。   宁县主哭得悲切,眼泪一直在流,望着高庸王的目光依旧带着眷恋不舍,以及压抑不住的痛楚。   既然不愿意,为何要提解除婚约?   甚至她连长辈们定亲时的信物都摔碎了。   宁县主哭着哭着露出比哭更难看的笑。   “我愿表哥前程似锦,得到自己想要的。我是平凡自私的女孩子,无法再帮表哥。”   “是谁在你耳边说三道四,你不信我,信一个外人?”   高庸王迈步上前,宁县主依旧躲开,接连后退。   她同高庸王之间的距离不曾少半分。   “表哥——你能不去找燕燕吗?”   “……你知道我对她并非表妹想的……”   宁县主自嘲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期待什么呢?   “我愿为表哥去死的,但是我的父母养大我,不该为我受牵连,父亲从未有太大的野心。”   宁县主缓缓跪在高庸王面前,行叩拜大礼。   “此后您不再是我表哥,以前是我僭越了,往后您是高高在上的高庸王。”   高庸王心头猛然间缺了一块,钝钝的很疼。   终究是追着他跑了很多年的表妹,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情分不浅。   高庸王以为表妹痴情永远不变。   宁县主行礼之后,起身缓缓迈步离开。   百姓们纷纷让开路,有同情宁县主情伤,有觉得宁县主不贤惠。   左右是一个婢女通房罢了,这都忍不了?   聪明人看向沉默的高庸王多了几分嘲弄,没了宁县主,高庸王很难再借助诚国公的势力了。   诚国公看似没有大本事,却是皇上麾下三方势力的一方代表。   曾经同皇上一起接受杨公招安的山寨中人不少都有官职同爵位,更有继续领兵的大将。   高庸王身份被太后否定,他们大多看在诚国公的面子上善待高庸王。   高庸王没了诚国公女婿的身份,单纯指望表亲的关系,那群人未必会认同。   诚国公绝不是个好姨夫。   绝无可能为妻子娘家的亲戚而投入大量的心血。   高庸王抿了抿唇,值得吗?   不知道!   他蹲下来,一点点将摔碎的玉配收好。   “此处应该配乐的。”云薇对卷毛说道,“差评。”   卷毛:“汪。”   “我唱?得了吧,我怕高庸王记恨我。”   “汪。”   “不唱也招惹他记恨?我真没做什么啊。   宁县主干得漂亮,没有比此时此刻更好的分手机会了。”   云薇想明白宁县主离开时复杂的目光,她觉得麻烦的预感从何而来。   “我不是要去管诚国公要点好处?被高庸王记恨,我好亏。”   马车重新行驶,旁人路过城门都没事,偏偏云薇乘坐的马车在城门口时,拉车的马前蹄软了一下,马突然状况跪了。   云薇身体前倾将要翻出马车,卷毛不是一般的狗,迅速咬住云薇的裙摆,将她拽回马车,没让云薇似球一般狼狈滚下马车。   云薇被卷毛拽回去时,好巧不巧同高庸王目光对视片刻。   只是片刻,足以让高庸王心底悲伤被愤怒所掩盖。   他足够聪明,宁县主一个字都没提起云薇。   他猜到是谁蛊惑了表妹同自己退婚。   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被女方退婚的耻辱。   庸王确信是耻辱,比之穆地主被妻子带绿帽子还要可耻。   因为他比三叔穆地主更有自尊,更在意脸面。   没有人像帮三叔穆地主一样来帮助自己出口气。   江氏可是被太后同皇上联手折腾的不轻。   到现在高庸王还不知江氏已经换了尼姑身份入宫的消息。   高庸王是隐忍的,以纨绔纵情声色掩盖住他所有的野心同企图心。   不用穆阳提醒,云薇都能看出高庸王去追燕燕,必然是同人联手了。   至于是杨妃,还是除了大皇子之外的皇子,并不重要。   高庸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放燕燕出京。   云薇逼宁县主断情,因为时间真的不多了。   高庸王直接抽出了腰刀,他不用灵动飘逸的剑,他只喜欢大刀阔斧的刀。   他的刀玄黑镜铁打造,刀身反射阳光令人不敢睁眼。   卷毛本能感觉到危险,冲出了马车,飞身去咬高庸王持刀的手。   功夫狗,就是超级凶。   卷毛精准咬住高庸王的手腕,咬出了血,甚至咬裂了高庸王的腕骨。   不是卷毛留了一分力,高庸王的手骨被卷毛一口咬碎,再也拿不起刀。   也是高庸王运气好,他没躲过卷毛的这张嘴,要害偏移了一厘米,手保住了。   剧烈的疼痛,让他挥出的刀式偏离马车方向。   哐当,他手中的刀先落地,随后刀势划过马车右侧,只是划过而已,在马车上留下一道很深的刀痕。   高庸王用力甩开卷毛,卷毛松开口,小身子在空中翻滚,优雅不失从容落在马车顶。   卷毛高高扬起狗头,伸长狗脖子,仰天长啸。   “汪汪汪,汪汪汪。”   旁人只听到奶凶奶胸的,看卷毛学着啸天犬的姿势有点想笑,谁都不会相信头顶一撮呆毛的小狗有多强。   高庸王功夫不到家,连一只小狗都打不过。   怕是高庸王被燕燕姑娘掏空了身子。   推测合情合理,毕竟高庸王给人的印象就是无论何时都会发情。   总是把燕燕带在身边,解决一些男人的需要。   正常的武道高手或是征战天下的将领都没有高庸王放浪形骸。   云薇坐在马车中,听出卷毛的心思,终于轮到我装逼了!   她差点没笑出声,好歹卷毛帮了自己,不能笑得太过分。   高庸王眸子深沉,脸如同黑锅底,如果目光能杀人,站在马车顶端的狂吠的卷毛早已尸骨无存。   云薇从车窗伸出手去,声音清脆:“卷毛,回来。”   “汪汪汪。”   谷彘   “回来。”   云薇又加重了语气,卷毛一甩毛茸茸短小狗尾巴,翻身顺着车窗翻了进去。   云薇拍了拍的狗头,“表现不错,回家我给你炖肉吃。”   高庸王:被轻视了,咬了他的奖励只是一盆肉。   云薇撩开车帘一角,紧紧露出下颚,车帘挡住云薇大半的脸旁,红唇轻启:   “我奉劝高庸王一句,低头太狠,再抬头会很难的,谁会相信支持一个色欲熏心,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人呢?”   “是你蛊惑表妹,她才同我退婚……”   “王爷别冤枉我,宁县主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便舍弃同王爷多年的情分,真正让她伤心绝望是王爷的所作所为。”   云薇嘴角勾起,“宁县主在女学学有所成,不是所有女孩子只知道情情爱爱,不顾一切去奉献付出。”   高庸王面容狰狞,胸口如同风箱上下起伏。   “你是该生气,是该后悔,想找到一个只爱慕你的傻女人,几乎没有可能了。”   云薇说完后,将赶车的鞭子塞进卷毛口中,“走,我们回家。”   卷毛吐掉了鞭子,不高兴呜呜了两声。   他卷毛赶车还用鞭子?   瞧不起谁呢?!   卷毛汪汪汪,拉车的马仿佛多了无穷的动力,迈开蹄子,拉着马车迅速穿过城门,将高庸王同京城的一切抛开去。   高庸王憋了一顿子气,草草包了伤口,眼底闪过一抹犹豫,摸了摸怀里揣着破碎的定亲信物。   手腕上丝丝的疼提醒他只能尽快做出决断。   此时,他若是去追宁县主,未必不能挽回这门婚事。   可他也知挽回宁县主就要放弃一切,只能做个平庸仰仗皇上鼻息的闲散王爷,掌不了权,毫无尊严的活下去。   凭什么?!   皇上杀了他亲爹,废了他继承人的地位。   他成了孤魂野鬼不是穆家子孙,他的好二叔拥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他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江山,让父亲成为皇帝,给他娘——受尽太后欺凌辱骂的生母讨一个公道。   高庸王身下的骏马不安刨着马蹄,仿佛在催促自己主子早做决定。   高庸王咬了咬银白的牙,抖动缰绳出了京城。   宁县主舍不得投入多年的情分不忍放弃。   高庸王同样舍不得,多年的心血谋划绝不能因为一个女人所改变。   也许等他接近成功时,他还能把宁县主劝回来。   而且燕燕……他不觉得失去宁县主有多的痛苦。   他不能没有燕燕。   高庸王眼尾泛红,等到功成名就,坐拥天下之时,他要炖了卷毛,将云薇狠狠压在身下……   让云薇明白,男人不可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云薇迟早要为瞧不起自己付出代价。   云薇不怕高庸王上演一出王者归来。   高庸王成功的几率太低了,比杨妃女主天下还要低。   杨妃在皇上面前就没怂过,一直给她的麾下希望。   回到万平县,云薇刚进门正好碰到提着鸟笼子炫耀一圈的慕老头。   他如今满脸红光,腰背挺得笔直笔直的,毫无老年人的落寞苍老感。   慕老头比做安国公时,年轻了不只十岁,连花白的头发都有变黑的趋势。   “娘娘让我给祖父您带句好。”   “……”   慕老头嘴角抽了抽,心情不大美妙了。   不过云薇奉上了一盒子点心后,慕老头又高兴起来,说道:   “你娘也给我做了点心,我不想让她累到就没让她天天做。   前两日我拿我儿子写废的纸出门,好多人都抢。   薇丫头不在家,你是不知道每日来咱们府门口蹲废纸的人可多了,一小张不羡写的字值得五两银子。”   慕老头从生下来后从来没如此得意过。   什么叫一字千金?   这就是了!   曾经有不少人为太后骂他,也有人因皇上而奉承讨好他。   但是都没此时云默给他长脸而高兴。   “等到科举之后,父亲的字就没这么值钱,不至于每个人都来抢废纸,翻垃圾桶,他们不单单看重父亲的字。”   云薇将买回来的礼物交给初晓等丫鬟,她自己提着给云默的惊喜去书房。   慕老头吩咐奴才,“明日扔废纸时,记得把我写废的纸一起扔出去。”   也许大概,也有人抢他的墨宝。   “当当当,这是我给父亲带回来的惊喜。”   云薇将整整三寸高的宣纸摆在云默面前:“考题在其中得概率不小,不是原题也会类型相仿。”   云默再没往日的潇洒文雅,发髻微乱,袍子袖口沾染一块墨汁。   云默脸色灰白,眼眶深陷,精神倦怠,双眸木纳看清楚宣纸上的题目后,云默下意识提笔在空白纸上破题书写文章……   一切都是身体自主的意识。   随后,云默突然醒悟过来,身躯后仰,又一座大山直接压在他身上。   “薇丫头你做个人吧,我已经被你留下的惊喜折磨了半个月了。”   他指了指一旁堆满有人高的宣纸,以及十个笔筒塞满了写废的毛笔。   这段日子,山一样的习题,海一样的题目让他彻底没了脾气。   头悬梁锥刺股的前辈们都没云默痛苦。   他有着做不完的题目,不夸张说,现在他睡着了,身体都能写出一篇文章来。   “您再坚持几日,一定能克服昏考场的缺点。”   云薇握紧拳头给云默鼓劲,高喊加油加油。   “科举高中的您一定会感激现在的努力做题的您,您付出的一切都有回报。”   云默苦笑按着太阳穴。   “我有想过放弃,老天爷怕我把才华带到官场上,特意阻止我考试。”   云薇主动上前帮云默按摩,点燃残留的香料,舒缓云默的精神状态。   不疯魔不成活,不能真把云默逼疯。   云默闭上眼享受云薇独特的手法,“女娲造人时,太偏爱我,忘记给我加上缺点,只能在我出生后想了个——又弄出一个你来折磨我。”   “父亲,我在宫里受欺负了,饭菜吃得可差了。”   “什么?”   云默睁开眼,眸光明亮摄人,再无方才的萎靡不振,坐直身体。   “拿笔来,我还能再战几日,不中状元,我绝不罢休。”   明知道是激将法,云薇不可能吃亏,但是云默还是中计了。   这次是云薇,下次若是云爱他们呢?   总不能让儿女们一直冲在前面。 第三百零一章 把命给云薇   云默不能坐享其成,得做儿女们的靠山。   云薇能解决旁人的算计,云戎同云爱可没云薇的本事。   “父亲多做我从宫里带回来的题目,我觉得出现真题的可能性不大。”   云薇向云默翘皮眨了眨眼:   “有一些题目是穆阳帮忙出的,他读书不如您,句话是知子莫若父啊。”   云默的黑圆圈好似画了浓重的烟熏妆,紧了紧手中的毛笔,女婿给岳父出题可还行?   “会试考题是皇上所出,您知道皇上不太爱看四书五经,大多都是看话本子的。”   云薇抿唇,有几分小得意,“所以他看四书五经时,不就是他在想考题之时吗?我是不知皇上脑子里定下的考题啦。   不过,我悄悄打听,不对,是收集消息,打听的话别人也能看出来,我可不想违背科举公正。   在皇宫收集消息并不难,再把消息汇总,分门别类分好,我送去给靖王,他帮我选出一些有可能会出的题目。”   云默嘴角抽了一下,这还不叫违背科举公正?   云薇看穿云默的心思,乖巧的拿起墨条研磨:   “我合理合法的利用规则,不曾踩出界,不算违背公平公正公开的准则。倘若有心的人都可学我推断考题。”   “他们纵然有心,没你的本事,无法让靖王帮忙模拟考题。”   收集皇上的消息并不算太难,云薇能做到,其余在皇宫中有关系的人也能做到。   然而收集到消息又有什么用?   皇上拟题目的思路靖王最清楚了。   “辛苦你了,不是我有隐疾,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去考,不用你耗费心血一直帮我通过考试。”   “从我同你娘成亲,到你入宫也有大半的原因是为我,欠下靖王的人情,我得礼部尚书赏识……”   “父亲不可妄自菲薄,礼部尚书欣赏您的才华,同我无关,总不能因为我能干,您把什么事都扣在我头上。”   “……”   云默无奈摇头,有一个聪明善于谋划的继女,这后爹当得颇有压力。   “您别想太多,安安稳稳把最后这一关度过去,以后您就能鹏程万里,一飞冲天了。”   云薇笑了笑,催促道:   “快点做题吧,会试开考前,我不打算回宫去了。   左右所以人的心思没放在女学上,学生请假,女侯在朝廷上还挺忙的,无法继续专心教书。   本来我以为女侯已无心官场,以为她只想做个女先生,多培养一些优秀的女学生。   结果,我看错了她,明显她有意在太子上插一脚,突然参政议政的心思爆棚。   不过对她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大祸临头。”   云默倒是有几分明白女侯的心思,为了向云薇同姜氏证明,也许还有一分替姜氏撑腰的心思。   以后云默入了官场后,女侯也能保证云默不嫌弃姜氏。   其实女侯想得有点多,不可否认他对姜氏一见钟情只因姜氏长得好看,性子又同他适合。   还是个好母亲,能帮云默抚养云爱。   如今他已离不开姜氏了,宁可丢了万贯家财,一辈子穷困潦倒,云默也不会舍姜氏的。   云默沉重叹了一口气,乖乖把云薇带回来的题目做了,写出一篇篇足以高中的文章。   虽然云默比不上穆阳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云默记忆力很强,又是自己写出的文章,几乎刻在脑子里。   然而,光刻在脑子里没用,云薇要求云默刻在骨子里。   哪怕脑子一时眩晕昏厥,也能写好一篇文章。   有云薇这个监工在,云默别想偷懒,不停重复一个过程,誊写一遍遍文章。   云默闭着眼睛,打着盹都能写得出文章……   如此,云薇才觉得自己入宫去做女学侍读不亏。   傍晚,云府正准备晚膳,云薇接到猫头鹰送过来的消息,穆阳约她在京城谭家菜馆见面。   从字迹上看出穆阳很着急,尤其是穆阳没有约在万平,而是京城。   可见云薇无论如何都要去京城才能解决麻烦。   “娘,我得回宫去了。”   云薇将一张计划表交给姜氏,叮嘱道:   “这几天您就按照这上面写的照顾父亲,千万别心软,您一旦心软心疼他,考场上怕是要出意外。   香料按时按分用,他科考时穿的衣服,我已经让初晓用香料熏了好几日。   保证考试当日香味不散,注意父亲的饮食,看好祖父!   一定要看好他,他是疼儿子,可给父亲偷送一些肉食,同我制定的营养食谱犯冲,容易引发腹泻。”   姜氏只是匆匆扫了一眼计划表,额头不由得汗滴滴。   难怪不羡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云薇想得太周到了。   写满整整三页纸的条条框框让姜氏都是大开眼界。   “不是说还要多留家里几日,怎么突然就要入宫去?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事?”   姜氏担心云默科举,可她更忧心云薇,丈夫固然重要,女儿更是她的命根子。   云薇故作轻松回道:“您还不知我?从来都是我去找人的麻烦,谁能欺负到我头上去?   宁县主最近退婚后,一直不大好,我想去看看她罢了,女学的事也不能完全不管。   我领着皇上的俸禄呢。”   姜氏给云薇收拾了半马车的东西,拉着她的手拍了拍:   “你主意大,本事强,你的事我是管不了,我也给不了你建议。”   姜氏叹了一口气,“不过,你要记得,你飞得再高,我也是你娘,帮不了你出主意,也可听你抱怨的话。”   “知道,知道,我那点事用不上娘出马。”   云薇爬上马车,小手一挥,卷毛跃了上去,如同保镖一样蹲在云薇身边。   卷毛:汪汪汪。   姜氏莫名安心了不少,她从来没把卷毛当作一只真正的小狗看待。   姜氏总有种感觉卷毛能打赢九成的人。   云薇多谋善断,卷毛敢打敢拼,姜氏目送一人一狗乘坐马车离去后,有种他们很相配的感觉?!   阿弥陀佛!   姜氏念了一声佛,连忙把靖王矜贵俊美的容貌从自己脑海中翻出来,她得多想想靖王才能压下卷毛。   谭家菜馆,云薇被领进包房。   穆阳端坐着,一手拿着笔在书信上标记,本来该放饭菜的桌上铺开了好几封书信,誊写的奏折,还有一份缩小的地图。   “你把书房搬出来了?”   云薇并没有去碰桌上的任何书信,“大皇子还是平安的吧。”   穆阳微微抬头,云薇突然间凑过去,手指碰到穆阳额头的一块青紫,穆阳想躲闪或是遮掩。   “别动。”   云薇仔细看了看,不是眼花了,穆阳额头的确被砸出瘀伤。   联想到皇上最近几日的暴躁脾气,问道:“大皇子战败,皇上还能拿你出气?”   穆阳可不是让皇上泄愤随意打死的奴才。   “不是阿爹……”   “不是?!”   云薇不屑重复一遍,“除了皇上外,谁敢打你?”   穆阳沉吟片刻,握住云薇在自己额头抚摸不停的手。   “我被连累了,阿爹不是冲着砸砚台,当时我无法躲,礼部尚书被阿爹打入了诏狱。”   云薇脸色顿时阴沉了几分,确保云默高中状元的关键的一人折在开考之前。   她愤恨的骂了一句,“真操蛋,寻常时礼部尚书并非不懂事的,他脑子进水了同皇上做对?”   “最近几日,入诏狱的人不少,六部各司衙门都有,前面的消息很不乐观,战事吃紧不说,大哥……大哥竟然屠了一座城。”   穆阳苦笑一声,“脑子抽了的人是大哥,劝降不成,便下令屠城,三日不封刀,他以为能吓住川蜀人。   三日不封刀影响太恶劣,本来阿爹可以高举正义大旗,他这么一弄,川蜀人奋勇反抗,消息隐瞒不住,被川蜀那边文人写檄文传遍天下。   百家的读书人没有几人赞同大哥的权宜之计。   礼部尚书等人儒家学派的人不可能不站出来恳请阿爹替换大哥,或是干脆退兵安抚天下人心。”   云薇听懵了,屠城?三日不封刀?   这是大皇子能做出来的决定?   “是不是有误会?大殿下不是血腥的屠夫,他人是莽了一些,对你有几分心结,可他……他不会不明白屠城就是给自己身上泼脏水。   他兵败都能凭着皇上的偏爱东山再起,可他屠城太残暴——哪怕是川蜀百姓那也中原人,文坛同百家读书人怎么看?”   “我同阿爹也是这么想,大哥怕是已经失去了对士兵的控制。”   穆阳眸子闪过一抹暗芒,挑出一封前面送回来的书信递给云薇,“我猜测大哥有可能已不在军中了。”   云薇大体扫了一眼书信,便丢到一旁去,起身走到门口,叫来谭大厨耳语了几句,谭大厨连连点头。   谭大厨原先是穆阳的人,后做了厨子,又因为云薇在皇上同太后面前的推荐,谭大厨现在不至于名扬天下,却是名扬京城。   他昔日的仇人早就不够看了,谭家菜才是京城主流,人人都想来品尝一番。   谭大厨很快做了几道饭菜亲自送到云薇跟前,并将药瓶塞给云薇,他才缓缓退了出去。   云薇将筷子塞给穆阳,“在忙也要按时吃饭,否则你胃坏了,影响寿命,还怎么同我白头到老?”   “我是九品。”   “……九品就能一辈子不吃不喝?那这陆地神仙不做也罢。”   云薇瞪了说实话的穆阳一眼。   穆阳乖巧默默的夹菜用膳,九品真能做到不吃不喝,不染尘俗。   他不敢说实话啊。   云薇打开药瓶,扣出软膏仔细涂抹穆阳头上。   穆阳心头一暖,恨不得将云薇抱进自己怀里去。   给他上药的人,阿娘,三叔,顶天再加上有所求的阿爹。   杨妃……打过他,给过他药,却从来不肯帮他上药的。   “你是不是明日出京救援大皇子?”   “嗯。”   穆阳是瞒不过云薇的,她的手指揉开他额头的淤青,有些许的刺痛感。   “礼部尚书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做不成会试的考官,阿爹不会因为战事不顺就推迟考期。   我本该留在京城,帮你一把。”   穆阳说不下去了,有几分愧对云薇。   明明说好了不管大皇子,战争不是说停就能停,牵连的各方势力太多。   纵然皇上想退兵也无法安全撤出去。   穆阳去救援不是为大哥,而是解决整个危局。   一旦处理不好,天下有可能再次分崩离析。   “你小瞧我!”   云薇手上稍稍用力揉按淤青,穆阳嘶了一声,好像很疼的样子。   云薇明知穆阳装出来的,舍不得他疼,放软了力道,说道:“我可是要做状元女儿的人,你去我家提亲时,一定能看到状元的牌坊。   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在京城闲着,没有人知道意外同明天哪一个先到。   我这边不用你操心,换主考我是没料到,不至于自乱阵脚。   也许我能选一个更适合我爹文风的主考。”   穆阳看着信心满满的云薇,有些骄傲,这就是他心仪的女孩子,同时为阿爹忧心,怕是又要被云薇算计了。   “你给我留几个打听消息可用的人,我……”云薇说道:“我看程风就不错,他留在京城,你的一些事也可交给他去做。征战从来就不单单是疆场上的残酷对打。”   穆阳点头道:“他听你的调派,你帮我看着程风……他有可能偷偷溜出京城去。我们几人发过誓,同生共死,生死相托。”   “放心吧,程风跑不了。”   云薇想到怎么同程风说了。   主动坐在他大腿上,双手缠住穆阳的脖子,鼻尖相碰,开口道:“大皇子同我,你选谁?”   “你!”穆阳斩钉截铁,不带任何犹豫。   “我同你阿爹名声,你选谁?”   “你!”   “我同川蜀地盘,你选谁?”   “你!”   云薇嘴角勾起,“最后一个问题,我同你的性命,你选谁?”   “你!”   云薇笑颜如花,凑上去吻了穆阳的唇,轻轻碰触便离开,不给穆阳深吻的机会。   “你记住了,你这条命是我的,不许丢在外面!”   “嗯。”   穆阳扣住她的细腰,追着吻了上去,给你,给你,都给你! 第三百零二章 云薇:你们别逼我啊   同大皇子出征时热闹无比不一样,穆阳接受圣命后,只带着麾下十八铁卫加上皇上派过来的十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离开京城。   穆阳从不指望大张旗鼓,云薇不是太开心,只能往善者无赫赫战功上自我安慰了。   穆阳解决危局,救下大皇子凯旋后,皇上休想再让穆阳‘默默无闻’了。   该得的功劳,不能少穆阳一分。   该是造得孽,导致了溃败,谁出面领罚。   程风满脸得不情愿,兄弟几个都去了,就他一人留了下来,还被云薇给看住了。   “万一他们有事,我绝不独活。”   程风后脑挨了一巴掌。   云薇斥责道:“好好说话,有你们王爷在,谁能出事?   你不如留着力气等大皇子回京,狠狠揍他一顿出气,将他脑子里的灌进去的水都挤出来。”   除了在背后给大皇子套麻袋外,程风打不过大皇子了。   “换不擅征战三皇子去,不至于把仗打成这样,明明是碾压平躺的局,大皇子浪费大好局面弄成了危局。”   云薇记不起杨妃派去的人添得乱。   想要做天穆的太子殿下怎能忽略杨妃反作用呢。   本身就是大皇子考虑不周。   程风思索片刻,说道:“听说大殿下下令屠城?”   “王爷的意思是大殿下未必还在军中,很有可能是旁人借着大殿下的命令行残暴的杀戮。”云薇支持统一,不支持屠杀贫民百姓。   战争已经够残酷,大量杀伤手无武器的平民百姓,下令的人不是人!   “阿阳眼里大皇子是好的,总能给大皇子找到辩驳的借口,二皇子等人早知阿阳的本事,当日在阿阳苏醒时,肯定拿出自己那份口粮给阿阳。”   程风不屑哼了一声,“等他们醒悟过来阿阳是帮手时,阿阳无需他们了,阿阳在最难时候得到大皇子一碗饭,他便想用一生去还。”   云薇欲言又止,满满都是槽点,不知该怎么接下。   难怪穆阳怕程风出京,脑子是好物,偏偏程风少了一根筋。   穆阳会为片刻温暖就为大皇子拼命?!   作为穆阳的生死相托的兄弟程风还不够了解他。   当初二皇子把所有口粮给了穆阳,也是得不到穆阳的效忠。   从小受尽折磨的穆阳生存有道,知道跟着谁才能在穆家站稳脚跟,不再被抛弃。   程风说道:“我猜测屠城的命令大皇子未必不知情,大皇子一直在学阿阳。   以前阿阳同麾下兄弟们打成一片,嬉笑怒骂,后来阿阳师从杨家女公子,学了正统的兵法。   再领兵征战便不再同士兵吃住一处,严格分明了军中的等级制度,不得随意调笑,不得同比自己级别高的人胡闹。”   “虽然气氛不如以前好,但是军纪严明,命令畅通,无人敢挑战上级。”   云薇默默点头,军纪分明,军中上下级明确,更像是一只铁军。   打了败仗,为将者天天同士兵称兄道弟都没用。   既然参战,士兵把脑子挂在腰上拼杀,求得就是一份战功。   “阿阳改变带兵的方法后,大皇子渐渐有了豪爽同将士们打成一片的名声,他效仿阿阳罢了。   屠城也是学了阿阳,不过阿阳当日杀得可都是……”   程风莫名感到后背一凉,挠了挠脑袋。   云薇问道:“他也下令不封刀屠城?”   “……没。”   程风连连摆手,重申道:“阿阳不会做屠城的事。”根本不用穆阳去做,坑都是他们挖的。   “我去帮你打听谁做主考的消息,以后你有事叫我。”   程风溜得很快,似背后有狗再追。   卷毛吐了吐舌头,嗯,确认过眼神,程风属于外表精明内在愚蠢的典型。   云薇回到皇宫后,给万娘娘同太后娘娘送了一些家里的‘特产’。   证明她在女学销假,可以继续帮没空来讲学的女侯监督女学生们做功课。   只不过女学生们请假的人很多,她们被家里派人接出宫,怕触怒皇上,进而牵连家族。   倒是有几个依旧还来上课,比如萧首辅的女儿等等。   还敢留在皇宫的女学生都应该是皇上重点考虑的皇子妃人选。   起码云薇是这么认为的。   按照惯例,云薇把女侯安排给女学生的课业一份份发给还留在女学中的女孩子。   本来拥挤的教室稀稀落落坐了不足十人,还包括公主的伴读。   “六公主今日请假,她昨日发热,万娘娘让六公主修养几日。”   “嗯。”   云薇收回放到六公主桌上的卷子后,并记录下病假。   她拿起几本书翻看起来。   云薇脑子里不停盘算,何人适合做会试的主考。   昨儿程风给她送了好几份能做主考的官员生平,其中希望最大的那人同云默有仇。   读书人气量未必大,云默当年年少气盛时把那人的授业恩师说吐血。   云默以一己之力,不,是一张嘴差点抹去他恩师多年的心血。   云薇看了当年留下的记载后,那人的恩师输了并不冤,辩驳不过云默,又被云默抓住学术上的漏洞,他不输谁输呢?   他学问做的未必好,教出了能做会试主考的好学生。   而这次恰好云默参加会试,真要是中了……云默怕是得呕吐血。   会试的主考是考生们的坐师。   云薇轻轻翻动书页,脑子里已将他的名划掉,再去琢磨其他有可能的人选。   云默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有可能做主考的官员同云默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砰,一本厚重的书砸在云薇面前的桌上。   云薇抬眸看去,四公主一脸凶狠站在面前,咬牙切齿道:   “你就是这么做侍讲的?你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吗?你配住在皇宫立享受公主师长优待,配领俸禄吗?”   云薇眸子微冷,本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依旧来上课的女学生也没把心思用在学问上。   谁都明白女学的用处是什么。   偏偏四公主故意找茬。   四公主的经历是挺可怜的,然而四公主可怜就要所有人迁就吗?   云薇目光越过四公主,不出意外看到一身宫女打扮的穆凰舞。   隐隐听闻穆凰舞最近几日同四公主走得很近,颇为同情四公主的遭遇。   “四公主认为侍讲该如何?”   “博学多才是最基本的,在女侯抽不出空时,不该只发发卷子留下功课,你起码承担起讲课,喂本公主解惑。”   四公主傲然扬起下颚,她站在坐着的云薇面前,凭着优势居高临下轻蔑望着云薇。   “你每天坐享皇宫的富贵,吃穿用度斗是最好,受了本公主的半礼,做着有手都能干的活!”   “我做的事,还真不是有手就行。”   云薇声音突然多了几分认真,俏丽上再无任何笑意。   “四公主请到座位上,否则我便已咆哮课堂,不敬诗讲严惩你。   在同女侯一起拜见太后娘娘时,太后曾经嘱咐过公主们不听教训,可用教鞭教之。”   云薇从一旁拿过教鞭,上面特意雕图案,凸显出与众不同。   毕竟要责打帝女的教鞭嘛。   云薇右手持鞭,轻轻敲打左手掌心。   四公主不信云薇真敢动用教鞭,可云薇毕竟是敢砸御膳房的人,冲动之下打金枝帝女未必就不敢。   慈宁宫太后很欣赏云薇的传言已经在后宫中传上好几日了,万娘娘摆明对云薇极是看重。   万娘娘最两日同皇上又闹别扭了,谁都不见,云薇却能去紫宸宫同万娘娘一起用膳!   四公主笼在袖口的手紧了紧,面容更显得苍白,色厉内荏:   “我敬万娘娘,尊重皇祖母,本公主坐回去,不过,你别想再滥竽充数,凭着谄媚,还算好看的容貌在本公主面前作威作福。   本公主今日揭下你的伪善平庸无才的面皮,纵然你苦苦哀求,搬出靖王,本公主也要拽你去见父皇。”   四公主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冷笑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不必讲了。   女侯说过这些不过都是陶冶情情操之物,女侯留下的科目,你随便挑几个讲讲看。”   “哦,四公主想听女侯所讲的课程?”   云薇面带一分的难色,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我认为还是要讲一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能使得才女名留史书。   历朝历代的史书中,留下姓名的女子多是诗词歌赋大家,以家国情怀入诗词,有咏絮之才的才女受当世同后世人追捧。”   “你继父是云中君,谁知道你作出的诗词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   云薇垂下眼眸,复杂极了。   四公主抓住云薇的痛脚,冷笑道:   “本公主看透你了,先从算学开始,本公主曾经掌着几州的财物,算学不敢说精通,有一些题目本公主算不通,你来教本公主。”   她将准备好的算数题目扬了扬,“凰舞,你送去给云侍讲。”   穆凰舞踩着欢快的脚步上前,接过四公主手中的题目,转承给云薇。   “一定要这样吗?”   云薇抬眸同穆凰舞对视,穆凰舞看到了云薇的慌乱无奈。   其中的几道算学题在穆凰舞上一世才解开。   穆凰舞确定那个时候云薇死了多年,云薇不会知道解法的。   穆凰舞清晰记得上一世解法出现时,造成多大的轰动。   位高权重的云默亲自为其提序,杨太后给了发现新解法的人封了爵位。   倘若闹得不够大,穆凰舞也不会记得。   穆凰舞回道:“四公主殿下不想无能之人窃据高位,欺骗皇上,尊师重道不是凭着嘴皮子利索,或是依仗靖王殿下。   德不配位的该死,可毫无才学的名师耽搁公主们更该碎尸万段。”   云薇接过宣纸,看都没看上面的题目,叹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你记住,是你逼我不做人的。”   穆凰舞:“……”   “从算学开始,我会一样样告诉你们,为何我是讲师,你们只能是学生。”   四公主后背涌上一道寒意,下意识坐直了身体。   萧小姐等人同样郑重认真起来。   云薇挥动小手,“卷毛,拿黑板过来。”   “汪。”   卷毛叼着一块板子跑进来,真是不知死活,云薇本来最弱是文章。   经过云默的教导,其实云薇能自己写出一些不错的文章。   更别说云薇带着的诗词文章储备了。   至于算学?   不是卷毛看不起四公主同穆凰舞,在坐着的都是垃圾,包括卷毛。   卷毛盯着穆凰舞看了半晌,将穆凰舞看得有点心慌。   卷毛一晃狗头,蹲回云薇脚边,总有自作聪明的人给云薇当踏脚石。   云薇将木板挂在正中间,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看清楚算学题目后,道:“今日我教你们怎么解开这道难题,四公主听好了。”   刷刷刷,云薇先将解题步骤写下来,题目并不简单,但综合看来也不过是高中生的水准。   写满一整个板子的解题步骤,云薇深入浅出讲解其中的知识。   穆凰舞眼前一黑,掉入冰潭中,莫非云薇和她一样?   四公主不敢置信睁大眼睛,像见到鬼一般,“这,这怎么可能?是人能想出来的?”   其余人同样一脸震惊,当日同云薇初见时,明明云薇说过,她的才学并不算出色,只是胆子大一些罢了。   云薇不算才华横溢的话,她们又算什么?   “听明白了吗?”   没有人回答云薇,看看木板上的解题步骤,再看看云薇,神人也!   云薇重新坐下,端起茶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后,继续说道:”这类题目,你们一辈子也用不上,若是兴趣爱好,我可以多教你们几个公式。   提起算学,我更看重于算学的应用,正好今儿四公主提出以前她曾经做过账本。   我便多说几句如何记账,采用新的记账方法后,账房先生别想再用做假账糊弄当家主母。   你们将来的夫婿也别想用账本留下私房钱。   我还会教你们做一些假账,管账的女子不能留下私房钱,管了个寂寞,咱们女人想过得精致,青春永驻哪能离开银子呢。”   丈夫别想留私房钱,女人可以偷偷截流一部分。   萧小姐等人微微点头,嗯,没毛病,很有道理。   四公主眸子闪了闪,又竖着耳朵听云薇新式记账方法。 第三百零三章 智商都在线,除了重生的   既然免不了人前显圣,云薇做到底,杜绝以后谁再跳出来质疑自己没资格做示侍讲。   云薇是不喜欢高调的,偏偏‘实力’不准许她低调。   她掌握的知识足够让公主们震惊。   何况她身边还有卷毛!   卷毛学历比不过云薇,但写的,又是显圣流派的大男主文作者,玻璃水泥等等必备小常识。   卷毛比云薇清楚多了。   以前卷毛狗脑子容量不足,想不起来,也表达不出来。   如今,卷毛已能同云薇意识接轨,卷毛会的,云薇也就会了。   云薇从记账盘账,说到心算的方法,继而说到化妆保养,随后延伸到琴棋书画。   她在琴棋书画上有点欠缺,却显得博学,什么都懂一点点。   凭着算学同记账法,在旁人眼中云薇是天才。   最后云薇谈到了诗词歌赋,不经意随口念了几首注定名垂千古的诗词。   “学无止境,我才刚刚上路,愿同公主殿下,以及萧姑娘高门贵女共勉。”   云薇唇边沁着极淡的笑容,眸子明亮看向四公主:   “不知四公主认为我是否够资格坐在此处?是否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四公主脸上火辣辣的疼,隐隐有被鞭尸的感觉。   萧姑娘带头起身,齐齐向云薇下拜,诚心诚意说道:“多谢女师教诲。”   五公主嘴唇动了动,心头涌起渴望,她想同云薇交好。   纵然无法成为女师博学全面的才女,也可学到点什么,过好以后的日子。   云薇说过的精致生活离不开银子,五公主深有体会。   她不丑的,可总比姐妹们差了一点。   她没有多余的银子保养。   云薇又教了一些不需要多花银子就能保养的小妙招,就是比较费功夫。   偏偏五公主最不缺就是时间了。   等到散学,五公主正欲上前仔细询问云薇,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云薇端茶润喉的动作稍微一顿。   整整说了两个时辰,云薇的嗓子快冒烟了。   “滚开,以后你离本公主远一点,再敢拿本公主当枪使,本公主让人划花你的脸!”   四公主还是不解气,在穆凰舞右脸上又重重的落下两巴掌。   穆凰舞感到旁人嘲讽目光,仿佛被人剥皮一般难受,哽咽道:“公主误会了……”   “没有误会!”四公主直接拽着穆凰舞的头,向云薇走去,“本来不打算寻你算账,本宫主挑衅,被女师教训了,可本公主服气。   女师懂得比本公主多,足够资格教本公主。   当本公主多了一次教训,不可因年龄小看不起女师。”   “你偏偏又凑上来说一些有的没有的,你当本公主是蠢货,任由你个小小的贱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四公主脾气暴躁,否则不会同皇上对着干。   当日驸马被处死时,四公主剑指亲爹。   皇上勃然大怒,不认这个女儿。   后来万娘娘帮忙求情,四公主才从冷宫中被放出来。   她依旧不肯向皇上服软。   皇上出于些许对女儿愧疚,宽恕四公主。   当日联姻是皇上坚持的,他对四公主很冷淡,在吃食住用上不曾亏待四公主半分。   穆凰舞生生被四公主拖着走到云薇面前。   她头发被拽住了等于拽住弱点,四公主力气极大,穆凰舞挣脱不开。   云薇一派悠然,似在欣赏闹剧。   四公主直接将穆凰舞的脑袋按在桌上,穆凰舞脸贴着桌面,正好看到戏谑的云薇。   从云薇犹如镜子一般的瞳孔中能看到她的狼狈不堪。   周围人也在笑。   每一个人都是高高在上,展现高门贵女的优雅贵重。   只有穆凰舞一个人被践踏,被嘲讽,被伤害。   “就是她,是她鼓动我挑衅女师。”四公主对云薇说道,“本公主依旧不喜欢你,不过不会再听她的那些假话。   倘若当初我……我有你的本事,我能保住驸马的命。”   云薇看都没看穆凰舞,缓缓摇头:   “皇上赢了,你只是失去了驸马,失去了婚姻,若是你驸马的家族赢了,公主殿下以为自己会在哪?”   “……”   四公主睁大了眼睛,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婚姻算是杨公麾下两方势力的联姻。   皇上得到了好处同承诺。   她的公公同样得到了皇上的某些支持。   互相都有好处,可当道杨公父子战死……联盟瞬间破裂,她夹在娘家同婆家之间左右为难。   后来,父亲赢了,登基为帝,她封为公主,丈夫成了驸马。   偏偏公公不甘心,趁着皇上醉酒宠爱女人时冲了进去,联合被皇上临幸的女人弑君。   多亏大皇子同靖王赶到救驾,皇上无恙。   四公主公公一家被满门抄斩,她入宫求情都没能保住驸马的性命。   她痛失丈夫,很难过很伤心,恨天恨地恨皇上。   甚至恨穆阳多事,毕竟是穆阳一箭射死的公公。   穆阳没给公公向皇上开口求情申诉的机会。   万娘娘怜悯她,对她颇为优待,四公主越发痛恨亲爹皇上的无情冷漠。   云薇是唯一一个会问,她公公得了天下,杀了她生父,诛杀她所有兄弟姐妹,她又能如何的人。   如何?   怕是不会有好结果。   丈夫并不是公公最宠爱信任的儿子。   他生性文弱,畏惧其母,她娘家强盛,婆婆不敢给她添堵。   弟妹屋里不知被婆婆塞了多少个美人过去。   弟妹生不出孩子,婆母整日阴阳怪气羞辱她。   因为弟妹娘家没人撑腰。   云薇看出四公主想通了一些事,又道:“公主殿下无法接受杀了你丈夫全家的父亲,你能同杀了你生父同兄弟姐妹的仇人同睡一张床?   还能同你灭家杀父仇人一起恩恩爱爱,繁衍子嗣?”   “不,我不会。”四公主连忙否认。   她按着穆凰舞脑袋的手无力的垂下。   穆凰舞整个人如同被剥光了衣服失神跌坐在云薇腿边。   “倘若四公主把爱情当作生命的全部,把驸马看作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你可以继续去恨皇上。“   云薇眉稍扬起,似笑非笑问道:“可四公主是爱情至上的人么?”   苦涩,痛苦,释然等等复杂的情绪一起涌上,云薇的话犹如一把刀破开四公主头顶的乌云阴霾。   云薇缓缓起身,捧着自己桌上的书,眉头微皱,不满嘟囔一句,”把我的书弄脏了。“   穆凰舞:“……”   云薇捧着书轻轻巧巧离开课堂。   萧姑娘轻声说道:“我不觉得才学上比不过她,耗费日子功夫,我能追得上。   我总算明白她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说过的话了。”   “女师懂的一些东西,看得通透世俗,恰好是我们无法看破的。”   “我好奇女师是受了多少打击,才能看得如此通透?”   萧姑娘身边的人一脸好奇,“不是说她……靖王对她一见钟情?”   萧姑娘抿了抿唇,“你忘了她以前过得日子,差点就被推进火坑里了。”   “哦,对穆凰舞她娘……太不是人了。”   “不知道穆凰舞哪还有脸挑拨是非,她不怕下辈子遭更大的报应,不能拖身为人?”   “最重要是女师从来没瞧得上她,任由她蹦哒,穆凰舞也是个奇葩,蹦哒的越欢,摔得越惨。”   “这就是好人一生平安,女师虽然年轻,比我们年岁还小上一两岁,对我们教导是上心的,期望我们过得好,不被男人欺骗。”   “对了,她是不是在鼓励我们多赚银子,为自己而活。”   “没错,没错,听了方才的课后,我觉得嫁人也要保护好自己,手中绝不能没有银子。”   萧姑娘等人热烈的讨论着,她们留在宫里是为接受皇上的考察,寄希望能做皇子妃。   今日之后,她们觉悟不管嫁给谁,女人都不能为了丈夫盲目屈从,以示弱自轻自贱去讨好丈夫。   当女人低头后再想抬起头会付出许多。   柔顺不等于顺从,没有脾气,没有底线!   云薇同卷毛交流,离开二十米卷毛也能听到女学生们的议论,她们对云薇的推崇同感激。   “她们这里理解能力,我给满分。”   卷毛:汪。   “因为我真没那么教啊,今日我只借着机会展现了一把博学多才,穿越女都能做到。”   云薇嘴角上扬,眉梢蔓延开笑容,见到女孩子懂的珍惜自己,她还是开心的。   哪怕这些女孩子以后会因为丈夫或是家族同云薇为敌。   四公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垂眸对穆凰舞说道:“奉劝你一句,聪明点话别招惹女师,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   “再让本公主知道你阴阳怪气女师,本公主愿为女师报仇,一剑杀了你。”   四公主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女学,以后她不会再来女学。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为母!   谁也不能辱她女师。   当晚,四公主去紫宸宫,求见万娘娘,两人谈了大约一个时辰,随后四公主便坐马车出宫去了。   等四公主再回京时,她身边多了一个憨厚容貌寻常的驸马,并带回来两个胖儿子。   不过,那时京城也是物是人非了。   慈宁宫,太后笑咪咪为云薇夹菜,“多吃点,把你饿瘦了,你爹,你祖父,还有你娘,你哥,你姐怕是要闹得哀家头疼了。”   太后心头打着小算盘,不算不知道,云薇的靠山不少。   最’不争气‘的云爱都有让太后头疼的能力。   云爱可能哭了,哭个三天三夜不在话下。   云薇埋头用膳,她就是个干饭人,绝不多嘴。   太后今日饭菜这么丰盛,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以前,云薇陪太后用膳,别管太后往日吃得好坏。   左右云薇来蹭饭时,太后只让御膳房上四菜一汤。   太后说了,薇丫头喜欢朴素节俭。   太后殷勤为云薇夹菜了,哄着她的话说了不少,自觉差不多后,开口问道:“阿阳有没有给你传回消息?哀家的大孙子可还好?”   安国公去了后,太后听不到任何的朝廷动向,倒不是皇上怕太后干涉朝政,只是前线战报都是机密。   太后根本打听不到可靠的消息。   “哀家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听不懂兵法,不知前面到底怎样了,皇帝最近去碎玉轩好几次了。”   太后眼里闪过恨意,“那贱人身上没一块好肉,换了好几个太医才缓过一口气去,哀家不是怜惜她,把她碎尸万段才好。   哀家怕皇上……薇丫头,你懂的,哀家最疼地主,可皇上时不时暴怒,哀家担心皇上身子骨。”   云薇提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掀开茶杯浮去茶叶,说道:“应该快有好消息了吧,我同王爷推测,大殿下平安无事。”   “阿弥陀佛。”   太后立刻放松了不少,“阿晨平安就是好消息,没有川蜀地盘,皇上就不是皇上了?养不起家?   哀家不懂天下大事,格局也不大,盯着自己一亩三分地,有吃有喝,孙子孙女平安就好。”   “打仗不仅耗钱,又会死不少人,你没见过尸山血海,县城挤满了逃难的人,乡下十室九空,太惨了。”   太后亲生经历过,最不喜欢征战,不过她反对的话也没人肯听。   她说多了,反而会被认为格局不够大。   云薇抿唇轻声问道:“您在皇上身边可有信得过的小太监?”   “你这丫头要做啥?”太后打了个激灵,“他是阿阳的亲爹,阿阳不会让你害他。”   亲爹?   闹呢?!   云薇强忍着没给太后一个你傻了的眼神,举起三根手指:“我有心算计皇上能同您借人用一用?早就去昭阳殿了,再不济还可去碎玉轩转一转。”   “那个贱人敢害皇上?”   “……”   云薇觉得太后的重点有点歪,咳嗽了两声说道:“我建议您最好多照着点,皇上对她……您能不恨吗?   这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会钟情折磨自己让自己生不如死的男人。   她是有所求,皇上手段太残酷,她毫无希望之下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太后煞有介事点头,拉着云薇的手,小声道:“有两个小太监得过哀家的恩惠,不过他们偷听不到皇上得消息,大事办不了,小事……可能不太愿意办。”   云薇:“……” 第三百零四章 一手虐炮灰一手谋大事   云薇从慈宁宫出来,吃得有点多,索性去了御花园转悠消食。   前朝后宫因为前线战况气氛紧张,人人自危。   本该因穆阳离京紧张得云薇成了众人眼中唯一足够沉稳的人。   旁敲侧击询问云薇原因,云薇坦率说,相信靖王殿下能力挽狂澜,为皇上分忧。   若是没有最后一句话,传入多疑又偏心的皇上耳中,一定落不下好。   力挽狂澜的人是大皇子。   多最后说一句,皇上听后顺耳不少。   御花园花卉不多,珍贵名花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是寻常可见的品种。   毕竟太后不喜欢花,总是想着拔了御花园的花种植葱姜蒜。   不过,大片盛开的花朵,阵阵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夕阳斜照,花朵多了柔美,少了艳红刺目感。   云薇同卷毛溜溜达达消食,隐隐听到凉亭那边传来乐曲声。   卷毛咬住了云薇的裙摆,呜呜了两声。   “你没听错?”   “汪。”   卷毛尽量压低叫声,狗眼充满对云薇的轻蔑。   他怎么可能听错?   云薇惦起脚尖向凉亭张望,隐隐绰绰有两道人影。   身材高大背对着云薇方向的人是皇上,同皇上面对面抚琴的女子——是穆凰舞?!   “她疯了吗?单独给皇上抚琴?莫非她不知皇上风流好色。”   “汪。”   “你又不知道,你又甩锅。”   “汪。”   卷毛晃动沟尾巴,穆凰舞又不是他设计出来的角色。   况且纸片人有了人设思想,作者指挥不了。   云薇转牵着卷毛蹑手蹑脚离开,走了几步,云薇又站住了,蹲下身来,握住卷毛的狗爪子,低声说:   “给我点内力,我仔细听一听乐曲。”   卷毛没有二话,尽量输出内力。   可人同狗之间,物种不同,哪怕狗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人。   卷毛额头的汗水打湿了卷卷的狗毛,云薇没有得到丝毫内力。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云薇嗤笑一声,“就这?功夫狗?”   伤害不大,侮辱极强。   卷毛:老天爷不开眼,云薇还是个人了?   她才该在狗身体里。   卷毛跳到云薇怀里,双爪搭在云薇肩上,狗脑袋碰触云薇的额头,云薇这这才听到了乐曲声。   云薇眉头拧成了疙瘩,不自觉按住狗头,她同卷毛贴得更紧了几分,大约半盏茶之后,乐曲声消失了。   云薇借着卷毛卓越的来自狗狗的听力,听到皇上舒心的长叹,皇上仿佛很舒服的样子。   穆凰舞声音哽咽:   “皇伯父再有烦闷之时,随时可派人召我,我愿为皇伯父分忧。   您让我称您一声皇伯父,我感激至极。   一直以来都将您当作父辈,旁人辱我轻贱我,我虽然难受,不是不能忍。   然我无法……无法见您对于我失望,我知您不易,他们……他们都误会了您……”   云薇听不下去了,抱起卷毛快速离开御花园。   回到住处,她才心有余悸放开卷毛,端起茶杯倒水后,小口小口喝着,卷毛不在意甩了甩尾巴。   作为男人……别说下流无耻不做人,谁还没想过母女花?!   穆凰舞主动送上门,真没有不吃的理由。   云薇突然盯着卷毛下身,眸光冷冽有危险。   卷毛浑身的狗毛竖起来,加紧双腿,两股战战,总觉得要发生不好的事。   被弄成狗已经狗倒霉了,再被云薇阉了的话……卷毛不想活。   “你不懂乐曲,穆凰舞的弹奏的曲目有安神舒缓精神的作用,皇上应该比你道德水准高一些,未必会让母女一同侍寝。”   云薇带了几分不确定,不过穆凰舞反复在皇上底线上反复横跳的话,可就不好说了。   后宫中争宠互相陷害的手段千奇百怪,穆凰舞若是倒霉中招……   “不提穆凰舞的事,我推测皇上需要乐曲安神,太后娘娘又说他最近没少去碎玉轩那边,皇上的精神状态极为不稳定。”   云薇眸子漆黑又明亮,卷毛向后又退了几步,有点可怕。   “他的武道应该出问题了!这是我的机会,没准也是杨妃娘娘的机会!”   “汪。”   “我做不成杨妃,没想过辅佐杨妃,可我……”云薇眸光深远,“不介意顺手给杨妃娘娘提供一些消息,至于她怎么用,是否相信,那是她的事。”   杨妃一旦成功,对当世女子算好事。   “汪汪汪。”   “你的意思是穆阳会生气?他气量没那么小,又不是我伤害皇上。”   云薇拿出毛笔勾勾画画写了一些乐曲。   翌日,云薇给女学生们上了一节乐曲欣赏课,罕见云薇再次讲课,女学生们认真在听。   然而云薇讲得乐理还不如萧姑娘懂得多,只是其中不乏亮点,才没让萧姑娘开口’请教‘云薇。   下课后,云薇快步离开,带了一分落荒而逃,不负往日自信。   六公主等人全笑了。   “很少见女侍讲会怕,她小看咱们了,学生有比老师强的地方。”   云薇的确是怕萧姑娘开口询问乐理知识,溜得很快。   不过,当万娘娘听到六公主说起课堂上的趣事后,漫不经心渐去,随口说道:   “你把你老师讲得乐曲默写下来,本宫看一看。”   “阿娘对乐曲有兴趣我可以弹给您听,女师讲解的乐曲简单易懂,她说音乐能影响人的情绪。   萧姑娘弹了一曲后,我见女师眼尾红了,她是想念四哥了……”   六公主让人准备古琴,特意焚上一炉好香,手指轻扣琴弦。   她弹得是长相思。   她也有些想四哥了。   四哥话不多,在兄妹中四哥对她最好。   万娘娘手指随着音节点着桌面,一直盯着六公主做得课堂笔记看。   这也是云薇要求的,课上尽量多记笔记。   原来……云薇是提醒她,皇上有病么?   万娘娘心头微动,摇头叹道:“鬼丫头。”   “阿娘是叫我?”六公主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您终于承认我聪明了?”   万娘娘抬起手指戳了她的脑门,“你还有得学呢。”   皇上不好,云薇也是能治。   她治好了占将军,她推广开的治疗方法让很多退伍老兵们脾气好了不少。   当日万娘娘便把皇上的异样调查清楚,查到穆凰舞因为抚琴的原因时常被皇上叫去。   皇上每次召见后都会给穆凰舞厚赏。   吃的,用的,堆满穆凰舞的屋子,皇上对穆凰舞的疼爱,让穆凰舞的日子好过不少。   在女学中,穆凰舞丢了一次脸面,但她背后有皇上,纵然得宠的六公主都不敢把穆凰舞当奴才。   其余人对穆凰舞敬而远之。   穆凰舞失去四公主的友谊,却同七公主又成了好友。   直到七公主向皇上请求,准许穆凰舞成为自己的伴读。   皇上顺势答应下来,并给了七公主上了个嘉字。   最得宠的六公主都没封号,七公主对穆凰舞更和蔼了几分。   穆凰舞曾经失去的名誉地位,富贵荣华又回来了。   她比以前更得皇上喜爱。   难怪母亲坚持入宫,伺候皇上。   她在云薇面前再次挺起了腰杆子,同七公主坐在一张书桌后,抬起明亮眸子,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云薇淡淡回道:“你还没行拜师礼,无资格向我求教。   封神一书中记载,通天教主门徒成千上万,各个物种都有,有人,有魔,有仙,也有刚刚退了毛的畜生。”   “通天教主主张有教无类,不管是不是畜生都会教,这一点我并不认同。”   云薇指了指大门口,笑语燕燕:   “所以你在我讲课时,尽快离开女学,等女侯来授课时,再来做七公主伴读。”   穆凰舞:“……”   她准备不少问题责问云薇,为此耗费了无数的精力。   上次四公主挑衅失败后,穆凰舞吸取教训,这次再次发难准备的问题,一定能问倒云薇。   可她刚开口,就被云薇怼了,说不出一句话。   七公主抿唇,不去看穆凰舞,仿佛云薇驱逐得不是她的伴读一般。   “来人,请她先出去。”   “你……你不怕皇上……”穆凰舞搬出自己最大的靠山。   “你真要将此事告诉皇上吗?”   云薇漫不经心放下了书卷,白净的脸庞白得似发光。   穆凰舞下意识慌乱,听到云薇犹如噩梦一般的声音。   “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有可能会哦。”   “……”   穆凰舞双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转身,挺起腰杆走出女学。   云薇叹息道:“不知为何总有人同我过不去,再在我面前跳来跳去,惹我心烦,我毁了她。”   穆凰舞直奔碎玉轩,去寻亲娘哭一哭,说说委屈。   云薇再次一战成名,驱逐最近风光的穆凰舞,皇上没有任何的不满,穆凰舞都不敢去告状。   傲慢如同七公主都对云薇表现出十足的敬意。   杨妃很快收到万娘娘送来的消息,吃惊不小。   “穆北玄竟然病了?精神状态不好?”   “是,万娘娘的人这么说的。”   “好,我知道了。”   杨妃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个消息无比重要。   穆北玄亏心事做多了吧,不知故人灵魂找上去时,穆北玄还有没底气说自己是天命之子?!   谭家菜馆,程风将这几日打听到的消息汇总后交给云薇,他坐在一旁大快朵颐,满桌的饭菜消失一小半。   云薇看过资料后,说道:“你把这五人有可能做主考的消息散出去。   我的要求是半日内茶楼酒肆都在谈论主考的人选。   一日内所有学子都知道这个消息。我父亲开得书店中,已经提前准备好这五人的文稿籍。”   “噗。”   程风一口汤呛进了肺里,哈腰使劲咳嗽,“你……你是想赚钱,还是想让云中君落榜?这几个都不太适合云中君的文风。”   “我知他们哪一个做主考,我爹高中的机会渺茫了,不用说得太含蓄,我爹年少轻狂时得罪了不少人。”   云薇敲了敲桌面,“一人的文风想要扭转很难,尤其是他的文特点太过鲜明。   所以我才不能让他们做主考,贩卖考题不过是趁此机会赚一笔银子。”   “……”   程风听得见云薇说得每一个字,合在一起弄不懂了。   第一次被自己蠢哭。   “你按我说得做。”云薇轻声说道:“等到皇上查是谁放的风声时,你……”   “我绝不会透漏一个字,一切有我承担,何况皇上查不到……”   “愚蠢。”   云薇敲了敲程风的脑袋,“我就是要让皇上知道是我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哪会让你帮忙背锅?”   程风长大了嘴,饶是他见多识广,被云薇弄得一脑子浆糊。   “记得你千万别做多余的事,一定按我说得做。”   云薇出门前特意强调了一次,“你只要好好按照我说的做,不可自做主张,等我爹放榜后,我带着你出京去找王爷。”   “……真的?”   “我从不骗自己人。”   云薇笑了一声。   程风立刻抛下所有疑惑,赶紧的,听话,一定要听话,才能早日出京。   程风很快放出风声,本就是大考之年,茶楼酒肆立刻谈论谁能做主考,有不少好赌之人已经下注了。   云中君开设的书店人满为患,考生们人手一本主考的往年文集。   掌柜佩服自己姑娘赚快钱的本事,考生的钱真好赚啊。   对主考的议论暂时压下对前线战事的议论,皇上听到厂卫回报后,虽然不大高兴自己圈定的范围被猜到了,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揣测朕的心思?”   “回陛下,据查——是云姑娘。”   “云?云薇?”   皇上瞳孔微缩,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云姑娘,消息就是从她口中传出来的。   因她在皇宫中教导公主,她的话不少人肯相信,更离谱传说云姑娘已知道皇上点谁为考官。   几位大人府外围了不少的读书人,云家书店的生意格外好,别的地方都买不到的书稿,只有云家有卖。”   皇上向后靠近椅子中,盯着跪在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明日御书房议事,老郭去把云薇叫来,朕亲自问清楚,她是来教朕女儿的,还是入宫来教朕选考官。”   郭太监躬身道:“遵旨。” 第三百零五章 云薇:你们不要抢功啊   一日很快便过去了,内阁大学士首辅次辅等人齐聚御书房。   六部重臣,留在京城的勋贵也被皇上叫到了御书房。   毫不夸张得说,今日在御书房比大朝会还要重要。   大朝上总有重臣的支持者‘滥竽充数’,低级官员没资格去御书房。   皇上最后一个到,朝臣勋贵齐声跪拜万岁。   一个个都很乖顺又严肃认真。   最近一段日子,朝臣们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子里反复过好几遍,确认不会惹怒皇上,他们才敢开口。   皇宫打死的奴才多,皇上一怒之下没少仗则朝臣,如礼部尚书之流挨了板子入了诏狱。   五六品的官员直接丢了脑袋。   皇上升御坐后,扫过天穆王朝最重要的臣子们,无形的压力让朝臣心跳快了几分。   “不知众位爱卿有没有听过会试主考确定的消息?难得给朕保留三个选项,朕身边成了筛子,随时有人盯着朕。”   “……”   朝臣万万没想到皇上开口就放炸雷。   陛下的心思被猜到了,窥伺宫廷,所以陛下恼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萧首辅率先开口,躬身道:“臣听过会试主考的人选,考题是陛下所出,只要考官公正即可。”   “你的意思是猜中也不无防?”   “臣相信陛下钦点的考官公平对待每一份考卷,每一个考生,为陛下荐拔人才。”   萧首辅不慌不忙,只要不是前面战报又有坏消息,他就不怕。   “哪一次科举会试前都有猜测考官的事,民间百姓好赌还会押注考官人选……”   皇上不曾萧首辅说完,哼道:“你可知放出考官消息的人是谁?”   萧首辅摇头道:“臣消息闭塞,臣不知。”   一旁的人暗暗骂一声萧老狐狸!   在皇上面前装正值。   说得好像萧首辅在各处没有任何眼线似得,前朝后宫的消息又几条萧首辅不清楚?   次辅比萧首辅还要大五岁,一直被萧首辅压着,这辈子怕是都得在次辅位置上终老。   他深知萧首辅深不可测,并且一直怀疑萧首辅同后宫杨妃有着秘密的勾连。   别看萧首辅在皇上称帝前,就投靠了皇上,是天穆开国功臣之一。   但是,萧首辅背后所代表着世家的利益。   因为萧首辅投资皇上成功后,江南等一众世家贵族们为保存实力只能支持萧首辅。   萧家成了世族第一,曾被萧家所放弃的萧首辅,重新回归宗族。   他不是萧家族长,却是主持萧家大局的人。   纵然是皇上想消灭世族,也不能大开杀戒,否则天下必乱。   尤其是在对川蜀战况并不顺利的前提下,皇上只敢杀底层官吏出气。   次辅暗暗叹息,皇上比上个月显老。   谁都想不到大皇子带兵把一帆风顺的战斗打成了处处凶险的危局。   金太傅已经病倒了,显然被大皇子气得不轻。   对比百姓们讨论谁做会试主考,真正官场的人在私底下讨论,大皇子有没有做太子的能力?   以前有一些小道消息,大皇子的战功全是靖王的。   相信的人不多。   可这一次,大皇子用实际证明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皇上向后靠了靠,扶着龙椅扶手,慢条斯理说道:“你不知道?没关系,朕已经派人去请能轻易猜到朕心思,手把手教朕选会试主考的能人。”   “你们,你们今日运气好,见到这位高人。”   朝臣们纷纷垂眸,皇上气狠了,为敢在此时撸胡须的人忧心。   换做平时,皇上大多一笑了之,并不会太在意。   还是那句话,前方战事不顺,皇上提前做出的安排都被川蜀王破坏。   川蜀王提前猜到了皇上的一举一动,皇上怀疑身边的人不忠。   当皇帝的人最忌讳便是轻易被臣子猜透心思,帝王除了高高在上外,高深莫测才能更好使用朝臣,让朝臣畏惧,敬畏。   而不是他想做什么,臣子提前知道了。   郭太监早早去宣召云薇,他不是一个人,带了八名御前侍卫一起去的。   御前侍卫将云薇护在中间,一行人默不作声穿行在巍峨的皇宫之中。   郭太监落后云薇一步,时不时偷瞄一眼。   这么聪明的姑娘怎就犯了皇上的忌讳?   郭太监来之前,皇上特意叮嘱了他一句,不许泄漏任何消息给慈宁宫。   万一云姑娘应对不当,等太后赶过来时,皇上早经赐死了云姑娘。   纵然太后这次赶得急求情,皇上未必肯开恩。   云姑娘指望着靖王殿下……靖王在京还好,总能求得皇上网开一面,偏偏靖王出京去了。   郭太监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您是一时不慎走露风声,还是被人陷害了?   皇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您早做应对,好歹留下性命……”   马上到御书房了,郭太监想到靖王,提醒了云薇几句。   贺太监早有投靠靖王的心思,郭太监只忠诚皇上,谁得面子都不给。   然而旁人不知,连皇上都不知道,郭太监对靖王是旧识。   穆阳对他有救命之恩,劝过他不可因做不成男人便自轻自贱。   郭太监早早跟在皇上身边的原因大半是因为穆阳!   云薇颇为意外喵了郭太监一眼,郭太监已经恢复往日模样,对云薇颇为疏远,还夹杂了一分打落水狗的兴趣。   郭太监对相貌好对女子尤其痛恨,云薇那漂亮的容貌,任谁都不会怀疑郭太监会给云薇通风报信。   云薇默默叹了一口气,皇上身边都是影帝影后。   难怪在书中,好似天命之子的皇上早逝,七八个儿子死于内斗。   不是云默坚持,杨太后退让,怕是最后的即位的孙子也保不下。   云薇低眸提起裙摆迈上阶梯,一共十九节台阶,而坐台之上便是御书房。   此时御书房外御前侍卫林立,头盔反射阳光,刺人双眸。   侍卫们的手按在刀柄上,随时听从号令击杀敢于违背皇上的逆臣。   “云姑娘。”   “……谭大人怎么在御书房外?大人等候皇上宣召?”   云薇登上台阶后,抬头同站在台阶上的谭晔对上了眼。   谭晔一身官袍,玉树临风,气宇轩昂。   他眉目比以前多了几分阔朗,少了一分惊世骇俗的痛恨固执,如同打磨好的宝玉,光华自现。   云薇眼底带了几分赞许,如此才不愧是天穆王朝的良心。   “等云姑娘一起去拜见皇上。”谭晔眸子明亮,走到云薇身侧,同时昂起头面向御书房,高声道:“臣谭晔同云姑娘封诏拜见陛下。”   郭太监控制不住喉咙嗝了一声,三少啥意思?   趁着靖王不再,下手抢靖王的心上人?!   有三少一起分担罪责,皇上敢杀了天穆王朝的良心,不忍杀亲生儿子!   私生子也是儿子!   谭居士已经启程回京,皇上除非彻底不想睡谭居士,否则真不敢动谭晔一根汗毛。   御书房内的朝臣都在等着高人能人,云薇出现不奇怪,在朝廷上呼风唤雨的人总有可靠的消息来源。   然而谭晔,三少是打哪蹦哒出来的?   同这事有关系吗?   皇上声音夹着怒气,“滚,滚进来。”   “听到没?皇上让谭大人滚进去。”云薇小声提醒,“滚能快一点,别惹皇上生气。”   谭晔:“……”   云薇趁此机会前先一步迈入御书房,随后转身在谭晔进门前,哐当关上了御书房房门。   谭晔鼻子差点碰到大门,眼底闪过一抹无奈。   等云薇再转身面对皇上同朝臣时,她整冠抚宽袖,明艳脸庞平静肃穆。   本是女孩子,却穿了一身不男不女的装扮。   她穿得是长裙,她又梳着男人发髻,还带了一顶玉冠。   本该不伦不类的装扮却显出女子的柔美同男儿的英气。   女侯在勋贵之列,唯一的女子显得她有几分格格不入。   最近几日女侯没空去女学教书,所有精力都放在为前方筹备粮草同战事上。   她在朝廷上同首辅争,同户部尚书吵,时不时还要去看望金首辅,尽量保住大皇子的声望。   肉眼可见操劳的女侯苍老了不少,半白的头发已有八成都白了。   她已不指望云薇能原谅自己,本来她不想这么忙,回京只为养老。   然而姜氏嫁了云默,她怎么也得当一回真正为亲女儿好的母亲。   她在朝廷上站得稳,云默将来就不敢欺辱再嫁的姜氏。   同时,女侯也想让云薇明白,自己绝不是虚有其表。   女侯看着渐渐走进的云薇,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瞬间苍老的面容渐渐转白。   没有任何犹豫,女侯迈出一步,拦住云薇。   “陛下,臣有罪……”女侯就要跪下请罪。   “别,千万别说一切都是您安排的。”   云薇打掉女侯的胳膊,“您什么都不知道,不用您替我顶罪。”   云薇快步走上前去,扑通一声跪下:   “奏请陛下,会试考官人选的消息是臣放出去,只有臣一人行事,同旁人无关。”   皇上低沉道:“哦。”   “回陛下,一人做事一人当,臣无需旁人分担,况且臣从不认为自己有罪,女侯想太多,谭大人太过正直。”   云薇抿了抿嘴唇,悠悠叹道:“他们两人突然出现,让臣有功劳被抢的感觉。   早就打好腹稿的说辞……有些忘了,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容臣重新整理再同皇上详细奏报。”   朝臣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莫不是云姑娘以为揣测圣意,窥伺圣踪还是功劳,皇上还会奖赏她。   云姑娘没喝多,怎么竟说胡话?   皇上冰冷的眸子多了一丝缓和,拍着扶手道:“忘了?朕可以提醒你。   你先从如何看出朕决定点礼部侍郎为会试主考说,是谁给你送的消息?   是不是有人告诉你,朕打算出的会试题目?”   谁做主考并不重要,皇上在意得是自己身边有眼线,出卖他的一举一动。   “回皇上,臣对陛下一向诚实,您问臣如何看出主考是谁。”   云薇抬眸,一字一句说道:“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得出。   您关了礼部尚书,其余有资格做主考的人,不就是礼部侍郎,国子监祭酒,还有一位翰林院掌院。”   长眼睛都看得到?!   皇上没有证据自己受到了侮辱,“你这是什么话?”   “陛下,您不妨问一问在场的重臣勋贵,他们是不是都知道礼部侍郎做主考?”   云薇环顾朝臣,说道:“在圣上面前,千万别说假话,蒙骗陛下可是死罪。   但凡有心跳不正常的,就是说谎的人,请皇上身边的武道高手监听心跳声。”   朝臣:“……”   云姑娘不当人子!他们能控制神色,很难控制心跳。   原来武道高手还能这么用?!   长见识了。   皇上一个个看过去,萧首辅等人微微颔首,默认云薇的说法。   皇上越来越绝望,手指点着朝臣,“合着你们全知晓谁是主考?一起耍着朕玩?!”   “陛下,臣等不敢。”   萧首辅带头,所有人臣子都跪下了。   云薇无比满足,总不能旁人站着,她跪着,她八大菜系都吃,就是不愿意吃亏。   “陛下息怒,臣可以解释的。”   云薇跪得位置更靠近皇上,皇上坐在龙椅上向下看去,少女引领着朝臣勋贵……连当朝首辅被云薇压在身后。   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皇上很想笑。   只要不是窥伺他,皇上不太生气了。   “说,朕给你自辨的机会,看在——阿晔的份上,嗯,还有阿阳。”   皇上心疼起被关在外面的谭晔,终究是迟了阿阳一步。   倘若今日换阿阳。   他被关在外面,早就破门而入了。   谭晔比穆阳少了果决,以及在他面前的胡闹。   都是皇子,是他的儿子,偶尔胡闹不守规矩,他还能杀子不成?   “臣只领靖王殿下的情,同谭大人不熟。”   云薇再次表明态度,她不做女海王,不是怕穆阳炸鱼塘。   穆阳能做一心一意,她也可以。   云薇朗声回道:“三个人中,看似国子监祭酒最有机会,翰林院掌院是臣最先排出的。   因为翰林院掌院并非陛下开国后的取中的状元,前朝之人如何能做本朝会试的主考。   臣不曾怀疑他对陛下忠诚,他身份并不适合为陛下选拔人才。” 第三百零六章 云薇杀疯了   被云薇点名前朝状元身份的翰林院掌院勉勉强强挤入御书房,就是个小透明。   他本来还存有一丝的侥幸,能去做一任会试主考的,云薇这番话,他彻底绝望了。   同时心里有几分埋怨,云姑娘不是厉害吗?   盯着他一个扑街的小透明揍,不讲武德啊,云姑娘有本事冲着六部重臣去啊。   皇上嘴角抽了抽,“梅翰林掌院说不上是前朝的状元,他是北地状元,是杨公点出的状元!”   “杨公并非北地王上,一直都是前朝的将军,代替前朝牧守北地。”   云薇抬眸,向皇上眨眼暗示。   陛下打算向天下人承认继承杨公的基业吗?   事实的确如此,可皇上从来就没有承认过。   杨公在世,明明可以做北地的王,是长江以北的无冕之王,却遵南朝皇帝。   皇上总不能同故意刁难云薇,给自己招惹更大的是非麻烦,点头道:“说得也是,梅爱卿并不适合。”   “国子监祭酒才学出众,好为人师,本该是最好的会试人选。”   云薇沉吟片刻,继续道:“但是——”   国子监祭酒闭了一下眼睛,两双靴子终于落地,最怕听得就是但是两个字!   “陛下对国子监的监生极为厚爱,只要入监的学生都可跳过乡试,直接参加会试。   臣常听家父说起,国子监祭酒时常给学生们辅导功课,亲自批改范文。   曾经家父因为国子监祭酒强行国子监学生按照范文书写文章,全盘接受国子监祭酒的观点而——大吵一架。”   “呵呵。”   皇上忍不住冷笑,指着国子监祭酒说道:“你也说说,只是大吵一架吗?”   云薇眨着天真又无邪的眼睛看向国子监祭酒, “不是吗?”   “意见不合,并非大吵一架,令尊同我展开学术上的探讨。   我……我并未被说服,只是当时在气头上,同令尊动了刀剑。”   “哦,说不过就动手吧,您着实不智,我爹年轻体壮,从小也是苦过来的。   您年岁大,体弱气虚,怎能打过得过我爹呢?”   云薇啧啧两声,回头对皇上说道,“臣建议陛下下令,百家读书人只动口不动手,说不过,认输就是,或是卧薪尝胆再找回来,绝不能伤人性命。”   “朕会考虑。”皇上点点头道,“你继续说国子监祭酒为何不能做会试主考。”   “陛下,臣相信他人品,但是他所喜欢的文风已固定,为此不惜同我父争吵,将我父赶出国子监。”   “陛下……”国子监祭酒有话说。   “你先闭嘴,朕问得是云薇,一会儿朕给你自辨的机会。”   “……”   国子监祭酒差点哇得一声哭出声,哪还有一会儿了?   云默只是云薇的继父,他今日觉得没准这对父女是亲生的!   云薇类父啊。   他当时给云默开口的机会,结果……就没有他再搬回一城的机会了。   并非他把云默赶出国子监的,而是云默高傲潇洒的离去。   当云中君的名头是怎么来的?   光靠诗词歌赋吗?   不,在云默脚踩了多少百家读书人的文名,他就是云默成名的垫脚石。   云薇说道:“他若是为主考,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出自国子监的考生们。   国子监的学生一大半以上都是凭着父兄功劳入学。   他们会投胎,投身功臣显贵之家,已经比寒门学子占据很大的优势。   他们不用去残酷考残酷的乡试,在会试上,再遇见一个知晓其文风的考官。   这届会试臣敢保证,八成以上都是国子监学生!   这对寒窗苦读,耗费全家人努力的寒门学子何其不公?   有违皇上不拘身份选拔人才的恩典。”   “臣并不是认为国子监祭酒会偏心自己的学生,科场舞弊。   勋贵朝臣子弟入取比例过高,会让很多企图读书科举改变命运的寒门学子们绝望,更甚者会……”   “你不必再说了,朕已经明白你的意思,朕常年混迹市井,知道寒门学子的苦。”   皇上话锋一转,“所以你判定朕不会选他,只能选礼部侍郎做主考?”   云薇回答皇上之前,先向国子监祭酒说明:“我今日进言并非为家父,以家父才学,不中才是舞弊,不知大人可是赞同?”   国子监祭酒:“……”   没法过了,踩他上位,还要让云中君脚底下的踏脚石承认踩得好?!   没这么欺负老实人的。   云薇比云中君还不要脸!   “大人下意识遵从本心选了喜欢的文风考卷,一旦皇榜公布天下,到时候云集京城的落榜考生未必肯相信其中没有猫腻。   他们大闹贡院,陛下脸面有损,即便皇上知大人只是本能,并非有意舞弊。   为平息考生们的怨气,主考少不了要被严惩。”   “……我……我谢谢云姑娘。”   国子监祭酒咬牙切齿,面容狰狞,恨不得感谢云薇八辈子祖宗!   云薇小手一挥,“客气了,不必道谢,我顺手为之罢了。”   皇上按了按太阳穴,前线战况不利没云薇愁人:   “礼部侍郎为何不能做主考,莫不是你爹以前得罪过他?”   “家父才华盖世,品行高洁,从不得罪人,您虽是天下之主,也不能无辜污蔑家父。”   “……”   皇上喉咙上下滚动,说不过一个女孩子,有点丢人。   还是要让阿阳早早娶回来,让万氏给云薇立规矩。   怎么尊重他这个当公公的皇帝。   礼部侍郎面容沉静,眸子快速闪过一抹惊讶,莫非云薇不知他同云默之间仇怨?   他若为主考,绝不会取中云默!   哪怕云默众望所归,并非没有运作的余地。   科场舞弊大多是收受贿赂取中考生。   作为主考让一个考生的卷子落地,却是不难的。   历史上有不少的成功经验可以施展。   皇上说道:“朕命礼部侍郎为主考了……”   “臣对他没有任何意见,他为主考,出了御书房后,臣得准备贺礼送到侍郎府上,恭贺他高升,早日入阁。”   云薇淡淡说道,“众所皆知这次恩科,皇上下令入取比例很高。   有心入仕的读书人齐聚京城,考生多,才子也多。   又是皇上平定天下后最重要的一次科举,往年外乡的考生怕路上不安全,不敢轻易离家乡。   靖王殿下剿灭匪患,早已没了土匪劫道,多年不曾科举的读书人云集京城。   按照臣推算,这次能考中的人比往年多上两倍,按照成才概率也会比往日多。   他为官场新贵的坐师……”   云薇多了几分认真,“首辅大人还能睡得安稳吗?不出十年,在一众学生的拥趸下,他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萧首辅缕了一下胡须,说道:“无妨,只要能为陛下效力,臣甘愿让位。”   “原先我还迟疑想太多,听首辅大人这么说,礼部侍郎原来同首辅大人也很亲近,萧大人是在选首辅继承人吗?”   什么是杀人诛心!   这就是!   萧首辅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突然凝滞,平和淡然迅速敛去:   “本官绝无此意,云姑娘大放厥词攀咬朝臣,只怕私心不小,不取中令尊,人人都有错?   倘若考前必中一人,他还需要考试?”   御书房的气氛突然凝重,压得人喘不过去。   最先被云薇排出的翰林院掌院张了张嘴,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耳光。   他格局小了。   云姑娘真敢同萧首辅硬刚?!”萧大人这个建议很不错,圣人说因材施教,人才同庸才的区别,我以为在于他们的创造力。   有些擅长算学等等特殊又于国有用的人才不适合科举。”   云薇不慌不忙说道:“臣附议萧大人的建议,开通特殊渠道提前取中特殊人才。”   萧首辅:“……臣不是,臣没有,臣没说提前取中……”   云薇入门怼皇上时,皇上不舒服,见云薇怼萧首辅,皇上暗暗表示,可以的,很好看。   “特殊人才?朕记下了,可以考虑萧爱卿的建议。”   萧首辅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上面已经有一个不讲道理的流氓天子了,又有云薇给天子递刀子,他太难了。   “家父是全才,并非特殊性人才,家父几次拒绝皇上授予的官职,便是不想走捷径,堂堂正正科举为官。”   云薇面容郑重,带了几分不容错辩的坦荡:   “臣向皇上谏言字字句句处于公正,绝没有私心,臣愿意发誓,家父一定堂堂正正走科举会试,否则人神共诛,天地不容。”   皇上说道:“朕相信你,你不用……”   “我敢发誓,不知萧首辅可敢发誓,您一心为公,不在意首辅官位,不曾子孙后代培养心腹继承首辅之位?”   云薇咄咄逼人,萧首辅眸子微缩,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嘴巴毒,心也狠,明明看起来很正常的话语,却是处处给他埋坑!   而且都是连环坑,坑坑不息。   “苍天在上,神佛见证,萧首辅发誓仔细些。”   话音刚落,御书房外,阴云密布,雷声阵阵,大风吹拂窗户呼呼作响。   小太监怯生生端上蜡烛照亮御书房,小太监退下时悄悄瞥了云姑娘一眼,可怕!   太后娘娘那边传来的消息……他是不是也要慎重一些?   要是不为难的小事,他帮云姑娘办了。   惹恼了云姑娘,小太监怕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萧首辅深深吸了一口气,“臣对陛下赤胆忠心,绝无二心,恳请陛下明鉴。”   “萧大人还是不敢发誓打压官员啊,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想做首辅的文官不是好文官。   有野心,有辅宰天下的决心,才能更好为陛下办事,为百姓谋福。”   云薇轻笑一声,“我绝无针对萧首辅的心思,您做首辅得百官认同,皇上信任,您是最适合朝廷首辅。”   “给朕说人话,少扯没用的。”   “遵旨。”   云薇拱了拱手,“家父这不是要科举考试嘛,臣就帮着他分析了,先同皇上说,这只是臣的分析推测,并非针对任何人。”   皇上简单一个字:“说。”   “按照陛下设定的六部九卿职能,翰林院是词臣,辅佐大学士的人,状元等人必为翰林。   而萧首辅建议过陛下,非翰林不可入阁,以凸显翰林的清贵地位。”   皇上点头道:“这有何问题?”   “臣继续给皇上分析一波,只是臣一家之言,非翰林不许入阁,那进入翰林院的人只能是科举后的排名靠前的人。   他们才学暂且不谈,他们在翰林院空耗多年,又有几人能在大学士面前听用?   不知政务,不知处理民生,只会读书的人谈何辅佐陛下治国?   况且如今翰林院除了掌院之外,只有在职翰林五六人,我知道萧大人想说,以后会多的。   翰林院论资排辈极是严重,以后进入翰林的人头上压着五六人,首辅大人十年内不用担心被人取代。   以后翰林院的掌院同学士免不了成为会试的主考,成为状元们的老师,在老师尚在熬资历时,当学生的还想入阁?”   萧首辅额头冷汗淋淋,官袍被自己汗水湿透,声音干涩:“陛下,臣并无此意。”   “臣也相信萧首辅并非想着首辅家天下,或是扶持亲近您的学生。   一旦有人不听话,将启排挤处翰林院,再没入阁得希望。   礼部侍郎为主考,不仅能收拢一群才华横溢的考生,还能帮萧大人压制有心报效陛下的考生十几年。   战场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在官场上同样如此,臣无法想象才华横溢的状元们无法去六部接触国事,放在翰林院熬资历。   一年两年,五年六年一直熬下去,他们昔日的雄心壮志是否还在?   或是为了能得到大学士的栽培,投入其门下,忘了读书入仕的初心。”   皇上第一次觉得云薇不是胡闹,也不是为云默选考官。   这丫头可以信任栽培,有事,她真上啊。   “臣以为做官不能太无耻,既占据高位,又压制后进,还能通过做主考收揽一部分考生为学生,为自己所用,在朝上形成党羽派系。   臣建议陛下点会试考官——抛开翰林院,国子监,以及六部九卿的大臣兼任。”   云薇郑重其事,缓缓说道:“陛下可想过设立教育部?只负责组织各级科举考试?” 第三百零七章 到底成全了谁   在真实的历史中,想要改变历史的进程做个革命者极不容易,云薇本身也没革命的觉悟。   然而云薇如今所处的世界只是书中演化而来。   上有有野心的杨妃,身边有封为女侯的女人。   女子的地位本就比这是历史要高,还有武道等等不可能出现在历史中的事。   云薇不怕说出一些超前的事,去改变一些进程的。   皇上再一次坐正了身体,严肃问道:“教育部?!挺新鲜的词儿。“   “教育部顾名思义只管同教育有关的事物,主持全国大大小小的考试,从会试到考秀才归教育部管。”   云薇冒出教育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需要完善,更适应当前的背景。   “臣以为教育部直属于陛下,独立于六部之外,首辅大学生对教育部有监督权,没有直接任免教育部的官员权力。   往后入仕的考生再也不用紧跟坐师的脚步,可以全国统一教材,不单单只考四书五经,还可适量考格物等等。”   皇上从中看到了打破世族同勋贵朝臣垄断的机会,纵然有教育部也不能让朝廷上再没党派,再无党争。   但是,皇上看到降低大臣们结党,乡党同师党不在固若磐石。   “教化万民也是陛下责任,开民智可使得国富民强,利在当世,功在千秋……“”少拍朕马屁,朕不吃你这套。”   话是这么说,皇上面上多了几分笑。   从中看到了成为圣天子的机会,皇上可以篡改历史把自己美化一番。   他从本心上希望后世人认可自己的,他夺了杨家的基业带来和平,是有功劳的。   杨家人若为帝不如他。   皇上目光扫过萧首辅几人,缓缓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划过,思索点谁为主考。   既然备选主考被云薇猜到了又捅破,皇上不可能再用备选的官员做会试主考。   今年皇上真心想选一些人出来辅佐太子。   最近他自知身体不不大好,武道的确出了一些问题。   大皇子穆晨不让他省心,只能多挑选一些新晋的官员出来辅佐穆晨。   科举公正又能压下前线不好的消息,转移百姓们对大皇子平庸无能的议论。   皇上的手指越过萧首辅等六部重臣,停在了女侯方向,云薇看了一眼,着急道:“陛下……”   “来人,将荣宁女侯带去贡院,关起来。”   门口带刀侍卫冲了进来,直奔女侯而去。   云薇抬高声音,“您再考虑考虑,女侯大合适……”   委屈郁闷席卷云薇,自己一套组合拳完全没让女侯占便宜的心思。   女侯也被突然而来的‘重用’吓了一跳,会试主考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得封女侯多是因为她为皇上向杨家女公子提亲。   并早早支持皇上,算是从龙之功。   当时江氏是穆地主正妻,是皇上的弟妹,她是沾了光的。   在朝廷上纵然政见不合的官员在攻击她上面却是统一的。   因为她是女人,同所有官员性别不一样。   她最近很忙,只是做一些协调的活,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外孙女……不对,云薇不肯承认她。   云薇一番炫技般的陈词,怼首辅,震百官,竟然让女侯接了一个大饼,她想都不敢想的差事。   女侯脚有些软,侍卫们抓着女侯的胳膊才勉强站住,眼底一片迷茫,嘴唇如同上了岸的鱼一张一合。   她一直望着云薇,直到被侍卫们带出御书房,送到贡院关起来,她还没能回过神来。   这事怎么发生的?   她不是要拦着云薇冒犯圣上,想着皇上被问罪后帮云薇一把。   她外孙女……帮她谋到了会试主考?!   她率先想到该不该徇私点云默为会元?   自己的亲女婿又是才华横溢的云中君,总要得到关照。   不仅是女侯,整个御书房的朝臣被皇上震得忘记呼吸。   女侯在朝廷上相当于吉祥物,从不曾掌过实权,也没太大的贡献。   皇上并不信任女侯。   曾经无限接近于会试主考的礼部侍郎面容发苦。   云默一定把曾经的旧怨告诉云薇。   否则云薇不会把他打下去,扶持女侯上去。   皇上志得意满,让你们猜朕的心思,这一回儿都傻了吧。   尤其是云薇睁大不可置信的眸子的小模样,皇上积攒的阴郁不快退了不少。   他不用去找江氏发泄,也能让心情好起来,如同滚水沸腾的神经性头疼安静了几许。   “朕思来想去,女侯身为女子,无望入阁,新晋官员拜坐师,不会跟随老师的脚步,她是最适合做主考的人。”   “……”   云薇瘪了瘪嘴,自信的笑容化为僵硬,看起来如同苦瓜。   “以后朕打算将教育部交给女侯——就看是否能在本次科举上保持公正,朕知你担心云默。”   皇上故作遗憾叹了口气,眼里堆满愉悦,见云薇难受,他就欢喜:   “为朕,为天穆王朝,你继父便退让一次。”   “凭什么?!”云薇脱口而出,“陛下此言差矣,科举考试准则是公平公正,对每一个举人一视同仁,考生不分身份高低,凭才取士。”   “主考的亲人是不可参加考试。”皇上摊手,玩味看着云薇,“朕也很遗憾呐。”   “亲人?女侯是家父亲人吗?”   “……”   “不仅不是亲人,仇人还差不多。”   云薇提高嗓门,声音尖锐高亢:“陛下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女侯同家父有何关系?   在她护着江氏,为那个老太婆出头求皇上恩典后,家母不可能再同她有任何关系了。”   “她同家母,同家父都不是一个姓,家母家父不曾向她行礼,她做主考,家父需要回避的话,有违科举公平。”   “需要臣同陛下陈诉女侯同家母的恩怨吗?”   皇上再次按了按太阳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真没兴趣去听:”女侯若有补偿你娘的心思,取中云默。”   “以家父才学不中才是科场舞弊,除了主考外,还有两个副主考,他们也是要判卷的,考试名次高低,不是由主考一人决定。”   云薇郑重磕头,忍着心里对皇上喷出mmp:   “家父已过而立之年,一心想陛下效力,他读书多年,磨砺多年,只为在人生最好,最有精力的时候上报朝廷,辅佐大皇子。   再耽搁下去,伤得是家父的报国之心,主考同考生避讳,有避父,兄弟,避师长,从未有过避开岳母,女侯又不是家父岳母,更不用避开了。””朕答应你爹参加科考,你眼睛少转悠几圈,别再动歪脑筋。”   皇上不放心又加了一句,“女侯出事,朕说到做到,你爹也别考了!”   “陛下怎么能误会臣呢?臣太冤枉了。”   “哼哼。”   皇上一挥手,“你胆子大,主意也多,朕以前小看你,才让你今日大闹御书房。   你自己是不是被冤枉,是不是有私心,你自己清楚,看在你能自圆其说,朕没追究你大不敬。”   云薇腼腆一笑,低声道:“陛下过誉了,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你不赶紧退下,还等着朕赏你板子?”   “遵旨。”   云薇从地上爬起来,膝盖跪得有点疼,不知何时才能见君不跪。   小跑着出了御书房。   郭太监带了几分敬佩,递上了一把雨伞,“云姑娘……云大人先用着,不用给咱家送过来了。”   云薇看了看雨势,笑着谢过,撑起雨伞时挡住走过来的谭三少:   “请留步,皇上正同朝臣商量政务,三少赶紧进去吧,多谢三少的垂爱,对男性朋友,我有一条底线。   您再迈过一步,我同三少连朋友没得做,靖王殿下出征在外,我不想让他为我分心,三少也当自重。”   云薇撑起雨伞迈步走下台阶,很快消失在雨幕之中。   谭晔站了许久,被雨水打湿了衣服,能放下吗?   在云薇一次又一次更鲜明出现后,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她。   郭太监暗暗摇头,心头却为穆阳欢喜,有了这么个女孩子陪伴,穆阳下半辈子会很好的。   慈宁宫,太后坐在一旁指点:“不是才教过你吗?笨死了,你但凡把在御书房怼满朝文武的本事拿出来一分,何至于一双鞋都做不好!”   “亏着你家不缺银子,雇得起绣娘,这要是你长在村里,没人肯娶你,不会种地,不会刺绣,不会纺线,连洗衣服都洗不干净,娶你回来做甚?”   太后扬起下颚,斜睨着捧着半成品的男鞋的云薇,“不能用,不能打,只能看。”   “我不会做鞋,但可以赚钱,可以给男人买鞋来穿,穿一双,扔一双。”   云薇的确五谷不分,不会种田,她有钱可以雇佣人来种田,可以买衣服鞋子来穿。   “一听你就是一直过太平日子,你娘将你养得太娇了,战乱时,你去哪里赚钱?有钱也没买不到。”   “这话不对,其实战乱时也是发财并倒买倒卖的好机会。”   云薇头上挨了一个脑崩儿,瞄见太后不悦,将半成品的鞋扔到一旁,抱着太后的胳膊,“有您在,我不会做鞋,也有人娶我回去。”   “你亲手做一双鞋给阿阳送去,他一直更在意你。”   “他会想——还不如多送些京城的消息过去,我觉得他更喜欢听我发威欺负别人的事……”   太后脱下自己的鞋抓在手上,冲云薇落下,“哀家给你机会再说一次。”   云薇一溜烟跑了。   太后在后面光着脚追出了慈宁宫,捏着鞋敲着慈宁宫的大门,“丫头片子,你给哀家回来!你的鞋还没做完,留下来让哀家给你做?”   云薇跑出去很远才停下,转身向太后娘娘做了个鬼脸:   “王爷得到您的鞋,一定很开心,他一直盼着除了万娘娘外得到您的垂爱,您多关心他一分,他对您便多孝顺一分。”   太后:“……”   两天后,云薇再次请假离宫,包袱里装着一双崭新的男人穿的鞋。   昨儿太后让人送过给她,说是给穆阳做的,特意强调亲手做的。   并说,让穆阳平安带回大皇子。   终究是长孙,太后放不下心。   云薇没有回万平县,而是按照姜氏送的消息来到京东的一处宅子前。   云府管事看到云薇后,忙打开大门,“太太说今日姑娘一定归家,特意吩咐我等姑娘。”   “家里可还好?大哥他们也来了?”   “少爷这几日同人练武,说是老爷这次必中,他不来送老爷去考场了,也没有儿子送老父亲去考场的道理。”   管家嘴角上扬,“大姑娘刚出门去见宁县主,怕是要留在诚国公府了。”   “我姐有没有再提起柳二公子?”   “大姑娘说得最多就是宁县主,只给柳二公子送了几次点心。   反而是太太时常使人打听柳二公子的消息,偶尔会说给大姑娘听。”   “嗯?”   云薇挑起眉梢。   管家压低声音:“都是些柳二公子又被师长罚了,他欺负孤立寒门学子,还有一些柳二公子同富家少爷一起去饮酒的事。”   “我姐信了?”   “太太指天发誓,说得都是真实消息,大姑娘不得不信。”   “找个机会,让带着柳二公子去逍遥快活的富家公子在我姐面前多转悠两次,眼见为实嘛。   再请我娘找几个真正贫困的寒门学子,让我姐去体验他们家人得心酸不易,我想她应该能想开放下了。”   云薇一直觉得云爱才是被养得太娇了,把同甘共苦当作爱情的全部,好似不经历辛苦磨砺,情爱就不纯粹。   书房,姜氏正给云默夹菜,一旁放着早就收拾好的考箱等物。   姜氏见到云薇后,小声问道:“你来看看,不羡还能考试?   最近几日我得喂他吃饭,他才会开口,这状态去考场——一连九日,我真怕他撑不过去。”   云默状态确实很让人忧心,浓重的黑眼圈显得很憔悴,整个人没了往日的精神,木讷呆滞,不是眼睛还在转,以为是一个雕像。   云薇开口说了一道考题,云默立刻起身直奔是书桌,坐下来抬手书写破题文章。   姜氏更为担忧,云薇凑过去看了一眼云默写好的试卷,向姜氏笑道:“没问题,我爹能熬过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第三百零八章 变装秀   “话是这么说,可我真是心疼不羡。”   姜氏心疼是真,却按照云薇留下的计划一样样实行。   一点没因为心疼而打折扣,每一条都做到了。   相比心疼云默,姜氏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   云默吃了多少苦,姜氏在一旁陪着他。   云默不睡,姜氏也不睡。   云默在题海战术中鏖战,姜氏不仅管着各项买卖的账本,照顾云戎同云爱。   她陪在一旁并给云默做得衣服鞋袜,堆了一个箱笼。   云薇觉得等到云默清醒后也会感动姜氏的付出,不会记得姜氏‘折磨‘自己的事了。   姜氏轻轻拽了云薇一把,压低声音说道:“我担心等不羡科举之后,他缓不过来。”   “娘,相信我,我都安排妥当了。”   她为了云默科举操碎了心,还能被应激性题海战术让云默犯了心理疾病?   她不擅长的事都做到了皇上面前,而她擅长又专业的知识足以保证云默恢复’健康‘。   “他高中后,一准什么创伤都没了,我爹嘴上不说,心里一直都盼着克服缺陷,堂堂正正考中状元。”   云薇再次强调一句,“以后他会感激今日努力的自己,也会感激娘亲不曾心软过,助夫成龙。”   姜氏上下打量了云薇好一会儿,摇头道:“你进宫遇见了什么事或是受了谁的影响?薇薇变得我都不敢认了。”   云薇脸色白了一分,很是紧张,糯糯问道:“不好吗?”   “好,如何不好?!”   姜氏欣慰一笑,抚了抚云薇额头,“我很开心薇薇……你不是变了,是长大了,薇薇别同杨娘娘学得太多。   她自己觉得很幸福,我并不认同,没了所有在意的人,活着有何意义呢?”   “太后娘娘说过同娘一样的话,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真同杨妃娘娘不一样。”   杨妃那是一般女人能学的?   也就是杨妃托生错了时代,这要是把杨妃放在现代去,分分钟是女霸总,没准强国又强势的铁娘子总理也做得。   云薇再重生几次拍马也赶不上。   她能在杨妃面前装一装,在书房震慑朝臣,大多还是凭着经验。   不是她的经验,是历史同社会发展的经验。   再加上卷毛提供了不少史料支撑。   据卷毛说,写手内卷特别严重,没有历史支撑的写手走不远。   卷毛曾报过历史学研究生,至于有没有考上。   别问,卷毛要脸!   姜氏又戳了云薇脸颊一下,“我同太后都说过,证明你像杨妃娘娘,好在你还有靖王,否则我真怕你——”   “靖王算什么?娘才是我的心上人,当然还有我爹!”   云薇笑盈盈望着奋笔疾书的云默,眸光柔和极了。   她做这么多安排,宁可违背自己低调做人的行事风格,只为了让父亲高中。   她真可谓二十四孝好女儿。   以后得写进家谱后面的,让后人明白她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姜氏将最近几日云默写的文章拿给云薇:   “不羡写的文章好是好,没有他清醒时的一半文采,这几篇文章——拿去会试怕只排在中游,再加上云中君的名声,许是能到二甲前十。”   “二甲前十都是一般的名次?娘是不是飘了?”   “鬼丫头,是我飘了,还是你?!没考试时,你早说要做状元家的姑娘,叫着我爹是状元!”   云薇笑开了,眉眼弯弯,“恕我卖个关子,给您个惊喜,状元游街时,正好是您的生辰。”   云薇左手握拳敲打右手手心,“成了,状元夫人是我同父亲给您的生辰礼物,整个京城的已婚女人都羡慕你!”   “别,别,你可千万别再让人羡慕我了。”姜氏连忙拦住云薇,“我的心脏承受不住,我宁可全家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在一起庆祝就好。”   天知道当姜氏听到云薇在宫里做的事后,心脏差点吓到停止了。   她在宫外干着急,帮不上分毫。   自从出了伯爵后,姜氏说护着云薇,一直都在被女儿保护着。   姜氏嫁给云默从未后悔过,可她初衷希望云默能成为云薇的靠山。   事实很荒唐,云默指着云薇帮忙科举高中!   谁让云默什么都会一点点,偏偏有个致命晕考场的缺点。   姜氏当云薇提前投资云默,云薇不是掀起小风小浪,而是滔天巨浪,闹到怼天子,怼首辅的地步。   想破脑袋姜氏都想不到的。   “女侯做了主考的事,您知道吧。”   “嗯。”   “她占了便宜,不是占我的便宜,是占了性别的便宜,也可说是性别歧视。”   云薇怕姜氏多想,“皇上怕朝臣借科举结党,尾大不掉威胁到皇位,他才用了女侯。   即便是考生拜坐师,新科进士们不会跟着女侯走,女侯一辈子爬不上阁臣。”   “薇薇很遗憾?”   “遗憾说不上,皇上有逆反的心里,选了一个我猜不中的人做主考,不过皇上敢用女侯,不是坏事,有一次,就有二!”   云薇眸子明亮了几分,“女侯争气一点,凭此站稳位置,漂亮办几次大事,在朝廷上未必就会孤立无援,只能当作吉祥物。”   “当皇上觉得用女侯效果更好时,女侯身边会聚拢一些人,男人同女人都会有的。”   “薇薇想做女官?”   “不想!”   云薇回答简单明确,“我没做官的瘾,乐意看到在朝廷上的女子多起来,世人明白女人不是只有生孩子一条出路。”   哪怕只是小小的进步,对世人的影响都很大。   十年二十年之后,女子地位比现在更好。   姜氏眸光微沉,心中有了几分盘算,却是岔开话问道:   “不羡这状态他在贡院很难自己做饭吃,我按照你留下的方子做了粮丸。   我改良了一些口味,云戎很喜欢,不羡吃不习惯。真不可思议,一颗丸子能顶两天不饿。”   “做出来了?娘真厉害。”云薇拍了一下马屁。   不用亲手做,只需要动嘴的感觉太好了。   “真不知你小脑袋瓜哪来的鬼主意,云戎知道后立刻说,这东西是行军打仗的必备,太重要了。有了这颗丸子,他领兵出征再不怕粮草供应不及时……”   姜氏一字一句复述云戎的话,“他能带兵在不迷路的情况下,无需后方补给穿过西凉同荒漠,去看看天空覆盖下的尽头。”   “嗯,挺有志气的,不愧是我大哥!”   云薇轻笑一声,“军粮丸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不肯亏待自己的嘴,不好的饭菜不愿意多吃一口,一颗丸子破坏了我享受美食的心。   这是——是卷毛想出来,以后就叫卷毛丸!没准将士们能吃出肉的味道。”   姜氏:“……”   云薇笑着躲开姜氏来摸自己是不是发烧的手,往门外跑。   “我去化妆,明日您送父亲去考场,多准备点厚重的被褥,我估摸着晚上贡院温度会很低,我爹的状态不大适合点炉子取暖。”   姜氏追不上云薇,扶着门榄说道:“你早点歇息,该做的安排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是否站在不羡这边……”   “娘放心吧,我爹他是天命之子,老天爷的亲儿子呢。”   “又胡说!”   姜氏无奈笑了笑,满是欣慰。   薇薇活泼开朗比以前好太多了,虽然云薇很辛苦,但姜氏喜欢干劲十足活得精彩的女儿!   姜氏曾同穆凰舞私下见过一面。   穆凰舞对她说,女人不是指望着男人过活,她不是回来同人抢男人,抢穆阳的。   她不是想证明自己有多了不起,只想证明给世人看姜氏这种贤妻良母,见一个爱一个指望男人生活的贵妇是错误。   她的一番话把姜氏彻底整懵了,寻思着穆凰舞能作出惊天动地的事。   然而穆凰舞同她生母入宫去做美人!   云薇隐隐提过几句,江氏被皇上当成了泄欲工具,生不如死。   姜氏觉得穆凰舞若不是尽快离开皇宫的话,穆凰舞只能证明皇上不会放过送到口中的美人。   后宫的女人底线都很低,江氏越是’得宠‘,穆凰舞离皇上越近。   “姑娘要将这些猪皮肥油捆绑在身上?”   初晓帮云薇将猪皮包裹着的肥肉缠到云薇腰间。   足足有十斤重,不仅腰间,云薇在肩膀上也缠了几斤肉。   “您这是要做什么?”   “易容。”   云薇没有瞒着初晓,这些东西也都吩咐初晓准备的。   她对镜子里胖了不知几圈的自己叹了口气:   “谁让我不会武道呢?想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不被人识破,不单单是容貌,身材声音等等都需要改变。”   初晓说道:“老爷去贡院九天,您带着这些二十多斤的肉也在贡院待九天?您能受得住?听说看考生的差役一直站着。”   “我这也算是和我爹共甘共苦了,等我爹恢复后,落到我身上的教鞭能轻一点,他因内疚少给我留一些作业。”   云薇穿上加肥加大的男人衣服,在高底的靴子内部又垫了高了三寸。   换装之后,再照镜子,已经从明艳妖娆的少女成了五大三粗的壮硕少女。   “真是一胖毁所有,面容还没变,只是胖了二十多斤,我的颜值下降了一大半。   按照太后的话说,我这样能干活的壮硕女人在村里比较好嫁。”   云薇打开穆阳留下来的盒子,取出药丸吞服后,不过片刻,她的脸庞臃肿一大圈。   从瓜子脸成了大饼子脸。   初晓没眼看,也不敢看。   不是没有女子易容,也不是没有扮丑的,可这么糟蹋自己的易容,实在是太罕见。   自家姑娘怎么下得去手!   云薇在脸肿后才开始用脂粉在自己脸上涂抹,白皙的皮肤涂成了古铜色,眉毛加粗,眼睑拉长,鼻子用了现代的化妆技巧,小巧的鼻头愣是弄成了鹰钩鼻。   初晓彻底看呆了,没有人皮面具,只用了一些常见的脂粉,姑娘如同换了一个人,五官大变样。   “化妆术被称为四大邪术之一,名不虚传。”   云薇给自己下巴上点了一颗黑痣,“人的眼睛也会骗人,只要处理好光同暗影,画高光同修容。   初晓很想要高鼻梁,嫌弃自己颧骨太高?我给你画化一个妆容,让你如意。”   横竖还有时间,云薇化妆变身上瘾了,将初晓安坐下去,上妆涂抹,等初晓自己照镜子时,差点被自己美哭!   “等我后空教你怎么化妆。”云薇最后给初晓眉间花了一朵梅花,满意的点头,“不怕女人丑,而怕女人放纵自己,不懂得打扮,得过且过。”   云薇觉得自己可以推出彩妆了,一切要等云默科举之后。   无论有钱没钱,身份高低,每个女人都要有一只口红,一盒脂粉。   卷毛脑子里装得知识足以让云薇变现大赚一笔。   云薇只同初晓道别,趁着天还没亮,翻墙出了云府。   此时,姜氏为云默梳洗,云默还是依旧愣愣的,有几分木讷。   姜氏给云默涂抹了一些脂粉,让云默的气色好上一些,服侍云默穿好衣服后。   姜氏稍稍松了一口气,以前云默很少主动同人交谈,这次她掐着点送云默去考场,碰到云默熟人的概率不大。   姜氏不敢打破云默陷入做题的思绪,如同照顾小孩子一般照顾云默,“对薇薇,我都没这么用心过。”   姜氏轻轻为云默整理好衣领,抬头望着云默冷峻面容,唇角向上弯起,“你这样听话,乖巧,也是很好看。”   “我很喜欢。”   最后一句声音低不可闻,姜氏羞红了脸颊。   云默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不过很快又被地狱一般的题海压住了。   云薇来到预定好的地方,吹了一长三短一长三声口哨。   树叶沙沙响,从枝桠上冒出一个脑袋,向站在树下的男人看去。   程风:“你……你是云姑娘?!”   “赶紧的,我得去考场了,你把身份证明给我。”   云薇不同程风废话,前半句是本音,后半句带着几分男人的浑厚。   程风直接从树上摔到了云薇脚边,不眨眼盯着面前很平常很健硕的男人,找不出一点破绽。   “疯了,我是疯了,阿阳以后也得疯,美娇娘变成铁汉子,谁不疯?!” 第三百零九章 开考后得神助攻   就云薇的变妆技巧,往后余生,程风用脚丫子猜都能确定穆阳会过得很刺激,时常会有惊喜。   程风目光盯着云薇,将入贡院做士兵的证明牌子递给云薇,心有余悸说道:“你……你下次不要再假扮成男人,我担心阿阳被你吓死。”   云薇笑而不语,检查好令牌后,快跑向贡院。   程风又看了好一会,云薇做男人完全不违和。   她连男人跑步走路的姿势都想到了。   云薇此时是个健硕略胖的男人,相貌寻常。   要么极美,要不极丑,否则旁人都懒得多看一眼。   看守贡院的士兵全是皇上特意调来的,彼此分属不同的衙门,多数不相识。   程风办事靠谱,没人怀疑云薇假冒,认识他的人这次没来。   龙门还没开,贡院外已有不少考生拖家带口的等候了,还有贩卖笔墨纸砚同小食的店家。   甚至有卖鞋袜衣服的,每次有不少考生被踩掉鞋子,撕破衣服。   但凡考生需要的物什,在外都有得卖。   云薇从角门进了贡院后,同所有士兵站在一起,听着上面头目训话。   云薇没有抢去搜考生的活儿,搜检考生很有油水。   女侯交代下来,搜出考生夹带作弊的人有赏。   查出一个作弊考生奖励五两银子呢。   一直穷哈哈的士兵们特别开心,据说这笔银子女侯出了。   纵然没有油水,士兵们也愿意在搜检时狠狠折磨举人老爷。   这也是他们唯一光明正大又不怕事后报复的折辱读书人的差事了。   前线打了败仗,读书人指着当兵的人骂无能废物。   换谁谁不生气。   大皇子打败仗同他们在京城驻守的士兵有何关系?   搜检考生的士兵走到贡院门口,等着龙门开后搜查考生。   云薇同剩余几人挨个考棚检查,碰到在厕所旁边的考棚时,云薇暗暗祈祷云默运气好一点,千万别弄到臭号去。   否则不仅云默倒霉,一直陪着云默的云薇也好不到哪去。   听有经验的考生说过,但凡抽中臭号的人基本上都弃考了,实在是不了那股味儿。   今年考试的举人多,考棚质量参差不齐,云薇转悠一圈之后,选中了几个比较好的考棚。   寻思着是不是找个机会同分发考棚号的人打声招呼,云薇不敢赌云默在科举上的运气。   云默在旁的方面运气有多逆天,他在科举上运气上就有多倒霉!   云薇发现在写考棚号码的人,小心翼翼凑了过去,还没等她开口,女侯在两名副主考,以及操持考试的礼部官员陪同下大步走了过来。   云薇迅速同身边人一起跪地参拜。   今日女侯气色极好,头发依旧花白,却是一丝不乱,往日落魄孤寂的眸光今日咄咄逼人,一眼看透任何意图作弊的考生。   在仕途上有所发展后,女侯精神换发,准备大展拳脚,不负圣恩。   女侯走到安排考生考棚的人面前,拿起桌上的考生名单看了一眼,已经录入了大半。   好一点的考棚也都分了出去,女侯快速划滑过人名后,说道:“把云默放到最前面嘴中间的考棚,他必须处于本官同副主考的监视下。”   “是,大人。”   安排考棚的人面容有几分苦涩,本来打算把云默安排到臭号的。   这次倒不是云默得罪人,是云默继女云姑娘差不多把云默还没来得及得罪的重臣都得罪光了。   萧首辅等曾被云薇狠狠怼过一番的人是不屑去找云薇算账的。   输了赢了都不好看,有以大欺小,好男同女斗的嫌疑。   云默是云薇的父亲,女儿得罪人,给当爹的云默一个教训,没毛病。   “女侯是不是不大好?”副主考犹豫半晌开口,说道:“特别安排云默对考生不公平,怕是要闹事。”   女侯放下纸张,朗声道:“谁不满,谁说不公,尽管冲本官来。”   她冷冷看了副主考,以及在场的官吏一眼,硬邦邦说道:“别逼我把你们的打算上报皇上,你们敢破坏公平,挟私报复,别怪我不讲情面。   闹到皇上面前,不怕皇上说本官徇私,一来云中君是今科大热,名声显赫,理应得到一些优待,这也是往年惯例了。   二来把云中君置身于考官目光之下,也能证明本官没有徇私。   不只本官看着他,他一旦有任何异动,所有人都看得见。   你们都是证人,检察他是否作弊。”   副主考嘴角抽了抽,“女侯误会了,下官的意思是处于众人之下,影响云默答卷,对云默不利,这不是帮着考生废了一个大才子吗?”   “他有才怎么都能中,若是……”女侯冷冷说道:“不中也是好事,这点心理负担都承受不起,不堪皇上所用,老实待在万平县,做个闲云野鹤好了。”   女侯转身走进大殿,“时辰到了,该拜孔圣。”   副主考等人连忙跟了上去,云薇看着云默的名出现在最重要的考棚后,悄悄离开。   她果然没有独特的气质,女侯没发现平平常常的壮硕男人是云薇。   “开龙门喽。”   随着喊声,贡院大门开启,士兵们冲出来开始搜检考生,考生们都盼着早已点进入考场,一个个往前拥挤。   踩掉鞋袜的考生真不少,今年也没例外。   士兵们搜检的极是用心,一会儿功夫,夹带纸条的,往箱子里放书的,在肚皮上抄写文章的,还有几个替考的人带着沉重的木夹跪在贡院墙边,用来警示众多考生。   云薇听着外面的热闹,身边的人说道:   “不知道咋想的,还有替考的?有替考的水准,那个替考的人自己去考不好吗?”   “只听说秀才有替考的,没听说会试也有,脑子纯粹进水了。”   云薇默默点头赞同。   都已经是举人了,就算不让人替考,考不中进士,也是不愁吃喝,被抓住作弊,举人功名都没了。   “你们年轻不懂,皇上登基三年多,一共两次会试,第一次会试匆忙,替考的事也不是没有。   听说那年考乡试基本上给钱就行,这一次是云姑娘……还要感激云姑娘,否则也不会女侯来当主考。   听说礼部侍郎府邸,嘿嘿,收了不少请托的。”   说话的老油条挤了挤眼睛,他身穿头目的衣服,同云薇身上的军服不一样,算是一个小官。   管着一些人,云薇听他命令的。   他负责分派士兵监视哪一个考生,这次皇上下了大力气,两个挨着的考棚放一个士兵监考。   当然女侯的奖励在考试中是翻倍的,只要查出考试作弊,监考的士兵奖励十两银子。   头目怪笑连声道:“都是推脱不了的请托,替考的人送了银子,以为还是礼部侍郎做主考。   人找好了,银子花了,人情也搭上了,换了主考他们也得搏一搏,万一查得不紧,他们高中为官,哪是举人能比得?   我听说皇上对举人的种种优待有些不满,再过几年也许举人就不吃香了。”   说话的人显然经历了两次科举,消息又灵通,有理有据为监考小白们解惑。   云薇等人频频点头,对他露出敬仰之色。   云薇清楚云默是怎么中举的,云默就是趁乱替考或是卖通考官的,轻声说道:   “大人,我想监考云中君,我就看不上比我长得好,还比我有才的人。”   “噗嗤。”   那人拍了拍云薇的肩膀,笑出了大牙,“老弟啊,那你看不上的人可就太多了。”   “我只想监考云中君。”   “嗯,很多人都这么想,你算老几?”   “我可以给大人银子——”云薇凑近那人,轻声说了个数,“我这也是受了程大人的嘱托,不能让云中君在考试时分心,您知道程将军是靖王殿下……”   “行了,你去中间考棚先站着吧,一会儿有人赶你,你能站稳,云中君就是你的。”   “多谢大人。”   云薇送了一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过去,屁颠屁颠跑去云默的考棚,往前面一站,如同一根木头一般。   “老大把这肥差给了那个小子?您相信是程将军安排的?”   “干啥不信?!你小子别忘了为娶到你媳妇,你给你老丈人扫了多少次雪?要不是你老丈人摔伤了腿,你背着他跑了五里路找大夫,你能娶到媳妇吗?”   “……”   “我告诉你,男人娶媳妇是一样的,你需要讨好你老丈人,靖王殿下别看长得俊,也需要讨好老丈人,纵然不给老丈人行方便,也不会让旁人给老丈人添堵。”   说话的头目眼里闪烁着饱经世事的睿智光芒,“咱们这些小人物谁都得罪不起,千万别把手中的这点权利当回事儿。   方才胖小子还算地道,他拿靖王,不,提起程将军,不给银子我也得满足他。”   “老大说,他能站住吗?”   “这我就管不着了。”   头目收好银票,这算是意外惊喜。   果然,云薇站过去没多久,便有几人来替换她的人出现。   云薇只一句话,“靖王殿下让我监考云中君,保证云中君考试不被打扰,你想替我,只要靖王的命令即可,让你主子去同靖王殿下说去。”   “……”   惹不起,惹不起,别说想取代云薇监考的士兵,就是他们背后的人也惹不起靖王殿下。   人的名,树得影,靖王纵然不在京城,谁都不敢敷靖王的面子!   这事很快传遍主考们的耳中,靖王出手了,同时他们觉得把云中君放在考官们的眼皮子底下再适合不过了。   这要放在臭号——靖王回来不得挨个上门去找他们谈一谈?   臭号都是在僻静的地方,这要是监视考生的士兵闭了闭眼睛,云中君是不可能作弊的,但行点方便,对别的考生不公平。   “谁,你是说靖王的人?”   女侯眉头紧皱,走到门口向外张望,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是靖王吗?”   随从回道:“他是说靖王殿下安排的,是不是靖王此时也不好问,也没人敢问。”   女侯突然身体一颤,瞳孔睁大,这么直接开怼的行事方式不像穆阳,反而像她那个无法无天的外孙女。   监考的士兵又高又壮,怎么可能是云薇?!   不过,女侯庆幸将云默的考棚调整了,总算是给外孙女一个交代,算是示好吧。   但是云薇在考场里助云默作弊,她绝不会容情。   姜氏掐着点将云默送进了贡院,考生们着急进入贡院,云默到得又迟一些,认识云默的人只来得及点头打个招呼。   云默顺顺利利提着考箱进入贡院,搜检的士兵不认识云默,看云默长得好,人又高冷贵重,反而不敢太过放肆羞辱。   云默得到考号牌,盯着牌子发呆,云薇远远看到云默,连忙跑过去,“考生还不快入座,准备考试了。”   考试?!   云默打了个激灵,脑子有点混沉,云薇带着云默去了考棚,倒也没有引起太多考生的注意。   有不少考生依靠士兵找到考棚,此时考生们或是凝神静气,准备考试。   或是默默祈祷文曲星显灵,还有一些考生动作慢,还在打扫考棚卫生。   云默的考棚修得好,打扫也干净,云默只需要坐进去等着发卷考试就行了。   云薇和隔壁监考的士兵一样,站在距离考棚三步远的地方。   她目不斜视盯着云默,旁边的监考士兵都觉得隔壁这哥们太谨慎,仿佛要找到云默作弊证据。   贡院门关上后,女侯打开皇上封好的考题,将三道考题誊写到板子上,派人举着考题在考场中走上三圈,同时高喊考试题目。   云默眼睛发直,云薇将试卷摆在他面前,铺陈开宣纸,又顺手帮着他研磨,在云默耳边又念了一遍考题。   云默听完考题,抓起毛笔,根本不用思索,也不用草稿,直接在考卷上破题写文章。   云薇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轻声说道:“若是头疼或是不舒服,只管叫我。”   考场中有太医同大夫,女侯特意请来为考生诊治一些小毛病,尽量保证考生能考完会试。   云薇可以当着所有人面给云默脑袋上扎两针,不过看云默答题速度,云薇觉得题海战术没有白费。 第三百一十章 考场不做人   旁人在冥思苦想如何破题答题时,云默已经在试卷上收尾了。   本次科举入取的人多,考试得人也多,皇上被萧首辅等人如何出题吵得头疼,索性随了心思,一共考九天,每一天一道题。   而不是似往年三天一道题。   考生们早早听到每日一道题的消息特意练习快速答题写文章,但是似云默这样快的考生只有他一人。   云薇对比云默隔壁考棚的考生动向,莫名涌起一股的自豪,看看,题海战术训练出来的人就是快。   父亲的苦没白吃。   不到中午,云默已经写完了第一天的题目,此时快得考生才开动笔。   云薇走上前,问道:“写完了?您不需检查吗?”   云默只是习惯性点头,眸光依旧直愣愣的。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毛笔放到笔架上,证明他已经写完文章。   云薇认真又仔细将试卷吹干墨汁收好,同她一起监考的士兵眼睛不错深盯着云薇。   不仅是他,因为云默快到极致的答题速度,云默所处考棚前面的副主考也是从头盯到尾。   副主考倒是不怀疑监考云默的壮硕士兵徇私。   毕竟士兵同云默的一举一动都在副主考等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是怀疑是不是考题泄漏了,云默早就知道考题,在家里想好文章,所以才写得快。   可反过来想,云默早知道考题,他还会回答这么快?   这不是故意引起旁人的非议吗?   副主考烦躁抓了抓胡须,想不通,怎么想都有道理。   可一旦泄漏考题……他们就是一个死!   纵然他得了一些同僚上官的暗示不能让云薇的继父顺利考取功名,涉及到自己脑袋的大事,他不敢轻易判断考题泄漏。   反而,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云默就是快!   做什么都快,做文章更快!   云薇收好试卷,直接走到副主考面前,“恳请大人亲手封印试卷。”   副主考抿了抿嘴唇,着手封上试卷,轻声询问:“你看他文章做得如何?”   “回大人,云中君写得文章自是极好的,谁敢说他写得不好呢。”   “……”   副主考心塞得要命,将封好的卷子放到一旁。   名声显赫了不起?   在当世还真是了不起!   套用后世一句话,云默云中君就是当世文坛的顶流,兼具实力的顶流。   云默坐在考棚中,手指不安的颤着,突然他做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动作,拿起草稿纸继续埋头狂写起来。   他分了不同角度破题,一下午功夫又写了好几篇文章出来。   云薇嘴角抽了抽,副主考忍不住好奇走过去。   云默的卷子封存,如今云默写的文章再好,也不能交两次考卷。   正规考卷的纸张同草稿纸是不一样的。   因此,副主考不会看了草稿纸上的文章在审卷时故意寻找云默得卷子。   其实他还真想给云中君的试卷上挑出一些毛病。   他拿起草稿纸,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奋笔疾书埋头做文章的云默。   秋风徐徐吹干他额头的冷汗,太可怕了!   “有才华的人的确可以为所欲为啊。”   就草纸上的两篇文章,高中不要太简单了。   云薇隐隐觉得草纸上的文章比云默试卷上的文章更好。   云默要求草稿纸时,云薇果断拒绝,隔着三步远距离,说道:”明日还有考试,你该歇息了。”   草稿纸也是要收回的,副主考意犹未尽放下草稿纸,一步一摇头,人同人差距着实太大。   云默随意写出的文章就是他碰不到的天花板。   云默听到考试两个字,木讷的眼睛缓缓合上,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   云薇转身去禀告在考场巡视的女侯。   女侯让大夫去给云默看一看,在考场中,最忙就是大夫了。   似云默晕考场的考生并不少,不过大多比云默正常点。   只是紧张的拿不稳毛笔,有呕吐症状,大夫给两颗安神的药丸子,症状有所缓解。   实在是无法考试的考生被架出考棚,抬到一旁歇息,等考试完毕后,他们同考生一起出贡院。   “你等一下,云……云默可答题完毕?”   “您去问副主考,我是个粗人,不认识几个字,不懂读书人的事。”   壮硕男人大饼子脸上带着憨厚,躬身向女侯鞠躬,“我得到的命令看着云先生考试,不让旁人有机会陷害他。   其余事——王爷说不必多说多做,云先生文采斐然,凭实力必中。”   女侯承认云默的才学,但她想不明白云薇为啥混进考场当监考?   “你回去好好看着,不许同云默所说一句话,本官也让人看着你了。”   察觉说话太严厉,女侯多加了一句,“派人看着你,也是为你,为靖王殿下好。”   “多谢主考大人,我不曾误会您的公正,王爷同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不分好赖的白眼狼。”   云薇拽着大夫跑回去帮云默把脉了。   女侯很不是滋味,白眼狼说得是江氏母女——她都羞于提起了。   她教导多年,江氏母女依旧走上了一条让她蒙羞的道路。   她投入在那对母女身上的精力,银子,甚至感情都成了笑话,她引以为傲的节操彻底被江氏摔成了粉末。   为江氏舍弃亲生女儿的女侯已经不是全京城的笑柄了,千百年后她都是笑柄,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女侯不敢强调女子贞洁自尊了。   “这——”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我再给云中君仔细把脉,再悄悄,再仔细看看。”   又过了一会,大夫一脸不可思议,“云中君——他答完了试卷?”   副主考主动说道:“不仅答完试卷,草纸上的文章不是一篇两篇,整整四篇,每一篇文章都是从不同角度阐述题目,可以当范文传阅。”   “天才,果然是天才!”   大夫连连感叹,“云中君能在——身体不适时,写了这么多文章着实是天才,倘若换一个人,精神萎靡困顿眩晕之下,怕是提笔都困难。”   谷鷬   副主考高声道:“什么?你说云中君有病?”   “大人说错了,云先生是带病赴考场。”云薇声音浑厚,又强调一遍,“他是带病考试!带病答题,一心向学,不负圣恩。”   “对,对。”   副主考连连点头,看向云默目光敬佩极了,对云默心服口服。   大夫说道:“我治不了云中君,劳烦你提醒云中君吃饭饮水,他若方便的话,你们扶着他去吧。”   云薇默默给大夫点赞,果然上道,大夫的诊断将隐患排除大半。   “谨遵医祝嘱,我不仅监视考生,不许考生作弊,还要体会皇上爱才之心,给考生提供一些正规合理的便利。   考生们能否高中取决于文章,而不是被吃喝拉撒等小事分心。”   大夫嘴唇抿了抿,说道:“我建议你——你读几年书,也能考出个秀功名。”   副主考张了张嘴,“不用考秀才,你多花点银子挪动官职,最好在皇上面前露个脸,本官看你是做官的好材料,是可塑之才。”   时刻不忘拍皇上马屁,又说得这么正气凛然的人可是不多见,尤其是个当兵莽夫。   文官体系竞争激烈,再加上懂得拍马屁能说会道的当兵莽夫,官场越来越不好混了。   还是说,靖王麾下都是人才?   云薇笑着拱了拱手,在副主考同大夫面前,给云默喂了水,并且翻看云默的考箱,找出几颗丸子,塞进云默口中。   随后云薇就去监视隔壁考棚的考生了,副主考看了看被随意放到云默,又看了看认真工作的云薇。   他有点拿不准,这人到底是不是靖王派来照看云默的人。   大夫又被出了状况的考生叫走了,副主考得了女侯得命令,盯着云默考试就是他的任务。   女侯巡视考场时会尽量避开云默,纵然路过时,女侯也会故意离开考棚很远距离,   女侯身边簇拥着不少人,他们眼睛不瞎都知道女侯无法关照云默。   傍晚敲锣收卷后,考生有不少垂头丧气,也有高喊再给我第一点时间——旁人一天写一篇文章都费劲。   云默一天写了六篇文章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考场。   考官们惊讶,考生们暗骂一声,欺负人!牲畜!   大多数考生不会受云默打击影响,他们从未想过同云默竞争。   他们不求状元榜眼探花,只求皇榜上有自己的名声。   真正被云默吓到的人是名二公子等有心中谋夺状元的人。   名二公子本觉得自己答得很好,文章四平八稳,写得很扎实又兼具出色的文采,是女侯等考官所喜欢的文风。   他吃饼子时听到云默不做人的事迹后,顿时觉得饼子不香了。   礼部尚书欣赏云默才华,几乎把云默看作入室子弟。   名二公子耗费无数心思让礼部尚书触怒皇上,最有希望做主考的礼部侍郎的儿子娶得就是名家女儿!   他一步步已经安排妥当,有把握在科举上强压云默一头。   然而在考试之前,云薇御书房陈词,将他的计划砸成了稀巴烂。   让他只能凭着才华同云默一较高下,名二公子眸光落寞,他凭着才华战胜云默,还需要盘外招?   整座贡院中谁敢说才华比得上云默?!   云默的才华上压十年,下压十年,比云默大十岁或是小十岁的读书人被云默压得喘不过气去。   早已经功成名就的大儒都不敢轻易同云默展开辩论。   最近两年云默隐藏锋芒已经很少主动同有名望有学识的人辩论了。   名二公子狠狠咬着饼子,如同啃噬云默一样。   他不能被云默乱了心境,状元给云默,他争取榜眼!   一连九天考试,云默每天做六篇文章,云默的‘牲畜’行径已经引不起考生们的思绪波动了。   累了,倦了,赶紧的,赶紧毁灭……不,赶紧开贡院门。   考生们受够了高强度的考试,更受够了一连九天只能在一米之内的考棚。   云默同考生们完全不一样,越是后面,他精神状态越好。   九天考试结束后,云默眼里恢复了几分神采,面色红润,气宇轩昂。   当然,他身上衣服是脏的,比起其余考生,他精神状态大好。   一直监视云默的副主考顶着一对黑眼圈,同云薇嘟囔,“他不是人!真的不是人,哪有人文章越写越好的?”   云薇笑而不语,深藏功与名。   贡院们打开后,外面已经挤满了考生的亲人们,考生此时也努力打起精神来,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贡院,同亲人们团聚。   在一众脸如菜色饱受折磨的考生中云默颇为显眼。   相熟的考生上前询问云默如何破题等问题。   云默总能对答如流,角度之新颖让考生们叹服。   “我在试卷上的文章,不如我写在草纸上的好,又恰好身上不适,本科考试未进全力,同窗好友有打败我的机会。”   只要出了考场云默就是旷古烁今的大才子!   所有激情,所有的光环都回来了。   考场时,他是一只猫,病猫!   考试后,他是一条龙,腾龙!   考生们:“……”   有聪明人悄悄退了,不去找刺激,凡人同文曲星能是一个物种吗?   “夫人,我考完了。”   “嗯。”   姜氏笑着点头。   云默一把把姜氏抱在怀里,狠狠吸了几下,姜氏身上的香气让他心安。   姜氏柔柔的抱了抱云默后,笑着推开了他,捂着鼻子道:“身上馊了,我接你回家,我让人准了热水,有不羡喜欢的花瓣。”   “……”   云默拉着姜氏上了马车,泡汤爱放一些花瓣香料是他的小嗜好。   云默死活非要靠近姜氏,并让姜氏保证,同他一起洗。   “我是一直做题,但脑子也是清醒的,除了在考场之外,一切得事我都记得。我知夫人的不易,我被你姑娘弄得更惨,将来想起这段日子会做噩梦。”   云默靠着姜氏,两人十指相扣,软下细数云薇“暴行”:“你得补偿我,直到我满意为止。”   “期限是不是有点长,你不满意我一直陪着你……”   姜氏并不介意云默靠近,臭点怎么了?那也是她的男人,何况云默依旧俊美。   云默吻上姜氏,虽然不忍心让香香的妻子沾染自己身上的不好味道。   他忍不住了,从考试地狱爬上来的云默极需要证明,他活过来了,往后他能保护姜氏,作云薇的靠山。 第三百一十一章 明争暗斗再次打响   云薇陪着云默在贡院熬了九天,交了差事,回家卸下伪装后,草草洗漱,倒头就睡。   等到云薇睡醒已经是两天以后。   云薇并没有亲眼看到云默,隔着门问候了一句。   卧室内姜氏嗓音沙哑:“他身上不好,得修养几日,薇薇自己去玩……”   话没说完便被云默拽了回去,幔帐颤抖,一场云雨再次袭来。   云薇是听不到动静,蹲在她脚边的卷毛听得一清二楚。   卷毛放飞自我给云薇形象描绘云默的男人优势!   亏着是黑寡妇的姜氏,否则一个女人真的承受不住。   云薇搓揉了卷毛一番,狠狠的,代表女人出了一口气!   卷毛被揉得直吐狗舌头,狗脑子快被云薇晃悠出来了。   它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以男人为主角谁不希望给男人最好的,征服所有类型的女人。   女作者给女主不也是个个倾国倾城,又美又飒吗?   男人都喜欢她,风华绝代的一众美男倾心于你,你忍心拒绝吗?   现实做不到才意淫,或是现实太憋屈有太多无奈同遗憾,才爱看重生的故事,幻想自己重生成为人生赢家。   云薇第一次被卷毛怼得说不话来,最后总结了一句。   “食之性也,男人女人都逃离不开,横竖我娘也享受到了。”   不过,云默不避讳的表现出来,倒是让云薇有点吃惊的。   这是熬过了地狱的考试,云默彻底放飞了?   云默骨子里有几分魏晋风骨的率性,却被寒门现实同自身的昏考场缺点束缚,他不敢过多表现,不敢太过得罪人。   云默总会不自觉得罪人。   卷毛:你说这话礼貌吗?是你把云默还没来得及得罪的首辅等人得罪了。   云薇:那是他们心眼小,我没针对他们,他们非要对号入座,可见也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那算计坏人,有毛病吗?   云薇揉了揉卷毛:“左右父亲迟早都要得罪他们,我先给父亲打个样儿,首辅位置就一个,想要爬上去,没有别的路,以下克上!”   卷毛:“……”   会试结束后,女侯带着一众副主考同阅卷的官员审核考生的卷子。   卷子由专门的人誊写,已经筛查过一遍的。   能交给考官审核的卷子起码卷面上干净整洁,不会出现污卷。   女侯为首的十人在精挑细选出来的试卷上画圈圈叉叉。   赞同画圈,哪份卷子圈多,排名就高。   云默的卷子自然在其中,只是排名未必高。   在云默那种状态写出的文章,远不如他清醒时,多是凭着本能。   不过,考官们不知道内情,在卷子中悄咪咪寻找同云默相似的文风。   大多数考官下意识给酷似云默文风的卷子打低分。   女侯虽是主考,可她阻止不了,交到她手中上的酷似云默文风的卷子,她嘴上同心里说着公正,下意识会抬高一些分数,放宽要求。   她不是向姜氏同云薇求和,是控制不住自己,其余人打压云默,她就不能这么做了。   半月后,卷子完全审完,女侯按了按眉心,说道:“揭开糊名,誊写高中的考生姓名,放榜。”   这几日她同阅卷的官员吵得很是厉害,为每一份试卷的排名高低争吵,不全是为云默,有些考生的试卷女侯是真喜欢,偏偏旁人看不上。   同前朝一样,但凡会试榜上有名的贡生即便还有最后一关殿试,都不会再落第。   等到第一名姓名揭开时,考官们眼睛亮了,不是云默!   会元不是云默!   而是名二公子名哲。   亲近名家的副主考抚着胡须道:”名家二公子不愧是名门之后,家学渊源,学问扎实,心思纯正。   不似某位才子轻狂,说得好听是才子风流,说得难听点是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你可以直接说出云中君的名字!”女侯斜睨了说话的人一眼,手指扣着桌面,“用不用我把你说的话给云薇听?”   “不,不用了。”副主考坐直身体,“下官并非说得是云中君,给下官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非议他。”   “名二公子先中小三元,又是解元,这次又是会元,六元及第可是祥瑞,陛下想必会成全名二公子。”   “……”   女侯抿了抿嘴角,“陛下点谁为状元,我说得不算,你说得也不算,还有殿试,继续抄录高中的考生姓名。”   以皇上的性子一定会成全六元及第,寓意极好。   女侯眼底划过一抹可惜,第二名也不是云默,第十名依旧不是云默。   不仅女侯差异,考官们互看一眼,莫非云默没中?   他们打压云默的试卷,只是努力降低云默的排名,不敢把云默落第的。   云默在贡院的壮举早已传遍京城。   带病考试是一心向学,一日写就六篇文章是才华横溢。   一旦云默不中,只要稍加引导,便是一场席卷京城的科举舞弊。   不管是否舞弊,为给读书人一个交代,皇上绝对会把他们扔出来做替罪羊!   直到六十二名才开出云默来。   考官们齐齐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总算没有齐心合力让云默名落孙山。   云默排名不高六十二名也能交代了。   副主考擦了擦额头的汗,辩解道:   “带病考试难免发挥差了点,等到殿试他还有机会。   我从头看到尾,云默答题是快,草稿纸上文章很好。   不过同往日文风补大一样,再看这卷子,若不是名字是云默,我不敢相信是云默写得。   果然,云默并没有谦虚,他在试卷上的文章的确不如草稿纸上……   考到最后一日,我觉得是云默状态最好的时候,可惜最后三日的卷子在总成绩中占比太低了。”   他的话算是很好打了个圆场,给了所有人一个适合的理由。   没人比他更适合说出这些话,他从头到尾一直监考云默。   女侯拿起云默的卷子看了一眼,面色阴沉了几分,一股股无奈涌上心头,卷子上的叉叉是她划的!   倘若她划圈的话,云默成绩会排名前三。   反而意图压低云默的考官给了这几篇文章很高的评价,几乎都是画圈圈的。   女侯冷着脸把云默的文章传下去,“都看看吧,若不是卷子上的圈圈,本官竟不知你们偏爱云默。”   考官们看了卷子后,一时无言。   再找来云默的草稿纸看了一遍,他们也不是被云默戏耍了,谁能想到云默的文风说改就改?   从自由奔放,辞藻华丽,写意风流,指点江山的豪迈派转为标准的扎实的,层层推进的务实派?   “其实云默的文章说好实在是勉强,但是挑不出毛病,犹如锤炼了千百遍的范文。   往后按照云默这文章的标准,一定会试高中不敢说,但是中了举人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自有人看出其中的玄机,甚至是危机,如果举人能批量出现,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事。”没有做过许多篇文章,没有知识积累做不到的。”其中一人反驳道:“我猜测云默考前一定做过不下一千篇文章,严格按照格式要求去填充词藻,这才有了这几篇谁来阅卷都会取中的庸无错文章。   云中君不相信我等,也足够聪明,深谋远虑。”   考官们被点破心思略显尴尬,心头对云默的佩服上几分。   深谋远虑?   不,云默是老谋深算!   云默进入官场后定能搅动风云,他们还是歇了算计云默,给云默一个教训的心思。   现在是云默的,未来也是云默的!   任由考官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云默写出改变文风的原因只是因为晕考场!   云薇用范文规范养成了云默身体上的记忆。   云默清醒后看到自己的考试文章,他气坏了,不肯承认中庸毫无特色的文章是自己写的。   “只有后面几日的文章还勉强能看,前面——我实在没脸见人了。”   “放心好了,您的排名不会太高。”   云薇斜睨了一眼在屋中暴躁走来走去的云默。   他气色极好,精神极了,眸子璀璨明亮,犹如明珠被擦去浮尘自信骄傲。   “重要是文章写的好吗?不,是您在考场不昏,规范平庸的文章不是一样能高中?您不会幼稚到以为凭文章治国吧。   不说本朝,历史上高中状元的人有几人能做到辅宰天下?真正能做宰辅的人不会在意会试名次。   何况只是会试而已,状元尚为确定,父亲不必太过生气名次低了。”   云默停下脚步,惊讶看着慵懒撸狗头的云薇,“我不是,不是为了名次,我是在意名次的人?!明明是为了文章……”   慕老头劝道:“能中就好了,不羡渡过了最难的一关,你别同薇丫头吼,没有她,你更难。”   “不过薇丫头,俺还是希望儿子是状元!”   慕老头跑到云薇面前谄媚说道,“你再想想法子,能不能让不羡更近一步?”   从腰间拿出扇子,慕老头给云薇扇风。   云默:“……”   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再不支棱起来,在家里要同卷毛一样了。   慕老头继续说道:“殿试那一关,虽然殿试在大殿上,不知云默会不会继续昏?   虽然过了会试一定能做进士,可云默排名最后的话,成了同进士着实不好看。”   “祖父就等着我爹为您请封吧,既然我为父亲治病,一定是状元一条龙服务,总不能把我爹扔到半路上。   同进士出身?我都丢不起那人,京城人要面儿,不是吗?”   “是,是,薇丫头说得都对。”   慕老头给云薇扇风更为殷勤,抛弃安国公的爵位若说没有任何遗憾,也是骗人的。   慕老头凭着云默封个闲散官位,他就在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继子皇上能给他的,他的亲生儿子也能给自己,享亲生儿子的风光,他更满足。   云薇没有等出成绩,她再次回到皇宫去。   请假的女学生消假回来了,葱贡院出来的女侯亲自给女学生们上课。   云薇悠哉悠哉做侍讲,不曾同女侯打听会试名次。   她同女侯继续拉开距离,很是疏远。   除了在课堂上偶尔交流几句外,云薇对女侯秉承着避而不见,见面也只是点头的社交距离。   女侯满心的无奈,却无力去改变,还不如云薇在贡院监考时同自己说得话多。   云薇回宫后几乎每日往慈宁宫跑,帮太后种地,云薇在农事上着实不开窍。   太后怎么教都教不会云薇,最后太后经不住她努力认真种地却毁了菜苗,说了两个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名字。   估算放榜的日子,云薇提前找到小太监,虽然小太监大事不敢做,小事上还是愿意帮一帮很厉害的云姑娘。   毕竟云姑娘的威名也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云姑娘的意思让我调整给皇上呈送的奏折次序?将刑部侍郎的折子放在会试名次之前?”   小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简单吗?   云薇点头道:“我也不能害了小公公,我全家都是忠诚陛下的,不敢有欺君的心思,只是有些事想先让皇上看到罢了。”   小太监对云薇说得话一个字都不信,点头认可顺势称赞云姑娘义薄云天,忠义无双。   云薇默默点头,果然是个会办事的小太监,说话中听。   御书房,皇上一本本批阅奏折,看到刑部侍郎的折子时,皇上眉头皱紧,“祥瑞?百姓已有六元的祥瑞议论?六元算哪门子祥瑞?”   皇上将折子扔到一旁,不仅官员猜测他的心思,连市井百姓都敢明目张胆指示皇上点谁为状元。   郭太监给皇上送了一杯凉茶降一降火气,刑部侍郎是程风的大伯父,程风足以说动他上个折子。   皇上最近疑心太重,总感觉他的所有心思被人看破,刑部侍郎上这个折子无异于火上浇油。   随后,皇上看到会试结果,第一名是名二公子名哲,找了好久才找到云默的名字,皇上眉头皱得更紧。   又批了几本折子,皇上又见到称呼颂六元的折子后,大多都是同名家有过牵扯的官员,他彻底压不住火气:   “云默考不过名哲?这不是笑话吗?让名哲猖狂?!东厂去查清楚是不是有人故意成全名哲!” 第三百一十二章 指挥皇上   会试头名并非皇上默认的云默,而是名哲。   这已经不是女侯徇私的问题,在皇上看来是首辅为首的文官们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连云默这么出名的大才子都无法突破文官们的朋党互为羽翼的限制。   他尚在世时,文官就敢彼此勾结维护,穆晨登基,这群人不得行架空皇帝之事?   他刚登基时,文官不敢这么做的。   这是看他一心收拾武勋,前面打仗又不顺利,穆阳离开京城救援穆晨,他手中没了最为锋利的刀,文臣们以为他杀不了人?!   “您千万别为一点小事动怒。”郭太监见皇上气色不妥,赶忙上前为皇上按摩太阳穴,温言细语说道:“您不满意会元,殿试寻个理由废了他便是,六元及第您说是,才会有。   您是天子,无需天降祥瑞陪衬,再大的祥瑞吉兆,哪有陛下身负滔天的气运可信?”   郭太监心悦臣服说道:“您才是整个天下旷古绝今气运最盛的人,名哲比不了您。   朝臣以为选了名哲会讨您欢心,您还需要老天爷将祥瑞认可,这不是笑话嘛。”   不知是郭太监拍中皇上的心头好,还是他按摩手法精妙,皇上头疼缓和许多。   皇上微合眼眸,神色复杂又有几分耐人寻味:   “东厂是不再荒废下去了,朕本打算给文臣们留几分脸面,他们仗着朕的宽容蹬鼻子上脸,把朕的恩典当作朕的软弱。   不仅窥探朕的心思,意图用祥瑞来逼朕就范,朕成全名哲六元及第,他名家是不是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师?!”   本来他的精神状态就出了问题,心态极是不稳,暴躁易怒,多疑善变。   云薇仔细分析过,这才有了小太监更换奏折顺序的事。   皇上感觉朝臣们都背叛了,把他当作傀儡。   皇上得天下太容易,几乎没做什么事,娶了杨家女公子后,他莫名其妙就一统天下了。   在川蜀征战受挫,大皇子固然有错,可川蜀所有的布局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如今川蜀竟然能反攻了?!   皇上怀疑自己的能力不足,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言,他得天下全靠命好。   当名哲打算用祥瑞用六元来证明祥瑞,皇上有被冒犯到。   况且名家低调收敛,到底教出了不少的学子。   这些人做了官,名家又通过联姻的手段,编织了一张大网。   皇上以前不觉得联姻重要,他杀了四公主驸马的全家,但朝臣们的奏折让皇上明白,不是所有人臣子都像他出尔反尔,杀亲家全族的。   “命贺坚强提督东厂,朕不能再把你们四人只放在身边伺候,你们得出去为朕看着朝臣。   朕给朝臣太大的自由,他们还想要更多,把手伸到朕的屁股底下。”   “老奴不敢说旁的,老奴几人除了陛下之外,无人瞧得起,纵然贪财了一些,可没有陛下,老奴几人早就被外臣们剁了。”   郭太监连忙跪下,老泪纵横更咽,“老奴伺候陛下多年,眼见着您为天下操心操力,为治好天下熬干了心血。   老奴真心疼陛下,外臣把天下太平当作自己的功劳,恨不得陛下您垂拱而治,不听他们的建议,您不会治国似得。   终究……他们瞧不上老奴,也瞧不上您,谁让您出身不好,太后娘娘只是农妇。”   皇上脑子轰得一声炸开了,最近的不顺仿佛找到了答案,原来朝臣看不起自己出身草莽!   “朕不该把昔日的老兄弟们——”皇上遗憾叹了一口气,“也罢,老兄弟们都变了,朕为阿晨不得不杀,不过朕能杀追随朕的武勋,几个文官……”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郭太监灵光一闪,连忙说道:“老奴愿意为皇上查找文官不忠的证据,一旦天下人不满,老奴愿以死谢罪。   老奴泣血说一句,文官不能不用,您不能杀绝读书人。   老奴不愿见后世人说您是残暴昏庸的帝王,忽视您的丰功伟绩,恳请皇上准许您的家奴为您承担一切恶名。”   “你……你们会死的。”   “老奴不怕死,只要对陛下好,老奴万死不辞。”   皇上手放在郭太监的肩膀上,用力按了按,眼角微湿,“朕保你们一世太平。”   “老奴叩谢陛下隆恩。”   郭太监伏地感动般垂泪,跟了陛下太多年,陛下这句保一世太平的话,对很多人说过。   如今相信的人全族命都没了!   好在皇上只是湿了眼角,并没有落泪痛哭,被皇上哭过的人,不仅命没了,家财基业都归了皇上。   贺坚强突然领了东厂厂公,一时分不清是天将好饼,还是陷阱,他想不明白便偷偷去问了聪明人。   云薇吃着精致的点心,慢条斯理说道:“我觉得是好饼,以前文官们并不畏惧东厂。   今日皇上给了东厂侦缉百官的权力,东厂地位重要了,以后我爹也需要东厂厂公的关照呢。”   “不敢,不敢,往后的事,咱家定然尽力。”   贺太监得到云薇确认后,兴奋搓了搓手,轻声问道:“不知令尊是否有意……”   “我爹考试时生病,能过了会试,已是不易,不是还有殿试吗?”   云薇一句话拒绝贺太监的示好,“皇上让你们东厂办得第一件事,你不该马虎,也不该送人情,以后有的是机会——但是开门一定好打响东厂的名头。   否则今日皇上给了东厂权柄,明日皇上一句话就能彻底废了东厂。   官场讲究新官上任三把火,贺公公不再是伺候皇上的奴才,同前朝官员一起为陛下效力。”   贺太监脸现红光,听听,云姑娘说得多好,他不是缺了男根的奴才,同朝臣一般无二。   又指天发誓了一阵,暗示以后一定关照云默后,贺太监步伐沉稳离开了。   云薇看着手中的香甜点心,对上卷毛那双纯澈的眸子:   “每个人都离不开真香定律,当我能通过太监得到好处时,我觉得东厂强势一些,真香!”   卷毛:“汪汪汪。”   “你说得没错,没有我设谋,皇上迟早都会加强东厂的权柄,总要给外朝官员设一个对手,东厂已经开,西厂还远吗?司礼监怕是也快了。”   云薇吞了点心后,拍了拍手拂掉点心渣子,揉了卷毛狗头,“锅得你背,你设定的世界线就是各种乱炖。”   卷毛:“……”谷鰦   这时候承认世界线不可逆了?   云薇破坏世界线时,同样也是他背锅,说他设计的世界不合理!   就欺负卷毛不会说人话!   半个时辰,贺太监已经带着答案去了御书房,将会试前前后后的消息称给皇上。   包括贡院发生的一切,以及民间百姓的各种议论,当然少不了名二公子一些谋划。   云默都经不起东厂查,何况是名二公子了。   皇上手指点着东厂的奏报,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贺太监:   “朕看在……母后同薇丫头的份上,再给云默一个机会。会元——朕要让天下人看清楚,会元才学到底几何?”   “陛下,您的意思是?”   贺太监睁着一双迷茫的眸子,“家奴听陛下吩咐。”   皇上笑了,提笔毛笔写了一道题目,问道:“云默的病是大好了吧。”   “是,已经好的差不多,最近云中君一直在家,拒绝不少人的邀请,没给名会元面子。”   贺太监悄声说道:“下面的藩子探查得知,云中君沉迷美色,几乎同其夫人寸步不离。”   “嗯,云默同朕一样爱美人。”   皇上有点小开心,云默若是毫无缺点,他不敢用。   皇上将会试排名的折子扔给贺太监,“去张皇榜,虽然大部分都是知道排名了,还是有不少学子要看榜单的,他们求的科举公正,可不想输给祥瑞。”   贺太监捧着折子去宫外张贴皇榜,皇上将写好的题目交给郭太监,在他耳边耳语几句,郭太监连连点头,一脸佩服。   在郭太监走出御书房后,脸上的佩服更甚一筹,对小太监吩咐,“中午给云姑娘多送一道蒸鱼过去。”   小太监领命而去。   郭太监摇了摇头头,不敢嘟囔出声。   穆阳暗示过他,皇上是武道高手!可以听到不少的小声议论。   清蒸鱼很快送到云薇餐桌上,云薇嘴角抽了抽,她是爱慕靖王,也可以爱屋及乌,对吃鱼,她并不很喜欢。   除非穆阳同她一起吃鱼时,她才能体会到吃鱼的快乐。   穆阳会帮她把鱼刺剔除。   卷毛:“汪。”   “宫女丫鬟是能帮我剔鱼刺,但她们动过的鱼肉,我很嫌弃。”云薇理所当然推到卷毛面前,“乖,多吃鱼会变聪明哦。”   卷毛:“……”   同云薇对视片刻,卷毛败下阵来,低下狗头张开狗嘴吞掉了一整条鱼。   别说吃鱼了,就是刀剑卷毛也是能吞能消化。   云薇觉得卷毛越来越像记忆中那只超凶的狗了,寻思着最后那只狗能说人话……她是不是趁着卷毛还不能说话,多多欺负卷毛几次?!   “皇上是一个性格矛盾的人,他对至亲既有疑心,又会在很多时候只相信亲近有血缘的人。   他明知道高庸王是隐患,却没有下定决心彻底除去他,任由高庸王立功,他多疑也护短。   我便是赌他宁可把状元给我爹,也不会给其余人,我爹不仅是靖王的未来岳父,还是皇父的亲生儿子。   皇上能用敢用我爹,以后我爹也少不了他的猜忌。”   卷毛服气了,蹭来蹭云薇放在自己狗头上的掌心,”汪。“   “只要不是在考场上,皇上出任何题目,我爹都比会元回答的更好,至于殿试嘛,我还有绝杀没有用呢。”   云薇自信一笑,“小卷毛安心当狗,我爹状元拿定了,我教教你不用儿女身死逼迫云默觉醒的手段就能让他高中状元。”   卷毛:“……”   放榜之日,京城热闹非凡,宫门口挤满了来看榜的考生以及家人,外地考生也有一些,但自信能中的考生凑在客栈酒楼等候报喜的差役。   他们很享受被同窗同和周围人羡慕的感觉。   报喜的差役今日是最忙的人,当然得到的赏钱也很多,往往都是喊声洪亮,恨不得八条街外都能听到。   勋贵们有凑趣的玩一把榜下捉婿的戏码,满足皇上爱看热闹的心思。   若是能捉到一个年轻英俊的贡生也不错。   若是捉回去的人成亲了,或是不够英俊,勋贵会送上几锭梅花银,一匹红布当作高中的贺礼。   名二公子高中会元,即将六元及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忘了名二公子当日被云默逼迫赤裸上身奔走。   世人对有才又是六元及第的才子格外宽容,认为当日的名二公子有魏晋豪放的遗风,坦荡潇洒。   京城最大的酒楼感受到谭家菜馆的威胁,这一次掌柜下了血本,广邀有可能高中的考生来酒楼等候报喜。   其中重点邀请名二公子题字,甚至掌柜有心改名为六元楼!   掌柜再三邀请,名二公子拒绝三次,最后勉强答应去酒楼和同科们一起等候好消息。   他并不是受了酒楼的银子,是为和同科们聚会,畅谈文章,抒发踏入官场的治国理念。   云默清高骄傲,不屑同科相助,名二公子不会拒绝取代云默成为同科的领袖主心骨。   名二公子打败云默,一雪前耻,不管是不是云默因病没考好,横竖他才是会元,也会是六元及第,他哪怕再沉的心思此时也轻狂了一些。   “云中君?是云兄吧。”   名二公子站在酒楼上,俯视着路过酒楼的人,看到一对并肩携手走着的夫妻,高声道:“云兄是去看榜吗?不如一起等差役贺喜,今科同年都在此处,唯独云胸不合群,是看不起我等同科?”   云默抬头看去,名二公子意气风发,气宇轩昂,轻声对姜氏说道:“没白费我特意挑了这条路走。”   姜氏抿唇笑了,方才云默还说,若是走一遍上面的人看不到,他还要再走几遍,一定要满足名会元显白心思。   至于谁为谁做嫁衣?   姜氏丝毫不怀疑云默才华,更不会怀疑云薇特意送回来的消息。 第三百一十三章 姜氏之威   名二公子居高临下同抬头仰望的云默对视片刻,志得意满的骄傲不由控制爬上名二公子眼尾。   他明知不该骄傲的。   被云默压制太久了,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他怎能轻易放过呢。   是他打破了云默的不败神话,有一就二,他压下云默一次,以后也能压下云默的。   云默微微挑起眉稍,低声同姜氏说了几句,名二公子没有听到云默说了什么,不过看出姜氏略带几分‘惊惧’。   云默带着姜氏走进酒楼,直接上了最高层,顺着窗户看去,将大半的京城尽收眼底。   此楼只比皇宫低了一线而已,据说是皇上恩准的。   名二公子占据中间最好的位置,今科考生多是围绕着他,往日这个位置一直都是云默的。   “云兄请上座。“名二公子谦虚让座,等着云默识趣推让:”虽然科举已有排名,我和同年还是按照以往的次序落座,一时名次高低并不算事,云兄倒也不必是难受,不敢见我等——“   云默拽着姜氏直接了当坐在主位上,抖了抖宽幅袖口,同从前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云默抬头看了一眼呆滞的众人,说道:”坐啊,都坐下,客气什么?往日没见你们客气,是有文章请教于我?   不过今日放榜,我心情极好,只想同我夫人分享高中的喜悦,改日等我有空再指点你们吧。”   对旁人来说云默排名太低,云默一准觉得沮丧,觉得没脸见人!   那是他们不了解云默的怪病!   天知道云默只要能中就欢天喜地了,从来不追求名次。   倘若没有云薇,他本绝了科举的心思。   云默败在考试上,从不曾怀疑自己的能力,同姜氏说过,千万别给他入官场的机会!   名二公子高中会元,即将六元及第的人都没骄傲,云默一个中等名次的人凭什么骄傲?!   酒楼中等候放榜消息的人排名都该比云默高,否则名二公子不会非要把与默请上来。   他盘算得很好,一个个报名次,最后才轮到云默,就问到时候云默丢不丢人?   能打击到云默的自信也是有效的手段。   考生们即便有心捧着名二公子的人此时也不敢轻易放狠话羞辱云默,抬起名二公子。   能走到这一步的考生起码都是聪明人,人情世故绝对在线。   为讨好名二公子去针对贬低云默,再被云默狠狠打脸的事,他们不会做的。   考生们扪心自问为何先想到得是羞辱云默被打脸?而不是名二公子强压云默一头?   考生们怀着诡异的心思散坐在云默四周,名二公子闭了一下眼睛,重新振作,等会元公布后,看云默还有没有脸坐在首席。   云默怎么坐上去的,就得怎么给名二公子滚下来!   名二公子缓缓坐了下去,看到姜氏再次愣了一瞬。   以前知道姜氏好看,今日姜氏格外温婉娇艳,不仅是他,许多人都在悄悄打量姜氏。   没见姜氏打扮得华丽,她就是有一种渗入男人骨子里的美,犹如芊芊玉手拂过男人心头最痒痒处。   云默不怕他们看,姜氏是他媳妇,其余人只能看一看,狠狠惊艳一下,然后羡慕他!   “这道点心不错,夫人尝尝。”   云默将点心放到姜氏唇边,姜氏嗔怪撇了一眼云默,顺着他的心意吃了点心。   略显轻浮,可云默喜欢,她也喜欢,何惧旁人议论呢?   她也好,云默也罢,此时都有随心所欲的一些资本。   人活一世,既然已经不用苟且只为活着,姜氏有把握将日子过得自在随心。   酒楼中也有十几位陪酒的花魁级别女子,南边来的花魁从云默进门后眸光变得炙热起来。   盼着云默给自己写一首诗词,哪怕称赞一句,她们的身价也会暴涨,赚更多的钱。   花魁主动上前给云默敬酒,含羞带怯望着云默,说着久仰云中君等等话,完全无视坐在云默身边的姜氏。   花魁对云默追捧讨好令酒楼中男人们心头泛酸,却又流出果然如此神色。   只要云默出现,花魁必然再瞧不上旁人了。   云默没有接过花魁敬酒,疏远道:“夫人管得紧,以后我不敢再踏足风月场了。”   “云兄为姜夫人辜负美人情分?”名二公子身边的人开口说道:“姜夫人看着不似拈酸吃醋的人,堂堂男儿岂可因一妇人束手束脚?”   这话就很有内涵了。   嘲讽云默才学容易打脸,名二公子的小弟们便另辟蹊径嘲讽云默惧内,被夫人管着。   名二公子眉头舒展,旁边人跃跃欲试,打算把云默畏惧夫人,便是巴结女侯做实。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他们就不信毁不掉云默名声。   云默按住姜氏胳膊,淡淡说道:“我不屑同无情无义之人同坐,你去那一桌坐!”   说话的人弄了个大红脸。   名二公子说道:“他只是惋惜你娶了不贤善妒之人,心疼云兄被妇人掌握。”   “不去风月不受花魁美酒就是被妇人掌握?名兄不觉得此话甚为荒谬?况且吾妻聪慧美丽,吾甚爱之,其余人在她面前都是胭脂俗粉,情深至极,眼中再无旁人。”   云默眸子深邃,盯着名二公子一字一句说道:   “你是最没资格说男人被妇人掌握的话,名家嫁出去的女子没少在丈夫耳边为娘家请托,若无联姻,名家哪来得今日呢?”   “对夫人专情,并非惧内,情之所钟,她伤心,我亦难受。”   名二公子:“……”   “放榜了,放榜了。”   一阵阵高声煊赫传来,考生们紧张起来。   名二公子借此机会平稳心神,京城本地的花魁更重视名二公子等必将排名靠前的考生。   她们嘲讽轻蔑看了一眼江南来得花魁,重视文名不如官职爵位来得实在,京城花魁都盯着世家子弟,更愿意伺候家世背景好的客人。   放榜后不久,已有差役跑来酒楼报喜,“恭贺上云下讳默老爷,高中今科会试第六十二名。”   姜氏起身接过差役的喜报,送上了百两银子的喜钱。   考生们眼睛一亮,出手果然大方。   姜氏笑着把喜报捧给云默,柔软温柔说道:“夫君中了,高中了。”   云默倒也不是做戏,知道自己高中同看到喜报时截然不同,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手指颤抖摩挲着喜报上的名字。   “不过是六十二名,至于高兴……”京城花魁的话没说完,姜氏掏出一把银票扔到她脸上:   “今儿我高兴,你来善抚琴,从现在开始,你一直抚琴,直到我的高兴劲过去为止。”   漫天的银票飞舞,不是十两的银票,每一张都是百两银票。   花魁面色难看极了,手指扣着琴弦,“你拿银子羞辱我?”   “我拿银子买你抚琴助兴,又不用你去伺候老男人,怎算是羞辱?”   姜氏似笑非笑看着花魁怒气冲冲起身,不慌不忙说道:   “你是明月阁的人吧,你知不知道我女儿在宫中女学讲学,她的学生中有御史台家千金,最近御史台奉了皇命,巡查京城风月之地,你们明月阁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没有恩客的银子,再不肯为我抚琴助兴,你哪来得底气呢,你们那种地方不养闲人。”   花魁面色苍白,跌坐回琴旁,“你又用你女儿威胁我?”   “银子不能让京城花魁听话,我有女儿足以断了你们的生路,教坊司上,她也能说上话的。”   不等姜氏说完,花魁弹奏琴弦,惹不起财大气粗的姜氏,更惹不起姜氏爱女。   纵然公主怕是也不敢轻易招惹她的。   公主都还是姜氏爱女的学生呢。   何况,姜氏的生母可是唯一的女侯!   传言女侯同姜氏老死不相往来,哪个做母亲的人能真正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   只要姜氏软和下去,女侯必会为她撑腰,不是一个个两个人这么想,几乎是共识。   京城花魁们再不敢轻视云默的第六十二名了!   “京城花魁果然见识高,会试六十二名竟被花魁看不起,这不是我一人的悲哀,是整个读书人的悲哀。”   云默缓缓站站起身,环视四周一圈,考生们不敢同他对视,坐直了身体,垂眸敛目,有听训斥的荒唐感。”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该在再此寻找知己同志。”   云默带着姜氏下楼去,姜氏多留了一句话,“银子给了你,不许停下抚琴,当我为名二公子贺!”   有几位考生随之起身,对名二公子躬身行礼后,快步离开。   他们下楼后见到云默手拿毛笔,在酒楼墙壁上题写诗词。   不少百姓同落榜的考生都赶来围观,下楼离开的考生们格外庆幸自己先走一步,没有被云默这首诗嘲讽到。   本该热热闹闹的酒楼中只闻抚琴声,生动的琴声愣是有一种悲凉之感,犹如出殡一般。   名二公子砸了酒杯,“够了,停下!”   花魁身体一颤,手上不敢停的,“姜夫人给足了银子,我……我得继续抚琴,除非名二公子为奴……赎身。”   她不抚琴,一旦明月阁被御史台或是教坊司盯上,楼里的妈妈会打死她的。   花魁们出来应酬时都会提前调查好谁能招惹。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们会被女人威胁!   以前花魁们只要展现才情再说几句坎坷的出身,总能得到夫人们的怜惜,女人不为难女人这话——对姜氏根本不管用。   哪怕云默是花魁之子,她也没留任何情面。   名二公子被抚琴花魁热切目光看着,眸子渐冷。   赎身?想屁吃!   名家门第高贵,花魁便是去做丫鬟都辱没名家门楣。   云默写完诗词后,投笔而走,并带走了围观百姓们。   酒楼掌柜满脸哭丧,已经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云默把他家粮仓都给炸了。   酒楼掌柜来到名二公子面前,哭着抱怨:“您说您好好的,招惹云中君作甚?他是疼媳妇,还是惧内,同您有何关系呢?   名二公子,名会元,您还是离开吧,小人招架不住,得重新装修才能再开门了。”   名二公子眸光冷冷的,“你赶我走?”   “小人不敢,酒楼无法营业了。”掌柜躬身道:“小人吃了一次亏得及时止损,您不懂经商的事,商场水很深,您把握不住。”   掌柜虽是低头,眼底却含着一抹锋利,他背后也不是没有靠山!   名家未必就敢招惹他背后的主子!   名二公子负气起身,撂下狠话再不踏入酒楼后,转身下楼去了。   当他看到外面墙壁上的诗词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脑袋嗡嗡的疼。   他被云默划为同花魁一般肤浅,瞧不起名次低得考生,更看不起落榜后意图再战的考生。   恰好在此时,给会元报喜的差役兴冲冲跑过来。   差役在名二公子面前跪下,面带讨好抬头,嘟囔了一句,“咦,怎么人这么少?您可是会元老爷!”   只有名二公子孤单单站在酒楼门口,周围所剩不多的人纷纷避开他,仿佛他染了瘟疫。   而他的身后又恰好是云默刚写下的诗词。   画面如此诡异,报喜的差役磕磕巴巴说了喜讯,承上喜报后,不敢拿赏钱,连滚带爬跑了。   晦气,太晦气了。   他听说给云中君报喜的差役得了一百两银子,只要恭贺一句云中君高中便有散碎的银子拿。   姜夫人极是大方,不仅拿银子赏人,还命令名下的产业大酬宾。   把云默高中的喜报贴在商铺门口,进门来的客人都有一份小礼物。   而脂粉铺子,绣庄等等纷纷打八折,只为男主人高中贺喜。   店铺掌柜们忙得脚不沾地,明明生意极好,却摆着一张赔惨的苦瓜脸,让每一个顾客都感觉占了店家得便宜。   其实每天结账后,掌柜笑出了后槽牙,打折并不影响收入,反而赚得更多了。   姜氏打发人给每一位落榜的考生送去了慰问品,除了银子之外,还有一本云默用作考前练习的文章集。   书页上少不了云默劝学篇,末页还有云默对落榜学子的鼓励之言。   落榜的考生们很是感动,对云中君更是钦佩了。   同样姜氏名声也渐渐好了起来,羡慕云中君娶了个好媳妇的男人不在少数。 第三百一十四章 必不可少的男主套路   风闻奏事的御史们迅速作出反应,上书皇上,云默包藏祸心,有施恩举人的嫌疑。   就差对皇上说,云默有不臣之心。   朝廷上重臣们保持统一的论调,既不赞同御史对云默的指控,也不会帮云默辩驳。   其实某些时候,朝臣沉默便意味着认可。   女侯几次开口都被皇上丢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女侯下定决心倘若皇上严惩云默,拼着官职被罢免,她也是要为女婿说上一句公道话。   姜氏依旧不认自己,女侯却早已把云默看作女婿了。   皇上特意找来姜氏送给落榜学子的书,草草翻了一遍,再看了看自己的臣子们,读书人心眼小啊。   以前说云默有才华,关爱读书人的人也是他们。   如今云默高中即将为官,文官们对云默的排斥感很强。   绝不单单是云薇的原因。   高高在上的六部重臣觉察到云默的威胁。   云默以前不曾入仕,他们称赞其才华,承认云默文坛地位。   可云默有可能同他们争夺官位后,文官们看云默不大顺眼了。   以云默才华,便是首辅怕是收拢不了他。   “你们谁羡慕嫉妒云默,尽管学着他做便是,朕不说是明君,不至于禁止读书人间赠书。”   “……”   御史们傻眼了,首辅等人抬眼瞄着皇上,又很快低头,没眼看!   皇上身子松松垮垮坐在宽大的龙椅上,虽然不是在金銮殿上大朝,但皇上这么没个当皇帝的样子,好似无赖并非明君。   从文官反应中看出一些内情的皇上找到了控制文官们的好办法。   云默始终是外姓人,又没兵权,还能造反当皇上不成?   秀才谋反,三年不成!   不是皇上看不起文官,他读过几本史书,文臣巅峰就是架空皇上,从来没有文官能称帝的。   云默许是皇上想找的辅政之人,足以保证他的血脉继续传承皇位。   归根到底云默同萧首辅等文官不一样,算是皇上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以后还要做亲家的。   若是云默支持穆阳——皇上早有了打算,在此番穆阳救回大皇子后,便公开穆阳真正的身份。   如此他也可以彻底把穆阳排出在继承人之外,彻底收回穆阳统兵之权力。   他皇子并不少,到时候选一个年幼的皇子过继给闽王穆地主。   一个不是皇上亲儿子的藩王,又没有兵权,即便同云默是翁婿,也掀不起风浪。   “赠几个落榜举人书便是邀买民心,最近民心这么容易被收买吗?”   皇上慢慢坐直身体,拍了御案一下,“朕给御史俸禄,准许你们风闻奏事,不是让你们把目光放在还没受官的人身上。   朕知你们有私心,不喜云默,想把在云薇丢的面子找回来,可你们也找个好一点的事弹劾云默。   不痛不痒的小事让朕看到了云默的胸襟气魄,当然也看出云默娶得夫人很有钱!”   皇上摸了摸自己下颚,意味深长说道:“难怪得云默爱重她,果然是个贤妻,有福气,也有手段赚钱,你们回去让自己夫人多学学,自己赚钱哪怕用来砸人也有底气。   家里有银子,你们不用再贪污受贿了吧。”   “臣等不敢。”   首辅带着群臣表明态度,有几分无奈,不是谁都是姜夫人呐。   长得不如姜夫人美丽,赚钱也是大大不如,生个女儿也是不如的,这么一想云默运气真是好。   不过他们再去看女侯时目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怜悯。   女侯面无表情,羡慕死他们去,女儿争气,不认她也是亲生的。   “朕昨日入梦,梦到了一位从天而降仙风道骨的人。”   皇上同朝臣形容梦见的仙人,“文庙里供奉的文曲星同朕梦到的仙人有五分像,另外三分像孔子,二分像老子,一分像诸子百家的圣人。”   像这么多人,这仙人还有法子看吗?   不,这仙人还是个人了?!   萧首辅等已经领会皇上准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   以前皇上还不是皇上时,总会借着奇奇怪怪的梦境胡说八道。   可也别小看皇上的‘胡说八道’,起码为皇上挡掉不少的意外灾祸,也借着托梦拿到不少的势力。   萧首辅躬身问道:“仙人可曾指点陛下?”   皇上给了萧首辅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最早跟着他的人,开口说道:“仙人知朕有心统一天下,又缺少人才,他给了朕一道题目,让朕张贴在京城,仙人说,能解出这道题的人就是朕寻找的大才。”   果然,萧首辅心头一跳,“会试刚刚结束,有才之人都是贡生,皇上将仙人的题目留在殿试如何?”   “不行,朕早已经准备好殿试的题目,不用可惜了,毕竟是朕冥思苦想出来的题目。”   皇上摊手无赖道:“仙人只让朕张贴在京城,朕不好违背仙人的指示。”   萧首辅:“……”   辅佐皇上真不是个轻松的活,你同皇上说现实,皇上同你说仙人。   你同皇上说祥瑞,皇上又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祥瑞。   皇上最近暴躁易怒,多疑善变,朝上气氛一直很压抑。   文官们怕皇上对自己动刀,哪怕靖王不在,京郊驻扎的御林军足以让他们全族被灭。   今日皇上罕见心情比较好,有些往日的英明样子了。   只有皇上耍无赖时才像是个正常帝王!   萧首辅心说,辅佐这个皇上太难了。   皇上提笔写下了题目,郑重交给萧首辅,”张贴在会试榜单旁边,昭告京城众人,朕求贤若渴,谁能写出好文章,朕必重用。   萧爱卿所言也有些道理,贡生也可参与,朕相信贡生比落榜的考生强的。”   “陛下——倘若爱重云中君之才,可——”   “朕是受仙人指点,首辅不必想太多了,还是说你们点中的会元惧怕民间大才们?”   皇上勾起嘴角,“他连同民间大才比试的底气都没有,他不配六元及第。   朕记得当日云薇曾说过,考试并非衡量才华的唯一标准,有些大才的会读书,善做文章,善治国,唯独不善于考试。谷颼   或是紧张,或是因考场外的原因无法高中,朕深以为然,仙人也说该给大才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萧首辅嘴角抽了抽,皇上连云薇的话都用上了,自己还能继续反对下去?   很快,会试皇榜旁又张贴出一道题目,侍卫对外宣传,皇上受仙人点化选拔大才。   京城传遍了,贡生们纷纷跑到宫门口去看仙人所出的题目。   名二公子也在其中,看到题目后,名二公子眉头皱紧,猜不出皇上的意图,可他不做这道题目显然是不成的。   毕竟他是会元,将是祥瑞六元及第。   题目说难并不难,不少人都跃跃欲试。   名二公子在人群中寻找云默的影子,着实没有信心压下云默……   名二公子眼见着贡生们拿笔写文章,突然想到了一点,他心情彻底沉下去。   他辛苦多年,谋算多年,只求六元及第的风光,一切都如镜中花,水中月。   这道题是给云默出的,只给云默一人!   题目旁边还空出一大片空白,所有人只敢在纸上写文章,而不是空白的墙面上。   名二公子咬了咬牙根,选了个粗大的毛笔,沾满墨汁,走上去在墙壁上书写文章。   不管如何,期望家里人足够聪明阻挡住云默。   名家人是聪明,也派了人过去阻挡云默,可惜在背后推动的云薇如何想不到这条呢?   她将穆阳留给自己的侍卫都派去保护云默,又有程风拍着胸脯保证必然安全把云先生护送过来。   名二公子写完文章后,围观的人还没来得急赞叹,人群犹如被潮水一般向左右退开。   让出了一条直同前方的道路。   云默在万众瞩目之下走上前去,向名二公子笑了一下,“正好名兄也在,你我再比一场。”   名二公子闭了一下眼睛,全完了!   云默对落井下石很有兴趣,又是自己女儿谋划而来,云默集中所有的精力,力图写就一篇名传千古的文章。   他的对手从来就不是名二公子之流,以前的群贤,以及后世的大才们。   不用进考场便能写文章证明自己,云默兴奋的手臂都在发抖,他就喜欢这样的考试方式啊。   于是,必将名垂千古的文章诞生了,后世读书人多了一篇必须背诵的文章,再加上此题带有的仙人属性,云默在后世名气极大。   “天下才气,云中君独占八斗,其余占二斗。”   这句话渐渐成了天下人共识,才高八斗成了这个世界中云默的代名词。   云薇自然不会错过名场面,带着卷毛偷偷躲在一旁观看。   云默相貌好,身材好,才华好,在墙壁上书写文章时,挥毫有力,洒脱写意,不看文章就看他气势也足以迷倒众人。   卷毛甩了一下尾巴,学到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写男主文,这桥段一定要用上。   “我觉得你封笔最好,否则好不容易当回了人,再被读者记恨扔到狗身上,你未必再有好运气遇见我这样善良的养狗人了。”   “汪汪汪。”   卷毛身上的毛炸了起来,仰头对云薇吼。   云薇笑嘻嘻弹了弹卷毛的脑袋,“老乡见老乡,不是两眼泪汪汪,而是背后捅两刀,穿越重生必成仇,除非一公一母。”   “汪汪汪。”   “对,一男一女也有可能是敌对的,卷毛说得太多了,除非男主同女主?”   “……”   横竖卷毛是不得好死。   会元名二公子败给云中君并没在京城引起太大的波澜。   读书人们在狂欢,毕竟成为云默写就千古传诵文章的见证者,已是被文曲星照耀了。   百姓们不觉得会元输给云默是意外,名二公子有才华,可他输给云默不是一次两次。   若非云默在考会试时病了,会元哪会落到名二公子头上去。   皇上秉承着公平公正的科举原则,并没有将名二公子的会元头衔挪到云默头上,名二公子依旧得以保留会元的头衔。   然而对名二公子来说,还不如被夺走会元的头衔呢。   殿试很快开考,本该是意气风发等着六元及第的名二公子精神很是不好,脸色发青,黑圆圈浓重,同他交好的人纷纷叹息。   “气运不济,谁让皇上突然仙人入梦了?”   名二公子苦笑连连。   哪里是气运?他没能娶到姜氏,没有云薇替他出谋划策罢了。   贡生们云集宫门口,因为不会废落贡生,他们必有官做,因此贡生们显得很放松。   对排名没有追求的小声议论云默那篇文章,说等云默中状元后,他们该如何去登门贺喜。   “不过,我怎么没见到云中君?”   “是啊,差不多到时辰了,他不会有变吧。”   云中君尚未来的消息很快传便贡生,对状元绝望的名二公子突然眼睛一亮,可是随后他眸光又暗淡下去。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云薇的连招?   就算是云默真病了,云薇也会把他送进宫去殿试。   “让一让,让一让。”   姜氏亲自推着板车,车上坐着目光又有几分呆滞的云默。   贡生们让开道路,姜氏将板车停在宫门口,扶着云默落地,对周围人歉意道:“昨儿他喝了酒,没想到新酒太之烈,后劲太大,今日没能醒酒。”   “哎,我家酒铺酿得新酒着实害苦了夫君,我真是……”   姜氏垂泪向周围的贡生拜托道:“诸位郎君都是夫君的同科,妾身一个妇道人家没资格入皇宫,还请诸位帮妾身照顾夫君一二,领夫君入殿试,至于夫君能不能回答出来,就靠天意了。   若是因为我家酿得烈酒令夫君失去殿试的机会,夫君酒醒之后纵然不会怪我,我也会难安的。”   贡生们有同情,也有几分幸灾乐祸,纷纷拍着胸脯保证扶着云默去殿试场合。   云默在酒醉之下写出的文章大跌水准,贡生们机会来了。   “嫂夫人可曾想过下次再科考?”   “不好。”   姜氏脸白了几分,柔柔的摇头道:“夫君不会答应,他说过,只考今科,夫君脾气倔强,言出必行,错过这一科,三年后夫君不会考了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状元,只能是状元   姜夫人的难过扑面而来,同云默略觉亲近的贡生们是相信云默言必行的,古人对发誓看得极重。   云默以往很少发誓,从未违背过誓言。   况且如同云默身负大才的人总有一些傲气,也可以说是怪癖。   今科因醉错过考试,下一科云默许是就没有心思科举了。   云薇躲在暗处低声笑了,云默在外立的人设太稳,从不曾有人怀疑过云默其实一直想做官!   贡生扶着云默再三向姜夫人保证一定把云默安全护送到殿试的考场上,离着云默近一些,能嗅到淡淡的酒香。   是很香的酒!   不少贡生略觉心动,询问姜夫人美酒哪里有卖,并宽慰道:   “姜夫人不必过于忧心,云兄才高八斗,以前曾是酒中豪侠,旁人酒醉是一觉不醒,云兄酒醉没准又是挥毫泼墨,写出千古传诵的文章。”   姜氏眼底忧心忡忡,含泪福身谢过帮忙的贡生们。   “夫君能撑下殿试便好了,我已不求他太多,夫君……太倒霉了一些,等殿试后,我备下酒菜酬谢诸位。”   最后姜氏几乎说不出话,提着帕子哽咽。   她本就是极有成熟魅力的美人,惹人怜爱,此时一身简单纯色衣裙站在宫门口,委屈脆弱,更是让男人有保护的欲望。   名二公子看了好几眼,不敢相信姜氏前几日还在酒楼中拿银子砸人,对花魁毫不客气。   他领教过姜氏凶悍的一面,因此不似被姜氏感动拍着胸脯保证照顾云默的贡生。   他没有忘记,姜氏几句话令他不得不遵守赌约,在京城赤裸着身子……   名二公子眉头皱了皱,对酒醉的云默更为警惕了,别又是一个陷阱?   “难怪云兄不爱美人了,有姜夫人一人,顶得上七八个绝色,我不单单说姜夫人美貌,而是性子啊。”   亲近名二公子的贡生摇头感叹,“一会儿妩媚,一会儿端庄,一会儿又能护夫,看样子又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惠人,还能赚钱,她女儿又是云姑娘……这样的寡妇,我也想娶。”   “你?!”身边另一个嗤笑一声,“你相貌不如云中君,又没云中君的专情,不曾同姜夫人相逢危难之中,你以为姜夫人能看上你?!”   “说得也是,女人再大方也会厌恶男人多情,可明知道会惹恼妻子,身为男子却是控制不住自己,奈何,奈何?”   卷毛将他们说得话告诉云薇,却换来云薇再次蹂躏起自己的狗头。   显然云薇是很恼怒明知故犯,把好色多情当作男人本性的男人。   终究是卷毛替好色男人扛起了所有。   贡生扶着云默进入皇宫,正走着突然听到身边人说。   “有一少女带着卷毛狗跟在后面,皇宫中还有如此大胆的女子,莫不是公主,还是公主身边的人来看驸马?”   云薇不近不远跟着贡生的队伍,她得亲眼照看着,生怕云默被有坏心思的贡生害了。   年轻又未成亲的贡生们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明艳,很是好看,气质也是极好——那只狗有点丑。   “呵,那不是公主,是云兄的继女,女学的侍讲,除了她之外,便是最受皇上宠爱的六公主都不敢来前朝。”   见过云薇的人很快点破她的身份,轻声提了一句:   “都收收心,她那样的女子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觊觎,靖王殿下同三少对她很是在意。”   外地来的贡生立刻收了小心思。   谁敢同靖王抢?   何况少女脾气大,手段也强,也不是他们小小的贡生能拿捏住的。   娶一个太厉害的女人为妻,对丈夫来说就是地狱,一辈子别想再妻子面前高声说话了。   平安看着云默进入为殿试准备的大殿,云薇走到了大殿转角,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贡生们按照座位坐好,云默会试排名不高,却是坐在会元身前,所有贡生最前面。   任何贡生一抬眼便能看到云默。   云默名气极大,名二公子六元及第已经很少人提起了。   云默题写在墙壁的文章,很好回答了仙人,他高中状元的可能比名二公子高。   名会元同云默的文章放在一起比较,差距太大了,云默骑着名会元的脸一顿输出,打得名会元溃不成军。   皇上领着朝臣进入大殿,云薇悄悄露出了半个脑袋,皇上嘴角抽了一下,小姑娘心眼真多,怕云默吃亏呢。   皇上面无表情升座接受五百贡生叩拜,抬手道:”起身。”   贡生们站起来却不敢落座,皇上第一眼便看到云默,稍稍愣了一瞬,侧头看了郭太监一眼,   郭太监凑过去小声说了云默宿醉未醒。   皇上差点扶额,关键时刻云默掉链子了!   难怪云薇那丫头在门外候着,皇上说不上失望,狠狠瞪了云默一眼,白费了他一番安排。   郭太监也不是很得劲儿,到手的状元飞了吧。   “都坐下,今日此时暂无君臣,只有考生同考官,朕是你们的考官,你们只管认真答题,展现才华,朕定然不负你们,另外对朕治国有建议同批评,都可写在卷子上,朕亲自阅卷。”   贡生们大多面带喜色,摩拳擦掌准备直抒胸臆,一定要让皇上看到自己的才学,以及皇上的不足。   萧首辅等人深刻了解皇上脾气的人垂眸不肯声了。   亲自阅卷?   闹呢?!   皇上宁可去看话本子也不会看贡生们的试卷。   写得太奔放,相信皇上肯接受批评的考生只能去做同进士,排名绝不会高。   小太监帮云默研磨,这算是特别优待。   不过云默的状态,贡生们看到了也当作没看到。   皇上出的题目很简单,总归一句话,教朕治国!   萧首辅怀疑那道’仙人‘给皇上的题目都比殿试这道精彩一些,这就是皇上冥思苦想又舍不得放弃的殿试题目?!   骗鬼去吧,人是不会信的。   皇上不愿意成全名会元六元及第,以一道仙人出题让云默大出风头,皇上却没想到云默狂傲喝酒误考……   萧首辅不信云默能在酒醉状态下写出更好的文章。   云默一如会试一般无二,听到题目后,不做思考,不打草稿,直接在空白的试卷上提笔就写。   莎莎莎声音打断不少冥思苦想的贡生们,他们纷纷抬眼,果然如此,又是云中君。   他的才华已经溢出了吧。   男人对美人控制不住自己,云默的才华不由自主的外流。   云默埋头书写,仿佛不在考场。   他写,一直写,很快写满了试卷,小太监得了云姑娘提前暗示,一直盯着云默,见他没有试卷可用,主动去向皇上回禀。   皇上大手一挥,“给他,朕看看他能写多少。”   一张,两张,三张,四张试卷已写满,当云默要第六张试卷时,大多数贡生已经写完一张卷子,起身交卷了。   云默连皇宫准备的午膳都没用,一直埋头写着。   期间有萧首辅等人溜达过去看了几眼,对云默露出佩服之色。   皇上撑着龙椅扶手打瞌睡,脑袋一点点的。   直到夕阳完全落下,殿内燃起蜡烛,萧首辅上前提醒道:“陛下,考试完结的时辰到了。”   皇上猛然惊醒,看清楚萧首辅后,缓缓松开攥紧的拳头。   他记不住做了什么梦,只觉得那个梦并不好。   萧首辅心头一颤,方才皇上的目光似能吃人,他本能感觉到危险,放轻声音,“皇上,云默也该写完了,否则对旁的贡生不公。”   皇上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又看了一眼云默,“他写了多少张卷子?”   “回陛下。”郭太监主动开口,“奴才让人盯着的,有十二张卷子,其余贡生最多也不过两张卷子。”   “嗯,亏着云默只考一次,他太费纸,会试时用了十多张草稿纸,殿试又是十几张上好的试卷。”   皇上摇摇头,“送云默出去,交给云薇,那丫头等了一天了。“   “是,陛下。”   小太监搀扶起云默,慢慢向外走,坐了一天,写了一天文章,云默酒醒了,出了殿门,精神好上许多。   云薇笑呵呵迎过来,问道:“父亲写了多少个字?”   “两万多,记不大清楚了。”云默按了按太阳穴,“我头疼——”   云薇上前在云默脑袋上特殊穴道按了两下,云默舒服般哼了几声,“应该没人比我写得多。”   云薇同云默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默契眼神。   既然云默昏考场不能已文章质量取胜,云薇就用点特殊手段让云默不停写下去,以数量取胜。   云薇记得史书上有过这样的案例,有一考生因写了八千字而被点为状元,当然不是胡乱写八千字就能成状元的。   所写文章必须通顺,言之有物。   所有考生的文章都在两三千字左右,八千字很显才学。   贡生们再有才学也不敢说写八千字毫无错漏,不用修改。   云默经过题海战术的地狱级训练,最擅长便是快速写文章。   当云默写了两万字无错漏,无涂改,言之有物的文章后,状元如何都飞不了。   云薇扶着云默出宫,同姜氏回合后,三人没有再演戏,坐着马车直接回了万平县。   贡生们听说云默写了两万字的试卷,纷纷感叹云默厉害,他们如何都是写不出来的。   皇上只看了云默一人的文章,看到一半时,说道:“状元之才,状元之才啊。”   “陛下,是不是再看看?”   “他写了两万字的文章。”   “陛下,云默此篇文章用词稍显粗糙,不如往日精巧。”   “他写了两万字的文章。”   “陛下,云默此篇文章论句空洞,有一些做法并不适用……”   “他写了两万字的文章。”   “陛下,云默……”   皇上再次扬起云默一沓子厚厚的试卷,抬高声音道:“他写了两万字的文章!你们谁能如同云默一般,朕也点他为状元!”   朝臣心累得很,又不能不服云默这持久力。   萧首辅看透了,只要有反对的声音,皇上就会拿两万字的文章反驳,偏偏贡生们都是做不到的。   “陛下,臣建议此卷应为榜眼。”   在萧首辅的暗示下,官员们不再纠结两万字的文章,不,不再纠结云默的状元之名了。   继续排殿试的名次。   皇上有点遗憾,咋不挑毛病了呢?   他第一次用文章打败了文官。   “把会元的文章找出来。”皇上说道:“朕看看他同状元的差距。“   “陛下,皇榜旁的墙壁上已经分出高下差别了,臣不如陛下慧眼如炬,名会元亦不如云状元!”   “哈哈哈哈,你们可心服口服?”   “服气了。”   朝臣们垂眸不去看得意忘形的皇上,摊上这么个帝王,他们不舍得辞官,也只能受着。   不过,皇上多日不曾似开怀过了。   谁为状元起码现在决定不了朝政走向,对川蜀的征战才是头等大事。   自从靖王偷偷的出京支援后,朝臣们嘴上没说,却是犹如吃了定心丸一般。   有靖王穆阳辅佐大皇子,总会有好消息传来。   皇上认可相信穆阳,遂才会显得高兴了一些。   皇上把名会元的文章看了一遍,摇头道:“他心乱了,想着挑战云默,输惨后又是灰心丧气,一蹶不振,他不值得重用,打入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皇上,他到底是会元,按照以往惯例排名不能跌出二甲。”   “会试是会试,他会试考得好所以成为会元,只按照会试成绩排名殿试,又何必再考一场?”   皇上眸光微冷,将手中的名二公子卷子扔到一旁,“真正有才,同进士一样报国,照样出头高升。   他心态不对,窥探上意,将他打发得远离京城,许是他少想写功名利禄,全心全意安民。   等他作出了成绩,再提升他,磨掉了他一身的毛病,朕又能得一大才。”   朝臣为名二公子惋惜,但是既然下了赌注,想要压着云默,没能成功反被云默打脸,名二公子也只能愿赌服输。   云默并不是大度的,只要云默还能在朝廷上说得上话,名二公子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从会元落到同进士,名二公子也算是另类的青史留名。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波波流言蜚语   给云默报喜的差役直接从京城骑马跑到万平县,这一路上,他骑在马上不停高喊。   “云中君中状元啦。”   当然,京城听到喊声的百姓们都不觉得意外,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云默能将仙人的题目写成千古文章,压着名会元。   只要皇上心不瞎,状元一定是云中君的。   随之传出云默酒醉殿试,写就两万字文章的消息后,云默这个状元被称作千古个第一状元!   报喜的差役纷纷出发向贡生们宣读名次。   最得意莫过于云默,最失意的人是名二公子。   他听到自己只是同进士,甚至是科举最后一名时,直接昏了过去。   名家长辈们也是垂头丧气,几乎全族人汇聚祠堂商议对策。   有族中长辈怒斥名二公子不争气!   “没有本事就老老实实跟着云中君,非要去争状元连累宗族,让祖宗面上无光,招惹了云中君不说,怕是皇上对我名家也有不满了。”   “若非皇上不喜,你纵然殿试的卷子极为不好,不至于落到最后一名。”   “终究是名家没——么福气,多年积累一把输得干干净净,往后还是安心教书吧,兴许能让名家找回一些颜面。”   一直不大赞同名二公子耗费所有资源去争状元的家中长辈开口,指着名二公子继续说道:   “他虽是宗房嫡子,族长亲孙子,一向是家里最看好的后辈,但是从今日起,家里的一切资源,他都不能用。   何时你从九品小官上爬起来,何时才可动用族里的资源。”   名家族长心头凄然,心疼刚刚苏醒的名二公子,然而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以前族中把大半的资源给了亲孙子,已经惹起不少族中人反感了。   名二公子若是六元及第,反对声音很快便能压下去。   偏偏他——名家族长看出各房的心思,点头道:“扶他下去,往后他不必再来参加族中会议。”   名二公子:“……”   奴仆上前架走名二公子,他忍着头疼,委屈道:“祖父,各位叔伯,我为名家费心谋划过,你们不能因为败给云默,便舍弃我,你们——”   “没有我出谋划策,你们斗不过云默,名家永远不会成为天下师,成为所有读书人的圣地!”   “祖宗在天上看着,他们看着你们呢,我名家当流传千古……”   仆从使劲拽走名二公子,听二公子说得越发不像话,连忙堵上了二公子的嘴。   “天下师,我是不指望了,大家想想办法向皇上表忠心。”名家族长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岁。   名家祠堂中坐着三十多号人,有头发胡须花白的,也有正直壮年的,偶尔几个更年轻一些安静老是跟着年老的长辈。   年轻一代中只有宗房的名二公子有资格开口。   “我觉得是不是同云默缓和一下关系?你们还看不出吗?皇上是打算重用云默了。”   说到此处,名家三房的主事眼里闪过几分羡慕,“否则皇上不会在殿试前,用仙人出题给云默扬名,我想是不是把我名家女孩儿嫁去云家?”   “你想把女儿给云默做妾?!”   “难道在女侯爱女手下为妾还委屈了名家女儿吗?二叔公的亲孙女去给五十岁的人做填房都不觉得委屈。   云默有才有貌,前途一片大好,往后能生个一男半女的,同名家的关系更为亲近。   许是还能请他去名家书院讲学,或是找到他考试的诀窍。   我们从头看到尾的,无论他是在乡试,还是殿试,都是可以复制,尤其是乡试,他夫人送给落榜考生的书籍,你们可曾看过?”   “我是认真看了一遍的,仔细打听过云薇在御书房上的事,你们只见到她怼百官无话可说。   不曾想过一旦出现教育部,名家无法在教育部担任要职的话,别说名家更近一步成为天下师,往后学生会锐减的。”   名家众人纷纷坐直了身体,神色严肃起来。   没有学生,名家自会逐渐衰落。   说话的人拿出书籍,说道:“倘若落榜考生能认真看,尤其是准备乡试或是秀才考试的考生仔细研读,不说乡试了,考中秀才简单许多。   一旦铺开……云姑娘野心很大,怕是要全民皆是读书人啊。”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一个女孩子哪来得全民识字的胸襟气魄?”   “我们这一代,或是下一代是看不到了,不过继续努力下去,未尝不能实现,到时候教育部第一任官员就是堪比圣人的人。”   “我建议名家所有人争取入教育部为官,为此可以舍弃一些书院,或是直把书院交给皇上,换取教育部的官职。”   “……”   持重的族长思索很久,摇头道:“不行,你赌得比名哲还大,他输了只是让名家名声受损,你此举却是在刨名家的根基。”   “族长——”   “你不必说了,我不信云薇一个女孩子能做成大事去,加上女侯也不行,我们都知道女侯在朝廷上地位尴尬,只要皇上不再需要她,随便站出个御史就能让女侯滚出朝廷。”   名家族长认真分析:“尤其是皇上心思并不在教育部上,我们还有机会让教育部永远不会设立。   云默以状元身份入朝,也不会过多关心此事,云薇此举——其实我怀疑云默在考场——他没有往日的实力,甚至不足以高中。   咱们教过的学生中不乏平常文章极佳,一到考试便紧张,文章写得稀烂,云默一直名声显赫,直到今年娶了姜氏,多了一个继女后,他才决定踏入考场。   因此云薇才会几次三番出招,因为云默有病,可惜我想明白的太晚了,咱们都被云薇吸引去了注意力,反而忽略了云默。   也怪云默往日隐藏得太好,他——名声显赫,谁能想到他会在考场时发挥不出一成的实力?”   名家众人齐齐惊呆了,反驳族长的话却说不出口。   名二公子以前同云默是好友,名家一直把云默当作假想敌,收集到不少外人不得而知的消息。   “不能让皇上设立教育部,至于书籍,仔细研究一番,用在我们的书院上,多一些秀才同举人,我名家的名声迟早能弥补回来。”   名家族长一锤定音,族中族佬们纷纷点头。   方才说话的中年人冷笑一声,“你们有信心阻挡云姑娘?还是有信心阻止云默?   也许大伯父说得对,云默畏惧考试,他现在是状元了,无需再考试,你们是不是太小看云默?”   名家族长说道:“家里有适合的女孩子可以去同云默见上几面,云默正直壮年,又是意气风发之时,容貌俊美,对人温柔,去给他为妾,并不会辱没了名家女孩子。”   “可是云默对姜夫人——”   “在考试时,云默需要姜氏同云薇,已经入了官场,他还愿意只守着姜夫人一个?纵然姜夫人是天仙,也会腻歪的。   况且姜夫人不是天仙,咱们家女孩子不求取代姜夫人,加入云家,一起同姜夫人伺候大才子,这也是美谈。“   “云默到底是个男人,传出一些他依靠姜夫人同继女的流言……哪个男人不想证明自己,受得住吃软饭?”   “他有一子一女,都是亲生的骨肉,这对兄妹也可以亲近一二。   我听说云默对继女关爱有加,比对亲生的还要好,亲自教继女读书识字,云家书房,亲生子女都进去不,继女想入便入……”   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擅长给人送女的名家老少都清楚,原配嫡子嫡女,继妻子女少见和睦的。   后宅纷争也能牵扯一些云默的精力,云默对三个儿女上显然是偏心的,还不是偏心自己亲生的儿女。   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一场伦理大闹剧。   “有没有可能,我就说一种可能是云默靠着云薇参加科考,才会对她——超过亲生儿女?   科举已过,云默又不是不会当官,对云姑娘也要冷下来。”   “让人去云薇耳边念叨几句,就说……说云默对她别有心思,暗示云默才子风流,不羁放纵。”   名家族长眼皮都没抬起轻飘飘安排得明明白白。   旁人摸了摸胡须,“母女,那对母女倘若真是都能……云默着实好福气。”   “不管做不得做成,先放出一波传言,总不能让云默干干净净的。”   “是,族长。”   云默给他们可乘之机,名家不利用,旁人也会抓住云默的把柄,无中生有可以毁掉不少大才。   “恭喜老爷状元及第。”   “贺喜老爷状元及第。”   “往后云府也是诗礼传家,状元人家啦。”   差役赶来报喜后,姜氏让人放了爆竹,横竖她能赚钱,毫不在意银子流水般花出去,光放爆竹就放了小半个时辰。   红红的爆竹纸屑铺满云府四周的地面,厚厚一层有一寸高,整个万平县都能闻到爆竹的气味。   万平县令早早赶过来,第一个同云默贺喜,并且他对幕老头也是称晚辈,尊敬极了。   他一顿马屁拍得慕老头极是高兴,慕老头掐腰站在,仰天大笑:   “好,我的好大儿,状元,我是状元爹了,呜呜呜,祖宗在天有灵,我扭转家里的门第,养出了个状元。   我是慕家大功臣,慕家有我,才有不羡!”   郭县令眼底惊讶一闪而逝——没准诚国公的暗示是真的?!   他再看向云默时更多了几分慎重,不自觉把自己姿态放得极低。   不完全是因为云默高中状元,前程远大,总是在万平县同人炫耀自己儿子多出色多孝顺的慕老头,有可能是皇父安国公?!   云薇看出郭县令不自然来,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似诚国公这等追随皇上多年,拜见过安国公的人怕是都有一些感觉的。   不过,谁也不会上前拆穿罢了。   云戎忙里忙外,云爱应酬上门道喜的女客。   姜氏同夫人们有说有笑,云薇带着卷毛躲到了后院去。   纵然云爱不介意,云薇也尽量低调,不给旁人过多说三到四的挑拨机会。   况且,云薇已经决定带着程风出京去同穆阳回合了,许是还要加上已经可克服缺点的云戎。   总要给云戎立功的机会。   翌日,云默穿着状元服饰,带着一众多进士入宫叩谢皇恩。   唯有状元能从皇宫正门正道上走过,其余进士只能同朝臣一般沿着正道旁走。   刻着腾龙的正道只有皇上上朝时,在上面走过。   云默在状元服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挺拔俊美。   皇上在上看着,又看了一眼相貌平平的探花,不是舅舅的面子,又怕云薇慷慨激昂的陈情,皇上觉得云默做探花更适合一点。   状元跨马游街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在年过四旬的榜眼同探花衬托下,状元云中君简直似仙人降世,成了女人心中的男神。   云默骑马停在谭家菜馆门前,抬头仰望姜氏的画面,十几年过去后依旧被人津津乐道。   姜氏站在窗口眉眼浅笑,云默突然翻身下马,跑进谭家菜馆。   维护秩序的官差挡住沸腾的百姓们,指引状元的差役高喊:“状元公去哪?”   云默爬上楼梯,几步走到姜氏面前,从头上拔掉状元簪花,小心翼翼的插在姜氏鬓间,认真说道:“我与夫人共享富贵。”   姜氏轻轻颔首,眼睑微红,值了,为了这个男人,真的值了。   以前所有的抱怨委屈,所有的不甘心全部烟消云散。   老天爷还是厚爱她的,以前的不顺只是为遇见云默的波折罢了。   “生死与共,不离不弃。”   “嗯。”   云默一边点头,弯腰把姜氏打横抱起,转身便下了楼。   百姓们垫着脚看,纷纷张大了嘴巴。   云默抱着姜氏上了马,把姜氏拥在身前,继续跨马游街。   围观的百姓们更热情了,欢呼声此起彼伏。   皇宫中,皇上听说后,在万娘娘开口前,已政务繁忙为由快速离开紫宸宫,他早就猜到万娘娘会说什么。   “云默比老子会讨好女人,他是不是忘了,状元是朕点的?”   皇上觉得自己得有几日不能入后宫了,女人攀比心都强,心眼也都是小,别人有得,她们也想要。 第三百一十七章 不利的消息   皇上可以不在意后宫其余妃嫔,他自觉给了万氏,杨妃一准会吃醋,少不得再闹腾一些事来。   他暗暗非议云默不顾其余男人面子,让男人难做。   对郭太监说道:“朕记住云默了!你也记得,朕受云默官职时,记得提醒朕……”   郭太监点头称是。   不过,他抬头看了看宫外的天空,今儿姜夫人成了让所有女人最羡慕的那个,也不知云姑娘会不会羡慕呢?   毕竟靖王没给云姑娘做,以后靖王回京也带着云姑娘骑马,终究不是第一个做的人,不如今日震撼人心。   那些准备给云默送爱妾的人……怕是打错了算盘吧。   云默同皇上多情是不一样的。   “陛下,前面战报。”小太监匆匆跑过来,承上一封书信, “靖王殿下派人送过来的密信。”   郭太监并没阻止面容寻常的送信小太监。   这人不是他的干儿子或是干孙子,小太监应是出自悬廷司。   皇上身边总有几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侍奉,郭太监身为大太监从不敢指挥他们做事。   皇上赋予东厂侦缉百官的权柄之后,悬廷司的权利被削弱许多,有一些出自悬廷司的人进入充实东厂。   郭太监倒是见到以前从未见过的暗卫,一个个都是武道高手。   他们走出悬廷司出现在皇上身边,保护皇上。   郭太监自己肯定是打不过面前的小太监的,靖王殿下是不是……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皇上最近性情反复,喜怒无常,期望靖王能给皇上带来好消息!   “混账!”皇上手紧紧捏着书信,面容狰狞,“找不到?怎么找不到?前两日不是说有阿晨的消息了吗?!”   小太监跪地垂头,郭太监不敢上前劝说,跪得稍远了一些。   皇上双眸渐渐染上赤红,“是阿阳不曾尽心尽力,还是他能力不足?!”   显然皇上更相信穆阳不曾用心寻找在疆场上失踪的穆晨!   皇上踹了一脚小太监,恼怒问道:“阿阳身边的人怎么说?悬廷司就没个消息?”   “回主人,靖王殿下很忙,他稳住了汉中各县,挡下川蜀等将军的反攻,派出去的人一直看着靖王,也在寻找大殿下。   只是蜀中很是不太平,山高地势又复杂,无法突破险要之地,深入府城州县寻找大殿下,靖王殿下同身边的人提过,大殿下……有可能被带去锦城。”   皇上脸色一会青,一会黑,缓缓舒出一口气,“这么说,阿阳判断阿晨还是安全的?锦城是川蜀第一大城,朕的好兄长好像还没回到锦城。”   锦城地理位置极好,明明四周山势险要,偏偏锦城却是一块平原,群山环绕,易守难攻。   皇上不好意思责怪穆阳不曾解救穆晨了。   毕竟,穆阳没有长翅膀无法越过群山峻岭飞去锦城。   “靖王殿下已经尽力了,派了不少人乔装成败退的川蜀残兵混入锦城,只是川蜀话同官话不一样,语气声调都有明显不同,想不被看破,是极难的。   靖王殿下曾说过,宁可让川蜀王继续自立,他也要找到大殿下。”   皇上眸色微沉,再次低头看了一遍快被撕扯坏的书信,第一遍看他只看到靖王的无能!   他怀疑穆阳存了私心,只图战功,不肯认真寻找穆晨。   在皇上的心中,穆阳总会给他带来好消息,从来没有一次让他失望过,只要他想要的,穆阳都会帮他办到。   一旦有不利的局面,皇上总会让穆阳出面去解决。   穆阳总能把事情办得漂亮,合乎他的心意。   这次穆阳没能找到大皇子,皇上怀疑穆阳变了,变得不听话,不以他的心意为主,怀疑穆阳趁此机会谋取好处,甚至坐看穆晨出事。   皇上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他眼角泛着红,胸口激荡着怒气,毁灭一切得暴躁。   “将军们可曾知阿晨失踪了?”   “他们只知大皇子受伤,在营帐中修养,靖王殿下接掌兵权后,并未同任何人说起大皇子失踪的事。”   “嗯,还算他有良心。”皇上稍稍放心了一些,只要穆阳还在意阿晨,他的大儿子就能平安回到京城。   皇上确定丛山峻岭拦不住认真办事的穆阳。   “另外前面的消息说,川蜀出现不少武道高手,还曾袭击过靖王殿下。”   “阿阳可曾受伤?”   皇上脸上闪过一抹担忧,“他是否……是否还手了?”   “明面上靖王殿下受了一些轻伤。”小太监继续说道:“实际上靖王殿下受伤不轻,八品高手现身,靖王殿下即便能用音律遥控身边的铁卫也不是刺客的对手。   不过是仗着人多勉强逼退……您知道,一旦高品高手出手后,人多已不是最为关键的事。”   八品高手在万人中可以轻松游走,几万人都是拦不住的。   皇上嘴唇抿成一道线,“若不是杨少主,朕的阿阳早就踏入八品了!天眷神子一直被人保护,朕心疼阿阳,全是杨家造得孽。”   皇上一甩衣袖,大步去昭阳殿寻杨妃的不是。   昭阳殿自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皇上同杨妃吵了起来,差一点都要动手了。   杨妃是后宫女人中唯一不会惯着皇上脾气的人。   皇上暴躁,她比皇上脾气还要暴。   并且杨妃专门戳皇上的肺管子,皇上也不客气,只拿杨家毁了穆阳说事,无论杨妃骂他无耻,还是嘲讽穆晨无能,皇上只提穆阳因毁了根基受了伤。   最后,杨妃将皇上赶出了昭阳殿,命人关闭昭阳殿大门,不许再放皇上进来。   当然,理论上杨妃的人也出不去昭阳殿。   皇上走出昭阳殿好一会,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因为穆晨失踪的焦躁,控制不住的怒气散了不少。   郭太监含腰垂头,恭敬无比点着小碎步跟在皇上身边,看了一眼前面方向,垂眸问道:“陛下是去碎玉阁?老奴让人提前去做些准备?”   皇上停住脚步,似笑非笑拍了郭太监脑袋一巴掌,“不用了,朕去昭阳殿不单单是困住杨妃,警告她莫要插手川蜀的事。   她对阿阳有些愧疚,说是不在意还完了,阿阳跟了她五年,她那人嘴上说得无情,心肠还是软的,毕竟是女人嘛。”   皇上心情舒畅,翻腾不受控制的内劲好像平稳了几分,不再需要去寻江氏发泄了。   “你准备的东西下次再用,派个人先给她送去。”   “是,陛下。”   “要不说还是你们这群无根的奴才会折磨女人,哎,朕平时也不太用在她身上的,到底是地主……朕也不好太过分了。”   “她入宫便是为取悦陛下,能让陛下快乐,她也该知足了。”   郭太监垂眸轻声说道:“太医说她恢复得很快,老奴听太医的意思,太医想仔细研究她……”   “那倒不用,她只要不死就成,她身体特殊,太医研究不出来。”   皇上掉了个头回御书房去了,得仔细分析穆阳这封信,判断前线到底还要打多久?   军需粮饷都是个大问题,可偏偏大皇子入了锦城,若不继续打下去,皇上怕找不回穆晨了。   皇上怎么想都想不通,大皇子作为主帅,外有重兵,身边也有皇上派去武道高手保护,穆晨如何失踪的?   就算是疆场上败了一阵,将领都能活着逃回汉中,等到穆阳来援,主帅却丢了?!   穆晨纵然不如穆阳,也不至于愚蠢到跑都跑不掉的地步!   跟着穆晨的武道高手也都失踪了,除非皇上当面询问穆晨,否则皇上是想不通穆晨是如何一把葬送大好局面。   杨妃是在穆北玄走出后,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她唇边沁着一抹得意的笑,修长好看的手指继续摆弄着花花草草。   她清澈眸子闪烁着喜悦之色,川蜀战事拖得时间越长越好。   “阿阳受了重伤?不是假消息吧。”   “回主子,靖王殿下的确受伤不轻。”尚宫窥着杨妃神色,小声回道:“需要修养许久,不过在前面,靖王殿下也没空养伤。   咱们的人同川蜀大将达成了同盟,帮了蜀王不少忙,玉掌柜那边也出了不少的银子。”   战局僵持少不了杨妃的功劳,敌人的敌人就是敌人!   杨妃觉得给穆北玄难看比一统天下重要,能拖住削弱穆北玄嫡系实力,让隐形太子大皇子灰头土脸,对杨妃的事业更有益处。   哪怕杨妃清楚穆阳遭遇的困境有几分是自己造成的,甚至穆阳会埋怨她不顾大局,目光短浅!   天穆王朝不是她做皇帝,她需要顾全大局?   她能眼睁睁看着穆北玄坐稳皇位,一统天下?   然后再看着穆北玄一步步彻底蚕食掉她的势力,扶持大皇子?   她不能!   是的,大局不是她的。   她同川蜀王一样都是叛逆,意图颠覆穆北玄的皇位的人。   她不愿意去做摄政太后,所以她不肯在穆北玄面前低头,给穆家子孙守护江山社稷。   要当就当真皇帝,绝不会已穆家媳妇,穆北玄妻子身份去称帝。   杨妃喜色渐淡,本以为听到穆阳受伤不会再有任何心疼等情绪了,终究是天性使然,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就是一点点,比头发丝好要细,比小手指甲还小。   “他不是挺能耐,算无遗漏嘛?他还能受重伤?!   真是给我丢人,看看云薇在京城把穆北玄玩了一圈,他……他竟是被刺客所伤,以后我看阿阳负责在家貌美如花,他媳妇出门养家算了。”   尚宫张了张嘴,知道杨妃听到了云薇同穆阳的悄悄话,也知杨妃不满中带着几分关心,可也不能这么大嘞嘞说出来。   万一被靖王知道了……面上挂不住,怕是会记恨上杨妃也说不定呢。   杨妃自己都说千万别小看男人的心思,胸怀宽广都是骗人的,被穆地主养大的穆阳心眼不大。   别说,尚宫觉得也不怎么违和,毕竟穆阳那样相貌的确是貌美如花。   而云薇也的确在外玩得转,起码皇上对云薇的戒心怀疑远远赶不上穆阳,一样的事,穆阳有机会也做不成。   穆阳一举一动,每说一句话,一个字,皇上都会仔细分析穆阳的真实目的,相反皇上对身为女儿身的云薇不太在意,想得少上几分。   “主子,听说云姑娘出京了,带着她那只狗。”   “她倒是胆子足够大,这是听到阿阳受伤的消息坐不住了?”   杨妃僵硬的嘴角缓上几分,继续埋头伺候花花草草,很快花只剩下枝条,杨妃身边留下一堆残花花瓣。   有云薇在,阿阳不至于再出意外了。   穆阳纵然不顾及自己伤势也不会让云薇受伤,杨妃自己教出来的学生,知晓穆阳的性子,一旦动心便不肯让心上人伤了半分。   同云薇相比,穆晨的安危也不会太要紧。   尚宫亲自收拾残花花瓣,杨妃轻声说道:“让我的人退回来吧。”   “主子……”   “阿阳不是他们可敌,云薇入川后,阿阳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他得加紧解决了川蜀战事,加紧回京成亲就藩呐。”   一个急于娶媳妇的穆阳是拦不住了,杨妃的势力不能给川蜀王陪葬,“穆北玄怕是也看出来了,同我吵架时底气都足了。”   她能得到云薇离京的消息,穆北玄能不知道?   状元游街后,云默同姜氏回到云府,云爱一脸无奈迎上来,有几分羡慕说道:“爹,姜姨,我哥同妹妹一起……一起失踪了。”   姜氏早有准备可还是眼前一花,云默一把扶住姜氏,叹道:   “咱们拦住不,孩子们大了,有了自己的主见,薇丫头是去寻靖王,这一路上也是太平的,出不了事。   云戎也不再见血就昏,有他一路护送,薇丫头安全更有保障,我只担心不开眼的人去招惹她。”   姜氏幽幽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她会跑,没想到她这么着急就溜了,还不肯同我亲自说一声,等她回来,不羡同我一起教训她,不羡对她可不能再心软了,严父慈母,我就指望着你了。”   云默:“……” 第三百一十八章 皇上   云默同姜氏忙着中状元后的应酬,云默是状元,不用经过馆考庶吉士就能进入翰林院了。   云薇曾经建议状元榜眼探花可以直接进去,毕竟前三名总要有点特殊性才能更好鼓励考生们在考试中奋进。   不过,云薇又建议入了翰林院后,不能总是在翰林院里面修书看书。   皇上竟然听进去了,进入翰林院只是个名头罢了,皇上将今科高中的进士们分派到六部或是外放。   翰林院成了兼职学士。   皇上此举杜绝翰林学士眼高手低,过于清高,还让大学士阁佬们不好再压制翰林院的学士们。   无法在翰林院学士中间培养阁佬继承人。   云薇一个奏折给了阁佬或是文官们一棒子,偏偏皇上还采纳了。   以前女侯上了不少的折子,皇上总是把女侯的建议当作女人的唠叨,不当回事的。   女侯是女人,云薇就不是了?   皇上肯听刚刚成年的少女建议,让宫中的女学生们努力表现自己得眼界才华。   能出一个云薇,她们并不比云薇差。   一样可以向皇上提出建议。   而宫中女学生走出门去,受到不少女孩子羡慕的目光。   女学生为不给女学丢脸,被女侯劝退学,一个个高贵淑雅,落落大方。   往日同人争执显摆的行为少了,毕竟云薇给过她们的暗示,打脸不在吃穿用度上。   高端打脸的方法不是嘴炮,不是说得对手无话可说,而是直接从她们父兄身上下手!   好处是争执少了,少女们一片和谐。   一个个也都埋头苦读起来,女孩子一样要认真学习才有前途,受人尊重。   哪怕她们无需考科举,却能凭着学问给皇上提起建议。   云默并没有得到六部的官职,皇上给他个御前行走,云默的主要从事为皇上修书的活儿。   这可是一桩极好,极风光的活儿,修书一年抵得上同科们在官场奋进五年。   只要修书完成后,云默必然升官。   云默并不喜欢这活儿,因为给皇上修书是个极为艰难的活,能吹捧皇皇上什么呢?   是娶了杨妃得了杨家基业,还是对发妻原配的万娘娘失信?   唯一能大吹特吹的就是皇上的好运气,不,是天命所归,神之子了。   以云默的名声自然不好无中生有大吹特吹皇上的功绩。   他把修书这事大部分交给翰林院的学士们去做。   他更注重御前行走这个名头,时不时陪着皇上下下棋,喝喝酒,谈谈女人。   皇上同朝臣原本疑心云默借靠近皇上的机会,影响皇上得决策,向皇上提出建议。   可是云默纵然跟在皇上身边,皇上不问,他绝不多嘴一句。   皇上正缺一个陪他的男人!   男人到了中年,有危机感呐。   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更或是儿女教育等等,皇上危机感是超级翻倍的。   毕竟无论是万娘娘还是杨妃,皇上都有点把握不住的感觉。   他又好色,后宫女人多,再加上一个只用作出气桶的江氏,后宫乱成一团。   这些事皇上同云默能说上三天三夜。   云默开解皇上,并没有要求皇上和自己一样只有姜氏一个女人,对姜氏一心一意。   他很少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旁人,这种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皇上越发倚重云默了,时长把云默带在身边。   偶尔会把一些前方传来的秘密折子给云默看,皇上询问云默的看法。   云默看完后,诚实劝皇上最好撤兵,对川蜀投入太多了。   “朕相信阿阳能解决一切困境,你也要相信他。”   “那需要一年,还是三年?或是五年呢?皇上以往征战又顺利又快速,耗费的银钱粮食并不多,调动的兵力也不太多。”   云默认真说道:“自皇上登基以来,年年风调雨顺,极少有灾祸,证明陛下您得天之幸,并非臣不知怎么说能取悦陛下,陛下既然问了臣,臣待帝王以诚,实话是说。   结合史书上记录,盛世的朝代也无法做到年年没有任何灾害,天穆已有五年没有灾害已是极难得。   臣怕明年会有一些需要赈济的地方,需要耗费更多的银钱。”   “朕——朕不想出现异姓王,你们读书人说过,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得打下川蜀,一统天下!”   皇上眸光深邃,沉声说道:“朕一直等一个机会,证明朕才是天命所归的帝王,杨家几代人没有做到的事,朕登基后做到了。   朕有阿阳在,他从未让朕失望过,川蜀的丛山峻岭,易守难攻的地势能困住旁人,困不住阿阳。   不羡,朕能相信你么?”   云默跪了下去,突然被叫字不羡,他有点慌,他同皇上并不算太亲近,怎么有种异父异母兄弟的感觉。   皇上垂眸看着云默良久之后,说道:”朕不能把麻烦事留给阿晨,朕希望你以后能辅佐阿晨,阿晨性子比朕好,他更需要你,朕信得过你,毕竟你同朕是一家人。”   云默:“……”   一家人什么意思?   “太后娘娘给你的点心好吃吗?她送给你的葱姜蒜新鲜吗?昨儿太后给你送去两双鞋,两件新衣,你穿着适合吗?”   “陛下……”   云默脸色白了几分,猛然抬头不敢置信,皇上高深莫测笑了笑。   云默抿了抿嘴唇,说道:“臣同臣妻情投意合,再无二心,太后娘娘的厚爱臣实在是当不起。”   皇上缕胡须动作一僵,不由自主拔掉两根胡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震惊。   可在云默看来,那是默认,是逼迫。   云默闭了一下眼睛,缓缓摘掉官帽,放到了身边,叩首道:   “臣绝不是安国公,亦无心陪伴太后左右,安国公尸骨未寒,皇上着实不该过于顺着太后娘娘为其寻安国公的替代品。   家父虽同安国公有些血缘关系,曾得安国公善待,臣以为自己同安国公并不像,性子不像。谷拐   臣不适合陪伴太后,当然,臣父也不合适,臣父的老妻为太后娘娘已同家父分开。   陛下若一心为太后尽孝,臣只能带着家父辞官归隐,再不入仕途。”   皇上:“……”   郭太监失态一般猛盯着云默看,他在皇上身边伺候,自然知道一些外人永远不知的秘密。   云默高中状元后,举家搬进京城来,云默的父亲慕老头遛弯也改在京城。   他是画了妆的,可言行举止同安国公酷似。   不能说酷似,安国公以前化妆乞丐找儿子,如今慕老头提着鸟笼子遛弯去茶楼酒肆吹捧儿孙!   皇上清洗了一批追随多年的老兄弟,还有一些剩下来的旧部同乡。   他们对安国公很熟悉,同皇上一起吃了安国公不少的鸡鸭鱼肉。   以前穷时,皇上同他们喝酒都会求安国公准备一只鸡。   安国公对皇上是真的好,把他当作儿子。   太后都舍不得杀鸡吃肉,只要皇上请客,安国公去偷太后养得鸡,杀了后给皇上吃。   安国公最疼穆地主,可总是帮皇上偷鸡。   安国公说,皇上是他儿子,做他儿子得有面子,在兄弟们面前不好丢脸。   每一次安国公都被丢了鸡的太后娘娘提着鞋子满院子追着打……   慕老头对亲儿子云默,同安国公对皇上三兄弟是一样的好。   他上街遛弯已被一些勋贵们看在眼里,再结合皇上对云默的‘重用’同特殊关照。   文臣们看不明白,最早追随皇上的人如何看不透?   当然看透不说破,谁也不会好心去告诉文臣们真相!   皇上抬起颤抖的手臂,食指点着一脸正气辞官的云默好一会儿。   “朕不想找个后爹压在朕头上,老子的老娘……她只心仪过皇父安国公,你懂吗?老娘不是风流好色老寡妇,谁也替代不了老子继父!”   云默被激动的皇上喷了一脸的口水,史书上都是耿直大臣喷了仁君一脸口水的。   果然,云默不是耿直的大臣。   云默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无声询问,既然如此为何要让臣去伺候太后娘娘?   莫名的火气直冲皇上天灵盖儿,忍不住了。   皇上站起来抬起腿,不轻不重踹倒云默,随后整个人压在云默身上,控制力道,对云默‘拳打脚踢’:   “蠢货,笨蛋,老子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兄弟?还敢污蔑老娘,你……你真该被老娘拿鞋子抽死。”   “才华盖世的云中君,才高八斗的云状元?呸,老娘养的肥猪都比你聪明,你赶不上,赶不上你女儿养得那条卷毛狗!”   “对,卷毛比你聪明,卷毛还知道去被欺负了躲去慈宁宫混吃混喝,偷吃太后养得鸡。”   “你——你连卷毛都不如啊,把太后好好的一番心意给糟蹋了,这双鞋是太后做的,衣服是太后给你做的,脱下来……”   皇上压着云默剥他的衣服,他都没穿过老娘亲手做得衣服几次,云默凭什么?   就凭他误会太后,就罪该万死的。   “不,皇上,别这样。”   云默被皇上沉重的身体压得直翻白眼,自己无力承受皇上的体重。   后宫的妃嫔一个个没准都是大力士,被皇上这体重压着都能婉转承欢,有做男女之事的兴趣。   云默只想甩掉皇上,以及皇上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手!   “衣服,衣服是臣妻缝制,并非太后娘娘赏赐,不是臣狂妄,太后娘娘的手艺臣穿不出去,不如臣妻太多,唯一的优点是缝得很结实,针脚很密,应了那句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时密密缝……”   “对你,老娘是慈母,你可知老子年少时,老娘从来都是慈母狠狠打!”   皇上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别得情绪,不能让云默体体面面,使劲扯着他衣服。   姜氏作的衣服……果然好看,又舒服。   以前万氏还会给他亲手做几件衣服穿,自从他追封皇后,万氏对他也是大不如前了。   但是还是比出家为女冠的谭家女,以及见她不是嘲讽就是不高兴的杨妃强上不少。   御书房闹出的动静很大,守在门外的小太监等人面面相觑,不敢进去,又不敢当作没听到。   正是热锅上的蚂蚁,正巧萧首辅等人来请示皇上,小太监壮胆子让萧首辅等大学士进了御书房。   萧首辅差点想戳瞎自己的眼睛,“陛下……要不臣一会儿再来?”   皇上抬头,云默闭上了眼睛,他彻底社死了。   “啊,不用,朕——”皇上从云默身上爬起来,整理了一番衣服,“朕同不羡闹着玩,以前朕同兄弟也是这样闹,不羡往后……他……”   皇上只要跑得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朕有事去同万氏说,你们……你们同不羡商量吧,过后不羡告诉朕。”   皇上脚底下抹油溜了,萧首辅等人看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云默,不知该宽慰他,还是该大笑一场。   他们不会怀疑皇上喜欢男色,也见过皇上同多年的老兄弟在地上打闹翻滚。   但是那是老兄弟,同亲兄弟也差不多,陪着皇上从寒微到坐拥天下,可是那人最后被皇上处死了。   满门抄斩,不留一个活口。   云默整理好凌乱衣服,带上官帽,一本正经,严肃异常,对首辅拱手道:   “下官身体不适,无法同萧大人商量大事,您同其余大人还是等候陛下来做决断吧,陛下去紫宸宫不会太久,等陛下缓和了情绪就会回到御书房。”   “云大人……”   萧首辅思索片刻,出声阻止已经迈步出门的云默,说道:   “此事不必放在心上,谁也不会误会云大人幸进媚上,皇上拿云大人做兄弟了,以后云大人多多劝皇上行正事,少动兵力,爱惜百姓。”   云默不置可否,一双眸子看着萧首辅。   “云大人是今科状元,才学为天下读书人所仰慕,士林归心谈不上,你是读书人的榜样。”   萧首辅眸子深沉,一字一句说道:“得皇上重用,云大人勿忘你是读书人,同勋贵武将不一样,你一身清誉不该毁了。”   云默缓缓回道:“文强武不弱,忠正盈朝才是正道,我无心压制勋贵武将,同萧首辅注定走不到一起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千里寻夫   云默清楚知道自己这个状元是如何得来的。   没有皇上梦入仙人,他明明白白在殿试前压一众贡生们一头,就算殿试时他写出两万字的文章来,做状元还会被非议。   皇上说为太子培养云默,他的才华也不准许自己屈从于萧首辅等文官大佬们。   刚入官场,云默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才华条件太好了。   他完全可以自成一派。   甚至如皇上所希望的一样,对抗分化文臣集团。   云默对萧首辅的招揽并未放在心上,快步离开皇宫后,径直回了府上,几门后直接询问姜氏:   “父亲回来么?”   “老太爷在外遛弯,不羡有事寻他?”   姜氏迎上来,指挥着丫鬟伺候云默脱下外袍。   天气渐凉,云默穿上滚了一层浅浅绒毛边的披风,越发显得他儒雅飘逸。   姜氏是云默的妻子,自然不会去抢丫鬟的活儿,伺候丈夫更衣在内室是情趣。   姜氏在人前,从来都是让丫鬟伺候着云默,当家夫人的身份拿捏得死死的。   云默对姜氏有尊重,有维护,更有倾慕,横竖云默希望妻子的品德,姜氏都有。   “派个人叫老爷子回来。”   “是,老爷。”   云默自从授了官职后,阖府改称老爷了,慕老头荣登老太爷宝座。   云默开玩笑说,他人还没老,先被称呼喊老了。   朝臣命妇们应酬,大家都是喊老爷,云默同姜氏私底下怎么称呼都可,在外得树立起家里的规矩。   这一点绝不能大意,没有规矩的人家,也得不到同僚们的尊重,特立独行反而会被人看不起,不愿意与之结交。   姜氏给云默递上茶盏,瞧见云默不大对劲,问道:“这是怎么了?老太爷在外惹事闯祸了?”   云默垂眸宽茶,寻思该怎么说才能不吓到姜氏。   他在皇上面前装傻充愣,不意味着他对父亲的身份毫无怀疑。   以前他懒得往那方便想,皇上说了是一家人!   太后娘娘又送他许多只有母亲会为儿子做的衣服鞋袜,云默当时差点吓没了魂魄。   姜氏肯定也是不知道真相的。   “是上次老爷子惹到了武勋家到老太爷找你麻烦?他家夫人昨儿上门道歉,我便没说什么,莫不是在朝上又为难不羡?”   姜氏看到云默面容越发难看,说道:“我知道他家有一门生意,我让他家生意做不成,给不羡出一口气!”   有云薇同卷毛的‘奇思妙想’,姜氏不仅将其发扬光大。   她在京城商界真可谓呼风唤雨,敢同玉掌柜竞争,还没输过。   甚至姜氏的名下生意已经渐渐扩展辐射到长江以北的府县了。   最为难得,姜氏不仅做得好生意,还能照顾好云默同儿女们。   从不会因为赚钱忽略了丈夫,给旁得女人可趁之机。   也不会因为顾家而忽略生意扩张,云默本身打得基础就很好,家里生意也很多。   云默做官后,这些生意都交到姜氏手上。   然后,姜氏便彻底起飞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她身边聚集的勋贵也越来越多。   文官不在意商贾,被皇上限制的武勋们等着赚银子吃香喝辣,他们不擅长经营,却也聪明找会做生意的人入火。   慕老头在京城如鱼得水,其中少不了儿媳妇会赚钱,巴望着姜氏带着一起做生意的人可不敢得罪了牛逼哄哄的姜夫人的公公。   “不用,不用。”云默没想到妻子也变得‘凶残’,不过挺好的,他喜欢自在骄傲的姜氏。   不是没人同云默提起夫纲,云默觉得花自己媳妇挣来钱的银子又不是坏事?   同他搬弄是非的人都是羡慕他的人。   云默拍了拍姜氏的手背,笑道:“可别了,那家人就指着一门生意过活,他当着朝臣的面跟我道歉,我本以为是怕了你断他们家的生路,其实——”   停顿片刻,云默摇头苦笑:“我是仗了父亲的势,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有薇丫头口中拼爹的资格。”   姜氏心头一颤,不敢表现出来,“是老爷子同安国公的情分?”   “他——”   云默再次摇头,并没有看到姜氏的异样反常,“骗得我们好苦,给我一个教训,做人不可太自傲,以为能看透一切。”   “不羡,你可不要吓我啊,你出啥事了?”   穆老头甩开找自己的仆从,风风火火跑进门,“谁欺负你了?皇上给你甩脸子?我去……”   云默淡淡说道:”父亲打算搬出太后娘娘辖制皇上吗?“   慕老头:“……”   “我不知父亲同太后娘娘很是相熟,不单单是依靠安国公生前的交情。”   “不羡不曾阴阳怪气同我讲话,我……头疼,先回去歇息了,儿媳妇好好照顾不羡。”   慕老头得到姜氏的眼神暗示,脚底下抹油先溜为敬。   “您想去哪歇息?是安国公府?还是太后娘娘的慈宁宫?”   “……”   云默起身一把拽住慕老头,眸光闪烁。   慕老头一副被欺负了可怜样子,终究云默狠不下心去。   “你舍得扔下一切跟我?我中不了状元,你不会后悔吗?”   慕老头眨了眨眼睛,“做云中君的爹有啥可后悔?   ……我不是不跟你说实话,不知该怎么说,我怕你嫌弃我,怕你恨我对不起你娘,更怕你不认我。”   慕老头往云默胸前靠去,张开双臂还住云默,哭是为了躲避云默的问责,鼻涕眼泪往云默身上抹。   可是哭着哭着,他是真伤心,害怕了。   “我可以没有一切,自觉对得住所有人……”   慕老头抱着云默号啕大哭,既然被看破了,他不再隐藏内疚的情绪:   “我对不起不羡,给老穆家养大三个儿子,自己亲生儿子一直过得不好。亏着不羡争气,随了我家祖宗。   若是你没活过成年,或是我找到你时,你只是农夫地痞,我……我真要心疼死了。”   慕老头嗷嗷哭,云默反过来拍着他后背做安抚。   “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吗?我又没怪过你给别人养大儿子。   父亲运气真好,养大了皇上,我瞧着皇上对父亲存了几分真情实意,以及愧疚。”   “不羡不怪我隐瞒真相?”   慕老头红着眼,可怜巴巴望着儿子。   “你把我赶出去的话,我没地方可去了,不,我死活都不走,我没养你小,我是你爹,你长大了,我照样可以养你,我出门赚钱,我给你做菜,我帮你洗衣服……”   云默抬起手擦去慕老头的眼泪,却是越擦越多,“你为我不做安国公,不去慈宁宫,我有何资格怪你?你没有养我小,我养你老,陪你到老,继承慕家香火。”   “呜呜呜。”   慕老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好了,他最难的一关平安过去了。   以后他可以继续同旁人吹牛逼,吹儿子云默。   纵然被武勋们看出一些端倪,只要死去的安国公还在皇陵埋着,皇上同太后不承认,他就能继续蹦哒。   慕老头被云默送去屋去歇息,一整晚都陪在父亲身边,姜氏插不上话,只叮嘱厨房准备酒菜给这对父子送去。   她隐隐还能听到慕老头哭声,不过哭声并不悲切,反而透着幸福感。   姜氏略有几许的羡慕涌上心头,自己同女侯何时能彼此坦诚相见?   女侯私底下为她生意铺路,她也有几分感激。   慕老头为儿子舍弃一切荣华富贵,只跟着亲儿子。   女侯在真相大白之后,对欺骗她的骗子很好,姜氏怀疑女侯并非是因为一手养大江氏同穆凰舞的情分。   女侯瞧不上守寡再嫁的亲生女儿,同样看不起云薇!   这个心结一辈子都解不开。   姜氏怀疑女侯看到自己同薇薇富贵了,彻底压到江氏母女,她才悔悟。   都是做人亲生父母,慕老头比女侯好太多了,哪怕太后娘娘比女侯会做母亲!   不用陪着云默,姜氏看账盘账,把云薇所说的工匠学院建在何处,她能负担多少名学徒。   云薇只给姜氏提供奇思妙想,姜氏负责落到实处,每一项工艺的进步都能带来大笔的财富。   姜氏吃到了红利,舍得拿赚来的银子投资工匠学院。   从学徒们培养,以后有一技之长的学徒们进入姜氏的名下的生意店铺,也会更加忠心。   她的女儿云薇声名鹊起,她的丈夫是云中君,又是状元,她也不能太弱了不是?   总要一家人都好,才是真的好。   *****   云薇直奔汉中县,汉中县令董大人是云薇的老熟人,能叫一声董伯父,况且靖王驻扎的地方离着汉中县不远。   连着赶路十几天,云薇距离汉中县越来越近,路上行人很少,越是临近汉中县,活人越少。   云薇看到不少村庄都已荒芜。   她首次感到战争的残酷,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后,良心未泯的人都会成为反战人士。   汉中县的范围在天穆王朝控制之下,尚且如此,云薇不敢想在川蜀境内会死多少人,又回有多少人无家可归。   临近中午,云薇同程风下马歇息,云戎带着两个侍卫去打水。   程风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一眼天上炙热的太阳,口吐芬芳骂了一句脏话。   程风很着急,前面消息并不算太好。   大皇子失踪,在失踪之前大皇子把指挥权的一半交给了来寻找爱宠禁脔的高庸王。   这让靖王穆阳无法完全彻底掌握住兵权,军中有两个副帅,当然主帅只能是失踪的大殿下。   无论是穆阳,还是高庸王都无法取代大皇子。   皇上也不会准许他们取代大皇子!   他们知晓皇上的底线,谁都不敢轻易惹皇上不快。   “听说阿阳遇见了刺客,都是八品的高手。”   程风提着鹿皮水壶喝了最后几口水,“倘若阿阳还有功夫在,八品都进不了他身,我知道玉掌柜那边资助川军,给了不少银子,还有一些……咱们这边的消息。”   “这就是叛国,卖国,阿阳该同皇上告一桩,什么玉掌柜?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云薇坐在石头上歇息,一路骑马颠簸,她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屁股也好似被磨出了茧子。   她撸着显得很精神的卷毛狗头,看了程风一眼:   “玉姐姐若是真无情,早就投了皇上,正因为她重情,才肯听她主人的吩咐。你说这话,我不爱听,不支持皇上征伐川蜀就是无情?   有本事让大皇子不失踪啊,他好好征战,能让战局乱成这样子吗?   他相信靖王的话,高庸王能掣肘靖王吗?”   “各为其主罢了,谁也说不上就是正义的,不过我猜玉掌柜他们很快会撤离……”   “为何?”   程风摸了摸鼻子问道,心中暗骂自己白痴,竟忘了云薇管玉掌柜叫姐姐的。   他记起云默的生母就是花魁。   云薇拍了拍狗头,轻声说道:“因为穆阳不会坐以待毙,他如今已经安排好了,对穆阳的信心,玉掌柜背后的主子不比任何人少,毕竟她培养了他,又斗了好几年了。”   程风恍然大悟,拍了一下脑门,只听云薇说道,”阿阳可能会受轻伤,但是重伤不可能的,八品高手伤不到……他。”   不远处传来打斗的声音,趴在云薇怀里的卷毛抬起狗眼看了一眼,瞬间冲了出去,”汪汪汪。”   云薇听懂了是云戎同人打了起来,她连忙起身,追着卷毛跑。   程风已习惯卷毛的特别,一路上云薇能把马骑得那么好,程风觉得大半功劳都是在卷毛的。   程风毫不介意追着狗跑,甚至他怀疑自己不是卷毛这只狗的对手。   程风不如狗有点伤自尊,但他只是普通人,卷毛是天上狗神下凡。   狗神也是神仙,比凡人强,没毛病!   卷毛冲在最前面,有它加入战局,很快围攻云戎的人被卷毛咬得遍体鳞伤。   云戎不再晕血之后,打起架来生猛得很,不过他怀里抱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不如卷毛灵活。   围攻的人见势不妙,扔下受伤的同伙不管,夺路而逃。   云薇赶到时,云戎面前跪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哽咽道:   “我……我舅舅是……是吴将军,姨母是川蜀王侧妃,带着弟弟去锦城,得恩公相救,我恳请恩公一路护送我们,见到父亲后,父亲定有重谢。” 第三百二十章 混进腹地   云戎连连后退,毫无方才打仗时的勇武果绝,年轻英俊的脸庞还带有几分的稚嫩。   一双剑眉不安的簇着,隐隐透出一抹心疼。   对面前少女的心疼,对一旁八九岁男童的怜悯。   云戎五官硬朗,有几分疏朗敞亮的气质,可信又可敬。   这也是少女肯直接相求,并且交代出身的原因之一。   少女身边的随从大多死光了,剩下还在喘气的两三人身受重伤,很难保护他们通过汉中县等关隘,成功进入川蜀的范围。   少女险中求生,赌一把救过自己的少年英雄是好人。   云薇强压下微抽的嘴角,出声喊道:“大哥。”   云戎转身见到云薇,长出一口气,向云薇递了个眼色,慌忙又腼腆说道:   “快过来帮我服起……扶着官家小姐,小妹回家后,得给我作证,我不是逞强,看……看上小姐长得好。”   云戎尴尬挠了挠头,眼角余光窥着清艳的少女,前言不搭后语:“我见不得劫道行凶,女子受辱。”   云薇在心里给云戎的演技打九十九分,少给一分怕云戎骄傲。   云戎除晕血的毛病之外,他再无成为名将的任何短板。   他疆场上果决刚毅,能征善战,能谋善断,可同士兵一起冲锋,也能从容布阵。   甚至云戎也敢以武将之身同文官或是朝争,或事联合。   云戎长在天穆王朝,期望建功立业,对皇上一统江山无比的支持。   他想立功,不愿只是护送云薇去见穆阳。   云薇赶忙上前搀扶起少女:   “不敢当,不敢当,您身份贵重千万别跪大哥了,大哥以前经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这事他没少被我爹打,我们家只是略有余财,惹不起勋贵重臣。”   少女眸色沉了几分,“不知令尊是哪位?听你们的口音不是川蜀人。”   “他在京城惹了麻烦,被我爹给打发出京躲风头,我爹是暴发户啦,家里刚富裕没几年,我哥招惹了诚国公……”   云薇吐了吐舌头,“不该同姐姐说这些事,刚才我听说姐姐家里又是将军,又是侧妃的……就想着姐姐能不能帮我哥一把?”   她眸子亮晶晶看着少女,满是期盼,“我爹让大哥自己赚上五千两银子才准许他回去,我总觉得……我爹自己留在京城,怕是不大好,我哥惹得是诚国公啊。   若是姐姐能同贵人们说上话,许是能让我爹同我娘从京城逃出来——”   云薇说着说着哽咽哭了起来,“我想娘亲啦,我要见娘亲。”   云戎手忙脚乱安抚妹妹,一脸苦涩后悔,“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强出头,害了自己不说,咱爹的生意毁了大半。”   少女眸子再次闪烁,不大相信他们,轻声说道:“你们可以抓我同小弟回去,献给天穆的靖王殿下,自然能抵了罪。”   “不行!”云薇如同炸了毛的猫儿,小脸煞白,身躯都不由得颤抖,死死抓住云戎的袖口,“哥,我怕,我再也不敢啦。”   “呜呜呜呜。”   云薇哭得天崩地裂,猛翻白眼,完全一副哭晕过去的架势,暗暗捏了云戎,你来说。   云戎满脑门的冷汗,让他说啥?   说靖王非自家小妹不娶?!   云戎尴尬看了一眼求知欲很强的少女,他不是故意骗人,咳嗽一声才道:   “没事了,没事了,靖王殿下长成那样子,是女孩都喜欢,爹不曾怪过你痴心妄想,调戏靖王殿下。   本想着成全你,把你送去给靖王殿下做侍妾,未来的靖王妃——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云戎腰上一疼,忍着,必须忍着,谁让云薇躲懒,让他欺骗‘无知少女’?   “善妒容不得人,恨不得把靖王殿下栓她的裙带上,不让外人看上一眼,她又心狠手辣,小妹太倒霉了,被她当成那只亲近靖王的鸡,宰了给对靖王有心的女孩子看。”   云戎对少女苦涩道:“我们两个是被赶出京城的,小妹得罪的人比我还要难以招惹,否则我不会带着一个女孩子出京经商。   我听说靖王殿下在川蜀受挫,便想着来这边躲一躲,寻找机会……贵人要去锦城,我也正准备去,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突然抬起眸子,笑道:“我姓姜,恩公称我姜姑娘就好。”   “不敢,不敢。”   云戎脑子快速翻过锦城这边的资料,多了几分敬畏,“若非皇上兴兵,贵人得封县主,我——我是犯了贵人的商贾之子怎配县主恩公之称?”   “恩公也读过书?”   “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勉强学会看账,不过我更愿意从戎,可惜我爹就我一根独苗,死活不让我去。”   云戎放开捂着脸的云薇,拱手道:“家父也姓姜,县主不嫌弃称我一声姜公子,恩公之称是万万不敢当。   倘若县主信不过在下,等前面岔路,我带小妹离开,县主自行离去。   朝廷退兵,我厚着脸皮去锦城时,还望县主能看在今日的份上,让我在锦城容身,我也能把父母从京城接出来。   哎,神京城我家是待不下去了,靖王同诚国公势力遍布天下,唯有锦城能让我家容身。”   “姜公子怎知天穆会退兵?”姜姑娘恍然大悟,“你们从神京城而来,听到一些小道消息?似是而非的消息不足为信,靖王很少有攻克不下来的地盘,锦城怕是——”   “不是小道消息,是我听到的,靖王不得皇上信任,皇上最近龙体不好,征伐川蜀不顺,朝臣反对继续耗费钱粮,皇上还是在意名声,不好真把结义大哥逼死了。   他会继续对锦城施压,却也不会强攻了,川蜀自古以来就是富饶之地,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封闭几年休养生息,未必不能割据天下。”   云薇揉着‘哭红’的眼睛,作出一副努力回忆的模样,“我记得,记得听到靖王殿下……他就是这么说的。”   姜姑娘仔细打量云薇,都能摸到靖王身边去,这姑娘胆子大,还真不怕死。   难怪被赶出京城,又无处可去。   不提靖王心上人是否慈悲,靖王能饶了偷听之人?   “靖王身边侍卫林立,防范甚严,你能偷听到靖王的说话?”   “不是!”   云薇跺脚,翻脸道:“我才没有偷听,我是给靖王送点心时听到的,谁知道他是靖王啊。   好好的王爷不做,偏偏穿着寻常衣服去我家茶楼,我又不认识靖王,看他长得俊,忍不住去主动送茶。   被他泼了一脸的茶水,可是他好英俊,我脸上的茶水沾染他的手,他的唇都是香的。”   一副花痴状,云薇不大会模仿,多想想云爱对柳二哥哥的神色,往令人作呕上演准没错。   毕竟,她当时看爱情脑的云爱时,云薇胃部不舒服极了。   姜姑娘看了一眼云戎。   “县主,我妹妹脑子——”云戎对着自己太阳穴转悠两圈,叹道:“小时候许是从炕上摔下来次数太多了。”   姜姑娘抿唇笑了,缓缓收起笼在袖口的袖箭,向云戎福了一礼,方才的软弱无助完全散去,傲慢说道:   “劳烦姜公子送我回锦城,我弟弟的安危至关重要,姜公子尽心尽力保护我们姐弟,以后在锦城无人敢欺辱你。   姜公子一身功夫也不至于再荒废了,我舅舅身边缺校尉,许是将来有机会让姜公子为令妹向靖王讨回情债。”   “能从军?太好了,我——我都听县主安排。”   云戎一蹦三尺高,兴奋至极跑去牵马,带着一分爱慕,两分自卑,三分忐忑道:“县主请上马。”   云戎单膝跪了下去,让姜姑娘踩着自己膝盖上马。   姜姑娘暗暗点头,确信姜公子是商贾出身了。   姜公子身上有些贵气,没任何的傲气,善于伺候贵人,巴结逢迎,以往她出门买东西时,商贾都是谄媚卑贱。   她不是没怀疑过这对兄妹是探子,不过她同小弟走这条路本就是随意决定,靖王便是神仙也无法预测她偶尔冒出来的想法。   袭击她的人——也因为准备不足才给她坚持下去的机会,若是消息走漏,王妃派出去的人绝不是就这么几个刺客。   功夫还是不是最好的刺客。   天穆靖王用这对蠢货做探子,纵然混进锦城,他们又能做什么?   她给一些银子打发了便是。   天穆压力渐少,川蜀内斗再起,她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小弟,少不得能分一杯羹。   姜姑娘抬起脚踩着云戎膝盖上了马,不等她吩咐,云戎颇有眼力把小少爷小心慎重的抱给姜姑娘。   云薇一直低着头,神色恍惚,一脸花痴呆傻气。   姜姑娘坐在马上,状似谦和:   “姜妹妹不必过于拘谨了,川蜀没有靖王那等品貌的人才,亦有俊美的男子,到时候我带你出入宴会,凭着你的容貌——嫁进高门并不难。”   草包美人一个,可惜她的好模样,连同为女子都能看呆了美丽偏偏脑子不好使。   一路上,姜姑娘不动声色观察那对兄妹,越发笃定他们不可能是天穆派来的探子。   更不可能知道她同小弟真正的身份。   姜姑娘故意去汉中县管辖范围晃了一圈,眼见着云薇吓得往兄长身后躲。   姜公子只是勉强维持镇定,送上通关文书,生怕旁人看出他不是文书上的人。   姜公子对小小的差役巴结,张口闭口大人辛苦,商贾之家养成的油滑卑微尽显。   姜姑娘放心了不少,抬眼看了看远处靖王的军营。   既然川蜀有了继续独立割据下去的机会,而靖王也不如传闻中得天穆皇帝信任,她也就不用去投靠穆阳了。   她带着弟弟返回川蜀,同王妃好好斗上一斗,少不得能把弟弟扶上王位!   过了汉中县,姜姑娘主动同云薇攀谈起来,不动声色询问京城的消息。   云薇装作无知,只说靖王如何俊美,在她眼里就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   不过,偶尔云薇也会不自觉带出一分真相,让姜姑娘想明白天穆皇帝对靖王有了戒心。   云薇东拉西扯,喋喋不休,好无心机。   卷毛在旁跟着,时不时看一眼智珠在胸的姜姑娘,也不知她是不是足够聪明,听得懂云薇透漏的消息。   卷毛倒是期望姜姑娘蠢一点。   可惜显然姜姑娘并不蠢,野心很大。   在卷毛写的文中,没有姜姑娘这个人。   卷毛觉得姜姑娘掩藏了真实身份,至于黑寡妇姜氏做主角的女频文,那丫头的文中朝廷上事都是点缀。   应该不会有姜姑娘这个人。   按照卷毛设定,大皇子势如破竹同靖王一起攻破川蜀,没有云薇出现的话,靖王同大皇子还是无话不谈,坦诚相见的好兄弟。   书中靖王一边同大皇子征伐川蜀,还能继续在朝廷上压制杨娘娘,让杨娘娘无暇顾及战事。   杨娘娘因为穆阳设谋损失惨重,对穆阳彻底死心,明白想夺天下,先弄死靖王!   她同渐渐展露头角的云默联手,最后逼得万念俱灰,了无生趣的穆阳走上绝路。   卷毛一直同云薇说,劈死穆阳的天雷不是作者不知道怎么写死穆阳,只有天雷才配给穆阳送行!   只是读者们暴动不知作者对穆阳的偏爱,他被扔到卷毛的身体里去改变穆阳命运。   其实他很冤枉,他很喜欢靖王。   卷毛得到得回应是被云薇狠狠搓揉了一顿。   东绕西绕,走了三四天,姜姑娘指着一条再山林峭壁中的羊肠小路,说道:”这就是直通向锦城的密路,可以绕过重兵把守的山城。“   她一直盯着云戎兄妹,云戎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云薇拽着哥哥的手臂,“骗人,她骗人,这哪有道?这么窄的路,我不走,我——我宁可死,也不走。哥,我就知道,你救错了人,你还想着高攀她。   哼,我看她就是……”   “住嘴!”云戎打了云薇一个耳光,云薇脸一偏,呜呜呜又哭了。   云戎有几分不舍,向姜姑娘笑道:“您说是路,那就是路,我在前面给县主引路。”   他拽着云薇走在最前面,姜姑娘看到云薇几乎趴在哥哥身上,而那条狗摇着尾巴,趴在云薇肩头。   姜姑娘勾起嘴角,带着弟弟走上了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山壁的小路。 第三百二十一章 都快成筛子了   顺利进入锦城后,云薇东看看西看看。   她比穆阳厉害,穆阳大军被山城天险阻挡。   姜姑娘很欣赏云戎的身手,便把他们兄妹同随从留在了川蜀王府。   姜姑娘是川蜀王的三女儿,一直同云薇很亲近的小男孩是川蜀王的幼子。   他们回到王府后,川蜀王并不高兴,却也没再送走他们。   反而是他们的生母侧妃给云戎送了厚厚的一笔赏赐,云戎被叫去拜见侧妃,云薇被留在王府的客院。   入王府前,姜姑娘给了云薇一顶帽子,挡住她娇好的容颜。   卷毛蹲在云薇腿边,垂在地上的尾巴时不时摇动两下。   云薇环顾四周后,轻声问道:“有人注意我吗?”   “汪汪汪。”   “什么叫我想多了?就我这惹祸的相貌,万一被谁隔着垂着的纱看到我身上的特质,不是图惹麻烦吗?”   卷毛总觉得她嘲讽塑造了这个世界的自己。   川蜀王顺利回到锦城,震住了各方异动,团结所有人抵抗天穆王朝的攻势。   可是川蜀王受了重伤,他身体支撑不了多久了。   川蜀王好几个儿子,为保持血脉延续,小儿子同姜姑娘被送走。   姜姑娘见到局势稳定后,她竟带着弟弟回来争夺王位,再次激发各派得争斗。   这关头谁还会在意云薇是否长得美?   权利地位对男人来说更为重要,贪花好色也只是在功成名就之后。   云薇笑着揉了卷毛狗头,寻思是不是再养一只猫来撸?卷毛撸起来手感不是太好。   卷毛:“……”   “我不知道为啥混进锦城,混进来有啥用?”   云薇默默叹了一口气,“又不能给那边送消息,那条越过山城通锦城的路只能走几个人,路的尽头有人守着,你看到上面吊着的大石头了吗?   只要放下机关,大石坠落,小路上的人都得死!”   卷毛:“汪汪汪。”   “你说得对可以找锦城的密探,但是我把程风打发走了,靖王的密探,我一个都不认识。”   “……”   卷毛似看傻瓜一样看着云薇,你还知道啊。   当时卷毛就不想混入锦城,想留下程风。   偏偏吼不过云薇,卷毛寻思着有它在,如何都不会让云薇碰见危险。   云薇叹了口气,“还是大哥演得太好,我也入戏了。”   卷毛:可怜云戎,继续背锅。   云戎回到客院,得了一身官袍,向云薇显摆,“我成小队长了,戍卫王爷的幼子。”   “同咱们一起回来的那位是小公子?”   “他娘是王爷的宠妃,娘家颇有势力,镇守山城的大将吴将军是侧妃的表哥。   她本有机会取代王妃,川蜀王能从皇上布置下的陷阱中逃脱出来,全靠王妃娘家人拼死保护。   川蜀王打消了废掉王妃的心思,不过他对侧妃依旧很看重。”   云戎将打听到的消息统统告诉给云薇,眼睛亮亮,问道:“下一步我们怎么做?”   云薇看着只是侍卫小头头穿得官袍,这位侧妃可不见得信任大哥,问道:“你能混入山城?去到侧妃表哥身边吗?”   “不能。”   云戎颓丧下去,早知混进来只能陪着一个小屁孩,还不如直接去军营。   “侧妃娘娘不敢放我去山城……”   云戎突然灵光一闪,“我不行,可是小公子的话未必就不成!”   云薇同样眼前一亮,多问了一嘴:“你利用小公子,不亏心吗?”   “本就是敌人,为啥会亏心?”云戎理所当然的反问,“他死在我手中,我也不觉得难过,是他同他姐姐蠢。”   云薇给了卷毛一个眼色,卷毛早就支撑起保护气罩,防止有人偷听。   得到云薇的暗示后,卷毛功力全开,打卷的狗毛更卷,时不时的狗叫声足以掩盖他们的密谈。   “大哥想去山城的确要落在小公子的身上,多放一些消息出去,川蜀王王妃有子有女,侧妃想要争一争的话,小公子必须得立功。”   云薇小声说道:“这一点所有人都清楚,大哥可以把——”   云薇将画好的排兵布阵图交给云戎。   “你就说,是我偷听到的,论京城的消息,没人比大哥知道的更多,大哥可以告诉侧妃,只要给足银子你可以帮忙收买皇上身边的贺太监,只要川蜀再送给靖王一次败仗,皇上必会承受不住反战的压力撤军。”   “你再暗示侧妃大皇子失踪了,我猜川蜀这边的人一定不知道。”   云戎连连点头,把云薇的话记在心上,已经在想要怎么做才能取信侧妃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更希望疆场拼杀,而不是玩阴谋诡计。”   “那你非要演那么像干嘛?你只要拒绝姜姑娘,现在咱们已经见到王爷。”   云薇撇嘴颇是不满,云戎被怼得说不出话,抬头看了看天色,为啥呢?也许是他本能?!   卷毛围着云戎汪汪汪叫了几声,仿佛在说什么。   云戎看了看卷毛,问道:“小妹,你的狗说啥?”   “它说,无心插柳柳成荫,没准您混进山城能立下大功。”   “承卷毛吉言了。”   云戎安了安卷毛的脑袋,卷毛尾巴摇得更欢快,心里无数句国骂汇成一句话——汪汪(傻子)。   竟然还有人相信云薇翻译的狗言狗语?   就这还是他写的能智斗朝臣,武安天下的名将?   是因为云爱没有死,所以云戎还是天真稚嫩的乳虎?   不,他不是乳虎,是幼崽儿。谷趌   乳虎还能虎啸山林,幼崽只能奶凶奶凶的可爱样子。   云戎高兴极了,把肉菜都给了卷毛吃,语重心长说道:“我不在小妹身边,她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一旦山城有变,我……小妹还是同我一起去山城,我见小公子对小妹很依恋。”   “我走了就没人质了,山城有易变的话,我带着卷毛能混出锦城,随便一躲,他们抓不到我。”   “可是……”   “大哥不信我吗?”   “我怕他们不让你离开。”云戎担忧极了,“一旦小妹出事,我没脸回去见父亲同姜姨,何况靖王殿下也饶不了我,小妹是很聪明,川蜀地形小妹不熟悉,你施展不开。”   云薇弹了一下手指,“我想走,他们拦不住,山城被破,他们说得就不算了。说一句实话,你未必咬得过卷毛。”   云戎:“不是未必,是肯定咬不过卷毛。”   “大哥可以同侧妃讲讲重耳的故事,在锦城外的公子活了下去,纵然山城被靖王攻破,还有重兵在手的吴将军也可扶持起小公子。   可是山城被破,锦城再无险要可守,川蜀王性情刚烈,必不会躲入深山,没准举家自焚。”   云戎重重的点头,论看人的本事,云戎只服小妹一人。   几日后,云戎得偿所愿保护着小公子去山城督战,姜姑娘狠了狠心,跟上云戎。   这一次她对云戎更和蔼了几分,隐隐有几分少女怀春般的情分。   云戎一旦在山城站稳脚跟,得到战功或是吴将军的赏识,姜姑娘只怕就要招云戎为夫婿了。   “汪汪汪。”   卷毛抬眸望着云薇,为何要打发走云戎?   云薇蹲下身,在卷毛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猜大皇子可能就隐藏在锦城,我虽然不认识阿阳的密探,但见过大皇子身边的人,而且燕燕也在锦城,就在川蜀王府!”   卷毛混身的毛竖了起来,“汪汪汪。”   “我是否看错?我有八成把握大皇子在锦城。”   云薇揪了揪卷毛耳朵,分析道:   “也有八成把握穆阳是装病,既然装病,他为何停驻不前?朝廷上给穆阳很大压力,穆阳被文官们念叨几句便承受不住,他做不了靖王!   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杨娘娘的人退了,证明教导穆阳多年,有几分——独特感应的杨娘娘知晓一件事,川蜀支撑不了多久,靖王即将攻占川蜀,完成统一大业。   以前杨娘娘暗中支持川蜀王,只能算给穆阳添乱,捞了一些好处的杨娘娘在穆阳出兵后继续添乱的话,穆阳绝对会剁掉她伸过来的手。   哪只伸过来,剁哪只,绝不会因为昔日的情分而手下留情。   咱们都能从小路绕过山城混入锦城,穆阳屯兵多日,他不是养伤的话,他应该就在赶路。   在京城时,我记得他收到过不少川蜀的地形图,程风的风字旗早早散在川蜀打听消息,还有王家哥哥们,没少找被叫去靖王府。   王家可是川蜀首富,不仅留下不少的人脉,王家对川蜀的地势了解很深——王家以前可是已贩私盐起家的。   怎么绕过山城进入锦城,王家姨夫应该掌握了一些秘密的道路。”   卷毛抖了抖混身的毛,云薇同穆阳心灵相通。   “美强惨?!穆阳从来不是美强惨,他呀,是美强残,残忍的残!”   云薇缓缓起身,再次揉了一把卷毛的狗头,“都那么强了,怎么可能惨?因为儿时的搓磨心理上有破绽?   他能重入武道路,连闽王穆地主都无法攻破他那颗坚韧的心,惨是不存在的,他对对手一向残忍。”   “汪汪汪。”   “我这不就是去问一问知情人,大皇子到底在何处?我不信大皇子主动混进锦城,怕是被谁带进来的。   昨儿送饭的婆子说过,川蜀王最疼的大姑娘心善得不得了,时常出门接济贱民。”   卷毛本以为这几日云薇给送送饭送菜的婆子银子,只为吃的好一点,同婆子们聊八卦只因无聊。   卷毛绝对想不到一点点不重要的口风,云薇能听出不同来。   云薇嘴角抽了抽,“别佩服我,我得佩服你们,毕竟这不是真实的历史,是虚构网文的世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狗血桥段。   大皇子在重兵保护之下失踪本就足够离谱了,这么多日子,大皇子并没有回到军营,任由靖王同高庸王掌握兵权。   他难道不想证明自己?不想当太子了?   唯一能掩盖他失误的机会就是占领锦城,诛杀川蜀王全家。我猜他在锦城,这不是合情合理的推测?   川蜀王的爱女离开过锦城,时间同大皇子失踪对得上——爱情总会不经意到来,越是折磨越要爱,越恨越是爱。”   卷毛:笔给你,你来写!   虽然她说过自己很少,没准她会是一个能赚到钱的作者,她年少时一定没少看!   侧妃答应云戎护着妹妹,云薇可以在川蜀王府走动,除了机密要地书房等地方去不了,后院她可以随便溜达。   卷毛在前小跑着,摇着尾巴左嗅右嗅,云薇牵着狗绳,缓步走着,对王府建筑惊讶连连。   路过的婆子眼底闪过轻蔑之色,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走走停停,云薇走到低头侍奉花草的花娘身边。   卷毛汪了一声,花娘抬起头,先看到一只熟悉狗,花娘眸子呆滞一瞬。   “许久不见,你躲到川蜀王府,这可不是个好去处。”   “……”   花娘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土,“我万万没想到你也会来川蜀,更没想到你敢来川蜀王府。”   她显然画了妆容遮掩了美貌,如同一个最寻常的花娘:   “你在京城已经没事可忙,你继父已经是状元了吧。”   云薇点头道:“找个地方聊一聊?”   花娘——燕燕领着云薇去自己住的屋子。   云薇进门后先看了一眼四周布置,不大的屋子堆了好些盆被照顾得很好的花,收拾得很温馨,轻笑道:“你这是打算长住?”   燕燕将花盆搬到了避阳光地方,轻声说道:“知道靖王掌兵后,我便知道该离开了。”   “高庸王掌着一半的兵权,你想彻底脱身极是不容易,宁县主已同高庸王退婚,往后男女嫁娶各不相干,高庸王也许会娶你为妻——”   “我不会嫁给一个勉强我,强迫我,无视我尊严的男人为妻,他再有权势——哪怕他心里有我,我不会嫁给他。   我同高庸王之间的矛盾对抗从来不是做不做正妻,是不是有宁县主,我恨他!我是出身卑贱,我就要对高庸王的宠幸感恩戴德。”   燕燕坚决说道:“我不知我想的对不对,横竖我绝不会为高庸王动容,那些伤害,那些屈辱,我忘不掉。” 第三百二十二章 穆阳到了   “他会娶你为正妻,他将来会补偿你,把你捧在手心上。”   在燕燕望过来的目光中,云薇眯起眼眸,可可爱爱,声音又软又甜:   “以前的伤害会化作他对燕燕的愧疚疼惜,我估算这一次高庸王回京后,皇上轻易不会收回他的兵权,反而会重用他。   大皇子同他应该有私底下的交易,靖王殿下反而会是大皇子防备的一人了。”   “你是说,在京城高庸王会过得很好?无需再用联姻巩固地位?”燕燕反问了一句。   “他娶了你后,无人敢再轻视高庸王妃,往日欺辱你,瞧不起你的人大多会匍匐在你脚下……”   燕燕眸子微凝,沉默了许久,摇头道:“别再蛊惑我了,我是有点心动,可我更想要自由,要一分平等。   我将来的爱人不会如同高庸王位高权重,不如他俊美,可我的丈夫把我看成一个人。”   云薇收敛玩味笑意,变得很是认真,眸光不错望着燕燕,缓缓开口:   “你将来不会后悔吗?不怕找不到比高庸王更好的男人亦无悔?拿你当人的男人会因为某件事而作出比高庸王还过分的事!   高庸王——以后可能会有极高的地位……”   “更大可能会使阶下囚,身首异处。”燕燕嘴角扬起,“他斗不过靖王殿下。   以前斗不过,以后更斗不过。靖王殿下有了云姑娘后,有了牵挂寄托,只要云姑娘不曾放下靖王殿下,他就是任何人都摆脱不了的高山!”   云薇:“……”   燕燕笑容多了几分肆意,往日雾蒙蒙带着几分悲切的眸子此时亮若星辰。   “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正因为未知,才值得期待,若是一眼就看透了,知道谁贵谁贱,知晓祸福,活着又有何意思?”   “你可知人无法摆脱的三大定律,其一就是后悔?”云薇说道:“你可能会后悔今日的选择。”   “也许吧,不过我现在不悔!”燕燕摇头道:“我后悔那日出现在高庸王面前,我们不得相见,也没后面的事了。”   云薇摘了花盆中开得很好的一朵花,轻轻嗅了嗅。   燕燕有点急,最漂亮的朵花被摘了,花盆中花树不好看了。   “你不打算离开川蜀王府,知道靖王掌兵后,依旧不愿离开,是想同川蜀王一起葬生火海,然后再死遁出城吗?”   “我知道瞒不过云姑娘。”   燕燕将花盆摆到了云薇够不到的地方,坏了一个盆景她还能忍。   云姑娘再摘另外的花,作为爱花之人她很难不生气。   “我当着高庸王面的死于火海,锦城被破后,他忙于同大殿下联手限制靖王,没空再去找我是不是又跑了。”   燕燕嗤笑一声,“他是不会放弃掌握权的,不过,他有仇怨要报,我只会拖累他。”   “出海吧,你立刻离开川蜀王府。”云薇从怀里掏出一张路引,交给燕燕,“我让人送你东南沿海,然后你坐海船出海,你可舍得中原的富贵?”   燕燕接过路引时,手忍不住颤抖,看清楚上面的字后,扑通一声给云薇跪下。   “我愿意,哪怕去海岛上当海盗婆,我也是愿意的。”   在中原,燕燕太容易被高庸王找到了,可出海就不一样。   高庸王的手没那么长,唯一一个在海上有布局的人是靖王。   他同云默联手几乎控制着九成以上的海上贸易,海上的战船都是靖王在暗地里资助的。   皇上并没有察觉来自海上的威胁,反而是杨妃眼界高有心插上一手,靖王不点头,杨妃做不起海上的贸易。   “快起来,不必跪我。”   云薇搀扶起燕燕,拍了拍她的胳膊安抚道:“以后你别恨我就好了,见你不肯屈从,我动了帮你一把的心思。   又见你是个有志气的,你可以帮我娘做一些生意,南洋富庶不弱于中原,气候温和,四季如春,最适合养花。”   燕燕眸子又亮了几个度,“我愿意为姜夫人养一大片的花,做香料,做香水。   我早就听说姜夫人收拢不少不甘心再嫁的寡妇,姜夫人帮她们站了起来,不必依靠男人生活。”   “我佩服云姑娘聪慧,但云姑娘……”燕燕轻声说道,“有点懒,或是你看我们如同看一卷话本子,一直都是局外人。”   仿佛怕云薇生气,燕燕连忙说道:“不是说云姑娘不好,被云姑娘划入身边的人太少了,姜夫人活得更认真。   靖王殿下最大的心结一直是不知云姑娘何时会抽身而去,毫无留恋的消失。”   云薇:“……”   “不怕云姑娘笑话,我受过高庸王折磨,见过他脆弱的一面,多年相处朝夕相伴,他又是我第一个男人,若说一点不动心,那是假话了,女子往往比男人容易心软,更在乎第一男人。”   燕燕说道:“经历过才能看到深陷其中的人不易,靖王殿下患得患失,又不敢同云姑娘说,我勉强能窥探一二。”   “有一点点心动,你还是不肯留下?”   “心动有过,但更多是痛苦,我更向往外面的生活,哪怕苦一点,累一点,我是自由的,不是被一个男人肆意使用。”   燕燕更咽道:“我是个人,不是一个器皿,我用多久才能打动高庸王?十年,二十年?还是等他垂垂老矣,才明白我要得是什么?   我投胎为人这一辈子不是为了感动一个男人,能做人有多不容易,六道轮回谁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做人了?”   云薇此时真有点佩服燕燕,“我不如你。”   “不是不如我,云姑娘想得太多,要得也太多,你比我……”燕燕勾起嘴角,“更没有安全感,靖王已经很好了,他对你是真心好。”   燕燕打心眼里羡慕甚至嫉妒着云薇遇见了靖王殿下。   倘若高庸王……不可能的,高庸王若有靖王的身世,他只会做得更过分。   怎么人人都觉得云薇才是对不住靖王一片深情的那个?   云默说过她,姜氏也说过让她对靖王好点。   甚至云爱都能给自己上爱情课。   “你今夜就走,再晚几日,锦城会有大变。”云薇压低声音说道,“一会儿我搬一盆花走,有人来打听,你……”   “我懂怎么说才不会让人怀疑。”燕燕笑道,“这些年我也跑过几次,每次都被抓了回去,能应付一些人或事,我能在王府做花娘,也是骗了很多人。”   她向云薇眨了眨眼,俏皮灵活极了。   她化妆后不大好看,此时令人眼前一亮。   云薇挑了一盆最好看的花盆,搬起花盆走出门。   燕燕轻声说道:“大殿下应该同川蜀王大女儿一起,他们——相恋了,皇上如何想不到第一个让大皇子放不下的女子是川蜀王的长女。”   “是美人计,还是美男计?”云薇背对着燕燕。   “噗。”   燕燕忍不住笑了几声,淡淡说道:“不知道,谁知道他们想什么,不过我觉得他们彼此依恋,又彼此都有愧疚,想断也是断不开,没了高庸王同他的脔宠,京城不会消停了,书局的话本子不愁没有新作。”   “皇上喜欢看话本子,可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头上,他未必高兴。”云薇笑了一声,迈步离开。   直到看不到云薇后,燕燕幽幽叹了一口气,转身利落收拾起细软,偷偷溜出川蜀王府。   卷毛围着花盆转悠,狗鼻子轻轻碰了碰花朵,噗,花粉钻进鼻子中,卷毛连连打喷嚏。   “汪汪汪。”   “你是问,她能不能逃掉?”   “汪。”   “只要她真心想离开,出海后,高庸王找不到她。”   云薇点了点卷毛的狗头,拿着松软纸给卷毛擦掉鼻涕同眼泪:   “万一以后她后悔了,同高庸王又在一起,我不怕高庸王报复,我是有阿阳的人呢。”   他们都看错了,对旁人,云薇的确有看戏局外人的心态。   她对穆阳并不是局外人,她一直给穆阳很大的信任,让总是被抛弃的穆阳心安。   穆阳心理障碍并不比高庸王轻,不过是穆阳擅长演,长得又好,稍稍不如意便让人心疼他。   责怪云薇不让穆阳心安,显得穆阳特别痴情!   这还有天理吗?!   卷毛爪子搭在云薇膝盖上,一下一下拍了拍,我的锅,把穆阳塑造得太好了。   “混蛋,他已经不是纸片人了!”   云薇捏着卷毛脖颈上肉同皮提起卷毛,吊自己眼前。   卷毛如同死狗,四肢软软垂着,同云薇对视,“汪。”   “求饶也没用,今晚你别睡了,同我一起去看看流云轩的动静。“   “汪。”   “不怕,大皇子即便认出我,也不会喊出来,他得等穆阳配合攻城,挽回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争取早日成为真正的太子。”   “汪。”   “你太小看穆阳了,他岂会被高庸王拖住后腿?高庸王跑不过靖王,最先攻破锦城的人只能是靖王。”   吊在空中的卷毛四肢晃了晃,好吧,它所有的担心是多余的。   靖王从来没输过,知道云薇潜入锦城后,靖王殿下的行军会不会更快。   川蜀境内,丛山峻岭之间,不下万人的队伍在险要的羊肠小路上行进。   他们刚刚翻过魔山,不下五百人摔下魔山,一路上他们没有遇见川蜀兵,所有人员损失都是在赶路上跌下山涧。   穆阳领兵以来损失比较大的一次了,他不是不心疼,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走险路绕过山城直扑锦城。   老天爷对穆阳已经是格外偏爱了。   等他们抹黑赶到锦城城下时,清点人数只损失了不到一千人!   出发之前,穆阳同麾下的士兵说过此行的凶险,每个人都做好牺牲三成兵力的准备。   齐山忍不住嘴角露出笑容,悄声对穆阳说道:“阿阳送过来的爬山用的工具起了大用。   你教给士兵绳子打结的法子很管用,以后捆人时都能用到。方才我见士兵拜菩萨,拜佛祖,也有拜阿阳你的。”   领着一万多人以牺牲极小的代价穿过丛山峻岭来到锦城,除了神仙也没凡人能做到了。   穆阳不见任何喜色,手中捏着一张刚刚从锦城送过来的情报,咬牙切齿:“她才是神仙,我不是!跑得比我还快!”   从京城跑来川蜀就算了,云薇不老实在汉中县同累瘦的董县令安分在后方待着,竟然混进了锦城。   他攻城必用火药,否则锦城高大的城墙难以攻破,一旦城里城外爆炸,她会不会被误伤?   齐山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穆阳手中的密报,没看全只是一点点,他倒吸一口凉气:   “川蜀王的女儿们是不是早就投诚皇上,把人一个个往锦城里领,阿阳容貌无双,不是领兵的话,阿阳也会被川蜀王女儿……”   穆阳眸光凌厉,如冰锥一般锋利。   齐山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如同等候主帅检阅的士兵,肃穆严肃,再无任何调笑亲近。   最近几月,他总会不由自主同多了几分人气的穆阳调侃,风雷火山四兄弟以前可是不敢的。   穆阳眼刀从齐山身上离开,移到锦城城墙,似在想从哪块开始炸才能伤亡最小。   纵然云薇在锦城,他费尽心力带人过来,总不能因为云薇一人就无功而返。   他相信云薇足够聪明,不会被战火波及,心里依旧放不下心。   穆阳定了定心思,齐山在他身边,轻声说道:“云姑娘混入锦城几日啥也没干成,没来及给王爷做内应,王爷今晚打进锦城,就问云姑娘气不气?   有了这次教训后,云姑娘以后不敢再乱跑,乖乖跟着王爷。”   齐山悄悄窥着穆阳,不是他是同穆阳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还真看不出穆阳心情好了,毕竟此时穆阳脸色阴沉,如同一座冰山。   不过,齐山觉得王爷若有卷毛的尾巴此时也会开心摇上一摇。   穆阳侧头给了齐山胸口一拳,“他们都知你擅长守,高庸王同大哥的谋臣逼我留下林火,当日我同你说过——”   “最强的防守就是进攻!”齐山语气坚决,“我会让他们看清楚,您说的都是真理!”   穆阳点头道:“午夜攻城,用新研制出来的破城弹,今夜是证明你最强守护之名。”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大皇子杀疯了   锦城川蜀王府,云薇带着卷毛瞧见‘身受重伤’的大皇子。   不过在川蜀王长女姜苏面前,大皇子并非皇上的儿子。   “我只是京城阔少,诚国公府的表少爷。”   大皇子同云薇见面后,很是诧异,又看了一眼虎视眈眈,奶凶奶凶的卷毛,“你也打了诚国公的旗号?”   “我说得是得罪了诚国公,还有偷偷爱慕靖王殿下被赶出京城。”   “……”   大皇子着实不明白把云薇带进锦城的川蜀王幼女脑子里装得是不是稻草?   他废了好多功夫才让苏苏相信自己,带自己来锦城养伤。   开始他的确对苏苏一见钟情,后来才知道善良温柔的苏苏真实身份。   “靖王殿下眼光都不带给我一个,太正常了,本来他对女子视若无睹,您说的话才让正常人难以相信。”   云薇看了一眼在外忙碌,给大皇子煮养伤汤药的姜大姑娘,啧啧两声,“您就一直欺骗她?”   “我也不想欺骗她!”大皇子眼里闪过挣扎,“可阿爹疼我信我,我即将成为太子,我不能让阿爹失望。   当我知道她是谁,我同她注定无法成亲,我不忍骗她,想着堂堂正正攻陷锦城。   川蜀将士背水一战反扑猛烈,我为少战死一些人,川蜀百姓少受战乱之苦,对川蜀战役速战速决,我只能——”   大皇子不忍继续说下去,伤痛至极眸光让人动容。   是个人都能感受到大皇子的痛楚同挣扎。   可惜,大皇子这番解释,云薇一个字都不信!   一见钟情存在两性之间。   穆阳对云薇就是一见钟情。   大皇子一直没有上心的女人,突然心动了,喜欢上了,也不奇怪。   若说为了少死人欺骗所爱之人,为了国家情怀……大皇子对姜苏一定不是真感情。   真正爱一个人,哪会忍心让她受伤难过?   大皇子对姜苏的爱情上升不到家国情怀,顶天就是大皇子想正位东宫。   他没能按照皇上的计划瞬间拿下川蜀,反而因为他决策失误让川蜀王逃脱陷阱。   川蜀各方势力又重新聚集在川蜀王身边,抵挡皇上的大军。   大皇子知晓打消耗战,他不占优势,纵然最后拿下川蜀,最少要四五年。   他在外四五年,京城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万一皇上册弟弟中一个为太子,他一场辛苦为谁忙?   以往他结好穆阳,故意学着阿爹年轻时的做派,岂不是白费了。   他相貌本就酷似皇上,有意走皇上一莽到底,只知征战的路便是让阿爹放心。   皇上着力培养另外一个自己,把大皇子当作自己生命真正延续。   大皇子不敢同云薇交流太长时间,快速说道:“其中的事,等见到阿阳后,我再同你们一起解释。   今儿碰见你正好,我是准备——准备动手了,阿爹给我的暗卫大都混进了锦城。   我估摸最迟两日,高庸王领兵进攻山城,我打算趁此机会动手,到那日我把她迷昏,你帮我护着她,千万别让她去前院,也别让人伤了她。”   “您是打算杀了她全家?”云薇没有去看为难挣扎的大皇子,低头撸着卷毛狗头。   卷毛狗眼瞪大,狗血的剧情一定是两个世界相容造成的,这不是它的锅!   “我会带她回京,她怨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会忍着,总有一日,她会明白我的逼不得已,会明白在统一大业上,我没有做错!”   大皇子紧了紧拳头,“她善良聪慧,真的,她格外的善良温柔,我从未见过如她善良纯真的人,她对贱民都能善良以待,我——”   “杀了她父兄,得了她家基业,为统一大业,她会善良原谅大皇子,毕竟大皇子让很多川蜀百姓都活了下来。”   云薇觉得大皇子在无耻上绝对是最像皇上的一人!   应该说青出于蓝,皇上在杨妃面前还有几分的抹不开脸,不敢碰杨妃,怕杨妃一剑杀了他。   然而大皇子同姜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甚至理所应当认为闹过别扭后的姜苏更爱他了。   大皇子听出云薇的暗讽,摇头认真说道:“你同阿阳一直顺风顺水,水到渠成,却是不懂情爱,阿阳——你不是真心爱他,否则你不会嘲讽我。”   “……”   云薇嘴角抽了抽。   大皇子继续说道:“我不管你能不能明白,你只需要听我命令就是了,保护好她,不要让她……”   锦城城中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仿佛漆黑的天空被炸开一道口子,巨响之后又是十几声爆炸声。   大皇子稳住身体,面色大惊,“怎么回事?”   云薇同样迷茫摇头,同大皇子对视,“不是你的人攻城?”   “高庸王他们还在山城,怎么可能是我的人?!而且我的人也没有——”   大皇子神色大变,凶狠的目光盯着云薇:“是阿阳?你把阿阳带来锦城?你怎么敢?”   云薇连连摇头:“不是我,别胡说,我没有。”   大皇子心里冷笑一声,大步向外跑去,扔出令牌,高声道:“援军已到,随我杀敌,川蜀王府——鸡犬不留。”   姜苏本想迎上情郎,打算带着情郎从秘道离开。   当听到情郎口中的命令,以及出现在情郎身边的一身黑甲的暗卫后,她连连后退几步,泪眼婆娑:“你——你真是——”   “当朝大皇子,穆晨。”   大皇子面色极为难看,伸手去拽姜苏入怀。   姜苏再次后退避让开,双臂户还住自己的身体,“他们竟然说得是真的?你……你不是好人,为何……为何要骗我?”   “殿下,不能再耽搁了,靖王发起攻城命令,很快就能冲进来,再让靖王抢先一步——”   暗卫轻声说道:“您在皇上面前可是立过誓言的,这女人只会拖累殿下,万一让川蜀王跑了,您所有的谋划同心血成了一场空。”   大皇子运用内劲几步抓住姜苏,用力在她脑后拍了一掌。   姜苏很快昏厥过去,大皇子给了云薇一个眼神,“交给你了,她有个好歹,我拿你是问。”   不等云薇答应,大皇子领着暗卫杀向川蜀王正院,王府地形大皇子早就打探清楚了,甚至王府密道都知道一清二楚。   川蜀王有个漏风的小棉袄,而川蜀王对长女格外信任宠爱,把长女看作神女转世,被长女善良温柔打动的老父亲。   这么善良孝顺的长女怎么会坑爹呢?   川蜀王被大皇子抓到,刀驾到脖子上时,他一脸不可置信,“你是谁?”   “穆晨。”   大皇子手中的刀似有千斤重,再多的解释同自我安慰,他明白一刀下去,姜苏会恨自己,同心悦的姑娘再难似往日一般缠绵。   都是穆阳逼他的。   若非穆阳来得太快,太快攻入锦城,他还有谋划的机会保住川蜀王的性命。   “我替阿爹送你上路,你不该割据川蜀,早早臣服阿爹去京城做个王爷——也不会有今日姜家彻底覆灭之祸。”   “他们说你身份可疑,我没有相信,你……”川蜀王绝望布满双眸,“我是真想把苏苏嫁给你,你不该欺骗苏苏。”   “殿下不能再犹豫了,王府大门已被齐山攻破,齐山已经领人冲杀过来,他奶奶的,齐山不是属乌龟的吗?只知守,守,守,攻势怎比林火还猛?”   大皇子闻言向庭院门口看去,四散奔逃的奴才根本挡不住齐山。   亮如白昼的火把燃烧,犹如烧尽整座王府,空中弥漫着血腥气,以及求饶的哭喊声。   齐山冷硬刚毅的面容不见任何动容,更没有跪地投降不杀,他手中的刀砍下去,收割不少头颅。   擅守的齐山第一次将自己强悍的攻击力展现在人前。   坚固的锦城,不,易守难攻的整个川蜀之地成了齐山善战的最好注解。   当然,穆阳更在齐山之上铸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名。   大皇子不杀川蜀王,他很难再像以往分润靖王的战功。   大皇子牙龈充血,口中尝到了腥咸味儿,狠狠挥刀,噗嗤,川蜀王人头飞到半空中,大皇子伸手抓住人头的发髻,高高举起还滴着血的人头。   鲜血湿润了大皇子的衣袖,沿着他的胳膊流淌落下,“川蜀王已经服诛,乞降不杀。”   齐山遥遥看了一眼大皇子,转身攻去后院,阿阳从破城后便失踪了,想必去寻找心上人。   他没心思同大皇子争功,不如去看看阿阳怎么教训心上人。   “杀川蜀王者大皇子,殿下威武,千岁千岁千千岁。”   暗卫替大皇子扬名,怎么也要在攻陷川蜀的战功上狠狠咬下一块。   总不能他们忙了多日,战果全被靖王一把拿走。   后院乱作一团,下人同王府侍卫四散奔逃,不少屋舍起火,各自逃命的人不会在意蹲在花丛旁边的云薇。   卷毛咬着姜苏姑娘的衣裙,拖着她到了云薇身边,汪了一声。   云薇戳了戳姜苏姑娘的脸,叹了一口气,“你是醒着呢?还是真昏了呢?你还是昏着吧,要不然你会留下心理阴影,再也活不下去。   听,前院好像说大皇子手刃川蜀王,他拿到平定川蜀第一功。”   卷毛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四周的动静,随时警卫着,生怕流箭伤到云薇,大大的狗眼查看四周。   云薇坐在了地上,再次叹了一口气,“我到底为何混进锦城啊,啥也没干,亏着送走了燕燕,还算做了一件小事,靖王实在是跑得太快,他根本不给人活路。”   云薇不指望着扬名立万,她混进锦城起码能帮到穆阳一些。   果然她拿得不是大女主剧本。   “你不想见我?”   “……”   云薇身体一颤,背后传来的声音带了几分冷意。   她缓缓回头,火海成了穆阳最好背景板,火光之下,穆阳格外俊美。   杂乱的环境无损穆阳周身矜贵,他盔甲在身,英俊果敢。   “你嫌弃我来得太快?”   “不是……”   “你嫌弃我攻城太快?”   “不是……”   “你还嫌弃我——”   不能等着穆阳继续抱怨,云薇从地上爬起来,飞奔过去,猛然扎进穆阳怀里。   穆阳被她撞到,却也没有后退一步,不过他双臂垂放在自己身侧,不曾环住心上人。   不给云薇一个教训,她以后还会继续乱跑!   穆阳知道云薇是个有能耐的,轻易不会受伤,作为男子,担心心上人不是应当的?   云薇蹭了蹭穆阳胸口,蹭到了坚硬的铠甲,脸被铠甲碰得有点红。   铠甲再厚重坚硬,穆阳隐隐感觉她温热馨香的气息穿透铠甲渗入身体里。   “阿阳,我想你啦。”   云薇故作疑惑,闷闷说道:“你到底在气什么?难道是气我没帮到你?多日不见,你就不想抱抱我吗?   你已经不爱我了,可我不远万里,走过险向还生的小道只为见你一面,亲眼看一看你好不好——”   穆阳双手抱住在自己面前撒娇卖痴的少女,缓缓低头埋入她脖颈处,喷着浅浅的呼吸,感觉到少女略微坚硬身子,缓缓勾起唇角:   “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出城,不许再进锦城,乖乖的,等我去寻你。”   “好哒。”   穆阳吻了吻云薇的耳垂,松开她后,转身大步离开。   他只是来确定云薇一切都好,否则他无法安心继续指挥征战。   云薇撇了撇嘴,对卷毛说,“一个不解风情的小混蛋,撩我就跑,还让我听话乖乖的?我就是不听话,他能怎样?他敢对我怎样?!”   卷毛:“汪汪汪。”   “混蛋,你竟然蛊惑我不听话?鼓动我同靖王对着干?我是不分轻重,让他分心的人吗?”   “汪。”   “下一步当然是乖乖的,等着他了。”   云薇笑容从眼角流淌开去,同穆阳留给自己的亲兵说道:“来个人背起姜苏姑娘,大殿下下令保护的她,不许伤她分毫。”   “是,云姑娘。”   亲卫利落背起姜苏,带着云薇抄进路离开哭喊声震天,被火焰包围的川蜀王府。   锦城最乱的地方就是川蜀王府,以及忠诚于川蜀王的人家。   普通百姓不知是听了靖王的命令外出者斩,还是被吓昏在家里,城破之后,百姓外逃的人并不多。   亲卫说道:“王爷早让人潜入锦城散步投降不杀的消息,王爷的威名已深入川蜀百姓的心,他们相信王爷不会乱杀无辜,屠杀顺民。”   ------题外话------   纪念一下小舞曾经痴迷过得虐恋情深,真难啊,有情人之间不填点国仇家恨,爱情都不高尚纯粹了,哈哈哈。 第三百二十四章 虐恋美学天花板   “靖王在川蜀有这么大的名气?川蜀人肯相信王爷?”   “除了京城,我们王爷一直名气极大,名声极也好,披靡天下。”   亲卫崇拜又信服靖王,肯为靖王慷慨赴死毫无怨言。   个人崇拜是要不得的。   云薇暗暗腹诽了一句。   她一直以为大皇子名声会压着靖王。   在民间——百姓眼不瞎,心不盲,知道谁才是功劳大的那个。   全天下合起伙来欺骗皇上?!   皇上只是装作自己不知道,愿意相信自己臆想出来的‘事实’。   “锦城大多人肯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乱跑也有玉掌柜的人散步消息的原因。”   “哦?”   “玉掌柜经营川蜀多年,她的人融入锦城,更容易取信锦城的百姓,她对王爷有用,她在川蜀的生意王爷当照拂一二。”   云薇沉默一瞬,玉掌柜怕是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才暗中帮着穆阳,也有可能玉掌柜知道大势在靖王,锦城迟早被攻破。   玉掌柜不忍心锦城百姓伤亡太多。   她信得过靖王不会乱杀无辜,为一时意气肆意杀戮。   不过,玉掌柜所作所为未必会让宫里的杨娘娘满意。   杨妃对穆阳——云薇幽幽叹了一口气,难办得紧。   穆阳未必在意皇位,可他不愿意看着杨妃坐上去!   杨妃又为大业牺牲投入太多,无法回头,也不可能因为亲情就放弃理想。   武则天是逼死亲生儿子的,把所剩的两个儿子逼得潦倒半生,逼得完全不似一个皇子!   云薇预感到以后少不了冲突,穆阳太倔强,杨妃未必舍得下手除掉穆阳。   关键是书中最后杨妃同云默联手逼得穆阳冲入天雷中,挨了雷劈,杨妃最后也没能成为女皇帝,这就很操蛋了。   谁让云默才是卷毛的亲儿子?!   所有不合理都只为主角服务,不服气?   下辈子投胎争取做主角?!   配角炮灰的逆袭不过是另类的方式做主角罢了。   锦城被攻破的太快,穆阳出奇制胜,齐山领兵定点攻破所有锦城贵族,忠诚于川蜀王的府邸。   天蒙蒙亮时,锦城已经完全落入穆阳的掌握。   在锦城外的云薇一夜没睡,住在民居之中,四周有亲卫保护,床榻被褥齐全,她就是睡不着。   听到锦城那边喊杀声渐渐消失,云薇又接到穆阳送过来的平安消息后,她长出一口气,转身让卷毛陪着去看看姜苏姑娘。   “你——你醒了。”   云薇没想到姜苏已经坐起,抱着被褥痴痴呆呆,眸光涣散,小脸苍白,眼角残留无法掩饰的哭痕。   姜苏昏迷时,也在不停的落泪。   云薇不忍心才躲了出去,她无心去调节姜苏同大皇子之间的爱恨情仇,他们算是虐恋美学的天花板了。   比燕燕同高庸王还要虐心,还要纠结。   燕燕是失去自由,努力寻找自身的人格。   姜苏是国仇家恨,情爱纠缠。   劝她为爱放下父兄被子情郎所杀?   好像也不对。   鼓动她向欺骗了她,杀了她全家的大皇子报仇,那爱情岂不是又被辜负了?”我爹死了,我哥哥弟弟……”姜苏再次抱被褥,一张薄薄的锦被成了她全部的支撑,“我家男丁是不是都死了?是他……他杀的,是不是?”   云薇说道:“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他的人吗?”   姜苏红肿的眼睛盯着云薇,她偏偏是温柔善良到极致的人,哪怕再被薄待,也愿意回报善意。   从云薇调查姜苏过往判断,姜苏是圣母,而非圣母婊。   只少了一个婊字,天差地别。   云薇奈着性子说道:“我不是大殿下的人,你……许是听过我,没听过我也无妨,我姓云,我是靖王的未婚妻。”   亲卫守在门口嘴角快扯到耳根子了。   准了!   靖王再不用担心云姑娘跑掉,他们这群效忠靖王的人最怕见靖王患得患失的样子。   姜苏眼睛睁大,眸光显得很柔软,“靖王?他……”   “他绕过山城,飞跃天险攻破锦城,你不要问我,他怎么到达锦城,也不要问我,他是用什么法子炸开锦城厚重的城墙,因为我……”   “你也不知道?”   “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   姜苏嘴角抽了一下,眸光很快暗淡下去。   云薇诚实道:“我只说我能说的消息,锦城已经破,你的父兄,我不说,你也应该猜得到,大殿下不会留下川蜀王一脉任何的男丁。   不过锦城的百姓八成能活下来,靖王很快会顺着锦城通向山城大路攻打山城,已靖王同他麾下的速度,三日内山城也会被攻破。   就看靖王能不能快过高庸王。”   “靖王会来看你吗?”   “不会。”   云薇笃定的口吻打消了姜苏的念头,“他知道我平安,他会忙着攻伐的事,不会为我贻误战机。”   姜苏闭了一下眼睛,身体颤抖着,“你去吧,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你打算寻死?”云薇坐在椅子上没有移动分毫,“大皇子交代过,你有个好歹,他饶不了我。”   姜苏哽咽道:“我想死也不成吗?你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不是我们,是大皇子的命令。”   云薇声音冷冷的,认真道:“靖王堂堂正正领兵攻法川蜀,两军交战,各凭本事取胜,你是不是自杀,同靖王无关,他没心思去管川蜀王的遗孤。”   “不让你寻死的人是大殿下,他应该有些话同你说,有些事同你做。”   姜苏抬头,向云薇勾起嘴角,卷毛汪了一声,扑向姜苏,极快扑倒姜苏,狗爪子扒拉开她的嘴,并且伸进去搅和了一下,很快勾出一颗毒药丸。   卷毛的狗爪子又在姜苏穴道上拍了几下,封闭姜苏的穴道。   眼泪顺着眼角滚落,姜苏再一次哭湿了松软的枕头。   卷毛摇着尾巴跳下床踏,得意洋洋跑到云薇身边,尾巴晃来晃去,把快表扬我写在狗脸之上。   云薇眸光颇是复杂,其实她不是没料到姜苏会自杀。   再温柔善良的人承受不住同杀自己全家男丁的凶手谈情。   她偏偏没有提前布置,便是想成全姜苏的死志。   哪怕大皇子会怨恨她,云薇也不怕,说不得大皇子就此彻底同穆阳分道扬镳。   不过,云薇觉得大皇子不会在此时因为姜苏自杀彻底同穆阳闹掰,他还需要穆阳辅佐。   “你总要见大皇子最后一面,你自杀,反而成了大皇子心中不可挽回的白月光,可那又有什么用?   你死了啊,你白月光的身份也无法让大皇子对川蜀王一脉有任何的慈悲。   反而他会拿你所剩不多的亲人泄愤!皇上同你爹有结义情分,你的父兄难活,姐妹母亲或是姨娘许是能有机会活下去。   况且你不想亲口问一问大皇子吗?”   云薇一下一下撸卷毛的狗头,淡淡说道:“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你还是……活着吧。”   姜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晌午时,云薇正在房中用膳,她没有劝姜苏用一些饭食。   这悲伤的时刻,心得多大的人才能吃的进去饭?   她将肉一块块喂给卷毛,门口亲卫行礼,“大殿下请留步,属下知会云姑娘一声。”   “你敢拦我?”大皇子面子挂不住,“你们主子都不敢拦我进门!”   “王爷交代,云姑娘不同他,比他更为要紧。”   亲卫不仅拦住大皇子,恭敬不失警觉轻声说道:“请大殿下稍后,大殿下腰间的刀不可带进去,云姑娘同王爷不一样,她是矜贵文雅的女孩子,王爷见她从不带兵刃。   大殿下一身血气,正在杀人的兴头上,万一您一时没控制住,兵刃伤了云姑娘,属下没法办发同王爷交代。”   “我见阿爹不用卸甲退刀,你闪开,别逼我杀了你,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   我伤了你,阿阳不会吭一声,你阻挡我,我杀了你,阿阳同样不会吭一声。”   同样是穆阳不吭声,代表的意义不一样。   亲卫梗着脖子,“大殿下大可杀了下官,您不能待刀进门。”   竟是丝毫不肯退让,大皇子的手放在腰间的宝刀上,瞬间抽出一办的刀刃。   阳光反射寒冷出刀芒,跟随大皇子的侍卫已经拔出刀剑,直指靖王亲卫。   屋中,云薇放下饭碗,幽幽说道:“大殿下,姜姑娘醒了,我不好辜负靖王的好意,您带刀进门不怕被姜姑娘所夺?   她方才差一点自尽,整个屋中,任何带尖的利刃都被我收走了,生怕她再出事,无法同大殿下见最后一面。”   穆阳给她撑的脸面,她领。   她并不怕大皇子带刀进门,也不怕大皇子同姜苏谈不好怪罪她头上,一时激动或是泄愤,杀了她。   云薇功夫不行,她身边有卷毛!   卷毛给了她十足的底气,大皇子的武道路走得没有卷毛远。   不是他自己练出来的功力,夺他人真气为己用,自身存在破绽,更打不过卷毛了。   大皇子面色更显的阴沉,解下宝刀交给自己的侍卫,虎目圆睁盯着门口的亲卫,“孤记住你了!”   大皇子一甩身后的大红染血披风迈开大步走进屋中,一眼看到云薇,如记忆中冷静自持,风华依旧。   已经知道美人好处的大皇子心有所属,对云薇的美色看呆了一瞬,这是男人对绝色美人的本能。   但他心里还是更在意苏苏,当然也有他不愿为云薇同穆阳彻底闹掰。   “苏苏可用饭?她……你没劝她吃一些?”大皇子目光越过云薇落在再床踏上僵直躺着的苏苏身上。   他既想靠近,又怕苏苏仇恨自己,他沾染到身上的血一大半都是苏苏亲人的。   穆阳如同神兵天降,齐山将善守也善攻发挥到极致,齐山迅速占据锦城各个紧要地方,大皇子根本冲不出去川蜀王府抢功。   大皇子只能在川蜀王府中杀人,总不能让穆阳拿到所有的功劳。   “她吃不下,我不敢强求她为身体进食。”云薇缓缓起身,“我让人给大殿下准备饭食,您同姜姑娘熟悉,不如您亲自劝一劝她。”   大皇子:“……”   云薇已经带着卷毛离开屋子,贴心为大皇子关上房门。   “此处简陋,没有厨子,我只能煮点肉粥给大殿下送过来了。”   大皇子喵了一眼桌上的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残羹冷炙还泛着独属于川菜的辣味儿。   云薇从不肯委屈了自己,好吃好喝,只肯给杀了一夜人的大皇子送粥?   大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按住满腔的怒气,穆阳同齐山带兵去进攻山城,他也想去,可穆阳却说,锦城需要他坐镇。   屁得需要他坐镇?!   他是能安抚百姓,还是能协调官员?   他更喜欢真刀真枪去夺下山城,在阿爹面前扳回一城。   捷报传回京城,阿爹帮自己遮掩美化,他除了借助苏苏混进锦城,杀了川蜀王全族男丁之外,还有可以大肆宣扬的功劳?   阿阳学会争功,不再全心全意为他。   方才他又被云薇暗讽,大皇子有十足的证据怀疑最毒妇人心,阿阳同云薇学坏了!   昔日阿阳看重的兄弟情分,不如云薇胸前二两肉!   什么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穆阳忘了当初是自己一直关照他,带着他一起玩,把阿娘同阿爹,甚至祖母祖父得关爱分给阿阳。   高庸王暗示过大皇子,穆阳也是皇上骨肉,很多支持大皇子的人都说过这些话。   甚至把‘证据’摆在大皇子面前,大皇子莫名想到自己读过的史书上写的磨刀石。   他莫不是成了阿爹磨砺穆阳的磨刀石?   阿爹把最看重的儿子隐藏在暗处,等他同几个明面上的弟弟们打生打死后,阿爹再扶持穆阳上位。   大皇子思路被彻底带偏了,他没有皇上的好运气,继承了皇上的鲁莽同多疑。   穆阳把锦城交给大皇子,等于把一半功劳分给大皇子。   安抚下锦城百姓,收拢民心,掌握住锦城诸多矿产,这些对大皇子都是极为重要的好机会。   云薇出了房门同卷毛念叨,“靖王无法完全放下大皇子,为他考虑太多。””汪汪汪。”   “没错,穆阳好心当成驴肝肺,又做了让大皇子添堵的事。”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问不管不支持   以前大皇子能体会到穆阳的好意,不肯相信旁人的话。   如今大皇子感觉到穆阳的疏远,他觉得穆阳存了私心,不再把他当作唯一的救赎。   旁人的‘挑拨’‘建议’自然而然就深入大皇子的心中。   “他宁可相信高庸王,给高庸王机会,也不愿意相信穆阳,就算他相信穆阳是亲兄弟,也是皇上的儿子!”   云薇叹了一口气,“好过同皇上有仇的高庸王,大皇子重用高庸王,他回京之后,皇上对他的印象——只会更差了。”   “汪汪。”卷毛又叫了两声。   “皇上重用非亲生的穆阳,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斩断穆阳夺皇位的机会,安心做藩王,穆阳对皇上一直很孝顺,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仇恨。   高庸王同皇上有杀父之仇,也有多年打压的怨恨,高庸王有资格争夺皇位,偏偏大殿下……不懂皇上的苦心。”   卷毛点了点狗头,示意明白了。   云薇按住蠢蠢欲动的卷毛,低声道:“不许去偷听大皇子同姜苏谈话,他们两个闹成什么样,我都不打算管,也没兴趣管,瓜田的瓜很多,各个保熟,哪个不比屋子里他们的瓜甜?”   卷毛:呜呜呜。   可是它好想吃瓜,云薇笃定卷毛做人时,年岁一定不大。   能写出红文赚钱的作者大多年纪都不大,他们更懂得年轻人的喜好,能戳中爽点。   云薇熬了一锅粥,亲自送到门口,还没敲门,听到屋里传来男人粗重的喘息声,“苏苏,我该拿你怎么办?”   女子娇软无力的更咽着,抗拒着:“别……别碰我,凶手,你是凶手,我恨你,你碰我一下,我都觉得恶心,你……”   “你让我死以后怎么去见我爹,我哥哥?”   “你毁了我,毁了我的家。”   云薇低头同卷毛对视一眼,卷毛脑袋挤在门缝处,闭上一只狗眼向屋子里里面看去……   云薇:“大殿下,粥已经煮好,我给您放在门口了。”   她利落放下砂锅粥,提着卷毛快步离开。   卷毛不仅自己看,还给她脑海里硬塞进男妖精女妖精打架的画面。   战况极是’激烈‘,彼此的衣服东一件,西一件,凌乱扫落各处。   女子的肚兜甚至挂在屏风上,床塌上更是惨烈,塞在被褥里的棉絮散乱四处都是,空中隐隐飘着细碎的棉絮。   姜苏姑娘反抗激烈,她身上最清楚除了男子的吻痕之外,白玉细腻的腰间印着仿佛深入骨头中的男人手掌印。   躲得很远后,云薇狠狠敲了卷毛的脑袋,“以后不许不经过我许可,你把看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塞给我!”   “汪汪。”   “好看?这也叫好看?!你知不知道这会让我做噩梦,没准都会留下心理阴影,穆阳一靠近我……我可能会吐出来。”   “汪?!”   卷毛彻底慌了,跳到云薇怀里,挥舞四肢向上爬。   狗头乖巧趴在云薇肩膀上,云薇嫌弃的推卷毛,“知道怕了?!真难得,你也有怕的人。”   卷毛着实怕穆阳因为洞房花烛夜云薇不肯配合他,而剥了它一身狗皮,“汪汪汪。”   “以后再也不敢了?!看你表现。”   云薇对卷毛狠不下心,又威胁了几句后,卷毛乖乖保证不会再犯,云薇派亲卫去打听靖王是否已经到达山城。   亲卫自信十足:“锦城是王爷攻破的,山城只会被王爷拿下,高庸王掌握一部分兵力,可林将军还在,他不会给高庸王添乱,保证高庸王指挥起来没那么顺畅。   大殿下的谋臣信不过王爷,也信不过高庸王,他们正事做不了,给高庸王不痛快,没人比他们做得更好。”   “王爷都曾经受过他们的气,大殿下联合高庸王基础是大殿下吃肉,高庸王喝汤。   大殿下占据完全主动,高庸王做不好配合大殿下的绿叶,大殿下还不如跟着王爷吃半碗肉。”   “王爷同大殿下不如往日亲近,是大殿下太小心眼嫉妒三爷,并非云姑娘的错,跟着王爷的人都——都为王爷委屈。”   云薇竟然被亲卫们逗笑了,一个个看似粗鲁豪放的汉子,只是听命靖王的木头。   他们拼命帮穆阳在云薇面前刷好感。   生怕云薇离开穆阳,他们对任何靠近云薇的男人都带着警惕,绝不会让野男人撬王爷的墙角。   “不是该说阿阳太优秀出色吗?”云薇笑着应了一句。   亲卫们笑容灿烂,信服道:“云姑娘说得是,您这一句顶我们说上千句百句。”   亲卫追随穆阳多年,比风林火山四人陪着穆阳时间还长,他们见多了王爷行事,主动同云薇说一些王爷的兴趣爱好。   云薇笑呵呵认真听着,偶尔听一听夸穆阳的话,她心情很是美丽,与有荣焉。   砰,大皇子甩门而出,眸子复杂难辨,拢上衣襟,对屋中的人威胁:   “你敢自尽,本殿下屠尽锦城百姓,苏苏,你的命是本殿下的,不许死,不许自残,否则本殿下为你杀尽川蜀。   你父兄虽是……死了,可川蜀有你在意的贱民同百姓,你还有一些朋友远亲,他们的命都在你手中攥着。   你少吃一口饭,本殿下让你亲眼见到你的朋友被活剐掉一块肉!”   姜苏更咽哭声悲切极了,声嘶力竭嘶吼:“穆晨你不是个人!你怎么……怎么能逼我,拿别人的命要挟我,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一条条性命在你眼里算什么?”   “你肯留下来,乖乖听话,让我宠你,他们便能继续做人,一旦——”   大皇子咬了咬牙,“你不肯活,他们只能陪你一起去死,我在意你,舍不得你去地府的路上孤单,你在意的人陪着你,不好吗?   去见了你父兄,他们可以为你作证,杀人的是我,让他们报仇找我便是,你还是他们善良温柔的女儿。”   姜苏放声大哭。   云薇嘴角疯狂的抽动,大皇子绝不是做虐恋情深男主角的命!   是以前大皇子掩饰得太好,没人看出他本性,还是大皇子遭遇爱情,倾慕上姜苏姑娘后,彻底变了?   云薇不知是哪一种,左右皇上一定不会喜欢大皇子这幅样子。   皇上被自己最看重疼爱的儿子连连往心头扎刀——云薇很想立刻动身回京去。   屋中的哭声犹如一双手撕扯着大皇子的心,他的手轻轻放在紧闭的房门上,隐隐透着痛不欲生的怜悯,喃喃说道:“苏苏听话,陪着我。”   一声声凄凉哭泣,苏苏愤恨的目光犹如一把刀子凌迟了大皇子。   他的心从里到外透着冷,再炙热的阳光都无法融化。   午后的阳光洒落琉璃瓦,刺目的光线让大皇子闭了闭眼睛,他转身大步向云薇走来。   亲卫们挡在大皇子面前,“大殿下请留步。”   云薇低垂双眸,安静淡漠。   大皇子从她身上看出了排斥鄙夷,失望说道:“我以为你能理解我同苏苏的情分。”   “抱歉,我理解不了。”   云薇坦诚说道:“姜姑娘因川蜀的百姓留在您身边,您同她之间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纵然她善良温柔,被亏待了,也依旧对周围的人释放善意,在绝望之下依旧肯护着川蜀百姓,她很难原谅大殿下。   体会到您的难处,横亘在您同她之间的矛盾疙瘩永远都解不开,因为姜姑娘的父兄都死了,她亲人朋友还会死得更多。   大殿下身负皇上平定川蜀的重托,您又是当朝大皇子,东宫有望,您敢违背皇上的命令吗?”   大皇子面色一瞬间褪去所有的血色,后退了两步扶着额头,如同被逼到角落中的猛兽:   “那我怎么办?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不,我做不到,做不到!”   男人绝望的嘶吼声令人动容,亲卫们暂且放下一分对大皇子的厌恶。   云薇嗤笑一声,“我给您出个主意,放过她,也放过您,您看到高庸王同燕燕姑娘……”   “我同苏苏怎能一样?苏苏是川蜀王的嫡长女,燕燕是个什么东西?低贱卑微,她拼命逃开是不识抬举!”   大皇子脱口而出,“我绝不会拿一个卑贱的奴婢当回事。”   云薇冷笑一声,“那我祝大皇子同姜苏姑娘百年好合,您将来所遇见的女子都是名门贵女,身份高贵。”   “云……”大皇子叫住转身离去的云薇,不知自己哪里惹恼了她,“你是阿阳在意的人,我把你当弟妹看待,你又一向会宽慰人,帮我照顾苏苏,我信得过你。”   “免了,我信不过我自己,没准会帮姜姑娘自杀。”   云薇在亲卫簇拥下走出去几步,回头向大皇子皮笑肉不笑,“您就不怕我告诉她真相?您能杀了她全家,杀了她全族,甚至可以杀几个她的朋友全家。   大殿下敢杀锦城百姓吗?您敢为了威胁她而屠尽川蜀吗?   姜姑娘出身高贵,她的朋友全是川蜀名门贵女,您总要收拢一些川蜀名门,您过激的杀戮令名门贵胄绝望反击,川蜀大乱,皇上从来不想要一个千疮百孔民不聊生的川蜀,您想不想做太子了?”   大皇子:“……”   “您猜皇上知不知道您为威胁一个女人屠戮天下?”   “……”   大皇子额头满是冷汗,后背的汗珠顺着紧绷的肌肉滚落。   “您不在京城,不知道我是女学的侍讲,受过公主同半读们半礼,给皇上上过折子,出过建议,我送去京城皇宫的折子,大殿下不妨猜一猜,是不是能快过大殿下送去京城的捷报?”   大皇子嘴唇泛白,蠕动半晌说道:“我……我一会儿让人接走苏苏。“   云薇转过身,大皇子快走几步,簇拥云薇的亲卫们手按在刀柄上。   大皇子不怕亲卫,毕竟他已入武道,这几个亲卫并不能拦住他。   可大皇子觉察一道杀气一直锁定自己,眼珠转悠一圈,并没有找到杀气的来源。   卷毛眸子黑亮,偶尔甩一下尾巴。   谁会怀疑一只狗呢?   “你等一等,我同阿阳的关系,你是明白的,比亲兄弟还要亲,从小我们是最为要好的兄弟,长大后一起征战,阿阳遇见难处时,一直都是我陪着他。”   大皇子抿了抿嘴角,低声道:“阿爹最疼我,他不会因你一份折子而改变心思,我是阿爹嫡长子,正位东宫天下无人不服,臣民也会归心。”   云薇再次冷笑反问:“是吗?”   简简单单两个字让大皇子准备说的话憋了回去。   “大殿下有信心还同我说什么?您什么身份?我只是寡妇的女儿,身份卑微,同您交谈都是高攀。”   “我只说一句话,我为东宫必不会亏待阿阳,我能容下阿阳,肯护着他,放他去藩地,我的兄弟未必放过他。”   “大殿下这番话,我自当转述给靖王殿下。”   云薇小手一挥,“大殿下政务繁忙,您先去忙吧。”   大皇子:“……”   他眼睁睁看着云薇离开民居,另寻住处,绝不再同姜苏同住屋檐下。   大皇子回到锦城后,立刻亲笔写了一封书信命人快马加鞭,拿出给京城送捷报的速度给出征山城的穆阳送去。   书信中,大皇子不好说云薇的不是,大谈同穆阳的兄弟情,承认最近他同穆阳因为小人挑拨生份了。   他保证远离小人,不再听小人挑拨。   期望能同穆阳恢复往日的亲密,彼此亲密无间,任何女人都无法撼动他们感天动地的兄弟情。   穆阳在山城中接到这封书信的,他脱掉盔甲,一身薄衣坐在中军大帐之中,两侧侍立盔甲明亮的将军们。   高庸王带着几分沮丧站在将军们中间,他有点相信穆阳是战神下凡了。   他耗费多日攻破不了的山城城门,被赶到山城的穆阳领人炸开了。   不过半日功夫,固若金汤的山城便易了主。   一向自信的高庸王再次体会到同穆阳争锋的无力感,也许穆阳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同他竞争吧。   穆阳草草看了一遍书信,随手扔到一旁,朗声说道:“命董县令带人进驻山城,安抚百姓,恢复正常秩序,等朝廷正式任命。”   这句话决定董县令成了山城的知府,他升官了,皇上酬功也会让兢兢业业的董县令高升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战后争夺   山城同锦城是川蜀最为重要的两座城,也是人口最多,最是富庶的两座城。   董县令接到消息后,一溜烟从汉中县跑到山城来。   川蜀的矿场,盐场,以及名满天下的蜀绣等等生意,在董县令的操作下大多变成靖王的产业。   当然,明面上不是穆阳的,掌握产业的人或多或少都同靖王府有关。   穆阳统领下的将士不敢说对川蜀秋毫不犯,很少有将士没有命令便做烧杀抢掠的事。   不过,高庸王指挥的人稍稍会过格一点,高庸王也想让麾下将士们得到好处后更亲近自己,并不过分约束麾下将士。   “高庸王,你可知罪。”   穆阳把手中的功劳部翻开,一条条念着高庸王麾下将士抢掠百姓,差点激起民变等劣迹。   “本王说过,将士不得抢夺川蜀百姓财物,你是没听到,还是没把本王的命令记在心上?”   高庸王察觉到身边将军们轻视目光,躬身道:“……回靖王殿下,我同麾下将士们说过王爷的命令,攻城后我忙着平叛,擒拿贼首,对麾下士兵管束不严。   不过,他们不敢烧杀抢掠太过,从疆场上挣出一条命,快活一下……”   “你的意思是管不住麾下?”   穆阳直接打断高庸王的话,从战功策上抬起眸光,淡淡扫过高庸王。   “身为主将管不住麾下,你还做什么主将?山城锦城虽都已经拿下,川蜀还有许多州县依旧在观望,川蜀尚有十万残兵。   他们的家在川蜀,家人大多生活在川蜀,一旦激起民变,进而让十万残兵霍乱川蜀,这责任你承担不起。   还是你是想自己留下平叛领兵镇守川蜀?”   高庸王眸子一闪,放纵手下抢掠,也有激起民乱,川蜀动荡的意思。   他回京后,即便过得比以前好一些。   皇上对他的戒心依旧很强,不大会重用他,让他掌握大权。   不如留在川蜀剿匪平叛,一旦中原京城有变,他便可以伺机而动,最差也能把川蜀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上。   而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条件便是川蜀要乱起来。   高庸王万万没想到穆阳会一直盯着自己。   穆阳不经意的目光却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心思。   高庸王拢住袖口的手握紧,不敢掠穆阳锋芒,“我愿意追剿逃兵,稳定民心。”   穆阳手指轻轻扣着书册,高庸王静静等着他的决定。   好一会儿穆阳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是认下无力掌控将士,无辜杀害川蜀百姓的过错了?”   “……”   高庸王心知不好,只能顺着穆阳的话说道:“末将恳请戴罪立功,为皇上彻底荡平川蜀残兵。况且末将也想着——想着寻找燕燕,听说她来了川蜀,末将一定要找到她!”   将军们脸上露出调侃的笑容,高庸王还真是情种,任何时候都不忘燕燕姑娘。   将军们大多都理解不了高庸王对燕燕姑娘的执着。   若是喜欢直接娶了便是。   高庸王在疆场上杀伐果断,敢打敢拼,可对女人上着实磨叽。   将军们家里大多有妻有妾,儿女成群。   上过疆场的男人欲望旺盛,有很多女人,况且他们一直坚信一句话,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   在没有比血脉至亲更值得信任的人了。   将军们想让儿子子承父业,少不了多生儿子,儿子足够多,才有可能成为将门。   燕燕姑娘是好看,可不似个能生的,跑了就跑呗,高庸王又不是没睡过燕燕?!   吹了蜡烛,上了床,女人大多都是一样的。   除非特别胖的女人手感差一点,如今想找个胖女人也不容易,百姓不过勉强糊口罢了。   吃得少,吃得差的百姓除非身体有病,否则哪胖得起来?   可就这已经算是太平盛世了。   林火憋了一肚子气,因为高庸王同大皇子的算计,他没能跟着穆阳出征锦城。   而且攻破山城他也不是头功!   他林火可是穆阳麾下最擅长攻坚的将领,偏偏成全齐山那只臭乌龟的能征善守的名声,四人之中齐山成了最有名的一人。   林火脾气暴,虽都是兄弟,可亲兄弟也会有竞争。   他若是同穆阳一起出征,做得比齐山还要好。   都是高庸王耽搁了他!   林火幽幽说道:“高庸王消息不及时啊,燕燕姑娘已经离开了川蜀,她去了西凉,嗯,我听程风提过一嘴,说在锦城外碰见了燕燕姑娘,她长得好,又是高庸王的心尖尖。   程风担心燕燕姑娘安危,特意命人跟了她几日,她是向西凉而去。   高庸王对她执着最好快些追过去,否则你怕是再难找到她了。   我实在是担心没有燕燕姑娘陪伴,高庸王睡不好,吃不好,人生了无生趣,活着如同行尸走肉。”   林火挑衅目光扔过去,明摆着戳破高庸王的盘算,有本事高庸王就同他打一仗?   他林火正有一顿子火气郁闷无处出呢。   高庸王痴迷于燕燕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一时很难改变。   “她真去了西凉?我修书静西侯帮我寻找她踪迹,等我戴罪立功之后,再去西凉……”   “不必了。”穆阳开口,一锤定音,“你既认罪,按照军例罚了就是了,来人,将高庸王推出营帐之外,打一百军棍,将烧杀抢掠的人统统砍头,挂在大门之上,以儆效尤。”   穆阳提笔再军功策上写了几笔,头都没抬继续说道:   “高庸王护大皇子有功,当赏功一等,协同攻占山城有功,斩敌首一千,当有功二等。纵容麾下行凶,无力约束麾下,不堪为主将,破坏皇上对川蜀安抚,其罪当罚。”   高庸王:“……”   “如何定赏,是功是过,全部由阿爹乾坤独断,本王只记功过,高庸王不满回京同阿爹分说。”   穆阳随手便处置了高庸王,如同付去一颗灰尘一般轻松。   谷鴸   执刑的士兵冲进大帐,押走神色略带几分恍惚的高庸王,穆阳依旧没有抬头去看愤怒恼火的高庸王。   他又翻开一页,继续给诸将领记录功过。   打仗时有专门的人记录将领的功勋,战后,穆阳会亲自一项项核实,当着众将领的面书写功勋部。   若是记错或是漏计,将领们可以直接说出来,穆阳核实后会补上功过。   虽然麻烦了一点,将领们互相监督羞耻了一点,却是无人不服,总比私下记录功过公平公开。   穆阳给犯错将领申诉的机会,大多时穆阳会多记功劳,轻描淡写一些将领犯得小错。   因此无人不高兴,不信服靖王殿下。   今日靖王把高庸王打了一百军棍,轻描淡写抹去高庸王大半的功劳,将领们彼此没有交流,心里却有一个统一的念头,不能亲近高庸王。   被靖王殿下盯上的人就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当年他们仗着自己年纪高,同皇上关系好,把初入兵营的靖王当愣头青糊弄。   然而小看靖王的人这些年一个个都消失了,靖王成了将领们最不敢招惹的主帅。   连大皇子都比不上穆阳给将领们的压力大,大皇子还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人,性情开阔,将领们愿意亲近他。   但是,他们更愿意随穆阳出征,穆阳从未打过败仗。   他要求多,要求严,不会同将领们打成一片,可每次战后叙功,将领们收获极大。   穆阳要求麾下将士不可烧杀抢掠,但是攻城之后,他们得到的财务并不少。   有一些残疾的悍将强兵无法继续征战,穆阳会尽力安排他们生记。   靖王门下经商的人不少,赚来的银子大多分给退伍的将士,至于战后发放的财物——其实都是狗大户的家财。   大户人家为活命给靖王送钱,送女人。   而送过去的钱同女人靖王一样不要,都便宜了麾下将士。   以上种种,哪怕大皇子同高庸王频频同将领们‘谈笑风生’,将领们只愿意听靖王的命令。   除非有将领押注大皇子,否则大皇子纵然还在场,掌握主动的依旧是靖王穆阳。   砰砰砰,军棍毫不留情打在高庸王身上,军棍有碗口粗,一棍落下,皮开肉绽,二棍落下,骨头都能打折了。   责打高庸王的人不敢徇私,下手很重。   高庸王太阳穴鼓起,目眦欲裂,浑身肌肉绷紧,似吃人的猛虎直直看着大帐。   他没有喊疼,也没有求饶,看不到大帐里面的动静,穆阳不会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高庸王不愿放弃。   他同穆阳较劲!   这口气不能泄了。   捷报很快送到京城,交到皇上手上。   百官齐齐恭贺皇上,一统江山,万岁万岁的呼喊震动着金銮殿。   皇上很是高兴,放声大笑,“阿晨没有辜负朕,他最是像朕,当为……”   可皇上低头仔细看完捷报后,除了顺利攻陷锦城同山城之外,捷报后附上一些事,大皇子疆场失踪,混入锦城。   开始皇上觉得大皇子只要是攻破锦城就好,失踪也是兵法嘛。   然而大皇子同川蜀王嫡长女姜苏的爱恨只是寥寥几笔,锦城是靖王攻下来的,山城也是!   皇上心上立刻蒙上一层阴影,如何为大皇子美化?   “陛下,臣恳请彻查酒楼茶馆,昨儿捷报还没到,京城已有前面的消息了,说是,大殿下斩杀川蜀王全族,只留川蜀王嫡长女,并同她无媒苟且——”   御史气宇轩昂出列,高声说道:“大殿下护着此女,以后必生弊端,恳请陛下告诫大殿下,不可因美色误国,误自身。”   “要杀就都杀了,留下一个算怎么回事?莫不是大殿下还想娶她为妃不成?便是做侍妾也多有危险。”   “她忘记杀父灭门之仇,伺候大殿下,她不配为人子,川蜀王生了一个妥妥的白眼狼,若她记恨大殿下,此女留在大殿下身边是个大大的祸害。”   “臣参奏大殿下,他美色误国。”   “臣弹劾大殿下侵占靖王战功,锦城同山城全是靖王殿下攻破,他把锦城城破之功挪到自己头上,侵他人之功,当重罚。”   “臣恳请陛下为靖王殿下表功,陛下再厚待大皇子,恐让将士们心寒。”   “臣附议。”   一个个朝臣出来奏请皇上,五成抨击大皇子,三成为穆阳庆功,二成为川蜀王的嫡长女。   还有零星几人另辟蹊径,弹劾大皇子杀害皇上结义的兄弟,川蜀王既被生擒送回京城,大殿下着实不该直接杀了,让陛下痛失手足。   金銮殿吵成一团,一个个发表自己的高见,皇上按刺痛的太阳穴,面色渐渐阴沉下去。   朝臣们发觉不妙,渐渐不敢出声。   皇上目光扫过去,朝臣大多低垂下头,或是垂下眼眸。   唯有一人方才如同六部尚书同大学士一般没有说一句话,此时敢于同皇上对视。   “云默,你怎么看?”   “最先要查得不是前捷报内容如何提前泄漏,还有消息渠道比皇上更快?消息不用半日便轰动京城,他们说得大皇子的‘故事’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云默沉着冷静,轻声道:“臣怀疑有人故意败坏大殿下名声,蓄意挑拨前面将帅不和。   大殿下同靖王殿下为功劳的事起了冲突矛盾,最伤心的人就是陛下。”   皇上心里烫贴,拍了拍龙椅扶手,“好一个将帅失和,朕尚未给主帅阿晨定功过,你们一个个倒是对他挑三拣四,捷报上阿阳亲笔所写,锦城同山城城破都有主帅阿晨运筹帷幄。   朕的大皇子绝不是只去锦城找了个女人,他狠心诛杀川蜀王,朕也很痛心,不过为平定川蜀,剿灭后患,朕不觉得阿晨有错。   大不了朕以后亲自向结义大哥谢罪,为了天下统一,百姓再无战乱,朕承担下所有的骂名。   朕可以告诉你们,阿晨出征前,朕给他的秘旨就是斩杀川蜀王全族。”   云默有点同情皇上了,老子为儿子背锅。   皇上不会留下川蜀王的性命,可不会如同大皇子一样当众砍了川蜀王全族男丁的脑袋。   最多慢慢毒死川蜀王,大皇子操之过急了,哪怕在路上川蜀王‘羞愤自杀’也好过直接灭门。   当初皇上同川蜀王一个头磕到地上,发誓同生共死,平分天下。   皇上不怕违背誓言被雷劈?! 第三百二十七章 云默特别忠诚   云默不会考试,会当官。   再想看皇上因违背誓言被雷劈,他面上严肃认真,摆出一副为皇上考虑的真诚。   皇上拿云默当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待云默不同其余臣子。   萧首辅都比不上云默。   他愿意相信云默,而不愿相信同母同父的亲兄弟穆地主。   亲兄弟有可能继承他的皇位,同他儿子争夺。   云默一个文臣,他能弹压用好云默。   他坚信自己儿子经过历练后也能使好云默。   云默同穆阳的岳父同女婿的关系——最近不是没人在皇上耳边吹风。   不过皇上的疑心不重,穆阳安心做藩王,他不会过多去怀疑云默。   云薇只是云默的继女!   在权势面前,妻女又算什么?   丢了也就丢了吧,何况是个继妻继女!   皇上生大皇子的气并非是风流私情,大皇子没能用好穆阳,战功都被穆阳得了去。   他又要面对朝臣对大皇子的弹劾。   “云爱卿所言正合朕意图,朕今日才得到前方战报。   你们早就知道了消息,一起出声弹劾领兵主帅,你们是想做什么?   把朕弄成聋子瞎子?还是让前方有功之臣同朕离心离德?”   皇上声音高亢洪亮,在金銮殿上回荡,下颚的胡须颤动:   “你们别忘了主帅是大皇子,阿阳有功,他得承认大皇子是主帅。”   方才朝臣争吵时,萧首辅等大佬并未下场,可皇上发怒时,把所有朝臣都骂了一顿。   萧首辅只能带着群臣下跪请罪。   “再让朕听到对占了川蜀的阿晨非议,朕送你们去川蜀,让你们亲眼看见阿晨的不易。””东厂同锦衣卫,还有悬廷司一起出动,给朕查清楚是谁在妖言惑众,挑拨阿晨同阿阳的关系,构陷阿晨!”   皇上怒气冲冲拂袖而去,身边的郭太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散朝,小跑着追上。   朝臣或是摇头,或是叹息,更有几人眼神暗淡,对二皇子,三皇子暗暗摇头,想拽下大皇子很难了。   皇上宁可亏待穆阳也要把战功按在大皇子头上。   靖王对此早已习惯,并不会过多计较。   大皇子凯旋后,如住东宫指日可待。   二皇子同三皇子还能争吗?   萧首辅故意停了停,拦住云默,还没来得及说话。   郭公公小跑回来,气喘吁吁说道:“云大人,皇上召见。”   郭太监看了一眼萧首辅,低声道:“只见云大人一人,皇上命奴才问一句,萧首辅能否约束百官群臣?”   萧首辅:“……”   “倘若不能,皇上会换人来做首辅!”郭太监继续说道:“奴才转达皇上的意思,陛下的性情萧首辅明白,您不可让陛下再面对百官齐心合力弹劾大殿下了。”   “大殿下在川蜀之战上指挥失误,又下狠手灭了川蜀王满门,这本也没什么。   他留下川蜀王嫡长女在身边伺候,我怕他出事,陛下……”   萧首辅为自己辩解,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安静沉默的云默。   郭太监老脸微沉,“您这番话同奴才说不着,奴才不会冒着让皇上生气的危险为萧首辅陈情。   方才多提醒萧首辅一句,已经是看在昔日萧首辅拿奴才当人看的份上了。   奴才一直记得主子是皇上,不敢作出让主子不悦的事。”   郭太监不软不硬顶了萧首辅几句,转过身端出十足的谄媚笑容,语气都亲近了不少:   “云大人随奴才走吧,皇上下朝后第一个想到就是您,以后散朝命你跟着皇上去御书房。”   “奴才跟了皇上多年,没见过比云大人更受皇上信任的臣子,就连闽王殿下都比不上。”   “公公谬赞了,臣始终是陛下之臣,不敢同陛下亲兄弟闽王相比。”   做皇上兄弟有几个好的?   不提皇上大哥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   闽王穆地主被皇上压制多年,纵然穆地主没有夺位野心,也不想时刻面对皇上的疑心同监视。   最后,闽王连妻子都归了皇上,外面人同情闽王,但也嘲笑闽王无能,连太监都不如。   没有安国公,云默绝对会站在萧首辅所代表的文官集团上,但他恰恰有个给皇上当过继父的亲爹。   皇上是不会眼看着云默成为文官集团的中坚,甚至统领文官的。   云默以下官之礼向萧首辅拱手,被郭太监奉承着去了御书房。   萧首辅看了良久,重重的的叹了一口气,神色萧瑟了几分。   “大人……”   “可惜了云默这颗好苗子,本官以为他肯舍弃一些虚荣,终究是父子天性,强求不得。”   “大人不到五十,正当壮年,大人的子侄出众,不愁选不到衣钵传人,完全不必考虑云大人。”   “我家那几个不如云默,下面推荐上来的才俊也不如云默,我们本有可能逼得皇上垂拱而治,同皇上共治天下,将皇上关进……实现孔孟之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萧首辅闭上嘴,挥手让幕僚退出书房。   他背后的世家也是希望能染指皇权,操纵皇权更替。   云默本是萧首辅选定的人选之一,偏偏冒出个安国公!   该说皇上运气好吗?!   武有穆阳,文有云默,有这两人在天穆王朝,谁能颠覆控制皇上?!   不过,二皇子同三皇子……萧首辅眸子闪烁,是该给这两位一些支持了,否则他们很难同大皇子斗下去。   御书房,皇上坐在棋盘左侧,双眼盯着棋盘,说道:“朕下错了,不是这一步。”   随之,皇上拿起棋盘上的落子毁棋。   云默笑了笑,并不阻止皇上,哪怕皇上挪开的棋子已经是在五六步之前的棋子。   郭太监在旁伺候着,为皇上无耻脸红。   又下了十几步后,皇上再次叫道:“不对,不对。”   云默端起茶杯,缓缓宽茶,说道:“陛下尽管移动棋子。”   皇上:“……”谷挝   他连悔棋的快乐都没有了,在棋盘上怎么都摆脱不了败局,“你不能让一让朕吗?”   “太难了。”   云默脸上写着抗议——陛下怎么知道臣没让?!   皇上恼羞成怒一把掀了棋盘,怒视云默。   云默不慌不忙起身,慢吞吞姿势优雅从容蹲下身,并未请罪,他伸手将散落在眼前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放回棋盒。   郭太监双腿颤颤,帮着云默抬起厚重的棋盘,收拢散乱的棋子。   皇上无奈说道:“你不怕朕?”   “皇上想让臣畏惧吗?”云默淡定反问。   皇上再次摇头,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下说吧。”   云默依照吩咐坐下去,看了眼郭太监,悄悄指了指地上的茶盏。   郭太监额头黑线,求助陛下,皇上,你的继兄弟想喝茶。   皇上看懂了,摆手道:“用江南新贡的茶叶,朕喝不出好,不羡你品鉴后同朕说说比一两银子的茶叶好在哪?”   郭太监连忙下去泡茶。   云默淡笑道:“皇上品尝不出好来,也要让他们进贡上来,赏赐臣子比被茶园的管事占去好茶强。他们附庸风雅,也是品不出味儿。   江南世家大族常常用茶砖敲开京城权贵朝臣的大门,茶是好喝,提神静气。   不知从何时起,喝茶被当作文人的标配,不会饮茶仿佛才学都弱了别人半分。”   云默接过郭太监递过来的茶盏,低头看着茶中伸展的茶叶,“这并不好,可大家都这么看,不好也是好了。”   皇上眉头紧皱,“你是说朕越是护着阿晨,朝臣们越是不认可他,他的好处也成了不好?!”   “臣不敢评价皇子殿下,就是饮茶而已。”   他极是佩服皇上的脑回路,怎么联想到的?   皇上坚定云默是在为阿晨了,“你看得出阿晨身上的长处,阿晨像朕,真像朕,连他舍不得女人这条都像足了朕。”   灭了男丁,夺了基业,再困在身边吗?   “陛下对杨妃娘娘更妥帖,川蜀王嫡长女无法同昭阳殿那位相提并论。”   云默诚心诚意赞道,“那位只有皇上能降得住,只有皇上有这份自信,大殿下始终不如陛下。”   皇上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陛下。”   云默喝了一口茶,将盘算和盘托出:   “川蜀之战后,天下一统,西凉臣服于陛下,往后再有战事,不用大殿下亲自出征了。   陛下对大殿下寄予厚望,您选定他为东宫太子,您总不能让太子一直在前面征战,不懂处理国政。”   “你的意思朕明白,需要培养阿晨治国才能,他打仗比不过阿阳,治国再不用心,朕——”   “陛下,大殿下为储后,您也该给诸多皇子封王,或是遣他们出京就藩,拱卫朝廷,或是让他们入六部历练。”   云默感觉到皇上怀疑审视的目光,他抬起纯澈的眸子,说道:   “江山是陛下一人打下来的,您选谁继承皇位都由您,哪怕陛下选得不是最优秀的皇子,只要是陛下选的,臣都会尽心辅佐。   陛下想历练大殿下,再没有比给大殿下增添对手更好的途径了。   这次出征川蜀,朝臣说大殿下这不是,那不对,靠着靖王才挽回败局。   臣却看到大殿下善用谋略,虽然混入锦城的计策稍显稚嫩,不够周全完善。   若非靖王飞跃天险,大殿下迟早能自己拿下锦城。   听说高庸王也很信服大殿下,拿下锦城后,山城也会很快攻破。”   云默摇摇头,“靖王到得太快了,他该留在京城。   因为靖王,大殿下比以前进步不少,有压力才有动力。   东宫太子最怕就是没有压力,没有历练,到时候太子……   臣忠于陛下,说一句诛心实话,太子到时全部注意都在——陛下身上了。”   “大胆!”   皇上好悬又把棋桌掀了,一挥手打掉茶杯,温热的茶水溅了云默一身。   郭太监面色惨白,云默真敢说。   “当老子没读过书,你敢糊弄老子?朕不是史书上那些混蛋不配做爹的皇帝,用儿子磨砺太子。   无论是阿晨被磨断兄弟们逼疯,还是二皇子他们兄弟阋墙,朕都不会答应。”   云默站着笔挺承受着皇上的怒火,头上脸上隐隐有口水喷过。   皇上大早晨就吃肉,这饮食习惯不怎么好,不会养生。   他的早饭都是姜氏一手操办,又好吃又养生。   皇上绕到云默身后,抬脚踹在他后腿窝处,云默身体一个踉跄。   “还不跪下向朕请罪?!”   云默偏偏站住了,不肯下跪认错,“臣是陛下的臣子,一心都为陛下着想,臣无罪。”   “你挑拨朕同阿晨父子情分,还不肯认吗?”   “皇上明鉴,大殿下是不是有过历练进步不少,不再只是指着靖王了。   大殿下已壮,陛下年岁渐长,您再疼爱儿子,儿子未必肯等待陛下传位。   大殿下是您的儿子,二皇子三皇子就不是您亲生的?”   云默说道:“大殿下能降服他们,让他们甘心为大殿下所用,兄弟齐心一起守护王朝,天穆帝国才能长久。   大殿下是嫡长子,正位东宫,又有陛下的信任支持,他可以说是地位最为稳固的太子了。   他这么大的优势却害怕二皇子等人,陛下放心把皇位交给他吗?”   “主动权一直在皇上手中,若是二皇子等人蓄意构陷太子,您可直接出手斩杀威胁太子的人。”   “陛下觉得史书上磨砺太子的帝王是不配做爹,您不能否认他们历练出最好的帝王,大多都成功了,开拓了太平盛世!”   “他们纵然是狠心的爹,又是一个对太子对儿子们公平的父亲,更是把天下摆在亲情之前。”   “皇上先是帝王,才是儿子们的父亲。大殿下等皇子牢记的皇帝在前,父亲在后,您自己忘了吗?”   皇上:“……”   云默停顿片刻,等皇上消化完,再次躬身建议:   “陛下召见臣不是为下棋,是想听臣的建议,臣不仅建议封诸皇子为王,恳请陛下大封后宫,如今后宫只有万娘娘同杨妃,皇上对侍奉的女子太薄凉。   为皇上生下儿子的女子也该为妃,四妃九嫔都该有人,如此杨妃便少了向前朝的心思,陛下早日能得偿所愿。”   皇上摸着胡须,“这个可以有!” 第三百二十八章 爱情观不同   云默的生父除了同旁人炫耀儿子,认为自己儿子是天下第一之外,慕老头有点用。   云默对皇上的心态把握得很准。   慕老头是最了解皇上的人,连太后对皇上都带着亲娘的滤镜,继父看到得是最真实的皇上。   “不羡,你就一个媳妇,听说连花楼都不去了,你懂得女子的心思?朕大封后宫,能让杨妃——她顺从朕?”   皇上拉住云默的手臂,恳切道:“能让朕同杨妃欢爱,朕赏你个爵位。”   “臣是文官,不做勋爵。”云默怕皇上疑心,低声说道:“等到陛下不用臣,臣致仕后,您再封臣文爵,才不负臣一身所学,不负臣状元之名。”   皇上干笑了两声,同云默挤眉弄眼极是亲近,你状元是怎么来的?当朕不知道?   云默:“……”   他闹了个大红脸。   皇上喜笑颜开,仿佛拨开云默才子外衫:   “这才活着像个人,哪会有完人?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你信仰的儒家众圣也并非完人,朕不会把你的缺点往外传。   你那点小毛病,过了科举后,算不上什么。   你过于重视媳妇,一切都听她的,太委屈了,用不用朕给你赏赐几个女人?   料想你媳妇不敢拒绝朕的好意,也不会弄出喝醋抗命的事。”   皇上眸光灼灼,云默暗暗吐槽,其实皇上是很想赐下‘毒酒’,看一场现实版的喝醋。   “请陛下将醋赐给臣,臣喝给陛下看。”云默坦荡,“您赐多少,哪怕是毒酒,臣也喝!”   皇上:“……”   皇上看出云默不是玩笑,无奈摇头:   “没想到你是一个痴情种儿,还是对续娶的夫人,你不嫌弃她再嫁之身,你同那群文臣不一样,他们恨不得伺候自己的丫鬟都是处子,不懂成熟女子到家好处。”   云默说道:“臣的心很小,只容得下夫人一人,不如陛下胸襟,您钟情一人,于国也没太大好处。   史书上记载,帝王专宠一人,必生后患,荒诞事不绝。臣若钟情一人,家宅安宁,臣可抽出更多的精力报效皇上。”   这些话说到了皇上的心坎上去,他暗暗把这些话记下来,有机会说给万氏听,挑起眉稍:   “你不是故意糊弄朕?拍朕马屁?”   “臣所言句句肺腑,有史书为证。”   “好,朕是相信你的。”   皇上再次拍了拍云默表示亲近,突然觉得阿阳专情云薇,倒也不是个坏事。   他本打算给阿阳先安排两个侧妃的。   倘若文臣都有云默这样的心思,侧妃的事倒是可以先缓一缓。   随后,皇上询问云默大封后宫的事宜,他对九嫔品阶并不了解,后宫的妃嫔也都什么妃,什么嫔的乱叫。   云默仔细说了一遍,皇上连连点头,”明儿你送个折子上来,朕再仔细斟酌一番。”   “册皇子为王——臣的确有些私心,朝廷上只有一个靖王,他太扎眼,也被朝臣靖王下很大一盘棋,玩不争是争的把戏。   可是臣明白,陛下也明白,靖王殿下只能一世为臣,为皇上藩王。   今儿早朝上,朝臣对大殿下的弹劾,对靖王殿下的赞扬,臣听得是心惊胆战,彷徨极了。”   “朕相信阿阳,你怕什么?”皇上无赖一笑,眸子闪过一抹暗芒。   倘若阿阳真是他骨肉,倒还好了!   偏偏不是。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儿子最好,大皇子最类他的。   在穆阳身上栽了跟头,不得不承认穆阳比他几个儿子都强。   “臣怕众口铄金,怕皇子们嫉妒再生波澜,最怕皇上伤心啊,被疼爱护着的儿子扎心的滋味,臣也经历过,臣也有不省心的儿女。”   云默真诚说道:“外面都说臣疼继女甚过亲生,臣嫡妻早逝,云戎云爱是臣一手养大,怕他们在继母手下受委屈,臣十几年坚持不肯续弦。   臣娶姜氏为妻也是最先考虑儿女们的意见,姜氏先被云戎云爱认可,才逐渐让臣动心,坚持娶她过门。”   “臣对亲生的儿女疼爱比对薇丫头更深,只是臣的亲生……”   说到此处,云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陛下也听说了一些,他们两个着实不大争气,比不过云薇甚多,因为亲生儿女不争气,臣就能不要他们?把不是自己的骨肉当作亲生?   这行径比畜生还不如,臣万万不会做,正因为他们有缺点,臣才更疼他们。   对薇丫头好……也有替儿女们谋划的原因,臣始终要先于儿女们死去,有薇丫头照看,臣不必太担心儿女受了欺辱。”   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云默更为认同。   他宠爱阿阳,不也是为穆晨铺路吗?   “都是做父亲的人,朕同你……”皇上笑了,“朕不会把不羡的肺腑之言传出去,薇丫头你大可宠着,朕不听朝臣对你的非议。   你是……你是他的亲儿子,同他一样的脾气秉性,只会看重亲生。”   “你爹贪婪,他不会扔下一切跑了,朕对他不够好吗?   不是不好,他更希望活在亲生儿子身边呐。”   “陛下圣明,让臣父子团圆,前面三十年,臣无法替父亲尽孝一直颇是遗憾,如今臣能时时孝顺父亲,臣对陛下唯有感激。”   云默给皇上跪下来,方才惹怒皇上不跪,说出诛心之言不跪。   这会儿跪下,足以证明云默更重情。   “皇上封诸多皇子为王,准许他们历练,也是为一片慈心,否则将来他们出京就藩,不懂政务,如何治理好地方?   封王后,靖王殿下也就不那么鹤立鸡群,陛下皇子不敢同靖王相争。”   “都是王爷,是陛下的亲骨肉,总不会同靖王面对面没有底气。”   皇上恨不得此时就同云默商量好皇子们的封号,矜持说道:“朕再想一想,不羡的建议甚好,朕还需要考量一二。”   “臣觉得对大皇子而言,封皇子为王,是他凯旋后最希望得到的赏赐,陛下想破父子不和,兄弟相争的言论,最好早做决定。”   “嗯。”   皇上点点头,吩咐下去传膳,让云默陪他多喝几杯。   席间,君臣两人越喝越上头,越聊越投机,皇上从未想过同才华横溢的文臣聊天饮酒,还能如此尽兴痛快。   皇上喝多了,云默也喝了不少,双眼迷蒙,不过却没有醉倒。   云默心里一直很清醒,控制着聊天的方向同节奏。   被太监送回府后,云默搂着姜氏,呼吸中充斥着酒气。   “我没醉,你记下来,我帮穆阳一把,他得好好对薇丫头,否则我能让诸皇子封王,我也能让皇上——把皇位传给他。”   还说没醉?!   姜氏无奈扶着云默躺下去,云默并不安分,挥舞手臂指点天下,仿佛整个天下,不是皇上的,而是他的一般。   姜氏亲手喂他喝醒酒汤,顺势躺在他身边,轻轻抚摸着云默后背,听着用天下为棋盘的志向,听着他在皇上面前有多刚?!   “不羡,你得罪杨妃了。”   “不怕她,她还没想明白,她想做的事,少不了我,少不了阿阳。”   云默转头依偎进姜氏又暖又大的怀里,鼻尖蹭了蹭柔软,傻笑道:“最多一年,她就会想通的,我不同意,她的大势成不了!”   酒醉的男人做不了什么,可半醉的云默却能撕开姜氏的衣服,记得拽下幔帐,胡天胡地来上几次。   床塌带动垂下的幔帐晃动了大半个时辰,姜氏才算是哄睡了云默。   锦城,大皇子同姜苏之间爱恨难两全,大皇子对姜苏是真好,哄她吃,哄她喝,对她小意温存,百般宠爱呵护,不肯亏待半分。   一旦姜苏寻死觅活,大皇子立刻化身为狼,强推倒姜苏,紧紧禁锢着她,逼她承受他的疾风暴雨。   每次完事,姜苏身上都会添上无数的青紫痕迹,伺候姜苏的婢女都很心疼。   消息很快传开,云薇并未有意去打听,也惯了满耳朵。   大皇子几次遭遇川蜀王余孽的刺杀,姜苏用自身性命要求大皇子放了刺客。   “你不放人,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放下宝剑——”   大皇子气急败坏,姜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齐,巴掌大的小脸苍白一片,宝剑的利刃紧离着自己脖颈儿一毫米,威胁道:“放人,我让你放人!”   大皇子颓然挥了挥手,侍卫们习惯放开刺客。   大皇子顾不上被刺客刺伤的伤口上药,几步来到姜苏面前,一把夺过从她手中夺走宝剑,扔到一旁。   姜苏卸去混身的力气,身体犹如面条一般瘫软,大皇子适时接住心上人,痛苦呻吟,“……你可知刺客是来要你的性命?”   方才刺客行刺时是冲着姜苏而去,大皇子受伤也是为姜苏抵挡刺客。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孽女,我难道不该死?不该杀吗?”   姜苏眸光空荡荡,落不到实处,“我无言面对父亲,无法对还在抵抗的忠诚于父亲的义士,你不让我死,还不许别人杀我。   你到底要让我怎么样?这么一身骂名的活着,被你像个娃娃似得宠着,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我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边是父亲的咒骂,一边是对你……”   “苏苏。”大皇子把她抱起,安抚情绪崩溃的姜苏,“我已把人放了,安葬了你的亲族,我的责任让我无法饶恕你的亲族性命,但我可以为你少杀人锦城一大半的贵族世家,他们会感激你。   苏苏救了他们的性命,我已经同阿阳说好,投降的人免死。你所在意的锦城百姓也都活着,他们都活着。”   知道穆阳回到锦城,云薇带着卷毛赶过来,看到就是这么一出。   云薇拽着穆阳退出了门,走远后,云薇叹了一口气:“三天两头出现刺客,若非大皇子每次都受一些伤,我怀疑刺客是大皇子故意放过去的。”   “大哥不至于拼着伤自己而得到姜苏的心。”   穆阳主动握住云薇的手,坚硬的护手碰到云薇,穆阳又不肯放手,云薇侧头看过去,漂亮的眼眸化作星星眼儿。   她是第一次看穆阳穿戴盔甲,俊帅笔挺,阳刚之气十足,又有几分禁欲之色,帅出天际去了。   卷毛没眼看了,不过得承认他塑造的穆阳是真的帅酷,男人都喜欢。   穆阳被云薇炙热目光看得有些脸红,齐山的建议可信,他就该穿着盔甲来见云薇。   “大哥在姜苏面前放了刺客,等刺客离开,大哥派人把刺客抓了去,暗中处置了,几次之后,刺客快杀绝了。”   “大皇子用姜苏吊来刺客?”云薇嘴角抽了一下,“真不愧是皇上的嫡长子,难怪皇上说大皇子最像自己。”   一样的渣!   穆阳吹了一声口哨,两匹马跑过来,他伸手揽上云薇的腰,云薇问道:“做什么?在外面呢。”   穆阳直接将云薇抱上了马,他并未同云薇同乘一骑,翻身上了另外的一匹白马,“跟上,我带你去游览锦城。”   卷毛跳起落到云薇怀里,汪汪两声,云薇胯下的马听话追上穆阳。   侍卫们留了下来,他们不敢打扰王爷谈情。   出了锦城后,又走了五六里,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锦城易守难攻,四周是山脉,山上绿树成荫,涓涓细流,风光极好。   穆阳带着云薇爬山,云薇暗暗吐槽,约会是爬山吗?真不够浪漫!   登上山顶后,云薇见到一座普通的,又说不上普通的道观。   普通是建筑陈旧,修建多年,风雨侵蚀,道观有几分残破。   说不普通,卷毛混身的卷毛竖起,狗眼满是戒备,仿佛道观中随时都会杀出来一位高手。   卷毛:“汪汪汪。”   云薇明白了,是一个高阶高手,能让卷毛谨慎异常,怕是一位九品?   云薇费解说道:“你自己可以解决掉他吧,难道是让我打掩护?”   穆阳喉咙滚动,齐山说的话也不能信了,握紧云薇的手,不紧不慢,步履潇洒走进道观。   十八个道士从道屋舍中冲过来,云薇才发觉在外看道观寻常又破旧,可内里自有乾坤,道观内屋舍干净整齐,透着一股仙灵剑气。   云薇暗暗询问卷毛,川蜀有道门蜀山吗?   卷毛: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堵门输出   十八名道士手中持有利刃,脚下按照方位有规则移动。   同道观蕴藏的凌厉剑气相辅相成,似能搅碎穆阳。   云薇单独一人时,旁人无法忽略她。   同穆阳一起现身,大多人都会去注意穆阳了,卷毛都比云薇惹眼。   在屋舍内的人便将目光落到卷毛身上。   别问云薇是怎么知道的,问就是同卷毛特殊的沟通方式。   她好好一个女孩子同一只狗有特殊的沟通,说出去没人信,太丢人。   卷毛冲着屋舍吼着:“汪汪汪。”   穆阳不动声色,不紧不慢牵着云薇的手前行,对近在咫尺的刀锋视若无睹。   云薇手心冒汗,不愿穆阳动手,担心道观中的人会把今日的事情传出去。   穆阳借用笛子擒拿过武道高手,拿人的是他身边的侍卫,皇上还能接受。   一旦皇上……   穆阳太惹眼了,年轻又有远超大皇子等人的天赋。   哪怕穆阳是皇上义子没有继承权,无心皇位,可皇上未必会这么想!   “我上山欣赏美景,顺便同道观主人说几句话,不想伤到观主众多爱徒。”   穆阳率先开口:   “观主打算试试本王深浅,再做决定吗?观主现身,川蜀必将血流成河。   阿爹得了川蜀,依旧会尊观主,此山可为观主封地,阿爹对九品高手一直都很尊重,不听话的九品……阿爹也不是没杀过。   天下一统,川蜀归于天穆,天命所归,九品高手亦不可逆天而行,观主不惧天雷?”   “违背靖王殿下会被雷劈吧。”苍老的声音从屋舍中飘出,“你,女子,一只狗上山站在老道面前,倒也奇特。”   “王爷俊秀无匹,女子艳丽无双,连养的狗都很特殊,王爷的确是天命之子。”   穆阳淡淡回道:“这话很没意思,观主所言纵然传到阿爹耳中,又改变不了川蜀覆灭,本王不愿川蜀不得太平,不想血洗道观。”   “你们散去。”   “师傅。”   “散!”   “是。”   十八位道士收回宝剑,狠狠瞪了穆阳一眼,不甘心离开庭院。   穆阳抽出笛子放到唇边,道观屋中的人咳嗽几声,”靖王殿下收了神通,不必给他们一个教训,咳咳咳。”   穆阳皱起眉头,耳朵微微动了动,卷毛在云薇脑里投下的声音同穆阳几乎重合在一起。   “观主受伤了?”   “非也,替徒弟们疗伤时,耗费了一些,引动了旧伤。”   “何人敢侵扰观主清修?”   莫名穆阳想到一人,三叔不停在他脑子蹦哒,阿阳,吃鱼吗?   观主一边咳嗽,一边笑言:“昔日老友弟子已经入九品,贫道曾经对老友不服气,认为他收了一个慵懒不肯用功的徒弟,一身所学,宗门希望都要断在唯一弟子身上。”   “二十年过后,贫道精心栽培的勤奋弟子不是他对手,终是输给老友的眼力,不得不承认勤勉比不过天赋!”   哐当,紧闭的房门无风开启,“靖王殿下,嗯,狗小友请进来论道。”   云薇:她是不是可以下山了?”天赋很重要,观主不可说他不够勤奋,只是混日子,他……坏得很,暗中努力,人前慵懒罢了。”   三叔大老远从京城跑到川蜀,为他提前平定道观,穆阳心里有片刻的暖意。   可又觉得三叔多事,被阿爹发现了如何了得?   “你同卷毛进去,我先下山了。”   “……”   穆阳一把拽住拂袖而去的云薇,想起观主的话,穆阳连忙补救,“你不去,我也不去,我陪你一起下山。”   卷毛:“汪。”   观主略带几分尴尬,走到门口邀请道:“靖王妃不嫌弃论道无趣,大可入内,老道并非无视王妃。   ……只是多年不曾见到女子,不知年轻女孩子喜好。一会儿同靖王论道,枯燥乏味,王妃会觉得无趣。   一旦论道,便不能停下,否则双方必受重伤。”   “道长不是已经被同靖王有渊源的长辈说服了吗?您还用同靖王论道?”   云薇挽住穆阳的手腕,并未纠正自己还不是靖王妃这种没有太大意义的话:   “立教多年的观主不怕死人,您只管派兵平叛就是了,观主有本事自会去京城同皇上讨个说法。   王爷帮了他,他未必感激您,因观主私心而生灵涂炭的罪孽,落不到王爷身上。   您不是大皇子,操着大皇子的心,又没人会感激您,一旦被老道伤到了根本,损了寿元,只有我心疼王爷。   你说过陪我一起老去,莫不是哄我的?”   穆阳艰涩吞咽,喉结滚动,认真问道:“你想如何?”   “下山喽。”云薇挑衅看了一眼老道,扬起眉稍,“老道嫌我碍事,我还不愿意留下呢,山上的景色比道观好得多。”   云薇不曾把至亲当作纸片人,将他们看作是活生生的人。   对普通百姓不甚在意,论无情,云薇比穆阳更甚。   况且穆阳练武才多久?   又被废过一回儿,好不容易从低谷爬上来,她绝不愿意老道士再用论道伤到穆阳!   大可不必为天下,穆阳不是皇帝。   “不用担心,他伤不到我,只论道的话,我可排天下第二。”   “只是第二?”   “嗯,第一是天道。”   “……”   云薇嘴角抽了抽,望着穆阳自信的样子,轻笑道:“那你进去论道,我在道观四处转一转。”   她抬起手指按住穆阳的嘴唇,摇头道:“不必说陪我的话,你狠狠教训他一顿就算给我出气了,谁让他眼里没有我?   哼,给他涨涨见识,我是没有入武道的可能了,我能让武道高手堵他的门,摧毁他的道统。”   观主眸子闪烁,额头莫名冒出几颗汗水。   俏丽自信的少女同记忆中张扬骄傲的少女重合了。   他的道统招惹谁了?   接连有女子撂下狠话摧毁他的道统。   寻常人威胁他一笑而过,她们功夫不够强,云薇甚至都没有迈入武道,他把她们的威胁当真了。   穆地主当日实力还低微,前几日穆地主夜访道观,同他论道。   他苦修多年颇有一种修到狗身上去的感觉。   穆地主已同他平分秋色,最重要穆地主无心灵上的破绽,百尺竿头跟进一步,九品宗师之上。   “杨家女公子还好吧。”他喃喃问出这句话。   “你不知道?”   云薇诧异反问回去,“你只苦修,不管事吗?”   观主摇头道:“老道闭关多年,不是川蜀大乱,老道不会再开山门,你们上不来山。”   云薇怀疑是穆地主敲开了山门,对于陆地神仙,世俗的人或事无关紧要。   唯一能让他们记住在意不过是寥寥几人罢了。   “老道受过川蜀王一分香火,总要为其留下一条血脉。”   “可以。”   穆阳直接开口,说道:“姜苏姑娘已是大哥的女人,大哥护着她护得很紧,等回京之后,大哥会为她请封。   阿爹应该会同意,保留下川蜀王的血脉。”   观主:“……”   “请观主约束徒子徒孙,少去行刺大哥,姜苏为川蜀王嫡长女,她既是观主要保留的人,就不该频繁被刺客所伤。”   “……老道的意思是留下一个男丁,比如川蜀王幼子。”   观主感觉到云薇不赞同的目光,说道:“王爷就不必同老道装糊涂了,男娃子才能继承香火,女娃子不是不行,姜苏不适合,川蜀绝不会接受她还活着。”   “川蜀百姓哪有心思去管川蜀王的女儿是否活着?观主小看了她,唯有她能在回京后,在阿爹面前活下去。”   “高庸王已经杀了山城中督战的川蜀王幼子,锦城被破时,大哥……川蜀家眷儿女大多自杀,嫡脉只留下两女,支脉大多也自尽或被斩杀,川蜀王一脉已绝嗣。   纵然跑出去几个偏远旁枝子弟,不会得到阿爹同川蜀百姓的认可。”   穆阳迈步走进屋舍,看到早已摆放好的棋盘,走过去坐了下去,一挥手门紧闭上。   “卷毛护着薇薇,给我一个时辰,我带你去后山花海转转。”   卷毛:“汪。”收到,明白。   它颠颠摇着尾巴跑回云薇身边,关键时刻还是要靠人类的忠诚朋友,穆阳靠不住,扔下你一个人进去论道了。   云薇狠狠按了按卷毛狗头,“你信不信我把这话告诉穆阳,他会拨了你的皮?!”   卷毛尾巴摇得更快了,做讨好状,随后咬住云薇的衣摆,卷毛带着云薇蹲在屋舍窗户下。   他的尾巴一甩,在墙壁上戳出一个洞,又一甩,又戳出一个洞。   然后卷毛让开位置,示意云薇可以偷窥。   云薇:“我若想看,直接进去看不好吗?”   卷毛:“汪汪汪。”   你在穆阳不能专心对付老道士,偷看更有情调,穆阳就是一只男孔雀,展现实力迷住你。   云薇:“……”   屋子中传来观主低沉笑声,虽然观主听不懂卷毛的吼叫,也没有云薇同卷毛思维交流的特殊渠道。   他听明白了。   毕竟,他也曾年轻过,也曾在心仪的女孩子面前显圣。   观主看向对面的穆阳,“你三叔已来过,老道能看出靖王殿下的实力,你现在还不是老道的对手。   老道已替川蜀王求过情,既然他儿子已经死绝,老道不会再帮任何人。   往后老道的徒子徒孙再被靖王逮到,你尽管杀了便是。”   观主捏起棋子拍在棋盘上,冷冽绝情一闪而逝,“不听劝,不知天命在靖王的人,不配做老道弟子。”   “我想亲自试试自己境界。”穆阳横笛在唇边,眸子深邃又明亮,“我不是来同观主下棋。   三叔从来不肯认真同我比试,旁人又不适合,前人并未开辟这条路,我只能自己探索向前走。”   观主心说又被靖王在心上人面前装到了!   听着像是靖王向他请教,谦虚之言。   实际上,他纵然身为九品宗师,继承师门道统罢了。   而靖王是自己开路自己走,比他逼格高得多。   更重要靖王年过二十,他的岁数都过百了。   “王爷请。”观主坐直身体,不去管棋盘,身上浮现淡淡的金光,“老道正想领教王爷独特武道。”   云薇不看了,拽着卷毛的尾巴离开,“我知道穆阳足够厉害就好了。”   一个时辰后,屋舍门开启,穆阳脚步略显虚浮走了出来。   云薇飞快跑过去,仔细打量穆阳,围着他转了几圈,“还好,他没伤到你吧。”   穆阳脸色比方才苍白了几分,气息也有几分微弱,眸子明亮极了,拽住云薇的手,低声道:“我突破了一个小瓶颈,并且找到了前路,再入宗师指日可待。”   云薇替穆阳高兴,转移到穆阳身后,轻轻跃起趴到他背上,懒洋洋说道:“我不想走了,你背我下山。”   她一辈子入不了宗师,却能让宗师为她所用,让宗师狗卷毛乖乖听话,试问还会谁?   穆阳唇边沁笑,双手扶住云薇小腿,迈开大步离开道关。   卷毛屁颠屁颠前前后后跑着,欢快极了。   观主目送他们离开后,挥了挥手,彻底封闭了道观大门,开启守山大阵,自己的徒子徒孙没一个是穆阳的对手,他们下山去送人头吗?   至于封闭山门,关在山门外的徒子徒孙,聪明点的能留住性命,蠢笨非要掺和世俗王朝更迭的人死了就死了。   别想他下山给他们报仇。   杀了小的,引来老的,只存在于话本子上。   武道无情,修炼至宗师镜的人很少再动情了。   穆阳走得很慢,很是平稳,云薇趴在他肩头,嗅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卷毛得到穆阳的暗示,乖巧聪明闭上了狗嘴,奔跑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卷毛佩服云薇,竟能睡着了?!   穆阳嘴角翘得高高的,云薇方才为自己担心,精神紧绷耗费心力,知道他无事又更进一步,云薇放松后体力不支,很容易睡过去。   何况这些日子,云薇本就没歇息好,一直牵挂他攻伐山城。   穆阳运起内劲缓缓在云薇身上盖上一层薄膜,让她睡得更安稳香甜。   云薇梦中身穿大红嫁衣同穆阳拜堂成亲,洞房时,她骑在穆阳身上,撕扯着穆阳的喜服,来啊,快活呀。 第三百三十章 卷毛的另外用途   云薇在梦中吃上了‘肉’,正同穆阳快活时,听到卷毛的狗叫声。   她缓缓睁开眸子,看清楚四周布置,下意识去抹嘴角的口水。   男人做春梦会有热流涌动,女子嘛,云薇觉得还好,多了一分空落落。   她伸手撩开幔帐,夕阳光辉洒落进来,穆阳端坐在棋盘旁。   夕阳格外偏爱他,穆阳身上多了一层金光,多一分柔和,他身上的英朗帅气更深邃。   穆阳换过衣服,一身蜀锦袍子潇洒好看,一条玉带紧紧束缚他的腰……男人腰细而有力迷人得紧。   云薇盯着穆阳的腰发呆,以后有机会在他腹肌上跳舞?   云薇揣出挂在脖子上的红线,红线吊着一个镶了钻石的扳指。   经过云薇的营销策略,钻石代表一生一世的爱情已深入人心了。   提供钻石的商贾只有寥寥几家,姜氏名下的铺子占据整个钻石首饰市场的五成以上。   姜氏不愿意做钻石女王,有意放玉娘子入局,分润利润。   钻石只是石头,能卖出天价已经是赚了。   黄金始终才是硬通货。   不过,姜氏名下一生只能给一人买一颗钻石的铺子生意极好。   云薇又着重编了几个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塑造自身品牌价值,姜氏赚钱赚麻了。   云薇摸了摸扳指上的钻石,云默不爱给钻石首饰带货,母亲也顺从云默。   正好试一试靖王殿下的带货能力。   她终究是异世之魂,结婚时对钻石有着一种执念。   用上钻石好似才能证明穆阳是她灵魂认可的丈夫。   有能力,又有财力支持,她从不肯亏待自己。   云薇翻身而起,光着脚丫子站在松软长毛地毯上,手中握着扳指,直勾勾盯着穆阳。   在云薇清醒时,穆阳就注意到了,武道高手五感远超旁人敏锐,察觉到云薇看着他的脸,看他的腿,最后目光放在他腰上……   穆阳被女子纠缠过,热切的目光看过,他从未感受到心慌意乱,甚至很想挺起腰,让云薇的目光只能看他一人。   女子大胆求爱上穆阳不认为只有云薇一个。   但是,不让他恶心的爱慕调戏自己的目光,只有云薇才行。   不知云薇哪好,他就是喜欢了。   云薇的好,他也不打算同旁人说起。   云薇若是知道穆阳想法,一定不让穆阳好过。   什么不知她好?!   旁人做不了的事,她能做,旁人做不到的事,她一样能做。   上得厅堂——不不不,打得了嘴炮,下得去狠手,实在逼急了,她还能指挥卷毛冲上去同武道高手硬钢。   试问天下间,除了她还有谁?!   此时云薇如同中了美男毒,一步一步走到穆阳面前。   热切眼神从穆阳的腰上移,落到他英俊五官上,缓缓将手心中的扳指递给穆阳。   她一字一句说道:   “穆阳,嫁给我吧。”   “……”   穆阳心跳加快,早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听了这句话后,犹如一盆冷水浇头,将捻在手中的棋子按在棋盘上,傲娇说道:   “给你个机会,再说一次。”   “穆阳,你嫁给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穆阳剑眉扬起,坐如松柏的身体向旁边软垫上一歪,他身长玉立,姿态慵懒。   云薇吞了吞口水,直接抓起穆阳的手,不顾他抗拒。   穆阳也不会抗拒。   她将扳指戴到穆阳的无名指上,扳指很大,云薇虽然追求仪式感,不愿意穆阳因为特立独行而被非议。   扳指一般男人都会戴。   她缓缓低头,吻上穆阳带着扳指的无名指。   “我当你答应了,今日过后这扳指,除非你死,不,若是我们能白头,你死了也不许摘下来,下一世我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做人。   所以,下一世你记得来找我,第一暗号是扳指,第二暗号是卷毛,第三暗号是——”   云薇爬到穆阳身上,凝视穆阳逐渐熏红的脸颊,手按着他的胸口,掌心感受到他越跳越快的心脏,年轻又有活力。   穆阳如同一朵高岭之花,她伸手便可徒手摘下来。   武道高手还不是被她吃得死死的。   云薇笑颜如画,眸光更显温柔,指腹轻轻划过他眉眼。   穆阳一动都不敢动,牢牢记住云薇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撩拨。   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抬眉都牵扯着他,在他心上,又仿佛在灵魂上刻上专属于她的印记。   “第三个暗号,我爱你。”   云薇吻上穆阳的嘴唇,没羞涩或是犹豫,不安同对未来的担心统统抛到脑后去。   她没有把握同穆阳只有彼此走完一生,不过此时此刻,她很想成亲,同穆阳行夫妻之事,想让穆阳染上她的气味。   穆阳紧绷的身体一瞬间软了下去,翻身将云薇压下去,先是热切深吻,渐渐化为缱绻温柔的绵绵细吻。   “求婚?”   穆阳眸子亮亮的,盯着云薇雾蒙蒙,水灵灵的眸子:   “你注重仪式感,按你们那的规矩,男人向女子在盛大仪式下,单膝跪地向你求婚,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云薇:“……”   被男色占据的脑子立刻清醒了一瞬,想要从穆阳身下挣脱开去。   穆阳只需要一只大长腿便能化解云薇所有的挣扎。   她嘟起微肿的嘴唇,眸中水色渐去,“然后呢?”   穆阳受不住她唇瓣的诱惑,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声音低沉醇厚;   “有钱有势又浪漫的家主包下大船,映射各种求婚的灯光,并包下许多大楼,用灯照射着吾爱等等话语,让所有人都看到盛大的仪式。   得到所有人祝福……”   云薇看到穆阳眼底的愧疚,这是穆阳耗尽一切都给不了她的。   尤其知道她来自那么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后,穆阳信心受挫。   “卷毛没有同你说,他说的那些求婚名场面,都是的情节吗?   我只是个有学历有工作的普通人,相貌中上,不是倾城美人,性情冷淡,说不上好。   迷不住那些魔都首富,京城太子……”   云薇突然笑了起来,拍掉穆阳禁锢自己腰的手,“以你的能力同相貌,真有可能换太子女或是富婆名场面求婚!”   穆阳:“……”   他的脸很黑,云薇抬起手按在他嘴角上,轻轻让他唇角上扬:   “求婚情节是怎么夸张怎来,都是假的,照进不了现实。   我们有钱不可以为所欲为,还是法治社会,有钱有权人那么做……隔天便会被查水表。   真正有钱有势的人都很低调的,低调奢华有内涵才是他们的操守,他们比起靖王殿下号令天下,差太远了。”   穆阳看出云薇的认真,出声道:“卷毛!”   “汪。”   卷毛用脑袋顶开房门,本能察觉到危险,悄咪咪探头进去看了一眼。   两人依偎在一起,气氛挺好的,讨好吐了吐舌头,“汪?”   还给他装无辜?!   穆阳从云薇身上爬起来,几步走到门口,提着脖子提起卷毛,“我同它有话说,桌上温着粥,你用一些。”   云薇勾起嘴角,给了卷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卷毛:”汪汪。”   “战友?你把薇薇当战友?”穆阳看着卷毛,说道:“我该叫你爹吗?”   “……”   卷毛四肢僵硬,如同木头棍子一般,混身的毛彻底不卷了,根根笔直笔直的炸着。   穆阳提着卷毛出门,“你狗脑子里少想一些,我不至于拔了你的一身狗皮。”   卷毛:呜呜呜,天寿啦,怎么可能还有人同狗脑子有链接?   云薇笑了好一会儿,可怜的卷毛,脑子被穆阳看透了。   不过卷毛脑袋中竟有言情霸总或是太子求婚的名场面……啧啧,她该说不愧是写的吗?   涉猎广博,卷毛还有一颗少女心呢。   不知穆阳是怎么同卷毛谈的,云薇再见到卷毛时,卷毛蔫哒哒的,受了很大的打击。   云薇给卷毛喂肉,卷毛摆脱狗性没心情啃肉了。   “别放在心上,可能穆阳特殊,能看到你的脑子。”   “汪。”   卷毛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不怕他看?打算把脑子里装得小电影都放给他看?”   云薇狠狠敲了卷毛狗头,“你疯了?还是看我过得太轻松,非要我洞房时血流成河?不,起不了身吗?”   卷毛:“汪汪汪。”   着急的卷毛围着云薇上窜跳下,恨不得跳到云薇怀里,用狗爪子捂住云薇胡说的嘴巴。   卷毛哪还敢想小电影?!   哪敢再给穆阳传播‘知识’,卷毛如今想都不敢想曾经的人生,宁可真是一只狗了。   它解释不了,为何把穆阳劈死!   穆阳这抓住这么一个问题,为证明他不是纸片人,穆阳把卷毛问得欲生欲死。   “还说不是,你就是这么想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狗东西,装了那么多不可言说的……”   云薇眼里闪烁调皮,色厉内荏威胁:“不许给穆阳看,我警告你,他学会了折腾我,我可不干,我还打算在床上占据主动。   婚是我先求的,办事上,也是妻在上,我来亲自教导阿阳。”   卷毛突然悟了,眼巴巴看着站在门口的靖王。   狗脑子里拼命想着,坏女人在胡说霸道,王爷,我的亲儿子——不能信她。   穆阳耳根子又红又热,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两声,“卷毛,过来。”   卷毛有气无力摇着尾巴再次被穆阳带走了。   云薇扶着桌子,笑不可知。   春宫图画得再活灵活现,哪有亲眼看一场小电影带感?   开启穆阳夫妻生活,竟然是一只狗!   不是云薇笑点低,而是这事吧,她能笑一辈子。   卷毛除了保护云薇,帮云薇打架,被云薇撸毛之外,又多了一项新用途,穆阳能从卷毛脑子里提取任何的名场面。   穆阳看不透世人的心思,对卷毛了若指掌。   “别难过了,就当是你弥补读者亲儿子。”   云薇坐在马车上,撸着沮丧的卷毛,透过车窗看到队伍前方,一眼就被穆阳吸引了全部心神。   不知是不是穆阳感觉到了背后炙热目光,穆阳提了提缰绳,把带着镶钻扳指的手亮了出来。   云薇自然看到了,有种只有他们两个明白的小窃喜:   “你可以不把自己当狗,当成阿阳随身携带的系统,是不是你会舒服一点。”   卷毛:“汪。”   他真不想吃狗粮,打不过穆阳,将下颚趴在云薇腿上,任由云薇撸狗玩。   “不过你这个系统,不仅没有特殊奖励,给阿阳的帮助有限。”   “汪。”   “嗯,你说得对,他不需要系统。”   来到山城,云薇见到已经穿上小校军服的云戎。   当然哪都少不了的程风,兄弟齐聚迎接靖王。   穆阳眸子微凝,按照卷毛的话说,他被程风几人坑得不轻。   “阿阳。”   “嗯。”   穆阳翻身下马,淡淡点头:“你们脸上是怎么回事?又打架了?”   程风摸着自己左眼的黑眼圈,林火挡着右脸的淤青。   齐山伤处没在脸上,他胳膊抬起不来,受伤是几人中最重的。   齐山嘿嘿笑道:“他们不服气我立功,非要同我切磋,我必须满足他们两个,打着打着——高庸王冒出来,我们联手把劝架的高庸王等人揍了一顿。”   “阿阳不能信高庸王的话,我们兄弟闹着玩,有他啥事?用他来劝架?打得就是挑拨我们兄弟关系的高庸王。”   林火性情火爆,人如其名,“上次军棍打高庸王打轻了,不过五六日功夫,他就能出门劝架了。”   “劝架是假,招揽阿火你是真。”程风快言快语,“听说他请你喝了好几次酒了。”   “他是做梦,我这辈子只服靖王殿下。”   林火火气依旧不小,声音洪亮:   “别人压我一头,我不开心,齐乌龟得了战功,我只有高兴的份。   齐乌龟也就有这一次机会了,下一次我一定要把第一善功的名头拿回来,让齐乌龟守着乌龟壳哭去!”   齐山憨厚笑着,“拿去,拿去都拿去,我更喜欢固守,又安全又不用跑来跑去。”   云戎小声对云薇说道,“他们今早上恨不得把对方打死,靖王一来一个个都变了,还是靖王有本事。”   云薇听到一旁马车中传来咚咚咚的声响,大皇子同他的姜苏姑娘又开始闹腾了。   回京的路上消停不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机会均等,未来已变   大皇子陷入情网,把姜苏看得很重,对她不能不说不好。   可是姜苏恨着自己的杀父灭族的仇人!   姜苏再善良也无法接受大皇子,又无法不唾弃爱着大皇子的自己,姜苏折磨自己,同样也在折磨着大皇子。   两人之间关系拧巴,一团乱麻。   他们当事人都无法解开的死结,旁人更没资格多劝。   大皇子再三找云薇,恳请她帮忙安抚姜苏。   云薇直接问了大皇子永远不会答应的事——大皇子能不能放过姜苏?!   大皇子无法放弃所爱,他神色萧索离开。   唯有继续用真情打动姜苏,让姜苏遗忘掉父兄被杀的事。   “他们已经死了,你还要怎么样?你父亲肯定不愿屈辱的活着,我给他一个痛快,避免他的羞辱……”   “你杀我爹,我应该感激你了?”   姜苏说不上骨瘦如柴,身体孱弱,巴掌大的小脸瘦得更小。   下颚能当锥子用,一阵强风都能卷走她。   宽大的衣服遮掩住混身的欢爱同淤青,显得她孱弱娇嫩。   姜苏泪水盈盈的双眸隐含着愤怒,伸出苍白血管清晰的手,狠狠向大皇子身上打去,“你无耻!无耻至极!”   她的捶打拼尽全力,对大皇子犹如挠痒痒一般。   大皇子挺起胸膛承受捶打,倒是没躲闪。   一路上,云薇看够了他们之间的争执,重重的的叹了口气:   “要不我先回京去吧,我实在是见不得大殿下调情。”   云戎显然是第一次见到,程风几个也都没见过。   很快几人聚在一起,看戏一样看着大皇子同姜苏姑娘爱恨难解。   穆阳只留给他们一个不可妄动的警告眼神,带着云薇先去山城歇息。   “等我安排好山城的事后,我带你回京,不用同大哥一起回京。”   “你来驰援是悄悄的来,胜利凯旋你又悄悄回京去?”   云薇不乐意了,说道:“我同大皇子一起回京,也不是坚持不了,顶天当看了一场狗血剧。”   穆阳略带几分纠结,“你不是总叫嚷着眼睛疼?辣眼睛?大哥一人让你对姓穆的男人再没任何好感。   该是我的功劳,大哥抢不走,不必强求一起回京受封!”   他轻轻牵着云薇的手。   卷毛立刻撑起防御来,不让任何人偷听。   穆阳进入山城后,四面八方打听穆阳消息的人不少。   对比频频招揽川蜀余孽同当地贵族的高庸王,靖王更重要,值得他们下注投资。   “我可以带你去各地转一转,欣赏景色……”   穆阳没说完,云薇笑眯眯抬起眸子,“不,我着急回京,景色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成亲不能耽搁。”   她的手指扣着穆阳手上的扳指,穆阳心头一热,低头看到她鲜艳的唇瓣,强忍住亲上去的冲动:   “好,我们尽快回京。”   总是被云薇撩,是这个词?!   穆阳以前不习惯,同卷毛思路链接之后,穆阳觉得云薇高兴就好。   他被撩得脸红耳根子热,云薇喜欢看——他也可以多一些享受。   比如亲亲抱抱,以前云薇都不给他亲。   云薇躲着姜苏走,大皇子一直要求云薇同姜苏住一起。   穆阳不乐意云薇被骚扰,拒绝大皇子说服姜苏放下仇恨的要求。   “阿阳,你还当我是你兄弟吗?你忍心看着我为情所苦,我……我但凡有一点法子说动苏苏,不会想着让你那位帮忙。”   大皇子苦闷喝着闷酒,一脸落魄悲怆,“就当你帮帮我,我实在是放不下苏苏。”   穆阳缓缓抬起手给大皇子倒酒,“我可以帮大哥任何事,薇薇不欠大哥的,她不必非得帮大哥,看在我的面上也不行。   况且大哥放心她们两人一起,薇薇一直不赞同大哥勉强姜苏,让她帮忙调和,大哥不怕她鼓动姜苏逃离?”   “我——”   大皇子再次灌了一口酒,眼圈被酒气晕染得通红,抓着头发痛苦呻吟:   “我到底该怎么办?苏苏折磨我,又倔强,她会被阿爹赐死的。”   穆阳眸子微沉,说道:“大哥对姜苏放手的话,她就不会死,阿爹会留下川蜀王的女儿性命。   大哥继续同她纠缠——她又伤大哥报父仇,她必不能活下去。”   “大哥别忘了,她不是唯一一个保住性命的川蜀王女儿,山城还有一个姜姑娘。   她虽是侧妃之女,又是幼女,可她能带着川蜀王幼子来山城督战,她也很得川蜀人喜爱信服。   山城本地大户们更看重她,对姜苏这个嫡长女并没有太过看重。”   “我让人杀了庶孽,就以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之名杀了她,川蜀王就只剩下苏苏一人了。”   大皇子抹去嘴角的酒渍,“阿阳再派几人去告诫山城富户,想活命就去行辕拜见苏苏。   苏苏说放过谁,我就放过他们一家,允许他们继续在山城做生意。”   “只要能保住苏苏的命,我可以杀任何人,阿阳一直很清楚阿爹的底线,你帮帮我——我不能让苏苏无声无息的死了。”   穆阳的手臂被大皇子死死攥住,大皇子仗着武道死死禁锢着他。   仿佛穆阳是案板上的肉,被困在笼子中的灵狐。   穆阳只能给大皇子出谋划策。   “大哥,松手,你先松手。”穆阳使劲甩了甩,眼角上扬,透出点点冷咧,”大哥勉强女人习惯了,想把用在女人身上的手段用在我身上?”   大皇子:“……不,不是,阿阳误会我了,我怕你不肯帮忙。   以前咱们兄弟好时,一直都很亲近……拉扯算什么事,咱们以前一个锅里吃饭,一个炕上睡觉。”   “是吗?”   穆阳冷意更盛,大皇子被冻到了一般,连忙松开手。   穆阳低垂下眼睑,说道:“以前大哥不会要求我做不愿意事,也不会用武道压我一头。   大哥忘了我的脾气,我愿意帮你,可为你用尽所有心思,若我不愿,你越是勉强,我越不会帮,以前我同大哥亲近不是理由。   大哥用武功内劲把我压在地上,我也不会在姜苏姑娘这事上帮忙,更不会因姜苏放过山城大户,用他们威胁姜苏。”   穆阳直接站起身,晃动着被大皇子勒疼的手腕,迈步离开。   “我劝大哥尽早处置了姜苏,她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大哥回京后正位东宫,做了太子殿下,你上面还有阿爹,群臣也都看着大哥,考量你能不能承担万里江山。   太子离着皇位最近,区区一步即可坐上龙椅,离着越近,越是容不得太子作出失德之事。   您还有弟弟们,您并不是阿爹唯一的选择。   我接到了一个消息,云默建议皇上封诸皇子为王,阿爹答应了。   不过大哥别高兴太早,封王后他们不会就藩,继续留在朝廷上历练。   二哥擅刑事,三哥善礼教有教化万民之心,五弟性子跳脱活泼,他是阿娘的亲生儿子。   万家舅舅只会支持他,五弟聪明有才,入六部历练必有长进。   阿爹的老兄弟们曾受过阿娘的恩惠,他们在阿娘册皇后上没能帮到阿娘,五弟封王后,八成的开国勋贵会帮五弟。”   穆阳给了大皇子接受这个消息的时间,走出跨院时,又道:   “大哥一举一动都会被朝臣同诸王仔细反复观察,您为太子就不能犯一点的错!   大哥还是将有所心思都用在政务上,女子——不是东宫太子该考虑的。   姜苏姑娘身份特殊,她做不了太子妃!对大哥又有敌意,东宫乱做一团,大哥只会更难平衡。”   “情爱不是帝王该有的,薄情风流才是皇上!”   因此,穆阳从来就没想过去争皇位。   他只想同云薇去番地好好过日子,闲时看海,或是带云薇出海逛一逛。   他也更喜欢自由散漫,随心自在的日子。   做了皇帝需要考虑得就太多了,被责任重重的的压着,权倾天下,言出法随,却也最不得自由。   穆阳挺认同云薇的观点,做皇帝就是看似风光,实则苦逼的职业,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喜欢的东西不敢多吃,不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晃,只要有用,还不能赶走或是杀了。   任何人登上皇位都不想做一个亡国的昏君。   穆阳陪着云薇一起用饭,大多时他听云薇再说,穆阳话很少,更不会说一些情话反撩回去。   云薇将一沓厚厚的的请帖,一份账册塞给穆阳,“冲着你的靖王殿下的面子,你自己看吧,我给卷毛洗澡去。”   云薇比穆阳还懒,先溜为敬,本就不是她的活,让穆阳选择取舍去。   “以后我做了靖王妃,这些事也要阿阳分担。”   “汪。”   “那是以前说笑话,我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貌美如花,养家糊口还是阿阳去做。”   “汪汪。”   “无耻?!这叫随遇而安!卷毛你不会叛变到穆阳那边去了吧,我们才是一个国度的。”   “汪汪汪。”   卷毛蹲在澡盆中,仰着狗头,怎么叫叛变?   狗都是最忠诚的,他只从心追随保护穆阳!   卷毛使劲用力想着,穆阳一定能感受到!   他对云默的爱已经消失,如今把穆阳当作亲儿子疼。   云薇将皂粉搓揉到卷毛身上,化成了一团团的泡泡,卷毛鼻尖顶着透明的泡泡玩。   卷毛是喜欢洗澡的,从来不肯舔干净自己的毛。   这恐怕是他狗生中最后的倔强了。   卷毛完全不怕毛舔进肚子里会生病,它连刀剑都能吞下去,同穆阳连上线后,卷毛觉得自己的武力值又有所增强。   “不奇怪,卷毛足够强,才能保护阿阳嘛。”   “……”   卷毛觉得云薇很美丽,就是嘴长的不好。   穆阳将清理好的账本交还给云薇,翻看之后,云薇笑道:“真难得,你敢放杨妃娘娘的人入川蜀,给川蜀大户们又找了个主子,你不怕杨妃女主天下了?”   皇上派了很多人来川蜀为官,其中有不少是杨妃培养出来的精英。   皇上本意是让穆阳借此机会杀掉几人,消弱杨妃的实力。   穆阳抿了抿唇,说道:“男人女人谁为帝不重要,天下太平,动荡少了,我才有时间陪你走遍天下。”   “不是因为杨妃可能是……”云薇狡黠眨了眨眼睛,知道穆阳也懂的,偏偏说道:“她曾经是你恩师?”   穆阳心头涌上说不出的滋味,索性放松了身体,卸掉了所有的负担。   对阿爹的承诺养育之恩的报答,对大哥的信任支持,甚至对程风等四人的保护。   他真正为自己而活。   “我两不相帮,她有本事自己争去,输了——也是她时运不济,看卷毛的意思,她不算输。   不过她做太后,成了你继父的后宫之一,比输了还惨。”   说着说着,穆阳笑了,卷毛的脑子太丰富,如同穆阳亲眼所见未来。   不过卷毛脑子里的未来已经变了。   杨太后枯坐在慈宁宫中,等候云默……   “别胡说,我爹有我娘就够了,卷毛设计那些,你当一本书随便看看就好。”   云薇轻轻摩挲着穆阳脑门,靠近他怀里,“你能想明白不是因你在意杨妃同闽王,大皇子不争气,他亲手把你推远了。”   “我知道他一直不喜欢我,他担心的事成真了,你被我从他身边抢走了。”   云薇手指按住穆阳的嘴唇,穆阳拽下她的手,再让她摸下去,穆阳又要忍不住了。   在她面前,他总容易失控。   “不用管他,我只在意你。”穆阳声音很轻,吻了吻云薇的掌心。   对大皇子,对皇上,他问心无愧。   姜苏同妹妹相见,她妹妹姜宁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双眼赤红,嘶喊道:   “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杀了仇人?!啊,你为什么还活着?!”   姜苏只是哭,泪水簇簇滚落,扶着桌子支撑孱弱身体:   “我想死,却死不了,我怕爹爹在意的川蜀陷入火海,怕不记得爹爹的百姓们被如畜生一般对待,穆晨他——他不是威胁我,他真会杀人。   川蜀百姓骂我,辱我,我不怪他们,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可是我真不想再死人了。”   姜宁哭了,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颊更咽,她比长姐好到哪去?   她带了云薇一行人进入了锦城! 第三百三十二章 怀孕了   姜宁早早护着弟弟督战山城,云戎没有亲手杀了她的弟弟。   当靖王攻破山城后,她再次见到已荣升成校尉的云戎。   她才知道姜公子他本名是云戎,靖王心上人的兄长。   云戎的父亲是云默,本科状元郎!   云中君纵然在川蜀都很有名。   她哭求云戎保住自己弟弟的性命,云戎言辞拒绝了,于是她的弟弟被高庸王抓到并残忍的杀害。   整个姜家只有她同嫡姐活了下来,怨恨嫡姐引狼入室,她心里才能好过一些。   云戎隐瞒身份,并未亲手杀她至亲,没有她道路,云戎照样可以随靖王攻破山城!   “小妹……你杀了我,杀了我。”   姜苏哭着拽住姜宁的胳膊,恳求着:   “你杀了我,杀了我为父报仇,我该死,你不知——我是亲眼见到……父兄被穆晨杀了。”   她早就不想活了,又不能自杀,盼着姜宁动手。   她死了一切的恩怨了结。   姜宁哭着摇头:“不能,我不能,你想为父亲报仇,就活着吧。   大皇子对你极是痴迷,他即将做太子,拿着咱们爹爹人头登上太子之位。   你该想明白如何去报仇,而非寻死,纵然无法向天穆皇帝讨回血债,你也能让杀父仇人不好过。”   “大皇子有不少的兄弟,听说天穆皇帝是个好色之人。”   姜宁声音很低,在姜苏的痛哭声中几乎被完全掩盖。   姜苏听到了姜宁犹如恶魔一般在自己耳边低吟,“想要报仇,只能靠我们了,没有川蜀地盘,我们再不是昔日的川蜀王府郡主了,比之青楼的妓女都不如。   大姐姐不要想着再为川蜀百姓做什么,他们早就成了天穆王朝的顺民。   大姐姐昔日的手帕交已经穿戴整齐,被他们的家人送给打破川蜀之地的功臣们,好一些的做了妾,被功臣们带回京城去,差一点的人沦为玩物。”   姜苏不可置信睁大泪濛濛的眸子,小脸更是苍白。   川蜀王府不乏舞妓玩物,川蜀同江南一般,专出美人。   “大姐姐留在大皇子身边,你才能有机会。”   姜宁抓住嫡长姐的肩膀,抬高声音,苦心劝说:“大姐姐忘了……忘了复仇,同大殿下好好的,你能留下性命,让大殿下维护川蜀,忠于父兄的人才有一线生机。”   姜苏明明看到姜宁眼里的恨意,“是穆晨让你来劝说我的?”   “父亲不想生灵涂炭,你又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你好好的,父亲也能安心。   大姐姐能忘就忘了吧,忘不了的话,多想想江山大局,一家的恩怨不如天下的安稳。   爹爹想争天下,违逆真命天子,他——他兵败身死,也是天命,反过来若是爹爹坐了天下,爹爹也不会放过穆家。   你别再恨了,人活着一辈子不易,唯有真情才值得珍惜呐。”   姜宁强忍着恶心,轻轻擦去姜苏眼角的泪,柔声道:“听说大姐姐刺伤了大殿下,父兄在地下已经知足了,他们不会怪你。”   姜苏抱着妹妹失声痛哭,“怪我,都怪我……死的人为何不是我,我对穆晨……我为何放不下他,偏偏移动了匕首,否则上一次,我就能杀了他为父亲报仇了。”   姜宁一直注意着门口的那道影子,不用猜就知是大皇子穆晨。   穆晨是高手,怎么可能让影子被她轻易看到。   影子就是提醒姜宁,不可伤害姜苏!   云戎一直都知道她是谁,没想过利用她,也不在意她,她去求云戎留住弟弟的性命,云戎不会答应。   他们满打满算说过的话不过十几句,云戎在靖王麾下,正经八百的血战山城,未从她口中探听到任何的情报。   也许是没时间,也许是云戎不屑为之。   可是穆晨是姜苏救下来的,带进锦城养伤,他们之间朝夕相伴,父亲耐不住长姐恳求,已经同意他们成亲了。   姜宁低垂眼睑盖住嘲讽,穆晨不喜欢大姐姐,不至于让她来劝说,可在意大姐姐,却又心狠手辣至极灭了全族。   穆晨不怕她说假话欺骗大姐姐,只要能让大姐姐听话。   可大姐姐……   姜宁觉得大姐姐听进去最后那几句放下仇恨的话,把她最开始说的全当作了耳边风。   不会!   她不信那么受父亲宠爱的大姐姐听不进去该听的建议!   可能姜苏知道穆晨就在门外,演给穆晨看的,让穆晨对大姐姐放下所有的戒心……   “宁宁,我……”   姜苏哭得昏厥过去,身体倒在姜宁怀里,姜宁多日又怕又累,为保住清白煞费苦心,失去家族庇护,差点沦为功臣的玩物,她已是强弩之末。   姜苏体重再轻,姜宁承受不住。   哐当,她们一起倒在地上,好在有毛绒毯子,摔得并不重。   穆晨听到动静,探头一看,大惊失色跑进屋,弯腰把姜苏抱在怀里,如同捧着珍宝。   他冷咧的眸子藏着心痛,默默抹去姜苏眼角的泪珠,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姜宁:   “你就留在苏苏身边多陪陪她,她再想不开,作出自残的事,本殿下找你算账。”   “……是。”   姜宁先是做了姜苏的肉垫,摔得七荤八素,又被杀父灭族仇人威胁,心力交淬,眼前昏昏沉沉。   跪直了身体,重重的一个头磕到了地上,“遵大殿下的命令,我一定好好陪着大姐姐。”   “你去叫大夫进来,苏苏身子弱,怎么补不见好,再让大夫给她开两贴补药。”   大皇子把心上人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一直专注看着昏睡过去的人儿。   他的手在姜苏脸上轻轻抚摸,安抚低咛:“苏苏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姜宁死死咬着泛白的嘴唇,撑起混身酸痛的身驱,慢慢去门外喊大夫来给她的好姐姐看病。   大夫很快赶过来,明明看出姜宁发热,脸色不正常,却当作看不到。   大夫叮嘱姜宁去烧热水,去准备熬补药的炉子,把姜宁当作丫鬟使。   姜苏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伺候,以前在川蜀王府时就不爱人伺候,跟了穆晨后,穆晨怕川蜀找来的丫鬟对姜苏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徒惹姜苏伤心。   穆晨索性不用贴身丫鬟伺候姜苏。   熬药等活儿都是穆晨随从在做,姜宁被大皇子找来,正好可以做丫鬟,穆晨随从把活儿都扔给姜宁。   金尊玉贵养大的千金小姐小郡主姜宁做不好熬药的活。   手被烫了,药汁扑了,她被大皇子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过,大皇子喜笑颜开,极是高兴兴奋,如同打赏身边的奴婢赏赐了姜宁,“苏苏有了身孕,她怀了穆家的骨血!”   大皇子跑到穆阳面前报喜,眉飞色舞放生大笑,“她肚子里怀得是阿爹第一个孙子!一定是孙子,是穆家的长孙!”   二皇子同三皇子虽然成亲早,一直没有儿女降生。   曾有人说皇上坏事做得太多,影响孙子辈的降生。   这次姜苏怀孕一举破了流言,大皇子更有把握阿爹能接受姜苏。   “我派人给阿爹送了喜讯回去,阿爹一准欢喜。”穆晨兴奋极了,“阿阳你就要有侄子了,我儿子启蒙的事交给你了,真希望他能同阿阳一样,哈哈,也是个天眷神子,给穆家光宗耀祖。”   “到时候阿阳可不许藏私,你得好好教导他。”   穆阳躲开大皇子拍自己肩头的手,大皇子落了个空,笑容浅了几分,问道:“阿阳不高兴?”   “噗。”   云薇差点将茶从口中喷出来,瞧出穆阳冷峻,调侃道:“王爷若是同大殿下一般欣喜若狂,我可要生气了。”   大皇子想明白后,哈哈大笑,“苏苏看不上阿阳,我舍不得苏苏,云姑娘不用太担心,自己下的种有感觉的,昨儿我做梦时,梦见旭日东升,飞龙入怀。”   “嗯,是胎梦,大殿下这是胎梦,是个好兆头啊。”   云薇在桌子底下的手捏了一把穆阳的大拇指,带着几分浮夸问道:“飞龙入怀无论是入大殿下的怀里,还是姜苏的怀里,都是极好的兆头。   倘若不是大殿下真心喜爱姜苏姑娘,胎梦也都是女子才会做。   大殿下同她心灵相通,姜苏姑娘有福了。梦中除了飞龙之外,没有祥云吗?是不是还有寓意吉祥的祥瑞?”   先不论大皇子是否真的做了胎梦,云薇一连串的追问,大皇子说起梦中的祥瑞越来越像真的了。   穆阳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云薇不仅帮大皇子解胎梦,她把孕妇该注意的事项说给大皇子听。   完全是为大皇子着想,大皇子连连点头,记下了不少对孕妇有好处的事。   “殿下,几位先生来找您,有要事同您详谈。”   “……”   大皇子意犹未尽,摆手对随从道:“让他们等着,川蜀都安定了,哪来得要事?又是让本殿下同阿阳说官员任免的事,烦死了,我还信不过阿阳吗?”   穆阳嘴唇抿了抿。   大皇子对云薇说,“咱们继续说,孕妇孕吐时,你是说本殿下也会跟着吐?”   桌下,云薇手已经被穆阳抓紧,云薇不动声色笑道:   “殿下帮姜苏做了胎梦,再为她分担孕吐也不奇怪,大殿下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怀孕很辛苦,对女子负担更重,有人帮忙分担一些辛苦,更显得情真意中。”   大皇子眸子闪了闪,“说得也是,我同苏苏是不一样,以后你怀了阿阳的孩子,阿阳——哈哈哈,他也能帮你分担。”   “怀孕的事宜我听我娘说的,大殿下听听就算了,您想让姜苏姑娘少受点苦,详细问一问大夫。   去京城的道路上少不了颠簸,姜苏姑娘身子骨弱,有个好歹,大殿下心疼。”   云薇把同穆阳交握在一起的手从桌下拿到桌面上,穆阳耳根子染红一片,云薇说道:   “我得照顾王爷,他身子早些年亏损的厉害,最近几年又养成挑食的坏毛病。   每日哄他多吃点,吃得丰富一点,或是喝补汤,我废了很大力气,着实对旁人再没精力了,大殿下不如趁着还在山城,多寻一些有经验的仆从伺候她。”   云薇宠溺抱怨,“幼童比他好哄一些。”   大皇子看了一眼交握的双手,嘿嘿怪笑起来,“英雄难过美人关,阿阳还说我宠苏苏,你不是一刻都舍不得放手?!”   穆阳不悦说道:“我同薇薇正正经经相处,阿娘知道薇薇,见过薇薇,我也正式拜见过云先生同姜夫人,我同薇薇相处得到长辈们的认可。   我从未做过轻薄不顾她意愿的事,大哥再拿姜苏比薇薇,便是羞辱她,我也是没脸再见她父母。   他们相信我品行,才放薇薇出京来看我,我如同大哥对姜苏——她爹娘敢打我,再不让我见薇薇。”   大皇子皮肤黑,纵然脸红也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干笑两声起身道:“我先去看看苏苏,我不会让她去照顾苏苏。”   大皇子来时带着喜悦炫耀,离开时多了一分的惆怅,几分羞恼。   他出门后对随从感叹,“阿阳同我生份了,他瞧不起怀孕的苏苏,不舍得云薇伺候苏苏。”   随从急得满头大汗,伺候大皇子回暂住的府邸,说道:“先生们有很要紧的事同您说,先生让我传话,殿下做太子就不能——不能留下姜大姑娘。”   庭院中,云薇撑着下颚,问道:“你方才想劝大皇子什么?打掉姜苏的孩子?”   “阿爹不会期望长孙从川蜀王女儿肚子里生出来……他的事我不会再劝,不曾打算劝他打掉孩子,以前——我可能不用他动手,吩咐个人把事办妥。”   “我不喜听他拿姜苏同你比,你同姜苏能一样吗?”   穆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胸口的怒火,冷冷道:   “穆晨令我生厌,我厌恶曾经全心全意辅佐他的穆阳,太幼稚,太可笑,太容易被穆晨一点点付出而自我感动!   他打算让你去照顾姜苏,若不是你拿我推脱,他等我主动开口让你去伺候人?!”   云薇抱住穆阳胳膊,哄道:“曾经的穆阳既不幼稚,又不可笑,善良感恩是美德啊,要怪就怪卷毛,都是卷毛的错。”   卷毛:“……” 第三百三十三章 答应帮忙   回京的路上,云薇尽量避免同有孕的姜苏碰面。   姜苏不停折腾自己的肚子,死活不肯给大皇子生子的事传得很广。   卷毛仗着灵活的狗身体,不惹人注意的特长跑去过看八卦。   它见云薇心情好,直接把画面塞进云薇脑子里去,保护云薇的人总能听到卷毛的狗叫声。   卷毛同云薇打赌,姜苏的孩子会不会掉?   何时会被打掉!   云薇下注不会掉的。   姜苏折腾不掉,大皇子指望用这个孩子拴住姜苏,让皇上承认姜苏。   姜苏同大皇子一直别扭着,最惨的人是姜宁。   她成了姜苏的丫鬟,每次大皇子在姜苏面前受气,或是逼迫姜苏退让总会用到姜宁。   她已经被大皇子下令严惩过好几次。   每次姜宁被惩罚,姜苏抱着自己唯一活着的妹妹哭,心疼内疚极了。   陪着姜宁一起哭,哭得比受了伤的姜宁凄惨。   等大皇子再来时,姜苏还是会继续惹恼大皇子,继续‘用尽手段’落胎……   姜苏孕吐渐渐明显后,她很少有力气再折腾了。   每日坐在马车中,她吐得天昏地暗,可姜宁的日子仍然不好过。   她得为姜苏收拾呕吐脏物,为姜苏洗衣服。   几日功夫,云薇再见姜宁时,失声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好似怀孕吃不进去饭的人是姜宁,一脸沧桑,比实际年龄大好几岁。   姜宁尽力掩藏身上的伤痕,端着木盆低头从云薇身边快速跑过去,“半夜,我找您说两句话。”   云薇再次愣了一瞬,眼见着小兔子一般跑远的姜宁,低头问卷毛:“我有没有听错?”   卷毛:“汪。”   “那就是没听错,她找我做甚?”云薇眸子闪了闪,轻抿嘴角:“眼见着后日就能到京城了,她还能做什么?大皇子看住姜苏,也看住了姜宁,她整日伺候她姐姐,一点事都做不成。”   夜半时分,云薇给姜宁留了门,姜宁偷偷溜进来。   云薇点燃了两根蜡烛,烛影晃动,云薇肤白貌美,淡淡的荧光毫无一路奔波的辛劳。   姜宁曾经瞧不起云薇,高高在上怜悯她对靖王痴心妄想。   一路上,她看得明白,在靖王同云薇之间,一直占据主动的人是云薇,靖王担心云薇突然不爱自己了。   云薇不娇气,身边伺候的人几乎没有,行军路上衣服也都是自己去洗,做饭倒是少做,靖王的护卫每日按时给云薇开小灶送三餐。   地方官员不敢大摆宴席宴请大皇子同靖王,官员们送一些土特产,也会送厨子做一些当地的名菜犒劳军士。   靖王把自己那份菜分给云薇,并不会让云薇显得过于特殊。   大皇子把怀孕的姜苏捧得高高的,摆在姜苏面前的饭菜都是特意烹制,随大皇子出征的将士略有不满。   姜苏身份上不适合,本该是俘虏待遇堪比公主。   金太傅给大皇子安排的幕僚几次劝说大皇子不要过于优待姜苏,大皇子言辞严厉拒绝幕僚建议,为姜苏重罚了幕僚。   曾经幕僚建议大皇子远离穆阳,说穆阳有异心,都没被大皇子罚过。   可为了姜苏,幕僚被罚,有心亲近大皇子的人渐渐心冷了下去。   姜苏觉得自己家族灭门,沦为大皇子的玩物很委屈。   满军营的将士同样不满本该做阶下囚的姜苏魅惑大皇子。   毕竟,在疆场上他们双方是死敌。   攻下锦城同山城时,战死的人是他们的同袍。   大皇子回京后再善待宠爱姜苏好过回京的路上就给姜苏种种特殊的优待,起码回京后,他们看不到了。   他们是刚下战场的人,看姜苏都带着仇恨的目光。   “你寻我有何事?”   云薇侧头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镜子。   莫非自己变丑了?   姜宁盯着自己发呆是怎么回事?   姜宁喉咙发苦,一眨眼眼圈红了,再一眨眼眼泪滚滚落下,双手交叠在一起,更咽道:“云姑娘是不是认定靖王殿下?”   “回京后,我们就成亲。”   云薇坦率说道,“我爹娘已经认可他为女婿,皇上同万娘娘也不会反对,你问我的婚事做甚?”   姜宁咬着嘴唇,说道:“我——我见过了玉掌柜,以前在川蜀时,我同玉掌柜有一些联系。   玉掌柜派人同我娘做生意,其实就是给我娘送钱,期望我娘在父亲枕边吹风,谋取好处。   或是从我娘口中打听一些情报消息,前两日,我才第一次见到玉掌柜,她——说了云姑娘不少的事。”   “说我的事?玉姐姐是不是弄错方向了?你想找我哥哥或靖王报仇?”   “不,不,不是靖王,也不是云校尉。”   姜宁连连摇头,泪水流得更多,若说一点不恨靖王,那是不可能的。   靖王先破锦城,再破山城,拿下整个川蜀。   “靖王堂堂正正赢了我爹,赢了川蜀军,以我现在的身份恨不起,不敢去想报复靖王。”   姜宁睁着含泪的眸子,认真同云薇对视,“我说得没有一句假话,不敢欺骗您。   今日来找云姑娘,冒昧唐突询问,是因为我判断云姑娘会不会帮我——敌人的敌人也可联手。”   “大殿下同阿阳关系疏远了一些,他们是兄弟,我同阿阳不可能伤害大殿下。”   “可大殿下不这么想,我偷偷听到大殿下同高庸王的话,他们有意一起针对靖王殿下,云姑娘不着急吗?”   “偷听他们的谈话?怎么可能?!曾经我说在茶楼偷窥靖王,你相信了,别说偷听了,你站得离他们近一些,他们都不会多提靖王的名儿。”   云薇不紧不慢说道:“你跟着你姐姐时常见大殿下,没瞧出大殿下有功夫再身?玉姐姐对你也不成啊,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你?   我算算看,大殿下的武道品级应该最少中品镜了,也许会更高。他从来没在阿阳面前用出过真正的实力。   他由八品高手的真气铸基,只比天眷神子差上几分,进步飞速。   大皇子又不是偷懒的人,一直力争上游,功夫同心术进步很多。”   姜宁想说的话堵在口中,有话说不出干着急。   “你回去吧,看在玉姐姐的份上,你今日来寻我的事,我不会同任何人说。   我知你不甘心,打算凭着女人的天赋本钱做一些事,你认为你姐姐做不得并不好,浪费留在大皇子身边的机会。”   话语一转,云薇继续说道:“你姐姐的做法我不是很认同,大皇子来寻我很多次,我都推托了。   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正是因为你姐姐在你眼里愚蠢又矛盾,善良又纠结的特质迷住了大皇子呢?   你演出来的或是费尽心思的挑拨可能迷惑不住大皇子,男人先要对你有欲望,有要求,才有可能把你带在身边,你才有可能施展一身的本事。   最开始占据主动的人始终是男人,结局会不会逆转,不好说。   玉姐姐说不准她的主子能不能成功,这世道对女子太残酷,容错率太低。”   即便这只是一本书演化而来的世界,真实历史上女人成功更难,就云薇知道的历史上,有几个女人能从后宫杀出重围?   皇帝后宫无数,女子大多淹没在争宠的后宫中,死也死得悄无声息,在史书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一个三四百年的朝代史上只有一两位女子留其名!   穆阳不会参合杨妃同皇上的胜负,云薇挺希望杨妃能成功。   杨妃的志向比心怀恨意报父仇的姜宁高得多,云薇更认同杨妃。   她不帮杨妃,更不会去帮姜宁。   姜宁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拿出一往无前的气势奔回扑向云薇,扑通一声,跪趴在云薇脚边,额头碰着地面:   “我知你曾经为摆脱婚事,让姜明熙做了个梦,我求您教教我,我不求大皇子受梦境影响,只是想让他对我好一点,我受够了。”   姜宁把袖子挽起来,红肿如同萝卜儿一般的手指,手腕胳膊上的淤青——姜宁含泪抬头,手指颤颤巍巍解开衣服扣子。   “我胸口有大皇子踢伤的淤青,大夫说再下一寸,我活不了。姐姐惹他不高兴,他不舍得姐姐,就惩罚我让姐姐心疼!”   姜宁更咽道:“我姐姐是真心疼我,抱着我哭,拿东西往她自己身上砸,姐姐一旦因我受伤,大殿下继续罚我……我是想报仇,可这样的日子,我坚持不下去了。”   “曾经我想过豁出这副躯壳让大皇子不好过,我可以入宫去伺候皇上,我知道他受不了女人勾引。   我不如姐姐气质单纯善良,我不如她容貌倾城,我不算丑,又年轻还是皇上义兄的亲女儿。   你们皇上喜欢禁忌快乐,玉掌柜给我提供不少皇上的喜好,教我如何迷住男人。”   姜宁摸了一把眼泪,“大皇子的拳头,夹棍,以及做不完的活,还要安抚脆弱娇美的姐姐,我——我想不起如何去迷住皇上,手段再多,云姑娘看我现在的样子,皇上会要我吗?!”   “姐姐不想留下孽种,不想给大皇子生儿子,又爱着大皇子,他们继续闹下去,受伤的只有姐姐同无辜被连累的我。   我甚至怨恨姐姐了,所以我来求云姑娘帮我姐姐解脱,让大皇子梦中看到我的好处,玉掌柜会做一些安排——我争取帮一把大皇子……”   “做不到,我做不到。”云薇叹了口气,“姜明熙当年爱慕虚荣,盼着用高嫁改变命运门第,将所有姐妹踩在脚下。   我为让她相信梦到的事,前前后后耗费了半个月让她做梦,又安排了董任的事。   随随便便做个梦,比如让大皇子梦到你的好,梦到你会救下他——或是梦他死了,被你姐姐杀死了,傻子也不会信!”   云薇弯腰扶起姜宁,系上她敞开的衣扣,柔声道:“我那点小手段对付寻常人都很勉强。   大皇子入了武道,想通过梦境影响他几乎不可能,而且你从玉掌柜那能打听到姜明熙的事。   京城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姜明熙一直备受嘲讽,她在一日,看到她就会想起梦不可信,不是谁都有福气做一个预知的梦!”   “你最好趁着大皇子不在时,仔细同你姐姐说说。”   姜宁一脸一言难尽。   云薇摇头叹了一口气。   姜宁说道:“大皇子对靖王——云姑娘别不信,他已把靖王当作对手了,高庸王在他身边说靖王的事——他都相信了。   他瞧不上我,不怕我偷听,因为他不会怀疑我向你告密,他高兴时会同姐姐说让姐姐当皇后,姐姐是藏不住心事的人,我稍用心就能从姐姐口中打听出来。”   “你不恨我?还肯给我消息?”云薇认真看着姜宁,“是因为玉姐姐?”   姜宁摇头道:“我如果帮不上玉掌柜,我在她主子眼里没有任何价值,找云姑娘帮忙是我觉得大皇子在姐姐身边时,防范不严,也许能成功,只有三成可能成功我也想赌一把!”   云薇打开包袱,从中翻出一个盒子,递给姜宁,“里面有我配得香料,大皇子来寻你姐姐时,你可以点上香料,同寻常香料一样,可安魂可安抚激扬的情绪。   用得次数多了,可以放大人心里的欲望,经常做一些’美梦‘。”   姜宁接过盒子,抿了抿嘴唇,对着云薇再次跪下去,重重的磕了好几个头,捧宝贝似得小跑出门。   云薇不知把香料给姜宁是对还是错?   香料对大皇子影响有限,但大皇子多做美梦让他心想事成。   白日大皇子清醒时,对穆阳的疑心也会少。   或是让大皇子就此张狂下去,皇上需要磨刀石或是制衡大皇子的人,首选就是穆阳。   穆阳好用,又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用坏了也不心疼。   一句穆阳非亲生,穆阳不可能透过正常的方式继承皇位。   云薇打算多配几幅’绝世好香料‘,送进宫给杨妃,帮了姜宁,她不帮杨妃说不过去。   她本心上支持女帝天下,杨妃可是她真婆婆呢。   她总要让他们母子有机会彻底和解,而不是见面如同陌生人。   男人当皇帝,江山美人都有,杨妃就是孤家寡人,牺牲至亲绝情绝义当女皇。   女帝也可以醒掌天下权,醉卧男人怀。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一家团聚   云薇不知姜宁用没用香料,不知香料是否有用。   即便姜宁背叛把香料的事情告诉给大皇子,云薇也不怕检查香料的。   因为香料的确有减压深度睡眠的功效。   对人没任何危害。   不管姜宁是否能改变自身命运,能否报父仇,云薇都不会输。   她不输,穆阳也不会输。   临近京城前夕,云薇不打算随穆阳大军一起入城。   她同穆阳告别时,正好碰见寻找穆阳说进入京城顺序的大皇子。   云薇嗅觉灵敏,再加上身边有卷毛帮忙,大皇子身上已经沾了一丝香料的味道。   大皇子满面红光,骄傲自信,不再是不知拿姜苏怎么办的深情又无奈的苦情男人。   一袭光鲜亮丽的铠甲衬得他英武不凡,彪悍肃杀极重。   “正好我派人送苏苏先回京,云薇同苏苏一起走,阿阳无需再派人送你。”   “不用。”   穆阳不等云薇拒绝,开口说道:“我亲自送她回府,领兵进城的事全由大哥安排。   入城诸多事宜大哥看着办,高庸王——大哥最好谨慎安排。”   大皇子眸子转了转,不赞同说道:“阿阳岂可因为儿女私情耽搁入城大事,阿爹给我送了消息,京城准备好迎接凯旋之军。   阿阳作为攻破锦城山城的主力,你不在场接受阿爹的封赏怎么能成?”   “我出京为帮大哥,已是亲王,封赏已到顶了,大哥不用相劝,我的功劳无需多诉。   都是一家人,在功劳上不必争个高下,没得伤了兄弟情分。”   穆阳看向同样一身盔甲仪表堂堂的高庸王:   “你一直把大哥同我当兄弟,祖母别扭不肯认你,阿爹冒着被祖母打的威胁承认你,给你机会,我先入城,不同大哥争,是兄弟的话,你是不是留在京城外安排收尾的活儿?”   高庸王:“……”   他肯定不乐意,这时承认是兄弟了?   穆阳不用带兵入城,毕竟他的战功别人抢不去。   回京这一路上,大皇子同姜苏闹了一出又一出,整个兵马行进是穆阳再管。   满营将士只服靖王,高庸王费尽心思笼络的将士看不起大皇子,不敢违抗靖王的命令。   齐山等将领是军中主要力量,他们并不会随穆阳提前回京。   高庸王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穆阳封无可封,皇上又不能让功臣寒心,皇上必会大手笔封赏齐山。   皇上无法忽略靖王的战功,只能再立起几个攻破锦城山城的将领,分摊穆阳的功劳。   让穆阳神一般的行军不再那么耀眼富有传奇。   大皇子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说道:“后续的活儿用不上高庸王操持,我留下几个幕僚就成。”   大皇子豪爽亲近的将胳膊搭在高庸王肩头,畅快大笑:   “不管外人如何说,我把你看作堂哥,等见到阿爹,你得了封赏,我再去去皇祖母跟前说一说,总要让你真正入了族谱。   皇祖母最疼我,她又有了重孙子,趁她高兴,我所求必然能应允。”   “我还是留下处理后续的事吧。”   高庸王听出大皇子的深意,能得到太后的承认,对他的好处比入城的风光重要得多。   高庸王看了一眼穆阳,喉咙多了一分苦涩。   他敢拒绝,穆阳立刻甩出一堆必须处理的后续事宜。   大皇子着急进京受封,穆阳本就是帮忙领兵,顺带攻下锦城山城,平定川蜀。   哪好意思再留穆阳处理这些事?   穆阳想走,大皇子留不住,况且大皇子也不会想留下穆阳。   最适合处理多出来的这些事的人只能是高庸王!   “阿阳何必为难防备我……也罢,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阿阳对我误会太深了,我诚心实意辅佐大殿下。”   穆阳淡淡说道:“辛苦高庸王了,不是所有将士都能面见圣上,高庸王处理好粮草等杂事后,会有人带着兵士回到驻地,倒时你同来人交接兵马。   我同高庸王宫中大宴再见,到时多喝几杯。”   穆阳转身带走云薇,他走得毫无留恋,不在意红尘的名声富贵。   高庸王盯着再次坏了自己好事的穆阳。   本以为穆阳同大皇子不在一条心,穆阳不会管大皇子同兄弟们相争。   却能随时剁掉高庸王妄图伸向皇位的爪子!   高庸王怀疑是不是自己在京城的布置被穆阳提前知道了。   高庸王一恨父亲惨死,二恨二叔继承父亲全部势力,得了所有好处。   三恨祖母不肯认自己为父亲亲子,否认他才是父亲势力继承人。   四恨母亲生生被扣上祸水的名,只能在寺庙清修赎罪。   他以为不会再有比这四大恨更痛恨的事了。   今日他找到了第五恨,恨穆阳总是坏他好事。   他舍弃燕燕挚爱苦心经营被穆阳屡次破坏好好的计划。   当初,穆阳就该冻死在荒山野岭中……穆地主抱下来一个祸害,万氏还把祸害当作亲生儿子养大了!   大皇子得了便宜,所有能同他抢风头的人都不在了,精气神越发好。   匆匆再给高庸王画了个大饼,他骑上骏马带着精心挑选出来的功臣入京授封。   出京时,皇上登台拜将,热闹无比。   凯旋时,京城更为热闹,皇上亲自在宫门口等候大皇子。   皇上下令百官去城门口跪迎大皇子等有功之臣,命内阁大学士轮流为大皇子牵马。   以此证明萧首辅等文官对大皇子的认可支持。   这损主意是云默向皇上建议的,文采斐然的云默比任何勋贵武将都知道文官们的痛楚在哪,清楚如何摆布文官。   首辅等文官头头承认大皇子,中底层的文官也就认准了大皇子,甚至百姓也会认同大皇子。   刚刚对云默有一些好印象的二皇子三皇子看同皇上谈笑的云默目光都不大对了。   他们封王不是好事,但经过分析也不算是坏事。   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在六部行走,发挥自己的长处,收拢一些官员,开了王府,便不缺人支持。   大皇子做太子已势不可挡,他们积累实力,等待机会把大皇子从太子位置上拽下去,云默给了他们留在京城的机会。   云默反手又拿着萧首辅等人脸面给大皇子铸造名声,百官臣服,万民归心,让大皇子地位更稳固……   他到底是哪一边的?   二皇子移开目光,默念法家经义。   三皇子潇洒摇动扇子,文雅出众,自绝于文官体系,云默只能指望着父皇,把仕途生生走窄了。   父皇不是一位仁厚宽和的帝王,喜怒无常,追随父皇打江山的功臣如今一个个如履薄冰,生怕皇上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全杀了。   不过,最近父皇对昔日的功臣们好了不少,经常宣他们入宫饮酒,自然少不了御前行走的云默作陪。   云默心甘情愿同鄙俗的开国勋贵们喝酒,他们加起读过的书都没云默一人多,不,该说没有云默读书一半多。   因此,云默在士林中名声大受影响。   “其实你不用送我回家,我家应该没人。”   云薇侧头对穆阳说道,“我觉得我娘会带着我姐去酒楼看大军入城,寻找我哥的身影,顺带我娘教我姐管帐本。   我娘成亲时同我爹说过,所有生意都是我们三兄妹平分。   在我娘不给他再添儿女的情况下,总之我娘的生意是所有子女平分,不分男女,不分是不是我娘亲生的。”   “我又不嫌弃你嫁妆少,中意喜爱的人是你,不是你娘你爹。”   穆阳扯起嘴角,“我带你去宫门口,那里看得清楚。”   “皇上赏赐大皇子,册他为太子,我不想凑这份热闹。”云薇看出穆阳是真不在意,“你本该留下来的,你付出了那么多……”   “我的东西只有我愿意给出去,大哥才能得到,我不愿意,他一分都拿不到!”   穆阳认真说道:“真不去看?没准宫门口有祥瑞吉兆。”   “嗯?”云薇挑起眉梢,“谁安排的?我爹来信时没说过皇上……对,皇上不会安排吉兆,皇上再疼再看好大皇子,无法容忍储君天命所归!”   “咱爹让阁佬给大哥牵马,不是全然好意,他的确会做官,讨好了阿爹,给大哥埋了一个大雷。”   穆阳声音低沉了几分,“以前我会建议大哥拒绝这份尊荣,他做了太子,以前在阿爹面前能做的事,以后不能做。   以前阿爹担心大哥不得朝臣勋贵武将支持,做了太子反而太得支持成了错处。”   史书上又有名望,又有朝臣拥护的太子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纵然成功,也背负上杀兄弑父的名。   “金太傅未必看不出来,他觉得大哥能化解父子之间的猜忌,明知道这个饵儿不完全是好处,是包裹着毒药的蜜糖,他也得让太子吞下去,二哥三哥入六部历练,同太子相争的大势已成……”   “好了,好了,我爹又不在,你称赞他老谋深算,一步步设套以后你亲自同他说!”   云薇用力捏了捏穆阳的手,并抬起另外一只胳膊,将他微皱的眉头抚平,在眉间处上下摸了好几下,“有皱纹就不好看了。”   穆阳寻思着以后皱眉得慎重,被云薇炙热爱慕目光看着自己脸,他心里有点甜儿,   旁人靠权势同银子砸到女子心动,他全靠一张脸?!   “我有功夫,不会老得很快,不会长皱纹……”   穆阳胸口被胳膊肘撞了一下,云薇恼怒道:“那我老得快,长了皱纹怎么办?以后变成姐弟恋,我会哭。”   穆阳低沉笑道:“我把青春永驻的法子分你一半,只要你嫁给我,我无法保证你长生不老,保证你比任何人都老得慢。”   “什么法子?”   云薇感兴趣问道,青春永驻,不不,只是老得慢对女子来说拉满了诱惑力。   “洞房时你就知道了,我只能给妻子用。”   穆阳声音越来越低沉磁性,云薇不再觉摸了摸有点热的耳朵,完了,耳朵会怀孕。   云薇拽着穆阳小跑拐入偏僻的小巷子,大部分百姓被差役赶去大街上迎接大皇子凯旋。   小巷子没人。   云薇将穆阳抵在墙上,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壁咚知道吗?你不许动,不许反抗,今儿是我壁咚你!你从卷毛那里看到的没经历过实际操作不算数。”   穆阳低垂下浓密长长眼睫,双手垂在两侧,安静乖顺的美男子犹如握在手心的高岭之花随意调戏……   云薇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无数善事才能对眼前仙人之姿的穆阳为所欲为!   卷毛:“汪汪汪。”   他不敢靠得太近,伸出狗头向小巷子里看去,狗眼闪过羡慕,啥时能变成人?他也想壁咚美人!   穆阳道:“滚!”   卷毛立刻缩回狗头,不敢再狗脑子里想那些风月之事,坏心思放了一些霸总壁咚美女的小电影。   卷毛又叫了一声,这个小巷子莫非是宝地不成?   云薇同穆阳几乎同时抬头,穆阳抿了抿嘴角,沙哑说道:“我们继续!不必管他们。”   “可是我想去同杨妃喝一杯,更想见见你三叔被杨妃怼。”   云薇眸子亮亮的,“这机会千载难逢,我们何时都能做,他们未必有下一次了。”   “我——”   穆阳一向果敢,不怕任何事或是人。   这一次他迟疑犹豫,低头看了云薇好一会儿,拦住她的腰抱进自己怀里,轻轻一跃翻过小巷子左边的墙壁。   卷毛跃起飞过墙壁,狗耳朵翻飞,狗尾巴频频晃动。   真好,又有好戏看了。   杨家女公子同穆地主再续……这两人都特么胆子太大了,不怕皇上监视他们的人发现端倪?   墙壁后是一处种植了许多海棠树的后院,云薇索性赖在穆阳的怀里,穆阳半抱着她穿过海棠花树。   一汪湖波中间建了一座凉亭,半垂下的薄纱飘荡,一对男女对坐,石桌上摆放着酒菜。   海棠花瓣飘飘荡荡,落在湖面上,清风拂过,湖水轻轻荡漾,花瓣随博起舞。   云薇思考没小船,没有九曲长桥怎么去湖心的凉亭……   穆阳打横抱起云薇,缓缓走上湖面。   好吧,她担心多余了。   四人一狗中,只有她去不了湖心凉亭! 第三百三十五章 杨妃vs穆阳   “我想自己走在湖面水波之上,凌波微步,踏波而行。”   云薇在穆阳怀里抬头,眸子很亮。   在云薇极度渴求时,她的眸子又黑又亮,明艳的脸庞浮着红晕,极美极艳,很少有人狠心拒绝她。   穆阳同样不能!   他垂眸轻轻一叹,“换个要求。”   “阿阳也做不到吗?”云薇眼底褪去了亮光,犹如熄灭的星辰,“连卷毛都有金手指,为何我没有!”   在水波上轻快跳来跳去的卷毛:“汪汪汪。”   “闭嘴!”   出声的人是穆阳,他实在无法忍受,深情款款抱着一只狗?!   “原来你的金手指因为你是狗?老天爷怕你活不下去,才给你一点希望,啊不对,怕你被人剥皮吃狗肉,给你自保的能耐?”   云薇仔细盘算得失,倘若她成了功夫狗……同卷毛互相换一换,穆阳眸子冷了几分,禁锢云薇腰肢的手骤然收紧。   云薇抬手摸了一把穆阳近在咫尺的俊脸儿,轻笑道:“没有就没有吧,蹭卷毛的金手指也很香嘛。”   她没说一句舍不得穆阳的话,穆阳心头泛甜,低声说道:“等成亲后,我让你在荷花上了练剑舞……你所求,我都能给你。”   云薇连连点头,有那味儿了,被绝世高手宠溺的味儿。   她喜欢甜甜蜜蜜,双向奔赴的爱情,而不是强取豪夺,虐恋情深。   “你宠我,我疼你,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云薇亲了穆阳脸颊,同看过来的杨家女公子同闽王对视,嘴角高高扬起,炫耀般勾住穆阳的脖子,   杨妃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浑浊燥热的气息。   闽王穆地主笑得开心,摇晃着手中的扇子,“真是巧啊,阿阳也在附近,看来我给你准备的聘礼能用上了。   你们这一路上一直都是……嗯,不错,着实不错,云薇跑出京去找你,可见对你情根深种。   你小子有福气,在对的时候遇见了对的人,收敛你冷傲的脾气,对薇丫头好一些,否则再喜欢你的女孩儿也会心冷,得不到回应后彻底疏远了你。”   有什么比眼见着穆阳幸福更美的事?   对杨妃,他不曾这么欢喜过。   穆阳走进湖心亭,轻轻放下云薇,沉默半晌,开口说道:“三叔偷溜出京去了川蜀,三叔是信不过我解决一切麻烦?”   穆地主稍稍松了一口气,真怕穆阳开口叫自己本名,同他彻底断绝关系。   做阿阳的三叔,已是穆地主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听到阿阳喊自己一声父亲。   从阿阳还在母亲肚子里起,几次差点落掉,降生时波折危机重重,五岁前在那对财狼虎豹夫妻手中受尽搓磨。   穆地主觉得自己不配为人父!   即便后来他努力补偿穆阳,可是他娶妻后无法时刻照顾穆阳。   曾经有过一段日子,穆地主只想补偿穆阳,并不曾把唯一的儿子放在心上。   毕竟,当初他恨着杨家女公子,对执迷不悟跟随二哥的穆阳只有失望,没有父亲对儿子的疼爱。   ……不知从何时起,他突然明悟了,搬去靖王府,没时机也要创造机会去缠着穆阳。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日千里,穆阳别扭着,却也受了他的好意。   然后,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也就彼此心知肚明了。   “三叔?!”穆阳有几分不悦,“您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您没回我?是不是在您眼里,我还是那个被你从荒山上抱下来的枯瘦孩童儿?被阿爹从杨公府上抱回来的筋脉寸断的废物?   只能指望着你,依靠着你活着?三叔,我已壮,不再需要您了。”   穆阳带着云薇坐下来,四人围成一个圈,各自占据一方。   穆阳拿起酒壶给对面的云薇倒酒,轻声说道:“酒里放了好东西,益寿延年,剔除身体的杂质。”   云薇有点尴尬。   既然来了,不打算走,接过酒杯同穆阳对饮起来。   称赞美景,拿起筷子吃菜。   穆阳放肆随意的吃吃喝喝,谈笑风声。   至于他们身边的那两位……爱咋滴咋滴,断然没有穆阳同云薇亏欠他们的道理。   杨妃端着酒杯浅饮,她的手顿了顿,看好戏的眸子淡了几分。   还是会疼!   心还是会疼!   她没有办法忘记那一日。   她闯进哥哥的屋中,看到倒在血泊中犹如破布娃娃的穆阳。   少年瞳孔平静无波看着她,没有怨恨,没有求助,没有任何的情绪。   如同他只剩下了躯壳……她差点疯了,狠狠抽了兄长一顿,兄长一身的鞭痕,养了一年鞭痕都没有消失。   原本他们是最亲近友爱的一对兄妹,一直以来兄长护着她。   她当初未婚先孕,生下儿子。   儿子能逃过杨家宗族的灭杀,兄长出了很大力气。   杨少主让她的儿子活下来,却瞒着她真相,她以为儿子落草既夭。   完全不知杨少主把儿子交给了那么一对恶心人的父母抚养。   杨妃知道真相后彻底同兄长了断亲情。   而后杨少主出征兵败,葬送杨家精锐,累死父亲,当时她有机会去救杨少主,可她什么都没做。   杨家基业便宜了外人,她不曾怪过穆阳。   她被穆阳逼着嫁给穆北玄,饮下堕胎药……   当时没有怀孕,她看不上那些只能当作种猪一般的男人!   更不觉得她需要依靠生儿子掌控杨家。   饮尽那碗堕胎药埋葬她同穆阳所有的情分。   她把穆阳当作穆北玄的儿子,同她再无关系!   杨妃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白,“穆地主,你……你侄子等着你回话呢。   你这人从来就没有变过,总是偷偷的做事,不肯提前让人知晓,藏着掖着,最后你落下好了?!   没人不恨你,不怨你,你别以为我……我今日出宫来,同你坐在一张桌上,就能放下一切。   以前我是有错,对不起穆阳,对不起很多为保护我付出生命的人,我对不起我爹……我是一个不孝的逆女,亲手培养了一个葬送杨家基业的……学生。   可唯独我对得起你,一直以来都是穆地主你欠我的。”   先发制人的杨妃气势汹汹,她自己不痛快,不能让穆地主痛快。   穆地主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眼尾透着红,“是,你们说得都对,我亏欠你,亏欠阿阳……我不是人,我该死,我把命还给你们……”   穆地主声音更咽,男儿有泪不轻弹,对宗师镜的高手更落泪,偏偏穆地主快哭了。   云薇心头一颤,出声道:“阿阳快吹笛子,我怕你三叔……走火入魔,他情绪不对。”   不等穆阳做出反应,云薇从怀里掏出香帕,直接捂在穆地主口鼻上,时间紧迫,云薇极快拿出银针,在穆地主头上几处穴道扎上银针。   悠扬的笛声响起,穆阳配合默契吹奏适合舒缓情绪的乐曲。   穆地主缓缓合上了眼睛,紧紧攥住的拳头有一分松动。   云薇念经一般在穆地主耳边喃咛着在杨妃耳中如同咒语的话儿,没觉得那些安静下来,身处温暖什么的话有多重要。   好像谁都会说,可是穆地主明显好转。   方才杨妃觉得穆地主攥紧的拳头会向他自己脑壳砸出致命一拳!   杨妃眸子闪烁,捏着酒杯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至于吗?还宗师之上?就这?   说了几句话,他就想自杀?”   穆阳看过去,杨妃再次抿了抿红唇,“我有说错了?!宗师之上被人轻易看破心境,他……”   穆阳伸手在杨妃脖子上一点,杨妃嘴唇蠕动,再发不出声音!   不孝子!   逆徒!   杨妃嘴疯狂张合,想必骂得很难听,可没人能听到。   穆阳看着杨妃,吹着笛子,偶尔点点头,鼓励杨妃继续骂下去!   他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云薇差点笑破肚皮,唯一能治得了杨妃的人也就穆阳了。   哦,在卷毛的书中,还有一个云默。   不过,杨妃彻底摆脱书的影响,她不再是给云默送经验,送江山,最后把自己送上云默床塌的纸片人。   杨妃保持着追逐江山的野心。   穆地主情绪稳定下来,云薇悄悄擦了一把额头汗水。   杨妃凌厉目光扫过来,警告意味十足,她眼里仿佛喷火,不许笑!   云薇再次回给杨妃一个甜甜的笑。   杨妃:“……”   逆徒找得一个没良心的小姑娘!   两人合起伙儿一起气她,是不是打算气死她,继承她的产业?!   穆阳不用再吹笛子,把笛子在手中翻来倒去的摆弄,眸光沉沉,没解开对杨妃的限制。   杨妃再次动了动嘴唇,眼角刺激出眼泪。   她不承认不孝子兼逆徒青出于蓝,完全是武道境界的碾压,她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好想哭!   杨妃为摆脱被父兄被宗族操纵付出了许多,为了不被穆北玄压制,她从不肯服软。   明知道她只要稍稍用一些女子资本,就能让穆北玄偏心自己。   她不屑去做。   穆阳让她再次认识到了男女之间的差距,女人再努力无法突破男人划定的界限!   她不服!   杨妃抬手倒酒,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嫌弃酒杯喝酒太慢,将酒杯向穆阳扔过去。   酒杯从穆阳耳边飞过,扑通落入湖水,溅起一圈圈涟漪。   杨妃苦笑,最后还是舍不得拿酒杯砸穆阳,明知道他能躲过去,她到底不够心狠!   在属下面前撩下最狠的话,可见到穆阳……   杨妃痛恨软弱的另一个自己,从桌上操起酒坛子往口中灌酒,酒液倾洒,滑过她唇边,脸上湿漉漉,眼角流淌两行泪珠。   云薇张口刚想说话,穆阳比她更快一把抓住杨妃拿酒坛子的手腕子,一字一句说道:   “我封你穴道,怕你破坏薇薇治疗三叔,他心境上破绽,唯有你同我能破,正因此,我才肯认他。   我从来不想针对你,以让你不舒服,让你受挫,并非怨恨你,我……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从降生时,我就有记忆。”   云薇张大了嘴,什么意思?   穆阳早就知道杨妃是他生母?!   卷毛疯狂摇着狗头,意外,不是我的锅,我没这么写过!   杨妃松开酒坛子,眼泪不用美酒遮掩滚滚落下,泪眼迷蒙,无声更咽抽动着嘴角。   “我不解开你的穴道,是不想听你说,我知道自己说不过你,你现在的泪儿……”   穆阳抬起另外一只手沾了沾她的泪水,“我不知是真是假。”   杨妃:“……”   “我以前对自己说,我阻止你,是不想向女帝磕头……我同三叔一样,都有私心的,不想你得意!”   穆阳不敢去看愤怒的杨妃,封了穴道,她不能说话,自己才能畅快的说,不用担心因她的话,他们再闹到不欢而散。   以前他不介意同杨妃有误会,云薇教会他坦诚,他想活得轻松一些。   云薇递给穆阳干净手帕,向杨妃方向努嘴。   穆阳感觉手帕堪比千斤重,缓缓抬起手臂,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杨妃不仅口被封,身体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能动,眼睛直勾勾看着近在咫尺的穆阳。   “我不会帮你。”穆阳低垂眼睑,轻声说道:“不可能辅佐你去争帝位。”   杨妃缓缓摇头,不重要了,穆阳不帮,她也有八成可能成功。   只要她……   杨妃看向昏睡过去的穆地主,缓缓勾起嘴角,“我要他身上的真气,穆北玄能对江氏做得事,我也可以……”   杨妃闭上嘴,手指紧扣着衣裙,突然解开穴道,穆阳也不说一声吗?   云薇在旁看着都替杨妃尴尬,同样对穆阳腹黑又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穆阳俊脸特别无辜,仿佛都是意外,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个奶奶腿!   云薇觉得穆阳一直都知道杨妃无声说的话,他故意的。   杨妃明艳五官冷上几分,一拍桌子气势极盛,“你出生就有记忆,我给你补上怀上你的记忆。”   杨妃起身绕过桌子走到穆地主面前,一把拽着穆地主的衣领。   然后杨妃飞出湖心亭,脚尖点了点水面,穆地主半身落入水中……   很快上了岸,杨妃拖着衣服滴水的穆地主进了屋,重重的关上房门。   云薇:“……”   穆阳:“……”   卷毛:“汪。”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是我的小太阳   云薇同穆阳对坐沉默片刻,随后两人心有灵犀一起笑了。   穆阳笑意不甚明显,云薇笑容灿烂,眸子一闪一闪,探身向前靠近穆阳:   “我们……去偷窥,算了,不大好。”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穆阳脸颊上的酒窝,养成习惯很难戒掉。   云薇最近时常在穆阳脸上摸来摸去。   一日不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穆阳太俊美,她忍不住嘛。   “你从降生就有记忆?我怎么不信呢?你是骗我,还是她?”   “……”   穆阳拽下她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的手,紧紧握住,空出来的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半后,将酒杯送到云薇唇边,专注看着她。   云薇下意识喝了剩下的美酒,痴痴笑道:“原来你是骗她,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的名字极好,极适合你,小太阳!”   穆阳脸颊染上红,垂着纤浓的眼睫,很想摆正高冷无情的形象,可眼底的光出卖了他。   最终穆阳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若为阳,只照耀我所认可的人,我不完全是为她好……   我同她就这样了,再进一步谈多余的情分,绝无可能。”   云薇连连点头,心中却不以为意,以前说不准,以后相处多了,闽王都被阿阳接受了,再接受杨妃,很难吗?   她隐隐听到屋子的动静,知道是自己想出来的声音,问道:“她想提取真气,还是故意困住闽王?”   穆阳嘴唇抿了抿,“你想错了,他们在屋子里什么都不会做,三叔不会,起码在阿爹还活着时,他们绝不会做出格的事。   她从来不重男女之欲,她给我上的第二课,人不能被情欲所驱使,欲望同野心只能促使进步,不能被其主宰,沦为牲畜。   第三课为礼,世上不可无礼,不可无规矩。她是阿爹的妃子,看不上阿爹,她不会在此时同人苟且。”   云薇:“……”   彻底斯巴达了,杨妃这么有底线吗?   “杨家好几百条家规,在教我之前,她自己一条条背过,并为之坚守,违背家规她不再是杨家女,不配教我。   阿爹风流多情,她不会去同男人理所当然的厮混。   况且……”   穆阳食指点了点云薇的眉心,“你确定她倾慕着三叔?他们无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分,三叔已经配不上她。   他们之间很难再能回到当初,三叔对她愧疚,同情,还有一丝的怨恨占据上风,他们回不到过去。   真正的倾心相许已经被岁月同误会磨得差不多了。”   卷毛在旁边摇尾巴,到底谁才是爱情专家?!   云薇也不行啊。   难怪穆阳看上云薇后,立刻下手一步步将云薇圈在他身边。   “我同你不要有误会,我不会似三叔在需要他时迟到,该做决断时又总是犹豫,不想娶的人,被阿爹逼一逼就娶了。   三叔脸皮不够厚,把骄傲看得很重,很怕世人说他吃软饭。”   “你若是闽王,当时会怎么做?”云薇可是知道穆阳有多骄傲的。   “表明心意的礼物不如陪在她身边,杨家富有半壁江山,她什么没见过?什么贵重的礼物没得过?”   穆阳认真说道:“当时需要帮她争夺杨家继承权的男人,不是远赴荒漠去找天降神石!   有什么礼物比继承杨家更合她心意的礼物?   定情之物只能是一块石头?三叔脑子进水了,他不如送她一块地盘,当家做主。   三叔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不知道吗?他们在一起过,他不曾想过她会有孕?   他不如舅公,舅公记得找你爹的生母,怕她因为生子过得艰难。”   云薇:“……”   “退一步说,我若是他,找到孩子后,根本不会抱回家,抱着儿子跪在杨家门前。   是被杨公打死,还是被杨少主弄死,或是被满城的口水淹死——只要有一口气在,总要把给我生了儿子的女人娶回去。   杨公疼儿子,也喜欢女儿,曾说过她为男儿的话,必能越过其兄继承杨家基业。   没有这一句话,有些事就不会发生了。   杨家族人出尔反尔,在杨少主领兵遇见危险后,再给她送去男人借种,督促她怀孕生下儿子,让杨家多个选择,多个年幼的孩童做家主。   那时候她绝对不会听从安排,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她就不是她。   “我推测三叔抱着儿子寻上门去,会被揍个半死,却能带着儿子同媳妇离开杨家。   三叔当时已入八品,杨家女公子惊才绝艳,文治武功都在行,天下那么大,何处不可去?   川蜀,西凉,两广等地群雄割据,他们两人竖起旗来,占一块地盘。   等到中原有变,杨家势危,提兵回到杨家,到那时,杨家谁敢再反对这门婚事?   谁敢议论她未婚生子?   他们巴不得杨家女公子继承杨家基业。   不同意的人,带兵杀了就是了,杀一批之后,他们都老实了。   百姓不管谁为尊,只要日子能过下去,且有希望过得更好,那就是好皇帝。”   “没有你辅佐皇上,杨家不会倒得那么快,没准杨少主顺利攻破南朝,统一天下。”   “不可能,只要我活着,杨少主没任何机会,我能辅佐阿爹,就不能辅佐他们吗?”   穆阳淡漠的眸子有几分虎狼一般的野性霸道。   云薇心头一颤,被他目光盯得半身热辣酥麻,另外一半犹如被冰冷覆盖。   “她所坚持的礼教不就……”   “珠胎暗结,未婚先孕,名声是不好听,不是不能活。   寻个靠谱的理由,美化遮掩一二。   实力足够,文人帮着编感天动地得故事。   最开始杨家族人怕她生下儿子后同杨少主争,违背儿子继承家业的正统,不是因为不看重她的本事。   恰恰相反,他们怕她,畏惧她的才华,不肯让她的儿子活着。   杨少主怕自己地位不保,又不忍心眼看着妹妹亲生骨肉被杨家人所害。   他送走了妹妹的儿子,眼不见为净,交给一个狠毒的夫妻抚养,料想孩子纵然长大,也会平庸懦弱,再无威胁。”   穆阳平淡至极,完全不似谈论自己的身世。   他怀疑自己身世后,对往事查得七七八八。   无论穆阳是谁得儿子,他都是主动的那方,认或是不认,他说得算。   云薇直接坐在穆阳大腿上,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靠过去,放软身体。   “杨少主当日夺你武道根基,他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可能知道,真相对他不重要。当日他需要天眷神子续命,正好我就是,一下子解决掉好几个威胁。   杨公给阿爹不少的补偿,他们没有想到我还能从烂泥里爬起来,并给他们致命回击。”   “吧唧。”   云薇重重的在穆阳俊脸上亲了一口,柔声说道:“你不像闽王,又想得通透,合情合理,甚得我心。”   鼻尖相碰,鼻息相闻。   穆阳清晰看到云薇眼里只有自己的影子,紧了紧揽住他腰的手臂,贴得更为紧密。   云薇含笑试探,穆阳会不会冲动被情欲主宰:“我方才瞧了隔壁还有空屋子……”   “……别……我真急了。”   穆阳差点控制不住奔涌到关键处的热情。   他置身于欲海中,燥热难耐,杨家几百条家规养成的冷静在这一刻被云薇一巴掌拍碎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丝的清明,杨家女公子同云薇不一样,他也不是穆地主。   明明胜利就在眼前,他绝不能倒在黎明之前,中了云薇的陷阱。   穆阳努力忽略怀里的小妖精,合上眸子,犹如老僧入定。   隔绝一切色诱,几许圣洁佛性覆盖他周身。   云薇花枝招展,学着经典的妖女形象,扭动水蛇腰,吐气如兰。   “圣僧?!看看女儿美不美?”   噗,卷毛一头扎进了湖水中,它需要冷静冷静,角色扮演最为致命!   穆阳紧闭的眼睑颤动,“卷毛,滚滚滚。”   本就在同云薇拉锯,卷毛狗脑子放圣僧同妖女等等画面,简直就是帮云薇作弊,助纣为虐。   ……倒不是想争个输赢,而是想看看云薇还有没有别的手段破他的’佛心‘。   云薇想玩,他得好处,陪着就是了!   脸皮?!   能娶到媳妇就得不要脸。   三叔要脸要面子,现在啥样?   陪媳妇玩不丢人,别人想玩,比如在屋子里的三叔根本没机会,被杨妃一丝一缕抽取真气。   “没劲儿,我对你没有魅力。”云薇遗憾放弃了,叹息:“学得不像,我终究不是妖女。”   穆阳眼睛睁开一道缝,亲了亲云薇的鬓角:   “我要得太多,并不是一时之欢愉,一时放纵,我要你同我一辈子,等洞房那日……你会明白你的魅力有多大。”   云薇:“……”   不想成亲,不想洞房。   频频撩拨穆阳,等积攒到极限,她是不是得被穆阳生吞活剥了去?   穆阳的本钱一定给卷毛加强了。   穆阳抚平云薇衣服上的褶皱,轻声说道:“宫中大宴,我不能缺席。”   云薇乖乖点头,又道:“他们呢?不去不会让皇上怀疑吗?”   “杨妃到场,亲眼见阿爹后继有人,册立太子,阿爹才会疑心。   三叔——阿爹不觉得他同杨妃有关系,阿爹一直怀疑三叔,并非是因杨妃,三叔曾经帮过大伯父。   兄终弟及是阿爹继大伯父势力的理由,三叔同样可以照此行事。”   穆阳抱着云薇飞到岸边,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阿爹不认为杨家女公子会看上三叔,他无法令杨妃倾心侍寝,三叔更无可能,毕竟江氏的例子在前。”   有够毒!   云薇暗暗为穆阳叫好,一点不希望穆阳改正对穆地主的毒舌,以及鞭笞。   穆阳带着云薇翻墙而出,直奔皇宫而去。   屋子中,杨妃一鞭子抽在穆地主身上,“听清楚了没?你不配有阿阳这么好的儿子!他……随我。”   穆地主被抽了一道真气过去,跌落了一个小境界,身体的痛苦比不上穆阳那番话的打击。   “以后你少教阿阳做事,别再自以为是对阿阳好,最后你没好结果,连累了阿阳!”   杨妃收回鞭子迈步离开屋子,回宫的路上她忍不住想。   当初穆地主抱着阿阳跪在府门口,她宁可承担淫荡的名声,也会跟着穆地主一起走。   那时她只是天真烂漫,相信爱情的杨家女公子。   她的野心是一点点成长起来,并非一开始便想着做女皇帝。   兄长不中用,恃才傲物,骄横自大,她觉得自己比兄长强。   都是杨家骨血,凭什么兄长行,她不行?!   后来,父兄战死,杨妃眼见着穆北玄做了皇帝,一统天下。   连穆北玄都能当皇帝,她比穆北玄差哪了?   就因为她是女子便只能屈从于男人?   她不服气!   穆北玄运气太好,做了皇帝,武道精进。   杨妃为同穆北玄对抗不落下风,让穆北玄不敢仗着功夫逼迫她,她只能想方设法增强自己实力。   穆地主便被杨妃瞄上了。   她连穆阳说舍弃就舍弃,穆地主很难让她再心软。   “您总算是回来了,方才皇上派人来请主子去宫宴,奴婢推脱主子身子不适,怕是一会儿皇上亲自来请您。”   “不用怕。”   杨妃神采飞扬,几步走到昭阳殿外,对着门口的石狮子拍了一巴掌,“穆北玄不敢再轻易进昭阳殿了。”   尚宫惊喜连连,眼睛睁得大大的,嘴也张大,仔细端详留在石狮子上的掌印,“贺喜主子,功力精进。”   杨妃放声大笑,身上的负担卸掉了一大半:   “让人准备酒菜,本宫得好好喝上一杯,不怕醉倒,功夫精进不过是一桩小小的喜事,最高兴得是……是我……”   她用杨家家规教出来的穆阳,不帮穆北玄了!   防范穆阳的人马都能撤回来,用在针对大皇子身上。   她可以肆无忌惮让人挑起皇子之间的争斗,她以往不能做的事,如今都能做了。   “姜夫人拜见太后之后,分别拜见了紫宸殿万娘娘同您,她留下一份礼物,说是云姑娘送给您的。”   尚宫将礼盒郑重交给杨妃,“太后同紫宸宫万娘娘都有礼物,您这份轻一些。”   杨妃打开礼盒看了一眼,很快合上了,嘴角高高扬起,笑容爬满了眼角眉梢,娶个好儿媳,能旺三代。   儿孙的事,杨妃不在意,云薇旺她。   儿子可以不认,儿媳妇必须认下!   ------题外话------   小舞尽量保持云薇现代的灵魂,保留现代人谈恋爱的感觉,毕竟女主是穿越的灵魂,是一个熟女,不会动不动就脸红,该僚就会聊僚。为成全女主,小舞特意嚷卷毛能同穆阳沟通了,卷毛还是很有用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公开了,赐婚   “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臣跪拜,同太后和万娘娘跪在一旁是朝臣命妇。   姜氏排在前列,端庄婉约,身上透着一股醉人的温柔。   看似柔顺,命妇们丝毫不敢小看姜氏。   方才太后让姜氏坐在自己身边,万娘娘拉着姜氏的手认亲,商量两个孩子的婚事。   皇上换下皇帝冕服,穿了一身明黄色帝王常服走上高台的主位。   缓缓坐定后向下看了一眼,朝臣勋贵都在,第一眼他见到了最疼的大儿子……   大皇子的兴奋之情尚未完全散去,眸子明亮,抬头向皇上看过去,孺慕信任的眼神甚是让皇上满意。   皇上仔细看去看出大皇子外露的野心,对他屁股下这把椅子的渴望。   稍稍皱了皱眉,皇上喜欢大皇子纯厚老实。   大皇子不是不能有野心,该止步于太子之位。   大皇子今儿野心曝露太多,皇位势在必得,皇上的略觉不悦。   皇上不知香料已经起了作用,大皇子经常梦见坐在龙椅上俯视百官,万民臣服,兄弟跪在他脚边瑟瑟发抖。   纵然是惊才绝艳功勋卓著的穆阳都得向他磕头,仰仗他鼻息。   他拿穆阳当兄弟,不会折辱穆阳,但是他以前很想做的一些事只有当了皇帝才能做。   大皇子梦醒后心情极好,今日做太子,明日做皇帝。   许久,皇上不肯叫起,百官勋贵们便只能一直跪着。   最近皇上脾气喜怒无常,没人敢嫌弃跪得久了。   云默知道皇上很享受百官叩拜,万民山呼的场面。   太后直接坐了下去,捶着僵直的腿,太后是不用跪皇帝。   礼部要求太后不能坐着迎接皇上,说道:“哀家老胳膊老腿的,站着都累,坐着舒服些。“   “姜夫人你起身,帮哀家按一按肩膀,方才你在慈宁宫给哀家按得很舒服,旁人都不如你。   皇帝后宫妃嫔多,一个个想讨好哀家,她们却不肯用心。   若她们中有你这水准,哀家亲自同皇上说提升她的位份。   伺候哀家是孝心,身份再高也是哀家的儿媳妇,首辅家的儿媳妇也得伺候照料公婆。”   太后加上一句,怕姜氏心里不痛快,觉得她把姜氏当作伺候人的奴才用。   “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妇的荣幸,臣妇不敢不尽心。   娘娘们也想伺候您,臣妇回去请人画好册子,呈到宫里来,以后人人都可亲近孝顺太后娘娘。”   姜氏缓缓起身,站在了太后身边,说是按摩,太后又不用她动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太后眸光扫过姜氏小腹,笑着点点头。   阿弟又有香火了,这要折腾出意外来,阿弟得多伤心啊。   云默只有一个儿子,赶不上皇上儿子众多,她得帮阿弟看着点。   后妃怀孕,除了万氏的肚子,太后在意之外,太后随后妃去争斗。   掉了肚子的极少,大多都能平安生出来。   其中少不了万娘娘的维护。   皇上追封皇后,万娘娘只是皇贵妃,后宫中小产的妃嫔才多了起来。   “起身,都平身。”   皇上重重的咳嗽一声,抬了抬胳膊,“忠正盈朝,盛世之兆,朕见大皇儿颇似朕,一时想到朕年轻风华正茂之时,当日有高人说朕当主天下,朕万万没想到高人一语成谶。”   萧首辅拱手道:“皇上天命所归,人神共主。”   云默被皇上留在身边陪酒,悄悄抬眼看了萧首辅。   最近几日,萧首辅拍马屁不要太明显了。   萧首辅有讨好取悦皇上的心思。   皇上哈哈大笑,突然笑声渐停,“阿阳呢?方才午门献囚就没见到他,宫中庆宴,他又溜到哪去躲懒了?   他攻破锦城同山城,功不可没,朕打算好好犒劳他。   老郭,去找靖王,朕同阿阳喝第一杯庆功酒。“   “遵旨。”郭太监连忙走下丹壁,向大殿急冲冲而去。   “若臣说,陛下赐他好酒,不如给靖王赐婚。”   勋贵中有人大着胆子开口,向云默呲牙笑道:“阿默的继女,听说跑出去找靖王了。   上次臣陪陛下喝酒时,阿默特别难过,喝多了同臣说,好好的白菜丢了。   臣当时想着阿默愿意吃白菜,送他一车,并派人去查查谁敢偷阿默家的白菜。   回去后,臣同老妻唠叨此事,把她笑得前仰后合,她仔细说后,臣才明白,臣把家底都搭上也送不起阿默水灵灵的大白菜!”   云默:“……”   皇上放声大笑,总是陪着皇上喝酒畅谈往昔,回忆曾经辉煌的勋贵们也都放肆笑了起来。   大殿被笑声覆盖,热情高涨,起哄吵着喝喜酒,向云默讨喜钱的人极多,勋贵为谁做提亲使这事差点打起来。   无论是冲着陪他们喝酒的云默面子,还是冲着靖王,气氛必须到位。   三少是皇帝私生子,他们喊一声三少,也不如同他们并肩奋战过的靖王要紧。   早早把名分定下来,省得三少那边再闹出幺蛾子。   勋贵们大多看着穆阳长大的,还抱过小小如同仙童的穆阳,情分同对三少不一样。   武将们几乎都归穆阳指挥过,对靖王心悦臣服。   三少生母已经归京,隐隐听说皇上去寻过她好几次,也曾留宿过。   一旦三少谭晔生母入宫为妃,谭晔离归宗不远了。   靖王终究不是万娘娘亲生的,他们追随皇上的老兄弟最清楚皇上是架不住枕头风!   皇上有意同老兄弟们改善关系,不再动不动就杀功臣。   开国勋贵们得到云默的暗示后,专心享受,保命要紧,什么兵权,皇上尽管拿去。   他们陪皇上喝酒时,云默帮他们讨好皇上。   这群勋贵们大多是粗人,一口义气尚在,云默给他们面子,提点他们保命,他们也要报答云默。   诚国公抿嘴忍笑,缓缓抿了一口酒。   明明云默想多留云薇两年,他们帮了倒忙还想让云默感激?   不过,靖王殿下会感激他们,嗯,他们不算亏。   诚国公看了身边山寨系功臣一眼,是不是趁此机会把自家女儿同云默儿子的婚事定下来?   可惜山寨系功臣同皇上身边的老兄弟不大一样,最近两年着实折损得厉害,诚国公拼尽全力保全下的老兄弟不能被高庸王笼络了去。   “陛下,臣女儿也是大姑娘了。”诚国公放下酒杯,感到高庸王投射过来的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端出笑脸来。   “您不能偏心,云大人入仕不久,您有了云大人,不能忘了臣,臣也陪您喝过酒,为您流过血。”   “你闺女,宁县主?!”皇上大咧咧说道:“高庸王此番也是有功之臣,辅佐大皇子甚为得用,你们需要朕赐婚?”   皇上眸子闪过一抹亮光。   诚国公叹道:“陛下不知,我那女儿被养得骄纵,最宠的女儿又不能不顺着她心意。   儿女都是债啊,老臣不如陛下,您的儿女龙章凤姿,不惹您生气。   老臣女儿看不上高庸王了,不肯嫁他。“   “你们不是指腹为婚,他还是你妻子的外甥。”   “陛下,这女儿长大了不由爹,当日不过是一句戏言,说好两个孩子若是长大无缘,婚约作罢,各自成亲。”   诚国公连连摇头,“臣女莽撞倔强,高庸王所钟爱的女子温柔乖顺,不是臣女这款,勉强凑在一起,会成一对怨偶。   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给她赐婚,要不臣女怕是嫁不出去。”   皇上看都没看高庸王,抚掌大笑道:“成,朕给宁县主挑个女婿,绝不会亏待了她。   她是朕看着长大的,你别总是说她鲁莽任性,朕瞧她活波孝顺,比以前更聪慧,会是个好媳妇。”   “还不是皇上开恩准许她去女学的功劳?跟着女侯同侍讲老师,她进步不少。   否则臣真不敢求皇上赐婚,没养好的女儿总不能嫁出去祸害别人家去吧。”   诚国公一转身,端起酒杯向女侯敬酒,表示感激。   女侯连忙举杯共饮,从姜氏身上收回目光。   酒很香,也很烈,温不了女侯的心。   姜氏不肯多看她一眼!   她鼓足勇气凑过去,总被姜氏有意避开。   诚国公为宁县主彻底放弃了高庸王,把指腹为婚当作玩笑,宁可死后无颜面对结义兄长。   女侯看诚国公想到自己,她为姜氏做过什么?   带给姜氏只有痛苦难堪。   女侯一口喝了大半杯酒,眼尾隐隐泛红。   太后拍着姜氏的手臂,轻声道:“别理她,万千别心软,女侯不知痛永远不知悔改,你对她有所期望,她永远让你失望。   你同她谈感情,她搬出一大堆道理,你不认同,她就说你不理解她。   过两日她没准又被那对贱人哄回去!”   姜氏低头说道:“我听娘娘的,如今我什么都不缺,更不会缺娘,入宫前我公公说,敬您如母,您疼我护我,他一点不担心我被人骗,受欺负。”   太后再次拍了拍姜氏的胳膊,斜睨了端庄祥和的万氏一眼,都是儿媳妇,万氏比姜氏差远了。   哪怕是亲儿媳妇也不如这继子媳妇贴心!   她同万氏婆媳多年,争吵有过,一起逃难也有过。   如今富贵了,她们依旧亲近不起来,不冷不热。   在太后眼中,万氏贤惠能干,却总是端着,同太后隔着一层。   远不如姜氏肯讨好她,肯听她唠叨,劝说她不要乱花钱来得亲近!   “皇上,臣也有儿女,都长大了,您肯给宁县主赐婚,臣不如诚国公,可您不能忘了臣。”   “对,对,对,还有臣!臣也盼着女儿嫁得风光,她也是女学生。”   “臣……”   “陛下,臣的儿子不错,领您跟前看一看?”   勋贵们争先恐后为儿女们求赐婚。   一来,皇上赐婚的确是荣耀,婚事办得气派。   二来,皇上赐婚后,女婿那边必须得善待女儿,万一女儿犯错,女婿家不敢责罚女儿,女儿嫁过去底气更足。   三来,皇上肯赐婚,表示亲近信任。   不对。   大皇子冷着脸,一杯杯喝酒,梦里不是这样的!   阿爹怎么还不颁布册封他做太子的诏书?!   一群人围着阿爹要赐婚?怎么没人主动提起他战功,提起他该做太子了?   他不是得百官勋贵们拥趸……   大皇子放下酒杯按揉着太阳穴,糊涂了,梦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哪怕离着太子之位很近很近,阿爹一日不下诏书,他就只是大皇子,而非太子殿下。   “靖王殿下到。”   守门的小太监看了一呀靖王身边的明艳少女,不由自主加上一句,“云……”   “女学侍讲。”   云薇笑声提醒了小太监。   小太监抬高声音:“女学侍讲云先生到。”   穆阳嘴角微扬,云薇回以笑脸,彼此对视一眼。   青年清冷面容多了几分暖意,少女笑灿烂,明艳动人。   吵着要赐婚的勋贵们似被人用手捏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百官们不由自主向门口看去,暗赞一声,好一对金童玉女,郎才女貌。   谭晔垂下眼睑,多看云薇一眼,他怕陷得更深。   他讨厌别人纠缠自己,可他同纠缠自己的女子有何不同?   总算明白为何明知道不可能,却又放不下的矛盾心思。   穆阳不慌不忙抓住云薇的手腕,迈步走进大殿。   云薇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却是反手握紧穆阳。   是的,他们已经是一对了。   云默幽幽叹了口气,“这回儿,白菜真丢了啊。”   皇上大笑拍着云默的肩膀,“朕还没说你家白菜拐走朕一手养大的……”   说阿阳是猪不适合!   阿阳大大方方牵手云薇,昭告世人。   皇上昔日年少的自己,曾经他想牵着谭家小姐的手,昭告世人他一个穷小子得了名门贵女的倾慕。   他第一次见到杨家女公子时,就想着牵着她了。   可惜,那两人眼里没有他。   他纵然得到谭家小姐的身子,她儿子都给他生了,生完儿子立刻出家!   若不是看在谭晔的面子,他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羞辱自己的谭家满门!   “恳请阿爹赐婚。”   穆阳已经跪在皇上面前,“儿臣非她不娶,对天发誓,百官勋贵见证,若穆阳有二心,自绝天地。” 第三百三十八章 穆阳生气了   自古套路得人心!   当世人若不是云薇自己,她看着会尴尬。   穆阳牵着她的手,天地见证,百官勋贵同证,云薇满满的幸福感。   未必誓言持续一辈子,连个誓言都不肯说的男人又怎值得信任?   “天地见证,我亦无二心。”云薇沉声说道:“恳请皇上为我同靖王殿下赐婚。”   “好,朕答应。”   皇上不答应也不成,对一脸笑意的万娘娘说道:”选个好日子,把阿阳的婚事风风光光办了,别怕花银子,所有花销,朕拿内库贴补阿阳。”   万娘娘笑着起身,屈膝谢过皇上,“臣妾早早给阿阳准备好聘礼,这些年皇上赏赐臣妾不少好物什,都给阿阳同小五留着呢。   倒也不用皇上贴补多少,皇上既然疼阿阳,给阿阳这份体面,臣妾便斗胆接下皇上内库的钥匙了。   明儿,臣妾拿着钥匙去内库挑选聘礼,皇上内库的物什指定极好,臣妾可得好好挑一挑”   皇上:“……”   他总有种内库会被万氏搬空的感觉,男人没有私房银子怎么成?!   万娘娘主持宫务,从不曾把手伸向皇上的内库!   皇上临幸后宫,赏赐宠妃大多都是从内库出的,一旦给了万娘娘内库钥匙,皇上再想要回来太难了。   “陛下,钥匙。”   万娘娘笑容越发动人,伸出小手,手心向上,“朝臣们看着呢,您金口玉言,又是最疼阿阳的,您别忘了阿阳的媳妇可是云先生的爱女!   这次臣妾听说云薇也有功劳,同样混进了锦城,助力大皇子。”   太后叹息道:“皇儿快些拿出内库钥匙,阿阳的婚礼赶不上云默的,丢脸得可不是他们,而是您这个皇帝。”   皇上嘴角抽了抽,一个老娘,一个妻子合起伙来拿他私房钱,他还能怎么办?   皇上努嘴,郭太监连忙从掏出内库的钥匙毕恭毕敬交给万娘娘。   “慈宁宫物什陈旧了一些,母后不如明儿随我去内库转转,挑几样您喜欢的摆设,当儿媳同皇上尽孝了。”   “好哒。”   太后极是满意万娘娘有好处一起享用,猛然间觉得万氏不那么端着不好亲近了。   太后给万娘娘夹了一些饭菜放到碟子里。   姜氏连忙递给万娘娘。   万娘娘高高兴兴谢过,同姜氏有说有笑,约好一起看黄历,选下定的好日子。   大皇子眸光暗淡了下去,万娘娘只把小五同阿阳当作亲生的。   “岳父,小婿敬您一杯。”   穆阳谢绝被勋贵武将拉着喝酒,主动端着酒杯走到云默面前。   云默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很不满穆阳突然袭击。   虽然水灵灵白菜确定被穆阳叼走了,回来就求赐婚,一点功夫都等不不了?   云薇才满十六岁,穆阳着实太着急了。   洞房时,他怎能下得去手?   不过,云默很给穆阳面子,婚事已成。   云薇又是非穆阳不嫁,他做岳父的不可太小肚鸡肠。   否则他不得意女婿,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云默端起酒杯同穆阳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心有不甘说道:   “便宜你小子了!把皇上搬出来,本来我准备了一些题为难你,毕竟想做我女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云大人这话……呵呵,说得过了吧,咱们靖王殿下文韬武略无一不精通,你出什么样的难题能难住靖王?”   勋贵显然喝得有点高,大着舌头,竖着大拇指,说道:   “俺这一辈子只佩服两人,一是皇上,第二个就是靖王,打小俺看他就行!   阿阳长大后更是了不得,破长江天堑,驰援杨公父子,辅佐二哥当皇帝……天穆开国功臣之中,阿阳年纪最小,功劳最大,论排名当排第一。”   皇上若有所思点头,眼角余光瞄着大皇子,略微有几分失望。   云默笑道:“靖王可否给我找到雌雄同体的母鸡,既能打鸣,又能下蛋?””噗嗤。”   勋贵们哄然大笑,促狭指着云默,“只能你想得出来,罢了,罢了,以后没人敢上你家提亲了。”   云默抿唇笑道:“家有梧桐树,不愁引不来人中龙凤,我一双儿女也是百家求,你信不信?”   “信!信!你儿子,云戎,我瞧着是个英武的小伙子,不如同我做亲家如何?”   “放屁,云戎是我给我家丫头看上的,你竟想抢我的女婿?”   “别吵了,云戎明明是我女婿,你们争个啥劲儿。”   一群勋贵武将似真似假在皇上面前抢起女婿。   皇上抚掌大笑。   云戎这次也在出征川蜀的功臣之列,回京后少不得封一个四品武官。   皇上看人极准,早早圈定云戎是未来的太子领兵大将。   在年轻一代之中,云戎的领兵才华都是拔尖的。   皇上不会再轻易让穆阳出征了,四周小国并不太平,西凉……皇上选年轻将领去震慑。   云戎是最佳人选。   他是不是把六公主嫁给云戎?   同云默真正做一对亲家?!   还要再仔细斟酌,皇上打算等西凉的人来京后,召杨妃的裙下臣做女婿的。   只要他识趣,就不会拒绝皇上赐婚。   杨妃最大的臂力成了皇上女婿,杨妃该彻底死心,安安分分在后宫伺候服侍他。   “阿阳。”   皇上向给云默倒酒的穆阳招手,两人离着并不远。   穆阳只需要移动一步即可坐到皇上近前。   坐在高位之下,距离皇上数步远的大皇子不由自主的捏紧酒杯,二皇子同三皇子口中不是滋味。   不过,他们宁可阿阳坐在父皇身边,也不希望大哥坐上去。   而且看大哥不开心,隐隐透着愤恨,二皇子三皇子好过不少。   二皇子坚信阿阳对太子之位,对皇位没任何野心企图,三皇子渐渐也相信了二哥的判断。   唯一不肯完全信任阿阳的人只剩下大皇子。   毕竟大皇子身边的幕僚没少给靖王上眼药。   而幕僚有不少都受了三皇子的某些好处……   争夺太子之位上,他们比不过父皇偏疼的大哥,做了太子不一定能做皇帝!   皇上亲昵揽住穆阳肩膀,醉醺醺道:   “你不觉得此时缺了一人?朕想让她亲眼看到朕统一了天下,杨家百年基业没有便宜一个无能废物,朕完成他们家几代人都没做到的伟业。”   “阿爹想请杨妃娘娘过来一起庆功?”   “对,对,朕就是这个意思,不在她面前显摆,如同锦衣夜行。   朕做得比她杨家更好,她凭啥瞧不起朕?骂朕是得忘恩负义的小人,骂朕是无赖?!”   皇上提起杨妃满肚子牢骚,一肚子气,“谭家那位肯雌伏于朕,答应过几日入宫伺候朕,她——比谭家高洁的仙子也高不到哪去。   论仙气,她不如谭家大小姐。”   穆阳眸子微沉,侧头看着皇上。”阿阳看朕哪里不妥?”   “没有。”   穆阳抿了一口美酒,阿爹醉得不轻,还不如早早睡一觉,梦里什么都有了。   皇上总觉得穆阳内涵自己,仗着酒劲儿说道:“朕一会儿册你大哥为太子,她应该在场。   阿阳有可能请得动她,最近朕……朕有了一些进步,未必不能用强硬手段逼她就范。”   皇上嘿嘿笑个不停,得意极了。   穆阳缓缓说道:“我替阿爹走一趟昭阳殿,能不能请到她,我不敢打保票。   阿爹用武力压服她并不容易,杨家旧部还有不少人,虽然有杨少主的儿子在,她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阿爹崛起时间太短,不如杨家几代经营的北地民望,您过于勉强了她……   她那脾气不是仙子气的谭家大小姐可比,仙子不会伤阿爹,她能让北地动荡。   这么多年您忍了她,不差这两三年,彻底打散杨家残留的人心后,她没了指望,也就只能期望给您生个儿子延续杨家香火。”   “你的意思是等她主动献媚?邀宠?”皇上缕着胡须,砸吧砸吧嘴,”还有这等好事?朕不会等到闭上眼睛都等不到那一日……”   您真是明智!   穆阳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反问道:“杨家彻底灰飞烟灭,她除了阿爹之外再无出路,不靠您,靠谁去?”   皇上拍着穆阳肩膀笑道:“等有那一日……朕宠爱杨妃时,朕让你,你不行,云默吧,将朕同她欢好画下来,朕时时欣赏,传承下去。”   穆阳拳头攥得紧紧的,面色和缓,眼底覆盖了一层坚冰。   早就知道阿爹在男女之事上无所顾忌,全凭心意。   穆阳不曾为这事生气,只为阿娘略觉不平。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态,穆阳总不能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到其他男人头上去。   然而,他刚刚见过杨妃……心结尚未打开,亲生母亲交欢时入画,还要传到后世去!?   杨妃纵然不是他亲娘,也是他授业恩师!   “阿爹。”穆阳下颌骨紧绷,随时有可能爆发。   “哦,朕忘了你是杨家几百条家规教出来的君子,听不得这事。”   皇上给穆阳的反常找理由,再次按住穆阳肩膀,不轻不重压了一下。   皇上满意穆阳沉了肩,倔强咬着唇承受着来自高手的压力。   皇上笑道:“你不懂其中的情趣,等你成亲后就明白了,床榻间没你想得……污秽。   你不懂的话,成亲前朕可以指点你。   你是当朝靖王,薇丫头再好,你不能太宠着她了。   过于看重她,你会少了很多乐子。”   “这话别同云默说,只有我们父子知道即可。”皇上耍赖大笑,“你去说,朕也不会承认。”   皇上同穆阳交谈哪怕是离着最近他们最近的云默都听不到。   大皇子见到自己阿爹同穆阳勾肩搭背,亲近极了,有说有笑,越发觉得酒苦。   穆阳俊美微微胀红,莫非阿爹在传授阿阳房中秘术。   只有嫡亲父子才会毫无顾忌谈论这些事。   曾经大皇子听阿爹说过,当时他听得并不认真,把一些话记在心上。   遇见苏苏之后,大皇子理解了阿爹对杨妃的执着。   苏苏越是反抗,越是冷淡对他,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他无法自拔时喜欢着苏苏。   皇上挥手收起阻隔声音传播的无形罩子,“阿阳,能不能让朕再无遗憾,让阿晨册太子更完美,就看你的了。”   “阿晨,你过来,坐在朕身边。”   大皇子:“是,父皇。”   他的声音极是洪亮,兴奋之色晕染他眉梢。   不是梦里,他也可坐上太子尊位。   天下舍我其谁?   梦到的事情也不都是假的……他梦到了苏苏肯婉转承欢,梦到了苏苏的妹妹想姐妹一起侍寝。   朝臣勋贵们各自拼酒交谈,大多人盯着皇上的动向,听到皇上果然会在今日册封太子,他们看向大皇子的目光带着几分恭敬之色。   穆阳缓缓起身走出大殿,云薇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推掉众多闺秀们的奉承,顺着大殿阴暗处溜了出去。   云薇缇着裙摆小跑追上穆阳,“阿阳。”   穆阳回头,清冷的月色下,他双眼漆黑犹如鬼魅,摄人心魄。   云薇吓了个哆嗦,身上被冰雪覆盖,寒意渗到骨子里。   穆阳幽幽叹了一口气,骨感好看的手指解开披风扣子,脱下自己的披风披到云薇身上。   身高到差距让云薇整个人都被披风包围,一身穆阳身上的清冷味道,。   云薇手指捏着穆阳袖口衣角,“别生气了,你就当皇上想屁吃!”   穆阳嘴角弯了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弧度,轻轻抚着她的耳垂,“你怎么听到的?”   “汪汪汪。”   云薇学起了狗叫。   躲在阴影处不敢冒头的卷毛吐舌头,学得一点都不像!   穆阳唇边弧度大了几分,叹道:“他总有办法让我生气,本来我不想帮她,我更不想她成了后人眼中的亡国奴!”   第一个他是皇上,第二个她应该是杨妃娘娘。   “她得了你三叔的真气,以皇上如今功力奈何不了她。”云薇轻声说道:“母不可辱,这是为人子的责任,你纵然一辈子不肯认她,她还是阿阳的师长。”   穆阳重重的点头,同云薇散步一般走到昭阳殿,看到门口石狮子上的掌印后,摇头笑道:   “像极了她会做得事,直接,干脆,从来不拖泥带水,皇上不敢进门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强迫皇上封后   云薇没想到杨妃娘娘敢想敢做,丝毫不给皇上面子。   不过,就冲皇上方才对穆阳说得那番话,云薇已经完全倒向杨妃。   只有野史上的宋朝某位皇帝敢把临幸亡国皇后的经过画出来!   皇上对杨妃的爱慕不过是征服掠夺,磨灭杨妃独立人格。   穆阳望着紧闭的昭阳殿门良久,眼中笑意越来越浓,松开云薇的手,走到石狮子旁抬起手抚摸石狮子上的手掌印。   将他自己的手覆盖到手掌印上,他的手已经比她的更大更厚实。   曾经他被杨妃的大手牵着走进了富丽堂皇,肃穆沉沉的杨公府邸。   那时他还是小小的一只,在高大奢华的建筑衬托下,他更显得单薄弱小。   如今他已经成人,即将娶妻。   “融合得很好。”   穆阳扯起唇角,转身同云薇快步往大殿方向小跑而去。   穆阳小跑,云薇就要迈开大步飞奔。   她不想被穆阳落下,咬着唇快跑起来。   当值的侍卫忙避开大路,跪地请安。   回去的路上,穆阳一个字没说,直接带云薇再次跑进喧闹的大殿。   再一次,群臣勋贵们停下喝酒畅谈,呆愣愣见着一向稳妥的靖王殿下带着几分慌忙跑到皇上面前。   云薇弯腰喘息,满头是汗,脸色煞白。   他们两人遭遇了什么?!   朝臣们猜测着,心头莫名很是紧张,能让靖王慌忙,又不顾云薇,怕是出了大事了!   “阿爹。”穆阳声音低沉沙哑,“杨妃娘娘即将踏入九品宗师……您早做安排,千万小心。”   皇上:“……”   “您身边得时刻留着侍卫,立刻把暗卫死侍召回来,我或是大哥去为您招揽天下武道高手。”   朝臣们打了个激灵,这是他们能随意能听到的秘密?!   暗暗支持杨妃或是杨家本来的残留势力脸上多了一分笑意。   他们彼此互看一眼,下一次朝议再上书皇上封杨妃为后!   这次紫宸宫万娘娘争不过杨妃了。   皇上抓住穆阳的肩膀,死死按住,穆阳嘴角疼得抽了两下。   皇上追问:“你确定?你试过她身手?”   “……我那点伎俩不够格,昭阳殿门口石狮子上残留着她的掌印,我虽已无法再练武,品级还能分得清。   阿爹若是不信,可让大哥去看看?”   穆阳低垂眼睑,轻声说道:“阿爹千万不可亲自前往昭阳殿……”   “陛下,陛下,昭阳殿杨娘娘到。”   门口小太监声音传进来,皇上松开穆阳,眸子落在大殿门口那一抹傲然的倩影身上。   穆阳起身走到万娘娘身边,僚起衣摆落座,穆阳轻轻拍了拍万娘娘手背,“阿娘,不必怕她。”   万娘娘垂眸盯着紧握的自己的手,脸色一点点褪去血色。   “当初她曾说过,不与我同列,迟早有一日,她会拿回丢掉的一切。”   云薇沉默了,万娘娘真不是同杨妃约好的吗?   两人联手把高位上的皇上吓成什么样了?   再加上穆阳打配合,朝臣都知道杨妃惹不起,可以同皇上抗衡了吧。   万娘娘眼睫轻颤,娇躯隐隐战栗,声音再弱了几分,“我不怕,阿阳,我还你,有小五,我不怕。”   云薇默默认同万娘娘戏精附体,旁人眼中万娘娘即将丢掉所有的体面,再无翻盘可能,只能臣服于杨妃。   万娘娘兴奋的混身战栗,等这一天,她等了多久?!   杨姐姐终于光明正大走出昭阳殿,迈入朝堂。   她为女子,为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同杨姐姐争宠?心甘情愿被皇上利用?   她不是傻子!   倘若皇上厚待她娘家,厚待小五,她许是还能继续同皇上保留一分夫妻情分。   皇上偏心大皇子,虽然对其余儿子们还算好,凭什么她的小五就不能是最得宠的儿子!   小五不愿意做皇帝,那是小五的事。   皇上从最开始就没给过小五机会!   阿阳是她一手养大的儿子,皇上又是打压又是防备,又是疑心还要继续利用阿阳……   她都想拿把匕首挖开皇上的胸膛,看看是不是长了一副狼心狗肺。   爱情?   早在皇上把一个又一个私生子抱回来交给她养,让一个童养媳爬到她头上去,在兵祸时丢下她同孩子们不见去向时,她早断了对他的爱慕。   万娘娘想过挣脱沉重的枷锁,找不到走出宫的方向,索性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杨姐姐身上。   果然,杨姐姐没有让她失望。   终于在册封太子这一日,光明正大走到皇上面前!   无需皇上出声,杨妃轻轻挥手,小太监立刻跪了,她迈开脚步,走进大殿。   她脚下如同盛开了一簇簇莲花,鬓影香飘,英气袭人。   一身艳丽的红,一只九凤步摇挽发,杨妃美得惊人,气势惊人。   皇上身体不由得后仰,眼底闪过惊艳,随即便是浓浓的担忧,缓缓坐直身体,不再自在随意,龙袍中握紧了拳头。   犹如一只奋起守护领土的猛虎。   虎啸山林,警告侵占地盘的杨妃。   “我试试迈入高品你有多强!”五皇子飞身而起,拳头直袭上杨妃面门。   万娘娘失声道:“不要,小五,不要。”   穆阳双手置于膝盖上,肩膀绷紧,下颚紧紧绷,他仿佛不忍看五皇子血溅当场,缓缓合上眼眸。   杨妃眉梢微挑起,轻轻一挥衣袖,五皇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正正好好跌入万娘娘又暖又大的胸怀。   五皇子如同吃奶的孩子将头埋入万娘娘怀里,更咽道:“娘,我不是对手,给您丢人了。”   万娘娘差点笑破肚皮,白着一张脸,轻轻拍着小五后背。   “不丢人,只有你敢为娘,为你阿爹出头,打不过她……不丢人,天底下没有女子能入宗师镜。   她已是半步宗师了啊。”   万娘娘泪水慢慢溢出,更咽道:“争不过,咱不争了,只要你好好的,娘什么都不要,只守着你同阿阳。”   “四哥。”小五闷闷说道:“我同你一起就藩,带着阿娘一起离开,不给她侮辱娘的机会。”   穆阳轻轻嗯了一声。   五皇子突然找到了底气,从母亲怀里冒出头来,头发乱糟糟毛茸茸的,奶凶奶凶对杨妃道:   “你……你别得意,倘若我四哥还是天眷神子,有当日的功夫,你敢在今日当着阿爹的面猖狂吗?敢欺负我吗?敢欺负我阿娘吗?   你一定早就知道只有四哥是你的对手,才任你做死的哥哥挖走四哥的武道根基。”   云薇递给五皇子一块肉饼,为他抚平乱糟糟的毛,“乖,嘴不是只有说话一个用处的。”   到底是谁在作死?!   五皇子咬着肉饼,咕噜了两声,四嫂给的,不能不吃。   否则四哥真会揍他的。   这么天真可爱的五皇子果然是被万娘娘同穆阳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吧。   云薇再次摸了摸五皇子的头,轻声说道:   “你激动个什么劲儿,大殿下有战功,又是武道高手,他即将做太子……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杨妃,你冒冒失失的,破坏了大殿下的布局。”   五皇子不屑的哼了一声,显然不信大皇子敢出手。   当然,他这声哼同样也是所有指望着大皇子的臣子们的心声。   大皇子脸色涨得通红,猛然站起身来,攥紧拳头,他冲上去不过比小五多挨两下。   小五有万娘娘安慰,他若是败了,谁能护着自己?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   不入武道的人永远不懂一个品级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随随便便都可以下克上,逆袭高品那都是笑话!   天眷神子之所以珍贵,不单单因为他们天赋惊人,更多是只有得天地宠爱的神之子才有可能逆伐高品。   大皇子再嫉妒不平,得承认五皇子所言,阿阳一直练武,今日杨妃绝不敢这么放肆!   皇上突然大笑道:“阿晨坐下,你五弟不过是同他杨母妃开个玩笑罢了。你杨母妃是正位昭阳殿的皇贵妃,是朕的副后,她来参加宫廷大宴,陪伴于朕,再正常不过。”   皇上沉了沉心思,满脸带笑,主动伸出右臂去扶已来到近前的杨妃,“爱妃功力精进,朕甚是欣慰呐。”   杨妃躲开皇上的手掌,缓缓走到他身边。   皇上方才不想站起来,此时发觉自己坐着天生比杨妃矮了一头,气势不如杨妃。   皇上依旧笑呵呵挪了挪屁股,将尊位让给杨妃一半。   杨妃一甩袍袖,裙摆扬起一定弧度,缓缓坐在皇上身边,地位昭然若揭。   “听闻你册立太子召我过来观礼,我寻思正好把我突破的事亲自说给你听,也好让你高兴高兴,这算是双喜临门了。”   皇上:“……”   “可是你选的给我送信的人不靠谱,到了昭阳殿门口,靖王转身跑了,甚是让我失望呢。”   杨妃凤眸看向穆阳,“这么多年了没有任何长进,家规白读了,处变不惊,自持冷静都没学会,明儿你默写家规一百遍交给我。”   穆阳沉默。   杨妃抬高声音说道:“听到没?!”   穆阳不肯出声,皇上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按住杨妃的胳膊,两人真气相碰,彼此都不好过。   不过皇上试出杨妃深浅,豁出去同杨妃斗一场,再加上侍卫等人,未必不能拿下杨妃。   可付出太大了,毕竟杨妃在朝上还有支持者。   万一再蹦出几个不知名的高手,顷刻宫中血流成河,天下再次大乱。   以前他有五成把握就拼了,当了皇帝,担子重了,胆子小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不能同杨妃搏命。   忍下来,再忍个两年。   尤其在杨妃提起罚穆阳时,皇上眼前突然亮了一瞬,“朕让阿阳罚写杨家规,明日交给你。朕得话,阿阳肯听。   你肯继续教阿阳,朕心里挺高兴的。”   杨妃扯了扯嘴角,没有甩开皇上的手,男人嘛,要给点甜头的。   以前她不敢让他靠得太近,有了底气之后,杨妃稍稍调整同皇上相处方法。   其实她比穆北玄还没有把握。   更想多坚持几年,把握大一点,实力再雄厚一些。   “阿阳。”皇上向穆阳挤了挤眼睛,“过来,给你师傅行礼。”   穆阳摇头,“她不配。”   皇上:“……”   “随他罢,他忘了我所教导的东西,该罚还是要罚的。”   “朕监督他罚写家规。”   皇上主动给杨妃倒了美酒,试探问道:“爱妃突然间功力大涨,着实可喜可贺。”   “我够资格做皇后了吗?你其余女人,谁不服我?还是哪个朝臣勋贵觉得我不配为后?”   杨妃居高临下环顾朝臣勋贵,红红的嘴唇勾起,“站出来给我瞧瞧?”   不知何时来到大殿的闽王从不知名的座位中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越过沉默的众人。   穆阳睁开眼眸,抿了抿嘴唇。   太后身体颤了颤,握紧姜氏的手,喃喃说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千万别犯浑,杨家女公子惹不起,会杀了他的。”   闽王走到丹壁下,跪了下去,“我反对。”   “老三,你……”   皇上又是欣喜,又是惊讶,关键时候还是亲兄弟靠谱。   穆地主脸色着实不太好,身子虚弱得紧,仿佛命不长。   皇上听到回报是说自从靖王离开京城,闽王一直在酗酒,喝醉后不是哭,就是大骂江氏……   连日宿醉,听着外人对他无能的嘲讽,铁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何况穆地主……皇上觉得他身体不好,在床上时,问过江氏,她也说穆地主有隐疾,经常昏厥。   “你不是想知道谁反对吗?”穆地主抬起眼眸,眸光如同一根细针刺向杨妃,又说了一遍,“我反对你为皇后!做我二嫂!”   杨妃缓缓抬起胳膊,太后大惊失色,自己小儿子架不住强势杨妃一拳头。   太后着急忙慌奔向杨妃,一把抱住杨妃的胳膊,好声好语:“好儿媳妇,俺认你,别同地主一般见识,他脑子不好。   你出身好,相貌俊儿,老二能娶到你,老穆家祖上冒青烟了。长嫂如母,地主以后要你教导。”   杨妃愕然看着老太后。   太后见杨妃不在挥袖煽飞人,暗自庆幸幺儿的命保住了,“皇上,皇上,哀家只认她做儿媳妇,你依哀家的命令,册她为皇后!”   “这……”皇上佯装为难,太后道:“云默,你是状元,又是什么行走,你去写封后诏书,哀家相中杨妃,封她为皇后。” 第三百四十章 杨皇后要养儿子   被太后直接点名的云默坐直身躯,拱手道:   “请恕臣无法奉诏,臣为御前行走,的确可为陛下草拟诏书,但需陛下钦定下诏内容。   而非太后娘娘……”   云默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话没说完,煽飞云默,太后做不到。   被太后扔出的酒杯飞向云默。   云默被砸半身的美酒。   太后怒斥:“少给哀家找借口,地主有个好歹,哀家摘了你脑袋!”   她转而对皇上说道,“云默这人不成,关键时刻拎不清。   ……你冲着阿阳的面给他个爵位,容养他一辈子得了。”   皇上眸子微沉,“母后说得是,云默……着实令朕失望。”   云默再次跪地叩首后,退到一旁不发一言,誓死不拟诏书。   不过皇上觉得云默有可能会在自己遭遇威逼时,冲过来护驾?!   云默打不过杨妃,不过云默能骂赢杨妃!   皇上稍稍松了一口气,读书人同大部分文官都不会支持杨妃。   毕竟他们最是重视君臣之礼,不会眼见女人祸乱朝堂,秉政天下。   “萧首辅,你来。”   太后再次点名,萧首辅同样是拒绝奉诏。   “一个个都反了!哀家是皇帝的生母不能让儿子听哀家的,这太后还有什么用?!”   太后一把摘掉头上的凤冠,哭诉道:“生儿子有啥用,俺想让杨家女公子做儿媳妇咋了?   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俺好,见不得地主好,盼着俺同地主去死,盼着老二没了兄弟。   老二啊,你大哥走得早,被人害了,你只有地主一个亲兄弟了。   今日你可看明白了吧,只有你亲弟弟肯全心为你……”   太后嚎啕大哭。   一边哭,一边把云默为代表的朝臣骂了个狗血淋头。   早知道太后鄙俗,今日朝臣彻底领教了太后从村东头骂到村西头,无敌的骂人本事。   朝臣们祖宗八代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皇上按了按太阳穴,烦躁不已。   杨妃兴趣正浓,她端着酒杯,慢慢啜饮,她喝酒极尽性。   她把太后对百官对痛骂当作下酒菜!   皇上脑袋更疼,本想着借着老娘的命令下封后诏书,证明他不是被逼封后。   老娘看重了杨妃做儿媳妇,他是孝顺儿子,才在万般无奈之下封了杨妃。   虽然这个理由很可笑,但皇上足以自我宽慰。   偏偏云默的坚持让皇上连个安慰自己的理由都找不到。   云默第一个拒绝奉太后诏书,萧首辅一旦尊太后命令拟圣旨,不就成了太后的臣子?!   纵然有人一时想不通,看云默拒绝奉太后诏书,他们只会跟着聪明人。   起码不会有大错!   皇上不得不开口道:“母后别哭了,朕保证地主不会有事……朕处置封后之事。”   太后哼了一声,坐在一旁生闷气,给了姜氏好几个白眼,暗戳戳计划如何报复始作俑者云默一家子。   姜氏低眉顺目,不敢有任何异样。   云薇一直往五皇子口中塞吃的,专心投喂五皇子。   而云戎在杨妃到来之前,已经喝醉了,同年轻的勋贵子弟们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在闺秀中间的云爱托着下颚,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话不肯多说。   毕竟,薇薇同姜姨都叮嘱过她,少说多看。   何况她爹做啥决定,她真的管不了。   她喜欢同心爱的人一起过简单自由的生活,一直不喜欢高门显贵的日子。   今儿若是她不来,姜姨会被非议后娘苛责待嫡女,她早就同大虎哥一起上街游玩了。   如今街上一定很热闹!比皇宫有趣自在很多。   云爱突然意识到——她更适合嫁给大虎哥那样的自由自在,生活在市井烟火中的人,而非权贵官宦子弟。   “云默。”皇上安抚了太后,缓缓开口道:“准备笔墨。”   “遵旨。”   云默将自己面前的杯碟衣袖子扫落,郭太监亲自端着托盘,将上好的墨笔放到空出来的桌子上。   云默提起毛笔,屏气凝神道:“请陛下下诏。”   “陛下是万民之尊,您一声令下,臣愿为陛下慷慨赴死。”   云默捏紧毛笔,“无人可威胁于陛下,武道高手亦是您的子民,杨娘娘并不比万娘娘多什么,以娶妻而言。”   云默抬头毫不退缩同杨妃对视,一股气浪袭向云默,瞬间云默被气浪掀飞。   他艰难爬回桌前,“娶妻当娶万娘娘。”   云薇忘了给五皇子投喂,她手中的肉饼掉落,云默这是给自己加了多少戏啊?   若不是云薇知道云默认同杨妃为后,曾经劝过穆阳不要过于执着让万娘娘当皇后,她还真信了云默此时的表演。   云薇见云默吐血了,再也顾不得是不是演戏,“您以武功高低欺负朝臣,得不到真正的臣服,纵是做了皇后,也得不到……儒言大义,读书人浩然正气长存。”   “谁伤了我爹?!”   云戎迷迷糊糊睁开眼,“我好像听到二妹说我爹,薇薇……咱爹咋得?又因为太能说,被人打了吗?”   朝臣:“……”   云戎晃了晃脑子,看到云默眼角流下淡淡的红儿,猛然睁开眼,他猛然蹿起:   “卷毛,同我一起上。”   杨妃一巴掌抽飞酒杯,迎面而来的酒杯把云戎砸晕了。   她笑容张扬,莫名特别高兴,借机揍云默一顿,说道:“你家人都要整整齐齐一起找死,执意同本宫为敌?”   云爱……自己是站起来,还是继续看戏?   她才是最慌的一个,怎么同在家说得不一样呢?   明明父亲同薇薇,还有靖王对杨妃娘娘不是很推崇吗?   出了家门,一个个就变了。   也不同她说一声吗?   皇上拽住杨妃手腕子,低声说道:”够了,你闹够了没有?杨……”   当杨妃同皇上目光彻底对上后,皇上从她眼中看到了嘲讽同疯狂。   又是豁出去燃烧一切的炙热感,同任何女子都不一样。   真他娘该死的吸引人!   旁人如何模仿都只会是东施效颦。   皇上放软了语气,说道:“拟制,封杨氏为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   云默眼泪含着血,提笔在明黄诏书上书写,扩充美化杨妃优良的品德,下笔用力写下了封后诏书。   噗……云默捂住口,不让喷出的血飞溅到拟定好的圣旨:   “陛下,臣失仪,恳请陛下准许臣先行出宫。”   皇上看着郭太监捧回来的诏书,对杨妃的夸奖用词本来很生气,把杨妃从头夸到尾,好似杨妃就该是皇后。   他能娶到杨家女公子为后,是天大的福气,云默隐晦提出杨公传业给女婿皇上!   这一点可以发挥太多了。   他若是认下来,追封元后不成笑柄了吗?   皇上拧成麻花的眉头舒展了一瞬,瞧见云默勉强支撑着上身体,道:“去吧,仔细调养,不羡是朕所倚重之臣,珍惜自身,朕对你有大用。”   “多谢陛下厚爱,臣唯有报效陛下,死而后已。”   云默示意不用姜氏同云薇搀扶,他手撑着桌面,站起后身子后又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缓缓走出去。   姜氏在旁护着他,云薇招呼云爱搀扶起半昏半醒的云戎,一家人整整齐齐离开大殿。   “薇薇,这……”   “咱爹是忠臣,赤胆忠心,我已他为傲。”   云薇给了一脸懵逼的云爱一个眼色。   云爱张了张嘴,安静扶好兄长,所以说,她真不喜欢进宫应酬。   柳二哥哥同她无缘了,毕竟柳二哥哥也想做官,做大官。   让她揣着好几个心眼,出门带着好几个面具应酬,比死还可怕。   皇上挥手吩咐:“萧首辅,用印,明日同册太子诏书一起昭告天下。”   “遵旨。”   萧首辅手中一下子多出两份诏书,每一份都是云默写的。   他这个当朝首辅没有执笔的机会,只管盖章!   他自己的权利,威望生生被云默分去一半。   皇上几乎算是压着杨妃,不,杨皇后重新落座,在穆阳携万娘娘告退前,开口道:   “阿阳,你先等一等,同太子——你大哥喝一杯,朕已决定封诸皇子为王,你同万氏多留一会儿。   这等喜事,当大肆庆祝,朕对太子,对你们寄托厚望,你们为当朝亲王,当记兄弟之情,一起辅佐太子,把老穆家的江山社稷传承下去。”   皇上喋喋不休吩咐几个儿子,并招手让万娘娘坐到自己身边来。   万娘娘强忍着泪水,顺从坐了过去。   皇上暗叹一声,只有万氏为自己着想。   他在桌下抓住万氏的手,万娘娘先不愿,却奈何不了蛮横的皇上,万娘娘低垂头,似小声低泣,柔柔弱弱,温顺无力。   皇上心头一软,不过想到他还需要万氏在后宫牵制杨皇后,在宣读封大皇子为太子的诏书时,皇上将同万氏紧握在一起的手从桌下放到了桌上。   文武大臣,皇亲勋贵听到上面的‘动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瞬间心领神会,万娘娘伤心错失后位,皇上哄着万娘娘。   已被册为皇后的杨氏端庄坐在尊位上,对皇上疼怜万氏不屑瞥去一个眼神。   不过,命妇们倒是看出杨皇后的不悦,同丈夫和小妾调情时,她们气愤不平的样子太像了。   被册为太子的大皇子最风光的时候,偏偏被人夺去了风头。   太子狂喜得心思淡了不少。   “儿臣叩谢父皇,定当做好太子,不负父皇厚爱。”   穆晨接过圣旨,抬高声音谢恩拉回朝臣们对皇上同万娘娘,杨皇后三人的关注。   终于,他是太子殿下,天穆王朝的储君了。   他一直盼望着百官恭贺,万民朝拜的封太子之日的风光无限。   绝对想不到封他为太子这一天,阿爹先封了杨妃为后。   封太子这么重大的事成了封后的佐料,只是顺带封他为太子。   云默写的封太子诏书没封后诏书写得华美,对穆晨的赞美词句不多,套了前朝的格式。   单独拿出来诏书看没什么,同封后诏书一对比,封太子诏书略显敷衍。   “朕甚爱于你,无法给你后位,朕心里紫宸宫万氏最重。”   皇上对万氏深情款款,面对朝臣说道:“朕今日封五皇子为秦王,子以母贵,该加封万氏,她是皇贵妃,朕给万氏上个尊号——元,等同于中宫仪仗。”   万氏起身,跪地谢恩。   皇上扶着万娘娘的手臂不让她下跪,“你不必跪,从今以后,朕准许你只跪天地祖宗,不必跪朕。”   元皇贵妃万娘娘呆楞了一瞬,眼泪在眼眶转动,更咽道:“二郎,你还是我的……二郎。”   杨皇后在一旁忍不住抖了抖胳膊,要命了,宗师镜高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是怎么把话说得那么深情的?   那高扬的尾音,那柔软无悔又带着一丝幽怨的颤音……打死杨皇后都喊不出来。   她眸光飘向沉默的穆地主。   此时穆地主被太后拽着,他低垂双眸,甚是虚弱。   莫不是她抽太多的真气?!   那真是太好了!   对穆地主这性子就不能让他再乱跑。   谁知道他脑子会不会又进水,撒手就没跑去又准备惊喜?   萧首辅叹了一口气,这一顿宫廷夜宴,真够乱的。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搅和在一起,一出出大戏目不暇接,朝庭后宫得适应一阵子新变化。   萧首辅率先起身,带着文官叩拜先拜杨皇后,再拜太子殿下,随后拜元皇贵妃玩娘娘。   随后拜二皇子魏王,三皇子赵王,五皇子秦王。   皇上道:“魏王主刑部,赵王主吏部,秦王……”   “父皇,我跟着四哥,您千万别放我去当差,我要努力练武,比她更早迈入宗师镜。”   秦王愤恨不平瞪着杨皇后,“今日之仇,我记下了,等我长大,再来向皇后讨教。”   杨皇后不理会跳脚放狠话的秦王,慢悠悠说道:“我欲抚养个儿子,皇上不是一直都想我养育皇子吗?”   “你们谁想跟我?做我儿子?!”   魏王,赵王心头一热。   他们太清楚做杨皇后的儿子能得到数不清的好处。   朝堂上杨家旧部会支持杨皇后的儿子,哪怕不是亲生的,只是名分上的儿子!   “十二皇子刚刚降生,他生母难产而亡,皇后……”万娘娘开口说道:“不如抚养他。”   杨皇后道:“本宫不爱养奶娃娃,喜欢懂事的,聪明的,已经成年能孝顺本宫的儿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宣告穆阳身世   杨皇后含笑的目光在成年皇子身上移动。   先是魏王,随后是赵王,紧接着是气得两腮鼓鼓的秦王。   “看什么看?我有阿娘,才不会认你当娘!”   秦王不喜欢被杨皇后挑挑拣拣的感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怒道:   “你想要儿子不会同阿爹去生?抢别人的生的儿子算怎么回事?谁肯把亲生儿子让给你?!”   杨皇后挑起眉梢,轻笑一声,“放心,本宫看不上你!头脑简单,说得好听一点是单纯,说得难听就是蠢!”   秦王:“……”   万娘娘忍不住开口道:“我觉得小五并没说错,皇后娘娘还能生,自己的儿子总比旁人生的贴心。”   皇上重重的咳嗽一声,赞同点头道:“生儿子事不着急,你不必想儿子奉养的事。”   “自己生儿子?那多辛苦?”杨皇后淡淡眸光扫过穆阳,“我体质特殊,大夫曾说过,孕期反应很重,整日睡不好,吃不好,很遭罪。   生产如同过鬼门关,即便有功夫也无法忍耐生产时的痛楚。   况且——我当日喝了靖王那碗落子汤后,疼了大半天,已是心有余悸,再不敢有孕了。”   穆阳抿了抿嘴唇。   杨皇后又道:“生下来还得养,耗费无数心血还要惹你生气。   本宫心气不再养儿子上,你不缺给你生儿子的女人,不缺侍寝的后妃,缺得是同穆北玄一起上朝,帮你处置国事的皇后。”   皇上:“……”   “所以本宫想抚养成年皇子,同太子一起锻炼,一起处理国事。”   杨皇后眸子明亮,饶有兴致指了指谭晔,说道:“把他给我做儿子如何?皇上不用再想方设法找理由让他认祖归宗了,我同谭家大姑娘也是认得的。”   皇上立刻开口反对道:“晔儿不合适。”   “怎么不适合?莫不是他并非你的种?不会吧,当初谭家大小姐裙下之臣无数,你到现在还无法确定吗?还是不肯相信她吗?   真是无情呢,辜负她一片心意。”   谭晔腾得一声站起来,紧紧握紧拳头,眸子仿佛喷火。   今儿眼见着心爱的姑娘嫁给穆阳,他已经很难受了。   杨皇后阴阳怪气内涵他生母,再好的脾气也是压不住。   他生母没入宫,已成了杨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入宫后,指不定杨皇后如何折腾母亲。   谭晔始终不愿生母入宫,不愿生母说是为了他入宫侍奉皇上!   杨皇后眸光泛冷意,“你是为你生母出头来了?不识好赖,当本宫儿子,你生母,同谭家那群人哪个不高兴?”   “你该庆幸你长得合本宫的眼儿,本宫最是喜欢英俊正直的年轻人,容貌差一点的,本宫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皇上突然有种即将被绿了的感觉,一顶绿帽子即将扣在脑袋上。   不是亲生母子的母子同吃同住,的确太危险了。   杨家女公子早些年身边的英俊男人比之谭家大小姐更多。   谭晔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打不过皇后娘娘,五年后,我再向皇后娘娘挑战,您没有生育过,不知母子连心,才会毫无顾忌掠旁人亲子。“   杨皇后眼角余光扫过去,穆阳合上眼眸,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穆地主头垂得更低,气息又弱了几分,太后心疼极了,抱着穆地主:   “地主不怕,你二嫂不会记恨你啦。”   他不是个男人!   穆地主嘴角渗出了鲜血,以为自己被抽走真气,跌落境界后,已经偿还杨家女公子,不亏欠她什么了。   他欠下的孽债一辈子还不完。   当穆阳说出他的选择是抱着儿子跪在杨家门前,死活娶了给自己生儿子的女人后,穆地主知道自己完了。   当初他果决一点,自信一点,不怕人说自己吃软饭,他如今有妻有子。   有江山,不,江山是媳妇的……何至于他身背一辈子无法偿还的孽债?   眼下的局面荒唐可笑,又混乱难堪。   谭晔撩起衣摆,重重的跪在地上,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黄天后土在上,我谭晔永为谭氏族人,永生不入皇家为皇子,若违此誓,永坠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天地同见,百官勋贵为证。”   皇上很想将酒杯塞进谭晔口中,穆阳发誓一生不纳二色。   谭晔是在做什么?不当他儿子,不当皇子?!   疯了吧。   他同谭家大小姐都是聪明人,怎么生出一个倔种儿子来?   莫非当日怀上谭晔时机不对?   当日谭家大小姐中了媚药……他不算乘人之危,为救被备受折磨的谭家大小姐才在一起的。   谁让欲火焚身的谭家大小姐一把拽住了他呢?   媚药对儿子谭晔的脑子有影响?   谭家养大谭晔……难道不想他成为皇子?   这个儿子被天穆良心的名头压傻了。   谭晔抬起头望着杨皇后,唇边勾起一抹笑,英俊正直脸庞多了一分洒脱。   “你若抢我为子,只能拿走我的尸骨,俗语说,儿不嫌母丑,够不嫌家贫。   我这辈子只是我娘的儿子,不做皇后娘娘的傀儡。   我娘比皇后娘娘坚强,起码她闯过一切阻碍,付出一切生下了我,母为子强,皇后娘娘一辈子都无法理解这一句话。   奉劝皇后娘娘一句,抢别人儿子终究会有反噬自身,纵然你把抢来的儿子扶持上皇位,他掌权之后,你不会好过。”   这话能说吗?   当他这个新出炉的太子是死人不成?   魏王同赵王听到这番话,也是大为不痛快,有被打脸的刺痛感。   方才他们两个都有认杨皇后当娘的心思,哪怕他们娘还活着。   “听你这一番话,本宫不能要生母还活着的皇子了?”   杨皇后侧头问道,“皇上说该怎么办?杀母留子,儿子会怨恨我,纵然我全力扶持他,他将来不会孝顺我。”   皇上很想说自己可以同你生,生多少个都成!   以前他还能调戏杨妃几句,如今功夫相当的情况下,皇上不敢轻薄杨皇后了。   这女人疯起来,敢闹到翻天地覆。   他见过杨皇后疯过一次,差点把她亲哥拿鞭子抽死。   连杨公,她亲爹都被捅了一剑,杨公不让人外传,只有有限的几人知道,知道真相的人只剩下皇上一人。   皇上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陷入沉思状。   杨皇后端着酒杯时不时抿一口酒,“今日我一定要领个儿子回昭阳殿!穆北玄,你看着办吧。”   朝臣勋贵不敢吃饭,不敢饮酒,默默等候着皇上的决定。   皇上眸光在自己一众儿子身上滑过,最终落在沉默的穆阳身上,眼底亮光一闪。   再没有比穆阳更适合的人选了。   毕竟,穆阳不是他亲生的,纵然做了杨皇后的‘儿子’,身上没有穆家血脉,不知父母的野种对太子毫无威胁!   只是穆阳借此机会同云默等人勾连上……再得了杨家势力,未必不能改朝换代。   穆阳能征惯战,能谋善断,除了血脉卑贱之外,再无任何缺点。   天穆王朝他不敢说传成万万年,起码得传个十几代,总不能他一闭上眼,就被改朝换代,天下不是老穆家的。   “阿爹。”   穆阳突然出声,“您该公布我的身份了,别让皇后娘娘误会。”   皇上措手不及,张了张嘴道,“你是何意?”   穆阳缓缓走到丹壁下,跪了下去,“我本荒野孤儿,得幸遇见阿爹。   遇见皇上保下性命,被万娘娘抚养长大,待为亲生,冠以穆姓,其实我一直记得自己亲生父母。   我不是皇上亲子,只是您义子。   方才见谭晔不肯舍下亲生母亲,认皇后为母,臣很惭愧,这些年都不曾去给亲生父母上坟。   臣即将娶妻,延续血脉,臣恳请皇上恩准,臣带着妻子回乡祭祖。”   “皇上曾经斩马祭天,约定不封异姓为王,请皇上褫夺臣的靖王之位,以证臣另有亲生父母,堵住对臣身世的猜测。   皇上……臣始终记得您同万娘娘养育之恩,不忍您被人误会。”   太子眼睛转了好几圈,怎么可能?阿阳不是阿爹的私生子?!   那他疏远阿阳,防备阿阳,生生同阿阳越走越远,岂不是做了最愚蠢的事?   皇上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已经决定把穆阳交给杨皇后养着,他再从长计议缓缓拔掉杨皇后的爪牙。   他自信能拿捏住重情重抚养之恩的阿阳。   他有生之年会解决掉杨皇后,解决掉杨家这个大麻烦,不给阿晨留下后患。   穆阳纵然做了杨皇后的儿子,也会向着他,配合他一起铲除杨家势力,穆阳同杨家有血海深仇!   杨皇后眸子凝重了几分,身体向后仰了仰,微抬起双眸不让眼底的湿润凝聚,望着大殿上飞龙,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浅的惆怅。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穆阳不肯认她!   宁可认一对凌虐他的狠心杂碎,不愿意做她的儿子!   穆阳那么聪明,难道不明白她非要抢一个儿子的意图?   宗师镜的父母?   万里江山?   对穆阳都没有任何吸引力,不认就是不认!   一直以来,她同穆地主其实处于被动地位。   阿阳从未因他们身份,能力,财富,权倾天下的地位而有丝毫改变。   若是穆阳想要——他会自己去挣!   杨皇后惆怅渐去,几分难言的骄傲涌上来,不愧是她的亲生儿子,像她,没有随穆地主!   万娘娘咬着嘴唇,拽住皇上的龙袍,情深意切恳求:“二郎,阿阳就是我的儿子,同小五一样,是我的儿子!”   太后顾不上虚弱几乎昏厥过去的穆地主,仔细端详穆阳眉眼,恍惚:   “不是老穆家的种?不是老二的儿子?怎么会,他长得……长得……”   突然,太后打了个哆嗦,低垂下眼睑,“老穆家的确生不出穆阳这么俊儿的孩子。   哀家就说他……他不像皇上,白瞎哀家当日喂他的鸡蛋,早知道不是哀家的孙子,哀家才舍不得给他顿顿吃鸡蛋。”   太后死死按住穆地主,另一只藏在衣袖下,狠狠掐宝贝儿子,掐死你个不孝子,还敢瞒着老娘?!   你不怕你二哥杀了你们父子?!   穆地主早说明的话,老太后别说鸡蛋了,连母鸡都给穆阳炖了补身子。”恳请皇上废了臣的靖王之位。”   穆阳低垂纤浓的眼睫,“臣不配做亲王……”   “谁说你不配?!”皇上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说这话,很是让朕伤心,你太眼看看朕,看看你阿娘,你想让她眼睛哭瞎了吗?   这些年来,无论是朕,还是你阿娘,或是你兄弟,哪一个不把你当亲人?   你虽不是朕亲生骨肉,朕从未把你当过外人,你同其余功臣不一样,你救过朕性命!不止一次。   你的功劳同付出,朕都记得。”   朝臣勋贵齐齐吞咽口水,还真不是皇上亲生的?!   皇上不愧是天选之子,随便在荒野捡一个孩子就是天眷神子,不败将军,为皇上开创天穆王朝立下赫赫战功。   他们怎么就捡不到这样能干的孩子,收为义子呢?   “朕准你去祭拜先祖,祭奠父母,但朕不会褫夺你王位,你……你还是朕的义子,依旧是当朝的靖王!”   “皇上……”   “不必多说,朕改日再杀几匹马昭告天下,除了你之外,不可封臣为王,你姓穆,不算朕违背誓言。”   皇上一挥动衣袖,说道:“就这么定了,朕金口玉言,靖王为朕义子,等同亲子。””皇兄,阿阳的义父还是我来做。”穆地主睁着眼尾泛红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阿阳不想皇子心存疑虑,不愿朝臣百官,市井九流再议论皇兄,他对皇兄至诚之孝,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   臣弟斗胆同皇兄抢义子……”   穆地主无视杨皇后愤恨目光,你在意江山,我在意儿子!   总不能让穆阳没个着落,做孤魂野鬼,让那对杂碎受阿阳香火。   甚至给云默送个上门女婿!   “皇兄知道我再不可能当……当男人,更不会有儿子,以前臣弟指望阿阳养老送终,如今他更不能离了他。”   穆地主以袖口捂脸,肩膀颤抖,更咽道:“臣弟只能指望义子,您就别同臣弟抢唯一的希望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还是做学生吧   朝臣们一时没听清?!   闽王自曝其短,承认自己不是个男人了?!   太后恨得牙根痒痒,为了阿阳值得吗?   不嫌丢人!   老太后活这么多年就没似今日这般丢人。   啪啪啪,老太后气极了狠狠拍打穆地主,一边骂:   “你说啥?说你不行?你要脸不?被人知道了俺还怎么活?你是……是想逼死俺!”   太后声音比闽王还高,方才没听清楚闽王更咽,经过太后大嗓门宣传,朝臣也都知道了啊。   给老穆家做臣子真是太难了。   从草根爬上皇位的家族就是不一样。   老太后是疼儿子呢?还是坑儿子呢?   穆地主忍着疼,捂着脸继续更咽,“二哥,弟弟只求二哥这件事了,把阿阳留给我……”   “二郎,阿阳是我的儿子,我已经……已经退了让了,二郎若记得我一分好,把阿阳给我留下,小五这脾气没阿阳照看,我真是不放心。”   万娘娘死死拽住皇上,泪眼婆娑恳请。   杨皇后虽然没有说话,但皇上觉得她也是想要阿阳的。   太后狠狠抽打穆地主的手停了下来,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从地上捧起凤冠,歪歪斜斜戴到头上去,缓缓说道:   “皇上还认俺,把穆阳给地主,他吃了俺不少鸡蛋,今日才说不是俺孙子,便宜都让他占了去。”   穆阳:“……”   “你敢说你没吃地主偷偷塞给你鸡蛋?点心?小时候嘴巴甜儿,你说保证孝顺地主一辈子,这话俺可都记得!”   太后指着穆阳,眸子颇为复杂,有疼,有悔,亦有几分无奈:   “你不是皇上的种,不是俺亲孙子,地主想要认你为义子,你不能偷偷跑了,做人不能没良心!”   太后一把扯住穆阳,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万娘娘众人,“阿阳是地主的义子,这事哀家说得算,不答应俺,俺带地主一起撞死在你们面前。”   朝臣:“……”   皇上清楚自己老娘不是开玩笑,按着刺痛的太阳穴,压住奔涌的情绪,说道:“好,好,阿阳记在老三名下,是闽王义子。”   穆阳嘴唇刚启,太后一把扑上去,身子灵活堵住穆阳的嘴,不让穆阳出声,强硬逼迫穆阳点头,对皇上说道:   “阿阳答应了,看他多高兴能拜地主为父……”   穆阳不是挣脱不开太后,不知为何总有一股无力。   太后另外一只手在穆阳后背狠狠掐着,乖孙子,听话!   有鸡蛋吃哦。   穆阳:“……”   皇上手掌拍了拍额头,万娘娘失落松开拽着皇上的衣摆,泪珠粗粗滚落,说不出的难过。   “阿娘,别伤心了,四哥还是我四哥。”五皇子秦王大咧咧说道:“只要情分还在,四哥是您养大的儿子,不必在意名分上的区别,四哥没有阿爹血脉,他也是我亲哥。   有些人纵然同我是亲兄弟,未必拿我当弟弟,我也不稀罕他!”   太子:“……”   “扶我回去。”万娘娘把手伸向秦王,更咽道:“阿阳没了,皇后之位丢了,我无需再留下了。”   皇上很想拽住她的手,秦王方才对太子颇为不屑,总不能刚立太子,就扫太子面子。   “你……你回去好好歇息,朕一会儿去看你。”   皇上第一次觉得心悦太多女人很麻烦,一个个都很有个性,不似后宫其余妃嫔只取悦他。   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侍寝时,他随意发泄,事后也不需要过多上心。   “秦王留下。”皇上不敢去看万氏,沉声道:”他得留下来叩见太子,阿晨性子好,认他这个兄弟,当他年少无知,不同他计较,他要明白分寸,他大哥是太子!   他再胡乱说话,不是对他大哥不满,是对太子无礼,是对朕立阿晨为太子不满。”   万娘娘捏了捏儿子的胳膊,示意他压下火气,说道:“臣妾遵旨。”   穆阳挣脱开老太后的钳制,后腰被老太后掐紫了,招手道:“小五你过来,同我一起向太子殿下行礼。”   “去吧。”   万娘娘含泪点点头,撇下儿子,独身一人离开。   秦王嘟着嘴,愤恨不平走到穆阳身边,特意发出很大的声音,跪下来,“臣弟给太子殿下磕头了。”   “五弟快快起来,孤并非……”   “臣弟不敢非议太子殿下,父皇误会了,臣弟是拿程风家里事做比,程风大哥对程风不太好,算计过程风。”   秦王抬起稚嫩单纯脸,眨了眨眼,“太子殿下忠厚仁义,一直记得阿娘养育之恩,对兄弟们宽厚仁爱,弟弟们没有不服太子的。”   “二哥,三哥也开口多说说太子的好嘛,父皇愿意看到咱们兄弟间亲密无间,一起辅佐太子殿下。”   二皇子魏王嘴角抽了抽,三皇子赵王扯出一抹文雅的笑:   “小五说得是,大哥处处都好,对兄弟好,对父皇孝顺,对臣子宽容,于国有功,臣弟一直很信服太子殿下。”   杨皇后嗤笑一声,眼波流转,“你养的好儿子,一个个都出类拔萃招人喜欢,历来讲究长幼有序,大皇子做了太子,二皇子魏王——”   魏王猛然心头一跳,抬眼看向杨皇后。   不得不承认,此时杨皇后极有魅力,难怪父皇那么喜欢。   而且杨皇后不仅有杨家旧部势力,有北地百姓对杨家几代人守护北地的感激,她本身就是一个武道高手,对政务上也是精通的。   杨皇后一人培养出穆阳!   魏王觉得此生最大的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了。   纵然他天赋不如穆阳,功劳不如穆阳,可只要杨皇后肯栽培他,他哪怕才学上比不上穆阳,还比不上太子了?   抛弃生母投奔杨皇后难免被人诟病,在争夺皇位的道路上,总要做几件违背心意又不得不做的事。   巨大好处放在眼前,他生母齐妃若是疼自己,一定会支持自己。   “你可愿意做本宫儿子?”杨皇后眉眼弯弯,说道:“本宫不勉强你,你若不愿,本宫绝不强求。”   “皇后娘娘。”穆阳先于魏王开口,沉声道:“您为中宫皇后,按制皇上所有的皇子都是您的儿子,您不必非要弄一个去您名下。   您觉得怀孕辛苦,生儿子危险,养儿子不易,您大可把皇上所有的儿子都当作自己儿子,只要您能善待他们,他们不敢不孝顺您。”   言下之意,只要杨皇后给他们好处,他们就是杨皇后孝顺儿子。   皇上捋须点头道:“阿阳说得在理,便是太子,不也是你的儿子嘛,你多疼疼太子,多教导他治国,以后他敢不孝顺你,朕打断他的腿。”   “我可不敢把太子当成亲儿子!”杨皇后笑嗔道:“他心里一直记得着生母呢,这一条不也是皇上最看重的?他对万氏……啧啧,太子只有皇上能管。”   太子:“……”   他深深感到了杨皇后对自己的恶意,偏偏无法辩解。   杨皇后对自己有成见的女人一直呆在阿爹身边,再没有阿阳帮自己周旋,阿爹能一直相信他吗?   太子后悔了,不该轻易舍弃万娘娘!   杨皇后笑盈盈说道:“靖王已是闽王的义子,同皇上的关系远了些,皇上的家务事,你不要再多嘴了,你看看朝臣哪个似你一样,阻止本宫?”   “既做了皇上的侄子,就要有侄子的样子,谨守君臣本分,一再冒犯本宫,你当闽王能护住你?   闽王认你为义子,指望着你为他养老送终,别到最后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孤独终老。”   杨皇后嘲讽撇了闽王穆地主一眼,穆地主知道这是给自己警告,尽量让穆阳别坏她的好事!”本宫就想要一个放在名下的儿子,算是给我杨家找一个继承人,皇上不肯答应我吗?杨家的旧部对承嗣杨家香火的执念,比我这个杨家女还要深。”   “二皇子——魏王。”   皇上沉思一瞬,开口道:“齐妃也说说,你舍得把魏王交给皇后?以后魏王只是皇后的儿子,同你再无关系?”   齐妃双眼含泪,缓缓跪了下去,磕头道:“臣妾愿意将……魏王交给皇后娘娘抚养,皇后知书达理,博学多才想必不会亏待了魏王。”   她不答应,皇上不高兴,亲生儿子也会不高兴。   魏王一直想争,这一次没能争过大皇子,错失太子之位,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她忍着剜心一样的疼,也得把儿子送给杨皇后。   杨皇后低头把玩着手串,漫不经心说道:“本宫可以养魏王,本宫当日如何教养穆阳,以后只会更用心教导魏王。   本宫不信你,别是本宫把魏王培养成才,如同太子一般,你跳出来得了所有好处。”   齐妃身子一颤,哆哆嗦嗦说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臣妾……要臣妾去……””魏王,你说呢?”杨皇后颇有兴趣,“你别发誓说,只认本宫,不认生母,本宫是不会相信的,孝顺生母纵然违背誓言,老天爷都会原谅你。”   魏王抿了抿嘴唇,说道:“我信奉律法,一直坚守律法重于一切,在宗室族谱上记上一笔,儿臣能做到孝顺母后。”   “看来你愿意做本宫的儿子。”杨皇后说道:“不过本宫还要再看看你是否机灵孝顺,更改宗谱的事倒也不着急。   不过,齐妃——放你出宫,此生本宫还活着时,你不可踏入京城,此生不同本宫相见,你觉得怎样?   你先别哭,好似本宫非要抢你儿子,你愿意,本宫教养魏王,不愿……不是还有三皇子同惠妃。   五皇子秦王太蠢,不得本宫的心意,六皇子除了年岁小了点,也还成,只要不是奶娃娃需要本宫多费心。”   惠妃狠心跪倒在地,道:“臣妾愿意出宫,一辈子不回京城。”   赵王云淡风轻的脸庞多了一丝阴霾,心头又有一阵阵的滚烫。   野心的火焰灼烧着他,杨皇后就是恶魔化身,不停勾引出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   偏偏杨皇后给得太多了,无人可以拒绝!   齐妃慌忙说道:“臣妾愿意离开皇宫,愿意发誓一辈子不踏入京城,魏王殿下……是皇上第二个儿子,端正耿直,最是孝顺,恳请皇后娘娘善待他。”   齐妃砰砰砰给杨皇后磕头,磕出了血。   魏王幽幽叹了口气,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后娘娘选三弟吧,我不愿意奉您为母。”   齐妃哭得不能自抑,“不,不可以……你不该这么做。”   魏王抱住了生母齐妃,所有的不甘在搂住生母时,释怀了。   他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后悔,此时此刻,他绝不愿让生母狼狈孤独一人出京去。   虽然他是万娘娘养大的,十多岁上,阿爹才接回了生母,他们母子之情算不上深,但血缘无法分开,母子何时都是母子。   杨皇后心头堵得难受,挥袖道:“算了,本宫一个都不要,本来是好事,弄得生离死别似得,你们都是好人,就本宫成了恶人。   本想试试养儿子会不会比教养学生省心点……哪知,别人的儿子都还记得养育教导之恩,本宫的学生——只记仇,不记恩。”   杨皇后瞪着穆阳,“看什么?就是在说你!”   穆阳淡淡回道:“您早把我逐出师门,早已没有师生之谊,您以何身份教训我呢?我同杨家之仇,一辈子都解不开。”   杨皇后:“……”   她更气了,一直占据主动,被穆阳一句话堵得死死的。   皇上沉重的心绪好转不少,能治杨皇后的人只有阿阳一人。   “朕从未听说杨家女公子把阿阳你逐出师门,阿阳身为男子当大方一些,当日杨少主危机关头才做了错事,同你老师无关,她为你做了报过仇。”   皇上轻笑一声,“以后不如你继续做她学生,其实朕说一句实话,阿阳还记得仇恨的话,做她学生正适合。”   “穆北玄你什么意思?想让他气死本宫不成?”杨皇后怒气冲冲走了出去,衣袖翻飞,“不可能,这辈子本宫都不会再教穆阳!”   皇上再次捋了胡须,一提穆阳,她必发火,抚掌说道:“阿阳以后对皇后可行弟子礼,帮朕——看牢了她。”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余波   月上中天,繁星布满夜空,皇宫大宴散去。   皇上带着新出炉的太子先行一步,紧接着是三位封王的皇子各自离去。   魏王扶着生母齐妃,赵王扶着生母惠妃。   他们打算送生母回宫后再回到自己在宫中住处。   朝臣勋贵们各怀心思,这场庆功宴会精彩纷呈,耗费了他们不少的精力,三五成群缓缓向宫外走。   “四哥陪我一起睡吧。”   五皇子秦王如同跳蚤一般围着穆阳跳来跳去,欢快道:   “靖王府隔壁适合做秦王府,在宫外我也有家了,以后同阿娘吵架拌嘴,我不用再去四哥府上躲着。   四哥帮我建造王府呗,咱们做邻居,我保护四哥,四哥看着我,阿娘也能放心。”   “去去去,阿阳没空给你造王府。”太后一把扯过秦王,“你赶紧回紫宸宫去,你娘不高兴,你还有心思在外扯闲?”   太后霸气将穆阳推到穆地主身边,不悦说道:“赶紧带着你义子回去,最近几日别入宫了,哀家烦你!”   “滚滚滚,没一个省心的玩应儿,哀家前世造了什么孽,生养了你?!管你吃喝,管你娶妻,最后还得帮你抢儿子?!”   太后一肚子苦水,可见穆地主舒展的眉眼,看到穆地主死死拽住穆阳的胳膊,她又觉得自己在皇上面前大脑特闹值了。   皇上同朝臣把她当作没有分寸又不懂事的老太婆没什么不好的。   起码她保住了幺儿的命根子。   她一点不想听穆阳是穆地主同谁生的,也不想知道当年的事……知道的太多,烦心事就多。   太后觉得姜氏说得对,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横竖她帮穆地主把穆阳抢回来了,以后的事,她不会多管。   “皇祖母,我要四哥……”   “你四哥没有奶,你也不是奶娃娃!”   太后拽着秦王往后宫走,厉声呵斥道:“他不是你四哥,是你堂兄,你少蹦跶,已经是秦王了,没长脑子似得,你缠着阿阳越紧,对他,对你,还有你阿娘都没任何好处!”   秦王第一次被皇祖母拖着走。   他被拽得里倒歪斜,嘟着唇一脸不高兴,偏偏秦王不能用力摆脱皇祖母。   因老太后同万氏彼此之间的疏远,隔着一层什么似得,万氏亲生儿子并不太得太后喜爱。   万氏不信任太后养孩子的土法子。   早些年,为如何养孩子这事,她们婆媳没少明争暗斗。   太后怕长孙穆晨在万氏面前受委屈,大多数注意力都放在长孙身上。   甚至她对多年不曾怀孕的万氏撂下过狠话。   当然,她可以嫌弃万氏不生孩子,不许旁人说嘴。   村里说万氏不能生的人被太后从村东头,追到村西头,一顿扫帚舞起来把说万氏闲话的人揍成了猪头。   “你闭上嘴,哀家被你闹得头疼,你有话同你阿娘说去。”   太后脚下加快直奔紫宸宫,尽快把秦王交给万氏。   他们都是她的孙子,秦王没长孙穆晨得太后心意。   当然他没有穆阳懂事——太后这一晚上又累又是后怕,只想早早上床睡一觉。   以前,她唯一的负担就是阿弟,如今阿弟有了亲生儿子孝顺,她不用太担心阿弟。   可是她最疼的儿子穆地主这闹出了一出又一出,每一件事都惊天动地。   太后自觉保养好身子骨,帮穆地主糊弄蒙蔽皇上。   太后知自己偏心,她真没办法眼见着穆地主被皇上宰了。   “阿阳……”   穆地主跟着穆阳出宫,怯生生解释:“我实在是忍不住才出来抢儿子,皇上对你……不如我真诚,我能给你全部,皇上不行。”   穆阳坐上马车,向站在一旁的穆地主伸出手。   穆地主死寂一般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赶忙抓住穆阳的手,连滚带爬上了马车。   车上,穆地主不敢离穆阳太近,又舍不得离他太远,喉咙干涩,嘴唇动了好一会儿,试探问道:   “我保证无论何事你不愿意,我就不做了,真的,其实现在你肯同我一起,愿意奉养我,已经是我以前想都敢想的美事了。”   “杨……她说,我善作主张的事,总会引起麻烦,我仔细反省,紧要关头,我必迟到,总是忙着旁枝末节,还自以为是给人惊喜!   除了感动我自己之外,对你,对她,以及对老娘没办过一件好事。”   穆地主自嘲笑了笑,垂眼盯着自己的双手,自言自语:   “明明我这身功夫可纵横天下,可做陆地神仙,偏偏保不住,抓不牢自己最在意的人。   因我……你们伤痕累累,我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掐死自己。   我师从鬼谷子,有一些献祭的密法。”   穆地主停顿一会儿,抬眼同穆阳对视,认真说道:“如果有一日我在你面前死了,身体四分五裂,不入轮回,魂飞魄散,你——不要慌,我可能献祭了自身。”   穆阳一瞬间捏紧了滑落到掌心的笛子,嘲讽道:“不要慌?!那是人能做到的事吗?””一想到你魂飞魄散,在我面前碎成渣子——我想直接捏死你,省得被你吓死!”   穆地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改了,就不是你了!”   穆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许献祭自身,既然知道错了,知道对不起很多人,你不活着赎罪,搞献祭那一套,重来一遍吗?   你对不起的人还活着,你拉着所有人陪你重来,你想证明什么?   就你这性子,重来一百次也是该失去的还会失去,除非……”   穆阳脸色阴沉了几分,想到卷毛,想到卷毛脑子里的话本子走向,忍不住卡住穆地主的脖子:   “不就是叫你一声父亲吗?爹,你听好了,这辈子我活得很好,有很多事没做,同人约定三生三世,生生世世都是夫妻。   当我这个做儿子求求你了,无论情况多糟糕,你多绝望,被杨皇后折磨囚禁,你也不许搞献祭那套!”   “不行,我信不过你!”   穆阳对穆地主脑回路实在是没有任何信心,翻身压住穆地主,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穆地主仰面看着穆阳,顾不上被儿子压,被儿子‘调戏’,眼泪不争气滚落,嘴唇哆嗦:“阿阳,你叫我——叫我爹?”   “你不是我爹吗?”   穆阳翻了个白眼,总算摸到了鬼谷子一脉的传承之物。   穆阳看书多,也曾听穆地主说起过传承之物。   当日穆地主想把传承物给穆阳的。   穆阳不肯收下,拒绝穆地主。   一来他觉得鬼谷子一脉吹得挺厉害,他不喜欢鬼鬼神神的事。   二来他拜师杨家女公子,便不想再另寻师门。   三是鬼谷子的传承无法让他继续练武,无法让他从废人变成高手。   穆阳骑坐在穆地主身上,手中掂量着玉佩,慢慢运用不多的真气,古朴的玉佩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   穆阳甩开外衫,将发光的玉佩按在自己胸口,亮光慢慢渗入他身体中,他胸口处留下一个玉佩形状的烙印。   玉佩随着光亮一点点化作了粉尘。   穆地主:“你——你怎么知道传承的法子?我没同你说过。”   “杨家女公子说的,她曾经叮嘱过我,有机会一定夺你传承,鬼谷子前辈的东西在你手中犹如明珠蒙尘,成了一堆废物。”   穆阳从穆地主身上起身,整了整衣袖,低头说道:“这一脉只传一人,我已经是当代传人,你记住了,不许再动用秘法,不许献祭!”   “哦,对了,你想献祭也是不能了,这一脉还挺有趣的,不是脉主无法动用密法献祭。”   穆地主:“……”   “我知道有前辈曾经献祭过,他们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武道昌盛献祭自身,献祭生生世世,因此当世有灵气有天眷神子,入武道虽然难,武道路没断。”   穆阳正色道:“我敬佩这些前辈,做不到同他们一样,我有比守护苍生更重要的人。”   “你师门在我这里,怕是要断了。”   “……”   穆地主已经傻了,穆阳下车进了靖王府,他才缓缓回神,捂着脸低沉的笑声渐渐清晰起来。   “闽王殿下。”   守在马车外的随从低声说道:“我们王爷让奴才领您去后面的主院,您不能再住客院了。   王爷说,以后您是他义父,您想住哪里就住哪里,除了未来王妃的院落之外,随您挑。”   穆地主笑容越浓了,穆阳真的把他当作父亲一样孝顺。   有儿子真好!   比宫里那个女人强太多,有人情味——随他!   穆阳偶尔固执犯倔都是那个女人影响的。   这对不是夫妻的男女总是觉得对方基因造成穆阳缺点。   “阿晨,以后你兄弟们就交给你了,你要担负起太子同长兄的责任来。”   皇上语重心长,轻声说道:“他们不是不尊重你,你多关照他们一些,让他们信服于你。   朕封他们为王,准许他们入六部锻炼,并非是为磨砺试探你。   你同他们血脉相连,都是朕的儿子,应当一起拱卫江山社稷,保咱们老穆家江山百年。”   太子穆晨郑重点头,说道:“儿臣一定善待兄弟,儿臣不曾生五弟的气,他对儿臣有看法,也是儿臣以前做的不够好。   往日忙东忙西,对五弟等几个小弟弟关心太少了。”   皇上端起醒酒汤,喝了好几口,发胀刺痛的脑子多了几分清明,点头道:   “你们是亲兄弟,可以拌嘴,可以争执,不可互相敌对仇视,给旁人可乘之机。   你二弟魏王有小心思,佩服能鼎力江山社稷的人。   老三赵王爱好诗词,重视文臣,在政务上是一把好手,他比东宫属臣更有用。   阿晨用心思真正折服你的兄弟,朕还是皇帝,纵然你犯了错,朕能帮你弥补。   只要你们兄弟齐心,杨皇后——她纵然同朕一起上朝,也奈何不了你这个太子!”   穆晨认真乖顺点头,心头对阿爹的话不大信任。   阿爹认为最大威胁是杨皇后,太子穆晨觉得开王府入朝廷办事,权掌六部的兄弟才是他的最大敌人。   “亏着朕早早采用云默的意见,封皇子为王,准许他们入朝辅佐阿晨,朕在朝廷上多了几个可信的帮手……”   皇上庆幸之色一闪而逝,“你今日也见到了,朕并不想封她为皇后。   朕能躲过今日,躲不过来日朝廷上纷纷上书封后折子。明日你去慈宁宫一趟,感谢你皇祖母。   有些话朕不方便同母后说,你去说。”   穆晨躬身道:“请父皇示下,儿臣把您的吩咐一句不落说给皇祖母听。”   等了许久,穆晨没有等到皇上的话,抬头看过去,“父皇?”   皇上心口堵得难受,叹道:“若阿阳是你,他不会等朕指示,你以前怎么孝顺母后,怎么让母后偏心你,让她消气都忘了?用朕再一样样教你?”   穆晨尴尬垂头,“儿臣只记得听父皇的吩咐,一时没想到,儿臣想不到阿阳不是的亲兄弟。”   在穆晨的梦里都不敢梦这么好的事,“您不该把阿阳交给三叔,做您义子,他才是靖王。   他成了三叔义子,会同您逐渐生份了,儿子舍不得阿阳。”   皇上恼怒瞪了穆晨一眼,“朕若不是不准,难道看着你祖母死在朕面前?朕难道不想阿阳给朕当儿子,哪怕是义子也比你几个兄弟强!   可为了你,朕不能!你出征川蜀……朕都没脸提起。   朕可以在朝臣面前帮你把穆阳的功劳抢过去,在他们面前说你这个太子是最优秀的。   如今只有你同朕两人,朕告诉你实话,穆阳比你强,他若是朕的亲生儿子,朕做梦都要笑醒。   可惜,他不是!这是朕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你别不服气,你不如阿阳。朕明日会把穆阳记在穆地主名下,他以后只能是你的臣子,再也威胁不到你。   不过你得明白,阿阳不是你兄弟,不是朕的义子后,他不会再似以往一样对你同朕尽心尽力了。”   皇上叹道:“阿阳太聪明,也重情,朕无法再托付他重任。   他身份变了,该他做的事大多要落在太子你的肩上。   朕不指望你做得同阿阳一样好,但别差太多,别让朕后悔今日把穆阳给了你三叔,明白吗?” 第三百四十四章 父与子,师与徒   太子连忙答应下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会努力,不负父皇厚望。   皇上对酷似自己的长子偏心,儿子还是自己亲生的好。   虽有遗憾无法再把穆阳当儿子,不过穆阳做臣子也是好事。   “今日封你为太子仓促了,朕有些对不住您。”   皇上摆手不让太子开口,“咱们是父子,你是老子的种,你一撅屁股,朕知道你放啥屁。”   太子摸着后脑勺,憨厚笑道:   “阿爹千万别说对不起我的话,您肯封我太子,把千斤重担交给我,我已经很感激您的偏爱信任。   儿子不瞒您,以前儿子想着册太子时风光极了。   方才在大殿上,儿臣只感觉喜悦,父皇对儿子的宠爱,唯独没有封太子的风光。   儿臣略略有一些失望,亲身体会锦衣夜行……不过,儿臣绝没有埋怨阿爹。   您挺难的,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您把最尊贵的位置给了儿子,儿子再埋怨不够风光郑重,还是个人了?”   皇上认真看了看太子,咧嘴笑道:“好,好得很,比以前你想得更通透,看得更远。”   “阿晨。”皇上眸子闪烁,主动握住穆晨的手,“朕读书不多,知道皇帝难做,东宫太子更难做。   你打小就是朕最偏爱的儿子,朕早早决定把豁出去性命拿到的家业传给你。   以前是钱财,如今是江山。   为稳固你地位朕追封你生母为皇后……   你记得咱们父子是一体的,你有心事尽管同朕说,千万不可瞒着朕。   如今朕是皇帝,你是太子,杨妃——她是皇后了。   朕不得不封她为后,以后她不会老实。   本来朕打算把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交给你,尽快除去杨家残留势力。   人算不如天算,她突然成了半步宗师,后宫关不住她了。   有她在,咱们父子更要齐心合力,万不可被她离间!   朕对你的要求不多,别让你弟弟们成了她刺向朕的利器。”   太子连连点头,感动说道:“历朝历代的太子难做,是因为太子没遇见一个慈爱的父亲。   阿爹不一样,儿子知道您很疼我,信任我!”   皇上摸了摸太子的脑袋,低垂眼睑说道:“明日朕带你,带着百官去太庙,该有的册封太子仪式不会少了。   在你回京前,云默已经开始操持此事,天穆王朝的太子册封仪式不能马虎,朕不会让你悄无声息搬进东宫去。   你地位越是贵重,越是稳定,杨皇后同朝臣无法翻起风浪!”   “儿臣多谢父皇。”太子跪了下去,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儿子最幸运的一件事便是投身做阿爹的儿子,您对儿子太好了。”   太子声音带着几分更咽,眼角潮湿,此刻他感动皇上的偏爱。   他隐隐约约觉得眼前同父慈子孝,同阿爹交心的场景在哪里见过?   是了,在梦中!   梦中阿爹对他的偏爱毫不掩饰,对他委以重任。   但凡他所求无一不准,甚至阿爹早早把监国的重任交给他。   那哪是梦?!   许是他得了老天爷的偏爱,给他的预示之兆!   穆晨本性不够严谨,大咧咧的,野心渐渐大了起来,皇上的偏爱更让他警惕心渐去。   “阿爹,还有一桩喜事,我想……”   “嗯?”   太子刚想说出迎娶苏苏做太子妃的事,说出苏苏怀了自己的儿子,皇上即将有皇长孙降世。   他迎上皇上深沉无法判断喜怒的眸子时,心头有一紧。   莫名有一种在梦中惊醒后的惊慌。   好似在梦中时,阿爹不喜欢苏苏。   啪得一声响,烛花开了,打碎一室的寂静。   太子笑道:“儿臣想到即将来朝的西宁侯,他归顺阿爹,对杨皇后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儿臣愿意亲自去迎他。   以前儿臣同他关系还算亲近,曾喝过酒,他是位大才,被杨皇后按在了西凉镇守,想必他心里也有几分怨言。”   “他是皇后的裙下之臣,是皇后从马奴中挑选出来的。”   皇上微微松了一口气,太子没那么冲动,真说出姜苏的事……他能答应才怪了!   “朕记得他同阿阳关系更近一些,曾经带着阿阳骑马射箭,你一人去迎他不妥,让阿阳陪你。”   “……是。”   太子面上讪讪的,做了太子依旧离不开穆阳!   不过穆阳只是三叔闽王的义子,他到是放心一些,把穆阳当作臣子来用。   “就怕阿阳忙着成亲的事,不大愿意理会儿臣,这次出征,儿臣有点小心眼了,惹阿阳不快,高庸王一直在儿臣耳边念叨阿阳不好。   儿臣自觉亏待了阿阳,好在阿阳没往心里去,高庸王仇视阿阳,其中与他爱宠逃跑有关。”   “连个女人留不住是他没本事,朝堂上多少人看高庸王笑话?”   皇上借此机会警告太子,“你不能学他被个卑贱的女人迷得神魂颠倒,你同他一样痴迷情爱,朕宁可没你这个儿子!”   “儿臣记得父皇教训。”太子连忙说道:“儿臣劝过他,最近他好像好了一些,不再缠着阿阳追问爱宠去向。   儿臣觉得高庸王可用,比不上阿阳,但比旁人更好用。   儿臣也不能事事都指望着阿阳辅佐,阿爹,我不想给朝臣留下只能被阿阳辅佐的印象。”   皇上开口说道:“你想多了,你对阿阳的使用没到极致,连朕都无法试探出阿阳才华底线。   阿阳什么都能做,什么难题都能解决。”   太子心塞了,有种父皇后悔把穆阳让给三叔的感觉。   皇上心里默默念着儿子还是自己的好!   “高庸王小心思多,能用,不可重用,你切记不可让他掌握大权。   阿阳有良心,没有野心,做一个贤王足以。   他——阿晨,你祖母不肯认他,不肯过多关注他,除了更偏心你三叔同你之外,未必不是保护朕的大哥唯一的血脉。”   皇上幽幽叹了一口气,“朕能得到江山,一半靠杨家,也有继承大哥势力人脉的原因。   朕当日只是继承山寨,高庸王只看到朕如今是皇帝,他不明白大哥纵然还活着,也只能守着山寨替天行道,做绿林盟主。”   “大伯父在天之灵不会怪阿爹,他入了太庙侧殿,追封王爷,已是阿爹不忘兄弟情分了。”   太子轻声劝道:“阿爹也说他不会做皇帝,无论谁得天下,都不会放过清剿占山为王的盗匪。   大伯父难逃被斩首的命运,若是他还活着,穆氏一族都得被新皇砍了脑袋。”   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这张嘴真会避重就轻,真是会说话。   他们父子忽略天下大乱时,高庸王父亲还不会继续做绿林好汉?   当日他拒绝杨公招揽,就不会让山寨的军师诚国公联络杨公了。   正因为杨公招揽山寨,而山寨已经占据一块不小的地盘,有精兵三万,皇上才着急除掉了自己亲兄长。   当然,皇上不会去想这些,只记得大哥是‘拒绝’了杨公。   他不去想大哥给自己留下义薄云天的好名声,只记得大哥宁可当山寨头子也不愿为一统天下努力。   皇上又交代太子几句,父子谈心告一段落,太子躬身离开后,皇上匆匆忙忙披上外裳,乘坐肩舆披星戴月赶去紫宸宫。   太子出宫时便得了消息,默默叹了一口气,阿爹不让他痴迷女色,他自己一直宠着哄着万娘娘。   方才他同阿爹说话时,门口的小太监几次三番探头探脑,怕是万娘娘给皇皇上送信来了。   好在阿爹交代完才去找万娘娘。   倘若阿爹直接去寻了紫宸宫万娘娘,他这个太子面子得丢了大半。   他心事重重回到府后,正好见到苏苏妹妹弯腰向自己请安。   她同苏苏不大一样,相貌更明艳,胸脯鼓鼓的,腰肢极细,皮肤白皙透亮,泛起健康的红晕。   “你等一等。”   太子走过去,捏着她下颚。   姜宁手心满是冷汗,她知道云薇给自己的香料起作用了,但不知效果具体如何。   她顺着穆晨力道抬起头,同穆晨对视,眼底闪着难已隐藏的恨意。   她只记得父兄惨死,家业被眼前这人夺走。   他踏着父兄的血登上太子之位。   姜宁气不过,使劲扭过头去,“还没恭贺太子殿下,您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没有平定川蜀之功,您当不上太子。你不是对我姐姐情根深种吗?为何不为她请封太子妃,不敢带她去见皇上。   方才姐姐又吐了,哭了许久,等着您这个杀父凶手安抚。”   太子一直摸索着下颚,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盯着姜宁眉眼看:”最近你的胆子大了不少,你姐姐怀了孤的孩子,她还没得意,你尾巴翘起来了。   你是不是忘了以前受过的仗责?忘了孤随时都能取你性命?“   太子一步步靠近姜宁,声音暗哑,如同在沙粒中滚过,透着一股阴气:“还是你想去做军妓?不仅孤的士兵,你川蜀的降军都想着尝尝你的身子。”   姜宁咬破嘴唇,娇嫩的身驱如同处在寒风中颤栗。   “你别忘了自己身份,别想着迷惑孤,你比不过你姐姐,孤舍不得伤害她一分一毫,你若连帮孤安抚她都做不到,孤也不用留你了。”   “……我姐姐还好,她……她只是恼恨太子殿下没有陪她,为了川蜀百姓,她不会再寻死。”   姜宁颤颤巍巍说着姜苏的动向,给太子出招取悦姐姐。   太子自信一笑,手指轻轻拂过姜宁脸颊,越过她之后,又停下来,回头再次看着在月色中的姜宁:   “你的脸型有点像——像杨皇后。”   姜宁心头一沉,连忙低垂下头躲避太子不怀好意的目光。   太子带着笑容去哄眼睛哭着红肿的心上人:   “苏苏,我成了太子了,以后没人再敢对我不敬,我——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姜苏吐得昏天昏地,吐得昏了过去。   她再单纯善良也知是自己父兄的人头,川蜀的基业成就了大皇子。   情爱同仇恨撕扯着她,怀孕的辛苦折磨着她,妹妹那双不满的眼睛瞪着她,姜苏很难再支撑下去。   翌日,皇上带着太子,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去太庙祭祖。   杨皇后早早坐上了凤辇,紧跟着皇上出宫。   她也要拜太庙,毕竟杨公父子虽然不入太庙正殿,却也在太庙有牌位的。   “我做了皇后,得告知父兄一声,皇上难道不想得父兄认可吗?皇上该以女婿去几祭奠我爹。”   杨皇后隔着帘子对皇上派来的人说道:“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没人能劝得动本宫。”   皇上听到汇报,沉默一瞬,一万个不情愿去太庙拜杨公父子,“传朕口谕,靖王陪着皇后祭祖,命靖王代替朕祭奠杨公父子。”   “遵旨。”   贺太监匆忙小跑着去找靖王传圣旨,郭太监嘴角抽了抽,站在皇上御舆中伺候,“有靖王殿下在,您不必担心皇后娘娘在太庙僭越。”   “好在还有阿阳能牵制她一二,否则她疯起来,朕压不住她。”   皇上喝了一口茶,眸子深幽,“有时朕都不明白,她还是个女人了?!处处争强好胜,处处不肯让人,非要同朕一样坐北朝南,非要同朕光明正大坐在一起!   有个性的女子,朕见了不少,就没一个似她疯狂的,是不是因为她被打掉了孩子,绝了女子本身的温柔贤惠?!   可是当日,朕若不是让穆阳给她灌落胎药,她万一生个儿子出来,对朕也是个麻烦。”   郭太监知道皇上只是唠叨,并不指望一个老太监能说出能让杨皇后安静待在后宫,等候皇上宠幸的好主意。   毕竟,皇上自己被杨皇后折腾得满头包,拿捏不住她。   透过帘子,皇上见到穆阳沉着一张脸骑马赶到凤辇旁……   皇上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耳朵靠近帘子仔细倾听。   街道上百姓对着圣驾欢呼的声音极高,皇上听不太清。   不过,他依旧能听出杨皇后气势汹汹的恼恨:“穆北玄还要不要脸?又把你派来气我?!   还有你能不能又点志气?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以前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   皇上嘴角上扬,悠然闭上了眸子,让他们这对昔日的师徒吵去,阿阳给点力早日气死杨皇后! 第三百四十五章 雷火劈太庙   云默早早来操持册封太子大典,他一个人把礼部同内廷上上下下安排得明明白白。   永远可以相信云默的能力,皇上对云默委以重任。   一番册封太子的仪式下来,皇上满意,太子挑不出不好来,处处彰显出开国既盛世的太子贵重。   在礼法上,云默的一番安排毫无毛病缺陷,遵循一些古礼。   突出天穆王朝的特色,热血战魂,整个仪式非常有厚重感。   皇上祷告天地燃烧的册封诏书是云默写的,词藻简单质朴,陈述太子战功。   太子不大喜欢,却没有办法明说。   当时跪在下面时听时,诏书上的战功不是夸穆晨。   他感觉跪在自己身后的朝臣同弟弟们嘲弄的目光。   皇上认可这份诏书,当众陈述太子在一统江山上卓越的功劳。   太子只能夸一句云默诏书写得好。   他不信皇上听不出其中的功劳大部分属于穆阳!   他的厚脸皮修炼不到家,有夺他人之功的耻辱感。   郭太监高喊一声礼毕,朝臣从地上爬起来。   年岁大的臣子锤了锤老腰,丢给云默一个你真能折腾的不善眼神。   他们方才在太监的吆喝下,接连不断的跪,然后起来,然后再跪下。   “亏得皇上登基时,云默没有当官,以皇上对云默的信任,以后这种事都得交给云默了。”   “谁让咱们皇上喜欢大场面呢。”   年轻官员小声议论着。   虽然云默没少折腾他们,没少花银子,可现场效果也是极好。   亲身经历的朝臣们涌起一股难言的自豪感,盛大的仪式证明如今是太平盛世啊。   云默找来不少番邦之人,让他们一起朝拜天子,朝贺太子殿下,营造出万邦来朝的盛世景象。   官员们有一股责任感,太平盛世更长久。   云默精心挑选到太庙的百姓代表们群情昂扬,万岁万岁喊得震天响!   极大满足了皇上的虚荣心。”他们把朕不仅看作皇帝,还当作了神!”   皇上嘴角扬得高高的,斜睨了一眼杨皇后,“云默做得好,当赏!”   杨皇后别过头不去看得意洋洋得皇上,纵然看在云薇的面子上,对云默的不喜更深了一层。   不知从何时起,杨皇后见云默就有一肚子气。   若是她记恨云默也说不上,对云默特别不爽,总有种她被云默辜负过。   这感觉特别要命!   因此杨皇后时不时都要去刺激或是在意穆地主!   杨皇后生气,皇上就很高兴了,招手将云默叫到身前,赶在云默叩拜前,和蔼可亲搀扶起云默,拍了拍云默胳膊:   “一家人值得信任,你没有辜负朕的希望,朕知道你要什么,不赏你了,赏你生父。”   云默不缺银子,皇上也是知道的,否则安国公不会死遁时没有带走任何财物。   所有安国公积攒下来的产业同银子都留给了两个出嫁的女儿。   只要她们不作死,安国公留下的银子让她们一世无忧。   不过,安国公是好心,他两个女儿——皇上看在云默的面子上,对那对不停犯蠢不甘心过富足生活的女人也得网开一面。   云默躬身道:“臣代臣父谢主隆恩,臣只做了臣子本分,皇上不必厚赏……”   “不赏你,朕怕回宫后被母后堵上御书房。”皇上笑呵呵说道:“最近母后脾气不大好,为老三的事同朕很闹脾气,朕把阿阳都赔给老三了,母后心情才好上一些。   朕小气不给你父封赏,母后又要动怒生气了。”   云默尴尬笑道:“陛下可以孝顺太后娘娘,皇上不用过于迁就她,孝顺父母不单单只有顺从。”   “赶明儿你入宫去同母后说说孝顺,给母后讲讲道理,这事交给你最是妥当了。”   皇上不等云默回绝,“就这么定了,三日后你去慈宁宫给母后讲道理,顺便也说说,朕把阿阳给闽王作义子是多么的不舍。”   郭太监郑重其事捧着穆氏族谱走过来,跪下高高举过头顶:   “恭请陛下御览,亲笔更正靖王殿下出自闽王一脉。”   皇上目光落在族谱穆地主名字上,提起毛笔顿了顿,总有一股不舍,他真正失去穆阳了。   一直以来,皇上无往不胜,身边总会有穆阳的身影。   失去时,皇上记起穆阳所有的好处来。   在寒风凛冽的山谷中,他抱着如同小太阳的穆阳互相取暖……也是穆阳咬开了手腕已血喂食他。   疆场上陷入绝境时,穆阳带兵来救。   长大后师从杨家女公子,穆阳更成了他不可或缺的臂膀。   穆阳年纪不大,比穆晨他们还要小,支撑着半个天穆王朝,这是以前皇上如何都不肯承认的。   “父皇——”太子轻声提醒,“一会儿还要去祭拜先祖,别误了时辰。”   皇上心头涌起一丝不悦,低头看着族谱上的名字,再次念了几遍儿子还是自己的好,把穆阳给穆地主总好过让他继续刺激太子。   一旦太子被穆阳刺激没了心态,他同太子之间怕是很难再有亲密的父子情分了。   闹到同太子反目,父子成仇份上还不是便宜了杨皇后?!   他在穆晨身上投入太多心血,其余儿子对他的偏心多有微词,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继续投入扶持穆晨。   皇上再次捏了捏毛笔,他忍不住搜寻穆阳的身影,思索穆阳会不会露出不舍来?   在朝臣最后,穆阳同云薇站在一起,金童玉女在阳光下分外耀眼。   云薇说了什么,穆阳扯起嘴角,眼里满是对她毫无遮掩的倾慕。   皇上瞧见云薇暗戳戳将手伸进穆阳衣袖中……不用亲眼看,他们的手一定是握在一起了。   “云默,你字写的好看,你来写。”皇上有几分恼意。   穆阳光顾着心上人,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个老父亲!   儿大不由爹娘啊,娶了媳妇忘了爹!   云默接过毛笔,没啥可犹豫的,刷刷刷很快将穆阳记在了闽王明下,并画上了个括号,义子!   太子伸头看到了,嘴角不由自主从上扬。   他觉得云默对自己的继女并非那么看中,不过是外人传得邪乎罢了。   义子只是两个字,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皇上既满意云默识趣,又觉得怅然若失,”老穆家没福气啊,哎,老子怎么就生不出穆阳来呢?!”   皇上不等杨皇后开口刺激自己,拂袖大步向太庙正殿走去。   太子嗔怪道:“要你多事加上义子?!孤告诉你,阿阳永远是孤的兄弟。”   云默:“……”   太子飞快跟上了皇上,父子两人单独进了太庙祭拜祖宗。   在太庙外站着的朝臣又得重新跪下了,云默给上了年岁的勋贵朝臣准备了垫子,不至于跪在石板上,伤了膝盖。   杨皇后拿过穆氏族谱,脸上笑容越来越浓,欣慰赞道:“义子两个字加得极好,云默,本宫记下了。”   为这事,杨皇后觉得云默顺眼了一刻钟。   “皇后娘娘也该跪在外面才合乎礼法,您正位中宫,是帝妻皇后,在族谱上的名字在陛下旁边,太子等皇子都要尊您一声嫡母……”   “你长得很好看,可惜嘴不好,皇上不在,你不必为他惹本宫生气。”   杨皇后眸光锋利,将族谱朝云默头上打去:   “本宫最讨厌你这种人!你夫人瞎了眼才带着薇丫头嫁给你,你给你夫人尊重,准她经营生意,可你从心眼里就觉得女人只能在你给予的范围内折腾。   不可越界,不可超出你的限制!云默,你其实比那群人更可恶,他们是不信女人不比男人差。   而你——你明明看到了,依旧守着你那套规矩,不肯让女人真正独立,同你们男人竞争。”   “他们是不懂,而你是害怕!甘愿做皇上的忠臣,男尊女卑的忠臣。“   杨皇后上前一步,伸手戳着云默的胸口,“我不需要裙下臣,我等着你做我的殿上臣!”   云默嘴唇动了动,喃喃道:“皇后娘娘不能用以前眼光看臣,臣真的改了,您自己过不好,别把臣家里搅合了,臣对娘娘打心眼里看得起……”   杨皇后笑弯了眼睛,将族谱扔给郭太监,“族谱能写就能改,指不定最后他落在谁名下呢。”   “你去把薇丫头叫来。”杨皇后派人去叫云薇。   很快杨皇后见到紧跟在云薇身边的穆阳,杨皇后嘴角扬起,“看得出他很高兴。”   云薇看看没有任何变化的冷峻的穆阳,问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杨皇后笑道:“他这个样子就是高兴,不对,是心里高兴得不行,恨不得立刻带着你进去祭拜祖宗。”   穆阳脸色越发俊冷,身上冒着一股股的寒气,“您想说什么?”   杨皇后转身,裙摆划过穆阳小腿,独特的气息一瞬袭上穆阳,渗入他心头:   “穆北玄命你继续做本宫的学生!给你师傅的父亲,你要叫师公的上个香,不过分吧。   你若不是不愿,本宫让穆北玄亲自同你说?”   云薇抓住穆阳的手,轻轻摩挲安抚着,“杨公值得尊重,他再厉害还是失败了,咱是胜利者,有傲慢且怜悯失败者的资本。   一株引魂香带来杨公灵魂的话……也是好事,阿阳当着他灵魂的面炫耀呢。   让他知道舍你跟骨成全杨少主,他错过了什么,让他明白天眷神子的厉害之处,天赋不是想抢就能抢走的。”   这么一说,穆阳觉得顺耳极了,再不排斥去祭拜杨公。   至于杨少主?   杨皇后提都没有提,她也只想父亲再看看穆阳而已。   云薇说得那番话,未尝不是杨皇后想同父亲说的。   杨皇后带着穆阳去偏殿,云薇蹑手蹑脚跟着溜了进去。   云默摇了摇头,借故如厕去一旁歇息了。   高庸王跪在魏王等人身后,他始终低垂眼,手指紧紧扣着蒲团。   何时他生父的灵位才能从侧殿移到正殿?   他何时才能以儿子身份祭奠生父?   穆家族谱上才有他的名字,他父亲如今名下空着的,穆氏长房已是绝嗣了。   父亲当日留下只言片语,哪怕他还是不懂事的孩童仍然有机会继承父的基业,不至于被二叔抢了去。   忠诚于父亲的势力也不会认命。   太后娘娘不认他为孙,保住了他的性命,他在没有资格去同二叔争。   侧殿中,大部分都是功臣灵位,最高的位置上供奉着杨公父子的灵位。   高庸王想让自己父亲入正殿,杨皇后想把父兄灵位迁出太庙,不受穆家人供奉。   杨皇后点燃引魂香,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小声说道:   “父亲,我带阿阳来祭奠你了,这些年您有灵的话,应该看到女儿有多难,多不容易继续坚持恢复杨家基业。   也许您会觉得失去就失去了,让我安心嫁人,给穆北玄再生一个儿子,有杨家血脉的儿子继承皇位,您一定是这么想的。   很多人都这么想,我所有的坚持只因为我要堂堂正正夺回杨家基业,做杨家家主,而不是靠着儿子。   我肯轻易妥协,肯做儿子背后的太后,那我——当日不会只收穆阳为学生。”   穆阳同云薇犹如左右门神,站在跪地的杨皇后身后。   穆阳不跪,云薇当然不会跪。   杨皇后不曾勉强穆阳必须上香,把穆阳叫进来,让自己父亲看清楚外孙,“您后悔了吧,一定后悔了,当日你为大哥做的那些事……我猜在您陷入重围,弹尽粮绝之时一定是后悔的。   可惜您没等到亲口对他说……你女儿是天才,她也只会看上天才,两个天赋极好的人自然会生出天赋更好的儿子!”   云薇差点被自恋的杨皇后逗笑了,杨公活着时肯定为这个优秀天才,同寻常女子思路不一样的女儿而头疼。   杨皇后固执心狠手辣,云薇可不敢奢望做大事的杨皇后为穆阳软弱。   焉知她这番唱念做打不是演给穆阳看?   “我早说过穆北玄选得太庙风水不好……”杨皇后上香之后,将自己父亲的牌位捧到怀里,勾起艳红的唇,“雷劈太庙,穆北玄同太子麻烦大了。”   轰隆隆,晴空霹雳,随之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太庙棚顶起火,太庙开始倒塌。 第三百四十六章 说出皇上是凤凰男   一道道雷劈下来,引发天火,在太庙外的朝臣勋贵看傻了。   还有这样的事?!   魏王等皇子王爷在错愕之后,高呼着:“救火,救驾。”   太庙虽然准备救火器皿,没人想过太庙会被雷劈。   朝臣不会救火,勋贵还好一些,拿着有限的工具去灭火。   魏王咬了咬牙往起火的太庙里冲,他也有几分功夫在,皇上帮他们成年的皇子开启了武道。   但是,他勉强进入一品,堪比军中的孔武有力的将士。   武功很吃天赋,不是谁都能练武。   “二哥,你先别去,父皇同大哥能冲出来,他们功夫比你好。”   赵王不敢往火海里冲,死命看住魏王,紧紧抓住魏王的胳膊:   “再等一等,火势太大了,二哥功夫不成,你进去没能救下父皇,反而陷进去了,等父皇冲出来,他还得去救你。”   魏王很想摆脱赵王,面对汹涌的火势,他也有几分畏惧。   万一父皇有个好歹,他在外大有可为。   救驾谁都会喊,面对吞噬一切的火海却不敢去救。   活着不好吗?!   万一为救驾而死,荣华富贵同死后竭尽哀荣又有何用?   魏王红着眼睛盯着阻挡自己的赵王,烈火衬托下,他更显得凶悍狰狞,“父皇有个好歹,你就是凶手!你今日阻我救父皇,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赵王不肯背这个黑锅,狠狠给了魏王一拳,将魏王打了趔趄,往日文雅的脸庞狰狞几分:   “二哥说什么混账话?我何时阻止你去救父皇?   你自己不掂量掂量,你能救出父皇?我不过是不想你进去拖累父皇,把性命白搭进去罢了。”   赵王转头命令道;“看着魏王,省得他坏事,隔开防火带,近卫进去救出父皇。   其余人按照本王吩咐灭火,不要乱做一团,按照本王说得次序灭火。   无论如何先救出父皇同太子,文官们后退,去后面待着,有力气的武将勋贵提水灭火。”   赵王跳到了高处,一样样安排着就火事宜。   混乱的情况稍有好转,起码有个能做主的人了。   魏王捂着发热的脸,他不如三弟赵王!   本来他才是最该主持大局的人,偏偏被救驾给迷惑了,失了先机,此时他再去抢……也争不过赵王。   唯一能搏一把就是救出父皇。   魏王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往火海里冲,赵王一直拿眼睛瞄着他,大声吩咐:“拦住魏王,打昏他,带他离开险地。”   “不,放开我,本王要去救父皇……”   魏王跳着脚大声嘶吼,侍卫围着魏王,不敢让他接近火海。   赵王心头暗暗欢喜,眸子闪烁,在火光之下名为野心疯狂滋长。   侧殿火势并不大,云薇并不慌乱,毕竟身边有两个高手在,两带一的情况下火再大点都没事。   “看到了,这就是人性!”杨皇后指着外面的‘热闹’,“穆北玄几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阿阳知道为什么他们争来斗去,单单只是野心吗?”   穆阳眸子微沉,“三哥提前得了消息,你是同三哥联手了!我以为你当日第一个点二哥的名,更看重二哥。   齐妃出身不好,她性子柔顺,是典型肯为儿子付出一切的母亲。   只要二哥好,齐妃愿意去为二哥死。相反三哥的生母惠妃有几分主见,虽也为三哥牺牲,但她惜命。   以前她算是个江湖侠女,她不会真把三哥给你。”   “本宫有了你,何必再去夺人儿子?!不过是做给穆北玄看,本宫不夺子失败,穆北玄能让你再给本宫当学生?”   杨皇后笑吟吟说道:“本宫给赵王提前打了个招呼,太庙有变,他提前做了准备,你才见到赵王官员特别卖力救火。”   “亲生的儿子都能翻脸无情,夺来的儿子怎能信得过?阿阳把本宫当作傻子吗?直到如今还相信本宫指望着儿子?”   “我没想到您会选三哥当盟友。”穆阳淡淡说道:“戏已经看完了,阿爹……皇上应该已同大哥冲出来,我先带着云薇……”   穆阳低头看到杨皇后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眉头皱了皱:”我猜你布置下了引雷阵,又在太庙后的山上埋了火药,应该还有别的安排。”   杨皇后笑道:“还是你了解本宫,不过,你没看明白本宫的意图。   你不觉得最近练武更容易引气?不觉得出现的武道高手渐渐多了起来?”   说到最后杨皇后笑容淡去,郑重其事说道:“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不多了,你知道西凉那边——本宫了解他,若说因本宫不肯去西凉同他成亲,或是穆北玄给了他十足的好处让他背叛本宫,本宫是不信的。   他以前给本宫做马奴,我不会看错他。”   穆阳眉头皱成疙瘩,“您是说西凉有变?即将有强敌来袭中原?甚至西凉已感受到危机,他才入神京求助?”   杨皇后肯定说道:“我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事情反常极妖,穆北玄只能维持朝廷稳定,江南世家并不服他,萧首辅等人并不认同太子穆晨。   天下之所以这么多事,最大问题是穆北玄能力不足,他选定的继承人更是个废物!”   “阿阳,这天下并不是穆北玄的,他不行,换个人来许是更好。”   “你吗?你确定你能行?”   穆阳带了几分嘲讽,“单就你是女人,有多人肯臣服于您?最好西凉无外敌,你的裙下臣是对您失望,被皇上拉拢收买,一旦有中原大敌,您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恰恰相反,本宫反而认为太平时,本宫想做的事很难,一旦有变,才是本宫的机会,收揽民心,铲除所有轻视本宫的人最好机会。   在生死关头,谁能让他们活下去,带着他们过得更好,他们会支持谁,哪怕那个人是女子!”   杨皇后将怀里的杨公灵位交给云薇,双手紧紧握住穆阳的肩膀。   云薇捧着牌位,在心里把卷毛骂个狗血淋头。   什么破设定?   世界线被云薇搅合乱了,世界的基础本是太平盛世之下的官场爽文,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些奇奇怪怪得事?   云薇不指望凭着知道剧情而得到好处,突然出现的变故是不是惊喜太大了?   难道说两本书融合之下,世界已经面部全非?   “阿阳,我知道你的所有才华,你顾及太多不敢展现全部实力,不敢把你在脑子里模拟出的施政方法完全用出来,不敢把你养着的工匠所有研究成果拿出来。”   杨皇后一字一句说道:“我的全部精力在于皇位上,你……同我同穆地主都不一样,你想改变得是整个世界,让百姓过得更好。   文明开放,包容并蓄,真正做到四方来朝。   穆北玄当皇帝一日,你不敢去做,穆北玄用对你的恩情造就一个笼子,把你关了进去。   他不得不用你,又不敢大用你,对你的疑心甚重,为了穆晨,他把你让给穆地主做义子,杜绝你登上皇位的机会。   穆北玄自己想做皇帝,把你看作同他一样,你真有心争的话,有他什么事?!”   穆阳轻轻摇头,说道:“你错了,我从不想去改变当世,只想带着云薇看遍山山水水,做一对神仙眷侣。”   “如果满目荒凉,百姓朝不保夕,你上哪去寻美景?去哪同薇丫头做一对神仙眷侣?”   杨皇后再次紧了紧握穆阳肩膀的手,轻声说道:“阿阳,我不会嫉妒你的才华,怀疑你的忠诚。   你辅佐我,我给你完全自由,不会把你关在笼子里,有事用你,无事疑你。”   “你说得好听,我身上若不是有你一半的血,你做得未必就有皇上好。”   穆阳嗤笑一声,“若我没有天赋,没有才华,你还会多看我一眼?方才还会同你父亲说你生了天才?!”   杨皇后认真说道:“没错,你说得都对,我骄傲生了个天才。你去问穆北玄,此生最大的遗憾你不是他亲生儿子!”   穆阳被杨皇后理直气壮的话语惊到了,张了张嘴不知所错。   云薇有同情穆阳,杨皇后这样性子的女人真不适合生儿子。   女子身上的慈母心,杨皇后身上半分都没有。   “那个,那个,火挺大的,要不你们换个地方再谈?”   云薇弱弱的出声,浓烟熏得她咳嗽起来。   这两位艺高人胆大,越是危机关头,越要装个逼。   她是凡人之躯,虽然火没烧到她面前,云薇想尽快脱险:“阿阳,我难受。”   穆阳一把抱起云薇,将她怀里捧着的灵位重新扔给杨皇后,说道:“我说过不会帮你夺位,这话一直有效。你一直不想靠儿子去登上皇位。”   “本宫不靠儿子,你别忘了,你还是我学生。”   杨皇后笑了笑,对穆阳油盐不进并不觉得失望,反而有刺激到穆阳炸毛的快感。   杨皇后抽出腰间的软剑,刷刷刷凌空挥几下,堵着门的石料随着挥剑动作而炸开。   云薇看得有点呆滞,这么强?   穆阳眼底有几分阴郁,“我也能做到。”   “是啊,你是能做到的,不敢做罢了!”杨皇后笑呵呵说道:“薇丫头不用怕,阿阳不敢做,不好做的事,本宫可以帮他去做。”   穆阳抱着云薇往外跑,头也不回往外走。   他们冲出来时正好见到皇上抱着穆晨逃离了火海。   两人都抱着一人,互相打量着。   皇上脸上被火灼伤了,眉毛被撩去一半,略显几分狼狈。   穆阳美人在怀,相貌无损,只是衣服沾了一些灰尘,依旧是相貌堂堂,风姿绰约的靖王殿下。   皇上弯腰将怀里的太子放到担架上,吩咐道:“太子腿被砸伤了,命太医尽快给太子医治。”   太子的手盖住脸庞,没脸见人了,他被父皇抱出了火海!   他怎么这么倒霉,还没等展现功夫,火海救父……   他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随后被倒塌的房梁砸伤,动都动不了。   他已经不是寻常人,能同武道高手过招,被木头砸伤,脸都丢尽了。   “阿,皇上。”穆阳放下云薇后,拱手道:“您尽快命人调查起火真相,雷劈太庙,又是在册立太子当日,很容易让大哥留下德不配位的把柄。   这场雷火,不是冲着皇上,是针对太子而来。”   皇上看着渐渐倒塌的太庙,眸子深沉了几分,说道:“这不是意外……”   话没说完,远处山上传来一声凤鸣之声,成百数千的鸟雀展翅飞翔,遮天蔽日。   鸟雀在太庙上空盘旋,隐隐有百鸟朝凤的异像。   朝臣们尤其是支持杨皇后的杨家旧臣心悦臣服,又极为火热高喊,“皇后娘娘凤鸣九天,当为天下凤主。”   皇上:“……”   杨皇后一身红袍缓缓在鸟雀鸣叫的伴奏声走出侧殿,身姿屹立,明艳高贵。   朝臣们大多缓缓跪了下去,朝拜奇迹!   皇上面色冷峻,眼睛瞪得滚圆,“不用查了,是她干的,她不要脸,不要脸到极致,她是凤凰,朕算什么?”   “凤凰男!?”云薇脱口而出,在皇上阴测测目光逼之下,解释道;“降服凤凰的男人,简称凤凰男。   陛下不是降服凤凰,您是真龙天子。唯有真龙可配凤凰,龙凤呈祥嘛。”   云薇喋喋不休解释一通,穆阳从卷毛那里知道凤凰男是什么的。   他不得不佩服云薇胡编乱造的能力很强,该说求生欲很强。   不过,穆阳觉得说皇上是凤凰男不算大毛病。   皇上因娶了杨家女公子,才有了江山。   “您最好去迎一迎皇后,她已经是您的皇后,同她站在一起,您也能得百官拥趸臣服。”   云薇代替穆阳说了该穆阳的说的话,低头建议:“总不能风光都被皇后一人抢走,无论您是去关心她,还是抱着杨皇后离开,总之不能给她再掀起风浪舆论的机会。   她搭台唱戏,您也可以登台,分润一些好处去,百姓还不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话语权至关重要。   杨皇后无法达到目的,反而被您占了好处,她下次应该不会这么做了,投入同收获不成正比,她一定很郁闷。” 第三百四十七章 皇上又让穆阳端落胎药   皇上眼睛亮了,最后那句杨皇后郁闷生气的话彻底打动了他。   赞许看了云薇一眼,皇上自信昂扬说道:“朕就做个凤凰男!薇丫头的劝建之功,朕记下了。”   云薇谦和一笑,眼角眉梢流露出得意。   到底还是年轻小姑娘啊。   皇上暗暗感慨了一句。   不怕云薇得意,不怕云薇讨好他,就怕云薇‘所求甚大’,蛊惑阿阳。   他大步去同杨皇后抢风头,分润好处。   穆阳拽云薇到一旁,他懒得再去凑热闹,轻声说道:“我以为你会……”   “阿阳,她欺负你!”   云薇嘴角扬起,说道:“谁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欺负你,诚然我期望杨皇后能赢,她不能逼阿阳作出选择。   你无法选择在谁的肚子里爬出来,他们没尽到父母的责任,如今凭身份让你做选择,这一点很不好。”   云薇抬眸望着穆阳,倾慕有之,心疼有之,缱绻温柔说道:   “没人能勉强你做出选择,我都不会逼您,其他人肯定不如我重要!””杨皇后有一句话乍一听很有道理,那句世上这么多事,因为皇上不能完全服众,太子……不合格。   仔细想想,史书上有几个明君能完全服众?没有任何一个反对者?”   云薇轻笑一声,“不过阿阳当皇帝,做得肯定是最好的,这不是我倾慕你才这么说。”   扭头看着同皇上并肩站在一起的杨皇后,他们这对最尊贵的夫妻接受百官朝拜。   在太庙被雷劈之后,皇上不得不承认杨皇后来稳定朝中局势。   穆阳叹了一口气,“今日你劝皇上去同皇后站在一起,明日她敢去金銮殿同皇上并肩而坐。你是帮皇上?还是帮她?”   云薇抓住穆阳的胳膊,撒娇般晃了晃,“我帮阿阳!不劝说皇上,他又要把这麻烦事交给阿阳去做了。”   “你不怕皇上想明白了怪罪你?他奈何不了皇后,能让你……”   “怪我什么?在当下还有比我的建议更中肯的?两害取其轻的道理,我不信皇上不明白。”   云薇极有底气,“我爹会做官,会做大官,他帮皇上在朝廷上压制杨皇后的势力,掌握住舆论方向。   皇上让你去做皇后的学生,不就是让你看住她,牵扯她的精力。   你们两人都同我有关,皇上纵然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不会怪罪我!”   “何况,皇上未必想到我真实意图,他一直以来没把女人当回事,再特立独行的女子终究是他床塌上之物。   他对皇后娘娘有戒心,有不屑,以为杨皇后同他闹着玩,这次若不是皇后功夫突飞猛进,他不得不慎重对待,等西凉那边的人来神京城,皇上当夜就敢夜宿昭阳殿。”   穆阳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了。   云薇说得句句都戳他心头,他对皇上有一分情分。   皇上逼迫杨皇后侍寝,他并不如想得平静。   终究有几分意难平,无法想象骄傲到骨子里的杨家女公子被皇上压在床塌上。   她那样的女子本该随心所欲。   “不说他们之间的矛盾纠葛。”云薇笑盈盈转了话题,嗔怪道:”我们都回京四五天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犹如一双手死死捏住穆阳的心,牵扯着他的灵魂。   “什么?”   “你还敢问什么事?!”   云薇恨不得在穆阳手上狠狠咬上一口,“你到底何时去我家提亲?你是不知道,为了让我爹不为难你,我这几日可乖了,给我爹按摩捶腿,跟着我娘一起准备饭菜。   我娘倒是看你极好,很赞同我嫁给你,再过几日你不来提亲,我娘会被我爹说动多留我两年——”   穆阳瞪圆了眼眸,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去,三叔推算半天选了个好日子,他在测算吉时吉日上,有几分能耐。   一直说,五日后是一年中最好的提起日子,我这才没有去登门提亲。”   “闽王算出五日后是大吉?”   云薇不敢不信,毕竟穆地主的确有一点本事,神神叨叨的跟个老神棍似得。   选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也是好事。   穆阳连连点头,“三叔说我同你婚事想超越岳父岳母大婚是不可能了,索性发挥三叔的长处,精选吉时吉日,在这上面独占鳌头,让后人想学都学不了,毕竟他们没有我三叔……”   说到最后,穆阳带了几分小羞耻转诉穆地主的话。   他不好打击穆地主信心,给穆地主找点事去做。   否则,穆阳怕穆地主又怀着献祭的心思直接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永不入轮回。   虽然穆阳把脉主抢到了手,穆地主做不成献祭了。   穆阳没有任何把握穆地主不会’坏事‘!   他永远得防备穆地主’神来一笔‘的破坏力。   其实,穆阳宁可认穆地主,不愿意亲近杨皇后。   穆地主对他……是真的在意,他哪怕瘸了残了,穆地主会陪着他,怜惜他。   杨皇后更多看重他的才华,他平庸至极,杨皇后不介意养着一个废物,却也不会如今日这般在意他。   所以说,能同皇上竞争皇位的人都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人。   三叔才华再高也是无力去争的。   云薇点点头说道:“那我再等五日,倘若你五日后不去提亲,我……我就让你等五年!”   横竖五年后云薇不过二十二岁,还很年轻呢。   上辈子三十多还没嫁出去,她不着急成亲。   穆阳下颚一瞬间绷紧,叹道:“我后悔能同卷毛交流了。”   “怎么?”云薇笑呵呵反问,“他不是给你不少小电影?他脑子里有不少东西的。   不过他的一些好东西未必能全拿出来,毕竟他没带搜索引擎,没有几十亿网友的支援。”   云薇得瑟道:“在我们那个时代,只要会上网,想知道什么都能得到答案,若是发个问题去知乎,一堆人给你出主意。”   穆阳紧紧握住云薇的手,死死抓住,心头有几分愧疚。   给云薇再多,也不如她本身那个时代。   卷毛说过,她是为了穆阳才决定留下来的,舍弃自由开放,放下富庶到穆阳不敢想的神仙生活留在这个时代。   穆阳本来是不信的,卷毛甩出不少音像给穆阳看。   高耸如云的摩天大楼,车水马龙繁花似锦的夜景。   只要有钱就能享受一切,几万里的距离乘坐飞机不用一天就能到!   哪怕他成了宗师也做不到。   何况,云薇并非是卷毛口中的社畜。   她财富自由,有车有房,找她做心理咨询的人非富即贵,她按小时收费。   皇上时不时敲打穆阳对云薇太好,太顺着她,穆阳觉得自己做得好不够多。   穆阳轻声说道:“我不舍得放你回去,无法把你们神仙世界东西搬过来,我只能做到……尽力让你所处的世界更好。”   他愿意为云薇去改变整个世界,把卷毛狗脑子里进步开明的东西做出来,促使当世飞速进步。   云薇摸了摸鼻子,这个误会有点大。   不管了,穆阳愿意改变世界,她自然是愿意的。   她最怕是穆阳觉得无聊,没有牵挂而选择自我毁灭。   太庙之行后,街头巷尾传遍杨皇后是凤主的消息。   百姓们大声议论着,皇上暗暗让人操纵舆论,太庙起火被定性为凤凰涅槃将世,而非太子失德,不配为储君的示警。   皇上权衡利弊之下,再次为保住太子穆晨的名声地位付出了不小代价。   准许杨皇后同他一起上朝,辅佐他处理朝政。   皇上揉了揉眉心,对穆阳吩咐:“朕不好同阿晨说清楚,最近得冷着他几分,流言蜚语还没完全压下去,你去同他说明白,这次朕为他付出了不小代价。   这也是最有一次!朕不可能一直为他遮掩,一直投入心血,他得争气,少同他那个爱宠胡闹。   朕听说他养病也不太平,那个女人还夜袭他,匕首捅到了他胸口?”   “东宫的事,臣不知,上次去看太子殿下病情时,臣并没看到姜苏。”   穆阳劝说:“太子殿下养病时身边少不得人伺候,姜苏心善又心软,给她匕首给她机会刺杀太子,她未必舍得太子,敢往太子心头捅。”   “你说这么个糊涂透顶的蠢货生出来的孙子,朕能认吗?她要是真敢报仇,朕还能高看她一眼。   朕不懂阿晨看上她哪一点?是看上她蠢,阿晨自己知道杀了她全族男丁,女眷大部分也被逼得自尽,能活着到神京城的女眷几乎都是旁枝。朕可以养着她们,不怕她们报仇。”   皇上脸阴沉沉,看着挺拔稳重,举止有度的穆阳,越发觉得自己儿子不香了。   魏王同赵王在太庙起火时闹了一出,随后更是各自为各自辩解,兄弟之争已经出现端倪。   他明知道儿子们并非铁板一块,可一旦摊开来暴漏在阳光下,他这个做老父亲的再装糊涂也是不能了。   穆阳自己出色优秀,找得媳妇还是皇上最满意的那款儿媳妇。   云薇聪明又没有野心,家世极佳,岳父是皇上看好的异父异母兄弟,皇上挑选的太子妃未必强过云薇。   “阿阳。”皇上低垂下眼睑,犹豫半晌最后开口:“她肚子里孽种,朕不能留,朕已有太子妃人选,总不好让朕选定的太子妃进门就当娘!你阿娘为此受不少委屈。   万氏至今心头还有一根刺,朕再疼她敬她,她都怨恨朕先有长子。”   穆阳抿了抿嘴角,躬身说道:“他已是太子殿下,不再是大哥,臣的建议,他可听可不听。   太子同姜苏情深意重,他不怕姜苏报仇。太子对这个孩子寄与厚望,不准许任何人伤她肚子胎儿半分。   况且,东宫是太子的东宫,臣插不上手,所有东宫属臣奴才只听太子一人,奉太子为主子。   臣唯一能做得就是为皇上宣旨,落掉她腹中胎儿。”   皇上眸子闪烁,“阿阳在杨府邸能把堕胎药端给皇后,现在你同朕说,做不到让那个女人滑胎的’意外‘?   阿阳做了老三的义子,同朕生份,做事不尽心,尽是推脱之言。   东宫的奴才同侍卫有不少是你靖王用出来的,朕把你看作亲子,相信你才把这事交给你去做,莫非你不想看太子好?   当年阿晨对你比亲兄弟还好,你们一向是最为亲近。”   穆阳低头看着地砖,许久后开口说道:   “大哥成为太子时,已是臣的半个主君,于公于私,臣都不敢谋害太子的血脉。   当日杨公府上的密探同侍卫是……皇后给臣使用,臣用了不少手段收复他们,才能把落胎药端到杨家女公子面前,瞒过同皇上竞争的将军们,以及杨家宗族,阻断她向外求救。”   “臣说一句冒犯的话,臣若是对东宫还有影响力,打掉太子殿下的骨肉,太子同臣不是生分,而是成仇了,太子不安心,皇上您还会信任臣吗?”   “东宫的侍卫是有一些臣的旧部,可他们也是太子殿下的旧部,以前臣辅佐太子练兵。   他们保护储君前途无量,改日说不得和臣同殿成臣,他们不可能为了臣而坏了前程。   皇上不信臣的话,臣早说过只做太平闲王,愿意即日带着三叔一起就藩,臣同三叔,不,同父亲的藩地可为一处。   臣保证不招揽超过百人的亲卫,在藩地不插手政务,不用地方官员拜见。   臣成亲后,可以带着王妃同父亲乘船出海,为皇上——二伯父收集番邦消息,一辈子不回神京城也可。”   “二伯父,太子殿下的私事,侄子管不了,帮二伯父传口谕打掉太子骨血,已是侄子能做到极致,这会让太子记恨我,得罪未来帝王。   除了我之外,没几个人愿意去传这样的口谕。”   穆阳语气带了几分萧瑟无奈,落到皇上耳中很是感伤。   皇上喃喃道:“你叫朕什么?二伯父?!你随着老三叫朕?”   他声音洪亮了,“你叫他父亲?他配吗?”   “臣心甘情愿拜他为父。”穆阳抬头眸子漆黑,说道:“这不是您希望的吗?”   皇上卸掉混身的力气,分不清复杂滋味:“你去吧,当朕没同你说过此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提亲,下聘了   穆阳拱手离开直接离开皇宫,回到靖王府。   闽王穆地主一边看着聘礼单子,一边吩咐下人哪样聘礼放到哪个盒子里。   有次序,有要求,不能错一丝一毫。   穆地主要求抬聘礼的人出王府的时辰,先迈哪一条腿,从靖王府抬着聘礼去京城云大人府上走得步数。   他已经带着抬聘礼的人来来回回走过好几遍了,做到分毫不差。   整个京城不少人都被闽王惊呆了。   从未想过闽王如此追求细节。   “阿阳。”穆地主看了一眼,说道:“皇上又让你不顺心了?我早就说过,他同太子的事你别管……”   “我没管!”穆阳打断穆地主的唠叨。   同皇上对话很是烦心,穆阳不想再提,听都懒得听。   自从他开口称呼穆地主为爹后,穆地主突然间变得话多了起来,里里外外操持着穆阳衣食住用。   穆阳少吃一口饭,他都要唠叨上许久。   穆阳上上下下打量对操持后宅事物有无比耐心,丝毫上进的野心皆无的亲爹,寻思着以杨家女公子那性子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莫非是只看一张俊脸?   穆地主眨了眨眼,“好,我不提,那就说说明日下聘的事?   阿阳记得明日出门时迈左脚,千万记得,我算好了的。”   “你师傅知道你把推演用在这上头,他会不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算账?”   穆阳手指点了点放在桌子上的八卦等推算之物,“不用吉时吉兆,我同薇薇也能天长地久。”   穆地主说道:“可你就永远比不上你岳父了啊,他娶姜夫人的婚事到现在还被人反复提起,不少勋贵人家嫁女娶妇都按照你岳父成亲的议程办。   咱们只能另辟蹊径,你去外面打听打听,靖王婚事的议程已有百姓在议论,压下了东宫太子的传言。”   “我不用同岳父比这个吧。”穆阳第一次带着几分不确定,需要在意这些事?   同岳父有什么好比,好计较的?   云默能少刁难穆阳几回,他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可以不比?你要知道女子最美不过大婚时,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婚礼出类拔萃,是独一无二的。”   穆地主一脸认真,仿佛说得不是婚事,而是国家大事。   不对,在大事上,穆地主都没认真过。   穆阳眸子微凝,身边有个唠叨又为自己操心的老父亲,清冷的靖王府有了暖意,更似一个家!   穆地主继续说道:“云薇那丫头也是有一点点虚荣心,否则她当日不至于把她娘的婚事安排到让很多女子嫉妒。   咱们家又不是给不起,阿阳钟情于她,连心思都不肯用到极致,喜欢靠嘴说?”   “您能听懂卷毛的叫声?”穆阳觉得是不是卷毛也能同亲爹交流了?   穆地主受了卷毛的影响。   卷毛对穆阳说过,一个男人连银子心思都不肯给女人花,男人肯定不爱那个女人!   爱她就给她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   他们那个世界的富豪权贵们的婚礼看得穆阳一愣一愣的,他被婚礼场面深深震撼到了。   “卷毛?哦哦,你说得是你媳妇养得那条狗?”   穆地主嘴角垮了一个度,有点难过:   “阿阳觉得我不如狗?我是人,堂堂正正的人,不是狗男人!我不懂卷毛,卷毛虽有点特殊,可它到底是狗!”   穆阳:“……不是,您一个堂堂跨入宗师镜的高手,在当世也算是顶尖那一批的高手了,您认为卷毛只有点特殊?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同卷毛打起来,你不是卷毛的对手?”   穆地主一脸你逗我的意思,中气十足甩袖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打不过卷毛的话,我一辈子——”   “别。”穆阳连忙张口阻止,“千万别发誓,卷毛潜力极高,有它在薇薇身边,我从不需要过多担心她的安全。”   穆地主皱着眉头,“你提起卷毛,我突然间想吃狗肉了,最好是同卷毛一模一样的狗,上次见卷毛时,我差点动手把它扔到河里去。”   宗师镜的人很敏锐,很少受外物影响,穆地主对卷毛的敌意变得有点多,毕竟穆地主从来不吃狗肉,不虐狗狗的。   他一想到卷毛,便想狠狠的‘报仇’。   “怎么会这样?”穆地主沉默一瞬,“莫非我师傅拖身在卷毛身上?”   “……爹,您得多恨您师傅?!”穆阳嘴角抽了抽,“您的确舅公养大的,是他最疼的继子!”   穆地主没有理会穆阳,喃喃自语:“练武有何用?他破虚空飞升成仙都是骗人的。   我师傅竟投了出畜生胎,难怪卷毛会功夫,等你媳妇带着卷毛嫁过来,我该怎么对卷毛?   不行,上辈子事是上辈子了,我不能再‘报复’师傅,先把危险留给卷毛,时不时教导卷毛。”   穆阳张了张嘴,默默对卷毛抱歉了一声,可反过来想一想,穆地主对卷毛报复也不算过分。   把卷毛当师傅也说得过去。   卷毛创作了穆地主,让他沦为大女主文中的男主之一,铸就姜夫人黑寡妇之名。   别问穆阳是怎么知道的,卷毛没少往他脑子里塞剧情。   男女有别,卷毛不方便同云薇吐槽的话,统统塞进穆阳脑子里。   在穆阳走后,穆地主眸底含笑,欣慰又得意伸了伸胳膊,他同穆阳之间的感情一日千里。   果然舅舅,呸,云默亲爹的经验有可取之处。   好不容找到儿子,当父亲就要装傻卖萌才能拉近同儿子的感情。   似杨皇后端着,逼着,只会把儿子越推越远!   穆阳争气出色,才华极高,心性坚韧,倔强执着,他并不需要找个爹来指点他,需要长辈告诉他该如何做。   反而一个赖皮有趣的父亲更容易接近穆阳。   穆地主展开扇子摇了几下,眸子凝重了几分,嗤笑道:“二哥没了阿阳帮他,他该找谁拿掉的太子的骨肉呢?他的长孙绝不能是姜苏生出来!”   紫宸宫,万娘娘加封元皇贵妃,得到见皇后不跪等等特别优待,彰显出皇上给不了她皇后名分,却可以给她堪比皇后的待遇。   然而万娘娘并没似皇上所想,在后宫同杨皇后明争暗斗,甚至对皇上偶尔抛过来的善意优待,她当看不到。   万娘娘有很多事忙,忙着帮穆阳成亲,忙着给秦王修建府邸。   她宁可在紫宸宫做一下午的针线,都不去同杨皇后争锋。   后宫妃嫔登门投靠,万娘娘很少出面,派几个大宫女打发了去。   皇上知道万娘娘并没完全放手宫务,否则他要怀疑万娘娘是不是彻底向杨皇后认输了。   “皇上到底想说什么?臣妾不敢帮您挑选太子妃打理东宫。   倒是太子娶太子妃后,臣妾可以把手中的宫务分给太子妃一些。   她可以提前练练手,迟早太子妃都要正位中宫。”   万娘娘眸子纯澈,叹道:“史书上也有太子妃提前管宫务的记载。   皇上信任太子,太子妃又是您仔细挑选出来了的长子长媳,按规制比臣妾位份上不差,更适合同皇后娘娘’学习’。”   “在大户人家长子长媳同继婆婆之间,总能分出一个高下来,长子长媳进门后,也是要管家理账,似臣妾这样的小妾没资格开口了,能熬到同儿子一起分府就不错了。”   “小妾?!你哪是小妾?阿晨做了太子,他还是要叫你一声阿娘,他是你一手养大的儿子!他不认你,朕饶不了他。”   皇上对万氏有几分心疼,揽住她的肩膀,说道:“朕知道你心里有恨,你一向肯为朕着想,从不让朕为难,这一次朕又是逼不得已,皇后她野心勃勃……准她同朕一起上朝,朕是为了阿晨,你养大的儿子着想。”   “皇上别再提太子是臣妾的儿子,他是嫡长子,名分早已定了,臣妾纵然想疼他宠他,他嫌臣妾身份不够格,不稀罕臣妾,皇上不用在臣妾面前说太子孝顺的话,臣妾听着更难受。   说一句皇上不悦的话,他生母娘家那群亲戚昨儿搬进了东宫。   他们可是生生气昏了太后,逼死皇父,太子依旧把他们当作亲戚,听说太后为这事坐在慈宁宫骂了一个多时辰。”   “……”   皇上最近几日忙的焦头烂额,真不知道太子又做了这样的蠢事,“太子年轻不懂事,不分轻重,更需要你这个当……”   “皇上是不是觉得臣妾脾气太好?您想逼着臣妾去学皇后强势?还是想让臣妾去学谭居士?   被太子打脸伤心一次还不够吗?您的太子殿下,谁爱管谁管,横竖臣只有两个儿子——”   万娘娘是温柔贤惠,不是没有脾气,皇上来紫宸宫后第一句话,万娘娘听明白了,皇上想让她出面落掉太子的骨肉,最好废掉姜苏!   皇上自己做慈父,让她做恶人?!   想的不要太美!   她疯了才会打掉太子的骨肉,正愁东宫的戏不够精彩呢。   万娘娘扭腰挣脱开皇上的怀抱,眼睛看向别处,提着帕子佯装擦拭眼角,皇上忙上去哄,靠近时,总会被万娘娘躲开。   “阿阳多好的儿子啊,我真真是当亲儿子在疼,又孝顺又能干,十个小五都比不上一个阿阳。”   万娘娘扶着炕桌边,湿了眼眶,悲伤更咽:“我本指望阿阳养我老,您为了太子,把阿阳给了闽王,臣妾只能忍下了。   臣妾不敢怨太子,不敢怪您太偏心,可是以后再也听不到阿阳叫臣妾一声阿娘了。   臣妾谨守本分尊重太子,陛下再让臣妾去操心太子东宫的事,万万不能够,陛下去寻别的妃嫔侍奉吧,臣妾难受,无法侍奉您。”   万娘娘扔下皇上直接起身去了寝,并且重重的关上房门,拒绝之意极是明显。   皇上听到摔门声,不由自主缩了缩脖子,想要起身去追,又知他敲不开门,这时候他又想起阿阳的好。   每次他同万氏闹别扭,都是阿阳帮忙缓和下来的。   当初无法册封万氏为皇后,也是阿阳帮他去同万氏说,开解万氏。   “老郭,朕才离了阿阳几日?怎就没有顺心的事?   皇后闹,万氏哭,谭氏纵然带着阿晔入宫了,谭晔他不如阿阳能帮得上朕。”   “靖王并没有离开京城,他是您的臣子,还是您的……侄子。”   郭太监给皇上披上了斗篷,低头整理皇上衣摆,眸子闪了闪,说道:“以前靖王管得太多,便显不出太子。   陛下,奴才冒死说一句,太子殿下该自己去处理一些事,他该长大了,不能总是依靠您。”   皇上叹了口气,“阿晨固执,朕让姜苏小产,虽然朕是为他好,朕怕他同朕存了误会。   阿阳不肯管,万氏……朕也没想让她去做恶人,她召见姜苏说一会儿话,给姜苏自己打落孩子的机会,左右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您是不是小看了太子殿下?他一直都是最孝顺您,最像您的皇子。”   郭太监笑了,底气实足道:“太子殿下还能分不出您是为他好?   莫非那个女人比孝顺您还重要?陛下大可直接同太子说,太子殿下绝不可能为这事顶撞您!”   “直说?朕直接同阿晨说?”   皇上不紧不慢在宫中穿行,夜风一吹,脑子清醒了几分,轻轻踢了持着灯笼照亮的郭太监一脚,笑道:   “也是,朕同阿晨不需要顾及,他最像朕,知道怎么做对他最有好处。”   靖王府正门大开,闽王穆地主身穿王服,俊美贵重。   他带着操练了许多遍出门迈左只腿的侍卫抬着九十九抬聘礼走出王府。   定好的时辰一分不差,侍卫们步伐一致,高矮胖瘦相差无几。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跟了上去,见过提亲的队伍,没见过这么整齐的提起队伍。   闽王并没有请媒人,不是请不到,而是他才是穆阳的父亲,虽然在众人眼里只是个义父。   他给儿子提亲不需要媒人!   穆阳跟在穆地主身边,嘴角止不住上扬,终于等到了提亲这一日。   只期望岳父少出点难题……他爹,嗯,应该能解决岳父的刁难试探吧。   他得对亲爹有点信心。 第三百四十九章 父亲难为   聘礼摆在云府的客厅上,姜氏品妆大扮,美艳中带着几分柔和。   她看着穆阳时,眸光犹如拧出水来,对英俊又贵重的女婿很是满意。   其实,姜氏觉得再没有比穆阳更好的女婿了。   她不看重穆阳是当朝靖王,也不在意穆阳到底是谁的儿子,从聘礼上就可以看出穆阳对云薇的重视。   穆阳进来后第一眼是去看云薇,忐忑又紧张。   谁能让堂堂靖王紧张?   不在意又岂会紧张呢?   姜氏笑容更暖,不顾正端着岳父矜持派头的云默,主动把穆阳叫到身前来,仔细询问穆阳日常。   叮嘱他多注意身子,不可太过劳累。   穆阳每一个问题回答很认真,万娘娘同姜氏相似,都很疼他。   万娘娘有五皇子,穆阳自知不是亲生的,这又同岳母对他的好不一样了。   姜氏直接说道:“你可以把我当作娘亲,我对你好,一是你值得,二是我对好并不要你回报我,你多疼疼我女儿,你就不算辜负我。”   穆阳点头说道:“我不会让薇薇受半分委屈,谁都不能让她不舒服,包括我。”   “咳咳咳。”云默咳嗽两声,说道:“我没点头呢,靖王先不要发誓保证,我女儿不嫁给靖王,也没人敢欺负她。   薇丫头聪慧,她最不该早嫁,多留两年可继承我的衣钵,有可能在朝廷上真正出现一位女官……”   姜氏道:“薇薇不喜欢那套,她不做女将军,不做女官,她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全看她自己,不羡答应过我,不会勉强她去做不喜欢的事。”   “我女儿没那么大野心,也没想过改变什么。”   姜氏眉眼柔和,语调中却显出一抹锋利,“我给她最宝贵的不是嫁妆,而是保证她想要过的生活!”   云默摸了摸鼻子,不敢大声说话,小声嘀咕:”我不是可惜薇丫头的天赋嘛。”   云戎已经是穆阳铁杆儿,张口帮穆阳:   “我爹听姜姨的,他在外是朝中重臣,对姜姨百依百顺,外人说他惧内,并没有错。”   “儿子劝您一句,这门亲事您认下吧,别再为难您未来女婿,别想着再多留妹妹两年,继承衣钵。   您所珍惜的,我看不上,大妹妹看不上薇妹妹同样不喜欢。”   云戎皮皮笑道:“您以后多收几个学生继承衣钵,横竖我们家——”   “哥哥,父亲还可以指望姜姨肚子里的小弟弟啊。”   云爱坐在姜氏身边,笑逐颜开,“父亲还有两次机会呢,大夫说姜姨怀得双胎。”   云爱特意多看姜氏突起的肚子几眼,“真希望是龙凤胎,弟弟妹妹我都喜欢。”   姜氏被云爱等人盯得有些头皮发麻,自从确定怀得是双胎之后,她就成了家里的镇宅之宝,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   姜氏怀云薇时,虽然丈夫也疼她护她,终究不如云默。   她曾经暗暗说过,不能去比较,否定前夫对自己的爱重,但是女人心,连女人自己都把握住。   总是下意识去比较,何况云默又是她真心喜爱的丈夫。   云默对她好,她对云默也不差,即便怀孕反应很大,怀着双胞胎也很辛苦,姜氏甘之若饴,给心悦的丈夫延续血脉让她很满足。   云默眸光放柔和,不再把穆阳当作抢自己女儿的臭小子了。   穆地主上下看了看姜氏,又看了看云默,最近推演命格八卦习惯了,他不自觉暗暗照着他们夫妻的面相推算子女缘分……   穆地主本打算随便算了算,他眼睛越睁越大,掐手指越来越快,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汗水,怎么可能?!   “闽王殿下身体不适?”云默询问道:“您出了不少的汗?您这是在给谁推算?薇丫头同靖王婚事不顺?”   “不,不,不是。”   穆地主擦了擦额头的汗,尴尬笑道:“我学艺不精,算大不准,云大人同姜夫人都是极富极贵的命格。   两位结合本该是龙凤呈祥,如今姜夫人怀有身孕……两位以后纵有小坎坷,也会一跃而过。”   穆阳出面说道:“天心最慈,总留给世人一线生计,推演命格运数本就是未来数万种可能之一。   您不必太过执着推算结果,您该知道,人定胜天。   您无法推算身边至亲,您再看看云戎他们,是不是也有所不同?还有朝议郎慕大人——”   慕老头尽量不去看穆地主,往日他是非主位不做的。   今日挑了角落坐着,只为观云薇定亲,他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穆地主给他来个意外重逢的惊喜。   对从小养大的穆地主,慕老头太清楚这个混小子每每都仿佛没长心似得来个意外之举。   “朝议郎,为皇上找出这个名誉官职封赏给……”穆地主卡壳半晌,低声说了一句:“慕伯父。”   彼此之间的尴尬已经能让云薇原地扣出三室一厅来。   “皇上厚爱,封赏我爹,我对皇上唯有尽忠已报,不敢因私情耽搁国事。”   云默向皇宫方向拱了拱手,“皇上赏家父,比提升我官职更让我感激,我一直希望能给我爹长脸,让他以子为荣,得儿子荫封。”   “朝议郎虽虚衔,不上朝不议政,却是正经的文官体系,在百官之列,为文官所认可,我爹即便见到一二品大员,无需再行跪拜礼。”   云默笑道:“往后他出门吹嘘儿子如何孝顺,如何给他长脸,也更有依据,不怕旁人反驳。”   穆地主暗暗掐算了半晌,摇头道:“果然,舅……不是,慕伯父的命格也变了。”   他满心欢心并站起身来,拱手对朝议郎行礼:   “虽然我只是算出未来几种可能之一,不过您放心,以后您有得是儿孙福可享。儿子孝顺且官运极好,朝议郎的官职并非您仕途的顶点。   您放弃掉的东西,迟早有一日能加倍拿回来。”   慕老头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吃米:   “嗯,有不羡,我也不求什么了,以前你不肯给我算,嘿嘿,咱们现在成了姻亲反而能算了。   我过得很好,起码能再活个十年……你是太后疼最在意的儿子,太子殿下的事我听不羡提过,他那群亲戚住去了东宫,你入宫去劝劝你娘。   为一群小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当,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以后怎么样谁也说不准,兴许太后还能再找到比安国公更好的老头儿。”   穆地主嘴角微扬,眸子闪了闪,点头道:“只要您好好的,母后一定会珍惜自己,少生一些无用的闲气,少管一些麻烦事。”   云薇觉得这是自己定亲吗?   怎么感觉是穆地主来给他娘同提亲的?   杨皇后若是君临天下,太后再嫁人也不会再有人非议了。   穆地主彻底放下推演命格,主动拉着云默去下棋。   去书房向云默请教诗词,两人一起谱曲,说定留给儿女做定情的信物。   慕老头小声嘟囔,“别人家都是玉佩当信物,你们这对亲家别出心裁,弄一出一个曲子。有才华有天赋的人真可以为所欲为,横竖我是不懂了。   不过,别人孙女有的,我不准许我孙女没有!”   慕老头掏出一对雕刻着花好月圆的玉佩,分别给了云薇同穆阳,看向穆阳多了几分期许:   “早早就给你准备了,我本以为可能用不上,没想到还是要给你玉佩,不过我是以薇丫头祖父身份给你的。   你做穆地主的义子挺好,是地主的福气。你时来运转了,以后你专心做好地主儿子,少掺合皇上那一堆烂事去。   穆地主……他除了偶尔脑子糊涂之外,会是一个疼爱儿子的好父亲,当年的事……你怪他的话,趁着他还能干活,使劲使唤他。   他越是想要补偿你,越是顾及太多,当初抱你回来,不曾把你抢到他名下,把你让给皇上,不是不疼你。   他害怕因为他,阿阳再受委屈——他酒醉时同我提过,怕你知道真相,怕你不肯原谅他。   怕护不住你,毕竟那个时候他也成亲了。   万娘娘比他当初娶那个媳妇好得多,万娘娘能把你当儿子养,他媳妇面甜心苦,不肯善待你。   等他自觉能护住你时,见你同皇上宛若父子,他又不敢开口了。   以后又是一堆的事,你被杨少主夺走根基,他心疼又是后悔,更不敢多说一句,甚至有一段日子,他尽量疏远你。   他师傅给他批过命,好像他命里带衰,会连累身边的人,横竖命格不咋地。”   慕老头如同长辈拍了拍穆阳的肩膀,低声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薇丫头又是我孙女,你应该算是我的童养孙女婿了。   哈哈哈,玩笑,玩笑,阿阳别生气啦。”   穆阳摇头道:“我没生气,您尽管把我当作你孙女婿,您的确养大了我。”   “这才对嘛,你同地主都变了,向好方向转变,不再瞧不起我,肯听我唠叨。   我才华什么的不如你们,没遇见太后,我就是个小地主罢了。   不过,我到底痴长你们几岁,多活几十年,从乱世到太平盛世,从微末小地主到……   咳咳咳,你们的眼睛是向上看的,我一直记得自己是个小地主,自己是个寻常老百姓!”   穆阳乖巧又安静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慕老头兴致极高,连云默都不肯听他唠叨,穆阳肯听,他还不拿出所有多活几年的智慧给穆阳说说。   云薇贴心送上茶盏,慕老头接过大口喝了茶润喉咙。   云爱已经扶着姜氏去歇息了,云戎跑了出去在程风等人面前炫耀,并且添油加醋讲述靖王提亲的经过。   慕老头瞧见屋子里没人了,大咧咧说道:“阿阳,我就说一句话,别听不羡,你岳父嫌弃这,嫌弃那,对你横条鼻子竖挑眼的,恨不得一直留着薇丫头。   你是不知道,他对你特别满意,上次我灌醉他,他说除了你,他把薇丫头嫁给谁都不放心!   倒不是怕薇丫头被夫婿欺负,他怕女婿配不上薇丫头,你听明白了只有你般配薇丫头。   当岳父同当岳母不一样,岳母可以把你当儿子看,岳父只能把你当做拐走掌上明珠得臭小子,警告女婿不可亏待自己闺女,否则岳父是能打上门去,收拾女婿!”   穆阳试探问道:“您灌醉过我父亲,灌醉过我岳父,您总是灌醉他们,借此打听他们的心里话?我酒量很好,您灌不醉的。”   其实穆阳都怀疑穆地主是装醉!   倒是岳父云默没有功夫护身,未必不会真喝醉了。   “你这话说得我就不爱听了,趁着酒醉说说心里话,排解苦闷有啥不好的,我这人嘴巴严,听到了还能往外说去?”   “您嘴巴严儿,特别严!”云薇笑道:“只挑选能说得说给阿阳听,比如闽王的私情,您如何都不肯说!我怀疑您听过吗?”   “……”   慕老头脸一下子红了,狠狠腕了云薇一眼,“罢了,罢了,你这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向着你夫婿!   不过,你以后看着点阿阳,这小子……同地主有点像,别是冷不防给你来个狠的。”   穆阳握住云薇的手,警告慕老头,“我不像父亲,您再胡说吓唬薇薇,我进宫去搬出皇祖母。”   慕老头心头中了一箭,穆阳真有可能请皇太后出宫。   他才过了几日潇洒自在的日子?   不能再被老太太给缠上了。   毕竟他这老腰可是受不住了啊。   “对了,隔壁御史他爹约我一起溜鸟,快快,来个人提来我的鸟笼子。”慕老头找了个一听就很假的理由迅速开溜。   他迈出客厅大门,提着下人送过来的鸟笼子,眯起眼眸看了看天上的太阳,隐隐听到云默同穆地主一起合奏的乐曲。   老脸上绽开笑容,他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滋味了,回过头看到穆阳小声同云薇说话,可能是表白……心头涌起一股甜蜜来,他竟有点想老太婆!   天,是他最近补肾水的羹汤喝多吗?   慕老头说了一句,“阿阳,听那御史的老爹说,江南哪一条河上好像挖出不得了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法打听,许是冲着中宫去的。” 第三百五十章 到底该怪谁呢   慕老头提着鸟笼子溜溜达达出门遛弯去了,同往日一起遛弯的各府老头子吹嘘靖王给孙女的聘礼极厚。   他说出数目足以让人羡慕。   “江南的事,阿阳知道吗?”   “不知道,没听说。”   穆阳摇了摇头,“皇上不会什么事都让我插手,他说得小道消息是真实的话,中宫的杨皇后麻烦不小。”   云薇舒展眉头,挽住穆阳的胳膊,“不去管她,阿阳把听到来的消息告诉她一声就好。   她想走到前朝,波折必不可少,她未必愿意事事依靠男人,一直指望阿阳,她不如去做太后。”   穆阳心头涌起一股热流,云薇选择了他!不会因为他不帮杨皇后便觉得自己无情。   “你祖父,嗯,咱祖父出门遛弯打听到这样的消息,同咱祖父遛弯的老爷子啥话都说。”   穆阳认识到慕老头的牛逼,比较隐晦的消息都能随意打听出来。   云薇笑道:“就是一群爱吹牛的老太爷,祖父给他们不少支招,又爱吹嘘我爹,他们既佩服他,又不不服气,到他们那个岁数的老人只能拿儿子吹。   祖父是个心细的,同他一起喝茶遛弯的老爷子玩心眼玩不过他,市井的消息祖父最先知道,偶尔会同我说一说。”   穆阳寻思着自己是不是眼睛向上看得太高了?   “不过祖父的能耐不完全是个小地主,他心眼儿多着呢。”云薇拿着聘礼单子,随意翻看,“闽王下了血本了,不对,打算把我娘积攒下银钱同珍宝都送去靖王府。”   “不是,他说过,不必把聘礼当回事儿,不讲究聘礼多少,嫁妆就要多少,你家随意准备嫁妆,我娶得是你,不是你的嫁妆。”   穆阳小声说道:“你肯嫁给我,嫁妆我可以帮你准备,绝不会让你丢面子。”   “你这话被我爹我娘听去了,信不信我娘会发火?信不信我爹继续用书本为难你?”   云薇用厚厚的聘礼单子不轻不重敲打穆阳额头,浅笑道:“我爹在文章这块没服过谁,三个你捆在一起也就勉强能同我爹一较高下。   我喜欢你,多给你估算了一些文采,怕伤了你的自尊心,毕竟你这个天才从未败过。   你再天才,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已经很全才了,不用同我爹非要在文章诗词上一较高下。”   “他靠着卷毛,我是比不了。”穆阳不阴不阳内涵了云默一句,伸手将云薇揽入自己怀里,“成亲后,你准备去哪里玩,按照卷毛说的,一个月都要同我日夜在一起。”   他声音低沉磁性,诱人极了。   云薇脸颊泛红,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度蜜月吗?”   “不,我想要一个蜜月宝宝!”   “……”   云薇咬牙切齿道:“卷毛不能要了,快生火炖了它。”   守在屋外的卷毛蜷缩了摇晃的尾巴,呜呜,又是他承担了所有。   云薇让它给穆阳多放一放那个世界的画面。   做人难,做一只狗更难。   卷毛最近很喜欢同穆阳交流,都是男人,总有一些共同话题,卷毛觉得自己在调教培养靖王。   闽王亲自带着靖王去云府提婚后,据知情人士透漏,靖王给云姑娘的聘礼极多,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田产店铺都不足为奇。   最特殊是闽王费劲心思收集到不少吉物,其中不少是武道宗师留下的字画。   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陆地神仙宗师镜高手留下的字画能让人强身健体,益寿延年,说不得碰见有缘人,能从书画中看到绝学。   聘礼的传言越发离谱,相信的人不再少数。   自从聘礼被送到云府后,云默经常被同僚们拉着去喝酒,言谈之间同僚期望能鉴赏书画……   云默借此交了不少朋友,再不是敌人满天下。   做官的人谁不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   他们不求能成为武道高手,能学几招陆地神仙‘养生’,让自己多活几年已是天大的福气了。   不过,云府上每日都会捉到几个毛贼,有云戎在,毛贼闯不进后院去。   云默同姜氏狠狠抱怨闽王:   “我算是看出来,最坏就是闽王,他怕我不答应半月后让薇薇出阁,特意送了一堆书画过来,咱们说好的,所有聘礼都给薇薇加进嫁妆单子去。”   姜氏抿嘴笑着,拍了拍围着自己转圈的云默胳膊:   “你别把所有不好的事都怪在闽王头上,昨儿你还说闽王懂你,你同他一起谱写的乐曲会流传百世,不比凤求凰古曲差。   同我吹嘘,以后新人成亲时,你们两人联合创造出来的乐曲是必有要演奏的曲目,薇薇同靖王会因为这首曲目而流方百世,同凤求凰那对新人一样。”   云默道:“一码归一码,穆地主不简单,他并非俗人,同我能相谈甚欢,是我在乐曲上的知音。   但是他太狡诈,他想早点娶儿媳妇,外面流言绝对有他手笔。”   “消息是公公随口说出去的,公公最近几日教同他一起玩的老太爷们强身健体,打得就是闽王送来的聘礼由头。”   “……我爹把卷毛……不对,是薇薇教给他太极养生拳教给外人?”   云默脸色很黑,“还真有人相信他的话?!会不会过几日跟着我爹锻炼老太爷的儿子们找来。   我记得上次我爹练养生拳抻了腿,在床上修养了半个月。”   “纵然找来也会谢谢不羡,毕竟养生拳的确能让老人少生病,少吃药。”   姜氏捶了捶酸痛的腰,云默看到后连忙帮姜氏按摩起来,“你着实辛苦了,等这两个小崽子出来,我一定收拾他们给你出气。”   “可别,我舍不得。”姜氏斜睨了云默一眼,“我舍不得你收拾小小的不羡,儿子有可能很像你,像你这个父亲。往后他纵使闯祸,上房揭瓦,我都舍得动他一根汗毛。”   云默把姜氏揽入怀里,眼角眉梢满是得意,“你做不慈母,严父我来当,咱们儿子,若是儿子的话,我只求一件事,相貌随我,千万别随我有晕考场的毛病,或是如同云戎昏血……   不过,真有这些毛病也不怕,有他姐姐在,再大的毛病也能治愈。”   姜氏叮嘱道:“千万别让薇薇听到了,她最近几日同王爷谈情,没想到这一点。”   云默答应道:“不说,我绝不多说一句。”   夫妻两人相视而笑,有了共同的秘密彼此更显亲密无间。   皇宫御书房,贺太监迎上奉诏书入宫的闽王,小跑过去低声提醒:   “皇上正在召见太子殿下,您得等一会儿。”   “我先去慈宁宫拜见母后,皇兄见了太子殿下后,你再派人去慈宁宫叫我,或是让皇兄直接去慈宁宫,我们兄弟很久没陪母后一起用膳了?”   “不,别。”贺太监挡住闽王去路,腆脸笑道:“皇上特意叮嘱王爷在外等候,许是皇上一会儿同王爷,还有太子殿下一起去陪太后娘娘。   您知道上次太子殿下没能进去慈宁宫,太后娘娘不骂人了,不肯见太子。”   “我帮不了皇兄劝说母后,太子办得事直接捅了母后的肺管子,我多说一句,母后操着锄头打破我的脑袋,我受过‘皇父’的恩惠,没能给他养老送终已是我最大的遗憾。   太子抬举他娘家那边亲戚,他忘了‘皇父‘是被谁逼死的,这一条哪怕他是太子,我都是要说两句。”   “老三?!你打算教训阿晨?!”   皇上不悦的声音从御书房中穿出来,“你给朕滚进来,旁人不知,你前两日去提亲,没见过朕恩封的朝议郎?”   贺太监为闽王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躬身让道一旁。   贺太监掌着东厂,其实本不用做这些事。   东厂名头不比神出鬼没的悬廷司差,稳稳压着锦衣卫一头。   但是,贺太监不单单尊重闽王,是看在靖王的面子上,靖王已是闽王义子了。   旁人觉得靖王身份不再如皇子般贵重,贺太监不敢轻视靖王,反而对靖王身边人都恭敬着,不敢耍东厂厂公的派头。   穆地主提起衣摆跨过御书房门槛,不紧不慢走到皇上跟前,随意拱手算是见过礼,展开手中的扇子摇了摇:   “当时提亲时,没有朝议郎帮衬,我真不一定能打动云默。”   “你们一起创作了一首乐曲,阿阳同他媳妇的定情之作,朕把云默叫来,你们一起去给母后弹奏一遍。”   皇上瞪了一眼垂眸的太子,“朕已经交代太子把人尽快送离京城,阿晨被手下人糊弄了,他并非特意接那群小人去东宫,勾起母后的伤心事。   皇父——有灵的话,不愿见到母后同阿晨生疏了。”   太子穆晨抿了抿嘴角,眼底流露出一抹不舍。   外祖父他们虽然是粗人,真真为他好,处处想着他,惦记着他。   外祖母帮着他去照看姜苏,给孕吐不止的姜苏亲自弄酸角。   “给太子乱出主意,把人接近东宫的奴才被朕打了一顿,并且发配出关,不得回京。”   “皇兄是该好好梳理东宫的属臣了,我不关心朝政东宫的人没少听说东宫内的消息。”   闽王看了穆晨一眼,低声说道:“那个姜苏的,太子打算何时解解决掉?   东宫有不好的事都是属臣奴才不好,太子被蒙蔽了,这样的事多出几次,太子也会被非议无识人之能。”   “三叔,我——苏苏已经怀孕了,怀得又是阿爹长孙,她跟了我,就是我的人,出嫁从夫,川蜀归于阿爹是天命,她会忘记那些不愉快,安心待在我身边,待在东宫。”   “杀父灭族是说忘就忘的?”穆地主眉头皱紧,“换阿晨是她,阿晨的父母亲族被灭,江山归了旁人,你能甘心?你不会为皇兄报仇?   我听说,她是川蜀王最宠爱的嫡长女。   川蜀王把她当作眼珠子,她能忘记了父仇,安心给你生孩子,我听着比话本子还可笑。”   “三叔此话差异,杨皇后只有一个,苏苏善良柔美,心地纯净,又重情,她愿意顺从天命。”   穆晨再次开口,“阿爹说过留下川蜀王女儿,荣养她们……都是女流之辈,她们并不会危害江山,危害父皇安危。”   穆地主摆了摆手,说道:”我说不过太子,不过提醒太子一句罢了。   皇兄让我帮太子在母后面前解释,我做不到去劝说母后,即便朝议郎还在,把我养大的继父终究是去了。   昨儿我见云默孝顺其父,我的心很是沉闷难受,子欲养而亲不在,他们都说舅舅沾了我的光。   我为他做过什么?没做过一顿饭,没为他抓过痒,甚至在旁人非议他时,我也没为他说过一句话。”   皇上面色阴沉下来,受过继父恩惠养育之恩的人何止穆地主一人?   “母后不会为那点小事记恨太子,太子是母后捧在手心养大的,我的话未必有太子的话管用,太子对母后有一分孝心,母后便不会怪他一时糊涂。”   穆地主摆出绝不会插手此事的姿态,皇上也不好过于逼他。   皇上目光越过太子,落在穆地主身上,问道:“你给阿阳的聘礼中,武道宗师的画作从哪弄来的?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越来越离谱,还说有宗师高手的宝藏。   方才云默才说晚上他睡不好觉,时常有人闯进云府去,求朕再派侍卫给他用。”   “不羡说你害苦了他,不是朕好说歹说,答应多派侍卫,不羡早把聘礼给你退回去了。你到底是在帮阿阳,还是嫌弃阿阳娶薇丫头?   你管不好阿阳的事,不如把阿阳交回给朕……”   “皇兄有那么多儿子,您同我抢阿阳吗?”穆地主憋得脸通红,高声道;“族谱写了阿阳是我的义子,不能改,您是天子更不能出尔反尔。   这事……不怪我,我不是寻思着给阿阳的聘礼增添点好东西吗?   我同阿阳一起抄过杨公府,字画都是那时候得来的,其实宗师高手留下的字画被传这么离谱,不怪我。”   “那怪谁?怪朕没给阿阳出聘礼?”   “怪爱吹牛的朝议郎!流言是他口不择言放出去的,偏偏还有人相信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卷了   皇上同穆地主对视一眼,彼此眼底同时流露出对朝议郎的‘嫌弃’,可不得怪朝议郎的大嘴巴同吹嘘的本性吗?   “皇兄不打算给阿阳出聘礼,他是皇兄的侄子……又娶得不羡的女儿,您不表示一二,不提旁人,母后怕是更生气。”   穆地主巴不得皇上不给穆阳聘礼,忽略穆阳,以后儿子就是他一个人的。   谁也别想抢他的儿子穆阳。   可穆地主又不愿穆阳难过伤心,言道:“皇兄疼太子,想让母后消气,光太子去慈宁宫认错怕是不行,您得多哄哄母后。”   “哄母后不用给阿阳出聘礼,只要给朝议郎再升官就成了。”   “……”   “老三你不动声色帮着阿阳抄了杨公府,杨家百年积累都落在你手上,阿阳不在意俗物,不羡向你索要再多的聘礼,你也能拿得出来。   你就阿阳一个义子,以后生不出儿子,贵重东西不都是阿阳的?你此时给他还能落得阿阳感激。   等你不行那日,故去后留给阿阳的是遗产!阿阳未必会在意了。”   皇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很爱银子好不好?   当日,他忙着逼迫迎娶杨家女公子,忙着接受杨公诸将领,没想到阿阳带着老三偷家了。   没错!   他娶了杨家女公子,杨家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   穆地主就是个偷家贼!   “皇兄,臣弟当日真没拿多少,您也是知道的啊,当年杨……皇后拿了大头,臣弟只拿了杨公书房的书画等书籍,当日给皇兄,您不喜欢。”   “你从未说过书画是武功高手留下的。”   皇上的确不在意书籍,他宁可去看话本子也不爱读那些之乎者也的圣人书。   穆地主脸色白了一瞬,无奈叹息:“朝议郎连个高手影子都没见过,他懂个锤子的武道高手留下的卷轴。   臣弟不是好面吗?对不羡吹嘘了几句,被朝议郎听去了。   皇兄若是不信,臣弟这就去把给薇丫头的聘礼中书画挑出来,送进宫给您……”   “别,朕不需要。”皇上意味深长笑了笑,眸子闪烁光亮,“朕很少见不羡为难的样子,让朕多看……”   他话没说完,门口小太监偷偷溜进御书房,在东厂厂公贺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   没有紧急的事,小太监不敢这么做。   皇上开口问道:“何事?”   贺太监面色有几分古怪,走到皇上跟前,特意挤开了郭大太监。   虽然他掌握东厂,到底没争过郭老太监。   毕竟郭老狗一直跟着皇上,听说不少奏折都是郭老狗处理的,然后再拿给皇上看。   成立司礼监的风声已经传开了。   皇上打算用司礼监制衡杨皇后同前朝。   郭太监没同贺太监争,眼底闪过一抹不悦,这一切都被皇上看在了眼中。   皇上身边的四大太监彼此牵制,明争暗斗,又只能依靠皇上的宠信立足,这也是皇上愿意见到的。   “回皇上的话,云大人……”   贺太监斟酌着措辞,事关靖王的未来岳父,看在靖王面子,开口道:“不得了,他把所有聘礼中的书画挂在其夫人开得书局中,明码标价二两银子看一天,早中晚提供三餐,提供茶水。   当然,这些都要额外花银子的。”   皇上服了,“这种事是不羡能干的?他缺钱缺疯了不成?”   “云大人说,所有收入都放到云姑娘的嫁妆中,等到云姑娘出阁,后续收入也会只给云姑娘,他一文钱不要。   云大人写诗祝愿所有观看画作的人武运昌隆。   他对天发下毒誓,没有藏私一副画作,倘若还有人敢夜闯府邸,他放卷毛,就是云姑娘养得那条狗,听说很是厉害。”   “有人花银子去看吗?”穆地主好奇问道。   “书局的门都快挤碎了,收银子的人收到手软。”   贺太监暗暗盘算收入,“这是一笔长期的生意,虽然二两银子不多,正因为不多,一般人家负担得起,不如拿银子赌一把。   凭着高人留下的意境入了武道,或是看出点什么来,赚大了啊。   听说,有人看了画作后,引气入体了,还有人看出……葵花宝典,说是挥刀自宫才能练成奇功。”   “噗嗤。”   皇上直接将入口的茶喷出来,连连咳嗽,“朕不知还有这种功夫?成名的陆地神仙留下的传承……绝不会如此。”   “皇兄莫非忘了五十年前新晋的九品宗师?据说他半男不女,雌雄莫辨,有见过他的人说,男生女相,犹如女子般娇美。”   穆地主看了一眼贺太监等人,真诚建议道:“你们可以去看看,没准看出端倪,皇兄身边也多几个高手。”   贺太监摇头道:“奴才天分又不好,纵然没了男根儿,看不出画作上的意境。   奴才只想伺候皇上,听皇上命令。”   皇上说道:“老三说得有几分道理,你们都去看看,这二两银子——朕给你们出了。你们中谁能练出来,呵呵呵,满天下的人——哈哈哈。”   皇上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穆地主道:“挥刀自宫出高手,老三你猜天下会有多出多少个太监?”   “若是能普及的话,可能没几个人会挥刀自宫练武吧,毕竟大家都练的话——”   穆地主没有笑容,轻声说道:“我劝皇兄尽快销毁挥刀自宫这张画作,下令不许男人练此功夫。   一旦百姓信了,多了许多太监,女子不好嫁,人口必然减少。   男人没有了子孙根,女子必然要走出家门,被皇后娘娘拉拢过去……皇兄没想过皇后娘娘实力更上一层楼?”   皇上倒吸一口凉气,看好戏的笑容一瞬退得干干净净。   正因为女子如今地位比前朝比史书上高,杨皇后同他一起上朝没有引起过多的争议。   虽然男子比女子贵重,能出一个杨皇后,出一个女侯,也可出更多走出家门操持生意的女子。   “贺坚强,你去,立刻去把那副画作拿回宫,不,立刻销毁,命令东厂散步消息,挥刀自宫不可能成为武功高手!谁敢私传挥刀自宫这事,满门抄斩。”   “遵旨。”   贺太监退出御书房,带着众多气势汹汹的东厂番子杀向书局,叮嘱麾下缉拿散步挥刀自宫成高手的人。   “你们都给咱家小心一些,不可破坏书局的任何物什,不可对书局的伙计无礼,也不许偷拿书局的东西。   倘若咱家因为你们得罪了云大人,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咱东厂的威风可以对任何人使,唯独不能对云大人耍威风!你们听明白没?”   “厂公放心,小人们省得,云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又是靖王的岳父,还得看在云姑娘的面子,小人们晓得云大人惹不起。”   云默几乎时刻陪在皇上身边,随意在皇上耳边念叨几句,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云薇在宫中的威名也是一桩桩,一件件打出来的。   御书房中,皇上摇头道:“老三你就会给朕惹麻烦,你不送书画做聘礼,哪有这些事?”   “我……二哥,我没多少余钱的,就这聘礼比不羡给姜夫人的聘礼都只在伯仲之间。”   “你是真的穷,这些年的确没攒下银子,你不肯为朕效力,朕给你生意,你一心都在读书游玩上……”   “二哥这话,弟弟可要反驳几句了,我以前能赚银子,不过都用来奉养母后同舅舅了。   二哥几个儿子也没少用,后来二哥出息了,能往家里拿钱,二哥在外应酬多,喝酒拉拢武将也没少花银子。   全家搬进神京城之后,开销更是打着滚的往上涨,您那点俸禄真不够用,我不是在二哥面前邀功,当年是我养家,赚来的银子都用光了。   二哥当了皇帝,封我为闽王,闽王俸禄也就几千两,我又不似不羡找了一个会做生意的媳妇,哪来的多余银子?   阿阳的聘礼——”   “元皇贵妃给了阿阳送去多少好东西?还用朕一样样去说?皇后不也送了一些东西做阿阳的聘礼吗?”   皇上怒道:“还给朕装!皇后送出宫去的好东西起码几十个箱子,朕是让阿阳认你做义父,他同样是皇后的学生。   皇后有没有儿子,好东西不得都留给阿阳。   阿阳不缺银子,老三以后也不会缺花销了。”   “杨皇后的东西,我没敢要,阿阳说,我收了杨皇后的东西,他就把我赶出靖王府。   那些箱子一样不少,阿阳打算过几日送给承恩公去,阿阳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岂肯再沾杨皇后半分好处?!   二哥命令,阿阳不得不听,否则阿阳同杨皇后不肯多说一句话。”   穆地主躬身轻声说道:“当弟弟求求您,二哥别再为难阿阳去亲近杨皇后了。   阿阳打算以后不管任何事,成亲后带着他媳妇出京玩上几个月,啥时他媳妇生下孩子,他啥时回京把孩子抱给万娘娘看看。”   太子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听到阿阳的打算后,开口道:”这些年阿阳一直很忙碌,熬得身子骨都不大好了,阿阳早年同我说起过,等到天下归心,他畅游天下。   阿阳媳妇也是个待不住的,他们两人一起出游,宛若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人。”   皇上脸色微沉,太子打了个激灵,声音低沉了几分,“阿爹应该放阿阳休息几年了。”   “放阿阳离开,杨皇后指望你吗?江南的水利堤坝谁去评估?西凉那边……”   皇上指了指太子说道:“天下刚刚一统,你只是太子,就惦记着放阿阳离京城?朕早同你说过,阿阳是你的左膀右臂,你——”   “皇兄息怒,太子殿下是疼惜阿阳,怕阿阳累倒。   阿阳身子骨的确不怎么好,太子关心弟弟。他同阿阳以前最是要好,只是最近……许是有人在太子耳边多说了什么……   不过,太子拿阿阳当堂兄弟,明白阿阳的心一直向着太子。”   “你说对了,有小人在阿晨耳边尽谗言,挑拨阿晨同阿阳的关系!”   皇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案上的笔墨纸砚震动,“朕看是太子身边的女人作祟,她们记得阿阳领兵破了锦城同山城的仇。”   “老郭把朕给太子准备的药拿给太子!”   “是,陛下。”   郭太监低垂眼睑,小步小步挪到太子面前,将一个瓷瓶双手递给太子:   “殿下可把药放到羹汤里给姜苏喝下去,皇上已经格外开恩,疼惜太子殿下才准许她留在您身边侍奉。   太子血气方刚,经血充足,皇上不在意您有多少个女人,他给您选的太子妃也是贤惠不善妒的,会把伺候您的女人看作姐妹。   谁都可以给您生儿子,唯有她不行!   皇上特意给她另寻了身份,姜苏姑娘——川蜀王嫡长女因思念亡父重病不治身亡,以后再没有姜苏姑娘。   只有东宫侍妾郭姑娘,她是老奴远房侄女,被老奴送去伺候太子殿下的贱妾。”   “阿爹。”太子眼角通红,嘴唇气得直哆嗦,“她出身高贵,性情告华,绝不会认老太监做亲戚!”   郭太监眉头很快皱了一下,默默站在太子面前,将药瓶往太子面前再送了:   “奴才只尊皇上命令,老奴多说一句,不是皇上的旨意,老奴不愿意认下她为远房侄女——”   太子突然大脑充血,如同打了鸡血再不顾及其他。   苏苏是他的逆鳞,一把推开碍事的郭太监,大步走向皇上,杀气腾腾:   “阿爹身边有小人奸佞,苏苏怀了您的长孙,您不心疼她,连长孙都不疼吗?   阿爹想要羞辱苏苏,不用拿个老太监羞辱儿子。   苏苏是儿子所爱,儿子把苏苏当作妻子,您难道想同郭太监成了亲家?!   以后儿子来见您,是不是要先喊郭太监一声叔叔或是伯父?!”   郭太监扑通跪下请罪。   皇上怒斥太子:“你要做什么?逼朕吗?谁给你的胆子?!阿晨,你……”   “皇兄,太子一时糊涂,您别放在心上。”   穆地主连忙抱住太子,可惜太子力气大,甩不开穆地主,拖着穆地主向前走。   穆地主只能在他耳边喊道:“穆晨!你打算为个女人弑父不成?!” 第三百五十二章 都是影帝,除了太子   弑父两个重重的砸在皇上心头,再见太子一副凶悍的样子,想到郭太监曾经说过太子是孝顺的孩子……   一切犹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皇上极是难受。   他捧在手心中最疼的儿子穆晨为一个女人动了迕逆弑父的心思?!   “老三,你放开他,朕看看他能不能——弑父。”   皇上拳头已经攥紧,太阳穴青筋凸起,面色狰狞,龙目圆睁,一字一句说道:“放开穆晨!”   穆地主被吓到立刻松开穆晨,身子颤抖了几下,不由自主后退开半步,不敢同皇上对视,便是臣服皇上。   皇上将一切尽收眼底,自己高估了老三。   当日长兄口中的高人绝不可能是老三。   如同老娘非要给老三取名地主,不如他自己后改的名字傲天霸气。   穆地主纵然才学不错,甘愿做小地主,眼界同能力也就那样了。   否则江氏同他成亲多年,只看重他的俊脸。   跟了皇上后,江氏多次表示,哪怕皇上在床榻上很粗鲁。   遇见皇上才知道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江氏心甘情愿以女奴身份被皇上占有,愿意臣服在皇上胯下。   太子被皇上冰冷的目光拉回了神智。   他通体冰寒,身体里方才蓬勃的血液只一瞬间冻僵凝固。   “阿爹,我……儿子绝无弑父的心思,我舍不得苏苏,恳请阿爹接受苏苏,曾经阿爹也是抱过她的,当日您同川蜀王有意联姻。   只因为川蜀王太疼苏苏,怕他定下的婚事苏苏不喜,两家婚事这才作罢。”   穆晨缓缓跪了下去,眼圈泛红,重重磕头,磕红了额头,磕到流血红肿,苦苦哀求道:   “儿子不敢对父皇不敬,为阿爹,儿子宁愿死。   我不能没有苏苏,阿爹,求求您开恩,饶了苏苏,留下您的长孙。   苏苏的教养不比您看中的太子妃差,儿子同苏苏前世的情缘……不能分开。“   皇上气息不稳,恨不得扒开穆晨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情情爱爱。   御书房门口,云默捧着折子出声道:“陛下,臣已经将修缮堤坝的银子算好了,您是不是先过目?   没问题后尽快让户部拨款,争取早日更改水路,惠及百姓。”   “不羡,你进来。”   皇上抬高声音,狠狠瞪了穆晨一眼,太子紧紧闭上了嘴。   云默迈步进门,看到磕头磕到额头红肿的太子后,他略带几分诧异,又瞥了一眼如同鹌鹑一般的穆地主,心中微洒,难怪薇薇称穆地主最会在皇上面前演。   真能装!   倘若不知穆地主本性,云默相信人畜无害,平平无奇的穆地主。   穆阳同云薇定亲后,将自己的复杂又狗血身世和盘托出,当着云默同姜氏的面提过穆阳自己的打算同目标。   云默有点后悔把薇薇嫁给穆阳了,好在穆阳不会帮忙杨皇后,对皇上同太子也不会似过去完全忠诚。   姜氏担心万一杨皇后成功了,做了女帝,看杨皇后的意思未必会再生女儿,她打下来的江山总要有人继承。   穆阳怎么看都是首选。   云默只有一个念头,姜氏怎么知道杨皇后能成为女帝?!   明明是很困难的事情,当他们男人都死绝了,叩拜一个女皇帝?   不过,他这些话不敢明着说,安慰姜氏不用担心。   没准杨皇后更看中孙女做下一任女帝,最后把皇位传给男人有何意义?   让女儿同儿子有相同的继承权,这才真正的平等。   “户部好几十人算得都没你一人快。”皇上接过折子快速看了一遍,“消耗的银子反而少了?这是为何?”   “材料价格下降,臣看离着堤坝不远的州县闹了灾荒,不如用以工代赈的方式给灾民一口饭吃,保证当地的稳定。   另外修建堤坝,疏通水路对当地民生也有好处,修建的港口每日都会有不少的船只路过。   当地可以增加收税,百姓可以在码头港口上做生意,臣特意在港口画出了一块用地,专门用来招揽商贾入住。”   皇上特别感兴趣问道:“你一个读书人,还懂得经营?你可是文坛盟主,不是该蔑视铜臭,不在意银子,赚银子太俗气。”   “皇上,臣不能指着吃书过日子,不能指着诗词歌赋充饥啊,您只看到了臣中了状元,臣那满屋子的书,所用的笔墨纸砚都是要银子买的。   口中喊着铜臭,喊着清高的读书人过得都不好,都是赚不来银子蠢货。”   云默躬身说道:“年轻时臣也是有名的商贾,赚到钱后,臣才开始读书。   否则以臣少年丧母的苦孩子出身,没有银子哪能安心读书?   臣的父亲是今年才找上门,他只会花钱,臣没想过沾父亲的光,也没想过继承父亲家财。   臣一直认为银子不臭,臭得是奸商,臭得是不顾百姓生计的贪官污吏,以及得过且过庸碌无为的官员。”   皇上点了点头,眼底毫不掩饰对云默的欣赏喜爱,以及隐隐有一分愧疚。   云默的生父把银子同土地都用来养别人的儿子了。   云默这个亲生的儿子没沾到生父一点的光。   “既然以后商贾们在港口做生意,此时修建港口的银子,他们出一些不为过吧。   只要不傻都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有一句话是一铺旺三代,只要港口还在,货船通过港口,在岸上的铺子都是旺铺。   生意有可能赔钱,但是收房租稳赚不陪,臣保守的算了一笔账……”   云默很快转到正题上,走到皇上身边,将折子翻到最后,说道:   “有意去港口做生意的商贾可以负担总工程款项的三成,所以需要户部拨得银子就少了。   臣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算进去了,除非在修改河道,修建港口出现了不可抗拒的天灾,或是战争,否则臣设定的预算足够完成这项工程。   您看最后的表格详细列举了开支,表格是薇薇最先提出来的,臣觉得用起来很方便,收入支出一目了然。”   皇上点头道:“的确清楚明了,朕以前看满篇的数目会觉得头疼,看这表格轻松多了。   你闺女……养得极好,聪明又漂亮,又有你这个岳家……阿阳下手太快了,朕给太子选的太子妃远不如你闺女。””两个孩子前世的缘分,靖王也很好,他们一见钟情,彼此情投意合,旁人拆不散。   臣说一句大话,皇上若是让薇薇做太子妃,臣还不乐意呢。   不是看不上太子,也不是不知太子妃尊贵,而是靖王肯陪薇薇出游,事事把薇薇放在心上,又专一,又没太大野心,一辈子富贵跑不了。   似靖王这样的女婿才是岳父们最喜欢的女婿。   臣同靖王一样都很满意当下的日子,臣子唯一的野心就是做个辅佐皇上的大臣。   臣并不想同您做亲家,一旦身份变了,臣同陛下就不会如同今日一般了。”   皇上心头妥帖极了,指着云默道:“你到是坦诚,什么话都敢同朕说。”   “陛下不就是喜欢臣的坦荡吗?臣不敢欺瞒陛下,何况您肯听臣下意见,臣可放心大胆同陛下说。”   “朕怎么听老三说,你对穆阳这个女婿不满意?不是老三帮衬,你还要刁难阿阳?”   皇上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太子,看看阿阳找得岳家,你放在心上的那个,哪好意思再提?   太子手指泛白,紧紧扣着地面缝隙,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不敢插嘴又有几分不服气,苏苏的好哪是云薇能比的?   以前他曾为云薇的容貌震惊过,隐隐有了一丝荒唐的念头,可云薇那脾气只有阿阳愿意承受。   苏苏善良美好,柔弱又坚强,他看着苏苏就心疼,又总是想欺负她……   他同苏苏之间浓烈的爱恨情仇已经完全取代云薇,以及娶云薇带来的好处。   太子觉得自己比穆阳的爱情更坚韧更高尚纯粹,也更浓烈。   云默笑道:“女婿有他丈母娘一人疼爱就好了,臣得当白脸,给女婿头上带个紧箍咒。   其实就靖王的相貌才干,以及对薇薇那份心,再挑剔的岳父也挑不出毛病来。   臣是真心想多留薇薇两年,陛下您想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白菜被女婿拱走了,以后父母不在是女儿最在意的人,地位被女婿取代,当岳父看女婿能顺眼吗?   万一女儿将来被欺负了呢?一个男人想给女子难堪太容易了。   薇薇劝过我,若是她三十岁还没能嫁出去,当父母得会很着急给她找女婿。   对女婿的要求一降再降,毕竟女子都有花期的,过了花期,父母再强,选择余地越少,不敢再挑挑拣拣了。”   皇上笑道:“三十岁才出嫁?你直接养着吧,谁会娶个三十岁的老女人?!”   云默嘴唇动了动,摊手道:“臣会娶啊。”   “……”   皇上埋头提笔批了折子,咳嗽道:“你同老三先去一趟慈宁宫,陪母后用膳,多陪陪她老人家,说说你父亲的事……   朕还有一些话同太子交代,朕再仔细看看折子,朕信得过你,这事就交给你来办。   你会算账,会治水,又会规划修建港口,还能更好使用民力,这工程起码能用百年,南北通道畅通,水患降低,是利国利民的大事。   朕只有交给你才能放心,正好阿阳打算请婚假。   朕昨儿见了阿阳,准许他三月的婚假,准他可以离京城带着新婚妻子四处逛逛。   你这个当岳父得学会使唤女婿,不能让阿阳彻底闲下来,阿阳对治水也有几分了解,你同阿阳一起完成这件事。   等太子……朕也会派太子去亲自看看,朕迟早要把天下交给太子,不羡,你……你同太子太傅们不大一样,朕拿你当臣子,也当做兄弟,你帮朕教好太子。   太子品性不坏,是个好儿子,同朕很像,重视情分。   朕对功臣……哎,诛杀的功臣背叛了朕,是他们变了,朕从来没有变过。”   “阿晨,以后不羡就是你的老师,你最好兄弟阿阳的岳父,你要像对你三叔一般尊敬他,听他教导。”   皇上加重语气,说道:“你明白吗?不羡是自己人,是你的叔伯长辈!”   “不敢,臣不敢当太子长辈。”云默不想教太子。   太子固执别扭,身边麻烦太多,真把太子教好了,太子未必领情。   历朝历代的确没有太子犹如穆晨一般地位稳固,也没有一个太子会在没登上皇位前,在婚事上忤逆皇上。   太子享受了皇上太多的偏心,已经忘记了谨慎小心,忘记了如何做一个太子储君。   比皇上更做得是太子!   太子抬头说道:“儿臣遵旨,以后还请云大人辅佐孤了。”   云默再次摆手,说道:“太子殿下见谅,臣只做一世之臣,只效忠于陛下一人,等陛下……臣也要容养,多陪陪夫人。”   “不羡……”   “陛下把臣当做兄弟,您就不要多说了,臣知您的好意,辅佐陛下几年,足以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   陛下留给太子殿下一个稳定安宁祥和江山,臣发下的为万民开太平已经达成,也改去研究为往圣继绝学了。”   皇上感动极了,连连说好,“一世君臣兄弟,不羡不负朕,朕不负你。”   穆地主抬眸看了一眼,矫情,真能装!   云默不想站在权臣巅峰?   不想压皇上一头?   穆地主一个字都不信。   皇后同云默的野心都很大,志向远大,只有阿阳同他最像,不在皇位江山!   “二哥,我先同不羡去慈宁宫了。”穆地主好像很不习惯这种氛围,浑身不自在,再在御书房待下去,他几乎要窒息了,主动拽住云默的胳膊,“走,今儿尝尝母后亲自种出的萝卜,不羡快些走。”   云默只来及给皇上同太子行礼,被闵王拖出了出去。   隐隐传来云默不慎高兴的声音,“慢点,现在去慈宁宫,是不是得帮太后拔萝卜?这活我不会啊。”   皇上嘴角抽了抽,看向太子时,愉悦的目光重新冷了下去:   “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药给姜苏灌进去,二是朕送她上路,满足她去她父亲跟前忏悔赎罪。” 第三百五十三章 小产了   太子双眸赤红,不敢相信一向最宠爱自己的阿爹会如此的绝情!   一点余地也不留!   皇上认为自己心软了,一点不留余地,他直接下令刺死迷惑太子的姜苏。   穆晨第一次喜欢上的女子,只要不能生出孩子来,可以当个玩物留在穆晨身边。   皇上满足儿子心愿。   “老郭跟着太子去东宫,看着太子亲自喂药,朕不希望出个意外,留下隐患。”   “遵旨。”   皇上没眼看犹如霜打一般的太子,恼怒挥了挥手龙袍。   对姜苏更痛恨上一层,好好的意气风发的太子,成了陷入情网的窝囊废……   皇上起身还不如去慈宁宫陪老娘用膳。   路过太子时,太子伸出手拽住皇上龙袍一角,皇上垂眸看过去。   太子手碰触到龙袍上绣着的龙纹,他不是梦中的摄政太子,不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儿子。   他的父皇还健在,不是他为所欲为的时候。   只要他还是太子,登上皇位,谁都无法再阻止他同苏苏在一起了。   等他坐拥天下总能为苏苏找到弥补身子损伤的药,总能让今日失去的儿子再投胎到苏苏身上。   他今日送走一个儿子,来日能让苏苏生很多个儿子!   “阿爹,儿子知道错了,我听您的话。”   太子眼角湿润,紧紧握着瓷瓶,摆出顺从的姿态,他的一颗心似被撕裂:   “您能留下苏苏的命,肯让她陪着我,已是您疼我。第一次涉及到男女之情,儿子一时没想通,犯了倔,阿爹别……别生儿子的气。”   皇上认真看了太子一会儿,终究是他疼了多年的儿子,弯腰扶起太子,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胳:   “朕最疼你,最信任你,你还年轻,有些事把握不住。女子分很多种,你看上那个只能做玩物,不可动情。   你要成为朕最好的儿子,不能动情,多同朕学学,别被女人牵着鼻子走。   臣子可以做到一夫一妻,为尊位者,比如做皇帝,不可深情。   朕不喜欢你阿娘……万氏吗?喜欢,很喜欢,朕最后还是把皇后位置给了杨氏。追封你生母做皇后,都是为了江山,为了大局。”   “儿子记住了,一定同阿爹好好学********擦拭了眼角,阿爹肯让杨皇后生下儿子,不肯让苏苏给他生儿子,还说为了大局?   他和苏苏,阿爹同杨皇后有何区别?   阿爹没有亲手杀了杨皇后的父兄吗?   杨公父子陷入重围,穆阳救援不及,皇上当日放弃救援直破南朝都城,不也是间接害死了杨皇后父兄。   皇上给了郭太监一个眼色,“尽快处理干净,这几日你多陪陪你皇祖母,不可再惹她生气。   她骂你几句,那也是疼你,倘若她不在意你,直接用粪水泼你。   你外祖父那一家,没一个能出头的人才,只会拖累你。   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保他们一世富贵,再要强求太多,不知满足,朕宰了他们。”   太子低垂眼见,顺从道:“儿子都听阿爹的,明日就去陪着皇祖母。”   皇上走出御书房,赶去慈宁宫。   郭大太监默默跟着太子去东宫,太子心事重重,不愿同郭太监多说一句,郭太监不会去巴结太子爷,一路无话,很快来到东宫。   金太傅领着几个东宫属臣等候在书房,吩咐小太监见到太子后立刻把太子请过来,有要事情相商。   小太监给太子请安后,张口说了金太傅等在书房,太子一心都在如何同苏苏说这事上,根本无心去见金太傅。   太子直接走向后院,小太监知道太子去后院就是去寻姜姑娘,小跑去给金太傅报信。   金太傅听到太子一回来就直奔女人,失手打碎了茶杯,气得胡子颤抖:   “竖子,竖子不听劝,不顾大局,迟早有一日被那个狐媚女人坑死!”   东宫的属臣以及支持太子殿下的朝臣没有一个对姜苏有好感。   曾经太子很尊重他们,肯听他们的建议,如今太子一心都在姜苏身上,不愿意亲近他们。   金太傅的建议,太子也当耳边风似的,根本没往心里去。   因穆阳并非皇上亲生骨肉,最后归了闵王为义子这事,太子责打了说穆阳是皇上私生子,并且说穆阳不怀好意的幕僚。   并且遣散了不少的幕僚,留下的幕僚好的建议,太子听得很少。   太子渐渐变得独断专行,刚愎自用,不似过去一般礼贤下士,肯听取臣子意见。   太子犹如穆阳一样果断聪敏,着眼大局,把全部身家,身前身后名都压在太子身上的金太傅反而会高兴太子长大成才。   然而并不是。   太子依旧稚嫩,只有好勇斗狠,不知人心险恶,不懂如何驾弩臣子。   再不肯听朝臣的意见,太子这位置并不稳固,否则皇上不会继续重用魏王等皇子了。   “怎么可以?那丫头怀得是你的骨肉,你爹疯了不成?丫头好不容被我劝着想开了,答应生下你的骨肉,你给她吃……堕胎药?”   “外祖母你让开,孤也不舍不得,阿爹命令,孤不得不听,以后孤同苏苏还会有儿子。”   太子推开撒泼打滚的外祖母老太太,红着眼眶走到床前。   姜苏泪水盈盈,嘴唇紧紧抿成一道线,双手如同保护一般护住自己小腹。   “不能?真正的不能留下他吗?”姜苏低泣:“为了他,我原谅你了,你说过对我好,结果你杀了我全家,你说过同我好好养儿子,你又不要他了?   你为何让我活着?让我一遍一遍经历失去至亲的痛苦?”   太子无言以对,伸手摸住苏苏后脑,微微用力固定住,拔掉瓷瓶的盖子,忍着心疼:   “苏苏,我保证以后还会有儿子,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让你哭。以后你要多少儿子,我就给你多少,我会让你堂堂正正站在众人之上。   孤不是不要这个孩子,是我们没有准备好,没办法给他最好的。   等我……我把最好的江山留给他,他身上有我同你们姜家的血脉,他会是孤王的继承人。”   太子将药放到姜苏唇边,嗓音低沉道:“乖,喝了,儿子还会再有,你只有一个,孤只能……只能舍了儿子,留下你,但凡有一点办法,孤也不会这么做。”   “乖外孙,你不能啊,不能啊,这药对丫头不好,伤身子的,你是太子,不是最厉害的人吗?有人要你儿子的命,你能容忍?”   姜苏同太子的外祖母,这个粗俗卑鄙的老太太极是投缘,相处下来犹如亲生祖孙。   太子外祖母护姜苏很紧,甚至扔下孙子不管,只照顾姜苏一人。   “外祖母,孤是太子,但太子之上还有皇上。”   “殿下,尽快一些吧,奴才还得回去伺候皇上。”   郭太监不阴不阳催促,眼底透出一抹阴狠,“以后可没有姜苏姑娘,也没有高贵的血脉,川蜀王爱女悲伤过度,随父而逝。   她以后姓郭,是奴才远房侄女儿,来京城投奔奴才,被太子殿下看重……”   “住嘴!我不是你这个死太监的侄女儿。”姜苏瞪着太子,说道:“你羞辱我还不够?太监来做我的长辈,你……你让我死了算了,我同儿子一起走,黄泉路上不孤单。”   郭太监不受任影响继续说道:“被太子收入东宫为侍妾,你以后好好侍奉太子殿下,等太子妃入门伺候好太子妃。   你不许恃宠而骄,不许骄纵献媚,你要明白,你是个奴才,只是个伺候太子殿下的玩物。”   太子抄起茶杯重重砸了过去,茶杯在郭太监脑门上破碎。   一瞬间郭太监头破血流,一旁老太太直接上手去扇郭太监的脸,撕扯他的衣服,不停咒骂郭太监:   “你也配做丫头的长辈?你个死奴才,没有男根儿的废物,无法传宗接代,你以后都没脸去见你祖宗,呸,没儿子送终的老绝户。”   郭太监不敢还手,被老太太锤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狼狈极了。   他努力摆脱老太太,盯着太子说道:   “殿下可以打死老奴,皇上给老奴的命令,老奴不敢不尊,别怪老奴说得难听,早点解决她肚子里那块肉,早点让她醒悟过来,才能好好伺候太子,尊重太子妃。   她早点接受新身份,对她对太子殿下都有莫大的好处。   况且她早不该再认以前的父亲了,皇上会给孝顺思念亡父的姜苏姑娘厚葬。   皇上打算接姜宁姑娘入宫,封她为郡主,皇上会给姜宁郡主赐婚,延续血脉,姜宁姑娘才是川蜀王最后的血脉,是陛下照顾的义兄唯一的骨肉。   而她……”   郭太监指着榻上的姜苏,说道:“陛下对太子一片慈心,处处为太子殿下着想,您最不该怪陛下,她同太子殿下没了国仇家恨,以后她不用再纠结父仇,不用再恨太子殿下。”   “不,我不认你,我还是父亲的女儿。”   “这可由不得你了。”   郭太监快走几步,从太子手中夺过瓷瓶,对着姜苏的口将瓷瓶的药灌了下去,利落捂住了姜苏的嘴同口鼻。   灌药郭太监很有经验,绝不会让被灌药的人吐出药汁。   再加上太子固定住姜苏的脑袋,灌药还是很顺利的。   不过一会儿,姜苏求生的呼吸意识吞咽下药汁。   郭太监缓缓松开手,“以后你姓郭名荷花,以前的种种都忘了吧,你活得轻松一些,许是能开心点。   记得太多,仇恨太深,你同你身边的人都不会幸福。   你把所有的仇恨同纠结留给姜宁郡主,姜家的荣辱同你再无关系,我一个老太监,只指望着皇上,不求你什么,你是怪我也好,不屑也罢,还是觉得我侮辱了你,你改变不了你是老太监的侄女身份。   我不求你孝顺,以后不会多管你在东宫的事,只是听从皇上命令。   你不认识我,我不指望你,以后你是郭侍妾,我是太监总管,四大太监之首。”   太子一瞬间愣住了,眸子转了转,后悔一时激动把郭太监脑袋打破。   他听皇上提起,设立司礼监,而郭太监就是司礼监的最大头头。   皇上最信任的人中,郭太监排名前三。   姜苏……郭荷花很快有了反应,下身出血,很快昏了过去。   太子连忙喊来太医,吩咐奴婢伺候郭氏。   太医诊断小产后,开了一些补药,郭太监又仔细询问太医,得到确切的结果后,郭太监没有让太医包扎处理头上的伤口,顶着一张一块青一块紫的脸出了东宫。   太子想去同郭太监缓和关系,又放不下痛失爱子的苏苏,握着不停流泪的苏苏的手,保证道:   “孤不走,孤陪着你,苏苏,无论你是谁的女儿,孤始终看中得是你。”   穿过皇宫殿宇时,郭太监碰见从紫宸宫出来的两兄弟。   秦王在靖王身边跑前跑后,舔脸笑着:“四哥,您就答应我吧,那两匹宝马四哥又用比不上,四嫂又不会骑马,留在你府邸上白白浪费草料。”   “你想要宝马把书背诵好,明日我考你,你能写一片让我满意的文章,那对宝马你立刻牵走。”   “四哥考我时,四嫂必须在场,看到四嫂,我写文章的灵感爆棚,可以发挥出全部实力。”   “我看你是指望着薇薇帮你作弊!”   穆阳一句到处关键。   秦王摸着后脑勺嘿嘿坏笑,“四嫂帮我,四哥不也是得到好处了吗?上次四嫂为帮我,还亲了四哥……好好,我不说。”   秦王躲闪着穆阳抬起的巴掌,兄弟二人说说笑笑走到郭太监面前。   秦王随意扫了一眼,吃惊道:“郭公公被哪个混小子打了?他不知你是阿爹的大伴当?好大的胆子呐。”   穆阳眉头皱起,看了一眼东宫方向,说道:“你去处理好伤口再去伺候皇上,顶着流血的伤口,你想给谁看?给谁上眼药?”   郭太监低头道:“奴才不敢搬弄是非,给太子殿下上眼药,这就去处理伤口。”   “皇上不问,你最好闭上嘴。”靖王警告撇了郭太监,路过他身前时,低声说道:“你记住自己身份,当好奴才才能保住性命同荣华富贵。”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老娘,三兄弟   “四哥又帮太子收拾乱摊子,他敢把郭太监打了就不怕阿爹责怪!”   秦王跳脚,一脸的醋意:“四哥看我一眼啊,我才是你亲弟弟,又乖巧听话的亲弟弟!”   穆阳推开秦王的‘魔爪’,秦王恼羞痴缠,“四哥不疼我,我去找四嫂,让四嫂收拾四哥!”   “你不许胡来!”   穆阳知道云薇不会相信小五的谎话,不意味着薇薇不会借此机会‘收拾’他。   虽然每次他都有享受到。   他心里还是挺想的,但是秦王不能养成找薇薇的习惯。   郭太监低垂眼睑不让自己欣慰之色显露出来,带了几分不满的说道:   “靖王殿下的吩咐奴才都记下了,奴才这就去找太医,不敢多说太子殿下一句不好。”   穆阳眉头皱了皱。   郭太监冷冷说道:“靖王既有了出身,就当慎重,多管闲事的人大多惹人生厌,未必能让太子……”   “你个老太监敢威胁四哥?你是活腻歪了。难怪你被太子殿下打了!你这张嘴被打不冤枉。”   秦王怒斥郭太监,“四哥说得又没错,你始终只是个奴才,我比不得太子得宠,还是阿爹亲生儿子,打了你,锕爹还能让我给死太监赔罪。”   不是穆阳拽着,秦王一准暴打郭太监一顿。   郭太监匆匆行礼后,慌不择路‘逃开’。   穆阳拽着秦王出宫去。   “四哥拽我干啥?我不信太子打得狗太监,我打不了,顶天被阿爹教训一顿,我不怕被罚跪。”   “你是不怕,哪次不是阿娘帮你去同皇上求情。”   穆阳一言难尽,上下打量秦王,“皇上同万娘娘怎么生出了你?莫非小时候你摔到地下摔坏了脑子?”   秦王:“……”   他恨死了比四哥年岁小,小时候被四哥抱过,时不时阿娘同四哥说起他小时候的糗事。   “多吃点补药,补一补你的脑子。”穆阳用’关爱’的眼神看着小五,轻笑道:“你这性子的确不适合,以后你舅舅让你做事,你不喜欢的话,让他来找我。”   “四哥,我看舅舅也死心了,我虽然不喜大哥,根本不想争太子,我阿娘对皇后……”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是个摆设,你得用啊。”   穆阳忍不住敲了秦王脑壳,“少说没用的话,你同阿娘这个位置上,不想争,旁人未必相信。   你可以不争,不能没有自保的能力,不能被人牵连进去,当做率先清除掉的棋子。”   秦王听得似懂非懂,无辜仰头看着四哥,暗暗下定决心讨好四嫂。   他以后就跟四嫂混了,同聪明人一起,就不用担心被人算计了。   这话还是云戎告诉他的。   慈宁宫一派祥和,小儿子穆地主同云默默契十足给老太后演奏乐曲。   太后听不懂高雅的乐曲,却从曲目中听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仿佛她回到了青春年少时,回忆起嫁给阿弟的幸福时光。   “这曲子子好,听起来舒心。”太后眉开眼笑,“这么多年,哀家本以为忘记了事都被你们合奏的曲子勾了出来。哎,阿弟……”   太后眉间凭添一抹惆怅,“那个没良心老头子想必过得极好,早就忘了哀家。哼,当哀家不知道他?”   “太后娘娘。”云默从荷包中掏出了一个平安符,递上去,“这是家父在寺庙中清修十日求来的益寿延年符。”   太后嫌弃道:“就给哀家带来一个符?”   “您不喜欢的话,臣退还给……”   云默话没说完,老太后已经利落将云默手中的符抢了过去。   太后拿在手中来回摩挲,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换了地方不一样了,他以前直接送哀家朱钗,或是银子的,一个符把哀家打发了。   他舍得去寺庙清修十日?他能在庙里待得住?他舍得不去外面同一群老头子吹牛?”   云默嘴角抽了抽,“家父的确在寺庙中住了十日,臣同臣妻去接父亲时,寺庙的主持亲自出面告诉臣,家父同佛祖无缘,以后使再多的银子也不许他入寺庙清修。   佛祖能渡天下人,渡不了他,这平安符……是主持亲制,勋贵朝臣未必能拿得到。”   “看来他没少祸害寺庙。”老太后却是笑了,“以后进不去寺庙,他不得把主持做的平安符都拿走?要不然他会觉得亏了。”   云默低声道:“还是您了解他,他把所有的平安符都拿走了。   您这份是最特别的一张,为让主持消气,臣只能答应主持写碑文代父谢罪。”   老太后熟稔抬起手戳了云默的脑袋,“不羡被骗了,被主持同你爹两人给耍了。   主持没少给你爹好处,哀家知道你字写得好,千金难求,你又不缺钱,不会轻易给人写碑文。   那个老和尚早就盯上了你,不知用什么法子吸引住你爹去寺庙,老和尚好盘算,牺牲十日换来几座碑文,他寺庙的香火只会更好。”   云默笑呵呵,不见恼。   老太后回过味来,心塞得不行,再去看看身边的穆地主。   “都是当儿子的,你比不羡差远了,你也就是哀家亲生的,庆幸不羡当时不在咱家,否则哀家肯定最疼不羡。”   显然云默知道内情,愿纵容或是孝顺生父。   “母后最疼不羡?那老三可是要哭鼻子喽。”   皇上没有理会慈宁宫宫女太监的请安,带着笑走进慈宁宫。   太后看他后,立刻笑容少了,”真难得,皇上还记得来哀家的慈宁宫?记得慈宁宫的门朝哪边开?”   “母后,朕最近有点忙。”   “忙?忙着同你的妃嫔谈情?忙着去给你的谭居士收拾宫殿?还是忙着去安抚万氏?”   太后不满说道:“你太惯着万氏了,她只同你生气,做不成皇后也是她不够格,她怎么不去同杨皇后去闹?”   皇上说道:“是儿子对不住她,早早许诺她后位,一次又一次食言,她已经很顾全大局,顾全朕,再没点脾气的话,朕反而担心她要得更多,甚至不在意朕。   是朕看她心情不好,怕她来慈宁宫惹您生气,朕让她过几日再来陪您。”   “哀家不用她陪!她来慈宁宫不舒服,哀家也闹心,哀家只想要个肯听哀家说话同哀家一起种地的儿媳妇。”   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嘲讽,不知是嘲讽脑子不好的皇上,还是嘲讽自己的小儿子。   一对糊涂蛋!   皇上这么伤万氏的心,哪来的底气认为万氏还挚爱着他?   当女人都是贱种不成?   就算是被皇上关在冷宫旁边的江氏,肯如女奴一般伺候皇上也不是出于喜爱。   至于小儿子穆地主?   老太后最近为啥对杨皇后和言语色。   还不是怕杨皇后报复她这个愚蠢透顶的幺儿?!   面前这对蠢货兄弟竟是她生的养大的儿子,没天理了啊。   太后看到云默沉着脸,真难为不羡了,这都能挺住,给皇帝当臣子真不容易。   皇上道:“儿子知道您不会万氏的气。”   “你既然知道怎么不让太子过来慈宁宫?怎么不把蛊惑太子的小人打杀干净?   哀家不知你是真疼太子,还是如同戏文中唱的,只是磨砺太子,对阿晨有戒心。”   “母后少听一些外面的消息,戏文不可信,朕对太子始终是偏疼的,一心都是为太子,从未想过用其他儿子替换太子。”   说到此处,皇上特意看了一眼闵王同云默,摆了摆手,随侍在一旁的宫女太监退了下去:   “不羡不算是外人,朕没了大哥,三兄弟不完整了,正好不羡补上大哥的缺,母后拿不羡当儿子。”   “皇上……”   云默诚惶诚恐,内心是拒绝的,他不想做皇上的兄弟。   无论是皇上的亲兄弟,还是拜把子的结义兄弟,有几个能善终的?   唯一活着的穆地主,明明有着惊人的才华活成了个绿头乌龟。   皇上按住云默的胳膊,“你不必说了,朕懂你。”   云默:“……”   “母后疼最疼老三,一心都为老三。”   “皇上这话不对,哀家是疼老三,可没为老三让你同你大哥受委屈,听皇上的意思是怪我偏心?   既然都是自己人,你们都是兄弟,我同你算算账,你们小时候,我一个鸡蛋都分成四分,自己不吃,给你们三兄弟吃,剩下得给你们继父。   你同老大没成年就跑出去混了,不给家里带一分银子回来,是老三撑起了家业。   也是老三陪着我同老头子,老头子有个头疼脑热的,老三夜里面背着他走了几十里路去找大夫。   我当年摔坏了腿,地主在床榻前端屎端尿伺候我。万氏不是不做,我不大好意思劳动她,儿子指望不上,指望着儿媳妇吗?我脸皮没有皇帝厚。”   皇上脸色一红,“母后。”   “老三是真孝顺我,我当然更疼他,我便疼阿晨,可他明知道我不高兴,他去把那群贱种小人当做亲人。   明知道我在慈宁宫骂人,多少人都来劝说过我,阿晨路过慈宁宫都不知道进来看我一眼,我不喜欢他口中的苏苏,还不是怕苏苏为报仇伤了他?!   好嘛,我成了坏人,他那个外祖母成了最理解的亲人长辈!   阿弟已经去了,不羡的爹活得老自在了,哀家虽是羡慕,但他为哀家为你们付出良多。   哀家不忍心再多提要求,他好好的活着,哀家偶尔能看上他几眼,听到他的一些消息,哀家也知足了。   哀家不大恨逼死他的人了,这都是哀家同他的缘分到头了,都是命,谁让哀家的儿子做皇帝,太后又不许再嫁臣呢!   哀家不让他亲近母族,是为他好,他觉得哀家变了,疼别的孙子,不疼他,不理解他了,难道疼儿孙,就是顺着儿孙吗?   不能说一句,不能违背孙子的心意?   哀家这是疼孙子,还是给自己找了祖宗?!”   皇上嘴唇动了动,别看他娘是农村出来的老太太,有时候老太太说的话,一句都反驳不了。   “罢了,他已经是太子了,皇上最疼阿晨,有哀家没哀家的偏疼,他也不在意。”太后说道:“今儿话说到此处,哀家不妨给皇上说一句实话,以后在哀家这阿晨没长孙优待,哀家对皇上的儿子什么样子,对阿晨也是什么样子。   皇上无需怕哀家生气,命令太子送走他的外祖母一家,太子愿意捧着他们,哀家不管不问不干涉。   说句实话,哀家指定比皇上先走,毕竟哀家以前受过苦,身子骨不好,不指望太子遵哀家做太皇太后,不指望太子当了皇帝后给哀家送终。”   “朕立刻阿晨来向您请罪,阿晨年轻气盛,他不是故意惹您生气。”   “不用,哀家说不用了。”   太后拦住皇上,说道:“哀家孙子这么多,不缺阿晨一个承欢膝下,就让他专心辅佐皇上,做一个好太子。   哀家不知啥时闭上眼,剩下这几年让哀家随心过吧,以后地主父子就是哀家最疼的人。   地主不会养儿子,阿阳不计较,哀家得为地主将来打算,皇上别说哀家过于疼阿阳,疼孙子,也是疼儿子。   况且阿阳是地主义子,哀家疼他,不影响皇上的大事,没人计较哀家这个偏心的老太太乱政。   说是疼阿阳,其实多给阿阳多送哀家种植的萝卜白菜,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给阿阳多一些罢了,反倒是让阿阳同孙媳妇来陪着哀家。”   太后认真看着皇上,问道:“你不会连这点心愿都不满足哀家,觉得哀家又给你添乱了?”   “没有,没有,朕绝对没有,您愿意让阿阳陪您,朕岂会阻拦?”皇上苦涩一笑,“阿阳给了老三,朕只说一句,朕后悔了。”   “你答应就好,哀家把话说在明处,省得皇上心里犯嘀咕,再被朝臣挑拨害了阿阳。”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哀家知道皇上忙,你不必总来慈宁宫。   皇上接谭居士入宫,哀家不反对,以前谭居士做的事……哀家不会再计较。   当日她太年轻,哀家一个村妇的确上不得台面,不过,皇上不要让她来慈宁宫见哀家,你喜欢她那份清高,愿意宠着她,哀家不愿意。” 第三百五十五章 云默的小心机   皇上老脸再红,张口欲要解释时,太后扭过脸去,先给穆地主加了一筷子鱼:   “你尝尝御厨的手艺,哀家听说阿阳爱吃鱼,当年刚来咱家时,阿阳瘦得就跟猫儿似的,差点没养活儿。   谁能知道几年过去,他成了咱家最为俊的小子,穿上一身新衣服,同菩萨身边的仙童似的。   以前县里佛诞节,他去扮演观音菩萨身边做仙童,总能得不少的鸡蛋,还有几盒子点心,大户人家还会给他几两银子。”   穆地主点点头, “阿阳从小就能帮家里赚钱了,他得来的鸡蛋都孝顺了二嫂,点心给了太子,也难怪二嫂拿他当做亲生的儿子。”   “万氏多年不生,可不得把阿阳当做亲生的?就属阿阳会来事,他长得好,嘴巴甜……嗯,不过得分跟谁嘴巴甜儿,哀家没听到他口中半句甜言蜜语。”   太后挑理了,又带出几分嫉妒。   云默轻笑道:“兴许少儿时的靖王殿下不想讨好您,骗您鸡蛋吃,靖王殿下一直很有分寸,不会僭越,或是期盼着不该得的。”   太后挑了挑眉,说道:“你猜错了,哀家是没怎么给他开小灶,哀家好吃的都给了太子……不提太子了,阿阳也没短了嘴,地主同万氏当我不知道他们给阿阳开小灶?   不过,阿阳吃得最多得还是别人家的饭菜,毕竟他长得好看,又极聪明,往往去县城转一圈,总能顺点好吃的回来。   大多都孝顺万氏,分给阿晨几个,他自己吃得不多。”   太后瞥了埋头吃菜,不敢出声的皇上一眼:   “以后御膳房每日都要留鱼,把最擅长做鱼的厨子留给哀家使用,省得阿阳来慈宁宫没鱼吃,哀家偏心这么多年,不怕朝臣们说哀家越来越糊涂。   朝臣再在皇上跟前唧唧歪歪,皇上把他们派来慈宁宫,哀家让他们彻底领教村中老太太的偏心难缠!”   “不用,不用,他们不敢。”皇上没有抬头,说道:“您偏心阿阳,朕没半分不悦,毕竟您也是为了老三,况且朝上有不羡,他那张嘴朝臣没有不怕。”   云默笑道:“皇上过奖了,臣一直都是讲道理的人,他们讲道理输了,就记恨臣,造谣臣狡辩,臣也很冤枉。”   皇上:“……”   若是不知朝野上下大多人被年少气盛时的云默讽刺过,清楚云默彪悍的战绩,皇上还真信云默的委屈。   论诡辩之能,云默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最近几年,云默锋芒内敛,成熟稳重了许多,他这才不经常同人‘辩论’,也不再凭着才华写骂人的文章。   没错!   在皇上看来辩论写文章的云默就是凭着才华在骂人吵架。   “谭居士不得哀家心,她生得儿子谭晔到是挺好,天穆王朝的良心之名,哀家都听过。   那小子不愿意认祖归宗,哀家觉得皇上不要再勉强了,皇上不缺儿子,不需要他延续血脉。”   “这……”   “二哥心疼太子,别再给太子多一个成年又有名声的兄弟,谭晔一旦归宗,太子在东宫又坐不住了。”   穆地主认真劝说,“把他放在皇族之外,他能凭着良心做有益于朝廷同皇兄的事,可以为百姓陈诉不平事,也可帮皇上做监视百官的眼睛。   他当了皇子,除了您多出一个儿子外,他想做又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不了。”   皇上点头道:“朕不会逼他认祖归宗,谭贵妃能劝说他回心转意,朕也不会不认他这个儿子。”   “贵妃吗?皇上真是大方,一个羞辱你娘,瞧不起你祖宗的人都能当上贵妃?过年皇上哪有脸给祖宗上香?”   “……”   皇上心说,老娘方才不是说得挺好,不管谭氏的事?   老太太记恨着当初轻蔑她的谭氏。   云默主动开口解围:“她好歹给皇上生了谭晔,生了一个儿子,谭侯爷对皇上有功,又是最早投靠皇上的功臣,谭贵妃这些年一直在山上清修……不,忏悔,皇上封她为贵妃,也是基于综合方面的考量。   做皇帝的人最不能有任性,不似太后娘娘随您心意行事。”   “混小子,哀家听出来你在骂哀家任性了,哼。”太后将云默面前的碗筷收走,“不给你吃了,你听皇上的,一点不肯体谅哀家。”   皇上劝说太后别生气,狠狠瞪了一眼云默,不过心里却很高兴,有云默比着,有云默代他说出不好说的话,他轻松多了。   以前这活儿是阿阳在做的。   用完膳食后,太后被穆地主陪着去遛弯消食,皇上叫云默一起去御书房商量朝政。   也就是此时,郭太监才勉强处理好伤口,颤颤巍巍跪在皇上面前复命。   云默同皇上一眼看到了郭大太监受伤了。   云默立刻聪明的止住脚步,向后倒退了几步,左看看又看看,欣赏起皇宫的景色,认真研究皇宫的宫殿建造风格。   毕竟,敢打皇上身边最大太监的人,除了皇上的儿子之外,再无旁人了。   云默又是清楚郭大太监跟着太子走的。   太子没长脑子,云默不是蠢人,此时安慰皇上只是太子殿下一时糊涂,可就真把皇上当傻瓜糊弄。   皇上烦躁极了,看郭太监不大顺眼,“准你养好伤再来朕身边伺候。”   “奴才谢皇上隆恩,您吩咐办得事,奴才办妥了,奴才不敢说东宫是非,太子殿下……”   郭大太监指了指脸上的抓痕,“是殿下的外祖母抓出来的,奴才给皇上提个醒儿,太子殿下的爱宠郭侍妾同她宛若亲生祖孙,郭侍妾在太子耳边进言,太子殿下未必舍得送走母族一家。”   皇上刚刚在太后面前帮太子说请,老太后看似不计较了,皇上是她亲儿子,太清楚老娘的口是心非。   她说不要不在意,相反是考验你啊,她想要得紧。   当初谭氏瞧不起她,这么多年了,老太后还记恨着。   太子母族逼死老太后最重要的一个男人!   老太后已经看在太子同皇上的面子上没要了他们的性命,太子留下母族,老太后能不让太子进入慈宁宫!   太子对太后不孝顺,这名声一旦传出去,太子需要做多少事情来挽回?   皇上追封皇后才陷入如今的窘境,早知道一定封杨氏做皇后,他当日真该把穆晨放在万氏名下。   他给最心疼的儿子找了一群上不得台面又贪婪无知的极品亲戚。   “不羡,你说朕该如何做?”皇上问出话时,带了几分杀气腾腾,暗示云默说出杀了这群人的建议。   云默看懂了皇上的心意,开口说道:“臣以为太子生母的娘家人待考证,找上门来的这群人未必就是皇后的真正亲人。   臣建议皇上派出人去查证一二,为皇后寻找真正的亲人。”   皇上眼前一亮,赞许一般点头。   太子不孝顺太后名声有损,不孝顺外祖父一样名声不好听。   证明那群人是假冒的后族,皇上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他还能借此机会给太子找一个可靠又有实力的外祖。   “不羡建议正合朕心思,皇后还在时,同她娘家形同陌路,她父母根本不在意她的死后,恨不得拔去她一层皮,哪有这么狠心的亲生父母?”   皇上大手一挥,直接出动悬廷司为太子生母寻找真正的母族:   “老郭,朕给你报仇的机会,太子是被人蒙蔽了,他不知情的,你再跑一趟东宫,把那群人直接送去大牢,等找到太子真正的亲人,朕再判冒认皇亲的罪犯腰斩。”   “皇上,老奴不敢记恨太子殿下,头有些昏无法再去东宫了。”郭太监带着哭声道:“您开开恩让老奴先回去歇一会儿吧。”   再去东宫?   还是被揍的命!   郭太监觉得太子一条道走到黑了。   “方才老奴碰见了靖王同秦王,他们都说老奴是装出来的伤口,皇上是明白老奴的,从不敢在您面前多说一句,更不敢尽谗言,给谁上眼药。   靖王殿下警告过老奴……老奴再去东宫抓人,老奴怕靖王殿下找上老奴啊。”   皇上眉头皱了皱,叹道:“阿阳这孩子对阿晨用了真心,处处为阿晨着想,好吧,你先去歇息,朕再派人去东拿人。”   “多谢皇上体恤老奴。”   郭太监缓缓起身,嘴唇泛青,脸色泛白,显然这一趟去东宫传旨意把他折腾的不轻。   皇上突然问道:“小五说了什么?”   “秦王……”郭太监道“秦王相中了靖王殿下骏马,他打算讨好云姑娘,未来的靖王妃,早日骑上那两匹骏马。靖王殿下坚持秦王背诵下文章才能牵走马。”   “朕是说,秦王可曾说太子……”   “陛下。”郭太监轻声说道:“秦王只好奇奴才被谁打了,后来还说奴才嘴欠该打来着。”   皇上摆手让他退下了,回到御书房,另外又有两个小太监来回话,将郭太监去东宫的前后详细讲了一遍。   皇上点头示意知道了,小太监退了出去。   他对整理奏折的云默说道:“不羡曾经说过,阉人能用,不可信,朕听进去了,老郭还是有分寸的,朕在他身边放几个眼线,也是打算用他。”   “您打算开内廷司礼监?除了几个品级高一些公公识字外,其余太监不仅不识字,见识也不成。”   “朕打算派你去教教太监,不羡先别拒绝,朝廷上的官员朕只信任得过你,你同朕是一家人。”   “臣并非瞧不起太监,您只要放出风生去,内阁大学士都愿意来内廷教导太监们,毕竟他们虽然没有男根儿,却是您身边人。”   云默低垂眼睑,低声说道:“您设立内廷,开司礼监,开东厂一切只为监察百官,将内廷同外朝区分开,同时让太监们为您分忧,在内廷看住杨皇后。   此时,臣一个外朝臣子不适合总留在宫中,而且臣不该同司礼监的太监们有任何师徒的名分。”   皇上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旦内廷外朝联合起来,他这个当皇帝都有可能被架空。   “内廷太监只需要遵从皇上命令,眼界什么的……说实话,开了眼界,野心就大,很难再只做皇上的家奴奴才。”   云默抿了抿嘴角,轻声建议:“不过他们若是不懂事,也无法筛选奏折,为皇上分忧,臣建议皇上不如让女侯顺便给他们上上课,指点一二,女侯是女子,她适合出入皇宫。”   “这主意不错,可朕担心女侯……你岳母可是清高人,不比谭贵妃差分毫。”   皇上突然笑道:“你这个女婿坏得很,你是故意给女侯又找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又憋闷的吐血活儿。”   “她不是臣的岳母,臣夫人不认她,臣也不认她,若说有些许私心,臣记得当日夫人带着薇薇出府艰难求生时,女侯明知道真相没有心疼夫人,反而责怪她不肯守寡,说夫人不贞。”   云默理直气壮说道:“这话臣记得她一辈子,再无缓和的可能了。”   “你还真是你父亲的亲儿子!他心眼儿就很小,最是记仇不过了。”皇上笑道,“行吧,朕也顺便恶心恶心女侯,这个差事挺适合她,朕的命令,她不敢不尊。”   “皇上,臣以为除了杨皇后之外,其余女子都没她那么大的野心,女侯人品不咋地,教书还是可用的,而且她同杨皇后之间的矛盾极深,正适合在内廷牵绊住杨皇后。”   “嗯,朕记下了。”   很快,女侯收到了教导皇上身边的太监读书明礼的皇上口谕,得知是云默建议后,女侯吩咐套上马车出门,去云府理论。   可她没进去云府大门,姜氏派人来说,云默不在家,她怀有身孕不见外客。   “怀孕?她又有了?”女侯既惊喜又担心,姜氏这个年岁生子很凶险的,弄不好把命搭进去。   “是,夫人已经显怀了。”   “……”   女侯站在门口神色恍惚,怎么没人告诉自己一声呢?   姜氏不肯见她,她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诚国公夫人坐着马车进了云府,看着谭侯爷的夫人也进去探望姜氏。   只有她这个本该陪伴姜氏的母亲入不得府门。 第三百五十六章 云薇不想当嘴炮王者   云薇做宫中女学生侍讲,她大多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会每日都去皇宫的。   一来云薇不觉得自己有本事教导出身极好的女学生。   论起诗词歌赋的才华她就是个妹妹。   比起大多数女学生的远远不如。   除非她做文抄公,可不是生死关头,云薇很不喜欢抄诗就为扬名立万,让女学生们叹服。   二来云薇没多大兴趣去结交这些女学生。   三来又不给心理咨询的银子,她懒得去纾解女学生们存在的心理问题。   云薇只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云薇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自私冷漠的人。   在云薇眼里世上只有两类人,一是亲人,二是路人。   有限的几个朋友宁县主是主动凑上过去的,宁县主渐渐同云爱玩得好。   女侯好心好意让云薇教其余女学生,云薇同她们关系平平,只是塑料一般的师生情分。   云薇不需要凭着老师的优势去扩展人脉圈子。   能进女学的女学生没有几个蠢人,别看她们平时明争暗斗,她们很快了解云薇的脾气。   只要争斗不波及到云薇,云薇不吃亏,云薇不会管她们斗个你死我活,更没有做她们人生导师的意思。   云薇已同靖王定了亲,五皇子秦王已经喊她四嫂了,对太子妃位置寄于厚望的女学生自然而然对云薇放了心。   即便有人会因为靖王优秀的容貌而心动,靖王一向‘守身如玉’,从不给任何人亲近的机会。   她们不至于为了靖王搭上家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   毕竟她们惹穆阳不快,穆阳直接找上她们父兄去。   再不肯改,穆阳直接把他们家族弄到京城千里之外的蛮荒之地。   所以说,有权有势的男人极容易拒绝倾慕缠上来的名门贵女。   无法拒绝都是骗人的,或是男人享受被贵女们追捧爱慕争夺的感觉。   爱情脑的女子犯蠢纠缠不休,可她的父兄绝不会为一个犯蠢的女子连整个家族。   明知靖王不喜的情况下,还鼓励自家女儿纠缠靖王!   于是,云薇定亲后,给女学生分发喜饼喜糖时,得到女学生‘真心实意’的祝福。   没一个拈酸吃醋,嫉妒羡慕也会藏在心里去。   心悦穆阳的女孩子大多感叹一声,同穆阳无缘。   云薇觉得自己穿了个寂寞。   不过,证明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正常的。   卷毛: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穆阳太厉害把人都吓跑了?   云薇揉了揉卷毛狗头,知道还说,难怪最近被穆阳操练得不成狗样子了。   卷毛:“……”   狗生艰难,它打不过穆阳。   女学下课后,女学生三五成群往走,上完课的女侯突然开口,“云……你等一等,我有些事问你。”   卷毛狗脖子上挂着皇上赐得牌子,在宫中随意行走,被人戏称狗将军。   寻常人眼中卷毛仗着云薇的势力,不知皇上拿卷毛当侍卫使。   卷毛立刻警惕睁大狗眼,浑身炸毛盯着女侯。   云薇说道:“我没话同您说。”   “你娘……她有孕了,是吗?”女侯抢先一步拦住云薇的去路,眼睛因熬夜而通红,“听说,她生你的时候很是艰难,差一点就……这些年她身体一直不好,如今她年岁又大了,实在不需要再去拼一把。   云默有子有女,他怎敢要求你娘再生儿女?你娘怕没有儿女站不稳位置,或是将来继子不孝顺,我……我留给她足够安身立命的财富同地位,没人敢瞧不起她。   你娘有你一个女儿已经足够了,她实在是不用再去经历生产的风险。   我母亲生我时就很难,我生她时也差点送了命。   我们这一枝的女子生产都很艰难,你母亲不好说的话,我可以去同云默说,这恶人我来做!”   女侯一晚上没睡,多方打听姜氏的消息,甚至亲自登门去诚国公府,顶着诚国公夫人的嘲弄,询问她姜氏具体状况。   女侯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悔恨内疚,“你娘中过毒,虽然毒已经解了,到底伤了身子根基,我怕……她熬不过生产,她又是怀得双生,更是九死一生。”   “听您的意思是怪我当初不好生,牵连我娘熬坏了身子?当日她生我时艰难,不是因为随了你,而是有人想让她一尸两命,不想她活着!”   云薇眼见着女侯脸色苍白,心头暗爽,她是不知当初姜氏生孩子时是否有人做手脚的。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让女侯难受。   横竖姜氏受那些委屈纵然她添油加醋,也不会觉得骗人矫情。   “女侯怎么就不明白我们母女真不想同你再有任何牵扯了。”   云薇翻了个白眼,斜睨女侯一眼,“你有我娘银子多吗?我娘不稀罕你那点遗产,你爱给谁给谁,别以为把遗产给了我娘,你就弥补了我娘,你就可以安心去投胎了。”   “云薇!”女侯怒道:“我没这么想过,知道欠一辈子都还不上,她的身体要紧,不是你任性的事,难道你想看她熬不过生产吗?你没生过孩子,自然不知道生孩子的艰难危险……”   “我娘自己解了毒,她懂一点点医术,你还需要找大夫给自己看病,我娘已经配出了解药。   她比你更知道生孩子不易,可她毅然决定生下来,一是为了我继父,给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是她的心愿。   二是她是个慈母,最先想到得始终是孩子,而不是她自己!”   云薇用眼角余光扫过女侯,一字一句说道:“她对子女的爱是无私,不去计较自己得失。   不似你总是去衡量哪个女儿能给你带来好处。我一直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你把江氏把穆凰舞养成贱人,你怎么还敢去劝说我娘?”   女侯后退几步,靠着桌子才没有倒下去,泪水在眼圈打转,胸口上下起伏,心如同被撕裂疼痛。   “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行吗?非要来我面前找虐,找不自在。   明知道我同我娘恨你,你非要往面我们面前凑,是想用你的愧疚关爱打动我娘吗?   还是想让外人道德绑架我娘必须认下已经认错的你为母亲?”   云薇句句如刀,言辞犀利如同对待仇人,声音冷得掉冰碴子,“你打错算盘了,外人指责我心狠,不孝顺,我也不会认你,对你和言语色。外人那些许的议论,我当笑话看了。”   毕竟,云薇见过网络暴力的人,开导过被网曝过的人。   “往多了算,顶多有一千人说我不好,不孝顺你,说我心狠,你是没见过几万上百万的人一起开骂的场面吧。”   云薇淡淡一笑,“你永远不知道我同我娘经历过什么,你没资格以为我娘好的名义去决定我娘是否生孩子。”   女侯颓败的身子顺着桌子滑到了地上,泪水滚落。   她不明白只是错了一次,为何云薇就抓住她那点错不肯放了?   她真是为姜氏好啊。   云薇目不斜视走出女学,仿佛没见到堵在外面偷听的女学生们。   肯定不少人认为女侯可怜,她做得太绝了。   她不会改变初衷,更厌恶女侯这么纠缠不休。   迈出女学大门时,云薇抬头见到了太子。   难怪女学生们大多没有离开,倒也不是故意留下来偷听她同女侯的谈话。   云薇向太子屈膝,打算绕过太子,不管太子在女学门口等谁,她都不感兴趣。   “云姑娘。”太子抿了抿嘴唇,主动开口:“孤特意等你下课。”   云薇停下来,感觉到身后女学生们目光,笑道:“太子殿下有何吩咐直接派人来同我说一声就是了,我何德何能劳动您亲自来女学跑一趟?”   “孤若不是亲自来,你几句话把孤派来的奴才打发走,孤若不是在学门口等你,你岂肯留下听孤把话说完?”   太子唇边噙着一抹苦笑,“当日是孤同阿阳在城外一起碰见了你,阿阳曾对孤说过一些你的事,孤比旁人更了解你的本事,以及你推脱找借口的本事。”   “殿下还是直说要我做的事吧,不过殿下既然听王爷说过我的脾气,您该知道我能做得事同不愿意做得事。”   云薇扯了扯嘴角,俏皮道:“不愿意做的事情,纵然太子殿下下令,我做不到让殿下您满意的地步。”   “只有你……你能救活她了。”太子怅然说道:“你先听孤把话说完,孤是一定要让她活下去的,为她孤可以去求阿爹,孤的面子不好使,阿爹的话,你总不会不尽全力。   没有直接去找阿爹给你下令,主要是孤觉得你会看在阿阳份上帮孤一次。   孤亲自来向你表明救活她的决心,云姑娘但凡有所求,孤定帮你办到。   纵然今日你没有想要的,孤也可以给你个承诺,只要孤不死,孤可答应你三个要求。   何时你想到要什么,你都可以来找孤。”   太子对云薇郑重行了一礼,垂下眼睑,“孤是太子,一国太子的承诺的三个要求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殿下的确很有诚意,可殿下不明白我,我想要的东西本就不多,也无需劳动太子殿下帮忙。”   云薇轻声说道:“东宫的事情,我听我爹说过了,太医同杏林高手都无法解决的病,我更不行了,我不敢耽搁她的病情,太子殿下去求皇上,我也是这一套说辞,不通医术,不会治病。”   “你敢拒绝孤?是嫌弃孤给的不够多?还是孤让阿阳来同你说?   你是阿阳的媳妇,难道不为他将来的着想?他是孤兄弟,你迟早也要嫁进来,孤同你是一家亲人。”   “若是需要我帮王爷讨好太子殿下,想必王爷会觉得自己没用,会生我的气。   王爷上门求娶时,他同闵王殿下一起说过,不会要求我做任何违背我心意的事,不会勉强我做任何事。   况且这不是我愿意不愿意做,而是会不会做的事,太子殿下爱她很深,不能离开她,您该去找能治她病的人,而不是来找我这个不懂医术的人。   我连中草药都分不清楚,怎敢给人治病?”   云薇淡淡笑着,拒绝之意没有任何松动。   “太医能治好她的身体,能让她保养好身子,无法医治她的心事,无法让她放弃求死的心!”   太子上前几步,伸手去抓云薇,卷毛跳起来撕咬住太子的衣袖,不让太子靠近云薇。   太子一甩没有甩掉卷毛,深沉带着疯狂的眸子闪过恼怒,一手摸向腰间,“松口,否则孤砍了你狗头?!”   云薇道:“卷毛回来。”   卷毛松开口,一转身飞扑到云薇怀里,汪汪汪的叫着。   它不怕太子,其实太子功夫真不如卷毛。   不是太子身边的高手,以及在皇宫中皇上随时都可以过来救下太子,卷毛早收拾太子了。   “孤知道你,你能救治占将军,让他遗忘掉疆场的痛苦,放下一些往事,你应该能救苏苏。”   太子咬了咬牙双膝一软,跪倒了云薇面前。   给好处,云薇不肯要。   来硬得也不成,毕竟太子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其中有穆阳,也有小五秦王。   脚步声有些乱,来得人不少。   他动云薇一根汗毛,穆阳等人绝对饶不了自己。   “殿下,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您是一国家太子,怎么能跪我呢?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   云薇惊慌失措抱着卷毛连连后退,向身边打量,对身后的女学生说道:“你们看到了,太子殿下突然跪下了,不是我的问题。”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尖细直冲耳膜,震得太子耳鸣,一时说不出话来。   女学生们不明白尊贵的太子殿下竟然下跪去求人?   把皇上同皇家的面子摆在哪了?   惦记着太子妃位置的女孩子忍不住多想了一些。   太子还能做多久?别不是很快被皇上废掉吧。   太子同姜苏的情事早就通过四处漏风的东宫,以及太子的外祖一家的嘴传遍京城了。   姜苏名义上是死了,谁都知道东宫多出了一个小产的郭侍妾。   云薇根本不会给太子开口的机会,也不会等穆阳来解围。   她抱着卷毛撒腿就往御书房跑,“皇上,皇上,救命,救命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杀了吧   云薇能拿太子怎么办?   当然是找能治得了太子的皇上告状去啊。   难道同皇上最疼最信任的太子硬刚吗?   毕竟皇上对太子的偏心世人皆知,为巩固太子的地位,皇上做了所有好父亲该做的一切。   云薇不敢试探皇上对太子的底线在哪。   她甚至怀疑太子所用的香料是不是太多了?   以前的太子绝不敢这么浪!   没准杨皇后在东宫埋下的钉子起了作用!   谁知道呢?   横竖云薇不想沾上东宫的是非半分,皇上自己宠出来的儿子,皇上自己跪着也得承受!   太子在跪下那一刻,一直发热的脑子突然又清醒了。   尤其是在云薇抱着卷毛快步‘逃离’之后,一盆冷水浇上太子为爱情充血的脑袋。   金太傅等人往日劝解话语一时涌上心头,太子伸出手想去阻止云薇……可云薇如同小鹿跑得飞快。   又是在女学生们面前,太子可以想见宫外的朝臣勋贵很快就会清楚自己跪求云薇。   往日有心做太子妃或是入东宫的女学生对太子恭敬讨好,倾慕之色十足。   今日女学生们虽然掩饰得极好,太子一眼看出她们对自己的轻蔑。   为了一个女人,当朝太子跪地恳求云薇,不是跪皇上,不是为江山社稷为万民百姓跪求能人大贤辅佐。   太子不是不能跪求,可要看为何而跪,为谁而求。   太子下意识起身,听到一道冷酷至极的声音:   “你接着跪,接着跪求云薇,你弟妹,今儿谁让你起来,朕摘了他的脑袋!”   “阿爹?!”   太子心头狂跳,脸上血色一瞬退了个干干净净,掌心全是冷汗,稍稍抬头看过去。   皇上坐在八人抬着肩舆上缓缓而来,脸色极是阴沉,本来皇上皮肤略黑,此时更显黑上几分。   “阿爹,儿子只是……”   “只是什么?又是一时糊涂?!”   肩舆已经来到太子近前,抬肩舆的奴才停下脚步,皇上纹丝不动坐在肩舆上头,居高临下望着太子穆晨。   他怎么生出这个脑子有坑的蠢货!   他费尽心思给穆晨抬起身份地位,为此惹出了多少麻烦,万氏不满意,他人后在万氏面前陪尽了笑脸。   太子这一跪,把他赐给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弄得不值钱了!   以前穆晨不如阿阳,但也没这么愚蠢,做了太子之后,穆晨突然间变了一个人。   莫非是阿晨暴露了本性!   皇上此时再不觉得阿晨类己了。   “朕想问一问你,你这一时到底是多久?朕看你糊涂的时候,比看你清醒时候都多!”   皇上坐姿换了一个方向,“朕读书少,阿阳你来说,一时是不是朕以为的一刻?”   太子看向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穆阳,带了几分期望。   往日他惹阿爹生气,阿阳总会帮他解围,给他找到借口。   穆阳几句话就能让阿爹不生气,不仅饶了他,还会觉得他是真性情,是同阿爹最像的一个儿子。   “陛下,臣以为一时本就是个不好界定的词,一刻是一时,一日也是一时,一月一年也可称一时。”   太子还没来得急欢喜,阿阳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虽然阿阳喜欢上的云薇并不是个贤惠的,不肯如同阿阳一般帮他解决难题。   今日过后,他得叮嘱阿阳好好教云薇,不能再宠着她任她胡闹。   太子好了,阿阳才能更好。   皇上再次变了坐姿,凉凉说道:“不好界定时间?这么说阿晨这一时糊涂是两三年?四五年?还是一辈子就没清醒?”   太子:“……”   原来阿阳不是帮他?!   皇上本不想流露出对太子的失望,毕竟在场的人很多。   女孩子们回去同各自父兄说一遍,不用几日,皇上对太子失望就会喧嚣尘上!   皇上忍不住也掩饰不了失望之情。   太子从为一个女人性命以跪下要求云薇起,到皇上亲自前来,太子没做过一个让他满意的事。   “阿晨,朕有没有说过,上一次是朕给你的最后机会?你打了老郭,朕可以当做你一时激动,左右老郭是个奴才,你打了就打了,大不了朕厚赏老郭。”   皇上拍着肩舆的扶手,啪啪啪的木头声音一下一下传进太子的心坎上。   “阿爹,儿子记得,记得您说过的所有吩咐,儿子已经尽力做到最好,苏苏是儿子的认定之人,是心悦喜爱的女子。   我想让她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没了她,儿子眼里再没有任何色彩。   儿子不想成为孤家寡人,只拥有万里江山,而无知心的女子陪。”   穆晨索性一条道走到黑,此时掉头反悔,苏苏就真死了。   他反而会让重视女子的阿爹看轻了,而且他一时找不到足以说服皇上的借口。   皇上沉默下去。   穆晨觉得自己机会来了,膝行到肩舆面前:   “阿爹是最重要情的,您坐拥江山,后宫佳丽无数,最让您挂心的人始终是紫宸宫万娘娘。过几日谭贵妃也会入宫,您左右有倾心美人相伴。   她们陪着您,您不再只是高高在的皇上。   儿子心悦苏苏一人……您该理解儿子的。”   云薇一下一下摸着卷毛的毛,肤浅了,短视了,格局小了。   卷毛:“……”   云薇同卷毛无声交流,以前我觉得云爱是恋爱脑,云爱很愁人很麻烦,今日见了太子之后,我很同情皇上啊。   卷毛回了一句活该,皇上没有任何缺点,杨皇后怎么成为女帝?!   别人气不到皇上,可穆晨可以。   “你怎么不知道朕情愿独享江山?你怎知朕需要心悦的女子陪伴?否则就孤单寂寞?那朕后宫的妃嫔是什么?”   皇上直接从肩舆上跳下来,从一旁的太监手中夺过静鞭,高高扬起鞭子,狠狠抽向太子,不留余地,也不留力气。   “朕记得你不爱看话本子,劝过朕,话本子都是假得不能再假的故事,你今日给朕上演了一出真实,再假的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皇上狠狠抽打太子,太子不躲不避,跪在当场默默承受着。   一鞭子下去,衣服破了。   二鞭子落下,太子后背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三鞭子落下,太子身体晃了晃,嘴角隐隐渗出血丝。   不肯认错的太子更是让皇上恼火,愤怒值压下了对太子的心疼,鞭子挥得啪啪响,恨不得一鞭子下去带走太子身上一块皮肉。   “朕告诉你,朕不用心悦的女子陪伴,不怕做孤家寡人,朕坐拥天下,有后宫三千美人,朕心里美得很,完全不觉得寂寞,无人分享朕的江山!”   皇上气急了说了真心话,对万氏是有过爱慕。   没有万氏,他还有其余美人。   对杨皇后是征服。   对谭贵妃是想他自己去‘沾染’那份清高雅致。   没有这三个女人,皇上固然会觉得遗憾,他转身可以投入更多美人又大又暖的怀抱。   只要他是皇帝,他名义上可以拥有所有的美人!   何况大权在握,言出法随的快乐,没有做过皇上的人永远都不明白。   卷毛彻底听傻了,云薇暗暗笑破肚皮,皇上人间真实啊。   那些觉得失去所爱纵然拥有万里江山也是痛苦无比的女孩子怕是会大失所望。   云薇没见过做皇帝后悔的,反而因为宠爱后宫专一爱上一个妃子丢了江山的皇帝后悔不已。   “皇上。”穆阳上前握住皇上的手腕,轻声劝说:“太子倔强,您便是打他一顿,他也不会改。”   皇上满头是汗,捏紧鞭子说道:“不改?朕废了他!”   太子满身是伤,嘴唇泛白,“阿爹,我……”   “你为何要打他?他是你亲儿子啊,他做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他爱慕我吗?”   一个娇弱的美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人未到,泪以湿。   她一把抱住太子,心疼看着他一身的鞭痕:   “阿晨,我早就说过你爹不是好人,他无情无义,人面兽行,见利忘义,他连亲生大哥都敢害了,你道当日我爹为何肯他结拜?   他为何一直容忍我爹在川蜀称王?为何一定要我爹死?   不是为了江山,他怕我爹把他谋害亲大哥秘密公布于众,我爹在你领兵入川属之前,就把证据交给了我。   叮嘱过我,若是他活不过,被你爹害死了,我把证据公布于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畜生。   他不仅对亲大哥无情,还差点害死他大哥唯一留下的骨肉。   高庸王也是个蠢的,肯为他卖命,他娘……他娘的确红杏出墙了,她娘的奸夫是……就是你爹!”   穆晨一把捂住苏苏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悄悄窥着皇上的脸色:   “她病了,病得很重,总是在幻想中,分不清梦境同现实,我找了几个大夫都说她是心病,脑子糊涂了。   我这才想让云薇帮忙,她……她说得都是胡话,没人会相信的。”   姜苏拼命挣扎,穆晨不敢捂得太紧,怕憋坏了苏苏,竟然被她甩开了捂着嘴的手,高喊道:   “我没病,我说得都是实话,本来看在阿晨的面上,我不想说出实情,一直我都在犹豫,同我的善良做斗争。   今日我忍不了,他想打死阿晨你啊,当父亲的做了错事,儿子指出来是正义的。   阿晨,我们不怕他,公道自在人心,百姓会记得我们公布了真相,会记得你同我……”   穆阳听不下去,吩咐道:“妖言惑众,诽谤皇上,堵住她的口。”   郭大太监亲自上前去,这一次太子不敢推开他了。   姜苏再次挣扎,捍卫自己说话的权利,“穆阳,靖王殿下,你当年差点同杨公父子一起陪葬,皇上不想要一个同他分灭国功劳的人。   他一直在利用你达到他的目的,在他功臣名就时,死掉功臣才是最好的功臣!   你只是命大而已,不过也有可能是你聪明敏锐,察觉到了他的用心,你躲开了包围圈,躲开了他的暗算。”   “倘若他当日让你同杨公一起陪葬,我爹就不会死,川蜀还在我爹掌握之下,靖王,你很厉害,我爹……我爹一直拉拢你,你为何宁愿辅佐一个混蛋,不愿意投靠我爹?”   穆阳淡淡说道:“你说的话,我一句不信,皇上对我的好,不是你几句挑拨,同胡编乱造的谎话就能打消的。   你说我不辅佐你爹?皇上给我的太多了,不是你爹那几句割据天下划江而治就能让我背叛皇上。   我虽然是闵王义子,依旧把皇上当做长辈,何况我有今日富贵全赖皇上,没有陛下支持信任又哪来的战功卓著的靖王?!”   皇上满眼感动,揽住穆阳肩膀,“好,好,你是朕的儿子该多好,朕不用再操心朝政,不用再费力培养太子……他不像朕了。”   “阿爹!”   穆晨没有护住苏苏,郭太监把苏苏从他怀里拽走,哀求道:   “她都是胡说的,阿爹,她不是有心,一直记着她父亲才故意惹怒你……”   皇上抬起一脚踹了太子一个跟头,怒道:   “事到如今你还想保她?!穆晨你明不明白谁才是你的亲人?!   当日,你保住辱骂皇父的外祖一家,知道你祖母不高兴,你把他们接去东宫,朕只当你是被蒙蔽了。   为你朕劝母后,别生你的气,隐隐觉得母后小题大做了。   今日朕才明白,你心里面,朕同你皇祖母不是你的亲人,侮辱朕的人才是你在意的亲人。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以前的你大气疏朗,豪气干云,礼贤下士,虽然性情略显鲁莽,但你在年轻气盛同风华正茂年纪太成熟反而不好。   你做了太子后,你变得,变得朕都认不出来,变得朕都怀疑你是别人易容假冒的穆晨!”   “阿爹,我真是穆晨啊,没有人能假冒我。”   哐啷一声,一柄宝剑落在穆晨面前。   皇上冷冷说道:“诽谤朕,她罪该万死,你是太子,也是朕的儿子,为朕诛杀奸佞理所应当。   她留在你身边连个侍妾都做不好,既然她不想活了,你就成全她。你亲手杀了她,为朕证明她所有的话都是谎言。”   太子半晌没有动一下,躺在地上的宝剑泛着幽冷的光。 第三百五十八章 欲废太子   太子如同被雷劈过一般,同苏苏的美好的记忆一幕幕浮现。   杀了苏苏?!   他本心上是拒绝的,等同于生生挖掉他一大半的心。   此后,他成了父皇想要的样子,如同傀儡不得自由。   “你就算杀了我,你所做的杀兄杀子无情无义的畜生行径,迟早一日昭告天下,百姓们会唾弃你,你永远得不到民心。”   姜苏被郭太监等人架着,按倒在地上。   她不肯停口,披头散发的姜苏姑娘再无往日的善良纯真,声嘶力竭咒骂着皇上。   郭太监万万不敢承认她是自己的远房侄女了。   万一有人相信了,他岂不是会被这个蠢女人连累死?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我早就把证据交给了可以相信的人,明日,后日,不,只需要几日功夫,你所做的龌蹉下流的事会传遍天下。   勾引嫂子,玩弄弟妹,谋害嫡亲兄长……出卖杨公父子,薄凉对待功臣勋贵,嫉妒穆阳……”   虽然她被压着跪伏在皇上面前,她尽力高扬起头,犹如居高临下望着皇上。   云薇看出姜苏不想活了,甚至想着一把带走太子。   皇上一直没有堵住她的口,任由她放肆,主要想看看太子的决定。   对辱骂父亲的贱人是否下还是下不去手。   云薇扫了秦王一眼,秦王回以疑惑的目光,仿佛明白般眨了眨眼睛,四嫂别怕,她欺负不了你!   这出闹剧越来越好看了,我一定好好看,仔细看。   今儿真是幸运,能看到这么一出太子的好戏。   四嫂,没有四哥帮衬,太子就是个棒槌!   云薇抚了抚额头,谁是棒槌?   秦王比太子好不到哪去!   秦王没有当皇帝或是讨好皇上的心思,皇上这个父亲,在秦王眼里根本就不是亲爹!   皇上一次次明目张胆的偏心,让万娘娘退让,早已磨灭了秦王心中对父亲的憧憬。   穆阳眸子沉了沉,小五不会去揍姜苏了,可他不愿意将机会留给二哥三哥……   而且穆阳不觉得皇上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当然在人品是不好,想做皇帝的人哪个没做过背信弃义,杀戮亲兄弟的事?   坐上皇位的人没有伟光正一说。   只是有的皇帝做得败人品的事情多,有的做得少,有的善于隐藏,有的没能隐藏好。   穆阳赶在魏王同赵王赶到之前,抢步上前,一拳头狠狠打在姜苏的嘴上。   噗嗤。   姜苏嘴被重重的一拳打裂了,牙齿掉了好几颗,鲜血染红了半边脸,再想说话,却发觉自己的嘴不听使唤了。   她只能狠狠瞪着穆阳。   “你再辱骂阿爹,不,大伯父一句,不用太子动手,本王先结果了你!”   “阿阳,你做什么?”   穆晨的目光从宝剑上移开,抬头看到姜苏半张脸都被鲜血染红了,那刺目的红,姜苏委委屈屈的样子,深深刺痛了穆晨那颗爱她的心。   阿爹总会原谅他的。   从小到大,他做了错事,阿爹一时生气,也不会气太久,甚至说他没有错,错得是旁人。   他一直都是阿爹最偏疼的儿子!   大不了他往后多哄哄阿爹,其余事都听阿爹的。   但是苏苏……他不能放手,当父母很少会因为儿子错做了事,记恨儿子一辈子。   况且太子不认为自己不肯杀了苏苏是错的。   太子舍不得动苏苏一根汗毛,把苏苏捧在手掌心中疼,穆阳一拳把苏苏给打了?   在他眼前伤害他心爱的人,穆阳还当他是好兄弟吗?   太子突然窜起来,一把揪住穆阳的衣服领口,双眸赤红仿佛嗜血,“谁准你打她了?阿阳,她是孤的女人,你怎敢对你嫂子动手?”   穆阳静静看着太子,冷冷回道:“侮辱威胁阿爹,不敢打吗?大哥,我恳请你清醒一点,这个女人只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阿爹对你最好,最疼你,为了你阿爹承受不少的非议,阿爹不准旁人说大哥你一句不好。   可大哥你呢?仗着阿爹的偏疼越发偏激,大哥是不是以为阿爹不会因你伤心?是不是吃定了阿爹一直原谅你,护着你?!   阿爹是怎么保护你的,保护我们兄弟的?哪怕我们做错了事,只有阿爹能教训,旁人不敢说一句我们兄弟不好。   姜苏方才指着阿爹骂,说了那么多有的没有的事,你身为儿子不维护阿爹了吗?   你怪我打了她,我很少对女人动手,她蓄意挑拨阿爹同我的关系,侮辱辱骂阿爹,我不能不管。   我不管她是不是女人,或是谁的女人!”   “当年杨公父子战死的事早有定论,杨少主贪功冒进陷入重围,杨公将主力交给阿爹,命令他继续进攻南朝,杨公带人去救援……这才导致父子两人一起战死。   他们的战死固然悲壮,可也有价值的,毕竟他们牵制了南朝精锐,阿爹从不否认他得到天下杨公父子居功至伟。   他封杨公为承恩公就是证明!太庙中杨公父子的灵位也是站在最高处。   至于大伯父的死……她说有证据同皇上有关,证据就是真实的?   大哥别忘了,她同皇上有夺了基业同杀父之仇。   大哥不信阿爹去相信她?大哥保证她爱慕你而不欺骗你?大哥才是她的杀父仇人!   她的父兄是大哥亲手砍掉的脑袋!”   姜苏哭出了血泪,穆阳该死,为何要提醒自己呢?   她为何就不能忘了杀父之仇?   太子忍无可忍,对穆阳重重挥出拳头,“你已经不是阿爹的儿子了,川蜀王……若不是阿爹命令,不是你破坏我的计划提前攻破锦城,我不得不动手杀了他们。   原本川蜀王根本不用死,阿爹也不会被人骂忘恩负义,阿爹连闵王都容得下,也容得下你这个靖王,怎么就容不下川蜀王,容不下他的结义兄弟?!”   太子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有道理,总算找到了说服苏苏,说服自己的理由,“都是你的错,才让局面难堪,是你逼孤杀了苏苏父兄!”   他拳头重重落朝穆阳俊脸落下,往日漆黑眼眸充血一般,穆阳仿佛忘记了躲闪,眼底闪过错愕。   他不信穆晨真会为一个女人打自己?   云薇松开了环住卷毛的手臂,卷毛一蹬腿飞扑向穆晨。   秦王只比卷毛慢一瞬,不过秦王嘴快:“住手,别伤我四哥……”   卷毛咬住穆晨袖口,使劲拉扯,穆晨被一只小小的狗拽了个踉跄,随后秦王赶到,使劲推搡太子,骂骂咧咧说道:“你是太子,我在父皇面前不敢打你,不过你别想打我四哥。   你们是不是忘了,四哥若有功夫再身,你这样的人,四哥还能被你欺负了?四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太子手腕被卷毛咬得很疼,收拾不了秦王,还收拾不了一只狗?   结果,他真拿灵活的卷毛无可奈何。   他用身手抓卷毛,可惜卷毛功夫比他好,力气比他大,灵巧的卷毛跳跃腾空,围着太子打转,也不咬伤太子,就是让太子显得极为笨拙。   笨拙总是同愚蠢连在一起。   皇上面色更为难堪,这儿子不能要了!   太子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着,“畜生,云薇你养得好畜生!”   卷毛跑回云薇身边,吐了吐舌头,狗眼满是鄙视,连畜生都不如的太子又算什么?   云薇说道:“卷毛的确是好狗,忠诚,勇敢,知道护着自己主子,知道谁养大了它。”   太子眸子凝重,云薇话里有话,是说他连狗都不如?   秦王挡在太子同穆阳中间,死死护着身后的四哥,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我打不过大哥,可我绝不准许你打我四哥,四哥是三叔的义子,他永远是我四哥。   他没资格称呼父皇阿爹,你,我,还有其他兄弟都没资格了。没有四哥屡次相救,父皇早死了。”   穆阳抬手怕了怕秦王肩膀,秦王回头灿烂一笑,“以前四哥保护我,今日起我来保护四哥。”   穆阳眸子动了动,扯起嘴角说道:“太子殿下,她父亲早有证据,不留给儿子,给了一个善良同你纠缠不清的女儿?   我不是说女儿就一定比儿子差……”   穆阳求生欲很强,此时他说女儿不如儿子,万一薇薇以后怀了女儿,怕是会折腾死自己。   而且杨皇后能高兴吗?   “川蜀王疼爱嫡长女,却不准许她议事,不许她掌兵,只把她当做一座善良宽宥百姓的牌坊,事关证据这么大事,川蜀王绝不会交给她来处理。”   穆阳沉声说道:“我认为证据不足为信,是假的,天穆百姓绝不会相信一个失败的川蜀王所说的‘证据’。”   “什么证据,同本宫说说呗。”   人未到,笑声先到了。   穆阳并不意外杨皇后来凑热闹,姜苏能从东宫跑出来,没准背后就有杨皇后操作的影子。   杨皇后坐着凤辇过来的,她没有下凤辇,撩起帘子一角,露出半张明艳动人的脸,朱唇轻笑:   “穆北玄终于被你最疼的儿子反噬了吗?本宫记得你曾经嘲笑过我父亲,说他不会养儿子,又太疼儿子,才丢了江山。   今儿你被你宝贝儿子气得不清,天道好轮回,不信的话,抬头看看天,苍天饶过谁?”   杨皇后眼角余光犹如小刀子射向了穆阳,感叹道:“生养儿子做什么呢?他不听话,气你怨你,有一堆的理由反驳你。”   皇上面上不好看,狠狠瞪了太子一眼,笑呵呵走到凤辇旁边,打手掀开帘子,他利落上了凤辇。   抬凤辇的人肩膀一沉,闷哼一声,勉强承受再多一人的重量。   郭太监眼睛亮,赶忙再叫了几人一起去抬凤辇分担重量。   “下去?!”杨皇后横眉冷对,使劲推搡皇上,“谁让你上来的?”   皇上轻而易举攥住她的粉拳,使劲压住了,“你来看朕笑话,不付出点代价说不过去。”   “明君不会和女人同辇……”   “老子今日就做一次昏君,为你做一次昏君又何妨?”   皇上难得在杨皇后面前‘强硬’了一把,不怕曝光他有很深的功夫底子,稳稳当当压制住杨皇后,“朕都封你做皇后了,你不给朕点好处?”   杨皇后狠狠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抚了抚发鬓,不再执意让皇上下凤辇:   “听她说,你长嫂的奸夫是你?!碎玉轩还有一位美人,这又闹出你上了长嫂的床……你这么脏,本宫怕沾上了一身污秽。”   皇上笑道:“阿阳说她的话不可信,她能盼着朕好?大嫂的奸夫不少人都见过,朕这辈子背了不少黑锅,的确帮着老兄弟照顾了守寡的妻子,可这次的锅朕不背。   真正同她又牵扯的男人……”   皇上压低声音在杨皇后耳边耳语说了奸夫的事,杨皇后眸子变了,“穆北炫,你无耻!”   “老子是皇帝,金口玉言,朕说奸夫是谁,那就是谁!”   皇上抬手轻轻抚摸杨皇后脸颊,“你生气起来,格外好看。”   他的手再次被杨皇后一巴掌拍掉,杨皇后身子扭过一半,皇上唇边含笑,好像找到了治杨皇后的好办法。   让这个女人怀个孩子,许是能生出一个最优秀的继承人。   儿子的资质还是要看母亲这边的,母亲不行,他对儿子费再多的心血也养不出好儿子!   不过,穆阳的父母是谁?   皇上对太子失去了半大的心思,虽然舍不得前期投入的心血,皇上今日看明白了,再投入下去,他亏得更多。   他还是及时止损吧。   皇上拿定主意,开口问道:“阿晨舍不得杀姜苏?”   太子听出皇上语气中的缓和,以为阿爹终究扭过自己,还是疼他的,小跑到凤辇旁边,躬身道:   “我一定让她把证据交出来,阿爹,她以后不敢乱说了,也是为儿子才跑出东宫。”   皇上深深看了太子一眼,叹道:“行吧,你舍不得就留下吧,她是川蜀王的女儿到是够资格做你的侧妃,既然你不喜欢朕的安排,朕不会勉强你。   阿晨,期望你将来不会后悔今日的选了她!迎接西凉侯的事,朕交给阿阳同老二他们,她身子不好,你离不了她,多陪陪她吧,政务上的事,你不必插手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和谐同不和谐   太子先是狂喜,阿爹终于妥协了,接受了苏苏。   然而,皇上最后几句话让太子瞬间跌入谷底,后背布满一层层冷汗。   明明秋高气爽,阳光正好,太子犹如仅穿单衣身处寒冬腊月,冻僵了。   “阿爹!”   “阿晨啊,朕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不高兴?别想太多,你还是朕的儿子。”   皇上坐在凤辇上,看向穆晨的眼中再没有往日的慈爱偏疼,挥了挥手说道:   “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儿带回东宫,需要太医叫太医,需要药材你去找老郭要,务必保住她的性命。   朕要让她亲眼看看,她口中的证据能不能让朕丢了皇位!   她是故人之女,朕善待几分,朕同她父亲只争江山,彼此有几分兄弟之情。   命你杀了她父亲,朕后悔了,为江山稳固,天下一统的大局,朕不得不做啊。”   皇上语气中透着为难委屈。   杨皇后在旁边佯装作呕,“你再恶心人,就给我滚下去,以前你真小人,今日我才发觉你还是个伪君子!”   皇上笑道:“无妨,你以后会发觉朕一人千面。”   他一点不在意杨皇后骂自己,哪一日杨皇后不理会他了,他才需要担心,是不是杨皇后有了一战定胜负的能力。   “阿阳。”皇上从太子身上移开目光,唇边笑多了几分,“你今日受委屈了,你虽然给了地主做义子,你称朕十几年的父亲,以后,你想称朕阿爹,朕也答应你。   你是朕同老三共同的义子,你别听太子胡说八道,不许你以父亲称呼朕,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把你给了老三。   朕最幸运的一件事中了陷阱,在荒野深山遇见阿阳!”   穆阳躬身道:“多谢皇……二伯父抬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太子殿下的警告并没有错,臣对皇伯父的感激不在称呼上。   有些人,臣纵然用了尊称,在臣心中并非师长,不值得学生尊重。有些事错过了,心已经重伤,再弥补也是无用。”   “你可以直接点名道姓说我的名字!”杨皇后嗤笑一声,对穆阳比划了一个小拇指,“你的心眼儿小得似针鼻?!像穆北玄养大的儿子。   不过,穆北玄同意你继续做本宫学生,他是你尊重的皇伯父,你纵然讨厌本宫,也不得不听,不是吗?”   穆阳被杨皇后灿烂的笑容晃得头晕,一时梗住了。   皇上也有几分失神。   杨皇后本就明艳贵气,突然多了一分顽皮,二分狡猾,几分对学生的慈爱,更显得她生动鲜活。   “是,是,阿阳就是你的学生。”皇上突然对让杨皇后生孩子更有信心了一点。   女人年岁大了,总是怕寂寞孤单的。   皇上将心比心思考,若是他四十岁上身边没有一个亲儿子,想必很难受。   杨皇后不再是小姑娘了,做母亲是女子的天性,杨皇后此时一定很想有个晚辈陪伴。   穆阳不仅能帮他打听杨皇后的消息,还能让杨皇后软化下去,心甘情愿同皇上生儿子,给他养出一个聪明的继承人,就像阿阳一样俊美能干。   皇上想得很美,自觉掌握住杨皇后,笑道:“以后朕让阿阳多陪陪你,争取早日给朕……生个小皇子。”   皇上利落握住杨皇后袭击过来的拳头,厚脸继续低笑:“你说咱儿子能不想似阿阳天赋极好?儿子像你,还是像朕?   算了,容貌还是像你吧,朕听说你们杨家出过一个最为俊美的儿郎,有潘安宋玉之貌,曾经号称小兰陵王,上疆场都要带着鬼样子的面具。”   “去世几十年的人真难为你还记得,本宫是不相信的,多是外人的吹捧。”   杨皇后心头有几分紧张,阿阳有返祖现象,返得就是杨家俊美无匹又战功赫赫的祖宗!   好在穆地主血脉中和了,穆北玄又没见过小兰陵王的画卷,没人看破穆阳身份。   “起驾,去昭阳殿。”   皇上赖在凤辇上,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被杨皇后气出昭阳殿。   凤辇向昭阳殿行进,隐隐传出争吵声,同皇上低沉醇厚的笑声。   太子怅然若失,有重要的东西离他而去了。   他拥有了苏苏,没想得开心。   “阿阳……”太子嘴唇蠕动,求助目光落在穆阳身上。   穆阳走到云薇跟前,说道:“没吓到你吧?”   云薇摇摇头,“我到是没有被吓到,只是震惊有些人的愚蠢。太子让我给姜……姜侧妃看病,我真是无能为力,医术再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所有病症。”   尤其是蠢!   云薇向太子笑道:“皇上金口玉言封她为太子侧妃,她又为救太子殿下冲出东宫,她心里是有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的性命高于她的性命,您不必再担心她活不下去,想不开而寻死了。”   太子怔怔无言。   姜苏跪坐在青石路面上,捂着脸哽咽着,地砖的凉气钻进身体里冰封了她当时的冲动同热血。   她救了杀父仇人?!   就算是皇上下令诛杀他父亲,靖王突然攻破京城逼得穆晨不得不动手,她父兄是穆晨亲手杀的。   云薇斜睨了一眼摸着卷毛狗头的穆阳,而穆阳示意云薇不用怕,随便怼,怼了太子也无妨。   她是为这个吗?   穆阳喜欢吃鱼,却喜欢撸卷毛这只狗!   云薇淡淡说道:“我再多说两句,她给太子殿下杀父兄找了理由,心里对您的爱压过了恨。   太子殿下只要好好照顾她,多陪伴她,不难真正得到她的原谅,得到她的心。   姜侧妃知道父兄已死,报仇又是无望,不如开开心心过这辈子,大不了下辈子再偿还父亲生养之恩。”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忘记仇……”姜苏凄厉嘶喊,“我没有原谅穆晨,没有!你不能冤枉我,是不是只要我死了,我就能证明清白?”   姜苏颤颤巍巍的手伸向地上的宝剑,哽咽道:“让我死了吧。”   太子心一软,一巴掌打掉了她手中的宝剑,姜苏拼命捶打穆晨,哭声悲怆,哭得不能自己。   “苏苏,别闹了,你父亲会原谅你的,你是为了大局,为了川蜀百姓的性命才肯接受孤。   孤说过,你若死,孤必灭了整个川蜀百姓。”   “穆晨又逼我?!你们都逼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姜苏失去浑身力气,身体犹如烂泥一般瘫软,太子弯腰似对待珍宝一般抱起姜苏,红着眼圈:   “这辈子我们纠缠下去,下辈子……我们不再相见了,好不好?”   “阿晨!”   姜苏趴在太子肩头放声痛哭,瘦弱的双臂如同揽上最后的浮萍般环住太子的脖子,哽咽断断续续说道:“我罪孽深重,怕是没有下辈子了,你……你不要再拿百姓威胁我……”   云薇感叹一句,“我就说姜侧妃自己会想开的,根本不用找大夫。太子殿下的威胁也只有姜侧妃肯相信了。   川蜀地盘已经归了皇上,是天穆王朝必不可少一部分,除了继续反抗皇上的人之外,川蜀百姓早就是皇上的臣民。   当初同靖王交战的川军被特赦了,重新整编成了天穆朝大军,并非我不尊重太子殿下,他一日为东宫储君,怎敢无辜杀戮百姓?”   “苏苏,你怎么了?”太子惊呼一声,发觉怀里的人已经晕过去了,狠狠瞪了一眼云薇。   穆阳一手撸着卷毛,淡淡目光撇过来,太子一腔的羞愤重新压了回去。   太子一跺脚,抱着姜苏回东宫去了。   秦王怪笑一声,“四嫂不说破,她也不会晕,不知道她是不是借着昏倒拒绝真相。   太子殿下记得给你心尖尖多找几个大夫……起码证明她体力不支真得晕了啊。   皇祖母说过,跟什么人学什么人,所以皇祖母从来不许兄长去赌场等地,姜侧妃的病,我也会看,她是蠢病……”   穆阳低声道:“住嘴。”   秦王一闪身躲在云薇身后,明明比云薇都要高了,偏偏猫着腰躲着,露出了大半个屁股,告状道:“四嫂,四哥凶我!”   穆阳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孩子的好,他已经遇见了将来可能出现的情景,他儿子未必像秦王,但谁说的准呢?!   二皇子魏王严肃脸上多了一抹笑容,顺势道:“阿阳别气了,姜侧妃蠢得无可救药,小五说再多唤不醒太子殿下。   真难为川蜀王养出了她,我看过她妹妹,虽然也有点小心思,但没她这么……单纯。   刑律上,太子殿下也不能乱杀平民百姓。”   “二哥是不懂太子的心思。”三皇子赵王摇着扇子,轻笑道:“太子殿下没少借着姜侧妃名收揽川蜀百姓民心,毕竟姜侧妃以前在川蜀名声极好,有普度众生的观音的慈悲呢。   收复川蜀的功劳太子从阿阳手中抢走大半,他舍得杀几个百姓,不敢杀得太多,激起民变。   川蜀再乱的话,太子殿下承担不起,金太傅最近没少招揽川蜀的学子官员,太子殿下不过是拿着人命哄一哄小情人。   他一个都不敢杀的,否则金太傅能饶得了他?”   “三哥不可低估太子殿下对心尖尖的爱,太子连父皇都没放在心上,区区一个金太傅算啥?我不信三哥看不出来,父皇对太子失望了。”   秦王仿佛没有骨头一般靠着自己四哥,懒洋洋说道:“恭喜两位哥哥,你们的机会来了啊。   我提前把话说明白了,我更痴迷于武道,这辈子初除四哥同我娘之外,没什么再值得在意了。   两位哥哥想要做什么,我不会添乱,也不会同你们争,但是你们连累我娘,利用算计四哥,别怪弟弟拳头不认识兄弟。”   秦王眸子黑亮,固执又明亮,穆阳叹了一口气,揉了一把秦王脑袋。   秦王炸了,“四哥你手上一股卷毛味儿,你用撸卷毛的手撸我?我又不是卷毛……”   卷毛嗷呜一声,秦王立刻老实上几分,旁人看不出,秦王还能不知道卷毛的厉害?   他四嫂养得那不是寻常狗,是功夫狗!   魏王同赵王对视一眼,两兄弟很快别开目光。   魏王先开口说道:“五弟误会了,我同三弟对阿阳,对万皇贵妃娘娘没有任何坏心思。”   赵王点点头,“今儿咱们兄弟齐聚,不如一起出去喝两杯,最近朝臣们没少议论咱们兄弟心不齐,也让他们看明白亲兄弟齐心合力一起辅佐阿爹,纵有在朝政上的争执,我们也是亲兄弟。”   云薇向卷毛小手一摆,卷毛屁颠屁颠绕过秦王跑到云薇身边,“你们去喝酒,我先带卷毛回家了。”   穆阳嘴唇抿了抿,云薇推了推他,轻笑:“别担心,在京城没人敢截下我,王爷不能只顾着秦王,同魏王赵王多聚聚,彼此才能减少误会。   这也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嘛。”   “你不住在宫里?明天不是还有女学的授课吗?”穆阳轻声问道,“你可以去紫宸宫,万娘娘同我说了好几次,让你多去陪陪她,别只顾着慈宁宫。”   云薇理所当然说道:“今儿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身心受到了损伤,需要养一养,实在是没精力去女学上课。   况且我的学生们也没心思上课了,看了太子殿下的爱情后,她们多思索比上文化课对她们更有好处。   所以,我请假了,并且放她们三日假。”   女学生们纷纷向云薇示意,干得漂亮!   她们的确需要出宫亲自同各自的父亲说明白今日的事,传话总有一些误差。   “我如果有四嫂请假的本事,是不是就不会总是因为逃学被四哥打了?”秦王摸着下颚,摇头道:“四哥提着棍子就打,我屁股都打出茧子了。”   云薇说道:“用不用我叫卷毛给王爷叼个棍子回来?”   秦王如同跳蚤一般蹦到穆阳身边,“四哥,我错了,我再不敢了。”   穆阳微微摇头,拖着秦王向宫走,“二哥三哥,我在谭家菜馆等你们……”   “不用等,咱们兄弟一起出宫。”   魏王同赵王追了上去,四兄弟并肩走在一起。   云薇在后看着他们的背影,轻声说道:“走出了古偶剧皇子的气势。” 第三百六十章 杨皇后奸夫是谁?   卷毛旺旺了两声,虽然偶像剧它看得少,几个皇子凑在一起的画面的确挺美的。   毕竟皇上这几个儿子长得都很不错,很好中和了皇上颜值不足的基因。   尤其是穆阳走在中间,极大提升了几人的颜值。   “旺旺。”   “你是问他们兄弟几个能和睦多久?”   “汪。”   “那要看皇上何时废太子了。”   “汪?”   “你不懂?不懂你写个毛线的权谋文?”   云薇狠狠揉了揉卷毛的狗头,“少给我装糊涂,懂得都懂,你不可能不懂,不是说你权谋写的不错吗?”   卷毛不觉得自己被夸奖了。   其实大部分权谋文都是披着金手指的爽文,一切不合理归结于金手指。   卷毛懒得自己走了,跳起趴在云薇怀里,一下一下甩着垂下的尾巴。   横竖卷毛重量不重,身上也没有任何异味,云薇准许卷毛偷懒了。   “你瞧,皇上话说得很重,但真正放弃太子……他还是有点舍不得,前期投入太多了。”   云薇轻声问道:“是不是有人在旁看着呢?”   卷毛点点狗身子,呜呜了两声。   看来是两个密探在皇上离开后一直盯着这边的动向,偷窥太子的反应。   不过,云薇觉得太子抱着姜侧妃离开,皇上又会被他的好儿子气上一顿。   果然,昭阳殿中,皇上完全当做听不懂杨皇后不停嘲讽。   他赖在舒服的椅子上,伸展着健硕的四肢,慵懒喝着茶水,吃着点心。   “陛下。”   郭太监蹑手蹑脚走近,不敢去看杨皇后,每次皇上来昭阳殿都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奴才一准倒霉,没见总是同他争锋的贺太监偷跑了吗?   皇上看了郭太监一眼,道:“让他们进来回话。”   郭太监抬眼确认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嘴唇蠕动半晌,杨皇后在旁嗤笑一声,刺耳得紧。   皇上道:“朕让他们进来回话,她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夫妻一体,无需瞒再瞒着她,太子也好,其余皇子也罢,都要称她一声母后。”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我是怎么教得穆阳?他那么聪明有天赋一个人,因功课做不好没少被我责罚。”   杨皇后勾起嘴角,“为我把阿阳扔到练兵场,操练得他满身伤,又累吐血的事,万氏没少掉眼泪,甚至找上了我府上,就差指着鼻子骂我一顿虐待阿阳了。   穆地主……到是知道名师出高徒,不过每次抱伤痕累累的阿阳回去时,眼神凶得似杀人。”   皇上拳头抵着嘴唇,尴尬咳嗽两声,这些他完全不知道。   当时,他正忙着同杨公麾下的人打好关系。   牺牲阿阳一个,他能得到十足的好处,他不觉得亏。   不过,此时他还是脸微烧。   杨皇后笑呵呵反问:“当年我教导阿阳时,只是按照杨家家规,若是以皇子培养的话,我能用出所有的手段,不过你舍得让我教导你的儿子们?   每一个成功的人背后付出的艰辛都少不了,你其余儿子天赋不如穆阳,教他们更要严格了。”   皇上打了个哈哈,当年穆阳身上带着伤他当做没看到,亲生儿子落到杨皇后手中,还有好了?   虽然他儿子不如穆阳,可好歹是亲儿子。   杨皇后是个小心眼儿,万一把所有不满加在儿子们身上,儿子都得被杨皇后以教导的名义折腾没了。   杨皇后再次嗤笑一声,皇上听出嘲讽来,只当女人偶尔发发耍耍小性子。   皇上自觉学会装傻充愣。   门口的侍卫进来,单膝跪下回话,“太子殿下抱着昏厥过去的姜……侧妃回了东宫,其余王爷约好一起去谭家菜馆喝酒。”   “东宫有消息?”皇上问道,“太子只守着姜侧妃?”   “是,据说太子殿下信不过旁人,他亲自照顾姜侧妃,一刻不舍得离开,而且太子殿下……   他同清醒后的姜侧妃诉说真情……金太傅几次叫太子去书房,商议让太子来皇上跟前请罪,太子殿下不肯放下姜侧妃,不理会太傅得建议。”   “够了!”   皇上挥手让侍卫退了下去,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面色阴沉,“阿晨!”随即重重的摔了茶杯。”你养出了一个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太子殿下,看太子今日做派,辅佐他多年的阿阳都差点被的太子打了。   他对其余兄弟没有任何兄长的情分了,一旦你故去,太子登基,第一道圣旨不是给你定谥号,不是安葬你入皇陵,他会先封心上人做皇后,随后把你剩余的儿子都……”   “不会,阿晨不会屠杀兄弟!”   “不会吗?”   杨皇后反问了一句,“穆北玄你继续自欺欺人……”   皇上突然一把伸手拽住杨皇后,欺身向前,眸子泛着浓浓的欲望,对着杨皇后娇艳的嘴唇狠狠吻了上去。   他还没碰到杨皇后的嘴唇,杨皇后已经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抵着皇上的胸口,冷冽中透着一股娇媚,“你能打赢我,我怎么都随你。”   杨皇后使劲掰开皇上紧固自己的手指,翩然转身,匕首横在唇边,轻笑道“想要试一试吗?”   皇上:“……”   忘了,她不是万氏等人,皇上可以凭着男人同武功优势压上去的。   杨皇后一直守身如玉,皇上看得到得不到,最主要就是杨皇后会功夫,皇上不觉得自己能打过她。   “朕同你开个玩笑,你怎么还急眼动上匕首了呢?”皇上厚脸皮,笑容多了一分勉强,“朕不同你比试,一不小心伤了你,朕会心疼。”   杨皇后遗憾般叹了口气,道:“别把我当成你后宫的女人,从来我就没想过做你的女人之一。   就算你罢了后宫,只尊我一人,我也不会对你有任何的爱慕之情。   毕竟,当年我父兄的死,你纵然清清白白,但你当年逼迫我下嫁的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是因为这条?”皇上脸上笑容渐渐散去,盯着杨皇后黑亮的眸子,问道:“朕一直想知道让你怀了孩子的男人是谁?   你这人……这性子,以前你是杨家女公子时,朕还看不透,只觉得你是天上姣姣明月,高不可攀。   这些年你一直在朕后宫中,朕偶尔也会琢磨你,能让你怀孕的男人,绝不是一个简单寻常男人。   当年杨家那群族老们给你找的男人,你能看得上?”   杨皇后微微变了颜色,皇上仿佛找到了杨皇后的弱点,直接了当问道:“他是谁?谁能让你去借种?!”   “你这是吃醋吗?用不上吧,毕竟我同你之间没有情分。”   “没错,朕就是在吃醋,朕不在意你是不是处女,这些年处女朕经历得多了,朕反而喜欢经历过云雨之事的女子。朕想知道你到现在依旧不肯同朕同床的男人是谁?   你一直在为他守着,不肯让朕亲近!”   皇上眸子闪烁,一字一句威胁道:“别打马虎眼,你若不在意那个男人,也不会在意上了朕的床。   因为你明白,同朕欢好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好处。朕不否认自己好色,女人在床上伺候朕开心,下了床,朕也会给予一定的恩赏。   你也别同朕说,你不同床是因为不想给朕生儿子,以你对药理的了解,身上的功夫,想要不怀孕再轻松不过。”   皇上起身一步一步走杨皇后,脚步沉重,一下一下似踏在杨皇后心上,   “说吧,你谁守身如玉?能让你看中又肯生儿子的男人,朕未必能拿他怎样,权势上他比不过朕。   武道上他应该比朕更强,否则你不会突然就突破了。他起码是宗师镜,比朕还高出一两个境界。   朕不可能为对付一个宗师,该说,不可能因为你,调集大部分兵力去绞杀他,一旦绞杀失败,朕会面临无休无止的刺杀。”   “以前你不在意这事的,后宫新近了不少年轻貌美的小嫔妃,谭贵妃也即将入宫,她们不够你玩?”   “朕以前不问,是朕不信你能坚持一辈子,朕有阿晨,不打算让你生儿子,阿晨让朕失望。   魏王赵王,还有小五都有缺点,不适合为帝。   朕同你还能生,不如生一个有你杨家血脉的儿子出来,天下也会少了动荡,百姓同你们杨家的旧臣不再排斥朕。   若是你儿子争气,朕也算对你杨家,对杨公当年的提携之恩有个交代。”   皇上难得说了几句心里话。   杨皇后现在连穆阳都不相信了,又岂会相信皇上呢?   突然变得坦荡的皇上定有阴谋!   甚至在杨皇后眼里,皇上还不如穆地主。   “是有这么个人,我愿意怀孕,不过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他还在京城附近能眼看着我嫁给你?”   杨皇后淡淡回道:“你不用费心思打听他是谁,他也不会为我刺杀你,同你为敌,毕竟他本就不是有志天下的人。   “就算他想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不是我当年所喜欢的那个人了,他变没变我不知道,可我自己变了!”   皇上再次问道:“他总有个名字吧,应该不是默默无名之辈。”   “传承千年的隐秘派当代传人,单论功夫而言你一辈子都赶不上他!”   杨皇后说道:“不是我故意不肯说,为他隐瞒,具体他家在哪里,有几个家人,我真不知道。   我看上男人只看他自身,从不去打听他家势背景。”   皇上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向昭阳殿外走去,留宿是不可能了,杨皇后的话可信度还是有的。   又多了一个潜伏的宗师镜情敌,皇上即便能对付杨皇后,万一他们联手了呢?   对情敌之间的直觉,皇上不信情敌不在京城附近。   杨皇后在他走后嗤笑一声,传了一道命令:”可以让他们对金太傅动手了。”   “主子会不会太急了?”   “穆北玄对太子还没完全失望,纵然有心废了太子,穆北玄需要太子在东宫做靶子,当作废物利用。   他好着手考察适合的继承皇位得人,太子这些年一直都是穆北玄最疼最信任的人儿子,我伤不到穆北玄,太子可以。   趁此机会逼一逼太子,他会怎么对穆北玄?会不会挥兵进京?   而且穆北玄在河上有针对帝后临朝的安排,这可是云薇送过来的消息,阿阳默认了的。”   杨皇后笑容真诚,第一次体会到娶个好儿媳妇能影响到儿子变得孝顺!   她虽然对云薇多懒性子看不上,明明有能力做得更好,起到更大的作用,云薇因为懒而不施展才华。   但是杨皇后对云薇能影响穆阳极是满意的。   其实杨皇后偶尔想过将来自己做了女帝后的事,她没想过皇位传给穆阳,也没想过培养孙女孙女,反而有心传给儿媳妇!   “太子不贤,被妖女魅惑,皇上给我准备的‘上苍警示’完全可以用在太子身上去。   你们不必添油加醋说太子同姜侧妃爱恨痴缠,只需要把姜侧妃今日说得话传出去。”   “是,主子。”   杨皇后期望太子穆晨狗急跳墙之下,能给她一个惊喜,给皇上重创。   皇上这个人脸皮厚,心又黑,能真正伤他的人极少,穆晨足以让他难受一阵了。   杨皇后眸子闪过一抹阴狠,低声吩咐:“在慈宁宫中点燃香料,太后……今日姜苏说的穆北玄谋害其兄长的证据,太后再难继续自欺欺人,装糊涂下去了。   太后最疼穆地主,长子的早逝总该是她心头伤,这个老太太偏心都不会让人讨厌。”   “是用上那些香料吗?”   “对的,让太后梦里见一见她被二儿子害死的长子。   这事可以同高庸王联手,高庸王能找到姜苏口中的‘证据’。   纵然证据影响不到皇位,皇上的名声不会好,高庸王更有理由去同皇上争夺了。”   杨皇后知道这么做对太后不好,甚至引起穆地主同穆阳的反感。   她下决心让太后大哭一场,重新勾起太后的伤心事。   清冷的月色映衬着杨皇后清冷的面容,她站在窗前眺望慈宁宫方向,自己儿子都舍得,老太后又算什么?   老太后对穆阳好,她是感激的,但不会因为这一条就放弃算计穆北玄。 第三百六十一章 连锁反应   东宫多了个太子侧妃姜氏,太子为了侧妃同金太傅大吵一架,皇上恩准太子在姜侧妃调养好之前,太子可以一直陪着姜侧妃。   皇上已经把放给太子的批奏的权利收回了大半,毕竟太子不上朝,总需要有人处理。   其中二皇子魏王,三皇子秦王被委以重任,他们两人完全可以取代太子辅政。   靖王以筹备婚事为由推脱了掉不少的差事,甚至他专心在靖王府赡养最近又病了闵王。   他入宫时,皇上不召见,靖王只去紫宸宫。   穆阳看着五皇子秦王练武,同时帮万娘娘给六公主选驸马。   姜苏说得关于皇上谋害兄长夺得基业的事情也已经传出去了。   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诚国公等最早的山寨派大多坚持是谎言,支持皇上。   诚国公为此同人大吵一架,并拒绝高庸王入府。   “爹,表哥在外已经站两日了。”   宁县主从宫里回来就见到了高庸王站在门口,有几分心疼高庸王,“要不还是见一见吧。”   诚国公夫人欲言又止,一边是丈夫儿女,一边是姐姐唯一的儿子。   即便不赞同姐姐红杏出墙,她一手养大了高庸王,也是当做儿子养的。   诚国公静静翻看书页,漫步尽心说道:“见他一面又能说什么?说我支持他的野心,愿意帮他拿去失去的一切?”   “您不是提过,表哥的父亲对您极好……很相信您……”   “相信我?他若是肯相信我,肯听我的建议,他至于深陷重围,陷入死地吗?”   诚国公攥着书的手紧紧绷紧书,手上青筋直跳,“当年我都跪下来求他三思而后行了,他可听吗?高庸王在外站个两三天,你们就心疼了,认为我自私心狠。   你们知不知道,皇上一句话就能要了咱们全家上下的性命!   你们当皇上不知道外面的议论吗?皇上有东厂锦衣卫,有悬廷司,什么消息不知道?   我不夸张说一句,我除了在书房中说得话,皇上的人靠进不了书房听不不到,但是皇上的人就在外面盯着呢。”   “我想让我的妻女儿子都好好的,有什么错?   是,我同高庸王父亲结拜了,一个头磕在地上,生死相托,他死了,我活着,没能做到同年同月死!   以后我下去见到了大哥,我也是问心无愧,该做的我都做了,为他养大了儿子。   当年我曾用了所有的本事去救他,他不听劝,自寻死路,我还能怎么办?   你们同我说我要该怎么办?为了死去的结义大哥,为了一个脑子不清楚的高庸王,我把我们全家全族的性命搭进去吗?”   宁县主被愤怒的父亲吓到了,双眼含泪,轻声说道:“爹,我错了,我不该为表哥求情,我……我知道您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   诚国公夫人也是连连道歉,“国公爷,我……我以后再不管高庸王了。”   诚国公平静了下去,长长出了一口气,缓和冷峻狰狞的面容,心中依旧很憋屈。   妻子同女儿不是能解开他心结的人,认真解释:“倘若高庸王有靖王的心智城府,有靖王之才,我也不是不能赌上一把。   可惜他志大才疏,有自视甚高,同东宫太子不像是堂兄弟,反倒像是亲兄弟。   明明知道高庸王一定完蛋,斗不过皇上,我就算不是个聪明人也不会上一条注定沉没的破船。”   宁县主连连点头,“对,爹,我支持你,表哥就算是在咱们府门口站到死,我也不管了。   爹,你相信我,我真的想明白了,千万别同薇薇说起今日我给高庸王求情的事啊。   她又要骂我一顿,不跟我玩了,虽然我同她玩得很少,大多是同爱爱一起玩,可我知道自己脑子不好用,需要聪明人指点。   有时候经常犯浑也需要聪明人阻止我,我相信薇薇,她不仅是聪明人,而且也不会让我觉得她在摆布我的人生。   她劝我时,同爹和娘还有哥哥们都不一样,她会让我自己发觉做错了。   薇薇看似没脾气,谁都能说上话,可让薇薇真正帮忙的人太少了。   我好不容赖上去了,不能让薇薇对我失望,以后她就不管我了。”   宁县主对高庸王再无男女情分,但总有一丝的兄妹之情,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她连兄妹一起长大的情分都断了。   诚国公夫人嘴角抽了抽,轻声问道:“你不是同云戎认识?他最近……”   “最近云大哥挺忙的,整日在兵营练兵。”宁县主大咧咧回道:“娘,我同爱爱一起玩,你总是打听云大哥的事情做什么?”   诚国公扶着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聪明女儿是一点没遗传到。   不过女儿死皮赖脸抱云薇大腿的作风,诚国公表示干得漂亮,继续下去。   诚国公夫人满眼的恨其不争,家里有个十八岁还没出嫁,没有定下婆家的女儿,简直是父母的噩梦。   诚国公妇人睡觉都会被惊醒,遇上别人家嫁女儿,她更是整夜整夜都睡不着。   “前几日我去看望姜夫人,听她偶尔提起,最近向她给云戎那孩子提亲的人极多,云戎家势就不说了,单就一个云大人,比阁老门第都不差。   阁老可没云大人得皇上信任,也无法随时随地都能见到皇上!听说皇上给云大人送后宫的美人被云大人拒绝了,云大人说是妻子不高兴。   云家家风很好,不兴纳妾的,这比王公大臣后宅里乱糟糟的强太多。姜夫人明理,她早些年受过的委屈同苦难不会加在儿媳妇身上,非要折腾儿媳妇摆婆婆架子。   我从旁打听了,姜夫人说,等云戎娶了媳妇就把管家的权利交出去。”   “是吗?那云大哥怕是不好找儿媳妇了。”宁县主说道:“娘这话您可千万别往外传,耽搁云大哥婚事了。   姜姨一直管得很好,赚钱赚得又多,她突然不管了给了云大哥的媳妇,我不信年轻的女孩子有姜姨本事。   云薇很厉害吧,在管家赚钱上也不如姜姨。”   诚国公夫人:“……”   “不过云大哥不愁娶不到媳妇,有个慈爱的继母,又有可爱的爱爱,懂事聪慧的即将嫁给靖王的薇薇,就算姜姨再生了两个小弟弟出来,云家的家产也足够分的。   听爱爱说,家产都是平分的,爱爱不在意这些。   姜姨早早就把爱爱的嫁妆单子列出来了,我偷看了一眼,比娘给我准备的嫁妆都多。   云大哥是云大人长子,给他准备聘礼绝对不少呢,云大哥以前是白丁,如今已经封了校尉的官职,骑射功夫又好,兵法造诣也高,他本身长得俊儿,的确提亲人会很多。   而且嫁给云大哥不用管事,有花不完的钱,太幸福了。   娘,有没有听姜夫人说,相中哪一家了?”   宁县主眼中闪着八卦的热情,凑到娘亲身边,问道:“提前同我说一说,我也同爱爱说一说,她一直很想先见见大嫂……”   诚国公夫人差点被女儿气了个倒仰,狠狠戳了戳宁县主的额头,“死丫头,你竟给我装傻?在你口中云戎这好,那好,你去找云爱姑娘玩,经常住在云府了。   不是宫中女学上课,云府快成你第二家,你今年不小了,似你这岁数,我都生了你大哥。   你对云戎就没想法?”   “想法?我有啥想法?!”宁县主糊涂了,眨着无辜懵懂的大眼睛,突然醒悟过来,脸颊一瞬染上红晕,磕磕巴巴说道:“没,我没那么想过,没想过嫁给云大哥。   他是我好闺蜜的哥哥,我怎么能……能做爱爱的嫂子?做薇薇的……”   宁县主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猛然听母亲提起,她觉得嫁过去也挺好的,起码娘不会再为她的婚事发愁。   云家同他们家门当户对,云家饭菜特别好吃,每次她都吃不够,云家人对她也很好……   宁县主捂住自己烧红的脸颊,不能再想下去了,否则她会逼着父亲去上门提亲了。   “爹,娘,我先出去了。”   没等母亲发话,宁县主捂着脸往书房外跑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冷静冷静了。   诚国公嘴角浮现一抹笑,道:“还不算太傻,还有救,不过云家……姜夫人同你说相中云戎的人家很多?”   “她亲口说的,又给我看了送过来的请帖,太子殿下闹出这么一出,本有意争一争太子妃的人家有不少打了退堂鼓,可女孩子花期短,超过十八岁就不好嫁了。   过了二十熬成老姑娘,以后只能低低的嫁出去。这对女孩子不公平,三十多的鳏夫都能娶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为续弦。”   诚国公点点头,“这么说,他们不想争太子妃,转而看上了云戎?”   “云戎自己争气,听老大他们回来说,云戎的领兵才华是被多人夸过的,不比靖王差多少。   云大人又是……反正是云家哥儿不少人相中了。姜夫人心善,特意同我说起这些,还是有心咱姑娘的。”   诚国公夫人悄悄看了看自己丈夫,“我就想着没了高庸王,也不能给咱丫头找个太差的。   云戎哪方面都好,国公爷不妨去同云大人喝一顿酒,先把婚事通个气,云家也好上门来提亲。   总不能咱们家主动去上门攀亲事,不提您的面子,就是咱丫头嫁过去也不好听。”   诚国公深思片刻,点头道:“看丫头的意思对云家哥儿并非没有爱慕,她嫁过去,我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国公爷,国公爷,高庸王在门外晕倒了。”   小厮小跑着来报信,隔着书房门询问:“是不是抬进来?”   诚国公夫人嘴唇动了动,没有把话说出口,心里一遍遍强调儿女更要紧。   诚国公开口道:“叫上几个人送高庸王回他自己的王府去,以后高庸王再来门口时,直接同他说,我是不会见他了,养大他已经还了我对结义兄长的情分。   我不信外面谣传,他不必在我这耗费功夫。”   “是,国公爷。”   小厮领命跑出门去,叫人抬起高庸王回王府。   诚国公拒见高庸王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皇宫中皇上得到的回报比外面传言更真实。   “虽然奴才听不到诚国公书房的动静,不过宁县主红着脸跑出来,并且同她身边的丫鬟说起自己的婚事。”   “嗯?诚国公相中哪家儿郎?”皇上颇为感兴趣问道。   诚国公老奸巨猾,应该猜到皇上故意放纵这些消息大肆流传。   高庸王坐不住了,打算寻求真相,皇上凭此钓上的人没有原先预计的人多。   皇上有一些遗憾,当然更有几分自得。   怀念他大哥的人不多,证明皇上得人心。   “听说是云大人长子。”   “这老狐狸倒是会挑女婿,看中不羡长子的不下二十家。”   皇上不满嘟囔了一句:“比朕的皇子都抢手,若不是不羡明确说过,自己儿子不尚公主,他们能抢过朕?”   皇上真心重用云默,自然不会让骄纵的公主嫁过去。   一旦公主不敬姜氏,凭着身份地位欺负云薇等人,云默还不得入宫告状?   他一个处理不当,云默对他就会离心了。   到时候太后再来闹一场……皇上想想都觉得麻烦。   “母后身体如何?太医怎么说?”皇上想到太后,也想到了今早慈宁宫叫去了不少个太医给太后把脉。   郭太监轻声回道:“太医说娘娘睡得不好,影响了气血,给娘娘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   “朕记得母后倒下就能睡着,她是有心事才睡得不好?”皇上皱了皱眉,“是不是想起了大哥的事?谁把消息传进母后耳中?”   郭太监低声沉默,消息满天飞,谁都有可能传进慈宁宫去。   皇上沉思许久,吩咐道:“传老三入宫,命他去陪陪母后,朕不好出面再让母后不快。   有母后最疼的老三,再让阿阳去慈宁宫同母后说出真相,母后应该能明白都是谣言。   你们给朕查清楚,母后无缘无故睡不着,梦到大哥是怎么回事?一定有人在暗处搞鬼,皇宫是朕的家,家里混入了奸细,朕还能睡好觉吗?” 第三百六十二章 接连起火   最近总有刁民想害朕!   皇上越过东厂,直接让悬廷司去查,倒要是要看看太后做噩梦是怎么回事。   闵王接到皇上的口谕之后,当天拽着穆阳住进了慈宁宫。   闵王说自己怕鬼,特意找了个阳气极充足,又得大哥喜欢的穆阳来慈宁宫。   太后看到他们父子,烦躁慌乱又有几分内疚的心思渐渐散去,只留下闵王同靖王疼爱。   穆阳仔细看了看太后娘娘的神色,的确不如往日。   老太后比前些日子苍老好几岁,气色也不好。   他为老太后把脉,老太后一把抓住穆阳的胳膊,倦怠说道:“哀家不敢睡,一睡着就梦见老大,一身是血的老大悲伤的看着哀家。   他双眼流血,脸白得似纸,昨天哀家特意给老大烧了纸钱,一到晚上,他又入了哀家的梦。”   “阿阳,你说是不是他不甘心?是不是有话同哀家说?还是让哀家认下高庸王?”   老太后按着刺痛的太阳穴,她不是不能睡,而是不敢合眼,“太医开得药,哀家都用了,一点作用都没有,一闭上眼睛就能……”   穆阳在她身上的穴位处点了点,老太后紧绷的神经立刻松缓了。   一阵阵的困意袭上,她舒服般哼哼,“比吃药还舒服,阿阳快帮哀家再点两下。”   闵王看过来,穆阳为不可闻的摇摇头,示意看不出。   “明日我去把薇薇带进宫,请她仔细给皇祖母看看,我只能稳住皇祖母得精神,治标不治本,刺激穴位对皇祖母的身体伤害不小。”   闵王看老娘这幅样子,他是真心疼老娘。   “谁在害她?”   这么大年岁的老太太哪抗得住整夜整夜做恶梦?   一个老人精神垮掉了,身体也会接着垮掉的。   穆地主本就是个孝顺儿子,老娘对他偏心,他也是三兄弟中最孝顺的儿子。   他是宁可舍弃事业也会留在老娘身边尽孝的儿子。   当初大哥邀他一起替天行道,他不会只给大哥出主意了。   他就是想留在乡下的家里照顾母亲,管教阿阳。   当然,穆地主的确不喜欢争权夺利,他一直以来野心不大。   “……”   穆阳没有吭声,闵王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白,低声说道:“如果真是她的话……”   “您待如何?”   穆阳反问了一句,穆地主发狠的话堵在口中,吐不出很憋屈,“纵然我亏欠她,我娘不欠她,她对我娘动手,把老太太牵扯进来,我……”   太后闭着眼睛,接话道:“是不是哀家这病只有薇薇能治?不羡媳妇有孕了,薇丫头连着请假,顾不上女学,哀家怎好为这点事让她入宫?”   “您又想出宫去?”   穆地主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您是惦记着治病,还是惦记着老头?”   “哀家不能既惦记着治病,又惦记着老头子?!哀家在后宫备受病痛折磨,老头子在外浪得飞起,听说已经是各府老太爷的带头大哥了。”   太后扶着炕桌,一手捂着心口,耍赖道:“不行了,他过的逍遥自在,哀家心口疼。   不羡媳妇怀孕生产,没有一个可靠有经历的长辈盯着怎么能成?不羡媳妇怀得双胎。   阿阳同薇丫头的婚事,也要人操持。   后宫这地方克我,我一定要出去,谁劝都不成。”   “云府搬进了京城,左邻右舍都是高官显贵,您突然住进去,瞒不住旁人。”   穆地主说道:“大不了我把不羡兄的父亲也带进宫来同您说说话?”   “是宫中眼线多,还是云府眼线多?”   太后睁着眼溜溜眼睛,抓着穆阳说道:“阿阳能帮我瞒过众人是不是?就算是瞒不过去了,被人发现哀家住在臣子府上,哀家也可以说是云府风水好。   不不,是薇丫头旺哀家,给哀家治病呢。”   太后越说底气越足,斩钉截铁说道:“哀家要住进去,你们两个还不是哀家的儿子孙子了?不说帮哀家想办法,偏偏阻止哀家。   你们眼看着哀家被人害了不成?!”   穆阳轻声说道:“您住进云府去,会带来很多麻烦,您……不是会照顾孕妇的人。”   “谁说我不会?!”   老太后狠狠瞪了穆阳一眼,双膝盘在床榻上,精气神极好,若是能住进云府,老太后还要感谢算计自己的人嘞。   她对长子那一点点的愧疚不如活人要紧,虽然梦到长子很难受,她更难受得是无法面对皇上。   老太后狠狠戳了戳穆阳的额头,说道:   “你小时候红鸡蛋白吃了啊?你别否认,我给地主私藏的鸡蛋都进了你口中。   我是村里最好的接生婆,只是后来因为地主才名,家里条件好了,不缺那点收生银子,我这才金盆洗手。   当年为了养大他们三兄弟,别说接生婆了,给人哭灵的活儿我都做过,就为了给老大老二换一碗米饭。   无论是丧宴喜宴,谁都抢不过我,一桌子饭菜我能划拉走大半,老大不挑食,老二爱吃肉,每次抢来的肉菜都进了老二的口。”   穆地主不记得这些事了,心疼老娘的不容易。   老太后多聪明的一个人,看得出穆地主软化了下去,继续添油加醋说着当初她这个寡妇如何艰辛养着三个儿子:   “哭灵我最擅长,接生也是我强项,保媒拉纤也做过,给大户人家做奶妈子……哎,本来我也能去的,可是老二最能吃。   给老二吃,就没法子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吃了。   那家人给的银子特别多,可惜我没赚到。   当时我都走出门去,听到老二的哭,便忍不住跑了回去喂奶。”   穆地主眼圈微红,气息不稳,老太后看了平静的穆阳一眼,是不是自己说得太惨了?!   她家老三以前不是感情这么丰沛的人。   穆阳有点明白了,穆地主是以情迈入宗师镜,境界上有破绽,感情不可或缺。   “我去同皇上说,送您出宫休养。”穆阳拍掉老太后的手,轻声说道:“您少说几句吧,父亲流着眼泪出宫的话,外面又少不了对他的非议。”   老太后:“……”   装哭都不会,穆地主是养废了。   好在穆地主运气好,有阿阳在,她倒是不用为老三的晚年发愁。   “皇上能答应哀家出宫吗?”   “应该可以。”   穆阳点点头说道:“您这番话不仅能打动父亲,皇上也会动容,他想做个孝顺儿子,况且您出宫去……那些事,您不必知道,不过在云府上,您不能是太后,更不能见高庸王。”   “成,成,我都答应你。”太后抿了抿嘴角,“阿阳,你很聪明,知皇上的心思,你说高庸王会不会……他会不会死?”   “最近两年他除非逼宫造反,否则皇上不会下令诛杀他。”   “不死啊,哎,我不肯认他,并不是你们想得哀家是保护他,他……”太后小声说道:“他真不是老大的儿子!可惜你们都不相信哀家。”   穆地主失声道:“不可能!他若不是,大哥的儿子去哪了?”   老太后冷哼一声,“哀家不知道真孙子去哪了,不过他绝不是你大哥的骨肉。   我不担心阿阳,地主你可不许犯浑,为了个不知哪冒出来的野种顶撞你二哥,伤了自己性命。”   “不是担心你,哀家才不会说,自己的孙子,哀家还能认错不成?”   “可是您并没认出阿阳……”   “怪我吗?你自己也不照照镜子,你能生出阿阳来吗?阿阳比你更好看。他哪一点向你?”   “……”   穆地主被亲娘嫌弃了。   穆阳没管那对活宝母子,看了看天色,直接去了承恩殿,皇上招幸小嫔妃的地方。   年轻娇媚的小嫔妃从承恩车上下来,周身香气袭人。   小嫔妃单薄的衣衫凸显曼妙妖艳的身姿。   皇上多年的欣赏女人的眼光没变过。   身材好,年轻,漂亮才能吸引皇上。   穆阳目不斜视快速登上台阶,伺候侍寝嫔妃得太监挡住小嫔妃视线目光。   “他是靖王?”   “你先去偏殿等候皇上召唤,靖王见过皇上厚,你才能侍寝。”   “靖王果然如传说的俊美,云姑娘多大的福气能嫁给靖王啊。”   小嫔妃刚入宫,没听过云薇的厉害,被靖王迷得不要不要的。   她侍候的男人除了是皇上外,外貌年龄都不如靖王。   穆阳来到门口,听到里面隐隐约约欢爱的声音,站了些许时候,郭太监从侧殿中跑出来。   方才郭太监让干儿子在歪盯着,他自己去侧殿歇息。   毕竟皇上一般都是要五六个小嫔妃侍寝。   一个太监总是听墙角容易憋一肚子无法卸掉的火儿。   “王爷求见皇上有事?”郭太监略显尴尬,“皇上正忙着,不太重要得事,奴才不敢去打扰陛下。   陛下有几日不曾让小嫔妃侍寝了,前些日子陛下几乎是去紫宸宫……”   此时,门里传出皇上舒畅的叹息,又过了片刻,皇上说道:“谁在门外?”   “皇上,是臣。”   “阿阳?”   皇上披上衣服下了床。   娇媚的女子如同烂泥瘫软在床上,神色恍惚,脸颊绯红,似被皇上狠狠疼爱滋润过的样子。   皇上特别自豪,打开大门后,穆阳躬身道:“陛下,臣从慈宁宫过来,父亲他陪着皇祖母,侍奉汤药……”   父亲两个字深深刺痛皇上,说不出的酸涩嫉妒涌上心头。   仿佛穆阳背叛了。   “你叫他父亲?!阿阳,朕心口疼,朕不管你在王府称呼老三,在朕面前不许称他为父亲。”   皇上耍赖得样子同太后娘娘完全一个样子。   穆阳点点头:“遵旨。”   “不是遵旨,朕……”皇上盯着穆阳,他一眼看出穆阳不明白自己真实意思。   “你还没有儿子,不知养大的儿子突然认别人当爹的难受。”   穆阳没有被皇上一番话感动,依旧平静说道:“太后娘娘是心病,需人陪伴,闽王不可能一直留在慈宁宫,皇上忙于政不好总在太后身边。   臣建议让太后娘娘初宫调养。”   “又是母后让你来同朕说出宫?”   虽然是问话,但皇上确定用得是确定的口吻。   自家老娘脾气秉性,皇上再清楚不过。   老娘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往宫外跑,又被老娘抓住机会,如何肯继续留在后宫中。   “臣觉得太后娘娘离开对您,对太子殿下都是好事,在宫外过得舒心,太后娘娘对太子殿下的怨气会降低。   而且太后娘娘同皇上不一样,她容易被人算计利用,她晚上做梦不敢睡觉,臣听说,太医开得方子对太后娘娘无效。”   穆阳停顿了片刻,看到皇上面色担忧,才继续说道:   “臣听说是药三分毒,太医只能用温和的药,怕药效太烈伤了太后娘娘的根本。   她那个岁数的人能不吃药尽量不要吃药。   云薇善于宽慰人,安抚旁人情绪,有她陪伴太后,开解太后娘娘心事,太后不会再轻易做噩梦了。”   皇上欲言又止,穆阳明了靠近皇上,闻到欢爱后的味道,刺鼻得很,穆阳心情不是很好,轻声说道:   “太后娘娘出宫后也会见高庸王,臣可以同高庸王说一句,让他主动驳斥外面的不利于陛下的谣言。   以高庸王的聪明,很快能想明白其中关键,不会被幕后黑手利用。   而且,方才太后娘娘坚持说,高庸王并非大伯父的亲生儿子!”   “哦?母后真这么说?!”   “她很确定高庸王不是自己亲孙子。”   穆阳又转述太后的话,重点说了太后对皇上的好。   皇上大受感动,点头道:“母后交给老三,朕信不过他,朕只相信不羡能照顾好她。”   突然,东宫方向火光大盛,隐隐传来走水了,东宫走水了呼喊声。   皇上面色极为难看,望着东宫冲天的火光,“东宫何处起火?快去快去救出太子,阿晨有个好歹,朕饶不了你们。”   紧接着又一道光芒乍亮,一团天火落在太极殿,火势极猛,很快烧塌了太极殿。   慈宁宫中,太后连衣服都顾不得收拾,拽着穆地主往外跑,谁知道会不会慈宁宫突然起火?   还是去安全点的地方为好。 第三百六十三章 穆地主野心滋生   东宫的火势映红了夜空,浓烟滚滚,皇上听到不少人的哭喊救命的声音。   侍卫们大多去救援太极殿,毕竟太极殿是皇权的象征。   一旦太极殿的火势蔓延开去,整个皇宫都会陷入火海之中去。   皇上一直惦记着穆晨,将身边的暗卫派出去救援太子。   他有心让穆阳去救太子,刚想开口时,暗卫从东宫方向飞奔而至,高声说道:   “陛下,太子殿下深陷火海,太子同姜侧妃都没有从火海中跑出来。”   皇上脸色巨变,激动道:“怎么可能?东宫起火岂能困住阿晨?他功夫白练了?!阿阳……”   “您先别急,太子殿下能顺利从火海冲出来。”   “你说得轻松,陷入火海中是阿晨,老子的儿子!”   皇上忍不住痛恨的目光,“以前阿晨有危险时,阿阳总是第一个赶过去,你还把阿晨当兄弟?!   穆阳,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臣一身功夫尽去,您让臣去冲进火海救下太子殿下。   臣进去只会给太子殿下添乱,况且东宫同太极殿一起起火,陛下的安危才是……”   穆阳话没说完,几道黑影扑杀向皇上,”狗皇帝,拿命来。”   刺客除了这一声喊话之外,再没有过多的废话,举刀砍向皇上,随着钢刀落下带起一阵爆鸣声。   “何时八品镜的刺客随处可见,谁指使你来杀朕?朕给你更多,他出的价儿,朕给你三倍,高官厚禄,朕都可以给你。   你们一身功夫不容易,当珍惜自身,朕保证不追究你们行刺大罪,并帮你们破镜。”   皇上瞳孔微缩,单论一人,皇上不怕,四位八品镜的高手,皇上应付起来极难。   于是皇上一边躲闪,一边承诺厚赏刺客。   纵然刺客不为所动,也能让刺客分心。   回话的暗卫迎向刺客,帮皇上抵挡一二。   然而,真正的高手都被皇上派去东宫救太子,皇上身边剩下的人不是八品高手的对手。   武道上,低品还有逆袭反杀比自己品级高的可能。   一旦涉及高品之战,高手几乎极难被反杀。   人数优势在皇上,皇上被四个刺客逼得步步倒退,冲上来护驾的侍卫被刺客砍倒了一片。   “阿阳,快跑!”   刺客的刀砍向穆阳,皇上眼白泛红,穆阳不能死。   皇上被刺客缠住赶不过去,而且他也不想过去,放下狠话:“你们伤了阿阳,朕诛你们九族,鞭尸挖坟,朕说到做到。”   穆阳狼狈后退,刀刃划伤穆阳胳膊,穆阳拿出笛子,有节奏吹奏起来。   侍卫们找到了围攻高手的实力,前仆后继不畏伤,不畏死围上刺客们。   皇上的暗卫都受了乐曲的影响,挡在刺客面前,带着侍卫们向刺客的破绽猛攻。   穆阳手臂染血,脸色微显失血后的苍白,眼睑泛起血红。   他横笛子在唇边,手指按着笛孔,音律乐曲渐渐覆盖住打斗声,指引着侍卫们袭击的方向。   皇上一瞬间压力尽去,他慢慢靠近穆阳,站在穆阳身后,先是欣喜,刺客陷入侍卫们的重围,他相对安全了。   他看向穆阳卓尔不群的背影时,一股不适危机感很快涌上他心头,只是稍纵既逝。   天才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皇上以前不觉得天才如何了不起,他自己就不是天赋很好的人。   天分好的大哥被他算计死了,同样读书天赋很好的闵王穆地主,被他养成了头顶绿帽子的废物。   穆地主只能仰仗着他过活,即便穆地主知道江氏就在他的后宫中,穆地主不敢多说半个字,对皇上有任何报复的行径。   皇上不是天才,却可以统领天才们,做他们的主子。   穆阳这个被废掉的天眷神子今日再次证明,神子纵然被打落烂泥中,依旧可以绽放出光辉。   皇上面色晦暗,分不清高兴欣慰多,还是防备穆阳更深。   难怪阿晨的道路越走越偏,中了邪一般较劲,皇上理解穆晨的复杂心思,穆晨所承受来自穆阳的压力太大了。   虽然穆阳从未想过取代太子,或是同太子争什么。   穆阳安静站着,就能让穆晨心态失衡。   对寻常官宦子弟来说,同穆阳差距太大,只剩下敬佩崇拜了,嫉妒同追赶穆阳是不存在的。   穆晨是太子,是储君,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不准许崇拜穆阳!   “靖王果然是名不虚传,天眷神子?你当得起,纵然无法再入武道,依旧可以说是神子。”   “今儿我们四兄弟领教靖王厉害,狗皇帝好运气,有你保护他,我主川蜀王之仇,来日再报!”   刺客眼见着侍卫们攻击的套路越来越熟练,赶来救狗皇帝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他们再继续下去,怕是得被一群蚂蚁咬死。   隶属穆阳的十八侍卫已经越过宫墙跑过来了。   十八侍卫配合会更默契,没准真能留下刺客。   领头的黑衣刺客向皇上诡异一笑,随手扔出炸。   “狗皇帝,下次再见了,哈哈,杀兄的畜生,背信弃义,天下人人得以诛之。”   穆阳转身扑向身后的皇上,将皇上压倒在地,用自己身体护住了他。   爆炸轰鸣。   皇上只听到一阵轰鸣,耳膜仿佛被穿透了一般,脑子昏昏沉沉,恶心感翻涌。   过了好一会,皇上才恢复了神智,下意识推开倒在自己身上的穆阳,手掌碰触之下,一片粘稠,是血?!   “阿阳!”皇上翻身而起,借着亮如白昼的火光看到穆阳后背被炸得伤痕累累,慌忙道:“阿阳,你醒醒,你千万别昏,朕还需要你,阿阳……”   皇上快哭了,慢慢掉下眼泪,为自己方才龌龊怀疑阿阳,不满阿阳而后悔不已。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阿阳总是在他最危险最难的时候现身,并且毫无保留着保护着他。   穆晨是他亲生儿子,穆阳为皇上做的事,穆晨一样都没做过。   侍卫们因为刺客临走前放出的手雷死伤一片,处处染血,处处是炸断的尸体同残臂。   “臣没事……”穆阳费力睁开眸子,眸光有几分涣散,不食很清醒,“阿爹,我……我没事,阿爹也没事。”   皇上老泪纵横,后悔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胸膛。   穆阳还是把自己当做父亲的,否则不会在爆炸时凭着本能扑倒他。   “阿阳啊,你好好的,朕什么都给你!”   “不,我不要。”   穆阳正迷糊着,做出清醒时不会干的事,孩童一般固执倔强,“我只要阿爹……”   “我在这!阿阳,我抱你回家。”   穆地主快步上前,硬生生从皇上怀里抢走了穆阳。   虽然知道穆阳的伤势不似表现出来的严重。   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愧疚愤怒差点让穆地主站不稳,差点狠狠锤皇上一顿。   是的,他是能打过皇上的。   此时此刻穆地主比任何时候痛恨自己无能。   “老三,阿阳留在宫里治伤。”   皇上话没说完,穆地主一拳狠狠锤在皇上肩膀上,“二哥,阿阳是我儿子,他有家有爹。"   皇上被双目赤红,太阳穴鼓鼓的穆地主气势震住了,不自觉得点头,“是,他是你儿子!”   穆地主抱起穆阳就向宫外走去,期间目光碰上了敢来看热闹的杨皇后,彼此目光很快错过。   杨皇后心头一颤,没准这一次会逼出最强形态的穆地主。   闵王爵位同隐士传承都无法给穆阳十足的信心,穆阳不得不在皇上面前委屈求全,保护皇上以求安稳。   穆地主一步步向宫外走,只有坐皇帝位,阿阳才能肆意妄为,无拘无束吗?   从来不曾在穆地主心中出现过的野心缓慢滋生,他不想让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再去为了保护旁人受伤受苦了。   他再不想阿阳被逼着只能做护驾的选择。   穆阳可以救皇上,不能因为不得不救!   杨皇后莫名有几分心慌,方才她是不敢认真同穆地主对视的。   她心虚,真的心虚。   东宫同太极殿的火是她的人蛊惑姜宁放的,冒出来的刺客虽然同她无关,支持川蜀王的势力同杨皇后有交易。   杨皇后把皇上在何处安置的消息送给了刺客,为了表示合作诚意,刺客所用的手雷也是杨皇后送过去的。   她只想彻底踩下去太子,皇上对太子彻底失望,各个皇子王爷才能在朝廷上斗起来。   杨皇后不想看到皇上的儿子们一派和睦,兄弟齐心。   可是杨皇后万万没想到,刺客的手雷没有伤到皇上,把穆阳炸伤了!   她能不心疼吗?   更头疼的事这一次怕是放出一个无法遏制的穆地主。   当年,穆地主才华惊艳,否则她也看不上。   穆阳聪慧能干,他所有的实力都摆在明面上,毕竟年纪还不大,穆阳才是真正没有任何野心,一直想带着云薇出海。   穆地主这些年到底结交了多少高人,杨皇后都不知道。   “爹,我没事,真没事。”   穆阳很想从穆地主怀里争脱出来,“我能自己走,我走两步给你看看?后背的伤就是血流得多一点,没伤到内在,伤口都不深。”   穆阳见过穆地主哭,见过他被杨皇后逼得狼狈不堪,可他年轻啊,没见过穆地主似换了一个人,按照卷毛说得王八之气附体。   他再不说话,他亲爹会拿宝剑直接去杀了皇上。   “爹,我,我这么做,只不想皇上怀疑手雷是从我这泄露出去的,我炸开锦城时,用得就是改良的火药。”   穆阳身子不安动了动,脸上一片潮湿,有泪水滴下的感觉,“您别哭了,我……我一个大男人,被您这么抱着算咋回事?会被朝臣嘲笑的。”   “让我抱抱你,阿阳,我很少抱你,从小你就不愿意让我抱,总让二哥抱。”   “不是,别胡说,我没有!”   穆阳刚忙三连否,他身上的力气被穆地主轻易卸掉并压制,无奈说道:   “你抱着我读书习字,抱着我走出杨公府,指点我练武时,你也没少占我便宜。”   穆地主垂眸看着穆阳,眸光柔和,无论穆阳怎么闹,怎么说,他都要抱着儿子,这就是一个老父亲的决定!   穆阳这个做儿子能怎么办?   只能顺着了呗。   索性穆阳闭上了眼,默默念叨我看不见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   “阿阳是不是忘了,你的婚期已定下了,就在十日之后,你该仔细想想如何同你岳父交代。”   “我不会耽搁婚期。”穆阳连忙开口,“我受伤不重,成亲是大事,不能耽搁,岳父不会推迟婚期。”   “你就没想到你岳父会不会心疼你,会不会为你不珍惜自身而生气?他敢把薇薇嫁给一个为皇上死的人?”   “……”   “你别说没有这可能,今日手雷爆炸你扑倒了皇上,你有没有想过手雷的威力会不会比你想得更大?   万一,万一刺客改良了手雷,你是不会死,半残比死更拖累妻子。”   穆地主说道:“我有女儿,绝不会把爱女嫁给不稳定的人。”   将穆阳放到马车上,穆地主爬上了马车,轻声说了一句,“阿阳不用总是担心皇上怀疑你,你身边有我,有你岳父,还有你祖母,我们都会保护你,而不是只能是你的拖累。   你实力够强,皇上再大的疑心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实在不放心,我……我也争一把。”   穆阳心中有一道暖流流过,懒洋洋趴在椅子上,闷闷说道:“我不想你卷进去,你在府上给我做鱼吃就好。”   怕穆地主想偏了,穆阳又开口道:   “我想做皇帝会自己去争,不用接你的皇位,我已经有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师傅,不想再多一个野心勃勃的亲爹。一旦你们两个人争起来,我会更难,想着离得远远的,同你们一辈子不再见面。   薇薇说,当父母的人总会不由自主打着为儿女好去安排儿女的人生,我不喜欢这样的父母,她也不喜欢。”   穆地主神色复杂,可是他做父亲的更无法看着儿子总是受伤受委屈。   他当了太多次猪,再继续扮无能的废物,只能依靠老娘同皇上的怜悯,穆地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第三百六十四章   皇宫的太极殿的火势破灭,侍卫们静悄悄处理残肢尸体,皇上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皇上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谁也不敢上前去。   太后娘娘在闵王带走靖王时,她溜出了宫,跑得比闵王更快。   若问太后娘娘为何不宽慰皇上,他不是你儿子吗?您不担心他吗?   太后怼回去:没见过四十不惑的儿子需要一个六十多岁老娘安慰的。   皇上不需要太后手把手教他怎么做了。   正因为担心皇上,太后才需要出宫去为皇上积德祈福嘛。   于是,太后带着几个伺候的宫人敲开了云府大门,大摇大摆走进去。   云默扶着姜氏迎出门,太后说道:“宫中出了变故,哀家要在你们府上躲一躲。”   “我爹在松鹤堂,您自己过去,还是我送您?”   “不用,不用。”   太后向云默小手一挥,跑得飞快,“你府上的布置,俺都清楚,俺要给老头子一个惊喜,你们明日不用等老头子用膳了。”   太后的声音继续传来,“阿阳为救皇上受了伤,俺觉得阿阳聪明,伤得不太重,地主同皇上为阿阳伤心。   具体伤得重不重,俺也弄不清楚。   太子……嗨,不羡你自己把握,俺觉得皇上不会再要太子。”   云薇听到穆阳受伤立刻叫人套了马车,呼叫卷毛一起去看望穆阳,顺便带着姜氏从全国各地收集到的药材等物。   她给穆阳准备小鱼干,她亲手做的,烤鱼片,鱿鱼丝。   云默看了看时辰,出声劝阻:“明日你再去靖王府,老太太大晚上来咱家,我没办法出这个大门,让你平平安安去靖王府。”   “听老太太的意思靖王伤得不重,皇上后悔把靖王给了闵王,靖王给出去容易,再想往回要,皇上也做不到。”   姜氏锤了锤酸痛的腰,拽住云薇说道:“倘若靖王不好,我同不羡一定不拦你。   京城晚上不得外出,我知你有皇上给的腰牌,左邻右舍的人看着咱们家,腰牌能不用最好先不用。”   “娘,我不亲眼去看看,不太放心。腰牌不就是用在不方出门的时候吗?我出不出门,都会派人打听。”   “……”   姜氏还想再劝,云默叹道:“去吧,去吧,带上几个侍卫,外面刚刚闹了刺客,你别正好同刺客撞上了。”   姜氏原本打算成全云薇,在靖王受伤时,云薇立刻过去看望,一般男人不说感动,起码也会知道未婚妻心里装着自己,记得薇薇的好。   听云默说闹了刺客,姜氏腰也不疼酸也不柔弱,一把扯过云薇,死死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你去靖王府,我陪你一起去。”   “娘,我有卷毛。”   “汪汪汪。”   “卷毛闭嘴。”姜氏怒道:“一只狗顶什么用?靖王都被刺客所伤,刺客又能在宫中来去自由,料想功夫极好。”   卷毛甩了甩尾巴,遇见八品的高手的话,它还真没把握。   “您多心了,刺客行刺失败,不惦记着跑,还能在街上堵我不成?我猜刺客一准藏了起来等待天亮混出京城,刺客不敢在街上逛,碰不到我。”   “这可难说,薇薇此时出门,我不放心。”   姜氏耍起无赖,“你的运气一直不好,出门必遇见波折,尤其是遇见刺客啊,差役啊,总之有危险你总能碰见的。   我运气比你好,不会被麻烦危险找上门,你执意要去,我也去,我比你懂医术,可以帮忙处理靖王伤口。”   “别,您这么大的肚子,折腾不起。”云薇反过来阻止姜氏了,无奈答应:“好好,我明日再去看望靖王,今晚儿,我一会让卷毛给靖王送一封书信过去,就算卷毛碰上了刺客,刺客也不会去对付一只狗。”   “汪汪汪。”   卷毛快速摇动尾巴,狗眼信心满满,没有云薇做累赘,无需保护云薇,它遇见刺客也能跑。   云薇:“……”   卷毛礼貌吗?!   姜氏这才满意点点头,扶着云薇的手去书房,“我看着你给靖王写信,多写一些关心王爷的话,说说你不去看她是因为我阻止,不放心你,再提一嘴你相信王爷会处理好后续的事。   千万别同你爹学,写诗词寄情,平时风花雪月时,诗词寄情是极好的,又高雅又含蓄。   今日靖王受伤,你怎么贴心怎么写,怎么甜怎么写,一定要让王爷从书信中感觉到你对他的在意担心。   直白的话最好……写得颠三倒四,多重复几句,暗示靖王你是在慌乱担心之下写的书信。”   云薇听着姜氏传授经验,这辈子姜氏不用做黑寡妇了,迷住男人抓住丈夫心的本事一点没少。   反而经过云默的锤炼,越发精准了。   “靖王明知道你没那么着急担心他,见到你写给他的书信内容也会欣慰欢喜。”   姜氏挺着肚子艰难坐了下去,看着云薇研磨提笔,轻声说道:“男人需要哄的,别不好意思去哄男人,等他离心后,你再说都是他花心的错。   我不是说男人有外心纳妾都是女人的错,有些男人根子上就是风流的,妻子做得再多,他也觉得不够,哄他还不如抓牢大权,掌握着银钱。   好歹人没了,还能有银子傍身。   男人能欺骗你,你的银子不会骗你的。”   云薇眸子闪了闪,拖着下颚听姜氏‘说教’。   姜氏抿了口热茶润喉,“薇薇聪慧,懂得比我多,不过我说的话,你也要往心里去。   总是仗着靖王疼你爱你,你不去关心他,这样不成,没有人会一直心甘情愿的付出一切。   男人女人都一样,总有心灰意冷,也别觉得你把所有情爱都放在心里,通过一些日常让男人明白,男人有时候纵然懂了,也会故意当作没看懂。   薇薇,靖王那人……看起来正经严肃,淡漠矜贵,本该用润物细无声的法子。   我觉得他太重情,重视亲情,重视妻子……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这样的人你最好表现得热情一点,主动一点。   你们现在还没成亲,做什么都是好。成亲后,你要记住,夫妻之间需要动脑子,不是只有爱就成的。   靖王的身世又是……若非他着实优秀出众,我着实不愿你趟那一趟浑水。”   “对父亲,您用得什么法子?”云薇好奇问道。   姜氏轻轻咳嗽,说道:“赶紧写信,少问一些没用的,我同不羡之间,你不用操心了。”   “夫人,老爷去了皇宫。”   “恩。”   姜氏并不意外,开口:”知道了,有侍卫跟着,你爹运气比你好,应该撞不上刺客。”   云薇:“您这也太双标了,您怎么知道他运气比我好?难不成您会看运气?”   姜氏悠然点了点头,“这是秘密,不可以往外说,运气这事,你人强,运道就强。从你爹的命格同面向看,他运势仕途极好的。”   在云薇诧异目光下,姜氏抚了抚衣袖,淡淡说道:“最近不羡一直让我歇息,闲着没事,我翻了一些书,兴许是我看得相术书简单,略略翻一翻,我能看懂大半了。   当然同闵王是没法比,我不指望着相术测吉凶,这不就用上了,不羡去皇宫,我就不是太担心会出事。   而我又能留下你……薇薇,你运势不是不好,是容易招惹是非,不羡没你这方面的困扰,我当日生你的时辰不大好,都是……”   说着说着,姜氏泪珠滚滚,委屈得不行。   明白了!   云薇知道这是孕妇特有的‘毛病’,说着说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怒了。   毫无征兆的喜怒无常!   姜氏怎么可能一点不担心跑出皇宫的云默?   同云薇说起运气相术不过是分散注意力罢了。   云薇给了卷毛一个暗示,卷毛立刻出门,翻墙出去追着云默。   卷毛速度很快,它直到看见云默进入皇宫后,卷毛回转云府。   本来皇上打算将最靠近皇宫的府邸赏赐给云默,但云默出于不想接待太后的心思拒了好意。   云府也在内城,府邸周围勋贵云集,比起靖王府等开国功臣离着皇宫远了。   卷毛跑了一趟回来,云薇已经写好了书信,将书信绑到卷毛脖子上,“帮我仔细看看王爷。”   云薇背对着已经不再落泪的姜氏,无声叮嘱:“帮我骂他一顿,皇上又死不了,不用他救!”   卷毛:你自己怎么不骂?   云薇回给了卷毛一个单身狗不明白眼神,笑话,卷毛这么好用,为啥不让卷毛继续背锅。   卷毛:“……”   云默进了皇宫后,他才知道皇上同杨皇后去了东宫,随口问领路的小太监,“太子殿下有没有受伤?东宫的火扑灭了吗?”   小太监得了云默一个大大的封红,又知云大人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可以说没有之一的宠臣,对云默很热情。   他愿意同云默结个善缘,听说姜夫人赚钱赚海了去,连皇上都有心入伙姜夫人的生意。   云大人家有多金的夫人,云大人出手阔绰,没人怀疑云大人贪污银子。   云大人官声极好,百姓相信他不仅能中状元,诗词文章天下无双,云大人也是个好官。   “听说太子殿下被姜侧妃迷昏了,起火时,他同姜侧妃在一张床上,所以没有跑出来。”   小太监声音很轻,“皇上本来不太着急太子的,了解东宫详情后,皇上才心急火燎敢去东宫。   又有杨皇后在……东宫那边乱成一团,方才杨皇后问明白太子处境后,皇上震怒,将东宫所有奴才都抓起来了。”   四周看了看,小太监快速说道:“金太傅被皇上打了板子,金太傅说皇上不该把姜侧妃放到太子身边。”   云默拱手谢过小太监,脚步加快向东宫而去。   “你辜负朕的厚望,没能教好太子,你还敢说朕错了?”   皇上拔出侍卫腰间的宝剑,剑尖直指金太傅,杨皇后在一旁看好戏,不劝一句。   杨皇后同女侯有仇,同金太傅的仇恨值只会更大。   毕竟当日她父亲很信任金太傅,可金太傅早早投靠了穆北玄,给了杨公错误的情报,穆北玄因金太傅帮忙而势力大涨,最终不可抑制。   甚至杨皇后怀疑父兄进兵的路线是不是金太傅泄露出去的。   金太傅老泪纵横,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皇上明知道太子重情,您抬了姜氏身份,又把她给了太子,这才导致太子失德。   原本老臣已经劝说太子疏远姜氏。您一个决定,毁了太子,也毁了老臣多年的心血。”   “皇后娘娘为一国之母,后宫的事本来该您做主,你为何不劝说皇上?你为何不管教姜侧妃?任由她迷惑太子,您既然做了皇后,就该担负起皇后的责任……”   “本宫很想管教姜侧妃,但本宫怕被太子记恨了,以后本宫说不得还要靠太子过活。”   杨皇后慢悠悠说道:“太子的事,本宫早就说管不了,轻了起不到作用,重了皇上以为本宫没安好心,故意伤他儿子。”   “穆北玄,你说两句,别什么过错都让本宫背上去。你今日说一句,让本宫教导太子同姜侧妃,本宫一定尽心尽力。”   皇上握紧手中宝剑,眸子深沉盯着’口不择言‘的金太傅,总算找到了穆晨糊涂的根源,原来是金太傅不是个东西!   “陛下。”   云默抢步上前,跪下道:“臣以为最要紧是派人将太子殿下从火海中救出来,虽然火势得到控制,快些让太子殿下脱险,您也能安心,如何教导太子殿下,可以慢慢同朝臣商议。”   炙热火焰烤得云默脸有点刺痛,金太傅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时候不是该把太子救出来最重要吗?   一个两个都以为太子烧不死吗?   扔进去一块铁也会被火烧化了。   “朕被金太傅带偏了,朕已经派人进去救太子了,派得都是高手,他们总能确保太子平安。   不过,他们怎么将太子带出来?”   皇上重新注视着燃烧的太子寝宫……云默偷偷看了杨皇后一眼,杨皇后对儿子心狠得多。   “出来了,出来了。”   郭太监眼见尖,太子被暗卫高手架着,太子嘶吼道:“救苏苏,你们放开孤,孤要去救苏苏。” 第三百六十五章 乱天穆者云默也   皇上原本极担心太子,毕竟是他偏疼这么多年的儿子。   纵然不满意穆晨当太子后的表现,穆晨也是他亲生儿子。   然后亲儿子再次重重给了皇上一记重拳。   好不容易逃离火海,穆晨不是担心皇上,偏要拼死拼活冲进去救姜苏。   皇上如何能忍得了?!   “阿爹,让我进去救苏苏……”   穆晨右腿受伤,站不起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在皇上来到近前时,架着穆晨的暗卫松开手。   他们不敢在皇上面前‘苛责’太子殿下。   穆晨慢慢爬过去,抓住皇上的衣摆,泪如雨下恳求道:   “阿爹,苏苏为儿子牺牲了她自己,她真的在意儿子……   儿子不能没有她,方才不是苏苏舍命相救,儿子差点被烧断的木头砸死。   没有她,儿子见不到阿爹,她还活着,求求阿爹让我去救出苏苏,儿子给您磕头了。“   穆晨勉强跪直身体,砰砰砰给皇上叩首,更咽道:   “阿爹说过,只有生死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在意你。   阿阳在生死关头舍弃他自己的性命救了您,您才拿阿阳当做亲生儿子!   一直以来您都没有疑心过阿阳……”   “哈哈哈。”   一阵女子的笑声打断穆晨的话,杨皇后同穆晨看过来的目光对视片刻。   杨皇后转头向皇上道:“你儿子是不是装的,说你没怀疑过阿阳。”   皇上脸皮很厚,此时也觉得有一丝羞愧,解释道:“朕对阿阳的一直很信任,阿晨先去歇息,你侧妃……朕再派人去看看。”   “看看?也是,去看看她死没死。”杨皇后煞有介事点头,“不得不说穆北玄运气很好。   总能因为天灾除去不让你满意的人,姜侧妃死了,勾引带坏你儿子的人没了,他又成了你的好儿子。”   “不,阿爹,我不走,我一定要苏苏活着。”   穆晨泪水滚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撒泼打滚:   “我只要苏苏一个,在火海中儿子绝望时,是她陪着儿子,我才明白……明白儿子不能没有她,她就是儿子的命。   苏苏死了,儿子也绝不独活!”   啪,皇上忍无可忍,抬手重重扇了太子一个耳光。   穆晨呆愣在当场,阿爹几乎不曾碰过他一根手指头。”清醒了么?冷静了没?”   皇上无视杨皇后嘲讽眼神,怒斥穆晨:“你给朕像是一个做太子的样子,一个女人罢了,她死了,你不独活?你拿你的性命威胁老子?!”   “阿爹,我……不是威胁您,我只想救苏苏的命……”   穆晨衣领被皇上一把拽住,皇上不管不顾拖着穆晨来到还在燃烧的太子寝殿前。   火焰卷起的热浪直冲面门,不断倒塌的燃烧着木石处处都是凶险。   穆晨才从火海中出来,本能畏惧火焰。   他再也不想面对燃烧的火焰,不想再品尝濒临死地的绝望。   皇上凶狠推着穆晨靠近火焰,“你不是想和她同生共死?不是想救她?   老子成全你,送你去火海救出你的苏苏!   老子儿子有得是,不缺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儿子!   老子的暗卫都是精英,老子舍不得他们为救你的女人丧命,你还能爬,自己去救。”   皇上推着穆晨入火海,高声道:“去啊,快去救她,她在等你相救。   你舍得死,老子还舍不得出一副好棺材了?”   穆晨趴在地上一步不肯向前爬,更咽道:“阿爹,阿爹。”   皇上气的甩了甩胳膊,太阳穴一抽一抽疼,眼前隐隐泛黑。   最近几日太后时常做梦,皇上没好到哪去,睡得很不好,闭上眼睛会梦见很多已经死去的人。   皇上不怕大哥等人入梦,他们活着时都没斗过他,死后也只能入梦吓唬吓唬他了。   他年轻时在坟前睡过觉,用陪葬品换银子做过摸金校尉。   他挖过坟,梦见几个死去的人不算什么。   但是,频繁做梦,皇上没法子好好睡上一觉。   本来就被一堆事搞得心情不好,太子穆晨又来上这么一出,皇上随时在发怒崩溃的边缘。   “陛下。”   云默上前劝解,顺带扶了一把皇上的胳膊,劝说:   “太子重情也算好事,有个有情有义的太子殿下,于国有益处,百官也能安心辅佐太子殿下。   儿子做的不好,得当爹的慢慢教导,一味用强硬手段,儿子只会同父亲离了心。   您同太子一样任性,您过后一准后悔。”   “太子殿下别再惹皇上生气,听说您遭遇危险,皇上什么都不管派了精锐去救您。   姜侧妃对您有救命之恩,带您出火海的侍卫是皇上派去的。”   云默声音带了几分安定人心的力量,控制着语速。   这是他特意同云薇学到的,也是云薇特意交代过,低沉磁性声调有兴许能安抚住皇上。   当然,云薇说过,只是有可能,并不是绝对的。   云默运气好,他的声调对皇上有了效果。   皇上扶着云默,欲裂的头疼减缓许多,精神状态稳定。   杨皇后手指不由自主摆动挂在腰间的香囊,射向云默的目光犹如含了毒针。   “太子殿下不知,皇上把高手派去东宫,方才皇上遇见了好几个刺客,只有拳脚功夫粗糙的御前侍卫保护皇上。   亏着靖王殿下指挥得当,用一群侍卫阻挡下高手刺客,这才保住皇上无恙。   后来刺客动用了炸药,也是靖王为皇上挡下来。”   云默有意的提起靖王,叹道:“都是做儿子的,太子殿下该向靖王多学一学,少让皇上动怒才不负皇上格外偏疼太子不负皇上对您的期望。”   太子拳头攥紧,阿阳,又是阿阳!   为何他摆脱不了阿阳呢?   只有在苏苏眼里,他才是最重要,无可替代的。   苏苏是唯一一个只见到他,不看穆阳的人。   如今,他要失去苏苏了吗?   太子咬碎嘴唇,咬得牙根出血,闷闷说道:“阿阳……果然又是阿阳,得亏他在阿爹身边,他受得伤重不重?我明日去看他,当面向阿阳道谢。”   金太傅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皇上推太子重入火海的举动吓了金太傅一跳,他以为皇上真要杀了太子……   没想到反而唤醒了太子神志,他真怕太子落入云默的‘陷阱’。   金太傅对云默的警惕极了,皇上分辨不出云默包藏祸心,金太傅看出云默给太子设套。   莫非云默想支持自己的女婿靖王?   可靖王已经是闵王的义子了,列入到族谱之上。   穆阳的靖王爵位已经到顶了,还想同真正的凤子龙孙争夺皇位?   难道云默另外有支持的皇子?   是魏王,还是赵王,亦或是看似最没有野心的秦王?!   毕竟秦王同靖王关系最是亲近,秦王多次为靖王打抱不平,最近更是做了靖王的小尾巴。   皇上冷哼:“道谢?阿阳救了朕,等于救了你,就值得你一个谢字?阿晨,朕不懂你是重情义,还是无情了。   阿阳同你一个炕上睡觉,一个锅里吃饭,你读书时,有他,你练武时,有他,你出征时,哪次不是阿阳陪着你?   你们曾是最亲近的兄弟,打小长大的情分抵不过一个贱人?!   不提这些,他救了朕,救了你亲爹,你就只说谢谢?!”   云默轻声说道:“兴许太子殿下没有被靖王救过,无法体会陛下对靖王的感激。姜侧妃救太子,太子一直很激动感激,这同皇上是一样的。   其实靖王救了陛下,等于稳定江山,一旦您有个好歹,太子殿下还支撑不起朝廷局势的动荡。   皇上的诸多安排还没完成,野心勃勃之人还没彻底清理干净。”   杨皇后勾了嘴角,继续听云默给太子设套。   “您说过把没有隐患的江山交给太子殿下,他如今无法立刻执掌天下……”   “奸佞,你想害太子同陛下父子相疑不成?”   金太傅不顾被板子打痛的屁股,一下子窜起,老拳击向云默面门,花白胡须乱颤:   “陛下不可不防云默,他没安好心,暗指太子无德不孝,暗讽太子不顾皇上安危,巴不得皇上被刺杀,太子好顺利登基,再不受皇上辖制。”   云默是不会功夫,但还能被一个老头子给打了?   他利落躲过金太傅的拳头,一个闪身躲在了皇上身后,义正言辞:   “太傅大人怎么能这么想下官?明明下官是为太子开脱,劝和太子同皇上。”   “皇上臣冤枉死了,以后金太傅是不是不准臣开口言说太子殿下?   臣每一句话被金太傅曲解,臣还不如挂冠而去,无法给皇上建议,臣宁可回去陪夫人。”   云默在皇上身后探出脑袋,眸光闪烁,   “金太傅自己管教太子殿下,不许旁人亲近辅佐太子殿下,这句话臣刚入官场时就听老前辈提起过。   内阁交给太子处理的政务都要先过你这关,你先看奏折,再去教导太子,有时直接代替太子殿下做了决定。   太子尊重你,皇上信任你,你却在掌控太子,欺瞒皇上!”   “你胡说!老夫撕烂你的嘴!”   金太傅气得直接跳脚,他是辅佐皇上得了天下的功臣之一,排名很高,他自觉只比靖王差上一线。   无论是萧首辅等文官,还是功勋武将,都不如他劳苦功高。   皇上又把太子交给他,他更不把朝臣放在眼中了,最近几年,没有一个官员敢于直言得罪他。   “老夫早就听说你云中君一张嘴颠倒是非,能气死个人,多少败于你嘴下的人想狠狠揍你一顿?!”   金太傅冲到皇上面前,提高声音,“今日老夫代替他们出口恶气,本以为你入了官场,已经成熟稳重,不再做年少轻狂,恃才傲物用嘴皮上的功夫欺负人。   没想到你……不懂得尊重老前辈,污蔑老夫,重伤太子。   你以为老夫看不出你的歹毒心思?看不出你蒙混欺骗皇上?!   你骗得过旁人,骗不过老夫。”   “旁人指得是谁?金太傅莫不是认为你比皇上还要聪明?   难怪你敢控制太子,离间太子同靖王多年的兄弟情分,从大皇子被封太子之后,你全全把控太子,如今东宫属臣除了你的门生,就是你金家子弟。   他们围绕在太子身边,听从你命令监视太子,真正忠于太子的人都被你排挤走了。”   云默在皇上身后躲得更紧,手甚至伸向皇上的腰,完全拿皇上做挡箭牌,   “方才我为太子劝解皇上,只有你跳出来指责我,杨皇后为何不曾训斥我?”   皇上眸光扫过去,杨皇后淡淡回道:“没听出他说得不妥,本宫没心思去同云中君争辩。   金太傅有一句话说得正合本宫的心思,云默那张嘴的确该打!”   皇上认同微微颔首,他听过不少人都想揍云默。   说不过,还打不过吗?   可云默狡猾,不曾挨过打。   云默冷哼:“太傅心里没鬼,没有尽快辅佐太子登基的心思,怎么会曲解我的话?   太子殿下因为你才变成了如今样子,招惹皇上不满。   太子只要没听你的召唤去东宫书房,你的人就在外大肆传播太子殿下痴迷姜侧妃,只是这几日功夫,太子殿下的名声被你毁去大半。   就你这个太傅是贤臣,太子不敬你,不听你的话,就是不堪造就,就是不礼贤下士,就是不尊你师长?   你别忘了,你官职是太傅,你是皇上的臣子,也是太子殿下的臣子。”   金太傅捂着胸口,大怒:“你胡说,你诬陷我,陛下,臣恳请你诛杀此乱臣贼子。   云默你有本事诬赖老夫,有本事别躲在皇上身后,老夫同你当面对峙,你给老夫滚过来。”   皇上转动半边身子,金太傅的口水喷皇上一脸。   云默双手扶着皇上的腰,身子随着皇上身体转动而转动:   “我凭本事躲,你让我滚出去,我就要滚出去?   金太傅若是问心无愧,先向皇上自证清白,你拿出证据,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   金太傅更住了,一口气没上来,摔倒在地,抬头看到皇上不信任且冰冷的眼神。   他心更凉了,更咽道:“皇上,乱天穆王朝的罪人非云默莫属。”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连环套   连乱天穆王朝的罪人都说出来了,足以证明金太傅又多恼怒,又有多痛恨云默。   皇上听进去了。   当日皇上只是个被诏安的山寨头目时,杨公麾下没几个人看中他的。   偏偏已是杨公最重要的谋士的金太傅第一眼就认同他。   说他身负大气运,有天子之相。   其实他开始只想跟着杨公混个好出身,当个达官显贵,人上人。   正因为金太傅总是说他天生帝王命,不停鼓励他,渐渐他发觉自己能站得更高,起了争夺天下的心思。   金太傅没教好太子,但看人上……皇上干脆利落转身,将云默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   一本正经的云默也有小孩子躲在大人身后的举动。   皇上目光冷冽从头到脚打量云默,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你……”   “皇上,臣觉得金太傅说不过臣,便污蔑臣着实可笑。他污蔑臣乱政,臣一不是首辅阁臣,二不认识厂卫,三没去悬廷司,甚至六部的官员都没认全。   臣拿什么乱政?臣只是给皇上跑腿的,又不是封疆大吏,单凭文坛上的那点名声吗?”   云默一脸莫名其妙,委屈说道:“金太傅教导太子不当,蓄意曲解臣的话,最后说不出证据,凭他一句乱天下,臣就要被皇上您怀疑用心?   臣不是委屈,臣是无力,臣抱着辅佐陛下大治天下的心思入仕,想着干一番大事,博取身后名臣之名。   臣为太子被金太傅误会,臣……臣为不惹皇上疑心,臣甘愿辞官。”   “朕又没说你是乱政,你这脾气太倔了,一点受不得委屈,一点也不想你爹!”   皇上安抚住云默,再次转头看向金太傅,眸光越发冷冽,金太傅一肚子里苦说不出来。   “阿晨好好一个儿子,生生让你教坏了,你不仅不能劝阿晨向学,当着朕的面构陷云默,你以为朕还会容你吗?”   “皇上,老臣一心一意为太子殿下好,不曾摆布太子殿下,老臣真的冤枉。”   金太傅老泪纵横,虽然太子属臣多是他选的,可所选之人也都是忠心耿耿辅佐太子。   哪怕他的门生故旧多了一些,金太傅信任他们,其余人,他怕是别皇子派道东宫的眼线。   “听说金太傅的孙女处处以太子妃自居,出入东宫比回家还方便,金太傅的儿子出门喝酒时,要被称之为国丈,否则他便吩咐下人狠狠教训‘无礼’的人一顿。”   杨皇后嗤笑道,”这些事,本宫都听到过,皇上没听过?   他连自己的孙女,自己的儿子们都教不好,不对,许是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太子身上,忽视了自家儿女的管教。”   凡事让杨皇后插嘴准没好事,皇上按了按太阳穴,“金太傅闭门思过,你暂且不用你去东宫教导太子了。”   皇上快刀斩乱麻,先冷处置金太傅,不给杨皇后借题发挥的机会。   当然他也不会让杨皇后把手伸向东宫去。   太子穆晨茫然,对金太傅被处置毫无知觉,甚至不曾替金太傅求情。   金太傅看着太子,心中的苦涩更深,一瞬间老了好几岁,颤颤巍巍道:“老臣领旨。”   终究不忍教导多年的太子,金太傅又开口说道:“储君是国本,不可轻易动摇,太子只是一时迷了心智,姜侧妃已死,没有那个女人作怪,太子还是您的嫡长子,是您疼了多年的好儿子。”   “不,苏苏没有死,她不会死!孤不准她死。”   “……”   金太傅差点被太子的捅刀行径气昏过去。   太子是不是以为自己地位巩固?皇上永远偏爱于他?   “殿下,记得老臣说过的话,最难做得是太子啊。”   “皇上听听金太傅这话,最难做是太子?按照他的意思,皇上您容易?往深层琢磨,说皇上不信任太子。   他敢说臣挑拨您同太子的父子关系?!”   云默毫不客气落井下石,躬身道:“当然深意是臣琢磨出来的,臣同金太傅学的,歪着心思曲解。   金太傅痛恨臣曲解您的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也不敢保证说出去的话不被曲解。   但是我能做到,不妄言,不故意曲解甩锅,不以言语构陷任何人。”   杨皇后若不是从头看到尾,云默帮靖王报复太子,她都信了。   长得正气的男人,宛若谦谦君子的云默更容易取信皇上。   “苏苏,苏苏。”   太子突然嘶哑的喊了一声,火海中窜出一人。   太子腿不好,向那人慢慢爬了过去,欢喜道:“孤就知道,知道苏苏吉人天相,苏苏一定会没事的。”   冲出来的女人拍掉身上的火,一旁侍卫往她身上浇了好几桶冷水灭火。   她身上残存不多的衣服湿透,扑到太子身边,”阿晨,我想开了,谁也不能分开我们,生死之间,我明白我是爱你的。   国仇家恨不该是你同我之间的阻碍,我只活这一世。”   太子抱住了姜苏,两人抱头痛哭。   杨皇后嘴角高高扬起,穆北玄的运气到此为止了。   金太傅万念俱灰,自己离开东宫没准是好事。   这样的太子,别说皇上,就是他的儿子,他想把儿子塞他娘的肚子里去重新回炉。   “臣以为,太子殿下以前不近女色,从未动过情,一直清心寡欲,碰见了她,太子用情至深,成了个痴情种子。”   云默轻声说道:“并非陛下看错了太子,兴许过了这一阵,皇上不再反对,他们之间没了阻碍,情分会减弱。   臣以前见过父母长辈越是反对,儿子越叛逆违背长辈意愿,顺着他们心意,他们反而没劲了。   陛下不如……”   云默在皇上耳边嘀咕了几句,皇上眸子渐冷,微不可闻点头,“朕会考虑你的意见。”   杨皇后耳朵动了动,皇上看过来,杨皇后淡淡回道:“你自信一点,云默趴在你耳边了,他说什么,有你在,本宫怎么可能听得到?   况且本宫对太子没任何兴趣,他好不好的左右不是本宫的儿子,太子痴情的举动,伤得也不是本宫的心。   被你养大的好儿子伤心的滋味,是不是很痛苦?”   皇上:“……”   那是相当的难受啊。   皇上嘴唇蠕动,很想怼看好戏的杨皇后几句,偏偏他没底气。   云默淡淡说道:“太子殿下只是痴情一女子而已,不影响陛下的决断,不会葬送陛下江山。   臣以为陛下今日所受的不快比起杨公来不值一提。   毕竟杨公当日去救援杨少主时,肯定是着急大于伤心。   在杨公战死前,后悔大于绝望,后悔没有救出儿子。”   杨皇后直接甩了云默一记耳光,眼神如刀,能把云默千刀万剐。   云默挺直脊梁,不惧不畏,说道:“臣说事实而已,皇后娘娘伤陛下,臣为陛下反驳您。   不养儿子,不知父母心,皇后娘娘心思太深,亏着这辈子没生儿子,您永远不会懂父母的慈心。”   皇上一个箭步挡在杨皇后同云默中间,看杨皇后气得煞白的脸,不停起伏的胸脯,皇上满意极了:   “不羡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惯是会气人,一会儿朕责骂他一顿,皇后你……消消气,不必同不羡见识。”   杨皇后稳住了气息,瞟了一眼得意的皇上,“你的好臣子,为你出声嘲讽我,你舍得教训他?本宫看,你背着人不少赏他。”   “朕一向赏罚分明,不羡有功,自是要恩赏。”   “哼。”   杨皇后负气转身离去。   这还是第一次皇上气走了杨皇后,而不是被杨皇后气走。   “朕拿她都没有办法,明日朝廷上不少人得弹劾你了。”   “皇上点臣为状元,又把臣留在您身边,臣只尽臣的本分。”   云默扶着皇上往回寝宫走去,轻声说道:“您不必太忧心皇后临朝,臣子们效忠得是您,弹劾臣的折子哪一日少了?臣何时据理力争输过?”   皇上大笑,走出去老远,才想起没有看一看太子……皇上想过后头看一眼,又被云默接下来的话牵住了所有的心思。   按照云默所言,他对穆晨太在意,穆晨才会有恃无恐。   一旦他冷下去,抬起魏王等人……穆晨就知道他这个父亲的好了。   本来金太傅闭门反省,皇上有心把云默派过去教导太子几日。   不过,皇上决定采纳云默的建议冷漠对太子。   他又看出云默有实力有胆色对付杨皇后,云默同穆阳两人配合,足以让杨皇后难受。   等杨皇后彻底失败时,皇上驾临昭阳殿,好好同杨皇后算一算这些年的旧账。   太子从劫后余生中回过味时,周围除了继续清理火灾的奴才外,再无一人。   太子抱着姜苏时候,从侍卫们平静的面色中看出一抹嘲讽?!   “阿晨,怎么了?”姜苏是真的彻底的想通了,关切问道:“是不是腿,你的腿得找太医来看看,不能再耽搁了。”   穆晨点点头,指着侍卫道:“去找个担架来,抬孤王去……”   东宫是起火第一现场,几乎所有大殿被烧了。   侥幸没有遭受火灾的宫殿也被浓烟熏黑了,不适合太子去住。   “阿爹回宫了,孤有几句话没同阿爹说。”   穆晨总算想到了皇上,他受伤阿爹都不在意了吗?这同以前完全不一样。   从前他但凡受一点伤,阿爹总是在他身边陪着,亲自看着大夫用药。   “阿晨的腿伤要紧,皇上……方才我看他先回去了。”姜苏努力搀扶起穆晨,“我不嫌弃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可你是天穆的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腿脚落下毛病。”   侍卫们抬来担架,穆晨被抬上了担架,说道:“扶孤去……去皇宫,孤想阿爹了,等东宫收拾妥当,孤再搬回来。”   姜苏握着穆晨的手紧了紧,穆晨感到她是手心的冷汗,轻声说道:“别怕,有孤在,阿爹不会对你怎么样。阿爹知道你想通之后,安心留在孤身边,一定很欣慰。”   姜苏没太子这么乐观,却不在意旁人的刁难,她只想陪着穆晨,其余的下辈子再偿还。   皇宫同太子东宫只隔有一墙之隔,中间开了门,从东宫去皇宫很近,方便太子时刻能见到皇上。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郭太监轻声对大殿中拉着云默喝酒的皇上道:”东宫烧毁大半,太子殿下没地方住了,万娘娘的紫宸宫不方便留太子殿下,毕竟万娘娘并非太子殿下生母。   后宫其妃嫔也要避嫌,不敢照料太子殿下。”   皇上发觉饮酒不会头疼后,喝酒的次数同数量越来越多,此时已经醉了,“阿晨?没地方住?慈宁宫……不行,母后出宫去了,万氏那也是个有脾气的,阿晨不认她当娘,她不会再管阿晨。   朕想一想,把太子安排在哪适合,恩,不羡说。”   云默开口道:“臣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太子殿下太顺了,受些挫折也可促进他成长。”   “对,没了朕,阿晨……”皇上醉醺醺说道:“随便找一个离着后宫远一点,离着朕远一些的地方,省得让朕看他同他那个侧妃恩爱缠绵。”   郭太监试探问道:“把祁蓝殿划给太子殿下?”   皇上模模糊糊听到什么殿,都是殿了,地方应该不小,也不算委屈了阿晨,点头道:   “就那吧,别耽搁朕喝酒,不羡,朕同你说,西凉那边的人快到了,朕打算把六公主嫁过去,你同阿阳……你们两个得帮朕打散西凉军……”   云默听着皇上的醉话,心思快速转动,难怪万娘娘着急给六公主选女婿,对女婿的要求越来越低。   统帅西凉那人三十大几了,不比云默年岁小,又曾是杨皇后的群下臣,对杨皇后情根深种。   他虽然投靠皇上,可心中存了杨皇后,对六公主能有几分真情?   “祁蓝殿?阿爹怎么会孤住祁蓝殿?孤不信,孤要见阿爹。”   太子一听就火了,祁蓝殿是很大,却同冷宫差不多。   郭太监皮笑不笑,挡住穆晨,“皇上说了不见太子殿下,没有皇上命令奴才也不敢把您送去祁蓝殿。皇上说,选祁蓝殿就是为让您离着皇上远一点。”   穆晨:“……” 第三百六十七章 穆阳:我想溜了   不能说郭太监同皇上的说得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但是,太子不知道,只当皇上把自己给放逐了。   太子站在门口,隐隐听到里面皇上畅饮吹牛声……以往从未有过的担忧浮现心头,怎么都无法压下去。   阿爹不可能永远都最偏疼他!   这个认知让穆晨极是难过,痛彻心扉。   姜苏很有骨气说道:“祁蓝殿就祁蓝殿,再苦再难的地方我都陪着你,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人。”   郭太监向姜侧妃扯了扯嘴角,“那就劳烦太子侧妃侍奉太子殿下了,皇上知您愿意侍奉太子,对太子的伤势也就放心了。”   “走,阿晨,我们不能让一个死太监瞧不起。”   姜苏唾弃道:“同死太监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恶心反胃。”   她一直记得郭太监要认自己做远房侄女的嘴脸。   她乃堂堂川蜀王的嫡长女,纵然他爹失败了,也曾是天下有数的割据王侯。   她断然不会数典忘祖,抛弃祖宗去做个伺候皇上死太监的远房侄女。   郭太监以为她占了多大便宜,满心不情愿的样子。   姜苏的善良,对百姓慈悲是对勤劳朴实的贫寒百姓,吃不上饭的人。   绝不是对一个阿谀奉承,不是男人的死太监。   穆晨按住姜苏,示意一旁随从给郭太监一把银票,轻声说道:   “孤不为难你,老郭和旁人不一样,你一直伺候阿爹,早早就是阿爹身边的人,外人如何非议孤,朝臣以为孤失了圣心,阿爹最疼的人始终是孤!   孤同阿爹最重雪中送炭,老郭眼明心亮,孤迟早会搬回东宫,阿爹不过是让孤冷静几日罢了。”   郭太监收了银票,白给的银子为啥不要?   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他,看在银票的份上,郭太监笑容真诚了不少,躬身道:“太子殿下英明,您才是最了解陛下的儿子。   陛下对太子殿下最是和善,时不时都会问起太子殿下的病情,您放心……奴才知道怎么回话让皇上满意,也让殿下您满意。”   穆晨微颔首,让人抬起担架去了祁蓝殿。   郭太监看着一行人离去,暗暗啐了一口,低头数了数银票,太子殿下出手是真的阔绰。   不知靖王给太子留下的银子够不够挥霍的。   靖王把生意留给太子的门客管着,没有靖王这尊大佛震慑,太子又不大会查账,日进斗金的生意都得黄摊子。   别说门客商贾不敢糊弄太子,贪太子的银子。   以前商贾不敢,商贾们一旦看出太子失宠于皇上,太子又好欺骗,他们不抓紧最后的时机贪污银子?!   郭太监数清楚银票后,唇边带出一抹贪婪的笑。   没准还能再找机会敲太子几笔,自己养老的银子就指望太子了。   “阿晨,我替你委屈,替你哭。”姜苏说着说着泪珠滚落,“以前是我不对,同你较劲,同你耍脾气,我今日才知你不容易,堂堂太子还要贿赂死太监……   你太难了,你爹宁可听信太监的谗言,也不肯信你这个亲儿子,他哪是把你当儿子?   你对你爹一片孝心,为了他开疆拓土,没有你……哪来得他在皇宫享受……”   穆晨一把捂住姜苏的嘴,眸子闪了闪,压低声音声音道:“隔墙有耳,你在皇宫中,不可胡言乱语。”   姜苏流着眼泪,呜咽着点头。   她泪水盈盈,满眼的关怀心疼。   穆晨心头微暖,揽姜苏入怀,轻声说道:“我爹派来的侍卫有不少都是高手,他们既是保护孤,也可监视孤,孤同你有这一日不容易。   你既然决定同孤一起,我爹就是你爹,有些话不可再如在东宫时随意出口。   孤不求你能像云薇讨好阿爹,孤不是阿阳,不像他靠别人,靠妻族去讨好阿爹。   孤不需你去应酬结交朝臣命妇。   为了旁人而委屈你自己的性子,孤还不是皇上,只能保你在孤身边时随心所欲。   等到……孤给你最好的,所有人只会遵从你的喜好行事。”   姜苏感动极了,丝毫不觉得穆晨信不过自己的能力。   她父亲还活着时,她被父亲捧在手心里上宠着。   跟了穆晨后也是被捧在手心上的……成了太子的掌心宠。   过程痛苦波折了一些,结果是好的。   以后穆晨做了皇帝,她可以为父亲……父兄求得封赏,修坟立碑,让天下知道他的父兄丰功伟绩。   姜苏甚至想过,能不能求做了皇帝的穆晨,追封他父兄为帝王。   难是难了一点,但是穆晨宠爱自己,他父兄的确是川蜀的土皇帝,追封皇帝头衔也不为过。   当然姜苏用此说服自己忘记仇恨,穆晨若是能追封自己父兄,她的心结才算是彻底解开,也不至于没脸去见父兄。   毕竟父兄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当皇帝吗?   江山还是落在他爹的女婿手中!   女婿同岳父都是一样的。   姜苏明知道逻辑有问题,此时她忽略了不好谬论的地方,一心一意等着穆晨当皇帝那一日。   ××××××   翌日一早,云薇坐着马车去靖王府,谁也拦不住她。   当然没人会拦,姜氏早早起来,带着云薇同云爱在厨房里一顿忙碌,做了十几道用鱼做食材的菜。   一样一样放在食盒中,姜氏交代云薇,这是给女婿的,不许云薇偷吃。   大展身手的云爱笑着说,薇薇可以说这些菜都是你亲手做的,我不计较你贪我的做菜之功。   毕竟云薇连火候都掌握不好,做出一桌子饭菜的确很难为云薇。   云爱同姜氏关系日渐亲近,宛若亲母女,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起码姜氏嫌弃云薇,她把一身做菜管家,理事等等本事一样一样传给云爱。   对云薇的‘教导’也只是想起来说上几句。   云薇倒不会怀疑云爱才是姜氏亲生的,云爱的确更贤惠了,成为一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赚得了钱,管得住男人的贤妻。   按照姜氏说的说辞,云爱可以嫁人了,顺风顺水一辈子,夫妻之间闹矛盾的概率可能远比云薇的婚事少。   云爱才是男人心目中最好的妻子!   云薇不是。   云默把云薇当做自己的衣钵传人,姜氏却把云爱当做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老太后看得一愣一愣的,难怪他们亲如一家。   老太后格外喜欢云府的气氛,住下后还能同阿弟一起,给个太后都不做,她已经想着是不是太后可以病逝了。   她叫来云薇仔细询问操作的肯能性,云薇只说了一句,‘您舍得闵王吗?‘   太后立刻打消了荒唐念头。   云薇在靖王府畅通无阻,门口的人不会拦,在王府遇见的下人殷勤给云薇请安,并指出王爷在哪。   云薇很快在练武场找到穆阳。   晨曦中,穆阳身形玉立,单薄的衣衫勾勒出他一身肌肉线条,宛若猎豹极富有美感同爆发力。   云薇自己上手检验过,看似瘦削的穆阳身上是有肉的,并且有八块腹肌。   俊美融合了成熟同少年青涩的男人向她走过来。   穆阳眼睛亮亮的,唇边含笑,云薇只有一个感觉,妖孽!   她血槽已空了!   卷毛赞赏的眼中多了一丝羡慕,他再设定上给穆阳太多了。   “你身上的伤好了?”   “本就没大事,做个皇上看的。”   穆阳大早晨特意来练武场摆姿势,不想被云薇抓着自己受伤这事唠叨。   穆阳如同开屏的孔雀迷住云薇,轻声说道:“我佯装受伤,是不想再被皇上派去劝说太子殿下,也不想再去昭阳殿。”   “可是我回王府后……”穆阳面带几分为难,“发觉我演过了,骗过皇上,骗得闵王……”   穆阳再一次抿了抿嘴唇,神色极是复杂。   云薇好奇问道:“闵王怎么了?我给你带了不少好吃的饭菜,是我娘同我姐帮忙作的。   不过我也有切鱼,一会儿你尝尝,我觉得比闵王做的鱼更好吃,你吃习惯厚闵王怕是做不成厨子。”   “哎,他没打算继续做厨子。”   穆阳叹了一口气后,说道:“咱们赶紧成亲吧,我同皇上请好了婚假,皇上答应了,我们尽快离开京。”   “闵王到底怎么了?”云薇好奇极了,“还是说宫里的皇后娘娘……”   “皇后野心勃勃,这次串联了姜宁烧了东宫,皇上出动悬廷司都没找到姜宁,只有一具烧焦的尸体。   皇上不相信姜宁烧死了,继续命人追查下去,我听说皇上震怒,宿醉之后再发怒,皇上又听说太子保证做了皇帝给姜侧妃当皇后……”   “这是谁告诉皇上的?太子身边四处漏风?他连自己东宫都管不好?”   云薇觉得这种私密话能很顺利传进皇上耳中,一定有人扇风拱火。   太子肯定同姜苏说过以后如何如何,绝不会公然承诺当皇帝后直接封后的话。   “看太子不顺眼的人很多,以前顾忌太子是皇上最疼的儿子,不敢打小报告。”   穆阳神色平静,提起太子时,很少再有格外的情绪:   “找到了机会,不少人想着借此机会试探一二。你爹……几句话把金太傅弄成了闭门思过,皇上重新梳理东宫属臣就在这几日。   只要同金太傅有关联的人,皇上一个都不会留下,重新再安排太子身边的属臣,是谁得人,哪一方的势力,皇上未必能查清楚了。”   “你爹坑了太子,反而让皇上觉得他是个大忠臣,比我拼着受伤救下皇上都让皇上重视。”   云薇笑了笑,回道:“我爹考试不行,做官你不行哦,以后你得多同我爹学一学,别总是弄得吐血救驾,你救了太多次,容易引人疑心,还显不出珍贵。   皇上被你救习惯后,反而觉得你救他帮他是天经地义,你又不是他亲儿子。   纵是亲儿子再孝顺也不可能事事都顶在亲爹前面,何况他又没拿你当亲儿子。   有事阿阳,没事就是侄子。”   穆阳郑重说道:   “你爹那套我不是学不会,也不是不能做,我不希望主动算计构陷太子。我可以不管他落入谁的圈套,不管他最后会是什么样,但我不会主动去害他。   到底我同他是一起长大的兄弟,昔日的情分他忘了,我忘不了。   也许他故意让我记得这份兄弟义气,他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他装了十几年,我记得。”   云薇静静看着穆阳,眸子很亮。   穆阳有几分忐忑,不知云薇会不会认为自己傻?   还是会认为自己妇人之仁,认为他软弱。   “你不像你生母,也不像闵王。”云薇用力抱了抱穆阳,耳朵贴在他胸口,浅笑:“不像他们太好了,我喜欢有底线,讲义气的你。”   不主动构陷太子,太子主动算计穆阳……他也不会任由太子算计就是了。   太子没心思去算计穆阳,毕竟太子如今的敌人太多,试探出皇上不管太子后,四周的敌人更猛烈攻击太子,直到把穆晨彻底废了。   “阿阳,这几个人能不能派出去……”   闵王拿着一张名单走过来,一抬头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立刻转身道:”你们继续,我没看到。   对了,阿阳,昨晚你见过的人,嗯,算是你一个叔叔,他即将跨入九品镜。   以后他会保护你,他真气极是特殊,纵然宗师无法察觉到他功夫高低。你可以带着他去任何地方,皇宫也去得。   他相貌难看了一点,不算太丑,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万一你吹不了笛子,你身边的侍卫保护不了你。”   穆地主背着身体将手中的纸张向后一扔,薄薄的纸快如利箭飞向穆阳。   可到近前时,薄纸卸去了力道一般,飘飘当当落在穆阳伸出的手掌上。   穆阳低声说道:“他功夫又精进了!”   有股说不出的羡慕。   云薇内心偷笑,真难得穆阳也有羡慕别人的时候!   “名单上人受过我的恩惠,也有几个是我结交下来的朋友,都可以为我所用。   阿阳,你可以用他们,你是我义子的消息已经传进了他们耳中,我也送了口信过去。”   “我的人够用,又不去争什么,用不上他们。”穆阳将纸揉成团扔回去,“……父亲,你真想争吗?”   穆地主挺了挺腰,缓缓说道:“我只想让你能随心所欲,不再被任何人勉强。”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人性很复杂   穆阳同云薇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露出一抹无奈。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弦被对方撩拨,心有灵犀,他们都不是有野心的人,难怪互相喜欢。   “等你有了儿子后,就能明白了,我不是逼你……”穆地主声音低沉,“你不明白当我看到你逼不得已为皇上牺牲时我多难受,痛恨自己无能无用。”   穆地主再次叹了一口气,缓缓握紧拳头,“不该是这样的,我的儿子不该是这样,一次又一次,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亏待我的事,我都不在意,可你不行!   皇上习惯牺牲你!我看不下去,也不能再看下去了。”   穆地主最近也是时常做梦,清醒后记不起梦中的事,但是他只记得一条,穆阳死了!   为了皇上同杨皇后死了!   每次清醒穆地主激起一身的冷汗,不提梦的真假,毕竟穆地主知道云薇有给人‘造梦’的能力。   以穆地主的见识不至于把梦当真。   但是,任何一个当爹梦到自己儿子死了,谁都受不了!   况且穆地主只剩下儿子了!   既然宗师保不住儿子,那就争世俗的皇权,横竖老穆家的皇位也有穆地主一份,当年大哥打下的基业,也有穆地主一份!   “你想争是为你自己,千万别提为我好。”穆阳幽幽说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去做任何事,你失败也好,成功也罢,都同我无关。”   好不容易还上皇上的情分,穆阳不想再欠任何人情债。   亲生父母也不行,就该他们一直欠自己的。   穆地主:“……”   云薇笑着说道:“闵王殿下可以试试,这些年您过惯闲散日子,您是为自己为将来谋划,总不能全指望着儿子吧。”   穆阳吃惊看过来,云薇向他眨了眨眼。   穆阳心中恍然,摇头失笑,小机灵鬼,这是给皇上添乱吗?   不,是给杨皇后制造麻烦。   据穆阳得来的情报,杨皇后麾下有一部分势力是属于穆地主……   这么说不准确,应该是双方共同持有,有一部分人既听杨皇后的命令,也听穆地主的话。   虽然只是极小的一部分,但是可都是精锐。   杨皇后同穆地主之间的事这么多年都被皇上挖出来,保密做得极好。   穆地主回头看了看站在一起的两人,“行,你们自己过自己日子去,不必担心我。”   等他为儿子争下一片江山基业后,儿子想当皇帝就当,不想当也没人再敢欺辱儿子了。   目送穆地主斗志昂扬离开,云薇轻声说道:“你受委屈了?”   听穆地主的口吻好似穆阳糟了多大罪一般。   明明穆阳是朝廷上权柄最重的王爷,手下拥趸无数,朝臣百官不敢轻视,皇上对穆阳也是慎之又慎。   “他就是找个借口罢了。”穆阳无奈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不平衡,同皇上较劲,同杨皇后较劲,明知道我不用他,他憋了一口气同皇后……也好,他们总归是要分个高下……”   云薇拍了拍穆阳胳膊,心疼说道:“做他们的儿子,你还真可怜呐。”   穆阳揽住云薇腰,拽向自己怀里,云薇抬头正好望进他深邃的眸子中。   一股莫名情愫涌上心头,穆阳的眼睫比她还要长,就离谱!   “我这么可怜了,你不得对我好一点吗?”穆阳声音低醇,云薇心都酥了,呆愣愣的点头,“好。”   穆阳轻笑出声,云薇这才反应过来被男色所误,“你跟卷毛能不能学点好的?你被一只单身狗教坏了。”   正追着蝴蝶玩的卷毛:“……”   卷毛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又来黑锅让它背了?   做人难,做一只狗更难!   皇上对太子失望,采纳云默的意见对太子冷了一些,时常召见魏王赵王来商量朝政。   不过,皇上时不时问起郭太监关于太子的事!   比如,太子知错了吗?   郭太监回话格外有技巧,不动声色回:“太子殿下正在养伤,有姜侧妃陪着,奴才听说太子心情极好,说不准过几日皇上又能得了太子殿下的好消息,给您生个长孙。”   可见太子养伤期间也没少行房!   皇上面色很不好看,“怎么回事?上次不是用过堕胎药?别人用了一次,难以有孕,她不受坠胎药影响?”   “太医说她体质特殊,是极易受孕,而且她能独自一人从火海跑出来,想必是有运气的。”   郭太监低垂眼睑,轻声说道:“宫里都说她身上有魁星照着,是大福气的人,也不知从哪传出来消息她是凤凰命,所以才能引得太子殿下不顾一切倾心于她。   对她好的人有好运气,东宫起火,太子也只是伤了腿,是她的凤凰命保护了太子殿下。”   “够了,无稽之谈!”皇上烦躁制止郭太监,“她爹都是朕的手下败将,全族上下男丁都绝了,她哪里是凤凰,她是丧门星。”   郭太监送给皇上一杯热茶,轻声说道:“东厂已经派人去查谁在造谣生事,您不妨叫贺太监来问一问。   您给了东厂多大信任,贺厂督……不是个奴才瞧不上他,他提督东厂不适合,就没办过一件让您满意的事。”   皇上斜睨了郭太监一眼,郭太监犹如鹌鹑一般。   他身边四大太监不和,明争暗斗由来已久,不过如此,他才能放心使用这四个无根之人。   “你去敲打敲打东厂,同他讲,查不出是谁在背后捣鬼,朕关闭东厂。”   “遵旨。”   郭太监难掩喜形于色,颠颠出门去东厂耀武杨威去了。   皇上端着热茶,心头泛起凉意,“阿晨,哎,阿晨。”   他突然记起杨皇后说过的一句话,对不适合的人委以重任,不是疼她爱他,而是害了他!   穆晨不适合做太子?   这个念头一旦扎下根去,皇上对穆晨看不顺眼的地方越来越多,不是他不疼穆晨,废太子。   穆晨不争气,不适合。   经历艰辛万苦同心爱人一起,穆晨忘记了朝中大事,只想同苏苏整日缠绵。   不过,姜苏能陪着太子居住在祁蓝殿,不嫌弃饭菜不好,宫殿残破,一日两日可行,日子长久下去,姜苏受不了。   毕竟,爱情不能当精美的饭食,不能得到宫人的尊重。   宫人不敢亏待太子,此地是皇宫,并非东宫,伺候太子的人不多,大多数活儿都需要姜苏去做。   太子腿脚不方便,端屎端尿的活儿,姜苏也得做。   东宫属臣多是正常的男人,他们不能来皇宫看望陪伴太子,皇上重新梳理过一遍,同金太傅有关的人统统被调离。   在太子不知情时,东宫已经是大换血,太子熟悉的人都不见了。   穆晨并没感觉到异常,只当他们不方便入宫回他罢了。   这几日却是穆晨过得最为舒心的日子,不用再去烦恼朝政,同兄弟们明争暗斗,不用再承受穆阳带给自己的压力,甚至不用听金太傅的唠叨。”孤有苏苏陪着,听阿爹的话,没人能动摇孤的地位。”穆晨安慰姜苏,“你不喜欢孤陪着你?”   姜苏掩藏起不耐,劝道:“当然喜欢了,一直住在宫中不是个事,阿晨有好几日没见过东宫的人……   金太傅,我虽是恨他,不过他是阿晨的老师,被云默尽谗言只能闭门思过。   您是不是该派个人去看望一二?殿下别寒了东宫属臣的心……”   姜苏靠近穆晨怀里,”我本不愿意操心这事,同你读书,养花,甚至烹茶都好过这些烦心事。   您是太子,魏王赵王对你虎视眈眈,靖王那边……未必就甘心了,我不能不为阿晨考虑。”   穆晨眉头拧紧,姜苏当做看不到,她实在受够了在宫中辛苦日子。   “我知阿晨的本事,金太傅被关,东宫的人怕是群龙无首,阿晨是太子,未来的皇帝,皇上听信奸佞的话……天下同百官都只能指望太子。   金太傅不管对错,他是太子的老师,太子若不能为金太傅惩戒云默,以后又有几人敢投效太子?!   阿晨,你不能让东宫属臣,让百官寒心。”   “云默?!”穆晨眉头缩得更紧,“动不了,也不能动!苏苏,孤不想因云默一人牵连出阿阳,孤同阿阳是有情分,远比孤的亲兄弟更多。   孤这么跟你说吧,阿阳伤了孤三次,孤才会放下对他的情分!”   姜苏:“……”   总觉得这话不大对,是情分?还是太子没信心同靖王为敌?!   姜苏面色微冷,“你拿他当兄弟,他未必对你有好心,你不是说过,若无靖王逼迫,你不会杀我……杀我爹?”   眼见着姜苏的泪水又要落下来,太子连忙哄着心上人,“再等一等,等孤登上皇位,再为你出这口气。”   “太子殿下。”内侍走进祁蓝殿,隔着门说道:“明儿皇上接谭贵妃入宫,皇后娘娘命太子殿下迎谭贵妃入宫。”   “谭贵妃?!”穆晨说道:“明日她入宫?住在何处?!”   他阻止不了阿爹玩女人,反而期待谭贵妃入宫后能拖一拖杨皇后的后腿。   这两位从年轻时就不对付,如今共同侍奉一个男人,还能消停了?   “回殿下的话,谭贵妃赐住永宁宫,虽然不如紫宸宫同昭阳殿,最好的一点离着皇上最近,皇上入后宫必然路过永宁宫。”   “知道了,明日孤会去迎谭贵妃。”   内侍刚刚转身,听到屋里传出女子的声音,“你等一等,是谁让你来知会太子?”   “皇后娘娘派人给奴才传话,应该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万皇贵妃可曾去迎谭贵妃入宫?”   “听说万娘娘病了。”   姜苏给了太子一个果然如此的眼光,说道:”你可以走了。”   内侍离开后,姜苏说道:”明日太子不必去迎谭贵妃,我代您去一趟。   殿下……我知你想亲近谭贵妃,同她结盟。   听说过谭贵妃同杨皇后有旧恨,只是殿下您想利用谭贵妃,怕是不容易,谭家也是有爵位的,还有一个谭晔在。   你爹唯一承认的私生子!谭晔发过誓,看似不在皇室,只要谭贵妃在宫中一日,谭晔脱不开皇家。”   穆晨略带几分吃惊,姜苏不是一个善良无害的人?   姜苏说道:“我妹妹差点烧死我,她恨我怨我,恨不得我去死,她不单单是为了报父仇,在火海中,我才想明白,她一直恨我,不曾拿我当姐姐。”   “阿晨,我说一句实话。”姜苏真诚看着穆晨好一会,哽咽道:“我知道你最近总是梦到一些好事,每天起床,你总是很高兴,我相信你说以后会对我,尤其是你做了皇帝后……”   “你还只是太子,离着皇位最近,哪怕一步之遥,你还不是皇上,你同我说过,最难做得就是东宫太子,别被梦境影响太深了,还不到我们彻底放心的时候。”   话有些刺耳,穆晨听进去了。   姜苏又道:“梦是梦,现实才是真实的,阿晨从小就没有生母,万娘娘把你养大,你着实不该为早逝的生母同万娘娘生分了。   我来京城的时日不多,看得出来你阿爹对万娘娘是不同的,万家……实力不弱,五皇子,恩,如今的秦王无心做太子。   阿晨,这是你的好机会,让万家成为你的助力,谭贵妃入宫,万娘娘一定不高兴,我猜靖王也会去安慰万娘娘,你也该去一趟紫宸宫。”   “我不想去……”穆晨犹豫开口,“不知该怎么同万娘娘相处,前些日子没少让她伤心。   本想着过后再补偿她,孤不曾忘了她抚养之恩,五弟一次又一次同孤闹别扭,让孤下不来台,孤同万娘娘再难回到从前。”   “孤很难再在她面前低下头去!”   “后宫同前朝息息相关,你阿爹风流好色……”姜苏说道:“我父亲也是一样,我继母几次三番在父亲面前说我不好,后来我结交我爹的侧妃,这才扳回一城。   你如今最不能或缺得就是万娘娘,她支持你,靖王同秦王也会帮你。   万家不会想只富裕一代。   一切当以大局为重,明日阿晨去紫宸宫,以我如今的身份去迎谭贵妃正适合,看一看她能不能同皇后斗一斗!” 第三百六十九章 女人们   姜苏一番话打动太子穆晨,毕竟穆晨也觉得自己缺少后宫中的支援。   万娘娘还能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他不至于在阿爹身边吹枕头风的女人都没有。   “孤可以去紫宸宫,万阿娘贤惠良善,孤肯低头,即便不如以前她待我亲和慈爱,不敢过于为难孤。”   穆晨轻轻抚摸着姜苏消瘦的脸庞,心疼说道:“到是你……明日怕是要受委屈了,皇后倨傲……最是不给人面子,连阿爹的面子都不给。   明日杨皇后找了不少人去迎接谭贵妃,指定没按好心,给谭贵妃一个下马威。   当日孤曾保证过给你自由,勉强你去结交不喜之人,不让你去应酬不愿意见的人……”   “为你我心甘情愿,既然跟了你,我还在乎什么?顶多受一些言辞上的嘲讽罢了。”   姜苏实在是在祁蓝殿待够了,她迫切希望早日回到东宫去。   她隐隐有感觉太子的地位并不稳固!   姜苏轻轻吻了吻穆晨的指尖,“除了我之外,再没人肯真心帮阿晨了。”   穆晨大为感动,被姜苏扶着上了床榻,一夜缠绵,水乳交融。   彼此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再没一丝的隔阂裂痕。   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全副贵妃车架中坐着一位清冷绝尘的美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冰肌玉骨,肌肤莹白,再加上一身白色道袍,翩然欲仙,白得能发光。   她缓缓步下轿辇,水灵纯澈的眸子缓缓抬起,一股清灵仙气扑面而来。   后宫门口站着的嫔妃纷纷行礼,“恭迎贵妃娘娘回宫。”   姹紫嫣红的妃嫔或是跪,或是屈膝低头,乌压压一片,以示对谭贵妃的尊重。   除了元皇贵妃万娘娘之外,妃嫔中谭贵妃地位最高。   谭家是皇上有功之臣,抚养大了谭晔这个儿子,谭大人几个兄弟在朝廷上都领着重要的官职。   谭贵妃娘家比元皇贵妃的万家不差的。   当然她们两人同杨皇后没法比,杨家残留的实力同民心足以支持杨皇后傲居后宫,同皇上一起面北朝南接受朝臣的跪拜。   不少命妇受皇上的口谕赶过来迎接谭贵妃回宫   云薇是代替姜氏出面的,她想第一时间看看传说已久的谭居士,不,应当称为谭贵妃。   谭贵妃,万娘娘,杨皇后号称皇上最为重视的三个女人。   穆阳说过,除了她们三人之外,皇上对其余女人就是暖床的玩物。   云薇悄悄抬眸,谭贵妃果然是个仙气飘飘的冰美人,杨皇后美得张扬,她静静犹如皓月,独自美丽。   皇上已经咧开大嘴,大笑着迎了上去,“哈哈哈,谭……你总算舍得入朕的后宫了。”   谭贵妃低头,敛眸,屈膝行礼,声音清零悦耳,犹如山中清泉,“拜见陛下,臣妾让陛下久等了。”   蜷首臣服之意令皇上格外开怀,皇上有将天上的仙女拽下凡尘的满足感。   他大手一挥,当众揽住谭贵妃纤细柔软的腰,暗暗比较一番,比万氏保养的好,腰要细得多。   谭贵妃完全不似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   皇上放声大笑:“不晚,不晚,朕今日迎你入宫,当日的天下双姝美人都是朕得女人,朕平生再无遗憾。   谁能想到最后是朕这个穷小子娶了杨家女公子,又让谭家大小姐给朕生养了儿子。   当初说朕啦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萧首辅,朕记得你当日说朕喝醉了,说得都是醉话。   还有你,诚国公躲什么?你提醒朕别妄想,说朕偷偷翻墙去骚扰双姝美人的话,会被杨家同谭家打个半死。   你说,朕被剥光了衣服吊在城门口,你绝不承认你是朕的麾下!不会帮帮朕披一件遮羞的衣服。”   被直接点名的萧首辅同诚国公尴尬垂头。   诚国公相对脸皮厚一点,拱手道:“臣哪会知道陛下龙威虎猛,先后折服谭……谭贵妃同杨皇后,臣小看了陛下,对陛下享尽齐人之福,只有佩服。”   皇上不仅得了江山,还得到天下数一数二的美人,他自己都同做梦一般。   谭贵妃被皇上揽入怀里,静静听着皇上拿自己炫耀。   她早料到皇上的性情,有打算入宫时,她清楚知道会见到皇上得意忘形。   皇上叫这么多人来迎接她,其实就是为了炫耀。   一个泥腿子匹夫即便做了皇上,改不了他的炫耀显摆习性!   谭贵妃一双纯澈的眼眸看向坐在凤辇上的杨皇后。   彼此目光相碰,谭贵妃看清楚杨皇后,眼里闪过惊诧。   杨家女公子显得年轻,岁月同样偏爱了她。   比起当年,杨皇后更显得雍容华贵,美得更霸道了。   只需要一眼谭贵妃就知道杨皇后并没被泥腿子皇上所折服。   在道观时,听到一些宫里的消息,她以为杨氏为了当上皇后,为了稳固地位,同万娘娘抗衡,已经同皇上妥协了。   伺候了泥腿子皇上!   这才是她想踏入皇上后宫的主因,不是为了谭家,不是为了谭晔……   当年她被迫同癞蛤蟆行房,药性使然不得不求着泥腿子要了她……   那日的委屈难堪,纵然她一天洗八遍澡都洗不掉。   她被泥腿子压在身下,不得已为趁人之危的小人生下儿子。   杨家女公子不曾被皇上侵染半分,高傲依旧,傲慢依旧。   对儿子谭晔……她为被皇上碰触为耻,宁可躲到山上去也不愿养私生子,她对儿子又有几分感情在?   “穆北玄,不让你的宝贝贵妃来拜见本宫吗?”   杨皇后轻轻弹了弹手指。   只有她还坐在奴才抬在肩上的凤辇之上,比众人,哪怕她比身材魁梧高大的皇上高上半个身子。   穆北玄?!   谭贵妃缓缓捏紧笼在袖口中的食指,低垂下眼睑,“我,陛下……”   输了!   当她称呼泥腿子陛下,自称臣妾时已经输给了她。   皇上对上嘲讽之意十足的杨皇后,那冷冽傲然的眉眼,皇上心头一跳,顿时觉得怀里的谭贵妃不如刚才香了。   不仅是谭皇后,皇上明白杨皇后为何会屈尊降贵来迎接谭贵妃入宫。   为何杨皇后会下令让命妇都入宫见谭贵妃。   这哪里是杨皇后屈尊降贵?   明明就是给谭贵妃下马威。   云薇恶补过当年的八卦,杨家女公子同谭家大小姐打小就展开了竞争模式,从诗词歌赋,骑射功夫,容貌等等各方面展开竞争。   两人彼此不服气,不愿低头认输,造就了更好的彼此。   直到二八年华时,杨皇后突然想通了,不再一跟筋同谭贵妃相比,她们彼此火药味儿才降下来。   只是云薇看得出,谭贵妃未必是放下了。   当年杨皇后遇见穆地主,心甘情愿为他生下儿子。   皇上不舍怀中谭贵妃入宫第一天就被杨皇后下面子,虽然两女为他争风吃醋的戏码,让他是开心的。   “今儿是好日子,她入宫第一日,别讲规矩了,明儿,明儿朕让她去昭阳殿拜见你。”   “本宫不同意既然入了宫,受了贵妃的宝册,按规矩来有错吗?本宫辖制六宫,若是她恃宠而骄,本宫如何管宫务,谁能信服本宫?!”   管理宫务?!   皇上心说杨皇后管啥了?   从不曾让嫔妃去请安,大部分宫务还是在万娘娘手中,杨皇后顶着皇后名,一心扑在同皇上一起上朝理政。   “谭……”皇上松开谭贵妃,看出杨皇后的威胁,今日不让她顺意,杨皇后在朝廷上会给皇上添乱。   要不说怎么不能让女人掌权呢?   太情绪化,一点不顾全大局。   “你去拜见皇后,你们是姐妹,好好相处,朕希望你们两人能解开心结,你同她多多亲近,一起伺候朕。”   谭贵妃面色微变,身躯微颤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好。”   皇上又有几分不忍,拉住谭贵妃,低声道:“她那脾气你最是清楚,顺了她的心意少一些波折,等你住进永宁宫,朕再好好补偿你。   在朕心中你同她一样,你比她懂事,比她更合朕心意,改日,朕一定给你出气。”   云薇只见到皇上嘴唇在动,听不到皇上说了什么话,不过她随身带着偷听神奇——卷毛。   悠闲摇着尾巴的卷毛将皇上的话重复了一遍。   又来这一套,对万娘娘是这一套,对谭贵妃也是这一套。   好似他的真心多值钱一般!   谭贵妃缓缓走到凤辇前,抬起的眸子盯着杨皇后的一举一动,站了稍许后,敛袖,屈膝,“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杨皇后嘴角扬起,“是不是穆北玄说以后给你出气?是不是他说你是他心里最重的女人,是不是他说你温柔贤惠,不该同本宫这个泼辣傲慢的人计较?   你能体会他的难处,愿为他排忧解难,本宫只顾着自己,不肯为他着想……他对你说了很多这种话。”   皇上:“……”   他能说什么?   只能装作没听到,随手一招,云默不得已走过去。   皇上顺势拉着他大谈风花雪月,风月场合的韵事。   云中君在欢场是不用自己掏银子就能得到最红花魁伺候的存在。   杨皇后笑盈盈说道:“这些话他对本宫也说过,不过本宫不似你,一个字都没信,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曾为他,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委屈了自己。   本宫是真心来迎你的,如今还能让本宫记得人已不多了,你本来是一个。”   杨皇后失望摇摇头,开口说道:“你还不如万氏,她敢在本宫面前亮亮爪子,抗衡一二,你……跪得太快了,很快同穆北玄妃嫔一个样子。”   谭贵妃:“……””穆北玄。”杨皇后越过谭贵妃看过去,“她已经不是你放在心上的清高仙子了。   不过你占便宜了,去江南彻查水利工程的官员,本宫不再插手,还会让他们配合你,本宫希望能真的查出贪污之人。”   “没什么可看的,回昭阳殿!”   “……”   皇上看着孤零零的谭贵妃,不知自己是赚了,还是赔了。   还是赚了吧。   毕竟谭贵妃入宫伺候他,他又解决了朝廷上多日悬而未决的出京钦差人选。   皇上确定下钦差人选,第二日必然收到御史对他的弹劾,然后支持杨皇后的朝臣便出声反对。   云默轻声提醒,“贵妃娘娘娇贵,车吗劳顿,您早些送贵妃娘娘去安置。”   “哦,哦,对,朕陪着贵妃。”皇上迈开大步走过去,看着谭贵妃微红的眼尾,心头一软,弯腰打横抱起她,“抬朕的銮驾来,朕亲自送你去永宁宫。”   谭贵妃声音清冷,“不用了,皇上,臣妾早有想到今日,她……也好,输了就输了。   可臣妾比她强,臣妾有儿子,她依旧是孤孤单单一个人。   她想要的权柄,臣妾不会让她再赢的。”   谭贵妃勾住了皇上的脖子,梅花香气熏得皇上想入非非,恨不得即可同谭贵妃被浪翻滚,好好抱一抱冰机玉肌的冷美人。   皇上只要过她一次,但那一次让他惦记了一辈子。   皇上心急火燎抱着谭贵妃上了銮驾,急吼吼吩咐去永宁宫。   朝臣们目送銮驾远去,偷偷打量起谭三少。   谭贵妃可是讲了,她有儿子!   赢了杨皇后。   谭晔面容冷峻,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靠近则伤。   朝臣不敢轻易撩拨谭晔,这位三少爷不仅是天穆良心,功夫也是极好。   在谭贵妃入宫当日,一旦招惹了谭三少,真有可能被谭三少打个半死。   云薇弯腰抱起耍赖的卷毛正准备去紫宸宫同穆阳回合,其实她来到宫门口,很是出乎众人的意外。   无论是命妇,还是后宫妃嫔都不敢招惹云薇。   哪怕云薇最大的靠山太后娘娘不再宫中。   太子侧妃姜苏并没有受到太多的责难,她所预想到嘲讽根本就没出现。   命妇们对她视而不见,后宫嫔妃只关注谭贵妃同杨皇后,一个太子侧妃不值得她们费心。   太子为这个女人敢同皇上抗衡,后妃又不惦记着太子,没人会自作聪明针对太子侧妃。   姜苏并没觉松一口气,危机感更重,稍稍提起裙摆追上云薇,“云姑娘,你等一等,我代太子殿下问你点事。”   正准备各自散去的后妃们,以及命妇们脚步一顿,统一的放慢了步伐。 第三百七十章 穆凰舞又来了   “见过太子侧妃。”云薇屈了屈膝盖,不等姜苏开口,直接说道:“太子殿下可直接吩咐我,姜侧妃代替不了太子殿下。”   云薇并不想被人看热闹,见多了特立独行的女子后,她对姜苏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从不认为姜苏值得她再浪费心思。   “你瞧不起我?”姜苏咬了咬嘴唇,波光流转带出几分委屈。   云薇疏离又淡漠开口回道:“瞧不起这话,是你说的,我可没说,若想被人尊重,起码得做出值得尊重的事。   姜侧妃刚来京城,不清楚我不善于言辞应酬,自知同姜侧妃不是一路人,我同靖王已有婚约,彼此情投意合,闵王同我爹都是点头赞同这门亲事。   我着实无法理解姜侧妃,您不如同旁人诉说你同太子殿下的情分,许是能得到姜侧妃想要的认同和宽慰。”   “你不认同,我们就认同姜侧妃了?”宁县主撇嘴一笑,上上下下打量姜侧妃,“看着红光满面的气色哪像是丧父的守孝女?”   宁县主上前轻佻下拽姜侧妃衣领,姜侧妃白皙脖子上留下不少个吻痕,宁县主身后的贵女们嗤笑声彼此起伏。   姜侧妃打掉宁县主的手,使劲拉高衣领遮掩,恼羞成怒道:“放肆!谁准你动我?”   “我动你了,你去同太子殿下告状不成?”宁县主冷笑道:“我认识太子殿下时,同太子一起玩泥巴时,你还不知再哪呢,怕你找错人报仇,你去同太子说,我是诚国公的女儿,皇上封的县主。   你可以试试看,太子殿下会不会为你寻我报仇!”   宁县主身后的贵女们,无论是山寨派,还是首辅文臣派,亦或是皇上老家勋贵派,她们短暂抛下家族的立场,齐齐上前一步,支持宁县主。   以前同宁县主有矛盾的女孩子都肯站在宁县主这边,同仇敌骇。   姜侧妃后退了一步,大口呼吸,“你,你们……”   “谁给你的勇气挑衅薇薇?”宁县主冷笑道:“你连高庸王的禁脔燕燕都不如,一个被太子玩的女子罢了,说是太子侧妃,谁瞧得起你?薇薇脾气好,说话顾忌身份,不愿意说得太难听。   她不希望我话语粗俗,我这才……哼,早一年前你遇见我,我能骂得你抬不起头来。   薇薇身份可同太子殿下直接说话,你算哪根葱,还代太子殿下问薇薇?一张纸画一个鼻子,你好大的脸!”   姜侧妃:“……”   “太子把你保护得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你不就是个亡了家族基业的贱婢吗?皇上灭掉势力还活着女子大多都封赏给有功之臣,剩下没人要的女子入了教坊司。   我劝你用心伺候太子,否则你会明白为何失败枭雄家眷宁可自尽也不愿意入教坊司。”   宁县主重重的冷哼一声,“听说你是凤凰命?没遇见你之前,太子殿下处处都好,得皇上偏爱,得百官拥趸,遇见你之后,太子殿下腿受伤了,不知何时能养好伤。   东宫被火烧了,金太傅闭门思过,东宫……啧啧,皇上重新梳理东宫臣子,太子已经很倒霉了,你还敢招惹薇薇,你故意的挑拨太子同靖王矛盾   对了,你原谅太子杀父夺业之仇,一直记恨着凭着本事攻破锦城的靖王殿下,也就是还记得着皇上,毕竟皇上承认靖王有大功。”   姜侧妃从头到尾说了没有两句话,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宁县主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从小长这么大,她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姜侧妃眼圈红了,泪水苏苏滚落。   宁县主倒胃口般挥了挥手,“算了,一说就哭,你的眼泪也就太子殿下会心疼,既虚伪又做作,你父兄死时,你都没这么哭过!”   她格外看不上爱上杀父仇人的姜侧妃。   换做是她,她拼死也要咬掉杀父仇人一块肉去。   “薇薇,我同她们还有一场马球赛,你去不?”   “不去。”   云薇看了一眼又重新敌对的双方马球队,“我去看看万娘娘,阿阳的伤还没好,我不看着他,我不放心,秦王不愿意读书,阿阳拿他没办法,只有我能让他乖乖看一个时辰书。”   “我怎么听说秦王一直被靖王教训?昨儿出宫时,秦王还捂着腰,和他伴读诉苦,说,靖王太严格,他又被棍子打……”宁县主忍着笑,“屁股了。”   女孩子们提起帕子掩饰笑意,眉眼弯弯,各有风采,犹如花骨朵儿一般,渐渐绽放各自风华。   姜侧妃曾经被川蜀闺秀们簇拥着,她说一句话都能得到回应,她每一个表情动作被川蜀闺秀们模仿。   她在宁县主身后看到了昔日巴结奉承自己的川蜀闺秀,她们看她犹如看低贱的贱人!   她是太子侧妃,是她委屈求全保住川蜀官员的家眷。   她们怎么能同宁县主等人一起嘲讽自己?   云薇抿嘴笑道:“我不耽搁你们了,你说这句话,我会转告给秦王。”   “呵呵,我会怕秦王?”宁县主掐腰说道:“当年他追在我身后喊姐姐,求我带他玩。”   “是啊,宁县主逼秦王扮过新娘子……”   “你想害死我吗?”   宁县主连忙转身去堵闺蜜的嘴,“这话能说吗?秦王的功夫比我哥哥要好,我巴不得他把以前做过的蠢事都忘了。”   几个女孩子嘻嘻哈哈欢快笑着。   这批女学生无论背后怎么看不顺眼,在云薇面前一团和气。   尤其是她们在宫里时,表现出祥和活泼的一面,毕竟宫里的娘娘喜欢活泼爱笑的女孩子。   她们不指望去做太子妃,魏王赵王以及一些勋贵少年还没娶妻呢。   都很聪明,纵有不够聪明的女孩子会学着宁县主等人,跟着聪明人去做。   云薇向她们挥了一下手,抱着卷毛去紫辰宫,看都没看黯然垂泪的姜侧妃一眼。   命妇们各自散去,看到自己选定的儿媳妇人选表现得很好,没有脑子进水认同可怜起姜侧妃,她们选儿媳妇眼光不错。   不如加紧操办儿女们的婚事,最好同靖王前后日子办婚礼,沾沾靖王同云姑娘的喜气。   很快众人散去,不少宫女绕着姜侧妃走,连宫女都看不上她?   姜侧妃又羞又怒,咬破嘴唇尝到了血的味道,云薇只说了两句话,远不如宁县主说得多,她最恼恨的人却是云薇。   云薇最先看不起她,宁县主等人才处处指责自己。   而且方才插嘴的闺秀们都是宫中女学学生,拜云薇为师。   太子一旦有变,天下再无她容身之地,又何谈为父兄证明报仇?   祁蓝殿靠近冷宫,而碎玉轩也同冷宫离得近,姜苏走回祁蓝殿时,太子同一个漂亮明艳的女子谈笑。   见到姜苏回来,女子连忙收回递给太子的茶盏,端庄行礼说道:“我来看看太子殿下,听说他受伤了,我特意带来一瓶外伤药。   姜侧妃别误会,我一直把太子殿下当做兄长,我是……”   “凰舞,穆凰舞。”太子抬手示意穆凰舞坐下说话,同姜苏解释道:“三叔的女儿,她是我一个妹妹,同六妹妹她们一样,小时候同她相处日子不多,三婶很少带穆凰舞去老家。   我们搬进京城后才渐渐熟悉起来,凰舞妹妹从小被女侯养大,规矩礼数很好,见识也好,可惜……可惜她娘犯错,被三叔休了。”   “过去的事别再提,太子殿下还能把我当做妹妹,我已经很开心。”   穆凰舞主动迎上姜苏,毕恭毕敬行礼,带了几分好奇,“我听说过你,被你同太子哥哥情分打动,你敢爱敢恨,是我最为敬佩的人。太子哥哥方才一个劲儿夸你出众优秀。   见了你后,我才知道太子哥哥并没说谎,你比太子哥哥夸得还好。”   太子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姜苏若是同穆凰舞交好,于他也有好处,碎玉轩那位美人承宠的次数并不少。   姜苏不屑撇嘴,开口道:“我也听说过你,以及你娘的事,没想到今日我不在,你赶过来来看望陪伴太子殿下,我真是一点不意外。”   穆凰舞脸上一红,惴惴不安抻了抻衣襟。   姜苏绕过穆凰舞,坐在太子身边,淡淡说道:“我听说女侯已经不认你们母女了?你娘是又做了让女侯失望的事?你如今以何身份在皇宫出入?”   “苏苏!”太子有点不悦,提醒道:“凰舞没有恶意,她对京城很熟悉,你不是一直少人作伴?凰舞性情直爽阔朗,又能照顾你,她正好留下来陪你。”   姜苏抿了抿嘴唇,太子没了她可怎么办?   “殿下还嫌弃我名声不够差?我不在意她们讥讽,可我不能让太子的名声再有损失!   她娘是什么人?荡妇淫贱!为女子所不齿!   她不仅没同她娘断了关系,代她娘去向太后,向闵王赎罪,反而来亲近起太子你。   她想做什么?她名声已经很臭了,从小把她养大的女侯都不再管她,她又不是闵王骨肉,算阿晨哪门子妹妹?”   穆凰舞指甲死死掐进肉里,哽咽道:“我不耽搁太子哥哥同姜侧妃相处了,太子哥哥少用一些汤药,我给你的外伤药同带来的茶叶放心取用,我不会害你。   皇宫遍地都是危险,太子哥哥要当心,姜侧妃她……她是川蜀来的,不知后宫险恶。”   “我名声不好,被很多人嫌弃,正因为如此我才更看中太子哥哥对我的善意。”   穆凰舞眼尾红了,朱唇上残留着齿痕,“我不希望太子哥哥被人害了,姜侧妃多上点心,保护好太子哥哥。”   她匆匆行了一礼,转身飞快跑了出去。   太子想说的话没能出口,穆凰舞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苏苏最为重要。   姜苏把穆凰舞碰过茶杯等物扔到一旁,嫌弃之意十足。   “……您不是去看望万娘娘了?回来得比我还快?”   姜苏没有忘记昨日商量好拉拢或是改善同万娘娘的关系。   太子脸色僵硬了一瞬,随之长吁短叹:“孤没能同万阿娘见面,小五堵在门口,孤腿有伤又不能同小五拌嘴,小五没轻没重,万一碰到孤,伤势加重。   不过,孤同阿阳说过,孤永远记得万阿娘养育之恩,前些日子是孤被蒙蔽,一时迷了心窍,给了小人可乘之机,如今孤已经想通……”   姜苏问道:“您同靖王说这些全无用处,今日我才知道,靖王身边有小人,靖王的未婚妻从来就没看得起我!”   “孤声音不小,万阿娘在里面听得清楚,不过孤觉得万阿娘一时半刻指望不上,她恼恨孤当日认生母不认她。”   穆晨掩饰不住的失望,询问道:   “今日谭贵妃入宫,皇后有没有给她难堪?”   姜苏尚未开口。   穆晨摇头道:“你不必说了,谭贵妃在皇后跟前落不到好处,阿阳同孤有了心结,万阿娘同小五对孤有成见,谭晔性情耿直刚正,其余几个弟弟对谭晔不善。   孤却可以善待他,拿他当亲兄弟,孤以前对阿阳好,也能对他好,一会儿你去吩咐御厨准备一桌席面,孤明日宴请谭晔。”   姜苏问道:“他能来赴宴?”   “谭晔号称天穆良心,永世为臣,他最是守礼,经过他的口提醒阿爹,孤可以早日搬回东宫。”   穆晨拍了拍姜苏的手背,轻叹:“孤知你今日受了委屈,是不是云薇同宁县主那群人给你脸色看?宁县主以前围着高庸王转,得不到好处便处处奉承巴结云薇。   她看似爽朗,最是势力不过,同她爹诚国公一个样子,阿爹刚刚投靠杨公时,诚国公对阿爹寻常,很少为阿爹出谋划策。   等到杨公父子战死,诚国公看出阿爹有迎娶杨家女公子的机会后,他整日为阿爹出谋划策。”   “皇上迎娶杨家女公子还有诚国公的功劳?不是女侯为皇上提亲,靖王断绝她同忠于杨家将领,拥护她肚子里孩子的那群人联系?”姜侧妃听了不少八卦。   穆晨扯了扯嘴角,“阿阳同孤在外领兵,诚国公在内为阿爹出主意,他们两人配合默契彻底牵制住杨家。   阿阳端给杨皇后的堕胎药就是诚国公配的,亲手熬的。所以杨皇后最恨女侯,其次就是诚国公,最后才是阿阳。”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云薇陪着万娘娘说话,穆阳在殿外监视秦王练武,时不时穆阳嫌弃般用手中的笛子狠狠敲秦王脑袋,秦王被敲得抱着头,跳脚嘟嘟囔囔。   穆阳一个凌厉的眼神递过去,秦王又老老实实继续练武。   云薇唇边不由得勾起一抹笑。   娘娘顺着窗户向外看去,眉眼慈爱,“以后你生儿子,阿阳也会是个严厉的父亲。”   “我还是喜欢女儿。”云薇轻笑道:“生了女儿,他严厉不起来。”   “你们夫妻生儿子生女儿都好,恩,都好看。”   不会有人逼云薇多生儿子,不过万娘娘总有种感觉云薇想要女儿怕是挺难的。   “阿阳总是被我爹刁难,他说,以后也要刁难女婿。”   云薇笑着同万娘娘说起私密一些的小事,万娘娘时而惊讶,时而兴高采烈挑起眉稍,主动拉着云薇的手,说起穆阳儿时的事。   告诉云薇,穆阳的喜好。   “他虽然谨慎,刚来家里时怕再被丢弃,干活比谁都多,吃饭比谁都少……”   万娘娘察觉到云薇有点心疼了,笑道:“那时候我年轻,心疼阿阳得紧,我后来才看出来,阿阳心眼极多,他干活时总会让我,让闵王,甚至让太后娘娘瞧见。   而他吃穆晨……大多时候闵王偷偷给他开小灶时,阿阳总是背着人,或是直接躲到树上去吃。”   “当年家里也不富裕,他儿时过得不算太好,但在吃喝上,他呀不差的,认真算起来,他过得不比穆晨差,闵王同我会贴补他。”   万娘娘笑着拍了拍云薇的手背,“你别被他糊弄了去,阿阳一身的心眼子,谁都算不过他,他不肯受半分委屈,后来他成才出息,成了皇上的左膀右臂,更是没人敢委屈他半分。”   她的笑容渐渐少了,唯一可惜便是穆阳被挖去了武道根基。   没有这件事,阿阳还是那个阳光傲然的少年。   能让阿阳信任,主动纳入亲人的人很少,哪怕是对穆晨,他都未必真正当做了亲哥。   当时的杨家女公子是阿阳信任的老师,最后杨家算计了他。   “你以后别动不动就心疼他,有不少都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万娘娘轻声提醒云薇。   “娘娘,他能演,我也能啊,谁怕谁嘛。”   云薇能看不出?情人之间的情趣罢了。   万氏欣慰笑了笑,心头涌起淡淡的甜,以及一丝的羡慕。   “你不必担心我,更不用来陪我。”万氏眸光微沉,“你同阿阳孝顺,故意逗我开心,我没白白抚养阿阳一场,阿阳同小五是一样的,甚至在我心里面更倚重相信阿阳。   毕竟小五脾气……在家里活蹦乱跳,小五出门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拽都拽不回来。   等我老了,病了,也指望着阿阳孝顺,不管阿阳的亲生父母是谁,在我这,阿阳就是我儿子,他要给我养老的儿子!”   云薇连连点头,“我同阿阳就藩之后,我会想办法提前将您接去藩地去,不必等到皇上……您也知道,皇上有功夫,他寿命会很长。”   “是吗?”   万娘娘神秘一笑,最近皇上的状态并不怎么好,当然她是不会同穆阳和云薇说起的。   杨皇后费尽心血去算计皇上,万娘娘也在暗暗推波助澜。   云薇回以’无知‘笑,低声说道:“让他们斗去,咱们去封地养老,娘娘您年岁不大,保养得也好,一会儿我给你写几个药膳方子,您按着这上面吃,不说能让您青春永驻,最少能延缓衰老。”   万娘娘突然来了兴趣,任何一个女人都架不住延缓衰老的诱惑,“姜夫人的店铺出了药膳套餐……听说每天只有一百份,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光了。”   “给您用得药膳效果最好,有我娘找遍书本配得药。”云薇轻声说道:“也不是做不出更多份套餐,做生意上供给太多,也就不值钱了,那个铺子我娘是做高端客户,大多都是名门贵妇。”   “听说买一份套餐,还送一张面膜?”万娘娘向云薇靠得更近了几分,好奇问道:“贴在脸上的,冰冰凉凉说是贴着很舒服,用后的人都说脸白了!”   云薇道:“送得是贴纸面膜,过几日还有睡眠面膜,配合着饮食,让女子肤色慢慢改善。”   “你娘真会做生意,连我都心动了,管家夫人们手中有大笔的银子,她们为了丈夫,也会去买你说的面膜。”   “……嗯,方子是我娘出的。”   云薇看了一眼外面跑来跑去的卷毛,少不了卷毛的技术支援。   “明日我入宫,给您带几片面膜过来,您用完面膜后,再涂抹上一层精华,按摩眼部穴位,您皮肤状态会更好。”   “……我不是爱漂亮的,以前操持家务时,没钱买香脂,我不愿意往脸上摸脂粉,不过呢,你的孝心,我不能辜负,你同我说说……怎么能像你娘一样,我瞧着你娘越发年轻了。”   万娘娘压低声音,“偶尔听过一嘴,女子离不开男人,不同房的女人老得快,是不是真的?   皇上的女人不少,比我年轻漂亮的有很多,低品级嫔妃大多只有美貌,不看家势背景。   即便谭贵妃入宫,皇上常住永宁宫,我……我也是皇贵妃,上了封号为元,我是不愿意同杨皇后争,你懂得,我不多说了。   我陪着皇上吃苦受难时,谭贵妃在山上清修,眼见着江山稳定了,皇上坐稳了帝位,她还俗了!   都是女人,谁不明白谁的心思?她下山享受荣华富贵,帮谭家来的,可惜她生了个好儿子,未必事事如她心意。”   万娘娘知道自己不如谭贵妃显得年轻,自信说道:“我去叫皇上,皇上颠颠来紫辰宫,何时同男人行房好,你回去问问你娘,给我个确切日期,我好把皇上叫来。”   云薇:“……”   叫皇上如同叫牛郎?!   单说万娘娘这心态,不比杨皇后差多少。   方法不一样,比起还会继续依靠皇上的谭贵妃,万娘娘同杨皇后要高出一层去。   甚至万娘娘比杨皇后更聪明,既能利用皇上达到目的,满足自身欲望,又不会为皇上动心。   云薇彻底放下心了,不怕万娘娘因谭贵妃入宫而心态失衡,至于杨皇后,那个女人更不用她操心。   云薇教导万娘娘如何上妆,如何保养。   万娘娘早些年吃过苦,日子拮据,又抚养大皇上的几个儿子,当娘最是劳累,所以不如谭贵妃显年轻。   可万娘娘并不是不懂得保养,家里状况好后,她知保养的重要,一直很注意,当年老太后下地种田,她都不肯去的。   云薇说得头头是道,万娘娘在一旁连连点头,一样样的记在心里。   “男人指望不上,女人就得对自己好一点!”   云薇这句话说在万娘娘心坎上,她不像杨皇后那么高志向,她就想儿女绕膝,幸福安康。   这些年见多了皇上出尔反尔,风流好色,对男人没太大的兴趣。   云薇在心里盘算,把万娘娘接去穆阳藩地后,她选几个帅气俊秀的人陪伴万娘娘。   “娘娘,六公主说不过来陪您用膳。”   “嗯?”   万娘娘脸上笑淡了不少,“她又自己用膳?这孩子一点不理解我同阿阳对她的苦心,一团孩子气,相信皇上能顺她心意。”   万娘娘摆手让身边的人退出去,轻声说道:“她这是看不上我给她选的驸马,不趁着这时候定下来,西凉那边的人可就进京了,皇上知道西凉侯一直没有娶妻,还不趁此机会把他变成女婿?!   哪怕女婿比皇上小不了几岁,皇上也会招他为驸马。   我哪舍得眼看着女儿嫁个老男人?都说老男人懂得疼人,关键是他的心给了别人,六公主又不是一个自己也能过日子的女人,她需要一个疼她,爱她的夫婿。”   云薇说道:“也不一定非得选六公主,我见七公主好似对西凉侯挺在意,她翻看了不少西凉那边的书,暗暗向宁县主等人打听一些陈年旧事,下课后,七公主拿着题目询问女侯……”   “七公主很聪明,女侯在课上教的知识浅显易懂,她大可不必课后还去女侯,女侯同西凉侯……是不是有旧?”   万娘娘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都是在杨公麾下,女侯曾教过杨皇后,应该是认识西凉侯。”   “人选我见过,您看着合适,日子是六公主自己过,总要她喜欢才行。”云薇说道:“六公主天真了一些,不如改日我让阿阳把适合的人都请去王府,让六公主亲眼看看,总能从中挑一个她满意的,然后相处几日,彼此了解深了,也就知道适不适合。   我估摸皇上不会立刻赐婚,您不必太忧心,阿阳若是不同意,皇上给六公主赐婚的旨意没那么容易搬下去。”   万娘娘再次叹了一口气,儿子女儿都不省心,好在有阿阳帮她分忧。   云薇在皇宫待到黄昏才在万娘娘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皇宫,穆阳送她回云府,扶着云薇下马车时,穆阳舍不得松开手。   “怎么了?还有十日,我们就成亲了。”云薇娇俏一笑,“下个月我们可以出京去,天大地大,自由翱翔。”   穆阳重重点了一下头,“方才我听到你同阿娘谈话,六妹的事你不必太在意,我希望她过得好,她执意相信皇上,我只能尽力帮她。她和秦王不一样,我只认秦王这个一个弟弟。”   “能帮还是要帮的,皇上一直对她极好,是最得宠的一个,女儿总会相信父亲。你同万娘娘是为她好,她未必会喜欢你们的安排,横竖她是公主,皇上又宠着她,她选错了还可以回头。”   云薇想得很开,同穆阳交心,万一六公主一根筋,她也不会勉强六公主。这并未因为穆阳对六公主淡上一层的原因,而是云薇不能去命令六公主必须选一个夫婿。   她不喜欢被人摆布左右,同理也不会蛮横霸道以为六公主好而代替六公主选夫君。   万娘娘觉得西凉侯年岁大,有曾是杨皇后的群下臣,六公主许是把他当做良人呢。   云薇劝说云爱同宁县主都是以旁敲侧击劝说为主,六公主连宁县主都比不上的,这个比不上是同云薇亲密程度。   在女学时,六公主很想亲近云薇,不过她有点腼腆,又是被皇上宠出来的单纯,云薇对六公主并无特殊,六公主对云薇亲近不起来。   反而不如七公主时常拉着云薇说话,向云薇询问一些事来得亲近。   七公主对旁人带着公主的高贵傲慢,对云薇却是真有学生对待老师的感觉,尊重中透着一抹善意。   这也是云薇可以知道七公主动向的原因。   “我其实更看好七公主!”云薇迎向穆阳诧异的目光,轻笑:“有野心,有决断的女孩子,我一直很喜欢,哪怕七公主有点自负有点傲,甚至有点做作,但她一直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也一直不曾放弃过。”   穆阳沉默了一瞬,轻声说道:“小心七公主,她不是善茬……”   “不对,她聪明到能衡量出我是否对她有用,只要我对她有益处,她撞见我有危险的话,一定会提前向我通风报信。”   “我不信!”穆阳先是摇头,随后又道:“你把卷毛待在身边,再大危险都能避得开。”   “喂喂,靖王殿下是认为我不如一只狗了?卷毛不再时,我没吃过亏,好吗?!”   云薇佯装生气,甩头迈开大步,一步两步,怎么穆阳还不追上来?   穆阳不会不懂……她也是需要哄的?   哪怕她是在无理取闹,有点作。   云薇脚步慢了下去,心也沉了下去,毕竟穆阳是古人,有卷毛的‘熏陶’也不会立刻变成另外一人。   再忍不住了,云薇回头,恼怒目光正好对上穆阳深邃无辜的眼眸时,再大的气散去。   云薇提起裙摆快跑回去,投入穆阳的怀里,“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穆阳揽住她的腰,“……如果少考虑怎么哄你,早就跑过去哄你了。以后我会努力主动,你觉得我过分,你一定要告诉我。”   云薇:“……”   向穆阳怀里埋得更深了,脸颊红透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皇上昏了   靖王府尚不曾有女主人王妃,并不适合举办宴会。   万娘娘原本打算把六公主嫁回自己的娘家。   万家年青一代子弟不成器的人多,总能挑出一两个尚六公主。   六公主看不上万家优秀子弟,惹恼了万家人。   六公主并非万娘娘亲生女儿。   万家对六公主淡了不少,又因为秦王不肯去争那个位置,万家对万娘娘也有些许的抱怨。   万家的爵位在万娘娘身边长大的弟弟承袭,万家虽也是开国功臣,多是经办筹备粮饷等杂事。   万家势力不小,底蕴不深,他们想成为世家,唯有指望秦王能继承大统。   可是秦王无意帝位。   万家又把希望寄托在穆阳身上,穆阳却成了闵王的‘儿子’,彻底同皇位绝缘了。   万侯爷很听姐姐万娘娘的话,被穆阳亲自看着,他一身力气都发泄在教场上,同麾下将领比武。   万家其余人被穆阳警告过少掺和皇子中间,可万家为家族地位舍不得放弃拥立从龙之功。   太子拉拢万家人,但万侯爷极是厌恶太子冷血无情,不把万娘娘不当回事。   在他极力反对之下,万家如今还算是中立,但已渐渐偏向了二皇子魏王。   万家不再在意六公主,云薇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她去靖王府亲自操持这场聚集了年青一代优秀又不曾定亲的青年的宴会。   有心做六公主驸马的人早早来到靖王府,纵然对六公主无感的年轻人被各家命妇们领着来到靖王府。   毕竟,有不少名门贵女都接受了邀请,又是云薇发的请帖。   拿着帖子进门的少年少女们无论是家势,背景,能力,甚至人品都不会差。   不尚六公主,可以为儿女们挑选适合的亲事。   因此,这场宴会算是靖王成亲之前,京城勋贵大臣们圈子中最为重要的一场宴会。   云薇里里外外的操持着,原本被姜氏美食喂胖的肉肉因为举办这场宴会减掉了不少。   这也算是云薇唯一的收获了。   六公主对谁都一样和蔼可亲,看遍了云薇重点指出的少年后,六公主眨着纯洁的眸子,单纯说道:“我还不想嫁人啊。”   言下之意,就是都没看上眼。   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说道:“你应该知道万娘娘希望早早定下你的婚事,按我的意思,你才及笄,并不着急定亲,别说再迟两年,就算再拖个十年八年的,以你公主身份,也有得是人愿意尚主。   皇上并不忌讳女婿为官,反而会把驸马当做半个儿子提携,本朝尚公主的驸马……”   云薇卡壳了,皇上的心思是很好,可早早出嫁的公主驸马不是被皇上剿灭吞并,就是根本提不起来,驸马平庸只能依靠公主过日子。   “皇上疼你,也会重视你的驸马,你又是元皇贵妃万娘娘唯一放在名下的公主,你的夫婿不必怕升不了官,没有好的仕途前景。”   六公主抿嘴笑了,双眸弯弯,“能有四哥好吗?”   云薇:“……”   “你别误会,我看多了四哥,再看他们,总会不由自主拿他们同四哥相比。”   六公主连忙解释,轻声说道:“既然选不出来,我又没那份心,不如让阿爹帮我决定,阿爹总不会害我的。”   话语中满满是对皇上的信任。   云薇无法再劝说,也不会觉得自己一番心血白费。   毕竟她同阿阳都努力为六公主着想,以后六公主怪不到他们头上去。   宴会之后,有几家彼此相中了,敲定了儿女的亲事。   他们主动在定亲当日给靖王府同云薇送了一份谢媒礼。   云薇不收都不成。   听到这事后,不少人家后悔的直拍大腿,这是多好的攀上靖王的机会啊。   虽然靖王不是皇子殿下,以后靖王出京就藩,可云默越来越受皇上重视,总是被皇上带在身边。   云默的仕途光明,借此机会混个脸熟,对儿子将来都有莫大好处。   指不定就能用到这份关系。   云薇并没有瞒着万娘娘同穆阳,把六公主的话复述了一遍。   穆阳神色冷峻上几分,万娘娘摇头叹道:   “她生母是一个老实人,性情很好,那是真正的不争不抢,同我也交心,甚至为我……哎,抱她来的时,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我是拿她当亲闺女疼的。”   “娘娘,我没生气,毕竟阿阳处处都好,六公主她……”   云薇话没说完,万娘娘抢先开口:“我敢保证,阿阳拿她当妹妹,她拿阿阳一直当做哥哥,他们只有兄妹情份,绝无一星半点的男女之情。   我绝不会让养在身边的儿女行逆伦常的事。   但凡六公主以前流露出一点,我不会再把她留在身边。   阿阳是我儿子,她娘救过我,我保住六公主,已经算偿还了救命之恩。”   “您别误会,我没有怀疑过阿阳,没怀疑过六公主,更没怪过您。   六公主只把阿阳当做哥哥,她说得话没太大毛病,看多了阿阳,她再看适龄的少年,难免拿阿阳去做比较。   这一比,可不就看出差距来了吗?少年人意气风发,不够稳重,有些名头却还是要依靠父母。”   云薇睨了一眼穆阳,他只需要静静站着,能吸引一群人飞蛾扑火,掠走少年人所有的光彩。   “我观察六公主言行,她许是会看上年岁稍稍大一些,有稳定基础,不是过于依赖家族的男人。”   最后两个字上加重语气,万娘娘听明白了。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终究不忍六公主沦为皇上的棋子,“如果我执意给她指婚,挑一个我看重的后生,她会不会抗拒不肯成亲?”   “不会!”云薇笃定说道:“她不会的,她觉得皇上不会害她,您也不会拿婚事害她。她会乖乖成亲,住进公主府。”   万娘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云薇又道:“不过她不会高兴,以后的日子很难解开心结,无论过得好不好,她都难免会想不听您的话,会不会过得更好?   她不肯对驸马投入感情,能被阿阳同您选出来的驸马人选有才有貌,万里挑一的人杰,并不觉得尚了公主就要处处迁就公主。   有才干的人总有一股傲气,六公主作为妻子过于冷淡,六公主又不是个会遮掩的,很容易被驸马看出端倪。   驸马渐渐对六公主失了耐心……日子只怕越过越不好,或是越来越平淡。”   “您的决定,驸马不敢反对,对被您选为驸马的人也不公平。纵然侥幸最后六公主同驸马和好交心了,他们之间磨合时矛盾会很多,六公主会来您面前哭诉,您到时候是管还是不管?   又如何去管教六公主?去规劝驸马?   六公主知您不是生母,她生母是为您而亡。   当然六公主明辨是非心地善良,她会渐渐长大成熟,出嫁离开您身边,离开您同阿阳为她支撑起来的安静祥和的氛围,她不可能不受外人的影响。   你同阿阳此时可以决定她同谁交往,不能看着她一辈子,她总要走出去,自己去做判断,去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亲生的父女,父子都有可能反目成仇。”   云薇再次看了穆阳一眼,万娘娘心头苦涩又有钝炖的疼,眼眶潮湿,沙哑说道:“多亏同你商量,否则我……我一时还想不明白,总以为六公主能一辈子善良单纯下去。”   “娘娘,我是觉得您认为好的夫婿人选,六公主不喜欢,您认为不适合的西凉侯,六公主未必就看不上眼!”   云薇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能在宫里活得很好的人都不是傻子,六公主是单纯,但她不是傻!”   万娘娘打了个冷战,“你的意思是……”   “六公主不会算计您,她是真单纯,一直相信您。”   云薇低垂下眼睑,没有人愿意听自己养大的女儿坏话,云薇今日是有点僭越了。   换个人,这些话云薇绝不会说出口。   万娘娘拿穆阳当儿子,弥补了一分穆阳缺失的母爱。   甚至于穆阳知道自己圣母是谁后,他把万娘娘当母亲,而不是杨皇后!   “宫中秘密很多,却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六公主同七公主年岁相当,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七公主在做什么,六公主不会不知道。”   云薇继续分析:“皇上没有颁布圣旨,总有些消息泄露出去,六公主时常能见到皇上。   她再单纯耳朵没聋,眼睛没盲,若说全无感觉,娘娘您也会伤心,养出一个蠢货。”   万娘娘突然笑了,一瞬间轻松许多,拉着云薇的手,“当娘的总会把女儿保护得太好,总觉得女儿还是襁褓里娇弱,是我想差了,她已经及笄,不再是小孩子。   我养她十几年,该放手了。   以后这些话,你大可直接同我说,不必当着阿阳的面。”   云薇腼腆一笑,“我不是让阿阳帮我壮胆,也能不是信不过您,让阿阳来同我一起劝您。   我是不想说第二遍了,最关键我想让娘娘开解阿阳,别看他一脸冷峻,嘴上说着不管六公主。   他真能做出直接压着六公主同选出的驸马拜堂的事来,但凡被他当做亲人的人成了他一份责任。   好不容易他放下对太子殿下的责任,我不想他在背上另外的责任。”   穆阳看过来,带出几分不满。   云薇这是硬给自己套上重情重义的名头,他真没有!   尤其是对六公主没想过护着一辈子。   云薇低笑:“他就是面冷心热,最重情分。”   万娘娘点点头,“以后你帮我看着阿阳,他容易被情分迷住了眼儿,这不是好事。”   “阿阳以后对小五,也要学会放手,小五在外闯祸,无法收拾乱摊子时,你再帮他一把。”   万娘娘眸光柔和,真情实意说道:“我不希望阿阳你被我同小五所左右,我们只是你的亲人,并非你必须背在肩上的累赘。   万一我同小五……出了事,你不必责怪自己,记得给我们报仇。   我同小五一个心思,哪怕早早死了,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代我们享受荣华富贵,你无需内疚,你已经做得很好。”   云薇眼眶一热,万娘娘才是最单纯善良的人!   而她通过六公主又算计影响了万娘娘,引诱万娘娘说出这么一番话,彻底杜绝了穆阳会内疚到自己主动寻死。   她果然不是个好人!   “阿娘同五弟不会有事。”穆阳本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一句话来。   万娘娘笑了,亏着云薇会说,能说,否则她还不得闷死?   阿阳话少,小五是跟她这个亲娘没话说。   万娘娘越发满意云薇这个儿媳妇了。   满意儿媳妇怎么表现?   当然是打开库房给儿媳妇好东西。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放到箱子里,同薇薇一起出宫,你们仔细些搬,磕坏了找不到一模一样的。”   万娘娘让穆阳在外站着,她拉着云薇去了自己的库房,挑挑拣拣收拾出来四个箱笼好东西,全部给了云薇。   不是聘礼,不是填妆,就是喜欢云薇。   长着赐不敢辞,云薇乖乖收下来,并且主动‘索要’好物。   万娘娘脸笑成了一朵花,但凡云薇看上的,她都给了。   “以前皇上不往家里拿钱,养大几个孩子全靠我的嫁妆。   太后娘娘靠着安国公有了银子,家里开销也足够用,我是儿媳妇总不好去找太后要银子。   当年几个小子都是我的儿子,我用自己的银子养他们,太后给他们的另外算。   皇上……再多不好,他手头宽裕了,有钱了,打下不少大户人家后,我随他去搬东西,说是补给我的嫁妆。”   万娘娘满足看着满满的一库房好东西,“偶尔想起皇上这点好,再看看阿阳同小五,我又觉得这辈子不算太失败。   苦我受过,福我也享过,比起以前嘲讽我嫁流氓无赖的人,我比她们好太多了。”   “娘娘,不好了,皇上在永宁宫昏倒了,谭贵妃吓坏了,郭公公派人给您送信。”宫女焦急回禀。   万娘娘低声说了一句,“再不昏倒,我都怀疑皇后娘娘是不是放过了皇上!”   听得一清二楚的云薇:“……” 第三百七十三章 双面万娘娘   万娘娘向一脸一言难尽的云薇看过去,还有心思俏皮眨了眨眼:   “还是年轻呐,莫非你不知皇后娘娘这段日子忙来忙去?皇上一心都以为皇后的发力点在朝廷上……啧啧,咱们比起杨皇后来差得远了。”   “谁能想到一直开阔大气的杨皇后,不屑阴谋诡计同阴司手段的杨皇后在皇上身边下了重手呢。”   她感叹了一句,眼圈瞬间积蓄满了泪水,扶着云薇的胳膊,哀伤哽咽:“二郎,我的二郎。”   “走,快快去永宁宫,我亲眼看看二郎,看他……”   “不是最后一眼!”云薇压低声音提醒,暗暗捏了捏万娘娘的手腕子,笃定道:“真不是最后一眼,杨皇后纵然有心,皇上多年的真气积累一时……死不了。”   眼泪簌簌滚落,万娘娘难受极了。   云薇莫名觉得此时掉得泪比方才万娘娘突然听到‘噩耗’时真挚得多,云薇低头扶着万娘娘出门去。   她给了门口的穆阳一个眼色,穆阳回过神来,上前道:“阿娘别急,皇上应该只是昏厥。”   万娘娘用帕子盖住半张脸,呜咽:“你也这么说,本宫……太伤心了!   这皇上身子若是垮了,摊在床榻上……本宫如何忍心皇上受罪?   他本该是最是意气风发的帝王,阿阳,你一定要找好大夫医治皇上,他最受不了不能动……”   云薇随着一边哭一边赶去永宁宫的万娘娘前行。   所以说,男人一旦把女人伤透了,真是太惨了点!   昏厥后,再好强的皇上得被对他失望的女人摆布。   她都能想到皇上万一瘫了,万娘娘得多高兴欢喜。   皇上一下子暴毙,万娘娘未必能出多年积压下的郁气。   “本宫早就说过,谭……那个人是女妖精,皇上偏偏把她当做仙子,她哪是仙子啊,真真是个吸食男人的妖精,红颜祸水!”   万娘娘刚刚跨进永宁宫的大殿,红着眼睛抬高声音:   “姓谭的贱人,你给本宫滚出来!今儿二郎一切安好,本宫饶你性命,但凡二郎有一点点不好,本宫可听不得你的委屈狡辩。   非是亲手撕了你不可,旁人怕你儿子谭三少,本宫不怕,谁害了二郎,本宫就撕了谁!   本宫把话撩到这,害了二郎的人,本宫拼着死了,也不放过一个。”   “阿阳,你去传本宫的命令,关闭宫门,任何人无诏不许入宫,包括在行宫养病的太后娘娘。”   万娘娘步伐不紧不慢,完全不像是大哭过一场担心皇上安危,又六神无主的后妃。   她哭是真哭过,迈入永宁宫那一刻,她便掌握住大局。   “光是封闭宫门不够。”穆阳眸子冷冽,“还请元皇贵妃娘娘下旨,封闭京城九门,严令朝臣待在家里,不许任何人外出,京城百姓宵禁,不得出门。”   “准。”   万娘娘点头后,又开口:“不能把所有朝臣勋贵都关在家里,阿阳你亲自去把内阁阁老们接进宫来,并派人去围住他们的府邸,保护他们全族。   另外诏诚国公等开国勋贵入宫,同样加派士兵保护他们家眷亲族。”   穆阳拱手领命而去,只在转身时给了云薇一个安心的眼神。   万娘娘绕过屏风,直扑向皇上所在的床榻。   谭贵妃神色呆滞,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毫无反应。   云薇悄悄打量了四周,果然,看到了几个不同寻常的‘助兴’器物。   难怪谭贵妃‘傻了’,这也是受影响的一人。   况且谭贵妃没同皇上一起经历过风雨,她是显得年轻,比万娘娘柔美出尘。   她所经历的磨难也少,又是不染烟火的仙子性情。   遇见了意外,谭贵妃纵然没受药物影响,也会惊慌失措,没有应对意外波折的经验。   所以镌刻在万娘娘眼角的皱纹是一次次为皇上打理后宅,结交皇上兄弟的的勋章!   当年,皇上不仅把在外生出的儿子交给万娘娘养。   皇上不少结义兄弟也都来家里大吃大喝,兄弟妻儿也都是万娘娘帮忙照顾关照的。   万娘娘叫进宫来的开国勋贵们有一大半认同万娘娘,这也是万娘娘敢于同杨皇后争锋的底气!   她从来不是靠着尚未成年的亲儿子秦王殿下。   太后娘娘只是村中老妇,小气得紧,手中有银子只顾着丈夫同儿子,不肯给儿子的兄弟朋友一分一毫。   万娘娘用自己嫁妆养大了皇上的儿子,并且也让开国勋贵们家家受过她的恩惠。   云薇看了脸色苍白的昏厥的皇上一眼,多好的女人,生生被皇上伤透了心,放下了夫妻情分。   万娘娘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亲自下手去伤害她儿子的亲爹!   “二郎,二郎。”万娘娘握着皇上的手,泪水一颗颗滚落,“您怎么成这样了?太医,太医怎么说?!”   郭太监连忙说道:“已经叫了太医,他们正在商量药方,皇上是吐血后昏过去的,当时只有谭贵妃一人在……”   “狐狸精!贱人!”   万娘娘扬起手臂狠狠向跪坐在床前的谭贵妃脸上扇去。   谭贵妃下意识躲闪,避开巴掌,被万娘娘的手指甲划破了面皮,留下三道血痕。   “本宫知你这么多年在山上清修,没有男人空得紧,皇上整日在永宁宫和你胡闹,本宫看在皇上得偿所愿的份上,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免了你去请安。   你为了巩固地位,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缠着皇上,耗空皇上的龙体,你是想把二十多年的房事补回来不成?   修得是仙子做派,行得却是荡妇所为。   知道的人尊你一声谭居士,今日过后,皇上的名声都被你毁了,你比早早死了丈夫守寡多年的寡妇都下贱!”   万娘娘在污言秽语上不如老太后,但是这种半污的话让谭贵妃几乎无地自容。   谭贵妃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   一来,她不如元皇贵妃地位高。   二来,她绝对没有想过万娘娘敢在此时痛骂自己一顿。   “我……我没有缠着皇上。”   谭贵妃哭着说道,“皇上知道我的,郭公公也知道,我同皇上一起大多时都是讲道德经。”   郭太监垂头不吭声,讲着讲着不就滚到床上去了?   皇上最是喜欢一身道袍的谭贵妃,痴迷谭贵妃在受不住皇上冲击时总是脱口而出几句道家经文……   这些年皇上经历过各式各样的美人,猛然遇见谭贵妃这样的仙子可不就一时没有控制住吗?   谭贵妃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不一样,又惦记了多年,前几日皇上又被太子狠狠伤过一次心,多方面的事情赶在一起,皇上差点死在女人身上。   “太医方才说,皇上纵欲过度,又郁结于心,伤了身子元气才昏厥过去,血吐出来反而对皇上是好事。”   郭太监轻声回话,眼见着对谭贵妃很凶的万娘娘亲自拿着帕子擦拭皇上的额头同嘴角,低垂下眼睑,强调道:“太子殿下的事伤了皇上的心,并非百姓口中的马上风。”   “你到是提醒了本宫。”万娘娘哼了一声,满眼嫌弃说道:“为皇上名声,便宜谭贵妃,却是要委屈了太子,哎,太子也是难呐,你去把太子叫来,让太子跪在外面请罪。”   郭太监心头一跳,万娘娘委屈哭着道:“本宫能怎么办?先得护着皇上,否则一会儿皇后娘娘……”   万娘娘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惧怕杨皇后。   她盯着幔帐上坠饰,喃喃说道:“二郎才是我的命,我不是皇后,哪怕得了个元封号,也是要在皇后面前低头,当初二郎封我为后,此时我需怕皇后?   二郎为太子追封了太子生母为皇后,你可曾后悔?”   万娘娘扶着床榻,悲伤不可自已,带出几分幽怨同恼意。   “娘娘,奴才并没派人给皇后娘娘送信,她现在还不知情……”郭太监话没说完,万娘娘高声道:“糊涂!你这是帮皇上吗?这是害了皇上,害了本宫!”   “后宫之主是皇后,你不会天真以为皇后娘娘毫无觉察这边的动静,放任皇后娘娘在昭阳殿……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她传出去多少道命令?   倘若京城有变,忠诚于杨家的将领率兵逼宫……你让本宫如何抵挡?   快,快去同阿阳说,他接阁老入宫后,立刻去京郊稳住禁军。”   郭太监颠颠跑出去传话,万娘娘脸色白了几分,“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不会出现最坏的状况。”   “赶紧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快,快,务必要把皇后娘娘请来永宁宫!”   “不必请了,本宫已经到了。”   杨皇后清凉的声音传进来,万娘娘吓得哆嗦了一下,握紧皇上的手,仿佛寻到了支持。   她挺起腰肢迎向杨皇后,“他被……被谭贵妃同太子气到了啊。”   云薇顿时向后退了一小步,万娘娘心眼极小,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诋毁太子,重伤谭贵妃,顺便还能给杨皇后递一个台阶。   云薇可以想象杨皇后在皇上身边一坐,就算太医看出谭贵妃寝宫中摆出来的物什有些欠妥,太医不敢多说一句。   况且谭贵妃摆一些助兴的东西怎么了?还不是为了让皇上快乐吗?   杨皇后嘴角扯了扯,缓缓走到床前,仔细看了一眼皇上的状态:”本宫瞧见太子在外跪着请罪,皇上何时醒了,太子何时起身。”   杨皇后抬手打算试试皇上额头的温度,她伸出去手却被万娘娘一巴掌打开。   万娘娘红着眼睛,警惕极了,外强中干却不肯退缩,“不许你碰皇上……”   杨皇后挑起眉梢,丹凤眸闪过寒芒,万娘娘口吻软了下去,固执用柔弱的身躯挡在皇上之前:   “我已经,已经命阿阳关闭了宫门,阿阳办完我的交代,立刻入宫保护皇上。   你不懂医术,不可动皇上,阿阳走之前交代过,除了太医之外,谁都不许动皇上。”   “你在用穆阳威胁恐吓本宫?!”杨皇后一把巴拉开万娘娘,万娘娘顺势柔弱跌到一旁。   杨皇后的手毫无顾忌揉搓着皇上的老脸,“本宫碰了,你待如何?有本事你让穆阳来阻止本宫。”   万娘娘捂着脸哭泣,“二郎,二郎,我对不住你,你被皇后娘娘弄……”   “他满后宫的妃嫔,这辈子享受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本宫还没嫌弃他脏,你还敢嫌弃本宫碰了他?!”   杨皇后一个眼刀飞过去,万娘娘又缩了缩身子,杨皇后冷笑,不屑之意十足:   “皇上清醒时,有他撑腰,本宫又不同你计较,你还能在本宫面前呛声,穆北玄昏迷,本宫才是皇后,是他的妻子,你……不过一个妾而已,老实安分点,本宫也不是不能容你,再敢违逆本宫,你……”   “皇后娘娘是打算借此铲除阿娘?”   随着穆阳声音传来,穆阳清俊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永宁宫,跟在穆阳身后是魏王,赵王两位王爷。   再之后便是阁老萧首辅等人,以及诚国公等同皇上打下江山的勋贵们。   “阿姐不必怕皇后,你才是姐夫明媒正娶的妻子。”   万侯爷小跑过去,搀扶起万娘娘,狠狠瞪了杨皇后一眼,“阿阳已经掌握住京城八成的兵马,你别想趁着姐夫昏厥行铲除我姐。”   万娘娘拽着傻弟弟向后去,这不是提醒皇上阿阳实力已经膨胀到能碾压皇子的地步?   虽然是实事,但能说出口吗?   若不是知道傻弟弟同阿阳关系很好,她都以为傻弟弟是故意害阿阳。   万娘娘让阿阳出宫就是为了避开杨皇后,躲开宫中的漩涡。   本能的万娘娘不愿意阿阳同杨皇后针锋相对。   毕竟,阿阳叫了杨皇后好几年的老师。   万娘娘深知没有杨皇后当年倾心栽培,阿阳绝对没有如今的成就,完全发挥出天赋。   杨公父子亏待阿阳,阿阳不该去记恨昔日的恩师。   杨皇后眸子动了动,一甩裙摆,端坐在皇上身边,浓密眼睫盖住眼底一丝异样,穆阳那声音阿娘着实有些刺耳。   再看带领朝臣勋贵站在自己对立面的穆阳,杨皇后从未软过心掀起一丝波澜,不过很快重新冷硬起来。 第三百七十四章 疯狂试探   在杨皇后选择放下儿子那一刻起,她没资格再听阿阳一声阿娘。   不过,有万娘娘疼阿阳,她虽然不是很舒服,又对万氏多了一分感激。   杨皇后同万氏没说过几句话,见面免不了针锋相对。   万氏同她配合得最好,她又养大阿阳,杨皇后本就没打算针对万氏。   这不是演给还在装昏迷的皇上看嘛?!   杨皇后不信穆阳看不出皇上是在装昏?   皇上没到宗师镜,最近的确精神状态不大好,不至于‘昏厥’不醒。   不过,杨皇后对皇上用了一些手段,常年积累之下,武道高手也不可能不得病,有些病得了便好不了。   皇上突然间就吐血昏厥是病症发作。   穆阳站在杨皇后面前,眸光冰冷,说道:“宫里宫外一切安稳如常,纵然皇上龙体不愈,外有太子同朝臣,内有元皇贵妃万娘娘辅佐您,您大可不必趁此机会排除异己。”   “靖王想把本宫软禁在昭阳殿,本宫可是皇后,在皇上身体不适时,可代他处理政务。   太子……他把皇上气到吐血昏迷,本宫罚他跪在外面,无力上朝处理政务。”   杨皇后死死盯着穆阳,仿佛在看一个杀父仇人,眼波如刀,强者的威压直接碾压过去。   站在靖王身后的魏王同赵王心惊肉跳,强忍没有后退半步,大颗大颗的汗液从额头上滚落。   他们还不是直面杨皇后就已经承受不住了,站在最前面的穆阳岂不是要承担更大的压迫?   魏王他们好歹有了一丝丝的真气护身,穆阳根基全无,这些年受得内伤从未养好过。   果然,穆阳唇边渗出了血丝。   杨皇后没有留手,儿子怎么了?   既然站在她对立面,别管是不是演……她不会对穆阳手下留情。   而且他们都知道根本不是演戏,穆阳会为穆北玄守住穆家江山!   除非穆阳不在京城,他看不到杨皇后宫变夺位。   这已经是穆阳后退一步的结果了。   杨皇后试出了穆阳的‘真心’。   云薇幽幽叹了一口气,眼见着穆阳嘴角的血越流越多,这对母子算是彻底对上了,合着平时都逗她玩呢?   穆阳那份固执同杨皇后如出一辙,云薇一个幽怨的眸光甩给了站在大殿门口的闵王穆地主。   你的基因太弱了,被杨皇后基因彻底压制,导致穆阳的性子大部分随了杨皇后。   你也算是男人?!   闵王眸子复杂,心口一顿一顿疼,对杨皇后恼怒更深一层。   穆阳恢复了功力,并不等于他身体复原,相对而言,穆阳的身子骨很脆弱,极容易受伤,只比正常人强一点,远不如入了高品高手。   穆地主几步来到穆阳身边:   “阿阳,你退下,这是皇兄的江山,轮不到你出头,本王是太子同皇子们亲叔叔,是皇上唯一的弟弟,本王还活着,绝不会让侄子们被皇后娘娘摆布……   在本王心中,二嫂是元皇贵妃,而不是你。”   穆地主想要挤开穆阳,可穆阳根本不让他碰,穆地主感觉胸口一闷,噗嗤一口血直接喷出,双膝软下去,扑通跪在喷洒出的血迹上。   穆地主迷茫又费解看了穆阳一眼,他防备了杨皇后,阿阳给了他重重的一击,他很想问一声为何?   难道娘是亲娘,爹就不是亲爹?   云薇小小翻了白眼,小跑过去,杨皇后瞬间收回了一切‘真气’,云薇拖着穆地主向后退。   这人傻不傻?   就这?   还想着同杨皇后争一争?   还想着给穆阳打下江山?   穆地主瞬间看出云薇的鄙夷,恍然大悟却高喊道:“放开我,我得护着在侄子们,护着二嫂……”   看来皇上没事啊,杨皇后舍得伤穆阳受伤,偏偏对皇上手下留情了?   杨皇后嘴角隐秘的抽动了一下,实在不想见穆地主这么愚蠢。   她当年是不是年少无知,瞎了眼睛?   看上了个看似聪明实则略蠢的憨货?!   好在儿子不像穆地主!   不过,穆阳随了穆地主,杨皇后会省不少的事。   穆阳一步步费力走近床榻,一字一句极是辛苦艰难说道:“父亲所说,也是我的想法,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皇上有恙,太子可监国,皇后娘娘最多看着太子……”   “太子不贤不孝,把皇上气病了,对教导他多年的太子太傅冷清冷心,一心扑在女人身上,本宫不放心把朝廷交给他,他无法服众。”   “我等支持拥护太子殿下。”   穆阳抬高声音,双膝也软了下去,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跪坐在地,执着说道:   “太子是皇上亲封,他不贤不是由你说,皇上龙体不适,他是太子,臣等只听太子殿下号令。   其余一切事等到皇上苏醒之后……”   “穆北玄一辈子醒不来呢?”杨皇后垂眸看着穆阳,知不知道万娘娘很捶了太子一顿?   穆阳浓密的眼睫挡住眼底波澜,冷静说道:“皇上不废太子,他就是臣子追随的储君。”   “你支持他太子,你们呢?”   杨皇后眸光越过穆阳,放到魏王赵王,以及被‘请’进宫来的萧首辅等人身上。   万娘娘得到开国勋贵的眼神询问,她死死按住了蠢弟弟,只是哭,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二郎,我的二郎不会醒不过来。”   开国勋贵们顿时打了个激灵,没准这又是皇上设的圈套。   不少倒掉全家抄斩的勋贵是被皇上左一套,右一套给玩死的。   萧首辅暗暗叹了一口气,率先跪了下去,“臣等奉太子殿下监国。”   魏王赵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切为大哥马首是瞻。”   名声有损的太子好对付,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杨皇后主持大局,否则他们都得被杨皇后给杀了!   穆阳身形瘦削,不如魏王赵王高大,如同一座山屹立不倒。   萧首辅看了一眼穆阳,重新闭上了眸子,为皇上所惋惜……穆阳是皇上亲生的该多好。   跪在门外的太子哭着喊道,“儿子不负父皇所托,竭尽所能治理天穆。”   没想到父皇昏厥成了他的机会……他监国之后,大权在握,不再是距离皇位只差一步。   太子穆晨满腔激动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撑着拐杖向里走。   姜苏连忙上前搀扶穆晨,终于等到太子大权在握这一日。   皇上……压在她头上的乌云终于散了,皇上虽然没有死,等太子彻底掌控住朝廷后,姜苏不信太子还会容许皇上活着。   她的父仇总算可以报了,自始至终她都坚信,甚至欺骗自己阿晨只是奉命杀了自己全家。   阿晨不得不做了皇上手中刀,不得不被穆阳逼着做了伤害她的事。   再往大局说,阿晨是为了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   杨皇后看到太子进门,嘴角微微扬起,穆北玄还能装多久?想把她底牌试探出来?!   她是轻易就掀开的底牌的人吗?   相反穆北玄会被太子扎得蹦起来!   “圣谕。”   一直不曾现身的云默,手捧着圣旨从门外走进来。   他穿过跪了一地支持太子殿下的朝臣勋贵,步伐沉稳走到床榻前:   “皇上曾有秘旨交代臣,皇上无法开口,臣便去御书房请出圣谕。”   “皇后娘娘起身恭听圣谕。”   云默没有去看朝臣,盯着杨皇后。   “只是圣谕,本宫无需起身恭听。”杨皇后淡淡回道:“穆北玄清醒时,本宫不曾跪下过。   只是一道圣谕而已,是真是假尚未可知,本宫还说他交代过,一旦他无法处理政务,本宫代他处理政务。   本宫也可以说皇上对太子不满,有废了太子的心思,还同本宫说,册……”   魏王同赵王明知道不该多想,却忍不住仔细倾听,后背的汗湿透了衣襟,若是杨皇后点他们的名字……   杨皇后随手一指,刚想开口,云默说道:“臣这份圣谕有玉玺,皇后娘娘请自重,假传圣谕,构陷太子,满朝文武无人肯遵您的命令。”   “呦呵,你不怕死?他们也不怕?你死了,你以为你的妻女能好?”   杨皇后眸子闪烁,盯着云默的脖子,颇有直接拗断的杀心。   云薇莫名觉得杨皇后是不是演过了?   越来越像话多的大反派。   云默整了整衣冠,说道:“为皇上,为公义虽死无憾,夫人同儿女既入云家门,同我有难同当。”   云薇:“……”   “咳咳咳。”皇上先是咳嗽了两声,缓缓睁开眼眸,眸光迷茫了好一会儿,沙哑问道:“朕怎么了?朕记得在永宁宫……皇后你来永宁宫做什么?”   云默快跑几步从床上搀起皇上,轻声说道:“您昏倒了,皇后娘娘等人来永宁宫看望您,臣带着圣谕……”   皇上眸光环视一圈,在穆阳身上略略停了一瞬,欣慰一闪而逝。   他若是不好,阿阳是可以为他遗诏拼命。   阿阳又受伤了,哎,但凡阿阳是他亲生的,他还需要担心身后事吗?!   “父皇。”   “阿爹。”   太子同魏王赵王先后出声,赵王魏王膝行向前,太子拄着拐杖艰难前行。   他们同时露出欢喜,太子高声说道:“您终于醒了,儿子差点被您吓死,没有您,儿子不知该如何办,皇后……她同万阿娘说儿子不孝,儿子怎能不孝您?”   太子抢在兄弟之前,扑向皇上,哽咽道:“您再不醒,儿子想一死明志。”   “皇上,太子这话是要逼死臣妾。”   万娘娘哭得极是伤心,泪水流个不停,“臣妾纵然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逼迫太子……   您昏在永乐宫,臣妾罚了谭贵妃,太子殿下惹您动怒,臣妾只是让太子在外跪着,并未在责骂太子一句。   您醒了,臣妾总算放下心来,臣妾高兴欢喜。   太子殿下立刻向您告状,一盆脏水泼到臣妾身上,是不是臣妾这个元皇贵妃什么都不该做?   臣妾不是皇后……太子就可肆意妄为构陷臣妾?   是不是臣妾为皇上着想,臣妾所做的一切要被太子殿下怀疑?”   万娘娘是肯委屈求全的人?!   太子张口结舌,仿佛从未认识过万娘娘,以前她不都是不解释,不争的吗?   万娘娘睁着红肿的眼睛,抬起手指着太子,悲愤失望:   “你不是我的生的,却是我养大的,你生母早亡,你无法报答生恩,连养恩都不报了?   我没指望着你孝顺,不在意你是不是孝顺,但是做人当儿子不能太无耻,太黑了心。   本宫好歹是你庶母,皇上刚刚清醒,你在皇上面前污蔑本宫,你还是个人了?   皇上若有个好歹,你是不是要把我们这群跟了皇上一辈子的后妃赶尽杀绝?   或是逼迫我们殉葬?!有儿子的,没儿子的,你都要让我们殉葬!”   一番话给太子招惹了全后宫的仇人,千万别小看枕边风的作用。   年轻的小妃嫔侍宠次数不少,人人在皇上耳边提一句太子,太子又不是毫无瑕疵的人,总能让皇上渐渐对太子起疑不满。   太子想拉拢妃嫔吹枕头风的计划,刚刚实行被万娘娘一番话弄得寸步难行。   万娘娘狠狠摸了一把眼泪,“你对我们处处防备,时时起疑心,对你的侧妃到是很好,哪哪都带着她!   莫不是只有被你杀了全族的人,才能得你的信任照顾?”   万娘娘直挺挺跪了下去,抬眸望进皇上眼中,“皇上疼爱太子,臣妾不敢多说,臣妾也不再申辩什么,否则真成了挑拨同太子之间的恶毒后娘。   请皇上恕臣妾无法把万家全族送到太子殿下屠刀之下,用至亲的血证明对太子殿下忠诚。   臣妾恳请陛下准许,但凡太子在时,容许臣妾先行离开。   臣妾同太子这辈子不会再同处一地,臣妾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今日重臣同勋贵都在,恳请陛下下旨,准许臣妾在陛下归天后离开皇宫。”   “万阿娘,孤绝没有嫌弃您的心思,孤一直把您当做母亲看待,您教育孤是应当的。”   太子慌了,扔了拐杖,不顾伤腿跪在万娘娘面前,哽咽动情道:“是我不好,不曾想到您对儿子误会这么深,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您别再说了,我怎会忘记您养育之恩。” 第三百七十五章 穿了个寂寞   万娘娘不再言语,只用泪蒙蒙的眸子看着太子,悲伤难过。   皇上叹了一口气,倦怠说道:“够了,阿晨今日的表现,朕并不满意,你先出去。”   “阿爹?!”   “出去!”   皇上给了穆晨一个冷酷的目光。   这个儿子是今日所有人表现最差的一个,皇上特别的失望。   多年费尽心血栽培的长子要果断没果断,要友爱兄弟也没有,要他震慑群臣同禁军,穆晨也做不到。   皇上培养出一个绣花枕头。   穆晨不说辖制住朝臣,同杨皇后争锋了,穆晨连最简单的拉拢万氏都做不好。   本来皇上想着给穆晨机会,在危机关头,穆晨重新同万氏和好,毕竟万氏养大了穆晨。   他们不是亲母子利益却是一致,一起对抗杨皇后同朝臣!   秦王尚没成年,又醉心武道,不是穆晨的威胁。   然而,皇上万万没想到穆晨能把事情办得糟糕透顶。   不仅没拉近同万娘娘的关系,反而把万氏得罪的不轻。   太子……皇上看了一圈,所有人表现都让他满意,除了太子!   他总不能为一个太子而不顾江山社稷?!   若太子有本事对抗所有人,如同阿阳一样能压服所有人,皇上到是可以继续培养信任穆晨。   毕竟太子是他疼爱多年的长子。   皇上自知身上不太好,无法给太子再多成长时间。   “去吧,你先回去,等养好了伤,朕……”皇上一脸无奈,“养好腿伤,朕再同你说一说接下来的安排。   阿晨,无论何时你都是朕的儿子,朕疼你的心不曾改变过。”   杨皇后冷笑一声,“虚伪,不就是想废太子了嘛,直说就是,还另有安排?圈禁太子?”   穆晨身体一颤,垂下眼睑甚至不敢去看皇上。   姜苏同样被吓得不轻,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如同上岸的鱼一般蠕动,废太子还能活吗?   耻辱悲惨的活着,她大仇何时能报?   她如何给父兄正名?   “你少说几句,朕对太子很信任,朕不会轻言废太子。”皇上冷冷回了一句,眸光炯炯炯炯,“朕以前太放纵你了,只是昏迷,你这就打算废了太子,废了朕?”   “若是能废了你,我得多欢喜?!”杨皇后转身,凑到皇上跟前,同他眼睛对视。   皇上一瞬间绷紧身躯,眸底闪过异样,“你这么恼恨朕?”   “不然呢?”杨皇后笑道:“你指望着什么?说我舍不得你?说我在你昏厥时才发觉我心仪你?说我盼着你苏醒过来,还是说我们抛下过去的仇怨,重新做一对帝后?!”   皇上还真真么期盼过!   “我该说你幼稚天真呢?还是说你小看了我?!”   皇后抬起手戳了戳皇上凹陷下去脸颊,“都这样了,还天真以为我会因为爱慕你而放弃。   你不知道为了堂堂正正站在你面前,我牺牲了多少。   我不是你儿子的侧妃姜苏。   依靠着太子的宠爱维护活着,她依靠太子登上皇位,替父兄报仇或是追封为王。”   杨皇后一字一句,眸子漆黑明亮,“从始至终,我都是杨家女公子,给我勇气同立足的人从来不是你,你别想让我倾慕上你。”   “穆北玄,给你个良心建议吧,选一个好的继承人,否则本宫得到太容易了。”   杨皇后转身干脆利落离开,皇上却怔怔的看着杨皇后发呆了许久,心咧开了两半,一半冰冷,一半火热。   男人是不是贱皮子他不知道,但杨皇后坦荡入了皇上的心,骄傲聪敏的女人征服起来才有意思。   纵然没有男女房事,皇上觉得比自己抱了谭贵妃还要舒爽。   “他是当朕不敢杀了她?当朕不敢动杨家旧部?杨家……她以为自己还是女公子,那群人一直忠心耿耿对她?!   朕……”   “皇上。”穆阳阻止皇上,说道:“眼下您不能杀了她,甚至废了她都会激气民变。西凉……西凉将士有多少忠于她的人尚且可知。   您忍心半壁江山再起狼烟,只为出这口气?只为让杨皇后臣服?   一旦她放弃一切,拼命搏杀您,您身边的人挡不住她。”   皇上深深吸了口气,“迟早要她跪在朕面前,臣服于朕。”   云默开口说道,“她越来越肆无忌惮,再无皇后之德,臣以为她另有依仗,皇上不可不查。   不过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掀不起风浪,靖王方才言之过重,太看得起皇后了。   没准皇后虚张声势,或是故意引起皇上特外的关注。   无论是谭贵妃,还是万娘娘,您最重视的女人都不如杨皇后特立独行,不如她耀眼。”   这话皇上爱听,招手让云默靠近。   云默嘴角微抽了抽,凑过去轻声说道,”臣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皇后容貌虽好,可也不是倾国倾城,世上最美。   她没有谭贵妃的仙姿出尘气质,又不如万娘娘包容祥和,在年龄上又不如小嫔妃们讨喜。   她想艳压群芳,可不得另辟蹊径?特别的人让人铭记!   男人女人都一样,况且杨皇后有必胜皇上的信心,她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很多年。   所以,臣以为皇后娘娘需要重视,却不用为她改变皇上的布局,被她牵着鼻子走。”   皇上连连点头。   云默看了一眼沉默不赞同自己说辞的穆阳,几乎伏在皇上耳边,说道:“阿阳是臣的女婿,以前忙着辅佐您,不曾动过情。   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他红鸾心动……结果,一下子撞到臣女手上。   阿阳聪慧能干,不懂女子的心思,他以前冷淡,如今专一臣女,他见过多少的女子?   臣同陛下这样……咳咳,经历过风月场合的男人才懂得女人啊。”   皇上拍了拍云默肩膀,大为赞赏,都是老司机。   他其实也不信杨皇后手中残存了足以颠覆自己的势力。   杨皇后顶天是宗师,皇上身边起码能调动一两位宗师!   穆阳眸子闪了闪,抿紧嘴角,皇上看了一眼,同云默笑道:“看看,你把你女婿惹生气了。   阿阳可是个好孩子,若不是朕把他给了地主,朕一准同你抢他做女婿。”   这话说得声音很大,萧首辅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魏王等人明白这是皇上再次重申穆阳并非皇上亲生儿子!   穆阳再受重用也只能是臣子,皇上不会把皇位传给穆阳,除非皇上的儿子死绝了。   “地主,你呀读书读木了脑子,赶不上朕的几个儿子沉稳。”   “皇兄,臣弟怎敢同皇子殿下相比?”   闵王尴尬低头,很好遮掩起心思,弱弱说道:“臣看着魏王他们长大,臣弟一直把他们当儿子养。   哪能看他们被欺负,看着皇后娘娘摆布皇子,臣弟略有激动,忘了臣弟除了会写几篇文章……”   闵王幽怨看了云默一眼,叹道:“写文章还不如亲家云大人……臣弟还是去操持阿阳的婚事,给阿阳做做菜,养养孩子吧。“   皇上开口说道:“没有志气,朕怎么有你这么个安贫乐道,没有任何志向的亲弟弟?   杨皇后……你不能再偷懒了,天下是老穆家的,你享受亲王王爵,你多年的书不能白读。   朕得给你安排差事,否则你就要被养废了。”   闵王一脸不愿意,偏偏他越是不乐意,皇上越是要用他。   因为在危机关头,他的至亲才是最靠得住的。   朝臣可能会犹豫,会投降,换一个皇帝做臣子。   杨皇后想要颠覆天穆,他的儿子们同弟弟都不会坐视不理。   云默说道:“皇上是不是让人送太子殿下回去?太子侧妃身单力薄扶不动太子殿下。”   “老郭,派几个人抬太子,再派太医给他好好看看,他的腿上不可落下残疾。”   “是,陛下。”   郭太监叫了好几个小太监上前,穆阳突然开口说道:“臣去送太子殿下。”   不等皇上答应,穆阳已经扶住了穆晨的胳膊,穆晨心头一热,眼眶潮湿,“阿阳……”   “走吧,殿下。”   穆阳力气足以承担太子的体重,直到迈出大门,太子都没有听到皇上叫自己回去的声音。   姜苏默默跟在后面,神色恍惚,时而看穆阳透着恨意,时而有带了几分期盼。   太子眼前的困局唯有靖王可解。   在穆阳送太子出门后,万娘娘开口说道:“朝上的事,臣妾不关心,臣妾只关心二郎的身体。”   皇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很少见一向平和贤惠的万氏发火。   当初他打算迎娶杨家女公子时,万氏只是不理会他,咬着他肩膀哭而已。   “谭贵妃狐媚惑主,臣妾得好好教教她宫里的规矩,凭着美色痴缠皇上,她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后宫的一众姐妹。   今儿臣妾才知道有二郎,同没有二郎的区别,方才太子殿下差点……”   万娘娘烦躁说道:“倘若皇上心疼谭贵妃,怕臣妾欺负了她,那就请皇上废了我,我宁可去寺庙苦修,也不再留在皇宫。   我瞧着谭贵妃曾经修行的寺庙就不错,看看把她养得一身仙风道骨,气质纯然出尘。   她这身皮细腻光滑,嫩得能拧出水。   在她身上,我是丝毫没见到佛性,同道家的仙气。”   万娘娘冷笑道:“我修行十几年,没准都能摸到成佛的边,不会似她离不开男人。   真不知道她在山上这十几年是修佛,还是……哼,为皇上的面子,臣妾得好好审问一二。   看她这一身的媚态,别是在山上时难已自守。”   皇上:“……”   不至于吧,可是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啊,谭贵妃在床榻上还是很热情,并非青涩寡淡。   “来人,带谭贵妃去紫辰宫。”   “是。”   万娘娘的宫人上前抓住谭贵妃向外走,谭贵妃脸上热辣辣的疼,好似一身皮被万氏给拔光了。   不仅有皇上,此时还有朝中重臣,甚至谭贵妃的父兄也在。   谭贵妃挣扎起来,嘶喊:“不去,我不去紫辰宫,你冤枉我!皇上,你保证过不会有人欺辱我,我才……”   “皇上还答应立本宫做皇后呢,本宫不也没怪过皇上失言。”万娘娘冷笑,“既然入了后宫,你已不是谭居士,得按后宫的规矩办。   本宫比你位份高,比你陪伴皇上久,又是主持宫务多年,皇上在你床上昏厥吐血,本宫当然得问清楚了。”   皇上示意云默再次靠近自己,挡住谭贵妃求助的目光。   他能怎么办?   不让万氏出这口气,他耳根子清净不了。   万氏没追着太子不放,给皇上留了几分体面,他再留下谭贵妃,万氏一旦’发疯‘,皇上承受不住的。   只能以后再补偿谭贵妃了。   万娘娘回头看了皇上一眼,隔着云默,皇上感觉后脊背一凉。   云默轻声说道:“万娘娘带走谭贵妃对皇上有益无害,稍加惩戒可堵住悠悠众口,省得朝臣议论皇上。”   皇上点点头,“朕都知道……哎,朕昏厥同谭贵妃关系不大,朕是……”   朝臣颇为失望,皇上闭口不言了。   万娘娘冷哼一声,警告了皇上,也让谭贵妃的父兄不敢开口。   唯一能为谭贵妃求情的谭晔没能入宫来。   就算谭晔在,他身份尴尬想开口也难。   万娘娘带走了谭贵妃后,云薇蹑手蹑脚擦着墙边顺势溜走,皇上同云默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云薇在宫中遛狗,既不想去见穆阳,又不想去看万娘娘’审讯‘谭贵妃。   清冷的月色,气温有点低,云薇索性坐在一处台阶上。   她怀里抱着卷毛取暖,叹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有心思,各有各的风采,我这一晚上好像看了一场电影,从头到尾,我就是个观众!”   卷毛:“汪汪汪。”   “是啊,别人想看还看不到,我一直想做观众。”   云薇紧了紧手臂,有点矛盾说道:“突然间觉得自己穿了个寂寞,阿阳顺着送太子逃离漩涡……成亲,必须得立刻成亲,早早离开京城。”   云薇神色坚定,“在决出谁主江山之前,我同阿阳绝不回京!   我发觉皇上这次不是装病试探,他……他怕是不大好了,而杨皇后藏了一手,对阿阳,我甚至都看不透,她是不是还在意儿子!” 第三百七十六章 皇上得了癌症   随着后宫女人同太子离去,皇上顿时觉得轻松许多,顺利安抚住萧首辅等人,同老兄弟们叙旧。   诚国公等勋贵表示皇上保重龙体。   他们一定忠于皇上,还有几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皇上昏厥比他死了爹娘都要悲痛。   皇上一一宽慰,保证自己死不了且叮嘱他们不要盲从于人,不可妄动。   勋贵们连忙点头答应。   他们如何敢妄动?   看不明白吗?   皇上故意装昏厥就是为看看皇子后妃,以及朝臣勋贵的反应。   况且他们大多把兵权交了出去,想串联皇子也没办法。   哪个皇子登基许是都比皇上要强一些,皇子们不会无缘无故设套坑这群开国勋贵们。   他们不怕新帝,怕得是当今圣上。   新帝需要他们稳定朝堂,皇上觉得除掉他们才能让朝廷平稳。   皇上的性情诡异多变,时常设下圈套试探他们,伺候辅佐皇上比在新帝朝困难多了。   勋贵们隐隐有不厚道的念头,皇上怎么就……就没事呢?!   他们真哭了。   纵然是萧首辅等文官也更愿意换一个皇子登基,文官们再不用担惊受怕皇上反复无常。   可惜皇上无事,而太子殿下不大好。   “您的圣谕先收回去,圣谕已过了臣的手,臣虽然没看,谨慎起见您再写一封圣谕重新放好,下次宣读圣谕也不该是臣。”   云默将手捧的圣谕郑重其事交还给皇上,并且跪了下去,坦荡道:“臣敢以性命担保,无人看过臣手中这份圣谕。   倘若臣说了谎话,私自窥圣谕,臣必被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心头掀起一丝的波澜。   云默在自己昏厥后的表现自有人向他回报,冲他装昏迷时听到的足以证明云默并无半分私心。   同穆阳一起护住正统,舍命同杨皇后抗衡。   “朕不相信不羡的话,不会让你做持圣谕的托孤重臣。”   皇上看到萧首辅垂下眼睑,扶起云默,感慨道:“朕拿你当兄弟,老三读书脑子迂腐,又是个文弱的,朕一旦滨天,只能依靠不羡。   你同朝臣是不一样的,是朕的自己人。除了你之外,朕很难再相信旁人。”   云默眼里满满是感动,仍旧固执说道:“恳请皇上收回圣谕。”   “哎,好好,朕听不羡的劝。”皇上颠了颠圣谕后,深思片刻,“取火盆来。”   郭太监亲自端上火盆,皇上将圣谕扔进火盆,眼见着化作灰烬。   萧首辅抬眼看了一眼,仿佛想从灰烬中看到上面的字一般。   这道圣谕可能是皇上的遗诏?!   皇上笑道:“上面只是让……交代皇后一些事罢了,烧不烧的……不羡不必再谏言了,朕不是烧了吗?”   云默仔细将灰烬扒拉几下,完全充分燃烧后,抬头说道:“但凡圣谕都要谨慎,不可被人钻了空子,陛下言出法随,定人生死,定天下承平,万万不可大意。   再谨慎都不为过,以后皇上安放圣谕之地同样得慎重。”   “不羡把这份圣谕当做传位遗诏?”皇上笑呵呵问道,“朕想问问你,一旦遗诏上的名字同太子不是一个人,你拥谁继承朕的帝位?”   “怎么会不一样?陛下别开玩笑了。”   “就是不一样呢?!”   皇上虽是笑着,眸子深沉,流露出认真,“有朕突然改变主意,看不中太子的可能。”   “臣拥趸太子殿下,遗诏有可能佐为,史书上有过明确记载,篡改遗诏容易,动摇储君之位难。   陛下掌握京畿重地,您选定的太子就是储君,除非太子谋反弑父,可那样的话,臣必死在陛下之前,所以无论太子同遗诏,臣都不用选一样了。”   “哈哈哈。”   皇上笑道:“朕随便问一问,不羡当真了,放心吧,朕闭上眼之前,太子就是继承人,绝不会出现遗诏同储君名字不一样的情况。”   “你们听明白了?”皇上锐利目光扫过萧首辅等人。   “臣等拥护太子殿下登基。”   “恩,朕累了,你们先出宫去,今日的事不可外传,朕不过是倦怠多睡了一会儿,朕若是听到外面非议谭贵妃,朕追查到底。”   “臣等遵旨。”   萧首辅同勋贵们倒退着出门,云默说了一句:“陛下安心调养,您少吃大油大荤,少操些心,少召后妃侍寝,您的龙体会好上很多。”   “不是肉,没有女人,朕还不如死了。”   皇上拍了拍云默的肩膀,“朕从未想过能万寿无疆,不羡不用过于担心,你还能辅佐朕二十年。”   云默摆出一副再想劝的架势,皇上大手一挥,“退下吧,朕累了。”   云默行礼后转身出了门,皇上一直看到他身影消失,朝臣打发了,再一看,老三也跑了。   这就是老三说得保护侄子?   为他分忧?!   皇上苦笑摇头,“也好,读书读傻了也好,他到是没多余的心思,在意朕的儿子。”   “陛下,您该喝药了。”郭太监端着汤药蹑手蹑脚靠近,窥见皇上面色依旧不好,一瞬间红了眼圈,哽咽道:“您身负天下,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您多听听太医的建议,好好调养龙体,奴才方才听了一耳朵,云大人的建议……”   “不羡走了,你又在朕耳边念叨。”   皇上并不想喝药,勉强喝了几口,说道:”还不如给朕一坛酒,老郭去一趟紫辰宫,帮朕盯着万氏,你去了,她对谭贵妃处罚能轻一点。   本来朕该让阿阳去劝劝万氏,朕到底不再是他义父,有些事不能总是让阿阳去做。”   “奴才只能去盯着,万娘娘未必拿奴才当回事,她在意陛下龙体,这才……”   “在意是在意的,她吃醋也是真。”皇上苦笑道:“谭贵妃不见老,同十几年离京差不多,她不在意后宫的小嫔妃,在意嫉妒谭贵妃。”   郭太监退出后,皇上轻轻咳嗽几声,很快他面前出现几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死侍。   他们所见复述了一遍,皇上又仔细询问在自己昏迷时,众人的神色变化,死侍一一回答。   皇上倦怠叹了口气,心中有了盘算,“阿晨呐。”   最让他伤心就是穆晨了。   身为太子被杨皇后最先针对是必然的,皇上没有想到穆晨没有丝毫的反制能力,却在穆阳等人对抗杨皇后时,穆晨欢喜即将以太子之尊摄政监国。   “陛下……”死侍不敢多话,见皇上状态实在是不好,闷声说道:“奴才为陛下去刺杀皇后。”   “她若是好杀,朕还会留她到今日?朕需要你的眼睛耳朵,剩下的你们只需要听命。”   皇上又道:“把给穆晨的人叫回来吧,阿晨已不需要太多的人。”   方才他问云默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太子这个位置穆晨做不了多久,起码在他病情进一步恶化之前,必须得废了太子。   否则真闹出遗诏同太子不一样的事,哪怕杨皇后已为皇上陪葬,天下必然大乱。   只要天下一乱,他的儿子无法服众,朝臣的野心难以控制。   即便穆阳同穆地主对皇位没有野心,他们身边的人也会推着穆阳去争。   皇上眸光不知落在何处,一身的萧瑟失落,专门给皇上看诊的大夫惴惴不安,“臣无用,找遍医书都无法医治您的病症,只能帮您勉强控制住病情,不让肿块继续长大。”   “你说过朕的脑子里也有可能存在肿块?”皇上把最近时常做梦,并且伴随头疼的事都归结肿块上,“朕不明白,只是胃部不适,吞咽困难,怎就突然长了肿块?   肿块又不是人,还能在朕身体里乱跑?!”   大夫并非太医院的太医,皇上染病后专门偷偷找来的神医,“臣不知该如何同陛下说明病情,医书上说,肝部的肿胀坚硬之物会通过血脉移动到旁处……”   “朕不想听这些,朕只要知道朕还能活多久?”   “臣不好判断陛下脑中是不是也有了病灶,但以现在陛下胃部状况,陛下注意修养,少运用功力,三年五年,臣是有把握的,若是能找到奇药,陛下未必不能长寿。”   大夫全家性命都在皇上手中攥着,不能不尽力,画了一些药材图,皇上撒出去人去寻找图上的奇药。   皇上染病这事,万娘娘等人完全不知情,皇上把消息封锁得很严。   “陛下用膳时少喝酒,少吃油腻之物,更不要用过烫的食物。”   大夫犹豫了一会儿,“还要注意您饭菜中是否含有金刚粉……那东西无色无味,吃进口中寄存在肠胃,危害极大。一旦病故,很难查到真正的死因。”   “朕所用食物中有这玩应?”   “臣看过并无金刚粉末等危害陛下龙体之物,只是提醒陛下一声,除了试毒外,添加的粉末也要注意,另外陛下最好不要服用丹药。”   大夫这几日一直为皇上看病,观察皇上饮食等习惯,列举了许多不利于皇上病情的习惯。   “陛下想多活几年,不良习惯都要改。”   “改了,朕能多活?”皇上带着几分盘算。   “臣不敢保证陛下长命百岁,但是陛下不会似今日吐血昏厥,陛下病情加重,您疼痛会加重,很难再隐瞒下去。”   大夫沉默良久,郑重其事又道:“陛下把我找来给您治病,一切用药都已臣为主,臣也费劲心思为陛下减轻痛苦,争取能为陛下治好疾病。   臣已尽了全力,唯一要求便是陛下配合臣的治疗方案,陛下,您觉得是不良习惯,一时口腹之欲重要,还是您的性命要紧?”   “……”   皇上很想顶一句,不吃热食物,他觉得自己这顿饭没吃。   不过,大夫表现太过强硬,皇上指望着大夫保命,这些话便没法子出口。   “你需要什么治病的药材还是什么东西,只管同朕说,你的家人在皇庄上住着,有吃有喝,享受荣华富贵。   你的小儿子爱读书,朕可以派不羡,你该听说过云中君的名头,朕命云中君收他为徒。   你对朕的病情尽心尽力,朕离世不会拿你陪葬,朕把你亲人放到皇庄上,一是不让你分心,二是不愿因为朕的病情闹得沸沸扬扬,绝不是拿你亲人威胁你给朕治病。”   “陛下仁厚,臣心甘情愿为陛下医治。”   大夫连忙开口,“臣一直做这方面研究探索,有陛下在药材等方面支持,臣相信能找到药方医治好陛下。   臣儿子的读书也就那么回事,不敢劳驾云中君收入门墙,臣到是对云大人的书房藏书颇为好奇。   听说,云大人在战乱曾经大手笔拿银子换孤本古籍,旁人都是换粮食等吃食,只有云大人妥当保存了不少的书卷,臣恳请陛下让臣去一趟,许是能找到一些失传的孤本。   而且,云大人的妻子姜夫人善于做药膳,她身上的毒听说也是自己解的,陛下元气不足,药膳温良正合陛下所用。   陛下龙体好转,体质增强,臣也好给陛下配一些更猛的汤药,一直不温不火用中良药的话,无法抑制陛下病情,对陛下没有任何好处。”   “你的建议,朕再想一想。”   皇上信任云默,不信任姜氏,一旦姜氏同大夫交流后,推测到他的病情。   姜氏哪怕只告诉云薇一人,消息也会很快传进穆阳耳中。   方才让云默收大夫儿子为弟子的话不过是稳住大夫,消弭大夫全家被软禁在皇庄上的芥蒂。   皇上‘大方’一点,大夫拼劲全力治疗。   大夫毫无察觉,带着热切说道:“臣真得很想同姜夫人交流,她在医术上的天赋很高,对臣的一些研究有查缺补遗的功效。”   “朕会考虑。”   皇上一锤定音。   大夫研究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躬身道:“那臣先告退了,陛下记得按时喝药。”   两名死侍带着大夫离开,大夫一言一行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无论是杨皇后还是万娘娘都没有察觉皇上身边多了个大夫。   至于为皇上问诊的太医们不过是皇上放到明面上靶子。   朝臣勋贵甚至皇子向太医打听皇上病情,只会得出皇上只是小恙的结论。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串联起来了   轻微的脚步声在云薇身后传来,不必回头,卷毛早已给她通风报信,穆阳来了。   穆阳站在云薇身后良久,把外衫脱下来搭在云薇肩头,眼见着天快亮了,正是温度最低的时候,云薇懒得敲开宫门,也不愿去紫宸宫或是昭阳殿借宿。   万娘娘收拾谭贵妃,云薇懒得去看,杨皇后筹谋防范皇上的反击事宜,她也懒得去听。   她去了任何一处,过后都会被皇上‘委以重任’,碰见皇上自己难办的事,一准让她去说。   如同穆阳一般。”坐下来吧,扬脖子看你很累的。”云薇闷闷说道,手肘撑着膝盖,穆阳顺势坐在她身边,云薇自觉又向穆阳方向挤了挤。   两人衣服摩擦,彼此感到对方的体温。   “怎么了?”穆阳看出云薇不开心,寻思着方才没人给她气受。   他看了缩在云薇怀里的卷毛一眼,卷毛翻了白眼,不是他没眼色,做电灯泡,云薇拿卷毛当火炉在用。   卷毛:“汪。”   一大串情绪塞进穆阳脑里去,穆阳明白云薇情绪低落的原因,有几分哭笑不得。   云薇闷闷说道:“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既不甘心只做一个看客,又嫌弃真卷进去麻烦一堆,劳心劳力。”   穆阳嘴角勾起,迎来云薇的手肘‘攻击’,穆阳闷哼一声,好似很疼,云薇斜睨过去,“有那么好笑吗?”   “汪。”卷毛又叫了一声。   “我是让他别憋笑,但是他真笑了,我很不开心,我是女人,善变是本能。”   “……”   “你这只两辈子的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云薇再次给了卷毛会心一击,卷毛蜷起尾巴,下颚放到云薇手臂上,狗生无奈呐。   云薇心说,自己已经很善良了,起码没把一只小母狗牵到卷毛跟前……   “并非笑你。”穆阳开口说道:“我看你很好,毕竟你没见过万阿娘同杨皇后这样的女人。   嗯,你方才挺可爱的,我爱极了。”   云薇脸还没红,心头泛起一丝丝的甜,说这些话的穆阳耳根子的红晕向脸颊蔓延开,云薇觉得穆阳还要多多练习。   怎么能脸红呢?   穆阳又没说假话!   她不可爱吗?   穆阳不爱她吗?!   “是比较少见,不过我也不是没有见过。”云薇靠在穆阳肩头,声音轻柔,“今日杨皇后是不是又伤你了?她血脉中流得带着政治属性的血液……”   “我早知她是什么人,从未报过期望,更不会失望。”穆阳勾出笑来,“她已经停不下来,舍弃了太多,一旦没能如同她所愿,她会……会疯的,所以我怀疑倘若卷毛书中世界是真实的,云大人摄政……也活不了多久,迟早会死在她手上。”   云薇点头认可,一个连儿子都能牺牲,为达到目的逼儿子吐血的女人,母亲这个属性已经无限趋近为零了。   杨皇后看不上不肯依靠皇上,云大人比皇上好得了多少?   “如同皇上,他在太子身上投入很多心血,直到今日他还肯太子殿下最后的机会。”   穆阳顿了一顿,侧头看着云薇精致的眉眼,“太子方才向我求助,承诺了许多事,甚至愿意把江南划给我,全部成靖王的封地。”   “傻!太子不是不好,他在你们这群精明人眼中,所有的优点成了缺点,而缺点却被无限放大。   江南财税每年是国库的一半,没了江南底底盘,他当上皇上能坐稳?他有没有想过粮饷税负从哪来?   还是他以为光凭嘴上许诺的好处能骗过你?你真答应帮他,事成之后他不履行承诺,你想必会亲自去取回。   何况长江以北本来就是杨家多年的基业,皇上那是杨家女婿,在杨家绝嗣情况下,女婿也可承接岳家家业,太子他可不是杨皇后亲生的,身上没有半殿杨家血脉。   北地百姓未必肯完全信服接受他,江南给你,北地又掌握不住,他还想坐稳皇位?   太子殿下是不是太天真了?!不像是皇上费心栽培出来的儿子。”   云薇感叹了一句:“他还能再蠢一点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今日他给你许诺告诉皇上,明日他就得被废,哪怕他狡辩你故意陷害他,他没有承诺过,皇上也会废了他!”   穆阳拍了拍云薇的后背,轻声说道:“我没答应他,我如今的封地经营得好,有足够的银子支持我所有的欲望同野心。   皇上把风林火山拆开,不让他们四人随我就藩,还是把所有我指挥过的将士散在四处,我拉起一只强军并不难。”   “对了,你的伤,方才你吐血了!”云薇没空理会不停犯蠢的太子,关切问道:“天亮后,你随我回去,我让我娘仔细给你看看,大夫名头再响,我信不过,我娘不会骗我。”   “没事,她还是手下留情了,这口血吐出来,我舒服多了,有几处一直淤难同通的血脉有了疏通的迹象。”   “不行,你说没有用,我听我娘说。”   “好。”   穆阳得到云薇的重视,得到岳母的关怀,有这样的好事,他傻了才会执意拒绝。   天光渐渐亮起来,一道霞光尽力撕扯开黑暗,皇宫中走动的宫女同太监多了,他们早起在各处清扫。   云薇依靠着穆阳正迷糊着,只觉得双脚一空,离开地面,费力睁开困倦的眼睛,发觉她已经被穆阳背起。   “太子的事你不必操心,他只是倒霉碰到了聪明人,皇上……”穆阳压低声音道:“怕是不好了,无法再给太子成长同修正错误的时间,以后你离着太子远一点,我推测皇后还会用太子办几件大事。   如今最不想太子被废的人就是她!”   云薇趴在穆阳后背上,懒洋洋大了个哈气,慢慢合上眼皮,喃喃说道:“这话你自己记住了。”   穆阳嗯了一声,大步背着云薇出宫,对请安的宫女太监视而不见,小宫女们眼里带着几分嫉妒羡慕,靖王那么冷傲一人却对云姑娘温柔呵护。   “靖王才是应了话本子那句话……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一人,就是云姑娘。”   “你可拉倒吧,话本子客都不敢写靖王对女子温柔,你还记得话本子的作者都想不出有女子能配上靖王?!”   “最难得是,所有人都认可!”   “就很离谱。”   “不过我们不如云姑娘,羡慕云姑娘,可嫉妒不起来,差距太远了,没有云姑娘,靖王也是天上神子,凡夫俗子够都够不到。”   小宫女们窃窃私语,干起活轻松上不少,而且小宫女们议论靖王同云姑娘没人管,议论昨夜发生在谭贵妃的永宁宫发生的事……那就是嫌命长了。   她们很是好奇被万娘娘带去紫宸宫惩罚学规矩的谭贵妃怎么样了……很快谭晔出现在皇宫中,小宫女看到谭三少直奔皇上养病的地方。   出宫时,穆阳同着急入宫的谭晔打了照面,谭晔看清楚穆阳身后背着云薇时,谭晔焦急的脸色白了几分。   他并没有开口,明知穆阳也不会同自己多说,侧身站在一旁,按住内心的焦躁难过。   穆阳同云薇是夫妻,正大光明的亲近。   他没资格去反对,更不敢想去拆散这一对。   云薇上了马车,穆阳也坐了上去并将云薇安置在自己怀里,这么睡着舒服一点。   云薇眼睛撩开一道缝隙,说道:“谭三少不肯认皇上,不肯归宗,却肯认母亲谭贵妃,弄得好似皇上抢了臣妻入宫似的。谭贵妃比皇上还不如,没养过他几天,听谭侯夫人说过,谭三少连生母的奶都没喝过一口。”   穆阳淡淡说道:“我也没喝过。”   “你同他能一样吗?”云薇睁开眸子同看过来的穆阳对视片刻,软了下去,怂道:“阿阳生母是不知你还活着,她被杨少主给骗了,等她知道真相,你已经不用乳母了。   谭贵妃是不肯拿他当儿子,不愿意给他喝。”   “谭贵妃当年跟了皇上只有一次,她中了媚药,求皇上帮她,事后,皇上没说什么,我听说她很是后悔。”   穆阳轻声说起往事,“她等的人应该是……是杨少主,可惜杨少主被绊住了。”   云薇拍了拍自己脸颊,让自己更清醒,伸了伸胳膊,说道:““当年皇上比不过杨少主,谭贵妃看不上他,因一次意外生了谭三少,不喜欢这个儿子也正常,我是谭三少不会管入宫的谭贵妃,谭三少可孝顺谭居士。”   “你说杨少主被人绊住了……”云薇好奇凑到穆阳面前,穆阳下示意后仰,“躲什么?我就是问一问当年的八卦,绊住杨少主的人是不是皇上派过去的。   同杨家女公子齐名的美人,我不信皇上不动心。”   “齐名?”穆阳摇摇头,“从来就没有真正齐名过,你能想到她中媚药,不得去求男人?   纵然她一时不慎中了媚药,她宁可跳进湖水中去,划伤自己止住药性,她也不会去找男人纾解。   宁可被人议论,她直接跑出去找大夫,退一万步,只能是男人纾解,她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那个男人。”   穆阳又加了一句,“哪怕那个男人是我父亲也是一样。”   云薇连连点头,不是怕穆阳生气,知母莫若子就出口了。   的确是杨皇后能做的事。   “自从谭贵妃怀孕,在谭家的压力下生下谭晔之后,杨皇后再没拿正眼看过她,再不肯同她齐名,甚至愿意把京城双姝的称号给……”   穆阳顿了顿,云薇灵光一闪,说道:“让给女侯爱女,江氏?!”   “嗯。”穆阳点头,“很少再有人提起杨家女公子为双姝了。”   云薇笑道:“她们两人最后都做了皇上的女人,挺有缘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双姝成了同一个男人的爱妾,做了姐妹,双姝称号算是名副其实。”   穆阳见云薇被昔年的八卦激起兴趣,不再犯困,他吩咐车夫一声,带着云薇去吃京城最出名的豆花儿。   以前他在京城时,总喜欢乔装打扮去吃一碗豆花儿。   “你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云薇给了穆阳一个警告的眼神,“不许去看卷毛,你就说你喜欢的口味。”   “甜……”穆阳窥着云薇的面色变化,改口道:“吃甜豆花是逆党,我最喜欢咸豆花!”   云薇果然笑得开心,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一边吃着豆花,一边说起上辈子自己为咸党同逆党大战了一整天的‘丰功伟绩’。   穆阳顿时觉得口中的豆花不香了,‘仙界’,是的,穆阳一直认为云薇从仙界而来。   他接受卷毛提供的画面越多,越是坚定认为云薇就是从‘仙界’而来。   云薇在穆阳面前放飞,经常说起前世的事,穆阳知道云薇为自己牺牲了太多,他对云薇再多的好都不过分。   甜豆花?!   他以后是坚决的咸党!   昭阳殿,昨日折腾大半夜,可回到昭阳殿后,杨皇后一觉睡到天亮,若非尚宫回事,杨皇后还想再懒床一阵子。   杨皇后对着镜子一下一下梳理垂再胸前的发丝,镜子中的人眼角也有了几道极细的皱纹,她,万氏,谭贵妃三人之中,谭贵妃自身出尘的气质,是最显年轻的一人。   但是,谭贵妃也是三人之中最没用的一个。   “听说,谭贵妃被皇贵妃折腾得够呛,皇贵妃平时看着慈眉善目,仁和大度,后妃犯错,她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很少严惩。   她对付谭贵妃……”   “本宫不想听,有没有别的消息?”杨皇后很是平淡,喜欢牛角梳通头发的感觉,“太子身边可安排了人?本宫料定穆北玄会把给太子的人收回去,已被他抛弃的太子,他不会再保护了。”   尚宫说道:“咱们的人还没能同太子对上话,已是姜侧妃信任的人之一了,奴婢都没想到只给姜侧妃几顿好的饭菜,帮她洗了洗衣服,清理恭桶就能得到姜侧妃的信任。”   “一个娇生惯养的娇娇女,怎受得了亲自伺候男人吃喝拉撒睡?姜苏指望着被人一直宠着,无忧无虑,富足尊贵的日子。”   杨皇后并没有露出意外,毕竟她暗示过派出去的人最先接触姜苏,“太子同穆阳谈得如何?”   问出最为关心的一个问题,杨皇后紧了紧手中的梳子。   尚宫说道:“太子以把江南给靖王做封地的条件请靖王帮忙,靖王并没有答应,当然,王爷不曾似以往苦劝太子。”   杨皇后扯出一抹笑,放心了大半,开口:“还没坐上皇位,江南就给出去了,穆晨纯纯的败家子。他以为给出去承诺能凭着当上皇帝赖账收回去?他亲爹都不敢赖阿阳的账!” 第三百七十八章 绯闻八卦的影响   “穆北玄敢对任何人失信,违背承诺,他万万不敢对穆阳说话不算数。”   杨皇后脸上骄傲之色一闪而逝,幽幽叹了一口气,自嘲道:   “本宫这次连薇丫头都得罪了,再没人在阿阳面前为本宫吹风了。”   “主子……”   “遗憾是有,不舍也有,毕竟演了一段日子。”杨皇后打断尚宫的话,“圣人说,鱼同熊掌不可兼得,我早就明白踏上这一条路的结果。   前一阵子我同阿阳之间那一点点不同,已经足够了。   起码我知道这孩子心里存了我,我是不会回头的,也不会后悔。”   “靖王并没有答应太子,单纯把太子送回去,甚至看到太子略带窘困的日子,靖王没说任何话,也没做任何事。   在靖王走后,太子忍不住抱怨靖王没有良心,见他落魄了,不再认他这个大哥。”   尚宫说道:“对您……靖王殿下还是有一分在意。”   “当他知道我做过的事后,他看不上歹毒的我了。”   有时,杨皇后想不通自己生的儿子怎么这么重情,底线这么高?   “不提他了,哼,谭晔那个谭贵妃没有养一天的儿子都能入宫给谭贵妃求情,我……怎么比谭贵妃强。”   杨皇后心里门清,谭贵妃不管谭晔。   可谭家一直把谭晔如珠如宝的养大,不曾亏待谭晔半分。   谭晔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谭家花了无数银子给谭晔延请名师。   谭晔很争气,又一身正气,得了个天穆良心的美誉。   谭贵妃为人母不合格,谭侯爷夫妻足以弥补上谭晔缺失的父母疼爱。   可杨皇后呢?   穆阳受到最大伤害就是她同杨家造成的。   他们这对母子好似这辈子就不该做母子一般,想亲近亲近不得,爱比恨多。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杨皇后一番神操作再次将穆阳得罪了。   唯一值得庆幸是穆阳不会再同杨皇后为敌,她不用再费尽心思亲手算计自己的儿子。   “通知穆晨身边的人,尽快蛊惑穆晨,无必要让穆晨明白一个道理,不趁此机会筹谋保住地位,等到废太子诏书后,他想抗争也没有任何实力。   他只能成为案板上的肉,任人拿捏,想过平淡的日子都过不了。   被封太子的那一日,他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君临天下,要不沦为阶下囚,不得好死。   穆晨自己清楚这几年他得罪多少人,以前万氏还能帮他一把。   时至今日他可以说是四目皆敌,一旦他彻底失势,痛快死了反而是好事。   废太子活着谁都能踩他一脚,践踏昔日太子很多人都愿意做。”   杨皇后眸子动了动,轻声交代道:“可以让姜苏说怀孕,他不为自己考虑,还不替儿子考虑吗?”   “太子相信皇上,即便他没了太子之位,还是皇上最疼的儿子,是元后的嫡长子。”   “噗,他跟穆北玄多年,穆北玄忍痛废了他,还继续疼他?穆晨这是做美梦呢。”   杨皇后放下梳子,继续交代道:“金太傅不敢出门,金家被穆北玄撸了官职的人能消停了?他们去加见穆晨,哭一哭,闹一闹。”   “阿阳这不是要成亲了吗?他指挥过的将军们大多都帮着他忙乎婚礼。   穆晨在军中还是颇有威望,征战时,他一向勇猛义气,悍不畏死诸称,又很得出身不高的将士拥戴……   阿阳看不上不识字的将士,更不屑招揽只能做先锋的人。   这些人没准愿意助穆晨行事,又莽又蠢,正好能穆晨能用到。”   一直给退伍伤残将士抚恤金的人是穆阳,自从穆阳同穆晨疏远后,陪着穆晨征战落下残疾的将士很难再得到抚恤银子。   不少人都带了几分的怨气,此时穆晨去拉拢他们,这群人没了收入真有可能成了亡命之徒。   他们在军中还有一些兄弟,一旦乱起来,穆晨能把京城搅和乱了。   更能狠狠的气皇上一次,毕竟穆晨的确皇上耗费心血最多的一个儿子。   “娘娘,奴婢有直观要紧的事同您说,事关皇上的消息。”   守在门口口小宫女出声,尚宫得了杨皇后的指使出门去,小宫女对着尚宫耳语了好一会儿。   尚宫脸色时而白,时而激动的微红,主子放弃的计划竟然成功了?!   倘若主子在借助太子的手给于皇上一个重击的话,皇上再是武道高手只怕命不久矣。   越是在意的人伤人越重。   主子几次三番对靖王犹豫,一是不忍心,二是怕靖王恨她。   尚宫交代小宫女不要乱说话,匆匆忙忙跑到杨皇后身边,难以控制的激动说道:   “皇上病了,是真的病了,他吐血昏厥并不是完全做戏。”   “这事我清楚。”   杨皇后觉得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尚宫太过激动,看她那兴奋激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穆北玄要死呢。   “娘娘并不清楚皇上请的大夫是神医,最有名的专门治五脏六腑出现肿块的神医。”   尚宫脸庞染红,眸子亮晶晶,“您忘了皇上最爱滚烫的食物入口?忘了给皇上的饭菜中添加了粉末。   直到云姑娘入宫大闹御膳房后,咱们的人才不再给皇上的饭菜中再做手脚。”   杨皇后倒吸一口凉气,稳得住,必须稳住。   没准又是穆北玄的陷阱,这几年同穆北玄明争暗斗,其实论起战果,杨皇后负多胜多。   勉强保住她的实力而已。   最近穆阳对穆北玄疏远,不太在意这些事,杨皇后才缓过这口气。   后来云默入了仕途,又时常陪着穆北玄用膳饮酒,杨皇后梗不敢在饭菜上做手脚了。   尚公压低声音:“来报心信的小宫女有个情郎,他看到了皇上请来的大夫,恰好那个大夫,他是认识的,大夫治好过他娘的病。”   杨皇后不大相信,“给穆北玄治病的神医是普通人家能请到的?”   “主子,那个神医脾气古怪醉心研究,只要他碰见了,看见了病人,能治他都会治。   尤其是病人是五脏六腑长肿块的病症,神医都要给病人看看,最差也能减轻病人的痛苦。   奴婢方才听说那病到了晚期真真是疼死个人,病人也会瘦成皮包骨。”   “那穆北玄的病,他能治吗?”杨皇后挑重点的问。   尚宫轻声说道:“据说神医没完全把握,皇上派人检查入口之物,是否有金刚粉末……”   杨皇后眸子很亮,暗暗又有几分庆幸,云薇果然是个有福的,吩咐:   “把尾巴收拾干净了,所有知道这事的人都封好口,万不可被穆北玄查到我身上。   朝廷上我得再仔细想一想怎么做,太子那边……最好透漏皇上染病的消息,让太子去查神医,能多捅穆北玄一刀的机会可不多了。”   “是,奴婢这就安排去姜侧妃耳边吹风。”   尚宫又匆匆忙忙小跑出门,先梳理是不是有遗漏的地方,再派人去同姜苏身边递小话。   太子不听信流言蜚语,对身边人不大信任。   偏偏最相信姜苏,而姜苏耳根子软,又比较好糊弄过去。   只要对姜苏好,帮姜苏干活,多奉承姜苏几句就能引得姜苏的信任。   再借着姜苏的口告诉太子,等同于太子入了坑。   杨皇后无心再梳头,叫来伺候的小宫女,吩咐道:“准备车架,本宫出宫去见见承恩公,本宫的小侄子。”   这一刻,杨皇后有点’感激‘穆阳找到了哥哥的遗腹子,否则她还真没更好的借口出宫去同依旧忠诚于她的人相见。   杨皇后算准穆北玄龙体不适,不敢阻止她出宫。   穆北玄限制杨皇后最大的帮手穆阳又忙于成亲,或是同云薇谈情幽会,没空再限制杨皇后了。   于是,杨皇后顺利出宫驾临承恩公府,皇上的眼线往宫中传递消息。   杨皇后在承恩公府见了谁,商谈了多长时间,至于密探的内容,皇上的眼线偷听不到。   皇上刚刚舒缓的心绪再一次沉闷起来,左右他知晓杨皇后牝鸡司晨的心思不死,迟早杨皇后都会去同宫外的势力取得联系。   他只是郁闷而已,感叹史书上的汉光武帝刘秀运气比自己好,他不是汉光武帝第二。   毕竟汉光武帝的郭皇后还是后来阴丽华都很’贤惠‘。   那两个女人不似野心勃勃的杨皇后,不玩宫斗,一心想着同他一起上朝。   很快,让皇上无比丢脸,又格外郁闷宫外流言蜚语传进来。   朝廷对外公布昨夜关闭城门是因为太子不孝气昏了皇上,可百姓们并不大相信。   毕竟皇上总是说太子孝顺,太子怎么可能气坏了皇上?   太子在百姓们心中就是个孝子,是皇上同朝臣们盖过章,那孝子为皇上背锅在正常不过。   谭贵妃入宫没有两日,正同皇上好得蜜里调油,皇上为谭贵妃冷落一众宫妃。   所有的条件统一起来,百姓们坚信皇上是被谭贵妃迷住了,才使得自己肾虚昏厥。   杨皇后出宫不久,’有理有据‘的流言满天飞。   此事背后若没有杨皇后推波助澜,污蔑皇上同谭贵妃,打死皇上都不信。   最后流言传着传着已经向谭贵妃吸男人精血保持年轻状态,皇上已是不举了。   有关男人的尊严,皇上能不生气?   他能不在意?!   可云默一句话让皇上再憋不出一个字,“陛下总不能当着百姓的面同谭贵妃行房,以此证明皇上龙精虎猛,谭贵妃并非妖孽狐狸精。”   皇上:“……”   “寻常百姓茶余饭后议论几句,您不用放在心上,过一阵子又有更大的消息取代此事。   京城百姓多年受杨家福泽,您改了京城的名,只要杨皇后还在,百姓们无法帮她,可以为她说一说委屈。”   “委屈?何时朕给过她委屈了?朕准许她临朝听政,她哪委屈了?史书上的明君哪一个有朕委屈?”   皇上双眼一瞪,气得胡须乱颤,不,是委屈的胡须乱颤。   前几日,皇上听云默讲史书上的明君功绩,他同云默吹嘘自己的功绩不弱于名垂青史的明君们。   云默文笔好,辞藻华美,皇上自知身体不好之后,打算让云默给自己编写帝王本纪。   “皇上,百姓们不会关注太多的朝廷大事,有空有闲心议论风月八卦的人大多过得不错,不用为生计发愁。   他们不会去深思,并不在意皇后娘娘在朝上坐在您身边,可他们在意您是不是宠爱皇后娘娘,招多少后妃侍寝。   其实臣以为,他们更多是羡慕嫉妒陛下。   您身边的后妃随便提出哪一个来,都是张口议论你的百姓们可望不可及的优秀女子。”   “嗯,说得很有道理。”皇上心气平了许多。   “不过臣说一句公道话,您当然是雄风依旧,谭贵妃的确显得过于反常的年轻了,臣建议是不是让谭贵妃往后在妆容上稍稍遮掩一二?”   云默低头不去看皇上的神色,继续说道:“这么做也让万娘娘心里痛快点。   臣女曾说过,成亲后当家主母脸上的皱纹是为丈夫,为家族,为儿女劳心劳力的徽章。   臣认同这话,谭贵妃一直跟着您,伺候您,她一身仙灵之气得折损干净。”   “陛下,万娘娘之所以抓着谭贵妃严惩,谁去说情都不成,万娘娘还是嫉妒心不平占了上风。   她对皇后娘娘也有些意见,可皇后娘娘是您明正争娶回来的,万娘娘当年答应您为妾,又知皇后娘娘脾气并帮您甚多。   她无法出气可不就抓着谭贵妃不放?谭大人纵然跪伤了自己都不如谭贵妃自己向服软万娘娘。”   皇上尴尬咳嗽两声,打发郭太监派人去让谭晔尽快出宫去。   谭晔一再求情只会让万氏更生谭贵妃的气。   “不羡提醒了朕,万氏这些年跟了朕没享过几日的福,其实在朕看来,万氏保养得当,不显老眉间皱纹不多。”   云默拿出一份奏折递给皇上,“臣从川蜀那边得来的消息,又查了手中的地理志,发现一处金矿。   皇上需要派可信的人去开矿,臣以为太子殿下正适合,毕竟他的侧妃是川蜀王嫡长女。” 第三百七十九章 云默的心机   “你的意思是让太子去川蜀?”   皇上眸光带了几分试探,斟酌说道:   “阿晨能成吗?开采金矿各方面都在关注,自古银子动人心,整整一座金矿,朕一直很信任阿晨……   哎,朕不瞒你,朕给了阿晨无数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   没有阿阳帮衬阿晨,他做得并不好,要心机没心机,要决断没决断。   该狠该莽的时,他反倒重情了,该他该重情的时,他又只想着自己利益好处。   阿晨有诸多不好,他是朕的儿子。   朕可以废了他,可以养他一辈子,却不能让他涉险。   朕偏疼他多年,对儿子的一大半心血都用在他身上了。”   “皇上觉得是开采金矿危险,还是帝位危险?”   云默眼皮都没抬,轻声说道:“您虽然对太子殿下还很维护,朝廷后宫都看出太子殿下失爱于陛下,储君之位不稳,太子殿下已是众矢之的。”   皇上:“……”   说得还真对,去采金矿的危险远远低于在京城。   皇上全力支持之下穆晨时常被人抓住小辫子,穆晨犯得错没断过。   可想而知,以后穆晨在京城会更为艰难,被人利用个彻底。   沉思衡量一会,皇上又道:“阿阳不可能跟过去,朕担心阿晨做不好,一旦京城有变,朕或废了他,或是朕……”   皇上抬手压住云默,不让他开口,继续说道:“朕担心阿晨在川蜀自立为王。   朕好不容易才一统江山,交给继承人时也是完整的江山社稷,而不是他们兄弟割据天下,战乱再起。”   “不羡不必担心朕活不长,朕若有那一天,不顾上旁的,拼死带着杨皇后一起去。   朕当皇帝时留下的乱摊子,收拾干净了,把完整干净的朝廷交给新帝。”   皇上一直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做。   云默说道:“川蜀的人不会支持太子殿下割据的,姜侧妃所作所为已伤了忠诚于川蜀王的百姓同将领的心。   川蜀还保留的世族大多被靖王强行迁到京城。   当地的官员也在扶持新的地方名门望族,有不少大商贾涌入川蜀之地做买卖,极大消弱了当地宗族势力。   靖王在回京前,对川蜀的残兵败将清理过一遍,如今他们躲到深山之中,太子殿下无法指望这些人对抗朝廷。   等到金矿上了轨道,皇上对储位继承人有了决定,您再把太子殿下叫回京,或是直接封他在川蜀之南。   臣看地理志上川蜀同小国接壤,气候宜人,物产也算丰富,他们仰慕中原文化,只要一支精兵就可破其国。   太子殿下勇猛好战,臣觉得他更适合去破国征战,并非在朝上处理朝政。   皇上,臣说一句实话,并非太子殿下不努力辜负您的希望,也不是您对太子殿下的心血错付。   他性情能力,甚至心智都不适合,待在不适合的位置上,他性情心思难免走偏了。   一个悍不畏死的先锋猛将,您让他同朝臣勋贵,同杨皇后等人玩心眼子,他怎能玩得过?   暴漏了他自身的缺点,皇上看好他的优点也因为缺点太凸出而掩盖了。”   云默眸光灼灼,躬身说道:“皇上对臣推心置腹,对臣父恩赏不断,您把臣当自家兄弟,臣不敢把皇上当兄弟,但对皇上推心置腹,穆晨不适合做太子,他是皇上的血脉不假。   皇上还有魏王赵王等很多个选择,哪一个都比穆晨适合。   您因为疼他强行把他放到太子位置上,您不是爱他,是害了他。”   皇上垂下眼睑翻看云默的奏折,最后面写了川蜀周边小国民俗风情等消息。   穆晨打仗还是可以的,灭不了大国,灭个一省之地的小国并不难。   “朕再考虑考虑……”皇上张了张嘴,最终说道:“朕选几个人同阿晨一起去川蜀开发金矿,覆灭小国不可轻易开战,朕同阿阳商量一番再做决定。”   “开疆拓土,封王拱卫天穆是皇上每个皇子身上担负的责任,您封儿子为王不就是希望藩王在外镇守?”   “行了,朕有分寸。”   皇上换了一个轻快的语气,“读书多就是好,别人无法发现的金矿,竟被你没有去过川蜀的人发现了,朕看了你折子上列出的表格,储藏的金子还不少。”   云默矜持谦虚,“基本操作,基本操作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并非单指做官之后飞黄腾达。   不被重视的地理志等书籍也能让人发达。”   皇上嘴角抽了抽,当他没看出云默的得意吗?   “你夫人的买卖已入了川蜀,再有阿阳帮衬,你不提金矿的事,朕同朝臣们都不知道,你私下开采……哪怕只是一部分金子出来,你……”   “陛下,臣以前就是个商人,已经赚下了一辈子花不完的银子。   臣为朝廷命官,领着皇上的俸禄,还因为缺钱而过活不下去,只有两个情况,皇上昏庸,二是臣犯错被罚俸禄。   臣多年游走三教九流,再清廉的官员都没有穷死的。   况且臣妻子经商比臣还厉害,臣给她挣了诰命,她赚钱银子一家享受,这才是夫妻。   臣知道外面不少人说臣惧内,奢侈享受花得是臣妻的银子。   可臣不觉得害臊,夫妻一体,她的就是臣的,臣的也是她的。   使用妻子赚来的银子,臣从不脸红,反倒他们……不过是花不到妻子钱的可怜虫。   不怕皇上笑话,臣凭实力吃软饭,气死他们一群眼红的。”   皇上:“……”   云默文章写的好,通读四书五经,圣人教诲张口就乱来。   可四书五经同圣人竟然教出了奇人?!   儒门圣人看到云默会不会不认这个儒生?   不过,云默涉猎诸子百家,从来没承认自己是儒家门徒,他只是稍稍偏向儒生罢了。   “你就没想过给你儿女们多留银子家产?”皇上好奇问道。   “臣给他们留得银子足够他们衣食无忧,更多的银子同享受得靠他们自己赚。   他们若是没本事,臣留下的银子再多,他们也保不住。   他们有本事,臣就是一点不留,他们一样可以享受荣华富贵。”   云默极是坦诚,深深吸了一口气,“臣不是为保证儿女将来富贵荣华入仕为官,并非为儿女们活着。   一如他们成年后,为他们自己的人生负责。   他们每个人都好好的是对臣最大的孝顺。   臣不会对成年的儿女们整日指手画脚,外人都羡慕臣再婚后家里没有任何矛盾,没传出任何争产偏心的事。   因为臣敢于放手,儿女同臣妻各有各的志向,臣从不多加干预。”   皇上摸着胡须,自己永远成不了云默。   他女人太多了,儿女也不省心,云默除了自己想得明白通透之外,无论是妻子姜氏,还是云薇等儿女,着眼点就不在家产上。   云默辞别皇上出宫后,直接回了家里,隐隐听见老太后同亲爹又在吵吵嚷嚷。   自从老太后住进来之后,老爷子每日遛弯都起不来了!   云薇说过,要尊重夕阳红的爱情。   云默不理解但大受震撼,他们两位老人过得开心就好。   “您总算回来了。”姜氏提高声音说道:“薇丫头成亲,这么多人登门道贺,许多人,我都不认识。   只能安排在客栈去,我算一算靠近咱们府邸的客栈有大半都被我包下来了。   花银子到是无所谓,我担心你不去亲自应酬见一见,会让大老远从京外跑来道贺的人心冷。   咱们银子都花了,又是薇薇同靖王的喜事,被人说嘴暗地里咒骂几句,冲撞了喜气氛围。”   云默没有喝茶,把丫鬟递上来的茶递给姜氏,又看了看一尺多高的拜帖,认真挑选了几张拜帖出来:   “这几人安排在一起,去谭家菜馆摆上一桌,我确实要亲自感谢他们。”   姜氏喝了一口茶润喉咙,从睁开眼睛就操办云薇的婚事,临近成亲之日,姜氏安排的事更多了。   她想给薇薇最好的婚礼,再忙也是快乐的。   当然姜氏不会忽略肚子里的双胞胎,身边婆子管事一大堆,不会太过累到自己。   云默笑了笑,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旧友,我同你成亲时,他们没能赶过来,薇丫头成亲,我提前邮寄书信,邀请他们入京参加薇丫头婚礼。   一会儿,我给靖王送个口信,他得陪我去见一见他们。”   姜氏明白这些都是云默多年积累下的人脉,云默没有留给自己亲生的儿女,给了云薇的夫婿。   “这些人以后靖王能用得到,我并非偏心薇丫头让你感动,或是让你对补偿云戎兄妹。”   云默深情同姜氏对望,放轻声音,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妥当,你舍得把生意教给爱爱,把赚来的银子三个孩子平分……”   将大腹翩翩的姜氏坐下来,云默继续说道:“横竖云戎兄妹用不上,被我请来的人不仅有本事,更是有野心。   云戎把握不住,他们看在我的面子上照拂云戎,却不会投靠云戎,至于爱爱,她……”   “爱爱很好,是个贤妻良母,这点上比薇薇让我省心,又安心,只要爱爱挑对了有良心又疼她的夫婿,她这一辈子会顺顺利利的。”   “你可以报直接王大虎的名字!”云默弯起嘴角,“大虎品行不错,我最满意是他的父母,王家妹婿疼媳妇,又是身宽体胖性子极好。   我相信他们夫妻教出来的儿子不会亏待自己的媳妇。”   “这要不是有薇丫头同你帮我劝爱爱,她满脑子都是柳二公子!不提柳二了,话往回说……”   云默摆了摆手,道:“靖王用他们,我算帮他们谋了一份前程,我同他们的旧情才能长久,靖王提拔他们,在官场上也是我的一份助力。   靖王不敢不孝顺我这个岳父老泰山!我方才又帮了靖王一次,破坏了杨皇后的计划……皇上应该会把太子送出京城去。   我的建议瞒不过杨皇后,你同薇丫头说一声,最近几日避着杨皇后走,省得被她挑毛病。”   “不羡做了什么?怎会惹到杨皇后?”   “我怕杨皇后?!笑话!”   云默挺起腰板子,嘴硬道:“我是看在薇丫头很尊重她份上,对杨皇后礼让几分。   又觉得她委屈不易,同情杨家基业给了皇上,一直没同她计较,她再敢招惹我,我下次下手更狠。   当着我的面,谁也不能欺负我女婿同女儿!“   姜氏抿嘴轻笑,“是,是,不羡可一点不怕皇后娘娘。”   “靖王娶了咱女儿,咱站在他这边,皇上对我有提携之恩,皇上对不起很多人,算计过的人不少,皇上对我一直很器重。   其中固然有我爹的原因,皇上欣赏我的才干,拿我当做辅政的重臣。   说不得我还能捞个托孤重臣当当,辅佐新帝,权倾朝野。   毕竟新帝无论是谁,都没有皇上的气魄同运气,没皇上的厚脸皮同不择手段。   嗯,最后这两句是褒义,夸皇上的。”   云默拿起水果刀削苹果,怀孕后的姜氏喜欢吃水果,每日家里的各种新鲜水果。   “为了女婿,我付出极大,你把这话转告给薇丫头。”   云默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我自己去说,有显摆炫耀之意,靖王心思细腻,说不准那一句话他又想偏,平白被记恨上一笔。   杨皇后好对付,想偏固执的靖王难以琢磨,有些话我不能说,你不好说,只有薇丫头说,靖王能听进去。”   姜氏慢悠悠吃着苹果,眉间的幸福晕染开去。   云默再忙,不曾忽略她,每日会抽出时间同姜氏说话,或是隔着肚皮同尚未出生的双胞胎打招呼,读书给双胞胎听。   云默希望双胞胎能继承自己的读书天赋,不似云戎顶着书本睡大觉。   “薇丫头背后有我,有夫人,咱们薇丫头在靖王面前不至于矮了一头,底气足得很,万一靖王惹了薇丫头,我定要让他好看。”   相携一起走进来的云薇同穆阳手挽手,云薇巧笑嫣然,穆阳看着云薇的眸光柔情似水,两人极是甜蜜。   云默脸色一下子很不好看,盯着他们交握的手,“靖王殿下是不是先松开我女儿?” 第三百八十章 穆晨在行动   穆阳刚想松手,云薇却是握紧他的手,笑道:“您在外受气了?”   “我是在外受气回来后拿妻儿出气的无能男人?”云默火气十足,宝贝女儿在怎么可以完全站在靖王那边去?   以前他看靖王是怎么看都出众,临近婚期,云默再看靖王越发不顺眼。   这同对待云爱夫婿人选是不一样的。   云默对王大虎很和善,除了教导王大虎读书时会跳脚暴怒之外,其余时候云默更多是提携维护王大虎。   他同靖王仿佛天生仇人,在外护着是真,回来后时不时会刺激穆阳几句。   云薇人后会同穆阳说,等咱们成亲就不这样了。   穆阳却觉得,岳父大人这辈子在家中没有看自己顺眼的时候,别说牵着云薇的手进门,没准哪一天他先迈那一只脚在老泰山眼里都是错!   “不,我的意思是您拿女婿撒气嘛。”云薇笑嘻嘻凑过去, “您在外面不曾说过阿阳一句坏话,谁说阿阳一句半句的不好,你比阿阳都要生气。   为了阿阳,你忍下了闵王……忍下了很多事。   千方百计护阿阳周全,为他出口气,您做得比闵王还要多。   纵然回家针对他几句,他不会生气,只当您对阿阳的疼爱与众不同。”   云薇给了穆阳一个眼色,穆阳嘴唇抿了抿,不肯吭声。   云薇加重哼了一声,穆阳垂头,轻声说道:“以后我会注意不在你面前拉薇薇的手……”   云默眼睛凸出,气息紊乱,抬起食指点着穆阳,好半晌没是说出一句话来。   而穆阳同样不吭声,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着。   云薇同姜氏笑得乐不可知,云薇对姜氏咬耳朵, “阿阳越是亲近,越是说不出讨好孝顺的话,他不是故意让爹郁闷。”   “无意的才让不羡更憋屈。”姜氏扶着云薇胳膊起身,“不用理会他们,他们自己会交流。   你同我再去清点嫁妆,有些家具先搬过去,不用成亲当日再抬着撑场面,我同不羡给你准备的嫁妆足够用了。”   云薇说道:“也不用太多,您给的金山银山太多,我都被金银腐化了,没了奋斗赚钱的心气,只想着吃喝玩乐。   况且我同阿阳成亲后……等娘生产后,我们打算出京去游玩,少则一两月,长则半年一年。   等再回来,许是娘就要帮我照顾儿女了。”   姜氏唇边含笑,拍了拍云薇的胳膊,“儿女的事情千万别说在嘴上,被人听了去,不少女子为人妻越是惦记着越是不容易怀上了。   是不是靖王有意……”   “不是,我没有,您别误会。”穆阳立刻否认,速度快得惊人。   云默哼了一声,“合着跟我装糊涂,同我夫人你明白通透得很!”   穆阳:“……”   得罪岳母同得罪岳父,还用说吗?   岳父泰山不也得听岳母的话!   “你同我去书房,我有事同你说一说,省得你在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默迈步就走,穆阳在他身后跟随,穆阳记得第一次见云默时的情景,同云薇定亲后,云默对自己‘不客气’更像一家人。   因为云默没有补偿弥补他的心思,反而让他自在,比之闵王穆地主要好上一些。   穆地主说自己不会当爹,穆阳不知该怎么当他儿子。   云薇悄悄对姜氏说:“您真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我和阿阳出京就藩带不了许多的物什,嫁妆多少,我自己心里有分寸,不用做给外人去看。   娘,又沉又重的家具我用不上,阿阳藩地靠海,气候潮湿,同北方的习俗不一样,家具更精致,木材更防潮。”   “就藩?!他在京城也有靖王府,家具放在府上,没人敢去王府偷东西。”   姜氏已有不舍了,却不好让云薇留在京城,说道:“我再多给你准备一些银票,我知道女婿是个有心气的,当提前投资女婿了,等他开阔了海路,多了不少赚钱的机会,你可记得要留给我。   说不得我撇下不羡亲自去看看,再找一些生意接手。”   “娘变了。”云薇笑道:“以前你只想赚点小钱,守着儿女丈夫过日子的。”   “经历多了,开阔了眼界,我以前的想法当然会变。”姜氏轻叹一声,“以前只想做个贤妻良母,想着报仇,让他们因错过亏待我而后悔。生意越做越大,我反而不在意他们,别说姜家那群如今生活艰难,三代无法爬上来的人。   即便是女侯……”   姜氏眸子明亮,自信勾起嘴角,“在我眼里不算什么,她有银子多吗?有我得女儿孝顺吗?有不羡对我知冷知热,对我体贴温柔?   我不比她的成就差,不说在京城,我跺跺脚,胭脂铺子等等都要受影响,她呢?在朝廷上很狼狈。”   姜氏儿时加在心头对女侯的敬畏佩服,以及高不可攀渐渐消散,女侯过得还没她好。   “以后娘不仅能同她炫耀女儿和丈夫,您的商业版图不会小,换成了她仰望您了。”   云薇很喜欢自信有事业心的姜氏,一婚更比一婚高的黑寡妇终究是依靠男人。   如今姜氏不仅有恩爱的夫妻生活,也有属于她自己的事业版图。   商场女大亨那也不比云默将来的成就低。   姜氏又给云薇的嫁妆中塞了十几万两银票,并且询问云薇还有什么经营促销的手段。   她如同学生一般,把云薇说的促销手段都记录下来,极是认真的。   “等生下这对双胞胎,坐好月子,我打算做染布的生意,先把染布价格打下来,贫寒百姓也能穿得起颜色鲜亮的布。”   姜氏心中构想的蓝图不小,一步一个脚印扩展生意版图。   云薇几乎被姜氏问得落荒而逃,她肚子里那单存货已被姜氏掏空了。   姜氏,她亲娘竟然找到了易上色还不太褪色的原材料,已经做过实验了,可以大面积种植。   最好的一条不用占用耕地,不适合种庄家的山丘等地就能大面积种植。   听着姜氏横跨胭脂,餐饮,织布染布等等产业,云薇寻思着没准姜氏能成为首富。   毕竟,最近玉掌柜不少的生意都被姜氏抢了,随着杨皇后从后宫杀到朝廷上,玉掌柜的心思已经渐渐从赚钱转移到‘花银子’拉拢朝臣上,并且杨皇后会给玉掌柜任务。   抽调大量的银子,玉掌柜能守住现在的生意规模已是不容易了。   不过,玉掌柜投资甚至鼓励姜氏扩大生意,并且时常登门来传授姜氏经验,惹得老太后不大开心。   老太后对玉掌柜意见不小,实话老太后确实看不起风尘女子。   老太后只同老爷子好了玉掌柜身边男人太多了。   云薇不会因这条就对老太后冷淡下去,毕竟老太后看不起是看不起,但不曾言语上侮辱过玉掌柜。   但是主动送上门勾引云默或是老太爷的青楼女子,她都是直接开骂,挥舞着扫帚赶人。   皇宫,姜苏红了眼圈伺候穆晨用膳,她拿着筷子神色恍惚。   穆晨最近很有危机感,明显感到阿爹对自己的疏远。   虽然皇上每日会派人来询问太子的病情是否好转,但皇上没有亲自来看望过穆晨。   来探视的人也从郭太监,变成郭太监的徒子徒孙,今儿更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太监匆匆问了几句话就走了。   穆晨心事重重最先没注意姜苏的反常。   姜苏经常红了眼眶,欲哭不哭的,穆晨哄一次两次行,哄太多的次也会烦。   尤其是他自身陷入困境,更没有任何心思去哄着宠着姜苏。   姜苏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如同受伤小兽呜咽,手中的一双筷子掉了一只,穆晨无法再当看不到,放下饭碗,问道:“又怎么了?谁让你不痛快?”   这一问,姜苏越去擦拭眼泪,泪水却越擦越多,看出穆晨不耐烦,更咽问道:“你已经不在意我了吗?我们千难万难在一起,我为你付出那么多,放下仇恨,你答应过我什么?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同穆凰舞勾勾搭搭,牵连不断,你今早说是出去给万娘娘赔罪,却跑去碎玉轩。   你对着我,一直伺候你的人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对穆凰舞笑得开心。”   “你知不知道当我看到你同她在一起时,我有多痛心,好像我同你就如同笑话!”   穆晨脸色难堪,耐着性子解释,“你误会了,我对穆凰舞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一起前是我堂妹,真相大白后,我只不过怜惜她……”   “我不单单是吃醋,虽然想过独占你所有的爱,但你是太子殿下,迟早有太子妃,还会别得侍妾。   你现在处境不好,极需朝臣的支持,哪怕你去勾引宫里女学的千金小姐,同她们谈笑风生,我再难受,为了你也会忍下来。”   姜苏重重拍了桌子,红眼同穆晨对视,“你知不知道穆凰舞同她娘就是个粪坑,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您竟然凑上去。她娘每次伺候过皇上什么样,难道你不清楚?   后宫的人谁把她们母女当做好人看?阿晨,你同她亲近,一旦被她算计了,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会怎么看你?沾着满身污秽的太子还有希望吗?”   “够了!”穆晨将饭桌上的饭菜一下子扫落,姜苏泪水滚落,穆晨一瞬间很心疼,怒气卸了一大半,无力说道:“过几日你就明白了,明白孤要做什么,你放心,孤心中只有你一个。   孤知道穆凰舞母女不是个好东西,她们利用孤,反之,孤也在利用她们达到目的。   江氏有底牌,她这张牌,孤能用上,云默前几日建议阿爹让孤去川蜀开金矿,阿爹是答应了。   孤是太子怎能离开京城?!孤宁可死,也不会被废去太子名分。你让孤去讨好万娘娘,她看似和蔼仁慈,实际上她心肠歹毒,又是最记仇的人,当年孤为生母舍弃他,五弟也被孤教训打过。   她万万没有可能再同孤和解当日,阿爹清醒后,孤主动靠近她,她怎么对孤的?”   姜苏此时只剩下抹眼泪,嘴唇蠕动,方才的愤怒渐渐散去,狡辩道:“没有万娘娘,还有别人,就是不能靠近穆凰舞。”   “你劝孤说结交后宫妃嫔,万娘娘一心扑在阿阳同五弟身上,谭贵妃……刚被万娘娘狠狠修理过一顿,连阿爹都不敢插手,为谭贵妃求情的谭晔跪在外面三个时辰都没让万娘娘手下留情。   其余有名分的后妃有儿女,她们不可能全力帮助孤,年轻且品级不高的小妃嫔,孤怎敢去接近拉拢?   江氏身份的特殊,本身有缠男人的手段,她伺候阿爹的次数不比谭贵妃少,甚至比万娘娘都要强。”   穆晨拄着拐杖起身,一步一步挪动到姜苏身边,放柔声音说道:“等到孤达到目的,孤将她们母女交给你,你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他的手缓缓放在姜苏肩膀上,姜苏扭动身体想甩开穆晨,耳边传来穆晨嘶得一声,连忙去看穆晨,“怎么了?你的腿又疼了?”   穆晨一把抱住姜苏,嘴凑到她耳边,说道:“腿不疼,孤心被你伤到了,苏苏,孤只信任你一个,你也要相信孤。   你说的话,孤都记在心上,孤已经同金太傅等人联系上了。   在安排兵谏……孤大意不得,尽力做到万无一失,阿阳不肯完全靠向孤,他是最为不稳定的人,孤必须得想办法让他不在阿爹身边!”   姜苏靠在穆晨怀里点点头,轻声说道:“我是相信你的,阿晨,行大事得看准人,我担心穆凰舞同江氏出卖你。”   “不会,孤绝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她们根本不知朝局的变化,不懂孤所求,除了你之外,孤不会把打算告诉任何人!”   “……阿晨,我……我错怪你了,见你去讨好穆凰舞,我生气是生气,更心疼你。   担心阿晨的名声被穆凰舞玷污,朝上大臣看不起你,去支持魏王之流。   阿晨,川蜀是你打下来的,开国之前,皇上大半的底盘你有莫大的功劳,魏王赵王不曾上过疆场,他们付出太少了,天穆江山……本来就是你打下来的,魏王赵王没资格同你争!” 第三百八十一章 闽王痛斥杨皇后   天穆王朝的江山起码有大半是他打下来的,穆晨嘴上没说,内心很认同这句话。   姜苏继续说道:“阿晨,你并非不孝顺,任谁是你都不会坐以待毙,被你的兄弟们得去你本属于你的皇位。   你为天下流过血,身上多处残留着旧伤,我看着都心疼。   你在经历生死时,你的弟弟们在后面享福,他们从未经历过疆场的残酷危险,凭什么同你争?”   穆晨重重点了点,不愧是苏苏,最是了解自己的女人。   他也觉得弟弟们没资格去争,不过脸皮还是不够厚,强调:   “我同阿阳一起打下来的半壁江山,没有阿阳辅佐我,我同阿爹很难在短短几年占据整个天下,阿阳的功劳不小……”   “可是靖王不是皇上亲生儿子,连皇上的亲侄子都算不上,顶多是穆家的家臣,如同高门大户的管家或是家将,他有何资格同你争?   穆阳辅佐你应该应分,他算计你,陷害你,同你争才是最大的不忠诚。   我没见过大户勋贵名门当家主人会把基业财产不交给自己亲生儿子,交给一个管家奴才!”   穆晨皱了皱眉,反驳姜苏,“阿阳不是奴才,不是管家家将,你别这么说他。   一直以来无论阿阳如何变,他都是我弟弟。”   姜苏抿了抿嘴角,不甘心开口:“阿晨太过善良相信穆阳才导致今日的危局,若非他逼得您不得不铤而走险,逼得你去应酬穆凰舞母女。以后阿晨如何善待穆阳,我不会多嘴。   不过,我对他没半分好的,毕竟我父兄是被他逼死的,他一直用阿晨做他手中的刀,只有阿晨重情分才感激他!   说他辅佐你,不是应该的吗?没有你关照,他一个野种能在穆家衣食无忧?   我觉得穆阳是最有心机的一个人,他看出以前皇上对阿晨另眼相看,他便跟着你。   他封了靖王,又成了闽王唯一的义子,他觉得自己没了阿晨又行了。   这才渐渐疏远你,对阿晨不冷不热又阴阳怪气起来。   更无耻是穆阳把一切的错都推到阿晨头上,显得他多重情似得,而且穆阳还说是云薇……   哼哼,我敢打赌,阿晨若是功成,他又会像哈巴狗一般凑上来对阿晨摇尾巴。   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都不是好货儿,无赖下贱……”   一颗石子凭空飞来,穆晨反应不及,石子正巧砸在姜苏嘴上。   噗嗤,鲜血流出,姜苏捂着嘴,“呜呜,疼。”   随之她吐出两个门牙,穆晨连忙去检查她伤处,正好看到掉了的门牙黑窟窿流着血……   姜苏是美人,没牙的美人还能是美人吗?   特别丑,显得姜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穆晨无法掩饰其眼中的嫌弃,姜苏心头一紧,手捂着不停流血的嘴,转身去了卧室:“大夫,我要大夫。”   她不敢再让穆晨看自己的伤口。   穆晨撑着拐杖,高声问道:“何方高人敢擅闯后宫?你不怕死?”   两个暗中保护穆晨的侍卫快速警戒,寻找可疑的‘刺客’。   寻常侍卫冲出门去,四处查看有谁路过。   “殿下,并未发现刺客。”   侍卫们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才向穆晨回报。   穆晨眉头拧得更紧,他也没听到刺客的动静,石头不能凭空飞过来打伤姜苏。   原本穆晨对自己武道品级挺有信心的,毕竟连阿爹都不知道他跨入五品,算是中品镜的小高手了。   谭晔从小练武,时至今日不过才五品,而穆晨看看练武一年有余,已经追上了谭晔。   穆晨私下认为,他也是天眷神子,天赋不比穆阳差。   只是以前没有那道真气开启他身体里的天赋宝藏罢了。   入中品虽然决定不了争夺皇位的胜负,一旦出现意外,穆晨展露实力也能让弟弟们忌惮一二。   阿爹看自己进步如此之快,许是就默认传位于他。   这已是穆晨自救的一张王牌。   他自觉同其余五品高手不一样,其余五品高手察觉不出八品上的高手,他能感觉得到。   然而方才扔出石子的人远超八品,甚至有可能是宗师镜!   石子一旦袭击穆晨的话,他一样躲不开。   而且这要不是石子而是刀子呢?   穆晨脸色阴沉,后背冒出一层冷汗,被宗师镜扔出的刀子会不会将他脑袋割下来?   第一次,穆晨感到被宗师镜的高手支配的恐惧。   难怪阿爹总是在身边留下高品镜,甚至不惜重金以及许以高官厚禄去招揽高手。   “再去找高手,一定有痕迹留下。”穆晨催促侍卫们,“孤亲自去同阿爹说,有高手闯入禁宫,图谋不轨,对,孤去见阿爹,提醒阿爹小心。“   “殿下,皇上的命令让您安心养伤,不可轻易走动,等您腿伤好转,随时可见皇上。”   侍卫阻止穆晨出门,毕竟他们得到的旨意是不许太子去见皇上。   “你们闪开,别逼孤先打杀了你们!”穆晨彻底恼火了,这又是自己哪一弟弟手笔,这是不想他去见阿爹?   侍卫回道:“外面并没有人,石子突然从天而降又只伤了姜侧妃,是不是姜侧妃的父兄在天有灵,给她示警?!”   示警是好听的,难听一点就是川蜀王惩治自己这个不忠不孝的女儿!   都是爹娘生的,侍卫们着实无法认同姜侧妃。   不是说她不能做太子侧妃,而是她怎么就同杀了自己亲爹的人恩爱缠绵?   从姜侧妃全心全意为太子殿下着想上看,她也不是靠近太子报仇。   太子对姜侧妃极是放心,不惜舍命相救,最终被皇上厌弃……   “无稽之谈,纯纯无稽之谈!”穆晨高声叫道:“你们功夫不行,眼力也不行,就是有人闯入皇宫,阿爹有危险……川蜀王若英魂不散也会认同孤,他不舍得伤害自己最疼的嫡长女!   况且川蜀王一家子并非孤所杀,孤是被逼迫的,阿爹下令,孤不得不遵从,阿阳突然攻破锦城,孤匆忙之下,为配合阿阳只能终止劝降川蜀王的计划。   毕竟,孤不忍心生灵涂炭,不忍川蜀百姓被阿阳屠城。   川蜀王死后是孤安葬了他们,是孤月月祭拜,也是孤为他保留下最后一条血脉。”   穆晨声音洪亮,底气十足,躲在寝室中哭泣等候大夫姜苏听的一清二楚,侍卫的话勾起她的心事。   她怀疑石头是老天给自己的惩罚。   姜苏扑到灵位前,对着父兄的灵位哭诉,“仇人是穆阳,是皇上……父亲放心就是,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血恨。”   ******   “你方才做了什么?想直接杀了姜苏?!”杨皇后堵住穆地主的路,恼恨至极,“倘若我不拦着你,减轻了石子力道,你是不是直接打死姜苏?”   穆地主皮笑肉不笑的反问:“姜苏不该死?”   杨皇后怒道:“她是该死,但不该死在这会儿,等到事成,我能让她死无葬生之地,用尽所有酷刑折磨她。   你非要在此时同我抬杠?姜苏在太子身边格外重要,你不指望你帮我,你总是给我添乱……”   “大局,又是大局!”   穆地主一向在杨皇后面前底气不足,嘴上说着亏欠杨皇后的已经用真气还上了。   他对杨皇后已经放下了,甚至穆地主为阿阳去争帝位,但是终究是他唯一的一个女人。   杨皇后自身魅力十足,他记得他们曾经美好的岁月。   今日,穆地主一把揪住杨皇后的衣领,欺身向前,使巧力生生控制住杨皇后。   在武道品级上,穆地主比杨皇后高上一线。   比单纯的力气,穆地主也是更有力气的一个。   杨皇后能让穆北玄碰不到自己,无法阻止穆地主。   “你口口生生只有大局,你听不到她在辱骂阿阳?也是辱骂你这个生了儿子却不管的母亲!   她口口声声骂阿阳贱人,污蔑阿阳,你不心不痛?”   穆地主失望摇头,“是,你不痛,甚至阿阳在你面前死了,你只会为你的大局装作不知道,人后流两滴眼泪算是你还有一份良心。   我看不懂你了,真的,你同我记忆中的杨家女公子差太多,你让我感觉到恶心,是,我厌了你。   自古以来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能坐在那个位置上,当皇帝的人就没有心善手软,你牺牲我,牺牲别人,我都不计较。   可是你坐视阿阳……坐视侮辱阿阳的姜苏蹦跶,我忍不了!阿阳的功勋,平定天下的战功不是她一个贱人能非议。   就算以后你狠狠报复她,她现在骂了阿阳!   你可能会是一个优秀的女皇帝,却不是一个母亲!”   “我说了,大局……”杨皇后面色苍白,嘴硬争辩,“我是在利用她蛊惑穆晨,而且公道自在人心,阿阳的功劳是她区区一个忍辱偷生,不忠不孝的东西能诽谤?   谁不知阿阳才是穆北玄平定天下的功臣,没有阿阳,穆晨算个什么东西?天穆王朝的半壁江山是阿阳。”   “我也说了,阿阳就是大局!”   穆地主冷笑道:“我不管你的大局有多重要,不管你有多了不起,甚至我不管你要开创新时代,提升女子地位,我就是小地主,没那么高尚。   我最后一次郑重告诉你,我的大局就是穆阳,你碰阿阳一次试试?   这一次我不会迟到,也不会再退让了。   你清楚我的本事,让我办成事,我总是出纰漏岔子,让我坏事捣乱,我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杨皇后:“……”信了,她真相信穆地主能做到。   穆地主松开杨皇后的衣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嫌弃杨皇后。   杨皇后问道:“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人,阿阳影响你……”   “不是。”穆地主面色很不好看,眸子闪过哀伤痛楚,“一个梦,你如果做了阿阳被雷劈死,了无生趣主动挑衅上苍主动寻死的梦,也会如同我一样……难说,毕竟那个梦中,你也是逼死阿阳的‘凶手’之一。”   “逼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你倒是同史书上记载的女皇很像,她能杀了自己亲儿子,你比她强些有限。”   杨皇后说道:“你相信你梦到的事?薇丫头有药能让你想入非非,就算我对阿阳下狠手,阿阳怎么可能毫无反击被我逼死?你故意说这些话,让我难受是不是?   我说过,我不会罢手,绝不会罢手。”   “梦境真假,我能分辨得出,你该庆幸阿阳遇见了云薇,除了我们这对不责任的父母之外,阿阳还有值得在意重视的人。   否则皇兄同穆晨这对父子就是阿阳做在意的人,他们有个好歹,阿阳怕是也觉得活得没什么意思,又不能为他们而向你报复……只能已他的死报你的生恩了。”   穆地主苦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不就不该有阿阳这个好儿子!我们不配,不配有这样的好儿子!”   杨皇后再次沉默了。   “给你个忠告,你用蠢货仔细被蠢货坑了。”   穆地主背过身去,把后背亮给杨皇后,“自作聪明的蠢货无法完全控制,她的想法同正常人不一样,说不得那一次就因为她的愚蠢而害了你。   你自己考虑清楚,被我知道她害了阿阳或是儿媳妇,你就看我敢不敢杀进皇宫!”   穆地主迈步离开,杨皇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问了一句:“穆晨呢?他对阿阳有了杀心,你怎么对他?”   “杀!”   穆地主只回了一个字,脚下加快速度,毕竟在皇宫中到处都是眼睛说弄不好被皇上知道了。   穆地主还没做好同皇上彻底翻脸的准备。   杨皇后眸色复杂,知道穆地主不是同自己说笑,对穆地主突然升起的野心,杨皇后不太在意。   穆地主人如其名,一直以来更看中安逸,并没主宰天下的心性。   即便他说着要争斗,也找到他以前结交下的人,积极谋划,在杨皇后看来更多是不服气,一时冲动。   杨皇后的对手始终还是穆北玄一人。   但是,穆地主对阿阳的慈父心,杨皇后不得不在意。   杨皇后返回昭阳殿后盘算后续的计划,叮嘱自己手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云薇在计划中受伤。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又怀了   穆地主的警告,杨皇后听进去了。   一旦因为蠢货不受控制让云薇受伤,杨皇后面的对手不单单是穆北玄,以及不肯臣服于她的朝臣。   不从对穆阳的情分上看,云薇背后站着云默,同姜氏。   谁也不能小看了姜氏,毕竟银子能买来很多东西。   姜氏通过生意和不少朝臣命妇串联在一起。   姜氏在朝臣命妇圈子中是一等一的,通过银子赢得不少命妇们的认可。   姜氏带着她们赚银子,使得她们在丈夫面前底气足了不少。   能赚银子的女人同只能依靠做官的丈夫俸禄的女人地位是不一样,能赚钱的妻子可以大声说话。   有不少中低层官吏的俸禄都没自家夫人在生意上的分红赚得多。   高门大户尚且矜持一些,高品级的命妇自持身份同姜氏交往时态度平和。   在京城中低层中官吏中,姜氏说得话等同于圣旨都不会太夸张。   姜氏已经完全赢得她们的心,被当作表率榜样。   京城百姓中间,不少寡妇想着不是再嫁依靠男人生活,而是去姜氏的产业中做工,活成姜氏的样子。   寡妇有银子有本事,并不缺好的婚事上门。   勾引男人被看作下贱,还不如去做女掌柜,这条已经在京城寡妇或是尚未出阁的女子中传开了。   姜氏各项产业的掌柜其中女人占了一大半。   女管事干起活并不比男人差多少,反而更细心对姜氏也更忠心。   把产业当作自己的,认真努力经营,创造出来的价值很大。   当然她们用心经营,姜氏在分红同奖金上从不曾亏欠过女掌柜们。   姜氏宁可自己少赚点都让女掌柜们多拿点分红。   杨皇后从未忽略过姜氏所代表的势力,姜夫人已经取代了玉掌柜同女侯成为女子们的榜样。   杨皇后叫来身边的尚宫,仔细叮嘱道:“注意姜苏的动静,派人给我盯紧了穆凰舞同江氏。   无论她们做什么都要向我汇报,是不是大事,不是你们来判断,我认为才算数。   派出去盯人的眼线不可擅作主张,以为不是大事或是无关紧要为我好的事就不回事了。   我不需要你们自作主张!”   最后这句话杨皇后特意加重语气,透着不可置疑的决绝。   尚宫连忙答应,没有二话。   杨皇后神色复杂落在桌上的花瓶上,海棠花正浓,心头一阵阵酸楚。   “没想到我被穆地主教训了一顿……罢了,当我给她他这个面子,若是当年他能有如今的果决,我……何至于如此。   仿佛只有他处处为儿子考虑,我成了恶人!在对儿子上,我固然有错,他绝不无辜。”   在穆北玄逼婚时,杨皇后不是没给过穆地主送信,给过他机会。   可送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过后她听到穆地主带着其妻一起出门欣赏美景。   杨皇后想起此事就意难平,恨不得掐死当初放下骄傲写信给穆地主的自己!   正因为穆地主一次又一次爽约,让她失望,她坚定不依靠男人,攀上顶峰的心思。”主子,云大人给皇上建议让太子离京城……“”云默并非坏我的事,他这是为阿阳报复我,让我不痛快。   所以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明知道我利用太子……他偏要把太子弄出京城去!”   杨皇后再次磨了磨牙,疼阿阳的人越来越多,而且都故意给她添堵!   “试试看最后谁技高一筹,谁得意!”   杨皇后撂下狠话,抽出打算送去给云薇添箱的礼单,想了想划掉了几样,把最贵重的几样物什留下。   不给了!   尚宫暗暗忍笑,很少见主子做赌气幼稚的事,劝道:”何必呢,这些物什事早都是要交给云薇的。”   “得让云默知道,我生气了,否则他做得更过分,以为我不敢冲他们发火。”   杨皇后又赌气划掉了几样,毛笔在大红的礼单上留下浓重的几笔。   突然,杨皇后又笑了,将修改过后的礼单塞给尚宫,起身向内室走去,“一身的臭味儿,给我准备热水,我得洗一洗。”   闽王身上冷咧的气息让杨皇后很是不舒服。   同样男人的味道会使得杨皇后变得柔软。   在此关键时,杨皇后宁可再狠辣一些都不想变得心软前功尽弃。   至于划掉给云薇的东西,迟早都会给儿媳妇,杨皇后只会有穆阳一个儿子。   以后能生她也不会生。   太医背着药箱子赶来给掉了牙的太子侧妃诊病。   太子被挡在门外,姜侧妃不让太子进来。   她偷偷看过镜子,掉了三颗门牙连自己都嫌弃丑陋不堪。   “侧妃请张开口,我仔细看过才能想办法给您修补。”   太医不愿意来,却不能不来,说道:“我擅长是妇科,并非修牙,我先给侧妃嘴上上药,划破的伤口化脓,您遭罪吃不进去食物,没准会让您破相留下伤疤……”   “破相?留疤?!”   姜苏一把抓住太医,方才不让太医看,此时却是顾不上了,说话漏风,不甚清楚,“怎么会留疤?只个小伤口,被石子划了一下。”   “侧妃您先别急,我说得是最坏状况,单被石子划伤好治,最怕是……”太医很是为难。   门口太子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隔着门板说道:“你有何为难尽管说,是缺少药材,还是缺修补牙的工具,只要你说出来,孤都能给你弄到。”   “姜侧妃无故被天降石子砸伤,嗯,误伤,是误伤。”   太医谨慎小心道:“因没抓到凶手,又是在禁宫大内,从天而降的石子被当作了姜侧妃父兄显圣。”   “胡说八道,他们显圣会伤唯一的骨肉?”   穆晨拳头狠狠砸了门框,睚眦欲裂,“世上没有鬼,哪来的阴魂不散?一群无知的奴才瞎传,你堂堂太医就信了?孤早说过,有高手闯入禁宫!   孤向阿爹示警,提醒阿爹注意身边动静。”   可是皇上没有见穆晨,并未派人在宫中搜寻刺客。   穆晨失望回来,彻底明白阿爹对自己的偏爱已经散去。   甚至阿爹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愿意同他说了。   太医连忙争辩:“当然我是不信的,突然出现的石子可能抹了一些药,加侧妃伤势,太子殿下不必惊慌,我定当尽力为侧妃医治。   万一留下伤疤,不是我不尽力,凡人无法同超凡的灵魂抗衡……”   “你再胡说八道,散步谣言,信不信孤让你全家滚出京城去?孤看你这个太医别做了,改行去做神棍正适合。”   “……”   太医糯糯不敢吭声,低头打开箱子整理几个药瓶子,内心坚定姜侧妃被川蜀王的灵魂给教训了。   要是他的女儿同杀了自己的仇人结成夫妻,恩爱缠绵,他也得气到用石头砸不孝女。   好在他女儿不如姜侧妃长得美,脑子很清楚,自尊自爱,孝顺极了。   太子说有刺客闯入禁宫,在常人看来,的确有可能武道高手闯入禁宫,可高手入宫很是困难,不去行刺皇上等宫中贵人,不去刺探情报。   偏偏不惜暴漏自己的踪迹拿石子袭击姜侧妃?!   武道高手可不是蠢人!   太医仔细检查姜侧妃唇上的伤口,说道:“还好,还好,并无额外的粉末,姜侧妃您别再哭了,您脸上不会留疤,不会破相。”   嘴上说着,太医心里吐槽,老天不开眼啊。   姜侧妃神色刚刚缓和,眼泪滚落的速度渐缓。   太医紧接着又道:“我……我不会帮您补牙,您最好去宫外寻找专门修牙的人帮忙。”   “你不会?”姜侧妃恼道:“你不是太医吗?”   “我跟您讲,会补牙的不如我会治病,会治病的太医就没有一个会补牙,我被太医正派来,是因我稍稍懂一些补牙,其余太医连我都不如。”   太医心说,姜侧妃对自己在外对名声真是一点数都没有。   听说是给姜侧妃看病,太医们躲都躲不过来。   倘若不是他地位不够高,硬是被太医正指派,他推脱不过,也是不肯来的。   医者不该因为患者所作所为而歧视病患,可大夫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涉恶标准。   太医写了一个方子,递给姜侧妃,说道:“最近少用腥辣的食物,我方才给侧妃诊脉,发觉脉如滚珠,许是月份尚浅,我一时拿不准,再过一月,我再来给侧妃看看。”   太子兴奋道:“你是说苏苏又有了?!孤又有了骨肉?!”   “不好说,不好说。”   太医轻轻摇头,佩服姜侧妃的体质,才落胎几日?又怀上了。   一般女子吃了堕胎药有身孕会艰难,有人更是几年没有动静。   太子撞开门,撑着拐杖走得飞快,急吼吼道:“苏苏,你太厉害了,这次孤一定抱住我们的骨肉。   上苍的恩赐同……同给孤的预示,孤即将为人父,给儿子留下……”   “殿下。”太医加重语气,”太子殿下容禀,姜侧妃是否又孕尚不明了,她许是怀上了,许是太想怀孕而有了怀孕的征兆,这都是存在的。   另外上次姜侧妃小产后身子并没有养好,若是这么快又孕,对姜侧妃,还是对她腹中的胎儿算不上好事。”   穆晨怒视太医,“你的意思孤的孩子有危险?”   “我实话实说,殿下且听我讲,姜侧妃怀孕的话,有些药就不能用了,补牙也需要刺激的东西,平时还好,姜侧妃是成人挺一挺能熬过去。   她腹中的皇孙太小,用得药重了一点可能影响到皇孙健康。”   “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孤保住胎儿!孤不听你的废话。”   穆晨抓住太医的衣领,警告道:“你说得住诸多狡辩,孤都不听,孤只要苏苏平安,孩子平安。”   太医:“……”   姜侧妃含泪抿着唇角,穆晨如此重视自己,她是欢喜的,可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一旦她长时间不修牙,穆晨一日两日能忍,她自己都没信心穆晨能忍整整一年。   太医收拾好箱子,又提醒了一句,“我听说,嗯,是听说,有女子怀孕时用药不当,生出的胎儿是个畸形,有手脚不全……太子殿下给姜侧妃寻找补牙的人当慎之又慎。   其实没有牙也不是不能忍,对吧,姜侧妃为太子殿下子嗣着想,您当作出一些牺牲。   毕竟您同太子殿下之前的情分感天动地,好不容易得到皇上的认可,又是太子侧妃,您面貌有损,太子殿下也不会嫌弃您。   您平安降下皇孙,且皇孙机灵可爱,才是您的依靠。   并非人人都是姜夫人,赚银子得到云大人的尊重。”   穆晨眸光不善,对云默夫妻恨之入骨。   云默对他没安好心,姜夫人不给太子面子。   太子派去参股姜夫人生意的人被拒之门外,姜夫人宁可关照魏王等人也不肯让太子参合生意。   他门人的生意被姜夫人抢去许多,收到的银子每月都在减少,别说太子就不在意银子!   没有银子,太子也是寸步难行。   太子很难想明白,姜夫人手底下的女掌柜们抢生意比男人还厉害,精明干练的让投靠他的商贾都自愧不如!   溜了,溜了,太医背起箱子脚底抹油快速溜走。   太子神色越发不妥。   太医诊病最先看得就是病人的气色,他没给太子把脉,无法判断太子的脉象。   仅从气色看,太子身体许是没有大病,可太子精气神上隐患不小。   不过,太医不敢说,也不敢劝太子殿下。   以后太子这边再叫太医,他用尽手段也要留在太医院,不敢再过来了。   姜苏扶着床塌,背对着穆晨,瘦削的肩膀一颤一颤,呜咽低泣,穆晨说道:“怀孕是喜事,你哭泣别哭了?”   “阿晨,去宫外找个补牙的大夫,我不想这个样子,太医方才说了,是否又孕尚不可知,就算是我又怀上了,带着孩子不影响补牙。”   “你没听太医说补牙对胎儿的危害?我们好不容易又有了孩子,再因你不慎落下毛病,孤同你会后悔的。”   穆晨劝说:“你怕孤看你,这段日子你可以带上惟帽。   苏苏,你相信孤,好吗,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在孤的眼里你始终都是初见时的样子,清纯美好。” 第三百八十三章 女侯要死了   姜苏心不甘情不愿点头,穆晨长长出了一口气。   最近,穆晨自己都察觉出不妥来,皇上对他日渐淡漠,不再偏疼。   皇上年岁渐渐老,膝下尚无皇孙。   姜苏肚子里胎儿是皇上第一个孙子!   只要生出来就是皇长孙!   穆晨失爱于阿爹,难道阿爹不疼皇孙?   老话不都是隔代亲吗?   把白白胖胖的皇长孙往阿爹面前一抱,看在皇长孙的份上,一定能挽回穆晨在阿爹心中地位。   哪有老人不疼孙子的?!   姜苏怀孕被穆晨当做上苍对自己的恩赐,是他翻盘的希望。   凭着他自己的儿子,他定然能稳住局面。   况且他有了儿子也可以让追随自己的臣下们死心塌地,不用担心他没有继承人。   有了儿子,穆晨更有动力,给儿子儿最好的一切。   一夜过去,晨光洒落,穆晨迷忽忽缓缓睁开眼儿,被床塌边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本能挥动手掌打过去,听见姜苏的声音,“阿晨……”   穆晨立刻收回击打出去的手,翻身而起,带着几分怒气,看到姜苏苍白着一张脸时,她那双往日纯色的眸写满了悲伤,穆晨于心不忍。   强行压下恼怒问道:“你气色不好,是不是昨夜没睡好?苏苏,你是双身子,多为你肚子里的胎儿着想。”   姜苏眼白布满血丝,更咽道:“我不是没睡好,而是一晚上没睡。”   在她身边的穆晨睡得打鼾,姜苏流了半宿的眼泪,哭湿了枕头。   昨夜她侧头看着穆晨,越看心越疼,越想心越凉。   她不由自主回忆遇见穆晨之后的日子,真没一日是开心的。   曾经她也是让父母骄傲的女孩子。   如今,连区区太医都看她不起了,她又被‘刺客’用石子砸掉了门牙,不会是她父兄英灵不散。   姜苏觉得父兄不会伤害自己的。   本以为穆晨会是她依靠,然而穆晨只在意她的肚子,一点不为她未来十个月没有门牙难看宽慰自己。   皇孙是很重要,可能有她重要?!   没有皇孙,穆晨就不能做太子了,还是因为穆晨太差劲,这才让她必须生儿子稳固地位。   “阿晨,我还是想修牙!”姜苏捂着脸,不让穆晨看到自己缺牙的嘴,更咽道:   “你说得都对,我没有办法忍耐十个月,何况太医也说不准,我是不是有了,兴许是假孕……就算我修牙,我也可以保住胎儿。   我运气一直很好,身子也好,不会出差错,阿晨,帮我找大夫补牙,我不想苟且偷生,大半年不能出门。””昨夜我们不都商量妥当了?苏苏,你怎么又变了?”   穆晨撑着拐杖从床上站起身,穿上衣服后说道:“你不就是怕孤看你吗?这几个月孤不在你身边,不看你一眼,隔着门或是帘子问你状况。   苏苏,有句话是为母则刚,你不是弱小的女子,得坚强起来,孤等着十个月后你给孤生出个大胖小子!   孤向你保证,孤的长子会得到孤所有的偏爱。”   穆晨走到门口,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霞,空气中泛着露珠的潮气,背对着姜苏,说道:   “孤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对小动物尚有几分怜悯,为鸟雀翅膀断了,你都会落泪,帮鸟雀的翅膀治伤。   遇见贫寒百姓时,你慈悲仁爱,积极帮受苦的百姓,你的心肠是最柔软,舍不得旁人受伤。   你这么善良,对鸟雀同贫寒百姓都不忍心,你怎忍心伤害我们的儿子?   苏苏,孤知晓你方才一时糊涂,好好养胎,孤会继续努力,争取重新得到爹的偏爱,其余事,你不必外出,不必帮孤。”   姜苏:“……”   穆晨头也不回离开了。   当夜,穆晨没有睡在姜苏身边,姜苏又哭了一夜,狠了狠心,开始折腾起自己的肚子。   不管怀上没有,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   横竖,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胎,并不怕再失去一个!   杨皇后派到姜苏身边的人一直看着姜苏,在她折腾自己到精疲力竭时,上前搀扶住姜苏,送她回到屋中去,为姜苏准备饭食。   连着折腾一两日,姜苏开始有了孕期间反应,姜苏确定真怀上了。   穆晨很高兴,并且严令姜苏再折腾自己了。   宫人见姜苏着实可怜,小声说道:“宫女也有犯错挨了主子耳光而掉了大牙,其实宫里有懂得补牙的老妈妈……”   “是吗?快把老妈妈请过来。”   姜苏觉得没有门牙后,她不仅难看显老,连往日好看的樱桃小嘴都变形了。   她剩下的牙也有向前倒的迹象,除了掉牙后的伤口疼,离着近的牙开始疼。   牙疼看似不要命,但是牙疼发作起来,牵连着她脑袋疼。   姜苏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紧紧的不肯松手,满含诚恳说道:“你帮我这一次,我记你一辈子好处,以后有我风光一日,我不会亏待你半分。   你不必怕阿晨……我会说一切都是我让你去做的。   补牙的宫女没出事,我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小时候补品吃得多,身体元气比贫寒人家出身的宫女强。   我始终觉得太医是故意吓唬我,他不喜欢我,这才拿我肚子的胎儿说事,我就不信我补个牙,我好好的儿子能成了怪物!”   “呸呸呸,姜侧妃不可胡说。”宫人说道:“侧妃人美心善,代奴婢也好,老天爷无论如何都不会亏待您。   不仅您会好好的,同太子殿下恩爱一生,你肚子里的小皇孙也会好好。”   姜侧妃带着惊喜说道:“这么说你答应帮我找修牙的妈妈了?”   “奴婢尽力去把妈妈请过来,不过她脾气可不大好,若是说得话不中听,您可得忍着点,在深宫里头的妈妈,本事越大,脾气越大。   宫女受伤,又不能让太医诊病,就需要懂得一点土方子的妈妈治病,为活着出宫同家人团聚,宫女们会求着妈妈开偏方。”   “我保证不会生她的气,只要她肯帮我,她指着我鼻子骂我,我都不生气,更不会怪你!”   姜苏连连保证,宫女又迟疑了许久,姜苏拔下头钗塞给宫女:   “这算是报酬,若是能为我补好牙,我的首饰盒子随便你挑,当然我会给补牙的妈妈很大一笔银子。   足够她买一副最好的棺材了,帮过我的人,我不会亏待!”   宫女握着头钗加以推辞,眼里满是贪婪,一副小人嘴脸。   姜苏又退下镯子递给宫女。   只要贪婪就好!   姜苏最怕她不贪婪!   反而贪婪的人更令姜苏放心,又硬是塞给宫女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宫女这才说道:   “请妈妈补牙的事包在奴婢身上,侧妃对奴婢大方,奴婢不敢让您失望,奴婢去请最好的妈妈,争取瞒过太子殿下。   一旦太子殿下问起来,侧妃娘娘说是来照顾您这胎的妈妈,千万别提补牙这事。”   “知道,知道,我一定帮你打掩护,不会对阿晨多说一个字。   其实阿晨不反对我补牙,他太在意我的安危,你找来的人既能帮我,又能帮我保住皇孙。”   姜苏再三保证之下,宫女屈膝后离开,走出后最先去了昭阳殿汇报情况,杨皇后再三强调不可善做主张起了作用。   所有派去做眼线或是奸细的人不敢大意,事无巨细回禀上去。   杨皇后略略沉思一会儿,说道:“补牙可以,让她嘴仇上一两个月!省得好似只有他在意阿阳!她胎儿的……算了。”   最终放弃了针对姜苏的胎儿,杨皇后轻声说了一句,“当做给未来的孙子祈福了。”   尚宫点头道:“您不动手,那孩子能不能生下来都难说,您就是太要强,反而让人误会了您只有心狠没有半分慈悲。”   “误会就误会,本宫走上这条路,就没指望他们明白,畏惧敬畏本宫反倒是好事。”   杨皇后心里掀起一丝的波澜,嘴巴依旧很硬,继续吩咐:“加紧盯着穆晨,要让穆晨明白,纵然他有了儿子,是穆北玄的长孙,对他没有半点益处。”   “是,主子。”   在杨皇后对太子穆晨布局时,云薇同穆阳的婚事临近,姜氏被云薇勒令歇息。   毕竟云薇看着姜氏挺着一个异常庞大的肚子走来走去,都觉得危险万分。   若不是穆阳神色凝重,云薇有心等姜氏生产后再成亲了。   当然,她把这话说给姜氏听时,姜氏生生被云薇气笑了,指着云薇说道:   “你若孝顺我,担心我,便按照吉日成亲,这个日子可是一年中最好的日子了。   婚姻大事怎可儿戏,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再通知改期,不说不羡的面子,不说是否吉利,就是闵王怕是对你这个还没入门的儿媳妇有意见。   薇薇,别看闵王现在欣赏疼你,看在老太后等人的份上对你极好。   他一直认为自己亏钱靖王,对你好,便是对儿子好!   一旦薇薇伤害他儿子,他对你的好全部收回去。”   “这个不是同娘一样吗?您疼阿阳还能越过我去?”云薇笑道:“您放心吧,我知道闵王最疼阿阳,娘,我可以让阿阳去说,他……”   “不可任性,是我生孩子,你就是在我身边还能替我生不成?你成亲后,可以来看望我,到时我能放心使唤你!”   姜氏扶着酸痛的腰,轻声说道:“准备再万全也会凶险,生孩子哪有不危险的?   不过,能看到你出嫁,所嫁之人各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纵然我……”   “娘。”云薇不高兴了,“您一定会平安!”   “好,好。”   姜氏立刻改了口吻,“庆幸你成亲后不过几日就是我临盆的日子,这要是你生在我之前,我的外孙怕是要恨你我了,得管自己小的人叫舅舅!”   “若是我生的快,也就是差个一两岁,管大自己一两岁的叫舅舅也很郁闷。”   云薇笑着盘算日子,她身体健康,除非她同穆阳不合拍,否则她笃定自己很快会有儿女。   怀了自然要生下来,她不会故意避孕。   姜氏正要开口,门口有小丫鬟报信,说:“姑娘,宫里消息,女侯在女学昏倒了,怕不大好。   皇上亲自去看望后,特意派宫里的公公宣召夫人入宫,传口谕的公公说,只怕这是最后一面了。”   姜氏唇角绷紧,面色一点点褪去血色,眸光飘忽,不知该落在何处去。   最后一面吗?   云薇皱起眉头,握住姜氏逐渐冰冷的手,轻声劝道:“您先别着急,前两日我看到过女侯,她身子骨很好,教导女学生时中气十足。   父亲说过,女侯在朝廷上同反对她的人争吵声音洪亮,条理清晰。   哪怕最近她经常被攻讦,名声同威望受损,她不至于一蹶不振,甚至濒临死地。”   姜氏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不喜她,也不想让认她,从未想过她会去得突然……薇薇,我得入宫去一趟,算是全了她生我之恩。”   云薇张了张口,姜氏低垂的眼睫盖住眼底的复杂,“薇薇不明白,我必须得去送她最后一程,否则我无法安心。”   “您先等一等。”云薇按住姜氏的胳膊,解释道:“我并非阻止您,想问清楚一些,我不认为女侯事到如今她自己算陷害您,可是在宫中……您同我说过最尊贵的地方莫过于皇宫。   最危险最腌臜的地方也莫过于皇宫!”   趁着姜氏怔神时,云薇吩咐门口的丫鬟,“你去把给皇上传口谕的太监请进来,有几句话,我亲自问他。”   “是,姑娘。”小丫鬟小跑着去请传旨太监了。   云薇又让伺候姜氏的婢女进来帮姜氏选衣服同鞋子,并准备一些提神的药丸子以备不时之需。   姜氏听了云薇的安排,心里却觉得云薇小题大做。   她只是入宫看女侯最后一面而已,可能一句话都说不上,看上一眼,她了却心愿。   谁会算计姜氏?   区区一个臣子的妇人!   不过,她为让云薇放心,全听云薇的安排。   云薇挑起帘子,向外看了一眼,传旨太监,云薇觉得眼熟。   的确是在皇上跟前当差,难道真是她一心作祟,想得太多?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甘心啊   传旨太监在云薇面前不敢有任何倨傲之色,谦卑恭顺极了。   没等云薇开口,小太监抢先把自己的底细交代清楚了。   他是贺太监的干孙子,向上巴结许久才混到皇上跟前当差。   他相貌清秀,嘴巴又甜,正好皇上看过女侯后,一眼看到了他。   皇上指他出宫传口谕。   云薇问道:“这么说,皇上看望女侯时,你在皇上近前伺候?有没有听到太医怎么说?”   传旨太监躬身道:“奴才站在外面,浅浅的听了一耳朵。   太医说,女侯思虑过重,长久睡不好,说是脑子里的病——具体如何,奴才不懂太医的说得病情。   不过,奴才瞧着女侯的脸色极是难看,苍白如纸。   听伺候女侯的人提过,女侯最近总是说头疼,吃了好几副汤药不见好,病体更显沉珂。”   云薇点点头,示意继续说下去,略带担忧看了一眼姜氏。   不是当事人,云薇无法规劝姜氏。   毕竟,姜氏才是从女侯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们是亲生母女!   太监继续说道:“女侯豁达,并不惧怕死,皇上询问女侯最后还有何要求时,女侯只说了一句,想见一见姜夫人。   她说,自知没脸见姜夫人,她自己提出见面的话,姜夫人未必肯答应,只有求皇上再开一次隆恩。   女侯特意说了一句,皇上叮嘱奴才加上转告云姑娘,女侯不是要挟,并非姜夫人不孝顺,一切都是她不好,她想最后再见一面姜夫人。”   并非道德绑架必须去见女侯,也不是故意对外散步姜氏对生母绝情,云薇脸色好看了几分。   “薇薇,我去见她最后一面,你别担心了。”姜氏从东厢房走出来,云薇顺势起身,说道:“我陪您一起入宫,万一出了岔子,您有个商量的人。”   姜氏点点头,“倘若她真不好,你是该去见见,别留下遗憾。”   “人知将死,其言也善,我推测她应该不会再说让娘难受的话了。”   云薇亲自扶着姜氏上马车,想到女侯脑子病了,寻常时就不怎么好使,没准临期前再恶心人一把,“万一她说了不中听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姜氏拍了拍云薇的手,说道:“我有分寸,薇薇,我无错,不心虚,早就说过,她是好是坏,同我无关。   我无法为她再落一颗泪儿,她的话中听还是又让我原谅,体谅她苦衷什么的,我都不在意。   真的只是送她最后一程。”   “我担心她说几句软和话,在您面前忏悔,一旦她真走了,您会难受。”云薇唇角牵起,“母女天性是抹不去的,到时您别太伤心,毕竟您现在身子状况不同以往。”   姜氏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马车很快来到宫门前,姜氏扶着云薇的手往宫里去。   因有皇上口谕,宫门口的侍卫稍稍检查后很快放行。   传旨太监去皇上跟前复旨,另有太监在前引路,云薇来过皇宫多次,对那条路去何处并不陌生。   相反姜氏入宫次数很少,不熟悉皇宫宫殿位置,又因存了一分心事,没有注意方向。   云薇突然问道:“女侯安置在何处?这并不是去女学的方向。”   太监躬身道:“皇上让女侯住在兰溪阁,那里环境更好,适合调养身体,女学方向属于后宫之外了,人多口杂,太过喧哗。   太医建议皇上说,女侯最后这段日子需要安静。”   姜氏看过来,用眼神询问云薇是否有问题?   云薇摇摇头。   听起来很正常,可是兰溪阁安静是真安静,离着江氏母女住的地方真不算远,不过十几步路。   不过,皇上把女侯安置在靠近江氏的地方也说得通,女侯养了江氏这么多年,不是亲母女也算是干亲了。   女侯年少守寡,亲生的女儿又不理会她,江氏也该在女侯床前尽孝,不至于让女侯走得太凄凉。   云薇又提了一分小心,轻声说道:“兰溪阁离着碎玉轩很近,就是江美人住的地方。”   姜氏神色微怔,想明白江美人是哪个后,慢悠悠说道:“入宫有一年了,她还是个美人?!不是听说很得宠吗?”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美人!”云薇说道:“太后娘娘出宫修养凤体,宫里有万娘娘,她进不了位份。”   “你这么说,我又什么可怕的?碰上了就碰上了呗。”姜氏笑道:“难道我一个堂堂的状元娘子,翰林院侍讲兼御前行走的四品官夫人会怕一个后宫的美人?   我的品级无需向江美人行礼,何况我堂堂正正,不似她藏头藏尾,我敢走在人群中,她呢,这辈子只能躲在碎玉轩!”   云薇点头道:“这倒也是,比什么您都不输。”   “孩童心性,好就是好,无需去做比。”姜氏挺了挺腰,稍稍锤了锤,说道:“碰见了,不搭理就是了,碰不到,更好。”   太监加快步伐,总觉得自己听到了不该自己知道的事,可有什么办法,他不能把耳朵堵上。   碎玉轩,穆凰舞焦急的走来走去,面色时而激动的红,时而恐惧的白,“云薇谨慎聪明,万一她看出端倪怎么办?   而且我听说……姜氏懂得医术的,一旦她看出外祖母并非得病,是中了……”   “噤声!”   江氏眸子闪过一抹厉色,头上已经长出了浓黑的头发,面容娇好,可她整个人都显得阴郁缠身,消瘦得很,“女侯的病同我有何关系?又不是你下毒害她?   她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看她不顺眼的人多,人又上了岁数,身子撑不过去了。   太医都没看出女侯中毒,姜氏不过是个半吊子,看几本医书,给自己解了毒,经营起药膳就当自己是能医治百病了?   命妇们指着她赚钱,这才捧着她,做生意哪有一直顺风顺水的?   等她赔了银子,今日称赞她的人,明日就是骂她最凶的!”   江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憋屈沉淀在胸口多年的郁气就在今日出,“当她风光时,周围都是好人,一旦落魄不如意,身边全是坏人。”   她就是例子!   当她是女侯爱女,穆地主王妃时,哪个不是端着笑脸,和善无比?   她入宫做了美人……给她送饭菜的宫女都敢对自己翻白眼。   江氏说道:“你亲自去寻皇上……按照我吩咐的说,皇上不会放过这一次机会。”   “娘,您的身子?”穆凰舞于心不忍,眼见着江氏再次吞服了一把味道很不好的药,“已经够了,那样的药吃多了,对您伤害太重,皇上会相信的……”   “你不懂,这是我唯一的一次机会!”   江氏忍着强烈的恶心,药丸如同火球一般炙热,顺着喉咙同食道滚进胃部:   “我已在地狱,姜氏凭什么不下来陪我?听说她怀得是双胎……呵呵,最孩子没了,她却活着,痛苦至极的活着!   眼见着丈夫嫌弃自己,眼见着女儿落到凄惨的境地,当年我就是没能躲开,才会碰见了那个男人。   一样的状况,我不信她就能忍住,能躲开去。”   江氏仿佛才是受尽委屈,被亏待的那一个,愤恨不平,又说道:“都说我雀占鸠巢,都说我的不是,是我对不起她。   当年……当年我年岁尚幼,又不懂事,长辈说什么就相信什么了,姜家说我才是女侯孩子,将我给了女侯。   我哭着闹过,还是被送到女侯跟前,我能怎么办?   那时候女侯还不是女侯,只是一个有点银钱,被杨公记挂上几分的寡妇,她一向清高,要求极多。   我为成为让她骄傲满意的女儿付出了多少?头几年我做梦说梦话时都在背诵文章,天不亮就要起来练武。   我勤学苦练赶不上杨家女公子,她嘴上没说我不争气,蠢笨如猪,像她那样的人不需要是明说。   只要一个眼神让我的心被切割成碎片,我受过的苦远胜姜氏,偏偏这些话我不能说。”   穆凰舞眼里闪过心疼,从小在女侯身边长大,她感触更深。   江氏年少时受过的学习之苦,穆凰舞都受过,而且比江氏时更为严格。   江氏叹了口气,“我被陷害,被男人破了身子,不得不生下你们兄妹皆因我是女侯的女儿!   那个贼子不仅得到我的人,还折磨我……逼我探听女侯的藏宝秘密!烈火焚身的痛苦烧得我骨头苏了,只能听从贼子。   被穆地主抛弃后,我……皇上又对我抽取真气,皇上没拿我当人,这一切都是我代替她承受的苦难。   倘若当初我们不曾换过,我还是伯府嫡长女,能嫁一个如意郎君,穆地主看似温柔,实则他那颗心暖不化,丝毫不懂夫妻情趣。   这一切的苦难本该是她的,是她对不起我……”   江氏脸庞多了狰狞,越说底气越足,“不怪我算计她,我只是……让她体会到我的痛苦罢了。   凭什么她一个寡妇能嫁给云中君?又被云中君捧在手心里?凭什么她还能再怀孕?   而我想为皇上生个骨肉,都不被准许?每次侍寝承受虐待,事后还要在太监的太监的嘲弄目光下喝下凉药,伤身又伤心。”   “娘别说了,您没错,是该让姜夫人知道您的不容易。”穆凰舞握紧粉嫩的拳头,“都拿您早知换女真相说事,说您暗害云薇,她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说风凉话的人处在您的位置上,我不信她们会主动揭穿真相!   毕竟,娘受了那么多苦,离开姜家太多年,早已对亲生的父母兄弟没多少情分,不舍得女侯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当初落水的事有您的意思,您也不是挑个癞子,董公子是读书人,品貌上佳。   再看姜家其余女孩的婚事,真就姜明熙嫁得最好!”   穆凰舞缓了一口气,继续给算计姜氏找借口,“姜明熙把婚事退给云薇。同您有何关系?当时,您还想让云薇做您儿媳妇。   大哥当时便心仪她了,只碍于她闺阁名声不敢张扬,她转头攀上靖王,否认以前给大哥写过书信。   云薇虚伪至极,她才是最贪慕虚荣的一个!当不起世人对她品行的赞美,她同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依靠着男人生活!”   穆凰舞重生后好像没赢过云薇,处境越来越不好,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过上辈子的记忆。   或是她真的重生了吗?   云薇是最大的变数,正因为云薇活着,一切都变了。   穆凰舞再不敢凭着先知先觉去做事,靖王能同大皇子渐行渐远,做了闵王的义子,皇上对大皇子越发冷漠,意图废储……这任何一件影响当下局势的大事。   在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发生过。   前世大皇子到死都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   大皇子死后,皇上身体快速垮下去了,同杨皇后斗争失败,皇上含恨而终,不甘心闭上了眼,却留下一道口谕给穆阳——为他同穆晨报仇!   江氏眸子一闪,“别跟我提不孝子,他眼里就没有我,本来他去辅佐太子,我以为他懂事了,可川蜀之战后,他宁可留在川蜀剿灭乱党,也不肯回京来帮我一把。   他在信中写为我挣诰命,他现在几品官?我等到闭上眼睛都等不到诰命加身,若不是我在皇上……他以为能成为六品校尉?   等他功成名就,我何时能压过姜氏?!证明我就是比姜氏强?”   江氏把心中的委屈苦闷说了出来,立刻觉得舒服多了。   她并不需要穆凰舞的回应或是认同,除了对穆凰舞诉说之外,没人能耐心听完她的‘苦衷’。   “我兴许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已不去想穆地主,求得他的认同。”   江氏拿起针头刺破自己手腕的血管,血流认注流淌进一盆妖冶的罂粟花中,得了血的滋润,花开得更艳。   “娘……”穆凰舞于心不忍,“已经够了,您用自己的血栽培这盆花整整一个月,您的血几乎都流干了,姜夫人同云薇绝对无法察觉到异样……”   门外细微的动静传来,江氏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庞僵硬,穆凰舞悄悄靠近窗户,猛然打开,看到外面一只梨花毛跳上围墙,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幸好是一只猫。   云薇养的卷毛有灵性,这只猫不至于也是灵宠。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杨皇后急了   穆凰舞又探出脑袋看了一眼,四周寂静无声,窗根下或是柱子后很难躲人,她一边合上窗,一边对江氏说道:   “是一只猫,我瞧着品种似宫里小宫女养得,猫毛很干燥,没被打理过……顶多是饿不死的猫。”   她已经合上窗户,声音继续透出去。   穆凰舞同江氏对视一眼,江氏直冲门口,默默数了十个数后,江氏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而穆凰舞同一时间推开窗户。   外面仍然很安静,不见人影。   又试了一次后,这对母女才彻底放下心去。   江氏坐回到桌前,轻轻按了按太阳穴,纵然有人听去了,也不知她具体的方案,顶多偷听到她的抱怨而已。   穆凰舞开口道:“看时辰,姜夫人已经进了兰溪阁,她出不来的。”   江氏目光落在妖冶的花朵上,耗费一个月用自己血培养出来的花不会让自己失望:   “我亲自去给姜苏送过去,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应付一个蠢货。”   “娘……您别这么说,为了您,女儿愿意做任何事。”穆凰舞重生回来是想弥补遗憾,让娘活下去,过得更好。   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娘江氏还不如上辈子早逝呢。   穆凰舞嘴唇抿了抿,江氏看出她有几分少女怀春的羞涩,心头咯噔一声,“你莫不是看中穆晨?!”   “……”   穆凰舞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嘟着嘴唇喃喃道:“不知是怎么回事,同太子多见了几面后,他同我印象中真是不一样。   娘,他对我很尊重,我不稀罕男子温柔,他真挚坦荡,对我一如从前,说话行事阔朗豪迈,又不似过去一般粗鲁,不解风情。”   她一边说着,一边窥着娘亲的面色,心渐渐沉入谷底,勉强争辩,“您想多了,我并没有爱慕上太子,同他说得来,多聊了几句。   娘,以前太子风光时,我不觉得他好,他如今不大好了,我反而有同命相连的感觉。   况且……您记得吗?我同您说过,我做过梦中太子早逝,他同云薇一样都早早去了。”   江氏哼了一声,手指差点戳进穆凰舞眼中:   “你同我说这种话?做梦的事你当真了?我是不信你什么重活一次,毕竟谁重活后,不记得大事?你跟我说的事就没有准的。   早先我劝过你去亲近靖王,你不肯,说他冷漠无情,你看不上他,穆阳对云薇多宠?   你一直在宫中,外人不知的事,你看不明白吗?皇上一直对穆阳委以重任,否则穆阳能同云默一起在皇上近前?”   “那是因为靖王成亲后打算立刻就藩,皇上才可相信他,不曾削弱他的势力,穆阳足够谨慎,他很少在朝廷上发出自己声音,不曾同勾结朝臣。”   穆凰舞开口反驳,“不去亲近穆阳,我从未后悔过,娘,在上一世我被穆阳狠狠伤过,我亲身体会过绝望无助的滋味。   我不是云薇,做不到她攀附穆阳,我想有尊严有体面活着……”   江氏拍了桌子,“糊涂,你想体面尊严就不该去靠近太子,我真是后悔让你去接近太子,同蠢货一起,你变得更蠢。   难不成你想去给太子做妾?同姜苏那个白眼狼糊涂虫做姐妹?以你如今的身份到了太子身边,连个侧妃都混不上。   云薇是堂堂正正的靖王妃,你呢,做个侍妾,你让我怎么见人?怎么有脸站在姜氏面前?!   你看到太子大不如前,成了所有人的靶子,太子储君之位保不准哪一天就没了,你是想同穆晨一起流放?还是同他一起被圈禁。   我没听过新君登基后会留下废太子的性命。”   “娘,也许太子能成功……”   “那就等他成功再说!横竖你一时找不到好的夫婿,年岁大了,再拖个一两年不碍事。”   江氏摆手示意穆凰舞不要再说了,“你先做好我的事,若是能成,太子处境也能更好一些。”   穆凰舞张了张嘴,讪讪抱起花盆出了房门,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亲娘不理解自己,并不支持自己。   为何她身份不够资格当太子妃?   还不是因为江氏?!   前世的经验告诉穆凰舞,男人最为看重陪自己走过艰难岁月的女人!   她输了一次,这一次并不想输。   当然,穆凰舞没告诉江氏,最近两日她梦到都是太子宫变当上皇帝的梦,恰好她询问太子时,太子也做过类似的梦。   穆凰舞只当自己同太子心有灵犀,并不明白她因为常常同太子一起,沾染上了杨皇后给太子下的’药粉’,这才做了大致相同的梦。   姜苏看不上穆凰舞,正好穆凰舞也看不上她。   甚至穆凰舞认为姜苏害得太子失去皇上的偏爱……倘若没有姜苏……太子穆晨依旧还是那个皇上信任偏爱的儿子。   她该怎么帮太子除去姜苏呢?   跑掉的猫很快被人抓住,宫女抱着猫狠狠吸了一口气,“幸亏有你,否则我就被那对母女发现了。”   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宫女的手指,宫女说道:“从今天起,每日我给你准备小鱼干,不仅不让你饿到,还会给你准备零食。   以后你就是我的猫祖宗!”   宫女加快脚步去昭阳殿报信,很快宫女的上级尚宫得到消息,小跑到杨皇后跟前,说道:“下面人传回来的消息,说是穆凰舞同江氏打算算计姜夫人。”   杨皇后愣了一会儿,“具体是什么情况?算计?一个在宫里出不去,一个在宫外待产……”   尚宫和杨皇后对视一眼,杨皇后刷得一声站起身,披上长衫向外走,“去个人看看,姜夫人,还有云薇是不是入宫了。   她们母女入宫的话,立刻截住,就说我要见她们,即便是穆北玄召见姜氏也把人给本宫截下来。”   尚宫小跑着跟着杨皇后,点头道:“奴婢这就安排人,不过奴婢怕姜夫人已经截不下来。”   “打听出她们去了何处,叫不出姜夫人,把云薇给本宫叫来。”杨皇后眉头皱着,仿佛在听整个后宫的动静,说道:“姜苏那边可有消息?”   “她因口臭,最近两日几乎没出过门,她一直哭,一直哭,太子怪她自作主张,无视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两日不曾去看过他。”   尚宫压低声音道:“姜苏身边的人汇报,太子最近同穆凰舞走得很近,都是失意之人,他们仿佛一瞬间成了知己,有说不完的话。   穆凰舞的见识不是姜苏能比的,说起各地的风俗总能同太子产生共鸣,据说给太子提了好几条可行的治国建议,介绍几个有名又有才的人给太子用。   其中有几个是主子下令招揽的大才,最是令奴婢费解是,有两位大才名声并不好,您费了很多功夫才发现,并看了好几年的大才被穆凰舞举荐给了太子……   “穆凰舞若不是瞎蒙的,她看人的本事比女侯强,女侯带着穆凰舞云游四方,没她看得准!”   杨皇后心不在焉嗯了一声,眼底闪过焦急,“穆凰舞的事以后再说,本宫脑子有些乱,还没把云薇叫来?   万一出了岔子,本宫怕是彻底失去阿阳了,竟被穆地主料准了,蠢货总会自作主张做出令我错后不及的蠢事。”   杨皇后不愿同亲生儿子彻底反目。   另外一个打听消息的小宫女气喘吁吁跑过来:   “打听到了,姜夫人封皇上口谕入宫探视女侯,娘娘,听说女侯也就活这几日,太医已经让人准备女侯的后事。   女侯最后的期望就是见姜夫人,皇上答应了。姜夫人同云姑娘已经进入女侯养病的兰溪阁,而且兰溪阁的门已经关上了,有皇上的人守着,寻常人敲不开门。   皇上的意思是让姜夫人不被打扰送女侯最后一程,再有就是奴婢回来时看到穆凰舞捧着花盆去了兰溪阁。”   “你们进不去兰溪阁,她能进去?”   “回娘娘的话,她是借助太子的名义进去的,而且她还是女侯的外孙女,说是给女侯送药来的,侍卫并没有阻拦。”   “娘娘,您去哪?”尚宫眼前一花,杨皇后身影一闪,飞出了昭阳殿。   “去兰溪阁!”   皇上的侍卫拦得住奴才,还敢阻拦杨皇后?!   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在杨皇后眼皮子底下云薇母女被人算计了,杨皇后得郁闷死。   左右不过是宫斗宅斗的那一套,杨皇后以力破之。   再去给阿阳送消息……杨皇后觉得等完事后再通知阿阳。   不求阿阳有多感激自己,起码穆阳会明白,她并么有丧尽天良,漠视穆阳心上人遇风险。   穆地主说得好听,关键时候,还不是得靠她?   穆地主进得来皇宫吗?   杨皇后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快速飞掠过距离,直冲兰溪阁。   无论如何不能让云薇出事!   云薇迈入兰溪阁时,最先闻到得是弥漫的哭药味儿,伺候女侯的老妈妈面带悲色,见到姜氏时,老妈妈一下子哭出来,并且双膝一软顺势给姜氏跪了下去。   “老奴给夫人磕头了,您能来看望主子,老奴为主子高兴……”   云薇认得老妈妈跟随女侯最久,一辈子都没成亲,对女侯忠心耿耿,老妈妈略有一些愚忠。   女侯讨厌的人,她对其厌恶刻薄。   女侯喜欢看重的人,她总是笑脸相迎。   在云薇残留着不多的记忆中,眼前这个老妈妈把江氏母女看得极重,护着江氏,不让姜家占江氏的便宜。   她本就生了一分刻薄相,在面对打秋风的姜家人时一分刻薄成了十成!   曾经的姜氏同云薇都受过她的白眼,被她冷言冷语过。   如今老妈妈却是跪着给姜氏磕到头破血流……   “你不必如此,我封皇上的命令入宫,只是看看,既了却她的心事,我也彻底放下过去了。”   姜氏眸光沉静,云薇对老妈妈的记忆少,她的记忆更多一些。   她被老妈妈教训过,只因为她去女侯府上做客时惹哭过江氏。   女侯指派她去姜府上,姜老太太等人对老妈妈不敢有任何的敷衍,她当着姜家人面,高高在上警告她安分守己,清楚自己的分量同身份。   姜氏记忆中女侯一直无视自己,老妈妈也把自己看做是嫉妒女侯爱女的贱人!   老妈妈拿袖口擦拭老泪,更咽道:   “是老奴对不住您,老奴该死,罪该万死,明明老奴觉得您性子同主子有几分相似,您小时候眉眼也有半分的姑爷影子……主子对您也有几分关注。   还说你那股骄傲聪慧的劲头极好,老奴听了江氏的哭诉,在主子面前诋毁您,说您品行不好,说您骄纵。   老奴做得罪错的一件事……是去姜府时,暗示姜老太太少读书,多学规矩,甚至老奴自作主张,说您相貌让主子同江氏不满,勾起主子的伤心事。   您生得太过妖艳,不似好人家的女儿!也是老奴说,您痴肥显得更有福。   后来再见您胖了不少,老奴给姜老太太送了一份厚礼,打着主子的名义说姜老太太做得很好,主子很满意。”   老妈妈哭得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你这人的确是该死!即便江氏是女侯亲生女儿,你怎敢为一己私利就恶意伤害无辜的人?”   云薇眼里冒火,江氏心思歹毒,助纣为虐的老妈妈算不上好人!   也就是姜氏自尊自强熬了过去,换个心性差一点的一辈子被老妈妈几句话毁了。   “忠诚的人受人尊重,愚忠的人……你连愚忠的人都算不上!”云薇怒斥:“别以为你对女侯的忠诚,向我娘磕头,你良心就能过得去,真正的忠仆不是除掉比小主子强的人。   而是帮小主子找到不足,督促辅佐小主子迎头赶上。   江氏又蠢又毒,比不过人用下作歹毒的手段,甚至漠视人命,蓄意篡改无辜人的命运,她嫉妒心极重,不肯承认别人优秀。   她总是想把比自己优秀的人除去或是把优秀的人拉到自己脚下去,这一切都是你同女侯纵容所致。   你们给了她不好的示范,使得她道路越走越偏,直到今日,我庆幸我娘没有在女侯身边长大!” 第三百八十六章 女侯:我活该   “一味纵容尚未形成自己三观的女孩子,不是疼她,而是害了她!”   云薇提高了声音,“江氏本性如何放到一旁不谈,女侯只是让她读书,读死书不知培养引导她向善,身居高位不知造福百姓,帮扶受苦之人,一心只想着满足自己私欲。   想着如何隐瞒真相!奴才固然有错,可女儿是女侯亲生的,生女儿养女儿不是只给她吃穿,而不去教她。”   老妈妈无地自容,不敢再为女侯辩解。   毕竟云薇说得处处在理,她去女学讲课都没这么慷慨激昂。   云薇好似很喜欢教训女侯!   姜氏没有阻止云薇,她自己觉得女侯的确有错。   “如果女侯教好江氏,她就不会一错再错,企图隐瞒真相,荣华富贵许是因身份地位变化而失去,但优良品质,高尚的理想却是谁都夺不走的。”   云薇暗暗盘算时间,故意同废话这么多,除了气不平之外,她同姜氏入宫的消息也应该传进有心人的耳朵中。   她是没发现有何不妥,时间拖得久了,万一有人想害姜氏也就错过了最佳时机。   云薇没有被害妄想症,她本能小心再小心。   毕竟后宫有对姜氏恨意满满的江氏,以及看她不顺眼的穆凰舞,太子侧妃姜苏等人。   “你说得对,是我没教她好的,只给了她富贵,没教她如何做一个淑女,做一个好人,她仗着我的势害人,是我不配为人母。“   “主子……”老妈妈大声哭了起来,“当年您太忙了,忙着复仇。”   “别说了,再忙也该教好女儿的。”   女侯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听起来病情很重。   云薇默然,若是女侯病得不重,皇上也不会趟这趟混水,把姜氏宣进宫来。   “娘,我们进去吧。”   云薇率先跨过门槛,迈进门去,除了弥漫在屋中的药味之外,并无其余的异常。   姜氏又是感动又是想笑,云薇这是有多害怕自己出意外?   养了个孝顺女儿,她以前吃过的苦,为生云薇养大云薇受得磨难此时都泛着丝丝的甜儿。   她从未后悔生下云薇,不曾后悔后为云薇在伯爵府处处伏低做小。   屏风之后,女侯费劲所有力气勉强撑起上半身,枯瘦的双臂微微颤抖,随时有可能又倒回到床上去。   云薇快走了两步,主动扶住女侯,顺势把松软的垫子放到她后背处。   女侯眼睛一直盯着姜氏,有贪恋,有满意,亦有愧疚。   “好在您没有心疼,您知道我娘过得很好,分分钟能赚几十两银子,商业版图即将扩到全国。”   “嗯,嗯,她一直很聪明,比你聪明。”女侯带了哭腔,又有一丝的骄傲。   “……”   真不会说话!   不过,云薇不打算同女侯计较了。   方才云薇扶着女侯胳膊时,入手的感觉是扶着一把骨头。   不过几日功夫,女侯瘦了太多。   人命不久矣时,总会很消瘦,看来女侯没少被病痛折磨。   “您的头疼……”   云薇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原因,曾经她给女侯在女学的屋里放了一些多梦的香料!   她没有害女侯的心思,就是不满她认为姜氏就该原谅她。   女侯在真相大白后的表现,说一句脑残不为过。   “听说你怀得是双胞胎?看肚子形状,应该是儿女成全。”   女侯嘴唇干裂,每说一句话嗓子会被牵得丝丝拉拉的疼儿。   可好不容易姜氏能平心静气同自己相处,她想多问一问,多说几句。   错过今日,她自觉没有机会了。   女侯此时无比满足,起码在她闭上眼睛时,姜氏能来肯来看自己,费力抬起胳膊,“你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好不好?”   姜氏抿了抿嘴唇,眼角余光快速扫过女侯面色。   在女侯眼角处浮现一抹潮红,女侯脸色蜡黄,偏偏嘴唇却红红的。   这不是病!   是中毒的征兆!   姜氏给自己解过奇毒,对头疼脑热等病症,她不如宫里面的太医,不如许多的大夫。   但是她对奇毒的了解远远胜于其余人,极好的天赋同读了许多孤本书,让姜氏知道许多奇毒。   姜氏一步一步走进女侯,在女侯殷切的目光下,缓缓伸出手去,这对母女的手第一次放在一起。   女侯手心滚烫,姜氏皱了皱眉。   女侯随之落两行清泪,强忍着更咽,沙哑道:“我……外面人一直说你过得很好。   云默对你温柔体贴,一双继女继子孝顺懂事,他们兄妹对你很是尊重……一切都是好话。   可是过日子,尤其是官宦人家,大多是表面光,内里的操心事外人如何知道?   我见过当官的丈夫责骂其夫人,甚至动手打女人,顾忌着名声,被打了的妻子还要为丈夫隐瞒。”   “你放心,外面人传得都是真的,不,我比她们传出的话过得更好。”   姜氏轻声说道:“你不信我,不信薇薇?她那脾气,看到我过得不好,她早就发火了。   云爱云戎无法拿我当做亲生母亲,一直喊我姨,但是他们兄妹对我真的很孝顺。   薇薇不爱听我唠叨,不爱同我一起做饭,云爱是我贴身小棉袄,时常围着我转,我把他们看做亲生,为他们处处谋算。”   女侯眸光认真,放心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你好了,我也可以放心。   薇丫头精明干练,性子不肯吃亏,手段也多,嘴皮子也是厉害,万一你受了委屈,她不会不管你。   靖王是个极为护短的,他主动纳入羽翼下的人护得很紧。   有靖王做女婿,我本就不用再担心你因寡妇身份而被人轻视。”   “我娘不需要靠阿阳,她带着命妇们赚银子,世上最坚固的盟友就是利益一致。   通过我娘赚到银子且在家里挺起胸膛的命妇不会说我娘半句不好。”   “你有没有想过,利益银子分配不平衡,有人多赚,赚得少的人会觉得不满,在外败坏你娘的名声?”   “这样的人,我娘也不会收。”云薇说道:“您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娘只需要大多数人认可,极个别的人非议我娘,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倘若因为赚少了非议我娘,这样的人说得话,没几个有脑子的人肯相信。   对付性情有缺点的人……甚至不需要我娘动手,她自己就能挖坑埋了自己,自己玩死自己,就比如碎玉轩的江美人!”   女侯:“……”   有时候云微恨小心眼,当然对江氏不仅小心眼,异常记仇,时不时都要提起江氏冷嘲热讽一番。   女侯反而觉得云薇有点可爱了。   “咳咳咳咳。”   女侯嗓子难受,转过半边身子忍不住干咳起来,枯瘦的手迅速拿起帕子挡住嘴唇。   越是不想在姜氏面前痛苦的咳嗽,越是无法压制翻涌的血。   她不用去看,已感到帕子粘腻潮湿。   她知道自己咳血了。   本想看一眼姜氏就该知足,可见了面,女侯又忍不住要求更多,想多留姜氏一会儿。   即便姜氏自从进门后眸光一直很飘忽,对女侯屋子里摆设布置更在意一般,姜氏从进门到现在就没说过两句话。   女侯心头酸涩,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去怪姜氏。   她能来看望自己,让云薇同自己闲聊,已经是姜氏不计前嫌了。   女侯不指望姜氏多说什么,藏好染血的帕子,转过身去对云薇说道:“我信你是个孝顺的……”   姜氏突然开口,眸子深邃,“方才您咳血了,是吧,能把帕子给我看看吗?你从何时咳血的?最近这几日吃了什么,用了什么?   除了草药的苦涩味之外……薇薇你仔细嗅一嗅是不是还有其它的气味。”   “娘,您的意思是?”   “没有,我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这可是在皇宫禁地,只有不怕死的人才敢用致命的毒。”   姜氏看到女侯呆愣着,探出身子越过女侯,拿起在被藏起来的帕子,摊开帕子仔细看了看咳出血的颜色,手指轻轻碰触洁白帕子上血团。   “中毒之后的吐出来血更粘稠一些,颜色更鲜艳一些。”   姜氏最后才把帕子放到自己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气味,“血有腥味儿,中毒后腥味加重。   下毒的人胆子真大,我记得皇上来看过您。   当日的毒更重的话,是不是皇上也会中毒?!没准这就是冲着皇上去的,毒害圣上,果然不怕凌迟,覆灭九族。”   女侯彻底愣住了。   云薇很想叫卷毛,毕竟狗鼻子比人鼻子更灵敏。   不过,卷毛被老太爷带出去遛弯了。   因为老太爷的棋友今日会带一只海外来的名犬,卷毛被老太爷当做本土狗的代表,维护土狗的尊严。   卷毛是抗拒的,但是云薇却很赞同,将卷毛借给老爷子。   云薇抽动着挺翘的鼻子,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本来云薇对香料气味是很敏感的,进门后并未注意也是因为她本能认为女侯最开始的头疼是因为自己配置的香料作用。   经过姜氏提点,云薇仔细分辨出来,夹杂在药味儿中的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气绝不是自己能配出来。   在前朝有政见不和,互相攻讦的大臣不少,不到万不得已,攻击政敌决不能用下毒或是派刺客的阴损手段。   若是给政敌下毒等同于彻底撕破脸,不死不休了。   这已经是官场上约定俗称的规矩。   云薇正色问道:“最近你的头疼吗?”   女侯好像被人点住了穴位,毫无任何反应。   云薇推测女侯震动是真,没准女侯知道自己中毒的真凶是谁?   “老妈妈你进来,先别为你主子哭丧,我娘既然看出你主子中了毒,便能为她解读,起码你主子死不了。”   “只要能救主子,老奴死了也心甘情愿。”   跪在门口哭的老妈妈连滚带爬滚了进来,跪爬着来到床榻前。   看到女侯呆愣失神的模样,老妈妈难受极了,“主子,主子,您就别瞒着了,她是彻底的烂了心肠,生了蛆……”   女侯木讷的眼珠缓缓转动,嘴唇蠕动,“怎么会?可能不是她。”   老妈妈跪到姜氏面前,一五一十将最近一段日子女侯的吃用说了一遍,   “……主子住在女学,时常碰见穆凰舞,开始时主子是不理会她的,一个劲叫她滚,不去听她说她娘过得很难,一直惦记着主子。   后来,主子睡不好,半夜做恶梦惊醒,主子出门散散心,碰见过穆凰舞几次,看过穆凰舞熬药。   主子当然不肯喝,基本上把补药都倒了,可穆凰舞还是风雨无阻为主子熬药。”   “于是她就感动了?喝了她亲手熬的补药?”云薇口吻满是嘲讽,“是啊,穆凰舞是无辜的,又这么孝顺夜里不睡觉,给你主子熬补品,女侯一心拒绝岂不伤了她的心?   今日女侯用了她送来的补药,明日是不是女侯又让她在自己身边服侍?是不是同她一起用膳?”   女侯:“……”   老妈妈更咽道:“主要是主子太觉得孤单了,但是主子从未给过穆凰舞承诺,也不曾帮过江美人,偶尔会收穆凰舞送过来的东西,有盆景,有鲜花……”   “鲜花,盆景?!”   姜氏拍了拍云薇的手,这时候还在意无关紧要的事?   她真不觉得伤心,女侯疼谁,她没兴趣知道,也不会觉得不平,或是去奢求女侯的疼爱。   屋中的人中,姜氏反而是最冷静的一个,不受任何额外情绪的影响。   “老妈妈去把穆凰舞送过来的物什拿过来,我仔细看一看。”   姜氏平和的语气等于对女侯的冷漠,女侯再也牵不起她任何的情绪波动。   女侯闭上了眼睛,她宁可姜氏像云薇一样‘口不择言’‘嘲讽嘲弄’,也不愿意见亲生女儿对她如同寻常的病人。   老妈妈连连点头,从地上爬起来,里里外外把穆凰舞送过来的物什找出来,搬到姜氏面前。   她满怀期望窥着姜氏一样样检查物什,忍不住问道:“主子还有救?”   姜氏说道:“解了毒就有救,不过这个毒太伤身,她的寿命最少减少五年。   碰见气候骤冷骤热的巨变,她会很难熬,而且其余病也更容易找上她,旁人是小病小痛,落到她身上就是大病剧痛。”   女侯苦涩道:“活该,我是活该!” 第三百八十七章 杨皇后救人了   女侯彻底承认自己失败,减少寿命等等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活该!   在身边养了一只白眼狼,脑子似进水一般被江氏母女左右。   明明知道穆凰舞已经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外孙女了,她一次又一次心软,给穆凰舞接近自己的机会。   “薇丫头说我蠢,骂我不知体谅你……”   女侯扯出的笑比哭还难看,“原本我是不服气的,总是认为薇丫头太偏激,非黑既白,不明白我对养大的孩子倾注了心血。   如今再回头再去看,我不是蠢,是愚蠢透顶!   天底下最蠢的人非我莫属,我没脸再为自己狡辩,我把穆凰舞当外孙女,她把我当仇人!   若说对江氏,我年轻时一心都扑在事业复仇上,对她有所疏忽,又因为她在别人家养大的,总是少了几分亲近。   我对她要求严了一些,她处处讨好我,奉承我,我说了几次,她都不改,好似她不伺候我,我就不要她了。   弄得我很别扭,尽力给让她富贵,尽力满足她的愿望,哪怕她当时执意嫁给穆地主……   其实我是看不上穆地主的,看不上他那个老娘……老太后比我更懂得人情世故!   被我看不起的村妇养大的儿子们一个个都很孝顺,皇上也是个孝子,知道老太后养大他不容易。   皇上再不满意老太后偏心穆地主,他不会给老太后下毒。”   说到此处,云薇轻轻挑起眉稍,女侯看人真不行!   女侯觉得皇上不会做?   那是利益不够大,好处不过多!   一旦皇上感觉到老太后同穆地主对自己的威胁,皇上能忍住不动手?   女侯泪眼婆娑,紧握着拳头,忍住悲伤:   “没有养大江氏,我吸取了教训,从穆凰舞降生,我便抱在身边养着,她从未离开过我,等她的身体受得住长期旅行。   我带着她云游四方,体察民情,她不喜欢读书,我也不勉强她,她懂得人情世故就好了。   对穆凰舞……我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真真拿她当自己半条命在疼。   真相大白后,我最是放不下穆凰舞。   薇薇一次又一次说我……不领我的情,我嘴上不说,心里是埋怨薇丫头不曾养过孩子,亲手养大的孩子哪能说放弃就放下了?”   “可是我用尽心血养大穆凰舞,她拿我当仇人!”   女侯情绪竭尽崩溃了,受了很大的刺激,哭得不能自已。   姜氏慢悠悠检查着穆凰舞送过来的物什,眸子闪了闪,说道:”这些物什没有毒!”   女侯:“……”   云薇瞧着女侯面色,噗嗤笑出声,“不是所有女人都是合格的母亲,您就不该有女儿。   稍有一点点异动,你自己最先怀疑你养大的穆凰舞,倘若我娘是您,我被指责下毒害人。   你信不信,哪怕证据摆在眼前,我娘也不会相信的,她依旧会为我辩解,为我洗脱罪名,还我清白。”   女侯:“……”   “在您心里,不要证据,已经给穆凰舞定了罪,把她当做下毒的凶手,你对她从来就没有信任,嘴上说着把她当外孙女,又养大了她……”   “薇薇。”姜氏又开口了,“让我把话说完,你着急什么?女侯的怀疑并没有错,穆凰舞就是害她中毒的凶手。”   云薇心说,最坏最腹黑就是姜氏!   女侯面色一会青一会白,干到开裂的嘴唇蠕动半晌,一句话说不出。   怎么说都是错,都会被云薇‘教训’。   女侯的心情上下起伏,似踹了好几只兔子。   她整个人犹如在不停起伏的波浪的小船,摇摇晃晃的落不到实处。   姜氏询问老妈妈女侯所用的饭菜,并看了最近几日的药渣子,深思片刻才开口说道:“是个高手!杀人于无行的高手,别说太医看不出女侯中毒,真正的用毒之人怕是一时难以察觉。”   姜氏伸出手握住女侯的手腕子,手指搭了一下脉,“从脉象上只能看出你患有心疾,精神衰退……以后你还会多一个心疼毛病,一旦睡不好,第二日头会剧烈疼痛。   下毒的人没想要你的性命,我推测她达到目的后,你的病症会逐渐减轻,太医会觉得是创造了医学奇迹,您又能活下去了。”   “我觉得不是穆凰舞母女手下留情,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舍不得女侯这么好用的工具人?还没榨干她最后的价值,才不舍得她去死。”云薇说道。   “……”   女侯嘴角抽搐,你们礼貌吗?   姜氏认真点头:“很有可能,女侯保住性命已是很开心了,哪会计较头疼?   以那对母女的性子,在给女侯治病上也会动一些手脚,比如滴血割肉熬药什么的,哪怕被证明对病情无用,可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女侯同她就是血脉相连,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啊,往后女侯再亏待了她们,外人会说女侯养不熟,不近人情。”   云薇点头插嘴,”再结合娘对女侯的冷漠,不管女侯,她们可不就是踩着娘扬名立万,占尽好处。   毕竟娘不在意女侯‘遗产’,您银子比女侯多,可她们一直惦记着呢,为报答救命之恩,财物什么都得留给她们。”   女侯一口气没上来,揪着自己衣领艰难喘息,老妈妈听傻了,安全忘了帮自己主子顺气。   云薇抽出随身携带的一针在女侯穴位上扎了两下,女侯顿时脑子清明许多,呼吸顺畅,“你懂医术?”   “不懂。”云薇翻了个白眼,“随手扎的,你不必感激我,往日我都是给猫猫狗狗扎的,从不敢轻易往人身上扎。”   女侯:“……”   姜氏给了云薇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再次开口道:“老妈妈去准备笔墨,我写几个调理清除毒素的方子,女侯信不过我的话,可以去寻太医问清楚再用。   至于中毒的事,我猜皇上叫人去查就没查不出的道理。   太医看不出中毒,江湖上奇人很多,听薇薇说过,悬廷司中就有用毒高手,这种毒虽是难察觉,但我已经给出了方向,悬廷司的大人会查得明明白白。”   “信,我信你!”女侯连忙说道:“我不信任你,还能去信谁?我知道你……哪怕怨我,恨我,也不想见我被人害死。   你不屑用手段去针对穆凰舞,只有龌蹉下贱的人才会用下毒的手段。   你不在我身边长大,没受我的影响,是你去世的亲爹在天之灵保佑你啊。”   姜氏摇头道:“您说错了,我不怨恨您,不过改日您给您丈夫祭扫时,可以派个人知会我一声,总要给他上一炷香,烧一叠纸钱……”   突然,房门被重重推开,云薇一下子窜到姜氏面前,身体挡住姜氏,女侯也有几分着急。   病了多日,她根本没力气从床榻上爬起来去保护姜氏。   万一姜氏在宫中出现意外,女侯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干脆呢。   女侯明白自己中毒不过是引姜氏入宫的关键。   “您怎么来了?”云薇警备心很重,面容却有几分缓和,“皇后娘娘是来看望女侯……”   “我没空同你废话,你立刻带着你娘同本宫离开。”   杨皇后一个闪身冲到近前,云薇只来得及感叹一句,有功夫真好!   她被杨皇后一手扒拉开去,杨皇后看了姜氏一眼,直接弯腰把姜氏打横抱起来,警告道:“你别动,我带你离开更快。”   姜氏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勾住杨皇后的脖子,“有劳您了。”   乖巧无比,柔顺无比。   姜氏根本不用杨皇后浪费唇舌解释一句,冲这一条,杨皇后觉得比云薇乖多了。   毕竟她若不说清楚讲明白了,云薇断然不肯同她走。   “您要待我娘去哪?您小心点,别太快了啊。”   云薇小跑跟着杨皇后,不停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同我说一说,一下子抱走我娘算是怎么回事?”   杨皇后轻声嘀咕了一句,“果然躁舌!”   她足够聪明,带走姜氏,云薇就算知道是坑也会跟着往下跳。   姜氏轻轻勾起嘴角,走出院子后,见到了捧着盆景,整个人被点了穴道的凰舞。   云薇有些明白了,跑步速度加快,紧跟上杨皇后,问道:“您点了她的穴道?您想做什么?用不用我帮忙?”   对有心害人的穆凰舞,云薇没有半点同情心,不管穆凰舞给姜氏挖得坑是怎么样的,云薇无心拉她一把。   “一会儿皇上同太子都会来,我已经让人去通知江美人了。”   杨皇后眸子闪了闪,轻笑一声:“你等着看好戏,最好给你继父送个口信,让他有个准备,多找朝臣进宫来。   横竖本宫已经找了一些人。再加上江美人暗中通知的人……啧啧,惊天丑闻之下,本宫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直接废了太子!”   杨皇后快速说了几句,斜睨了云薇一眼,“你有何想法?”   云薇道:“没有,我唯一想法就是这么多年了,还用迷幻这招?!穆凰舞母女完全就没有创新吗?”   “别管是不是套路老套,管用就行!你娘同你没有本宫,根本躲不开,纵然你娘能清醒,在失控的皇上面前,能保住你已经不容易了。”   杨皇后抱着姜氏如同抱了一只猫一般轻松,很快躲到了离着兰溪阁最近的宫殿之中。   一路上云薇并没有看到一个宫女太监,料想已经被杨皇后提前清除了。   否则杨皇后抱着姜氏跑的消息很快会传遍后宫。   江氏也会听到风声的。   杨皇后进了屋后,把姜氏放下,长出一口气,“本宫听到消息立刻赶过来,薇丫头看明白了吗?”   “嗯?”云薇扶着姜氏坐下来,挑眉问道:“什么?”   “关键时刻男人是指望不上,你以后碰见阿阳记得说是本宫最先跑过来,你成亲后看样子会同穆地主住一起了,对他啊,你最多信两分。   他比以前强得有限,只剩下一张嘴了,平时他把话说得很好听,他都是道理,说得你反省是不是自己错了,可你呀,根本指望不上他。”   “……”   云薇不敢多嘴,杨皇后同闵王互相较劲儿,在他们中间,云薇帮谁都是错。   不过,云薇对杨皇后心存感激。   杨皇后’居心不良’,借着此事达到目的。   姜氏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杨皇后连连道谢,话语又柔又软。   杨皇后敷衍摆手道,“不必谢本宫,谁让你养了好女儿迷住阿阳?你这性子……不似玉掌柜说得,本宫很难相信你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赚那么多银子。   听说你带着不少命妇都赚到了银子?”   姜氏笑容腼腆,“玉掌柜同娘娘才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的女英雄,我只图安逸,夫妻和美,远不如您。”   杨皇后上下打量姜氏,颇为意外,“没想到云默会心仪你这性情的女人,心甘情愿化作绕指柔,薇丫头同你不大像。”   “世上女子都如皇后娘娘,世道也得乱了。”姜氏语气依旧很柔,却带了一丝韧性,“您是坚石美玉,如皓月敢于炙阳争辉,我如同蒲苇,目光所及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亩三分地罢了。”   杨皇后摇摇头,叹道:“你这样也很好,你同万氏会成为知己,本宫虽是皇后,后宫的诸事都是万氏在操持。   这处宫殿,哎,侧殿准备的软榻同点心茶水等等都是万氏安排的,本宫没她心细,你累得话,就去侧殿歇息,食物很干净,可以先垫垫肚子。   今儿这事有得闹了,本宫推测穆北玄一时半会完不了。”   姜氏脸颊不由自主染上红晕,明艳诱人。   杨皇后又啧啧两声,“真是奇怪,不都说孕妇容貌不好看,脸上长斑?你这相貌没变过,脸色很好,皮肤白皙透红,身姿……等你生完,会更丰满。”   “皇后娘娘!”云薇提高了一分声音。   杨皇后摆了摆手,“快扶你娘去歇息,省得你担心本宫这张嘴带坏了你娘。   本宫心狠一点说动你娘,以后你继父一准头疼,算了,本宫看在你的份上,放过云默。”   杨皇后揉了揉太阳穴,很奇怪得是,她好像对穆地主都没对云默的’敌意‘大!   云薇知道都是卷毛造得孽。 第三百八十八章 极为丢脸的秘密   一顿折腾,姜氏感觉略有疲惫,而且她并不喜欢和杨皇后同坐一处,应付杨皇后比对付女侯累心多了。   姜氏是孕妇不会勉强自己,缓缓起身歉意说道:“那我遵娘娘的意思,先去测殿歇息一会儿,您若有事,尽管叫我。”   “有事?能有什么事?!本宫的事,你管不了。”   杨皇后觉察到云薇不善的目光,罕见没有再出声。   她内心无比憋屈,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姜氏肚子精贵,云薇整个人精贵。   杨皇后并不愿因为口舌之利让云薇不好过。   毕竟云薇不好,阿阳一准埋怨他。   她在大事上可以绝情,但在小事上能哄一哄阿阳就哄哄呗,总不能轻易让穆地主做慈父。   她对阿阳的耗费的心血一点不比穆地主少。   后世人说起她也得承认她是一个出色优秀的女皇帝,却不是一个好母亲!   杨皇后已经把自己当做女皇了,毕竟她为此付出了很多女子无法承受的东西。   云薇殷勤扶着姜氏转去侧殿,安置好姜氏后,姜氏慢悠悠品着茶水,眸光清亮:   “你去陪着皇后娘娘吧,按你说得,同为女人我敬佩她,却不想成为她,而且我同她天生……气场不和。   勉强聚在一起,她不舒服,我也累。娘娘觉得自己不容易,付出太多,这世道又有几个女人是容易的?”   姜氏的心很小,始终亲人排在一切之前。   “你别以为娘娘看不上我,她不曾轻视我,薇薇不用为我不平。”   姜氏笑了笑,“我的确同万娘娘更能谈到一起去,偶尔同万娘娘一起说说杨皇后。”   云薇点点头,说道:“我哪敢给皇后娘娘脸色看,感激她都来不及。”垫着脚尖向外看。   姜氏推了推云薇,顺势合上眸子,“我先养养神,再仔细斟酌给女侯开的方子,有几味药是不是分量更重一点?”   “我劝您多给她加点不影响药效的苦药,给她长长记性。”云薇向外走去,“我觉得最该根治就是她的脑子,看似她不得已,有苦衷,对您愧疚,又对穆凰舞母女又放不下。   她两边都不讨好,犹犹豫豫给穆凰舞机会,不是我说,无论穆凰舞做什么,她都不搭理不理会,对穆凰舞狠心一点,她能中毒吗?   结果,她做了好人,弄得我同您成为逼她断绝一手养大的外孙女关系的真凶,最后是您被她们算计!”   云薇不屑撇嘴,“真不知道她的脑子是不是被毛驴踢过……赶明儿,我找个专门治疗脑子的人给她好好看看。”   姜氏看着云薇背影,嘴角扯了扯,以后就算女侯想通了,云薇也不可能对她有任何改变。   杨皇后看到云薇后,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陪我喝杯茶,你同本宫说说,你看上阿阳哪一条?脾气倔强得似石头,又偏激不肯听话,最近两年性子冷得能冻死人!”   杨皇后宽了茶水,盯着茶杯。   云薇却觉得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阿阳一身都是优点长处,他没有任何不好,即便有些毛病,也是我不懂得欣赏。   有权有势,又有能力,会赚钱……对旁人冷漠,对我温柔,感情上专一,最重要是光看他那张脸,我能多吃两碗饭。”   杨皇后撩起眼睑上下打量云薇,淡淡说道:“不看阿阳的脸,不见你少吃,你比上次我见到你时,胖了有三斤吧。”   云薇:“……”   气氛一瞬间僵硬了几分。   杨皇后费解说道:“我又不嫌弃你长胖了,你身子修长,再长胖几斤正好,不会是阿阳喜欢细腰?”   随即摇摇头,杨皇后紧跟着说道:“以你的性子,纵然阿阳喜欢细腰,你也不会为他的喜好少吃,反倒是阿阳,我听说他最近时常去校场,练出了更匀称的好身材。   好些个闺秀们时不时在城门口喝茶闲逛,只为看到靖回城时那惊鸿一瞥。她们不敢同你去抢,但是可以欣赏阿阳美色。”   “您还有闲心打听这些事?”云薇好奇问道。   杨皇后反问一句,轻轻将茶杯放到桌上,“你以为我整日忙什么?只听朝中大事?还是野心勃勃算计穆北玄?   我同你讲,若是整日整夜都在算计,宗师也活不长,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比穆北玄活得长!我活过他,他的儿子总不会如同他一样不要脸!”   云薇:“……”   “不仅我需要一些消遣,放松紧绷的精神,穆北玄喜欢看话本子也是同理,只是最近他看得少了一些。”   杨皇后停顿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他头疼加重,身上长了瘤子……我更有信心活得比他长了。你的香料……嗯,我不怕同你讲实话,他本身饮食习惯有问题。   但他发病这么快,又很难医治,其中我做了一些事。   所以,男人千万别得罪会用药的女人!薇丫头以后不喜阿阳了,我若是还在世,你同我说,我一定让阿阳放你离开。”   “你担心我对阿阳……”云薇嘴角抽了抽,“不是谁都是您,阿阳得罪了我,我也不会对他下死手,恨不得他死。”   杨皇后眸光飘忽,“未来如何谁都说不准。”   云薇岔开话,问道:“那边可有动静?我没带卷毛入宫,听不到那边的动静……女侯一直看着的话,事后不会被灭口?”   “你担心女侯?”杨皇后弹了弹手指,“本宫就是故意留下她,让她看清楚穆北玄的丑态,看清楚穆北玄就不是个好男人。   当年,她在我面前,可是把穆北玄夸得跟朵花似的,仿佛我不嫁给穆北玄错过世上最好的夫婿。   她说过,只有穆北玄能稳住杨家的基业,能保护我!”   杨皇后对女侯的恨意不满远超过云薇,而且恨意很难开解。   云薇说道:“其实当初没有她,也会有别人……”   “那为何是她?!”杨皇后嘲讽一笑,“换个人给穆北玄提亲,我不至于这么耿耿于怀。   薇丫头不明白,曾经我爹把她当做知己,我都想过她可做我继母,他们之间只差那层窗户纸而已,她可以不接受,但她却帮着外人来夺杨家的基业。   被你看中信任的人背叛旁人经历过一次后很难释怀,我经历过很多次,凭什么我不能记恨他们!   毕竟,我连我哥都打得半死……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本宫又不求阿阳知道?   横竖本宫对不住他了,他怨也好,恨也罢,本宫都接着,但是本宫希望你能劝就劝阿阳,他千万别为穆北玄仇恨本宫。   一旦他帮着穆北玄,本宫会呕吐血,真就不认这个儿子了。”   “不会,不会的。”云薇说道,“阿阳说过谁都不帮,绝不会为皇上同您敌对,您的难处,其实阿阳比我更能体会您的不易。”   “是吗?”杨皇后眼睛亮亮的,“本宫单纯,你别欺骗本宫啊,你口中的阿阳同本宫的儿子是一个人?”   云薇:“……”   杨皇后笑盈盈,显得极是开心,比同姜氏一起更自在。   “您声音小一点,被皇上听了去——”   “没事,这件事本宫迟早都要告诉他,他现在知道了……你不懂穆北玄在阿阳身世上的自信,穆地主伪证做得足以取信他。   本宫当他面说把阿阳当儿子,穆北玄能乐死,以为阿阳又可以牵制本宫了。穆北玄以为阿阳会永远把他放在第一位,一直听从他的话。   当年我哥……他是不好,可我哥挖阿阳武道根基时,穆北玄不曾反对,不知他有意还是无意,给了我假消息调我离开杨府。   我不是为自己辩驳,没赶上就是没赶上,没能救下阿阳一直是我的遗憾,但是我得说,倘若没有穆北玄,可能阿阳同我哥的结局不是这样的。”   杨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说回忆这些事都没用了。   云薇说道:“有件事不知您是否清楚,关于西凉……阿阳分析西凉那边怕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应该遇见了强敌,要不然他不会来京城向皇上投诚。”   “本宫没注意这件事。”杨皇后眉头都不带动一下,提起自己昔日的裙下之臣犹如不相关的陌生人,“在他向穆北玄低头时,就不是本宫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听穆北玄的意思,有心召他为驸马,万氏又该难受了,可惜不是她自己生的,再疼再为六公主打算,六公主不领情。   不过,单以容貌同气度而言,他比京城勋贵更为出色,这么说你可能就清楚了,他同穆地主只在伯仲之间。”   “您选了闵王……”   “嗯,我眼瞎了!”杨皇后自嘲一笑,“最近穆地主长本事了,敢针对我,还准备在朝廷上……”   话没说完,兰溪阁方向传来动静,隐隐听到女子的悲切的哭声,以及男人的暴怒声:   “滚,你们给老子滚出去!”   杨皇后满意点点头,同云薇对视一眼,“将近一个时辰,看来这味药挺烈,穆北玄雄风不减当年。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穆北玄穷困时,去给富庶的寡妇当过野男人。,换了一笔银子。我还听说,他入山寨投奔他大哥之前,被人剥光了衣服差点扔进了猪笼,因他勾引良家骗取银子。”   云薇嘴角抽搐,这些事自己还真不知道。   杨皇后又道:“他轻易能攻破南朝都城,固然有阿阳设奇谋的原因,可穆北玄抢在别人之前最先打破城墙,攻破南朝皇宫,逼得南朝末代皇帝自焚。   还有一个关键是南朝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同穆北玄是干亲!你别听他自吹自擂吹嘘他有多厉害,所向披靡,又是天命所归。   他最厉害是被南朝大太监捉去借种了。”   “……”   云薇瞪圆了眼睛,嘴唇不由得张开又合上,劲爆足以惊掉一地下巴的消息是她不花银子,不费力气打听就能听到的。   杨皇后另外一个爱好莫不是收集八卦。   充分证明一句话,最了解皇上的人莫杨皇后!   "当年那个大太监看他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相貌不丑,男人天赋本钱很好,嗯,是经过大太监亲自验证过的,大太监拉他去配种。   一连三个月,穆北玄差点被大太监十八房小妾榨干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不容从大太监府上逃出来,回去修养了大半年。   不过,他也真是厉害,十八房妻妾有一半以上都怀上了,更有人生出双胞胎,可把大太监高兴得够呛。   看在众多儿子的份上,大太监知道领兵攻城的人是自己儿子们的亲爹,又动了心思,想让他的儿子们认祖归宗,主动帮穆北玄打开了城门。”   杨皇后感叹一句,“大太监最后被穆北玄亲手勒死,知情的人也都被除了干净……”   “那些孩子呢?”云薇轻声问了一句,随后自问自答,“应该都没活下来,皇上不会准许他们活着的。”   杨皇后笑道:“被当做大太监的儿子们处决了,不过穆北玄百密一疏,应该有一人逃了出去,南朝旧地也不是很太平,那个孩子许是正辅佐南朝皇族筹谋复国。   穆北玄一直好,复国之人只能偷偷活动,一旦朝廷上出了大问题,一直心心念念南朝的人一定会煽动百姓。   阿阳就藩的话,这方面他得多注意,该镇压就镇压,闹到天下大乱并非我愿意看到的。”   云薇点了点头,“我会转告阿阳。”   “走吧,咱们也去兰溪阁。”杨皇后快步出门,“你娘就不用去了,穆凰舞一准攀咬你娘,本宫就……嗯,万氏给你娘特意安排了此处歇息。”   “好。”   “快点走,总不能落在万氏之后。”   “……”   云薇小跑着跟随杨皇后向兰溪阁赶过去。   杨皇后比云薇印象中的更立体丰满,有点可爱了。   不过,云薇无法完全相信杨皇后对西凉那边一无所知,杨皇后也不会把所有底牌都告诉她。   她没那么大面子!   甚至云薇怀疑,杨皇后怕自己继续探听西凉的消息,才说起皇上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然,杨皇后借云薇的口提醒阿阳就藩后注意南朝复国之人的‘报仇’,许是会遇见皇上的亲儿子! 第三百八十九章 粉墨登场   真够热闹的!   云薇尚且没到兰溪阁,看到了好几位身穿紫袍的重臣站在庭院门口,不远处快速奔跑过来的有皇上成年的皇子魏王同赵王。   另外万娘娘等有名分的后宫妃嫔陆陆续续赶到,毕竟后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们也都想过来看看。   尤其是听说皇上同穆凰舞好上了?!   但凡听到风声有资格的人全部敢到了。   “怎么回事?父皇……父皇怎么了?”   魏王跑得一脑门子汗儿,焦急向兰溪阁里看过去,明知故问:“是不是女侯不好了?”   赵王往日的温润风度保持不下去,一样的焦急,眉尾有几分诡异的神色。   不过,赵王的消息比魏王要多,毕竟赵王的娘消息更为灵通,事发时,她正同万娘娘一起说话,帮万娘娘出主意给云薇准备的见面礼……   她听到消息后立刻打发人给赵王送信!   旁人只知道皇上同穆凰舞,却是不知太子同江美人也在!   “云大人,你这是何意?为何堵着门,不让本王进去?”   魏王抬高声音,说道:“本王要亲自确保父皇安危才能放下心,云大人快闪开,父皇在里面有任何差错,你都承担不起。”   云默单枪匹马守在兰溪阁的门前,阻止萧首辅等人入内,挡住后宫妃嫔,拱手对魏王赵王见礼:   “太医在里面给皇上诊治,皇上言令不许任何人打扰……”   “云默好大的胆子,你都敢假传圣旨了?!”   杨皇后人未到,声音先到了,劈头盖脸说道:“穆北玄何时给你的口谕?你只是一个五品官翰林侍讲,有何资格阻挡皇子入内探视?”   云默眉头紧锁,躬身道:“臣见过皇后娘娘,陛下方才给臣的口谕。”   “本宫一个字都不信!”杨皇后一步一步走到近前,眸光锋利,“此时你不让魏王赵王入内,一旦穆北玄有个意外,你是不是就要假传圣旨,挑选一个幼子继承皇位?   甚至逼死成年的魏王同赵王?史书斑斑,总不能你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   “皇上早有遗诏!臣不敢持矫诏行忤逆的事情。”   云默挺起腰,看到杨皇后身后的云薇,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云薇不曾神色急迫,反倒有着看好戏的悠闲。   云默确定自己夫人没出任何意外,挡门的心思立刻淡了不少。   方才,云默赶过来时,听说姜氏在里面探望女侯,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挡住门,不放任何人进入。   他为保全姜氏名声,顺带才是为了皇上!   云默都盘算好了,任何人都不准许进去。   万一皇上欺辱了姜氏,云默不管能不能打得过皇上,他一定给皇上重重几拳。   杨皇后唇边勾起玩味儿的笑,一眼看透了云默的心思,轻声说道:“姜夫人挑选夫婿的眼光很好,被人摆布的状况下都能选选中薇丫头的亲爹,那人早逝,对她一心一意。   二婚又嫁了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难怪江美人总是看她不顺眼,纵是被踩踏在泥土中,姜夫人也能争出一份前程来。”   云默咳嗽几声,“娘娘夸奖夫人,臣也不能让开位置。”   “可是本宫是皇后,是穆北玄名正言顺的正妻,在他昏迷不能管事时,本宫得帮他稳定住局面。”   杨皇后给了刚刚下轿子的万氏一个眼神。   万氏提着帕子,眼圈微红,柔弱弱说道:“我才是二郎最在意的人,二郎说过,我只是没有正妻名分罢了。不见二郎一面,云大人说得话,我不能听!”   万娘娘仿佛鼓足了全部勇气走到了杨皇后身边,同杨皇后并肩站在一起,不分高低,低声给自己鼓气:   “二郎也是明媒正娶过我,倘若只是皇上,我可退让一步,可兰溪阁中是二郎,是我的二郎。   婚书虽然烧了,二郎把我当妻子,我把他视作天,是我的丈夫!”   杨皇后冷哼一声,摸了摸腰间,“本宫今儿得问清楚了,万氏到底是妻还是妾!”   云默:“……”   别看只是并肩作战的两人,云默觉得比应付满朝文武同皇子们都要累。   他不得不佩服皇上,找了一对活祖宗!   “过两日,你继女就要成亲了,成亲当日,你得受靖王的拜见,本宫不想抽花了你脸!”   杨皇后已经抽出了鞭子,一下一下打着手掌心,“你身上没有沾染药味儿,云默你根本就没见过穆北玄,对吧!   女侯染病多日,日夜不停的熬药,你进去过兰溪阁,怎可能没有任何药味儿?”   “别反驳,本宫的功夫,穆北玄清楚,已入武道嗅觉比凡人更灵敏。”   杨皇后又瞄了一眼万氏,好似在问你怕了吗?   万氏果然瑟缩了一下,声音颤颤巍巍:“我要见二郎。”   魏王等人一起高声叫嚷:“见父皇(皇上)”   萧首辅等入了后宫的大臣不甘心只在外站着。   万一皇上……他们也好迅速做出决定,如何保住皇上的名声,或是选哪个皇子继位!   一切都在于亲眼看到皇上!   他们绝不能让云默一个人决定皇上的‘生死’。   云默嗅了嗅衣服,怅然道:“我阻止你们,是为你们好,皇上不可能出事……”   杨皇后一鞭子卷着云默后退两步,“你对穆北玄已经尽到了忠诚,剩下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份!”   云默嘴唇动了动,目送杨皇后闯进兰溪阁。   万娘娘紧跟其后,魏王同赵王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几乎肩并肩一起迈过门槛。   有好处一起领,被父皇责怪,撞破父皇的丑事也一起承担。   “贱人,贱人,你还有脸哭?!你毁了皇上,毁了太子,你怎么敢,怎么敢用药?!”   万氏声音尖锐,“用了这么多药,伤了皇上身体,本宫将你碎尸万段!你自己不要脸勾引皇上,为了巩固宠爱,连女儿都搭上了。   你知不知道穆凰舞是……是皇上的侄女?!”   “二郎,你好糊涂啊,我早就说过这个女人不能留,你……你招了她算计……你身子怎么受得住虎狼之药!”   云默闭了下眼睛,得,万娘娘‘无心之举’让皇上名声臭了一大截。   不过皇上追究起来,万娘娘也能自辩圆回去。   万娘娘在明面上是最爱皇上的女人,见到别人勾引皇上如何能不发火?   又羞又气之下,女人一般都是口不择言,手撕勾引丈夫的贱人!   云微迈步打算进门,一只胳膊挡在她的面前,“爹?”   云默轻声说道:“里面污秽,你一个小姑娘就不用进去了……”   话还没说完,云薇身子一矮从云默胳膊下面钻了过去,稍稍提起裙摆小跑原离云默。   她生怕被云默追回去。   热闹怎能不看?   屋子中,杨皇后等人站着看戏。   被褥凌乱的床榻上,穆凰舞哭得快昏过去了,衣服遮挡不住她身上的欢爱痕迹。   万娘娘正揪着同样满身痕迹的江氏撕打,仿佛要把所有恨意怨气都发泄出来。   江氏整个人是木的。   她也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   明明她是接到消息来捉奸的,进门之前,突然眼前一黑,等她回过味时,同穆凰舞躺在一起,在她们身上压着皇上同太子……   还没等江氏完全清醒,想好该如何善后,隐藏消息,皇上先清醒了,并且掐着她的脖子,差点将她直接掐死。   然后太子清醒后从床榻上翻滚到了地上,颤抖着请罪。   话都说不明白,毕竟太子整个人是糟的。   皇上甚至怀疑太子经过这次后是否还能人道!   皇上不会承认是自己吓坏了儿子,只会怪罪江氏同穆凰舞带坏了太子,他曾经最疼的儿子。   曾经意气风发的穆晨,到现在猥琐懦弱。   怒气喷薄而出,皇上头疼欲裂,忍不住高声怒斥江氏下贱。   吼完之后,皇上意识到这桩丑事该隐瞒掩盖,又着急又生气,没交代两句,皇上头疼到晕了过去。   女侯撑着身子让郭太监去找太医……消息彻底瞒不住了。   云薇心中有一分凄然,退到了门口。   解气是真解气,江氏母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若说多开心倒也谈不上。   甚至她都没心思再继续看下去了。   郭太监从一旁的厢房小跑出来,见到云薇之后,郭太监欢喜堆满整张老脸:   “云姑娘在,皇上有救了。您快跟奴才来,为皇上扎上几针。”   云薇尚未来得及推脱,郭太监顾不得了,一把抓住云薇的手腕子:”得罪了,云姑奶奶,您救醒皇上,要了奴才性命,奴才有是心甘情愿。”   云薇只能同过郭太监一起去见皇上。   杨皇后也想跟上去,在她眼前突然冒出两个从头到脚包裹着黑布的人,只有两双眼睛露在外面,气势极强。   杨皇后皱了皱眉,“半步宗师?!”   黑衣人并没有说话,浑身上下透出一个意思,杨皇后不得靠近皇上所在的屋子半步。   “原来穆北玄从未把本宫看做皇后!一直都在防着本宫。”   杨皇后紧了紧拳头,有心同面前半步宗师打一场……结果可能会输!   毕竟杨皇后的功夫可不是自己突破的。   杨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小不忍则乱大谋,说道:“等,本宫等得起,耗得起,穆北玄清醒后如何处置江美人同穆凰舞,以他的好色,母女大被同眠不算什么。”   黑衣人:“皇上自有决断,此事无需皇后娘娘费心,不如我同二弟送皇后娘娘回昭阳殿?”   “送本宫回家?你们两个功夫是半步宗师,一点不明白穆北玄,他敢让本宫离开兰溪阁?”   “……”   黑衣人话语一顿。   杨皇后再次问道:“你们兄弟是他新招揽来的?入宫……穆北玄让你们监视本宫多久了?”   “我同二弟唯一领的命令是保护皇上,其余事,不需要出懂动我们兄弟。”   黑衣人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傲气,毕竟皇上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都是以礼相待。   他们肯听从皇上命令,除了皇上许诺荣华富贵之外,更承诺帮他们晋升宗师镜。   云薇被拽进门后,门一关,外面的动静几乎听不到了。   皇上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旁边站着一脸苦相又素手无策的太医,床尾处站着一个黑衣人,不仔细看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云薇不知这个黑衣人功夫高低,不过从他留在皇上身边,以及容易被忽略的特性看,这个人功夫可能比外面的黑衣人还要高。   毕竟,没有他的话,云薇怎么可能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太医见到云薇眼睛一亮,扑通给云薇跪下了,连连磕头:“求云姑娘救醒皇上,您擅长针灸,扎穴道扎得准,我不如云姑娘,其余人手都是颤的更无法用针了。   您当日让占将军清醒恢复神智,就能让皇上慢慢清醒,缓解头疼。云姑娘,皇上的性命至关重要。”   云薇说道:“我未必能让皇上清醒,不过我施针时,我爹必须在场,还要把万娘娘请过来,萧首辅也要在场证明是太医无法医治皇上,我才逼不得已去施针。   还有……还有去请靖王,有他在,我施针的手也能稳定。”   “我的要求就这么多,少一条,我都不敢给皇上施针。   太医说得对,皇上的性命关乎天下稳定,我不得不慎重,不想丢了性命,又成为天下动荡的罪人。   我肩膀小,承担不起!”   云薇转向黑衣人说出这番话来,黑衣人眸光微凝,仿佛在衡量利益得失,云薇提起这几人都是向着皇上的。   只要不是提杨皇后就好。   黑衣人点点头,“这几条都可以满足云姑娘。”   郭太监连忙向外跑去找人,云薇迈步到床边,仔细看了看皇上的状态,小声询问太医医理上问题。   云默同萧首辅是最先进来的,随后是红着眼圈的万娘娘。   万娘娘扑倒了床前,看了云薇一眼,云薇轻轻摇头。   万娘娘拿着帕子挡住自己脸,更咽着一会儿责怪皇上不争气,一会儿又担心皇上醒不过来。   穆阳从宫外赶过来,进门后直接说道:“我来了,薇薇放心施针,无论成同不成,任何人不敢为难你。” 第三百九十章 谁死谁活   穆阳一句话,不仅给了云薇保证,太医等人心也安定下来,犹如定海神针一般。   他最后一个到,轻易掌握住局面。   起码在宫外做了万全的安排,无论皇上是否能清醒,没有任何人能撼动威胁到穆阳同他身边的人。   万娘娘快走几步扑到穆阳面前,更咽道:“二郎被那对贱人给害了,她们毁了太子……阿阳你可要保住皇宫,保住二郎……”   “您放心,有我在,谁都伤不到您。”   穆阳扶住陷入演戏无法自拔的万娘娘,开口说道:“五弟您也不用担心,他同闵王在一起。”   她一点不为撒手就没的亲儿子操心,毕竟有穆阳看着呢。   虽然儿子是自己生的好,万娘娘还是觉得阿阳最好!   扔掉穆阳的父母在万娘娘眼里是一对蠢货,脑子被毛驴踢了。   闵王:“……”   杨皇后:“……”   熟悉的人都到了,局面也在掌握之中,云薇请太医扶正皇上,缓步上前,取针刺穴。   她未必能治好皇上头疼,有八成的把握让皇上清醒过来。   云薇所用的针很软比寻常针所用的针要长一些。   凭着手指力度扎进穴位处,本来云薇是没这么强的,穿越后看了不少孤本,又有卷毛的加成。   比起穿越前,云薇技术上有了明显的突破。   太医等人看得瞠目结舌,不过片刻功夫,云薇把十几枚针扎在皇上头上,甚至有几根足够长的针引出了脑子中的淤血。   太医佩服般张大嘴,厉害啊。   云默凑近穆阳,轻声问道:“你猜薇薇寻常用不到针时,把针藏在何处了?”   穆阳沉默良久说道:“您可以去问问,问出结果来,告诉我一声。”   云默:“美得你!阿阳长得好看,就不要想得太美了。”   皇上的脑袋上‘长’满了针,犹如刺猬一般。   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按照特定的穴位顺序轻轻转动银针,很有规律,姿势也很漂亮。   认真的女人同样很美!   萧首辅暗暗叹了一口气,云默运气真好。   这样的继女亲生女儿都比不过,他也能做到对继女比亲生还好。   太医惊喜说道:“皇上的手指动了,动了,陛下……陛下您睁睁眼……”   黑衣人依旧站在原地,紧绷的身体松了一分。   当靖王目光飘到他身上时,他莫名后背一凉,藏在掌心的暗器连忙收回去,靖王的视线才移开。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靖王盯上了,但他明白刚才他若是把暗器射向云薇,他怕是活不了。   靖王明明不会武的,虽然他知道靖王能以音律布阵生擒高手,但靖王本身实力并不强,远远威胁不到他。   皇上眼睑动了动,缓缓撩开一道缝隙,看清楚身边的人,苦笑道:“憋死老子了。”   他听得到身边人说话,脑子被无形的重物镇压,眼睛睁不开,全身僵硬。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有他耳朵好用。   整个人犹如活死人,身上被裹上了厚厚一层布条。   “您先别动,我把针拔出去,您再移动。”云薇按住皇上的肩膀,轻声说道:“您现在是不是感觉恶心?您的头看疼吗?   您受了一些虎狼之药的影响,原本您只是轻微头疼,以后头疼可能会加重。   吃多了药不好,您以后的饮食可得多注意,不如试试用药膳?”   皇上本来没觉得恶心,云薇这么一说,感觉肠胃翻腾,脑袋又开始隐隐做痛了。   万娘娘插嘴道:“安排,药膳给二郎安排上,我向你娘请教了不少如何烹制药膳,还找来了药膳方子,往后二郎吃什么饭菜,我说得算。”   皇上抬眼看去,万娘娘坚决说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二郎这次吓坏了我,不是有薇丫头同阿阳在,我等不到二郎睁开眼。   二郎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皇上略带几分感动,关键时刻还是糟糠之妻靠得住。   云薇把银针一根根拔出,皇上顿时觉得脑子清醒,从未有过的轻快,“以后你时常入宫给朕扎上两针……”   “不行,针灸只治标,让皇上快速清醒,无法彻底根治皇上的头疼。”   云薇摇头道:“皇上这是第一次用针,效果自然很好,次数频繁的话,以后再刺穴几乎就没有效果了。   您得由内到外逐渐调理身体,注意饮食,再有便是节制,戒骄戒躁,戒女色,您后宫的美人太多了。”   万娘娘红着眼睛,哼了一声,顺手狠狠掐了皇上胳膊一把:   “薇丫头这话说进我心坎上了,二郎也得为自己想一想,后宫姐妹都是好的,偶有争执也是更好伺候二郎。   但是,偏偏有贱人为争宠对二郎用药,我只记得老话说,是药三分毒,何况是这等虎狼之药,二郎今日损失的元气,多少年都弥补不上。   二郎听我一句劝,那对贱人不能再留了,今日的事……皇后也在,二郎光哄我不管用,您还是想想怎么哄她。   她不似我这般在意二郎,轻易被你几句甜言蜜语就哄住了。”   皇上老脸一红,脸皮热到发烫,“她应该不会害朕,只是没想到……”   “药在她身上翻到,女侯也是吃用了穆凰舞送来的东西中了毒,实事摆在眼前,二郎还要继续护着她?”   万娘娘很是伤心,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二郎昏迷时,我差点也随着二郎去了,二郎心疼她,为她辩解,在二郎昏迷时,臣妾把她们打得皮青脸肿。   皇上重重惩罚臣妾,给她们报仇好了,臣妾在紫宸宫等着皇上的旨意。”   不给皇上开口的机会,万娘娘曲了曲膝盖,拽住云薇的胳膊:   “我也头疼,薇丫头给我扎两针,皇上信不过你的建议,我只相信你。”   “阿阳,你也陪我一起回紫宸宫,皇上醒了,也就用不上你了,你但凡说那对贱人不好,仔细皇上怪你。   你是我一手养大的,哪怕是皇上给你委屈,我也不乐意,我养大的儿子,皇上都不能无故找你的不是。”   万娘娘迈步就往外走,穆阳向皇上拱了拱手,“我去劝劝娘娘,您保重。”   穆阳溜得很快,皇上对着穆阳身影叫:“回来,你们都回来,阿阳,朕有事吩咐你……”   云默轻声说道:“万娘娘正在气头上,靖王是不可能回来的,门外杨皇后见到万娘娘离开,您派去的人再难挡得住她了。”   皇上的脸色黑了黑,头又开始疼。   果然,在万娘浪跨出兰溪阁时,扶着她的云微眼角余光瞧见杨皇后冲破另外两个黑衣人阻挡,闯进去屋去,声音高亢:“穆北玄给我说清楚,本宫这个皇后是不是虚有其表?”   “别回头,我们回去等消息。”万娘娘轻声提醒道:“让皇后同皇上闹去,我总要给你出这口气!皇上一般用人时靠前,不用人靠后。不过这一次他别想再留下那对贱人的性命!   最次也要处死一个!薇薇期望是谁?江氏还是穆凰舞?提起这个名字,我就觉得恶心,闹到这么大,她们怎么还有脸活着?   若是中了陷阱,被皇上强了,勉强求生还说得过去,偏偏是她们算计人,恶有恶报,又被前朝后宫的人看到,还不主动求死,甚至连求死的动作都没有……”   “我猜测她们是怕真的撞上柱子,知道没人会拉住她们。”云薇轻声说了一句,“其实她们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没准这对母女彼此怨恨,说不得还会争宠什么的。”   万娘娘眸子一闪,“你说得也对,她们有脸偷生,我没眼去看,见她们中任何一人,我都反胃到三日吃不下饭去。”   “我认为皇上会处决江美人平息您的愤怒。”穆阳在旁插嘴,认真问道:“需要我顺势除掉穆凰舞?”   万娘娘沉思一会儿,摇头说道:“这事太脏,阿阳大可不必插手,皇上指望着薇丫头帮他缓解头疼,今日的消息传出宫去,太后娘娘在宫外待不住了,一准冲进宫来同皇上拼命。”   进了紫宸宫,万娘娘呼出一口气,命人打水净面,云薇给她配了一盒保护眼睛的眼贴,“您敷在眼上,今日您哭得太多,落泪太多,仔细明日眼睛疼。”   万娘娘眼睛笑眯眯的,比吃了蜜都甜。   白捡一个能干的儿子阿阳,又得一个孝顺聪明同样本事不小的儿媳妇。   她自己亲生那个撒手就没,不肯有半刻老实安静。   但五皇子很孝顺,万娘娘没有疼爱自己深情专一的丈夫,不后悔嫁给皇上。   阿阳他们是她唯一的指望同慰藉。   万娘娘往榻上一倒,“你给我上眼贴。”   云薇殷勤麻利伺候着万娘娘,顺势还给她做了一个全身推拿。   毕竟万娘娘方才可是狠揍了一顿江氏母女。   穆阳在一旁看着,眉眼已经染上了一抹温柔。   主动挑了一块香料放到翡翠香炉中,很快香气弥漫,更显得静谧。   万娘娘舒服的哼了两声,很快睡了过去,有阿阳在,她不用再操心,活得久,才能看到皇上‘凄惨’的结局。   她不知杨皇后下一步计划,隐隐感觉到皇上得被杨皇后一连串的组合拳打懵。   云薇给了穆阳一个眼色,两人蹑手蹑脚出门。   “我娘还在兰溪阁不远的宫殿歇息,我不放心,得过去看一看,虽然杨皇后留了人保护我娘,可宫中……”   “咱娘已经出了宫,我的侍卫护送她回到云府,她一切都好。”   “……”   云薇斜睨了一眼一本正经的穆阳,忍不住掐了他的胳膊,“那是我娘,你叫得到是亲切。”   “嗯,是不大合适。”穆阳认真点头,“应该说是泰水。”   “噗嗤。”   云薇笑出声,被穆阳的‘无耻’‘厚脸皮’震撼到了,本以为穆阳一身高冷范儿,“你吃亏了。,知道吗?按照我们那边的风俗,成亲当日改口换对方爹娘都要给他改口银子的。   我娘准备给你封大红包,卷毛偷偷瞄了一眼,一万零一两,你没收到银子就叫了泰水岳母,我娘许是省了这个红包。”   “万里挑一?”穆阳多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说道:“不够,十万百万还差不多,天穆人总数按照你们那的算法有上五千万,比我优秀出色的人屈指恪守,甚至是没有。   泰水大人能给我封个五千万的封红……”   穆阳精准抓住云薇袭过来的拳头,顺势往自己怀里一代,云薇面对俊美的穆阳,气有些短,“你想啥呢?天穆每年的税收有五千万?”   “泰水大人要做首富吗?”穆阳笑道:“我可以期待说出去一句话,我岳母是首富!”   “……你……”   云薇戳了戳穆阳的脸,“你被卷毛带坏了,看来它是不打算当人了,平时卷猫跑去找你都给你灌输了什么?其实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大多淳朴善良……你别笑。”   穆阳低沉的笑声让云薇编不下去了,温柔抚摸云薇的耳垂:   “别气了,皇上知道女侯中毒的真相,他不会再留下江氏的性命。   女侯中毒濒死的毒花是江氏培育出来的,已她的血让毒花盛开,结出的花籽也没浪费,研磨成粉末被穆凰舞加在女侯的汤药之中。   江氏太嫉妒泰水了,看不得她好,她过得不好,按照你话说不知反省,反而想着把岳母拽到泥里去。”   云薇静静的听着,穆阳叹了一口气,“她自寻死路,没人能救她性命,哪怕她对皇上有用,皇上也不敢用她。   不过,你想让她活着受折磨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她的生死,我同阿阳都不要沾手。”云薇轻声说道:“我嫌她脏。”   云薇想起黑衣人,问道:“皇上身边突然冒出让杨皇后忌惮的黑衣人,阿阳可知他们的深浅?”   “应该还有一人,或是还有两人。”穆阳眼神复杂,“我没想到皇上真能招揽到四位或是五位的半步宗师。   四人成四方阵,五人的话是五行阵,一旦皇上下令,足以困住宗师镜。   不过这一次杨皇后及时救你同岳母不是毫无收获,试探出皇上底牌之一,杨皇后很快会同……我父亲联合,毕竟父亲才能请动半步宗师。” 第三百九十一章 死了一个   “听你这么说,闵王还能成皇后娘娘助力?我瞧着闵王不单单是同皇上争,同皇后娘娘也有一争高下的心思。”   云薇话语轻快,看好戏之意十足,轻笑道:“你猜她会不会魅惑闵王?”   穆阳认真思考良久,开口道:“父亲常常做出决定,可每一次做出决定的热度不超过一个月,毕竟他本身就是个怕麻烦,得过且过的性子。   有野心因嫌弃太费心血很快放弃,他更像一个名仕侠客。   杨皇后看到皇上身边的多了好几位半步宗师,她请不到人的话,只能去找父亲。”   “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   穆阳斜睨了云薇一眼,总觉得她关注的方向有问题,好似很想杨皇后同闵王发生点什么。   云薇说道:”好吧,我承认自己是想看的,我还想将来个万娘娘再找个可心的人。   皇上可以三妻四妾,风流成性,什么样子的女人他都要。   屡次伤到万娘娘的心,万娘娘不必为他守着。皇上背叛了,不意味着万娘娘也用这招报复回去。   可多大岁数的女人也需要个男人,我是说,万娘娘想得话,就可以再嫁或是找一个人陪伴她。”   穆阳受到不少冲击,再次确定一点,卷毛给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云薇并曾因在这个世界生活而改变。   她换了躯壳,还是原本的她。   入乡随俗也只是表面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云薇并没有着急回去,待在紫宸宫陪伴万娘娘,穆阳很快被皇上派人重新请走了。   万娘娘恨得牙痒痒,告诉穆阳,“你随着心意去做,不必顾忌,你已经不是皇上的好儿子,只是他的臣子同侄子!”   云薇安慰万娘娘,说:“阿阳晓得怎么做。”   “我怕阿阳抹不开面去,皇上蹬鼻子上脸,你抹不开面拒绝,皇上用起阿阳不会有任何手软。”   万娘娘尤其不满,“好处没给阿阳多少,一旦遇见难处,他最先想起的人就是阿阳。   亏着阿阳在意你,否则我真怕阿阳为皇上生,为皇上去死。   杨皇后……反正我不想阿阳再同杨皇后抗衡,被皇上当做手中刀。   以后薇薇多劝说着点阿阳,咱们做女人的,做不到杨皇后那么狠辣绝情,可愿意看她成功,不是吗?   她上位绝对比一个臭男人当皇帝要好,哪怕只有几年,女子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天穆刚刚立国,皇上对女子的约束小很多,沿袭了杨公还活着时的风俗,随着战争越来越少,男子战死的也少,大多都会留在家里,女子地位必会下降。   给女子的机会不多了,你娘最好趁着这几年奠定基础,否则我担心你娘的生意会被男人商贾联合扑灭。”   云薇吃惊之色一闪而逝,万娘娘笑道:“你以为我只在宫中争宠?同皇上假装恩爱吗?   当年养家的银子,我也是出过大力的,也曾安慰过失败躲回家来的皇上,也是我引导皇上想到了投奔他大哥。”   万娘娘叹了一口气,“我若说后悔让夫君封侯,是不是有点找打?倘若他只是个小有成就的人,我还是他的妻子,他也肯听我的劝。   不过,能成为皇贵妃,享受荣华富贵,对他又冷心绝望了,我不是那么后悔。   我看到了在乡间看不到的风景。   男人嘛,有没有并不影响我的好享受,而且最重要是阿阳同小五因为他做了皇上,天生站在世人的头顶上。   我不必再操心他们的前程,或是被人在背后指为村夫,无赖的儿子。”   云薇闷闷说道:“您同我娘都很有想法,我不如你们。”   “哈哈哈。”万娘娘被云薇小模样逗笑了,“傻丫头,这些通透可都是在苦难中一点点磨砺探索出来的。   我不想让小五经历这些,阿阳……我是没有护住他,小五生在皇上最好的时候,我可以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需再去衡量一两银子是买肉还是买米。   你娘同我也是一个想法,期望你永远不需要磨砺。   不过我瞧你是个通透的,难怪你娘特别心疼你,总认为她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万娘娘眸子深邃,停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女侯有一句话说对了,你不懂当娘的心。   当然女侯天生脑子不好使,若我的女儿被人恶意换了,我的确舍不得一手养大的冒牌货,但我更心疼亲生的这个。   不指望她们能好好相处,但是我也会管一管养大这个,毕竟三十多年的心血啊,皇上舍弃太子都很不容易,何况是当娘的,做女人心更软。   不过冒牌的这个一直算计我亲生又亏待了女儿话,越是舍不得投入的感情,我越恨冒牌货!”   “嗯,这就是我无法原谅女侯的原因。”云薇说道:“我没做过娘,不过我永远无法认同她这事上的犹豫迟疑。”   万娘娘点点头,“女侯的确不值得你费心。”   兰溪阁内,女侯气息虚弱,被两个宫女架着去见皇上,毕竟皇上是在她养伤之地出的事。   女侯又是从头到尾看到了皇上等人的荒唐情事,于情于理,皇上都要亲自过问她。   跨进内室,皇上慵懒半坐在床上,双手按着太阳穴,难掩疲倦萎靡,皇上好像老上好几岁。   杨皇后身姿挺拔,犹如一杆出鞘扫尽天下的锋刃,斗志昂扬。   女侯目光偏了偏,正好见到同萧首辅站在一起的云默。   文雅俊美,沉稳老练,比起做云中君时,云默身上多了几分官威,不可小视。   这才不到一年,云默都能同萧首辅站在一起了。   女侯觉得自己奋斗了大半辈子成了笑话,混得还不如才跨进仕途的云默。   宫女松开手,女侯站不稳,直接摊在地上,狼狈又落魄。   杨皇后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眼神明晃晃是活该两个字。   女侯早已心若死灰,说道:“臣断然不会为江美人求情,臣早就说过同她恩断义绝,还有——还有穆凰舞,臣只当没有养过她。   皇上不必顾忌臣,最后悔就是臣早一些没想明白,不该留的非要强求只会害人害己。   臣因一时心软身中巨毒,没几日好活,连累了皇上,臣自知万死难以赎罪。   恳请皇上剥离臣的官位,臣——糊涂老迈,被人耍得团团转,已无法再为皇上出力。”   “真难得,你竟然舍得放弃她们?”杨皇后嘲讽道:“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你还想不通呢。”   女侯擦了擦眼角,更显佝偻瘦弱,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臣想处处周全,却是两边不讨好,都怨我恨我,臣的教训在前,陛下也当想明白了,不可心软,不可再给人机会,否则真会出大乱子!   臣的性命同一世的清明几乎毁在了对江美人母女心软上,皇上心疼太子,可太子真得不适合……”   皇上沉声道:“够了,朕同太子一起来看望你,太子对你颇为敬重,你却让朕废了太子?!女侯,你让朕很失望。”   皇上摇了摇头,杨皇后嗤笑一声,“自欺欺人!”   门口传来太子穆晨的声音,“阿阳,帮帮我,你一定要帮我!我不是有意的同阿爹……我被陷害了,如今我的话,阿爹不肯听。   甚至不见我,我只有求阿阳帮我了,看在我们……”   话没说完,穆阳打断道:“能救太子殿下只有您自己,皇上不希望看到懦弱的太子,大哥,您该明白只有您像以前一样,皇上才能重新看中您。   我只是皇上的侄子,影响不到皇上的决断,但我同皇上,还有太傅等关心您的人都希望您能找回过去的自信骄傲,您纵然做错了,做得出格,皇上也不会怪您。   皇上说过,人不风流枉少年,意气用事,快意恩仇未必不好。”   在屋中的皇上听得连连点头,杨皇后眯起眸子,冷哼:“穆阳还真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说得每一句话,他都记得。他说穆晨一套又一套,对我狠得下心,频繁破坏我好事。   一旦不顾忌一丝一毫的曾经的情分,我比穆晨待他真挚多了,从未伤过他,穆晨对他……”   “咳咳咳,不能这么说,从小到大的情分比你重。”皇上打断杨皇后。   “可惜啊,穆阳成亲后立刻就藩。”杨皇后扯起灿烂的笑容,“碍眼的人总算是走了。”   皇上脸色阴沉了几分,最近几日他明显感到朝廷上杨皇后给自己的压力,也不得不承认,杨皇后对朝政民生的处置比他更果决。   同一件修缮河堤的事,他会犹豫迟疑,怕耗费太多的银子,杨皇后却在他身边直接拍板定下来,并且选到善于治河的官员负责此事。   哪怕那名官员刚刚得罪了杨皇后,或是深陷贿赂案子中,杨皇后大胆启用他,只因为他再多的毛病都不如治河重要。   他同杨皇后并肩坐在高位上,看多了朝臣们的异常,皇上突然觉得屁股下的龙椅好像有针一般。   不是穆阳等人一直支持他,皇上的权柄会被抢走大半。   杨皇后敢用忠诚于皇上的人,他不敢重用杨家旧臣啊。   毕竟皇上比杨皇后更为多疑。   “孤好像明白阿阳所说的意思。”穆阳直接拔出宝剑,倒提着剑,向屋子里冲过去,“贱人,孤杀了你们。”   “大哥。”   穆阳做阻挡不及状况,低垂下眼睑盖住真实情绪。   皇上无法做出决断的话,就让太子代替皇上做出决定。   穆晨冲进去对着穆凰舞母女刺过去,方才还显得木讷的江氏一瞬间灵活至极,利落拽穆凰舞抵挡刺向自己胸口的宝剑。   穆凰舞不敢相信回头看着自己的生母,“为什么?”   “噗嗤。”   穆晨将宝剑扎进穆凰舞胸口,到底同床共枕过,前段日子穆晨同穆凰舞时常一起交流。   能引得姜苏吃醋,足以证明他们之间很亲近。   穆晨拿着宝剑的手抬高了半寸,伤到穆凰舞心脉,鲜血咕咕流出,“你们逼孤的,算计孤,该死,你们统统该死!”   穆凰舞眼神涣散,已经听不到穆晨的‘狡辩’,心头比刺进来宝剑更冷,倒在生母江氏怀中,喃喃说道:   “我没想到……没想到会是这样?也好,也好,本来我本想着保住娘的性命……”   “凰舞,我不是,不是有意的,本能,本能反应,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死。”   江氏哭得比中穆凰舞还要伤心,伸手堵住穆凰舞的伤口,满手的血令江氏悲伤欲绝般崩溃:   “我没想过死,凰舞,我真的没想过死,也没想过你死,以为太子对你会手下留情,毕竟他是你第一个男人!”   太子穆晨紧紧咬着后槽牙,狠了狠心拔出宝剑。   噗嗤,鲜血飞溅,温热的血飞溅了穆晨一身,淡淡的腥咸气息萦绕,更刺激了穆晨的疯狂。   杀了一个,这么够?   穆晨反手再次刺出宝剑:   “孤送你们母女一起上路,你们的罪孽去地府再分辨。”   江氏再次躲闪,穆凰舞用尽所有力气挺身挡宝剑。   她重生的意义就是报答生母,虽然这个报答方式,不是她所期盼同喜欢的。   但是,被生母推出来挡剑,糟糕至极的处境,穆凰舞不想再活着被羞辱了。   死并不可怕。   可怕得是她娘……不如上辈子自己看不上的姜氏。   那个女人为了给女儿报仇,把所有逼死云薇的人收拾了一通,让仇人凄惨无比。   上辈子姜氏改嫁穆地主时,穆凰舞还是穆地主的女儿,姜氏对她……穆凰舞认识到有一分的慈母心。   只是当时她见到穆地主宠爱姜氏,完全忘记自己生母,对姜氏心存偏见,使劲折腾姜氏,父亲穆地主越发不喜自己。   经历了这辈子,穆凰舞才明白穆地主怎么会喜欢妻子出轨留下的野种呢?   他帮他们兄妹隐藏真正的身世,把他们养大,让她已王府郡主身份出嫁,已经是仁慈了。   穆凰舞张了张口,对着穆晨说道:”杀我一个就够了,放了我娘,让我还上她的生恩。   穆晨……小心,你小心……一定要小心……”   她的手缓缓落下,气息慢慢散去,江氏躲在她身后,崩溃大哭。 第三百九十二章 废太子   穆凰舞死了?!   太子穆晨手持染血的宝剑呆愣在原地。   穆凰舞并非穆晨第一个女人,绝非他最爱的女人,毕竟他对姜苏才是真爱。   然而,他还记得穆凰舞在自己身下蜿蜒绽放,婉转承欢。   他是中了媚药,身不由己,可对穆凰舞的记忆很是深刻,尤其是穆凰舞又以这么悲凉令人深刻的方式死在穆晨手中。   直到穆凰舞咽气时,不曾怪过拿她当剑的生母,也不曾怪过杀了自己的穆晨。   “她想同孤说什么?小心什么?小心谁?”   穆晨持剑的手臂垂了下去,喃喃自语。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死在面前的穆凰舞,人是死了,在穆晨心中她的印象更鲜明。   同姜苏,是国仇家恨夹杂在一起的复杂深情。   同穆凰舞……从来没有一人肯全心全意,甚至牺牲自己性命还记挂着她。   “大哥。”   穆阳追进门,一眼看到了还活着的江氏。   无耻的人总能活得更久,也是,江氏脸都不要,她最是怕死。   穆晨被声音惊醒,解决一个穆凰舞,并非是他本意,杀了江氏才是关键,除了江氏,当事人就只剩下阿爹同自己了。   他们不对外说出实情,便是消息传得满天飞,无法让所有人都相信,只当他们是来看望女侯时,中了迷药。   杨皇后同穆晨的弟弟们想要添油加醋,流言可以抑制。   穆晨再次把剑挥向江氏,本来崩溃大哭的江氏再一次表演了逃命绝学,篮管带爬,毫无形象在贴地翻滚……   穆阳嘴角抽动,江氏一次又一次突破下限,这样的人……得今早除掉,省得被她再次咬上一口。   没有千日防狗的道理。   不同狗计较?   卷毛都不答应!   穆阳手指略略移动,正准备出手,门口一道黑影出现,无形的气浪击飞穆晨手中的宝剑。   当啷一声,宝剑落地。   黑衣人高声说道:“皇上宣召太子入内,陛下的意思,不得伤到江美人!”   江氏狼狈不堪,放声痛哭,手上的血涂满了她的脸颊,“凰舞,我的凰舞啊,你死得太早,没有等到皇上……”   穆晨是穆凰舞第一个男人的话,那皇上就是第二个!   江氏卡壳了,只是不停的哭,继续哭,仿佛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穆晨抿了抿嘴角,眼中喷火,穆阳有点失望,一个黑衣人就把穆晨吓住了?   穆阳说道,“我为太子除此后患。”   “等等,阿阳……”穆晨心头一热,以往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怎会怀疑嫉妒阿阳呢?   穆阳直接出手,黑衣人楞了一瞬,万万没想到皇上的口谕竟然不好使?   黑衣人慢了半拍,但是他功夫明面上比穆阳好,穆阳入宫身上不便携带锋刃,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宝剑,向江氏的面门刺了过去。   江氏明显感觉这一剑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尽力避开要害,使劲侧过脸,黑衣人着急之下,打出了一掌,天地良心,他不敢伤害靖王的。   毕竟,皇上对靖王犹如亲生儿子。   可他是半步宗师,穆阳不能躲,除非撤回宝剑……穆阳后背挨了掌风,嘴角渗出血。   他手中的宝剑因为掌风影响偏了一寸,宝剑锋刃从江氏脸颊划过,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一道血痕。   江氏捂着脸,“啊,啊,我的脸,我的脸。”   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贯穿了江氏脸颊,皮肉外翻,不用大夫看过,江氏自己明白,毁容了?!   她这张明艳的脸彻底毁了。   没有这张脸,她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江氏恼怒看向穆阳,又是自重,穆阳神色淡淡,轻轻擦去他唇边的血渍,紧了紧宝剑,江氏慌忙后退,一时分辨不出,穆阳故意毁了她的容貌,还是穆阳想要她的性命。   当年,穆地主把穆阳当儿子看,为穆阳心甘情愿留在乡下时,江氏看不懂穆阳。   明明只是皇上同万氏的‘养子’,过得不比长孙穆晨差,穆家几个儿子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是围绕着穆阳的。   黑衣人挡在靖王同江氏中间,被靖王清冷的目光扫过,他好像做了十恶不赦的错事,“皇上的意思,保住江美人,我不得不听皇上的命令,伤到王爷,实在是……”   “我受了伤,无力去见皇上,你代我传告陛下,宫外一切安稳,皇上不必挂怀。”   穆阳将染血的宝剑擦拭干净,双手送还给太子,“大哥,您保重,我实在是无力再为您说话,咳咳咳,咳咳。”   每咳一声,穆阳都要出一点血,如玉的俊美脸庞渐渐苍白。   黑衣人:“……”   他低头看自己手掌,明明只用了半分力啊,怎么把靖王伤得这么重?   穆晨眸子闪烁,将宝剑入鞘,再为自己最后挽救一次,“阿阳真不去见见阿爹?”   “方才送万娘娘回去时,我见过皇上了,他一切都好,只是精力稍显萎靡,大哥见到皇上,劝说他多歇息,事可以慢慢办,龙体最为重要。”   穆阳给了穆晨一个眼色,穆晨低头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让阿爹保重龙体,不就是得重用他这个当朝太子了吗?   穆阳提醒他借此机会掌权?!   可是他真的能同杨皇后在朝廷上争锋?   穆晨自己都没多少信心。   不过,他必须得去争!   此时,穆阳已经离开了,穆晨身体晃了晃,受伤的腿并没有好,伤口隐隐裂开渗出血来。   “你扶着孤。”穆晨理所当然指挥黑衣人,“孤去见阿爹。”   黑衣人:“……”   转身离开,对太子伸过来的手臂视若无睹,他可是皇上用重金巨大好处请来的高手,别说太子了,皇上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很少给他们只派活儿。   他们唯一的命令保护皇上。   这次他来传皇上口谕,也是因为皇上身边实在是没人可用,他又不想面对对自己威胁极大的杨皇后,这才过来阻止太子。   倘若他知道会打伤靖王,哪怕被杨皇后的目光刺穿,也不想过来……毕竟他该怎么同鬼谷子的传人交代?!   显然黑衣人并不知道当代的鬼谷子传人是靖王,否则他更后悔这次伤到靖王。   但是他同样不知自己敬畏的人是闵王穆地主,以前穆地主在江湖行走,都是带着一张金色面具,很少出手比试。   一旦带着金色面具的他动手,便是血雨腥风。   高品高手难逃他的打击。   屋中,皇上对进来复命的黑衣人说道,“状况如何?”   黑衣人恭敬中带着一分倨傲,“回皇上的话,靖王受赏,我去迟了,太子已经杀了穆凰舞,江美人的脸被靖王毁了,留下一道很深的伤口。”   杨皇后抚掌道:“毁得好,阿阳做得好,恶有恶报,她活着才是报应,总算是穆阳做了一件让本宫高兴的事。”   “阿阳又不是为你毁了江氏的容?”皇上阴阳怪气,杨皇后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不用你提醒本宫,阿阳是为万氏,甚至为你灭口,唯独不会为本宫!”   皇上顿时心情愉悦上几分,皱眉问道:“朕不是叮嘱过你,不可伤到阿阳?他没有内劲护身,哪能承受你一掌?   来人,派太医去给阿阳看诊,万不可大意。”   “是,陛下。”   郭太监小跑出门去叫太医,皇上虽然不好训斥半步宗师冒失伤到穆阳,但话里话外的责怪并不少,提醒黑衣人们要多注意一些。   穆晨由支撑起拐杖步履艰难迈入门,完全没有去杀江氏母女的气势,他在门口听到一切后,止不住心头反酸。   强行忍下不可嫉妒阿阳。   皇上抬眼看到穆晨,有一瞬的羞愤。   羞在于父子同行,彼此见到对放浪形骸的一幕。   愤在于穆晨敢于杀了穆凰舞,却没有做到底,让江氏活了下去,倘若穆晨把这对母女都杀了,皇上生气是生气,但欣慰穆晨的果敢,积极善后。   手段简单粗暴,还算有用。   偏偏穆晨只杀了穆凰舞,留下江氏……当然皇上还需要江氏的身体,毕竟他总觉得江氏的身子对自己的病情有用!   “阿爹。”穆晨眼圈微红,更咽道:“儿子又做错了,不该来看望女侯。”   “你只错在这一处?还是你只看到了这一处错误?”   “……”   皇上看着穆晨,摇摇头,”罢了,始终是朕强求你做不喜欢,你又掌握不住的事,阿晨,朕给你三日功夫,三日后,你离开京城去川蜀,带着你侧妃,许是她能在川蜀帮到你。   朕会给川蜀的官员一道圣旨,令他们辅佐于你,朕给你的侍卫,你一并带着去,保你平安。   没有阿阳为你出谋划策,你行事多加几分思虑,朕不求你面面俱到,总不能再被人轻易被人算计了。”   “阿爹……”   “朕累了,阿晨,朕给过你机会,一次又一次,你没有一次让朕满意,你是朕的儿子。”   皇上停顿了片刻,说道:“不羡,你去拿朕的起居注来,把朕这段话写在起居注上,朕要让后世人明白,朕对阿晨疼爱看重,从未想过把太子当做磨刀石或是靶子。   他不适合做太子,朕保他在外封疆,享一世太平。”   云默拱手道,“您尽管说,臣记得住,等臣子回去再写到起居注上,拿给皇上龙目御览。”   “龙目?!”皇上苦涩道:“老子就是个寻常人,运气好的常人罢了,没长看透一切的龙目,不羡大可不必奉承朕。”   穆晨扔到拐杖,跪倒在地,“阿爹,我不离开您,您可以废了我,不让儿子当太子,但儿子想……想陪着您。”   他跪爬了几步,崩裂的腿伤流出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皇上眸光深邃,隐隐透着几分心疼。   穆晨爬到了皇上身边,扶着皇上的大腿哭道:“阿爹,儿子真不能离开您,宁可死了……”   “胡说!”皇上忍着心痛,面色严肃,语气生硬道:“阿晨,朕的命令你不听了?这就是你的孝道?   你烂泥扶不上墙,朕除了你这个儿子之外,还有魏王赵王,朕给不了他们如给你一般多的机会,朕不愿在忽略他们的努力。   处理邢狱上你比不过魏王,结交使用朝臣你不如赵王,朕本想着你能让你的弟弟们臣服,一心一意辅佐你,朕也不算白看重你一场。   今日的事,你到底是不是知情?”皇上眸子锋利,透着无情冷漠,“朕知你前几日同穆凰舞打得火热,她对女侯下毒,对朕下毒,你知道此事,是不忠不孝。   不知穆凰舞下毒之事,是你糊涂,察觉不到危险,连穆凰舞都能骗过你。   朕怎么放心把江山社稷交给你?朕不想没过几年,朕的坟墓被乱军刨了,朕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不说传个万代,起码要传承二百年。”   “阿爹……”穆晨张口解释。   “算了,朕不想听你解释同借口,自从朕封你做太子,你同朕不仅没有靠得更近,反而朕同你之间的争执越来越多,你不仅不能展现当朝太子的才华,让朕放心,你暴漏出的缺点越来越多。”   皇上看到女侯对穆凰舞心软铸成大错,硬着心肠说道:“侥幸朕同你存有一丝的父子之情,朕记得你的好处,没闹到父子相残,阿晨,尽快离开京城,朕不原下一道圣旨是命你自裁。”   皇上不想听穆晨的哭声,听多了很烦躁,他疼爱长大的儿子竟然是个泪包?   太没面子了!   他又要因穆晨被杨皇后嘲笑了,倘若他的病能多支撑几年的话,他是不是就能看到杨皇后生的儿子?   这次中了迷药怎么就没碰上杨皇后呢?   皇上始终觉得杨皇后一心当女皇,最根本原因是没有儿子,女人都会为自己儿子付出一切,杨皇后心狠是因为她喝了堕胎药,没能生出儿子来。   杨皇后处理政务很强,若是能辅佐他的儿子……等到儿子长大,杨皇后定然得归政皇帝。   他在留下几个辅政大臣,给不羡等人同杨太后垂帘抗衡的权柄,杨太后治理好国家,江山还是姓穆!   这个念头在皇上心上扎了根,发了芽,是该好好谋划让杨皇后给自己生儿子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惠及天下   不用神医说,皇上自知自己寿元有限,他废了太子,立其余哪一个儿子,他都觉得不放心。   怕儿子斗不过杨皇后,毕竟太子不中用,其余儿子未必就比太子强多少。   很难斗得过杨皇后,纵然留下云默辅政大臣,他们一定衷心耿耿?   皇上眸子闪烁,再没了说话的兴趣,对魏王赵王也是淡淡的。   “阿爹,我……儿子听您的离开京城,去川蜀,只是儿子有一事相求。”穆晨声音更咽,眼里隐含着祈求。   皇上点头道:“说。”   “阿阳即将成亲,儿子想让阿爹准许看完阿阳成亲,再离开京城,儿子把他当做亲兄弟,而阿阳也是一心为儿子。   小时候,儿子说过陪着阿阳迎亲,帮阿阳挡酒。”   穆晨说得情真意切,提起童年在乡间的兄弟情。   皇上面色明显缓和上几分,“阿阳成亲,朕要坐在主宾席上。”   “阿阳不是你儿子,你把他给了穆地主。”杨皇后在旁再次开启嘲讽模式,“后悔了?晚了!不是你生的儿子,你不够信任他,阿阳对你只行臣子之礼。   穆北玄若是有气魄,就该把阿阳当做皇子,横竖于阿阳所言,养恩大于生恩。   可你甘愿吗?知晓自己儿子不争气,只封亲儿子做太子,无视阿阳这么多年辅佐你功劳。   你常被夸奖圣天子,可于三皇五帝比肩,你难道不知道三皇五帝都是选贤能继承自己的位置?”   云默咳嗽一声,说道:“父亡子继,传承有序,传承多年,已被世人认可。   轻易改变传承,不仅皇位继承顺序会乱,百姓人家的承袭也会出现问题,只会助长人的野心,战乱不休。”   “呵,你这个做岳父不心疼阿阳,本宫这个被阿阳敌视的人何必为他去争?”   “娘娘此言差矣,做人长辈当为表率,怎可因为一己私利便霍乱天下,引得天下震荡,生灵涂炭?”   云默正色道:“靖王殿下之所以得百官信任,除了他的功劳外,我等更为看重他的人品。   他从不妄想多得,谦和友爱,有古之君子风度。”   “在你眼里,君子都是阿阳这样的?”   杨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云默,噗嗤一声笑道:“你可逗死本宫了,难怪本宫看你不像是君子?君子会害人性命?会逼迫本宫小产?   就连阿阳自己都不曾承认是君子。”   云默张嘴说道:“娘娘眼中不认同你,不肯臣服你的人,甚至伤害过你的人不是君子。   在臣眼中,靖王在当年所做的事上,大义上没有任何瑕疵,他做了最为正确选择。   选了天下太平,而不是娘娘您,所有志向高远的人都会理解靖王殿下!”   “嗯,这话很合朕心思。”皇上看着云默同杨皇后你来我往的交锋很是精彩,预感到以后就指望云默的嘴了。   毕竟,萧首辅一声不吭,不敢同杨皇后多说几句。   皇上又道:“朕记得三皇五帝最后一位把帝位传给了自己的亲儿子,圣人传位给儿子,朕比圣人还是要差一线。   不羡给朕讲史时提过一嘴,三皇五帝中也不是没有想传给自己亲生儿子的,只不过运气不好,没争过而已。   阿阳的功勋名气已不需要继承皇位,朕不能做出破坏传承的事。”   魏王等亲儿子暗暗长出了一口气,索性皇上还没糊涂。   “你们两个若是继承朕的位置,记得好好用阿阳,任何人背叛你,阿阳也不会背叛。”   “是,父皇。”   魏王抢先答应下来。   赵王温和说道:“阿阳是大才如何不用?他同大哥一起长大,情分深厚,同儿子也是一起长大。   儿子早就同阿阳说好了,在他成亲时去做他仪宾,大哥能为阿阳挡酒,儿子可以帮阿阳写催妆诗,也可以帮他破门。   阿阳的王妃云姑娘蕙质兰心,看人极准,她的品行儿子信得过,以后儿子娶王妃,筹备婚礼,也少不得阿阳王妃的帮衬。   儿子曾经想过,承蒙父皇不嫌弃,把江山托付给儿子,儿子愿意召阿阳回京,辅佐儿子。”   魏王鼻子差点气歪了,低估了赵王的不要脸,顺杆爬。   平时看着文弱谦和,原来关键时刻是不要脸向前冲。   “儿子也愿意。”魏王在心中非议,却不耽搁他开口表态。   不过有赵王在前,魏王本身严肃刚直,不适合学赵王口县莲花。   皇上说道:“你们都去给阿阳当宾相,把阿阳的婚事办得热热闹闹的,朕也要养好身子,当日去同老三抢上一抢,毕竟老子才是抱着阿阳回穆家的人。   阿阳把万氏当娘,老子就是他爹,给了老三,老子也要坐在主位上!”   “恩,本宫相信穆北玄你耍起无赖来,谁都不是你对手!”   杨皇后皮笑肉不笑,“别人要脸,穆地主不会让阿阳的婚事成为一出闹剧,他真心疼阿阳,穆北玄你不是!”   皇上:“……”   “听你声音中气十足,太子也废了,明儿怕是就要颁布废太子诏书了,废太子真是可怜,还没来得代你祭天,就不是太子了。”   杨皇后玩味的目光扫过垂头一丝落魄的穆晨,“所以啊,男人就要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否则丢掉得不仅仅是前程同荣华富贵。本宫是觉得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被人……”   不需要说完,所有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毕竟皇上同太子的胡闹得惊天动地,怎么粉饰太平都很难掩饰父子同用一对母女的实事。   皇上病态的脸庞红了又黑,佯装困倦道:“你们都退下,朕今日只是来看望女侯,把嘴给朕闭严了,休要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儿子遵旨。”魏王赵王赶忙表态。   “臣等遵旨。”   这是萧首辅同一众太医们,不怕死才大肆宣扬。   云默拿眼睛瞄着杨皇后,一本正经背诵:“为人妻者当贤,维护丈夫体面尊言。皇后娘娘责怪皇上不曾视娘娘为妻,您可曾当皇上为夫君?   夫妻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荣妻贵,夫辱妻伤。”   杨皇后冷哼一声,道:“你的圣人书中有没有提到当妻子监督督促丈夫向上?不该姑息丈夫风流好色。”   “纠正不意味着宣扬,古有明训枕边教妻,娘娘也可以在枕边劝皇上……”   云默话没说完,皇上连连点头,这个真可以有。   正瞌睡呢,云默递上了枕头。   皇上甚至可以让杨皇后在上面……他压过很多女人,被杨皇后压上几次完全可以承受。   倘若杨皇后有了身孕,皇上所有的难题迎刃而解。   杨皇后被这对君臣气的柳眉倒竖,“大胆……”   她挥舞袍袖,一阵气浪掀翻乐桌子,逼迫云默倒退了好几步。   众人齐齐脸的一变,担心杨皇后当着皇上的面前,杨皇后恼羞成怒直接收拾了云默。   毕竟杨皇后可是高手。   “住手!”皇上坐直了身体,咳嗽两声,黑衣人快速挡在云默面前。   “你们闪开,天日昭昭,皇后娘娘身为帝妻,万万做不出打杀忠臣的事。”云默勉强站稳后,使劲推着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皇上嘴角同黑衣人一起抽了抽,别闹!杨皇后发起火来,他们都未必顶得住。   “倒是有几分忠臣的气度。”杨皇后收手了,“本宫就当给靖王一个面子,等他成亲后,本宫再找你算账。”   杨皇后气势汹汹哼了一声,转身对皇上说道:“云默说得可是帝妻,本宫记住了。”   皇上:“……领了帝妻的名分,不做妻子的事,朕都替你害臊,听说你要编写给女子的书?   你的脾气也就朕能容忍,把全天下的女子教成你这样,失了温柔恭顺,贤惠良善,你是想让每家每户闹得鸡犬不宁?”   “你常说朕不会当皇上,是个走狗屎运当了皇上的笨蛋,你的做法比朕危害更大。”   皇上来了精神,向上直起腰,朗声说道:“给女子读的书朕觉得不羡的夫人比你适合。”   “本宫想养成女子自尊自强,巾帼不让须眉,可不是培养出姜夫人……柔顺婉约,事事以丈夫为主,她赚得银子比不羡的俸禄多,在外处处尊她丈夫,不能人前显贵,本宫得意思是自己的贵气,不靠丈夫,不靠儿子。   她赚那么多银子,经营那么一片产业作甚?横竖云默也有俸禄,不会亏待了她,短她银子花。”   杨皇后回击道:“成千上万的女子中,只能冒出一两个得本宫认可的女子,一两人就是火种,迟早有一日,女子是能……”   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的男人们,杨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了几分刺人的锋芒,不疾不徐开口道:   “正好你们都在,本宫不仅要编书,还要开办女学。云默有一句话,本宫很赞同,兴国首先要识字,名家纵然有诸多的缺点,想要成为统领读书人的魁首,他们家一直开书院,教导学生。   云默的名声因为他偷偷自助了一些书院,云中君所在万平县八成以上的人都识字。   孩童能背诵云中君的诗词,还能解出诗词中的含义。”   云默摸了摸鼻子,“皇后娘娘过奖了。”   “本宫没夸你!”杨皇后说道:“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若是连这点见识都没的话,你云中君的不过是虚有其表罢了,同在青楼中写诗取悦名妓又潦倒一生的倒霉鬼没多大区别。   你想让本宫真心夸你,只有一个法子,本宫开遍天下的女学缺夫子,以你在读书人中的影响力,应该能帮本宫找到品行良好,不曾歧视苛责女子的夫子。   尤其是人品上,要重于学识!学堂中都是女子,本宫是来让她们学习改变命运,并非是让夫子们或是权贵行选美之举。”   云默郑重几分,问道:“只缺教书育人的夫子?听娘娘的意思开遍天下,您的银子怕是不够,办学尤其是不能科举的女学几乎没有任何收入,不给一些好处贫寒人家不大可能让女孩子读书。”   “玉掌柜愿意散尽家财帮本宫兴办女学,你夫人只要认可自己女子的身份,她应该也会出一些银子。”   “……”   云默点点头,不仅是姜氏,云薇也会在此插上一脚的,跟着姜氏赚了一些银子的命妇们都会帮忙。   有杨皇后这颗死死扎在本该男人主宰的战场上的大树,嗯,苍天大树的庇护,女子识字不会太远。”而且谁说女子做不得官?”杨皇后再次放出炸雷来,“你们看不上玉掌柜的出身风尘,本宫拿云默夫人,嗯,姜夫人举例。   她的经历也很波折,她从未放弃过自己,她经营的产业打得你们认可的大商贾溃不成军。   女子被你们忽视太久了,你们根本不明白即便是不识字的女子懂得生存之道也不少。”   云默:“……”   女侯在旁边插嘴道:“皇后娘娘办女学,我可以捐献出全部的身家,我……我活几年,就当几年夫子。”   “你?读书是很多,不如不读书的村妇!”杨皇后冷哼,“本宫怕你把女学生教坏了,穆凰舞不就是你力主选进宫中女学的?若是没有云薇,你是不是还想让穆凰舞当讲师?!   宫中女学都是贵女,本宫办不起这样学堂,本宫的学生都是不识字的女童。   本宫给她们识字明礼的机会,至于以后再往上升学,就要靠她们自己的天分同努力了。”   云默躬身道:“编写课本的交给臣,臣一定认真编写,娘娘不放心的话,臣可同臣女一起编写,薇丫头的性子,您总不会认为臣在课本上夹杂一些不好的言论。   其实编写课本上,臣女有许多臣不如的见识,偶尔听她说起过几条,都让臣茅塞顿开。”   杨皇后点头道:“她是很聪明,有分寸,不过你……更聪明,娶了会赚钱的继妻,多了个聪慧的继女,找到了失散已久的生父,再多了一个……“   稍稍停顿,云默同皇上意会,毕竟老太后在云默后宅住着呢。   “本宫怎么觉得你的运气比穆北玄还要好?”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可以人为制造矛盾   比皇上运气好?!   仔细琢磨一番,倒也不是杨皇后故意挑拨皇上同云默的君臣关系。   毕竟皇上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是天底下运气最好的人。   可是最近一两年间,皇上感觉好运离自己而去。   不过,皇上不会因为杨皇后的‘挑拨‘疏远云默。   “你们都退下,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如何处置江美人?还是女侯有力气管教她?”杨皇后嘲讽道:“要本宫说,你留着她做什么呢?伤了万氏的心,你那满后宫的妃嫔嫌弃她脏!”   皇上隐晦感觉了一下自己男人本钱,“暂且留她一条性命,朕还有一些事情要弄明白。”   “那就关进悬廷司,只要她还是个活人,没有悬廷司问不出来的秘密。”   云默顺势建议,低声提醒皇上,“您得给女侯……嗯,万娘娘已经不指望您给她一个交代了,您的态度要摆正。   事关您的龙体,您又刚废了太子……朝廷难免动荡,太后娘娘在宫外怕是待不住了,她冲进皇宫,皇上想好怎么应对?   在江美人的事上,闵王殿下绝不会帮您!靖王不是太后娘娘最疼的孙子,魏王同赵王劝不动。”   “你呢?你如何?”   皇上眨着期待的眸子。   杨皇后直接笑出声,“你不敢应对你娘,让一个外人,一个臣子去硬抗太后?你真把云默当做无所不能?”   “臣到是可以尽力一试。”云默开口说道:“但臣坚持把江美人关进悬廷司,她的目的是什么,臣不是傻子,保护不了臣的夫人,臣不配做男人!”   “你在威胁朕?”皇上眯缝了眸子。   云默不慌不忙说道:“臣从不敢威胁陛下,臣也得给夫人一个态度,倘若皇上依旧痴迷江美人,不肯重罚她,臣无法说服太后娘娘,她还是要入宫,到时候江美人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想到自家老娘的彪悍,皇上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皇上叹了一口气,“准了,朕准你所请,该关的关了,该死的人死了,该废的人……太子也废了,朕伤心,朕不想见你们,滚,滚,都滚出去。”   杨皇后有几分遗憾,江美人留在宫里还是有用的。   可她又想到云薇,甚至穆阳,衡量再三,默认的皇上的决定。   这次她赶得及,下一次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皇上舍弃江美人,杨皇后眸子微亮,是不是他的病情已无法逆转?   杨皇后出门后,暗暗吩咐属下注意穆晨。   她可是一个字都不信穆晨留在京城只为参加阿阳的婚礼!   她盼着穆晨拼死一搏。   云默先于萧首辅出门,左脚刚刚迈出门,皇上的声音传过来,“不羡留下。”   “臣……”   “这是朕的命令!”   “遵旨。”   云默眼里闪过一丝的不高兴。   他着急回去看看妻子状况,有皇上命令压着,云默转过身向皇上走去。   他同萧首辅再次一次擦肩而过,云默神色寻常。   萧首辅眼眸很是复杂,不是第一次了,萧首辅已经明显感到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   实在是太快了,萧首辅失去皇上信任太快,而云默崛起的速度更快。   曾经云默是他培养的接班人选之一,可他这个首辅还没完全退下去,云默已经成长到他不得不在暂退一步的高度。   朝廷上,隐隐有了状元党。   三年出一个状元,在云默面前,任何状元都不再是状元。   读书人的魁首是状元,而云默是状元中的状元。   云默做官并没做出几件轰动的事,往日处事平和,和同僚为善,云默慢慢把自己的影响力扩展到六部。   如今,六部衙门有不少人发自内心尊重云默,其中有帝党,也有杨皇后的人。   帝党,后党中间混进了一个状元党?   这一切皇上知道吗?   萧首辅思考太多,没注意脚下,被门槛拌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好不容站稳,向屋中看过去。   皇上眸光幽幽,萧首辅心头沉甸甸的。   “萧卿家比前些年老迈,应变不如当年,言谈不在犀利,胆子也是越来越小……”   后面的话,萧首辅不敢再听,几乎是落荒而逃走出兰溪阁。   皇上已经不再需要他,可他真不甘心这个时候给被后起之秀云默顶上,毕竟他尚未老得需要致仕!   他不做首辅事小,萧家怎么办?那些指望依靠萧家的士族怎么办?   皇上起于微末,本就看士族百般看不上,没有他以首辅之位周旋,士族尤其是长江以南的士族只怕比当年南朝被灭还要凄惨。   士族无法投靠杨皇后,因为杨皇后同皇上在整治士族上目标一致。   杨皇后虽然用一些士族出身的人,会扶持分化士族……等到靖王去南边就藩,萧首辅已经不敢想了。   屋中,皇上拉着云默的手,“刚才你见到了,皇后她步步紧逼,朕的儿子们不堪一击,没人敢为朕抗衡皇后。”   云默垂下眼睑,“魏王赵王尚是幼虎,没太多的经验,等他们历练两年,在皇后娘娘面前也就挥洒自如了。皇上,臣说句实话,没人愿意硬抗有野心,功夫有奇高的皇后娘娘。   有时候,多看皇后娘娘几眼,臣都觉得自己不如她,您不也正是被皇后的风姿倾倒?”   皇上问道:“不羡以你的眼力推测,朕有几分可能让皇后给朕生个皇子?朕不瞒你,朕打算培养皇后肚子里的皇子了,皇后再狠,虎毒且不食子,等朕百年之后,你辅小太子登基,皇后必会垂帘听政。   等朕的儿子长大,皇后也老了,她该放权给自己亲生儿子。”   云默很想说一句,皇上想得太美了!   “所以您让悬廷司审问江美人?您是想知道让您同太子。”   “咳咳。”皇上小小翻了白眼,提醒云默谨慎点。   云默正色道:“废太子功夫不弱,听靖王说过,已有中品镜,陛下您更是高手,能让您中招的毒……”   “是,寻常毒药,尤其是媚药对朕没有任何效果,朕当时疯狂了,只想着发泄心中的火儿,别说身下是娇弱的美人,就算是一头猪。”   皇上不自在抿了抿嘴角,“身为男人,你懂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嘛,其实朕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不过往日朕可以控制,今日不行。”   云默明了,问出媚药后,皇上是打算用在杨皇后身上,想让女人生孩子,先要行房,不是单纯睡一觉,拉拉手就能让杨皇后怀孕。   “臣只怕皇上成功后,杨皇后的脾气未必肯留下您的孩子,女人从怀孕到生产整整十个月,期间想要小产的机会太多。”   “……”   皇上摸了摸自己的脸,轻声说道:“一般女人的身子被男人得了去都会有所心动,朕虽然不如不羡俊美,也可称一句仪表堂堂,而且朕的天赋本钱很好的,皇后试过几次,是不是对朕就有别样的心思?”   云默张了张口,对皇上迷之自信不知该怎么说:   “您不妨试试看,横竖皇后娘娘也不敢对陛下怎样,您身边的人足以护您周全,嗯,试一试不亏。”   皇上高兴了几分,得到了认同。   又拉着云默说了几句怎么展现魅力迷住杨皇后,云默静静看着皇上‘异想天开。’,没敢开口打击皇上,人总是要有点幻想的。   见到皇上今日的‘丑态’之后,后宫妃嫔有点讲究的人都会觉得皇上‘脏了’。   更何况心比天高,个性张扬又骄傲的杨皇后了。   纵然,皇上得到媚药秘方,对杨皇后施展成功,杨皇后有了身孕,云默可不认为杨皇后肯生下这个孩子。   杨皇后若是指望着做太后辅政,早就同皇上欢爱生儿子了,更不会处处同皇上对着干、毕竟走太后路线的女人可以有野心,有抱负,但对皇上大多还是柔顺的。   不是谁都能让杨皇后心甘情愿生下孩子!   “朕坐拥江山,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美事,实现了,”皇上最后说道:“朕得拥有想要的一切,现在闭上眼,朕只于一件事,没能要过杨家女公子,让她坏了朕的种。   倘若朕不在了,她会以穆家媳妇的身份为朕守护江山!她失去过孩子,做了母亲后,她的心不会这么硬,怀胎十月同她血脉相连的儿子,总能让她心软,况且是人始终都会死,朕相信她是个普通人,奋斗一辈子得到的东西不留给亲生的,难道还给个外人?!“   “您说得是,传承有序,皇后娘娘逃不过这一条,亲生的骨肉不仅是血脉的延续,也是自己事业的延续,东西交给亲生儿子,人死了,您的意志永存,百姓们还记得您。”   云默点头认同,说道:“过继来得,或是不是亲生的,在得势后,总会想方设法认回亲爹。”   “不羡也担心你的继女?”皇上笑呵呵问道,“这才对嘛,朕看薇丫头不是个无情的,她生父死得早,你不用过于担心,况且女儿出嫁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不过,你同阿阳……算了,朕以后还要依靠你们两人,你们翁婿和睦,朕放心一些。“   云默说道:“私情是私情,私情不影响政务,臣对靖王,哎,皇上也听说过,并不是十分满意。”   “你不满意阿阳?”皇上吃惊极了,“不羡不必在朕面前装出不满意,阿阳把朕的女儿看做是妹妹,所以朕才没赐婚,否则朕早把公主嫁给阿阳了,朕的女儿随便阿阳挑。”   云默正色道:“并非不满意靖王为女婿,说实话,靖王做女婿,做儿子都是极妥当的,臣不曾怀疑过薇薇出嫁后会被女婿苛责。   但是,有句话道不同,不可同谋,臣的治国理念同靖王有很大的分歧,很难调和,臣同靖王见面就吵,臣对他冷言冷语,并非是臣女被靖王娶走了。   儿女私情同翁婿之情无法掩盖臣同他之间的根本矛盾。   臣的理念才是最该坚守的,臣宁可一无所有,理念不能丢,读书人的气节不可失。”   皇上:”……“   他弄不明白,但不明觉厉,云默给他的印象就是坚持理想,固执几见。   小事上云默可以放手,在大事上,皇上不是没被云默顶撞过。   有时候碰见云默不管不顾的坚持,皇上也很烦,一连几日不见云默,可他依然如故。   郭太监端着汤药蹑手蹑脚进门,轻声提醒:“皇上您该用药了,云姑娘走之前交代奴才,一定按时辰服药,效果会好一些。”   云默顺势告辞,他没给皇上喂药的兴趣。   郭太监在一旁搅凉汤药,皇上眸光并没落在实处,云默同穆阳太和谐了不好。   回到府中,云默小跑着去见姜氏,眼见着姜氏脸色红晕,一切都好,他才长出一口气,眼圈一瞬间有点红,“你可吓死为夫了。”   姜氏拉着云默的手盖在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上,别人怀孕怕丈夫看到自己丑样,姜氏几乎从不瞒着云默。   半夜会把云默踹醒,让云默给自己按摩抽筋的腿。   她睡不好,哪怕云默每日上朝,云默别想一个人熟睡。   往往,姜氏睡着了,搂着她的云默拿着扇子给她煽风。   “宫外有你,有靖王,宫中有薇薇,有皇后……”姜氏柔声说道:“我从不担心会有危险,退一万步,我纵是中了算计,我也会尽力保住孩子,其余任何事,在孩子面前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默轻轻抚摸着肚子,“嗯。”   比如失贞?!   都是小事!   云默若说一点不计较不现实,他更恨害了妻子的人。   “我这么厉害,没有薇薇同皇后帮衬,我也不怕的。”   姜氏仰头看着云默,“我最先发现女侯的病不对劲,若是薇薇没有跟着,我发现不对劲就会离开,若有人阻挡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用药。”   姜氏能解毒也能制毒,云薇防身用的药粉,都是姜氏给她的,效果很好,武功高手未必扛得住,纵然没有立刻昏厥,行动上迟缓,追不上去。   你以为闭气就不会中迷药?   天真!   姜氏弄出的药粉沾染皮肤就能发挥作用。 第三百九十五章 拿着肚兜上门   云默得意般扯起嘴角,用力抱了抱姜氏。   夫人绝非看起来的柔顺,特别有主见主意的人。   “皇后娘娘说你赚银子盲从顺从我,赚了个寂寞。”云默好笑说道:“你真厉害,瞒过了薇薇,皇后娘娘对你有赞许,也有几分不平。”   姜氏软软说道:“我没隐瞒薇薇,女儿太孝顺了,总是担心我,我就顺着女儿喽。”   姜氏在云默怀里扭了扭身子,温柔的眸光射进云默眼底,“嫁给你,为咱家赚钱,为咱们的孩子积攒家底,我一点不觉得委屈。   我同薇薇说过,敬佩皇后娘娘,不会去做皇后那样的女人!事业同家庭,我选择你们,我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云默以轻吻姜氏嘴角作为回应。   姜氏的个人魅力不比杨皇后差,甚至在男人眼中,姜氏才是完美的妻子,杨皇后不是!   翌日,云默把杨皇后打算兴办女学的事情告诉给云薇后,云薇立刻表示,“我愿意,我可以,我能干!”   云默很少见怕麻烦,躲清闲的云薇如此热衷于一件事,愣神片刻说道;   “过两日,你就要成亲了,成亲后,你同阿阳不是打算出京游玩一年半载,听你娘说,你保证回京时,让她抱上外孙。”   “游玩不耽搁怀孕生子,也不会耽搁编写教女学生的教材,我觉得单冲杨皇后有给女童启蒙的心,比爹您……立意高了不只一头。   您想一想,怀胎十月的人是女人,我娘怀孕时,时不时都会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   您也会给尚未出生的弟妹读读书,别说胎教……嗯,就是孩子在肚子里的教育没有用。   万一,我是说万一能因为胎教能生出天才呢?况且若是母亲是个明白事理,又识字的人,对孩子有积极的影响啊。   无论多少人反对,您都要在教育上支持杨皇后,她缺银子的话,我可以把嫁妆拿出一半,嗯,我还能想到赚钱的法子。   只要能推行下去,哪怕只能惠及一地的女童,我都愿意的。”   云薇语速很快,时不时夹杂一些云默觉得陌生,需要仔细琢磨才能明白意思的词汇。   姜氏说道:“薇薇别急,你要相信你爹,我不曾怀疑过你爹会反对,并非看在你同我的面子,你爹并非迂腐的人,给了我充分的自由,他也希望更多女子能独立站起来。”   “别,别,轻点夸我。”云默满脸红光,嘴上谦虚:“于国有利,于民有利的事情,我都会支持。   我特意帮薇薇你揽下编写教材的活儿,上次我看你给爱爱的书上画了画,想到若是孩童启蒙,有图比文字更容易懂,也更容易记住。”   云薇笑着点头,“嗯,嗯,这叫插图,我会画,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我都会画。   我还可以编写数学课本,其实我觉得学会数数,对女童更有用,横竖女子很难科举……”   “咳咳。”   云默咳嗽了一声。   云薇莫名心头一动,“杨皇后说了女官?!不是前朝有名无实的女官?实际上是王爷或是皇上的……女人?”   “皇后娘娘所谋甚大,她野心也大。”云默摇头道:“成功则名垂青史,失败……”   “也是名垂青史!”   云薇抢先说道:“无论是否成功,后世人都会给皇后娘娘一个公正的评价,很多女子会感激她。”   云默大有深意看了云薇一眼,就是一个女童启蒙,云薇对皇后娘娘的印象变化了。   于是,云默不再多说,把编写女童教材的事情交给云薇。   明明她即将成亲,一堆的事情,可云薇还是抱着卷毛一起回忆,学过的小学课本,上面插图是怎么画的?   “你需要提供给我如何用最少的银子刊印最多的书,先要改良纸张。”   “汪汪汪。”   “你别骗我,你一个……那什么,怎么会记不住造纸?”   “汪。”   “若是能搜索,我还需要找你吗?”   “汪。”   “没错,你是一只狗,不过你不是寻常的狗,你自己把自己当成一只狗,你这辈子就到头了,知道吗?给我认真回忆,不许溜号。”   “……”   卷毛尾巴耷拉下来,有种重回地狱的感觉。   云薇也没闲着,思索着还有没有赚钱的生意了。   毕竟,办学花得都是真金白银!   “姑娘,姑娘。”   初晓跑过来,气喘吁吁说道:“您,您快去看看吧,柳二公子找上门来了,拿着大姑娘的……肚兜说,大姑娘把自己给了他,他特意上门迎娶大姑娘。”   云薇:“……”   “大姑娘又羞又恼,王大公子狠揍了柳公子,他们在府门口闹得很厉害,把来来送聘礼的靖王等人堵在门口。”   初晓焦急说道:“大姑娘闹着要自尽以示清白,夫人亲自去拦着她。”   云薇啪得一声将手中的毛笔扔到桌上,拢了拢头发,提起裙摆向门口小跑过去,本打算画完孟母三迁的插图就去梳洗的。   女童启蒙是事业,成亲也是大事,云薇一直分得很清楚,绝不会如云默担心的为了事业而放弃疏忽婚事。   自从云爱想通后,也不再同柳二公子联系了,云薇觉得虽然柳二公子假清高,真小人,没想过因此去报复柳二公子。   毕竟,谁让云爱看上了一个有凤凰男潜质的人。   她放任柳二公子凭着自身实力去科举,去认识社会的残酷。   万万没想到,柳二公子找上云府,还拿着女子私密的物品上门宣传同云爱有私情!   还是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这未必是冲着云爱的来的。   否则,不会等到靖王上门送聘礼这一日!   云薇脑子飞速旋转,又是哪一位的手笔?   以为他们会屈服吗?   牺牲云爱,保全云家的名声,让云薇顺顺利利嫁给靖王?   云默同姜氏是各自带着儿女重新组建的家庭,二婚中面临最大难题就是对儿女的不公平。   云爱是不可能再倾慕柳二公子的,迫于形势委屈下嫁过去,婚后很难过的好,再看嫁给靖王的云薇身份贵重,正常人都会难受,甚至嫉妒。   一旦云爱回娘家哭诉,或是在娘家做些什么,云默同姜氏再深的感情也会变淡,矛盾重重。   云默是疼爱儿女的好父亲,姜氏也不会眼看着有人伤害云薇。   只是一瞬间,云薇想到很多,这件事解决不好,会留下无情无尽的隐患。   柳二公子脑上门的时机把握很准,云默跟随皇上在宫中,无法赶回来。   “拿一个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破肚兜就说是我家姑娘的?你手里的破烂玩应,我家狗都不穿!”   老太太中气十足,嗓门很大,“你这把戏,老娘早二十年玩得比你溜!诬陷败坏我家大姑娘,你真……真是不怕死,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大姑娘除了父亲做大官外,她祖父,她祖母是哪尊大神!   否则,你以为靖王随便肯娶二姑娘?!”   “祖母,息怒。”云薇加快脚步跑出门,着实怕老太后把真实身份暴漏了,“这事不难解决,祖母,您放心,我一定帮大姐姐洗白,不,不,有污点才需要洗白,大姐姐本身清清白白,人品贵重,不是他说几句话就可玷污。”   老太太看到云薇冲出来,衣裙上沾着一团黑墨点,梳着简单利索的马尾,脸颊红扑扑的,眸子明亮,明明显得很着急,却给人以安心的感觉。   “我知薇丫头很忙,你这几日没黑没白的编写给女童的书,听你爹那是国家的根本,惠及每一户人家,老太婆我就是吃亏在不识字上头了。”   老太后心疼云薇的辛劳,指着跟随柳二公子来闹事的人,“你们,你们收了一点点好处就随着他来闹事,却不知耽搁得是你们子孙后代的读书机会。   来人,把随柳二来闹事的人姓名都记下来,以后给孩童启蒙的私塾不收他们家的孩子!   这话是老太婆说的!老太婆不识字,只知道父母贪图小便宜,罔顾道义,他们的儿女不是好的,免费收入私塾一准带坏私塾的风气。   免费蒙学是培养人才,不是培养道德败坏的小人。”   谁说老太太不聪明?   这招蛮不讲理的釜底抽薪用得太好。   杨皇后打算免费为贫寒百姓人家的孩子启蒙的消息已经传出去,反对的人几乎没有,更是得到贫寒农户人家的支持。   供出一个读书人对当下百姓来说负担极重的,有免费的,谁不想读书识字?   读书识字改换门楣已经是百姓们公认的真理了,谁家出个童生,同邻居吵架拌嘴底气都足一些。   尤其是在京城,   “……”   站在柳二公子身后众人露出迟疑,隐隐有退缩之意,柳二公子只能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可是一两银子不够让他们的儿女启蒙。   他们不再像方才一样叫嚣着,指天发誓证明云爱早就同柳二公子有了私情,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柳二公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渗出鲜血,整个人显得凄惨无比,手中却是紧紧握着拿来做证据的肚兜。   姜氏在一旁轻声安慰云爱,低声说着:“不是你的错,你没做过的事,任何人也不能勉强你,我,你爹,你哥,薇薇,我们都相信你不曾做过,爱爱,你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们。”   云爱趴在姜氏怀里哭着,她已经明白自己爱慕上的,曾经爱慕上的竟然是个人渣!   当初,云薇劝过她,她觉得自己眼光没有问题,哪怕柳二哥哥没有她想得优秀,也是一个积极向学的好人!   后来,她渐渐放下对柳二哥哥,一是因为家人的反对,二是有王大虎等人的陪伴,三是看宁县主都想开了,不再追着高庸王跑,柳二哥哥已经不是她适合联姻的男子了。   继母姜氏给了她讲了夫妻生活将要面临的种种问题,帮她分析过柳家的状况,帮她弥补上年幼丧母的缺失。   姜氏的指点之下,云爱渐渐明爱情从来不是自己肯陪着柳二哥哥一起吃苦。   后来亲眼看到柳二哥哥几次约会他书院山长的女儿后,云爱对他死了心。   她若是坚持嫁给柳二哥哥的话,父母哥哥会伤心,云薇会失望,王大虎会难过,还有拿自己当儿媳妇看得王太太三姨也会失望。   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在仕途上帮柳二哥哥!   柳二抹去嘴角的血迹,回头对证人们低声说道:“我娶到云大人亲生女儿,成了靖王殿下的连襟,你们的儿女还用去免费的女学?!你们把心思放明白了,我同云大姑娘两情相悦,早已成就好事。   你们都是见证,难道你们忘了云大姑娘给我做饭?没看到她去书院门口等我?看不到我同她花前月下?”   证人们嘴唇动了动,还是有几分犹豫。   柳二继续低声说道:“我同你们已经闹到了云府门前,今儿已经彻底得罪了云家人。   倘若我同大姑娘的婚事不成,云大人嫌贫爱富,棒打鸳鸯,我仕途无望,落不下好,你们随着我来云府同样得不到好。”   言下之意,闹一闹,许是还能得到好处,逼得云默下嫁亲生女儿。   此时退回去,他们不仅拿不到任何好处,还会被云大人一家记恨了。   证人们浮动的心沉了下去,梗着脖子道:“我见到了,见到云大姑娘去找柳二公子。”   “我吃过云大姑娘送给柳二公子的饭菜,见到他们亲密,虽然私定终生不好,年轻人情难自已也是难免的。”   “柳二公子容貌俊美,配云大姑娘也不算勉强,他们有了私情,云大人很难再把大姑娘嫁给旁人了,还不如成全他们。”   “云大人以前不曾瞧不起寒门学子,莫非当官之后嫌弃寒门了?柳二公子才学来年科举必然高中,到时候云大人是状元,大女婿也是状元,算是一段佳话了。”   “我恳请姜夫人不要自误,让云大人的名声有损,嫌贫爱富,把大姑娘嫁给王爷贵胄,可不是士林所仰望拜服的云中君。”   有柳二公子的同窗站出来规劝护着云爱的姜氏,“夫人身为云家妇当维护云家名声,宽且您是大姑娘的继母,本就该尊嫡长女之意,不该摆布嫡长女大姑娘的婚事。”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说出你的秘密   柳二公子的老娘衣衫寻常,洗得泛白,一个簪子挽住发髻,细眉圆脸,透着一股文雅气息。   她双眼含着一抹怜惜,说道:“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姜夫人刚进门没两年,对大姑娘既无生恩,也无养育之恩。姜夫人着实不该为自己亲生女儿的脸面,不顾大姑娘的名声。”   “大姑娘。”四十出头的妇人缓步上前,“我今日贸然登门,也是为大姑娘好,俗语说,猫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大姑娘不是姜夫人掉下来的肉,她未必全心全意为大姑娘啊。   这次我儿子拿着你们的定情信物闹上门来,他是为了帮你啊,我儿子心悦你,着实不忍心你被人哄骗了去。   姜夫人肯对你尽一份心,我儿第一次登门时,就不会被你们家的奴才狠狠羞辱了,她没给我儿任何开口的机会啊。   本来这种私情……我儿又不是傻子怎会在今日闹上门来?”   “他想对大姑娘负责,偏偏有人从中作梗!大姑娘天真单纯,千万别被人哄了去。   今日闹出这档子事,我儿的前程定是受一些影响,没准名声就此坏掉了,我本是不愿意的。   但是我儿说,他可以凭着真才实学扭转不好的名声,甚至他可以白读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愿意辜负大姑娘。”   妇人说得动情极了,擦了擦潮湿的眼角,“大姑娘同他已经这样了,他若是不肯负责,我也是女人,也会鄙夷他,更舍不得我们柳家的长孙……许是大姑娘已经有了。   大姑娘,你尽管放心,你进门后,我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嫌弃你,我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   以后我儿读书考试全凭他本事,他能行,就一直考下去,他时运不济,总是中不了,我只怪他不肯用功,绝不会让你回娘家求人。”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惊醒了看热闹的一众人。   也打断了妇人继续做贤惠的婆婆。   云薇鼓掌之后,看向被堵在柳二公子身后的靖王送聘礼的队伍,轻笑道:“你会支持我,对吧?”   穆阳点点头,“随你折腾。”   顺势从腰间掏出一块刻着靖王府令牌的玉牌,交给身边的侍卫。   侍卫小跑川过柳家众人,来到云薇面前,毕恭毕敬将玉牌奉给云薇。   拿在手中掂量了两下,云薇勾起嘴角,“只是对付一众无赖罢了,用不上动用悬廷司,更不用调五成兵马司。”   柳二公子后背冒出一阵的冷汗,脚底板窜起凉气。   别看云薇笑呵呵的,但是柳二公子莫名对云薇有几分惧怕。   她那双眼睛似神似妖,神一般看透人心,又如妖一般魅惑。   他下意识紧紧闭上嘴,提醒自己不能轻易开口,不能受妖女的魅惑!   更不要去看云薇的眼睛。   单论战绩来说,云薇比姜氏更强。   “你们在今日闹上门来,选了一个好日子,当然,于我来说也不算是好日子。”   云薇轻笑一声,食指穿着玉牌的绳子晃悠着。   玉牌绕着她的食指快速又有节奏的旋转着,一圈一圈如同波涛涟漪,仿佛荡进人心中一般。   穆阳嘴角抽了抽,不再去看旋转的玉牌。   这快牌子只能调靖王府的侍卫,可以在官府中通融一二。   皇上绝不会让穆阳凭着一块王府令牌就能调悬廷司!   厂卫同悬廷司是皇上的耳目,别说穆阳,就连皇上亲儿子都不能插手。   旋转的玉牌在阳光下仿佛发出光一般,吸引不少人侧目,毕竟对能调动悬廷司的牌子都是比较好奇的。   靖王的令牌到底长啥样?   每个人都想看上几眼,柳二公子不敢去看云薇眼睛,忍不住多瞄了几眼旋转的玉牌。   云薇手指晃动玉牌时而快,时而慢,声音柔和继续说道:“怎么不在我成亲当日来呢?我同靖王的婚礼很难超过我娘改嫁我继父的婚礼了。”   穆阳:“……”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云默那肉眼可见益处的文学才华,无法做出传世的诗词。   卷毛在旁边摇着尾巴,看柳二公子怎么死。   突然尾巴僵直了,尾巴上毛竖了起来,感到穆阳的不满,听说我岳父才是你亲儿子?!所以你把所有‘诗词’天赋都给了岳父?!   天下文华共十斗,云默独占八斗,其余人共分两斗!   卷毛:“……”   它很委屈!   穆阳怎么不说,它所有女粉丝几乎都喜欢穆阳?!不少男粉也喜欢他?!   天下天赋共十斗,穆阳独占九斗,其余人分一斗。   云薇笑道:“曾经我做过一个梦……”   她的声音好像有了几分变化,周围原本小声议论‘真相’的人纷纷闭上了嘴,犹如最虔诚的信徒认真倾听佛祖梵音一般侧耳听云薇的话。   卷毛无声无息远离云薇,神婆,呸,云薇又要炫技了。   倘若云薇还能传回去,凭着在这个世界学到的东西,哪怕保留一点点真气,她以后的咨询费还不得蹭蹭再翻上几倍?   云薇没有办法练武,但是上苍是偏心的,堵上了窗户,帮云薇把棚顶给掀了!   以前云薇影响姜明熙一个人都需要耗费半个月,如今她已经能大面积影响旁人的思维。   甚至就连躲在姜氏怀里哭得云爱都止住了眼泪,扭着头好奇望着云薇。   姜氏身体自然转了一半,拿自己后背对着云薇方向,轻声低咛:“爱爱,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害你。”   其实柳二公子同他娘说得每一个字看似是真相,云爱一个字都不相信。   继母是善良,还是伪善,云爱自己会看,不需要旁人来教她!   云爱时常跟着姜氏,自然能体会到姜氏对自己的真心。   因为云薇总能把自己的事情安排得妥当,反过来保护姜氏,这使得姜氏对女儿的慈爱同维护一大半都给了她。   在今日之前,云爱已经听过宁县主等闺蜜说,她才是姜氏亲生的那个女儿吧。   云爱在小姐妹中间可骄傲了,一点不觉得继母不如生母。   “我梦见自己身穿鲜红的嫁衣,宾客盈门,每一个来的宾客真诚祝福我同靖王。”   云薇又是一停,轻轻巧巧上前几步,站在柳二公子面前,“柳二公子知道靖王吗?”   柳二公子尽量避开云薇的眼睛,却是忍不住一直看着旋转的玉牌,嘴唇动了动,面部肌肉绷紧,”靖王?”   “你对靖王殿下任何看待?”云薇轻声说道:“方才我好像听你说,若是娶到了我大姐姐,你就是靖王的……”   “连襟!”柳二公子眼底闪烁,“是,我可以叫靖王妹夫!靖王是我妹夫!”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分,面露一分的狂热。   陪着穆阳来送聘礼的众人齐齐后退了一步,他们中有风雷火山四人,有靖王这些年结交下的同僚。   大多都是跟着皇上打天下的武勋。   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从来没有在疆场上怕过,敢在半夜坟头唱歌的人。   今日却是满含‘敬意’不敢看未来的靖王妃。   他们彼此用眼神交流留着,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毕竟万一打扰了云姑娘‘做法’,惹恼了云姑娘,他们能挺过去吗?   闻名不如见面!   早听说过云姑娘的‘神奇’,亲眼所见之后,他们彻底服气了。   彼此去挤眉弄眼,这以后可不敢带着靖王去逛花街柳巷!   “我叫靖王一声妹夫,靖王得答应,否则靖王妃就是无情无义之辈,欺压继姐同姐夫。   我的岳父是状元,是颇受圣上宠爱的云大人,他能给靖王的好处,给靖王争取到升官发财的机会,也会留给我!”   柳二公子脑子里闪过自己中状元的画面,还有许许多多的官员围着自己,“我是他嫡长女的夫婿,云戎不走仕途,一个臭当兵的,说不定哪一日死在疆场上,岳父只能培养扶持我。   他只有一个亲生女儿,我不信岳父疼继女胜过亲女。”   “方才你不是说,哦,还有你娘说你不会占岳父的好处,你不需要妻子回娘家向岳父求个一官半职。”   “我娘懂什么?倘若她不是云默的亲生女儿,可以给我带来好处,我能看上她?!”   柳二公子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往日一直带着面具,不敢表露任何的欲望野心,装作清高,因为他若不清高一点,如何能在书院立足。   “难道我不想同富贵子弟一起去吃酒席。一起去玩乐?我想啊,我做梦都想,可是我没投好胎,没有一个有钱有势供我肆意挥霍的父母!”   柳二公子眸光迷离,说道:“我听云爱那个笨蛋说银子不好,我差点笑死了,给我花不完的银子,我根本就不用父母陪伴!”   云爱:“……”   姜氏拍了拍向自己胸口埋得越来越深的云爱,真是个可怜的丫头,这话也说得出来?   柳二公子的母亲察觉出不对劲,她想动,想提醒自己的儿子……然而她整人如同被人施了神术,站在当场,动不了,说不出一句话!   证人们有能动的,却不敢动。   “我有才华,有野心,偏偏缺少一鸣惊人,施展才华的机会,只有娶到云爱那个笨蛋,我才能得到机会,我很委屈,为了……为了得到机会,忍辱负重娶了她。”   “云大人未必会帮你,给你期望的机会!”云薇又道:“云大人刚正自持,对靖王这个女婿都没通融过半分……”   “最开始,我不会指望着岳父!”柳二公子说出心中的想法,“只要官场上的人知道我是云默的大女婿,不需要云默特别交代,他们自然该知道怎么做,我今年中秀才,明年入国子监,毕竟云默有推荐入国子监的名额。   云戎一介武夫用不上,靖王也是不需要,他想让自己女儿过的体面,在婆家过得好,不被婚前失贞影响,这个名额必然是我的。   在国子监待上两三年,多多结识一些权贵子弟,我……我可以经营下属于自己的人脉,三年后的乡试同会试,不过我沿着岳父的走过的路再重新走一遍,等我见了皇上,点了状元。   我比岳父做得更好,更得皇上宠信,到时候我就可以摆脱岳父了,不用再去讨好云爱。”   “你是不是心里另有所爱?”云薇声音中加了一点点魅惑,“你已经把云爱逼到绝境,她不嫁给你,只有死路一条,你即将迎娶云爱,走上你人生巅峰,只可惜你的成功会牺牲自己的真爱。”   云爱被姜氏死死的抱住,不让云爱冲到柳二公子面前狠狠扇他一巴掌:   “他还不是最无耻的,爱爱,你不算最眼瞎,最倒霉,他起码还愿意在你面前装一装,有些打女人的残暴男人连装都懒得装!”   云爱泪流满面,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我师妹!我只倾慕我师妹,还有隔壁邻居家的小妹。”柳二公子带了几分痛苦之色,怅然道:“大丈夫有舍才有得,我同她们有缘无分,不过等我功成名就,位居人臣时,我……我不会再辜负她们了。”   “我问你,若是云爱同她们一起遇见危险,你会救谁?”   “还用问?当然是……”   柳二公子揉着太阳穴,“是,是要救云爱,对,我必须救云爱,毕竟我需要她。”   “那你可知道,云爱知道你有危险,她会拼了命去救你?”   云薇说出卷毛给云爱设定的结局,“你同你的心上人被云爱救出来了,你们平安无事,可是云爱死在了火海中,你带着愧疚,带着心上人去凭吊云爱……”   “不,云爱不能死,在我没达成目的之前,她怎么能死?”柳二公子慌了,形似癫狂,高声喊道:“我不会让她死,她死了,我如何中状元,如何做权臣,还怎么当靖王的姐夫!   靖王,靖王,我巴结不上靖王,他们不会饶过我……”   云薇抽出银针在柳二公子脑袋上穴位处扎了下去,问道:“谁?是谁教唆你拿着肚兜上门逼娶云爱?这个肚兜不是云爱的,你同她也没有任何私情,清清白白的,对不对?   因为云爱从来没告诉过你,她是云中君的嫡长女,你以为她就是个富商的女儿,你根本瞧不起她商贾出身,她靠近你一分,你都觉得腌臜。”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谋反的大帽子   “对,我不会碰商贾的女儿!无媒苟合读书人所不齿,纵然定了亲,也要在成亲之日才可有夫妻之实。”   众人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清清楚楚,柳二公子承认了!   他这个清高的读书人不会去同商贾之女无媒苟合,嫌弃商贾之女脏!   不少来看热闹的人寻思着以后柳家买不到东西了,毕竟柳二公子是瞧不起商贾的。   商贾不赚他家那份钱,或是一样的东西卖柳家更贵。   读书人大多瞧不起商贾,但都是在功成名就之后。   哪有柳二公子这么’光明磊落‘嫌弃商贾的。   云爱觉得自己更没脸见人了,过后会被小姐妹们嘲笑死。   按照云薇的话说,她这是社死了!   她不恨’揭穿真相’的云薇,恼恨自己脑子被驴踢了!   “你从未瞧得起商贾之女,你是清高的读书人,因为生活困窘,没有供你肆意花费的父母,只能委曲求全同商贾的女儿接触。”   云薇加重语气,“每一次她去见你,你除了拿到吃食等好处在同窗面前显摆一番之外,并没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反而期望着她放下银子同食物尽快离开,对不对?”   “不……”柳二公子很想摇头,否认自己听到的话,可他很难违背自己真实的心意,“都是她的错,她早说自己是云中君的女儿,我怎么会嫌弃她?是她骗了我,伪造身份同我交往。   她看不起我,欺骗我,玩弄我,我才……”   “才拿着不知谁给你的肚兜上门来败坏云爱的名声?!是不是?”云薇再次问道:“你说她是笨蛋,还真说对了,在这事上,她的确是有错,错不该隐瞒身份,可你不想想,若是她不隐瞒身份,你们书院有多少读书人,哪能轮到你?”   柳二公子无言以对。   云薇抽出扎在他脑上的针,柳二公子一瞬间清醒几分,张口说道:“我,我说了什么?!”   他急切去看自己娘,同带来的证人,看出他们神色有异样,回头怒目而视云薇,咬牙切齿道:“你用了妖法?你们别相信她,她是妖精,对我用了妖法……”   “你说出自己真话,怎能称妖法?”云薇玩味一笑,“我没对你做什么,是你自己吐露真言的,大家都看到了,后来我是看你脑袋疼,怜悯你才给你扎了一针。”   柳二公子着急向四周的人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同云爱真的,真的有私情。”   “报官,娘,我相信官府能处理好这桩案子。”云薇说道:“上门败坏我姐的名声,攀附我爹,以及我未来的夫君靖王殿下,他的图谋绝对不小,我合情合理的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   一旦让他做成了,他背后的人还会给他另外的任务,可能偷盗靖王的令牌,可能混进皇宫,也有可能谋夺其余的好处。   总之,我能给京兆府尹提供我姐化名同他相交时的证据,我姐从未表露过身份,后来亲眼看到他脚踩两条船,同书院山长的女儿花前月下,我姐忍痛疏远了他。   我姐求得是一心一意的好郎君,而非三心二意的花心男人!”   云薇算是给云爱稍稍洗白了一波,宁可被人看做是恋爱脑了,寻找真爱只会被当做傻姑娘,而不是被个伪君子花心男耍得团团转的蠢货。   “你有证人,我也有。”   云薇挥了挥手,说道:“谁肯为我姐证明?”   “我。”王大虎率先站出来。   王太太赶忙说:“我能证明云大姑娘同柳二相交时用得是化名,有一次我遇见了他们,柳二还嫌弃云大姑娘认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商贾。”   云爱悬着心稍稍放下了几分,隔着姜氏偷偷看着王大虎。   他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嫌弃,总是在她遇见难处时,第一个出来保护她!   王大虎不如柳二哥哥长得俊儿,不是她所喜欢的文雅清高的气质,但是王大虎把一颗真心捧给她。   云爱心头泛起甜儿。   “以前是我想错了。”云爱从姜氏羽翼下站出来,挺直腰,郑重说道:“我以为没了我爹的身份,我就能找到真心爱慕我的人,今日我才明白,爱我的人不会因为身份。   我不该舍下我爹,他同姜姨才是最疼我,最护着我的人。柳二……柳二公子,我们衙门走一趟,我不怕名声坏了,只是不能让你这个小人得逞,也不能让指使你的人阴谋得逞。   我也得保护我的亲人!”   柳二公子老娘终于能动了,连忙开口:”不能报官,云大姑娘你傻了不成?一旦闹到人尽皆知,你还怎么见人?”   “现在我还有脸见人吗?还不够人尽皆知?”云爱含泪哭笑,“我自己走走错的路,酿成的苦果,我只能自己承担。”   “你承担不起,你将来不想嫁人了?哪有比我儿更好的人娶你?”妇人苦口婆心劝说,“想一想你同我儿开心的时候,你当初同我说过,不要银子,可以同我儿一起吃苦,明明你现在开口说一句答应嫁给我儿,你们两都能好好的……”   “我答应成亲,只有你儿好,你们柳家好,我不好!”云爱坚决说道:“我不能拿自家的东西贴补你们,而且你儿子方才说了,等他出人头地后,就休了我娶他真心爱慕的小师妹同青梅竹马。我算什么?没用就扔吗?”   “儿子,快同她解释,你是被蛊惑了才说出那样的话。”妇人拉住自己的儿子,“你快说啊,千万不能去衙门,去了衙门,以后你还怎么读书?怎么去考科举?我们家投入那么多银子供你读书,指望你改换门廷,你不能……不能一点好处都拿不回来?   我怎么同你大哥大嫂交代?你小侄子,我的乖孙子还指望着通过你拜入云中中君名下。   你大嫂早就相中了姜夫人京城大街上的胭脂铺子,日入斗金呐,她只要把铺子当做云大姑娘的嫁妆,咱们家顿顿能吃上肉,能买下千亩良田。”   柳二公子:“……”   自从知道云爱的真实身份后,他大嫂同老娘早把云家家底打听清楚了,他来之前,特意叮嘱他要多少陪嫁才肯答应娶‘名声败坏’‘婚前失贞’的云爱。   最起码也要拿走云家一大半的产业,因为云爱是云默的原配嫡女,云家家产理应分得最多。   “儿子,我们再不要过贫穷日子了。”妇人对着云爱直接跪了下去,方才的文雅全无踪影,“是你先招惹我儿子,给了我们希望,你不能突然间不管我儿了,云大姑娘你就嫁给我儿吧,横竖你是心悦他的,为你男人,为你公婆付出一点银子,你会是人人称送颂的好儿媳……”   她话没说完,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王太太着实忍不下去,冲上过给了妇人两个耳光,怒道:“你是想让云爱带着嫁妆去给你们扶贫吗?你们吃她,用的她的,吸引云家的血,还败坏云爱的名声?   我算是知道了你儿子为何厚颜无耻的不要脸了,都是你这个好娘亲教出来的,谁都想过好日子,可过好日子不是靠坑蒙拐骗,而是应该勤劳致富!”   “报官,必须报官!”云爱恨不得戳瞎曾经自己的眼睛,看上得都是什么人?   以前她同云薇说,柳二哥哥的父母和蔼可亲,明白事理,是极难得的人,长兄长嫂都是好人。   现实狠狠打了云爱的脸,她从未想过世上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云薇冷笑道:“你现在不肯说谁教唆你来云家门口闹事,败坏我姐的名声,一会儿,我真心希望你能在官老爷面前也能硬气,什么都不说!   你放心,这事我们问心无愧,有凭有据,不怕惊动官府,也不怕闹得满城风雨,看上我姐的好男人从云府门口排到城门口,不说我姐性情双利,你都看到我姐的优势,名门勋贵只会比你看得更清楚!   我把话撩到这,除了皇子王爷之外,我姐嫁谁都是下嫁!这是我祖父同祖母给我们的底气!”   云薇一句话哄得老太后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有她这个太后娘娘在,其实爱丫头嫁给皇子都不算是高攀呐。   穆阳沉默下去,难怪皇祖母最喜欢同云薇说话,最疼这个不是皇祖母亲生孙女的孙女。   云薇想要讨好一个人,总能切中那人的心头好。   “退一万步说,我姐谁都看不上,不嫁人了,她同我娘做生意赚的银子足够逍遥了,其实不嫁人未必不好,不用承受家长里短,不用遭遇生孩子的危险……”   “不用,你不用担心这些事。”穆阳快走几步来到云薇身边,低声说道:“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能毁婚,你答应会嫁我。”   云薇:“……”   显然她一番说辞把穆阳吓到了。   官差很快赶到,拨开看热闹的人群,提着锁镣说道:“案犯在何处?云姑娘状告何人?”   气势汹汹的官差面对云薇时,犹如见到亲人一般,明晃晃的讨好,大有云薇说抓谁,他们就抓谁的意思。   云薇指了指柳二公子,“他上门骗婚,败坏我爹人品,诽谤威胁我娘,受人唆使巴结靖王,我怀疑他有颠覆朝廷,伤害靖王的心思,更有他有可能混进云府,行刺!”   官差:“……行刺?是对靖王殿下吗?这案子……”   他们拼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案子太大了,京兆府怕是审不明白,要不转送去悬廷司?要不就送锦衣卫?”   柳二公子面色一僵,道:“差爷别听她胡说,我是读书人,是陛下的良民,从未想过行刺靖王,她故意陷害我。”   “你闭嘴,听云姑娘说。”差役直接把锁链子套在柳二公子的脖子上,笑盈盈回头问道:“云姑娘可还有话说?”   云薇说道:“我并非冤枉他,无的放矢,差大哥,过几日便是我大婚的日子,到时候皇上,万娘娘,甚至皇后娘娘都有可能来云府观礼,为确保贵人们的安全,我爹不敢留任何外人在云府住了,就怕混进刺客。   而突然赖上门的柳二公子很明显想留下来,我姐只是同他见过几面,已有一段日子不曾联系,他不知从哪里知道我姐,今日闹上门说我姐同他……方才他突然说了真心话,不少人都能作证,他居心叵测,想害我姐。”   “你们说,是不是?我有没有说谎?”   云薇目光扫过看热闹的人,众人齐齐点头,纷纷帮云薇证明。   开玩笑,不帮着云薇,还帮着柳二公子?   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说出心底的秘密,说出真心话!   “而且,太后娘娘住在宫外,我又得太后娘娘疼爱,皇上同万娘娘吩咐过我,让我多陪陪太后,也就是明日,我会把太后娘娘接进云府小住一段日子。   这些日子,我一直给太后娘娘收拾居住的庭院,安排伺候太后娘娘的下人,柳二公子闹上门,耽搁了太后娘娘的事,我可没脸同太后娘娘说,没法子接待她。”   官差双腿有点软,只是听一听都觉得柳二公子必死无疑。   这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柳二公子还想有活路?   一个平民百姓顶不住,萧首辅等开国功臣能抗住皇上同万娘娘,可是抗不住没事都能找出事来的太后娘娘!   那位老太太一旦闹起来,皇宫都能给皇上拆了。   差役对愕然的柳二公子颇为同情,惹谁不好,去招惹云姑娘?真是不怕死啊。   “我说,我说,是……有人指使我过来逼娶云爱,是他教我……”柳二公子吓得肝胆俱裂,慌忙开口:“我说出来,能不能不去官府?我真没有行刺皇上同太后……是一个……”   一枚暗器从背后射来,直冲柳二公子的后心,穆阳反应极快,他接不住暗器,一把推开柳二公子,一个转身护在云薇面前,手中好似凭空出现一个笛子。   靖王的侍卫反应也不慢,呼啦啦上前团团保护靖王同云薇。   卷毛鼻子动了动,闻着暗器的味飞上屋顶,对着东南方向狂叫:“汪汪汪。” 第三百九十八章 皇上审问云薇   “卷毛追出去!”   云微‘躲在’穆阳身后,吩咐道:   “不用担心我,阿阳能护我周全,我一定要查到杀人灭口的是哪一个,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败坏我爹名声,意图行刺皇上!”   得,不用送官府了,云姑娘已经给定了性。   柳二公子一家怕是好不了,一个从逆就能抄了柳家满门。   卷毛如同离弦的箭一般追了出去,很快寻着味儿追了出去。   狗鼻子要比人鼻子灵敏,尤其是对一只会功夫狗来说,离着十几米都能闻到特殊的气味。   刺客显然没把卷毛当回事儿,开始跑得并不快,等他想要隐藏在人群中时,一回头看到一只狗跟在自己身后,他整个人似要裂开了一般。   哪怕靖王派个侍卫来追他,他也能接受!   只见过人辇狗跑的,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一个六品镜的高手被一只狗追得无处容身。   万一被狗拿下了,他哪还有面子?!   刺客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转身面对卷毛,手段齐用,先弄死这只‘多管闲事’的卷毛狗。   然而他射出的暗器被卷毛灵巧躲过去了,刺客睁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西天佛祖。   这是狗?!   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卷毛特意一口吞掉了他射出的最后一枚暗器,嘎巴嘎巴咀嚼两下……伸了伸舌头,好似在说,难吃死了!   刺客转身就跑,已经不是卷毛狗成精。   一边跑一边拽开显眼的衣服,抹了一把脸儿,除去伪装。   他本身功夫不是顶尖,却有一手出神入画的易容术。   别人只有一张脸,会易容术的人勉强能有十张八张脸,他不说有百张脸,但大几十张是有的。   本身有功夫又能动用缩骨术改变身形,一般高手都抓不到他。   涂抹上一层香料,他如同一个寻常人隐藏在人流之中,他不敢向后看,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始终被一双狗眼盯着。   他强忍着骂人,云薇养得不是狗,是狗神。   不完成上面交代自己的任务,他自觉危险必须尽快离开京城。   穿过大街小巷,看到门口有放着干草编得筐,他顺手牵走,背在了自己身上。   又顺了一些装点物,他如同一个进京贩卖鸡蛋的老农,佝偻着背,面带疾苦,排在等候出城的队伍中。   他眸光胆怯卑微,身边人高声说话,他都只会憨厚的笑,被人骂土鳖,也只感陪着笑脸。   城门口有勋贵子弟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过,飞溅了一身灰尘,他也只是擦干净灰尘后,默默抱着自己的钱袋子。   他易容之后很少追求细节,这一次他自觉是自己易容巅峰了。   农村老汉的卑微,怕事,讨好等等神色变化拿捏得死死的。   身上也用泥土混合着浑浊气味做足了掩饰,应该不会有人发现他了。   京城九门并未因云姑娘追拿刺客而封城,不过今日云府门口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他听身边人议论,说是有刺客被靖王拿下了,靖王又用音律擒拿住刺客,连同柳二公子一起送去京兆府。   虽然京兆府竭力表示行刺皇上的案子他审问不了。   云姑娘表示,府尹大人可以审问柳二公子,问明白他为何陷害云爱的事。   “我弄不明白了,寻常人家遇见这样的事,哪有到处张扬?即便知道云大姑娘是被冤枉,陷害了,弄得人尽皆知,谁敢娶她?”   “云姑娘说了,百姓遇见难事最该做得就是找官府,官府一定能还被冤枉的百姓清白。   她这是给百姓做个榜样,期望百姓相信官府公正。”   有读过几本书的人说道:“云姑娘树立官府地位,破除宗族士族对自己族人的审问判决权,虽然效果未必明显,毕竟宗族势力扎根极深,但总是好的开始。   等宗族不再对族人有约束审问了,族老们取代不了官府后,朝廷成为在百姓心中最公正最重要的,百姓自然会自发维护天穆朝廷,只要能过得下去,百姓就不会听反贼的宣传鼓动。”   “你们消息落后了,皇上已经把云姑娘等人叫进宫去了,柳二公子亲口承认诬陷云大姑娘,他老娘等人一个都没跑了,全被抓了。听说皇上的意思,要以此案为特例,在律法上加上一条诬陷诽谤罪。”   “我听说主管刑部律法的魏王也进了宫,打算同云姑娘商谈怎么写进律法中去。以后,我们不能乱说话了,被人抓住诽谤,是要徒刑的。”   化妆成老农的刺客:“……”   他都听傻了,这不用伪装,他此时苍老的脸上一片茫然。   他在哪?他做了什么?   他是教唆柳二公子闹上门去的人,肚兜也是他给的。   当然不是云爱的肚兜,不过是他照着大多数女孩子喜欢肚兜仿造的一块罢了。   不是他不想去偷云爱肚兜,姜夫人把后院管得滴水不漏,他能伪装成丫鬟婢女,可是云爱云薇贴身衣物……特什的都是自己洗!   而且在外晒时,都有专门的人看着,他根本没机会接近,时不时还要问个暗号什么的……他潜进去,没等做什么,就差点被发现了。   只来得及远远看了一眼肚兜大致的款式,他找人伪造了一个肚兜。   老农顺着出城的人流慢慢向城门口移动,皇上特别恩典,出入京城都不需要缴纳铜板,只要有正规的路引就可以出入京城。   这也是京城格外繁华原因。   老农递上了路引,带着几分对看守京城城门的军士的谄媚讨好,军士看路引没问题,挥挥手让他通过。   还没等他长出一口气,猛然听到狗叫声,他对狗吠声很敏感,立刻绷紧了身子,一只卷毛狗从城门口一跃而下,张开狗嘴咬住他的袖口。   “又是你?!你还没完了?”老农看清楚是卷毛,“你到底是人,还是狗?你这么努力抓我,你主子知道吗?”   卷毛:“汪。”尾巴摇了摇,狗眼满是嘲讽,等你半天了,你就是掉进粪坑里,也能闻到他身上气味!   不过,若是真拿粪遮掩,卷毛是不肯下口咬的。   出城的人一哄而散,纷纷躲到一旁,军士看到卷毛神犬的反应,一拥而上拔出刀剑,团团围住老农,上面有过交代,一切听卷毛神犬的。   神犬咬谁,他们就抓谁!   卷毛不松口,变装的刺客看着围上来的军士,他无法再找到逃离的机会了,开口说道:“我投降,你们把我送去云姑娘面前,我向云姑娘交代真相。”   很快,撤去易容的刺客被押去皇宫。   皇宫中,皇上正饶有兴致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是随时都能做到让人说出心里的秘密?”   云薇点头道:“那些手段只对意志力薄弱的人有效,我可以把我总结出来的方法写出来交给皇上。   咳咳,其实我早就告诉过悬廷司的九大人,写过专门的审讯方法给悬廷司。   皇上,我不可能在这上面藏私,能做到就是能做到,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您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意志坚定的人难以被掏出心里话。   您看我几次用了这个方法,只针对寻常人,恩,除了特别蠢,野心膨胀的人更有效果。   您别听外面吹得我好似多厉害,真正能做到套出他们心里秘密,时间,地点,机遇缺一不可。   上苍是公平的,过于破坏平衡是不可能存在的。”   皇上软硬皆施,云薇只认准一条,绝不会承认她能催眠人,让被催眠的人做出违背人性的事情。   皇上摸着胡须,反复打量着云薇,衡量云薇是否说得是真话?   他不相信云薇可以随意引导摆布旁人,云薇有这逆天的能力早就趁此机会催眠他这个皇上了。   但是,他不相信云薇所说只能影响普通人,或是蠢人。   “那一日,你对朕脑袋上行针,是不是影响了朕?”皇上眸子闪过一抹锋利,“朕看你是越来越顺眼了。”   “陛下,当日行针是为唤醒您,我扎得穴位都是不一样的,一个是治病,让您快速摆脱梦靥,恢复清醒。   今日是让柳二公子脑子混沌,木讷,不能过多思考,他才会说出自己的本意。   您不信的话,可以去让人查一查柳二公子的脑袋,针眼儿在小也难以隐瞒过武道高手。   当日您清醒后,我把如何对您施针,扎哪一个穴位都画了出来,交给太医同您御览,您可以拿给您治病的穴位图比较一番。”   云薇提前做好准备,防止就是暴露的一日,拱手说道:“皇上,我不瞒您,我可以让他们说出心里的欲望,却无法在命令他们去做某件事……”   “朕记得你让姜明熙主动去嫁给董任。”皇上穷追不舍,用眼神示意守在云薇身边的穆阳不可开口。   穆阳的确做到了不多一句话,可穆阳始终是站在云薇身边,为她托底。   一旦皇上对云薇不利,皇上毫不怀疑穆阳会直接带着云薇离开。   云薇苦笑道:“我影响姜明熙用了大半个月,我从来没命令过姜命熙嫁给董任,我给了她一个董任是才子的错觉,她才想着嫁给董任,既然皇上调查了这桩事,您可以查清楚,我为捧起董任做得事。   倘若我能命令姜明熙嫁给董任,也就不用出府后帮董任扬名了。”   皇上琢磨思索,相信了云薇的辩解。   “皇上。”穆阳开口打破沉默气氛,“您可以让薇薇试试影响武道高手,就按照她扎柳二脑袋的穴道,看看武道高手会不会被影响到……”   “其实,我说一句实话。”云薇小声说道:“比起做噩梦,做美梦更让人心情愉悦,现实达不到的目的,梦中都实现了,做美梦的人清醒后,也会觉得开心啊,少了烦恼,多了几分满足。”   皇上先是点点头,随后摇摇头,“现实同美梦差距太大,做得梦越美,现实越残酷,种种落差不是谁都能承受,软弱之人宁可沉迷于美梦之中,把美梦当做了现实。”   云薇给皇上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陛下想得明白通透,陛下能区分美梦同现实,您还担心什么呢?”   “朕担心你……”皇上哑然失笑,的确不需要太多的担心,云薇本就不是有野心的人。   云薇嫁得男人是穆阳,又不是皇上的皇子?!   纵然云薇有所隐瞒,没有办法靠近皇上同皇子,她影响不到他们,皇上手边放着一叠密报。   其中有神医的分析,有宗师镜高手的看法,他们都觉得云薇影响人需要极为苛刻的前提条件。   不能有任何声音的干扰,刺激耳朵的声音很快会惊醒被影响的人。   今日之后,怕是没有人傻乎乎得同云薇单独相处,任何人会似有似无的疏远云薇,不敢过于靠近她。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上眼睛亮了一瞬,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你能不能影响到皇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云薇显得委屈,“您知道的,我看皇后娘娘都肝颤儿,别说影响到皇后,我靠近她一步,她都能把我打出门去,皇上,我可以离开京城,这辈子不见您,不见皇子王爷……您不能让我去送死啊。   皇后娘娘那脾气禀性,我可不敢去试她的忍耐底线在何处。”   “朕的意思是让皇后做一个美梦……”   “美梦?是皇后娘娘在前朝后宫都压制您吗?”云薇察觉到皇上脸色阴沉下去,拳头抵着嘴唇咳嗽两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陛下,我真的做不到啊,您觉得皇后娘娘该做什么样的美梦?”   “比如,爱慕朕,比如朕为了她……”   穆阳开口打断了皇上,“您的美梦都不敢有这样一幕,我劝过您,少看话本子,您的龙体尚未完全康复,多多歇息,少熬夜看话本子,您一觉睡到天明,更有利龙体。”   皇上:“……”   他已经戒欲好几日了,不让小嫔妃们侍寝。   每天早早上床,可习惯了一夜御七女,他孤零零一人躺在龙榻上,睡不着啊。   再没有话本子消磨时光,皇上觉得活着一点都不痛快。 第三百九十九章 卷毛得忧伤   为保重身体克制欲望,皇上早就不想这么干了。   皇上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朕知道阿阳孝顺朕,这事吧……”   “为了您得到皇后娘娘,您该静下心来。皇后娘娘的性子本身是慕强的,她看不上一直不坚定弱者。”   穆阳再次开口,云薇诧异看了穆阳一眼,真不怕回去被闵王打一顿?   很少有亲儿子不帮着生父追生母,而帮着外人的。   皇上眸子闪了闪,打了个哈哈,“是慕强,这世上没有比朕更适合她的男人,迟早朕让她心甘情愿为朕待在后宫,给朕生下皇子。”   画风突然一变,皇上对云薇笑得极是和善,看云薇眸光能拧出水来,“你帮朕准备香料,助眠的香儿,阿阳你帮朕送去给皇后,朕觉得多用特殊的香料能让她更像个女人。”   云薇:“对娘娘未必管用。”   “试试看嘛,朕送她香料是为她好,听说她整夜都睡不好,忙到很晚才歇息,云丫头也是女子,朕看你娘同你就很懂事,皇后就是太倔了,老实相夫教子不是很好?   朕早就许诺她一世富贵荣华,封她为后,朕就没想过再废后。”   “您不喜欢她的倔强不肯服软,在您面前敢同您争锋?”穆阳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相反万娘娘对您百依百顺,为您一退再退,对您一颗真心反而不如皇后一个倔强不服输的眼神!   皇上以后别拿这话问我同薇薇,我们始终只认万阿娘一人。”   皇上:“……”   穆阳说完之后,握住云薇的手腕,大步向外走去。   “阿阳,阿阳,你回来!刺客即将被送进宫,你不想知道谁陷害你媳妇?”皇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他对穆阳突然尥蹶子并不算太吃惊,毕竟阿阳重情,尤其把万氏大当做亲娘一般。   皇上不是没明着同阿阳说过,一个男人心里可以装好几个女人,穆阳对此嗤之以鼻。   皇上又说,万娘娘才是自己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最有感情的妻子,对别人都是锦上添花罢了。   以前还能哄住阿阳,最近皇上对杨皇后越发志在必得,他已经无法取信穆阳了。   皇上叫不会穆阳,按了按太阳穴,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显然不能同阿阳说,自己命不久矣,为保持穆家江山,只能寄希望杨皇后生出他的儿子?!   “皇上,我们未必不能对杨皇后一击必杀!”   “胡闹!”   皇上对隐藏在暗处的宗师镜高手罕见语气重了一些:   “如果除掉皇后一人就可以解决一切麻烦,朕还用等到今日?杨皇后只是一个代表,她一旦死于朕手,天下必然大乱。   朕自认不是个好人,但朕不想再弄得征战不休,中土内战不休,外敌趁虚而入,万一再出个投敌卖国的汉奸,朕就是中原的罪人,坟都得被人挖了。   百姓……朕到底被尊了皇帝,万民主宰,朕起码得对得住这个百姓的跪拜。”   宗师镜高手表示佩服。   皇上幽幽叹了一口气。   别看穆阳此时完全站在他这边,一旦他真以武力抹掉杨皇后,举起屠刀杀太多的人,除掉所有隐患,穆阳也会反对他。   到时候,他靠谁去征战?   他的几个儿子?   还是依靠武力高手?   宗师镜高手的确是陆地神仙,几万士兵都挡不住一个宗师镜。   但是宗师镜也挡不住一州的百姓。   一旦过于屠戮百姓,上天没准会直接劈死宗师镜高手。   陆地神仙也需要体察天意,顺应天意的。   皇上找出西凉那边的密报,面色更显凝重了几分。   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多年的拉拢许诺的好处起了作用,让杨皇后的裙下臣投靠了自己。   其实,西凉有了大敌,单靠他一人已经无法阻挡了!   “皇上,刺客已经带到,您是不是亲自审问?”   郭太监从外面小跑进来,轻声说道:“听说是卷毛抓到的刺客,狗鼻子很灵敏,悬廷司那边请求皇上准许多找几条好看漂亮的母狗,给卷毛配种……”   皇上噗嗤一声笑开了,“朕准了,多找几条好看毛多的母狗给卷毛,你派个人去给卷毛送个牌子,朕封卷毛做真正的狗将军。   在天穆朝,谁都不许欺负卷毛,包括薇丫头,朕听说她经常逼着卷毛吃素。   朕吃了几日素,那滋味太难熬了,每日吃饭不是享受,而是遭罪。”   “陛下,太医说您还得多吃几日的素。”郭太监面露一丝不忍心,吃素戒欲对皇上来说,生不如死,“您用膳时,奴才去请云大人过来陪您一起用,有他在旁边,您能吃得香甜可口一些。”   “不羡?!”皇上摇摇头,“都有人算计到他头上来了,不羡没心思逗朕开心了,不羡疼云薇,更疼自己亲生女儿。   杀柳二灭口的刺客,朕就不审了,你直把人给不羡……送去京兆府,有不羡在旁看着,京兆府尹总不会让朕失望什么都问不出。   若非云薇把事情闹到府衙去,这件事不过就是一个谈资罢了,不过闹大也有好处,百姓渐渐习惯找官府,而非请宗族族老们处置。”   皇上眸子冷冽,重重哼了一声,“真是天大的笑话,嫌弃去报官费事,费银子,怕无法得到公正,他们就不嫌弃族老们老迈糊涂收取好处?   朕不信科举考出来的官员不如倚老卖老的宗族族老们。   这一条,朕同皇后是一样的想法,必须让百姓们更相信官府,而不是宗族族老。”   “您说得是,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魏王殿下领着刑部一众大人忙个不停,重写律法。”   郭太监说了魏王几句好话,夸魏王能干,为皇上分忧。   皇上斟酌片刻,说道:“悬廷司九处收集不少世家族老们的罪证,趁此机会给朕往外放。   一会儿朕亲自去同皇后说,她应该也会配合朕,棋局上的执棋人越少越好。   朕能明白的道理,皇后只会比朕想得更深,只剩下南方的世家,他们骨头软,朕能压住他们,一旦外敌出现,他们未必不会投降,像杨家那样有骨气的人太少了。”   杨家当年征战百年,抵挡外敌入侵,除了跟随杨家的将门之外,大多数士族不是死于战乱,便是南迁投奔南朝。   杨皇后对士族的狠心程度不比皇上少,毕竟皇上还会被萧首辅等士族子弟所奉承而手下留情,杨皇后下手更狠。   “刺客您不亲自审问?听说是个高手!”郭太监问道:“陛下,奴才认为……”   “朕不需要你认为,不需要你为朕建议。”   皇上冷冷看了郭太监一眼,吓得郭太监立刻跪下了。   虽然没开口请罪,郭太监头磕到地上,跪伏地听训。   皇上又笑了,“一个被狗抓到的高手?朕多问一句都是抬举了,你是相信云薇的乱扣大帽子,什么准备行刺……朕身边随意抓出一人都比他功夫好。   在阿阳婚礼上行刺朕或是皇后?你信不信朕没来得及说话,阿阳能把所有刺客尽数剿灭,挫骨扬灰。”   皇上眸光意味深长,从来不能小看阿阳,没了武道功夫,皇上依旧相信穆阳能对付九品以下的所有高手。   穆阳没这本事的话,皇上也不会留下穆阳做最后的一枚棋子。   “再派一个人去云府传朕口谕,太后入住臣子府邸,朕准许云府姜夫人接驾太后,嗯,再送去一些金银。   朕听说最近不羡的生父很嚣张嘛,还有几家给他介绍续弦,最大的岁数女子不过四十?!”   皇上嘴角抽了抽。   郭太监低头说道:“给老爷子介绍的人家都被记上了太后娘娘的小本子,太后娘娘的意思,明年免了他们入宫磕头的机会。”   皇上随之大笑,“老娘没打上门去,挠花媒人的脸儿,已经算很给不羡面子,担心不羡难做了啊。   她喜欢在宫外……那就多住一段日子吧,朕也想开了,人生苦短,面子啊不重要,怎么开心怎么过。”   “您得保重龙体,别让太后娘娘担心您。”郭太监声音更咽,“奴才瞧您瘦了一些,太后娘娘看到更心疼陛下。”   “能不瘦吗?朕已经有半月没吃到肉了!”皇上又抱怨了几句,“御膳房不用费心弄素菜,一道素菜用得肉比纯炖肉还多,费更多的功夫,以后直接给朕上肉,朕没几日……”   “陛下。”   “好了,好了,朕再忍一忍,不过顶多再忍五日。”皇上又问道:“江美人招供没有?迷药的话可否研究出来?”   能药倒皇上,就能药倒杨皇后。   郭太监抹去眼角的泪,说道:“已经加紧配了,说是用江美人的血同胳膊上的肉做药引。   江美人嚷嚷着见您,她容貌被毁,伤口又深又长,再加上去悬廷司逼问药方,她整个人已没法子见人。”   皇上说道:“朕只要药,人就不见了,省得万氏她们嫌弃朕,看到她就想到朕同阿晨……”   “大皇子厚葬了穆凰舞,并且祭奠过她,为此事大皇子同姜侧妃又吵了一架,奴才听伺候大皇子的人议论,姜侧妃同大皇子不负往日亲密无间,姜侧妃补全了牙,可她开口就是臭气。   大皇子嫌弃得她,因为补牙,姜侧妃这胎也不大好。   御医说有六成可能胎死腹中。大皇子让太医尽力保住胎儿。”   皇上静静听着,面上冷淡至极,他缺得不是长孙,而是有杨家血脉的皇子!   ******   “汪汪汪。”   卷毛脖子上挂着皇上御赐的狗将军牌子。   它舔着小胸脯,高高扬起短短的尾巴,在屋子里踱步,走出一副狗将军的气势。   云薇笑个不停,实在是不好意思提醒卷毛,当狗时间久了,卷毛已经忘了自己明明有着人的灵魂。   是不是人的灵魂入了狗身子太久,智商等等都会退化?   毕竟狗脑同人脑的容量同细胞活跃程度差距很大。   “汪!”   卷毛一个飞扑落到云薇怀里,张开狗嘴佯装去咬云薇的脖子。   云薇打了个激灵,坏了,她竟然忘了自己同卷毛心意相通,她所思所想,卷毛都能感觉到。   穆阳从一旁伸出一只手来精准捏住卷毛脖子上的皮毛,顺利把卷毛从云薇怀里提了过去,顺着敞开的窗户,穆阳将手中的卷毛扔到外面。   卷毛在空中翻转了几圈,轻巧落地,还想再往屋子里冲。   穆阳开口了:“皇上打算找几十条母狗给你配种,我帮你拒绝了,不过,我见你很有精神,又聪明又能干,不留下狗崽子太可惜。   我可以在京城帮你选狗将军夫人大赛,以你的实力应付一百只母狗很轻松……”   “汪汪汪。”   卷毛抬起两只前蹄向穆阳作揖,然后又叼着穿着白手绢的棍子摇晃,投降,我投降了。   母狗再好好看……呸,他是人!不是真的狗!   穆阳比云薇还不做人。   看到穆阳挥了挥手,卷毛夹着尾巴跑开了。   跑回自己狗窝,趴了下去,读者老爷们何时才能满意,他都快忘了当人的滋味。   “不必为它担心,我给它准备了一些东西,卷毛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心。”   穆阳看出云薇对卷毛的心疼,低声说道:“我如果开心快乐,卷毛是不是能早日脱离苦海?”   “开心?怎么让你开心?”云薇直接吻了吻穆阳的嘴角,说道:“这样?你高兴吗?”   穆阳耳根子发热,“还不够。”   他慢慢起身,快步出门,背对着艳若桃李的云薇,说道:“京兆府尹会尽快搜送来口供,我估摸应该是南边复国势力搞出来的。”   “其实我得谢谢他们呢,没有他们教唆柳二,我姐同大虎哥不会成就好事。”云薇轻笑,“三姨高兴得什么似的,已经带着姐姐去京城首饰店扫货了,三姨说,让京城议论姐姐的人看一看,被污陷的女孩子可以嫁得好!   女孩子只要行得正,守得住,不会因为闲言碎语的议论而错失好姻缘,三姨对姐姐的尊重疼爱,比任何衙门的宣传都有用。   女孩子受了陷害委屈,不用再继续隐忍将就,勇敢洗脱污点照样可以过得精彩。” 第四百章 婚事   晚上回来时,云爱同王太太亲若母女,王太太充分展示了一番什么叫做不差钱,拉回来整整三大马车的物什。   王太太见到姜氏不叫姐了,直接喊上了亲家,拉着姜氏商量媒人上门的日子。   姜氏说道:“这事情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爱爱这么好的女孩子,我恐怕夜长梦多,况且正因为爱爱没有定亲,外人才议论你这个做继母的偏心自己的亲生薇丫头。   给薇丫头婚事都安排好了,高嫁靖王,却忽略了爱爱比薇丫头年长,早就该定亲了。”   王太太说道:“你们给了旁人可乘之机,爱爱是个聪明的,不会中计,可外人的议论着实烦人。我家大虎的脾气秉性你们也都清楚,能娶到爱爱已经是烧高香了,两个孩子好不容易修成正果,彼此都有意,咱们当父母的人尽量让他们早些成亲,也好抱孙子,不是?”   “姐姐,我真是一眼就看中爱爱了啊,你放心,以后爱爱同大虎有口角,我先揍大虎,他那几个兄弟也都会帮着我揍他,在我们王家从来都是女人当家!我们王家的儿子也许文不成,武不就,不够出类拔萃。   但是论起哄媳妇,没人能同我儿子比,就算是靖王殿下都能比一比的。“   姜氏看着羞涩中透着喜气洋洋的云爱,又看了一眼嘿嘿傻笑的王大虎,给了云薇一个眼色。   云薇起身拽着云爱出门,王大虎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琢磨最近自己没得罪薇妹妹,应该不会在云爱面前说他的不好!   王太太也有些着急,她是很喜欢云薇的,可不能同儿媳妇比,相比较云薇太过聪明,王太太更喜欢云爱。   “不瞒姐,我同你讲,看到云爱,我想起年轻时,当年我也是主动送上门去做童养媳,就是看好夫君,宁可陪他一起吃苦,抛头露面同人做生意,当年我们夫妻也是从小生意慢慢开始做大的,吃得了不少的苦。”   王太太富态的脸庞挡不住甜蜜,夫妻一起奋斗的日子太过难忘,“我比爱爱幸运,碰上了个好男人,我让儿子娶爱爱,大半的原因是爱爱的单纯,投入感情的真挚。   无论王家以后继续富贵,还是落魄了,我都相信爱爱始终如一对大虎,我这四个儿子没什么大出息,靠着姐姐也能医生平顺。   我不指望他们出人头地,夫妻过得和美,我也能放心了,没白把他们带到世上走一遭。”   “二姨,我会好好待云爱。”王大虎积极表态,“亏待我自己,也不会亏待她,我不会因流言蜚语嫌弃她,只会更心疼她,毕竟她……我是亲眼看到她同柳二分开,我也打过柳二一顿。”   王大虎挠了挠后脑勺,憨厚说道:“以后谁说起这事,我把官府的判决甩他脸上去,并且我还要把说闲话的人送去官府,告他一个诽谤罪!”   王大虎扑通跪在姜氏面前,抓住姜氏的袖口如同小孩子撒娇一般晃了晃,身高体壮的王大虎做出撒娇的动作,亲娘都没眼看了。   她狠狠瞪了自己丈夫一眼,这要是能生出个闺女来,不至于现在这么辣眼睛。   儿子没良心!   她都没被四个儿子拽着袖口撒娇过,为娶媳妇,儿子真是无所不用了,眼见着定下了一个,后面还有三个儿子……王太太脑袋又大了一圈。   她选儿媳妇最重要的一条是彼此心悦,其余家庭等方面再考虑,除了王大虎之外,剩下三个儿子好似就没长心悦女子那根筋,完全不开窍。   想来想去还是养闺女好,把闺女养得好,只等别人家的儿子上门提亲就好了,看过云默为难靖王,不给靖王好脸,清冷高贵的靖王还得陪着笑脸,王太太夫妻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王太太甚至动了拉着丈夫再生一胎的心思。   毕竟,她二姐姜夫人都能再怀孕,她身体状况比二姐姜氏好得多。   王大老爷听到妻子这话后,吓得不敢兴致全无,无论妻子如何挑逗,他都没有行房的冲动。   妻子只看到了姜氏怀孕,没看到云默整日担心,他陪着云默喝酒时,云默说过,最后悔就是让妻子有孕,最担心就是妻子生产危险……   云默才娶了姜夫人多久?   他同自己的妻子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能分开了,尤其是他亲眼看到妻子生产时的艰难,他又忍不住不碰妻子,已经暗中大夫只行房,不让妻子怀孕的办法了。”你先起来,这门婚事在我这是同意的,你是个好的,爱爱嫁给你,我同不羡也能放心。”   姜氏先给了王大虎一颗定心丸。   王大虎闷闷说道:“您就直接说但是吧,您同薇妹妹一个样子,总要在后面接一句但是。”   姜氏:“……”   一时被王大虎更住了,姜氏抿了抿发鬓,缓了一口气,开口:“不羡对王家的家风也很满意,以爱爱的性子,不羡没想过把她嫁去高门大户,或是联姻世家名门。”   王太太点点头,若不是早就明白这一条,她不敢同二姐张口,王家是有钱,但家风底蕴同云默一比差太多了。   云默的生父那个老太太……王太太不知具体状况,却是明白那一对绝非寻常人,老太太看起来像是个村妇,能种地能骂街,但是云默等人对老太太甚是尊重。   在京城,有钱不一定有权,可有权一定不会没有银子。   她王家那些银子买不来云家清贵名声。   而且想做靖王姐夫的人不要太多,云戎又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名将的领兵天才,有这么个大舅哥,便是武勋们也会疯狂。   何况云家的银子如今赶不上王家,可是将来姜夫人生意遍布全国之后,很快会超过王家的。   如今,王太太已经是跟着二姐姜夫人一起赚钱了。   姜夫人扶起王大虎,拍了拍他的胳膊,“你的决心,我已经看到了,我同不羡不会勉强爱爱,她喜欢,王家有适合,让她去做三妹妹的儿媳妇,我也是放心的,不怕外人说我故意低嫁爱爱。   薇薇把爱爱带出去,等她问明白爱爱是不是一时激动感激……大虎,一时的感激并不能支撑一辈子,你们真心倾慕才能和美太平。”   王大虎点点头,“是不是一时感激我分得清,爱爱并非无心的,她又不傻,不会因为一时感激赔上自己一辈子,以二姨同二姨夫的本事有得是法子报答我。“   姜氏眸子一亮,颇为欣慰王大虎这份通透,既然表明态度,有不会让王大虎的父母兄弟对爱爱心存芥蒂。   毕竟,王太太再疼儿媳妇,断然不会越过儿子去,儿媳妇永远无法当女儿疼。   不过唯一能做到疼儿媳妇胜过女儿的人只有一个——杨皇后。   屋外树下,云薇仔细询问云爱,“不必着急嫁人,外人的议论影响不到我,我娘不在意被人说嘴,姐更不必了为了证明什么而决定嫁人。   女子嫁人我以为比投胎还要重要,父亲同我娘不会逼你,你可以慢慢选,我不是怕你感激大虎哥的维护而嫁人,担心姐姐太草率做出决定。”   “不是草率,也不是感激王太太同大虎对我的维护。”云爱同样带着极为认真的神色,嘴角渗出一抹淡淡的甜儿,“两情相悦的感觉太好,我才发觉一人拼命讨好付出太蠢了,显得自己太卑微。   纵然没有柳二来闹这一出,我……我对大虎哥动心了,他挡在我面前,帮我揍柳二时,我的心跳得可快了,对柳二只觉得气愤同陌生,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对大虎哥情根深种。   我不似薇薇,我爱慕大虎哥,他也喜欢我,而且三姨王太太和蔼可亲,王家也很适合我,我不用为婚后的生计发愁,也不怕生不出儿子被婆婆埋怨,几个小叔子对我也很敬重。”   “薇妹妹,这才是我想要过的日子,嫁去名门士族,我会很不习惯,听宁县主说过太多勋贵人家的龌蹉腌臜事,我绝对不想陷进去,总不能一直指望着父亲你们帮我出头。”   云薇认真端云爱半晌,看不出任何勉强之色,轻哼一声:“便宜大虎哥了,他真是走运娶到了爱姐姐。”   “不,不是,薇薇,遇见关心我的你们是我的幸运,同大虎哥相知相许也是我的幸运。”   云爱握住云薇的手,软软说道:“我总觉得是你同姜姨出现改变了我的命运,若是没有你们开导我,我早就搬出去同柳二……他那样的人是看不到我的付出,我对他的好,他只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我……我又是傻乎乎,一味的付出,总盼着能感动他……说不得还会为他生,为他死……”   云爱脸上带了一丝的惊恐,“那样的话,离开我爹同哥哥,为了一个嫌弃我的男人丢掉性命,太可怕,太不值得了。”   “没错,任何男人都不值得你不顾一切为他,丢掉性命。”云薇反手紧握云爱的手,“你要把自己排在大虎哥之前,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最爱自己,以后遇见难处不平的事,一定记得不要瞒着家里人。   我娘同三姨情同亲姐妹,彼此相互扶持过了许多年,我娘真把她当妹妹看,但是我娘会在你同三姨之间,选择你!   因为,你是她的女儿!我娘其实比我护短,她真的能做到帮亲不帮理,同你相比,三姨不是最亲近的。”   云薇拉着云爱悄咪咪咬耳朵,“哪怕你是错的,她也是先帮你,然后再去向三姨道歉,父亲……祖父同祖母更不用说了,他们只会比我娘更偏心。爱爱姐知道太后娘娘……您将来封公主都不奇怪的。”   “别说,别说,我不想知道!”云爱嘴角抽了抽,“千万别封我公主,我只当她是祖父的老相好,不是本该在皇宫那位。”   云薇掩嘴轻笑,“所以说大虎哥运气好嘛,她给你准备的嫁妆一准少不了。”   “比你如何?”云爱连忙解释,“我不是想同你比,就是随口问一问,往常看起来她更喜欢你。”   云薇笑道:“我会更多一些,毕竟我要带着嫁妆嫁给靖王,这倒不是冲着我高嫁王爷,而是靖王是闵王养老送终的儿子,她又知道我不是把着死霸着嫁妆的人。   她给了我,就是给靖王,给闵王,肉最后还是要烂在穆家这个锅里,她多给我嫁妆,也不会招惹皇上同皇子的嫉妒,同时能补贴她最偏心的儿子闵王,老太太年纪大,可是一点都不糊涂,这笔账算明白极了。”   云爱眸子闪了闪,小声问道:“那靖王真把闵王当亲爹了?闵王岁数比皇上还要小好几岁,不是说上个月皇上还有皇子降生吗?闵王后半辈子不打算续弦?老太后就答应?   她既然疼小儿子,不是该为小儿子张罗一门好的婚事?”   云薇看过去,云爱讪讪解释:“没人向我打听,我同宁县主她们……她们都很好奇,按说被闵王休掉的江氏红杏出墙,不贤不孝,族谱出名,闵王又相貌堂堂,并不显老。   他娶王妃可不是继妃,娶进门就是原配嫡妃啊,宁县主担心以后闵王突然娶嫡妃,再生个子嗣出来,你同靖王难做。”   云爱笑道:“一点不难做,闵王娶了王妃,再生下子嗣,我同靖王搬出去自己住更自在,明日,我同靖王会去祭奠靖王亲生父母的衣冠冢!靖王凭军功封王,并非因他先是皇上义子,随后被皇上给了闵王。”   云爱张了张口,若有所思点头道:“这倒也是,所以还是要靠自己立起来,遇见了困境时,也更有底气同本钱。”   “你同宁县主说,老太后不会强迫闵王娶王妃的。”云薇狡黠一笑,“她想要闵王长命百岁,应该不会去挑战闵王……恩,同皇宫贵人的忍耐底线。而且老太后若是能摆布闵王的婚事,她也不会拉着我诉苦,说闵王是个蠢的了。   老太后既然同意靖王做了闵王的承嗣子,就不会要求闵王再生出另外的儿子,毕竟最不想闵王出事的就是她了。” 第四百零一章 封郡主   云微说得神神秘秘,云爱听得有几分糊涂。   不过,她听懂了,老太后不会再让闵王娶妻,当然也不会强迫闵王再生出孙子来。   以后靖王的尴尬处境是不存在了。   她也就放心了,当然也会去同宁县主等小姐妹八卦一番。   她们担心云微是真,想听闵王八卦也不是假的啊,毕竟她们不信闵王还惦记着对休掉除名的江氏,外人推测闵王‘不行’了。   云爱抬头正好看到屋子里的王大虎,能感到他的忐忑担心,云爱心头一甜,扬起笑容,王大虎笑得灿烂,透着一股傻气。   情人眼里出西施,云爱却觉得大虎又可爱又英俊。   她提起裙摆快步往屋子里跑过去,王大虎直接从窗户翻出去,两人很快面对面站在一起。   眉目传情,彼此你看我一眼,我偷笑一下,脸颊绯红,眸子明亮。   云薇无声轻笑,这爱情的酸臭味儿啊。   她手腕突然被抓住,回头一看是一脸冷峻仿佛生气的穆阳,“怎么……”   穆阳抓着她手腕远远离开那一对,云薇心头有几分忐忑,穆阳冷肃着一张俊脸,一声不吭。   云薇被牵着,又落后半步,只能看到穆阳英俊的侧脸,小声问道:“你生气了?”   穆阳点点头,沉声说道:“我答应过你,生气一定要告诉你,不会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为什么生气?”云薇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招惹他的地方,好奇问道:“是因我而不痛快?”   外人很难惹穆阳生气,真让穆阳不痛快的人,那人离死不远了。   皇上废了太子穆晨之后,一瞬间对穆阳更多倚重,而魏王赵王两人为在皇上面前表现也好,还是他们真心想着器重穆阳,对穆阳都是关爱有加,极度笼络。   闵王同杨皇后针锋相对的两方势力,他们彼此很有默契暗中交锋时,有意无意的避开穆阳。   云默在皇上面前同穆阳政见不和,同女婿之间好似有矛盾。   但是朝廷上的文臣们可不敢欺负穆阳,云默自己不得已女婿,谁要算计他女婿的话,他一准教算计女婿的人重新做人。   老太后不在皇宫,对皇上的影响力下降,皇上只要还是认自己是孝子,老太后在意的人,皇上也得掂量着办。   而老太后是真把穆阳当孙子看了,为了保住心肝宝贝小儿子老有所依。   她对穆阳极好,穆阳已经取代穆晨成了老太后最在意的孙子,没有之一。   有这么大优势,云薇猜不到谁敢招惹穆阳。”你方才说最爱的人该是自己?”穆阳停下脚步,低头凑到她脸旁,鼻息相闻,眸子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焰,“你是对你姐说,还是你不信我……”   “我就是这么想的!”   云薇背靠着树干,凹凸不平的树皮有点咯,被穆阳禁锢着不能动弹,心中尖叫,天,她挺喜欢被阿阳突然而来的霸道。   有一种霸道王爷小娇妻的兴奋感,莫非她也有一颗少女心?!   以前没有发现啊。   所以,她不会是成为女将军那样的大女主。   穆阳抿了抿嘴角,很想宣泄不满,她的心怎么那么难以捂热?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不说是百依百顺,他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珍贵,愿意为她而死……   穆阳不知是嫉妒,还是恼恨,对着她红艳艳的朱唇了上去。   似要发泄所有的委屈,不满可能有一丝,更多还是委屈。   她不肯完全相信他!   爱才会有所保留,可穆阳知道这才是她本身的灵魂特性。   卷毛同穆阳提过一嘴她的年岁,嗯,按照卷毛的话说,她已经过了少女天真的年纪。   她同他之间,是小姐姐同小奶狗,也许是小狼狗?!   穆阳觉得卷毛拖身在狗身上,说什么都难免带上狗子,还说她是剩女,单身狗!   云薇被小狼狗咬的嘴唇有点疼,小小的闷哼一声。   穆阳听到了,不忍心再伤到云薇,慢慢得平缓温柔了。   云薇头晕呼呼的,心跳得很快,忍不住双手攀上了穆阳的脖子。   她不是被动承受的人,逐渐同穆阳有来有往,霸道紧固只是一时,双向奔赴才能永恒。   穆阳眼里已经没有任何的暴躁生气的情绪,说道:“我不生你的气了,是我自己没想……”   云薇扭身反而将穆阳拽住,同穆阳双眸对视,认真说道:“你也要记得,把自己放在我之前,你的性命重于我的性命,我不要你为我牺牲……知道吗?   阿阳,牺牲你救我,我不会感激你的,真的,我不是脑子里只有爱情的人,我也希望选得另外一半儿同我一样,永远最爱自己,不是为了公平,而是我舍不得你。”   云薇手指按了按他挺直的鼻梁,笑盈盈说道:“活着,我们都尽力活着,好好活,见到更多的风景,吃到更多的好吃的。”   穆阳勾起嘴角,将云薇揽入怀里,安定了,躁动委屈的心彻底安定下去。   他认同云薇,但他对自己的决定保留。   他还是肯为云薇牺牲性命!   理解是理解,当有危险时,他们两人只能活着一人,他希望活着的人是云薇。   当然,他不会期望有一个比自己还好的男人照顾云薇!   却又不希望云薇孤单一个人。   穆阳自知自己很矛盾,所以……他绝不会让只能活一个情况出现,嗯,从现在开始他得特训卷毛。   毕竟,卷毛现在有狗将军的名头,可还是不够被重视,只当做这只狗特别有灵性,同时印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句话。   云薇名声显赫,她养得狗得到皇上玩笑一般的恩赏。   在草丛中偷窥的卷毛,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是谁惦记着本将军?   卷毛高抬脚轻落地离开几步远后,立刻窜了出去,一定是穆阳又算计他了,要不他不会感应到。   穆阳训狗……比云薇口头威胁狠多了。   云微口头上威胁,内心深处把卷毛当人看待,更喜欢看他热闹,可他塑造的穆阳不一样,完全就没任何的同情心,真把把他当狗。   别看穆阳对云薇温柔体贴,愿意牺牲一切,对旁人……哼哼,靖王就是活阎王,被弄死了也是活该。   云薇同穆阳手拉手,云薇小嘴如同抹了蜜一般甜儿,说着或是高雅,或是带点土味儿的情话。   不会写古诗词,谁还不记得几句现代派的情诗了?   她把穆阳哄得眉开眼笑,耳根子发热,穆阳恨不得直接把云薇抱走。   屋中,云爱乖巧站在姜氏身边,喜气洋洋听着姜氏同王家太太商量定亲的事。   王家太太果然足够豪气,出手阔绰得紧,极力主张明日就是个好日子,适合定亲。   姜氏再次表示不用如此匆忙……   王太太却道:“从生出四个儿子后,我同相公自知不大好,一直给四个小子准备聘礼,大虎这一份更是入京,咳咳咳,见到爱姐儿后,我就开始筹备了,姐,咱家的聘礼并不比靖王殿下差。   正好二姐夫的知交好友这一次都来京城,借着靖王殿下成亲喜事的机会,把他们的婚事定下来,姐夫使唤起大虎他们兄弟几个也名正言顺。   而且,姐,说一句藏在心眼里儿的大说话,我是打算让儿子们跟在姐夫身后见见世面,没准其余几个也能被看重。姐夫对妻族外甥同未来女婿还是有差别的。   当然,若是姐夫介意,爱姐儿不喜欢的话……”   云爱主动开口,偷偷拉了姜夫人的袖口,轻声说道:“姜姨,我也想赶在薇薇出阁前定下婚事。”   “三姨……”云爱眸中带了几分娇羞,“我没有不高兴,您是为我同大虎哥好,能帮上大虎哥他们,我很高兴。做了您的儿媳妇,盼着王家好的。”   王太太恨不得冲过来亲云爱一口,再次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塞给云爱:   “不许不要,这不是传家宝,我喜欢爱姐儿,你肯嫁过来,真真是王家组坟冒青烟了。”   云爱羞答答收下镯子,她已经完全想通了,做云默的女儿自然得了诸多的好处,能帮到夫君,帮到婆家也是她为人妇的责任所在。   王大虎从来不似柳二享受云默女婿的好处,嘴上却当是自己奋斗得来的,满嘴的不屑。   姜氏点头道:“既然爱姐儿愿意,我代替不羡答应了,银子同人情都是身外物,大虎别有太大的压力,我同不羡相中你,愿意把闺女嫁给你,并非指望着你必须出人头地。   你们两个小夫妻过得和美,不羡也就放心了,以后遇见难处了,你们可要记得回家来,找父母兄弟帮衬,不丢人。   不羡和爱姐儿的哥哥,以及薇薇都愿意帮忙的,因为他们都是血脉相连的至亲。   你们若是硬挺着,遇见难处不肯说实话,才是伤了爱姐儿亲人的心。”   “是,我记住了。”   王大虎郑重说道,突然多了好多个靠山,不是压力,而是可以继续放纵,他本身做官的心思不大,娶了云爱,他更有借口轻松的‘混日子’了。   姜氏一眼看出王大虎的心思,想着提醒一句,不过又见到云爱满脸的喜悦,按照云薇说得,这就是一对咸鱼!   你提醒王大虎奋发图强,云爱还心疼呢。   两人不是蠢人,有足够多的银子花,倒也不必要求王大虎必须取得功名,富贵二代的日子真的很悠闲。   姜氏的目光越过妹妹同妹夫,在剩余三个外甥身上扫过,二虎仕途心思也不强,两只熊……身子骨又弱上一些。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你们几个以后跟着我。”   王二虎:“……”   两只熊:“……”   王太太欢喜极了,“他们以后就是您亲儿子啦,使劲使唤,千万别心疼他们,我是知道的,经过您的调教摔打,他们肯定有进步。”   此时,王太太看云爱真是越发满意了,看看,娶进来一个儿媳妇,扔出去四个大负担。   姜氏既然要管,会管他们一辈子的!   王太太觉得自己可以同相公放心游玩天下了啊。   王老爷笑呵呵谢过姜氏,同妻子心意相通,先找个地方玩上几日庆祝一下?!   嗯,王老爷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姜氏按着太阳穴,这哪是一对咸鱼,整个一家子都是咸鱼!   翌日,云默同姜氏坐在正堂,招待领着媒婆上门的王家夫妻,他们搬来堪称是奢侈的聘礼,并洒出大把的银子给小乞丐,让他们可着劲走街串巷宣传,云默的爱女定亲王家。   有人觉得云默选择低嫁亲生爱女爱匆忙了,再等几日,云爱可嫁入高门,柳二那件事还是影响了云爱的名声。   不过,当他们听说王家给出的聘礼后,不少人眼睛都闪烁着金子的光芒,同情云爱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的,酸溜溜表示:   “不就是嫁个有钱的商贾吗?有钱有势的官宦子弟不比商贾之子贵重?”   “王家可不是寻常商贾啊,那是皇上招揽到的大商贾,赐予了官职,王大虎就是同云默爱女定亲的那个,恩封为六品侍中,主持着皇上内库的生意。朝臣辅佐皇上治理天下,王家帮着皇上经营内库。   听说,以后皇上还会给打理内库生意的人挂职户部,表现好还可做户部侍郎。”   “……”   更酸了!   在云爱定亲当日,皇上同万娘娘送出了赏赐,连太后娘娘都送了云爱一整套首饰,以及一座百亩的田庄。   王太太满脸红光,只知道自己娶了好儿媳,没想到云爱可以为王家带来这大的好处。   太后娘娘指派来的内侍继续说道:“云爱为云中君爱女,太后娘娘看在其父份上,赏了首饰田庄,其祖父于太后娘娘有恩,特封云爱为郡主,赐号为柔。“   王家人全傻眼了,他们不是幻听?!   云默嘴角抽了抽,抬眼看了一眼嗑着瓜子的老太太,这不是惊喜,是惊吓。   可是太后娘娘说得明白,这是看在云爱亲祖父的份上,云默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皇上只能顺着太后的意图,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第四百零二章 天上掉馅饼   封云爱郡主轰动了半个京城,太后娘娘很小心眼。   亲生儿子坐了皇帝后,指望太后手指缝漏出一点好处的人很多。   不少自诩同太后一起住过的太夫人们入宫去讨好太后,求一份儿孙辈的体面。   但是,太后从不会因为她们巴结讨好就给出好处,也不曾赐婚,更不会因为喜欢哪家的女孩子就格外疼惜。   今日太后娘娘给出了一道恩典,云爱直接封了郡主!   王太太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蒙了,看着自己亲生儿子王大虎的眼神都不大对了。   “郡主的夫君叫什么来着?傧相?还是郡马?”   王太太拽着相公,问道:“聘礼是不是给少了?要不把我给其余儿子准备的聘礼拿出来?二虎他们几个不着急成亲,我还有时间准备。”   王大老爷频频摸着自己的胡子,勉强维持着镇定:   “你先别急,这不是聘礼多少的事儿,郡主啊,多少聘礼都不会显得多。本以为能娶到云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   这哪是冒青烟,祖坟都炸了吧,哈哈哈,大虎生下来就聪明,比他兄弟们聪明。”   姜氏虽然觉得意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云爱才是穆老头的嫡长孙女,老太后是个明白人,决不会亏待了云爱。   老太后处处透着偏心,又不让人觉得不公。   云薇笑逐颜开恭喜云爱,特别真挚,隐隐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对继续嗑瓜子的老太太竖起拇指。   王老爷上前说道:“老爷子竟同太后娘娘有旧?您怎么不早说太后能给恩典,显得我们准备的聘礼不够看了。”   慕老头尴尬咳嗽几声,“不是,不是同太后有旧,是同活着的安国公有些交情,见过太后娘娘……”   话没说完,脸上被瓜子皮砸了,老太太哼道:“重新说!”   慕老头一把拽过老太太,大步向后院走去,“定亲的事你们处置,我……我以身报皇恩去了。”   老太太开始还不乐意,毕竟没看到孙女定亲,听到最后一句,双腿小跑起来,抓着老爷子不肯松手。   最后在云薇看来是老爷子被老太太拽着走。   云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云爱脸色羞红,说不出一句话。   可不是以身报皇恩浩荡吗?   云默咳嗽两声缓和异常诡异的氛围,说道:“爱姐儿得幸封了郡主,你不可倨傲,不可恃宠而骄。   当然,谁要欺负了你,你也不必忍气吞声,辜负了太后娘娘对你的疼爱维护。”   “嗯,我知道。”云爱恋恋点头,眼里闪过一抹担忧,“一会儿我给祖父熬点补品,我怕他……”   云默瞪了一眼云爱,姜氏拍了一下云默的胳膊:   “我同爱姐儿一起去厨房熬补品,不仅有老爷子的,老太太也得用一些,他们年岁大了,早些年又是苦过来的,身子骨也只是看着硬朗。   不好好保养的话,说不准哪一天就……我们做晚辈的人期望他们长命百岁,无灾无痛。   倘若他们病在床上,按照薇薇的话说,生活质量都得降低。”   “不羡该多抽出点时间陪陪老爷子,以后你同他下棋时,别太狠了,该让他就让他,哄老爷子开心最是要紧。”   姜氏柔声劝道:“老爷子一直觉得对不住你,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可这事也不能全怪他。   他对你百般讨好,一点不像是父亲对儿子,反而像是对债主一般。   不羡心里有分寸,本来我不该多说,只是一句,多多珍惜亲人,一旦老爷子出了事,你会后悔的。”   云默虽然是孝顺,但更多透着生疏客气,点头道:“先不提这些,王老爷,我们继续商量婚期,聘礼这些已经足够多了,你们不必再填补,爱姐儿是郡主不假,她将来也是你们的儿媳妇。   她有时候意气用事,犯了错,说错话,亲家尽管教训,不过,你们不可瞒我。我同夫人信得过你们的人品,愿意把女儿嫁过去,体罚惩戒,软禁等等手段不该用在孩子们身上,亲家以为如何?”   王大老爷连忙说道:“是的,是的,决不能用在儿女,嗯,儿媳妇身上,我见识浅薄,万一有事,一准第一个来找亲家。”   他在家就是听媳妇的,如今在外还可以听姐夫兼亲家的,王老爷顿时觉得人生圆满了。   王太太再次表态:“别说爱姐儿处处都好,即便不好了,我看着也是好的,哪个敢罚她,给她气受?”   云默心里舒畅极了,虽然这话听起来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娇惯宠溺孩子吗?   以前他很鄙视这种父母,轮到自己女儿身上,嗯,他无法摆脱真香定律。   云默开口说道:“我对女婿等同于儿子,自当全力为女婿好。大女婿同二女婿靖王在我同夫人这是一样的疼爱,可能更疼大女婿,靖王能干极了,不大需要我这个岳父。”   顺势给了静静喝茶的穆阳一个略带几分嫌弃的眼神。   穆阳放下茶杯,端正坐好,以后会不会他来岳父家先迈哪条腿都是错的?   云默绝不是演给旁人看翁婿不和。   他是真不喜欢穆阳做女婿!   云薇看了看云默,主动站到了穆阳身边,轻声说道:“我做了一盘子云糕,只给你吃。”   她甜甜笑着,穆阳扬起嘴角。   云默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虎这几日跟着我,既然在内库挂了职,也该多认认人,知道衙门往哪边开。”   “二姨夫,不,岳父大人。”王大虎躬身说道:“内库那边说,我不用当职,我也不太懂盘账,答应了爱爱,陪她骑马,她要去打马球,我是陪练,岳父,我其实也挺忙。”   云默:“……”   王大虎摸了摸额头的汗,“岳父,我无心知道衙门,同爱爱早就商量好了,过富贵悠闲的日子。   我见到穿着官服的人说话都太利索,不大会应酬,万一说错了话,让岳父丢脸。   您有事同靖王殿下商量……我唯一能做得就是给您端茶倒水,千万别问我意见,我啥都不知道,坏了岳父的大事。”   云爱接过话,点头道:“爹,我同大虎哥唯一能做就是过好自己日子,不给您添麻烦。”   云默快被好女儿同好女婿气死了,一点追求都没有,一对咸鱼!   他没指望女婿封王拜相,眼见着大女婿没有任何进取心,他这个做岳父能怎么办?   当然是成全女儿同女婿了。   总不能打以为孩子好的借口强迫大女婿做不喜欢的事。   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倒也不用大女婿太过上进。   这么一想,云默看听话又乖顺的大女婿更顺眼了几分,目光透着慈爱。   “太后娘娘封了爱姐儿郡主并非压你一头的心思,你们两个有了郡主身份不会被官宦欺辱。   当然,你们不可凭着郡主身份随意欺负人,我已有章程,奏请皇上规范官宦勋贵,以及皇族子弟言行。   我许是会主导整肃,你们……包括靖王别让我第一个逮到。”   王大虎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他这么聪明岂会往岳父枪口上撞,抓不到他的。   云默同王家交换更贴,算是彻底定下这门婚事,他并没有摆架子臭讲究让媒人再三上门求娶云爱。   他的女儿贵重不是在这些虚礼上,云默说道:“爱姐儿的嫁妆等等议程交给薇薇了,你先出阁有了经验,操持起来方便,不用走弯路。   你娘……你娘也快临盆,她为你婚事忙前忙后,爱姐儿的婚事,我舍不得她再劳累。”   姜氏正想开口,云默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夫人为自己,为孩子们也要好好歇息。”   云薇接着说道:“娘同父亲的婚事就是我一手包办的,您总不会以为我出阁就不能管娘家的事情。   爱姐姐被封了郡主,礼部会派礼官来操持,我只需要配合就好,到时候我是靖王妃,也就是动动嘴,同礼部礼官们交接也会顺畅。   他们不敢不听靖王妃的吩咐啊,您只需要把嫁妆单子列出来就是了。”   云薇向王太太俏皮眨了眨眼睛,“我娘早就说过,我同姐姐的聘礼,娘同父亲一样不留,都放到嫁妆中。   三姨阔绰重视我姐,我娘也不小气,陪送得嫁妆丰厚,您别忙着婉拒,嫁妆多代表我娘重视大女婿,也信任你们不会惦记着我姐的嫁妆。   况且,这些银子田产都是爱姐姐该得的,若是嫁妆少了,婚礼不够风光,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柳二公子上门诬陷我姐,就全无意义了。”   云爱脸蛋一红,没有拒绝父母的好意。   “柳二知道消息肯定悔得肠子都青了,爱姐姐可是封了郡主。”云薇笑呵呵说道:“他还关在京兆府,没有送去悬廷司,爱姐姐是否愿意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鬼机灵!”云爱眸子闪过一抹兴趣,憨厚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刺激他,在他面前显贵……”   “去,为何不去?就是让他后悔,让他明白自己错过了什么!”   王大虎突然插嘴,坚决说道:“我陪你一起去,把他直接气死才好。他视你若草芥,嫌弃你不够高贵。   如今他为阶下囚,你做了高高在上的郡主,是我所珍视的人。   我靠着你……嗯,我觉得靠妻族吃香的,喝辣的,一点不丢人,吃软饭怎么了?别人想吃还没这机会。”   云爱眼睛亮亮的,挽住王大虎的手摇了摇,“好,咱祖母给的恩典,不能不接,况且若不能人前显贵,封郡主的喜悦大打折扣。”   王大虎笑着点头,小声商量如何去监牢气柳二。   王太太听到云爱这话,后背顿时窜起一股冷汗,云爱说得是啥?!   祖母给的恩典?   不是太后封她为郡主吗?   岂不是说那位老太太等同于太后娘娘!   王太太看向姜氏,犹豫着是不是开口询问。   姜氏微不可见点头,多年的姐妹默契,王太太明白过来,她猜测得没有错!   她暗暗庆幸自己姨娘没有继续追求云默的生父,要是不要脸纠缠,还不得被太后娘娘剥了皮?   难怪太后只封了云爱,按照习俗,云爱才是太后的孙女。   云爱定亲同封郡主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有人感叹云默圣宠,也有人不还好意议论太后舍弃开国勋贵府邸非要住进云府的原因——看上了云默的亲爹!   这是在安国公死后,太后娘娘又找到了一个能取代安国公的老头?   御史已经默默准备好弹劾云默借父邀宠的奏折,即便不能影响云默的地位,起码能降低云默的好名声,许是能阻止或是减缓云默神升官的势头。   官场上讲究势头,一旦被打断,有些人几年缓不过来。   况且,皇上在安国公死后才追封的‘皇父’承认皇上是安国公养大的,把他当继父看待,料想皇上不希望太后再给自己找一个后爹。   皇上也会怀疑云默的用心。   萧首辅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一时又想不出哪不对劲。   云默的生父穆老头不说同安国公相差无几,但也可以说毫无关系,毕竟萧首辅抓着手中老爷子生平看了又看,难道是因为相貌酷似安国公?   太后娘娘思念安国公,这才找了个老替身?!   你可以永远相信穆阳遮掩的能力,他早就把老爷子生平安排得明明白白,没有任何漏洞,谁都查不出来。   知道真相的人不会说出去,毕竟皇上真心不想多一个活着的后爹!   御书房,皇上按着太阳穴,脑袋一阵抽痛,眼前昏花看不清奏折上的字,极是烦躁把手中的折子摔到地上,高声说道:“去把云薇叫进宫,朕头得受不了,连带着朕眼睛都疼。”   “还有阿阳,这几份折子转给阿阳,他看完后再给朕用印。”   皇上只相信穆阳。   魏王赵王野心太大,他不敢轻易把奏折交给这两个儿子看。   郭太监回道:“今早靖王接上云姑娘去祭拜亲生父母的衣冠冢,他们不在京城,派人去宣召需一点时间。”   皇上这才想起来穆阳在京城南边的风水宝地给父母修建了衣冠冢。   据穆阳说,他们已经病逝了。 第四百零三章 意外体质   皇上派人去认真查过,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穆阳的亲生父母肯定早死了,穆阳领着即将进门的妻子去祭拜衣冠冢,皇上只认为穆阳很孝顺。   如今,穆阳是闵王的义子,不再是‘皇子’,皇上对穆阳祭拜亲生父母衣冠冢不曾泛酸。   即便穆阳的父母还活着,皇上看穆阳的品行,穆阳不会对亲生父母有多少感情,活着反而会被穆阳记恨。   亲生父母抛弃穆阳才导致穆阳落入那对虎狼豺豹的手中备受折磨羞辱,差点死在冰冷的荒山上。   穆阳不是恰好遇见他,被他收养,又哪会有今日呢?   皇上说道:“不用去打扰他们,不用派人去叫云微,奏折……先送去皇后处,她看好了,再拿给朕定夺。”   郭太监称是,弯腰捡起在地上的折子。   御书房地面自然是干干净净,折子上没有一颗的灰尘。   郭太监看着强忍着头疼的皇上,忧心一闪而逝,轻声建议:“要不然皇上同皇后娘娘一起批奏折?您可以当面同娘娘,嗯,指点娘娘如何批奏折。”   “你的建议是很好,朕到是愿意,就是皇后那脾气,不肯让步服输,明知道朕说得是对的,她也得狡辩出几分道理。”   皇上一直揉着疼痛的脑袋,“朕可没精力同皇后争吵,为点朝政小事。”   他分给穆阳同皇后看的折子大多都是无关紧要。   无法动摇他至高无上的皇权,以及掌控天下的地位。   他点头,皇后才能继续同自己一起上朝,若是他不满意……   皇后也可以上朝,当然,皇上觉得是自己主动抬举皇后,为天下太平做出了让步而已。   皇上吸了一口凉气,突然站起身,说道:“收拾好奏折,拿上朕的药,摆驾昭阳殿。”   郭太监愣了一瞬的功夫,皇上一只脚已经迈出去门去了,郭太监觉得皇上不好伺候了。   喜怒无偿,说变就变,前一刻去寻万娘娘,下一刻拐了弯就去了昭阳殿,让人措手不及。   郭太监不敢大意,连忙带着‘无关紧要’的奏折同‘最为要紧’的迷药跟上了皇上的脚步。   神医结合云微的针灸法子给皇上调养身体。   这几日其实挺有成效的,就是头疼的病状没那么明显,不过神医已经准许皇上可以享受美人侍寝。   皇上这是打算将保养多日的精神都用在皇后身上去?   郭太监并不看好。   皇上坐着肩舆直奔昭阳殿,并未用响鞭开路。   郭太监认为皇上打算给皇后一个‘惊喜’,也就没让人提前去传话。   刚刚到达昭阳殿门口,皇上比划一个静音的手势,郭太监领着一干奴才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耳朵动了动,听到躁动带着愤慨的琴音,皱了皱眉头,纳闷低言:“朕竟然能听出皇后的琴声不对劲,谁把皇后气得不轻?”   皇上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进门去,要不先找到让皇后生气的人?   抚琴的皇后突然停了下去,明艳脸庞如同罩着一层寒霜,“穆北玄,你进来!”   皇上笑呵呵走进昭阳殿,神医同药给他十足的底气,生气暴躁的皇后中药的可能性大增。   这可是他难得好机会。   自从他当了皇上之后,女子于他而言就是予取予求,只有他看不上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甚至不需要他明确表态,他多看两眼的美人,无论是何身份都会送到他的龙榻上去。   少年时候皇上对女人用过这等手段,好些年不用了,皇上对杨家女公子用药,突然很有点小兴奋。   郭太监低头掩饰担忧。   皇上进门后先开口,“朕猜一猜是谁惹皇后生气?是不是阿阳?!”   杨皇后绷紧了手指,静静看着皇上没有说话,明亮迫人的眼眸盛满了意外,竟然猜对了!   那个不孝子给亲生父母立衣冠冢,她心里膈应得紧。   绝不是穆地主那个没脸没皮的臭男人,毫不在意陪不孝子一起去祭拜衣冠冢!   生个儿子来给她添乱,穆地主几次三番坏她好事。   她没有提着铲子出宫挖了衣冠冢,已经算是她脾气好了。   不,最该做得就是一剑捅死穆地主!   儿子不好都是因为穆地主,被穆地主养坏了。   皇上哈哈大笑,四周寻找了一圈,“来皇后这,朕的脑子好多了,皇后还说不在意朕?摆得花,也是为朕。”   杨皇后冷笑一声,“自作多情。”   皇上不以为意,坐在杨皇后身边,手指拨动琴弦。   杨皇后并没有似往常一样躲开,拒绝皇上的靠近。   皇上明显感到杨皇后紧绷身子软了几分,戒备心降低不少。   “你呀就是嘴硬心软,对阿阳如此,对朕也是。”   皇上颇有找到知己的口吻,“听到阿阳去祭拜衣冠冢,朕心头憋着一股火,阿阳是朕养大的,为了他废了不少心血,他惦记着亲生父母。   朕在御书房坐不住了,这不就来同你这个阿阳的老师诉苦,毕竟朕一向重视孝道,阿阳孝顺亲生父母,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他亲生父母对阿阳并不好,疼他的话,还能把他扔了,你只看到阿阳十岁时长得俊俏样子,你不知朕遇见阿阳时,他同剥了皮冻耗子似的,胳膊比芦柴棒还要细。   一身的青紫伤痕,巴掌大的脸好像只剩下眼睛……”   杨皇后身体又是一软,皇上窃喜不已,连忙扶着她,以为是药效起了作用。   其实杨皇后心如同被刀狠狠捅了无数刀。   穆阳是沉闷清冷的性子,从来不会诉苦,穆地主也从未同她说起过,毕竟因为误会,他们碰面也从不说起这些事。   杨皇后只知道穆阳儿时过得不好,她哥哥随便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交给仆从处置了。   就是想要让这个孩子死去。   没想到仆从贪财把穆阳卖了一对不能生的夫妻。   那对夫妻本意也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就是想养一个伺候他们的。   可穆阳给他们带来福气,那对夫妻很快怀孕生下儿子,穆阳的日子过得就更惨了。   “养了好久才把阿阳养得像是个孩子,万氏同老三用了不少心思,当初朕的几个儿子也都让出自己零食给阿阳,阿晨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同阿阳成为兄弟。”   皇上见杨皇后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多说了两句,把他们对阿阳的付出说得重一点。   杨皇后会认为阿阳孝顺他,站在他这边无视杨皇后也是应该应分的报恩。   “阿阳没有你的教导成不了文武全才,朕得承认杨家几百条家规给朕培养了一个足以托付重任的臣子,但是你也要明白一条,没有朕,没有万氏同太后给阿阳补身子,没有老三地主给阿阳启蒙,你许是看不上阿阳。”   “不会。”   杨皇后勉强坐直身子,低头看着自己柔软的手掌。   哪怕她见到穆阳时,穆阳是个乞丐,依旧瘦弱,她知道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天分才智,她也会保儿子一世荣华富贵。   恰恰是穆阳太聪明,她才落到左右为难又不得不舍弃儿子的地步。   毕竟,儿子重要,她的执念不重要吗?   她的执念从来就不是生儿子!   皇上讪讪一笑,“知道你心疼阿阳,朕就放心了,有你同阿阳,朕才能更好的治国……”   皇上凑近杨皇后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杨皇后的手掌按住皇上的心口,触感柔软,皇上却不敢大意。   毕竟,杨皇后不是弱质女流,一巴掌能打碎皇上的心脏。   药效有作用,但分量还是不足啊。   皇上脸皮极厚,丝毫不觉得尴尬,向旁边挪了挪身子,不再接近杨皇后,说道:“云薇那丫头交给朕几份曲谱,说是朕多听这些曲谱能缓解头疼,皇后善于音律,不如给朕演奏几曲。”   杨皇后冷冷看这皇上,每个毛孔仿佛都写着异想天开四个字。   皇上笑着指了指郭太监手中捧着的折子,说道:“皇后若是肯帮朕缓解头疼,朕同你一起批奏折。”   “朕决不食言!说到做到。”   杨皇后眸光扫过折子,说道:“这几份折子不够!”   有门!   皇上连忙说道:“朕让郭太监再去御书房拿一些折子,朕很想让皇后帮忙分担一部分政务,但是朕得信得过皇后,朕在努力靠近相信皇后,你一直对朕拒之千里,不肯让朕靠近,朕很伤心的。”   说得很可怜,带了蛊惑同威胁。   杨皇后思索片刻,双手慢慢放在琴弦上,弹奏起舒缓的乐曲,皇上后背向后靠去,合眸静静听着弦乐。   他满意杨皇后后退一步,下次他爬上杨皇后的床榻也不是没有机会。   杨皇后本不想用争宠的手段对付穆北玄,听了穆阳受得苦,她很想尽快了结同穆北玄争夺天下的这一局,不愿意让穆阳牵扯其中。   也讲不了何种手段了,能用就行!   哪怕是同穆北玄……当然,她是绝不会生出有穆北玄血脉的孩子。   京城南郊,青山绿水,风景如画。   穆阳同云薇站在一起,他们眼睁睁看着身穿素衣的穆地主对着衣冠冢一拜再拜。   穆地主极是认真严肃,每次拜下透着真挚,最厉害他眼圈微红,口中喃喃说着感谢衣冠冢的主人生出了阿阳!   云薇不知穆阳状态,不过她整个人是懵逼的,怀疑穆阳到底是不是穆地主亲生儿子?   “这块风水宝地是他自己选的,衣冠冢也是他立起来,我……几乎没有插手。”   穆阳低头同云微交代,“我猜他是给自己准备的安葬之地,他曾经说过,不会葬在皇陵,也不会同葬在宫里那位身边。”   “他不愿意,那位就愿意?闵王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不会以为那位至今没有别的男人,不同皇上欢好,全是为了他吧。”   云薇直接抓着穆阳的手腕,“走吧,不用祭拜了,设立衣冠冢不过是让皇上放心罢了。   我方才看东北边景色不错,同我一起去摘点野果子回去,闵王殿下戏精复身,他自己演去,我们可不奉陪了。”   穆阳随着云薇脚步离开,回头又看了一眼跪在衣冠冢前的闵王,眉头皱了来,并没阻止穆地主。   而听到他们离去脚步声的穆地主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云薇握着穆阳的手,指着树上的果子,说道:“我在书中看到过野果子的介绍,别看野果子其貌不扬,黑黑的,对上了年岁的人极是友好,并不比一些草药效果差。   是最适合老年人的食材了,我多摘一些,回去给祖父同太后做点心吃,这种果子取代糖。”   穆阳搂住云薇的腰,轻松将她举起,“你去摘,我托着你。”   云薇比穆阳高出半个身子,伸直胳膊摘到果子,低头轻轻吻了穆阳额头,“真乖,不觉得我重啊。”   她比上个月胖了五斤,腰围也宽了一寸。   穆阳不可能看不到,可他却选了最含蓄的法子安慰她。   “不重,一点不重。”   阳光洒落穆阳眼底,他的瞳孔隐隐泛着金色,认真说道:“你可以摘到天黑,我托举不动你,是我无能力气不足。不过,你若是摘到天黑,给我一份奖励。”   “你想要什么奖励?”云薇倨傲问道:“先说出来,否则我会耍赖的哦。”   穆阳心头一热,犹如暖流划过,“你经常突袭我会做的事儿,我想主动了……”   丛林深处传来打斗的声音,打破氛围。   穆阳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云薇,说道:“我输了,卷毛说你是事故意外体质。”   “别冤枉我,哪次碰到事时,不是同你在一起?意外体质这个锅,我绝对不背。”   云薇申辩了几句,垫着脚尖向丛林深处看去,“按说这地方人烟稀少,应该不会有纠纷,谁被揍了吗?”   “老大,这个瘸子不好惹,我……我,我被他打吐了血。”   声音嘈杂,更多的人一拥而上。   “这块坟地是我请高人寻到的,花了好些个银子,你一个瘸子却把坟地给占了,还不肯滚,没王法天理了,弟兄们给我揍他。”   “好的,老大。”   穆阳眯起眸子,轻声说道:“是穆晨,他把穆凰舞安葬在了此处。” 第四百零四章 算盘落空   云薇很是意外。   穆晨竟然有深情一面?还是对穆凰舞?   而不是姜侧妃!   “就他一人来祭奠吗?侍卫同随从怎么没跟着?”云薇轻声说道:“他被皇上废了太子的名分,皇上并没有亏待过他,衣食住行有人专门伺候。”   “嗯。”穆阳点点头,说道:“他是一个人来祭拜的。”   云薇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别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同我今日来这祭拜你的亲生父母不少人都清楚。   闵王前些日子大张旗鼓挑选衣冠冢的位置,这事瞒不过有心人。”   “我知道你怀疑他是故意让我看到。”穆阳轻笑,“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我同他的情分从来不是因为你,一点点疏远同你无关。”   “我指定不会相信他而不信你。”   穆阳说出最后一句话,“不过,既然看到了,总不能看着他被辱骂欺负。你在这等我,我去把他救出来。”   “如果打人的人真的买下这块风水宝地,他把人葬在此处,他不占理。”   云同回头的穆阳对视,“打人是不对,不过那边人今日抬棺下葬,发觉自己挑中或是买下墓地被别人占了,坏了风水,换做是你,对先辈不敬,能不发火吗?”   云薇说道:”律法同人情也要有所侧重,我并非阻止阿阳去救他,打他的人也是情有可原。   不该因为打了皇长子就被衙门狠狠处置,申饬告诫一番,不可轻易动手打人,比较适合。”   穆阳嘴角勾出一抹笑,“嗯,我记下了,不会让大哥报复他们。”   云薇回以信任的笑儿。   穆阳加快脚步冲了过去,散在身后的两名侍卫紧跟了上去。   穆阳祭拜亲生父母衣冠冢带得侍卫不多,众所公认穆阳没有任何武功,闵王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穆阳去何处都有侍卫随行。   “住手。”   穆阳看到被人踹到的穆晨,想起曾经儿时他们和同村的人打架时,穆晨会护着他,宁可穆晨自己挨打,也把他保护得很好。   若说不触动是假话,再帮着穆晨,穆阳也做不到。   毕竟穆晨不该只是被一群身穿孝服的大汉们压在地上打。   穆晨腿受过伤,但不用伤腿,穆晨凭紧凭一只手便能制住殴打他的大汉们。   就算不能动手,也可以说出身份来,大汉们纵然不信,也不敢再袭击他。   百姓们是不会给自己招惹任何是非的。   偏偏穆晨被大汉按在地上打,不由得穆阳不多想。   侍卫跟着靖王喊住手,大汉们看了一眼一身素衣,难掩贵气的俊美男人,又看到他身后孔武有力一看就很能打的侍卫,顿时不敢再殴打地上的穆晨。   他们站在被称作老大的人身后。   站在前面的男人四十左右,一身腱子肉,脸上带着一道疤,彪悍强壮。   不过他穿了一身纯白孝服,头上带着孝子帽,发红的眼圈倒也冲散不少凶恶气息。   在不远处停着一口棺材,沿途一路有纸钱。   穆阳拱手向棺材做了一礼,死者为大,当敬死者灵魂。   大汉顿时眼圈更红了,连忙还礼,更咽道:“今儿是我祖母出殡,我……我是祖母养大的,她老人家吃了一辈子苦,我刚刚有了点银子,能孝顺她了,她又走了。”   一看就是贵人,大汉的生存智慧冒头了,说道:“这块坟地是我祖母活着时就定下来,没想到今日……今日被人占了,我不知该把祖母埋葬在哪,她老人家闭不上眼睛。”   “阿阳……”穆晨趴在地上,说道:“别听他乱说,这块地是无主,我才把人葬在此处,我盼着她来世能投身个父母好好的人家,不再受父母折磨算计。   阿阳,她是个可怜人,对她生母愚孝,死了连一个肯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我看她可怜,才选了这块地安葬她……”   穆阳挥了一下手,侍卫跑过去搀扶起穆晨,喊了一声:“大皇子先起身,地上太凉了,有靖王殿下在,您不必再害怕了。”   大汉一听大皇子,脸吓得煞白,他身后的人如同一瞬间被抽走全部力气,瘫软在地,“饶命,饶命啊。”   “我……”大汉磕磕巴巴,“我不知道他是大殿下,一人做事一人当,同我兄弟邻里无关,您要杀要刮冲我一个人来,我都担下了。”   大皇子曾经登台拜将,也曾在宫门口向皇上献俘。   虽然穆晨同当时意气风发不大相同,但眉眼上依稀可见大皇子的轮廓。   而且面前俊美的人是靖王!   除了靖王本尊外,谁能有靖王的气度?   大汉跪在地上,只求一死不牵连旁人。   穆阳问道:“你说,你买下这块地?可有凭据?”   “有的,有的。”大汉连忙说道:“小人是万平县人,我祖母活着时,说过只要一口好棺材,一块风水宝地,我请了好几个风水先生才选中了这块地,我打算把这设为我们宗族的祖坟之地,便去万平县衙门买下了这块地。   县衙应该有记录,我也有地契,毕竟这片地便宜,我就多买了一些,前前后后有好十几亩。”   大汉向前指了指,又向后指了指自己所买下的范围。   穆阳沉默了,他树立的衣冠冢也在范围之内,贸然占了人家祖坟。   “你请得风水先生果真不错,这块地风水很好。”   穆阳说了一句,上前扶住穆晨,“大哥,死者为大,此事您不占理,就算了吧。”   穆晨浑身疼,多年不曾被百姓欺负过了,听到这话,先是不满,随后说道:“听阿阳的劝,这顿打也算是打醒了我,离了阿爹给我的尊荣,我不是太子了,谁都能欺负我。   阿阳,我好像回到过去年少时,总是被人随意欺辱,难怪阿爹让我离开京城。   这京城,我很难待下去了,他们只是几个平民百姓,倘若碰到官员子弟,我是不是……”   “他们认识您,纵然你占了他们的祖坟,他们也不敢对您动手。”   穆阳缓缓说道:“再说小时候哪有不打架的孩子?后来我们不是打回去过,在村里称王称霸,毕竟当时祖父是小地主,分量重,祖母有是能从村头骂到村尾的人。   村子里人家都会给咱们几分体面,叮嘱自家小孩子不同咱们打架。有几次官府派人来抓阿爹同咱们,也是村里人为祖母打掩护,提前通风报信,祖母同祖父才能带着我们一起逃出去。   皇上同太后娘娘频频老家村子恩赏,就是因为回报乡亲们。”   大汉等人面带感激看着靖王,不仅容貌俊美体面,身份贵重,也是个讲道理的人。   穆晨:“……”   他被打的事就这么算了?   本想再说两句,却被穆阳冷淡眸光扫过,穆晨心头慌乱,犹如被穆阳看破了一切心思。   穆阳又开口说道;“这块地购买时,你用了多少银子?”   大汉直爽说道:“整整五百两,不过您相中的话,我把祖母葬到旁处。”   “不用,总有先来后到,既是你买了当做祖坟,我同大哥不好夺人祖坟,倘若被皇上知晓,大哥落得一个仗势欺人,刻薄的名儿。”   穆阳从怀里掏出一百两银票,交给大汉,“本王买下丛林那边一片地,那边你不打算用作祖坟,是吧。”   “是,是。”大汉连连点头,却是不敢收银票,问道:“不知靖王殿下用那边地做什么?要不还是我挪地方。”   “是一座衣冠冢,我生身父母的衣冠冢,同你祖母做邻居也不错。”   穆阳将银票塞给壮汉,不顾他反对,开口道:“给父母尽孝而已,不让本王花银子,就是对父母不诚心。”   壮汉捧着银票,寻思着这张银票绝对不能花出去,留给子孙后代当做传家宝。   他祖母能同靖王那样神仙贵人做邻居,一定会很开心。   穆阳扶着穆晨离开,顺口吩咐道:“把穆凰舞的棺椁挖开,在西北方找个地方葬了,一个在皇上眼里的罪人,不配立碑,亦不配得香火。”   “阿阳!”穆晨于心不忍,穆凰舞活着时,穆晨并不太在意她,只觉得谈得来。   穆凰舞死在穆晨手上,又是刚刚欢好过,穆晨只记得穆凰舞的好。   纵然穆凰舞有不好,在此时的穆晨眼中也是极好的。   穆晨说道;“我出银子给他祖母再买一块风水宝地,别折腾她了,阿阳,她到底叫过我们几年的堂兄,往日对你,不是,对我还是有善心。”   “我不阻止大哥安葬穆凰舞,您可以给她买一块风水宝地,甚至违背皇上的命令时时祭奠她都由您。”   穆阳斩钉截铁回道:“在我眼里,她罪有应得,我父母不愿同她做邻居,我再提醒您一句,您已经失爱于皇上,别再做让皇上记恨的事了,江美人还活着,可是生不如死。   女侯绝不会再管江美人,她没给穆凰舞收尸,宫中闹出的风波,皇上费尽心力压了下去。   大哥再继续祭奠穆凰舞,您伤了姜侧妃的心,也会让那件丑事没完没了。”   穆晨回头看过去,穆阳的侍卫连同送葬的壮汉们把已经埋入地下的棺椁挖了出来……   他颇为不是滋味,穆阳变了,不再全心全意为他谋划。   “罢了,我以前一直听阿阳你建议,一直顺风顺水,从阿阳同我疏远,又了心上人之后,阿阳很少再给我建议,关心我了。”   穆晨说不出委屈同难过,将自己的重要压在穆阳身上,如同少年时一样,“阿阳,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继续帮我,没有你,我撞得满头包,我知道错了,不该嫉妒你,不该……”   “王爷。”云薇小跑过来,脸颊红扑扑的,带着一身的温暖阳光,笑道:“我想到了,野果子还有另外一种做法,可以做冰激凌,快跟我回家去,冰激凌会化,只能现做现吃。   我需要王爷帮我弄一些冰块儿,咱们成亲时,可以送宾客带着野果子的冰碗,绝对是他们没有吃过的味道。”   穆阳缓缓推开穆晨,迎向云薇,主动接过她手中装满野果子的篮子,“慢点跑,别摔到了,一会儿叫上父亲一起去你府上,有父亲在,岳父能少考我几次。   我在诗词上天赋有限,完全不能同岳父比。”   “我爹非要考你诗词就是因为你天赋不在诗词上啊,考我爹会的,你都会,哪有成就感?”   云薇挽着穆阳的手臂,亲近极了,“我们家包括我在内,都没诗词歌赋的天赋,大哥同姐姐比王爷还差要差一些,我爹只能考你了,毕竟我未来的大姐夫在这方面同大哥半斤八两。”   穆阳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好像突然想到被撇下的穆晨,“我叫几个奴才送大哥回去?”   穆晨刚想开口。   云薇充满歉意说道:“我爹耳提面命,不得邀请皇子回家去,亏着王爷被皇上过继给了闵王,不再是皇子了,又有亲生父母的衣冠冢,否则王爷也别想踏上我家门。   我见大殿下伤得不轻,又伤心虚弱,快些回去调养,养好了身子同精神,大殿下才能更好为皇上效力。”   说这话,云薇再一次当着大皇子的面将穆阳抓得牢牢的,眼波流转同穆晨对上,仿佛告诉穆晨,穆阳是她的!   穆晨心一沉,穆阳侧头为云薇拂去鬓间上的绿叶,缱绻温柔,满含深情。   闵王从旁边走过来,开口说道:“我先送大侄子回去,然后再去宫里同亲家回合,我……我拉着亲家去喝酒,嗯,再待上老爷子,好好聚一聚,阿阳尽管同你媳妇去做冰碗,我保证今日你岳父没空考你。”   “不过,你们两个多不可过于贪凉,阿阳肠胃弱,不好多吃凉寒之物。”   闵王几步走到大皇子身边,将大皇子胳膊搭在他肩上,费力架着大皇子向前走:   “阿晨的马车停在何处?你腿伤一直不好,你也不知仔细养伤,万一以后瘸了怎么办?   别仗着会功夫,底子好就不把腿伤当回事儿,骨头长歪可不会看你是不是会功夫。”   穆晨几乎是被唠唠叨叨不给他说话机会的闵王拖着离开,闵王绝不会让穆晨再祸害自己的儿子!   想开口,门都没有! 第四百零五章 我的冤种亲家   穆晨还想再挣扎一下,毕竟今日是最好同穆阳交心时刻了,穆阳看似清冷,实则心软赤诚。   他多说几句软和话,不说穆阳对他犹如从前,起码穆阳帮他一把。   穆阳背后牵扯到的实力同人让穆晨眼红不已。   穆晨有几分后悔自己执意留下姜苏,爱情是太子或是皇子的奢侈品。   他倘若肯听阿爹的话,联姻朝中重臣,或是西凉的贵女。   在他处事不当时,也会妻族或是岳父出面帮衬。   阿爹会顾及他的妻族势力不敢轻易动他这个太子。   偏偏姜苏身后一无所有。   川蜀有不少残余势力,不过那些势力宁可帮姜苏那个逃出去的庶妹。   川蜀百姓同贵族把姜苏看做逆女!   绝不会帮姜苏。   “三叔放开我,我同阿阳……”   穆晨突然眼前一黑,脑袋耷拉下去,昏倒在穆地主身上。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晕倒的。   穆地主冷哼一声:“懒得听你说废话!阿阳是我的儿子!好不容易摆脱你们这对父子,我决不能再把阿阳交给二哥了。”   看得出穆晨不肯死心,穆地主暗暗动手。   轻而易举将穆晨塞进马车中,穆地主亲自驾马车向京城方向而去。   一遍甩着马鞭子,穆地主一遍琢磨,正好让皇上看一看,他去祭拜穆阳亲生父母的衣冠冢了。   皇上别想同他再抢儿子!   穆地主赶到宫门口,脸上浮现一抹焦急,对着看守宫门的侍卫高声喊道:   “来人,快来人呐,阿晨昏倒了。快去通知二哥,请二哥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派来医治阿晨。”   看守宫门侍卫很少见闵王如此慌忙,上前挑开帘子看了一眼,侍卫们手忙脚乱将昏厥的穆晨抬下马车。   穆晨人事不省,面色惨白,情况极为不好。   虽然穆晨被百姓打了一顿,不过脸上没有伤,身上的瘀伤有衣服挡着,他们也看不到。   闵王跟在被侍卫们抬起的穆晨身后,感叹一句:“阿晨太重情了,好好的去祭拜……竟然哭昏过去,他太不注重自己身子,情深不寿啊。”   穆晨去祭拜穆凰舞?   侍卫们耳朵竖起,闵王都说了情深不寿,大皇子被废了太子之位并不冤。   前有杀父灭门之仇的姜侧妃,后又有穆凰舞,大皇子钟情的女子……啧啧,正常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闵王不再提穆晨昏倒的真相,叮嘱侍卫:“你们先把阿晨送回去,我亲自去见二哥。”   闵王迈开长腿快跑起来,穿过前朝正殿,飞奔向后宫而去,二哥应该在昭阳殿。   他感觉得到,心头隐隐有几分波澜。   二哥想让杨皇后给生皇子的事也没瞒着闵王。   他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在二哥面前没有任何破绽。   但是听到二哥同杨皇后在一起时,他并不是毫无动容。   是的。   穆地主承认自己并不想!   哪怕他已经不再倾慕她,反而恨她心狠,仍然不想看她同皇上一起生儿育女。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过问杨皇后的事。   最近杨皇后在朝上受到的挫折,大半来自于他。   而他暗中牵线,皇上聘请到宗师镜的强者。   皇上身边的四大宗师,其中有两位同他有着过命的交情。   穆地主年少时周游天下,可不是为了读书,主要是寻找武道突破。   昭阳殿门口,宫女看到闵王帽子都跑歪了,一身的汗,连忙上前挡住闵王,“王爷稍后,奴婢进去通报。”   “二哥是不是在里面?”   闵王听到了弦乐声,心头一紧,莫不是杨皇后中了皇上的药?   如果杨皇后主动愿意同皇上行夫妻之实,他不舒服也会接受。   皇上如同宗师镜高手传递来的消息——用药得到杨皇后,穆地主不确定自己会不会一拳打爆皇上的头。   郭太监听到声音,从昭阳殿出门,似有似无正好挡住闵王的去路,张开双臂说道:   “王爷不急,皇上一切安好,正同皇后娘娘探讨音律,您先冷静冷静,仔细一个君前失仪。   您是皇上的亲兄弟,皇上宠您,太后宠溺你,御史们一直盯着王爷,落被御史们口诛笔伐,皇上也为难。   您放心,皇上还在,出不了大事。”   郭太监将干净的帕子递给闵王,示意他擦擦汗,闵王眸子看向紧闭的房门,乐曲声音并未停止。   听了郭太监的提示,闵王知道皇上不曾得逞。   不过,杨皇后肯给皇上弹奏疏缓情绪的乐曲……是不是意味着她对皇上不再是横眉冷对?!   闵王心一下子裂了两半,一半如同岩浆炙热,一半如同寒冰。   分不出是怨恨,还是嫉妒,总归不是心死。   穆地主沉了沉心,接过帕子匆匆在脸上抹了一把,对郭太监带出一分感激,“进去通报,事关阿晨,不可瞒着二哥。”   郭太监微不可闻颔首,清楚闵王已经冷静下来,转身溜进去通禀。   琴声彻底停了下来。   皇上的声音传来出来,“是老三?你进来吧。”   穆地主身体绷紧一瞬又软了下去,步伐凌乱闯了进去,不曾向杨皇后方向看上一眼,慌忙说道:“二哥快派太医去看看阿晨,他……他又昏了过去。”   皇上懒洋洋摆手,“先别急,慢慢说,毛毛躁躁的性子何时能改?你这样让朕如何放心?”   一连串的发问显得穆地主性情跳脱,难当大任。   杨皇后垂下眼睑,涂着凤仙花的指甲轻轻波动琴弦。   她对皇上的话不置可否,扬起的嘴角勾出一抹清晰的嘲弄。   皇上觉得是在嘲讽穆地主!   他自觉比穆地主成熟稳重,更又担当。   穆地主说道:“不急不行啊,阿晨状况着实不好,他腿伤一再加重,我怕他的腿落下残疾。   二哥对他付出心血最多,也最疼他,咱娘一直以来最疼阿晨这个孙子,谁都不如阿晨。”   “朕听说你今日随阿阳去拜祭衣冠冢,莫非阿晨看在阿阳的面上,一起去拜祭阿阳生父?”   “……”   闵王尴尬咳嗽两声,催促道:“先别说去拜祭谁了,太医赶紧去看看阿晨。”   “阿晨不是同阿阳一起去?老三,同朕说实话,他到底是去拜祭谁?”   “二哥不要再问……”   闵王话没说完,一颗梨子砸在他头上。   皇上坐直了,严肃说道:“说清楚了。”   “哎。”   重重叹了一口气,闵王这才吐露实情,“咱们老穆家这一代的痴情种子原来是阿晨,他收敛了穆凰舞的尸体,今儿特意去拜祭她。   我见到他时,他状态不大好,手搭在阿阳肩头,正说着同穆凰舞的情分,阿晨眼圈红红的,特别伤心的样子。   二哥清楚阿阳不擅长安抚人,阿晨又陷进去出不来,我……只能我出面扶着阿晨,可没走出几步,阿晨悲伤过度,他……”   “废物,孬种!”   皇上怒了,太阳穴一蹦一蹦疼。   方才的好心情完全被穆晨的痴情破坏了,   “这畜生恋上都是些什么东西?就他好意思说是情种?先前姜苏好在有个不错出身。   穆凰舞是奸生女,连玩物都算不上,朕虽然没明说不许给她守尸,穆晨只是收尸,朕还没这么生气,他还要时时去祭拜。   还要同阿阳说穆凰舞的好话,让阿阳同他一起犯蠢?!他是非要把阿阳推远不可吗?   他同阿阳一起长大,不了解阿阳的脾气秉性,阿阳最是护短,穆凰舞要伤得人是薇丫头,同阿阳的岳母!   女侯糊涂透顶,都知道不能给穆凰舞收尸,穆晨连女侯都不如,朕不是失望,朕是绝望。”   他到底养出一个愚蠢透顶的蠢儿子?!   偏偏穆晨曾经寄托皇上所有期望,被册立为太子,足以证明他也不聪明?   不,他是被阿晨好的表现迷惑,一时失查。   他已经改正了。   “二哥,阿晨再不好,也是你嫡长子,您……”   皇上挥手阻止穆地主继续为穆晨辩解。   眼前的老三就是心软,太疼侄子了,阿晨他们算是老三看着长大的。   穆地主陪伴皇上的儿子成长,在皇子们年幼时,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当时,皇上在外扯旗造反,穆地主留在家里孝顺父母,抚养侄子们。   杨皇后轻哼一声,“嫡长子哦,穆晨一直有嫡长子的名头,他别想过得安稳。”   “他生母本就是个没名没份的童养媳,不,童养媳都算不上,只是我娘买回来的一个丫头。”   皇上稍有犹豫。   杨皇后又说道:“你是否废元后,同我无关,在我嫁给你时,我知道万氏才是你的妻,她烧了婚书的事,我也清楚。   不管万氏,横竖我是不会向任何人行礼,让一个丫鬟骑在我头上,这也是我看不上你的原因之一。”   “二哥,我觉得万娘娘比她更适合做皇后,我只认可万娘娘为二嫂。”   “够了,朕的妻子是杨家女公子。”   皇上瞪了穆地主一眼,嘟囔道:“你别跟着添乱,还嫌朕受不够夹板气?朕早就同你说过,万氏自愿为妾,朕从未逼过她。”   “来人,拟旨,废朕追封的皇后,贬为顺嫔,好在朕没给她迁坟,倒也不用再折腾。”   “老三去把朕的口谕告诉不羡,如何写废后折子,怎么写得合情合理,朕准许不羡自由发挥。   你只需要交代不羡一点,朕是为了穆晨,才作下以婢为后的错事。   朕醒悟了,改正了错处,把不适合的人硬碰到高位,他把握不住,承担不起重任。”   “二哥不会一时被刺激到了,一会您又后悔了。”   “朕是后悔,当初阿阳你们劝过朕,朕没有听得进去,一心抬举一个贱婢。”   皇上转身面向杨皇后,满含深情厚意,认真说道:“从今儿起,你就是嫡妻元后,没人能压在你头上,让你行礼。   朕把所有能给妻子的尊荣同权利都给了你,除了朕之外,谁能对你如此好?!”   杨皇后明亮眸子似有似无浮过一抹水色,往日的刺儿锋芒收敛。   皇上明显感到她动容,心中得意,废了一个虚有其名的皇后好处极大。   穆地主转身向外走去,“我去告诉不羡啦,二哥可别后悔,不过二嫂始终是万娘娘!”   杨皇后哼了一声,眸光幽冷。   皇上开口:“老三就是这脾气,又倔又犟,他的意见影响不大。”   皇上顺势伸出手臂,杨皇后突然起身,避开他的手。   皇上有些尴尬,杨皇后面色带了一丝的歉意,操着僵硬的口吻,“别逼我,给我点时间,我得好好想一想,你对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何时想明白,何时再……穆北玄,我恼你三四年,一时很难一下子转变,你等不了的话,就不要再等我。”   话音刚落,杨皇后嗖得一声在皇上面前消失踪影。   皇上讪讪放下准备偷袭的手臂,“朕恨女子会功夫,还他娘得是半步宗师。”   换一个功夫稍微弱一点的女人,皇上能让杨皇后跑了?   早就按下了……皇上兴奋不已,说道:“走,摆驾紫宸宫,朕同万氏好好说说废了穆晨生母的事。”   郭太监紧紧跟着大步流星的皇上,轻声问道:“大殿下那里是不是派个太医?奴才听闵王说,大殿下伤心……”   “不用,朕对阿晨冷淡,他反而麻烦越少,巴结蛊惑他的人也少,这算是朕对他最后的疼爱。”   皇上不肯再投入任何心血给穆晨。   小酒馆,一壶酒,四个普普通通下酒菜,两人对坐。   正是穆地主同云默。   捏起一颗花生米放到口中,云默摇头道:“杨皇后成了嫡妻元后,还是你一手促成的,同为男人,我只能说一声。”   一杯一杯痛饮的穆地主望向云默,寻思着他能说什么。   云默开口:“说一声,好一个大冤种。”   穆地主:“……”   “以后野史上可能会有这么一则故事,我同我的大冤种亲家。”   云默抬手按住穆地主拿着酒杯的手,“举杯消愁愁更愁,你同那位的恩怨情仇,不是喝醉了就能忘掉,喝醉了就能解决的。   亲家,听我一句劝,你先琢磨明白对那位到底什么心思,一会儿一变,我想帮你都不知道怎么帮啊。” 第四百零六章 大婚(上)   大冤种?!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可恰好合乎穆地主此时的心境,他就是个大冤种。   本来入宫是去皇上面前给穆晨上眼药,反而杨皇后成了皇上的嫡妻元后。   好在,穆地主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穆晨没能算计成功,更惹皇上厌烦。   “我也不知道啊,亲家,我是真不知道。”   穆地主手被云默按住,不能再灌酒消愁,苦涩说道:“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女人,她恨让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她死,可是倾慕上也这是一瞬间的事。   她倘若跟了旁人,你又会嫉妒,又会不平,想把她目光所看见的男人都捅上一刀。”   云默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算了,我没不羡运气好,你遇见了个好女人。”   穆地主有了九分醉意,低垂着头,轻声说道:“我真有点羡慕你,你夫人事事在意你,什么事都排在你后面,最开始我想过同她……   想娶一个贤惠的妻子,养一出一个孝顺的儿子。”   “情分的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云默认真提醒,“你是否要争天下?你得先考虑清楚了,跟着你的人不少,你前些日子还踌躇满志,非要同那位,同皇上分个高下。   说是穆家的江山,你也有资格继承,这话倒也不是假的,你比几个皇子更适合。”   “争!为何不争?!”   穆地主高高扬起头,拍着桌子意气风发,说道:“纵然最后我输了,也是输给那个女人。”   “……”   云默被这句最怂的话给弄得哭笑不得。   清楚明白一件事,冤种亲家的争位的心思主要是憋着一口气。   可能是为儿子穆阳不再向任何人弯腰低头。   兴许是想同杨皇后证明,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穆地主就没有野心这种东西。   云默有计较便不在拦着穆地主饮酒,听着穆地主说起杨皇后种种不好。   看这穆地主由几分醉到十二分醉,默默摇了摇头。   穆地主对杨皇后还是放不下的吧。   也是,爱慕上那么一个女人,又没有碰见足以取代她的贤惠女人,再加上有穆阳的牵绊在,穆地主很难逃开了。   云默脸上闪过一抹得意,还是自己运气好,碰见了同杨皇后各有千秋,却是男人心中妻子典范的姜氏。   若是没有这么个好妻子,云默觉得自己都有可能被杨皇后……咳咳咳,云默不在然咳嗽起来。   小酒馆门口,出现一道挺立的人影。   云默颇为紧张,门帘挑开,穆阳不紧不慢走了进来,躬身道:“我送岳父回府,顺便接父亲回王府。”   云默有点小开心,顺便这词用得很好!   岳父明显比父亲更重要嘛,这就是养女儿的好处了。   “嗯,你的冤种父亲喝得有点多……不对,不对,我同亲家玩笑,他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阿阳,他为你去宫里告了一状,你不用再担心大殿下再来同你套近乎。”   穆阳快步背起穆地主,将穆地主胳膊往自己脖子处搭了一下,担心穆地主喝得太多滑下去,穆阳双手轻轻拖着他的双膝。   云默又有点羡慕了,女婿同儿子还是不一样!   他是不是……不去指望云戎,自己儿子可没穆阳细心。   在云戎心里,云默坚强如山岳,不需要云戎背着……云戎觉得不给父亲添乱,已经是孝顺了。   穆阳背着闵王向外走,说道:“我知晓他是为我好,打算继续对我好,可看他这个醉醺醺的样子……”   “阿阳,阿阳,我难受。”   闵王脑袋耷拉下去,温热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穆阳脖子,“别再怪我啦,我真的好难受,你同你娘一个样儿,恨一个人会恨很久,我……我他妈的就做不到!”   穆阳很想将自己背上的穆地主掀翻,又是一个装醉!   今日,他已经听好几个人在自己耳边提过杨皇后抚琴带着忧伤气愤,甚至让皇上都占了一点点便宜。   穆阳开口:“我不管你们,你们不用打着为我好……真心不用。   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既然已经错过了,您尽力补偿我,我也不怪你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   突然对穆阳太好,他有一些不适应。   云默拍了一巴掌穆地主的脑袋,“你眼神不好,阿阳可不像那位,他同你们都不一样,取了你们的长处,既然坚强,又不似那位执着偏激,心也不似你犹豫不定,总被格外的情绪影响。”   穆地主嘿嘿傻笑,“不像我就好,不像她也好,阿阳,你是我的宝贝儿子……真的,别怀疑,竖衣冠冢……我不介意。   毕竟我死后,看不到你祭拜我,嘿嘿,衣冠冢就是我,看你提前祭拜我。”   说话颠三倒四,逻辑感人。   云默再次一脸黑线,就这还是宗师镜高手?!   穆地主凭一己之力直接拉低武道高手的神秘。   “快送他回去。”   云默自己上了马车,仔细叮咛:“给你父亲准备醒酒汤,他身子再好也扛不住喝酒太凶,我自己回云府,另外,大殿下因为废了他生母皇后名分,转封了顺嫔,只怕恼恨上了闵王,行事手段会更激烈,不顾一切,你多加小心,千万别大意了。”   穆阳将撒酒疯的穆地主硬是按进马车里,不动声色点了他身上穴位,穆地主老实上许多,不再叫嚷着给穆阳耍一套师门秘学剑法了。   “杨皇后同闵王,甚至皇上接连逼迫他,大殿下本身就鲁莽,承受不住连番的刺激。”   云默一手抓住马车帘子,轻声说道:“一旦出事就是极大的乱子,皇上嘴上说不管他,偏疼了这么多年,被大殿下背刺的话,以皇上如今的承受力怕是……你早做准备。   杨皇后如何暂且不提,万娘娘母子你是一定要护住的,大殿下最恨的人可能是万娘娘。”   “怎么会是万阿娘?”穆阳有几分费解,“她毫无关联,并非是她算计大哥。”   云默意味深长说道:“凭我直觉,大殿下那样性子的人很难讲明白,不过你想要证据的话,不如取问问薇丫头,只要资料够,她对人性的把握妙颠毫厘,她懒得分析。”   “阿阳,你爱慕上的女孩子绝不是凭着美丽同巧合,她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所以我从不像夫人担心你婚后不爱薇丫头了。”   “嗯,我会问问薇微。”   穆阳脸颊红了,扭头上了马车,只有一个念头砸在脑中。   有个一个浪漫洒脱,又奔放的诗人岳父,当女婿总会时不时被调戏得脸红。   云默先行一步坐着马车离开,透过帘子的缝隙看到穆阳上了马车,想到自己的冤种亲家,失笑摇摇头。   别说穆地主没有福气,他在女人上是栽了,不过却能养一出一个不错孝顺的儿子。   穆阳显然已经放下对亲生父母的恼恨,照顾穆地主。   他是不是……云默回府后,直接去了后院,正好赶上丫鬟端着洗脚盆,问道:“是给老太爷准备洗脚水?”   “是,老太爷说是不习惯热水。”   “给我,我端去给父亲。”   云默将披风交给随从,从丫鬟手中接过洗脚盆,端着满满的温水进了房门。   老太爷身无可恋的落魄样儿,看到儿子端水进门,一下子从床榻跳起来,光着脚快跑迎上来:   “这怎么行?你你,你别动,上次给我洗过一次,这次说什么,我都不能让你再给我洗脚。”   “您坐好。”   云默淡淡说道,老爷子不肯移动脚步,他又冷上一分,“我让你坐好!”   “……”   “去坐好,爹。”   “哎。”   老爷子只能坐在回去,双脚似长了虱子不安来回搓着,“不羡真不必这样,我还能动,不用你……”   云默已经蹲下去,抬起父亲的双腿按到温水中,回忆姜氏给自己洗脚时的手法,时轻时重又显得笨拙在亲爹的脚上按摩着。   老爷子眼圈红了,强忍着眼泪不掉,儿子弄得自己脚很疼,心头热乎乎,:   “不羡,爱爱的郡主诰命是应得的,皇上说不出反对的话,太后只能封爱爱为郡主,她不敢封你当王爷。”   “我知道太后疼爱爱,就是看中您,补偿您,若不是您,爱爱绝对无法得到郡主尊位,更不会有这几日的风光,京城勋贵臣子们没一个敢瞧不起爱爱。”   云默认真为父亲洗脚,认真说道:“没有封郡主的事,我也会帮您洗脚,您还想要什么,尽管同我说。   太后说我同您太客气,并非是我不想亲近孝顺您,您总觉得对我好才有资格留下,我才会给您养老送终。”   “其实您哪怕真是一个乞丐,一个落魄的老头,只要您是我亲生父亲,同我血脉相连,找到我,我不会不管你,更不会怨恨你。   我早就说过,当年我娘隐瞒你怀孕真相,偷跑隐藏,是她自己的选择,并不是您不好,我感激母亲生下养大我,我又怎会记恨给我另一半生命的您?”   云默为老爷子擦干净脚上的水珠,起身端着洗脚盆出门,交给在外等候的丫鬟,他又净了手,再次来到床榻前,调脱掉外衣,爬上床,同老爷子并肩躺在一张床上。   老爷子兴奋的手脚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云默轻声说道:“父亲,您把我当成自己养大的儿子,想说什么就说,想骂我就骂,我在您这,既不是皇上的重臣,也不是文坛的云中君,只有一个身份,您唯一的儿子!”   老爷子老泪纵横,拍着云默的胳膊,“值了,值了,就算被太后榨干了,有你这一句话,我一辈子值了。”   云默:“……”   感情他刚送走一个大冤种亲家,又遇见一个奇葩父亲?!   在太后身上挥汗如雨?   云默闭上了眼睛,罢了,就这样吧,不能再多想了。   翌日,京城最热闹就是由云默亲笔写得废除追封皇后的诏书了,百姓们彻底明白过来,追封的皇后名分也能废除!   咱们皇帝同一个早已逝去的女人斤斤计较,不给任何的恩宠。   不过,说不给恩宠并不妥当,毕竟封顺嫔也算上恩宠了。   云默的诏书写得文采斐然,又清晰明了。   先强调皇上因为爱重长子穆晨才追封了他生母为后,而后太子穆晨得行不修被废,母以子贵自然皇上要撤回追封出去的后位。   母以子贵早已深入人心,于是皇上以为的风波并没有到来,毕竟若是养出个杀人犯,父母都要受到连累。   穆晨不是太子,他生母也不能再是皇后。   甚至朝臣们都没有过多谏言皇上太荒唐,皇上对云默能力越发赞许。   紧接着便是靖王大婚,姜夫人名下的产业为女儿大婚频繁打折,京城百姓为买到便宜好货挤爆了各个铺子。   百姓们花更少的银子买到了往日不敢想的好货,自是很高兴,真心恭贺:“祝靖王同云姑娘百年好合,长长久久。”   毕竟百姓们盘算着是不是云姑娘生儿子还会于折扣?   姜夫人已经渐渐有京城富甲一方的气势。   皇上同杨皇后会亲临靖王府观礼,从皇宫到靖王府的道路修了又修,挂满了喜庆的大红色。   从云府到靖王府的沿街百姓家门口都悬挂上红色琉璃灯,眼光照射之下,红得耀眼。   夜晚时,在琉璃灯中点燃蜡烛,挑高放到门口,犹如星河落入凡尘,一排富贵国泰民安景象。   皇上好奇问过红色琉璃灯由来,云默回道:“是薇丫头自己烧制出来的,臣看过工匠吹琉璃灯,最开始时,吹成功一个,吹废好几个,不过掌握技巧后,琉璃灯装作就不难了。   这玩应看着好看,用料并不昂贵,臣夫人已经同陛下的内库管事达成合作协议,没卖出一个琉璃灯,都有皇上的一份。”   皇上笑着点头,“好,你夫人品貌才干不弱皇后,又对你顺从,不羡比朕有福气。”   “等我夫人生产后,臣打算给皇宫和同僚府上都换上玻璃,玻璃透亮不挡光,看着也大气,再也不用白天点蜡烛照明了。”   云默豪迈说道:“全部免费更换玻璃,就如同靖王大婚,夫人给沿街百姓免费发琉璃灯,先让百姓享受玻璃的好处,以后买玻璃或是琉璃灯的人会越来越多。” 第四百零七章 大婚(中)   皇上问道:“不花银子?不羡,你夫人得陪多少银子?你就听从你夫人?女子总是不如男子果决。”   倘若云默不提姜夫人赚银子算皇上一份,皇上只会赞姜夫人大气。   可姜夫人不收银子,他岂不是赚不到银子?   透明程度很高的玻璃可是一件赚银子的利器。   皇上家里也缺银子啊。   “陛下,臣会做官,不会经商,在生意上,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臣本就没指望夫人赚下万贯家财。   不过,越是不求银子,夫人反而生意做得越大,赚的银子越多。”   “……”   皇上听不太懂,又不好摆出一副贪财的嘴脸,说道:“朕相信你,相信你夫人不会坑朕的银子。”   一会儿功夫,银子成了皇上的。   云默在心里暗暗翻了白眼,再次说起京城沿街百姓挂红琉璃灯的事。   “想挂琉璃灯的人家太多,好些个同僚都惦记着琉璃灯,说得好听为靖王大婚尽一份心,送上一份天长地久的祝福。”   “他们愿意,你就送,寻常百姓都送得起,你还差群臣这几盏琉璃灯?”皇上不以为意,说道:“阿阳成亲祝福的人越多越好,越热闹越好,朕准备熬到阿阳入洞房,天色完全黑下来后,朕牵着皇后漫步在红灯之下……”   皇上有几分浪漫,觉得杨皇后也拒绝不了。   云默开口:“臣倒不是差几盏琉璃灯,臣当然想给薇丫头最好的婚礼,她所嫁之人又是靖王,上得皇上同万娘娘宠爱,下得百姓拥戴,北地百姓大多记得靖王殿下战功。   靖王不肯承认是杨皇后的弟子,可是在百姓眼中,您封的杨家遗孤承恩公只是延续杨家血脉,真正能承袭杨家守土安民的人是靖王。”   皇上有一分不在然,悄悄看了一眼堆在一旁桌上的奏折。   大多提醒皇上警惕靖王,谏言皇上给靖王的荣宠太过。   靖王比皇子还要夸张尊贵的排场等等。   一个两个这么说,皇上当然是不信。   可很多朝臣都在说,杨家一些旧部积极向穆阳靠拢,他虽然想让穆阳重新拜师杨皇后,分裂杨皇后固有实力。   但是,皇上怕养大穆阳一方的势力,尾大不掉。   云默低垂眼睑,说道:“以前还有大皇子帮陛下分担,分润靖王能征善战,能谋善断的名头,如今大殿下很难再影响靖王了。”   “朕记得你说你疼继女,阿阳是你女婿,你竟在朕面前同萧首辅他们一起提醒朕警惕阿阳?   做你女婿没得半点好处,你反而给女婿拆台,你不怕阿阳听到后,对你女儿不好?”   皇上半是试探,半是困惑,云默这人太有意思了,还有人不喜欢穆阳?!   “臣先是陛下臣子,才是靖王的岳父,靖王因臣今日同陛下直言而嫌弃亏待薇丫头,臣会奏请皇上,准许臣带回臣女,同靖王一刀两断。”   云默面上极认真,内心深处却是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的女婿当然要护着了,再加上自己的大冤种亲家,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帮着他们,让皇上晚一点发现真相!   其实,云默隐瞒皇上未必就不是对皇上尽忠。   以皇上如今的状态,一旦发现一切真相,本来还能好好活下去的皇上极有可能面临众叛亲离,举世皆敌的处境。   这也算是善意的‘算计’同‘谎言’吧。   皇上被哄得高兴,连连摆手道:“不至于,不至于,不羡思虑太多,朕对阿阳一直很信任,纵然他成亲的排场超过太子娶妃,超过朕其余几个儿子娶王妃,朕只有欢喜。   说一句实话,朕是真把阿阳当做亲儿子。”   “皇上对靖王的宠溺同信任,臣虽然不赞同但不会过多阻拦,臣建议皇上设一条底线,不可危机您的江山安稳,同百姓安定。”   “朕会考虑,不羡,你对朕忠诚,朕也不会亏待你,以后朕许你群臣之首。”   皇上装似随意翻出一两本书卷交给云默,“最近朕看了几个好故事,不羡总说朕不务正业,不该看话本子,朕觉得话本子写得故事未必都不是好的,有时候的效果不比读史书差。   话本子上的故事大多有出处来源,稍稍润色增添冲突矛盾,本质却是一样。   朕选了几本,不羡拿回去看看,朕特意写了一些批注,不羡仔细领会朕的深意。”   皇上拍了拍云默的肩膀,大步走出御书房,龙袍摆动,格外有几分气势,“朕明日亲临靖王府,为阿阳同不羡继女主持婚礼,这份荣宠是朕给阿阳的,也是给不羡的。”   “多谢陛下。”   云默捧着话本子向高大的皇上背影深深一躬,恭敬及了。   皇上听到郭太监小声禀告云默的感激很是开怀。   他可以给云默臣子巅峰的位置,万一他支持穆阳的话,穆阳无论是篡位成功,还是同云默争夺权臣位置,云默都落不下好。   当然,皇上觉得穆阳不会篡位。   但是,当皇上的人总是习惯留下一枚针,总要留下一个后手。   云默出了皇宫,上了马车,翻看皇上赐予的话本子。   都是位极人臣之后,亏待故旧,甚至诛杀帮着女婿的功臣岳父。   “皇上,您这句话敢不敢同杨皇后说呢?”云默指尖划过皇上做的批注,“宁可掌握女婿,也不能让女婿不可控制,宁做权臣爱女,不做篡位者的皇后。   杨皇后……她才是宁可做开国长公主,不愿下嫁给您做皇后呐,皇上看我家事不糊涂,怎么就想不明白?   杨皇后又不是装得太好……看来皇上不是不懂,而是自信魅力非凡,总能让杨皇后心动。”   云默将这几个结局并不好的话本子随意扔到书房的角落去,先不说穆阳根本没那心思,就算穆阳篡位,他家的薇丫头也是稳坐皇后宝座。   他也不会成为话本子上被穆阳诛杀或是取代的权臣岳父。   成亲前夜,云薇等着母亲姜氏教导夫妻之间那点事。   虽然她能链接卷毛脑子里那多部夫妻小电影,但她特别想听听姜氏的‘尊尊教导’。   姜氏同每一任丈夫生活都无比和谐,其中自然包括夫妻生活。   可是,她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等到初晓同丫鬟们进门伺候她梳洗,她都没有等到姜氏爱的教育。   云薇看着镜子中开脸上装之后,明艳动人的新娘子,沉默了许久,别的新娘子睡不好是因为紧张,她竟然为了这事一夜没睡?   天,千万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她丢不起那人。   一般的亲娘不都教吗?   姜氏对她太有信心了。   姜氏挺着大肚子,摸了摸女儿额头,一眼就看穿云薇的小心思,轻笑道:   “傻丫头,等你回门我再好好教你,你是新娘子啊,生涩胆怯又期待才是新娘子,要那么熟练作甚?   而且会给靖王殿下不小的负担,男人啊,在这上面比女子更容易紧张焦躁,一旦女子太……他反而更难进入情绪,有八分的力怕是一分都发挥不出来。   别以为靖王练过功夫,他就能比寻常男人强,只要是第一次,同别的新郎一个样。   正好,你也可以试试他是不是初哥儿,有没有经历过,自然能看出来。”   云薇:“……”   强,这才是黑寡妇姜氏的智慧!   姜氏从来都不走寻常路,难怪能把几个丈夫都拿捏的死死的,再花心的丈夫娶了姜氏后生不起二心,不再纳妾了。   “你只要记住不必害怕这事就成了,这也是靖王爱你的一面。”   姜氏在云薇耳边低声交代,“等哪一日,他精力不济,或是再无兴趣时,你就要提前做一些准备。嗯,剩余的事,等你回门再说。   薇微,娘希望你永远都用不到去担心丈夫有二心,用不到娘说得那些手段。”   “娘,您不信你女婿,也要相信我啊,我选丈夫的眼光不错的,穆阳他纵然移情,我同他之间不会闹得太难看,不爱了,更不会互相折磨。”   云薇灿然一笑,眸子褶褶生辉。   夫妻之间始终要保留最后的体面同尊严,她拒绝成为处处为穆阳打算,为他而活的贤妻。   当然,她也不愿意穆阳处处护着自己,把自己捧在手心宠着。   成亲后,他们夫妻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也是独立的个体,会受对方影响,不会成为另一方的附庸。   姜氏不再多说,薇微的婚姻,她不好多做影响安排。   毕竟薇微不是爱爱,是一个极有主见的女孩子。   爱爱可以学姜氏婚后做个贤妻,薇微不愿意。   “夫人,吉时快到了,新娘子得盖上头盖。”   丫鬟双手托着托盘上前来,上面放着刺绣精美的红头盖。   姜氏手指颤抖,盖上这个,女儿以后最重要的人就不再是自己。   她将迈出娘家门,离开姜氏身边,同女婿共组另外一个家。   女儿也要体会婚姻中的酸甜苦辣,体会生养儿女的艰辛同甜蜜儿。   姜氏拿起红盖头轻轻放在云薇的头上,不用身边的全福太太等人宽慰,姜氏露出一个笑容,“薇微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咱们母女都要好好的。”   她不难过,女儿出嫁后依旧是她的女儿。   姜氏握了握云薇的手,慈爱拍了拍,又道:“今日我不会哭,你也不用哭,我一点不难过,多了女婿尊你爱你。不用担心你孤独终老,没人照顾你。”   全福太太第一次听到当娘的这么送自己亲生女儿出嫁,能被请来做全福太太的人参加过大大小小不少的婚礼。   她笑着说道:“姜夫人说得真好,闺女嫁了如意郎君,当上岳母,可不得多笑笑?新娘子嫁出去,又不是不会来了,到时候领着女婿,抱着大胖外孙回来给姜夫人看。”   当娘的不哭,喜庆气氛更浓。   每一位宾客脸上都带着笑,带着喜气。   云默自己招呼着同僚和赶过来贺喜的昔日好友们,并没有专门介绍大女婿王大虎。   他一改往日对靖王的严肃不满样子,谈笑应酬间把靖王赞了又赞。   往日听多见多云默不满靖王的人嘴角微抽。   亏着他们没有似往日‘安抚’云默,同云默一起挑靖王毛病。   不过,同僚们明白,云默看靖王顺眼也只在今日而已。   以后上朝,云默该争还是要争,绝不会给女婿靖王面子。   府门口鞭炮齐鸣,靖王穿着大红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在非富即贵的宾相的陪伴下到来。   围在府门口的百姓看到靖王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瞬间的沉寂之后,爆发出轰动京城的尖叫喊声。   “太好看了。”   “天,天上的神仙也就靖王这样了。”   他们早知靖王俊美无双,今日眉眼含情的靖王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清冷神仙,染上喜气的靖王俊美不再是天上的仙。   魏王同赵王互看一眼,无奈耸了耸肩膀,他们两个好不容易挤进傧相中,早有准备做绿叶。   他们同样没想到阿阳在成亲当日才是颜值巅峰。   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赵王摩拳擦掌,缓步上前等着女方出难题刁难新郎官,他自觉能帮穆阳解决掉云中君的刁难。   云默前几日当着皇上的面称赞过赵王的文采,赞赵王读书极好。   然而,放了鞭炮后,云府大门敞开,穿着喜庆服饰的下人们排成两列,齐声喊道:“恭迎新姑爷。”   赵王:“……”   不出刁难新郎吗?!   云默这么大方让新郎接走女儿?   对得住云中君的名号?   穆阳稍觉得意外,不过既然岳父这么大方,他不会没事找事非要显示自己文武双全,率先下马,大步走进云府。   傧相们一拥而上,程风四人将穆阳早准备好的封红见人就给。   每个封红都是九十九两银票,穆阳特意让京城的钱庄特别印制的银票。   只有靖王成亲时有这款钱庄通兑的银票。   云薇亲眷们得到的荷包也都是特定款,里面放了特定的金饰。   穆阳找工匠专门制作的模具,用过之后,首饰模具毁去。   靖王用实际行动表明对云薇的重视,岳母有钱,他靖王也不穷,展现出他除王爵之外的经济实力。 第四百零八章 大婚(下)   云默不曾为难新郎官,云戎等年青一代大多敬佩甚至害怕靖王殿下,即便在成亲当日不敢为难他。   新郎官大手笔,豪爽送出特定独特的首饰,娘家这边的夫人们喜笑颜开。   这么英俊的新郎官,上了年岁的夫人不舍得为难。   年轻的小媳妇们盯着新郎官瞧,看着看着脸红了。   哪里还记得堵门为难新郎官?   靖王有权有势,有钱有颜,娘家人都为云微欢喜。   在新娘子所在闺房前,云爱红着脸挡住靖王,她身后的宁县主等人暗暗帮云爱打气。   云爱默默念叨着,自己可是郡主!   不比靖王品级上差多少!   况且她身后还有老太后,她更不需要怕靖王了。   靖王不是得叫老太后祖母?!   薇微同她也是喊祖母的。   穆阳身旁的傧相连忙上前,给郡主送上荷包同银票。   云爱没有接,不过她身后的娘子军们笑嘻嘻拿了好处。   云爱回头狠狠瞪了宁县主一眼,一点不讲义气。   “靖王殿下给的太多了,我早听说荷包中装得金首饰,钻石饰品都是限定的,除了今日之外,给工匠多少银子都不做同款。”   宁县主小声为自己的不讲义气辩解,“我不全要,给你留一份,靖王同薇薇大婚限定的首饰,以后可以当做传家宝。”   一群小姐妹点头,云薇不仅是云默的继女,还是她们的讲师,说是半个老师也恰当。   云薇并没有教导她们很多书本上的知识,但她们有生活上的疑惑去请教云薇时。   云薇总会细心指点她们,让她们的思路不再局限一时。   女学的学生并不缺琴棋书画,缺得是人情世故,如何自尊的生活。   云爱暗暗踢了宁县主一脚,她是为特别定制的首饰折腰的人吗?   还真是!   云爱给宁县主一个眼色,给我留一份。   宁县主心领神会,利落上前快速从傧相手中又拽走几个荷包,然后呲溜钻回女孩子中间。   堵门的女子笑靥如花,美得各有千秋。   夫人们眉眼含笑,或是无奈摇头,不过更多却是在女孩子们脸上来回打量。   能同云爱同宁县主交好的女孩子都是同云薇熟悉,被云薇认可。   家里有儿子的夫人们眼光更热切上几分,完全可以从中挑选出儿媳妇。   云爱说道:“我不要求新郎官写诗词,父亲诗词双绝,我也不为难新郎官,故意选几个为难你的难题。   我只有一个问题,新郎官娶走我妹妹之后,是否会纳妾?”   “我说不会,你未必相信。”穆阳正色说道:“为不可能会做的事发誓,只是给宾客们听,上苍神明不会为这点事就真的降下雷劫。   “来人,取纸笔。”   云默府上不缺笔墨,奴才快速捧着笔墨上前,他们晚了一步。   靖王的侍卫弯下腰当做人桌,另外的侍卫将沾满墨汁的毛笔递到靖王手中,并在人桌上铺了一张纸。   穆阳稍稍停顿片刻,看了一眼紧闭的闺房大门,在宣纸上写字。   云爱同宁县主凑过去,高声念了出来:“穆阳有意二色,行纳妾之时,便是穆阳之罪,愿奉上全部银子于爱妻,送上王爵,此生在爱妻云薇身边为奴,宾客共证,天地共见。”   穆阳扔掉了毛笔,咬破食指,以血做印泥按在他最后的落款签名上面。   云爱:“……”   她不敢去收取那张纸了,本来就是想让靖王发个誓言走一下程序。   闺房的门开了,云薇身穿大红喜服走出来,步伐极是沉稳,头上盖着的盖头并不影响她走路。   原则上,她是看不到的。   她出门那一刻,所有碍事的人全部闪开了,云薇凭着穆阳身上独特的气味找到他站得位置。   当然,已经站在穆阳身后的卷毛是幕后大功臣。   云薇伸出芊芊素手拿起纸张,放到盖头下看了一眼,心中一甜儿,说道:“给我准备笔墨。”   云府的奴才连忙给自己姑娘送上毛笔,学着方才靖王侍卫弯腰当桌子。   云薇的字没有穆阳好看,带了几分刻板,只能说是工整。   “我云薇此生不会移情别恋,只爱慕穆阳一人,若有二心,我愿奉上嫁妆,净身离开穆阳,此生永不再见。”   云薇可不会去给穆阳当奴婢,她又不是傻瓜,有王妃不做,去做奴才?   云薇学着穆阳咬破食指按了指印,并将这一份纸张折成一个心形,然后撕成两半,递给穆阳一半。   穆阳先把她继续流血的手指放到自己唇边,吮去血迹,“永不相见的确是最重的惩罚了,薇微,不会有那一天。”   “哦哦哦。”   云爱带着女孩子们发出兴奋的尖叫声。   穆阳弯腰抱起新娘子大步向客厅而去,得去拜别岳父岳母。   云戎:“……”   靖王抢了自己的活儿,他是追上去抢走薇微呢,还是……算了,他打不过靖王殿下。   云戎按了按不太舒服的头,他见血晕倒的毛病大好,但闻到血液的味道还是略微有所反应。   随着云戎功夫精深,他对血液更敏感。   不过在疆场上,他的注意力都在征战上,不会受血液气味的影响。   云默同姜夫人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早有腿快嘴快的人将新郎官同新娘子彼此写下契书的事情告知两人。   云默嘴上说着胡闹,眉宇间堆满了满意。   姜氏也是连连点头,这样好,是薇微会干的事:   “薇微从来不会只要求丈夫,她自己也会做到一心一意。”   “鬼丫头就是矫情。”云默只以姜氏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就靖王那容貌,我不信薇丫头有移情的心思,还是靖王占便宜了,这世上的男子除了为夫之外,没人是靖王对手。”   姜氏腕了丈夫一眼,轻声说道:“这世上的女子哪个能超过我女儿?包括我都不如她。”   “不是,不对,大大不对,在我眼中,夫人才是最好的那个,薇丫头远远不如夫人。”   云默赶忙表态,夫妻两人对视,含情脉脉。   云薇勾住穆阳的脖子,红盖头挡住她额头黑线。   成亲当日还能吃到一嘴狗粮?!   “爹,娘,女儿来向你们辞别了。”   云薇不出声打算父母的深情对视,他们怕是已经忘了满堂的红是为什么?   姜氏嘴角含笑,并未露出羞怯状,落落大方,慈爱温柔。   云默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瞬间凸出。   左一眼,又一眼,眼波如刀,刀刀往新郎官女婿身上扎。   “成何体统?还不给我把薇丫头放下来?云家没男人了?让……”   云默本不想在今日对女婿发火。   一直以来都是笑呵呵赞穆阳。   可他这个新女婿总有办法让风雅的云默生气!   “云戎?!臭小子给我滚出来?我是怎么交代你的?”   “……”   云戎在门口冒了头,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外,辩解道:“爹,我……我头晕,不行了,我要昏倒了,大妹夫快来扶着我……”   王大虎顶着岳父的眼刀快步上前搀扶住云戎,快速逃离。   两人狼狈逃窜的身影逗笑了姜氏。   “不羡,算了。”姜氏笑着劝道:“我倒是认为女婿抱着咱女儿出嫁极好,不羡潇洒不羁,不耐烦诸多规矩,女儿迟早都是女婿的人,女婿就该抱着咱女儿出门,哪有女婿娶媳妇让大舅子出力?”   “我是在意这事?”云默翻了个白眼,指着穆阳道:“你是打算抱着薇微一起行礼?”   穆阳诚恳说道:“也不是不行,我抱得动。”   他真就抱着云薇跪在了岳父岳母面前,恭敬道:“恳请二位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薇微,岳父不必叮嘱我善待薇微,您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您做不到对妻子的好,我还是能做到,总之,您行的,我一定行,你不行的,我也行,我对薇薇情根深种,许薇薇一世顺心顺意。”   云默内心卧槽,又被这小子装到了。   云默没有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姜氏还是要在某些人,某些时候低头。   可是,靖王能做到!   谁让皇上看重靖王,当做半个儿子,半个重臣。   而靖王背后站着穆地主同杨皇后。   甚至老太后也会多疼靖王几分,毕竟老太后疼穆地主,就不能不疼穆阳,老太后指着将来穆阳对穆地主尽孝。   姜氏拍了拍云默僵硬的胳膊,笑道:“你能这么护着薇薇,我同不羡又开心又放心,对我女儿,我还是要交代几句,走个过场,女婿先别急着开口,我得给亲家看,不是吗?”   姜氏声音又慈爱又温柔,丝毫没有攻击性,穆阳无法再开口了。   云默顿时气焰高涨,斜睨着穆阳,有本事你继续炫啊?   颇有点小人得意的感觉。   穆阳低头说道:“小婿同薇薇听岳母泰水教诲。”   又乖又听话,云默腮帮子鼓了鼓,摸了摸自己脸皮,比不过啊,比不过。   难怪穆地主能得到当初杨家女公子的青睐,除了才学同容貌外,穆地主年轻时绝对是嘴甜脸皮厚的人。   姜氏认真说道:“薇薇嫁为人妇不比在家时,一举一动当为丈夫考虑,不可骄纵,不可狂妄,孝顺万娘娘,善待靖王的兄弟,撑起靖王府。   当然,我同不羡的女儿受不得气,若有夫家人轻蔑羞辱于你,薇薇大可当面讨回来。   纵然惹皇上或是皇后娘娘震怒,不羡同我站在你身后,帮你平息一切事端。   你若是哭着回来告状,我同你爹会很失望。”   云薇窝在穆阳怀里,连连点头,头上的红盖头摇晃。   穆阳双手抱着云薇,又怕盖头落地,他直接亲上了盖头,一阵温热的气息顺着盖头传递到额头,云薇不敢再动了。   一个画面闪过,云薇想到了一个惊喜。   “我记下了,处事公平,不惹事,也不怕事。”   “小婿不会给岳母出手的机会,本王的王妃在皇上同皇后面前亦可随意,薇薇说过,当我功成名就之时,她身边都是好人。   魏王同赵王是我娶亲傧相,他们对我如同亲弟,对我的妻子不会差。”   门口的魏王赵王连忙出声表态,爱护弟妹,绝不会亏待她。   姜氏站起身,扶着丫鬟的手郑重谢过两位王爷仗义。   赵王自谦了几句,文采斐然得到云默另眼相看。   魏王心头冒起一阵子火气,论笼络人心,一心刚直重法更重礼的魏王显然不如赵王。   不过,在靖王大婚时,魏王卸掉不少严肃,同朝臣宾客们也展现儒雅温和的一面,他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姜氏恋恋不舍看了女儿一眼,“吉时已到,你们赶紧出门,别耽搁了拜堂的好时辰。”   穆阳再次行礼后,抱着云薇起身出门。   门口再次燃放起鞭炮,云府下人再次撒铜钱,分喜饼。   今日不仅靖王给出的东西是特定的,姜氏让铺子中做的喜饼等物也都是只此一款,以后再不做了。   云府洒出的铜钱都是云默特意去制造铜钱的衙门换回来的崭新铜钱,正好刚上今年铸造的新钱。   若是有穆阳的地位,云默都想让制造衙门特意造一批喜钱。   不是顾忌到小心眼的皇上,他还真这么做了。   云默颇为遗憾的想到,穆地主同杨皇后任何一人单独面北朝南,他这个想法就不再是想法。   毕竟,那两位一个比一个不把规矩放在眼中,能补偿穆阳,谁都不含糊。   云默扶着明显喜气散去,愁容爬上姜氏眼角的妻子,轻声说道:“我觉得以后他们的日子会很好过,无论是哪一位成事,那两位都会比着对咱女婿好,生怕被对方比下去。”   穆地主给穆阳一百两银子,杨皇后不给翻倍,哪有面子啊。   姜氏嘴角抽了抽,“哎,想到较劲的人,我更替薇薇发愁了,我得叮嘱薇薇,别人夫妻的事情少管,她不可因为偏爱就盲目喜欢一个。”   靖王府,皇上身上每个毛孔都透着得意,他占据了主位,把老三,这个名义上靖王的‘父亲’挤到一旁去了。   方才争夺主位时,杨皇后帮着皇上一起挤兑穆地主。   皇上特别高兴,频频缕着胡须,看向杨皇后目光多了几分自己人的神采。 第四百零九章 惊变(上)   杨皇后同皇上一心挤兑穆地主,皇上颇有几分得意,找到了夫妻同心的感觉。   皇上高兴,在靖王府等着新郎接新娘子的宾客朝臣们一个个笑逐颜开。   氛围极是热闹而喜气。   皇上同闽王的同乡纷纷上前插科打诨,恭贺闵王娶了儿媳妇。   甚至有几个同闵王一起玩到大的村民说,闵王很有福气,靖王孝顺英俊,儿媳妇聪慧,亲家更是一等一的好。   云默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姜夫人善于经营。   老乡围着穆地主恭喜,“王爷从小便没吃过苦,不比王爷两位兄长,王爷出生记事时,太后娘娘……咳咳咳,不缺银子。”   “你怎么不说王爷长得好,会读书,太后娘娘最偏心王爷。   咱们一个村住着,王爷小时候如同天上金童一般可爱。   但凡有人多捏王爷脸蛋儿,太后娘娘能提着扫帚一顿打,怕把王爷的脸捏丑了。”   “是及,我娘被太后拿扫帚抽过,咱们小时候玩新郎新娘的游戏,闵王一直都做新娘子……”   “我只记得镇子里拜观音,闵王都被扮作观音跟前的童子,除了闵王之外,咱们村就没谁家的小子有资格被选上。”   “你是忘了靖王殿下,谁都想不到瘦瘦弱弱的靖王养好身子后,比年幼时的闵王还好看,靖王假扮金童得到信徒给的果子比闵王当初多不少呢。”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靖王虽然不是闽王亲生,五官眉眼像闵王……”   皇上幽幽开口,“朕觉得阿阳更像朕!你们觉得呢?”   说罢,特意挺了挺腰,摆出英俊潇洒的姿态。   一双虎目透着警告,阿阳可做了他二十将近二十年。   当闵王义子才多久?   宾客们哪敢得罪皇上,连忙改口:“谁养大的像谁,靖王的鼻子最像皇上。”   “我觉得靖王眼睛似皇上有神,简直照着皇上的龙目拨下来的,再没有更像的了。”   这群同村的老乡亲是闵王特意邀请来京城参加婚礼。   他们没有跟着皇上扯旗造反,没能混到爵位官职,在皇上成功后得了不少好处。   皇上屡次加恩于村里的乡亲,减免税赋,村民都得了一块耕地,人人成了小地主,不需要过多劳作。   并且,每年他们得到不少皇上同万娘娘的赏赐。   他们曾经保护过万娘娘同皇上的儿子们。   虽然他们总是被太后拿着扫帚追着打,可被老太后打过,那是荣耀啊。   这次进京,他们想好了死死抱住皇上大腿,好好奉承皇上一番,争取再得一些好处回去。   他们不懂京城情况,不敢贸然靠近奉承皇上。   眼见着皇上对他们露出笑容,他们不再保留,拉着皇上奉承起来。   把闵王抛到一旁。   杨皇后听着粗俗的溜须拍马,饶有兴致看备受冷落的穆地主,扬了扬眉稍,还觉得做个小地主好?   给穆地主机会,他也不中用。   倘若当初穆地主能舍下他妻子同那对奸生儿女,勇敢求娶她……他们一家人不会是这个样子。   “阿晨?你过来,见一见你昔日的玩伴,朕记得当年阿晨把你鼻子打歪了,你爹领着你闹上门来,然后……你爹又被我娘打了。”   皇上哈哈大笑,“朕很少回家,正好看到你们父子被老娘追着揍。   朕当时还很纳闷,不过小孩子打打闹闹,你还真敢闹上家去?   来,让朕看看,你小子的鼻子还是有点歪啊。”   一对身穿土布褂子的父子憨厚傻笑,当爹的男人瓮声瓮气说道:   “当年臭小子不懂事,我……我也是傻大胆,仗着穆家没个能动手的男人,就想着借此机会讨一点便宜。”   “阿晨,不,不不,是大皇子了,好在我家臭小子没有伤到大皇子。”   男人见到大皇子后,手足无措,“大,大殿下很像皇上,比阿阳更像皇上啊。”   穆晨面上才露出一丝喜色,同昔日玩伴,已经不记得的童年玩伴说话,畅谈儿时的趣事。   不过,闵王隐隐感到谈笑风生的穆晨带着几分不耐烦,是不是穆晨嫌弃乡亲们?   皇上谈兴越发高涨,揽着穆晨肩膀,说道:“朕打算过几日派阿晨回乡住一段日子,以弥补朕无法回乡祭祖的遗憾。   咱们家乡山清水秀,民风醇厚,远离喧嚣热闹,适合阿晨养病。”   穆晨身体一僵,随后笑道:“我做梦都想回老家去看看。”   皇上满意拍怕了穆晨肩膀,语重心长说道:“你先回老家修养,静静心,找回曾经的开朗义气,等川蜀步入正轨,逆贼流民归顺朕,朕再派你过去。   你同你侧妃贸然入川,朕不放心你的安危,更怕川蜀百姓伤到你侧妃。   哎,以前是朕看错了,勉强你同她分开,她只能做侧妃……   阿晨不再是太子,她也配得上阿晨了。   你们既然情深,她又怀了孕,朕给你一个恩典,只要生下皇孙,朕便下旨让她成为你的正妃。”   穆晨:“……”   “本宫看他不太高兴的样子,没有扶正姜侧妃的心思,姜侧妃除了带给他麻烦之外,是帮不上他的。”   杨皇后抿了一口茶,轻笑道:“她做正妃倒是能让朝臣勋贵们松一口气,不必担心自家女儿去做大皇子正妃了,正妃还没进门,先当了母亲。   万氏好歹还有你的一份真心,有太后疼惜,穆地主的敬重。   大皇子正妃除了有一个对侧妃情根深种,爱恨纠缠的丈夫之外,什么都没剩下。”   皇上拳头抵唇咳嗽了两声,“也不能这么说,阿晨还是朕的儿子,尊贵的皇子,朝臣怎会嫌弃?”   “你就没点数吗?有想法的朝臣哪个肯浪费精心培养的女儿去做大皇子正妃?   没有想法的勋贵大多疼儿女,更舍不得女儿赔上一辈子。地位低的人家女孩子,穆晨能看中?”   杨皇后嗤笑,“你常说穆晨最像你的儿子,果然,在选妻子上,也是利益至上。   刚刚本宫对你几分改观,全被最想你的儿子败坏掉了。”   “朕觉得穆晨不像朕,子不类父,他随他生母。”皇上握住杨皇后的手,深情说道:“朕对皇后一片真心,你生下的儿子才是最像朕的一个。”   杨皇后并没有从皇上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抿嘴一笑平添女子的柔软:“原来穆晨子不类父啊。”   皇上明知道子不类父刺激到穆晨,皇上眸子亮得惊人,距离心心念念的女人更近一步。   皇上打定主意让杨皇后怀孕生子后,其余儿子就顾不上了,尤其是穆晨享受他多年的偏爱还不够吗?   倘若穆晨争气,他何至于非要杨皇后生下儿子?   有了儿子做牵绊,江山还是穆家的。   穆晨笼在袖口手握成拳头,尽量维持着平静。   宾客们戏谑目光如芒在背,他恨不得立刻动手。   他不想再等了!   再耗下去,穆晨最后一搏的希望都没有了。   今日他又被皇上放回老家,说是养伤,修善祖坟,实则变相发配。   “新郎官把新娘子接来啦。”   府门口燃放起鞭炮,这回是靖王府的下人在门口撒钱。   靖王从马背上下来后,直接弯腰撩起花轿帘子,将略带几分紧张的云薇打横抱出来。   云薇手按在穆阳肩膀稳住身体,轻声说道:“这不合规矩……”   “我们成亲不需要守别人的规矩,怎么顺心怎么做,当世守规矩的人多了,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长长久久,和美一世。”   穆阳大步迈过门槛,意气风发,自信英俊,“兴许再过几年,新人成亲拜堂会按照咱们的规建进行,反而咱们的规矩才是吉祥的。”   云薇暗暗掐了穆阳一把,穆阳挑起眉梢,反问:“我说得不对?还是你想按照规矩来?”   “你倒是早说啊,卷毛把我们成亲的画面告诉他,我……我喜欢中式古典的婚礼,一直没能找到让我动成亲念头的人。”   云薇在穆阳耳边,吐气如兰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我爹做梦都想牵着我的手走进喜堂,将我交到丈夫手中,并且交代我的丈夫,我把最宝贵的明珠交给你了,你要善待她,爱护她,不离不弃……”   卷毛尾巴一摇,穆阳脑海里出现经典的西式婚礼画面。   并不是说西式就一定比中式好,可父亲牵着女儿的手入场……她一直念念不忘。   她没有机会满足父亲这个最大的愿望了。   穆阳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派人去把岳父请来,或是岳母……”   “不,不用。”云薇摇摇头,拒绝道:“我毕竟不是真的,准许我保留对父母最后一份哀思。”   穆阳的心被撕扯有一瞬很疼,让他放手想办法送她回去?   他是无法放手的。   只能对她更好。   加倍的好,让真正的岳父岳母放心。   云薇说道:“你得把我这一世的父母当做岳父岳母,当做亲人,他们真心对我,我不能辜负他们。”   哪怕占据这个身体非她所愿,无论姜氏同云默,还是云戎云爱都是她的亲人。   她要照顾他们,孝顺姜氏。   这是她答应真正的云薇的,也希望云薇会很好照顾自己的亲人。   “一下子年轻十几岁,又啃了阿阳这样英俊帅气的小鲜肉,我其实还是赚到了。”   “……”   卷毛立刻尾巴一甩,小鲜肉的解释塞进穆阳脑中。   卷毛眯缝着狗眼偷笑,穆阳身体坚硬一瞬,小鲜肉,老阿姨?   他都快不认识这六个字了。   不过,他自信她那个时代的小鲜肉都比不上自己。   他不用靠出卖色相赚钱,无论在何处他都会是精英,打下一片基业。   皇上吃惊指了指穆阳,“阿阳,你这……你这要抱着新娘子直接去洞房?快放下她,朕同皇后等着你拜天地父母。”   “哎,还是年轻,没成亲的经验,年轻,年轻就是好,无所畏惧行事,嗯,做了朕想做又没机会做的事。”   皇上向着御史台的人,暗示般拍了拍扶手,“今日阿阳成亲,大喜事,年轻人嘛,虽然不合规矩,阿阳身份是当朝王爷,做了就做了。”   本来跃跃欲试痛斥靖王不合规矩的人分分闭上了嘴。   靖王的圣宠,他们比不了。   怕是连真正的皇子都比不了。   万娘娘此时领一众勋贵命妇从新房出来,迈入喜堂,看到穆阳抱着云微傻愣愣的站着,笑道:“嗯,阿阳还记得我的交代,新娘子成亲当日脚不沾地,再没有比你更疼新娘子的人了。   勋贵命妇大多点头,她们站在万娘浪身后,隐隐同杨皇后抗衡。   这群人都是受过万娘浪恩惠,万娘娘虽然不是皇后,后宫的宫务一直掌握在万娘娘手中。   杨皇后除了自己住的昭阳殿外,她对宫务根本差不上手。   官方解释是杨皇后把大多精力都用在辅佐皇上处理朝政上了,后宫的事托付给皇贵妃万娘娘。   皇上同万娘娘接连表态,再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指责靖王坏了规矩体统。   连杨皇后都默许了,质疑靖王,岂不是说杨皇后培养靖王不对?   朝臣们不想领教杨家那几百条的家规,听说穆阳对家规倒背如流,嗯,就是字面上的倒背如流。   “来人,给本宫搬把椅子,本宫养了阿阳二十年,受不得阿阳同新妇的礼了?”   万娘娘很少同杨皇后明着起冲突,最近一段日子,这两位冲突频率多起来。   万娘娘直视杨皇后,温润眸子盛满坚决韧性。   男人可以不争,阿阳长辈的位置绝不让!   她从见到满身伤痕,瘦瘦弱弱的阿阳开始,把阿阳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同亲生的儿子不差丝毫。   杨皇后眸光冷冽,“你这是在挑衅本宫?”   “皇后的位份可以给您,皇上也可以冷落我,而宠着你。   这些年我一直一推再退,不忍让皇上同朝臣们为难,但是今日,本宫再退,养老的儿子彻底没了。”   万娘娘平淡回道:“阿阳是本宫的儿子,他过继给了三叔,出继不假,我是他阿娘也不假,我比皇后娘娘更有资格坐在正位。”   穆阳放下云薇,默默搬来一把椅子,示意皇上起身。   皇上讪讪摸着鼻子站起身,穆阳将新搬来椅子塞了进去。   然后,他扶起万娘娘的手,亲自送她落座。   万娘娘满意笑了,得意及了,杨皇后俏脸阴沉,银牙咬得嘎嘎响。 第四百一十章 惊变(中)   杨皇后纵然气死自己,此时她没法子在万氏面前挺起腰杆子,去同万氏去争。   毕竟,穆阳不会认她为娘,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万娘娘满脸红光,毫不违和坐在皇上的旁边,仿佛那个地方本就该是她的位置一般。   皇上的目光从杨皇后身上落到万氏身上去,眼眸闪过追忆。   曾经他甚至喜爱万氏,把万氏当做妻子。   万氏贤惠善良,忍让又勇敢,为他付出很多,从来不曾抱怨过,哪怕她这辈子没成为皇后。   以往觉得万氏就该一次又一次退让的皇上内心深处首次涌上一抹愧疚。   因为疼爱穆晨,皇上几乎无视了万氏的亲生儿子。   为了江山传承,保持住穆家江山,他又不能让万氏做皇后,让五皇子秦王做太子。   自从嫁给他之后,他没见过万氏笑得如此开心。   皇上刚刚伸出手想着去摸一把万氏不如杨皇后细腻的手掌。   万氏躲开了。   “别闹,阿阳同新妇等着拜堂,老夫老妻的别凑这热闹,咱们再热乎,不如阿阳对他媳妇情深。”   她胆大般打掉了皇上的手,眼神愣是没给过皇上一个,全心全意都放在阿阳身上。   英俊帅气的儿子是她养大的,儿媳妇虽然不是她挑选的出来的,但云薇言行甚得她的心意。   云薇比她锋芒,不肯吃亏,不肯委屈自己,比杨皇后重视情分,更柔软。   万娘娘嘴角扬起,“还没到吉时吗?快快拜堂吧。   阿阳,我在洞房给你准备了惊喜,你今日成亲,以后便是彻彻底底的大人,不可再意气用事,要知道除了你妻子同儿女之外,其余人都不再是最重要的。”   在阿阳成亲前两日,万娘娘便出了宫,带着自己的宫女太监住进了靖王府,里里外外忙碌起来。   喜堂等等摆设布置都是她亲力亲为,一件件看过的,挑出不够喜庆的物什。   穆阳洞房铺着的大红被褥,也都是她一针一线亲自绣的。   命妇们方才见到喜被喜欢得不行,向万娘浪打听是宫里哪位绣娘的手艺。   万娘浪告诉她们是自己绣的,她有苏绣的传承。   当年,她曾以苏绣养过一家老小,毕竟自己有银子才能照顾皇上的追随者亲眷。   老太后小气得很,穆阳多吃两个鸡蛋都要唠叨上一阵子,更不会拿银子出来给外人用。   万氏偷偷给穆阳开小灶的银子都是她自己赚回来的,老太后便不好多说什么了。   皇上咳嗽打断万娘娘,他指望着阿阳忠心耿耿,为他牺牲,“你万阿娘的话听听就算了,阿阳,父母……”   “皇上,阿阳为您付出太多了,他该有他自己的人生!”   万娘娘今日将桀骜,顶撞皇上进行到底。   谁还是不是个有脾气的娇小姐?   万家出身乡绅,万父不过是秀才,可在当地也是望族,家族几代都是读书人,又是乐善好施,在家乡没有一个说万家不好。   万氏作为独女也是被万父娇宠着长大。   当然她比不了杨家女公子,当初她嫁给皇上时,也是穆家高攀,她是下嫁的。   无欲则刚,万氏不用再求皇上,自然无需讨好他。   尤其是在今日,万娘娘更不想去隐忍了。   今日满朝重臣齐聚靖王府,她觉得有必要为阿阳表明立场。   住在靖王府这两日,万氏做了一个梦。   虽然清醒后不记得梦里的事,她唯一记得是梦里阿阳很不好,她哭湿了枕头。   “忘了同陛下说一声,我呀在阿阳就藩后,打算去一趟阿阳的藩地,毕竟她们年轻,有许多不懂的事。”   “……不行,朕不答应。”   万娘娘低垂下眼睑,轻声问道:“那皇上肯立我为后吗?”   皇上:“……”   万娘娘突然抬起眸子,温润的眼底闪过坚决,“不能是吧,那二郎可曾记得迎娶杨姐姐时,你答应过我的一个条件?”   “朕记得。”皇上连忙说道:“朕可以给你很多,别离开朕,你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朕心里一直有你。”   万氏声音飘忽,似很远,又似很近,“二郎心里有太多的人,我不算什么,我心里也有二郎的,二郎已经是皇上了,有我没我并不受影响。   阿阳自幼受苦,降生就没了双亲,一直帮着皇上,您前些日子才说过阿阳的功劳。   他虽然功勋卓著,但终究是个年轻人,去一地就藩,我不放心,况且小五也会跟着他一起去。   我的两个儿子不在身边,身为母亲着实放不下心,怕他们惹事,照顾不好自己,我只能跟着去了。”   万氏扬起嘴角,慢条斯理说道:“在后宫住着,是富贵了,我同皇后娘娘争来斗去的,皇上也为难。   皇后早就该掌宫务,我安安分分做皇贵妃,要不规矩岂不是乱了?   皇上执意不肯,我只能用上皇上那个承诺给我的条件。”   皇上面色一变再变,下意识去看穆阳,是不是穆阳教万氏说出这番话?   穆阳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甚至都没为皇上解围的心思。   “你……你这时候用了这个条件并不明智。”   皇上加重口吻,明显透着警告,按照往常,万氏早就退了,顺了皇上的心意。   万氏笑道:“正妻名分没了,二郎也是后宫姐妹们男人,这些年我也倦了。   姿色才情不比姐妹们,唯一剩下的就是两个儿子,眼见着他们好好的,健康快活,我也就知足了。”   “好,朕答应你随阿阳就藩。”   皇上冷着一张脸,脑袋隐隐有些疼。   不知是下意识,还是故意气万氏,他向杨皇后身边靠了靠。   杨皇后指甲抠进肉里,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再找回儿子了。   万氏发现了真相,故意往她心上捅刀子吗?   穆阳声音打碎一室的寂静,“吉时已到,该拜堂了。”   喜官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扯着喉咙高喊:“一拜天地……”   云薇不用喜婆扶,利落跪下,重重磕头。   太刺激了,虽然被万娘娘抢走了不少光彩,但云薇一点不生气!   这才该是万娘娘!   能同杨皇后分庭抗礼,活出自我的女人!   万娘娘凭着自身独特魅力不让杨皇后专美于前。   万娘娘的一番表态,残留着的勋贵集团会分裂开。   毕竟,无论是万家还是万娘娘对同皇上一起打天下的勋贵都有莫大的影响力。   以前万娘娘不争不抢,隐忍内敛。   如今,万娘娘直接表态最看重两个儿子,一是靖王,二是秦王。   除了两个儿子之外,她对皇上……也就那么回事。   甚至不会再同杨皇后去争。   勋贵们自然而然会尽力维护两位王爷。   好在靖王出继,做了闵王义子,秦王有无心的皇位,主动随着靖王一起就藩。   可正是因为两位王爷没有夺位野心,勋贵们才要保住秦王一世安稳。   万家的实力并不弱,最出色的万侯爷被万娘娘同穆阳钳制的死死的。   万家族人想投靠皇子王爷都难以调动所有万家的实力。   今日,万侯爷被穆阳派去检查军械,并不在京城,有时候万侯爷扪心自问,到底他还是不是穆阳的小舅舅了?!   别人都是舅舅管外甥,到他这正好反过来,被外甥管!   关键是姐姐万娘娘还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一点不同情他这个可怜的小舅舅。   “二拜高堂。”礼冠又说了好些句吉祥话。   穆阳扶了云薇一把,两人双双正正好好跪在万娘娘面前,皇上也只能有半个是身子受他们跪拜。   杨皇后紧了紧手指,眼见着新婚夫妻向万氏磕头。   心头又酸又涩,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去抱怨,可是她也是人,也会有被感情支配。   穆阳在安排座位时做好了打算,视万娘娘为母。   穆地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连连点头,嘟囔道:“是该拜二嫂,她真的把你阿阳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他给穆阳启蒙,教导穆阳读书识字,杨皇后用几百条家规教出文武双全的穆阳。   真正让穆阳打开心结,积极向上,不再胆怯偏激的人是万氏。   她让穆阳安心,无论何时穆阳都不会是被扔下的那个小可怜。   在老家逃命时,万氏总是最先先到穆阳。   哪怕穆阳被穆地主带着,被太后拉着逃命,万氏的目光始终落在穆阳身上,生怕太后为了穆地主而松开拉着穆阳的小手。   杨皇后愣了一瞬,眸子暗淡了几分,有些事错过了,就错过了。   不过,杨皇后并没有拂袖而去,而是认认真真看完夫妻对拜。   穆阳英俊脸庞露出一抹柔情,还是令杨皇后很高兴的。   他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心上人,成就好事,幸福可期,这是每一个做母亲的人最大的喜悦。   万娘娘欢喜得直接落了泪儿,频频擦拭眼角,“好,真好。”如同上了年岁的老人一般念念叨叨。   皇上左看看,右看看,万氏同杨皇后神色都很欣慰,莫名有点慌,这两个女人莫不是商量好的?   不。   她们都对阿阳投入了真挚的感情,真心疼爱穆阳。   皇上为不可闻摇头,其余几个儿子同穆阳一起长大,也是万氏养大的,一起进京碰见了杨家女公子,他们怎么就没一个能得到这两位的刮目相看?   当年,穆阳进京当日就把杨家女公子得罪狠了。   他气得想狠揍穆阳一顿,结果是万氏冲过来挡在穆阳身前,如同护崽子一般。   大有他动穆阳一根指头,万氏就拼命的架势。   皇上记得自己举起的鞭子迟迟落不下去,亏着没落下去,隔天杨家女公子亲自登门收了穆阳做学生。   她命杨家打开中门,牵着穆阳的手进入当时在皇上看来高不可攀的杨家府邸,并且划出好几个院子给穆阳用。   杨公帐下的武将文臣,杨家谋士,甚至杨家族人见到穆阳时,都会尊称一声小少爷。   正因为杨家女公子对穆阳的重视才渐渐养成穆阳一身的贵重。   穆阳第一次领兵出征,兵士是最强壮最有经验的,甚至有老将随时准备救援。   穆阳所享受的资源远远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比。   若是没有杨少主……皇上都觉得杨公是打算把穆阳培养成接班人,毕竟当时杨少主一直没有儿子。   礼冠说完礼成后,穆阳再次弯腰抱起云薇,向万娘娘笑了笑,耳根子有点红,“阿娘。”   万娘娘笑着流泪,“送入洞房,快快,小五啊,快带人去你哥洞房闹一闹,别怕,今儿娘站在你这边,阿阳倘若恼了……嗯,也会在明日揍你。”   本来跃跃欲试闹洞房的秦王:“……”   这真是亲娘啊。   万娘娘看出秦王等人踌躇不前,犹豫不定,提高声音说道:“我说了别怕,哪有成亲不闹洞房,不灌新郎官酒的?   阿阳成亲哪哪都好,就是你们一个个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人!   你们啊,可要明白一条,这可是你们唯一一个明目张胆闹阿阳的机会,以后就算被阿阳打了,能比上闹阿阳的成就感?”   “何况你们又不是没被阿阳打过,多挨打一次,少挨打一次有啥关系?这笔账没算明白?今日就算你们不闹,还能少了阿阳的教训?!”   “阿娘,你说得对,我们迟早都会被四哥爱的教育,不差闹洞房这一次了。”   秦王立刻招呼同伴撒丫子跑去洞房,商量着一会如何闹,如何灌四哥的酒。   横竖都要挨揍的,起码先闹一顿,挨揍也不亏啊。   万娘娘笑出了眼泪,“这才像成亲的样子,阿阳才能体会做新郎官的痛并快乐。   从阿阳去接新娘子到拜堂,知道是成亲,不知道还以为在处理国家大事,一个都板着脸作甚?   咱们老家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热闹起来,喝起来啊。”   宾客们瞄着皇上,万娘浪顺着他们目光,看到皇上紧绷的脸,她直接上手揉了揉皇上的脸颊。   “放松,笑,你娶我时,不是笑得很开心吗?二郎,别端着皇上的身份,同老兄弟们喝喝酒,吹吹牛,阿阳娶妻了,咱们都高兴,不是吗?”   皇上不笑都不成了,被万氏手指向上拉着嘴角,心中猜忌,遗憾减了不少,就当哄万氏开心了。   毕竟,这些年他知道万氏过得不快活。 第四百一十一章 惊变(下)   男人天生犯贱!   皇上看不到万氏一推再退的委屈,看不到万氏的心酸操劳,因为万氏很少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每当他去寻万娘娘时候,纵然万娘娘伤心,也不会对他无视,总会很温柔接待他。   缱绻缠绵之后,万娘娘依偎在皇上怀中。   今日,万娘浪对皇上彻底无视,皇上浑身不自在。   生气也是有的,毕竟方才万娘娘随着穆阳就藩触动了皇上的底线。   可是更多皇上奇怪万娘浪突然无视了自己,到底是真无视,还是假装出来的反向操作?   皇上见杨皇后并未拂袖而去后,他把大半的目光放在了万娘娘身上,万娘娘招呼命妇们入席吃酒。   以往万娘娘虽然对勋贵命妇们和蔼,但总有一分疏离。   今日,穆阳成亲,万娘娘一直笑着,对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甚至万娘娘主动去敬勋贵们酒。   提起一些往事,万娘娘记得每一个同皇上打天下的人糗事。   这让勋贵们尴尬的同时,彼此调笑嘲弄几句,酒自然而然喝得多了。   气氛吵得很热,皇上没有逃得开老兄弟们敬酒。   毕竟今日也算是皇上娶儿媳妇,不,该是侄子媳妇。   皇上想要少喝几杯,万娘娘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二郎瞧不起阿阳吗?还是瞧不起老兄弟们?   我问过大夫,今日多饮几杯,不碍二郎的身体调理,今日大家都很高兴。   眼见着阿阳娶媳妇,他们啊,可都是看着阿阳长大的,不少人在阿阳麾下听过命令,帮二郎争到了江山。   于情于理二郎都不能在今日让他们寒心,二郎既然捞到了主位,受了阿阳同新娘子的礼,喝几杯酒不是应该的?”   皇上能怎么说?   当然是来者不拒同老兄弟们痛饮,本来他就不是能长时间戒酒戒色的男人。   这段时间调养身体可把皇上憋得不轻。   从皇宫中搬来的美酒,没等灌新郎官,先被万娘娘同皇上等人干掉了一半。   穆地主嘴角抽抽,当然也少不了老相亲的敬酒。   毕竟除了跟着皇上早早出去闯荡的老兄弟之外,穆地主才是老家相亲中最为熟悉的人。   皇上给予老家种种恩赐,以前穆地主每年都回老家一趟祭扫祖坟,给逝去的祖父父亲辈烧纸。   他会帮安国公给祖上祭扫。   老乡亲能来京城见见世面,也多亏了穆地主给出了路费。   况且他们知道自己谄媚不到皇上跟前,不如走一走闵王的路数。   在他们眼中,皇上同闵王是亲兄弟,穆家江山也有闵王一份。   穆地主端起酒杯,忽略酒杯中淡淡的不属于美酒的味道,仰头一饮而尽。   借着喝酒,他很好藏起对万娘娘的困惑。   按说,万娘娘再高兴穆阳娶媳妇,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的频频饮酒,还几乎把每一个宾客都敬到了!   这意味着什么?   万娘娘绝不可能在今日对皇上或是杨娘娘做什么。   她莫不是已经察觉到大皇子穆晨不大对劲?   这是帮大皇子的忙?还是彻底埋了大皇子?   闵王一边同老相亲饮酒,一边脑子飞速转动着,还是对皇上彻底死心了。   不管穆晨最后能不能成功……当然,穆晨已经被好几个人当做枪了,怎么可能如同穆晨所愿。   但是皇上被最疼的儿子算计,本就不大好的身体怕是更难以为继了,还想找杨皇后生儿子?   闵王觉得皇上今日之后,能不能再宠幸妃嫔都难说了。   那只能在成年皇子中选择继承人……儿子不行,只能选一个能辅佐儿子的人。   穆阳是最为合适的。   不过,万娘娘还有一层心思就是推亲生儿子秦王上位?   毕竟万娘娘是当娘的,总会给自己儿子最好的。   一旦皇上有个万一,秦王的机会不就来了?   闵王不愿将万娘娘想得太有野心,可他清晰的明白万娘娘是全心全意为儿子的母亲,甚至甘愿牺牲自己。   穆阳有可能是万娘娘愿意牺牲的儿子!   闵王嘴唇动了动,又不自觉的瞄向杨皇后。   她也是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仿佛没有察觉出酒中的异样。   “地主啊,你看谁?”老乡憨厚的脸上带了一分诡笑,“是看皇后娘娘?也是啊,俺就没见过比皇后娘娘更好看的女人,万……万娘娘也好,可皇后娘娘给劲儿。   皇上真真是好运气,读书人说得万娘娘清淡如菊,皇后娘娘就是带刺的牡丹花,贵气又不好惹。”   他们也在暗暗打量杨皇后,同时羡慕皇上的艳福。   闵王轻声提醒:“这话千万别被皇上听了去,你们是不知道皇后的性子,她说挖人眼就挖眼睛,皇后可厉害了。”   “是吗?俺不信,她是皇后尊贵,可她一个没生过儿子的女人,中看不中用。   皇上能忍她,换做嫁给俺,俺可不要她,不生儿子比不下蛋的母鸡还不如,儿子才能延续香火,才能继宗。”   “可不是嘛,我说地主啊,你媳妇不好,你怎么就过继了呢?你自己的骨肉不香吗。   阿阳再好,终究不是你的亲生骨肉,你这岁数还能生。   不求长得好看的媳妇,寻几个好生养的,并不难吧,你娘那么疼你,还能不帮你选生孩子的女人?”   “对了,安国公,你后爹呢?我怎么没见到他?他还欠着了一顿酒,上次下棋输给了我,欠我五两银子。”   同穆地主说话的老乡亲们大多醉了,毕竟他们身体不如勋贵朝臣,喝惨了料的酒,特别容易醉。   于是啥话都敢说,身子里倒歪斜,一不留神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另外有几个完全酒醉后完全放飞自我,不是穆地主拽着,他们都敢爬上桌子唱歌了。   不过,很快穆地主听到了歌声,闻声看过去,皇上搂着老兄弟的肩膀在唱家乡的民谣。   杨皇后直接堵上了耳朵,真是太难听了。   穆晨眼见着空下的酒瓶子越来越多,喝醉的人也越多,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妥,穆晨悬着的心稍稍松懈。   不过,他深知这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时候还没到。   穆晨悄悄溜出门去,快步向新房走去。   他得确保穆阳喝了合卺酒……否则他没有信心能越过穆阳,逼阿爹传位给自己!   不肯帮自己的穆阳才是穆晨逼宫计划的最大障碍。   穆晨万万没想到万娘娘会为炒热气氛拉着宾客们频频饮酒,新郎官穆阳还未敬酒,酒宴便已经开始了。   哼,说到底,万娘娘舍不得穆阳被宾客们灌酒而无法洞房。   都是万娘浪一手养大的儿子,万娘娘对穆晨可没那么尽心尽力,当做亲生儿子疼爱。   “四哥,你下手太黑了。”   “是啊,王爷,我们可是奉旨来闹洞房,你这不是抗旨吗?”   “娘娘都说不闹洞房,没有情趣,我们可是为了王爷同王妃的幸福。”   “早听说王妃倾国倾城,按照家乡的规矩,新娘子要给我这个当小叔子的看一看,四哥,你不能,不能这么无情。”   五皇子秦王毫无王爷的端庄做派,一屁股坐在门口,顶着被穆阳揍出来的黑眼圈,撒泼打滚:“我要看,我就是要看一看四嫂嘛。”   有秦王带动,其余几个年轻人闹了起来,别人闹洞房都是在洞房里闹新娘子同新郎官。   他们很可怜只能站在洞房外吵吵嚷嚷。   穆晨眸色微变,随即端出笑容,走了过去,“这是怎么了?”   秦王没好气翻了个白眼,不介意穆晨看到自己的黑眼圈,“看不到吗?当然是被四哥轰出来了啊。”   “里面可喝了合卺酒?额,你们可见到了新娘子是否极美?”   穆晨连忙找补了几句,“要不我带你们进去?阿阳会给我这个面子。”   “你有本事突破风林火山的阻挡吗?大哥你问得都是屁话,咱四嫂平时就已经极美丽了,成亲当日肯定比天上的神女还要美丽。”   “……”   穆晨深深的运气,他做太子时,秦王对他就不客气。   他不做太子之后,秦王对他依旧不客气。   从始至终,秦王都没有变过。   这倒是比旁人强一些,毕竟他做太子时,很多朝臣都会谄媚于他。   他失去储君之位,谄媚他的人少了,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不过,穆晨还是因为秦王的话而生气,说道:“万娘娘没有教过你对兄长恭顺?你的性子太狂傲……”   “得了,大哥,我这辈子没想过那个位置,无需在父皇面前做出兄友弟恭,你同二哥三哥他们表面笑嘻嘻,背后恨不得对方去死。   我若是同二哥三哥一个样子……”   秦王看似皇上的浓眉微扬起,似笑非笑看了穆晨一眼,“大哥晚上还能睡好觉吗?”   穆晨:“……”   秦王嘿嘿坏笑,双手撑着地起身,虽然依旧比穆晨矮上半个头,但是气势并不弱:   “我小舅舅领兵多年,外祖家在家乡时就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纵然比不得杨家,天穆朝的新贵哪个敢说没受过万家同我娘的恩惠?   大哥的生母什么都不是,外祖父一家更是逼死了安国公,连最疼大哥的皇祖母都对大哥有了意见,大哥还有心思教训我?   大哥别把我逼急了,我纵然不想做那个位置,捣乱还是合格……”   “王爷,秦王殿下,快来,我捅了个洞,能看到里面,别同大殿下废话了,谁不知道你本就没那个心思?他爱信不信呗。”   “来了,来了。”   秦王跑得比兔子还快,几个年岁相当的人头碰头,人挤人往里面看。   守门的风林火山四人立起耳朵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他们也好奇啊,可是不能擅离职守。   阿阳吩咐过,不许秦王等人进门,可没吩咐不许他们偷看。   屋子里不仅没有闹洞房,连伺候的奴才都被穆阳赶走了。   蜡烛燃烧,合卺酒等寓意吉祥的物品放到一旁。   穆阳在新娘子面前站了许久,云薇等得都有些着急了。   着实不明白,穆阳在等什么。   不是感觉到穆阳就在身边,她怀疑穆阳撇下她跑了。   穆阳上前一步,似有似无看了一眼墙上的洞儿,暗暗给小五记上一笔。   没让小五闹洞房,总要让小五看上一眼,毕竟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一眼不让小五看,万阿娘会担心自己的。   借着小五秦王的口传扬开去,也能满足他下部步计划。   婚姻是两家人的事,但成亲当日只是两个互相爱慕的人的事。   穆阳着实不愿有人和自己同一时间看到美艳动人的新娘子,他必须第一眼看到!   所以成亲前,穆阳仔细了解婚礼的进程,并且背熟了具体步骤,他这才能将所有人赶出去。   穆阳方才愣神就是默念步骤,杨家几百条家规他轻而易举倒背如流,对婚礼步骤仔细背几遍才安心。   他的手伸向了红盖头,揭开同云薇对视……突然云薇轻声说道:“阿阳,你过来。”   穆阳如同机器人主动弯腰凑近了云薇,然后云薇的手掀起盖头一角。   穆阳本能反应快过思维,钻进了盖头中……对着云薇柔软的嘴唇吻了一下。   此处得给卷毛加鸡腿,没有卷毛的传输,穆阳怕是无法反应这么快。   云薇美滋滋,穆阳捧着她的脸颊,眸子亮得惊人。   屋外,人挤人的秦王等人嗷嗷叫,盖头也是红纱,认真看还是能看透的,而且两人贴得那么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秦王叫嚷着:“我成亲时,也要来一次。”   “你是不是先找到秦王妃?!”   一旁的人红着脸起哄,就秦王恨不得离女子很远的态度,怕是一辈子都难了。   穆阳顺势扯开了红盖头,云薇唇边噙着笑容,“喜欢吗?”   穆阳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云薇,“我准备的惊喜。”   云薇看到上面写着条目,嘴巴渐渐张大,“古有三从四德,今男人也有男德了吗?你真按照上面做……全听我的?”   穆阳点点头,“我写得出,做得到。”   “四嫂,念给我们这群土包子听听呗,什么叫男德……”   秦王话没说完,整个人晕了过去,同伴们也是各自倒下。   穆晨甩了甩衣袖,不能再等了,五颗丸子扔进洞房,“阿阳,别怪我,这是你们逼迫我的。” 第四百一十二章 悲喜剧   是他们逼他的。   他的储君之位,就是被人搞掉的。   今日他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地位罢了。   再不拼搏一把,他一辈子都无法回到京城,潦倒一生。   再没比穆阳成亲最好的机会了。   毕竟,这场婚礼首先在靖王府,戒备不如在皇宫森严,皇上身边的侍卫比皇宫时候少很多。   再加上婚宴囊括了几乎满朝的文物勋贵,除了去云默府上的人几乎齐聚靖王府。   穆晨不用再一个个去找他们,只需要派人在关键时候带来云默,让他拟传位诏书就成。   扔进去的小球在屋子里炸开,烟雾弥漫听整个新房。   穆晨身边出现了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他们迅速拿着木板钉死了门窗。   侍卫点燃火把,在夕阳之下,火焰跳跃, “大殿下,是不是点火?”   穆晨迟疑了,自己一声令下,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大山将彻底的消失,他再也不用去嫉妒阿阳。   他所取得的功劳不会再有人说是因为穆阳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他愣是开不了口。   总归他同穆阳一起长大,多年的情分无法让他下定决心。   “还等什么?阿晨你舍不得穆阳,我来放这把火!”   出乎意料苏侧妃从旁冲出来,一把夺走侍卫手中的火把,看着满目的大红色:   “我已经网开一面了,让穆阳同他心上人一起死,死在成亲当日,哈哈哈,是他的报应!   他杀了善良好人的报应,穆阳,老天不收你,我来替枉死的人取走你的狗命!   父亲在天之灵也该满意了,女儿终于为您报仇了,亲手将逼死您,夺走我们家基业的仇人毙命!”   苏侧妃将手中的火把扔出去,穆晨挥了挥衣袖,在火把落到屋顶时,火把熄灭了。   “穆晨,你别忘了,你说过,穆阳是我的杀父仇人,你护着我的仇人,你想做什么?”   “够了,现在不是处置阿阳的好时机,等我坐上的皇帝位,阿阳随你处置,单单烧死他,你不觉得他解脱的太快?”   穆晨安抚住‘报仇心切’的苏侧妃,里面不仅有穆阳,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的云薇。   他想在登基后用云薇牵制云默,毕竟他做皇帝也需要能臣辅佐。   逼宫夺得帝位,不愿意天下动荡,他还是有追求的,期望能在史书上有个公平公正的评价。   比如发动玄武门之变,杀兄杀弟,逼得父皇退位的唐太宗。   就因为唐太宗安民治国,得了天可汗的名,后世人对他的评价很好。   穆阳是一个极好将才,可用来开疆拓土,不过,他强迫云薇入宫的话……到时候再看吧。   穆阳不肯臣服的话,再杀掉也不迟。   穆晨开口说道:“尽快调兵入京看守九门,你跟我去前面……前面才是重点。   这边起火后,我担心外人看出来,云默府还没被控制住,而且我已经让人去接皇祖母了。   万一皇祖母不肯支持我,我还可以用三叔等人威逼皇祖母就范,穆阳可用来逼三叔。”   姜侧妃满脸不情愿,冷哼道:“我支持你的关键是亲手诛杀我的杀父灭门的仇人。   这也是我同川蜀人说好的,他们肯帮你,也是因为你保证恢复我父亲的爵位。”   “答应你的事,我不会失言,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帮我演戏,一直迷惑宫里的眼线。”   穆晨握住姜侧妃的手,“我成功后,你是我的皇后,你父亲就是我的岳父,我一定对你很好。”   姜侧妃眸子亮得惊人,“前面被迷昏的男人交给你,不过女人,阿晨一定要交给我处置。   无论是皇后还是万娘娘,我往日受的委屈屈辱,一定要讨回来!”   “都听你的。”穆晨连忙答应,“杨皇后最先除去,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万娘娘……也交给你。   其余名门贵女同诰命能不杀先不要杀,我怕他们的父兄狗急跳墙,不肯臣服。”   姜侧妃抿了抿嘴角,愤愤不平点头,“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饶她们一条狗命,以后我要让她们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   “行,行,都听你的。”   穆晨估算了时间,喜宴上的人应该都被药倒了,偶尔有还能动的人直接杀了就是。   他深刻记得反派死于话多,走进后,把传位诏书交给阿爹……   穆晨暗暗甩掉一丝的愧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阿爹偏爱他多年,这次也会原谅他。   “把秦王带上,有他在,万娘娘该知道怎么选才能保住他的性命。”   穆晨又指了几个侍卫,“你们留下来看着里面的动静,准备好弓箭,一旦穆阳苏醒冲出门,我准许你们射杀他,生死不论。”   “是,大殿下。”   侍卫训练有素占据利于射杀的高处,弓箭搭在长弓上,深刻瞄准门窗。   苏侧妃给了侍卫一个眼色,暗示他们前面逼宫成功放烟火时,侍卫们点火烧了新房,烧死穆阳同云薇。   对她的枕边人穆晨,苏侧妃并非完全信任。   她已经不是当初在川蜀的白莲花,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下,她被不停的伤害,苏侧妃奋起反抗,她黑化了。   不愿意再做别人的踏脚石,她要做人上人,要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痛哭流涕跪在她脚边忏悔。   穆晨兴许自己没感觉对云薇美貌的迷恋,苏侧妃感觉到了,她可不是一退再退的万娘娘。   所有插足她同穆晨爱情中的女人都是贱人!   她绝对不会让云薇活着!   哪怕她知道云薇活着可以去牵制云默。   穆晨逼宫后还想做好皇帝,姜侧妃觉得穆晨太天真,他还想同唐太宗比?   还不如趁着这一世当上皇帝后快意恩仇,甚至姜侧妃觉得穆家江山丢了更好。   横竖她再难生儿子了,肚子里这胎也就穆晨觉得还能保住。   她这个做母亲明显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心跳已经渐渐弱了。   姜侧妃跟上穆晨去喜堂,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被大红包围的新房,流出一抹得意的笑,可惜她看不到云薇死前的后悔。   云薇瞧不起她,可偏偏死在了她的手上。   这场豪华的婚礼也可算是奢华的葬礼了。   外面的脚步声音渐渐远去,新房之中,云薇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同样睁着眼睛的穆阳。   她尚未开口,穆阳的手指放到了云薇唇边。   他无视尚未曾散去的烟雾,眸光很是阴沉,不单单是穆晨辜负了他多年的兄弟之情。   把穆晨逼到鱼死网破这一步少不了穆阳的作用,他想过穆晨对自己狠辣,但是他没想到穆晨对云薇有别样的心思。   这让穆阳恼羞成怒,他竟然靠着云薇才能摆脱被烧死的命运?!   在穆阳二十年的人生经历中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   穆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屋子外手拿弓箭的穆晨侍卫眼前一黑,突然抱着头蹲下了。   然后他们就被一只狗咬了一口,没能发出任何的声音,十几名侍卫软趴趴倒在了地上。   他们浑身无力,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卷毛吐了吐舌头,给了侍卫们一个鄙视的狗眼神,它还没用力,侍卫们就倒了。   它迈着悠闲的脚步,特意在闹洞房的人身上或是脸上踩过,留下一连串的狗脚印。   还特意踩得深一点,他们清醒后也会知道被狗踩……呸呸,是被狗救过。   以后穆阳不当人,不让它吃肉,它可以去找他们要肉吃!   毕竟,它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云薇威胁给它介绍母狗,它也有地方躲了,凭救命之恩骗吃骗喝。   可惜秦王被穆晨带走了,卷毛少了一个还债的人。   卷毛用鼻子拱开房门,向里面探头看了一眼,“汪汪汪。”   示意外面已经没有危险了。   “多谢卷毛,你又救了我,棒棒哒。”   云薇翻身而起,接住飞扑过来的卷毛,揉了揉卷毛头上的那撮卷毛,不顾穆阳越发黑的脸色。   卷毛头靠在云薇胸口,短小的尾巴悠闲的摇着,仿佛故意气穆阳一般。   穆阳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去前面看看,你去吗?”   “去!”   云薇抱紧卷毛,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安全,有卷毛在,我不信穆晨还有多余的高手能制住它。”   高手也不会同一只卷毛狗较劲。   卷毛猛然一看是一个寻常的小型犬,没领教过卷毛特殊的人都会轻视这条卷毛狗。   穆阳环顾了洞房的布置,心头更是憋了一股无名火。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同万阿娘一手布置的,统统被穆晨破坏了。   云薇看到床头有一根红线,好奇拽了一下,穆阳还没来得及喊停,红线拽动,隐藏在棚顶上的花球裂开。   鲜花瓣倾洒而出,飘飘荡荡凌空飞舞,而床头四角,旋转出夜明珠。   而且仔细看夜明珠上还有一些纹路,等外面天色完全黑下去,夜明珠亮起来后,上面的图案会浮现。   云薇惊喜连连,问道:“你准备的?”   穆阳耳根子红了,颓然道:“不是,是阿娘给我……给我们准备的惊喜,阿娘说过,她如果能重来一次成亲的话,会喜欢这种布置。   当年皇上很穷,婚礼特别寒酸,又是屋子里挤满了不务正业的混混吵吵嚷嚷,完全破坏了阿娘对婚礼的想象。   阿娘还没适应做新妇,先要帮皇上照顾混混同他们的亲眷,都是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阿娘当年没少被他们理所当然的言辞气到头疼。   因为讲道理是说不通的,阿娘偏偏又不能不让他们登门。   虽然皇祖母不需要让阿娘下地干活,可做一家子的饭菜对阿娘也很难。   阿娘从未感觉到成亲的甜蜜,她……她本来指望我,同你能完美的成亲弥补上自己的遗憾,可惜……”   “指望我们,不如再给你阿娘选一个好丈夫,专一疼惜她的好丈夫,她可以自己弥补当年的遗憾啊。”   云薇知道穆阳不着急去前面是再等穆晨威逼皇上退位,威逼朝臣勋贵认同穆晨登基。   只有在穆晨最得意,皇上最难受失望痛苦时,穆阳出现才能得到最好的结果。   “阿娘虽然不喜欢三从四德,对皇上颇为失望,可她从未想过再嫁。”穆阳说道:“阿娘同杨皇后不一样,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   “那是她一直被圈养在小小的方寸之地,没有见过外面的精彩,更没见过比各有特色的男子。   她当然是看不上皇上老兄弟,等我们把她带出门,我准保她会改变想法,不会为不值得男人空耗一辈子。   也不会只指望着儿子过活,不是说你同秦王不孝顺,而是她还不到只能含饴弄孙的年岁。   她从未瞧不起二婚的我娘,让她认同二嫁并不难,不过这一切,还是要等皇上……”   云薇轻声说道;“过世后再说。”   穆阳握着云薇的手紧了紧,对皇上,穆阳始终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皇上多疑伤了穆阳的心,这么多年同皇上对穆阳的疼爱也不完全是利用同假的。   皇上对穆阳愧疚疼惜,信任同宠爱都是真真的。   穆阳得到的疼爱并不比穆晨少多少。   “时辰差不多了,你同我去救驾,事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吃过不少的药,对迷药有了抵抗,也会昏倒,但是比旁人更快清醒。”   “嗯。”   云薇乖巧点头,对着穆阳脸颊亲了一下,轻声说道:“阿阳没做错任何事,不用把所有事都独自一人承担。   你没有背叛皇上,前面那些人,包括万娘娘都期望你能轻松自在的过日子。   他们在谋算皇上,你只是不相帮罢了。”   穆阳将云薇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不想让她再看到自己微红的眼尾。   从来他都不希望亲人们兵戎相见,为了皇位争斗不休。   可是他管不了任何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一大堆的理由。   只能期望皇上身体能多扛几年,可是皇上活着,万娘浪永远解脱不了。   他……从来没有迟疑犹豫过,偏偏在寻常人很容易舍弃的亲情面前,踌躇犹豫,于心不忍。   他还真随了穆地主,好在他心悦上的人是云薇,同他一样重视家人亲情。   若是遇见个杨皇后……只怕又是一出悲喜剧。 第四百一十三章 二选一的难题   云薇有几分得意,事业心同野心上自己拍马赶不上杨皇后。   但对心上人真诚,杨皇后也不如自己。   她不会轻易松开穆阳的手,更不会一时激愤就不听穆阳解释。   无论有处境多糟糕,她都会认真听穆阳解释,再决定是不是相信他。   “咱们出京的计划不会变,明日,不,三日回门后咱们直接离开京城,过个两三年再回来。”   穆阳轻轻吻了吻云薇的发鬓,很遗憾没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洞房花烛夜。   同时穆阳憋了一肚子火发泄,喜堂上的穆晨是最好的出气筒!   哪怕心头火冒三丈,穆阳牵着云薇的手不紧不慢的向靖王府前院走。   打算闹洞房又被卷毛留下狗脚印的勋贵子弟,穆阳没有管。   他出门后,风林火山四人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   不是穆阳提前吩咐,他们绝不会没用的‘中招。’   去前院的路上,穆晨留下不少的侍卫警备。   靖王府外松内紧,王府门口看娶新媳妇的百姓大多散了去。   百姓们拿着靖王限定款的喜饼等物,欢喜极了。   随着太阳落山,沿街领到红色琉璃盏的人家早早点燃琉璃盏。   整座京城被一条条‘红带’缠绕,犹如仙镜一般。   靖王府门口突然多出好几队士兵并未引起百姓们过多的猜疑。   毕竟等再晚一些,靖王会燃放烟花取悦新娶的王妃。   百姓们早早回家吃晚饭,等着看烟花。   传说中,靖王定制这批烟花用了大几万两银子,并召集了好几百位制作烟花的师傅,还采用了最新的制作技术。   多几队士兵也是应该的,皇上同皇后娘娘驾临靖王府。   当然百姓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京城九门也提前封闭了。   穆晨用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号令看守九门的旧部封闭京城,打得旗号就是给靖王一个惊喜。   驻扎在京城之外的几支皇上亲卫,也都得到命令,不可擅离驻地。   皇上废了穆晨储君之位,在穆晨还是储君时,皇上信任他偏爱他给了穆晨太多的权利。   所有近卫统领都认识穆晨,并同穆晨喝过酒。   穆晨在中层将领中名声很好,他有不少的支持者。   再加上金太傅的子侄们最近在外游说,皇上的近卫慢慢偏向他。   但是,近卫统领是封皇上的命令,穆晨知道自己影响不了他们,除非穆阳亲自出面!   穆晨嫉妒穆阳绝非没有原因,无论他分润多少穆阳的战功,在强者为尊的军中,穆阳的命令永远会被执行下去。   即便看起来很荒唐的命令,将士们也愿意跟随靖王。   所以,穆晨给皇上近卫的命令就是给不可破坏靖王大婚的喜气,不可擅自离开驻地,并打着靖王的名义送去了不少的好酒好肉。   “穆晨,你是想做什么?逼朕吗?”   皇上头晕目眩,身体绵软无力,虚弱靠在椅子上动弹不了。   穆晨身披铠甲英武不凡,步伐坚定沉稳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好几个全身覆盖铠甲的彪悍将士。   皇上不认识他们,盯着穆晨的伤腿,苦笑道:   “你的腿伤早好了,一直在其偏朕,还有你的侧妃,也在骗朕。   真是朕的好儿子,难为你忍了好一段日子,对穆凰舞的留恋不舍,也是做给朕看的?”   穆晨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微凉的气息,说道:“阿爹,儿子只是想孝顺您,您这一辈子为天下操劳,龙体一直不好,不如好好调养,儿子愿意为阿爹分忧……”   “混账!逆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谋逆?”   皇上嘴唇发紫,暗暗用力逼出酒气,“你还记得我是你爹!孝顺儿子能做出逼老子退位的事?   阿晨,无论多少人说你不好,朕都没放在心上。   你不适合做太子,做朕的继承人,朕费心为你将来考虑,给你安排一个富庶的封地,保证你一辈子富贵荣华。   你怎么不明白,朕不是不疼你,你承担不起江山重任。   朕不忍好不容打下来的江山,还百姓太平的王朝被你败坏了。   听朕一句劝,做皇帝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朝野上下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阿晨,只要你肯认错,朕可以既往不咎。   你照样是朕最疼的儿子,朕发誓不会亏待你……”   “发誓?!阿爹,您发誓能信吗?当初你发誓得了天下,就封万娘浪为皇后,可她现在只是个皇贵妃。   说得好听是副皇后,杨皇后底下第一人,杨皇后不死,她终究是妾!”   万娘娘身体酥软,昏昏欲睡,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有两行清泪缓缓滚落。   随着穆晨的话,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等阿阳赶过来,她会求穆阳少走打穆晨一鞭子。   嗯,就这么决定了,穆晨的话也只值得一鞭子而已。   “儿子帮您数一数,你发过的誓,所有相信您誓言的人都死了,哦,还活着万娘娘,她还不如当时就死了呢,许是能混上一个追封的皇后位。至于杨皇后……”   穆晨话音刚落,苏侧妃抽出宝剑狠狠刺向杨皇后。   穆地主刚向起身,却被杨皇后的眸光所制止。   穆地主心头颇为不是滋味,杨皇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宾客中的杨家旧臣高喊,“休伤皇后娘娘。”   他们的喊声并不能阻止苏侧妃刺出的宝剑。   正在关键时刻,皇上吐了一口血,身子将将能动弹,将杨皇后拽到了自己怀里。   姜侧妃一剑刺空,大感不可思议,“怎么会?宗师镜的也难以抵挡神仙倒。”   皇上护住杨皇后,连连咳血,涌出来血黑红黑红喷在杨皇后身上,边咳嗽边说道:   “穆晨,你伤了皇后,朕宁可死也不会下传位诏书,你同朕废话这么多,你该明白,没有朕传位诏书,你得天下不正,不说后事人如何评价你畜生行为,就是当世,你也无法压制地方上的造反。   管好你的女人,别把朕逼急了,皇后不是一个贱人能伤的,朕活着一日,必保皇后性命。”   杨皇后趴在皇上怀里,一双美眸映出皇上苍白虚弱的脸,她好似看不够似的,“穆北玄……”   吐出几个字后,杨皇后耳根子微不可见染红。   皇上心头一喜,抱着杨皇后的手臂更是收紧了几寸。   一般都是嫔妃为讨皇上喜欢,舍命相救。   他今日算是舍命救了杨皇后,不信无法感动她。   姜侧妃剑指万娘娘,说道:“这两个女人,你只能救一个,皇上选谁?”   说她是贱人?!   她就做一些最贱的事!   “不,别伤我阿娘。”秦王已经苏醒过来,躺在地上威胁道:“你伤我娘一根汗毛,等我恢复力气扒了你皮……”   姜侧妃狠狠一脚踩在秦王胸口,眸子泛着疯狂,“好大的口气,你的小命都还在我手上攥着,还敢威胁我?难怪皇上怎么都不选你做太子。”   “……我不行,我还有四哥,你信不信,我四哥马上就到……”   秦王感觉胸口又被苏侧妃踩低了一分,胸闷的难受,豁出力气叫嚷:“贱人,同丧父仇人相连的贱人,你……四哥,四哥。”   秦王被穆晨弹出的珠子点中了穴道,再也发不出声音,喊谁不好,喊穆阳?   穆晨本能后背泛起凉意,总有一种不是好事的预感。   “皇上,你选谁?”姜侧妃一步步逼近万娘娘,宝剑顶在万娘娘胸口,“她们两个都同阿晨的生母抢男人,正因为有她们,皇上才忽视贬低阿晨的母亲,我作为儿媳妇得孝顺婆婆,今日必将其中一人送下去向婆婆忏悔。”   皇上:“……”   他迟疑的看向紧闭双眸的万娘浪,能拽杨皇后到自己身边,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功力’。   再吐血保护万娘娘的话,他可能会筋脉尽断,成为残疾摊子。   可是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万娘娘被贱人杀了。   皇上瞪着提着剑的姜侧妃,一双眸子似能喷出火来,如果眼神能杀人,姜苏已经被皇上凌迟了。   “选一个吧,皇上,看来你更舍不得杨皇后。”   姜苏脸上带着变态疯狂般的兴奋,她特别喜欢掌控人性的感觉,对着闭眼等死的万娘娘说道:   “万娘娘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不好,那么事事周全的你,为一个男人付出一切的你,比我好道哪里去?   起码我有自信在危机关头,穆晨会选择我,他已经安全了又冲进火海去救我,你呢,比我可怜,比我更可悲。   你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失言,一次又一次牺牲你,最后他选了杨皇后……哈哈哈,你说不出话了?下辈子擦亮眼睛,做个好人……”   皇上想要唤出保护自己的高手时,穆地主高声喊道:“穆晨,你别忘了你是谁养大的,更别忘了阿阳!   他对二嫂什么样,你的女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懂?   是,阿阳有可能被你药翻了,他现在没法子赶过来。   但是穆晨你任由你的女人伤万娘娘,你就不怕阿阳清醒过来?况且,你确定你能承受住阿阳的报复?”   穆晨打了个机灵,伸手拽住姜苏的持剑手,神色颇为复杂。   姜苏一巴掌打在穆地主脸上,“你拿穆阳威胁阿晨?我告诉你,穆阳已经死了!”   万娘娘猛然睁开眸子,眼里闪过恨意。   穆地主半边脸被打得肿了起来,冷笑连连,“死了?呵呵,你不愧是贱人,满嘴的胡话。   我告诉你,你死了,阿阳也死不了,你以为阿阳身边只有风林火山四个人吗?   你以为阿阳多年前被杨家尊为小少爷是白叫的。   杨公一直对阿阳很愧疚,为给他儿子赎罪,给了阿阳好几个功夫好的人。   他们的使命就是保护功夫全失的穆阳!不信,你问一问杨皇后,她知道得比我清楚。”   杨皇后看着穆地主,嘴角隐晦的抽了抽,其实并没有!   不过此时,她只能点点头,“我父确实留下几个暗卫,只用来保护他。”   杨皇后狠狠瞪了穆地主一眼,皇上表彰的名义上杨少主的儿子承恩公没能分裂杨家势力。   她点头承认之后,想必不少杨家旧臣会对穆阳再次‘刮目相看’。   而消息传出去之后……受过杨家几代人恩情的百姓们也会更认同靖王殿下!   男子永远比杨皇后更有优势,浪子回头这词专门就是给男人用的。   女人走错了一步,做再多的好事,依旧会被人唾弃。   男人不仅好色被夸成风流,做了荒唐事只要肯改正,还是个好的。   这公平吗?   杨皇后分不清穆地主是故意报复自己依靠在皇上怀里,还是他把同自己相争刻进了骨子里,不放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   她总不能眼看着万氏死在姜苏手中,否则阿阳绝对会同自己决裂。   而且对万氏,杨皇后终究是不忍心的。   她可以瞧不起万氏的柔顺隐忍,但她并不希望万氏去死。   穆晨开口说道:“算了,万娘娘抚养过我一场,她虽然没有把我当成亲生儿子,我也不能太绝情。”   姜苏咬着下唇放下了宝剑,哼了一声:“万娘娘该看明白了,生死攸关之时,男人不如养大的儿子靠得住!”   万娘娘嘴唇轻颤,瞄着姜苏的肚子,说道:“这句话送给你,以后你遇见危机时,希望有个儿子来救你吧。”   她无视皇上投来的目光,自顾自重新闭上了双眸,还有什么好说?   皇上为了杨家势力选了杨皇后,不过,皇上想在临死前要了杨皇后,他是想屁吃!   别的女人会为皇上选了自己而感动,杨皇后……那可是心狠至极的人!   穆晨目光扫过来参加喜宴的内阁大学士,开口说道:“你们谁肯为孤拟传位诏书?萧首辅,你可愿意继续做首辅?”   萧首辅低垂下眼睑,说道:“皇上不曾下旨传位,本官断然不会草拟诏书。   大殿下,听老臣一句劝,早早收手向皇上请罪,许是还能留下一条命。”   他听得出,靖王虽然被困,但并未被杀死,萧首辅绝对相信靖王的翻盘实力。   穆晨谋划精妙,却是没有第一时间杀死靖王,他离逼宫成功越来越远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吐血又见吐血   萧首辅不知道皇上的底牌是什么,但他在靖王不死的状况下,绝对不敢投靠逼宫的大皇子。   虽然穆晨今日的表现出乎萧萧首辅意料,穆晨早有这份决断,太子储君之位不会被轻易废掉了。   “你不怕死?”   穆晨面色一变,身后的侍卫抽出刀剑,直接按在萧首辅的脖子上,“死老头快些写传位诏书,否则今日你的人头必将落地。”   萧首辅抬起双眼,看向穆晨,说道:“要杀便杀,让我写诏书绝无可能,逼迫皇上退位,你走错了路,老臣绝不会同流合污,留下千古骂名。”   侍卫再次用剑相逼,穆晨挥出一拳重重砸在萧首辅脸上。   萧首辅立刻昏了过去。   “等孤继位,要你萧家覆灭。”   穆晨认识萧首辅多年,到底存了一分情分。   而且穆晨也不愿意拿萧首辅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毕竟,萧首辅身后站着不少的江南士族。   一旦萧首辅死于穆晨之手,江南士族怕是有借口造反了。   皇上登基满打满算不到五年,各地虽然听从皇上的诏令,成了天穆的臣民。   仍然有不少力量暗戳戳的谋划着,复立南朝的人并没有斩杀干净。   没了萧首辅,穆晨还可以用其余的阁臣草拟诏书。   不过,阁臣全部拒绝。   穆晨对他们可没有客气,直接砍了次辅的脑袋。   穆晨抹去飞溅到脸上的鲜血,手持锋利的宝剑,剑尖指着其余他几个瑟瑟发抖的阁老,说道:   “你们谁想同次辅一起上路?敢义正言辞同孤说,孤是乱臣贼子?   孤是父皇的长子,生来就该继承皇位,父皇圣体不愈,无法操持国政,孤理当为父皇分忧。   父皇偏爱孤多年,就是你们这**诈小人在父皇耳边说孤的不是,离间孤同父皇的父子情分。   逼得孤不得不行此举,父皇迟早一日会想通,你们……所有说过孤坏话的人谁都别想再活下去。”   穆晨发狠说道:“孤倒要看看是你们的脖子硬,还是孤的刀硬。”   “穆晨,你除了是皇上长子之外,你好色昏庸,处理政务一塌糊涂,任人唯亲,凶残善妒,你哪一点比得上魏王同赵王?他们才是辅佐皇上的贤王,你不如他们……”   “住口!”   皇上开始没想明白,很快脸色大变,从未注意过的小官给了皇上重重的一击,甚至可以说致命一击。   “阿晨,你不可伤你的亲兄弟。”皇上开口带了一丝的哀求,“你同你的弟弟们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   “是了,没有他们,父皇只能传位给我了,哈哈哈,不过父皇别怕,孤不会是让他们死,毕竟孤还等着他们向孤磕头。”   穆晨双眸赤红,仿佛再次坠入梦境,所有人都是他的敌人,都恨不得他死。   他想冲出来迎接光明,只有一个办法,把所有人都杀了。   穆晨抬起手,随意挥了挥,侍卫们如狼似虎冲入摊软的人群,对着魏王同赵王狠狠挥出宝剑。   皇上喊道:“住手,你们救下朕的儿子……”   他后悔当时同宗师镜高手谈好的条件,高手只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全,救下皇子并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   不过,皇上觉得宗师镜高手只要不是蠢货会衡量出轻重,现身救下他的两个儿子。   门外传来笛音,侍卫们手中的宝剑突然沉重如山,手臂也是僵硬,宝剑自然掉落。   可还是划到了魏王同赵王的双腿之间,血蔓延开。   一时之间,皇上也不知是不是划到了儿子们的要害!   应该没问题!   皇上如此自我宽慰,毕竟宝剑能有多锋利,得多寸伤到命根子!   魏王同赵王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绝不会做太监。   陌生的笛音,熟悉的味道,不,熟悉的套路。   喜堂上被大皇子吓得如同呆鸡的朝臣们兴奋了几分,“靖王殿下,靖王殿下来救驾了。”   只有靖王的笛音能制敌!   穆晨眸子闪过挫败,真该放火烧死阿阳。   他没有犹豫多久,一把抓起秦王,整个人躲在秦王身后,手中的刀刃架在秦王的脖子上,向门口看去。   穆阳一边吹奏笛子,一边缓缓向前走,包围住喜堂或是靖王府的侍卫一个个被受笛声控制,被风林火山四人毫无难度的放倒,再也爬不起来。   穆阳一身新郎官的大红礼服,矜贵俊美,仿佛所有的杀戮惊变影响不到他,笛子放到唇边,骨感的手指按着笛子口,优美的旋律飘荡。   可对穆晨来说,那旋律如同催命的音符,随着穆阳跨过门槛,穆晨仿佛已经听到阎王在召唤。   云薇还是新娘子妆容,美艳惊人,宛若仙子陪伴在穆阳身侧,男俊女靓,一对璧人。   天上的神仙眷侣不过如此了。   这是所有看到这对新人时统一发出的感叹。   他们两人出现宛若一道霞光驱散喜堂方才的杀戮同阴霾。   穆阳眸子沉静,放下笛子,说道:“穆晨放开小五,你收手吧。”   “阿阳,你……你承不承认我方才饶了你的性命?当时我让苏苏放火,你活不了!   我看在多年的情分,不忍伤你,你……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   “我会帮你向皇上求情。”   “阿阳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阿爹这人我比你了解他,我甚至比他还要了解他,否则这么多年来,我不会是他最疼的儿子。   他多疑寡恩,善变易怒,本来就是个无赖,偏偏要做出一副豪爽的做派,他嘴上说着疼你,可是杨少主挖你根基时,他在做什么?同杨公讨要好处。”   穆晨紧了紧手中的宝剑,说道:“阿阳别傻了,只有我才真正把你当成兄弟,你为他征战多年,我的功劳怎么来的,他难道不清楚吗?   他每每重赏我,你只是辅佐我的人,他想用你,又怕你太出色。   阿阳,跟我一起干吧,当日,我说同你平分天下,如今这个承诺依旧有效,只要你肯帮我,我愿意将长江以南的地盘都分给你……”   喜堂静悄悄,朝臣勋贵没想到大皇子给出这么大好处,是做靖王,还是做皇帝?   哪怕再没有野心的人心都不由得跳得快了几下。   穆阳摇摇头,说道:“我早就同你说过,我无心你所说的那些事,只想带着薇薇周游天下。   我若有心,何必同造反,海外有得是地盘……当皇帝很累的,有很多逼不得已,并非你想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需要舍弃很多我所在意的,穆晨,你真的把握不住,以前你开朗正直,自从做了太子后,你整个人都变了。   你有没有想过坐上皇位后,你还会再变……”   “四哥别同他废话,他方才差点杀了阿娘。”秦王解开了被点的穴道,嘴角渗出血丝,“他已经疯了,他要杀阿娘。”   “皇上选了杨皇后!”穆晨堵不住秦王的口,说道:“在万阿娘同杨皇后之间选了杨皇后,阿阳,你还以为凭着你靖王的地位能护着万阿娘同小五吗?”   穆阳沉默,他有没瞎,看得到杨皇后躲在皇上怀里。   皇上嘴唇动了动,“阿阳别听他的,朕不会让你阿娘受伤。”   皇上着急了,一旦穆阳同穆晨联合起来,他纵然能最终平定乱局,怕是京城也要被打个稀巴烂。   他成了天下人的笑柄,刚刚四海臣服,顷刻间又会起战乱。   穆阳说道:“皇上选择保护谁,我管不了,不过我会保护万娘娘同小五,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小五,缴械认罪。”   穆晨睚眦欲裂,说道:“冥顽不灵,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竟然……好,你试试看,怎么在我手中救下小五……”   他话没说完,卷毛从天而降,凌空飞起一只狗腿踹在穆晨手腕上,咔吧一声,腕骨断裂,宝剑自然拿不住。   穆晨也是狠人,忍着剧痛一掌拍向秦王后心。   在卷毛飞下来时,秦王有了准备,身体向下滑,就地几个翻滚,躲过致命的一掌。   卷毛再次张开狗嘴,嗷呜一口撕咬着穆晨。   秦王呆呆得看着占据上风的卷毛,喃喃道:“我被一只狗救了?!”   万娘娘恨不得一巴掌扇飞自己愚蠢的儿子!   只是被卷毛救了吗?   况且被狗救了为何觉得难堪?   没瞧见皇上都是被卷毛救了?   卷毛只是一只狗?   那是神犬!   狗届的扛把子,狗届之神。   在万娘娘‘慈爱’目光下,卷毛已经凭着灵活的身手围着穆晨一顿撕咬,将穆晨咬得遍体鳞伤,狼狈不堪。   按说穆晨的功夫不至于如此,可架不住卷毛犹如神助,再加上穆阳重新吹起笛子,穆晨已露拜相,已经坚持不住了。   他一掌回退卷毛,扯开已经凌乱的铠甲,露出身上捆绑着的火药,眸光酷烈又疯狂:“穆阳,你不顾兄弟之情,别怪我带着你们一起死,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活。”   他回头看了皇上一眼,自嘲笑道:“你不愿意退位,儿子在黄泉路上继续孝顺您,阿爹,儿子多希望像以前一样,您还是最疼的儿子的阿爹,为什么,儿子一直都是按照阿爹期望的样子……为何您突然就不要儿子了?”   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穆晨,朕希望你是一个正直豪爽,义气的人,你以一直在骗朕。   可朕始终对你无法下决心,可惜,朕早该听不羡的劝,早早断了你的念想,咱们父子闹不到今日。   朕给你机会,不是救你,而是害了你,不羡……朕错了。”   穆晨突然发现自己派去抓云默的人并没有带着云默出现,后背冒出一层的冷汗,偶尔瞥见杨皇后冰冷嘲弄目光,突然他悟了,“原来你……”   “动手,穆北玄,你难道想被不孝子炸死吗?”   杨皇后憋了一口气,如同皇上当初救她一般,她也吐了一口血。   杨皇后身体能动了,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精准狠刺向穆晨,剑光寒芒一闪,穆晨脖子上留下一道极为细小的血线。   仿佛受伤并不重,可穆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身体轰然倒下,一双眸子渐渐失去光彩,直愣愣望着皇上,嘴唇蠕动,小心杨皇后几个字无法说出口,便已断了气。   皇上张了张口,看着死不瞑目的长子,头如同炸开一般疼,心血翻涌,噗嗤一口接着一口呕血,面白如纸,点着杨皇后说道:“你怎么可以……咳咳,杀了他……”   “他要我们一起被炸死,我为何不能杀他?再不处决了他,消息一旦蔓延,你是不是想所有人都再无顾忌逼宫?   毕竟逼宫成功就能做皇帝,而失败了不过就是圈进罢了。”   杨皇后受伤不轻,嘴角渗着血,周身上下罩着一层寒霜,“不诛杀首恶,如何平定军中乱局?你不会以为你的近卫军没有追随穆晨的吧。   况且方才为不给穆晨写退位诏书,好几位朝臣被杀,不杀穆晨,如何让忠臣义士在天之灵安心?   穆晨是你儿子,被杀的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儿,他们也是父母的儿子!”   皇上一句话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杨皇后说得都对,可穆晨死在他眼前,他还是很难受。   穆阳缓缓走到穆晨尸体旁,慢慢蹲下身子,抬起手为穆晨合上眼眸,叹了一口气,“大哥,你错了,错的离谱,世上的风景那么多,何必执着于京城?又何必执着于皇位?”   “阿阳……”皇上找到了救星,说道:“你去近卫军,为朕传旨意,不许近卫军乱动,并且彻查追随,不,蛊惑穆晨谋逆之人,朕要将他们碎尸万段,金家……朕诛他们九族……”   穆阳只来得及抬眸,身体犹如一滩烂泥,昏厥过去,唇边也是渗出血来。   云薇小跑过去,一把保住穆阳,努力擦拭他唇边的血。   得,今日吐血才是主旋律。   一个个都在比谁吐得血多,谁演得最像重伤。   万娘娘不能动,着急问道:“怎么回事?阿阳到底怎么了?”   云薇带着哭腔,悲悲惨惨,开口:“王爷他身上本就有伤,以前都是用音律指点侍卫擒敌,这一次太危险了,他豁出去一切,他身上的暗伤怕是严重了,以后再难对抗有品级的高手……” 第四百一十五章 云默VS杨皇后   皇上此时会感激穆阳救驾,过几日他又会对穆阳疑心更重。   毕竟只凭着一只笛子就能制住高手的穆阳有点可怕了。   穆阳同云薇不愿意帮皇上去查近卫军到底有多少人支持追随穆晨谋逆逼宫。   一旦穆阳去近卫军后,所有将士都高呼靖王……消息传入皇上耳中,以皇上的小心眼指不定又该戒备穆阳。   总所皆知穆阳失去了武道根基,再因为救驾而又受到重创,也算对皇上有了个交代。   谁不夸一句穆阳是忠臣?!   皇上大惊失色,不顾自己还在咳血,连忙吩咐道:“快去找太医进来,给阿阳好好看看,万一阿阳有个好歹,朕……朕也不活了。”   说不活是笑话,皇上还需要太医或是武功高手在确定一下穆阳的伤势。   能制住功夫高手的穆阳,同暗伤再身手无缚鸡之力的穆阳是两个人。   万娘娘泪水滚落,更咽道:“阿阳媳妇赶紧扶着阿阳去后面歇息,等……等我解了毒,立刻去照看阿阳。   你们还年轻,不知该怎么调养,阿阳受伤后是要好好养着。   亲家即将临盆不好多操劳,我先住在靖王府照料阿阳。”   “……”   皇上刚想开口反对,哪有后宫妃嫔住在宫外的?   万氏低声说道:“就这么定了,陛下就当疼疼阿阳,放我一条活路吧。”   “陛下,陛下,臣救驾来迟,还望赎罪。”   云默狼狈冲了进来,见到皇上平安后,先是恨不得大哭一场,“陛下,臣还能见到您,真是……真是太不容易了。”   此时,云默早已经没了往日的雅致,浑身脏兮兮的,脸上残留着一道余痕,跑得鞋都丢了一只。   皇上有一瞬间感动,问道:“穆晨没有派人去你府上抓你?”   “有的,有的,派去了不少人,多亏了太后娘娘……”   云默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赶忙说道:“主要还是去抓太后娘娘的人都是没功夫的,太后娘娘多精明的一个人?操起扫帚敢揍人,那群侍卫不敢伤到她,到是让太后娘娘把他们挡在了臣府门之外。   臣今日才知道,太后不仅能揍人,还能用兵法了,在太后娘娘指挥下,臣凭着家中的护卫,还有一些来恭贺臣嫁女的宾客抵挡住侍卫们再次闯进来。   不过,也只能勉强维持着,还是处于劣势,后来是穆阳,咳咳咳,靖王派了一些人支援,才打退了围着臣府猛攻的人。   臣这才带着护院同宾客赶过来救驾,臣已经打听清楚了,京城九门都已经封锁,听说城外也有一些乱臣贼子在活动。   陛下需要赶紧派人去平叛,一旦他们攻城,或是冲入京郊几个县城大肆屠戮,对陛下的名声……”   “名声?朕还有名声吗?”   皇上苦笑,指着已经死去的穆晨,“朕的名声都被这个孽子败坏干净了,不过,你说得对,早日让近卫军安心比什么都重要,朕不希望再闹出攻城的戏码。   可是阿阳……罢了,朕派……”   皇上巡视一圈,武将功勋他信不过,文臣更不可信。   两个儿子……魏王同赵王已经疼晕过去了,尚不清楚两个儿子的伤势。   看他们状态一时用不上。   小五……秦王还在被狗救过的呆滞状态下。   可这是他唯一能用的儿子了。   傻点就傻点吧,好用且放心,不会像穆晨太多的心思,最终无法控制。   “秦王,你去,你拿着朕的诏令去安抚住近卫军,配合悬廷司查清楚谁参与了叛乱,你带人先围了金太傅的府,把他们一个不留关押进悬廷司。”   秦王:“父皇,我不去,我陪着阿娘照顾四哥。”   皇上:“……”   “您爱派谁去都行,横竖我是不去的,四哥伤得这么重,我担心四哥。”秦王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哭腔,“四哥太可怜了,征战多年,一身的伤,又被不做人的杨少主坑了一把,这次又填上暗伤,四哥以后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四哥以后短命,怎么办?   啊,四哥已经不能走了,瘫痪了,怎么办?”   秦王越想越害怕,恐惧般颤抖了身子,扑到云薇面前,“四嫂,你可千万别不要四哥,你放心,你多年生不出孩子,我同阿娘也不会怪你,大不了以后我多生几个,挑最好最孝顺的过继给四哥……”   云薇:“……”   秦王一番话,云薇已经忘记流泪了。   为何秦王如此‘优秀’,精明内敛的万娘娘到底怎么生出傻白甜的秦王?   万娘娘无法正视自己的蠢儿子了,开口道:“小五的确不适合为皇上办差,您还是另寻旁人,云大人是不是找到大夫,帮我们解了这药?”   云默深深看了一眼秦王,别人都觉得秦王傻白甜,其实最有福气的就是秦王了。   皇上的所有儿子中,秦王将会是活得最自在最长命的儿子。   帮着皇上平乱固然有巨大的好处,好处往往伴随着危险,皇上极有可能推秦王出去,同杨皇后打对台。   只要秦王一直在意靖王,杨皇后也不会冒着惹恼靖王的危险去过分针对秦王。   “皇上觉得臣妾是否和适合?”杨皇后突然开口,“本宫从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定是要讨回来。”   “你,你还是同朕一起回宫将养伤势的好,朕同你都不年轻了,受不住折腾。”   皇上怎么可能给杨皇后去查手近卫军的机会?那不等同于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吗?   云薇招呼人抬起穆阳,她着实没精力再去看戏了,打算先回新房歇息。   云默低递了眼神过去,云薇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过她脸色苍白,并不怎么好看。   门口再次冲进来一人,老太后脚下如同踩着风火轮,嚷嚷道:“地主,地主,我的儿,你看别有事啊。”   皇上顿时头大如斗,莫名也有几分心酸。   母亲还是最疼老三,哪怕他做了皇上,给母亲太后尊荣,在母亲心中仍然不如穆地主。   “不羡,找人熬药,朕……既然小五不肯去,那就……让闵王去……”   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袭来,皇上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杨皇后怒视姜苏,“是不是你?你又对皇上用药?来人把她压下去,仔细审问,等候皇上发落。”   姜苏一脸冤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曾……”   杨皇后岂会给她再开口的机会,直接两个嘴巴子扇过去,姜苏脸蛋肿得很高,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在穆晨失败时,她的结局已经注定,她许是会被皇上千刀万剐,再也无法帮父亲讨回公道。   “先别让她死,留着她,毕竟她肚子里可是穆晨唯一的血脉。”   杨皇后冷笑一声,捆绑住姜苏的侍卫卸掉了姜苏的下巴。   姜苏整个人都动弹不了,杨皇后上前捏起姜苏的下颚,逼她抬头,说道:“你方才不是很了不得吗?逼着穆北玄二选一?   没有穆晨,你什么都不算,本宫会让你明白,去地狱都比留在人间更好的道路。”   杨皇后绝不会让姜苏轻易去死,而且皇上现在恼恨穆晨,未必就不想留下姜苏肚子里胎儿。   穆晨伤了魏王同赵王,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伤到命根子,那两位王爷对留有穆晨血脉的孩子都不会好。   “保住你的孩子,你还有一线生机,保不住孩子……皇上必将你祖坟都给刨了,把你的父兄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因为他会认为穆晨走上歪路是受你影响,他的儿子没有错,错得都是他儿子身边的人。”   杨皇后一甩袍袖,隐隐听到城门口传来攻城的声音,“给本宫换上盔甲,本宫亲自去迎敌,众臣子随本宫保卫皇城。”   云默抿了抿嘴角,皇上晕了,魏王赵王算是半废,秦王围着靖王转悠,除了皇后之外,无一人有资格统领群臣。   他瞄着穆地主,亲家,该你出场了。   不过,云默看到太后娘娘将穆地主按在自己怀里。   不让宝贝小儿子动弹分豪,穆地主状似挣扎不出来太后的‘保护’。   他的大冤种亲家往日演得太真,太后怕宝贝小儿子被杨皇后宰了泄愤。   云默拱手说道:“臣愿陪着皇后娘娘上城头督战,以皇上之名。”   杨皇后美目微凛,眼底藏着酷烈,“好,本宫准了。”   意味深长看了云默一眼,杨皇后披上甲胄,率先离开靖王府,赶往城门口,云默同已经服过解药的勋贵们站在一起。   彼此小声交流。   “最不想京城生灵涂炭就是杨家女公子,当年蛮夷南下攻城,围困京城整整四十九天,杨家女眷齐齐上城头守城……这座城刻下不少杨家的烙印,是北方唯一一座不曾被北蛮攻破的城池。”   攻城的声音唤醒了欢天喜地等着放烟火的百姓们,有胆子大的冲出家门,看到杨皇后领着将士直奔城头。   盔甲明亮且英姿飒爽的杨皇后唤醒不少老人的记忆,曾经京城最骄傲的杨家女公子又站出来保护他们了。   不少出门的百姓跪在道路两侧,真挚信服向杨皇后磕头。   云默看着面前的情景,默默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天命,是民意,往往民意沸腾能影响天命!   皇上本来是天命最高之人,可他未必能对付得了民意加身的杨皇后。   毕竟杨家几代人的牺牲,用鲜血铸就的民意,足以对抗天命之子!   别说太后短视,正因为太后知道民意的可怕,才不让穆地主参合进去。   否则一旦皇上清醒过来,看到穆地主能同杨皇后分庭抗礼,未必会很放心穆地主。   尤其在皇上几个成年的皇子都折损的情况下,兄弟往往比媳妇更有威胁。   云默只能尽量同勋贵武将们商量如何宣扬皇上命杨皇后守城。   皇上居中调度,皇上并不是龟缩在皇宫不敢冒头……   总之,杨皇后吃肉,皇上怎么也得捞到一口汤喝。   武勋们面带为难,云默说道:“你们得分清轻重,皇上才是万民之主,杨皇后嫁给皇上后,就不是杨家女公子了,她是皇上的御妻,皇上信任她,她能去城头领兵。   皇上只是昏厥,龙体并无大碍,咱们领得是皇上的俸禄,忠于皇上,并不是做得皇后的官,更不是杨家的旧臣!   你们都比我更早追随皇上,同皇上熬过了为难之时,更应该清楚皇上的脾气秉性,皇上最看重的就是忠诚这两字。”   “云大人说得对,我们一定为皇上守住京城!”   “区区叛乱,不用杨皇后出手,由我们就够了。”   武勋们在云默的明示加暗示之下,明白屁股不能歪,被杨皇后震慑住的心冷静下来。   他们是天穆的臣子,一旦杨皇后篡位,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在达到城头之后,武勋们不等杨皇后开口,主动揽下‘重任。’带着将士们守城。   杨皇后虽有杨家旧部的支持,皇上岂能准许杨皇后染指兵权?   皇上可是从未放松过对杨皇后的看管,别看皇上想同杨皇后生儿子!   情分是情分,权利是权利,这两者皇上分得可清楚了。   杨皇后除了在城门口做个吉祥物之外,其余守城的事,她根本无法插手。   云默里里外外忙碌着,给差点被皇上养废的武勋们鼓劲,一边写着诏书赦免追随穆晨叛乱的底层士兵。   其实攻城的将士不过是搏命一击,知道穆晨已经伏法后,他们都没了继续攻城的勇气。   再加上有云默代替皇上写的赦免诏书,他们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渐渐的不再拼命攻打京城了。   不少人扔掉兵器,跪在京城城墙之下,俯首请罪。   从攻城支援穆晨到请罪,不过短短一个时辰而已。   云默长出了一口气,高喊一声:“皇上仁慈,宽恕尔等,你们当记得皇上恩情,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城下请罪的人,还是城上守城的将士,齐齐高喊万岁。   一道冰冷的声音飘进云默耳中,“你为穆北玄尽忠职守,就不怕他醒来后对你擅拟诏书而动怒。   你这么做,问过你夫人吗?问过你薇丫头吗?你难道不清楚,支持本宫,她们才能过得更自由?” 第四百一十六章 老太后的智慧   女帝主政,女子地位将会空前高涨。   方便姜夫人出门扩大生意,云薇也可以想干啥就干啥,不需要再顾忌皇上的小心眼同对穆阳的戒心。   毕竟,杨皇后总不会真的亏待唯一的亲生儿子。   云默沉默一瞬,望着城下倒地流血的尸体,以及祈降的将士,鲜血染红了一些土地。   居高临下的攻防,反倒是守城门的将士牺牲很少。   云默缓缓开口:“我的夫人不会怪我,她们都不会怪我。   在当下皇上当政,她们能过得很好,并不需要我去退让。   皇后娘娘有争雄天下的心,那就彻底降服我。”   云默转身沉稳有力走下城楼,破损的一角飞扬,清冷的声音传过来,“而不是用我夫人同薇薇来影响我的决断。”   杨皇后左手扶着城上的垛口,眸光深邃又有几分复杂。   穆阳娶了云默最看中的女儿云薇,仍让无法让云默改变立场。   以云默的性情并不奇怪,虽然给皇上做首辅,同给她做重臣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是她想让云默臣服不是简简单单的姻亲关系或是嘴炮就行的。   云默志在天下,想要踏足人臣巅峰,辅政天下……杨皇后的心胸得更宽阔,让云默看到成为君臣佳话的远大前景。   杨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总结穆晨宫变得失,基本目的算是达到了。   多了一条穆地主……那人放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   根本就没有决心同她争天下,轻易就被他老娘按下了。   不过,杨皇后想到穆地主时,总有几分开心。   侍卫们将吐血昏厥皇上送回皇宫,太后娘娘随着皇上入宫。   本打算拽上穆地主,可穆地主死活要留下来照顾穆阳。   老太后知道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宝贝小儿子不好,但是忍不住啊。   连她都看明白穆阳是装的,又是穆阳的新婚之夜,他留下算什么事?   难道穆地主看着儿子洞房?   老太后深深感到自己肩上的重任,她得保重好身体,不能死得太早,否则她的地主啊,迟早被人玩死!   皇上回宫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郭太监眼睛红红的伺候着。   皇上浑身乏力,面色极是难看,嗓子似吞了整根辣椒,又热又辣。   “陛下,老奴……”   郭太监话没说完,老太后脚下生风从屏风后绕过来,几步跑到皇上身边,未开口,老泪先流来,拉着皇上的手:   “我的儿,你可算是醒了,哀家差点……差点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记得老娘只顾着老三穆地主,有气无力的开口:“您没陪着老三?”   得,这是生气她偏心了。   老太后决定不同闹脾气的二儿子计较。   一直在她身边尽孝,操持家务,又尊重阿弟的穆地主总比皇上更亲近。   皇上为了他自己的名声,愣是不承认她同阿弟的婚事,对抚养他长大的阿弟也不够尊重。   二儿子皇上是亲生的没错,但是老太后可以不那么疼爱他。   老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从郭太监手中抢过汤药,小心翼翼喂皇上喝药,“老二,别计较这些小事,老三同你比不了。   哀家一眼照顾不到,老三就得遇见麻烦,你不同,早早走南闯北,性格坚毅果敢。   哀家管得太多,没准你还要嫌弃哀家多事……   哀家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没有当父母的不偏心,不过哀家再疼老三,也不会为他去算计你,乱了帝位传承。”   “帝位传承?”皇上喝着老娘喂得汤药,眸子一闪,“娘何时懂传承?”   “哀家不是住在不羡府上吗?你别以为哀家只惦记着老头子,整日为几个老太太纠缠老头子吃干醋,胡搅蛮缠。   不羡只要有空,就会孝顺他老子,教他读一些书,陪他下棋,老头子痛苦得不得了,虽然他总是出门显摆自己儿子是云中君,最会读书,但是他不爱读书啊。   于是拽上了我,不羡明着暗着劝了我许多话,什么太后难做也好做,只要听皇上的就行……   活这么大岁数,哀家还得听儿子,不可任性……哀家给不羡脑袋来了几巴掌,不过他说得话,哀家是记住了。   哀家做不到不偏心老三,可为老三好,哀家在小事上同皇上闹一闹,朝廷大事上,哀家始终是支持你的。   怕皇上不好,哀家不想做太皇太后,毕竟儿子当皇帝,同孙子当皇帝能一样吗?”   老太后面色带了几分凄苦,“孙子再孝顺,也是别人的儿子,皇上是哀家的亲儿子啊。”   皇上动容,反手握住老娘的手,“有朕在,母后同老三都可富贵一世。”   “哀家方才没去皇上身边,只担心地主,其实哀家知道皇上不会被穆晨彻底拿捏住。   地主却不一样,穆晨……那孩子变了,哀家以前最疼的长孙却下令擒拿哀家。   在安国公被逼死时,哀家就看出穆晨心狠,皇上也不用太为不孝子伤心,早早看透穆晨也是好事。   穆晨连安国公都不在意,他更不会留下地主,唯一能让穆晨心软的人,一是皇上,二是穆阳。   哀家才格外担心地主,皇上,哀家这辈子只生了三个儿子。   老大已经去了,你同地主两个,哀家不舍得再没一个,那不是挖哀家的心,是要哀家的命。”   “母后,别再说了,朕都不明白,明白的,老三关键时,一直护着朕,危难时,朕才明白何为亲兄弟。”   皇上眼眶微潮,“朕会好好待老三,重用老三……”   “别,千万别,皇上保他一世王爵就成,老三又懒又文弱,心思又单纯,你重用他,让他同不羡那样的朝臣相处,哀家真怕他被朝臣们逼得挂官而去。   况且老三一心都铺在阿阳身上,听说他打算同阿阳一起出京去,哀家虽然舍不得他,但是他为了阿阳,哀家只能忍下了。   阿阳一直叫皇上为阿爹,才过继到地主名下,父子相处需要情分,更需要时间。   今儿,阿阳拼着受伤也要救皇上,换了地主,阿阳未必肯了。”   皇上心头如同吃了一块糖,老三努力多日,还是不如他在阿阳心里重要!   老太后精明眨了眨眼,雨过天晴了。   她自己生养的崽儿,太清楚怎么说更让崽放下戒心,让皇上放心了。   不过,她从不羡学到的一些为人父母的小技巧派上了用场,越是推心置腹般的‘真挚’,越是能取信皇上。   她不肯承认偏心穆地主,皇上心里的猜忌只会更重。   老太后从不指望穆地主入朝为官,被皇上当作棋子去同杨皇后对抗……   天,那对吃喝玩乐的老太后是灾难。   她完全没把握宝贝儿子能算计过杨皇后,他们两人相互针对,最为难的人就是阿阳了。   可怜的大孙子,没父母疼,只能她这个老祖母多上点心了。   谁让阿阳倒霉做了他们的儿子!   老太后无法拯救二儿子,总不能把宝贝小儿子同大孙子再搭进去了。   她早一点发现真相,穆阳绝不会有个不甚圆满的童年。   喂了皇上喝药,太后拿起帕子在皇上嘴边抹了一把,   “你回宫,哀家一直陪着你,太医的说得话,哀家听不太懂,哀家看你身边太医挺多的,做主派了几人去给受伤的阿阳看一看,还有几个为保皇上受伤的朝臣也都派人去探视了一番。   总不能所有好处都让皇后一人占了。”   皇上连连点头,“母后处理得极是妥当。”   “听说,不羡跟着皇后一起去守城,外面的喊杀声音没一会就停了,哀家派人一直盯着,传回来的消息是,不羡带着武勋守住了京城。   不过他代替皇上做了赦免攻城将士的决定,哀家不大认同,皇上看着点不羡,他是自家人,皇上狠狠处置一番做给朝臣看,不羡也不会怪皇上。”   “母后,纵然是一家人,该赏也是要赏的,不羡有功于社稷,有功于朕,他忠于朕,朕清醒时候也会下赦免诏书,不羡并不算僭越。”   太后说道:“皇上对他太宽容,千万别看在哀家的面子上,哀家最疼自己的儿子!对不羡不过当继子罢了。”   太后看了一眼外面晃动的人影,直接起身说道:“哀家也乏了,不耽搁皇上处理大事,不过,皇上得答应哀家好好歇息,你的身子骨得好好养一养,再让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你的不孝!”   “朕知道了。”皇上示意郭太监亲自去送太后,“母后也要保重。”   太后扶着郭太监的手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下来,轻声说道:“万氏的事,哀家也听说了,皇上,哀家可以说没亏欠过这个儿媳妇,你欠了她一份情。   既然你的一番心思都用在皇后身上,放她出宫松快一段日子,于她于皇上,甚至于皇后都是好事。   皇后……哀家只知道杨家女公子一惯骄傲,她对皇上宠爱小嫔妃许是不会在意,小嫔妃不过是玩物,但万氏就是她同皇上之间的一根刺。   而万氏看多了皇上对皇后的荣宠,她心里能平静吗?一旦她同小五有了别的想法,皇上可有想过后果?   万家是不如杨家,但是皇上忘了吗,朝上皇上的老兄弟同万家是同乡啊,两大势力对峙,皇上有把握能平衡?”   皇上面色变了变,若是身体康健,他有把握,偏偏被穆晨逼宫后,他自觉身体更弱了。   一旦出现意外,他未必支撑得住。   “朕同万氏谈一次,母后,朕舍不得放她出宫,怕她再不回来了。”   “嗯,好好谈一谈,别太勉强她。”   太后迈步出了门,从始至终她没有再提穆晨一个字,皇上苦笑摇头,母后是真生穆晨的气了。   穆晨把皇上同穆地主逼到了绝境,太后重视孙子还能盖过重视儿子去?   隔代亲在老太后身上并不试用。   郭太监送走太后,云默入宫,直挺挺跪在外面请罪。   他在城头先斩后奏的举动极容易招惹皇上不满。   他心是好心,皇上心思难猜。   郭太监刚忙进去给皇上传话,皇上说道:“让不羡进来……不,再等等,他多跪一会儿也好。”   他可以容忍云默先斩后奏,万一其余朝臣有学有样呢。   用为皇上好的名义,擅自写了圣旨,以后他的圣旨就不是最高指示了。   当然,皇上也有压一压云默的心思,武勋们轻易就被云默说动了,听从一个文官出身的云默差遣,皇上眸光幽深,手指一下又一下敲着床边。   郭太监不敢吭声,老实垂头,猛然听到皇上的命令,“传悬廷司进见。”   “是,陛下。”   郭太监放出特殊的信号,悬廷司的几位提司立刻入宫,跪在皇上面前,回答皇上的提问。   悬廷司提司详细说起云默同杨皇后守城的前后经过,皇上看不出喜怒,听到京城百姓对杨皇后的叩拜后,他眉头稍稍动了动。   他登基不足五年,远不如杨家百年的经营。   这在皇上意料之中,不过让他意外得是,云默生生把杨皇后到手的功劳抢了一半给他。   杨皇后是皇上的妻子!   就这一条,百姓也会记住皇上,夫荣妻贵,妻子好了,丈夫也有脸面。   皇上暗暗庆幸自己果断立了她为皇后,若她只是昭阳殿杨娘娘怕是满城都会议论她被亏待了。   妾不如妻名正言顺,代行夫责。   “阿阳身体如何?”皇上又问道。   “回陛下,太医说靖王受了暗伤,只怕不是长命之兆,臣已经派擅长药理的的人去给靖王看过,据他回来说,靖王殿下本就没有养好的旧伤再次加重,筋脉再断,倘若不注意,迟早瘫在床上。”   “这么说,阿阳他是练武不成,以后也难以音律御敌?”   “音律可用,不过是指挥侍卫布阵,靖王无法再如今日这般以音律破敌。   靖王妃听到靖王的病情,哭得差点昏过去,一个劲说,她要找最好的大夫为靖王续命。   听说她还要研究音律,为靖王殿下疗伤,靖王妃可没靖王天才,用音律疗伤不过是自我安慰,大夫说总要给靖王妃一点希望。” 第四百一十七章 满城的烟火   “靖王妃一贯聪慧,为阿阳,她许是能研究出治疗阿阳内伤的法子,朕的头疼也因她给得针灸法子渐渐好转。   否则,朕这次被穆晨逼到吐血,未必能挺过去了,你们可不要小看了靖王妃,多多留意靖王府的动向。”   悬廷司几人纷纷磕头:“臣遵旨。”   “靖王妃能让阿阳好转,朕要谢谢她,你们要明白一条,朕把阿阳当做亲生的儿子,嗯,亲生的侄子,关心阿阳才会让你们多看着点,靖王妃缺什么,随时通过报给朕知晓。”   悬廷司的人再次点头领命,不敢问皇上的真是心意,认真盯着靖王就完了。   虽然靖王很不好盯,但是他们派去的人靖王殿下没有拒绝。   当皇上儿子不易,当皇上侄子也不容易。   没看皇上逼疯了大皇子吗?   皇上挥手悬廷司的提司退了出去,随后进来是聘请回来的宗师镜高手,不等皇上询问。   高手率先开口,“靖王妃哭得很伤心,她陪嫁了不少书本,没准能研究出让靖王续命的法子。   靖王的伤势,我认真看过,此生无缘武道,以后音律只能是音律,不能再杀人。   可惜了,靖王一身极高的天分。”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说不出是放心,还是愧疚。   “老天爷看阿阳享受人间福贵,收回了他的练武天分,有朕在,阿阳身边的侍卫足够多,高手也难以伤到他。”   宗师镜高手并没顺着皇上的话说下去,很快隐身在暗处。   他们投靠皇上只为了功夫更近一步,不需要似朝臣一般讨好皇上。   随后,又来了另外一批人,这也是最后一批皇上打算见的人了。   他们穿着太医的官服,太后派去给魏王赵王两位王爷看病的太医。   他们进门后,皇上期待目光令他们如芒在背,彼此对视一眼,清楚这是个要命的问题。   “陛下,魏王同赵王伤势不算严重。”   “直接同朕说,他们有没有伤到子孙根!”皇上根本不想听太医的长篇大论,直指关键问题。   太医摆出一副苦瓜脸,额头密密麻麻布满冷汗,轻声说道:   “魏王还好,虽只伤到了大腿根部,稍稍受了一点影响,以后行房不难,赵王殿下……他比较倒霉了,锋刃划过那处,伤了根本,虽然也能行房,想要子嗣艰难无比,不过好好调养,未必没后一丝希望。”   砰得一声,皇上随手将玉如意砸了下去。   几个太医连忙跪下,头拱地不敢吭声。   “畜生!穆晨这个畜生,他是要断了朕的子嗣……”   皇上胸口气血再度翻滚,噗嗤一口再次吐血。   郭太监慌忙上前,“陛下,太医也说未必没有指望,两位王爷一定尽力给您添个小皇孙,云大人常说,办法总比困难多。   太医治不好王爷,您富有天下总能找到医治赵王的神医,您多多保重龙体,您还有五皇子秦王殿下……”   “小五?一个围着阿阳转,张口闭口四哥的儿子,朕怎么能指望他?”   “您可以给秦王早日赐婚,让秦王多生几个儿子。”郭太监说道:“靖王是过继给闵王的。”   皇上擦了擦嘴边血,有气无力说道:“不一样,不一样的。”   突然,他眸光锋利了几分,“你们把此事给朕瞒好了,赵王伤势不重,明白吗?”   “臣等遵旨。”太医头都不敢抬,忙不迭的答应。   听皇上的口吻,他们是保住性命了。   “去吧,好好给朕两个儿子治病。”   皇上挥了挥手,在太医离开后,顿时失去所有的力气瘫在床榻上,“去把云默叫进来吧,他陪朕说说话,朕还能好过一些。”   “那大皇子……”   “什么大皇子?!朕没这个儿子,草草收敛了,随意安葬,不许他入皇陵,朕要在族谱上抹去他的名字!”   “皇后娘娘把姜侧妃,姜苏关进了悬廷司,她还怀着身子……”郭太监又悄声问道,“她状态不好,以前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没少折腾,如今她怕死,把肚子当成护身符。”   皇上想起姜苏逼得自己二选一,虽然取悦了杨皇后,彻底伤了万氏的心,心里痛恨姜苏:   “当着她面,扒了她父兄的坟墓,鞭尸三百下,不许任何为其收尸,穆晨没遇见她时,多好的一个儿子。   自从迷上她,穆晨成了不孝子,越走越歪,目无君父,全是受了姜苏贱人调拨。   所有追随穆晨谋逆的人诛灭三族,金家灭九族,另外下旨川蜀各县官员,严查乱党,抓到杀无赦。   朕往日对他们太宽容,轻易饶恕了他们,给了他们天穆百姓的待遇。   他们没把朕当做皇上,惦记着老主子,朕就让他们明白朕的铁拳之下,他们只能苟活。”   云默迈进门,听到这段话,想劝百姓无辜,可皇上刚刚受了不小的打击,他的话,皇上不会听。   云默从不认为自己是善心的好官,断然不会在此时招惹皇上不快厌恶,双腿颤颤巍巍的,刚想下跪。   皇上说道:“老郭扶不羡起来,不必跪朕,你多说一句万岁,朕活不到一万岁。”   云默享受了一把被郭太监服侍的待遇,一步一步略显艰难移到皇上身边。   皇上一把拽住云默的手,“朕知你受了委屈,但朕不能不罚你。”   “臣明白的,皇上罚臣是应该应分。”   “和杨皇后一起守城,你感觉如何?她一身铠甲,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就没打动你?不满你说,朕当年第一次见她一身戎装骑马入城,便动了翻杨家墙头的心思。”   “回陛下,臣心里只有夫人,皇后娘娘再美再飒,也难以让臣动容,同她一起上了城墙,臣浑身不自在,只想着怎么不负皇上,臣没功夫胡思乱想。”   皇上嘴角抽了抽,说道:“你夫人的确颇为美丽。”   “臣觉得寻常,夫人从不已容貌吸引臣,臣爱慕她的性子,爱慕她……”   “行了,行了,朕不是来听你对你夫人一片真心的。”   皇上烦闷的心思好转不少,眸光似有预感落到窗外,夜空中窜起一瞬间乍亮,一簇簇烟花升空绽放。   姹紫嫣红,美得炫目,点亮了夜空,好似又驱散了京城上空的阴霾。   云默同郭太监一左一右扶着皇上起身,来到门口仰头看着绽放的烟花。   明亮的烟花照亮皇上的脸庞,皇上感叹:“本来这是阿阳哄他新媳妇的烟花,如今却成了他媳妇哄阿阳。”   “别管谁哄谁,京城百姓能看到烟花,证明依旧是太平盛世,稍有的波澜并不会影响他们的安宁。”   云默静静欣赏着漫天烟火,在太平盛世才能看得到,“臣唯愿山河无恙,盛世太平。”   皇上欣慰点点头,同样希望如此。   从靖王府开始是燃放的烟火有蔓延到整个皇城。   虽然刚刚经历过一场不算特别惨烈的攻城战,百姓们几乎没有被牵连到。   杨皇后赢了,叛军没能攻下京城,百姓们点燃琉璃灯,并将准备好的烟火燃放起来。   不单单为靖王大婚庆贺,燃放烟火庆贺大胜。   “真好看。”   云薇本不该为古代的烟火而感慨,她见过更精彩更炫目的灯光烟火秀。   不过,前世看到的灯光烟火秀是给所有人看得。   穆阳让工匠做出来的烟火只为她一人,特意准备给她的礼物。   旁人看到了,是沾了她的光。   看烟火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穆阳懒洋洋靠在床头,温柔的目光落在站在窗口向外张望的云薇身上,病态的脸庞恢复往日的颜色。   方才,太医同高手都来给他看过病,他不得不装做病得很重的样子。   云薇更是配合默契,哭个不停,哭得眼睛都肿了。   这会儿,她又笑得开心。   云薇是一个挺好哄的女孩子,一点不像卷毛说得心硬,对男人不屑一顾,充满了戒心。   卷毛还说她不会相信情爱。   穆阳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在最后一团烟花炸开时,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眼中只有她,而她的眼底映衬着炸开的烟花。   喜烛燃尽,烛泪点点,云薇纤细的胳膊从幔帐中无意识垂下来,随后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抓了回去。   幔帐内传来细微的声音,不过,很快声音便没了。   直到天亮,云薇依旧半梦半醒,累得眼皮子都抬不起来,躲避阳光她的头下意识向身后的人胸口埋过去,沙哑说道:“什么时辰了?”   穆阳睁着眼睛看着柔若无骨的娇妻,凑到她耳边,耳鬓厮磨:“不急,还早。”   云薇的头在他怀里拱了个舒服的位置。   心中暗骂一声,处男了不起,处男惹不起。   不,不,高手惹不起。   她已经烂成了一滩泥,听穆阳中气十足的声音,穆阳精力充沛得很。   成亲前,她天真想着凭着前世的经验榨干穆阳。   原来小丑竟是她自己,被穆阳反复的吃干抹净。   她犹如一条被来回煎的鱼,若不是最后她喊出了求饶的话,她可能就成了鱼羹了。   穆阳宛若哄小孩子一般轻拍着云薇的后背,明亮的眼底尽是心满意足。   本以为他不会喜欢这种事,没想到他痴迷得很。   难怪卷毛总他是闷骚,高冷的气质都是壳子,内在热情如火。   就是他理解的热情如火!   “继续睡,不用请安,不用去谢恩,他们都是知道我受了伤,不能动。”   穆阳低头吻了吻云薇乱糟糟的发顶。   虽然最后是他抱着云薇去洗澡的,但洗完之后……他不是又没忍住吗?   二十年的热情一下子都宣泄出来了。   穆阳一向爱干净,一点不嫌弃云薇身上的爱得味道,不嫌弃她打卷被汗水侵蚀过的头发。   在昨日他松开她的发鬓时,穆阳才发觉云薇头发微卷。   她发梢总会顽皮的翘起一定的弧度,比黑长直的发丝更显俏皮。   难怪她给狗取名卷毛……卷毛一再强调不是因为自己毛打卷的原因,那就云薇自己头发打卷啦。   穆阳噙着笑容,抱着云薇再次睡下了。   外面天塌了,也有闵王同万娘娘在。   他是病人,只想搂着媳妇睡觉的病人。   靖王府客厅,闵王再次伸长脖子向外张望,没见到新妇同阿阳,是他算错了时辰?   闵王不去看外面的日晷,掏出精致的怀表看了看时间,整个京城,只有两块怀表,一块被太后送给了阿弟,一块被太后塞给了闵王。   皇上为这事没少吃味儿,太后言之凿凿说,皇上身边人多,有奴才提醒时辰,地主同阿弟经常看错时辰迟到,更需要怀表。   不过,闵王听说亲家姜夫人已经找来工匠制作怀表了。   “三叔,四哥天亮才睡着,您就别想着四嫂早早起身了,按说这事三叔成过亲都该知道啊,你还不如我这个没成亲的……”   “吃点心堵不住你的嘴!再多话,我让人把点心撤了,阿阳身子骨不好,昨夜怕是没法子洞房,你在外可不许乱说,知道吗?”   “这不是在四哥府上我才了真话嘛,我算是看明白了,普通人失去武道根基,那是真没有了,对天才而言,随便啦,一条道走不通,天才能走出另外的道来。”   五皇子秦王拼命往口中塞糕点,凭着暴食泄愤一般,“昨日我真是胆子太大了,竟敢去闹四哥的洞房,阿娘,你是不是也认为儿子特别蠢,还想着保护四哥?”   万娘娘放下温茶,慈爱无比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傻人有傻福,小五,别人想犯傻,阿阳也不会给机会啊。”   五皇子:“……”   他娘的心也是偏向四哥的,他除了吃之外,还能做什么?   “傻小子,你去求你四哥指点一二。”穆地主又把亲家陪送的点心往小五推了推,“我看你遇见了瓶颈,否则早入六品了,阿阳应该有法子助你突破。”   五皇子吞下了点心,梗着脖子坚决说道:“我就要自己突破瓶颈,绝不求人,更不会指望四哥,我要做个有志气的人。”   万娘娘轻轻咳嗽一声,五皇子立刻化作哈士奇,“阿娘,四哥喜欢什么?一会儿,你同四哥稍稍提一嘴我的事呗。”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准备活出自我的万娘娘   万娘娘无奈自己生的傻儿子。   穆地主认真看着秦王,仔仔细细上下打量。   其实秦王五官同皇上蛮像的,遗传了皇上的高挺鼻梁。   虽然穆地主同秦王不能说一模一样,但放话的狠那股劲头却不能说毫无相似。   “可惜皇兄给你的封号,秦王,史书上的秦王杀伐果断,英明睿智。”   “三叔这话就不对了,谁规定秦王必须得野心勃勃?”   秦王不在意撇嘴,转头对万娘娘开口:   “我觉得父皇没安好心,他是故意刺激儿子,哼,毁了大哥不够,他还想推儿子去做磨刀石,儿子是那么傻吗?看别人斗,比自己斗有意思多了。   当皇上麻烦事一大堆,根本没时间练武,阿爹当上皇帝后身体大不如前,以前他能健康活到八十岁,如今过活过祖母这岁数都难。   我成为宗师,最少也能活一百岁啊,活得久,比当皇帝更好。横竖我争还是不争,富贵能少得了我的?   大哥身首异处,遗臭万年,二哥三哥……咳咳,我感觉大哥当时扔掉手中的宝剑就是故意的。   两位哥哥没有丧命在大哥手上,大哥几乎废了他们,看看,争来斗去落地好了?   父皇最后护着杨皇后,还不是想弄出个老儿子出来?”   穆地主眉梢微挑,“阿阳同你说的?”   “三叔太小看我了,就不能是我自己想到的?好歹我启蒙恩师是三叔你,还是我阿娘的亲生儿子,这点聪明还是有的。”   “说实话!”   穆地主可不信秦王的话,“不说实话点心就别吃了,小五,我把你阿娘当做二嫂看,在二哥的儿子中最疼你。   担心你身边的人拉你进旋涡,穆晨的结局你也见了,没有金太傅子侄的挑拨分析,他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万娘娘同样认真起来,有人能给秦王分析局势,她是高兴的。   分析局势的人若是存了心思,小五过于信任他,就是大麻烦了。   毕竟,除了阿阳之外,万娘娘谁都信不过,包括口口声声唤自己二嫂的穆地主。   秦王摸了摸鼻子,“四哥那人怎么可能同我说这些话,他很重视从小到大的情分,对二哥三哥也有情分,这些话……真是我想出来,好吧,好吧,我承认这些话,我是偷听来的,听四嫂说起过。”   万娘娘这才安心,云薇看在阿阳的面上,故意让小五听到这些话,小五还觉得自己是偷听……   “小五,以后你多听听你四嫂的话,另外这次出京,收敛你的脾气,不可不给阿阳惹事,明白吗?   阿阳是你哥哥,但他已经娶妻,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儿子,已经组成了小家,不可能帮你一辈子。”   “啊啊,知道了,阿娘,我绝不会给四哥拖后腿,惹上麻烦事。”   “万阿娘多虑了,我娶妻生子,过继闵王,小五也是我弟弟,护着他一世就是。”   穆阳扶着娇软的云薇已经站在门口。   忽略已经快到晌午的时辰,穆阳整个人很精神,眸子明亮,往日矜贵平淡的气质中夹杂了一股喜悦。   掩盖不住喜气洋洋,他更显英俊挺拔。   云薇反倒显得精力有些差,脸色略显白,扶着穆阳的手勉强站稳。   “四嫂,你病了吗?!”秦王突然打了自己嘴巴一下,不轻不重的,随后干笑道:“四哥,厉害啊。”   顺带还竖起了大拇指,看到四嫂绯红的脸颊,又解释了一句:“四哥干啥都很厉害。”   秦王后背挨了万娘娘爱的一巴掌,咚得一声显然打得很用力。   “我把小五惯坏了,他嘴上没个把门的,阿阳媳妇别怪他,阿阳快带你媳妇进来,外面日头晒,别再让她累着了。”   万娘娘说不下去了,好像她的解释也没比蠢儿子强到哪去,关心儿媳妇她真没经验。   只记得当初她刚成亲给婆婆见礼时,她一身的酸痛,还得强忍着,否则被笑放荡。   穆阳弯腰直接把云薇打横抱起来,迈步跨入门槛。   穆地主笑得只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好啊,好,着实是好,我一直担心阿阳的暗伤,他念头通达,求而得之,反倒让阿阳解开心结。   昨儿,发生了太多的事,吓坏儿媳妇了,我保证往后在靖王府,不会再有刺客逆臣闯进来。   吓到儿媳妇的人,我会让人狠狠收拾一顿,给儿媳妇出气。”   “不用您,皇上也不会饶了他们。”   “……”   穆地主觉得自己被儿子小看了,很想展示一下自己实力。   可想到昨日在杨皇后面前怂样,被老娘按在胸口保护着,狠话说不出。   云薇轻轻挣扎一下,“放我下来。”   穆阳顺从放下云薇,“累了就说,我抱你回去。”   云薇向万娘娘同穆地主屈膝,“儿媳妇着实不该起晚了,劳烦公公同万娘娘久等。”   “没事,没事,也没等多久,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儿媳妇受累了。”穆地主连连摆手,“再睡一会,我也不会怪你。”   万娘娘狐疑看了穆地主一样,不怪她养出了蠢儿子。   原来根在穆地主身上,没准老穆家祖宗就有蠢的一面遗传下来。   万娘娘起身让出主位,“三叔坐下,受阿阳媳妇的茶。”   “好,好。”   穆地主高兴极了,眼尾带了几分潮湿,没想到他还有机会喝到儿子同儿媳妇的敬茶。   丫鬟放上软垫,穆阳扶着云薇跪了下去,向穆地主磕头。   随后云薇从端着托盘的丫鬟手中接过了茶盏,递给穆地主。   穆地主欢欢喜喜接过,说道:“儿媳妇稳重聪慧,阿阳果决坚毅,他没一处像我,这是极好。   以后你们的日子定能和和美美,早日生个孙子给我抱,嗯,不是催儿媳妇,就是几年不开怀,我……我也不着急,毕竟我应该能活很久。”   云薇默摸吐槽,不被杨皇后刁难的情况下,穆地主应该能长命百岁,可惜杨皇后彻底得势后,能‘饶过’穆地主吗?   穆地主打开茶盖,一口喝了大半的茶,突然觉得味道好像有点不对,茶杯也仿佛突然被加热一般,热得烫手。   儿媳妇敬茶,再烫手也得端着,味道差一点也得忍着。   穆地主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穆阳看了端着托盘的丫鬟一眼,冷哼一声:“回去同你主子说,明日入宫见礼,我同薇薇不去昭阳殿。”   丫鬟微微一笑,屈膝说道:“王爷的话,我一定带到,主子单纯让闵王殿下吃点苦罢了。”   穆地主口中苦涩味炸开,从喉咙到尾部被巨苦填满,他眉毛鼻子仿佛皱成一团,难过极了。   丫鬟意味深长一笑,“闵王吃得苦,不如主子的一半,闵王好自为之。”   丫鬟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靖王府,守在门口的侍卫,在穆阳的暗示下,并没有阻挡她。   万娘娘抿了抿嘴角,连忙命令侍女再端上甜水递给穆地主,不敢询问杨皇后的深意,只觉得其中并不简单啊。   穆地主强忍着反胃恶心,小心眼的女人!   再飒的女人心眼也很小。   穆阳颇是无奈,云薇暗暗笑破肚皮,杨皇后的形象鲜明了起来,不再是野心勃勃,无情心狠的女人。   杨皇后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穆地主让开主位,示意二嫂过来坐,万娘娘反倒有几分胆战心惊了。   杨皇后不会报复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云薇磕头后奉上茶盏,万娘娘揭开茶杯盖,看向穆阳。   万娘娘谁都不信,只相信穆阳。   “万阿娘,喝茶。”穆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万娘娘才敢抿茶入口,香茗果然很香,儿媳妇的敬茶就是好喝。   尤其是在一脸苦瓜相的穆地主衬托之下,万娘娘心情好极了。   她一高兴便把给云薇早早准备好的厚重见面礼又厚上一成,加上了好几套可以做传家宝的头面。   皇上有钱有势后对万氏很大方,在万氏肯退为妾后,更是拿不少金银珠宝补偿她。   万氏本就不是个小气的,开口说道:“你不喜欢头面的样子款式,尽管融了去,你年岁正好,合该好好打扮,鲜亮富贵才好看,阿阳的王妃纵使富贵一些,旁人也只有羡慕的份。”   “是,儿媳花王爷的钱,想怎么美就怎么美,谁让王爷疼我,愿意给我花钱呢。”   云薇俏皮一笑,“女为悦己者容嘛。”   万娘娘含笑点头,亲自把云薇搀扶起起来,拍了拍云薇的手臂,亲昵极了,“真是个好孩子,我养着六公主,可这个女儿不如你贴心呐。”   这话云薇就没法子接了,万娘娘是个重情分的人,六公主天真烂漫,被万娘娘保护得很好。   皇上是六公主的父亲,又一向最疼她,六公主许是以为皇上同万娘娘一样对自己的好是真好。   皇上这个‘慈父’有时候也会变成无情的爹!   万娘娘自知失言,笑道:“我的意思是,你就是我另外一个女儿,前几日同亲家商量婚事时,我见你娘头上带着翡翠很好看,特别显肤白,我这有一块料子,你帮我做一套头面。   这些年,我不爱打扮,比不过年轻的妃嫔,也比不过皇后娘娘,为了让皇上念着旧情,把自己往柔顺质朴方向打扮。   如今我想通了,女人这一生不容易,何必为了一个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男人去勉强自己。   但凡是个女人都喜爱华服美饰,我也不例外,年轻时手中钱不多。   阿阳娶媳妇了,有他照顾小五,我无需再为小五隐忍皇上。也想趁着容颜尚未完全老去,为自己打扮一番,起码能取悦我自己。”   “娘娘说得太对了,女人先要取悦自己。”云薇来了精神,“我那有好几样适合娘娘用得脂粉,走,走走,娘娘去我院子,我教……”   云薇撸起袖子,“是时候让您感受一下我真正的本事了,我有女人保养的方子,我保证您越活越年轻,越活越精彩。   您容貌底子很好,往常低调了,真打扮起来,可不比我娘同皇后娘娘差。   您过得越好,越能让皇上知道他错失了什么,嗯,不说让皇上后悔,得让皇上明白,您以前顺从,不是因为您不够美得张扬,而是因为爱他。   您不再惯着皇上了,他才会真正去琢磨失去了什么。”   万娘娘被云薇拽着跑,脑子里还在琢磨儿媳妇的话,脚下跟紧了云薇,她是时候真正为自己活上几年了。   横竖阿阳能照顾小五,她也不需要去皇上跟前演戏,至于万家……倘若执迷不悟,被皇上当棋子戏耍也不冤枉。   “您前半生对得起任何人,唯独亏待了自己,后半生你就该只顾着自己,其余都是浮云。”   云薇的声音渐渐远去,穆阳静静站着,秦王小心翼翼凑过去,“四哥,你还好吧,您娶的四嫂,真是……”   “嗯?”穆阳斜睨了一眼,秦王道:“特别厉害,真的,我很少见阿娘听劝的,阿娘过得开心,我也高兴啊,我老早就说,父皇配不上阿娘!杨皇后不如我阿娘!”   穆阳指了指秦王的嘴,“想让万阿娘过得自在,你最先管住得就是你这张嘴。”   穆阳从怀里掏出一条碧玉的珠子手串,说道:“伸出手来。”   “四哥……我不带……”   秦王的反对话生生的憋了回去,乖巧任由穆阳扣上扣子。   他感到珠子手串传来的温热气息,窜入身体里,沉入丹田,他舒服得直哼哼。   是个好东西啊。   穆阳拍了拍秦王的脑袋,又低头紧了紧手串的扣子,让秦王感到禁锢着自己的手腕,“这手串只有一个作用,提醒你谨言慎行,自律持己。你不愿意去争,总有人会想办法从你口中套到消息。”   秦王点点头,“我记下了,出门绝对不乱说话。”   “二哥,三哥受伤,你今日带着礼物去看望,切记,不可询问病情,多说外面都说是二哥三哥为保护皇上,抵挡乱臣贼子才受得伤,多说说百姓们称赞他们仁孝。”   “就是多说夸他们的孝顺的好话,不说伤情呗?可是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二哥三哥能相信?”秦王撇嘴,小声嘀咕:“他们没那么蠢!”   穆阳开口:“他们是没那么蠢,情况已经很坏了,他们需要自欺欺人,更需要孝子的名头。” 第四百一十九章 皇上的自我牺牲   穆地主点点头,说道:“他们的确需要孝子的名,越多人知道,对皇兄越是有影响。”   “四哥不去看望吗?”   秦王默默记下穆阳的交代。   穆阳手指弹了弹衣袖,“我不是在养病?我刚刚大婚,不适合此时去看望他们,省得他们多想,想得偏激了去。   如同穆晨,我不是说他做得对,没能发觉他心态的变化,倘若我早早劝他几句……”   “四哥早劝说,他也不会听,四哥能不能别把别人的错加在自己身上?   你常让我自醒,四哥自醒就是自己没错也要找出来几条吗?”   秦王叫嚷道:“让四嫂听到了,一准以为四哥不对劲,肯定会生四哥的气。   四哥又不是没劝过大哥,他肯听你的,还会逼死安国公?能无视阿娘多年的养育之恩?   四哥掏心掏肺为他,他反而怀疑四哥,宁可相信谋士诋毁四哥,也不愿意相信四哥。”   穆阳沉默。   秦王声音渐渐小了几分,“我看他就是活该,明明自己不是那盘菜,偏偏争着抢着上大席面。   自己没点数,控制不了自己的野心,他迟早都是要自食其果。今日不死,改日也会死。”   穆地主主动拍了拍穆阳的肩膀,缓缓开口道:“知晓你重情,穆晨着实不值得你这份情,他对你哪怕还有一丝的情,不会在你成亲时逼宫。阿阳是这世上唯一还惦记着穆晨的人了。   不过,他也只值得你去上三柱香,烧一些纸钱,皇兄已经下旨,穆晨革除族谱,不入祖坟,随意安葬。   我一早买了一口不错的棺材,葬在了……风景很好的地方,来世他能明白别做皇兄的儿子。”   “这事应该我来做……”穆阳开口说道,穆地主摇头道:“你正养病,差点被他烧死,他还有心思谋夺你媳妇。   你……阿阳,别心软了,外人会以为你好欺负,不会看到你重情。”   “我不是,我没有。”   穆阳很想反驳,这些话其实都是假得啊,重情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   他总不能轻易就崩了人设,何况他所言所做也是做给皇上看的。   不过,穆地主同秦王都不信他,反而带着几分无奈之色。   穆地主:儿子需要保护,他这个当爹多操心。   秦王:四哥哪里都好,就是不记得他自己受得委屈,他不能让四哥再被二哥三哥拽进旋涡去。   于是,穆地主回书房去研究朝政了,秦王提着几份礼物颠颠去看望二哥三哥,将四哥的病情说得很严重。   秦王哭丧着脸,眼圈红红的,说起靖王的病情就哭唧唧……   这消息很快传遍朝野上下,宫里面得了消息。   皇上听到回报后,沉默良久,完全相信穆阳‘伤势严重’‘影响寿元’,差一点以为靖王时日无多了。   毕竟,秦王是最赤城不懂得说谎的一个儿子啊。   昭阳殿同样得了消息,杨皇后下意识信了大半。   虽然理智告诉她,穆阳不可能受伤那么重,但是理智上更相信秦王不说假话,不是戏精。   杨皇后直接把给云薇见礼时,给穆地主下药的丫鬟叫过来,“你仔细同本宫说说,靖王的身体到底怎样?”   丫鬟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轻声说道:“奴婢不知靖王殿下是否伤势严重,但是奴婢敢肯定,昨夜靖王妃是整整一夜没睡,奴婢特意盯着正院,数过了靖王要了好几次水。   靖王妃神色萎靡,并非是照顾靖王殿下,嗯,也算是照顾靖王殿下吧,但不是伺候病人的累……”   杨皇后睁大了一双凤眸,小嘴微张,随即失笑,“这桩事提醒本宫了,直率的人也会说假话。   秦王殿下不愧是万氏的好儿子,靖王的好弟弟啊。”   “明日阿阳同新媳妇入宫时,你等在慈宁宫外,见到阿阳只说一句话,他可以不来昭阳殿,但是他媳妇必须到。”   “主子……靖王殿下不乐意,靖王妃怕是也会顺着靖王,您这不是为难靖王妃,招靖王的反感。”   “你懂什么?阿阳不肯来,他媳妇来了,他还能不来?   我给阿阳一个台阶下,阿阳因为这点事就生他媳妇的气,迟早他媳妇会同他分开。”   杨皇后弹了一下手指,“你们不懂,本宫同阿阳之间的较量,一直都在,互有胜负,不过本宫始终……始终压了他一头。”   穆阳可以不认她做娘,却不能不认她这个老师!   “阿阳还记得我教过他的杨家家规,他一定会来。”   杨皇后口吻笃定,说道:“给本宫多准备几套衣服,一会儿本宫去挑一件最适合,不,把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本宫明日给阿阳同她媳妇一个惊喜。   本宫收起来的东西明日也搬出来,摆在昭阳殿上,当年做女公子用得书,剑,琴,棋,笔墨纸砚等等装到礼盒里。”   “您打算留给靖王妃?她也用不上,都成亲啦。”   “留给本宫的孙女!”   杨皇后紧了紧拳头,“本宫总不会让阿阳的女儿再走本宫的路,她才是最骄傲最无忧无虑的女公子。”   妇人保养同女孩子皮肤保养,以及化妆有明显不一样的地方。   姜氏提前帮云薇想到了,准备不少的胭脂水粉。   云薇的化妆技巧在前世只能说是略精通,在当下颇有点降维打击的意思。   当世的女子注意妆容,技巧上远不如她。   从帮万娘娘上妆后,云薇小嘴叭叭个没完。   各种科普,万娘娘原本忐忑的心思也彻底平静下来。   很容易接受了云薇的超前观念,享受起云薇的孝心。   等云薇停下之后,将镜子拿给万娘娘看,“您瞧,您太美了。”   万娘娘不由得睁大眸子,静静望着镜子里美丽的妇人,不敢相信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镜子中的妇人同样抚摸脸颊:   “这是我?!”   万娘娘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能有倾城之容。   云薇放大了万娘娘的长处,用脂粉掩盖了万娘娘五官上的缺点,而且同万娘娘的气质吻合。   云薇说道:“其实娘娘美得很有辨识度,一看就能让人记忆深刻美人,第一眼许是不如牡丹惊艳,越细看越是好看,如同纯酿,回味绵长,见之忘俗。”   “嘴巴真甜。”   万娘娘被哄得开心,面色更好,暗暗决定把给云薇的礼再加重几分,询问起如何保养,如何画出今日的妆容。   她总不能一直让阿阳媳妇给自己上妆,使唤儿媳妇没这么用的。   云薇一样样说得明白,手把手教万娘娘,并解释道:“妆容也可突破创新,不用一成不变,只要能凸显自己优势会很好看。”   “见过王爷。”   门口的人屈膝行礼,万娘娘抬眸看到穆阳进门,又看了看天色,时辰过得真快,一晃已经快黄昏了。   “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晚膳你们不用陪我用,自己在屋子里吃。”   万娘娘觉察到穆阳不太高兴,本来嘛,刚刚新婚,小两口蜜里调油似的,她拉着阿阳媳妇一下午,新妇冷落了阿阳。   穆阳呆愣愣看着明**人的万娘娘,“万……阿娘。”   “阿阳是不是娘娘很好看?”   云薇从万娘娘身后冒出头来,将整理好的瓶瓶罐罐交给万娘娘,“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娘娘五官底子太好,只要稍加保养就能一直美美的。   娘娘以后早补水,晚做面膜,总能淡化皱纹。   娘娘也要放宽心,阿阳同小五他们兄弟互相扶持,谁都不敢算计他们了去,您的儿子们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娘娘处处周全。   我猜皇上会劝娘娘回宫,您只管从心,想回就回,不想回去,阿阳能陪着畅游天下。”   万娘娘嘴角翘起,最是喜欢薇薇的性子,“我才不会再委屈了自己,只要阿阳媳妇不嫌我,我就一直跟着你们了。不过,你们小两口一起甜蜜,我这个老……”   “不老,不老,您一点都不老,娘娘,其实我同阿阳更希望带着父母去游玩啊。”   云薇轻笑:“只是两人腻歪在一起,总有一天会腻歪,相看相厌,不如全家一起出游,我喜欢阿阳身上的优点——孝顺。”   万娘娘看出云薇没有任何的勉强,笑着说道:   “阿阳长处不单单是孝顺,有空我同你好好说说阿阳小时候的事,对了,当时我还画下来过,等我找到了画给你看看。”   “好呀,好呀,我特别想知道他小时候是不是特别的……好看。”   “这你可能要失望了,阿阳是从八岁上才长开的。”   “咳咳咳。”   穆阳忍不住咳嗽,万娘娘走到门口,“阿阳媳妇甚和合我意,阿阳不可亏待了她。”   万娘娘提着一堆的新鲜的脂粉离开,穆阳看着万娘娘轻快的背影,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   云薇从身后抱住了他,小脸在他后背上蹭了蹭,“我挺喜欢万娘娘,她不该为皇上耗费一辈子,等皇上……咱们再帮她找个一个伴吧。”   穆阳微不可见点点头,转身将云薇进怀里,“到时候咱们好好挑一挑。”   云薇暗暗欢喜,穆阳已经改变太多了。   她刚刚抬起头,迎面压下来热吻……她下意识拽紧穆阳的衣袖。   她实在不想再像昨夜一般被动,按说不是男人该力不从心吗?   云薇忘了穆阳是会功夫的!   不过,这一夜处处透着穆阳的温柔,偶尔也会烈若火,大多时候穆阳格外温柔体贴,很是顾忌云薇的感受。   没了新婚之夜双方的青涩,两人体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彼此极为满意。   贪恋的下场就是第二日又起迟了。   穆阳根本不在意去宫里请安迟到,云薇再往自己脸上涂抹厚厚的脂粉,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春意,从镜子中看到穆阳慵懒的模样,问道:“我们这个样子是瞒不住的,皇上会不会察觉出不妥?”   穆阳起身换了一身衣服,他也不习惯下人伺候,一边系扣子一边说道:“无妨,我是受了暗伤,不是废了。”   “皇上会不会想到受伤的魏王赵王?”   “又不是我让他们受伤的,他们自己没能躲开,我已经尽力了。”穆阳不在意说道:“你不用太担心皇上,故意做出受了暗伤,我单纯不希望被他扣在京城,从来我就没怕过皇上。   只是以前不愿意他伤心……把他当做义父看待,我如今有父,有母,还有岳父一家,对皇上的情分淡了。   帮他争天下,一是因为他有希望,二是帮他能让万阿娘同兄弟们过得富贵,三是对我最有好处。”   穆阳在外人或是穆地主面前立人设,却不愿意瞒着云薇,斟酌片刻说道:“我所在意的人没有他才能过得好,我不会帮杨皇后,却也不会再为他的皇位拼命了。”   云薇主动起身亲了穆阳脸颊,很满意穆阳的心态变化。   以前穆阳绝对不忍心看着皇上落败的。   皇宫,皇上早朝之后就在等着穆阳入宫请安,直等到日上三杆,午膳吃过了,还没见到这对新婚夫妻的影子!   亏着他听云默的劝用了午膳,本打算留下穆阳陪自己一起用。   所以说,听人劝,吃饱饭!   皇上身边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奴才进谗言,说,靖王目无君上,不重规矩。   毕竟,靖王刚为皇上受了伤,身体不好,谁没规定请安必须得一早出门。   皇上打听到穆阳不是因为病情加重来不了,不计较穆阳让他等的事,主动说:“去给皇后说,问问她是不是同朕一起受靖王妃的礼?”   不一会去昭阳殿的奴才回来禀告,“皇后娘娘说她自有安排,另外皇后娘娘给陛下送了两道菜,说是有新酿的美酒出炉,晚上陛下有空,可去昭阳殿尝一尝。”   皇上看了一眼一旁的待批阅的奏折,寻思着还是让皇后帮他看看。   毕竟他现在最需要是调养,活得更长久才能让皇后给自己生个皇子!   两个儿子伤到了不可言说之处,皇上对老儿子的渴望越发重了。   最近皇上在朝廷上有力不从心之感,以前觉得他能弹压拆分杨家,可穆晨逼宫后,杨家冒出来不少势力。   皇上又不能冒着天下动荡的风险将杨家势力连根拔起。   他只能牺牲自己争取早日同杨皇后开花结果,杨家那群人也会支持有杨家血脉的皇子。 第四百二十章 宫中行   皇上不着急,郭太监着急,频频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到底靖王新婚,在见礼上慢待皇上,少招惹满朝文武的议论。   穆晨同穆阳疏远的原因就是议论挑拨的人太多,假话说上一百遍也成了真话了。   穆晨心性不坚定,本就不服气穆阳,这才……郭太监始终认为穆晨的确是最像皇上的一个,性情等等不能说一模一样,却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当然,皇上比穆晨更善于掩藏起嫉妒猜忌等等负面情绪。   郭太监见到穆阳同云薇时,嘴角咧开,连忙向皇上禀告,“陛下,王爷同王妃向您请安啦。”   语气极是轻快,郭太监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皇上看向门口,穆阳的侍卫在前开道,簇拥着一对新人,穆阳面色红润,到是看不出受了暗伤。   靖王府的消息都是一日一报的,据埋在靖王府的眼线汇报,靖王为不冷落娇妻,用了不少的虎狼之药。   皇上有几分心疼他,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穆阳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往日聪慧的阿阳竟做出杀鸡取卵的蠢事!   可看到梳妆打扮倾国倾城的云薇,皇上又立刻释然了,到底青春年少,有这么个娇魅的妻子在旁边,谁忍得住!   还是好色!   喜爱云薇的好颜色。   皇上反倒觉得穆阳做了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在好色……呸呸,风流上,皇上能同穆阳谈到一起去了。   靖王的铁卫只是站在门口,靖王铁卫有皇上特殊的恩典,入宫不解配剑,不仅靖王可以带剑上朝,靖王铁卫也可以。   不过,以前靖王从不会准许铁卫们带着刀剑,大多都放在宫门口。   今日,靖王以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想再忍。   如同他同云薇说过的话,被穆阳的放在心上护着的人都站在皇上对立面,他也不用再委屈求全。   皇上虽然吃惊靖王铁卫带剑入宫,稍想一番也就明白了,靖王再次受了暗伤,无法再擒拿高手,一旦遇见危机,铁卫们需要随时随地保护靖王。   穆阳扶着云薇进了门,躬身说道:“皇上,臣来迟了。”   “也不算迟,你身上不好,本来朕想免了你入宫谢恩,朕促成你同你媳妇的婚事,又是主婚人,你们若不进来谢恩,朕怕你媳妇招惹非议。”   皇上面带微笑,上下打量云薇几眼,少女的稚嫩尚未完全褪去,女子的风韵艳丽便已显露出几分来。   媚眼如丝,含情脉脉做小媳妇样子,分外的勾人。   皇上品尝过的女人不少,杨皇后同万娘娘更是其中翘楚,但云薇这款,他还真是少见。   明明有菟丝花的娇弱,却隐隐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郭太监亲自捧着两个软垫放到靖王跟前,穆阳同云薇跪了下去,向皇上磕头,并且叩谢皇上赐婚之恩。   敬茶就算了,毕竟皇上并非穆阳真正的长辈。   皇上笑呵呵开口道:“以后朕把阿阳就交给你了,你聪慧懂事,又孝顺明礼,想必能伺候好阿阳。”   “皇上,臣是娶媳妇,不是娶奴才,臣不用她伺候。”   “……”   “她是臣的妻,同臣夫妻一体,是彼此照顾,甚至臣身为丈夫照顾得她多一些,多宠着她几分,否则不是白白辜负您的赐婚?”   “……”   皇上再次被怼得无言以对,稍稍运了运气,“朕最疼你了,你命运多舛,为朕频繁受伤,朕这也是为你着想,媳妇该疼是要疼的,但也不能太过。   朕最不喜欢就是你岳父把姜氏时常挂在嘴边上,不羡只是臣子,朕不好多说,你不同,朕不愿你被外人说不像个男人。”   “岳父把岳母挂在嘴边,时刻不忘岳母,他们夫妻才能过得和美幸福,臣也劝陛下一句,您想同皇后和美恩爱,当同岳父多学学。”   “……”   皇上摸了摸胡须,是吗?   不过想到云默没有妻子就不行的怂样,皇上快速将这个想法从脑里面刨除。   他对皇后的倚重是有目的,生产对女人来说极为凶险,杨皇后又算是高龄产妇。   生产的意外谁都不准,她没熬过生产的话……皇上也会仔细抚养他们的儿子长大,让老儿子继承皇位,彻底平息杨家残留实力有可能出现的叛乱。   “罢了,你还年轻,不懂朕的心思,等你当上父亲后,不会愿意看到你的儿子围着你儿媳妇转!”   皇上抬手制止穆阳再开口,“用不用朕陪你去慈宁宫,朕听说母后一大早就等着你入宫了,你现在比做朕儿子时还受母后的疼爱,毕竟你是老三唯一养老送终的儿子。   老三是不是先去慈宁宫了?有他帮你打圆场,你天黑入宫,母后也会说来得正是时候。   母后偏心老三是改不了,朕懒得计较。”   云薇很想说一句显示存在感,不过穆阳开口更快:“他没来宫中,太后娘娘交代过,让父亲少入宫。”   “哦,那朕得跟着你去慈宁宫,帮你求求情。”   “不用劳烦您,父亲说了,太后娘娘更希望见到在臣的儿子降生,臣只要同同她说,臣起晚了,她应该不会怪罪,   况且臣不觉得皇祖母会干等着臣,皇祖母宫中的萝卜大葱该收了。   云薇的祖父已经断粮好几日,一直惦记着大葱的味道。”   穆阳说得一本正经。   皇上嘴角隐秘的抽动了两下,算算日子,可不是该收大葱了吗?   他老娘同以往朝代的太后都不一样。   皇上笑了起来,“朕同母后一样,期望能早日抱到阿阳的儿子,嗯,老三有了孙子,母后也能放心了。”   “臣先告退了。”   穆阳扶着云薇起身,新婚夫妻眉目传情,皇上悟了捂脸,没法看,没法看。   “对了,老郭把赏赐送给靖王妃。”   “谢陛下。”   云薇谢过,端着赏赐出门,迈过门槛时,穆阳扶了她一把。   云薇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穆阳嘴角也翘了起来。   皇上摇头叹息,“早知阿阳懂得温柔体贴,朕招他为女婿……不好,不好,阿阳同公主都是一起长大,如同兄妹,不好成亲。白白便宜了不羡。”   在宫中有侍卫护送,身边又是处处为云薇着想的穆阳,云薇几次入宫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出一点的纰漏。   “我从来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嗯?”   穆阳挑眉表示疑惑,云薇轻笑:“有事放阿阳,我猜宫里宫外没谁这么头铁,非要在此时挑衅我。   我在夸你……夸你宠着我,护着我。”   连皇上的话都能有理有据的顶回去,云薇趁着没有宫女请安,侍卫们都看向远处,垫着脚尖在穆阳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穆阳看了看太阳的升起的高度,离着落日还有多久。   慈宁宫,太后果然在田地中收拢萝卜,一根一根数了又数,盘算够吃几日的,“你们不晓得,萝卜白菜保平安,爱吃肉的人不如爱吃萝卜的活得长。”   宫女在旁边连连点头,人参什么的,太后很少吃,说把买人参等珍贵药材的银子还不如给她。   太后存银子给大孙子用。   穆晨死后,谁都猜不透太后会把这些年积攒下留给大孙子的银子分给谁。   “皇祖母。”   迈进慈宁宫后,穆阳俊脸上多了一层暖意,离着耕田很远,他弯腰行礼,一声皇祖母,叫得老太后眉开眼笑。   老太后拍着手上粘的泥土,瞧着穆阳笑得分外开心,这就是自己的大孙子啦。   “快快,进慈宁宫,哀家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老太后的厨艺非常一般,看到大孙子自然而然就想起做一顿好的,以弥补穆阳儿时对他的亏待。   毕竟,穆阳当初吃一个鸡蛋,老太后都要骂骂咧咧嘟囔半边,当然再不满也会给阿阳吃就是了。   她就是这么个脾气。   穆阳弯腰除去鞋袜,挽起华丽的锦袍衣摆缠在腰间,大步走入田里面,动手帮老太后拔萝卜。   老太后有点不真实掐了自己老脸一把,没做梦啊,穆地主如今都不肯帮她拔萝卜。   当然,她也舍不得宝贝小儿子被太阳晒,干农活的。   “阿阳,一会儿哀家自己收拾,别脏了你的手。”太后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穆阳就没停下过。   拔萝卜比老太后还要熟练,并没有忘本。   “皇祖母过来歇歇,喝杯茶,地里的活就该让阿阳去干。”云薇主动走过去,倒了一杯茶等着老太后,“他力气大,一会能帮您整的利索了。”   老太后又看了看埋头干活的穆阳,摇了摇头走出农田,横竖开垦出来的农田面积不大,应该累不坏阿阳。   云薇亲自侍奉老太后净手,再递上一杯暖茶。   她的手搭在额头,望着拔萝卜的穆阳,说道:“这时候我该挎个篮子,给自家男人送饭啊,当年您是不是也给……给老国公送过饭?”   老太后摇头道:“那倒没有,他不会干农活,地里的的活儿都是我在做,偶尔我让万氏下田……阿阳养好身体后,一直跟着我下田,把万氏的活儿,他全干了。   当初阿阳可是很瘦的,干农活一点不含糊,也不学着偷懒,万氏每次送饭送水时,都会偷偷给阿阳多留一份。   那个时候,他们像一对至亲的母子,儿子护着娘亲,娘亲心疼儿子,哎,现在想起来,阿阳做得比阿晨他们几个好,难怪万氏拿他当亲儿子疼。   一起受过苦的情分往往能胜过血脉……老三得付出多少心血,才能让阿阳……”   “闽王不也是手把手教导阿阳的吗?”云薇轻声宽慰道“就阿阳的倔脾气,不认同闵王,他绝不会过继到闵王名下,您是不知道,昨日见礼时,阿阳一直叫闵王父亲。”   老太后眸子闪了闪,“真是打心眼里承认的?薇丫头可别骗我,你娘说过,让你孝顺我来着。”   “您眼明心亮,若不是认同闵王之子的身份,阿阳不会帮您拔萝卜,他想让闵王高兴,哄您开心,当然让您放心。”   老太后果然开心起来,拉着云薇的手说起曾经在乡下的事。   云薇状似很有兴趣,她没有欺骗太后。   但还有一句真话没有说出口,穆阳这么做,也是因为穆阳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京城了。   等他们再回转京城时,江山同大局已定。   穆阳把萝卜地的萝卜拔完,洗了手,同云薇向太后磕头敬茶。   太后赏了他们好几大箱子物什,又留着他们吃了一顿饭,依依不舍把这对新人送出慈宁宫。   老太后立刻吩咐女官们将萝卜装车,“宫里太闷热,哀家还是住在行宫中舒服。”   她还是抓紧时间开溜吧,横竖皇上养病同谋算,老太后帮不上忙,珍惜时日不多的时光同阿弟好好相处。   “皇祖母今日在宫里喝了孙媳妇的茶,明日去云府喝孙女婿的茶,她够忙的,不知道她同祖父的事情还能隐瞒多久?”   云薇早就看出老太后在宫里待不住,问道:“听我爹说,好像有一些人家盯着云府,老太后虽然换了妆容,不过老太后在云府住过,以及帮我爹抵挡穆晨侍卫的事情瞒不住的。   有心人去探听的话,没准能看出一些端倪。”   穆阳开口说道:“谁打听到真相都不敢宣之于口,恨不得旁人挑破此事,皇上不会承认,老太后就是同你娘投缘,住进臣子家享福。   朝廷上的臣子不希望再多一个无法控制的意外因素,舅公在世时,纵然只是偶儿上几次朝,舅公的言行着实曾让老大人们很伤脑筋。尤其是舅公打不过他们,就喊太后……特别赖皮。”   云薇嘴角抽了抽,画面太美,不敢想。   “皇祖母不管事,但舅公一叫,她必然到的,皇上可以不认舅公,但不能不认老娘,大臣们其实在舅公面前没讨过便宜,因此才会在背后写诗嘲讽舅公吃软饭出口恶气。”   穆阳握紧云薇的手,看到了昭阳殿的女官,面不改色,缓缓说道:“如今再有岳父相助,他们在嘴皮子同写诗上都不如岳父,更不敢轻易挑破了,皇上难得糊涂,他们也就糊涂着吧。” 第四百二十一章 借腹生子?   朝臣同皇上一起装糊涂,想一想都觉得可笑。   但是这就是现实。   谁都不愿意主动挑破此事。   云薇又问道:“聪明人自然是装糊涂,万一冒出个不肯装糊涂的,主动上奏此事呢。”   “没人会相信,他说得真话也是假话。”   穆阳无所谓耸了耸肩膀,“有些时候真像往往不重要。   纵然有人说你祖父同舅公相貌酷似,性情相仿,甚至抓住了皇祖母同他一处,皇上一句人有相似,太后找到舅公替身,不就完了?!   没人会去查证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有本事查证的人不会去查,而想查的没办法。”   云薇点点头,也是,这又不是现代能差dna。   顶天不过是滴血认亲,祖父还有两个女儿在世,不过,云薇完全可以操纵滴血认亲。   “靖王妃。”昭阳殿女官眼见着靖王殿下打算带着靖王妃绕路而行,赶忙上前几步,毕恭毕敬行礼,“皇后娘娘请您去一趟昭阳殿。”   云薇看了穆阳一眼,平静又淡然回绝:“王爷昨儿说过,今日就不去给皇后娘娘磕头了,改日我再入宫拜见皇后娘娘。”   她主动挽住穆阳的胳膊,甜甜一笑,“咱们出宫去吧,父亲同万娘娘只怕是等着急了,父亲出门时说,给王爷多做两道鱼,是从古籍上找到的炖鱼法子,王爷可得好好尝尝。   您喜欢吃鱼,我也能多总结一些炖鱼的食谱,嗯,还有一些西洋的法子,让王爷品尝。”   穆阳嘴角弯起,牵着云薇在昭阳殿女官面前‘耀武扬威’走过去。   “靖王妃殿下……皇后娘娘有东西送你,是……她做女公子时用过的笔墨纸砚等物,说是留给王妃的女儿。”   昭阳殿女官赶忙又加了几句,她请不来靖王妃是小事。   主子见不到新婚的靖王夫妻会很伤心的。   毕竟,昨儿准备这些物什时,主子拿起一样便缅怀一样。   穆阳脚步一顿,云薇并没有回头,“我觉得我第一胎会生儿子哦,生女儿也无妨,我父母同王爷他们会给她准备一切,并不需要皇后娘娘的旧物。”   心头涌起一阵的甜蜜,穆阳恨不得抱一抱云薇。   想做就做了,穆阳直接弯腰打横抱起云薇,大步流星向宫外走去,生儿子去了。   昭阳殿女官很少见靖王急色,呆愣了许久,回去该怎么同主子交代?   主子对谁都算无遗漏,甚至对靖王都能算到下一步,偏偏主子算不准靖王妃。   主子以为的荣耀根本不如靖王妃对靖王要紧。   旁人家的儿媳妇总会千方百计调节丈夫同婆婆之间的关系……靖王妃推崇主子是真,但从不想帮主子同靖王之间递台阶。   杨皇后见到孤零零一个人回来的女官,喜悦之色褪得干干净净,“阿阳不肯放他媳妇来昭阳殿?”   “不,靖王殿下显然随靖王妃的意,是……是王妃不肯来,奴婢觉得王妃看重闵王……”   “不会,薇丫头如何都看不上闵王!”   杨皇后不相信,烦躁走来走去,这比处理朝政都不省心,“她也不是不敢来,还是……还是在意阿阳,跟阿阳站在一起!”   “娘娘,皇上快到了。“宫女接到郭公公提前送来的消息,小跑进门,“您是不是打扮好接驾?”   “接驾?!”杨皇后看到桌子上自己放好的礼盒,发狠道:“封了宫门,去同穆北玄说,我病了!”   “这……把皇上挡在宫外?皇上会不会伤心不再来昭阳殿?娘娘可不能自误,再不舒服也该恭迎圣驾才是。”   “嗯?”   杨皇后冷然的眼眸扫过小宫女,眯起狭长的凤眸。   小宫女打了个寒战,连忙说道:“奴辈这就去告知陛下。”   她提起浅粉色宫装小跑而去,身影窈窕。   “她何时入本宫身边伺候?是从哪送来的?”杨皇后询问,“看着甚是眼生。   本宫把皇上关在昭阳殿外的情况还少吗?哪个似她一惊一乍?!她改了宫装,那一对胸脯子露给谁看?”   女官没注意到这些,仔细回忆小宫女的打扮,脸上带了几分惶恐,“她上个月走得采选入得宫,父兄都是……都是主子您在外面的管事,一直以来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让她入宫,一是您身边的宫女少了不够用,二是给他父兄传递消息也方便一些,不易引人侧目。   她读过几本书,又认识字,入宫没几日,奴婢便抬了她的品级,让她负责门口回事。”   杨皇后眉头拧紧,宫女父兄的名,她自然记得,负责一摊子经营事,还算得用,又是杨家的门人。   “你亲自去打听她往日为人如何?去看看她住得地方,看看衣物首饰。”   “主子,她万万不敢背叛您。”   “这是背叛的事吗?”   杨皇后抿了抿嘴唇,吐出沉积在胸口的郁气,“她是想侍寝,还是想勾引穆北玄,本宫都不去管。   她有本事就去做好了,穆北玄满后宫的女人,本宫吃过谁的醋?   除了万氏外,本宫一眼都懒得看她们。她若是自己有攀高枝的念头,被宫里富贵迷了昏了头,也就罢了。   但她父兄特意安排,或是杨家旧臣也有心送年轻鲜嫩的女子入宫……你可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嗯,他们知道本宫小产过,很难有孕,又不屑于抱养孩子,送女入宫让本宫借腹生子!   生下来的儿子不就是本宫的?算是有了杨家血统,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辅佐皇子争位了,不负杨家恩德。   难怪这段日子,他们对本宫的命令积极了起来,打这个注意的人怕是不少,方才那个没准就是先来试探本宫的。”   女官:“……”   “是不是本宫无论做得多好,更善于治国,不比穆北玄差。   他们依旧认为本宫只能带在后宫中,抚养出一个优秀的皇子才是杨家女公子该做的?”   杨皇后面色有一瞬狰狞,指甲几乎扣进肉中,尤其是听到穆北玄带着那个小宫女负起离开昭阳殿后,她突然笑了:   “以前他们不是不想做让本宫借腹生子,而是本宫不屑穆北玄。   如今,本宫对穆北玄好上几分,魑魅魍魉就冒出来了。女子想要做点什么,就这么难!”   杨皇后深深洗了一口气,再次看向摆在桌子上的礼盒。   “把东西收起来,阿阳不肯来见本宫其实算是好事,他不屑于借助杨家的势力。以后本宫同阿阳还是远着一些……”   只要杨皇后有明确的男性继承人,不管是儿子或是学生,杨家那群旧臣就会分裂。   他们是支持杨皇后,但更支持于杨皇后密切相关的男子。   当然皇上也不是不行,只要皇上肯立有杨家血统的继承人为太子。   以前杨家旧部想都不敢想,毕竟杨皇后对皇上的怨恨极深,好不容易等到杨家女公子封后,杨皇后又对皇上有所情动。   他们心思活泛了起来,杨皇后不年轻了,又小产过伤了身子,此时若有能借腹生子,杨皇后想必也是愿意的。   真正位居高位的人舍不得将自己家女郎送进去,便找了杨家门人的女儿送到杨皇后面前探探路。   一旦杨皇后有意,他们必然会蜂拥而至送自己家女儿入宫帮杨皇后固宠。   “主子,您别难过,奴婢去仔细清理,把她们都赶出去宫去。”   女官哭得比杨皇后还要伤心,泪流满面,自己主子太难了,不单单是同皇上争长短,还要同杨家残留的人脉去争……就因为主子是女人!   可主子不聪明吗?   不能干吗?   多少顶天立地的男人都比不上主子。   杨皇后开口:“不用了,随她们去,只要本宫不去借腹生子,她们生出来再多的皇子,在穆北玄眼里也是没用的废物。”   她已经彻底冷静下去,施施然坐下后,慢悠悠品茶,反思自己这段日子的得失。   因布局顺利,杨皇后反省自己有些飘了,她本就走得是最难做的一条路,不说是举世皆敌,但也差不多。   她最近占据上方而得意,“阿阳是不是早察觉到了不妥,宁可被我记恨,也不肯来昭阳殿?对,阿阳提醒我,得意忘形!他怨恨我,对穆地主也好不到哪去。   我去折腾穆地主,他不会多管,他知道我不会要了穆地主的性命,最多就是出口气罢了。”   女官抹着眼泪,点头道:“靖王殿下极是聪明,他来同您亲近,皇上满意,朝臣高兴,杨家旧部……也会更多支持他,换个人巴不得同您亲近,偏偏他不肯,靖王是无心同您争,不再被皇上利用了。”   杨皇后冰冷的心有一顺暖意,一定是这样,阿阳以前做好事也不屑去说。   已经出宫腻在马车中穆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窝在穆阳怀里的云薇嘟着红肿的嘴唇轻笑,“一定是昭阳殿骂你了。”   穆阳再次对着红唇吻了下去,摆出一副随便的姿态,还是同妻子缠绵更好。   杨皇后哪一日不骂他几句没良心?!   他听得太多,不少话语都能背出来了。   最近两日给穆阳送礼的杨家旧部多了不少。   穆阳抛开脑子里的荒唐念头,将云薇抱得紧紧的,专心于爱妻,其余事他不想做,这世上就没任何人能勉强了他。   横竖,他即将离开京城,闹成什么样,他都不会管。   皇宫,皇上享用了昭阳殿的宫女后,也意识到了不一样。   直接封宫女为嫔,虽然不敢把她放到昭阳殿侧殿恶心杨皇后,把新宠安置在离着昭阳殿最近的宫殿。   并且给了她不少的赏赐,甚至推恩到她的父兄身上。   一是为让杨皇后吃醋,二也是给杨家旧部们另外一条路,送女入宫帮杨皇后也是报恩杨家,保证家族富贵的一条明路。   皇上不求所有杨家旧部都吃这一套,只要有几个心动的,就可慢慢分化瓦解杨皇后的势力。   堂堂正正的阳谋,皇上给予臣子送女入宫为妃的恩宠,杨皇后于情于理都无法阻止。   杨皇后也恐失了人心。   人心散了,杨家的实力还能保存多少?又有杨皇后多少死忠?   皇上因扳回一局,心情大好,对靖王不肯去亲近杨皇后也就不在意了。   回门日,云府热闹非常,太后又化了妆,同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受了新人夫妻的敬茶。   太后又给了一对十足金的龙凤镯,有两根手指那么粗,沉得云薇抬不起手腕子。   无论是做村妇,还是做太后,她的审美就没有变过,金子才是最爱。   她疼谁就给谁打金子的首饰,分量越重,疼爱越重。   云薇笑呵呵说道:“祖母是最聪明的人了,无论何时最保值的贵重物非金子莫属,我爹珍藏的孤本画作啊,盛世值钱,一旦遭遇战乱,价值千金的画作胡不来一个饼子。   可一个纯金手镯能换不少的食物,还能换一座宅邸,金子才是硬通货!”   旁人都说太后俗不可耐,只有云薇人可她。   老太后能不高兴吗?她见穆阳眉宇间的郁气少了,多了几分蓬勃快意。   老太后又让人搬来一箱子金子,都给了云薇。   在旁的姜氏想要婉拒,毕竟太后给得太多了。   云薇不知道何为客气,又收下了一箱子金子。   云薇起身为太后锤肩捏腿,殷勤至极,姜氏没眼看了。   云默主动把穆阳叫去书房,也没再叮嘱穆阳善待云薇,反而说起江南隐藏的动荡。   “你出京就藩,路过江南重镇,你到底是王爷,肩负着安民之责,多注意一些,若有异样,你最好尽快带兵评判,阿阳,江南不是你封地,以你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你若是插手的话,皇上同杨皇后都不会多说。”   云默心事重重,“我一直怕未知的动荡,杨皇后同皇上之争最好只在京城朝堂上,一旦烽火再起,刚刚有太平日子过的百姓恐怕……到时候我,你,我们都是罪人,天下的罪人!”   穆阳微微点头,“我会注意……”   “老爷,老爷,夫人要生了。”门口的长随慌忙禀报,“后院打发人送消息,夫人肚子疼,是要生了。”   云默没有二话,撒丫子往后院跑,“夫人,夫人,等等我。”   哪里还有忧国忧民的大人样子,穆阳暗笑一声,想到云薇若是生孩子,他仿佛比岳父好不到哪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姜氏难产   穆阳很快否定了比岳父好不到哪去的念头。   他同岳父对妻子的情分是不一样的。   一旦姜氏出事,岳父会一夜白头,终身不再续娶,岳父能继续活下去。   可是,他没了云薇……即便有闵王等人宽慰陪伴,他活着也会觉得没趣。   云薇总是纠正他,不可把她看得比性命重要。   常说她不喜欢只有爱情没有责任的男人。   但是,穆阳觉得爱情比责任重要,责任谁都能承担的。   云薇一辈子理解不了为何有殉情的事了。   他理解,他明白,甚至他可以去做,希望云薇一辈子不懂。   穆阳走得不快不慢,并没被奔跑的云默落下多远。   当穆阳同云默前后脚赶到时候,屋子隐隐传出女子的呻吟声。   “夫人,夫人,为夫在外陪着你,你……你万万要坚持,多想想为夫,想想微丫头。”   云默整个人似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失神喃喃:“时间不对啊,怎么突然要生了?算日子还要半个月……”   老太后小跑着赶过来,着急赶路差点被云默撞倒,老太后收紧推搡了云默一把:   “快闪开,一个大男人在书房等着就行了,站在门口只会给你媳妇压力,进进出出这么多奴婢,你帮不上忙,只能添乱!”   “老夫人帮帮我媳妇,我叫您……”云默口不择言,“亲娘,您就是我的亲娘。”   老太后差点笑出声,云默就这点志气?   叫她亲娘,皇上就得封出一个王位去。   云默更占便宜。   “生孩子很容易,我当初生老三时也提前了好几日,村里又下雨,等稳婆到时,我自己剪断老三的脐带。   老三生下来就好看,除了瘦一些外,没任何毛病,能吃能睡,等他睁开眼时,黑亮的眸子特别好看。”   “您该进去看看了,您生父亲的情况,等岳母平安后再说。”   穆阳主动开口,扶着几乎快昏过去的岳父,“岳母多年后再次临盆,家里没有长辈震慑,岳母也会很紧张,平时再多准备预演,此时都可能会乱套。   薇薇刚刚成亲,只听说过女人生孩子艰难同危险,她又是关心则乱,您得去指点稳婆该怎么做。”   云默连连点头,“母亲全靠您了。”   老太后被打断夸穆地主有点不高兴。   她也不是分不清缓急的人,只是看着光景,姜氏下面宫口没开全,进去了也没用。   不过,穆阳一番话让老太后挺开心的。   家里就是得有老人同长辈在,在关键时候才能镇得住场子。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   老太后哼了一声,“没你们两个碍事,我早就进去了,还用阿阳你提醒?多学着点,等你媳妇生产时用得上。”   丫鬟打开帘子,老太后迈进产房,张口吩咐:   “热水准备好,都给……咳咳咳,动起来,先给不羡媳妇煮上鸡蛋羹,生前生后都用得上。   薇丫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女人生孩子晦气得很,停手,你拿银针扎你娘……什么无痛?   生孩子哪有不痛的?生做女人迟早都得体会生子之痛,别同我说医学,我听不懂。   你为了不让你母亲疼,扎错了,你不仅害了你娘,连你娘肚子里这对双胞胎都害了。   听我的,按照规矩来,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很有用,你想改……换个人去研究。”   云薇百口莫辩,其实她认真研究过的。   因为姜氏是高龄产妇,又是怀了双胎,她才想着用金针刺血保证姜氏顺产的概率。   姜氏已经疼的满脸是汗水,努力抓住云薇的胳膊,“薇薇,娘是信你的,但这次听你祖母的,她有经验……”   “娘,您别说话了,留点力气,我觉得祖母提醒得很对,我演练了很多次,不敢说万无一失。”   云默收起银针,一下一下按摩着姜氏的脑袋,尽力让姜氏保持清醒。   婢女端上鸡蛋羹,姜氏勉强自己吃了几口,却受不住疼,全部吐了出去。   老太后说道:“拿开吧,吃不下千万别勉强,存了食吐不出,一旦憋住了,更氏麻烦。”   老太后特别有经验撩起袖子,将苍老的手浸入清水中,搓洗了一番,也不用帕子擦干,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后,稳婆特别有眼色让开位置。   稳婆早就住进云府,随时等着姜氏发动。   云默给的银子多,足够她们两个月不接活了。   这还不算姜氏生产后得到的赏钱。   稳婆只知道这是云大人的继母,不知她的太后身份。   老太后特有经验净手后去摸姜夫人宫口,稳婆道:“您也做过接生的活儿?”   老太后一边仔细摸着,一边说道:“还成,宫口开得还成,两个孩子的胎位也算正,可能是怀了双胎的缘故,比正常生产早了一些。   不过也是好事。你怀了一男一女,薇丫头刚嫁出去,这不又来一个?多好的事,别人家烧香拜佛都求不到。   不羡媳妇是个有福气的人,从头到尾都是有福气,外人说你命薄,被人调换了身份。   可你仔细想想,她们害你多次,哪一次害到你了?指定天上有大福星罩着你,保佑你遇难成祥。”   姜氏疼痛的感觉减弱了不少,老太后的话分散了她的痛感,“您说得对,我这辈子都是有福气的。”   “所以啊,生孩子这点事都不算啥,一闭眼睛,一撇腿,孩子就出来了。   你不用急,更不用想着交代后事。有说话的力气,不如养好精神,听我的说用力,你就把所以的力气使出来,别怕疼。   现在疼,过后你可以狠狠咬不羡几口出气。”   老太后尽量语调轻快,仿佛生孩子真是简单的一件事。   不过云薇明显看到老太后额头的汗水渐渐多了几分。   方才的稳婆面色也不大妥。   老太后见姜氏闭目养神,给了云薇一个眼色。   云薇快步走到旁边,蹲了下去,发觉老太后手上已有了血迹,“我娘……”   “一会儿还真得用上你的银针了,无痛还是啥的,赶紧给你娘扎上,千万不能让她昏,知道吗?一旦没了意识,极有可能出大事了。”   老太后轻声说道:“你让阿阳把太医院擅长妇科的太医叫来,不羡媳妇可能是得动刀子。”   云薇设想过姜氏万一难产该怎么处置,但姜氏真难产了,她完全慌了神,身体颤抖,嘴唇泛着白,脑子里成了浆糊。   难产,输血,大出血……等等一些词砸得她眼前一阵阵目眩。   老太后暗暗摇头,用眼神示意稳婆接替自己的位置,稍稍用力将云薇拽了出去。   “母亲,我夫人……”   云默脑子也不清楚了,一切好好的,突然就难产了?   云默第一任妻子就是死于难产,他经历过,更显恐惧,怀疑是不是自己命太硬,克妻了。   穆阳说道:“我已经派人去叫所有太医过来,嗯,最多一刻钟,太医准到。”   “薇薇,冷静点,你娘还得指望你!”   穆阳见神色恍惚的云薇,忍不住下口狠狠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   刺痛让云薇清醒了几分,摸着手腕上的齿痕,“我明白,是要动刀子,还要准备血浆,万一大出血,必须得输血,卷毛,卷毛……你出来,帮我想想办法怎么验血型。”   卷毛汪汪汪的叫着,验血型这个问题好解决。   毕竟卷毛开了挂,他的狗鼻子能嗅出不同的血型来。   可怎么输血……卷毛会一些土法子,好在云薇做过预判,早就把土制的工具准备好了。   云薇说道:“侧切,是要侧切,伤口小,看需要精准度,我怕太医达不到……”   “我来,我切过,手稳得很!”老太后赶忙说道:“听你说得很有道理,比我选的位置更好,上一次我把孕妇的肚子给切了,最后只能保住孩子。”   云默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他爹找得妻子果然非同凡响!   老太爷抱着云默,一脸愧疚,轻声解释:“你吓唬不羡做什么?他哪似我们经历过战乱,他连死人怕是都没见过,不是读书就是在写诗词的路上,不羡这样的才子,风流潇洒。   谁得了势都不会为难不羡。”   “知道你疼儿子,我说错了吗?只能保一个,都要求保孩子,连孕妇也不例外。   我当时只能救儿子了,他倒是真会晕,一会太医询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他就不用……”   老太后话没说完,云默又醒过来,开口:   “保夫人,一定要保住夫人。”   老太后暗暗点头,还算有点良心,不过不羡晕了,做主得就是云薇同阿阳,这两人死活都会保住姜氏的。   有云默这句话,产房中的姜氏这苦就没白吃,罪没白受。   “我有一个女侍卫,她有功在身,刀法精准,比祖母更稳,我把她叫过来吧。”   穆阳吩咐随从去叫在王府的女侍卫。   一般他身边不留女子,女侍卫只做搜集情报的事。   知道卷毛的厉害特殊之处后,穆阳不再云薇身边安排女侍卫暗中保护她。   “阿阳这是信不过我?”老太后哼了一声,“会练刀不如老婆子,她分寸不如我。”   “还是让女侍卫去开刀,你到底上了年岁,在旁指点就好了,一旦你手抖了”   “给你儿媳妇开刀的活,除了我之外,女侍卫敢做吗?我耕田种地都不抖,拿刀会抖?”   老太后狠狠腕了拆台的老头子,这不是拿刀抖不抖的问题,而是敢不敢,女侍卫紧张怕是连刀都拿不稳。   毕竟,女侍卫承担不起后果。   老太后知道老爷子是好意,怕有个万一,她好心却落下埋怨。   情况危急,哪是考虑是否会落埋怨?   当家老太太就要拿出底气来。   女侍卫先到了,听到情况之后,面上果然带了几分忐忑,不停询问云薇该在哪里动刀,并表示从未给孕妇开过腹……   云薇觉得还不如把刀交给老太后更有把握,毕竟老太后看起来就更容易让人相信她。   太医是被靖王侍卫抱着从房顶上飞下来的,上了是岁数的老太医整个人懵懵的,体会了一把从屋顶纵横的跳跃感。   老太医听清楚情况之后,先去产房给姜氏把脉,看到输血的工具时,太医拿起来研究了一小会儿,立刻觉得高明!   有不少产妇不是死在生产时,而是死于产后大出血。   倘若能把这工具普及开……起码能多挽救三成的产妇。   再遇见一个武道高手出手封住穴位,减缓出血,能救下六成的难产产妇。   太医开了催产的药方,并且让人熬了止疼药,说道:“怀双胎是比怀单胎凶险几分,不过我听着状况好像不算太坏,云……靖王妃善于施针。   只要能让姜夫人保持清醒,再用一些秘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又能止住血的话,姜夫人同双胎都能平安,并不存在让云大人选一个的难题。”   太医见得勋贵重臣人家产妇的精贵,他是从乡下一步一步升上来的,专门给妇人治病。   乡间产妇比姜夫人危险几倍,产妇家人当没事人似的,根本不在意。   太医看了看酷似老太后的老太太,又看了一眼云大人的生父,垂下眼睑去,非礼勿视啊。   这事如同后宅夫人们的阴司必须烂在肚子里,妻儿老小都不能说。   丫鬟熬好了汤药,一勺一勺喂给姜夫人。   云薇拉着老太后说在何处侧切,卷毛传来不少现代剖腹产的图片,云薇快速精准的解释着,老太后越听越是惊讶。   太医都忍不住凑过去认真听着。   “你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俺家阿阳太有福气了真就娶到了个仙女!”   老太后感叹连连,是阿阳的福气,也是地主的福气。   太医赞同点头,说道:“下官能不能把这些记录下来?”   “可以,过后我会亲自整理出来,交给太医,也希望能传遍天下。”   云薇说道:“不过眼下还是以我娘的安危要紧。”   产房中,稳婆喊道:“宫口开了,姜夫人用力啊。”   老太后同云薇赶到姜氏身边,老太后拿刀很稳,按照云薇画出的线切了一个小口子。   云薇快速施针,姜氏并未疼昏过去,在老太后的指示下,用力,吸气,用力,吸气……   不过小半个时辰,双保胎平安降生,姜氏只来得及看一眼疲惫极致晕睡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辞别   双胞胎虽然早产,太医认真检查过,很是健康,哭声洪亮,怀孕时姜氏有原控制饮食,双胞胎显得瘦小了一些。   这也是幸事,倘若双胞胎太胖,生产的危险成倍增加。   云薇同老太后处理好姜氏的伤口后,老太后抱着双胞胎稀罕得不行。   云薇知道刚生下来的胎儿不漂亮,也不会嫌弃弟妹生的丑。   不过,听着老太后一个劲夸双胞胎好看,夸一句还要看云薇一眼。   老太后笑眯眯的,仿佛云薇已经怀上了,明日就能同姜氏一样生出个双胞胎出来。   云薇开口:“祖母别想了,我应该不会生双胞胎,太凶险了啊。”   老太后点点头,“你可记住你欠我们穆家一二三四五……起码五个孩子,孙子孙女的间隔着来最好。   其实我们老穆家啊,不,是我家啊,祖传就是生儿子,旁人家为求子千难万难,我一生一个小子!皇上也是皇子多过公主。”   太医很想堵住自己的耳朵,这是他能听的吗?   “我同您没有血缘关系,您生儿子遗传不到我身上……”   云薇突然在老太后‘关爱’目光下停住了口,“我争取同阿阳多生几个孙子给您,您别嫌烦就成。”   老太后将双胞胎递给稳婆手中,吩咐道:“抱出去给他们的傻爹爹看看,这么漂亮的孩子,只比地主差一点,咳咳咳。”   “太医啊,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听到?”   “没有,没,老夫人刚才说话了?!”太医煞有介事一脸狐疑反问。   “没听到啊,那哀家就再说一遍,这对双胞胎比地主好看,回宫后记得先去给皇上报喜,让皇上看着赏,太寒酸了,哀家可是要生气的。   皇上内库的好东西多得很很,哀家那点辛苦积攒下的私房银子都是留给地主,皇上把哀家那份礼钱也出了吧。”   太医:“……”   报喜都是可以的,毕竟皇上也挂念云大人。   代替太后求皇上赏赐,他老胳膊老腿得实在是做不到。   “去吧,别耽搁功夫了。”   老太后大手一挥,将云薇提前预备的输血器皿塞到太医手中,“也不能白白让你担惊受怕一次,拿回去研究研究,倘若普及开去,也是惠极天下的好事。   说不得人人家里给你供奉长生牌位,你比写出什么什么的扁鹊还是华佗还要有名。   那些年在乡下,哀家看多太多的一尸两命,虽然干农活的妇人生孩子容易,可吃不上喝不上的,调养不好,生孩子如闯鬼门关啊,没钱请大夫……哼哼,把银子都省下再娶新媳妇啦。”   太医捧着输血器皿看向云薇,云薇微微点头,“您可以拿走,先不要用,人的血有所不同,只能输同一个类型的血,否则血液会凝固,危机生命,等我找到法子,详细写给您。”   太医连连点头,“听靖王妃的,您可以先写开刀的方法,以及止血的法子,方才臣见了,刀口最小,出血点也少。”   “好,我写完后打发人个您送去,若有不周全的地方,还望你多加斧正,聚集多人的智慧,总能找到最有效的办法。”   太医喜滋滋捧着宝贝出了云府向皇宫赶过去。   老太后眸子闪烁,“哀家是故意的,阿阳媳妇给他好处,光有名垂青史的好处还不够,皇上得压一压他,吓一吓他,他才真不敢乱说。   太医院的太医精明着呢,看似嘴巴很紧,给足了好处,他们也会往外说一些事。”   “有名有利,有威胁恐吓,太医才能彻底安分下去!”   云薇赞道:“要不说天下这么多老太太,怎么您做太后呢?您又聪明,又厉害,皇上能得天下,是得了您的好遗传,皇上的聪明劲儿都是您生的好,嗯,教得也好。”   老太后喜笑颜开,频频拍云薇的手,“最像哀家是老三,他被哀家宠坏了,运气不如皇上,不过在生儿子上。老三比皇上好。”   看了一眼窗外,正好瞧见穆阳一脸欣喜抱着双胞胎。   云戎等人不敢同穆阳争抢,围在他身边,对新生儿做着鬼脸,没人会在此时说双胞胎不好看。   哪怕他们真不好看!   至于云默,还没醒过来,错过了第一个抱双胞胎。   “哀家看孙子辈,阿阳最好,运气也好,比皇上更好。”老太后扯起嘴角,云薇问出了心底的疑惑,“皇后娘娘她……她有心天下的。”   “哀家知道,你当我愿意做这个太后?舍不得老穆家的江山?告诉你,我嫁给不羡他爹后,就不是穆家媳妇了。   老穆家的江山于我何干?杨皇后是入了穆家族谱的帝妻,她想改朝换代也逃不开是老穆家的儿媳妇的身份。”   老太后极是洒脱,“老三能太平,我同阿弟多活几年,别得事我也管不了,大不了杨皇后真成事了,我把老三捆了给她送过去。   你没生养过,一个女人,尤其是杨皇后野心勃勃有骄傲自信的女公子肯给老三生儿子。   倾慕也好,怨恨也罢,老三于她是不一样的,我不曾为难过杨皇后,她还容不下我吗?   不说我是阿阳的长辈,她心有天下,就不会同我一个甘于种田养老的老太婆为难,她真为难我的话……有阿阳同老三,总不至于赐死我。”   云薇又问道:“您就没想过皇上?”   “想过。”老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想有什么法子?我还想要老大长命百岁,还不是死得……   罢了,罢了,不能多想,我说杨皇后不好,皇上会听?皇上从来没了解过我这个亲娘,当寻常老太太。   他们……别怪我说狠话,若是两兄弟只能活一个,我希望是老三。没有杨皇后,皇上早就对付地主了,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支持地主,就是想老二可以丢了江山,甚至病故,我不希望是杨皇后杀了老二。   真到兵戎相见之时,我会护在老二身前,我活着老二就不会死,我死了,老二……管不到了啊。”   云薇心头一颤,寻思着还要要让祖父带着老太后多出去逛一逛,错过残酷的一幕。   傍晚时,云默同姜氏前后脚苏醒过来,云默只看了新生双胞胎一眼,他跑到正喝糖水鸡蛋的姜氏身边,拽着姜氏的手,眼圈红红的,生怕姜氏离他而去。   老太爷最是欢喜,围着双胞胎打转,粗糙的手指不敢去碰婴儿的面容。   云默同姜氏说过,双胞胎都随生父姓,续上慕家香火。   老太爷嘴上说着不用,身体却很诚实,把这对双胞胎当做宝贝。   云薇同靖王留在了娘家,毕竟娘家有喜事,上门来贺喜的人很多。   云爱可以独当一面,又是皇上封的郡主,但是宾客太多,云薇也不能撒手不管。   姜氏生产时耗费了不少精力,早没力气去应付宾客了。   里里外外,云薇以出嫁女的身份忙碌着,迎来送往,纵有招待不周,没人敢挑靖王妃的礼。   靖王住在岳父家成了一桩谈资,御史们不好以此弹劾靖王,没规矩说,女婿不能住岳父家。   有几人为闵王打抱不平,说闵王就该自己生儿子,而不是过继靖王,好好的给云大人养了个好女婿。   闵王轰走了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人,提着酒坛子去云府,同亲家喝酒,最后喝醉了,醉倒在亲家家里。   被云默的生父同继母照料着,等同于住进了亲家家里。   紧跟闵王脚步就是秦王殿下,他在宫外的王府就是个摆设,练武时往京郊山上一钻,半月一月的不露面,寻求突破。   回京后,秦王赖在靖王府,几乎从不回自己王府,哪怕两座王府只有一墙之隔。   秦王随着他的好四哥靖王住在云府上,同云戎关系极好,毕竟都是被靖王管着的人,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了。   云默不是没钱,可家里出现一堆皇亲国戚,他轻不得,重不得,索性入宫去找皇上哭诉。   皇上笑着摆手,“朕可没法子,爱卿再忍一忍。”   为安抚云默,皇上给了新生的双胞胎不少恩赏,刚出生的小儿子有了官职,甚至皇上许诺,等他成人,可承袭公爵位。   毕竟云默的小儿子是要承袭安国公一脉的,为皇上‘病故’的皇父承接香火。   他同云戎都是云默的儿子,走截然不同的道路。   云薇等到双胞胎满月后,她才已经恢复了不少的姜氏辞行,满满的不舍:   “娘,我同阿阳打算后日出京就藩,这一别怕是没有一年两年,我见不到您了。”   姜氏眼圈微红,舍不得女儿,“只能出京这一个办法?”   云薇更咽点头,“阿阳到是说,我若是想在京城也可留下,他一直陪着我,他为我着想,我又怎忍心他为难。”   “也好,也好,趁着你们年轻,四处走走看看,等我调养好身子,双胞胎都能站住了,我也会出京去南边看一看。”   姜氏重视丈夫亲人胜过自己的产业,不知从何时起,姜氏也不满足于完全依赖云默。   “薇薇,你记住,王爷那身份,有些事不是你们出京就躲开的,随时注意京城这边的消息,一旦有……你得告诉王爷,该回来就回来,否则我怕他留下遗憾。”   “我记下了,会同娘随时通信。”云薇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行礼,“娘多保重。”   姜氏不忍心看女儿出门,这些年过得再难,她都不曾同女儿分开过,互为支撑着前行。   她为女儿,女儿也为她,今日姜氏感觉自己的女儿离开了。   外面下起淅淅沥沥的秋雨,深秋十分,雨水的凉意似能渗入骨子里去。   卷毛摇了摇尾巴,果然,分别必有异相。   穆阳将伞撑开罩住云薇,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刚想开口留在京城也行。   云薇一头扎进他怀里,更咽道:“我娘最重要的人不再是我了,我最重要的人是你!我这算是远嫁,你不能欺负我。”   穆阳嘴角抽了一下,抱着云薇的手猛然收紧,护着云薇回靖王府。   万娘娘早就收拾好需要带的物什,只等着后日出发离开京城,秦王跟着去,又有穆阳同云薇在,万娘娘所在意的人都在身边,不再去想皇上同杨皇后,万娘娘心情愉快得很。   她忍不住哼起少女时吟唱的小调,轻快浪漫,不再是被困在深宫的‘怨妇’,不用再帮皇上照顾妾侍,抚养儿女。   万娘娘不曾敌对杨皇后,甚至同杨皇后有默契,但她不可能喜欢杨皇后,自从杨皇后转变对皇上的态度后。   哪怕万娘娘知道是假的,但她见皇上对杨皇后的‘宠爱’,依旧不好受,完全没有以前看热闹的兴趣。   不知何时,皇上站在门口,听着万氏唱小调,皇上沉重道:“离开朕,你这么开心?”   万娘娘回头向门口看去,灿烂一笑:“恩,是很高兴,我不想骗二郎,再后宫中,我许是失去所有,变得丑陋,变成我最不想要的样子。”   皇上看清楚万氏的容貌,惊得说不出话来,“几日不见,你……你美丽年轻许多,你怎么做到的?”   他怀疑万氏是不是打通了经脉,快速问道:“是不是阿阳找到了还老返童的法子?这小子只顾着孝顺你,忘了朕不成?”   万氏自嘲笑道:“不是阿阳教我还老返童,阿阳媳妇教了我一些妆容技巧,她说,我本来就很美,稍加修饰就更好看了。   本来我不信的,见了二郎后,我信了她的话,当年成亲时,二郎掀开盖头时,都没如今日这般露出惊艳之色。”   皇上迫切的眸光暗淡下去,干笑两声:“你说这话冤枉朕,当日迎娶你过门,乱哄哄的,朕哪来及仔细看你?   那时候家里困难,朕没风花雪月的心思,但对你……能娶到万家女儿,朕特别高兴。”   皇上走进门去,越看万氏越是惊艳,纵然不如杨皇后,万氏那股特别的韵味同年轻的小妃嫔不一样。   以前他只觉得万氏美是骨子里温柔顺从,今日他才知道万氏也可以美得张扬,浓妆也很适合万氏。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万娘娘绝亲   “我比皇后如何?”万娘娘眸子纯澈,看不出任何的嫉妒心思,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在二郎心里面,是她更美,还是我?”   这才对嘛!   皇上从对万氏惊艳收回神色,哪有女人不嫉妒的?   万氏肯改变也是为了取悦他而已。   皇上连忙上前几步,似往常一般将万氏了揽入怀里。   万氏轻巧躲开了,认真问道:“二郎还没回答我话呢,到底谁更美一些?”   只是单纯的比美?皇上心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异样。   “当然是你更美……你在朕心里一直都是最最要紧的女人。”皇上言辞恳切,神色郑重又真诚,“朕可以没有皇后,不能没有你。”   皇上再次亲近万氏,以为总会如同以前一样,万氏最终柔顺乖巧依附过来,耍一耍小脾气会同他回宫去,继续帮他在后宫中撤走杨皇后。   甚至万家的实力也会为他所用,在朝廷上对抗杨家旧部。   万氏顺着他时,皇上不曾感到万氏娘家的重要,千万别以为万氏只有一个战功卓著的封侯兄弟。   万家在皇上的功臣中排名并不高,却是很是重要。   如今还没被皇上卸磨杀驴的勋贵们起码有一半愿意给万家一份脸面。   皇上不是没法子解决开国勋贵,能熬过几次清洗,剩下来的都是皇上的老兄弟,他们真是一心一意同皇上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   皇上也不是完全铁石心肠之人,曾经的义气也好,算计也罢,在老兄弟面前,他心软了。   甚至他需要老兄弟们辅佐皇子,还需要他们对抗杨家旧臣,只有维持一个稳定的平衡,江山才能延续下去,皇上也能坐稳皇位。   杨皇后重要,万氏同样重要。   万娘娘笑道:“二郎这张嘴啊,总是说一些我爱听的话,昨儿,我听到一句话,受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皇上再次抓空,讪讪收回手臂,“朕一直偏爱于你,你搬到阿阳府上,又同老三比邻而居,虽然朝上还没人多嘴,朕每每上朝,受他们叩拜时,总觉得他腹诽朕。   朕是相信你,相信地主,阿阳已经成亲了,你还要做什么?”   “原来我让皇上这么受委屈了吗?”万娘娘毫无歉意,“真是我的不对了,明日也是早朝的日子,趁着离京之前,我去朝堂上说一下,我随着我儿子住,受儿子儿媳妇孝顺,我看看谁敢拿闵王同住一个屋檐下说事。”   皇上立刻头大,“不,你一旦去朝上询问……母后坐不住了。”   不仅皇上心有余悸,所有朝臣都曾经被老太后扯着耳朵痛骂一顿,都尝过被老太后支配的恐惧。   穆地主的名声就是老太后的逆鳞,老太后不会管万氏作甚,但敢议论她宝贝穆地主的人都得死。   被老太后生生骂死,或是用浇粪的木桶砸死,让他们嘴巴臭!   “以前你外出,我一直同闵王阿阳他们住在一个屋檐下,怎就没人说嘴?”万娘娘停顿一瞬,“莫不是他们怀疑我同阿阳?皇上就忍着?有这念头的人还配称人?!”   “不是,绝对没有。”皇上略有解释不清的郁闷,“你一直都很为朕着想,再难的事都让了,你非要在此时同朕犯倔?朕知道在穆晨逼宫时,朕救了皇后,您心里不舒坦。   当时的状况你是知道的,朕同皇后到底是什么样,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懂吗?朕心里选你,情况危急,朕先救了皇后,再想救你……已经力不从心,不过朕看到了阿阳,知道他会来救……”   “阿阳是我养大的孩子,他会舍命救我。”万娘浪抬手按了按,“先让我说完,皇上,一直以来我都是听你说,这一次换你听我说,如何?”   万娘娘莲步轻移,走到桌前,用煮开的热水泡茶。   蒸腾的水汽缭绕,淡化了万娘娘的娇艳妆容,却凸显出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皇上才发觉最好看的地方是那双眼睛,能柔能刚,又有一股韧性。   在老家的艰难日子没有磨灭万氏的光彩,入宫后的富贵也没有让干净的眸子平添贪婪同世俗。   万氏安静的,祥和的,犹如一株静静盛开的菊花,可以很淡,也可以有我花开尽百花杀的霸道!   万娘娘端起泡好的茶放到唇边,笑道:“在成亲前,你就偷偷进过万家见过我,是不是?”   皇上想到同老兄弟翻墙过去看万家姑娘的事,嘴角也多了一份怅然,“这么多年,你好像没有变过。”   当时,万氏安静的沏茶泡茶,拿着一卷书,悠然自得。   万娘娘盯着手中的茶杯中倒影,轻声说道:“你救了我爹,我爹看出你是个能成事的人,你娘又四处说算命的说,你命格贵重,我知道她是想帮你娶媳妇,在咱们镇上,没有比娶我更划算的买卖了。”   皇上尴尬说道:“母后一直都说朕是真龙,算命的高人算过,倒也不是故意骗婚。”   万娘娘抿唇笑了,眸光柔柔的,“我一直佩服太后娘娘,虽然她不是那么喜欢我,同我的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样。   她看不上我言行讲究,我也看不上她动不动就骂人,明明是好话非要说得让人憋了一肚子气。   婆媳多年,我们逃过难,挨过饿,受过伤,拌嘴过。   甚至阿阳曾帮我出过气,让她再不敢逼我给她倒洗脚水……我同二郎走到今日,我从未不曾记恨过太后。   家里若是没有太后,我不知能不能等到二郎功成名就,衣锦还乡接我同你的儿子们。”   皇上嘴唇动了动,万氏怀上小五时,他已经有一定基础了,不再四处奔波,动不动就撇下家人一年两年。   “我说得不是骗婚,当日,我爹说要报答你,问过我是否愿意嫁给你。”万娘娘看着皇上,“你见过我,我也见过你,我从来没说过,我其实是愿意的,明知道你家条件不好,我有更好的选择,但我听从本心嫁了你。   所以我从做不管家务的秀才女儿到能做饭,能洗衣的当家媳妇,甚至愿意帮你扶养不是我生的儿子们,   都因为我一直偏爱你,把你看得比我自己更重,总觉得我多做一点,你的麻烦就少一点,你也能快乐一点。”   皇上大为感动,心头瑟瑟的,甜滋滋的。   万娘娘放下茶杯,“可是从何时起,我对二郎不再似当初了呢?是因二郎受了下属孝敬的妾,还是把你儿子的生母领回来,让我喝了她们的妾侍敬茶?   不,这些都不是的,我既然要做个大妇,就不会在意她们,不过吃醋是难免的,但我知道二郎心里根本没装她们。   我会嫉妒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吗?当二郎要娶杨家女公子时,我让二郎等了三日,我并不是故意吊着二郎,或是让你记住我受得委屈。   那三日我就在想,到底是不是值得,二郎对我好重要吗?我想了又想,最终烧了我同二郎的婚书。”   皇上抢步上前,一把抓住万氏的手,“朕明白你的深情,再相信朕一次。”   万娘娘看着皇上,看着看着笑了,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算了,我累了,二郎放过我吧,我不想骗二郎,也不会骗自己,二郎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人了。”   皇上的心好似突然被生生挖掉了一块,万娘娘平时显不出,她彻底离开,他不适应。   万娘娘缓缓起身,双手举到眉间,慢慢下摆,垂下的头发铺满后背,开口道:“皇上已经不再是我的二郎,您想要什么样的万皇贵妃,臣妾清楚,臣妾也能做到,当时陛下,您放心臣妾吗?   一个不再把您看做最重要的夫君的女人留在后宫之中?皇上,臣妾才华见识比不上皇后,但是怎么做女人这上面,皇后亦不如臣妾。   臣妾还算清明,还能维持住本心,不是变成面目可憎,我鄙夷讨厌的模样,放臣妾离开。”   “毕竟臣妾同皇上曾经有过一段最美好的记忆。”   皇上:“……”   万娘娘站起身,缓慢又轻快向外走去,渐渐在皇上视线中模糊消失了。   “她不是享受阿阳的孝顺,是想彻底同朕绝亲!”   皇上自知是彻底失去万氏了,她已经不再掩饰心悦他,万氏不再需要他,有儿子就够了!   万氏看起来比杨皇后柔顺,一旦万氏拿定主意,杨皇后可能会改变主意,万氏绝不可能。   皇上幽幽叹了一口气,心头缺失了一块,勉强万氏留下来也不是做不到,后果不是他愿意承担的。   万氏‘发疯’,前朝后宫太平不了。   皇上如今最需要就是平衡安稳,万氏随穆阳离开京城,带走了小五,把万家留下来给皇上用……万氏已经算是很有诚意。   “陛下,娘娘不放心靖王殿下,等到王爷就藩顺利,她安心了也就回京了,左右不过一年半载的功夫,您就当娘娘出门散散心。”   郭太监看出皇上已经让步,连忙递了梯子,“娘娘哪是舍得陛下的,离着远一些,娘娘会更思慕陛下,兴许提早回京。”   “你一个阉人懂思慕?懂男女之情?”皇上摇头嗤笑一声,郭太监尴尬说道:“奴才不懂,在年轻时也倾慕过小娘子,几日不见真真是想得不行,可日日相见再找不到想念的滋味。   老话不是常说,远香近臭吗?这夫妻偶尔离别,在团聚时塞新婚。以前皇上外出闯荡回家后,娘娘一准痴缠着您。”   皇上笑道:“是啊,小别胜新婚,朕对万氏也缠得紧,看她真是哪哪都好,罢了,放她出门去转转,离开了朕,她就明白谁对她才是最重要……”   绝亲不过是说说罢了,他是皇帝,谁敢亲近勾引他的女人?!   万娘娘缓缓走着,神色有几分感伤,皇上知道怎么能留下她的,皇上目送她离开时,她就已经输了。   不仅输给了江山,甚至输给了杨皇后。   “汪汪汪。”   “卷毛?!”   万娘娘蹲下身抱起从丛林中转出来,并向自己奔过来卷毛,揉着卷毛头顶上的呆毛,笃定说道:“薇丫头把你留下来,让你宽慰我?”   卷毛眼睛有黑有亮,单纯无辜,倒映着万娘娘的影子,浑身的卷毛软软的,卷卷的,可可爱爱软化万娘娘的心。   万娘娘索性抱着卷毛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下一下摸着怀里的卷毛,“他们担心我,我没白养阿阳,把卷毛留下来陪我。   感伤是有过,但伤心却是没有的,更多是遗憾,没能看到……看到……嘿嘿。”   万娘娘将脸埋进卷毛的绒毛中,卷毛乖任撸,浑身又很干净,每一根绒毛带着香甜的味道,闻起来很舒心。   卷毛不敢动把自己想成万娘娘的‘抱枕’,万娘娘也算是人气高的角色,是不少读者心中的意难平。   卷毛能宽慰到万娘娘也能让读者大大们满意。   “没准,我还真能看到呢,看到皇上所有的盘算都落空,我惯着他,他有恃无恐,杨皇后不会,啧啧,我本来打算同她联手的,后来是阿阳娶亲,小五远离旋涡,我听薇薇的劝,为他耗费一辈子,不值当。”   万娘娘嘴角勾起,刻在骨子里的郁色渐渐散开了几分。   “汪。”卷毛安抚的叫了一声,狗爪轻轻拍了拍万氏。   万氏好像弄懂了卷毛的话,笑道:“卷毛可真机灵,你是问我怎么看上他的?我迟早要嫁人,为何挑一个自己看得顺眼的人。   皇上年轻时相貌也算英俊,豪气干云,不管是装得,还是他后来移了性情,当年爬我家墙头偷看我的人中,我看他最顺眼。   那时候青春年少,愿意赌也自信自己不会输,我同杨皇后不一样,同薇薇也不同,从来没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乡下那个地方,大妇同妾可能真是姐妹,多子多福不仅男人想,女人同样会喜欢儿子多,毕竟耕田种地等等都需要儿子。   一家子兄弟多,儿子多,出门在外都不会被欺负了。”   万娘娘柔声解释:“我进门就做后娘,皇上把他在外生的儿子送回来给我养,阿阳媳妇会委屈的不行,我……我真没在意儿子不是我生的。我同他的问题,从来不是妾同庶子。”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多情又无情   “汪汪汪。”   “你不懂,再有灵气,你也是一条狗。”   万娘娘再次揉了一把卷毛的狗头,回忆今日的表现。   无论是话语,还是气氛拿捏,算是无懈可击。   “二郎虽然是狗了一点,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万娘娘低头同卷毛黑亮的眸子对视,“而卷毛看起来似人,陪着我,永远是一条狗。”   卷毛:“……”   他的一片心意终是错付了。   万娘娘随着穆阳离开京城,秦王也不会死于皇上手中,卷毛已经小赢了一把。   他做狗的日子会减少,人气角色都活了下来。   皇上微服私访去了靖王府,没能劝万娘娘回宫,只能一个人灰溜溜回宫去。   他无心去昭阳殿见杨皇后是否动怒,为他新纳的杨皇后身边的宫女生气。   又无心召幸小嫔妃们,他对月感怀了好一会,喝了好几坛子酒,被郭太监伺候着爬上龙床,沉沉睡去。   郭太监命人点燃上香料,夹杂了一缕药香,毕竟皇上若不用香的话难以熟睡,第二日精力很不好,困倦头疼。   皇上明知道香料对他没有太多好处,可为了能睡好,也只能先用了。   香料弥漫整个寝宫,皇上睡得并不安稳。   陷入不少他以为忘记或是抛开的回忆中,梦到最多就是当年他爬墙去看万氏时的兴奋。   她文雅秀美,怡然自得,喜欢清雅的日子,曾因他跌下墙头,被她父兄追着跑而抿唇大笑。   他们也曾骑着矮小拙劣的马在漫山遍野的漫步,那时候她看他的眼睛温柔恬静,却是有着灼热的光亮。   他把老二老三在外面生的儿子抱回去给万氏时,她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当夜不理会他,泪水湿了他的衣襟。   在家乡的日子并不难过,毕竟他娘嫁了个小地主,家中不会短了吃喝,继父把他同穆地主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大哥经常派人送银子回来,老三穆地主抄书没少赚钱……对,他记得的,老三从十二岁上就能赚钱回来了。   给老娘,孝顺继父,甚至老三会记得给二嫂万氏买几块布料,几根银簪子。   他明明知道万氏想让自己送她银簪子,他所有的银子都用来结交朋友上,差点去管万氏要陪嫁的银子使……   后来他得意后补上了用得万氏陪嫁,也给了她很多好看亮晶晶的头面,万氏笑着说好看,那笑容从没达到她的眼底。   睡梦中,皇上紧闭的眸子滚动,很想挣脱梦境,偏偏有一股莫名的力气牵扯着他继续梦境,继续如同旁观者一般去看过去的事。   皇上看到他对万氏说自己的志向,结交了多少人,说大哥……大哥固执,不懂得变通。   他说了很多,此时皇上看到了万氏脸上的不耐烦。   她不喜欢听这些,他在家里待的日子有限,万氏不愿意在这上面浪费。   可是他当年毫无察觉,一次又一次冷了万氏的心。   他同老三抱阿阳回来时,万氏说过,她会好好教养阿阳,把阿阳当成亲生的儿子看待。   她亲生儿子有的,阿阳一定会有,她亲生儿子没有的,她也要给阿阳抢回来。   她说,阿阳救了他!   最开始,万氏只因为阿阳是他救命恩人,阿阳割腕喂血给他吃,保住了他性命。   “陛下,陛下。”   郭太监轻轻摇醒皇上,“您醒一醒。”   皇上猛然睁开眼眸,没有看到梦中的人,稍显得失望,沙哑问道:“什么时辰了?该上朝了?”   他下意识去摸脸,一片冰冷的水痕。   郭太监举着蜡烛,跪下说道:“离着上朝还有一个多时辰,老奴斗胆唤醒皇上,担心陛下被梦魇住……”   “朕方才说了什么?”皇上深色莫名,半张脸隐在昏暗之中,很想擦去手指上的水迹,却有又几分不舍。   郭太监低头说道:“您一直在喊万娘娘的小字。”   “小字?灼灼?”皇上舔了舔脸上残留的泪痕,“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句话是岳父他老人家对她的交代,朕娶她的时候听到了,便给她送了灼灼的小字,只有朕能叫的小字。”   “陛下想留下娘娘还来得及,明日靖王才离开京城,王爷肯劝娘娘的话,娘娘会答应回宫……”   “不用了,朕放她过一些想过的日子。从来她的心思都不在富贵上,朕封她皇贵妃,许她同皇后平起平坐,她不曾多欢喜。   朕冷落她,让皇后压她一头,她也不见多恼怒,不是朕需要她对抗昭阳殿,她许是连宫事懒得管。”   皇上抿了一口茶润喉,叹了一口气,“朕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就是她了,寻常的小事朕都想起来了,想忘也忘不掉,就这么着吧。   有阿阳同小五陪着,阿阳媳妇活泼孝顺,她下半辈子没了朕,没了一次又一次的忍让,她许是会在临世前,念着朕几分好处。   朕还是她曾经倾慕过,让她眼里有光的穆家二郎。”   “您千万别说这话,万娘娘顶多离开京城一两年,迟早会回到您身边,您总不能一辈子把靖王放到封地上。”   “朕会召阿阳回京,她可未必随着阿阳回来,皇后性子刚烈,不撞墙不回头,万氏骨子里倔强,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皇上穿鞋下了床榻,撇上斗篷,窗外天边隐隐泛起一线白,朝阳缓缓升起,皇上说道:“传旨,万侯爷去阿阳封地做个统兵的将军,为朕镇守海域,谨防海上来敌。”   “陛下,首辅未必会答应,靖王藩地同闵王离着很近,再加上不太远的秦王,若是再加上能征善战的万侯爷,一旦连城一片,极有可能威胁中枢。”   “想走的,朕留不住,不如让她走得安心,万侯爷是她当儿子养大的亲弟弟,万家她唯一在意的亲人,朕让她带走。”   皇上幽幽说道,“阿阳如同旭日,朕已经日落西山,他有心对抗中枢,有没有万侯爷,朕的拦不住,况且朕不信阿阳有谋逆的心思。   他也不在意皇位,否则当年他不会帮朕,阿阳同万氏一样,富贵日子不喜,贫贱日子……嗯,没了朕,他们会把贫贱日子过成富贵日子。”   穆阳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上马征战,下马经商不单只是说说,皇上为抚养过出色的义子骄傲。   一直很在意血脉的皇上不愿意再压制了,穆阳是他儿子该多好?   穆阳就是比他自己生的儿子强!   父亲内心酸爽无法同旁人说起,唯一能理解皇上的人只有云默了。   皇上看出云默也是个极度偏心自己血脉的好父亲,然后他继女比自己亲生的出色,而继女嫁的丈夫是穆阳!   皇上心态突然放平了许多,唇边勾起笑容,“还有个比朕同不羡更惨的人,皇后啊,她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好学生成就了朕!   其实,朕只要一个句话,阿阳会留下来,继续同皇后……今日不上朝,朕去昭阳殿同皇后先商量出江南盐水改革的章程!”   “正好阿阳就藩,一路南下,能办的事让阿阳办了!江南的乱摊子得有人收拾。”   皇上对万氏远走的失落尽去,他并非没有心,绝不会为一个注定远去的女人失落太久。   毕竟,失去了一个万氏固然可惜,他记得万氏的好,但后宫还有无数个姿容各异,风姿绰约的美人。   感伤也不过就是一会儿罢了。   郭太监不敢拦着皇上去寻杨皇后,颠颠得伺候着皇上去了昭阳殿,再看一眼龙床上微湿的枕头,郭太监心头涌起几分凉薄之感。   万娘娘跟了皇上二十多年,最后只剩下一场梦同皇上的几颗泪珠。   亏着万娘娘聪明抽身了,否则不得被皇上利用一辈子。   倘若万娘娘彻底闭上眼埋进棺材中,皇上在棺材外烧纸流泪……那才是对万娘娘最大的伤害。   不过,只有多情又风流的男人才坐得稳皇位。   不能说皇上不重情,他的愧疚等情绪来迟,去得快。   靖王府,云薇同万娘娘指挥着奴婢忙碌着,将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搬走,万娘娘精神极了,说话时中气十足,仿佛浑身有用不完的劲儿。   原本云薇还能交代两句,后来都是万娘娘在安排了,云薇索性坐在一旁,万娘娘不怕累,而是怕闲着,怕做了穆阳的拖累。   “汪汪。”   卷毛张开狗嘴咬了咬云薇的衣裙衣角,满眼写着它有话说,单独同云薇谈一谈。   云薇牵着卷毛出了房门,很快来到人少的地方,云薇蹲下身,额头贴着卷毛狗头。   卷毛:“汪。”   它尾巴得意摇晃好几下,毕竟它进化了,狗脑子能上锁了,云薇无法随意察觉到它的思路。   它想说时,云薇才能知道,不想说……云薇无法探查,对穆阳也有作用,不过作用不是很大。   穆阳想知道它的想法时,稍稍用力就能突破屏障。   “你是说,你很快就能变回人了?啊,这批读者不行啊,这么快就原谅你这个狗作者了?”   “……”   卷毛向云薇呲牙,如今自己是真的狗,云薇也不做人,猪狗不如!   “好呀,你敢骂我猪狗不如?你信不信我让……让穆阳难过伤心,然后说是你害的。”   “汪。”卷毛快气疯了,云薇没做过几件人事。   最近,卷毛吃肉多,毕竟万娘娘特别喜欢撸狗,卷毛生活质量上了好几层楼,它想吃什么,万娘娘就吩咐厨房给它做什么。   王府同万娘娘身边的奴才把卷毛当狗大爷伺候着。   卷毛唯一付出就是亮出肚皮给万娘娘撸而已,其实卷毛很喜欢被万娘娘撸的,毕竟他有人的灵魂同思维,但也有狗的习性。   卷毛伸出肉嘟嘟的爪子拍打云薇的小腿,不敢太用力,跟挠痒痒似的。   云薇笑道:“好了,不逗你,你变回人,我很高兴,不过你是在这个世界成人,还是回到……回到属于我们那个时空?”   卷毛:“汪。”   他也不知道,变回人的快乐好像也没那么美好。   “你能回去是最好的,毕竟那里才是我们的家乡。”   云薇在嫁给穆阳时,早就决定放弃,把那个时空的记忆当做上辈子珍藏起来。   卷毛可以回去又勾起她一丝丝的遗憾。   “汪。”   “留下?不行,能回去为何要留下?莫不是你真以为做人后能学着在你塑造的主角左拥右抱,享受荣华富贵?你还看不明白吗?想开后宫的男人……在这个世界都要受到反噬。   女人哪怕准许丈夫纳妾,妻妾成群的女人都不简单,你还不如皇上脑子好使呢,别想着三妻四妾。”   “汪。”   卷毛一下子一下子挠着地面,它又不是没看到万娘娘的算计?看到杨皇后的无情?   它甚至怀疑万娘娘同皇上在靖王府说清楚那一日,万娘娘有多少真情实感,又有多少是演得成分。   “我对你也不好啊,你别是舍不得我?”   “……”   卷毛继续挠地,可是尾巴却缠上了云薇的脚踝,傲娇哼哼唧唧,没有它照顾着,云薇自己孤单,再遇见危险,云薇自己一人怎么抗?   它在的话,云薇都是直接说关门,放狗,呸呸呸,是关门,放卷毛!   云薇在这个世界有挚爱亲朋,她被很多人喜爱关心,其实她的灵魂同这里的很多人都不一样。   “卷毛,放心吧,我有阿阳,谁敢欺负我这个靖王妃?!”   云薇突然起身,向后跳去,果然,被穆阳整个人抱住,。   薇眯起双眸,甜甜一笑:“我就知道,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你。”   穆阳嘴角弯起,眸子似有千言万语,他在,她就不会孤单。   卷毛原地转了两圈,算了,它继续做一段时间的狗,对成为人的迫切念头淡了不少。   完全脱离它原本的故事背景,它也想知道这些人的结局。   而世界意志,也可以说老天爷容得下云薇这个异界灵魂,容不下化成人的卷毛。   它想继续陪在云薇身边,只能当卷毛,只能当狗!   “卷毛,卷毛,过来吃肉啦,我亲自给你炖的肉,还有肉脯等小零食,你不来,我就给隔壁的狗狗……”   “汪汪汪。”   卷毛四肢倒腾的飞快,直接奔着万娘娘飞奔而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云薇的决心   云薇窝在穆阳怀里,望着卷毛摇晃着尾巴绕着万娘娘讨好卖乖。   万娘娘真的很喜欢卷毛。   不仅给卷毛做肉,准备零食,万娘娘接过给卷毛洗澡的活儿,云薇想不到万娘娘是个爱养狗的大好人。   穆阳见到云薇唇边的笑容,心中泛甜儿,“昨儿女侯让人传话,询问你编写的女童书本,我推测她想送一送你,打听岳母生的双胞胎的事。”   “嗯,见一面也成。”云薇点头说道:“见是见,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她。哪怕她现在真想明白了,想通透了,非常想补偿我娘,在我这,也不会认她,我同她一辈子和解不了!”   穆阳说道:“我命人去请她来王府?”   “不用,去……去新设的主管教育的衙门,横竖是公事,不该来让她来王府。”   云薇得意一笑,“没想到皇后娘娘做事雷厉风行,教育司已经设立了,直属皇上,咳咳咳,是出钱出人的皇后娘娘。名家那群人到是有点眼力,一个劲往教育司钻,宁可放弃他们名家多年的经营。   就是名二公子……一个被名家抛弃的可怜人罢了,才华名气比不过我爹,甚至连自己的至亲对他都不在意,生生把他赶去最为苦寒的地方为官,一辈子他别打算从那地方回京了。”   “看好教育司大权的人不单单只有名家。”穆阳沉吟一会,开口说道:“皇上对新设的衙门也算上心,皇后想长长久久管着教育司,只怕不容易,不过开始皇上让皇后试试,投入的银子也是皇后或是杨家的私房。   皇上一个子都不需要出,皇后把教育推广天下后,按照你给皇后制定的计划,皇上看到不用花太多钱,就可以得到读书人的感激,贫寒百姓的叩谢,皇上一句话就能把好处尽数拿回去。”   “我就是说,皇上想拿回去就拿回去,是不是太不把皇后当回事?”云薇冷笑,“当皇后傻啊。”   穆阳抚平云薇的后背,说道:“皇后为她的愿望投银子,她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妻子的成就皇上可以分一半。皇后执着于好处不肯放权的话,少不了的朝臣会散步不利于皇后的消息。”   云薇气得吐了一口气,“你到是提醒了我,这教育司的计划还需要完善,皇后花钱花经历栽培出来的成果,再甜美再诱人,也不是皇上说抢就能抢走。”   她甩开穆阳,提起裙子快步往书房跑,“今晚阿阳乖乖自己睡,我得熬夜该计划,阿阳实在睡不着,去寻闵王,他最近不大对劲,问他就是一句话,不让我管!”   穆阳觉得自己该去书房打地铺,陪着云薇更改计划。   他亲爹闵王最近野心膨胀,时常联络旧人,已经不满足只是招揽江湖高手。   穆阳同闵王没任何话说,也不会帮亲爹去争皇位。   教育司设在六部衙门边角处,比起恢弘的六部衙门,教育司的衙门很是不起眼,门可落雀,比不上吏部等往来都是高官。   云薇沿着街道走过,见到了身穿四品官服的官员规规矩矩站在吏部衙门门口,对一个办事的小官颇为讨好。   户部衙门不逞多让,不少官员对户部的小吏和善讨好,期望能早点拨出银子去。   云薇听得到等候在衙门口的官员们窃窃私语。   皇后同皇上并肩而坐,并且皇后频频插手朝政,虽然皇后有杨家旧部的支持,引起的朝野非议并不少。   “你得承认,皇上龙体不愈,皇后娘娘帮着皇上执笔批奏折,不曾耽搁大事,皇后娘娘睿智,顾全大局,处理的政务,我是心服口服。”   “皇上是头疼,可不能光指着皇后娘娘,你敢保证皇后娘娘一直睿智不犯错?你要明白一条,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眼皮子浅,就算皇后是例外,皇上为何不让魏王赵王辅佐他?”   “……魏王,赵王不也是在养病,你忘了靖王大婚时的兵变了吗?罪人穆晨曾是皇上最偏爱的儿子,给予穆晨极大的权柄同宠爱,一旦不如意,穆晨对皇上不孝,无父子之情了,逼皇上退位……”   说话的官员压低声音,“皇上经历过一次儿子背叛,哪还放心得下两位王爷,听说赵王伤得很重,以前陪伴赵王的文人被赵王赶走不少,赵王一心都在求好大夫治病上。   魏王历险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说是吓坏了,不爱出门,看谁都像坏人。穆晨毁了自己,把皇上几个成年皇子也毁了一大半。”   官员轻轻叹了口气,“不是还有闵王同靖王?尤其是靖王不仅救了皇上,兵变时救了满朝的勋贵百官,杨家的旧部对靖王殿下没二话,想辅佐靖王。”   云薇已经听不到他们小声议论了。   难怪最近几日,闵王神神秘秘的,来靖王府拜访感谢靖王救命之恩的官员多了起来。   她不得不出门同命妇们应酬时,总有一群诰命跟着,对她又是热情又是讨好。   云薇想过是不是姜氏带她们赚到了银子,让她们可以在丈夫面前不必伸手要钱,大声说话。   原来是杨家的旧部开始支持靖王了,靖王实力大长。   原本靖王过继给穆地主后,已没了任何希望,不再是皇上的皇子,杨公派侍卫保护穆阳的传言,不,已经没有人相信只是传言。   不是真的,在朝臣眼中也是真的。   穆阳以前就是年轻的权臣,交了兵权虎符给皇上,穆阳使用出来的将领还在掌军。   再有杨家和开国勋贵的支持,一旦皇上有变,魏王赵王……等于废了,穆阳最少也能做个摄政王!   云薇挥掉脑子里荒唐念头,加快了脚步,必须赶紧离开京城!   没人可以逼穆阳做不愿意的事,一个两个不行,千百万人恳求穆阳掌权摄政……官员们把穆阳看做是阻止杨皇后主政的大救星。   毕竟,经由杨皇后之手处理的政务,他们再去挑剔也挑不出毛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穆阳身上。   他们不想向女帝磕头。   女侯早早等在衙门,看到云薇进门后,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容,使得在一旁的官员们暗暗松了一口气。   又觉得女侯着实有些可怜,当母亲的做错事,想要弥补,姜夫人同靖王妃不稀罕。   只求女侯别来打扰她们的平静日子!   女侯看云薇的眼神不是看靖王妃或是自己外孙女亲人,而是在看救赎一般。   教育司的官员心头有点酸。   女侯主动站起来,笑道:“不用着急,你慢点走,我正同他们说书不本的事,打算选姜……姜夫人作坊的纸,倒不是看在你的面上,姜夫人名下的作坊产的纸又白又软,适合做书册。”   她皮肤白皙,脸颊秀美,成亲后更美上几分。   而且她眼角眉梢透着舒心,整个人洋溢着幸福。   女侯彻底放心了,靖王那孩子……不是闵王,薇薇也不是昔日的江氏,小夫妻和睦情深,穆阳把云薇照顾得很好。   云薇对女侯屈了屈膝盖,又受了官员们的礼,她现在是靖王妃,论地位还是诰命,封疆大吏都需要向她行礼的。   “我觉得用做书册的纸张……最好多找几家,按照招标的法子,选性价比最高的纸。”   云薇说道:“我娘作坊的纸张质量是好,但售价比较高,只是蒙学使用的书册用不上这么好的纸张。我娘说可以成本价做蒙学的书册。算是她对杨皇后兴办蒙学的支持。   但是她始终是生意人,她可以不赚钱,但亏钱亏个一年两年,她挺得住,亏个十年八年,生意都得被成本价拖垮了。   我可以接受姜夫人每年拿出一部分利润捐献出来兴办女童蒙学,不愿制定她名下作坊的纸张做书册用。”   女侯:“……”   “若想蒙学长久,必须得让商贾有得赚,毕竟蒙学除了纸之外,还需要笔墨砚台,难道也让他们没得赚白送吗?   我娘有实力成本价,他们未必能做到,纵然他们也走到了,这不是拿着我娘的善举去道德绑架吗?一旦偷工减料,笔墨纸砚都是小孩子用的,把好得换成坏的,小孩子体格弱,容易生病。”   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蒙学是为他们好,他们用了有毒的书本笔墨,落下病根,那是害了他们。   不识字要不了他们的命,可有毒廉价的笔墨纸砚有可能损害他们的健康。”   云薇留给官员同女侯反应时间,最后说道:“我娘名下的作坊造纸走得是高端路线,卖得就是贵的,好的,有我爹的文名在,做差一点的纸那就是在砸招牌。”   “所以,女侯的好意,我代我娘领了,我娘有心支持杨皇后兴办蒙学,但书册用纸,以及其余的必要物什,最好的法子还是用招标。   把有心供货的商贾集中起来,规定好底价,让他们有利润赚,又能以最低的价格买到适合蒙童所用的笔墨纸砚。”   云薇仔细同女侯等人说起如何招标,如何划定底价等等事项。   女侯虽然被卷了面子,一边听一边点头,感叹道:“这法子好,我老了,不如靖王妃脑子活,我看可以把这法子报给皇上。   以后有大兴土木的活也可以让工部用这法子,虽然少不了拿点好处,比现在直接用亲近的人强,起码用得那一笔银子交代得清楚,还能省下一笔银子。”   女侯经历过官场,杜绝不了贪污,尽量做到被贪墨的少一点,修建工程质量好一些。   云薇说道:“我们继续讨论蒙学的书本……我娘的造纸工匠新研究出一款纸张,不如现在的纸张白和细腻,但造纸的材料好找,又省钱,适合做给蒙童读书用的书本。”   女侯吃惊看着云薇,这不又说回去了?“你要哪样?还是你娘打算再办一个造纸作坊?专门提供……”   “不是,不是,我娘有高端生意就够了,她打算把造纸的法子奉给皇后娘娘,可以请皇后娘娘派人督办此事,当然,若是有别得人家做得纸更便宜更好,也可以不用造纸法子。”   云薇轻轻弹了弹手指,斜睨了名大人几眼,淡淡说道:“总之一切按皇后娘娘的意思办,受皇后娘娘恩情的寒门学子,弱质女童最该牢记谁才是开启他们民知的人。   皇后娘娘行善举可以不求回报,但我觉得做人还是要知道感恩,感激真正让他们从愚昧走入文明的人。而不是看到有好处,便一拥而上,窃取皇后娘娘功劳的伪君子们。”   名大人等人面色涨红,嘴唇哆嗦。   云薇轻笑道:“我这人说话直接,你们都是投入教育司的有识之士,肯为蒙童辛劳,可不要对号入座。我提醒你们一句,想要功名利禄别入错了衙门。   吏部户部衙门才是升官发财的好地方,你们为蒙学辛苦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才有可能得到名声上的好处。   十年树木,百年育人,这句话应该写在衙门的门口,我入宫去求皇后娘娘墨宝,我再花钱刻在外面的石碑上。”   名大人等官员:“……”   他们的小心思被云薇几句话点破了,有几个打起退堂鼓。   以为这是个好差事,听靖王妃的意思,他们只能去教蒙童?   等到所教的学生科举入仕,他们不知道有没有性命活到那个时候。   “我先同女侯说说,给女童启蒙的事,皇后娘娘的意思先从女童开始,给女童选老师才华先放一放,最重是品行!”   云薇仿佛没有看出官员们不高兴,继续说道:”其实我建议最好是识字的女子为女学的老师,女人心思细腻,耐性又好,最适合成为女童的老师。”   “靖王妃,下官还有一些事,先出去了,您同女侯商量女学之事吧。”   一个人走后,陆陆续续带走不少人。   侯失望道:“你又何必挑明?故意这些话赶人。”   “迟早都要走,早走早给志同道合的人腾地方。”云薇眯了眯眸子,开口说道:“我是让他们明白,办教育不是为功名利禄,耐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 第四百二十七章 给朕生个儿子   云薇不会拦着当官的追求功名利禄,人都是自私得多,甘于奉献的人少。   就连她自己都做不到奉献,哪能以道德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好不容易做官的人呢。   女侯叹了一口气,“你说这番话,以后肯去教导蒙学的老师不好找。”   “不好找就找女子呗,女侯周游天下,总能认识不少认识字的女子,高官厚禄给不了,但是皇后娘娘给的束脩绝不会少了。   女子想要独立,首先要做到自己能赚钱,不完全指望男人去养,而且从后宅走出来,不再纠结于后宅争斗,开阔了心胸眼界,实现女子的自身价值。   我们女子读书识字,不是为了给自己镀上一层才女光环,也不是完全陶冶情操,或是取悦于丈夫。   女子是为自己识字,也可教更多的女童认字!女子地位不能光指望着女侯,或是皇后娘娘。   有凤头,也需要更多的女子涌现,她们做不了皇后娘娘,可以去做基石,当形成一股红流时,女子能顶半边天这句话才能深入人心,得到全天下人的认可。”   女侯热血沸腾,太阳穴鼓鼓的,红光满面,仿佛看到了女子独立的一幕,“哎,不知我能不能亲眼看到了,怕是不行……不过,我听到你说的话,我已经很满足了。   薇薇,我这句给她们写信,邀请她们出面教导女童,其实女子识字的不算少,只给女童蒙学的话,许多人都能胜任。”   “现教女童识字,教她们懂得自尊自爱,不比旁人差……过几年后,再教她们算账,教她们如何管理生意……我同我娘说过一嘴,以后她所有的生意大多会用女子做掌柜。”   “……你娘答应了?”女侯有点欢喜,也有一点担心,姜氏不走寻常路,会被不少同行打压。   “薇薇别……别害了你娘,倘若你父亲不是皇上宠臣,在朝中地位稳固,你娘在生意上会承受更大的负担,连我都听说不少商贾联合起来,打算给你娘一个教训。”   “商场如战场,他们怕了我娘,嘴上却说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他们敢打过来,我娘全都接着。   他们用正常的行业竞争,我娘接着,他们走偏门的话,我爹同阿阳也会下场,比一比到底谁底气更足。”   云薇有点不怕姜氏会输,笑道:“过几日,女侯会听到一句话,我娘承诺绝不最先使用靖王的权势,不过我娘左手提着我爹,右手握着阿阳,商贾同他们背后的靠山也不是白痴,不敢不讲理,用盘外招。   一旦阿阳下场,他们早就被连根拔起了!”   女侯被云薇一套又一套的说辞弄得哭笑不得,摇头道:“老了,我是真老了,跟不上你的思路,不如你……你脸皮厚,仗着靖王的势都能说得理直气壮。还承诺……的确,你娘有随时掀桌子的实力。   你们母女心中有分寸就好,我……我盼着你娘能好好的,盼着你……薇薇,盼着你一遍又一遍落我的面子,让我看清楚你同你娘的优秀,一次又一次忏悔我……我当年的选择。   如此,我的心虽然疼,如同刀子割肉一般,却很是舒服。”   云薇抿了抿嘴唇,并没有开口。   女侯低垂下眼睫,再次说道:“你说得对,做得也对,我不值得你娘原谅,对我最好的就是不近不远看着你娘幸福美满,看着你娘扬名立万。”   “您能想通最好不过。”云薇缓缓开口,“您已经知道结果,我建议您别在我娘的事情耗费您不多的精力了。   在真假女儿这件事上,作为母亲您永远无法洗白,后人看过这个故事,没有几个会同情您。   您多帮帮杨皇后,我不是劝您帮她对抗皇上,毕竟她是不会相信您的,当年您做的事,她能记恨您一辈子,绝无可能原谅您。”   “薇薇认为我当年做错了?顾全大局有错吗?”女侯可以认自己不配做姜氏的娘,不认她代替皇上向杨皇后提亲有错。   “您为何不能联合杨家女公子努力一把,在您心里从来就没有杨家女公子能掌握天下的心思,您认为当时只是杨家属臣的男人才有资格坐拥天下。   在您本心上,您还是看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天生就该去顺从男子,男尊女卑其实您是认同,对不对?”   “……”   “别拿天下大局说事。”云薇抬手压了压,不让女侯解释,继续说道:“不曾努力过,劝说杨家女公子嫁人,您怎么知道杨家女公子掌握住杨家所有势力后就一定会天下大乱?   您凭什么判定,她做得不如皇上?皇上娶了杨家女公子后,不是照样兴兵征伐各地,战火少了吗?   没有!一样没有少,我反而认为当初若是杨家女公子出面,许多杨家旧臣都能活下来,分裂不服皇上的领兵大将不至于互相攻伐。”   女侯愕然,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您难道看不到皇后娘娘出事比皇上公允得多,她……”   “薇薇,你猜错了,杨家女公子有才华,但没主攻伐的将领,本来她培养出一个最好的少年将军,偏偏被她哥给毁了。我说得就是靖王,当时靖王若是支持她的话,这天下真有可能姓杨。   可惜,靖王同杨家仇深似海,他绝对不可能帮她平定天下。”   女侯口吻笃定,丝毫不带任何的怀疑,反而看云薇时,露出几分无奈,“我知你对皇后很推崇,我也一样的,皇后的确做了我们女人想做而不能做事,但是你要记住,你是靖王妃,不可因你对皇后的喜爱去影响靖王……”   云薇起身向外走,懒得再听下去,女侯被人调换了女儿也不冤,太固执太相信自己看到的。   当年,若是杨家女公子等到了穆地主,阿阳站在哪一边还真不好说。   女侯起身追到门口,“站住,我还没说完,我知你主意正,人也聪明,不过皇后同靖王之间仇深似海,薇薇你把握不住。”   回应女侯的话是云薇背对着女侯,晃了晃手,回见了,您!   旁人看不透杨家女公子同穆地主,女侯当时可是杨家女公子老师,出入杨家同自己家一样方便。   而且江氏还是穆地主的夫人,女侯对自己女婿也太忽略了。   到如今,女侯还没察觉出异常来,比老太后都不如!   不过,从侧面证明一点,女侯不单单是好骗而已,她对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江氏不曾用过心思。   抚养女儿也就是想起来时教导一番,忙碌起来江氏完全交给下人伺候。   女侯对女儿没有心。   姜氏当初不被掉包换掉,回到女侯身边,未必就能母女亲近,不过姜氏绝对会比假货过得好。   毕竟姜氏亲生的,理直气壮要求女侯疼爱,而冒牌货却不敢的,她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女侯看出端倪。   难怪真相大白之前,江氏对女侯犹如仆从,完全不似母女。   云薇进了宫,直奔昭阳殿,听说皇上也在昭阳殿同皇后一起批奏,云薇不等杨皇后召见,把熬夜做好的计划交给女官,说道:“该写的,我都写好了,我不打扰皇后娘娘大事。”   “王妃且留步,娘娘肯定会见您,您亲自同娘娘说兴学的事。”   女官拦住云薇,郑重捧着计划书,恳切说道:“娘娘一直很想见您,上一次您同靖王没来拜见娘娘,她很难过。   不日您同靖王离京城就藩,再见一面怕是要等到几年后。   娘娘一生无儿无女,曾把靖王当做唯一的学生,待若亲子,娘娘同靖王妃见面次数不多,您是娘娘最为看重的晚辈。   娘娘嘴硬心软,想见您又不愿意说,今日我让您走了,娘娘知道后,定是是要罚我。”   女官是杨皇后最信任之人,一直陪伴杨皇后,甚至只有她见过自己主子同穆地主之间的情分!   主子生下儿子时,她陪在主子身边,凶险无比,差点一尸两命,杨少主是趁着主子昏迷抱走孩子,并说孩子已经夭折……   主子哭了许久,再不肯见穆地主。   直到穆阳再次来到主子面前……主子才知道一切的真相。   “我知道娘娘想听什么,我也知道怎么说娘娘会开心,可是有用吗?”云薇幽幽叹了口气,“你觉得皇后娘娘会不知道我在外面吗?”   女官:“……”   “她知道的,清清楚楚知道的。”   云薇看了一眼昭阳殿方向,仿佛能透过殿门墙壁看到里面的杨皇后。   “算了吧,她既然想继续走下去,已经放弃了许多,我就不再扰乱她的心绪了。”   云薇对着自己感知的杨皇后方向大礼参拜,行得是晚辈拜见长辈的礼,这也算是代替阿阳向杨皇后辞行。   女官眼圈微红,鼻间一股酸涩涌出。   “请您转告皇后娘娘,靖王不会在外打着杨家旗号收揽民心,靖王也不会原谅杨家所作所为,杨家的支持,靖王不要,娘娘放心就是。”   云薇又磕了一个头,起身离开。   她对杨皇后的喜欢,影响不到穆阳身上,更没心思去调节他们母子之间的恩怨。   昭阳殿中,皇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叹道:“要不朕把阿阳叫进宫来?”   杨皇后回过神,放下不知拿了多久的毛笔,摇头道:“你没听到吗?他不会认我为师,恨不得同杨家只有仇,没有恩!   叫进来作甚?再听他们夫妻很很刺激本宫一顿?   本宫此时就是认错,不如万氏在他们夫妻心中地位,也罢,到底不是一路人,本宫不该强求。”   杨皇后斜睨了皇上一眼,似笑非笑,“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想用阿阳分裂杨家实力很难做到。”   “朕可从没想过让你吃亏,你没有杨家做后盾,和朕针锋相对总差了点什么。”   皇上心中可惜,面上毫不在意,“阿阳南下就藩能帮朕,帮你扫清不少藏污纳垢之处,江南再无后顾之忧。有些人你不好动手,朕念在昔日的情分也不好动。   就让阿阳帮我们剔除掉腐肉……朕同你之争,可以看作夫妻之争,不管怎么争,都在你我之间,朕不希望另有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杨皇后眸色微沉,噗嗤笑出声,“夫妻之争?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怎么肯定本宫不会改朝换代?”   皇上一把拽住杨皇后,得寸进尺顺势揽住杨皇后的腰,大手感受衣服下那独特柔软,心头一荡,随之火热滚烫。   尝尽天下美女,终究不如杨皇后那一抹风情。   杨皇后眯起眸子,“放手!”   皇上不仅没放手,把杨皇后往自己怀里一带,无视杨皇后手掌贴在胸口上的的威胁,沙哑充斥着情分开口:   “朕知到你想做什么,但改朝换代绝不可能。”皇上凑到杨皇后耳边,“当年你为继承杨家,曾经向人借种,只是阿阳先一步送了一碗落胎药断了你的野心。”   杨皇后眸光凌厉,浓艳的脸庞罩着一层寒冰。   皇上仿佛感到不到威胁同寒意,反而俯身吻了吻杨皇后的鬓角,虽然被杨皇后躲开了,皇上亲了空,但并不影响皇上的好心情:   “你同朕是一样的人,一切利益至上,儿子也可舍弃。你像一个母亲,就不会想着再去亲近穆阳。”   杨皇后心头一震,不在意说道:“穆北玄,你什么意思?暗示本宫为落掉孩子报仇,向穆阳复仇!”   “不,朕的意思是,你足够聪明,对给你儿子的男人也不在意,所以你根本不在意落掉的孩子,因为他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好处,相反,你亲近阿阳,那他会放下对杨家的仇恨。   你父亲战死的时,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你哥哥,虽然阿阳没有说过,但朕觉得你父亲最后一定同阿阳说了什么,毕竟你们杨家最后的底牌……不再你手上,你猜阿阳有没有把底牌交给朕?!”   皇上扯起嘴角颇为满意杨皇后身体僵直,低声笑道:“朕比当年给你种的男人强得多,这些年朕同你纠缠,你敢说对朕毫无情分?”   他趁此机会抬手抚摸杨皇后的眉眼,“想要真正继承杨家,你只能给朕生个儿子!” 第四百二十八章 杨皇后另外的男人   杨皇后浅浅一笑,缓缓说道:“不可能!”   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皇上眼前一花,揽着杨皇后的手臂垂了下去,杨皇后轻而易举脱离皇上。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皇上的额头,眸光深沉,转身便离开了。   直到离开皇上视线,走出殿门,杨皇后脚下一顿,门口的女官连忙扶着杨皇后,眼见着她嘴角溢出鲜血,慌忙道:“主子……”   “不要说话!”   杨皇后抹去唇边的血渍,强行压下去翻涌的血气,内息紊乱,想要压制住皇上已经越来越难了。   皇上身上的病没有好,肠胃里长了瘤子,可这不影响皇上功力的恢复。   没准皇上能在临死之前突破,顺带一把带走她也不一定。   “您这又是何苦呢?您太难了,要不同皇上……”   “住口!”   杨皇后眸子凌厉,一个眼神足以让女官再不敢张口劝说从了皇上,或是同皇上假装恩爱。   倘若杨皇后早就能突破自持,还用等到今日吗?   这么多年熬了过来,在这个时候放弃原本的打算,改以给穆北玄生儿子,然后再做太后什么的,她不仅对不住自己这些年的坚持,以后没脸再见穆阳夫妻。   “扶我回去歇息,穆北玄今日会去找旁人伺候他。”   杨皇后将身体重量大多压在女官身上缓缓向自己寝宫走去,再坚持两年,她不信穆北玄还能挺两年!   她不怕失身给穆北玄,从未想过给穆地主守身,只是她知道一旦自己退让半步,再难坚持下去。   只会越让越多,最后哪怕她摄政天下,也不是她想要的。   “把靖王妃送上来的奏书拿来,本宫猜她不会让人失望。”杨皇后强打起精神,整个人陷入松软的靠垫中。   女官连忙递上奏书,难以掩饰担心之色,主子看到皇上病情越重,却看不到主子自己人已瘦了一整圈。   最近主子和皇上越走越近,一同批阅奏折,商讨国事,熬了心血,同皇上用一样的香料。   杨皇后明知道香料对自己根基寿元有损,却必须得用,否则必然引起穆北玄的疑心。   女官挑亮烛火,杨皇后认真看着奏书,眸子越发明亮,手指不由得轻轻敲着奏书。   女官知道这是主子兴奋的表现,“靖王妃的奏书写得是蒙学的事,我方才见王妃时,她很有信心的样子。”   “好,好,她写得太好了!”杨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精神上许多,“本宫想到的,她都想到了,本宫没有想到的地方,她也想到了,她想的比本宫周全,想得比本宫更深远。   有此良策,即便本宫最后失败,无法女主天下,她也能提升女子的地位,证明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到!   女子绝不是靠男人得到荣华富贵,女子不比男人差。”   杨皇后眼底明亮,烛火照耀出并非她的野心,而是真正的欢喜,“去拿一坛酒来,本宫喝上几杯,为阿阳娶了好媳妇庆贺。   本宫以后许是毁誉参半,后人骂本宫冷酷无情的人很多,男人女人都会骂本宫,但是阿阳媳妇却不会被骂半句,她必将青史留名。”   女官赶忙让宫女取拿好酒,曾经洒脱骄傲的杨家女公子遇见高兴的事,总会喝上几杯,微醺的状态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   自从嫁给皇上后,她喝过酒,从不曾微醺,也不曾主动索要美酒。   杨皇后不用女官倒酒,自斟自饮两杯后,已经将奏书看过一遍,又忍不住多喝了两杯,喃喃说着:“可惜了,她肯放下阿阳,留在本宫身边,本宫该多好啊。本宫若有那一日,她必是皇太女。   他们都以为本宫不是传杨家血脉,就传阿阳,本宫从来没想过,无论阿阳是不是认我!”   突然,杨皇后又痴痴笑了,最后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阿阳再不努力,后世史书上怕是会留下少年英杰,老未必如妻,没准以后的史书上,对阿阳的记载是云薇的夫婿!”   女官:“……”   难怪靖王一心孝顺万娘娘,有主子这么当娘吗?   “靖王殿下的功绩抹不去,主子,靖王不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单是靖王打得那几场胜仗,以弱胜强,他比不史书上任何名将差。”   “不一样的,你读书不仔细,真正能称上名将的人不是在中原同各方势力争霸,而是抵御外敌仇蔻,或是开疆拓土,或是守护中原百姓。”   杨皇后小口小口抿着酒,“我教出来的阿阳其实挺让我失望的,把我教得战术谋略都用在了帮穆北玄统一上面,嗯,用在杨家学到的兵书主要对付我爹,呵呵,难怪我爹最后撑到了见到穆阳……   穆北玄怀疑我爹把杨家的底牌给了穆阳,我们杨家哪有什么底牌,纵是有,也都刻在了家规上面,那不是早就给了他吗?”   “你猜我爹最后同穆阳说了什么?”杨皇后顽皮凑到女官面前,问道:“你也猜一猜。”   女官摇头,“不知,杨公的心思奴婢猜不透,总不会是杨公也知道靖王身份?”   “我爹犹豫不定,明知道我哥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我比我哥更适合,他几次想让我继承杨家,他经不住幕僚同属下们的劝,每每坚定扶我上位最后都被我哥挽回了。   他又不放心我哥,最后同我约定,他可以立我儿子继承杨家基业,他以为我……我会为了生儿子嫁人。”   杨皇后望着皎洁的明月,眼角有几分潮湿,穆北玄不提往事,她都快记不住老爷子的相貌了。   她恨过怨过自己的父亲,直到父亲战死,她无奈嫁给穆北玄,在深宫中同穆北玄斗智斗勇,去安抚杨家旧部,她才明白年轻时是自己的父亲默默守护维持着杨家女公子的骄傲。   失去父亲,她也失去给自己遮风挡雨的大山。   杨皇后幽幽说道:“我猜,不,我确定我爹闭上眼之前能见到穆阳的话,他他一定是大骂穆阳一顿,骂他忘恩负义,骂得他抬不起头,然后他会把我托付给穆阳,甚至为了我向穆阳哀求……照顾我后半辈子。”   杨皇后手指抹去眼角的潮湿,可哀求有什么用?早早确定她为继承人,她哥哥死不了,父亲也不会为救兄长而战死。   “还有一种可能,我爹没有提我,只叮嘱阿阳一条,不可让中原再被蛮夷入侵,穆阳学了杨家家规,代替杨家守护中原百姓。”   杨皇后仰头喝完最后一杯酒,“我爹一放心不下我,二放心不下杨家几代人的牺牲付出,至于给阿阳杨家的底牌,他知道阿阳不会要,他也给不出。”   “您的意思是皇上故意这么说,让您去逼问靖王殿下?”女官突然觉得皇上太卑劣了。   这么卑劣好色的人怎么登上皇位?   仅凭着运气好?!   杨皇后说道:“你不可瞧不起穆北玄,我对他也是有几分敬佩,他真正做到了能屈能伸,低头时可以趴在地上,得意时恨不得把所有人踩在脚下,为了坐拥江山,他什么都敢干,都能干。   他若只是个凭运气称帝的小子,这么多年我被他死死压制有算什么?他身体不好,才给了我机会,不过就算如此,鹿死谁手,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女官缓缓点头,“靖王殿下无法留在京城,这么看他走了也好,否则他一旦被皇上笼络过去,对您没任何好处,等天下大定,您再叫他回来,没有皇上在一旁搅局,您同靖王误会应该能解释清。   靖王妃现在不管您同王爷的事,以后她不能不管,奴婢看得出靖王妃还是希望您能成功。否则她就不会写了奏书给您,一路南下,遇见不平的事,靖王不管,靖王妃也会管。”   “我同阿阳之间没有误会,又何须解释?!”   杨皇后舔了舔沾着酒气的嘴唇,脸颊微醺,眸子亮得惊人。   “他能理解就理解,理解不了我那就形同陌路。   你们都记住了,我不愿意你们伤阿阳,但也不会去苦求他放下。”   如同云薇最后的劝说,既然她做了选择,必有所舍弃,半途而废的话,对不起太多的人,也对不起杨皇后这些年的付出。   她什么都想要,最后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杨皇后些许软化下去的心又重新披上了坚固不可破的甲胄。   她不是个好妻子,好情人,甚至不是个好母亲。   抛下了太多,她对称帝不容有失。   靖王府,穆阳接到静西侯明日入京的消息,一时陷入沉思。   若是明日静西侯才能入京,此时站在靖王府外的中年男人是谁?   穆阳眸子深沉上一分,万万没想到静西侯偷偷入京,第一站竟是来见他……不,也许是来见闵王。   毕竟静西侯一直都是杨家女公子裙下臣中最排名第一的存在,曾经他打败了不少杨家女公子的追求者。   不过,穆地主年轻时很不讲究,趁着静西侯在外打跑情敌,同他是好友的穆地主偷家了。   静西侯有可能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后来,他同穆地主形同陌路,甚至当着皇上的面狠狠揍过穆地主,当然穆地主挨揍时,皇上还只是杨公账下的一名将军。   身份地位不比杨公准女婿的静西侯高,所以穆地主无辜被打,皇上并没有为兄弟打抱不平,只当穆地主恃才傲物招惹了杨家的准许女婿。   穆阳按了按太阳穴,日子算错了。   他本来派人拖住静西侯,阻止他入京,同穆阳岔开日子,他不想见静西侯。   以为静西侯不想见他,不会想见穆地主。   “是我小看了他,只差一日,没准他故意为之,让我以为策略奏效拖住他入京的脚步。”   穆阳对静西侯谨慎对待,“请门口的人进来,直接送到父亲书房去,所有奴才都退得远远的,不可靠近书房一步。”   “是,王爷。”   随从跑到门口领着中年男人进了靖王府大门。   中年男人说道:“带我去见阿阳,靖王。”   “王爷让您先去见闵王。”   “我同穆地主没话好说,一个徒有其表的废物不配得到本侯的正眼,坐在一张桌上。”   静西侯仿佛知道穆阳在何处,拨开挡路的靖王府长随,大步流星穿过靖王府大部分建筑,来到一处清幽的院落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院落门口的匾额,嘴角勾起一抹笑,高声说道:   “这么多年不见,阿阳就不想见一见你的骑射老师吗?我是紧赶慢赶没赶上你成亲,好在我足够聪明,知道你故意拦我,偷偷离开,我不顾皇上监视,特意来看你,你让我见穆地主。   他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之外,有个极度偏心他的太后之外,他哪点比我强?!他只是你启蒙老师,跟我比不了!”   静西侯眸光扫过一旁的灌木丛,一条小小的狗尾巴从灌木中露出来,狗?穆阳竟然会养狗?!   不是穆阳亲口说过,在那对狠心的夫妻手中时,经常被狗追着咬。   为了穆阳,曾经很喜欢小猫小狗的杨家女公子禁止任何猫狗出现在穆阳面前,女公子实在是忍不住了都是偷偷摸摸去外面撸狗逗猫。   云薇尽力蜷缩身体,抱着卷毛,隔着缝隙向外偷看。   静西侯身材高大,体态却很匀称,阳光下犹如一只猎豹,长腿双臂有力,极有力感。   不过,静西侯五官没闵王好看,他双眸明亮,一双剑眉入鬓,一对刻着虎头护腕显出威武阳刚的俊美。   他双鬓斑白,皮肤呈古铜色略显粗糙,看得出他这些年过得并不舒适,西凉的确不如京城富贵。   相比较穆地主文雅俊美,他宽阔的肩膀更能给女人安全感。   此时,穆地主同静西侯站在一起,不知杨皇后会选哪个?   卷毛扫了一下尾巴。   云薇轻笑,没错,小孩子才做选择,当然是两款男人都要啊。   卷毛打了哆嗦,他绝不是都要的意思!   云薇一直好奇的偷窥静西侯,穆阳骗了自己,一直以来穆阳给云薇的印象对静西侯不熟,还说静西侯已经被皇上笼络住了。   砰砰砰,静西侯坚持不懈敲门,“阿阳,你快来接我,我有绝密消息告诉你。” 第四百二十九章 俩情敌打起来了   “是有绝对麻烦告诉我!”   随着穆阳的话落,紧闭的院门大开。   穆阳站在门槛里面,静西侯站在门槛外,两人互相对视。   静西侯的‘苍老’让穆阳颇感意外,毕竟能在英俊上同穆地主相提并论的卓尔不群的男人此时两鬓霜白,一脸风霜。   “你小子长得越发俊秀了,你刚带兵平叛川蜀,怎么你这张脸没见黑,反倒比我离开时更白皙。”   静西侯上上下下打量穆阳,眼底带出几分的满意欣慰,“看你的样子,那件事对你影响并不大,我早就劝过女公子,根基没了,你领兵征战即可,她想不开,一个劲心疼你。”   “武道高手被吹得太厉害了,陆地神仙能有几人?陆地神仙可以抵挡万人,十万,五十万强兵他们挡得住吗?   一个冲锋就能将陆地神仙撕成碎片,决定一国前途安全是征战的铁骑,并非陆地神仙。   一旦有战事,他们早就跑没影了,说是入山参悟玄机,根本不管百姓死活,沾了神仙两个字,哪还记得俗物?等一切平息,天下归一时,陆地神仙又下山装神仙了。   他们没能成为天上仙,踏破虚空,寿元无穷,就是因为不曾体察百姓疾苦。   阿阳别摇头,你不信的话,看看哪个陆地神仙敢无故屠戮百姓?别说千八百的百姓,他们无辜屠戮过百姓性命,或是虐杀百姓,看看老天爷会不会打雷劈死他!”   静西侯一大步迈过门槛,伸手自然而然放在穆阳肩膀上,“阿阳平定天下之功德,纵然无法让你重启武道路,老天爷给你身上的福报少不了。”   穆阳一个闪身躲开静西侯的手,静西侯眸子一亮,这是重入武道了?!   穆阳唇边多了一丝血迹。   静西侯连连后退两步,嗔怪道:“还不赶紧吃颗丹药缓一缓?你不喜欢我碰,直说就是,用一次的内劲伤势又加重了。   你不愧是女公子教出来的,她再生一个儿子都没你象她,总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无故坚持。   开口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拼着加重伤势动武……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你不手欠碰阿阳,他会加重伤势吗?”   穆地主冷飕飕的嘲讽从身后传来,“你少给我装无知,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聊斋耍心眼子。   慕容清,有资格在西凉称王的人在京城没埋任何的暗探?不知道阿阳刚刚平息穆晨逼宫又受了暗伤,再无法亲自对抗武道高手?   你找出一个肯相信你的人,我今儿任由你打回来。”   静西侯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厌恶,阳光洒落进他眼底,黑亮深邃的眸子显现出一抹妖异的金色。   云薇在旁偷看,静西侯有外族血统?难怪静西侯的五官更显得深邃。   听说静西侯没遇见杨皇后时,曾被当作奴隶贩卖。   最早他只是杨家女公子的诸多马奴中的一个。   他逐渐展现天赋,再加上杨家女公子的培养,他彻底摆脱奴隶身份,洗掉额头的奴隶印记,渐渐成了杨公麾下一名年轻将领。   在穆阳领兵出征之前,杨公麾下静西侯才是最年轻的常胜将军。   曾经他拿穆地主当兄弟时多欢喜,此时就有多痛恨穆地主。   静西侯虽然没有证据,但能偷他心上人的男人只有穆地主一人。   当初,女公子不肯随他一起去西凉,他以为最大根源是舍不得穆地主!   女公子对穆地主还抱有一分的希望。   期望在穆北玄求娶女公子时,穆地主能站出来求亲。   从他离开京城后得到的情报看,穆地主陪着媳妇去调养身子了,他什么都没做!   穆地主眼睁睁看着穆北玄娶了女公子!   这两年,静西侯向皇上靠近,做出对女公子绝望,并且接受皇上招揽的意图。   因为他知道凭自己同三十万的西凉军无法再做中原的屏障,他守不住了。   单凭西凉一地已经很难抵挡一波又一波的北蛮攻势。   静西侯也想回到京城,亲自守护女公子。   现在是皇后娘娘,他不向皇上服软,皇上不肯让他进京,杨皇后也不会同意自己回来。   京城这么热闹,他怎能不插上一脚?   穆地主表现得越差,他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他不管杨皇后跟几个男人有过露水姻缘,只要能留在女公子身边的男人有自己一个就行。   最后决战已经开始,他如何能安心带在西凉?!   于情于理,他都得回到京城,誓死捍卫女公子。   “一个也找不到,满朝文武,上到皇上,宫里面皇后,下到京城黄口小儿,谁不知你名为静西侯,实为西凉王?   西凉有铁矿,也有很多矿藏,富得流油,你心眼极多,怎么可能不放密探回来,时刻瞄着京城的动向?   你明知道阿阳的状况,又说出陆地神仙不敢杀戮百姓,不就是说你不怕陆地神仙,你应该知道我会来见你,你这话是敲打我呢。”   穆地主面上轻松,实际浑身内外都绷紧了,显然对静西侯戒心很重。   慕容清是在穆阳之前,唯一能凭着凡人的身手配合军阵强杀四品高手的人,那一次强杀震撼了许多人。   不过,随着静西侯远走,强杀武道高手的事渐渐没人提起了。   比起血统不纯,又是奴隶出身的慕容清,皇上左膀右臂更年轻更英俊的靖王殿下才值得称颂。   穆阳完全取代了昔日慕容清的地位,甚至更高一头。   穆地主都不敢肯定慕容清是不是已经能强杀高品高手了,听他谈论陆地神仙的随意,暗讽穆地主,没准他已经有计划强杀了。   他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也曾经是情场的情敌,有句话不是说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   静西侯啪啪啪鼓掌,扬起浓眉,嘲讽道:“真难得尊贵的闵王殿下,皇上唯一的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看得起我,听得出我……我就是在针对你。   阿阳成了你的义子,为你养老送终,你得意个什么?你嫌弃我回来凑热闹,可是我是来帮女公子,一直以来我不曾有个片刻的背叛女公子。   而你……”   静西侯一个箭步冲到穆地主面前,挥出了拳头,“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静西侯吃人的目光中,穆地主有一瞬恍惚,自己对杨皇后是迟来的深情?   比草贱!?   不对,穆地主偶尔会想到杨皇后,记得以前的美好,不曾想过再同杨皇后再续前缘。   “你不能躲,不能打我,明日我要见皇上去,见你的好二哥,一旦我鼻青脸肿,你猜你二哥会不会相信我脸上的伤是自己摔的?”   “……”   穆地主生生挨了静西侯两拳头,很疼,特别疼,静西侯依旧没有入武道,但是他强杀高手的功力增强了。   穆地主连连后退几步,穆阳从他身后扶住了穆地主。看向静西侯,说道:“你们想一较高下,不如出去打,去哪打都成,就是别在我面前,别耽搁我收拾行囊。”   穆地主站稳了,愤恨难以平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卑鄙小人!无耻。”   “我是卑鄙小人,你是什么?畜生不如!”静西侯利落的回击,“当初说好的公平竞争,你故意支开我,去讨好……我虽然不高兴,尊重她的选择。可她需要你时,你在哪?   你还敢娶妻?!就你受了委屈?就你痛苦?你可以断情绝爱,弃她于不顾,你承受了怀孕的辛苦?你可知因为怀孕双脚肿胀走不了路?   你可知孕期呕吐三月没吃过一碗饭?你更不清楚生产时的凶险……   骄傲的女公子宁可舍了自己性命,也要保住儿子的命!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能娶了女侯的爱女,活该你被你媳妇带绿帽子,帮着奸夫抚养儿女,成了乌龟王八蛋,那是对你的报应!没有你娘帮你善后,你能干什么?”   静西侯眸子半晦半明,深深吐出胸口的沉闷气息,沉声道:“你以为阿阳过继到你名下,阿阳就是你儿子了,我告诉你,我不知道杨家几百条家规养出来的阿阳如何的卓尔不群,风姿天下无敌。   我只知道一条,阿阳不会被你牵制,穆地主,你不配!我猜你已经把你宗门之主的位置给了阿阳,你现在一无所有,只等着阿阳施舍。”   穆地主想冲过去,再给静西侯一巴掌,静西侯嘴太讨厌了。   穆阳拦住了他,拽住他胳膊,清清冷冷说道:“静西侯何必屡次挑衅,逼得三叔对你动手,是为人不平?还是故意让皇上看到三叔有伤你的实力?   三叔当年不在她身边,你说得这些,三叔统统不知道,可是陪在她身边的静西侯,看到一切的你,当时又在做什么?”   静西侯:“……”   “你在等她说出后悔之言,想让她抱着你嚎啕大哭说后悔了,然后呢,打掉孩子,你就可以乘虚而入了,做了杨公的女婿。”   穆阳不喜欢穆地主某些方面的表现,不喜他犹豫不决,不喜他总是迟到,甚至不喜欢穆地主的情绪轻而易举就被杨皇后同静西侯牵着鼻子走。   “你不明白为何她选了三叔,这些年对你不闻不问,不愿意你回到京城成为她的助力。”   “……”   静西侯双手背在身后,拳头时而握紧,时而松开。   在他脸上再难见方才的情绪激动,对穆阳的偏爱等等情绪。   云薇抱着卷毛走到穆阳身边,抓住穆阳的手,十指交握。   静西侯淡金的瞳孔平静如金湖,宁静又危险,所有的陷阱都掩藏在平静之下。   这是一个高手!   静西侯性子坚定,又善于伪装。   云薇忍不住默默问道,卷毛,他是怎么死的?   卷毛尾巴一甩,被你爹坑杀的,毕竟你爹才是大男主。   云薇心说,好一个坑杀。   可能是云默大男主光环起作用了,否则云薇不觉得静西侯能轻易被云默坑杀。   卷毛尾巴再次一甩,嗯,有穆阳的帮助,反正穆阳死之前已经布置下暗棋,借你爹的手坑杀了静西侯。   因为穆阳怀疑穆地主为救自己而死的局就是静西侯设的。   卷毛肥嘟嘟的爪子扶着狗头,做头疼状,太复杂了,具体的细节记不住了。   云薇默默呸了一口,蠢狗,要你有啥用?   穆阳染墨一般的黑瞳一般无二的平静又危险,气势不弱静西侯半分。   “三叔有千般个不好,他爱也爱的纯粹,恨也恨得纯粹,单纯只是爱恨,并非夹杂其余东西。   你——你参杂的东西太多了,你半夜睡不着时,可以想一想,你到底要欺骗自己多久?装深情多久?是不是演得你自己都相信无比情深。   三叔看不透你,傻傻被你牵着鼻子走,你一直想摘下来的高岭之花可不是我三叔,她把你从奴隶提拔起来,一直带你在她身边,以她的聪慧,你难以隐瞒她。   这些年,她不曾联系过你,再艰难再危险,她都不曾想过动用你,你以为她是把你当做一张最后的底牌?   错了!杨皇后宁可相信三叔,相信一次又一次让她失望的穆地主,也不会放你回京。   你的密探给你送了消息,杨皇后最近同皇上亲近了不少,皇上封了她身边的宫女为嫔御,打算选杨家旧部的女儿入宫为妃。   感恩杨家的人会送女儿入宫,代替杨皇后生下儿子,皇后有机会摄政,其实你是想让我离开的,毕竟我在这,就没你静西侯什么事了。”   穆阳一脸傲然,自信爆棚看透一切真相。   云薇同情静西侯了,太倒霉碰到上了穆阳,否则静西侯绝对有实力同杨皇后,同皇上一较高下。   “你一直拖着不肯进京,是想着等京城状况更明朗,等我离开京城,我派人去延缓你入京,正中你的下怀,可你为何会改变主意快马加鞭入京,抢在我离开京城之前,又在三叔同我面前演了这么一出……   西凉的局势已经不是你把握不住,抗不下来,刺激三叔去西凉搏命,三叔去了,我还能不去吗?”   穆阳眸子越来越冷,话语热血冲动,“西凉破,中原危,我承袭杨家三百条家规,会去镇守西凉,京城就留给你们玩吧。” 第四百三十章 君臣相合   穆阳不会参与到争夺皇位上去,冷冷看了静西侯一眼,扶着穆地主往屋子中去,轻轻挥了一下手,卷毛汪汪汪几声。   静西侯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妥。   卷毛同穆阳联手布下的‘封锁’,绝对不会让皇上派过来的密探听到不该听的话。   穆阳冷冷吩咐:“派人去给皇上送心,静西侯提前入京,请皇上派人来接走静西侯,王府庙小,留不下静西侯。”   “是,王爷。”   侍卫应诺了一声,快步出府,小跑着给皇宫中皇上送消息。   “阿阳……”   “我爵封靖王,你可称我王爵,我同静西侯并不熟,当初我学骑射时,一直都是杨皇后让人教我,有静西侯,也有杨家武将。”   穆阳已经不是冷淡,完全不给静西侯任何亲近机会,   静西侯幽幽叹了一口气,眼见着穆阳扶着兴高采烈的穆地主回屋,好似父子一般亲近。   他如果不动心思,同穆阳开诚布公说出西凉之危,是不是穆阳不会……   穆阳一直对他有很大的成见。   无论他对女公子痴情,还是对他表现出来的豪爽坦荡,忠肝义胆,穆阳都抱着怀疑的心思,从未相信过他。   哪怕他装得自己都信了,穆阳一样不肯信任他。   “阿阳不管你信不信我,这一次回京,我真心求援,并不是故意算计你去镇守西凉。明日,我派人把西凉的去情况汇总给你送来,你仔细看看再做决定。   纵我有私心,不希望你有事,西凉之危远远不是一人可以解决。”   静西侯说道:“我不想看到你战死在西凉,阿阳你才刚成亲,你身边的女子是你新妇,漂亮聪慧,我看得出你很喜欢你新妇,你忍心看她守寡,为你战死而伤心?   我提前入京,一是为留下你,毕竟我相信你有办法解决北蛮,但是又怕你一意孤行,独身一人入西凉。   阿阳,我是没穆地主纯粹,可对你的疼爱并不都是装出来的。”   穆地主回头给了静西侯一个锋利的眸光,如同刀射进静西侯眼底,抓着穆阳的胳膊更紧了。   穆阳拍了拍穆地主的手,让穆地主放心,抬脚迈入屋门。   “你做不到的事,我未必做不到,你的好意在我听来,有故意激将的意思,静西侯就不用为我费心,我会带着新妇一起去西凉,同她一世不离不弃。”   静西侯默默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又站了片刻后,转身离开靖王府。   “静西侯这人挺有意思。”   云薇紧紧挨着穆阳坐下,卷毛乖巧趴在穆阳腿上,成了穆阳小腿的挂件,尾巴一下一下摇着。   “他那是有趣?他是阴损恶毒!”穆地主不屑哼哼,却是专注看着穆阳的神色变化,小声说道:“我差点被他骗过去,方才我真以为他还是个人,为……为皇后不平,他说她怀孕不易,我的心又乱了,白挨了他几拳。”   “哎呦,哎呦,我胸口疼,被他几拳打裂了胸骨,阿阳,我怀疑他,他是不是入了武道?还是他看出我的深浅,他会不会为了好处出卖我?   他做得出来,当年二哥给了他承诺,他就把杨家几支暗探的秘密告诉了皇上。”   “他不会出卖你。”穆阳始终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阿阳千万别把他当君子……”   “我说他不会,不是因为把他当君子,而是你不值得他出卖,还不够档次。”   “……”   穆地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给自己儿子脑袋来上一巴掌,揪着衣服领子急促拼命的呼吸,随时需要吸氧的状态。   云薇坚持不苟言笑,嘴角隐隐抽动,有时候穆阳那张嘴太毒了一点。   对穆地主‘连连捅刀’,穆阳转向云薇时,温柔极了,“你看出来静西侯把自己都骗了?”   云薇心头微甜,再没有比心灵相通更甜的事了,望着穆阳柔和眉眼,不如面对静西侯时的平静危险,开口说道:   “他几乎自己催眠了自己,别人在他的表现下会迷失,他从未迷失过,不过,可能他真想做杨皇后的群下臣之一,不在意杨皇后有过多少个男人。”   穆地主咳嗽两声,云薇眸子望过来,穆地主脸色憋得更红,“不用看了,我坦白,我介意,真的,我真介意,当我对她还有情时,亲近过她的男人,我都恨不得杀了。   我不在意她时,我就不在意她有过几个男人了。”   穆阳屈起手指,穆地主眼巴巴看着他,仿佛在等待审判的囚徒。   穆阳一瞬间能让他上天堂,也能一念下地狱。   穆地主咬了咬牙,牙龈染血,一字一句说道:“她只能有我一个,我绝不会同任何人等候她的宠爱召见。”   “噗嗤。”云薇僵持不住了,笑出声音,“我觉得阿阳同您很像,他也无法忍受成为之一。”   穆阳点点头。   穆地主长出一口气,氧气够用了,他不在感觉喘不上来气,“阿阳,我随你一起去西凉。”   “你不在京城争帝位了?你的野心呢,你的布置就放弃了,投奔你而来的人,你不管了?”   穆阳一个又一个问题,穆地主顿时觉得头大,确实对不住被召到京城的老友们,他们是真心想帮他。   穆地主说道:“我去争,主要是为了阿阳你,说是给杨皇后添乱,报复她……她的确为我吃过苦,慕容清话不好听,说得是事实,我有何资格怪她。   我不希望阿阳无法肆意生活,总是被皇上或是杨皇后压着,阿阳去西凉镇守,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说不准,性命保不住,我还在意你过得不够随心所欲。”   “这么疼王爷的话,不是该阻止他去西凉,直接让他去就藩,他的封地在南边,有天险可守,北蛮破了西凉,破了北地已是极限了,而且皇上等人也不会坐视不管,纵容北蛮肆虐。”   “儿媳妇故意试探我?!阿阳是什么脾气,我阻止他去西凉,他能把扔出去,我启蒙教导出来的阿阳,同杨家家规养大的孩子绝对不会做出不顾天下的事。”   穆地主狠狠拍了了一下自己大腿,“我想到了,这就带着投奔来帮我的宗师高手去西凉,让慕容清看一看,拥有高端战力的西凉军能不能打到北蛮老巢去。”   他很想插上翅膀直接飞到西凉去,意气昂扬,颇有一展宏图的信心。   不单单是打慕容清脸,他希望杨皇后能看到自己并不是懦夫不可信。   “你不怕皇上知道你是高手了?”穆阳冷冷问了一句,“你去西凉领兵,一切可是都瞒不住了,皇上很有可能发现杨皇后同你……私情。皇上一直怀疑杨皇后有个秘密情夫,一直不停寻找这个人,只是没怀疑到你身上。   皇上不觉得骄傲的女公子会看上你,当年你在杨家大放厥词时,口出狂言被轰出杨家去。”   穆地主也有年少轻狂,人前显贵的时候,被赶出去没准更多是因他勾引杨家骄傲的女公子。   毕竟,杨公一直不曾瞧上过穆地主。   这么一个狂悖的读书人就把掌上明珠勾走了?!   哪里还能忍?!   穆地主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说道:“知道就知道,怀疑就怀疑呗,一直活得苟且,小心翼翼,我受够了。二哥看出我同杨皇后……他不会在意,否则他不会要了江氏。   平定西凉之后,大不了不再不回京城,他还能满哪世界抓我去?”   穆地主越说越不再拘谨,风流倜傥,潇洒自信,主动伸出爪子,不,是手轻轻怕了拍穆阳肩头,笑道:   “唯一能威胁我现身的人是阿阳,这时候了你总部不会再站在二哥那边陷害我,我同阿阳一起跑……二哥足够精明,他只会装糊涂,绝不会召咱们回京。   抗击北蛮,抵抗强敌,咱们要名声有名声,要实力有实力,二哥巴不得永不相见。”   云薇插嘴说道:“您没想过太后娘娘?她可是一直留在京城,还有我爹娘,皇上以此威胁他们,我定是要回京的。”   穆地主:“……”   所以说,老太后对穆地主的偏爱喂了狗,不过皇上再恼怒穆地主的隐瞒,他也不会为了穆地主而伤老太后就是了。   皇上纵有千般不好,但是他是个孝子,对老太后很孝顺,完全不像装出来的孝顺。   穆阳打掉穆地主搭放自己肩上的手,靠近云薇表态,义正言辞,肃穆郑重:“皇上以岳父岳母威胁你,你一定随你回京,有我在,岳父岳母绝不会受半点伤。”   云薇扯起嘴角,向穆阳勾了勾手指,穆阳低头,云薇轻吻了他嘴角。   “我就知道我爹没有白疼你,虽然我爹我娘用不上我们拯救,不会成为皇上威胁我们的软肋,阿阳说这话,我高兴,特别高兴。”   特别高兴不再亲一下?   穆阳神色忽明忽暗,被云薇吻过的地方渐渐滚烫起来,剑眉飞扬,穆地主拍了拍自己脑袋,好像明白为何杨公看自己不顺眼了。   阿阳比他会说话。   穆阳弯腰抱起云薇,大步向外走去,“王府新修了温泉,引得是地下活水,咱们去泡温泉。”   “好,我可以给阿阳用小拳头按摩哦,阿阳也可以帮我……”   只余下云薇一连串的娇笑声,穆阳身子一晃,抱着个人跑得不兔子还快!   穆地主摇头叹息,“人心不古,风和日下啊,看他们的亲热劲儿,不用几日就能抱孙子了吧。”   穆地主盼着早早抱着孙子显摆,对儿子的愧疚,总要多宠着孙子。   软软白白胖胖的孙子特别可爱,穆地主忍不住嘿嘿傻笑。   父母容貌出类拔萃,他想着自己孙子得多看啊。   静西侯从靖王府出来后,直奔皇宫而去,皇上早早派大太监去接静西侯入宫。   在首辅等留在宫中值班的朝臣见证之下,皇上亲自出御书房迎接静西侯,不等静西侯行跪拜礼。   皇上弯腰拉住静西侯,感慨万分握住静西侯的胳膊,看到静西侯泛白的鬓角,眼圈微红,一颗颗泪珠下:   “这些年不见,你都有白头发了,当年朕同你分别,朕记得你英武不凡,朕不该一直让你镇守西凉。”   “臣能为陛下镇守西凉是臣的荣幸,臣在西凉并不觉苦,白发也不过些许几根而已。”   静西侯恭敬又温顺,说道:“陛下和臣分别时有了些许变化。”   “嗯,朕也老了。”   皇上随口说道,慕容清不是很会说话,不懂得讨好他。   难怪一辈子只能做杨皇后的裙下臣,亲近不得杨皇后。   “您比以前更显霸气又稳重,相貌到是没太大的改变,当初您潜龙在渊不得志,如今您坐拥天下,娶了女公子,顺心顺意。”   静西侯郑重其事说道:“臣不仅是天穆的臣子,曾是女公子的奴仆,皇上娶了女公子为妻,命她正为中宫,母仪天下,陛下也是臣的主子……”   “你是朕的股肱之臣,说什么主子?”皇上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很是不赞同,“英雄莫问出处,你的功劳同镇守西凉的辛苦,朕同皇后都看在眼中,万万不可再说奴仆自贬之言。   不管皇后如何,朕从来只当你是朕所信任的臣子,曾经朕把你看做好兄弟,同随朕打天下老兄弟一样,你比他们对朕更重要。”   静西侯嘴唇微动,忙转身去擦拭眼角感动出来的泪水,更咽道:   “臣以后不会再提出身,牢记皇上对臣的信任,豁出去性命报答陛下。”   皇上揽住静西侯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宽慰着。   君臣两人颇为相合,一起迈步走进御书房,很快郭太监出来让首辅等人今日不必当值了。   “皇上同静西侯把酒言欢,抵足而眠。”   说完之后,郭太监亲自去张罗饭食,挖出埋藏多年的好酒。   首辅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昭阳殿方向,静西侯此时回京并非好事。   静西侯有个妹妹,本来皇上是要让她成为太子妃。   可太子已经废,秦王赵王各有难言之隐,靖王娶妻云薇,难道皇上打算把静西侯之妹嫁给五皇子秦王?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让静西侯之妹入宫,加封贵妃。 第四百三十一章 同首辅谈谈心   别以为皇上不敢老牛啃嫩草,纳本该当做太子妃的静西侯亲妹入宫为贵妃,皇上不在意纳了儿媳妇人选。   比静西侯亲妹大上二十岁都不叫大,那是男人的成熟老练,君临天下的老男人那也不是老,沾上权势能叫老男人吗。   以静西侯的精明,皇上流露此心意的话,静西侯含泪叩谢恩典,乖乖送亲妹入宫侍奉皇上。   首辅从来不曾小看过静西侯的‘没良心。’同他反复在皇上和杨皇后之间横跳的本事。   最终静西侯选了更有皇上。   这一局是皇上赢了杨皇后,不知昭阳殿如何反击了,还是杨皇后认命了?   萧首辅出宫后,和同僚辞别,上了马车。   有随从在他面前禀告,萧首辅脸上的沉郁更浓,“你亲眼看到静西侯从靖王府出来?然后才赶到皇宫去?”   “奴才看到靖王贴身仆从先给皇上送了消息,在宫门口时,奴才认得靖王的随从,这才派人打听清楚,奴才敢保证静西侯入京第一个见得人是靖王殿下。”   “你可曾打听到靖王同静西侯……”   萧首辅止住话,随从露出一脸为难。   萧首辅摆手道:“莫灰心,连皇上的人都未必能打听到真相,皇上在靖王府有密探,悬廷司派人随时照看靖王,靖王想让皇上知道的,皇上才能从密探口中听到。”   萧首辅曾经悄悄提醒过皇上,靖王穆阳可以隐瞒皇上,不知皇上是听懂了,还是装糊涂,横竖他说过之后,得到靖王一封书信。   书信上没写旁的,只有他在书房中的一段话。   萧首辅吓出一身的冷汗,当时书房中只有他同幕僚的闲谈,身边并无奴才侍奉。   从那一日起,萧首辅已经放弃去打听靖王的任何消息了,绝大部分时候不同靖王交恶。   皇上的密探萧首辅能看到,不知靖王的人是不是在他身边,还是说,皇上的密探已经被靖王掌握住了,给皇上一份情报,‘顺便’送一份给靖王?   无论哪一种情况,萧首辅对靖王无比慎重。   靖王看似与世无争,风光霁月,不在意朝政。   萧首辅等人从不敢小看了靖王,甚至当初,他们都认为靖王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直到靖王过继到闵王名下,成了闵王的儿子,萧首辅不认为靖王继承大统毫无希望。   反而,可能性更强了。   “你派人去靖王府门口盯着,看看靖王会不会明日出京就藩。”   萧首辅眸色沉沉,带着几分歇息不好的倦怠,幽幽叹了一口气,“那群人斗胆包天,妄想截杀靖王,真当靖王是好欺辱的,还请半步宗师,能跨入宗师镜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不会为银钱驱使。”   萧首辅按了按太阳穴,皇上看不透靖王深浅,频繁试探,世家那群人真以为自己的财富同名望能让宗师镜或是高手去刺杀靖王?   一群天真的人!   萧首辅是不打算劝阻了,毕竟他没精力去拯救一群不听话又自作聪明的人。   牺牲掉他们能换来靖王对江南士族的网开一面,萧首辅可以派人去给穆阳送消息……出卖对靖王图谋不轨的人。   “再派人盯着静西侯,他今夜是否留在皇宫,还有杨家的几个旧部,尽量打听皇后娘娘的动向,静西侯奉诏回京,皇后娘娘不可能忍得住。”   萧首辅拧紧的眉头舒缓了几分,眉间的皱纹还是很深。   静西侯回京,对他们士族来说许是能够缓上一口气,不至于面对皇上同皇后联合强劲的打压。   “西凉?太远了,不过一旦西凉有变,都城南迁的话,不知有几家能保留下来。没了杨家守护北地,皇上真能挡住北蛮铁骑吗?”   萧首辅微微摇头否定脑子荒唐念头,皇上绝对想不到曾被杨公率军重创的北蛮又有同中原一战之力。   杨公战死,杨家男儿断绝血脉传承,即便杨家精锐还剩下一些,终究不如当年英勇无畏,不惧生死。   萧首辅绝不会承认承恩公是杨家血脉,能继承杨家衣钵,一直以来承恩公就是皇上找出来做施恩杨家的。   萧首辅拍了拍膝盖,沉声道:“好在还有靖王殿下,他才是杨家继承人。”   “大人的意思是靖王领兵?”   “嗯。”   萧首辅点点头,解下腰间的玉佩,递给随从,“你派人送去靖王府,偷偷的,最好别让人知道……不,不,不好。”   他又将玉佩收回,轻声分咐:“你去给云大人发一张请帖,今日我在谭家菜馆宴请他,摆一桌最好的席面,让谭大厨亲自下厨,他知道云大人的口味。”   “云大人算是谭大厨的东家之一,谭大厨一直很感激靖王妃,只要云大人来谭家菜馆用饭,不用您明说,谭大厨都会亲自下厨。   因此有不少馋大厨手艺的人总是邀请云大人去谭家菜馆,十次邀请,云大人只应一两次。”   “还有一人能让谭大厨拿出全部手艺,只是没人敢去邀请靖王而已。”萧首辅捋须,唇边多了一抹笑意,“他们更怕靖王啊。”   很快,云默接到了萧首辅的请帖,看到设宴地点是谭家菜馆之后,云默小声嘀咕了几句,“不会是首辅大人也想去谭家菜馆解馋,不,试试新款菜色吧。”   萧首辅一直把云默当成未来的政敌,对云默没少打压,云默也不好借助皇上的偏爱而硬刚萧首辅,引动文官的反弹。   云默只能凭着聪明谨慎,以及自己不多的人脉抵挡萧首辅的刁难,用更好的政绩去堵上萧首辅的算计,争取到更多的志同道合的同僚。   其实,萧首辅曾经对云默表示过欣赏拉拢,甚至一度选定云默做自己亲传学生,将来让云默继承他的位置,统领士族。   云默娶了姜夫人,又召靖王为女婿后,再加上皇上对云默有别于文臣的偏爱偏信,萧首辅感到了云默的威胁。   他这个首辅还没打算让位,云默就已经偕大势逼迫他让位了。   萧首辅不甘心这么快被云默取代,不甘心让出文臣领袖之位,对云默敌意浓过栽培欣赏。   云默派人回府给姜夫人送了口信,今晚回去晚一些,给双胞胎洗澡的活,云默今日就不做了。   为培养父子亲近关系,每日云默雷打不动给双胞胎中的儿子洗澡,女儿自然是姜夫人来洗。   这对夫妻对儿女很疼爱,很多小事都不假奴婢之手,姜夫人连乳娘都没请,她奶水足够两孩子吃。   惹得云爱极是羡慕,时常缠着姜夫人,求宠求疼,云爱对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双胞胎更宠,她还没成亲有了带孩子的经验。   姜夫人放心把双胞胎交给云爱带。   家里和睦,云默整日笑呵呵,丝毫没有同僚续弦后,继妻同儿女们面和心不和,闹得一地鸡毛。   傍晚,云默走出吏部,他前两日被皇上派去吏部协住吏部尚书办差,若没有太大意外,明年初的官员京查就由云默主持了。   于是,云默更忙,当然也更加炙手可热。   邀请云默酒宴更多,不少官员不好同云默结交,回家去让夫人走一走姜夫人的路。   同姜夫人做生意的命妇们在家中更显重要,丈夫大多舍下小妾等美人,对能赚钱,能结交,还能保住他们的官职的夫人多了几分敬重。   姜夫人人缘好到不行,除了丈夫女儿带给姜夫人的荣光外,姜夫人能赚钱能带着命妇们一起赚钱,同样值得钦佩。   云默上了马车,“去谭家菜馆。”   萧首辅宴请,无论是为何原因,云默都不能不去。   他一直认为士族不该被彻底铲除,而且世家大族也不可能全部铲除。   同皇上打天下的开国勋贵大多都是贫寒百姓,凭着一腔义气同皇上征战四方,他们形成了新兴的世家名门,但是尚无法同传承已久的士族抗衡。   最少三代之内,开国勋贵无法取代原本的士族。   当然,云默是支持削弱世家大族,但不是完全剿灭。   云默迈入谭家菜馆后,谭大厨亲自在门口恭迎。   云默连连摆手,“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不要学我夫人名下的掌柜,来一句姑爷好,我可受不了。”   谭大厨心宽体胖,原本清瘦的身材如今吹了气一般胖了整整三四圈,再没有做茶楼掌柜的小心谨慎,圆圆脸庞富态极了:   “您是不知京城有多少男子羡慕你啊,叫您姑爷的人越多,羡慕您的人也就越多。”   谭大厨曾是靖王的人,虽然同姜夫人合伙做生意,靖王也放了他们全家自由身,他的外甥还在帮靖王做事。   他默认自己还是靖王门下,不好学着姜夫人入股的生意的掌柜称云默为姑爷,“今儿很巧,有东北来得奇珍野味,我亲自下厨给大人多做两道补身的好菜,大人也尝尝山珍海味。”   “行,你看着安排,不过别太奢侈了,付钱得不是我,我总不能来个吃大户。”   云默笑着上三楼最好的包间,每一个包间外都有一句诗词,每一句诗都是云默所写。   姜夫人名下产业总会用云默的诗词,她生意做得越大,云默的文名越是显赫,云默早已是天穆总所皆知的大才子。   仰慕云默才华的人也会去姜夫人名下的产业花钱。   夫妻两人互相成全,彼此借力发展得更好。   这个主意可不是云薇同卷毛出的,完全是姜夫人自己琢磨出来的,她期望丈夫仕途走得更稳。   包间门口站着两个侍卫,两名随从,他们见到云默闲庭漫步一般上楼,纷纷弯腰行礼,不敢摆首辅身边人的排场。   云默微微颔首权当还礼了。   随从殷勤又小心拉开包间门,恭敬说道:“我家大人在里面等您。”   云默进门后,包房的门立刻关上,随从同侍卫警觉看向四周,同萧首辅所在包间的隔壁包间也都被包了下来,力求不被人偷听。   “首辅大人怎么这么客气,下帖子专门请下官赴宴,您派人说一声,下官直接去听首辅大人教诲。”   云默款款像向萧首辅作揖,话说得谦卑,有面对上峰的谦卑,然而云默洒脱随意直接坐在萧首辅对面,并未做在下手的空位上。   萧首辅眉头舒展,一张老脸看不出情绪波动,云默暗道一声老狐狸,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云默慢慢宽茶,说道:“今日谭大厨亲自下厨,又有远路来的奇珍食材,想必首辅大人得破费了。”   “谭家菜馆是你夫人开的,你来吃饭还要钱?”萧首辅慢条斯理说道,“你惧内的名再过几年能同你文名相提并论了。”   “我来吃饭当然是不要钱,不过今日不是首辅大人下帖子宴请下官吗?首辅大人想让下官体会士族宴请的豪阔,下官怎敢违背首辅大人的心意,何况首辅大人别说宴请一顿,连着请几个月,首辅大人都请得起。”   云默抿了一口茶,手臂肆意放在膝头。   若不是云默还穿着一身官服,他换一件青衫像极了不惧权贵的狂生。   萧首辅抬起眼睑看了云默一眼,轻叹一声:“不羡不必故意试探于我,对你,我一直很关注,本来你该是本官最好的亲传学生,可惜……你更愿去亲近皇上。   今日宴请你,不为旁的事,你是靖王岳父,你对靖王妃的疼爱不弱于亲生儿女,靖王同靖王妃成亲时摆场甚大,彼此认准了是唯一。”   萧首辅显然不赞同婚礼弄得排场太大,但架不住年轻的男女们喜欢。   他听说不少准备成亲的新郎新娘打算按靖王大婚议程举行婚礼了。   新郎很想如同靖王发誓一生一世,可新郎也没信心坚持一辈子,不过在成亲时,总会学着靖王取悦新娘。   “云默你要记住,你同开国勋贵不一样,他们同皇上有着多年的情分,你却是从正规科举上考出来的状元。   科举制度培养出了你,你是文官中必不可少的一人,你往上升官越快,你会发现能跟上你的脚步的人始终都是读书人,都是同你一样科举取士的人,是世家大族耗费无数资源培养出来的文官,他们才是你坚实的后盾。”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一个要命的问题   “萧大人,同我志同道合之人可能出自您口中的世家大族,更多是像我一样通过科举考试改变命运的人。”   云默又抿了一口茶润喉,眸子明亮,沉声说道:“你可曾去查过三年一次会试,有多少进士出自寒门?若不是三甲鼎皇上意属寒门,几乎是明示主考给寒门学子机会,交代他们秉公阅卷,贪污贿赂科场舞弊抄家灭族。   皇上三令五申之下,我那科进士一百五十六人中,出自寒门的学子只占了两成,其余都是豪门子弟,书院教导出来的学生。能上得起书院的人家里都是比较富裕。   细数进士的籍贯,南方占了其中七成。诚然长江以北学子经过战乱等等波折,在教学上读书上不如南方学子,但是差距如此之大,萧大人有没有想过皇上会安心吗?   皇上重点打击南方世家大族,并非是完全惧怕南方大族支持南朝余孽复国,皇上是怕南方士族经由高中的进士做大,对北方或是开国勋贵们形成完全的碾压。   我女儿,嗯,也就是靖王妃同我说过一句话,当读书改变不了命运,知识改变无法富足生活,提升地位,上升的通道被锁死之后,要不朝廷毁灭,要不士族毁灭。”   萧首辅眉间的皱纹很深很深,后背的衣衫再次被冷汗侵湿。   云默说道:“是世家大族嚣张倨傲,不仅想让寒门百姓永远无法鱼跃龙门,还阻挡随皇上打天下的勋贵们站稳脚跟,瞧不起开国勋贵粗鲁没文化,上至皇上新贵,下至寒门子弟,士族得罪了遍,他们还想家族富贵永存?做梦去罢!”   萧首辅张了张口,喉咙似被无形大手掐住,辩解的话,他不是说不出,在云默频频瞪眼之下,他张不开口申辩。   弊端,他不是一无所查,身为士族领袖,得到他们支持,总不能他亲手动刀除去毒瘤。他一旦有这危险的念头,支持他的人立马翻脸。   “萧大人辛劳半生,在杨公账下将军中挑中辅佐皇上,本是萧大人的好眼力,可保萧家三代富贵。”   云默轻出一口气,“有些事该放手就放手,士族同萧家的安危相比,自家人的富贵要强于外人,首辅不忍心动手,最好不要阻止想辅佐皇上割除毒瘤的人。”   “比如说你吗?“萧首辅彻底明白了,意味深长开口:“不羡有心在明年京查上想要有所作为,代皇上行惩戒出身士族官吏?你说得句句在理,你有没有想过,士族出身的官员素质要比寒门学子更高?   他们见多了富贵,轻易的小恩小惠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我听过一件事,有人送了县令一百两恳求县令轻判,寒门出身的县令几经挣扎收了银子,而家境富庶的县令却拒绝了银子……”   “萧大人洋洋得意豪门出身的官员清正廉明,不为一百两折腰,我听后一身的冷汗,收了一百两的县令通融得只可能是一块田产的争夺,而拒绝银子的县令下一次接到的贿赂银子更多,到时候就不是一块田产,而是几条人命了。   利益足够大,背叛是必然的,这句话我很是赞同,萧大人不觉得这两个县令都该罢官吗?我同首辅大人不该在此争辩是不是出身富贵的官员更容易抵抗贿赂,嘲讽寒门出身的官员为一点点利益通融。   我们不是该讨论如何规范官员的操守,无论贿赂多少银子,官员都该不为所动,刚正廉明!”   萧首辅:“……”   恰在此时,包房的门开了,谭大厨亲自举着托盘走进来,将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摆上桌儿,每一样看起来既赏心悦目,又很可口。   飘散出来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谭大厨主动将筷子递给云默,“大人尝一尝味道如何?有两道菜是祖传的菜谱,还要靠夫人帮忙夺回来的菜谱,我一直很感激夫人。”   “你说得是前一阵子的厨神大赛吧,我夫人旗下的商号是赞助了大赛,不过我听说夫人只保证公平,你能赢回祖传的菜谱,凭着是你真本事。”   云默筷子飞舞,毫不客气大吃大喝起来,萧首辅对食物菜色并没太多要求,许是最近心事重,年岁又大,他有几分厌食。   他拿起筷子刚去夹自己看中的菜,眼前一双筷子灵巧挑起他相中的目标,云默夹住后很快送到口中,连连说:“好吃,好吃。”   萧首辅又换了个目标,云默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总能抢先一步抢走他目标。   萧首辅不甘心,同云默抢菜吃。   谭大厨眼见着两双筷子翻飞,菜色越来越少,本该继续回云默的话说不出口,第一次看到有官员敢同首辅抢菜吃!   “萧大人勿怪,平时我陪皇上用饭习惯了,咱们皇上啊,抢起来比首辅大人还凶,我慢一点怕是一口都吃不上,不过多练习几次,我在饭桌上能同皇上五五开。”   “……”   萧首辅回过味来,苦笑一声放下筷子,“我不如不羡,敢同皇上抢饭吃,陪皇上用膳对我等来说是个苦差事,既拘谨,又对皇上的口味不认同,皇上喜欢用得大肉,我是一口都吃不下。”   他竟然做出同云默抢食的举动,萧首辅脸臊得慌,不由看向谭大厨。   谭大厨用手捂住眼睛,倒退出包房,“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到。”紧接着腾腾腾,谭大厨飞快下楼去了。   云默提起酒壶给自己同萧首辅面前的酒杯斟满,“他不会乱说坏了首辅名声,今日首辅大人宴请,到底所谓何事?饭也吃了,大人不妨直言。”   萧首辅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静西侯先去靖王府,后入宫,皇上和静西侯把酒言欢,据说今晚抵足而眠,太子被废,静西侯之妹怕是要入宫为贵妃,皇贵妃万娘娘不是打算同靖王就藩?一旦她承宠,皇上为施恩加封皇贵妃也是必然。   万娘娘同皇后娘娘彼此之间争斗尚有分寸,静西侯的妹妹据说最是骄傲。   听来的消息,静西侯把妹妹当做女儿养大,百般呵护,万般宠爱。她青春年少,怕是同皇后少不了争斗。”   “静西侯疼他妹妹,如萧大人所知百般疼爱,他宁可把妹妹嫁给魏王,也不会送她入宫做贵妃,皇贵妃……萧大人不了解皇上,他已经失信过万娘娘一次,再加封皇贵妃,皇上做不出来。   以皇后娘娘的脾气,今晚她能把静西侯打出皇宫去。”   云默望向皇宫方向,轻笑一声,“可是有好戏看了,明日静西侯上朝,我得数数他脸上有多少抓挠痕迹,嗯,皇上脸上怕是也好不了。”   萧首辅老眼瞪得滚圆,咳嗽提醒:“不羡对皇上同静西侯是再幸灾乐祸?不怕被人听了去?不羡以为我不会同皇上说?”   “首辅大人会同皇上告状?”云默好笑上下打量萧首辅几眼,缓缓起身向外走去,背对着萧首辅挥了挥手,“我先回去了,您随意,奉劝首辅大人一句,别盯着江南那点事了,赶紧差查账,一旦开战,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皇上真会砍人的。   再请萧首辅状告江南士族们,最好对天祷告,西凉太平,不,他们该对天祷告,皇上不会采纳我的移民建议,嗯,他们应该死不了,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   他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取得的功绩同家族有关,讽刺寒门学子不如他们聪明,不如他们努力,在寒门学子需要辛苦劳作换取束脩时,他们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心无杂念的读书。   以后,他们会明白刻苦的环境之下,想要读书有多难。”   萧首辅面色一白,起身想要拽住云默,刚刚站起后又坐了回去,没准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西凉……真的出了大问题了,那整个天下……岂不是要乱?   “来人,来人。”萧首辅招呼随从,抓着随从手努力站起,“停止,停止对靖王的一切算计,我,以萧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不许动靖王一根汗毛,务必保护靖王妃平安。”   一旦外敌南下,整个朝廷能指望谁?   除了真正继承杨家风骨的靖王之外,谁也担不起大任!   萧首辅私心很重,愿意提携姻亲故旧,甚至在意世家大族的兴衰,然而他首先是一个汉人,绝不会甘当卖国贼,对蛮夷俯首称臣,沦为蛮夷的奴仆。   他没了去皇宫看好戏的心思,吩咐赶紧回府,他着急了好几个亲近的同僚,查账查粮饷。   云默前脚进府门,后脚传云默入宫进谏的口谕就到了。云默对传旨太监说道,“你先等一会儿,我进去梳洗一番,身上沾了酒气,不好刺激到皇上。”   太监别开眼去,轻声提醒:“云大人最好快一点,皇上等着您呢。”   “不羡,宫中出了变故?是皇后同皇上又打起来了?”姜氏撩开双胞胎,在云默跟前忙前忙后,挑选适合的衣服,“你打发人送信说是,萧首辅宴请你,好好的萧首辅怎会突然请你?”   云默张开手臂姜将姜氏揽入怀中,嗅到妻子身上的奶香甘甜,“夫人不必担心,萧首辅请我绝没有任何恶意,我吓他,不对,也不算吓唬,反而是救他一命,只要萧首辅心中还有一分公义天下,他都不会让那群蠢货去招惹阿阳。   我估摸着阿阳会按照定好的日子出京,先去南边杀一批人,得一些孝敬,安抚住南边,一旦南北皆乱,阿阳一个人分身乏术。”   姜氏手紧紧抓住云默的衣襟,心头很是慌乱,“是不是情况很不好?局势很严重?”   “我还没同咱女婿谈过,不过静西侯入京先见了阿阳,显然情况不怎么好。”云默吻了吻姜氏鬓角,“我们这代人能解决掉的亡国灭种之危,就不要留给下一辈人,咱们的双胞胎以及外孙们会有好日子过,真正太平盛世。”   为此,他宁可牺牲性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姜氏抬头望进云默眼底,柔情似水,“我同不羡一起,生死都在一起,别,别说让我独活抚养儿女,我……我任性一次,把他们交给薇薇,我只为不羡一人。”   云默不知是感动,还是感动,摇头道:“没那么严重,我们赢得希望还是很大的,别看现在皇上同皇后争得凶,杨皇后野心膨胀,亡国灭种威胁下,杨皇后是最配合皇上的一个,甚至比阿阳对成败看得还重。   以杨家家规教出阿阳,她也是把那些家规刻在骨子中,她希望称帝是不甘心,不甘平庸,不服气不如她的人做了皇上!并非是想天下大乱。”   姜氏轻笑:“不羡是皇后娘娘的知己吗?总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回荡,若不羡不娶我,能同杨皇后秉烛夜谈,她会是你最牵挂,最无奈,又最放不下的女人。”   “谁,谁在你耳边胡咧咧?”云默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苍天可见,我对夫人从无二心,对皇后娘娘没有一分待见,她还算个女人?只有……咳咳咳,横竖我没当她是女人。”   “那是伙伴,袍泽,还是主上?”姜氏笑着反问,“总归是不同的。”   “是……是……”云默低声道:“是亲家,亲家,看到闵王恨不得,爱不得,清不得,重不得,快被折磨疯了,静西侯也是一样,我觉得还是做亲家最安全。”   姜氏提着帕子擦拭云默额头的冷汗,“还能前面看戏,是不是?傻,我不相信不羡,就不就会问,不羡对她领眼相看,我一点不在意,因为我才是最适合你的妻子。”   云默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你我最适合结为夫妻,遇见夫人之后,我才知道何为幸福。”   一连串的好话喷涌而出,犹如连绵黄河滔滔不绝,按照云薇所言,求生欲很强。   太监在外催促,“云大人好了没?奴才回宫复旨迟了,会被打的。”   云默换了一身干净华丽的长袍,披上见斗篷大步流星出门,气势很盛,然而太监眼尖看到了云默尚未干的发鬓,姜夫人说了什么,把云大人吓得冷汗不止? 第四百三十三章 宫中一夜   皇宫中,云默奉诏入宫后,天色已暗,悬挂上灯笼照明,一团黑影落在皇上的寝殿外。   云默下了一跳,引路的小太监挑起灯笼,照亮了黑影。   皇上似明似暗的眸光大有深意,小太监差点扔掉手中的灯笼,匍匐跪地,颤颤巍巍请罪。   “闭嘴。”   皇上声音带着恼怒,小太监不敢吭声,匍匐在地等候发落。   云默从小太监手中接过灯笼,独自一人走上台阶,款款走到皇上跟前,将挑着灯笼的杆子插在一旁的栏杆上。   夜风徐徐,吹动灯笼,烛火摇曳,时而照亮皇上的影子。   云默不等皇上说话,直接坐在皇上身边,同皇上肩并肩坐在一起。   一旁侍奉的郭太监倒抽一口凉气,满朝文武没一个似云大人胆大,丝毫不怕皇上怪罪。   难怪皇上心情不悦或是受到挫折,总会找云大人开解,或是饮酒作乐,乐是乐器的乐,并非同皇上一起玩舞姬。   云大人自打娶了姜夫人之后,他洁身自好,身边飞过的蚊子都是公的。   以前放浪形骸爱画美人图的云中君消失了,云默绘画技巧精进,只画其夫人的美人图。   除了姜夫人之外,再无一个女子能让云中君提起画笔作画了。   皇上不是没想过给云中君赏赐女人,云默严词拒绝,甚至同皇上大胆的直言不讳,皇上再赏赐他美妾,以后皇上私下别传他入宫。   云默同皇上只论殿上君臣。   皇上试探几次弄了个灰头土脸,反而被云默说翻脸就翻脸的狗脾气吸引,认为云默真诚!   不糊弄他,也不趋炎附势的迎合皇上。   皇上不懂专一有什么好,但大为震撼,同皇上一起纵情欢爱的臣子很多,能入皇上信的异父异母亲兄弟只云默一人。   连亲弟弟穆地主都不成。   “陛下是被皇后娘娘打出来了?”   云默率先开口,皇上眸子闪过尴尬,测过去,轻轻挥了挥手,插在一旁照亮的灯笼中烛火灭了。   云默笑声随着夜风吹过,“您不必遮掩,臣看到您耳朵红了,嗯,娘娘手劲不小,臣有经验,没个两三天红肿褪不下去。”   漆黑中,皇上眸子显得黑沉,揉了揉还很热的耳朵,“你也被你夫人揪过耳朵?”   “不是我夫人。”云默否认:“我夫人柔顺贤惠,从来不曾暴力对我,我的耳朵是被……被太后揪过。”   皇上:“……”耳朵更觉得隐隐作痛,他老娘的手劲更大。   老娘发怒起时,不单单是揪耳朵,劈头盖脸抓到拿揪哪。   老娘能挥动锄头耕田,曾经生生揪掉过追杀她的人耳朵。   “你怎么得罪老太太?”皇上挺好奇,八卦问道:“你爹那么护着你,她去揪你耳朵,你爹没拦着?她不听朕这个儿子的劝,你爹说话,她还是听得进。”   “同我爹下棋,连赢我爹十八盘。”   “……”   “然后我爹急了,频频悔棋,可悔棋,他也赢不了,老太太心疼他,直接掀了棋盘,揪着我耳朵说我不孝,严令我哄好父亲。”   “哈哈,不羡你是活该啊,明知道你爹下的一手臭棋,你都不知道让一让他?”   “皇上怎知臣没让?”云默一脸苦涩,“臣让他随便悔棋,随便拜访棋子,可是我爹还是赢不了。   他特别要面儿,不肯我让棋,我连赢他,他捂着胸口说心疼,被老太太听到了,可不就来教训臣了?   臣很无奈,最终是臣一人抗下所有,老太后抱着他哄着。”   云默话语满是幽怨,眼角却流淌出一抹笑意,微微勾起嘴角,“我爹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太后娘浪,我生母病故前,拉着我手说,是她对不起我爹。   逼我发誓,不可怨恨我爹,他若是寻了来,我有一口吃的,就不能少我爹吃的。   我爹沦为乞丐,我不可嫌弃他无能低贱,奉养他终老,不管我爹有没有儿子,我都要为他死后打番扶灵。”   皇上啧啧两声,小声嘀咕:“他命真好,遇见都是对他好的女人,太后最宠不是老三,是他!”   云默点头道:“我爹这种艳福是比不了,皇上不必羡慕,今日皇后娘娘来闹陛下,揪了陛下耳朵。   臣以为皇后有急了,也慌了,她心里在意陛下,才更加生气您同静西侯一起喝酒,不对,抵足而眠。”   “朕宁只同不羡抵足而眠过!即便威名赫赫的静西侯休想爬上朕的龙床。”   “陛下,臣谢谢您了,这份独一无二的殊荣,您还是给别人吧,臣上次醉倒在龙床之下,并未同陛下睡一张床。”   “一样的,一样的,对朕而言,不羡几乎同朕睡一起。”   “不,还是要说明白,臣不想再被太后回去揪耳朵,脸上留下抓痕,臣夫人贤名远播,温温柔柔从不抓挠臣,臣不愿她为太后背黑锅。”   皇上捂嘴偷笑,很想看一看自家老娘揪着不羡的耳朵出门,被老娘疯狂喷口水。   “不羡的意思是皇后把朕当做丈夫?对朕亲近?”皇上眸子亮了一瞬,狐疑道:“不羡是不是故意安慰朕?哄骗朕?”   云默说道:“臣不知皇后是否在意陛下,臣猜静西侯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皇后娘娘……追着皇上满宫的跑,抓了皇上的龙颜,没有看静西侯一眼,甚至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曾看过。   静西侯如同您宫殿中摆设,那么大一个静西侯,皇后娘娘不曾在意。”   皇上脸上闪过兴奋之色,越发觉得云默分析的很有道理,云默不在现场,如同亲眼所言一般。   他被杨皇后追着打,揪着耳朵拖了很远,静西侯跪地请罪,拜见杨皇后,头都可破了,杨皇后真的不曾看过他一眼。   方才皇上觉得自己丢面子了……皇上突然站起身,迈开大步向昭阳殿跑去,“不羡在皇宫找个地方随便歇息一宿,朕去找皇后……朕成就好事,少不了不羡的厚赏。”   云默完全听到皇上的话时,皇上已经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郭太监连忙照顾小太监,“快,快,跟着皇上,拿着灯笼照明,别让皇上摔倒,快,快。”   临走之前,郭太监大有深意看了云默一眼,了不得,云默将皇上的心态拿捏得死死的。   伺候皇上多年,郭太监对皇上多变的性情不能完全把握,有时皇上疑心很重,有时又爽朗大气,时而神经质的偏听偏信,时而又公正严谨。   好似对立的性情都能友好在皇上身上存在,皇上毫不违和自由切换,但伺候皇上的人整日的心惊胆战。   完全弄不懂下一刻要面对得是狭隘多疑,冷酷无情的皇上,还是光明磊落,重视兄弟情分的皇上。   云默向郭太监微微颔首,对这个给予穆阳善意的老太监,他有几分善意,郭太监扯了扯嘴角,提起衣摆,小跑着追着皇上而去。   独留云默一人做在台阶上,时而仰头看看明亮的月色,时而低头不知想什么,宫门已经落锁,云默开解皇上,他自己出不了皇宫。   皇上说随便找个地方猫一宿,但是皇宫大内,哪出是随便的地方?   况且,云默此时是在后宫,随便一处宫殿都住着好几个宫妃。   云默紧了紧斗篷,还是夫人疼他,特意选了一个厚实的披风,能御寒,实在困倦了管内侍要一床被褥铺地上,他可以盖着披风对付一宿。   其实云默是可以去皇上寝殿侧殿歇息,但是去歇了,谁知道又得传出什么样的闲话去?   云默叹了一口气,按照薇丫头话说,皇上性情飘忽,许是有多重人格……   虽然云默不大懂什么是多重人格,却大为震撼,并且虚心又仔细向云薇请教怎么对待不同的人格表现的皇上。   有云薇帮衬,云默面对皇上时比任何人都要轻松,总能切中皇上的心痒处,由此云默成了皇上最宠爱的臣子。   皇上去昭阳殿也是白去,顶多能沾点杨皇后便宜。   那个女人……云默闭上了眼睛,杨皇后能称为女人吗?   杨皇后很美很艳,强压男人一头的企图心更强,横竖云默不大喜欢,缩了缩肩膀,只有穆地主被她攥在手心里。   天亮后,云默迷迷糊糊之时,有人推搡自己,睁开眸子,皇上大大脸庞近在咫尺。   他看到皇上脸上的抓痕,好似比昨日看起来又多了两道。   “陛下,请恕臣失仪。”   “……”   皇上眼上留着大大的黑眼圈,并无得偿所愿的痛快满足,反而很是郁闷。   “算了,朕不怪你。”原本皇上很生气,毕竟昨日他听信云默的劝,兴冲冲跑去昭阳殿。   别人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他如同往日一样的待遇,连杨皇后的床都没摸到,被杨皇后留下……没有任何感情的,讨论了整整一夜的国事。   西凉怎么守?   派谁去守?!   皇上同杨皇后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穆阳,杨皇后提起派穆阳去,皇上反而不乐意。   一旦穆阳去守西凉,万一挡不住北蛮,皇上顾虑穆阳的安危,更要紧是他希望穆阳能留在他身边。   情况不妙,他这个皇帝以身祭社稷,穆阳带着他儿子同老娘南渡,迁都江南,以延续天穆王朝。   王朝的臣子中,皇上只相信穆阳,即便他儿子不争气,穆阳也不会行谋朝篡位的心思。   他对穆阳的怀疑只在穆阳功力是否恢复,是否会记恨杨公父子上,从不曾怀疑穆阳篡位称帝。   穆阳面上冷,却有一颗纯粹的赤子之心,加倍回报对他好,给他一个家的人。   皇上自觉同万娘娘都是给穆阳温暖的父母,而且穆阳向往洒脱的生活,不喜欢做皇帝的束缚。   “你就在外睡了一夜?不羡,你是不是傻?朕不是交代过你……”   皇上手指狠狠戳着云默的额头,如同教训自己兄弟顺势揪了云默的耳朵,果然揪人耳朵手感很好。   “皇上是说了让臣随便找个地方,您偏爱臣,臣更不能让您为难,臣在此处可以随时得到皇上在昭阳殿的消息,又能冷静盘算京查的事,没成想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云默说着话,摇着头将自己耳朵从皇上手中拯救出来。   他夫人没揪过自己耳朵!   “你不冷?冻坏了,太后还不得进宫哭诉?还当朕怎么亏待了你。”   皇上想到太后哭诉就脑袋疼。   “有皇上的信任,把重要的京查交给臣,准许臣去吏部随意翻看官员档案,臣一腔热血,怎会觉得冷?何况小太监也不敢亏到臣,昨夜臣旁边放了好几个炭火盆。”   云默仰头看着皇上脖子有点痛,双手撑着地面刚刚起身,双腿又麻又软,身体向前倒去,皇上手疾眼快,一把将云默扶助。   云默正好撞进皇上胸膛,皇上要比云默高一线。   云默抬头,皇上垂眼,四目相对,彼此眼里全是对方的身影。   郭太监暗暗打手势给身后的太监宫女,低头,低头,这可不是他们能看的。   “陛下,可以松手了。”云默极不适,咬牙道:“臣的腿能站住,不用陛下搀扶。”   皇上痛快的放手,是有些难言的尴尬,他没放在心上。   当年他在外混时,同老兄弟睡一张床,裹一张被子都没有异样。   云默比他老兄弟长得俊美文雅,眼睛大一点,睫毛又浓又密,鼻梁高挺……眼角还有一小块眼屎。   原来大才子刚醒时也会像寻常人一样脑子不甚清楚,也会有眼屎啊。   皇上拉着云默的胳膊,“走,走,正好朕没洗漱用早膳,不羡同朕一起。   你回去说说阿阳媳妇,拟得菜谱,朕一点不喜欢,清汤寡水,不许御厨多放盐,朕口中都快淡出鸟了。   与其清淡多活几年,朕宁可痛快随心所欲活上一年,阿阳媳妇张口闭口养生,养生,朕觉得她是在苛责朕,让朕不痛快。”   云默点头道:“皇上说得太对了,臣不喜欢靖王妃的养生,这不许吃,那不许碰的,人活一世,开心肆意最要紧。”   云默坚持养生,却同皇上一起编排云薇,加深皇上对他的认同感。 第四百三十四章 增加筹码   一起编排某人或是某事,总会拉近彼此的关系,如同一起闯祸,亲近无间。   皇上同云默远达不到亲密无间的地步,多了几分超过君臣兄弟之间的默契。   用过早膳,郭太监进门禀告,“陛下,靖王殿下来向您辞行,您看在何处召见?”   “辞行?什么辞行?”皇上满脸笑容渐渐淡了去,眉头越皱越紧,开口说道:“静西侯归京,有西凉的情报,阿阳不该在此时离开京城!朕需要他……”   “陛下,臣以为临近冬日,西凉那边的战事该停下,听说西凉气候寒冷,此时怕是已下雪了。”   云默冷静分析,“即便有战事也会在明年开春,静西侯经营西凉多年,不至于撑不下去,向皇上表忠心是真,求援也是真,朝中猛将如云,年轻的将领需要历练,总不能把所有仗都让靖王一人打了。   一来靖王身体承受不住,二来靖王该是皇上的定海神针,手中最锋利的刀,以震慑各地,三来臣为靖王同陛下考虑,靖王已是亲王爵,再立战功如何加封靖王?   还不如等到靖王有了儿女,陛下再推恩。臣知道靖王使出来的副将等等都能统兵,他们留在京城,陛下可随时派兵支援西凉。”   皇上道:“朕不舍得阿阳,他从十岁起就没离开过朕眼前太长时间,他纵然出征,朕也知道一年半载总会回来。从他三岁上遇见朕,朕就把他当做亲儿子抚养大。   他离京就藩,朕如同失了一臂,心中甚为不好过,再加上万氏……不羡,朕不瞒你,朕喜欢骄傲的女公子,也爱慕知情达理,柔顺温柔的万氏,她离开京后,阿阳可能会封诏回京,万氏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见朕了。   朕有三宫六院,无数个美人,万氏同皇后只有一个,她为何就不能再为朕忍一忍?这么多年她都退让了,何必非要伤朕的心啊。”   “陛下,万娘娘离开京城,开阔心胸后,许是能想开。”云默心里觉得有运薇在,皇上头顶上怕是要绿油油。   金碧辉煌的宫廷遮不住笼罩在皇宫之上的绿光。   前有杨皇后,后有万娘娘,这两位被皇上放在心上的女人非同凡响!   她们可能会沉迷于情爱,但不会被情爱左右一生,失去自我,沦为皇上的附庸。   皇上摇摇头,“朕不抱希望了,她……罢了,朕既然答应了她,放她同秦王去江南封地也好,万一西凉局势恶化,朕也有更多回旋的余地,不至于血脉断绝,无子承嗣。”   “江南负担朝廷一半的税负,最近一年上交的税负数目不大对,靖王去给江南的官吏同世家大族,商贾巨富紧一紧弦,明年的税负也能多收上一些银子。”   云默轻声说道:“靖王有心开阔海上的商路,据臣看前朝的记载海上畅通,万邦来朝,金银堆积如山。”   “行了,行了。”   皇上站起身披上披风向外走,“今日罢朝,宣众臣随朕一起送阿阳。去城门口,朕要在城楼上目送阿阳。”   郭太监连忙去传旨意,指挥小太监把文武百官都集中宫外,陪着皇上去东城门送靖王。   云默整了整衣领,跟上了皇上,他准备坐马车去城门,却被皇上一把拽进了御辇中。   “朕把阿阳当亲生儿子,你又把你女儿嫁给阿阳,你同朕都是阿阳的长辈,朕不舍的心思只有不羡能体会了,朕同你说说阿阳小时候的事……”   皇上絮絮叨叨说着,云默认真倾听,不去剖析有几分演,有几分真。   昭阳殿,杨皇后听闻穆阳辞别就藩,烦躁不已,忍了又忍最终吩咐:“更衣,本宫出宫一趟。”   穆阳留在京城总是给杨皇后添乱,使得杨皇后处处受限,她很烦躁。   可穆阳离开京城,她又有几分不舍。   杨皇后快步走出皇宫,坐上凤辇向东城门赶去,静西侯带来的消息都无法改变穆阳的决定。   她对西凉的局势不再忧心匆匆,一切在可控之下,女官说道:“听得来的消息,闵王并不打算同靖王一起去江南,他会在离开京城后,带着他的好友们去西凉。”   杨皇后扯起嘴角,“还算有点气魄,不再是混吃等死了,不过他能帮阿阳打好前站吗?西凉,本宫总觉得还是阿阳靠谱。   穆地主总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该狠辣的时候,手软,该慈悲时,他能带人砍人。他脑子着实不大好用!”   女官不敢跟着自家主子一起说穆地主对错,说好说不好都要被主子骂。   “命本宫藏在西凉的人帮一帮他,别没等到阿阳,他有个意外。”杨皇后撇嘴,“本宫才不是担心他,是怕阿阳难受伤心,他真战死了,阿阳会责怪自己,征战的将领最怕负担太重。   本宫最不喜哀兵必胜那套,再让玉掌柜多收集北蛮的情报,汇总后派人给穆地主送去,再调拨一些银钱粮食送去,身上没任务的高手也去西凉,听从穆地主指派。”   “您身边不留高手?皇上身边……”   “无妨。”   杨皇后眸子闪过一抹亮光,“皇上最近怕是无心也无力让女子侍寝,他请来宗师有几个是冲着穆地主而来,皇上不懂宗师镜的傲气,万一他想用强,本宫同他谁吃亏还说不准。   知道万氏随着阿阳就藩,本宫想明白了一件事,以前本宫太固执,总想着不走同皇上上床的路,想着堂堂正正去同皇上争,让后世人明白女人不靠身体也能走上帝位。   本宫昨儿抓了穆北玄耳朵,挠了他一脸伤痕,本宫悟了,本宫又没为人守着,穆地主他配了吗?阿阳是不会在意本宫做过什么,因为万氏已经退出了,本宫同穆北玄男欢女爱伤不到万氏。   而且胜者为王,本宫得了帝位,说没有,有也没有!”   女官:“……”   说来说去,主子最在意靖王的看法。   不愿意让万氏伤心难过,毕竟万娘娘同主子是难得的默契,争宠争地位都是在表面上,主子从未想过害她,害万娘娘的亲生儿子秦王。   相反,主子还曾帮秦王在武道上突破关卡,只是万娘娘不知道。   当然,万娘娘为主子挡下过醉酒的皇上纠缠,以及仇恨杨家女公子的人算计。   入了后宫的女人没有几个是老实没有算计的。   女官心悦臣服,道:“您说都对,到时候您说什么史官就写什么,奴婢帮您按着史官的手,绝不许他们胡乱编排您,重点写您的功绩,其余都是点缀而已。”   “本宫最不能容忍,本宫是为男人而去夺江山,去黑化复仇什么的,父兄战死,本宫有遗憾,有惋惜,甚至会心痛,然而本宫绝没有不服气,棋差一招而已。   穆北玄是皇帝,本宫不甘心,倘若皇位上坐得本宫的哥哥,本宫更为不甘心,该掀翻兄长也是要掀翻的,本宫从未想过当长公主,都是父亲的骨肉,本宫也能继承家业,比兄长做得更好。   父亲想本宫去辅佐哥哥?得亏他战死了,要不也得被我们兄妹相争气个半死,不过大概率父亲还会站在兄长那边,他明知道本宫更适合,就因为本宫是女儿,他不不愿把家业传给女儿。   但是,本宫觉得倘若阿阳姓杨,入杨家族谱,父亲没准会改变主意,本宫生气就气在这条上头!”   杨皇后脸上很是愤慨,“父亲并非迂腐重男轻女,否则本宫也不能读书习武,滋生出野心来,他承认本宫比兄长强,又不肯帮本宫到底。”   “主子,已经过去了,老主人同少主过世多年,您独自一人在这条路上走出很远,您别再去想以前的事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哼。”   杨皇后身子向后一靠,低垂下眼睫,幽幽说道:“本宫到是希望薇丫头早日生下女儿来,本宫抱在身边抚养,本宫能成功,她就是本宫唯一继承人。   倘若她一辈子只生儿子,本宫会挑选女子继承皇位,绝不会留给儿孙!”   “可是,选出来的女孩儿同您没有血缘关系,不是您亲生……”   “本宫到是有个亲生的,又能如何?他气我气得还不够多?以前他不知真相,本宫就没少被他各种添乱,知道真相后,他又做了几件孝顺本宫的事?   他对本宫还不如万氏,不是万氏的亲生骨肉,你信不信,本宫同万氏遇见危险,他只能救下一个时,她会救万氏!”   杨皇后翻了个白眼,暗骂一声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瞄到给穆阳就藩准备的册子,突然间有点后悔。   在江南一带,杨皇后,不,应该说杨家的布局不皇上更早也更深,埋了不少可用之才。   她打算把这些人交给穆阳,或是穆阳遇见难处,可以去找他们搭把手。   女官弱弱说了一句:“靖王殿下应该是觉得主子您不需要他救。万娘娘柔弱更需要王爷,您对……对王爷的心思也没万娘娘深,这也是您一直不愿意正面同万娘娘冲突的原因,您一直是感激她的。   万娘娘有危险,您也会去救她。”   主子哪都好,最近有点傲娇,到是显得比以前开朗上许多。   杨皇后‘恼羞成怒’甩了衣袖,冷哼:“要你多嘴?本宫同万氏一样弱,算了,遇见危险本宫还是自救吧,这辈子我成不了万氏。”   朝臣百官听皇上的吩咐,齐齐赶到城门口,按照品阶高低站成两排,另外有靖王使出来的将军们主动来为靖王送行,城门口人潮涌动,格外热闹。   杨皇后的凤辇赶到时,皇上正拉着穆阳的胳膊,仔仔细细交代,时不时皇上还要敲打同云薇两句,叮嘱她要柔顺,要贤惠,要伺候好阿阳。   “朕知你脾气娇,本事不小,以前你在你娘家做姑娘,想怎么耍就怎么耍,你爹娘宠着你。你做了阿阳的媳妇,事事把阿阳放在前头,阿阳好,你才能好。   阿阳从三岁上来到朕身边,朕同万氏把他当亲生骨肉养大,情分同朕亲生的儿子没区别,朕把他过继给老三当日,朕就后悔了,族谱不能再改,朕不能出尔反尔。   朕对阿阳的情分不会因过继就少了,你要把他当做皇子王爷一样伺候着,时时关爱,刻刻上心。老三性子大意又随和,他不管你,你以为出了京城,朕就不知道你亏待阿阳?朕只要听到一点点风声你对阿阳不好,朕会派人把你捉回京城……”   “陛下。”   云默同穆阳几乎同时开口,两人互看一眼,云默示意自己先说,穆阳挑起眉梢,怎么可能给岳父机会?   “陛下……”   两人再一次同时开口,又几乎同时愣住了。   云默怒气冲冲看着不知道孝顺的半子女婿。   穆阳带了一分无辜,自己媳妇当然自己护着。   “陛下,我愿意宠着薇薇。“穆阳没空同岳父打眉眼官司,快速说道:“您得吩咐,我记住了,我一定时时刻刻都把薇薇放在心上,最疼她最宠她。   岳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薇薇,不让她受半分苦,一点累。”   皇上同云默先后成了雕塑。   靖王声音说不上洪亮,但靠得近的人也都能听个大概,既出现两个雕塑之后,朝臣们隐隐有发呆发楞的趋势。   靖王一直清冷金贵,犹如高山远止,在遇见云薇之前,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笃定靖王一辈子不肯成亲。   谁能受得了靖王的淡漠同不解风情?   万万想不到,靖王不动情犹如一块捂不化的寒冰,娶了云薇之后专情又深情,眼里心里都是云薇。   杨皇后嗤笑一声,“你不如多给他点王府骑兵的名额,小夫妻恩爱无比,举案齐眉,好得蜜里调油似的,根本不需你操心,看靖王唇边的笑,本宫都看得出,他心悦新妇。”   “靖王有暗伤,辞去路途遥远,又要经过南朝旧地,心念南朝的人最恨的人不是你,而是破了他们几十万精锐的靖王,不是他,南朝耗费无数银子修得天堑也不至于成了笑话!”   皇上点点头,“朕打算再给阿阳五千骑兵,拱卫靖王封地。”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复杂的母爱   “只有五千?”杨皇后嗤笑一声,大方对穆阳说道:“本宫直接给你拨一万人,随你调用,本宫不像穆北玄怕你靖王在封地造反,尾大不掉,威胁中枢。”   皇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方才他才口口声声说疼穆阳,结果赶不上杨皇后。   “不必着急拒绝,本宫这一万骑兵也不是白给你的。”杨皇后郑重其事说道:“你必须保证认真操练他们,拿他们当做你的心腹将士,他们不是不能上疆场,为你杀敌,但是你不能拿他们去做炮灰,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杨皇后从袖口掏出完整的虎符,在手中来回把玩。   皇上的眼睛亮了。   跟在皇上身边的功勋武将们目光直挺挺落在杨皇后手中的虎符上。   老虎生四翅,犹如在天上飞翔。   是,是杨家传承几代的虎符。   曾经在北地,杨家的虎符能号令所有百姓,持虎符之人,可以召集村镇百姓抗敌。   皇上曾说过,杨家虎符被杨公父子在疆场上弄碎了。   前几日又有一种说法甚嚣尘上——杨公战死前拼着一口气等到了穆阳,将调兵的虎符传给穆阳!   谁都没想到杨家的虎符竟然是在杨皇后手上。   只能证明一条,杨公父子出征前,虎符已经给了杨家女公子!   穆阳看清楚虎符后,冷然说道:“臣的部曲已经足够拱卫封地,风林火山四旗各有一千编制,足够臣使用。   臣不需要皇后娘娘给臣虎符……”   “住口!”皇上赶忙打断穆阳,阿阳多拿杨皇后一万兵,他本身就少了一万精兵的压力。   杨皇后把精兵给穆阳,在皇上看来就是给他自己的。   阿阳的麾下也是他的兵马嘛。   何况杨家虎符……他做梦都想拿到手。   在如今杨家虎符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的意义,杨家虎符调不了天穆朝廷的兵马。   但是,这块传承百年以上的虎符对每一个北地百姓有特殊的意义。   “皇上……”   “阿阳,跪下。”   皇上见穆阳依旧笔直的站着,身形比往日更高大,如松如柏挺拔笔直。   旁人眼里或多或少流露出贪婪,穆阳毫不在意虎符的价值。   真是想要的人拿不到虎符,杨皇后就差直接塞进嫌弃虎符的穆阳手中了。   皇上一直认为穆阳聪慧,从不会拒绝好处,今日突然犯浑了。   穆阳不想要,拿到手后孝敬给他。   皇上绕到穆阳身后,撩起龙袍对着穆阳腿弯处不轻不重踹了一脚。   穆阳身子晃动,并未跪下。   杨皇后嘴角勾起,摆弄虎符动作快了几分,让所有人看得到,想要得到,却又拿不到。   皇上气急败坏又踹了穆阳一脚,这一次用了一半的力气。   穆阳向前跨了两步,勉强稳住重心,“臣不要杨家虎符。”   “你这个臭小子,要气死朕不成?!”   这回皇上用上所有的力气,在脚即将碰到穆阳腿弯时,突然冲过来一道人影,猛得把穆阳拽开一步。   皇上使出了全部力气蹬了空,直接一个大劈叉,一字马坐在了地上,“哎呦。”   腿筋同肌肉抻得很疼,他怕踹伤穆阳,只用了力气,并没用上内劲。   毕竟他也算是半步宗师了,用上真气石头都能踹成激粉。   他舍不得把阿阳膝盖骨踹碎了。   朝臣:“……”   杨皇后毫无顾忌笑得灿烂,上前两步抬起小巧别致的绣鞋轻轻踢了踢皇上的腰,“挺软的,穆北玄你还会这一手?”   郭太监绕过杨皇后,上前搀扶起皇上后,又退到了角落中,眼底闪过忧色,靖王妃好大的胆子啊。   “陛下,阿阳可架不住您屡次三番踹膝盖,他身上本就有伤,这一路上我都怕他伤势加重,您怎能一个劲踹他呢。”   云薇如同护犊子的母老虎,没有穆阳高,没有他壮,甚至没有穆阳有气势,坚决把靖王护在她娇媚的身体之后。   她坦荡中带着点娇嗔直面刚刚丢脸的皇上,眨着浓密的眼睫,犹如一只刚破壳就遇见天敌的雏鸟,明明不敌,却非要扑腾几下。   云默为女儿担心,随时准备冲上去护住她。   穆阳心头软软的,甜甜的,被一股暖流包围。   “阿阳是天穆的王爷,是您的侄子,他要杨家虎符作甚?没有皇后娘娘一万的兵马,阿阳守不住封地?   皇上,您不够相信阿阳,他纵然没有那块虎符,他想要动杨家残留的兵马,未必就不能动!”   云薇抬起下颚,略显傲慢,“在您登基之前,杨公父子还在世,皇后娘娘手中的虎符便是神器,可以调动杨家几十万兵马的神器。   自从皇上一统天下,稳坐帝位后,又有多少兵马会再听虎符调遣?百姓们只知陛下您,知您丰功伟绩,敬佩杨家几代人悍勇,但杨家的辉煌已经过去了。   当年阿阳不用虎符能破南朝天堑,皇上没有虎符照样带领子弟兵灭了南朝,这块虎符……阿阳不需要,您也不需要,就让皇后娘娘留在手中做个念想。   以前价值珍贵的宝贝,在天穆朝不值当朝亲王跪领虎符了。”   皇上心头有点妥帖,云薇算是拍了自己马屁,不过这也显得他方才的吃相有点难看,冷着声音:“你是说方才朕让阿阳跪下错了?”   旁人为云薇捏了一把汗,万娘娘都想冲过来缓和气氛,唤一声二郎。   穆阳无比信任看着身前娇俏的身影。   云薇不慌不忙说道:“怎么能是陛下错了?您是疼爱皇后娘娘,不忍娘娘的好心被辜负,才让阿阳跪下向皇后娘娘辞行。   毕竟娘娘是阿阳的老师,嗯,虽然阿阳已经出师了,但老师给予阿阳的念想是应该跪接的。”   皇上冷硬的面色松缓上几分,众人顿时感觉头上的阴云散了大半,有感觉到了温暖,令人窒息的寒冷终于是过去了。   云薇不动声色出了一口气,她真怕皇上没轻没重或是趁此机会废了穆阳的膝盖,身体有残疾的靖王比活蹦乱跳的靖王更让皇上放心。   不过,云薇明知道皇上不会轻易害了阿阳,皇上没那么鲁莽,总不能一边指望穆阳,一边又废了他。   可是,云薇不敢赌皇上的理智!   看到阿阳有危险,她就忍不住了。   “皇后娘娘的好意,靖王领了,他真不需要过多兵马,皇上给得兵马足够用,再多,我们靖王府养不起。”   云薇眸子闪过一抹警告,对杨皇后完全不客气,唰唰得飞眼刀,“这块虎符是能调一万兵马也好,十万兵马也罢,靖王都看不上,您呀,自己留着吧。”   说完,云薇握着靖王的手腕,拉着穆阳头也不回离开。   云薇在风中猎猎作响的披风显示她可是被气得不轻!   杨皇后可能是好意,也许是故意算计穆阳,她有这前科……云薇不想把杨皇后想得对穆阳太坏,偏偏她就不由控制多想。   有没有坏心思,云薇都不打算同杨皇后牵扯太深,一心想当女皇的人几乎不是个好母亲。   想想武则天,身为女人敬佩她,但是做女皇的儿子,上辈子是摧毁了银河系,这辈子才投胎到女皇的肚子里去。   史书上能摄政的女人没有善茬,对政敌狠,对儿子更狠。   云薇牵着穆阳手加快脚步,仿佛后面有凶狠的猛兽追,万娘娘已经坐上马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穆阳,“快,走吧,别犹豫了。”   “嗯,娘娘放心,一路上我们都会太平,皇上也不会怪罪阿阳。”   云薇庆幸万娘娘给了穆阳极致的母爱,当然少不了姜氏,这位岳母可是对女婿很疼爱的,总是叮嘱云薇不可欺负了阿阳。   杨皇后嘴角抽了抽,自己真是好意啊,云薇为何总把她想得那么坏?   以前她是动过伤害阿阳的念头,不过她不是改好了吗?   拿出虎符给阿阳……好吧,她承认也是给穆北玄添点堵,做实穆阳拥有杨家底牌的传言,分散朝野上下对她的敌意。   穆阳实实在在得到了好处啊。   怎么还生气了呢?   太过分了!   杨皇后眸子深了几分,快走几步到了城墙边,一手扶着城墙,探出脑袋向外看,穆阳正搂着云薇的腰送她上马,云薇小嘴一张一合,嘀咕着,杨皇后听到云薇对自己的不满。   云薇叮嘱穆阳不许收虎符,也不要理会她。   天地良心,她对这个儿媳妇比对阿阳更看重,以为云薇会认同她,毕竟她们都是有志气又骄傲的女子。   穆阳娶了她之后,好似离万氏越来越亲近,而疏远了她。   穆阳笑着点头,乖得不得了,大有一种媳妇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的意思。   “阿阳也是个惧内的。”皇上开口,摇头叹道:“你不必在意薇丫头,她呀刚刚劝过朕,胆子比天还大,当朕听不出她的敷衍,不就是怕朕踹伤阿阳?朕看阿阳身子好得很,朕又不是暴君,下脚能没轻没重?   你这块虎符……”   杨皇后根本没理会穆阳,将虎符向穆阳扔过去,用了一抹暗劲,虎符犹如飞剑设想穆阳。   皇上张了张嘴,最终没忍住:“阿阳不要,你可以给朕嘛。”   穆阳弯腰为云薇调整马镫,他握着云薇小巧的脚踝,说道:“不收……”   破空声响,穆阳立刻警戒般抬头,虎符已经飞到眼前,随之是杨皇后的声音:“拿着,一万兵马交到你手中更适合,他们所有心思不在内斗,而在外战上,本宫不忍心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梁。”   穆阳缓缓抬手接下了虎符,掌心被老虎翅膀划破流出鲜血,穆阳整个人后退了几步才稳住。   云薇看着染血的虎符,气得脸颊鼓鼓的,很很瞪了城头上杨皇后一眼,一把抓住穆阳的胳膊,将他拖到自己马上,并且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先去接收皇后娘娘的好意!”   “你听到了?”   “嗯哼,带着卷毛,我怎么可能听不到?”   云薇抬手扬鞭,动作潇洒至极,骏马迈开四蹄,极快飞奔起来,穆阳的护卫们连忙跟了上去。   靖王护卫黑甲黑盔,整齐划一,犹如一道黑色洪流绵延而去。   皇上目送他们远去,有遗憾,有欣慰,亦有一丝的嫉妒,倘若他似穆阳年轻,有穆阳健壮的体魄,他完全有信心同蛮夷打一场倾国之战。   杨皇后缓缓吐出一口气,“穆北玄,阿阳才是你的贵人吧,你最大运气不是逢凶化吉,是在阿阳三岁上时,你捡到了他。”   皇上抓住杨皇后的手,紧紧握住,“何尝不是你的运气呢?没有朕,你也遇不见阿阳天分如此之高的学生,朕封的承恩公不如阿阳,你从未想过让承恩公集继承杨家。”   “别提承恩公,我连哥哥都不认,你以为我会承认他有杨家血脉?不过是阿阳故意找出来恶心我,报复我哥哥的小屁孩罢了。你愿意让他姓杨,我不认杨家有他。”   杨皇后并没能抽出被皇上抓牢的手,不知是抽不动,还是不想抽,皇上心思转动,万氏离开后,杨皇后代他在细微上不同了。   于是,百官们看到帝后携手走下城楼,同乘坐御辇回宫,御辇的帘子完全撩开,帝后并坐接受沿途百姓的欢呼。   萧首辅吃惊不小,杨皇后改策略了,说不上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不过文官武将们以及吃瓜百姓都是盼着敌后能和睦。   靖王已经离京,以后皇上同杨皇后再吵架或是打起来,引发尖锐的帝党同杨家旧部的针锋相对时,再没有靖王出面劝解转旋。   云薇靠进穆阳怀里,卷毛跳到穆阳肩上,乖巧趴着,骏马跑得再快,卷毛纹丝不动,不怕被甩下马去。   “生气了?”穆阳不管卷毛,爱趴着就趴着,窥着云薇面色,“她应该没太坏的心思。”   “是啊,她没坏心思,到是显得我有迫害妄想症,小心的过头了。”   云薇口吻带着自嘲,“她总有本事,让你觉得她还有一丝情分时,给你埋个雷,当你对她戒备时,她又大仁大义对你好,你还拒绝不了,那一万兵马一句打外战,明知她不地道,阿阳也得收下,并且还得花银子好好操练他们,给他们嘴丰厚的粮饷。   皇后娘娘省了一大笔银子呢,等她能用上这一万兵马时……他们未必不肯服从杨家女公子的命令,虎符真就是个摆设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儿子是意外   穆阳默默听着云薇的抱怨,云薇掰着手指头盘算必要的开支,盘算养兵马的花费,这可都是真金白银。   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皇上绝不会负担靖王府府兵的消耗。   穆阳养兵练兵,这一万兵马最后归还杨皇后,不怪云薇小心眼,是谁都心疼流水花出去的银子。   “要不怎么说皇后娘娘一直坚持同皇上争锋,权压当代,让须眉男儿俯首,再没比她更会盘算的人。”   “噗嗤。”   “你还笑?!花银子你不心疼啊?”云薇胳膊肘顶了穆阳的胸口,“不是我小气,皇后娘娘把人算计到骨子里去,我不喜欢。”   穆阳欣赏云薇娇俏嗔怒的脸庞,说道:“她给出一万兵马,等我们再回京未必就是一万,她想收回去,也要看我是否同意,我点头,她才能调动这一万兵马,不点头,她一个人都调不动。   所以,薇薇到是不必心疼银子,世上没有我带不出的兵马,跟我半年,他们只会听我军令。”   那股豪气自信的劲儿,云薇实在是太喜欢了,忍不住回头亲了上了穆阳的嘴角,“嗯,咱们得了兵马,不给她卖命,让她算盘落空。”   云薇脑子里有了杨皇后既失望又骄傲的画面感。   行出大半天,他们一行人已经离开京城有一段距离,穆阳并没入住驿站,在平坦的地方安营扎寨,毕竟一万兵马被杨皇后安排在保定一代等候穆阳,再加上穆阳原本带着的部曲兵马,州县驿站根本住不下。   穆阳拿着堪舆图,在南行的路线上画出驻扎的地方,穆阳有兵马在手,又离开皇上的监视,他既然不怕南朝复国或是仇恨他的人带兵上门,又不怕高手偷袭。   于是,穆阳选得扎营地方都是风景最好的地方,或是有名胜,或是有清泉,是当地最有名的地方。   他本就打算带着云薇在各地游玩。   已经不怕暴露穆阳恢复功力,传入皇上耳中又如何?他穆阳天高任鸟飞,亲近的人都在身边,以后是皇上求着他。   只要穆阳足够强又疼爱王妃,皇上知道真相不敢一怒之下杀了云默。   这一切他都盘算好了,况且云默也不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不懂得逃的人,他在京城留下一支人马负责接应云默。   皇上觉得留下云默算是牵制穆阳的人质,却不知也是穆阳按在皇上身边的‘探子。’   他那位岳父大人,对皇上或是至高无上的皇权缺乏敬畏之心,不会遵循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套君为臣纲那一套。   安营后,云薇带着卷毛欢快去陪着万娘娘做菜去了,同穆阳一起骑马是可以欣赏风景,同穆阳说说情话,骑马也真废屁股,云薇细皮嫩肉的大腿内侧已经摩得红肿。   穆阳盘坐在大石之上,左手拿着地图,右手拿着毛笔时不时在地图上做标记,或是看一眼同万娘娘一起欢笑的云薇。   离开京城,她也变得开朗活泼许多,晚上想必一边看星星一边低咛私语,更有云薇口中的情调。   夫妻生活也会无比和谐,尤其是今晚可以歇息在温泉泉眼处,白能发光的玉人儿经过温泉水,是不是会变成粉白,那双清澈眸子也会泉水一般温柔……   穆阳耳朵红了,盯着地图发呆。   外人还以为矜贵的靖王在认真研究排兵布阵,没人敢去打扰他的思路。   “阿阳,阿阳。”   穆地主连着叫了两声,探头慎重看了一眼穆阳手中的地图,不是重要情报,就是一张任何书局买得到地图而已。   他不可置信揉了一把眼睛,再仔细看了,确定没有看错,伸出手去摸穆阳的额头,“是不是哪不舒服?”   穆阳下意识躲开穆地主的手,捏在手中的毛笔挡了穆地主的手腕,清冷带着几分不悦,“您有事?”   “嗯。”穆地主郁闷点点头,都怪总是惹事的杨皇后,阿阳又像以前让他难以靠近,小心翼翼坐在穆阳身边,开口说道:“给我看看她给你虎符,我帮你判断是不是真虎符。   当年你还没出生,嗯,也许是出生了,她用假虎符骗人,挖出埋藏在杨公身边的南朝奸细,那一次如今的京城戒严半个月,杨公调了精锐入城,挨家挨户搜找探子,连坐还是连坐,杀了一千的奸细,却杀了四千五百六十个连坐作保的百姓。”   穆地主眼底闪过一抹不赞同,叹了一口气,“当时我正同她生气,本想冷静几日再去同她……我翻进京城,看到得是她领兵斩杀连坐的百姓,我去劝阻,她说我心软,根本不听我的。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她同我不该成为夫妻。”   “也因为她那次设计,南朝在北地的残余势力被连根拔起,杨公府上再没任何南朝的密探,京城百姓再不敢收留投奔来的亲戚,只要有不太熟又口音不是地的亲戚上门,他们最先去衙门举报。”   穆阳卷起地图,从怀里掏出虎符扔给穆地主,认真说道:“我是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杀掉的四千多百姓可能有冤枉的人,但能震慑北地三千多万百姓,他们冤死也值得,毕竟南朝昏庸之辈竟然投敌,将埋藏下的暗探给蛮夷用。   弄个秘密协议,南北夹击,同蛮夷联手大破杨公,南朝皇帝写下血誓,将北地永远给予蛮夷,同蛮夷成为友好之邻邦。   您不知道,当年杨公麾下将领府上时常有亲族无声无息毙命,驻军也有小面积的瘟疫,密探奸细不止偷情报,他们下毒,在士兵饭食饮水中投毒,在百姓水井中埋染传染病病死的死尸,甚至在京郊放出大量的耗子……”   穆地主越听越是心惊肉跳,瞪大眼睛,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她告诉你的?”   “我在书房看到的。”穆阳声音幽幽,“我猜她是想对你解释,你们当时一见面就吵架,吵着吵着老死不相往来,她忘了解释,只顾着争吵,您……听不进去,认定她心狠手辣。”   穆地主脸红了,低头看着掌心的虎符。   “父亲,您真的了解她吗?相信过她吗?爱慕过真正的她吗?或是说,您懂情吗?如果是薇薇,我不会质疑她任何的决定,哪怕再荒唐,她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穆阳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您想不明白孰重孰轻,一味意气用事,不懂该狠时不能心软,我劝您还是不要去西凉了。”   “不,我要去西凉,一定去。”穆地主眼白泛红,态度坚决。   “您一定要去,虎符您拿着,那一万兵马,薇薇只想着我,认为她居心叵测,但是我觉得她可能是想把兵马留给您。”   穆阳似笑非笑,说出了卷毛的至理名言:“儿子是意外,情夫才是真爱呐。”   穆地主下意识扔掉了手中的虎符,着急忙慌向渐渐走远的穆阳解释,“阿阳,你回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穆阳只是背对着他潇洒摆了摆手,“我没空听您说话,陪薇薇去也。”   虎符静静躺在地上,穆阳说给就给了,穆地主心思波澜起伏,如同揣了一个小兔子,悬着心,吊着胆,整个人如同浮萍,摇摇晃晃落不到实处。   最终,穆地主蹲在虎符旁边,呆呆出神。   云薇被穆阳带着躲到一旁,偷偷看着纠结的穆地主,云薇揪着穆阳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道:“你太坏了,这可真是父慈子笑。”   穆阳勾起嘴角,给了云薇一个自己同她学坏的眼神,抓住云薇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   “我是不希望给他抬棺扶灵,父亲他是那种一时冲动就上头的人,并不看重生死,倘若对我有好处,他不怕毁掉自己的性命!   横竖他觉得自己身边也没什么需要他牵挂的人了,我早说过,他会为了亏欠我而献祭自己的生命,为我而死后,便弥补了一切。   我需要他去死?!祖母他也不用惦记,没有他,祖母一心都会用在皇上身上,皇上是真心孝顺祖母,还有你祖父宽慰祖母,当年大伯父死得不明不白,祖母很伤心,到底熬过去了。   他这辈子就没为自己活过,看似洒脱,其实顾着这个,补偿那个,他希望人人都过得好,可是人人都怪他。   给他画个大饼,也不算是大饼,没准她就是想把兵马留给父亲,旧情难忘,越是得不到,越是记得,我见过她几次失态,都是因为父亲,父亲成亲时,她喝得酩酊大岁。   父亲有儿有女时,她写了十遍的静心诀,又大病了一场,差点没熬过去,她不会承认是为了一个男人,只会说服自己她是恨!”   云薇听得入迷了,眼神鼓励穆阳多讲讲,穆阳轻笑道:“好吧,以上种种都是我骗你的……”   “穆阳,你太可恨了!”   云薇提起裙摆在后面追,穆阳不近不远在前面跑,总是快被追上时,又拉开一段距离,清俊的眉眼满是轻快肆意,好看的人即便做出欠揍的事,也是好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你追我跑,周围的将士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却会余光撇着突然变得活泼起来的靖王殿下。   万娘娘撸着卷毛,笑容堆满脸庞,她一直担心穆阳太过成熟稳重,年纪轻轻学了老人的做派,没能经历年轻人活泼幼稚这一段。   如今,云薇正好给穆阳补上了。   万娘娘眼底闪过一抹羡慕,这才是她想要的夫妻生活,嫁给皇上时,她畅想过,悠然自得,饮酒赏花的日子。   她从来不求大富大贵,良人在身边陪伴,小富即安即可。   可惜,皇上就没给过她想要的日子,富贵是富贵了,可她并不想要丈夫被别的女人瓜分。   察觉皇上多情后,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真心,尽量做个贤妻良母,只有在需要时才痴缠二郎。   现在回想起来,她痴缠装深情时的样子,自己都没眼看,都觉得恶心。   随着穆阳出京,万娘娘无需彻底放松下去,再不用勉强自己去做不爱做的事。   云薇突然不追穆阳了,站在原地嘟囔:“让我打一下能怎么着?本来想着在泡温泉时给阿阳点好处,我做了好几身漂亮的衣服,想给阿阳看,卷毛给提供的意见,可我看阿阳好像想离我远的,我是用不上了,   算了,阿阳不喜欢,我穿给卷毛……”   穆阳一瞬冲到云薇身边,单手揽住她的腰,一下子把她抗在肩膀上,大笑起来,“随你打,你想打哪就打哪,不过,我怕你手疼,嗯,我有一个地方特别想i你碰一碰。”   “你欺负我!”   云薇头从这地面,使劲捶打穆阳,“放我下来,我头晕难受。”   穆阳一听云薇不舒服,连忙将她放在地上,搂在怀里仔细查看,心肝儿肉似的也出口了。   最近,他倒是脸皮越来越厚,情话是张口就来,实在是很难让外人相信,他还是那个矜贵清冷,又不近人情的靖王殿下?   散在周围各自忙碌的侍卫嘴角抽抽,很不想承认他们是靖王的兵!   以前他们为在靖王麾下而骄傲自豪,如今只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太特么的正确了。   靖王是英雄,天下有名的英雄,年轻王爷同权臣,靖王妃也是天下数得上的美人。   就靖王妃的美貌……嗯,配俊秀无匹的靖王再适合不过。   云薇眼里氤氲着水汽,穆阳真急了,“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头疼吗?还是胃疼?好了,好了,我让你打回来,不欺负你……”   云薇靠近穆阳怀里,嗅到清冷的气息,安心了很多,柔声说道:“有时候还是可以欺负一下的,你欺负我……我也是开心的啊,尤其是在温泉水中,咱们好似从没在水中做过。”   穆阳眼睛亮了,将云薇抱得更紧,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你会穿新做好的衣服,对吧。”   “嗯,便宜你了。”   云薇心说,不穿岂不是浪费了最近养出来的好身段,以及一身白到发光的细皮嫩肉?   穿上宝石的红纱衣裙罩身,云薇自己照镜子都觉得血脉喷张。   毕竟,穆阳生辰快到了啊。 第四百三十七章   晚上,繁星点点,明月高悬洒落一世月光,干枯的树木挡不住一世春光。   温泉池水传来女子的娇笑。   他在她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而她一双小手抚遍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同线条优美有力的肌肉。   一夜春光,不知是谁先入迷,终是泥足深陷。   天光大亮,穆阳披着狐狸领打裘抱着酣睡的娇妻走了出来,高高立起的衣领同溜光水滑的毛领挡不住他脖子上的红痕。   靖王的十八铁骑早就习惯成亲后主子同女主子在一起就失控,昨夜又是歇在温泉,王妃进去时裹得严严实实,从侧面上证明,包裹之下穿得很少。   王妃拜托他们又是送蜡烛,又是送美酒,还有一串串的珍珠等等物,他们不知该怎么用,偷窥主子的饕餮满足的神色,又软成泥的女主子,昨夜女主子给主子的惊喜足够多。   穆阳将云薇放到马车上,万娘娘目光下,他俊美脸庞染上一抹不自然,“她……还要娘娘多加照顾了。”   不等万娘娘答应,穆阳转身步伐极快溜走。   万娘娘笑着摇头,马车足够大,云薇完全躺得下,对着已经骑在马上的穆阳说道:“下次不许毫无节制了,你所求太多,对你媳妇身体不好。”   穆阳后背绷紧,挥手命令侍卫前行,“今日走慢一些,赶到保定驻扎。”   “遵命,王爷。”   侍卫同精锐簇拥着靖王一路前行,在平坦的入京官道上,马车走得很稳,云薇睡得也香甜。   万娘娘撑着下颚,时而看一眼外面的风光,时而看一眼熟睡的云薇。   穆阳是个心疼媳妇的,不忘给云薇盖了一件大裘,云薇巴掌大的脸庞完全陷入大裘中,娇贵又可爱。   万娘娘对六公主的思念消散了不少,把六公主送她的孝心礼物放到了一旁,绝对随穆阳就藩时,万娘娘私下同六公主谈过。   期望六公主能同她一起离开京城。   六公主天真的拒绝了,说,阿娘总会回到京城,她不折腾了,阿娘身边有靖王等儿子孝顺,她要留下来孝顺父皇。   顺便她会帮万娘娘在父皇面前美言,父皇不会以为阿娘不在便忘了阿娘。   万娘娘把给六公主准备的嫁提前交给了她,最后叮嘱一句,最好不要嫁给静西侯!   六公主在她离开时哭得悲痛欲绝,几乎昏厥过去,喊着阿娘别走……万娘娘想过六公主能追来。   可惜,六公主哭得伤心,舍不得她,更舍不得京城的富贵。   万娘娘叹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大腿一沉,低头一看,正好对上云薇那双清澈仿佛看透她心事的眼睛。   “你什么时候醒的?还累不累?”万娘娘笑着说道:“阿阳给你准备了不少样点心蜜饯,瞧,那边温了一壶的补品。”   云薇嘴角扬起,向万娘娘怀里蹭了蹭,“我吃不下。”   “你们虽然年轻,但也不能纵情,阿阳身子骨说是不好,可我看那样子,他好得很呐,就是你这个傻丫头故意去撩拨他,最后苦得还是你,就阿阳见肉每够的劲儿,你不给他惊喜,他恨不得夜夜笙歌。   你再稍稍撩拨几下,他还不得疯?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不过咱们女人也知其中的苦。”   “万娘娘,我……我没有。”   云薇脸更红上几分,不过就是昨夜解锁了几个,嗯,十几个新姿势而已。   她万万没想到新姿势特别累,本以为自己享受就行,谁知道穆阳得了卷毛指点,他的花样百出,。情分气氛到位了,那个时候,男人忍不住,女人同样忍不住。   真没做得过分,谁让她男人太厉害了。   万娘娘说道:“我是怕你承受不住,厌倦了这事,夫妻之间倘若无法在这上面和谐,迟早会出大问题。我不觉得阿阳会纳妾,怕他又变得冷冰冰,毫无烟火气了。”   云薇裹着大裘坐了起来,软软靠着垫子,万娘娘将滋补品装碗递过去,“你娘给了几个方子,晚上我让人按照方子炖了补品给你。”   “补品我一定喝得一滴不剩,厌倦……万阿娘,我真的很难厌倦他,只会更喜欢阿阳。”   云薇勇敢坦诚,脸颊红红,娇羞中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满意。   万娘娘叹了一口气,“你做过六公主侍讲,阿阳说过我把六公主养得太单纯了,你觉得六公主单纯吗?”   “是否单纯,她都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只要她肯听皇上的话,她可以单纯一辈子,万阿娘不用太为她操心,她的单纯恰到好处,就算下降静西侯,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云薇握住万娘娘的手,柔声安慰道:“她对您是真心孝顺,把您当做母亲,在她认知里,皇上才是给了她高于其余公主殊荣的人,您不是,您可以为了阿阳,为了小五而放弃她。   您给不了她绝对的安全感,虽然皇上也给不了,她听皇上对自己更好。”   万娘娘再次叹了一口气,“罢了,我养大了她,对得住她生母,希望她能过的顺遂。”   下午时,靖王一行来到保定,云薇同万娘娘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   杨皇后安排在此处的一万兵马全部集结完毕,黑压压一群盔甲明亮的士兵站在一起,肃静无声,气势惊人。   万娘娘有一些喘不上气的紧迫感,不敢去看士兵手中拿着的银枪,“我去一旁歇一会儿,看到他们,我总能想起血腥。”   “我扶您过去?”   “不用,不用,你同我不一样,你应该在这等着阿阳,或是站到阿阳身边去。”   万娘娘松开云薇,在同样双腿有点软的婢女搀扶下,转到马车后面,有马车挡着,万娘娘再见不到肃杀的兵马,顿时呼吸顺畅了。   云薇紧了紧大裘扣子,穆阳心有灵犀回头,向云薇招手,示意她过去。   她迟疑一瞬,穆阳一直不肯放下手臂,等候着她。   云薇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将她的手放在穆阳的掌心,同穆阳并肩站在一起。   “拜见靖王,拜见靖王妃,我等誓死效忠捍卫靖王殿下。”   黑压压的士兵几乎同时单膝跪地,左手臂放在身前,捂在心头上,微微低头颔首,盔甲上的簪缨挨了一分。   穆地主捏了捏自己手中的虎符,神色似喜似悲,果然是他想多了,这批杨家精锐兵马奉穆阳为主。   虎符无法挟制一万精锐。   他幽怨的看了一眼穆阳,这臭小子,又忽悠了自己一顿,见自己踌躇犹豫,爱恨难解特别高兴是不是?   相反穆地主见到穆阳同云薇手牵着手,得,明天都不用吃饭,肚子里好涨的感觉。   是他一步错,步步错。   他儿子不像是自己一样优柔寡断,这也是好事。   “从今以后,你们归闵王调派,听他号令……”   “阿阳。”   穆地主慌忙开口,穆阳黝黑的眸子望过来,穆地主想说的话憋在口中,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穆阳满意点头,回头吩咐士兵说道:“你们拜见主帅闵王。”   不仅方才跪地的将士拜见闵王,穆阳打算留给穆地主的将领单膝跪地,宣誓效忠闵王,尊闵王为主帅。   穆地主有点心慌,血液直冲天灵盖儿,仿佛回到年轻热血时,曾经他看过大哥统领精锐,帮大哥出谋划策,他一直说服自己不喜欢做将军!   直到今日,他发觉自己也有一颗不安分的雄心!   他无需再隐藏在幕后,无需再隐姓埋名,他可以堂堂正正带兵出征。   “你们起来,我同诸位共赴西凉,誓死捍卫中原。”   “誓死追随闵王。”   穆地主一个个服气将领们,拿出大笔的银子去买酒买肉,他打算同所有人痛饮,当然他也展示了自己的能耐本事。   在骑马射箭上穆地主一人打服了很多人,让将士们明白闵王不是绣花枕头,更不是因为二哥做了皇上,才能得到王位的太后宠惯的幼子。   一坛美酒喝光,穆地主有了八分醉意,他没有用内劲驱散酒气,实打实同将士们举杯痛饮。   他真正的酒量并不好,否则当年也不会八分醉就同杨家女公子滚到了床上,本是不服气玩闹,你亲我一下,我掐你一下,然后就走火……   否则他们彼此喜欢,也会等到定亲。   穆地主身边多了几个看起来就是高手的高手,对穆地主马首是瞻,刚刚追随穆地主的将领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们归顺闵王,可是看在靖王的面子上。   靖王说了,一旦他们不满意闵王,可以随时离开闵王麾下,毕竟闵王在京城的名声着实不怎么好。   就给情夫养奸生子女的事,闵王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尤其是隐隐绰绰听说闵王休掉的妻子最后根了皇上,不少嘴碎的人都说闵王是绿头王八,靠着把女人让给皇上才得了一场荣华富贵。   闵王越是低调,议论他的人越多,没人相信闵王有真正的立足天下本事。   不过,今日他们见到高手对闵王的敬重后,改变了些许偏见,闵王许是蛰伏,等得就是出京这一日。   “阿阳。”穆地主醉醺醺,摇摇晃晃,步伐凌乱,搜寻一圈,找到了挨着坐在一起的穆阳同云薇,他们两人远离拼酒的喧嚣,云薇趴在穆阳肩膀上,看着他考羊腿……   羊腿滋滋冒油,撒上了佐料,香味飘得很远。   不少喝酒的人都在拼命嗅香气,自己面前的饭菜不香了,却每人敢去靖王身边要一块肉吃。   靖王亲手给王妃子烤羊腿,他们不配吃,能闻闻味儿就好了。   穆阳看烤得差不多,拿起小刀切下一块,吹得凉一些,递到自己肩膀上如花似玉的爱妻嘴边,云薇不客气张嘴吃了,顺便给穆阳口中送去一口美酒。   你喂我,我喂你,两人忙得不亦乐乎。   万娘娘不忍心打扰,给卷毛梳理卷毛的毛,时不时给卷毛嘴里塞一块肉。   穆地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抓住穆阳的手腕,将他准备喂给云薇吃的肉夺下,扔到自己嘴里。   云薇从穆阳身上站起来,拍了拍衣裙,“您同阿阳慢慢说,我去陪万阿娘。”   穆地主点点头,是个聪明的女人,看出他同穆阳有话说,不过穆阳神色有点嫌弃,打扰了他同云薇……臭小子,穆地主忍不住开口:“离开你媳妇一会儿,你会死吗?这么离不开她,你去出征还带着她不成?”   “离开一会儿不会死,但是会心痛,会难受。”   穆阳也不烤肉,不切肉了,直接将切肉的刀扔到吃了一小半的考羊腿上,   “您说对了,我本就打算去哪都带着她,世上的意外太多了,我无法预料,留她在身边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我保证不会在她遇见的危险的时候,我不在她身边。”   穆地主膝盖一软,仿佛挨了箭一般,跌坐在穆阳身边,嘴唇合上又张开,所有的解释都是狡辩: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带着面具,变个身份领兵去西凉?你直接把一万兵马交给我,消息传回京城,二哥会怎么想?”   “是你说的,我从来没同意。”   穆阳慢条斯理用帕子擦着手指上黏腻油脂,“怎么想?皇上爱怎么想,怎么想,他还能为你领兵去西凉而去伤害祖母?”   “终究是不好,你会被二哥忌惮。”   “忌惮从来少不了,怕这怕那的话,我老实待在他眼皮子底下不就好了?您此番去西凉镇守,许是就战死了,我不希望到时候没人知道抵挡蛮夷的将领是谁?不希望被您庇护的百姓感激错了人,我知道您不在意,但是我在意   他们不能一边议论你无能平庸之辈,一边受你的恩惠,英雄当有英雄的待遇。   穆阳冷冷说道:“你还想躲在祖母身后多久?祖母一直说,你才是她所有儿子中最有才情最争气的一个。”   穆地主热血上涌,感慨颇深,“阿阳……”   “我不希望我父亲是个小人懦夫。”穆阳将一杯酒递给穆地主,随后满上了自己那杯,轻轻同穆地主的酒杯碰了碰,“皇上现在自顾不暇,他是希望你能立起来,给他更多同杨皇后周旋余地。” 第四百三十八章   “祖母一生有三个亲生儿子,大伯父奠定皇上争夺天下的根基,直到如今仍是江湖绿林中的传奇,他是真正做到替天行道的绿林好汉。   二伯父他是开国之主,万民主宰,江山在握,美人在怀。   而您,父亲,您不该只是百姓口中的嘲讽谈资,他们更关心你头上帽子的颜色。”   穆阳认真极了,一字一句说道:“您得用常胜,心怀天下之雄心把扣在您头顶上的污秽一点点洗干净。   你对红杏出墙的江氏宽容,只因为您是个温柔心软的人,心有所属自觉对不住她。   但是旁人不知,只当您蠢,您傻!”   “别说了,阿阳,我听你的,以穆地主的身份去西凉,帮你守住西凉,最少一年内,我在西凉国土就在!”   “西凉丢了,我希望您还在,失败不可怕,可怕得是你死了。”   “……”   穆地主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能被穆阳顶回去。   穆阳在意他,听穆阳说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呢。   “我猜杨皇后希望你以本尊身份去主持西凉的攻防,她不希望被知道内情的人当作年轻时瞎了眼睛,看上了一无所成的废物。”   “她不会在意我,阿阳别再拿她乱我的心,我不信你的话。”穆地主被穆阳忽悠得还不够多?   要不怎么是母子呢,他们两个凭几句话便能让穆地主的心七上八下,想东想西,飘忽不定,没找没落。   穆阳眸光多了几分费解,小声嘀咕了一句,“可能她当年真是脑子进水,眼瞎了……”   穆地主很想揪住穆阳的脖子,“你给我重新说话!”   “嗯,看上您清新脱俗,不走寻常路,看上您脑子清奇,看上您不会哄人。”   穆阳认真问道:“还需要继续称赞您吗?”   “你可以直接说,她一朵鲜花被我这只猪给拱了。”穆地主没好气翻了个白眼,解释不清楚了。   穆阳是他亲生儿子!   他当爹的怎好意思开口专门去解释,自己同说前妻不是前妻,说情人不是情人,说嫂子不是嫂子的女人之间的情史?   论不要脸,他不如二哥,可能大概不如杨皇后。   穆阳反问一句,“看您不太服气的样子,莫非是女公子先下得手?当年应该有不少人想做女公子那朵花下的牛粪。”   “……”   穆地主心头一抽一抽的疼,缓了好几口气,开口道:“明早我就要离开,阿阳,你除了不让我顺心的话,没别的话可说?”   穆阳仔细思考半晌,抬起眼眸,认真又严肃。   穆地主下意识认真听,来了。来了,阿阳总会同他说几句贴心的话。   “没有了。”穆阳一字一句说道,“薇薇同我说,别提前说一些一路顺风的话,容易招惹不好的事,要不什么都不说,您心中惦记着,危险关头会多想想保住性命。   要不就说让您添堵的话,您没准计划着再见我时,狠狠揍我一顿,或是用您的战功狠狠打我脸。”   穆地主总算找到了穆阳‘学坏’的根由,罪魁祸首是儿媳妇!   一把抱住穆阳的肩膀,穆地主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臭小子,等我回来,我还没听够你叫我爹,放心吧,我死不了!”   穆阳身体僵硬一瞬,不大习惯被男人这么搂着。   从他有记忆起,没几个人会抱他。   万娘娘顶多牵着他的手,毕竟不是亲生的,万娘娘相对含蓄,亲生的儿子小五很少被她抱着。   可是,从穆地主接回穆阳后,只要有机会就必抱他。   小时候,穆地主抱他在膝头,手把手教他习字,给他做小木剑,同样悄悄将他带到秘密地方,教他练剑。   别人家孩子都有的玩具,穆地主会悄悄亲自做给他,比别人的更好,更精美。   他得到的第一匹马也是穆地主送的,第一次出征拿在手中的银枪,是穆地主锻造的。   枪头看着寻常,穆阳知道是精铁打磨而成,见血封喉,极是锋利。   穆阳缓缓抬起胳膊,狠狠抱了抱穆地主,“父亲……你儿媳妇可能有了,我等着您帮我带儿子。”   穆地主:“……有了?!昨儿在温泉庄子上,你还同她胡闹?你就不怕把我孙子折腾掉了?”   “呸呸呸,”穆地主松开穆阳,狠狠呸了几口,“当我没说,神佛莫怪。”   穆阳转身就走,明明他说得是可能,又不是一定?   不是为了让穆地主多个念想,他才不会这么说。   以前他很想要一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子嗣,可薇薇怀孕辛苦,他舍不得,再加上几乎一年不能碰她,刚解锁了不少姿势的穆阳正在积极学习实践当中。   子嗣……过个三五八九年再生也不晚!   穆地主勾起嘴角,酒气慢慢从身体里蒸腾而出。   阿阳多了几分烟火气挺好,有爱慕他的妻子,有活泼可爱的麟儿,有万娘娘的母爱,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不过,他还是要努力活着,等阿阳伺候孝顺他。   穆地主又提起一个满满的酒坛子走向吃吃喝喝的将士们,有几个冲锋时用得阵法,可以用得上。   穆阳所具备的战术素养是他一刀一枪教出来的,杨皇后只用家规约束阿阳,论起打仗的战法,穆地主不比穆阳差。   他缺得是真正领兵的经验,同将士们打成一片,对他排兵布阵更方便。   穆阳从来没同普通士兵打成一片过,穆阳小时吃苦,十岁以后遇见杨家女公子,穆阳被她以王侯之礼培养。   她舍得在阿阳身上砸钱,砸权势,生生培养出阿阳身上的贵气。   皇上的其余儿子都没有阿阳这待遇,于是皇上登基后,他的皇子们论金贵不如阿阳,身上有着无法洗去的‘朴素’。   “同他说完了?阿阳记得我的提醒吧,得让他憋屈,让他想着等胜利了揍阿阳一顿。”   云薇迎上穆阳,挽住他的手。   穆阳点点头,“该说都说了,他刚才想揍我,不过是勉强忍住了,他怕打不过我更丢人。”   “有这味了,以后阿阳就这么同他说话。”云薇笑道:“不过你不能气我,我是打不过你,我可以咬你。”   穆阳单手拦主云薇的腰,笑声低醇又暧昧,“换个只有我同你的地方,我随便你咬,好不好?”   不好!   云薇‘无力’的挣扎,穆阳轻易就镇压了她,抱着云薇离开,得了便宜的人永远都是坏坏的笑!   穆阳为了子嗣努力着呢。   穆地主同将士喝酒时,凭着高深的功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没能亲眼看到穆阳,却能感到穆阳身边的气息都带着几分欢快。   年轻人没个节制,穆阳又比寻常青年气血旺盛,完全没有练成高品高手的清淡寡欲的心态。   穆地主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年轻时骄傲的杨家女公子,许是酒得刺激,眼尾泛红,下身也有几分蓬勃之感。   他论境界可能比穆阳还要高一些,终究是抵不过动心之人。   他被如今明艳的杨皇后惊艳过,真正藏在心头还是年轻稚嫩的杨家女公子!   倘若,他彻底超脱凡人之躯,达到传说中的踏破虚空之镜,他最想回到他们都还年少时,大错尚未铸成。   他才不去寻找宝物取悦杨家女公子,只会留在她身边……哪怕被杨公父子打个半死,他也要登门求亲。   杨公会嫌弃自己贫寒鲁莽,杨少主会嫌弃他狂傲不懂得谦虚,满京城的人会嫉妒他勾引到他们心中的白月光。   他会被人报复,不过杨家女公子陪着他,同他一起对抗父兄。   无论生死,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年轻时……她的野心没有如今这么大,还是想嫁人做个好妻子的,他可以带着她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他同她一起打下一块州县,等待着天下大变。   “闵王,你落泪了?”喝酒的将士轻声提醒,好好的喝着喝着,闵王就哭了?   这是什么习惯?!   闵王擦了擦眼角,笑道:“酒有点烈,真是好酒啊。”   仰头,穆地主喝光了半坛子酒,并将坛子扔到地上。   倘若当年阿阳在他们期待下降生,长在他们身边,不曾被送走折磨,阿阳会是最英俊骄傲的少年。   也许,阿阳现在是当之无愧的皇子……   不能想!   穆地主摇头甩掉了荒唐的念头,还有一种可能,他同她如同今日的皇上同杨皇后不得不在一起,又不得不互相算计争斗。   夜晚,酒宴散去,将士们入了营帐歇息,穆地主单独坐在火堆旁。   映衬着他神色莫辩的脸庞,他仿佛下定了决心,吹响了几声口哨,不大一会儿,方才醉倒的人走出了营帐。   三人来到穆地主身边,周围的空气仿佛活过来一般凝结成一层无形的屏障。   “你到底有完没完?一会儿一个主意,我看你不该叫穆地主,该叫穆三变,一天变三次!”   “就是,我说穆老弟,以前你瞒着我们不告诉我们你真正的身份,只让我们来京城,我们听你的来帮你,可倒好,你是闵王……名声特别差的闵王,我们拿你当兄弟,不计较名声,你想争夺天下,我们也答应了。   你突然又说去西凉……好吧,当我们习武为天下百姓做贡献,你方才又吹口哨,怎么的?还让我们回京去,帮着杨皇后?”   “我说,闵王殿下是你有病,还是我们没睡醒?你同我们老实说,你到底同杨皇后啥关系?”   “还有靖王,我瞧着同你关系匪浅,你一直拉着他说话,对了,对了,你连宗主之位都给了靖王,并且把此事告诉了所有你能告诉的人,不就是怕我们没轻没重伤了他?”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眼里八卦的火焰比火堆燃烧得都要旺盛,要知道隐瞒身份的穆地主当年可是迷倒一批人,男女都有。   他们暗自也议论过,什么样的女人能迷倒宗主,能给宗主留下儿女。   他们虽然精研武道,却也爱凑在一起说一些八卦。   穆地主看着跳跃的火堆,“他是我儿子,亲生儿子,羡慕不羡慕?你们以为我给你们写信是关照阿阳?错了,大错特错,我是怕你们莽撞,受了蛊惑去刺杀阿阳,阿阳把你们当刺客给宰了。”   听着穆地主炫耀显摆的口吻,三人恨不得直接出手掐死他!   彼此眼神交流,一人打不过穆地主,三人合力还打不过他?   “我劝你们别动手,只要我能挺过一刻钟,阿阳就能赶过来,我们父子联手,你们想要脑袋肿得似猪头?阿阳下手可没太大分寸,说不得得肿一年半载。”   穆地主得意极了,“我早就同你们说,别信童子功那一套,早早有了子嗣,教导儿子,打架比武也有个好帮手。   你们也不用羡慕我,你们就算有儿子,也不如我的儿子!”   这就过分了!   三人恨得牙痒痒,却也知穆地主说得是实话。   靖王他们都看不出深浅去,看似没入武道,给他们极大的压迫感。   “靖王,你儿子,亲生儿子到底什么境界?”其中一人偷看穆地主神色,改了几次口问出最想知道的答案。   他们外表看似只有四十余岁,实际年岁都在九十以上,管穆地主叫小老弟并非充长辈。   他们年轻时生子,孙子怕是都又穆地主大了。   穆地主说道:“如果这世上真有人能引动天雷,熬过九天重雷,那人一定是我儿子!他眷恋红尘,心思已乱,是不肯再尽力修身修心了。”   “那你不管管?这不是耽搁大事吗?”   “大事!什么是大事?!”穆地主回头看向三人,笑道:“在你们眼里突破是大事,宗师之上是大事,成神是大事,阿阳的大事就是同他媳妇在一起,我们我忘了最重要一点,武道极致是逆天,却忘了随心,当我们开启武道时,是求长生不死?   不,我们只是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我是,你们也是,否则我们不会做兄弟,关系亲近。”   穆地主说道:“阿阳已经无需要我了,可杨皇后需要,她把一万兵马给了我,我把你们派去给她用。”   “……别说她只是你二嫂,我们是不信的。”   “是儿子他娘!”   穆地主起身挥手破除了屏障,“也是我的心病。” 第四百三十九章   三人齐齐无言以对,彼此交换了一个眉眼官司。   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实际年龄要比另外两人都年轻的人恍然大悟,开口说道:   “难怪你不介意你媳妇给你带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不介意她有奸夫,又跟了你二哥。   原来你……皇上只能喝你剩下的残羹冷炙,不不,应该说喝不到……”   话没说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三人调笑的神色稍稍一顿,眸子明亮明亮的。   “穆地主,你是怎么突破的?”   穆地主跌落过境界,想要再升上去很难。   他们肯留下帮穆地主,就是怕昔日仇家找上跌落境界的穆地主。   没想到不过一年的功夫,穆地主便恢复了,并且突破了一个小关卡。   宗师镜每向前走一步都很难,越到极致越难以进步。   穆地主看着自己掌心,有几分迷茫费解,“我说连我自己都弄不明白,你们相信吗?”   怕他们不肯相信,穆地主坦率说出自己的感觉,“突然之间掀开了一层薄膜,想通了点事,想开了点事,然后就成这样了。”   三人:“……”   说了等于没说!   他们哪里知道穆地主想开了什么事?   难道同他们摊牌同杨皇后的私情?   三人想着去保护杨皇后也好,许是有意外的收获。   穆地主要求他们去,他们不忍心拒绝。   叮嘱一句,穆地主保重,别死在西凉后,三人的身影快速消失。   穆地主拍了拍脑袋,低沉笑了。   也算是补偿杨皇后,有他们在杨皇后身边,杨皇后很难再同皇上有夫妻之实。   *****   “二嫂,打扰您了,我有几句想同您说。”   “嗯。”   万娘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站在营帐前,脸上残留着被突然叫醒的无奈,她头发松松垮垮挽着发髻,半把发丝垂在身后:   “三弟有话快点说,外面很冷。”   穆地主低声说道:“二嫂以前同我说过,为人父母为儿女计之深远,您恐怕也看出来了,阿阳是……”   “是你儿子!”万娘娘打了个哈气,“你就想说这些?我真不想知道阿阳是你同谁生的,你又为何当初抛弃阿阳,最后又把他找回来。   你既然记得我说得话,就该明白保持如今的局面对阿阳最好,他是皇上同我养大的义子,当朝靖王殿下,因太后偏爱于你,你又无法再有亲生儿子,太后做主将阿阳过继给你,称三弟一声父亲。”   “二嫂……”穆地主抿了抿嘴角,“我并非想公开阿阳真正的身世,今夜寻您,期望您能帮我照顾阿阳。”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说这话,我还能亏待了阿阳不成?而且阿阳不仅需要我,莫非就不需要一个疼他的父亲?   我没听说过,只剩单独父亲或者母亲的孩子能幸福。   老三,不是我说你,你的想法我实在是理解不了,也无法认同,你该知道,你一旦……有个好歹,阿阳能不难过?   我知你要去西凉,算是为阿阳去的,你不想着回来继续疼他,反而交代后事。   我告诉你好了,在阿阳心中,没有女人能取代我的位置,她亲娘也不成,同样,没有哪个男人能代替你!”   万娘娘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有点明白为何杨皇后为何对穆地主又爱又恨了:   “你倒是一点没变,我们都以为你想通了,你又来做一些多余的事。   还是我说过的那句话,有没有你嘱托,我都会拿阿阳当亲生儿子看待,同小五是一样的。   与其交代拜托我,不如想一想你自己,我同阿阳都不需要你操心,我也不会接受你仿佛托孤一样的交代。”   万娘娘一甩宽大袍袖,抖了抖肩膀似甩掉寒气,“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以后你再拿这些事耽搁我睡觉,老三,别以为你有功夫,我就不敢揍你,你应该明白,我想揍你的话,穆阳绝对会帮我!”   穆地主:“……”   出京后,二嫂也变了,不,是变回在家乡时的二嫂,不再是温顺柔和,对他疏远冷淡。   以前,在老家时,二嫂每每发火,他也会绕着二嫂走,不敢招惹二嫂的。   二嫂在骂人彪悍上不如老太后,然而二嫂有特殊怼人技巧,很少吃亏。   二嫂不同老太后争吵,一是婆婆得让着,二是二嫂看不上老太后撒泼骂街,太没技术含量了。   当然,这些话穆地主从不敢同老娘说起,老娘恼羞成怒,他不得挨打吗?   既让老娘以为自己骂遍整个村子无敌手好了。   清晨,穆地主让传令官吹响号角,一万兵马整装待发。   穆地主骑上战马,领着一万兵马奔赴西凉。   他并没有回头,明知道穆阳在营帐内偷偷看着。   “他去西凉,很快皇上就会得到消息。”   云薇轻柔抚摸穆阳绷紧的后背:   “阿阳不如主动写一封奏报送回京城,皇上未必相信,姿态先摆在百官们面前了,皇上一直以来都是闵王的好哥哥,于情于理他都得让静西侯交出西凉的控制权。   皇后娘娘也会在旁帮忙的,静西侯回到京城,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西凉,起码放弃一半西凉控制权。”   “奏报昨日已经发出去了,今日上午就能达到京城,父亲领兵出征的消息会在奏报到达京城前宣扬开。”   穆阳隐瞒云薇的心思,把自己的诸多安排和盘托出,“我没想到他把那三个宗师镜的高手送回京城!早知道我就不把虎符给他。”   “阿阳,你不懂他!”云薇说道:“你给他虎符等于给他一个台阶,也给杨皇后一个台阶。   否则他们两人都想借梯子下来,可谁都不肯先给对方递上梯子。   以后他们两人未必不能重新走到一起,未来谁都说不准。   他们起码不会再成为敌人,彼此只有算计同怨恨,等到天下承平,过个几年,他们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谈一谈过去的情谊,展望一下未来。   或是说一说,如何帮我们带孩子,我猜皇后娘娘一边嫌弃,一边又想疼你的儿女。   你父亲敢回嘴,不肯放手把孙子孙女交给杨皇后。”   穆阳反手搂住云薇,饶有兴趣说道:“你会同意把我们的儿女交给他们带?”   “不,我不会,偶尔带过去让他们看看就好,不是舍不得,而是我怕儿女们被他们两个教坏了。”   那两位性格比较凸出,脑回路更为清奇,好好的儿女很容易被他们带偏了。   杨皇后给她的儿女的东西,不敢保证儿女一定会喜欢。   不是所有人都有野心有能力去做皇帝。   云薇讨厌任何打着为儿女好去决定儿女人生的人,可以引导,但绝不能强迫。   “我知道你舍不得,最好的法子是晚点生。”穆阳坏坏的一笑,生动极了,“让他们求着我们生,其实有没有子嗣我真不在意。”   “你不怕他们吃了你?”云薇相信经过卷毛的熏陶穆阳可以接受没有儿女承宗,“你爹你娘很在意有没有孙子,不会同意你断子绝孙。”   穆阳轻轻摸了摸云薇的脸颊,“我有你足够了,卷毛说,二十四五岁才是最好生产年龄,对你对儿女都好。   我们起码还有六七年的时间,你想要儿女,我们就生,不想要,你不必怕他们为难你。   我会出面说自己的问题,子嗣艰难。”   “他们会相信?”云薇不可思议打量穆阳,“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儿女吗?”   “看了岳母生产艰难,怀孕时的痛楚,看了岳母折腾岳父,再看到父亲同样皇后,我突然觉得生孩子风险大,投入高,回本慢,挺没意思。”   穆阳认真说道:“我有薇薇就够了……”   “我都没嫌弃麻烦,你倒是想得很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能帮我怀孕,帮我生。”   云薇抬手捏了捏穆阳的脸颊,上上下下的捏,夹着声音带了一分奶音,“穆阳,给我一个儿子吧。”   “你故意的?”穆阳呼吸沉重几分,眸子沉了沉。   云薇眸子迷蒙,“不行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同王爷很像的孩子啊。”   在马车上看了话本子,云薇学着话本子中的强调,“我只要儿子,绝不纠缠王爷。”   穆阳哪里还忍得住?   打横抱起云薇直接迈上简陋的低矮床榻……营帐外传来声音,“王爷,我们是不是该启程……”   砰,回应侍卫是一个茶杯,紧接着是穆阳难以压制的沙哑声音,“滚!”   侍卫吓得连忙后退好几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   是白天啊,不是夜晚,不过王爷新婚,又对王妃情深,自然难舍难分,蜜里调油。   他太蠢了,难怪其余人不敢劝王爷启程。   万娘娘不曾催过王爷用早膳,王爷也没起来送闵王!   京城,皇宫。   皇上一连几日招静西侯陪伴,在御书房单独召见重臣时,他们总能看到静西侯或是站在皇上身边,或是坐在江山一统图屏风后读书。   皇上不曾避讳静西侯同重要臣谈论朝政,偶尔也会询问静西侯的意见。   重臣勋贵稍觉异样,静西侯已经完全取代云默?   莫非云默失宠了?!   “陛下,有靖王殿下的消息。”   郭太监着急忙慌小跑进御书房,顾不上去看重臣诧异的脸色,跑到皇上身边,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静西侯此时正站在皇上的下手,耳聪目明的他听到了几句,虎符,靖王,给,闵王,西凉。   只是几个词已经让静西侯组合出了‘答案’,他想不到穆地主竟敢领兵去西凉。   皇上面色一瞬间阴沉下去,下颚绷得很紧,眸光薄凉冷冽。   御书房气氛突然凝重,压得萧首辅等人喘不过气,也不敢大口呼吸。   “你确定情报准确?莫不是他们看错了?还是奸佞故意欺瞒朕?”   “奴才问了又问,都说是真的,明日靖王殿下的奏报就能送到京城,陛下,靖王的奏报没人敢篡改,也没人敢截获。”   郭太监强撑着身体颤动,将秘宝的竹筒交给皇上,缓缓跪了下去。   皇上打开竹筒抽出特殊制材的纸条,快速浏览一遍,眸光更显的冰冷:   “好啊,好啊,不愧是老子的亲弟弟,这么多年,老子养他信他,他就耍老子一人?!”   皇上拳头砸向书案,哐当,书案上留下一个拳头印,起身狠狠踹倒了书案,大步向御书房外走去。   “准备车架,朕出宫去寻太后,得同老娘问明白了,她到底知道多少,又隐瞒了朕多少?!   她是不是只生了大哥同老三,老子是她从外面捡回来的?”   “陛下……”静西侯追到御书房门口,高声道:“您不议事了?”   “散了吧,老子不问清楚老三的深浅同志向,没准哪天睁眼就能看到老娘领着老三在床边哭诉,逼着朕封老三摄政王。”   皇上雷霆震怒,又羞又愤。   他好不容易打消对穆地主的怀疑,却被现实打脸,穆地主就是大哥身边那位最神秘的军师,比诚国公那只老狐狸更谨慎,更有用的军师!   难怪皇上一直觉得诚国公虽然聪明,能谋善断,但总少了一些机智。不是很像帮大哥规划山寨,收复山寨方圆百里的州县的军师。   皇上来不及乘坐轿子马车,命人牵了一匹骏马,他翻身上马,在皇宫中横冲直撞,好几个宫女为避让,摔断了腿脚。   郭太监连忙让御前侍卫跟上,不过侍卫可不敢在皇宫内骑马,他们只能迈开腿在骏马后飞奔。   萧首辅走到静西侯身边,问道:“方才侯爷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看皇上骑马的方向,不是出宫,莫非是……去昭阳殿?”   静西侯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皇上盛怒之下伤了皇后娘娘,静西侯就不担心吗?”   萧首辅再次试探,“这些日子陛下对侯爷的恩宠,已让侯爷忘了昭阳殿娘娘,静西侯到底跟过昭阳殿娘浪,侯爷同云大人不一样,云大人是皇上的臣子。”   “首辅大人多虑了,我不敢同云大人比,他有可能不是皇上的臣子,而我已经臣服于陛下。”   静西侯意味深长看了萧首辅一眼,神秘一笑,“我比不了云大人,你们同样比不了他。” 第四百四十章   静西侯敢同云默比吗?   他可没有一个能迷住太后的老父亲!   他们都是皇上的臣子,云默是皇上的异父异母的继弟。   他们才是一家人,按照规矩,静西侯还得叫云默一声四爷。   皇上因为反对太后嫁给安国公的事一直很愧疚,这份愧疚一点不差都补偿给云默了。   安国公还在时,皇上不觉得安国公好。   故去的安国公被皇上惦记着,以前不好的事也成了好。   萧首辅等六部重臣,以及走出御书房的武勋们没料到会听到静西侯这么一句感叹。   武勋脸上露出不服气之色,文官倒还能沉住气。   “就算云默是你们读书人眼中的文坛领袖,他的继女做了靖王妃,他同皇上的情分能有我们深?我们陪着皇上的老兄弟了。”   “静西侯你回京很快取代云默,陛下对你宠爱信任的紧。”   “就是啊,静西侯不用怕云默,我们支持你。”   武勋们自动把静西侯划到自己这边的阵营中。   他们以前同静西侯打过交到,当时静西侯是杨家女公子的人。   他们同静西侯并没太大冲突,一起征战过。   当年皇上同静西侯都是杨公麾下的将军。   静西侯连声说道:“可别这么说,我真是承担不起,云大人同皇上犹如兄弟,我不是,充其量不过是皇上的臣子。”   静西侯对他们作揖,生怕他们的言论被皇上听了去。   武勋们觉得静西侯太过胆小,可能是被皇上收拾过一顿。   但是皇上的确为静西侯冷落疏远云默。   “静西侯不用怕,靖王殿下已经就藩了,我们说云大人几句,不必怕靖王带人打上门去。   况且我们又没说云大人不好,他的确没法子同静西侯比,在情分上,我们跟着陛下多年,比云大人亲近。”   “别,你们别害我。”静西侯摇头道:“跟了陛下多年情分就深?你们是忘了这些年折进去的老兄弟了吧,齐国公,祁阳侯,上定伯等等,哪一个同皇上不是多年的兄弟,他们现在……”   武勋们脸色有点难看,静西侯念到爵位的老兄弟被皇上抄家灭族。   皇上说着兄弟情深,一起共享富贵,他圣旨抄家灭族从没心软过。   武勋们有点怕了,最近一年皇上时常拉着他们喝酒,勾肩搭背回忆往昔岁月,对他们极是优待。   文官们弹劾他们时,皇上总是对他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罚酒三杯,下不为例。   每次在朝上武勋们吵不赢文臣,文臣借着兵部想要插手军方时,皇上拉偏架,明里暗里的帮他们。   云默对他们也是恭敬维护,帮着他们去挖文臣的短,帮他们摆道理讲事实,让他们以为云默很想混入武勋的圈子,做他们的小老弟。   静西侯见武勋们想通了,轻声说道:“咱们是皇上的臣子,云大人既是臣子,也是皇上的兄弟!   只要云大人不谋反,他一辈子荣华富贵是稳了的,说不好他能顶着公爵爵位入阁。   他才是陛下给未来储君选定的辅政之人。”   静西侯又看了沉默的萧首辅一眼,这句话一说,文官中也有人失态露出不满的情绪。   萧首辅眯了眯眼睛,“静西侯回京没两日,比我等久居中枢之人更能体会圣意不成?   侯爷挑拨我等同云大人的关系的手段略显粗糙了,以武勋之身份入阁,我等誓死都不会同意。”   他们文官还没把手伸到军方,反倒是让武勋偷家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萧首辅再欣赏云默都不成!   自古以来,文臣同武将有争有斗,也有平衡,但总会分出个高低。   或是重文,或是偏武,没有几个皇帝能把文武平衡玩明白的。   天穆立国满打满算才五年,皇上看起来并未定下稍稍偏向哪一方。   此时文臣武勋明争暗斗,确立重文同重武能延续整个王朝。   一旦开国皇帝定下大方向,继任的皇帝只能在‘祖训’上稍加修正。   静西侯扯起嘴角,“首辅大人啊,您得不算呐,您就不好奇皇上出宫找太后娘娘吗?”   萧首辅眉头皱紧,把静西侯的话上下串联在一起,一个被他忽视的真相仿佛呼之欲出了。   太后娘娘虽然喜欢种地,更喜欢待在皇宫,自从安国公故去后,太后搬去了行宫。   慈宁宫大多时候都是空置着,太后连开垦出来的土地都不管,一心住在宫外,据说常常去云府。   打着喜欢云薇的旗号,太后好似对云默媳妇姜夫人也是关照有加。   萧首辅一直有些疑惑太后那么自私又不管事的一个人为何频频为姜夫人撑场面?   让萧首辅没有继续追查下去的原因是听到太后说看到姜夫人就想到自己。   当初,他们可是排着队在宫外跪着反对太后下嫁安国公。   姜夫人也是二嫁,太后以此想到自身怜悯姜夫人说得通。   天底下二嫁的寡妇多了,在勋贵中就又娶了寡妇的人,没见太后对二嫁的寡妇恩宠有加。   太后对所有命妇态度平平,再嫁的夫人入宫请安时无礼犯错,太后从不肯宽容。   “静西侯是不是……”萧首辅开口询问,“你说得兄弟是我想得那个兄弟?”   静西侯干笑两声,开口:“萧首辅说得下官不大明白,我绝无取代云大人的心思。   诸位同僚就不用再为难我了。云大人陪伴皇上该吃吃,该喝喝,我陪伴皇上几日,真真是提心吊胆,生怕在陛下面前失仪。   记得我听皇上说过一句,还是出自靖王妃之口,人同人的差距,许是比人同卷毛的差距都大。   卷毛知道吗?被皇上赐了金牌的犬神!”   重臣子:“……”   这是说他们不如狗吗?   静西侯是巴不得萧首辅等人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不提安国公死遁,就算把太后同云默生父不清不楚爆出来,对云默名声是个不小的伤害。   云默这辈子难以成为重臣了,静西侯不就可以彻底取代云默成为皇上的托孤臣子?   他这也算是为杨皇后提前除掉了一个障碍。   昭阳殿,皇上纵马而入,彼时恰好杨皇后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一看状况。   杨皇后望向马背上的皇上,不快皱眉,“穆北玄,你是不是疯了?来本宫的昭阳殿胡闹?”   皇上骑着的骏马若旋风一般直冲到杨皇后面前,不给杨皇后躲闪的机会,皇上那双漆黑携怒的眸子足以让杨皇后失神,仿佛能看透秘密心事。   杨皇后心中打起了鼓,皇上弯腰抓住杨皇后的的胳膊,冰冷又低沉的声音渗入她身体中,她仿佛无法动弹。   “别动,乖乖的别动,朕不是来找你行云雨之事。”   皇上将杨皇后放到自己身前,粗壮手臂揽住杨皇后的细腰,催促骏马向宫外飞奔而去。   “你要带本宫去何处?有话就说,本宫不想去猜你的心思。”   杨皇后面上恼怒,不轻不重的挣扎,咬牙切齿道:“出了宫,大庭广众之下,别怪本宫被给你留脸面!   你不想丢人丢到京城百姓面前就痛快放开我……”   托着两人的骏马四蹄翻飞闯出宫门,守护宫门的侍卫想要拦截,看到马背上的男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   骏马身后奔跑的是侍卫统领,气喘吁吁提醒:   “陛下出行,你们快快闪开。”   并非刺客,是当今皇上。   侍卫们让开道路,连忙跪地给皇上请安,男人是皇上,那皇上身前姿容艳丽的女人只能是皇后娘娘。   皇上经常被皇后娘娘气出昭阳殿,不曾想到皇上会挟持杨皇后出宫去,莫非皇上给杨皇后准备了特别的惊喜?   随着万娘娘同靖王离京就藩,太后娘娘多日避居宫外的行宫,朝野上下都认为杨皇后赢了。   赢麻了!   再没任何人能威胁到杨皇后的地位,再敢同杨皇后抢皇上。   “丢人?!”皇上笑声中带了几许悲凉,“老子怕丢人?!今日过后,百姓们就会知道老子被人耍得团团转!”   杨皇后手心冒出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的僵硬。   她并觉得当年同穆地主的一段情有错,也不后悔生下阿阳,更不后悔她亲自带阿阳回到杨家。   听到皇上被耍,她略有紧张。   此时同皇上彻底翻脸,她的胜算并不大,有可能引起天下震动。   万一给蛮夷南下入侵的机会,杨皇后不会原谅自己。   皇上眸子微沉,手掌下杨皇后细腻的腰肢绷紧,他如何感受不到?   虎符是杨皇后给的,一万兵马也是她的。   是不是杨皇后同穆地主本来……不可能!   太荒唐了。   以皇后的性情,她怎么会看上穆地主?   “帮大哥的谋士是老三,朕的好三弟,百无一用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皇上自嘲笑道:“你是不是也很惊讶?虎符是你的,朕带你出宫,就是想同太后问清楚,老三到底有没有资格领兵去西凉。   老三,太后,云默,不对,云默可能不知道老三真正的本事。   他们相处时间不长,每一次喝酒的内容,朕都知道。   太后同朕的好继父不可能不知道……老三一直在老家奉养他们。   太后最疼老三,对他的事情一直最为上心,太后终于等到了最宝贝的幺儿扬名立万之时。”   杨皇后大吃一惊,回头看向皇上,“你是说穆地主拿了我的虎符,领兵了?胡闹!他懂打仗,懂带兵吗?”   她显得很是焦急,不管是否在疾驰的马背上,揪住皇上的衣领,提高声音:“你想去同太后分辨清楚穆地主到底是深藏不露,还是废材?你是不是脑子不清楚?   此时最该做得是把穆地主叫回京城,把……把我那一万兵马还回来!   你怀疑穆地主是扮猪吃老虎,在本宫眼里,他就是一只猪,披着老虎皮也装不成虎。   没有阿阳辅佐,他成不了大事!”   皇上轻松操纵着骏马,认真看着杨皇后,将她愤怒,担心等等情绪仔细分析。   “本宫警告你,本宫的一万兵马若是被穆地主折损一半,全军覆没,本宫拼了性命同你讨回公道,本宫提剑杀了穆地主,还有你那个偏心总是吹嘘她的幺儿是大才子的老娘!”   杨皇后气得脸庞煞白,胸口上下起伏,波涛汹涌。   皇上目光不有一顿,瞳色沉下去,喉结发痒……杨皇后抬起手甩出一巴掌,皇上把手快速从她腰间挪开,抓住她高高扬起的手腕。   只需要稍稍往怀里一代,杨皇后坐在马鞍上没控制好平衡,撞入皇上胸前。   皇上低头,杨皇后抬头,四目相对,几乎同时两人愣住了。   杨皇后松开皇上的衣领子,想要转身时,手腕被抓,愤恨道:“不管你娘怎么说,本宫不信穆地主有将兵之才,他是在胡闹,穆阳太让本宫失望,真不该一时激动把虎符给了他!”   云府离着皇宫不算太远,云默推辞了皇上赏赐的大宅子,不过云默媳妇有钱,姜夫人广结善缘,花了一大笔银子买了一座靠近皇宫,周围全是重臣府邸的豪宅。   皇上骑的骏马停在云府门前,看门的管事看到了皇上同杨皇后面对面坐在马上,头都大了。   天下最尊贵的夫妻是骑马时吵架路过门口,还是来寻云大人?   不管哪一个,管事觉得今儿怕是不好过。   砰砰砰,骏马停下不大一会儿,御前侍卫骑马赶到,他们默默下马,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围城一个圈,面向外,后背向皇上,警戒四周。   皇上缓缓松开捏着杨皇后的手,意味深长说道:“朕平生最疑心两条,一是老三是不是帮助大哥的军师,二是皇后当年真正的入幕之宾是谁?朕问过静西侯,他说,他不知道。   朕觉得他是不敢说,或是不能说!”   杨皇后抿了抿唇瓣,使得她嘴唇更显红润,娇艳欲滴。   “朕本来打消了对老三的疑虑,他今日给朕了个大惊喜,不甘心做靖王府的老太爷,他领兵战蛮夷。   阿阳的性子,你清楚,朕也清楚,他哪怕判断蛮夷不会在这几个月起兵南下,也不会把一万兵马交给一个完全不会带兵的蠢货。”   皇上摸了摸杨皇后脸颊,“朕最为骄傲的就是运气好,总能提前感知,你同朕说,那个男人是不是老三?!” 第四百四十一章   皇上凭着犹如先知的预感在当年避开了很多的危险,当然也凭预感谋得不少好处。   “你是疯了,竟然以为你怀疑的人或是事都是真的?本宫没空陪你发疯!”   杨皇后挣脱他的束缚,狠狠甩了一句,“你以为你是天子,你就真的做到言出法随?   本宫是杨家女公子时,王孙贵胄,闻名天下的大才子都入不了本宫的眼儿,本宫会看上穆地主?   光他地主的名就让本宫笑死了,他除了长了一张还算不错的俊脸之外,穆地主有哪点值得本宫在意?   本宫能看上他什么?是优柔寡断,还是他妻子给他带绿帽子?!”   皇上并未放下探究,“若是……如若你早知穆地主的不凡,再加上他那张俊脸,你会不会倾慕上她?   你哥哥非常不喜欢他,朕一直以为是他当初的狂妄引得你兄长不满。   你兄长知晓你们的事,杨家最宝贝的女公子被他拐走了,你有可能同他成亲生子,你哥哥不喜欢他……”   “是啊,我哥哥肯定不喜欢他。”杨皇后冷笑一声,“因为他没有任何可能吸引我!我哥最怕我嫁给名门贵胄,生下孩子同他争夺杨家。   你投靠我爹时间晚,并不知道我爹是打算给我招赘的。   他不愿意把我嫁出去,杨家子嗣单薄,主脉大多战死。   下一代只有我同兄长,而我哥哥风流好色,偏偏有装作很深情,伺候他的女人没一个能入他的心。   他练功从小就练歪了,真气逆行伤了肾水,他尽量隐瞒父亲,就是不想他很难有子嗣的事情被父亲知道。   父亲为了顾全他的面子,装作不知道,暗暗同我商量招赘,我所生的儿女皆为杨家子嗣。”   杨皇后眼角滚出几颗泪珠,强忍着悲痛难过。   皇上心思一沉,“如果杨公有意让你招赘,无家室兄弟多的穆地主不是正合适?   他肯定同意入赘杨家,以后生的子嗣都姓杨,朕问过江氏,她说穆地主根本……”   江氏夸皇上是真男人,跟了皇上后,江氏才知道什么是男人给女人的快乐。   “怎么不说继续说下去?江氏是不是说穆地主不是男人?这么多年,穆地主肯好好待江氏,她至于红杏出墙?”   杨皇后耻笑道:“你家老三不是个男人,否则任何一个健康的男人都忍不了江氏,更忍不下抚养江氏偷情生出来儿女。   以前本宫很奇怪,穆地主的心得多大,敢拿别人的亲生骨肉继承爵位,原来他不行啊。   这就合理了,难怪他一直哭哭啼啼原谅江氏。   江氏偷情没有爆光之前,穆凰舞兄妹过得富贵,是王府世子郡主,但是他对这对兄妹并不亲近,他们做了穆地主的挡箭牌。   最后实在是没法子了,穆地主又转而打起皇上的注意,到了穆地主那份上,可以没有亲生骨肉,但总不能死后连个打番摔盆的儿子都没有啊。   你老娘真疼他,怕是知道内情,发疯般把穆阳抢去给了穆地主做嗣子,当年她若拿出抢穆阳的决心,早就嫁给安国公了。”   皇上思绪本不会轻易被带偏,然而架不住杨皇后分析得太有道理,阴霾去了不少,“还有一种可能,老三倾慕着你,为你守身如玉,他不肯同江氏行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皇后笑得花容失色,头上珠翠乱颤,手指头戳着皇上的胸口:   “笑不活了,本宫知道皇上愿意看话本子,里面可都是女子为一见倾心的男人守身如玉,你见过哪个男人不是左拥右抱?   穆北玄,你可以胡乱猜测,东想西想,但是别把本宫同你三弟放在一起,你嫌恶心得本宫不够?   连你本宫都看不上,穆地主在本宫眼里还不如一只狗呢。”   杨皇狠狠掰开皇上揽住自己的腰,从马背上飞身而下,向前走了两步,回头嫣然一笑:   “你都当了皇上,本宫都让你进入昭阳殿,你怎么还觉得本宫会等着什么人?   纵然以前本宫心里有那么一个人,你没有信心取而代之?   况且你别忘了,本宫有身孕又小产时,穆地主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既然怀疑穆地主有将才,他又是你大哥的谋主。   他当时为何不出面同你争?他就眼睁睁看着穆阳端来落胎药逼本宫小产?就算穆地主再能忍,还能继续忍下去。   当年,本宫若不小产,等到了儿子降生,或是等到了本宫的男人,皇上该明白,此时天下就不一样了。   你未必坐得稳天下,别否认,你若不在意本宫是不是生儿子,穆阳也不会下狠心让本宫小产。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是先娶到本宫,才有资格接手大半的杨家兵力,你才能挥军南下,抢在有心同你争的人之前,覆灭了南朝!   若不是为了你宏图大业,万氏岂肯退居妾室?”   皇上摸了摸鼻子,连忙下马,拽住杨皇后,陪出个笑脸。   “朕是被老三气糊涂了,你声音小一点,被人听去了,散播开对你,咳咳咳,对你哥不好。”   “当皇帝的人都有疑心病,穆北玄别让你的疑心病失控,你精神本就不好……时不时头疼。”杨皇后眼底快速闪过一抹担忧。   皇上眼前一亮,“你是担心朕?”   “没有!”杨皇后仿佛被皇上滚烫炽热的目光烫到了,转身说道:“本宫说没有就是没有担心你,只是恶心你总把癞蛤蟆摆在本宫面前,你不放心他,就把穆阳收回来,或是恢复他本来的姓。”   “阿阳生身父亲姓什么?”皇上有几分异动的,“好像是姓杨?”   这个念头一出现,皇上立刻就掐灭让穆阳重回本姓的心思。   姓啥也不能姓杨!   “算了,算了,朕再改族谱太过麻烦,老娘也会不高兴,朕不是生气老三领兵,气他对朕隐瞒,他早有才干的话,朕早早同他齐心合力,天下不是早太平了?”   皇上叹道:“朕从不否认大哥给了朕机会,继承了大哥的基业,毕竟是亲兄弟,朕还能不给老三机会?”   “皇上先别给你弟弟脸上贴金,他是领兵出征西凉,能不能守得住还不好说,本宫始终认为,太后对穆递主的吹捧太过。   这次……别不是穆阳在背后撺掇,穆地主就是个傀儡,为了麻痹蛮夷的傀儡,真正领兵是穆阳使出来的人。”   杨皇后看到太后哭着跑出来,太后一边跑,一边哭。   很委屈,很伤心,也很焦急。   老太后手中拿着一封书信的样子,哭得很大声,“哀家的老三,地主啊,你是要了哀家的命。”   杨皇后心中一松,显然穆地主在京城有安排,足以降低皇上的怀疑。   也是,有老太后一番的折腾,皇上再多的怀疑怕是都被折腾没了。   杨皇后让开位置,老太后看到救星一般向皇上面前飞奔而来。   她人没跑近前,哭声早已穿透皇上的耳膜。   老太后中气十足的哭嚎,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   皇上庆幸有侍卫在外驱散打听消息的闲杂人等,不少人都知道老太后时常来找姜夫人。   别管外人信不信,老太后有个能去云府的理由。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   皇上绝对不想听到自己老娘又看上了一个老爷子,打算给他找个继父!   “老二,快快派人去把老三带回来,他哪里懂得打仗,别,别磕碰到了,他就不该去就藩,离开我眼皮子底下,他……可怎么活啊。   我的老三,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被人骗了,没人帮他骂回去,他在外有个好歹,哀家……哀家不活了。”   老太后跑到皇上近前,抓住皇上的手臂,使劲摇晃,“快把老三给我找回来,他不行的,离了我啥都不是,呜呜呜呜,我的老三啊。”   皇上脑袋似万马奔腾呼啸而过,老太后的哭声已经彻底打散了他对穆地主的怀疑。   杨皇后淡淡又嫌弃瞥了老太后一眼,开口说道:   “在你母亲身边侍奉的儿子能有大出息就怪了,良才美玉被溺爱幺儿的慈母耽搁了。   这几年,穆地主唯一拿得出的做诗都没以前有灵性,文章刻板木讷,做了王爷反而性情也不再桀骜不逊。   他本姓就是懦弱的,耳根子又软,穆阳忽悠他几句,他又觉得自己行了!   他不过就是穆阳摆在西凉一颗棋子。   真难为皇上想得如此周全,把你这个亲弟弟看成了当世英才……”   老太后抬起手,一巴掌向杨皇后扇去,哭得红肿的眼睛似能滴血,“贱人,不许说哀家老三。”   杨皇后能让老太后打到?轻音一个闪身躲了过去。   老太后反而因为用力太猛,差点跌了个趔趄。   皇上身手利落扶稳老娘。   老太后指着杨皇后的鼻子大骂,“黑了心肝的贱人,你怎敢如此对待哀家,哀家是你的婆婆。   你无德无良,不孝公婆,不敬丈夫,不爱小叔,你……你不曾给穆家添丁,七出之条,你占了无数条。   皇帝,你给哀家废了她!万氏比她强上太多了,哀家要万氏做皇后,万氏知道心疼小叔子,老三对万氏真心敬重。   她……她是恨不得老三去死,哪有当嫂子的人嘲讽小叔子是废物?哀家早就知道她看不上哀家,看不上哀家的老三,呜呜呜,就是她在皇帝面前说老三坏话。   调拨你们兄弟情分,老三为给皇帝分忧,他才去了去了西凉。”   杨皇后本来想抽老太后一巴掌,打给皇上看。   穆地主纵有千万不好,他对老太后极是孝顺。   只要一巴掌反抽回去,杨皇后同老太后,以及穆地主再没有任何修复的可能。   显然老太后精明了,不肯挨她巴掌,反而狠狠羞辱骂了杨皇后一顿。   “您消消气,朕先弄明白老三去了哪,再派人去追回老三。”   “还用问?老三一定是被穆阳骗了!”   老太后眼泪鼻涕横流,吐沫星子乱飞,“哀家真是后悔,不该让老三过继穆阳。   小时候穆阳挺好的一个孩子,自从被那个贱人教导后,凭空长了一百个心眼子!   穆阳自己不愿意去西凉,说动老三去给他做盾牌,哀家把话放到这,老三磕破一点皮,哀家抽了穆阳的骨头。   老三有个好歹,哀家可不管他是不是皇上的心头好,哀家拉着他给老三陪葬。   皇上啊,你当初怎么就答应穆阳拜那个贱人为师?好男儿被她教坏了!”   砰,杨皇后抬脚狠狠踢了皇上的小腿,一下不解恨,又连着踢了皇上好几脚,恼怒道:   “穆北玄,你是不是傻了,让你老娘张口贱人,闭口贱人羞辱我?!   真当我是没脾气,不敢打她?从小到大,没人敢指着鼻子骂本宫,让本宫给一个离开老娘一事无成的穆地主陪葬,他配吗?!”   “大胆,谁家婆娘敢骂婆婆,打丈夫?羞辱小叔子?!”   老太后护着皇上,张牙五爪挠杨皇后。   皇上顾不得小腿疼,连忙抓住老太后的双臂,“娘,别冲动,千万别冲动,您打不过她,会受伤……”   一边是恼怒的杨皇后,一边是连踢带踹的老娘,皇上疲倦极了。   他多想不开特意去昭阳殿把杨皇后带出宫?   老太后手被儿子抓住动不了,蹦着高乱踹杨皇后,“她还敢打哀家不成?哀家明日就下懿旨废了她,关进冷宫去。   云默,让他帮哀家写懿旨,细数她的罪状,让天下人看清楚她的不贤不孝顺。   还有,不羡去同史官说,史官必须把今日她骂哀家,打皇上的事情记录下去,哀家要她遗臭万年!”   杨皇后气极了,“好,今日你下懿旨废后,本宫当你是小娘养的!”   皇上:“……”   显然杨皇后被逼急了,杨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女公子怕是从来没同泼妇对骂过。   唯一会骂的言语里里外外就是小娘养的那几句而已。   ‘笨嘴拙舌’的杨皇后挺有趣的。   老太后骂人经验丰富极了,不带重样的话语直接气得杨皇后直掉泪……   “本宫早就知道你是泼妇,好,穆北玄,你好得很,有这么个粗俗老娘,你该庆幸你当了皇上,否则本宫阉了他宝贝儿子!” 第四百四十二章   老太后怒不可遏,皇上却觉得这个阉了穆地主这主意着实不错。   皇上一手抓着老娘,一手拽着杨皇后,大步向云府走去:   “你们两个闹够没有?嫌不够丢脸?吵架就不能换个地方?你们让朕如何压制百姓的议论?让百姓如何看待朕这个天子?”   老太后挣扎稍弱了几分,深知凡事不能做得太过。   杨皇后也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否则不会让皇上拽着自己走。   皇上悲愤又委屈,“朕是天子啊,天下的事归朕管,朝野上下都听朕的,朕管不住你们!唉,朕这个皇帝当得难呐。   皇后没遗臭万年,今日的事传开,史官手中的笔如刀,朕会被后世笑话。”   杨皇后同老太后又顺从了许多,老老实实跟着皇上进了云府。   皇上心中得意,老娘疼他,杨皇后担心他,他找到暂时让这对婆媳和平共处的方法了。   老爷子尴尬笑了笑,拱手道:“陛下总算是来了。”   “你就不能拦着母后?朕留你有何用?”皇上冲着老爷子发火,“这封信是哪来的?比朕的密报到地还快,是不是老三派人送过来书信。   老三一直在你们身边尽孝,你是最知道老三深浅的人,你来同朕说清楚,老三到底是读书的,还是能领兵的将才!”   皇上金刀大马坐在客厅的主位上,老太后同杨皇后泾渭分明坐在皇上两侧。   姜夫人领着云爱站在一旁。   只留老爷子一人站在客厅中间,单独面对皇上的责难同怒火。   云爱想去帮祖父申辩,姜夫人死死按住云爱,频频用眼神制止云爱冒险。   继母比自己聪明,云爱暂且忍耐下对祖父的担心,听听皇上怎么处置此事。   姜夫人早就给云默送了消息,想必云默也快赶回来了。   老爷子嘴唇动了动,一脸为难踌躇。   老太后刚要开口,皇上冷冷的声音似能敲进老太后灵魂深处:   “娘,你是朕的生母,您偏爱老三,帮着老三,朕都能原谅。   你不对朕说实话,朕也不会怪你,但仅限于你一人。   朕是受过他抚养之恩,朕并非他亲生骨肉,他昔日的恩情不配得到朕的宽宥。   尤其是在老三这事上,他念着也抚养过朕,就该同朕说实话。”   老太后不敢撒泼耍横,老泪纵横,“哀家这是造了什么孽,上辈子欠了你们,这辈子你们没一个让哀家省心。呜呜呜,呜呜。”   杨皇后轻松愉悦,得意老太后痛哭,兴致盎然看着老爷子受苦受难,又不忘加了一把火:   “穆地主是你看着长大,他是何性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   穆北玄做了皇上,你才打消让穆地主给你做嗣子的心思,他们三兄弟中,你最疼穆地主。   听说穆地主也是最孝顺你,不过你可别忘了,你有今日安稳的日子,最该感谢的人不是穆地主,而是皇上。   你亲生儿子是皇上的臣子,云默的生死荣辱皆在皇上一念之间,欺君之罪,你承受不起,你儿子也承受不起!”   老爷子噗通一声跪下了,泪水滚落,更咽道:“皇上,穆地主真是读书人,倘若他有半点功夫,我们不至于屡屡被人追杀,逃命时都是你娘拉着我同穆地主一起跑。   几次险些被追上,穆地主躲在你娘怀里瑟瑟发抖,我还勉强能拿起菜刀同悍匪搏命,地主他……他几次被你娘交代遗嘱一样托付给我。   我对天发誓,我若有半句假话,就让我……”   皇上冷冷说道:“断子绝孙,你儿子云默父子皆是乱箭穿心,死无全尸。”   老爷子顿了顿,眼泪流得更凶,“老二,你这……你这太过分了。”   “只要你说得是真话,你怕什么?”皇上眸光微沉,步步紧逼,漫不经心问道:“莫非你帮穆地主欺瞒朕?你知道朕很疼靖王,不是朕亲生的,靖王再孝顺也不如朕的亲生儿子。   这话还是你在朕小时说过的,亲生骨肉总比继子来得亲近,血脉传承不断更重要。   朕一直牢牢记得这句话,继父你是忘了吗?”   老爷子干瘦的身体一颤,被逼到死角,再无退路。   他崩溃一般大哭,绷着的神经彻底断了,哭天抢地,拍着地面:   “发誓,俺发誓,俺绝对没有为穆地主隐瞒任何事,不曾欺瞒过皇上,满天神佛见证,俺说了一句假话,云默父子死无葬身之地。”   随之是老太后同样崩溃的大哭,她起身飞扑到老爷子面前,抱住自己心爱的男人,大哭道:“你这不相信,那不相信,逼老头子发毒誓,你……不如让我们两一起死了。   老三是你亲弟弟,他被人骗去西凉,你不去管,不去救老三,偏偏抓着阿弟不放,逼他发毒誓。   你是忘了小时候是谁给你饼子吃,是谁给银子花,是谁出钱招待你那群老兄弟!   我一直以为你是有良心的,总是劝阿弟,你不会不管他,他无需找到亲生儿子,你同老三会孝顺他,拿他当亲爹孝顺。   是我错了,错在当初我就该为你亲爹守寡,看着屋顶漏雨,水缸见底,看着你们三兄弟被辱骂没爹的野种。   眼睁睁看着你大哥伤寒没钱看病,看着你活活饿死,看着老三……呜呜,看着老三吃不到一口奶。   在你心里,他始终是同你没有血脉相连的后爹。   你兄弟老三和你同父同母,你也信不过他,也好,也好,就让老三战死了吧,省得老三连累了你。”   皇上坐不住了,起身去扶老太后起来。   他伸出去的手被老太后一巴掌拍开。   老太后将老头子搂紧,拍了拍老头子的后背,柔声道:“阿弟不怕,不怕啊,俺同你一起走。”   老爷子大哭,“俺没骗皇上,地主那孩子就是不行,他能行的话,当年老大早就把他领走了,老三杀个鸡鸭都不敢,还需要老太婆亲自去杀,他还能干啥啊,怎么就跑西凉去了?   是不是……是不是被靖王骗了,老二,不,皇上,俺拦着老太婆没拦住。   你看看俺的脸,挨了老太婆好几巴掌,身上也挨了揍,俺一肚子委屈,俺觉得一定是靖王,那小子心眼儿最多了。”   老太后听到靖王两个字,差点想把老头子嘴堵上,不会演戏,就不要给自己加戏了啊。   因为老头子几句话,穆阳但凡出一点错,老太后如何同老三交代?   她是心疼老三的母亲,可老三也是极疼又愧对儿子的父亲。   就冲老三对穆阳那股愧疚补偿劲儿,老三为穆阳发疯,她都不觉得奇怪。   况且还有云默!   老头子的亲生儿子对靖王那个女婿也是偏心的。   对穆阳‘不好苛责’,嫌弃穆阳,她能说,阿弟决不能开口提一句。   “皇上,靖王送地主去死啊。”老爷子后腰被老太后掐了一把,老爷子火了,“你又掐我,我哪句话说错了?!就是靖王挑拨的,他对地主没有信心,你不该把靖王当做老三的儿子。   不是亲生的,再疼都不成!”   老太后:“……你……你说得好有道理,阿弟是顶顶聪明的人,正是说到根上了。”   可关键穆阳就是地主亲生的!   “皇上还认哀家,你不仅要罚皇后,还得狠狠罚穆阳一顿,地主对他多好啊,从不曾亏待了他,可是他算计地主!”   老太后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哭得悲痛欲绝,一脸的生无可恋,“这是地主送来的,他这个傻子,在书信里说穆阳的好,说别怪他去西凉,他也怕,也胆小,也知道做不了什么。   他一心想帮皇上,相信穆阳去封地筹到粮饷,他还说江山是老穆家的,不能让皇上被北地百姓轻视。   当年杨家能以血肉之躯抵挡蛮夷南下,穆家也有好儿郎带兵出征。   地主……他……他不顾性命完全是为皇上,知道你难,怕百姓们想起杨家,他这么好的一个弟弟,皇上怀疑他?”   老太后狠狠把书信往皇上方向一扔,转身又狠狠抱住老头子,哭得肝肠寸断:   “我这个没读书都知道打虎亲兄弟,一家人心往一块使,就没过不去的坎儿,。   云默提过朝臣各有心眼子,或求名,或求利,谁给他们名利,保着家族昌盛,他们就能给那人当臣子!”   皇上弯腰捡起书信,熟悉的字体映入眼中,穆地主真是带着决绝的心思写这封书信,特意提醒老娘别同二哥闹。   ‘二哥封没有寸功的我为王,我定要让天下看看穆家没有孬种,二哥是枭雄霸主,大哥是英雄好汉,我也不能给他们丢脸,以后入不得祖坟。阿阳劝我……他说得对,我不能再得过且过,男儿当血气一把……’   皇上捏着书信的手指绷紧,许是他想多了?   老三真是被穆阳忽悠?   也是,穆阳一旦想忽悠什么人,没有不成功的。   当年穆阳为了给他拿好处,连杨公都忽悠过,可能杨公战死前,感激阿阳舍命来救援。   杨公父子到阎王府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失败的,是怎么一步一步落入穆阳的算计。   当初,同他争夺大权的将领不也是被穆阳几句话打动,谁能覆灭南朝谁为帝!   那时候他已经娶了杨家女公子,偏偏那群不安分的人还敢同他歃血为誓……一个个被阿阳的一番慷慨陈词弄得热血沸腾,把阿阳当做好人。   就如同今日的穆地主领兵去西凉一样。   那时阿阳不过才刚成年,六七年过去了,穆阳功力更深,连胆小如鼠的穆地主都能说得动。   书信上沾着些许泪痕,书信的字迹隐约能感到写信人的迟疑胆怯,别问皇上怎么看出的。   问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   皇上觉得自己再疑心老三,老娘同继父能抹了脖子,悠悠叹了一口气,“不羡的话,二老到是记得熟,朕劝说母后的话,您全当耳边风。”   “云默那小子……俺记不住他不给俺吃饭。”老爷子委屈极了,“在外他是儿子,俺是爹,回家后,他是爹,俺是孙子!”   姜氏差点笑出声。   噗嗤,杨皇后笑了,“那你们这是怎么称呼?你叫他儿,他叫你孙子?各论各的?”   皇上忍不住大笑,再次去扶老娘,“地上凉,母后您身子骨硬朗,你的宝贝阿弟受不了,他腰不好,受不得凉,你看,你说过的话,朕哪一条没记住?   您帮他求过的恩典,朕又那一条没依您?虽然当初朕是不同意太后下嫁的,认他做舅舅,朕没管他夜宿慈宁宫,没拦着你们相见。   除了没有夫妻之名外,你们同三媒六聘的夫妻并没太大不同。”   “错了,大错特错。”太后并未打掉皇上的手,不赞同摇头:“你不明白,有名分远比夫妻之实更重要,那是保障,对哀家的保障。   难怪万氏跟着穆阳跑了,你追封皇后,昭阳殿娘娘一个劲跟你闹,从不给你好脸色。   直到你封了她做皇后,她才对你好一些,别否认,哀家说中了你心事,你是有皇后名分,才同皇上好好过日子。   换做以前,皇上能把你带到哀家面前?你能忍着哀家骂你贱人?”   “她不是回嘴了?”皇上轻声提醒,门口婆媳冲突给他冲击还没完全散去,“她没消停,踢了朕好几脚。”   老太后眼睛哭肿成了一道缝隙,嗓子沙哑勉强开口,“不一样,是不一样的。”   杨皇后哼了一声,左看右看不去看皇上带着狂喜的脸。   砰砰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默毫无风度,直接闯进门。   他匆匆扫了一眼泾渭分明的众人,暗道一声,穆阳真是他的好女婿!   你有本事让你爹领兵去西凉,有本事收尾啊。   云默心里把不靠谱的亲家也记上一笔,装了这么多年,还差这两年了?   等皇上……穆地主想领兵飞上天,他都不拦着!   跟在皇上身边,云默太清楚皇上的身子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最是皇上疑心病最重,弄不好,真的会全家……大逃亡。   云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陛下,臣来迟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又回来一个添乱的人!   皇上单手扶额,居高临下斜睨了一眼云默,这个人不仅添乱,满嘴的道理。   没有道理尚能狡辩出三分道理来。   云默万一知道皇上逼老爷子以儿孙性命发誓,用脚指头猜,云默必然会好好同皇上分辨清楚。   问题是,皇上说不过云默。   “朕记得你在衙门当差,谁准许你在办公时偷偷回来?还回来迟了?!你是怕朕伤了母后?!”   “臣……”   “你闭嘴,朕不想听你说。”   皇上快刀斩乱麻绝对不能给云默插嘴的机会。   一时不慎被云默抓住话柄,他就有得烦躁了。   老太后开口:“你不让云默说,听哀家说吧,横竖这段日子哀家没少陪阿弟读书,云默真把阿弟当孙子教训了。”   老爷子胆战心惊拽了老太后一把,向一脸懵逼不解的云默陪了个笑脸。   老爷子脸上的褶子媚笑熨斗都烫不平。   云默嘴唇动了动,他很想知道谁把亲爹当孙子教训?   他明明对亲爹很孝顺。   怕亲爹在外欺负,他教亲爹多读几本书有错吗?   怕亲爹跟不上别的人府上的老爷子谈论国家大事的节奏,他提点亲爹朝局走向有错吗?   怕亲爹不认识好字被嘲讽,他带着亲爹一张张辨识名师的画作,有错吗?   亲爹已经不是皇上的继父,太后娘娘的阿弟情郎。   只凭云默生父的身份难免被外人轻视,而且亲爹是安国公时,也没见他少被人‘欺辱嘲讽’。   他不曾嫌弃亲爹学得慢,理解能力差,整个人读书就睡觉……   他都是苦口婆心劝说亲爹,哪里教训亲爹更孙子似的?   他一句重话都没同亲爹说,一遍教不会就两遍三遍,当初教云戎都没这么好的耐性!   皇上看懂了云默,总算有一个同自己感同身受的兄弟了,老娘同继父闹起来……啧啧,以后云默有得受了。   “母后,您尽管说。”皇上扶着老太后重新落座,“来人,上茶,母后润润喉咙,朕也想知道不羡教了什么,让母后变得明道理,方才母后说臣子为了名声好处可以背叛朕。   以前母后绝对说不出这话来的,不羡对他生父用了心思。”   姜夫人不敢让奴婢上茶,领着云爱亲自给贵客们沏茶泡茶端茶,谨慎小心,恭敬中不失仪态。   皇上多看了姜夫人几眼,嗯,是个貌美婉约的妇人。   一双眸子柔情似水,只要被她看着,都能察觉出那分柔意。   不由自主又多瞄了两眼,一抹惊艳从皇上心底流淌而过,似掀起淡淡的波澜,若是卷毛同云薇在,一定知道这就是黑寡妇效应。   原本的书中,没有男人能抵挡黑寡妇的‘魅力’   想要吸引男人,第一条就是得长得好看!   姜夫人上了茶之后,安安分分站在云默身边,温柔的眸子只看云默一人。   皇上这才发觉温柔同极致的温柔是不一样的。   皇上见过各色美人,入了他心只有万娘娘同杨皇后,按说万娘娘柔美温顺她同姜夫人最像。   他轻易能区分出姜夫人同万娘娘,哪怕在万娘娘同他浓情蜜意,感情最是深厚时,他也不曾见过万氏如同姜夫人极致的温柔目光。   “不羡好福气啊,怪不得不羡修身养性,看不上外面的野花,几次三番拒绝朕赏的美人,你能清心寡欲,卓尔不群,敢情你娶了一个温柔的妻子。”   皇上口气有点酸。   老太后心头一慌,挡住皇上看向云默夫妻的视线,老二一项是很没顾忌的一个人。   做出君夺臣妻的事,她一点都不稀奇。   不过,老二夺谁的媳妇,老太后不管,绝对不能是不羡媳妇!   杨皇后撂下脸去,嘲讽问道:“羡慕了?嫉妒云默好艳福?本宫只说一句,你不如云默真心,就别求能养出姜夫人的极致温柔去。   本宫把话放到这,云默有个好歹,姜夫人必然誓死追随,他们两人……夫妻同生共死谁都能说,真正做到的怕是没有几对。”   皇上喝了一口茶,笑道:“不羡是朕兄弟,朕是羡慕他娶了个好媳妇,朕女人虽多,万氏同你一个个不让朕省心。   也罢,其实朕无需羡慕旁人,你不是朕的皇后吗?   朕才是娶了天底下最好最出众的女公子的男人,当年朕娶你时,整个北地多少儿郎酒醉闹事,无故起火的人家不少。”   杨皇后慢慢宽了茶,云淡风清说道:“当日你被我捅了,不是阿阳突然闯进你来,没准你小命都交代了。”   皇上拳头抵着嘴唇,连连咳嗽,“洞房花烛总是要见红的,不是你的,就是朕的。   阿阳说过,你没下狠手伤朕要害,没有阿阳带走朕,朕当年就能同你……咳咳咳,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极致温柔的女子固然让朕欣喜,但朕没耐性如同云默一样哄她,安静守护她缓缓开放。   朕就喜欢皇后这朵带刺的,够辣够勾人。”   杨皇后的手被皇上握住,甩都甩不开,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云默暗暗向杨皇后道谢,皇上被杨皇后吸引走,姜夫人的麻烦少了很多。   姜夫人悄悄握住云默的手,你生,我生,你死,我亡。   哪怕剩下云薇同双胞胎,她也会追随云默而去,绝不妥协!   姜夫人的决心也是提醒‘好色’的帝王,想要云默或是孩子们威胁,万无可能!   老太后看看云默夫妻,又看了看杨皇后同皇上,“皇帝不想听哀家说的话,哀家拽阿弟回去歇息了,你们还能相处二三十年,哀家同阿弟是过一天,少一天。”   皇上并未松开杨皇后的手,开口说道:“其实朕不需要再询问母后,地主愿意领兵去西凉,朕也该支持他。   云默一定同母后提过,任何人都可以另寻明主,可在蛮夷面前卑躬屈膝,朕不可以,朕的兄弟同样无法苟延残喘,同朕有关系的人,阿阳,不羡,母后同……继父,都不行!”   老太后脸上闪过见了鬼的表情,“你偷听啦?说得是一点都不差。”   皇上赞许看了一眼云默,算是把他老娘同继父教出来了。   看来只有把二老当孙子教训,才能让他们长进。   皇上牵着杨皇后的手向外走,“朕会派人去支援老三,另外命令静西侯帮老三稳定局面,阿阳在江南筹集粮饷银子,朕一两都不要,全部送去西凉。”   没等老太后欢喜,皇上又加了一句,“西凉不平,蛮夷不退,朕不许老三回京!”   “皇上?!”老太后失声说道:“你是让哀家看不到地主最后一眼吗?你很好狠的心。”   “请母后为朕着想一二,朕不是针对老三,西凉是朕让他去的?他自己要去抗敌,要去求取好名声,证明自己,朕无法容忍他偷偷跑回来,并把乱摊子扔给朕或是阿阳。”   皇上声音带了几分的冷然,“穆地主长大了,他有野心,母后该成全他,他是生,是死朕都认他这个亲兄弟,赐予生前富贵,死后哀荣。”   老太后双腿一软,老爷子忙扶着她,“皇上说得……说得是,是该让地主去闯闯了。”   “那是西凉,是战场啊,哀家舍不得。”   经历过战火的人对打仗有着本能的畏惧,老太后并不知道穆地主有多强。   穆地主敢去西凉,老太后觉得自己儿子不傻不会故意去找死。   但是,当母亲的人如何不担心?   看样子皇上是任由穆地主‘自生自灭’,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   云默拱手道:“臣亦觉得闵王殿下适合镇守西凉,陛下有心晋封静西侯,赏他公爵爵位,西凉是朝廷西北之门户,勾连西域诸国,当有皇室中人镇守。   臣恳请陛下将裁撤闵王原本的封地,改封西凉为闵王封地。”   皇上回头看着认真请命的云默,眼角余光却是瞄到杨皇后紧张了一瞬。   杨皇后眸光闪烁,很是不悦西凉沦为穆地主的封地。   “你倒是为老三着想,整个西凉为他的封地,不羡你在因私废公,你知道西凉地盘有多大?   相当于十个闵王封地,朕耗费几年心血,让静西侯臣服,不是再造就一个西凉王出来。”   皇上有几分不悦,向着穆地主太明显了。   不过,皇上又深知云默深谋远虑,做出的决定往往顾全大局。   “陛下此言差矣,西凉地盘虽大,危险也大,土地贫瘠,难以耕种,富庶程度远远不如闵王原先的封地,频繁的战乱也让西凉百姓多了几分彪悍,少了几分耕种的心思。   静西侯当初接受陛下的册封,而不是自立为王,臣以为他说得再好听,说得再忠诚于陛下,最终让他接下圣旨又肯回京的原因,有难以抵挡蛮夷的原因,更有他的粮饷同兵马不够征战用了。   无论是陛下,还是杨皇后……嗯,玉掌柜一直在支持静西侯,臣一直不是很喜欢玉掌柜风流性情。   臣敬佩她的大爱,她把赚来的银子大部分给了静西侯,玉掌柜出身同臣生母一般是……是妓子。   执着于男女情爱的母亲远不如大爱无疆的玉掌柜,臣同样查过,玉掌柜也支持不下去了,以后西凉之地的补充全靠朝廷,靠陛下。”   云默同皇上对视,“没有陛下同朝廷的支持,闵王殿下在西凉撑不过一个月,因此臣不担心陛下把整个西凉做闵王封地,闵王无法脱离陛下。”   皇上瞳孔微缩,向云默招手,“你进前来,仔细同朕说说。”   云默迈步走到皇上跟前,用眼神示意杨皇后靠边站,杨皇后差点被云默小肚鸡肠气笑了。   只要她想听,大半个京城的窃窃私语她都听得到!   皇上显然也是明白这点,故作大方说道:“皇后不是外人,不羡尽管说就是了。”   云默叹了一口气,说道:“臣是靖王的岳父,靖王妃并非臣的亲生骨肉,臣少不得替靖王妃打算,皇上对靖王一直信任有加,然而靖王就藩,他身边少不了人辅佐。   陛下,臣怕靖王无心,身边人带坏了靖王,靖王虽忠诚,身边人未必人人都不想荣华富贵,靖王封地不大,可是富庶。   靖王对海外有过探索,陛下,万一靖王买了一些番邦奴隶回来……靖王封地在人口上的劣势可就弥补齐了。”   皇上倒吸一口凉气,手心冒出了冷汗,“奴隶?!”   “征战智谋为上,根本却是麾下将士有多少,敢不敢死战,史书上总有以少胜多的奇迹,之所以成为奇迹,就是太少,几百年下来,唯有一掌之数以少胜多。靖王是个带兵的奇才,整个朝廷武勋们捏在一起,未必能在疆场上抵挡得住靖王。”   云默声音沉重上几分,“那群买来的奴隶,只要靖王说赦免他们奴籍,给他们自由土地,给予他们同朝廷百姓同样的待遇,他们会为了子孙后代的自由拼命,哪怕他们死了,他们后人也能成为良民。”   “不羡的意思是阿阳有可能造反?反了朕?”皇上一脸严肃,眸子冰冷,会吗?   若他是阿阳,有钱有兵,凭什么臣服于中枢?凭什么阿阳不能当皇帝?   “靖王殿下重视陛下的养育之恩,他身边有万娘娘照看,应该不会有反叛的心思,然而陛下……靖王,秦王,闵王三块封地连在一起,同江南接壤,靖王无意,臣怕旁人有心!   臣并非不喜靖王,正因为在意这个女婿,臣才要向陛下劝谏,给闵王同秦王更换封地,靠近靖王的封地派有能力,有决断的人驻守。   而且陛下也当同靖王时长书信往来,闲话家常,臣以为藩王同陛下矛盾都是彼此消息不畅引起。   皇上对靖王疼爱信任,又有闵王在西凉牵制,京城还有臣一家子在,靖王会信守承诺,为朝廷镇守屏藩。”   云默缓缓跪了下去,行大礼磕头,双手平举过眉头,诚恳说道:“臣认为闵王去西凉是极好的事,更换封地更好,恳请陛下深思,准臣所奏,另外为靖王殿下派去长使,并非限制靖王,只为去看靖王身边之人是否贤德与忠诚。” 第四百四十四章   皇上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朕会考虑王府长使的事,你为阿阳的心思,对朕的忠诚,朕颇为感动。”   早想过会有一人主动提起靖王对中枢的威胁。   皇上万万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削弱靖王实力的人会是云默。   真爱姜夫人,怜惜继女云薇的云默!   “父母为儿女,为之计深远,臣不希望靖王殿下因为身边小人作祟,同陛下兵戎相见,亦不愿靖王受人胁迫致使天下大乱,黎民百姓重陷战火。   若有那么一日,靖王固然是天下罪人,臣亦是罪人。   臣读书多年,求得便是盛世安稳,唯有太平才可施展臣的志向,臣怕了征战不休,民不聊生。”   皇上彻底打消了对云默的怀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默这类的读书人,在太平盛世中有发展的余地。   一旦经历乱世烽火,云默的重要性远远低于武将们。   杨皇后认真瞄了云默几眼,分不清他是真心为穆阳演戏,还是向皇上彻底……应该是向皇权彻底效忠。   云默没有称帝的野心,他最多就是秉政天下,位极人臣而已。   读书人大多这么想。   云默不会管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给他执政天下的权利即可。   阿阳真是倒霉,遇见这么个岳父。   不过,云默未必想不到,穆阳一旦真有野心,以后翁婿少不了冲突。   还不如彻底断了穆阳的野心,穆阳安心做一个藩王。   由此,一旦云薇同穆阳情分淡了,穆阳不敢对背景深厚的云薇亏待了去。   “皇后娘娘给予靖王一万兵马去了西凉,陛下也可安心慢慢减少靖王侍卫的人数,藩王不可养兵超过一万,陛下,您这不是怀疑靖王,而是为他好。”   云默再次开口,皇上心中是高兴的,面上露出几分愉悦。   “阿阳身子骨没养好,朕指望着他帮朕在江南处理大事,他身边少不了人护卫,朕不希望阿阳有危险,朕还嫌弃给阿阳的兵马不够多。   不羡,你读过史书,以史观今,建议朕防范藩王,然你不懂,朕始终相信阿阳,天下谁都有可能反了朕,唯有阿阳不会!   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不过你的建议,朕会好好考虑,朕相信阿阳,但是他身边难免有狡诈之辈。”   “不羡为朕拟旨,静西侯劳苦功劳,封汝国公,闵王镇守西凉,改封地为西凉,王爵封号不变,秦王跳脱,无心政务,暂收秦王封地,待到秦王大婚,朕再赐他封地。”   “臣遵旨。”   “秦王……朕还是要调回京城,他同阿阳不一样,他得在朕身边……朕想着他能……”   “做太子?!”杨皇后怒极甩开皇上的手,冷笑道:“本宫以为你想明白了,还是舍不得她们母子!”   杨皇后哒哒哒快步出门。   皇上叹了一口气,“倾慕上两个女人有什么好?唉,朕左右都不是。”   “尽快拟旨,朕不希望西凉有变,对阿阳,多加一份封赏旨意,说,朕体谅他,不怪他没能劝住老三,阿阳是老三的嗣子,穆氏江山总有阿阳的一份。”   “臣会让靖王殿下明白,他为王爷,也是您的臣子。”   皇上满意笑了,拍了拍云默的肩膀。   对这个臣子真是再满意不过了,有些话不方便自己说,云默主动开口。   有些事,他不去做,云默去做。   难怪阿阳离开京城后,皇上只是偶尔觉得不适应,比起穆阳来,云默用得更顺手。   皇上将云默忠诚内敛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羡也是朕的兄弟,若有一日,朕亦封你为王,你不是外人,也是咱穆家人。”   “臣不敢。”   “朕管你爹叫了二十多年的父亲,你甚至比阿阳更亲近,好好孝顺他们,外面的闲言碎语,朕不在意,母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上想通了,他听了朝臣建议不让太后成亲,没见朝臣对他有多忠心,太后同继父的闲话满天飞,并未因为安国公病逝而减少分好。   危机来临,朝臣有几个会为他死战的?   还不是各有心思!   萧首辅有自己要保的世家,文臣有对杨家恋恋不忘,武勋们兵马在手,便有了立足的本钱。   最后皇上只能指望自家人,此时他倒是希望穆地主是扮猪吃老虎了,真有一些本事镇守西凉。   “臣绝对没有把家父当孙子训!”云默认真的辩解,“臣对家父一直很孝顺,劝解时也是细声细语,并非忤逆了父亲。”   “好,好,朕知道了。”   皇上瞄着一言难尽的老爷子,开口道:“不羡认为的孝顺,许是同他认为的孝子不大一样吧。”   “母后,继父,好好享受。”   皇上说了最后一句话,脚步轻快离开云府,同时按时身边的密探继续监视云默一家的动向。   倒不是怕云默不老实,他很想知道在云默的孝顺下,继父的日子过得有多开心?!   再附赠一个太后娘娘,想必继父对皇上感激涕零。   老太后望着大门口,缓缓流出两行真正眼泪,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走了,终于走了。”   终于糊弄过去了,老太后心累得很想抱着阿弟睡上三天三夜。   老爷子穿着被冷汗渗透又被体温熏得半干的衣服,本想扶起老太后,没能站稳,反而同老太后跌坐在一起,喃喃说道:“不羡,他是相信了?地主会没事的,对吧。”   同样都是继子,老爷子始终最偏心老三穆地主。   云默从地上站起身,先给了姜夫人同云爱一个安抚的目光,才缓缓开口:“没事了,阿阳本打算在京城宣扬闵王去西凉的计划用不上了,今日皇上同杨皇后从皇宫闹到咱家府门口,多少双眼睛看着?   帝后的传闻不用找人宣扬,人人都想打听一二。”   老太后颤颤巍巍问道:“不羡,地主同皇上……”   “您放心,闵王不会弑兄。”   “这就好,这也就好,俺再也受不住兄弟相残。”   老太后倒在阿弟身上痛哭,老爷子轻轻安慰着。   云默等了二老神色平缓后,蹲在他们面前,认真问道:“我何时把父亲当孙子训了?!”   老爷子一翻白眼,直接昏了过去,怎么还记得呢?   他真没说谎话啊。   糟老头子!   玩装昏这招不曾提前通知她!   这不是让她错失先机吗?   她此时再装昏的话,纯纯当云默是傻瓜糊弄了,根本瞒不过去。   “太后娘娘的意思呢?您同我交代过我爹当年有多被人轻视,叮嘱我给我爹争气,孝顺我爹,我按照你们建议做了,为何我爹不满意?”   云默觉得自己一腔心血最终错付了,“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老太后向姜夫人求救一般看过去,“这个,这个,玩笑的话罢了,随口一说,我不相信,皇上也不会相信,外人更不会相信。”   她狠狠捏着老爷子的后腰,使劲掐,肉都捏紫了,老爷子愣是忍住一动不动。   姜夫人点头说道:“为缓解方才皇上质问时,老爷子才口不择言,分散皇上的心思,省得总是揪着闵王的事情不放。   不羡是没见到,皇上同杨皇后在咱们府门口差点打起来,皇上气势迫人,逼着公公发毒誓。   我差点心跳都停了,好在公公同太后插科打诨,又哭又闹的,皇上的思路才被代偏,不再揪着公公不放。”   云默眸子微沉,站起身扶着姜氏,仔细查看。   果然姜氏鬓角的头发还湿漉着,云爱还没缓过劲,俏脸白似纸。   “夫人尽快安排云爱同王大虎成亲,他们以巡视生意的名头离京,云戎……我会打发他去西凉从军,一旦有意外……能跑出一个是一个。”   “不许胡说!”老太后怒道:“皇上不是相信了吗?有哀家在,皇上断然不会为难你们。”   云默想说,当初你大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你二儿子算计死了?   死得悲壮又憋屈!   最近高雍王并不老实,四处找寻不到燕燕之后,高雍王已有赌徒一般的疯狂,支持穆晨宫变失败,高雍王并没被皇上处置了。   高雍王近况并不好,得防着他拼死一搏。   一旦高雍王被杀,老太后大儿子最后这一点血脉也会断绝了。   老太后对他的维护之心,高雍王一辈子都无法理解。   云默解释道:“情况是不严重,该做的安排也要提前准备,爱爱他们本就打算成亲后远行,出京城去见见世面对他们年轻人是极好的历练。云戎科举无忘,又无法做个纨绔子弟,我早就准备送去军中历练一二……”   “历练?送云戎去找阿阳不是一样吗?”   “交给阿阳,不是历练云戎!”云默说道:“我儿子也不希望靠着靖王混功劳,他的宿命在西凉,何况阿阳迟早也会去西凉,他提前过去入伍,多结交一些人脉也是好的。”   “西凉……真很危险?地主,他……”老太后又要哭了。   云默说道:“闵王殿下自己不作死,他一定会好好活着,娘娘,并非是我奉承您,您养大的三个儿子,都是能人,特别厉害。”   再深的话,云默没法说,怕被皇上的密探听了去。   虽然皇上派来的密探对同靖王关照过的亲人网开一面,但云默不愿留下太明显的把柄,万一来监视的人不卖靖王的脸,怎么办?   老太后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让他们一个个都不必那么优秀,安分老实在老家待着。   我同老头子耕田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歇,闲暇时去府城转一圈,喝喝小酒……日子过得比现在踏实。”   “如今是富贵了,哀家不似老二母亲。”   老太后深情落寞,欺瞒隐瞒皇上,她也难受不忍心。   可是她能怎么办?   十根指头有长短,手心的肉总比手背的肉厚一些。   “娘娘,皇上一辈子并太多的遗憾,他也不会被人赶下去。”姜夫人体贴劝道:“阿阳同闵王只求自保,求天下太平,同皇上的利益并不矛盾。”   老太后怕了拍姜氏的胳膊,她理解是理解,可是心口还是会抽痛,如同老大死时一样,她只能装糊涂,忍下老二在她身边晃,装作老二说啥信啥的样子。   总归她舍不得自己的命!   所以,她不是个好母亲,也不是个好媳妇,做不到为儿子付出一切,同样她也做不到同阿弟弟一起死!   老太后招呼下人进来,抬着老爷子去了后院。   姜夫人轻声感叹,“娘娘不容易,她自私得都令人挑不出错来,换个人怕是没她过得好,早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击垮了。”   “做人就要想开,千万别钻牛角尖。”云默郑重说道:“你向娘娘多学一学,万娘娘想得开,放得下皇上,你……以后同生共死的话不要说了,你以前教薇薇同爱爱时,挺明白的。   落到你身上,你就脑子糊涂?”   “不是糊涂,也非欺骗皇上。”姜夫人眉眼含笑,“不羡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云默:“……”   感动有之,不赞同有之,千言万语都压回云默喉咙中,一句话都说不出,紧紧搂着姜夫人,遇见这个痴情傻女人,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尽力活下去!   绝不能轻易把自己的性命葬送。   当然,他们死了,云薇同穆阳会照顾好双胞胎,以及云爱云戎。   云默从不怀疑这一点。   翌日,京城传遍了闵王换了封地的事,闵王镇守西凉压下了当初百姓们偷偷议论闵王不是男人的嘲讽。   闵王穆地主第一次以正面形象广而告之,名杨天下。   静西侯接下圣旨后,并未觉得惊喜,难掩失落沮丧,西凉……不再是自己的。   西凉本来就是杨家女公子为自己丈夫谋划到的领地。   皇上亲自把西凉作为穆地主封地,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汝国公隐隐有种宿命感,苦笑连连,“这么多年,您还是忘不了他,哪怕他做了再多让您失望的事,关键时候,你更信任他,而不是我,在您眼里,他是狂傲洒脱的宗主,我始终是卑微低贱的骑奴。” 第四百四十五章   汝国公惆怅不已,自认才干不比穆地主差,对杨皇后的情分也不差,然而杨皇后不曾正眼看过他。   他当初去西凉之后,几次三番去书信恳求杨家女公子舍下一起,去西凉同他共治西凉。   不求杨家女公子嫁给他,他愿意一辈子守护她。   杨家女公子统统拒绝了。   他们有书信往来,不曾提过任何一句情分的话。   当初是穆地主去了西凉,杨家女公子还会嫁给皇上吗?   不会!   汝国公想得通透,女公子从始至终都是专情一人。   是他自己太蠢,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他已经做出投靠皇上的决定,眼下很难取悦杨皇后了。   “主子,女公子她……她领着影卫出京了。”   “什么?”   汝国公脸色大变,问道:“我不是让你们看好她?她怎么可能调动影卫?”   一直以来,汝国公身边有美女侍奉,不曾娶妻,拒绝了不少西凉当地大族的联姻。   不过,他没有拒绝大族送到自己身边的庶女侍寝。   一个男人没有暖床的女人,他无法舒缓情欲。   他为争同杨皇后最后一丝可能,也是做给玉掌柜等资助西凉银子兵马的杨皇后的人看,他纳姬妾,不留子嗣。   于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妹成了西凉的第二个主子,私底下被称为西凉公主。   他倾慕杨家女公子,索性把小妹的性情往女公子上培养。   小妹擅长骑射功夫,琴棋书画,在西凉被受追捧,锦衣玉食养成她的骄傲性子。   她和穆阳同龄,没有随兄长去西凉前,她跟在杨家女公子身边,同穆阳相处过。   记得穆阳是一个瘦瘦的,又挺好看的小哥哥。   “属下不知女公子听谁说了,靖王殿下已经就藩,根本不在京城,女公子一直说,想见一见被靖王殿下用盛大婚礼迎娶的靖王妃。她昨夜偷偷出了京城。   主子,女公子想偷溜,属下们拦不住她,影卫中……有几人为女公子担心,就跟着女公子一起离开。”   “是担心小妹?!我看他们是心怀鬼胎。”汝国公知道再生气也没用,影卫并非死侍。   因为他给杨家女公子做过骑奴,他对自己培养出来的侍卫给予了足够自由,而且他唯一的妹妹也是能调用影卫的。   “走了多少影卫?”汝国公问道,“有没有一半?”   “回主子的话,不多,只有十几个人。”侍从低声说道:“不过主子给女公子培养的玫卫都跟着女公子走了。”   汝国公面色更显得阴沉。   玫卫都是会功夫的女子,虽然玫卫是给小妹的。   回京后,他本来打算将这批女子送去武勋府,结交人脉,让他在京城扎下根基。   他同当年皇上麾下的老兄弟熟悉,今时不同往日,当年需要逢迎听他命令的人全成了开国勋贵。   汝国公在皇上的心中分量是赶不上这批武勋的。   他深知武勋们的口味,玫卫之人能文能武,送人是极好的。   不仅能用年轻美丽笼络住武勋,还可以在他们枕边为汝国公说好话,甚至还可以打听到消息情报。   其中有两个玫卫更是他精心培养,酷似杨家女公子当年的模样风情,他都没舍得要了她们,把她们当做替身。   他打算让这两人随小妹一起入宫!   所有的安排打算全被小妹一人破坏了。   侍从轻声问道:“奴才派人追她们回来?”   “扔出去的肥肉还能拿得回来?你是不是当靖王好欺负?还是当靖王殿下真把我看作骑射的师傅?”   汝国公心头滴血,穆阳怕是张开大嘴等着一口废掉他的棋子。   “当初我还不如把小妹养得平凡,让她真正做一个淑女,总好过她不知天高地厚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你准备一份厚礼,要厚厚的礼物,就在我带来的礼物中挑选,一会儿我亲自给云大人送去。”   “主子是不是太抬举云大人了?”   “你闭嘴!我把你们纵得不分尊卑,敢质疑我的命令?”汝国公抬手给了侍从一个耳光。   生生将侍从打了个趔趄,侍从诚惶诚恐跪了下去,连连请罪。   汝国公按着太阳穴,并未因为发泄出所有的郁闷,亲自挑选厚礼,平复好心绪,汝国公亲自赶往云府。   进门后,汝国公满脸愧疚,频频道歉,“是我没管好小妹,以至于她私自出京去追了靖王殿下。”   云默正纳闷汝国公突然来访的原因,听到此处,开口问道:“令妹认识靖王?”   “吾妹同靖王同龄,她曾经侍奉在杨皇后身边,同靖王自是认识,”汝国公抿了抿厚厚的嘴唇。   云默眼底闪过戏谑,“哦,原来如此,分别多年的人,想见一面也是人之常情,汝国公刚刚晋封,正是该大宴宾客,联络旧有勋贵之时,着实不用您亲自跑来寒舍。   我听皇上几次三番提起令妹,说她有当年杨家女公子凤仪,是个极出色的女公子。   汝国公离开时,令妹同靖王都已经成年,当年他们只是旧友,如今靖王也不可能多心。   以前没可能,现在更不可能了。靖王一向清心寡欲,遇不见心上人,他不会为延续血脉娶亲。”   “我只求云大人能给靖王妃修书一封,千万别伤了小妹性命!”   汝国公搔得面皮一红,“他们自然是没任何可能,靖王妃的好灌满了我耳朵,靖王不会看小吾妹一眼,就是,就是吾妹被我娇惯,万一冒犯靖王妃……恳请靖王妃看在她无知的份上,多多宽宥。”   “年幼才无知,令妹同靖王同龄,比我女年长,我自来听说为长宽宥弟妹,我可从未教过靖王妃去宽宥比她年长的女子。   她既然被尊称为女公子,想必才学都是好的,明白一个道理,为自己所作所为负责!”   寻常女孩子称一声姑娘,能被称为女公子的女孩子名声极好,一身傲骨,品行贤孝,忠君爱国,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女公子!   最后一位被世人认可的女公子就是杨皇后了。   云薇出嫁前都没混上女公子的尊称。   当然,云薇并不介意,自认比起敢于须眉比肩的杨家女公子差了不少。   汝国公:“……”听着女公子的尊称越发刺耳,云默这是在嘲讽小妹不配。   云默将礼单推回到汝国公面前,“这修书的事,我实在是做不来,国公爷疼爱妹妹,我心疼靖王妃。   我同汝国公的心是一样的,这些礼物您还是拿回去,我虽然不如汝国公爵高位显,不如您家底厚实,从未想过出卖女儿换得礼物。”   随即,云默端起茶盏,汝国公明白并非云默口渴,而是端茶送客。   汝国公讪讪起身,看着云默半晌,云默却是低头看着茶杯,不曾抬眼给汝国公一个眼神。   “唉,我告辞了,礼物……”   “拿走!”   “还是留下吧,我本也打算同云大人相交,况且吾妹行事尚且有分寸,未必就是我想得一般。   自古以来有一家女百家求之说,靖王殿下鲜衣怒马,京城最耀眼的公子,少不了女子的倾慕。   吾妹若不同令爱光正正大比过,怕是不甘心。”   “此话大错特错,若是靖王成亲前,她大可同我女儿比一比,成亲后,她再去张大光明出现在靖王夫妻面前,这是不甘心?”   云默捏着茶盏的手指泛白,声音冷得惊人,“她是自荐枕席,做妾去了,不过,她可给任何作妾,靖王不会看上她。   你说过他们相识于年少,若有情分,还用等到她追过去?   我女儿遇见靖王不过两年,靖王第一眼就看上了她,认准了她,你们在西凉不曾见过,他们耳鬓厮磨,靖王缠着我女儿,靖王同令妹并非错过,不仅没缘分,更没情分。   真难为令妹死缠烂打的纠缠,汝国公还能找到借口上门,你有赔礼的心思,不如派人去将另妹一行人追回来,严加管教,许是还能挽回一分颜面。”   云默瞳孔幽深,森森骇人,“我给汝国公脸面,你却一次次找借口,是觉得我好欺负?还是认为我不敢在皇上面前弹劾你?   封你为国公的圣旨是我亲笔所写,你信不信褫夺爵位的圣旨也能出自我手?因杨皇后同闵王,我不愿过于敌视汝国公。   然,你护着你妹妹,我也护着我女儿!我们不妨去皇上面前,试试皇上更依重谁?”   汝国公面色很难看,并非被云默恐吓到,吃惊云默的大胆,他真不怕自己同皇上坦白真相?   云默看穿汝国公心思,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即可入宫,可好?”   强大的自信让汝国公又迟疑了几分,猜测云默是不是除了老太后之外另有底牌。   汝国公真不敢拿自己前程同云默去赌命,弄倒了云默,靖王同穆地主指定扰乱不了他。   穆地主神出鬼没的宗师镜高手袭杀他,没有几万兵马在身边,他扛不住的。   哪怕他找遍偏方,寻遍高人都无法开启武道,高人给他真气他根本留不住,他不是穆地主那样的天才!   “为儿女小事去寻皇上?罢了,罢了,我同云大人不一样,不敢把皇上断家事的亲人,我提醒云大人一句,臣始终是臣,皇上可以说的话,云大人若是那么认为,云大人活不过三年。”   汝国公摆了摆手,侍从上前搬走礼物,“云大人拒绝本公的善意,本公也不勉强了。大不了小妹,我不认她就是。”   “不送。”云默不阴不阳又加了一句,“我也提醒汝国公一句,再找个妹子,否则皇上纳妃时,你交不出妹妹,皇上会生气,会怀疑汝国公的忠诚。我敢抗旨,你不成,嗯,你是臣子,我不完全是臣子呢。”   汝国公带着热诚来的云府,出门时憋了一肚子气。   他骑在马上,四周簇拥着赤红卫,“若是在西凉,一百个云默我都给剐了!”   “主子,息怒。”赤红卫轻生说道:“纵然不在西凉,在京城主子要他性命,属下去帮主子取回他的头颅。”   “不可。”汝国公连忙阻止,“不可擅自行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不是动云默的好时机。”   他不过是痛快痛快嘴,撂下狠话,一旦赤红卫的人伤到云默……   汝国公说道:“靖王敢留下云默就藩,他不可能不派人保护云默一家,你们功夫不错,同靖王的人相比,不是比不过,而是我舍不得你们为意气之争丢了性命。”   “你们都是我最信任之人,万不能出任何差错,解决云默不能凭刺杀,我自有办法让他失爱于皇上。”   汝国公信心十足,仿佛拿下云默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赤红卫拱手称是。   云府,云默满不在意对略带忧心的姜氏开口,“你对你女婿信任一些,见过珍宝,谁还稀罕西贝货?还是一个拙劣的替身,皇上若不是看在汝国公份上,都不会想要杨皇后的替身。”   “我并非不信女婿,是怕薇薇受伤。”姜氏解释了一句,男人是不是都爱自作聪明?“汝国公到现在还不明白当初杨皇后不考虑他,不是因他出身,他往杨皇后上培养出的女公子,太恶心人了。”   姜氏没见过汝国公的妹妹,她的名声却先于她传遍京城,齐齐称赞她酷似杨皇后的性情,堪比杨家女公子傲骨天成,巾帼不让须眉等等。   云默笑道:“没错,没错,是很恶心人,皇后不开心,皇上也未必开心,他真身还没得到手,完全无需要一个替身移情。   其实汝国公很蠢,他想卖妹求荣,想让皇上重用相信他,他最不该把皇上当多情之人,皇上自认自己是长情专一的人,身体同爱慕分得很清楚,   万娘娘同杨皇后各自做到了极致,汝国公的妹妹赶不上她们,不如另辟蹊径,她或是机灵可爱,或是飒爽大方,或是言谈犀利,或是娇蛮任性都比去学杨家女公子强。”   “不羡没白陪陛下喝酒,你才是最了解皇上的人。”   姜夫人放下对云薇的担心,云默哈哈笑道:“我从没想过为隐瞒皇上过憋屈的过日子,汝国公不仅不懂皇上,也不懂我!”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云薇不知京城的状况,相信父母自会妥善解决,本以为同穆阳就藩之路就是游山玩水,轻松写意。   然而事实是靖王虽然轻车简从,但少不了州县地方官吏的拜访。   穆阳可以不见,但是来拜访的人大有见不到靖王不离开的决心。   皇上称帝后,在州府封了总兵镇守。   能封总兵的将领大多是随着皇上打天下之人,在靖王麾下听用过。   分封出京后,他们已有两三年不曾经见过靖王了。   靖王就藩,以后他们回京述职难以见到靖王,每到州县大府,总兵们蜂拥而至,死活都要同靖王喝上一杯。   对于袍泽之情,穆阳面虽冷,心中是极为重视的。   云薇只能提醒穆阳少喝一点,放穆阳同昔日的袍泽一起饮酒。   地方官员见不到靖王,回去后就让各自的夫人去求见靖王妃,总要在靖王夫妻面前混个脸熟。   尤其是靖王妃是云大人的女儿,云大人主持官员京查,有心调回京城的官员不敢肯过这个好机会。   一波又一波的命妇求见,云薇又不能真的一个都不见,于是靖王忙,她也很忙。   甚至比在京城还要忙碌,云薇怀念起在京城的日子了。   成了亲,靖王的事情就是她的事,靖王妃带给她得是数不尽的责任。   穆阳私底下养着的部曲,每年给予退伍老兵的银子等等多而复杂的事,都需要云薇过问。   成亲前,云薇只知道靖王在朝廷上分量颇重,皇上又信任又倚重的青年权臣。   当时靖王云淡风轻,无欲无求,云薇只觉得靖王是因为昔日战功而居高位。   成亲后,穆阳不装了,摊牌了。   云薇才知道穆阳在京城,在整个天穆王朝的布局到底有多深?!   穆阳这个权臣当之无愧,他的无欲无求把所有人都骗了!   包括闵王同杨皇后都觉得穆阳‘一身轻松’,‘无欲无求’。   云薇窥视一角后,发觉只要穆阳想,他可以架空皇上,摄政天下,或是干脆一点,登基称帝。   云薇抓着卷毛的耳朵,将这只装死的臭狗提到半空,质问卷毛:“你当初就是这么设定的?”   卷毛继续装死,他没有,别胡说,他可是云默的‘亲爹‘!   怎么可能把云默的对手设计得这么强?   眼见着云薇的巴掌即将落在狗屁股上,卷毛不能再装死了,“汪汪汪。”声嘶力竭的吼叫,等来救星。   “阿阳媳妇啊,等我喂完卷毛后,你再教训它,卷毛已经一天没吃小鱼干了,我担心它没零食不习惯,不,不,是担心做好的小鱼干坏了。”   万娘娘向卷毛了招手,云薇手指一松,卷毛呲溜一声飞快逃走,四只跑出了幻影,飞快来到万娘娘面前,黑漆漆湿漉漉的狗眼满是感激,又乖又萌。   本就很喜欢卷毛机灵的万娘娘哪里扛得住?   她弯腰抱起卷毛,揉了揉卷卷的毛,心都快化了,“卷毛这一路上坐车很辛苦,阿阳媳妇就别训它了。”   云薇很想说一句,那不是一只狗,是一个人的灵魂!   万娘娘知道书中自己丧子心死,自尽身亡的结局是卷毛写的,还会不会喜欢宠着卷毛?   万娘娘脚下如飞,抱着卷毛溜之大吉。   没遇见卷毛前,万娘娘从不养宠物,也不知自己其实喜欢毛茸茸的宠物。   遇见之后,秦王也给她抱回来猫儿狗儿,也都是外表好看,毛茸茸的乖巧宠物,但是万娘娘就喜欢卷毛。   那群猫儿狗儿不如卷毛机灵,万娘娘同卷毛闲话时,卷毛仿佛能听得懂她的话,总能给她回应。   偶尔伤感失落时,她抱着卷毛,心情便好上几分。   她去采花时,卷毛总能找到最合乎她心意的花儿叼着送给她。   阿阳同小五不需要万娘娘操心,她又放下了皇上,彻底作回的当初的自己,溜溜弯,养养花,带着卷毛四处溜达,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   云薇没心思再追回卷毛教训一顿,她时间太宝贵了,今日属于靖王妃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何况,她还要帮着杨皇后在州县兴办女学,调拨银子,修建屋舍等等,教育上的事就没有小事。   姜夫人把一些生意交给她,叮嘱她别总是玩,多巡视店铺。   云薇哪里是玩啊,一天恨不得当做二十四个时辰才好。   “这又是什么?怎么拿回来这么多账本?”   云薇看着十几个靖王的随从每人都捧着一叠厚厚的账册进门。   侍从们把账册堆满了整张书案。   “你别说,这些账本都是要给我看的?”   穆阳脸颊微熏,一身的酒气融合他身上的冷冽清香,并没有酒臭的味道,反而有点好闻。   他醉眼迷蒙看出云薇的不悦,五分醉意装作十分醉,踉踉跄跄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床上,“不是给你,是我要看……不急,不急,等明天我酒醒再……看,薇薇,我头疼。”   低沉的喃咛,软软的,苏苏的扣着云薇的心弦,奇迹般让她即将爆炸的心态平稳下去。   烛火映衬着他如玉的脸庞,剑眉微微皱着,似很不舒服的样子。   云薇心疼了,蹑手蹑脚走过去扶持着他宽了衣服,轻轻揉着他太阳穴。   穆阳乖巧极了,更是让云薇心软了几分。   真不愧是卷毛写出来的狗男人!   同卷毛一个样子就会装乖!   云薇暗暗吐槽,用心给穆阳按摩,认真看着他似醉非睡的俊脸,“男人长成你这样,没有哪个女人能对你狠得下心去。”   倘若穆阳没有安排这些后手,不在王朝各地布局,不去应酬安排昔日的袍泽镇守一方,他根本没底气同皇上抗衡。   也护不住穆阳那对‘极品’的父母。   穆阳敏锐感到云薇已经不生气,立刻睁开仿佛有星辰蕴含其中的眸子,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心,“明日,我让卷毛帮你看账本,它懂得记账法子。”   云薇:“……”   穆阳抓着她的手,软软的吐着清浅的呼吸,“都让卷毛干,薇薇不累。”   太犯规了。   云薇心到不行,同空着的另外一只手点着穆阳的鼻尖,认真问道:“你是在装醉吗?少糊弄我,你最终还是要我帮你干活儿。”   穆阳睁大眸子,一个翻身,云薇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等回过味儿时,她已经被穆阳压住了。   四目对视,嗅到彼此的味道。   穆阳慢慢靠近云薇,虽然他们这段日子解锁了各种姿势,此时男上女下的格局不会让云薇觉得不适。   穆阳却是一头迈入云薇肩窝,呼着炙热的气息,说了一句:“酒不罪醉人,是你让我沉醉。”   云薇忍不住双手环住穆阳的虎腰,也知道最近穆阳很累,很忙,他只会比自己承受更大的压力。   本来穆阳是一个矜贵的人,不耐烦交际。   他无法让来拜访自己的总兵或是亲近的麾下旧臣安心的话,穆阳无法彻底掌握住庞大的势力。   “好,让卷毛看账本,我帮你看着卷毛。”云薇轻轻抚摸他的腰背,柔声说道:“睡吧。”   “薇薇冤枉我,我要补偿。”   “……你想要什么?”   “亲我一下,两下,三下……我还要上次在书上看到的姿势……”   穆阳要求没说完,已被云薇一巴掌推到了一旁的床榻上,云薇翻攥紧拳头狠狠锤了两下后,不解气捏歪了穆阳的俊脸。   云薇恼怒道:“我心疼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亲亲抱抱不是不行,书上的姿势是人能做到的?卷毛不打算当人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你,明天……我……”   穆阳如同蛇一般柔软的身体缠绕上云薇,掌风挥动,幔帐落了下去,隔绝了桌子上尚且燃烧的烛火。   一夜之后,云薇已经没有力气再同卷毛算账,甚至连开口讲话的力气都没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原来那个姿势武功高手能作出来。   穆阳……他身体比她这个女孩子柔韧,仿若无骨。   云薇甚至怀疑,穆阳练习功夫,追求进步突破的原因是可着劲作难以启齿的事。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太多,睡到午后,云薇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惊奇的一幕。   一只狗抓着毛笔在账本上指指点点,狗嘴中叼着一块肉蒲……   云薇勉强撑起身子,彻底看清楚坐在书案后看账本又写字的真是狗,“卷毛,你又进化了?”   卷毛吃了含了许久的肉脯,舔了舔另外一只爪子,“汪汪汪。”   光看表情也知道卷毛是被逼的,卷毛不想干活,被穆阳胁迫看账本,找出记账的漏洞。   云薇嘴角抽了抽,数了数卷毛处理了多少本账,调转身体重新躺下,安心说道:“你继续,我再睡一会,加油,卷毛。”   反正上辈子,她从来不看账本,不管账,同姜氏学了一些当下的记账方法,云薇也只是能查查庄子账。   以前,她就靠卷毛帮忙作弊应付姜氏留下的查账功课。   穆阳搬来的账本多是陈年旧账,本就很难查,云薇可不想挨累。   别看卷毛脱身为一只狗,据说卷毛当人时学过记账查账。   再加上老天爷给卷毛的金手指,卷毛查账又快又好。   卷毛扔掉毛笔,一个飞扑上了床榻,咬着云薇的衣服,“汪汪汪、”   “你叫也没用,这活儿就是你来做。”   “汪汪。”   “是啊,我没本事,你不愿意尽管同阿阳去说。”   “汪。”   “没有你?我怎么办?”云薇同站在自己身上的卷毛狗眼对视,“你先考虑变成人后再问这个问题,你若为人,更该为你主子我分担繁重的查账。”   卷毛:“……”   合着它是人是狗都摆脱不了云薇的奴役。   这么多的账本,光靠它一只狗得看上一个月,可这些账本仅仅是两州之地,穆阳南下渡江后,会有更多的繁琐事交给它。   它还怎么同万娘娘去游玩?!   “乖,我让万娘娘给你多准备一些零食同小鱼干,你又不是猫,怎么爱吃小鱼干?你的食谱越来越丰富,你努力干活换来吃食,切记不劳而获是可耻的。”   “汪。”   卷毛很想张口咬死这个‘偷懒耍滑’的女人,难道它变成一只狗都摆脱不了九九六的福报?   以穆阳庞大的势力,它觉得零零七离自己不远。   它是一只狗,需要主人喂养铲屎的狗,如今却落到到自己干活赚吃吃喝喝?   云薇伸出手指点了点卷毛狗头,“你多耽搁一会儿,你就需要多熬一会儿,卷毛完不成任务,我可不会帮你向穆阳求情哦。”   卷毛抖了抖身上一撮又一撮的卷毛,狠狠瞪了得意忘形的云薇一眼,夹着尾巴叼着毛笔继续查账。   很明显,卷毛翻看账本的速度更快一些。   画出重点有问题的地方,然后它爪子沾了墨汁在一旁空白的纸上写了一连串的数字。   它写出来的字还是不能看,但是它教穆阳学会了罗斯密码,用密码代替数字。   云薇没了睡意,靠在床头看卷毛干活,心想,最近作家都这么卷了吗?   卷毛才像是穿越而来的,比云薇会得多!   云薇从旁边拿出几份图纸,低头研究起来,她得尽快研究出纺纱机,帮穆阳控制江南那批世家。   同时,云薇并没放弃对香料等药材的研究调配,她无法做到影响所有人,但是穆阳每次宴请麾下或是总兵时,云薇总会点燃特意准备的香料,并让乐师弹奏特定的曲目。   穆阳在交代一些事时,他们有可能会受一些影响,认为穆阳可信可敬,加深他们原本对穆阳的信服。   达到目的并不容易,云薇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但是能影响多少是多少。   能被穆阳召见叙旧的官员其实内心深处向着靖王殿下,信服靖王殿下的决断。   “汪。”   卷毛耳朵一动,扔掉毛笔,叼着账本飞扑到云薇面前,将账本塞进云薇怀里,它跳下床榻,趴了下去,刚刚悠闲的甩了一下尾巴。   门口传来给万娘娘请安的声音,万娘娘直接推门而入,“阿阳媳妇快快梳洗,今日你陪着我去城里逛一逛,听说有庙会……可热闹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出去玩?!   好事!   卷毛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摇着尾巴兴奋向万娘娘跑去。   特意学小奶狗的声音,汪汪汪个不停。   没人能拒绝小奶狗,万娘娘越发坚定带卷毛出门的心思了。   至于云薇,嗯,只是顺便的。   “阿阳媳妇不愿意的话,让卷毛陪我就行。”   “……”   云薇心凉了半分。   敢情万娘娘不是来邀请自己的,而是怕卷毛被他们夫妻亏待,特意找理由救走卷毛。   万娘娘怕是真把卷毛当儿子养了。   比起穆阳同秦王,卷毛既听话又乖巧,不似穆阳冷淡,不似秦王跳脱。   万娘娘把卷毛身上绑满小辫子,卷毛也是乖乖的。   云薇放下图纸,起身说道:“我也该出门逛一逛,看一看当地风土人情,娘娘等我一会儿,我梳洗换一身衣服。”   万娘娘已经蹲下身给卷毛喂肉脯,“不急,不急,卷毛早饭没吃就被阿阳抱走了,等卷毛垫垫肚子,咱们再一起出门。”   所以以前万娘娘对她的好,说失去就失去了。   不过,云薇也不在意谁为主,谁为次的问题。   她不同一只卷毛狗较劲。   能出去玩总好过关在屋子里看账本!   劳逸结合嘛,云薇着实不愿再去应酬官员的夫人小姐们。   她们对靖王如何心悦自己很好奇,甚至不少人话里话外向云薇请教如何攀上高枝的。   好似云薇母女最擅长就是攀高枝。   姜氏寡妇再嫁却能嫁给云默,而云薇更是了不得,直接拿下了所有女孩子心中最好的夫婿人选靖王殿下!   在她们口中,她占了莫大便宜。   云薇很好看,属于女子相貌中拔尖的那一批,云薇听到小声议论,没想到靖王也是个好色之徒。   仿佛她没有如此美貌更不配嫁给靖王!   卷毛安慰过她,就因为她太低调,京城中她的厉害没有传出去。   可她再有能力比靖王的功勋实力还是不如的。   云薇可以做到以夫为傲,但是并不想让自己沦为穆阳的附庸。   这也是她积极改进纺纱机的原因。   换好简单的衣裙,云薇梳了个寻常妇人的发髻,只用了一根梅花簪,耳环同手腕上佩戴着姜夫人名下首饰铺子的成品。   以精巧为主,既不贵重,又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到的限定款。   “你怎么把自己往不好看上打扮?”万娘娘不满意云薇的装扮,“你把自己脸蛋儿弄得黑上几个度,又故意画小了眼睛,鼻子也不够挺直,你是怕在外被人欺负不成?”   “我现在不好看吗?”云薇挽住万娘娘胳膊,“这是健康妆,看起来我就很健康,很有亲和力。不过是降低三分颜色罢了,我不想没走出多远,就被认出靖王妃的身份。”   云薇更不想遇见一场强抢民女的戏码来。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了,你以为话本上的事会出现?   阿阳住在此处,地方官员都是绷紧了皮子,将所有意外都清理了一次又一次,官员盼着靖王妃能看到他们的治理地方的优点,等着你向云大人美言。   所有的纨绔子弟怕是都关在家里了,不许他们在此时出门惹是生非。”   万娘娘一点不担心出门遇见麻烦,自觉比云薇看得更透,只带了两名护卫,同云薇大摇大摆出了门。   卷毛蹦蹦跳跳跟在她们身边,云薇倒也不是为怕麻烦故意扮丑。   有卷毛在,除非被宗师高手偷袭,或是被多人围攻,否则卷毛都能应对,咬死来找茬的人。   她用黑了一些的肤色掩饰昨晚的纵情后果,用妆容遮掩住自己眼里的春光荡漾。   在府城,又赶上三月个一次的大庙会,街上行人很多,十里八乡的人都在这一天来到府城,卖出自己家的产出,买回去一些必需品。   尤其是百姓们听说靖王殿下就住在府城,过两日便会南下就藩,哪怕不愿意来府城的人都忍不住在今日凑热闹。   万一,万一能看到靖王呢?   随着大皇子穆晨谋反兵败,被穆晨抢去的功勋重新回到靖王身上,百姓们对靖王敬仰崇拜。   靖王又是杨家教出来的人,更让北地百姓们对靖王多了几分的亲近。   杨家虽然有承恩公,但是百姓们并不认年幼无知的承恩公,坚持认为继承杨家意志的人是靖王!   当然,杨皇后被当作杨家泼出去水,不配继承杨公意志。   沿途上,云薇已经听到不少人议论靖王的功劳,夸赞靖王勇猛无双,忠义赤城,是守护百姓的不败将军!   “有靖王殿下在,根本不用怕北蛮南下,靖王会如同杨家人一样守护北地安宁。”   “可是靖王殿下去南边就藩,他不在北地了啊。”   “只要陛下召靖王回京,靖王肯定会带着将士回归,北蛮听到靖王的名号都怕,靖王就藩……   只怕是想让南边人知道靖王用兵如神,让那群南人明白复国是做梦。”   “我倒是认为靖王殿下是去为陛下开拓南边领土,前朝最为鼎盛之时,疆域可不是如今这么小,尤其是极南之地丢失了不少领土,靖王这次去就藩大多是让那群南蛮子臣服!尊天穆为上邦,尊皇上为圣主。”   酒楼包房外讨论得热火朝天,包厢内云薇点了一桌的当地美食大快朵颐。   万娘娘眉眼含笑,特意开了窗户,认真听着外面人对靖王的夸奖。   真真是比喝了蜜还要甜。   哪一个做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人夸?   万娘娘越听越是上头,索性站在二楼的窗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窗户半遮半掩正好挡住万娘娘一半的面容,可挡不住她曼妙的身姿,以及温婉文雅的气质。   她到底做了几年后宫的主人,提升了万娘娘自身的气质,比起府城的夫人强上不是一星半点。   云薇同蹲在椅子上同样大口吃肉的卷毛对视一眼,莫名心意相通,好像外面人瞄上万娘娘的目光多了,炽热了不少。   当时她们进酒楼时,大堂的客人都看到是一行女眷,并无男子跟随。   万娘娘装扮素雅,仿佛是个没有夫君的妇人!   皇上登基之后鼓励寡妇再嫁,杨皇后又支持女子和离,以上种种,使得当世风气开放得多。   虽然百姓们鄙视偷情之人,但是男女只要大大方方,男未婚,女未嫁,彼此看对眼,也能成就姻缘。   “万阿娘,我吃完了,咱们走吧。”云薇放下筷子,主动建议,“听说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娘的铺子因今日打折,光顾得人可多了。”   云薇没有惹来狂蜂浪蝶,反倒是万娘娘被人‘调戏’亲近的话,不知消息传回京城去,是皇上没脸多一些,还是她这个正在女人最美时候的靖王妃更丢人!   卷毛汪了一声,云薇狠狠敲了卷毛的脑壳,什么叫万娘娘才更美?   万娘娘兼具成熟女人的风情同文雅婉约的气质,比云薇更能打动男人!   卷毛吃了几天饱饭敢暗戳戳嘲讽云薇了。   “姜夫人把铺子开设在了此地?哦,那你娘的生意做得很大。”万娘娘点点头,“卷毛吃饱了?我……我还想再听听他们夸奖靖王。”   卷毛:“汪。”口中叼起肉骨头,一脸馋样。   “看来没吃饱,卷毛慢慢吃,我们不急。”   万娘娘拽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口,大堂同沿街路过的行人不由自主抬头,便看到一个极有风韵的妇人。   “以前我知道阿阳辅佐穆晨时,一直为阿阳委屈,明明功劳都是阿阳的,偏偏要被穆晨分去一半,为这事,我同他闹过,他说,穆晨也是我儿子,责怪我只疼阿阳,不疼阿晨。”   万娘娘说起往事,本就温柔内敛的眸子更显得柔情似水。   她几番试探之下,又同云薇多番请教,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妆容。   别说百姓们,就算是皇上见到此时的万娘娘,一时眼里也只有万娘娘,想不起杨皇后去。   “疼惜穆晨不是夺阿阳功劳,而是引导穆晨认识到彼此的差距,鼓励穆晨走出自己的道路,总有一方面穆晨不会同阿阳的差距那么大。”   “……噗,皇上肯定又怪您小看了穆晨。”   云薇也不着急离开了,横竖有卷毛在,看万娘娘的人,多数人不敢唐突。   万娘娘穿戴素雅,衣服料子同佩戴的首饰可不是寻常富贵人家能用得。   看懂的人不敢来招惹万娘娘,看不懂的人过来搭讪,卷毛一口就能解决掉。   何况万娘娘开启另外一段感情也是好事。   万娘娘勾起嘴角,“你这丫头说对了,皇上郁闷得不行,可他也得承认阿阳同穆晨的差距大到绝望。   不过他不肯听我的建议,一意孤行,越发凸显穆晨,宣传穆晨的功劳,忽视慢待阿阳。   但是百姓也不是他怎么说,就相信了,总有一些人更推崇阿阳,他们那个时候不敢说,不意味着永远不会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你看,这不是北地的百姓们可以尽情的称赞阿阳了。”   云薇喝完最后一口海鲜汤,叹道:“您是没机会教导穆晨,否则他不会走上绝路去。”   “我教过他,对他的教导一直很用心,可惜他虽然同我亲近,一直记得他自己并非我亲生骨肉。   记得老太后口中他是穆家长孙,同我始终隔了一层。   穆晨总是学着老太后口中的皇上性情……你知道的,老太后口中的儿子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热血忠义的好儿郎!   她的儿子没有不好的,皇上在外结交狐朋狗友,在她口中就是广结善缘,皇上人缘好。   老太后的话……我养大了二皇子他们,只有穆晨最是坚信不疑,有老太后对他的偏爱,他身上流着皇上的血,他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忠义无双?!   其实他从生下来就是我一直在养,我进门后他已经出生了,老太后喜欢长孙,但是养孩子粗,不够精细,她以为穆晨同她的儿子一样身子骨硬朗,随便养养不饿肚子就能好好长大。   穆晨生母是难产而亡,他生下后看似健康,其实在母体中受了罪,不大会吃奶,我用嫁妆银子买了一只羊,用羊乳喂他,我看书上说,蒸热的羊乳对婴孩更好。”   万娘娘提起帕子擦了擦嘴角,摇头道:“不提他了,都是一个死人,除了宗族的人,横竖我没有养歪他,就算他从阎罗殿爬回阳间,不该找我报复。   我买得那只羊,后来下得羊乳都进了阿阳肚子,我偷偷给阿阳做羊乳奶酪吃,怕味道散开被旁人闻到,阿阳都是一口将这么大……”   万娘娘手指比划了一个大小,云薇心说,穆阳小时候嘴就很大嘛。   “阿阳一口全吃了,脸颊鼓鼓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万娘娘眼底闪过欣慰,“只有他懂得感恩,心疼我,我偏爱他,他一直站在我身边,撑起我没有儿子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你一直在京城,并不懂在乡下那地方,没人会去算你的丈夫在家的日子多少,你没能留住丈夫,没能生孩子,就是天大的罪过。   我……我想申辩,可是没人会听我讲道理,只会看到他一个个往家里抱儿子回来,后来家里条件好了,领回给他生儿子的女人,美其名曰是伺候我的。   我当时没有生育,怎好意思让为他延续香火的女人伺候?我不去伺候生子的大功臣已经不错了。   老太后……婆婆……她也曾嫌弃我,怪我没留下她儿子,我知你觉得婆婆是个明白人,那是因为她什么都有了,又偏爱于幺儿,畏惧阿阳。   儿媳妇始终是外人,你若做了不曾被她偏爱的儿媳妇,你就明白婆婆有多不讲道理了。   她会为了我不能生同村子里妇人们骂战,也会回家拿不下蛋的母鸡敲打我,说一些难听的话指责我。”   万娘娘眼角有染上一抹泪痕,“在穆家只有阿阳始终站在我面前,我难受崩溃时,也是阿阳用他瘦小的身子挡住了流言蜚语,帮我报复回去。   如今阿阳已经长成苍天大树,我才敢肆意妄为同他一起就藩,离开让我恨不得,爱不得的人……更不怕在酒楼中被人偷看……”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万娘娘始终都是一个极为现实的人。   倘若不是穆阳又孝顺又能护她周全,她哪怕早就对皇上绝情了,也不会轻易离开皇宫的。   毕竟,在后宫中,她没有皇上的偏爱,依旧是皇贵妃。   还能继续在后宫中看皇上同杨皇后的好戏。   云薇笑道:“万阿娘,阿阳不会让您失望,他是最孝顺的儿子,我会是您最孝顺的儿媳妇。   不敢说如同您亲生女儿一般做您的小棉袄,但绝不会让您心寒,其实我可以做您的知心小妹妹,您有心事尽管同我说……”   “别知心小妹妹,我怕阿阳听到了,管你叫小姨!”万娘娘笑着摇头,“我没有女儿,你还是做我的小棉袄吧。”   她放下对六公主的挂心,纵然六公主是亲生的,六公主一心向着皇上,万娘娘也会放下了。   何况真不是亲生的啊。   万娘娘拿阿阳当做亲生儿子对待,是因为阿阳把她当做生母一般护着孝顺着。   穆阳不孝顺她,她不可能把穆阳摆在同亲生儿子一样的地位上。   如同老太后最疼的儿子自然是穆地主,其次才是皇上,最后才有可能轮到云默!   哪怕云默对老太后的孝心同帮助比穆地主更多一些。   她们都是寻常又自私的女人,绝不会轻易把养子或是继子当成亲生的,甚至高于亲生骨肉。   卷毛跳下凳子,一个飞扑爬上万娘娘的膝头,狗头使劲往万娘娘身上蹭,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散发着温暖的热度。   并非滚烫炙热,如同涓涓温泉水让万娘娘很是舒服。   万娘娘说道:“当他把二皇子等人的生母带回来后,我对他们就撒手不管了,只养着穆阳一人,十几年下来,穆阳如同我另外一个体外而生的儿子。   我读书没有地主多,学问没有他好,身份也不如杨家女公子,可是最开始教阿阳的人是我,在年幼的阿阳身上我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他们教阿阳立足的根本,我教了阿阳为人的根本,将阿阳从厌世的情绪中拽了出来。”   万娘娘揉着卷毛的狗头,自豪又骄傲,“所以我最喜欢听他们称赞靖王。   我这辈子能名留史册的功绩都落在阿阳身上了,穆晨自己作死,我猜后人一定会非议我为自己儿子特意养坏了庶子们。   阿阳好好的就能帮我证明,我是不指望小五了,以我女子的身份去求身后名,有点可笑,但是……   阿阳媳妇,算我自私吧,我不希望自己在史书上没有任何痕迹。   哪怕只留下几行,证明我活过,后人能记得我。   奸妃录或是野史,我不稀罕,评价不了我这一辈子,只有正史,朝廷上的史官亲笔所写的我的生平才够资格!”   “杨皇后不管成败与否,必是青史有名,我即便不如她,也想着在史书上留下痕迹。”   万娘娘望着云薇,犹豫说道:“你能明白吗?你会看不起我吗?”   “不会,不会,怎么会看不起万阿娘?”云薇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恳切说道:“您多心了,无论男女都有自己各自的追求,您就算没有养大穆阳,您也一定会在正史上留下姓名!   您无需依靠穆阳,或是养出一个不败战神,年轻权臣留名史册。   单就您同皇上,同杨皇后三人之间的事,正史上都能写一大篇,后世人说不得还要根据史书杜撰一些有的没的。”   云薇看着从万娘娘怀里冒出头的卷毛,笑得越发诚恳了,“毕竟你们之间比光武帝三人更有戏剧性,因为没有哪一方是悲剧收尾,终究意难平的。”   卷毛甩了甩尾巴,的确没有人会意难平。   杨皇后成功几率在上升,而万娘娘想通了,就差寻找第二春了。   至于皇上……总归得到了两个女人,又有什么可不平的?   不过,太顺利也不好!   剧情不好展开啊,难道剧情写两个女人明面上争宠,暗自联合起来一起算计皇上?   卷毛寻思着好似也不是不行,他们穿越时,正流行大女主嘛。   不过,在市场上还是甜宠,甜甜的爱情热度更高。   就皇上对杨皇后如今的宠爱,再疯一点的话,杨皇后若不肯原谅皇上,那就是她不失抬举了。   杨皇后若是继续有心同皇上争夺天下,她妥妥一个大反派,不以情分为重,也不以天下苍生为重。   云薇连上了卷毛的脑回路,相当得槽多无口啊!   是不是只有把爱情同苍生放在一起,二选一的答案才能证明爱情的伟大?凸显出以往的伤害算计都是迫不得已?   云薇拒绝被卷毛带偏思路,万娘娘眸子一亮,“是吗?没有阿阳,我也可以上正史?可惜我把婚书烧了,当初真应该留下的……   可是不烧婚书,我的父兄,我们万家,还有那群跟着皇上闯过来的老兄弟们没有办法接受他再娶杨家女公子。”   “我以为您当初是被皇上几句话哄着,感动了才烧了婚书,或是您故意烧婚书让皇上感动?”云薇把这一切记在心里。   谁说编史书的史官只能是男人,她为何就不能以史官的身份编写这一段历史?   万娘娘嘴角不自然垮下一分,“你的想法……我猜测外人都是这么想的,把我想得很善良温柔的人会认同第一条,而把我想成野心勃勃,还想占据皇上心意的人相信第二条。   可是我当初,真的一点都没想到皇上,我可能演得太好了,不仅骗了皇上,连他们一起骗了过去。   我父兄等人,主要还是我那个弟弟,若不是我先一步做出决定,他们怕是要同皇上拼命,而皇上不可能放弃即将到手的杨家女婿身份,以及庞大得利益。   到时候皇上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任何阻碍他迎娶杨家女公子的人都将被他彻底抹去。   我对他死心,并不是在他娶了杨家女公子,在老家时,我的心就已经死了一大半,入京城后,他酒醉在外没少说我没见过世面,比不得娇养长大的贵女们。   不管他说得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能说出口,必然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后来我常常在想,若是没有杨家女公子这事,还会有旁人,就算贵女入门抢不走我嫡妻的地位,一个贵妾,还是别家贵女逼我腾地方,足够恶心死我了。”   “因此,我从来没有恨过杨家女公子,不是她,还会别人,我更希望是她,我不曾输给过杨家女公子。”   万娘娘放开卷毛,缓缓站起身,抚了抚衣袖,又抿了抿发鬓: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能同杨家女公子齐名,在当代还是后世,我都很满意。”   “嗯,她倘若顺利飞升,您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后世少不了您的传奇。”   云薇点头认可,一个能同女皇帝比肩的人,任何人也不会忽略了万娘娘。   想要青史留名的万娘娘一定会如愿以偿的,后世人演绎她的传奇会很多。   云薇看了一眼卷毛,这个世界如同车轮一般继续前行下去?   卷毛点点狗头,肯定啊,用不上怀疑。   三千万个小世界中一个,也可以说是平行维度的时空。   已经是完整的世界了,有着独特的运行轨迹,卷毛这个创作者都无法影响到世界的运行。   拉开包厢门,云薇扶着万娘娘走下楼梯,卷毛亦步亦趋跟在身侧,身后是两名彪悍的侍卫。   坐满人的大堂寂静了一瞬,多数人把目光放在万娘娘身上。   如同云薇所预料的一般,看懂的人,只敢欣赏,不敢上前搭讪。   万娘娘开口说道:“去铺子里看看,听说各地卖得首饰头面都不一样,这地方盛产宝石,据说有几处宝石矿,我还真没有几样宝石的首饰。”   “您还可以见见当地的店铺镇店之宝,只接受预定,永远只做一套,并且在头面上都有编号,证明独一无二。”   “姜夫人……经营铺子花样真是多,一套有一套的,勾得女人忍不住多花银子!我只是去看看就好,有银子……”   万娘娘话语没说完,一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挡在她们身前。   云薇拽着万娘娘后退了半步,开口说道:“你让开。”   “夫人若是喜欢独一无二的头面,我愿意双手封上。”   男人四十左右,身长玉立,面若冠玉。   他不笑时,刚正不阿。   他一旦唇边含笑,又雅又痞,上扬的眼尾如同钩子一般,挺勾人的。   万娘娘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并不觉得被冒犯了,毕竟这个男人长得挺好看的,比皇上英俊多了。   “你喝多了,快些回府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你。”万娘娘声音温柔,眸光似月华流水,“我并不是没银子买首饰头面,更不用你送。”   男人身体酥麻了半边,睁大眼睛,问道:“夫人可是独身一人?我观夫人同我……同我有缘,不知能否知道夫人家住何处?”   云薇嘴角抽了抽,渐渐放松了几分,这不是调戏的无赖,看样子对万娘娘一见钟情。   不过,这人相貌英俊,穿戴也能看出身价不菲。   万娘娘轻笑一声,“有没有缘分自然不是我说得算,你说得有不算,是老天爷说得算,若是有缘,你自会知道我住在何处,若是无缘……许是对你是好处。”   “不肯说?不肯告诉我?!”男人眼白红上几分,转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一整块的祖母绿翡翠,价值极为惊人。   云薇目光却被他腰间挂着的玉佩吸引了去,这块玉佩也非凡品,美玉细腻通透,光看成色比穆阳留做传家宝的玉佩不差。   面前这个喝醉的男人不是一般的有钱,他身后的背景怕是也很惊人!   云薇反问道:“君子询问旁人之前,不是该自报家门吗?听你官话口音,并非本地人,你家住何处?又做什么营生?平白无故送陌生人极为珍贵的首饰,酒醒后后悔,你又抹不开面,指使家中妻妾来讨要。   律法上,你的原配夫人有权收回你赠送的价值昂贵之物。我家不缺买首饰的银子,被你就缠上,丢不起那人。   婆婆若是喜爱,我同相公别说买一套了,把本地首饰铺子的首饰都买下来,眨一下眼睛,算我输。”   男人瞄了云薇一眼,眉头皱了皱,又打量两眼之后,开口说道:“你同我炫富?”   底气也是足得很,完全不服气云薇。   万娘娘拽了云薇胳膊,嗔道:“你同一个酒鬼有何话说?他脑子不清楚,你同他较劲?!大可不必搭理他。”   说完,万娘娘拽着云薇打算绕过挡路的男人离开酒楼。   她路过男人时,闻到更刺鼻的酒气,显然男人喝了极多的酒。   万娘娘心中暗暗发笑,等到男人清醒后,会不会后悔今日来搭讪她这个只是风韵犹存的妇人!   男人嘛,嘴上说得再好听,始终喜欢鲜嫩的少女,或是杨皇后娇艳刺人的女子。   她性情不突出,容貌并非拔尖,又上了年岁……也就云薇担心有男人调戏自己。   男人伸手拽住万娘娘的胳膊,万娘娘恼羞成怒望过去,“你做什么?!”   “抱歉,不,不是抱歉!”男人口中解释不清,不肯松开握着妇人胳膊的手,“我……我听说当初云中君对姜夫人一见倾心,一眼便认准了她,此生此世满眼都是她。   我文采上不敢同文坛领袖云中君相提并论,仕途上也不如,可我相信了一见钟情。   实话同夫人讲,以前我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坚持都是没出阁的小姑娘幻想,也不曾相信云中君只凭一面就动了娶姜夫人的心思。   姜夫人当时守寡,又带着一个女儿,据说还很胖,被人嘲笑,在京城无法立足才搬去了万平县。”   呦呵,了解得挺清楚嘛。   云薇谨慎眯起了眸子,把眼前的男人危险等级提升到了最高级,这个男人比搭讪的纨绔子弟难对付。   他遇见万娘娘是意外,还是蓄意?   不管是哪一种,云薇都不能大意。   她出手了,一根细针扎向男人的手臂,可男人竟然不动声色躲开了,细针落空,云薇和卷毛同时睁大了眼眸,高手!   竟然还是个武道高手! 第四百四十九章   那条卷毛狗,比年轻一点的妇人还要危险。   换个寻常的男人,那枚银针根本躲不开。   “不想你的狗死,你别再动了。”   男人醉意仿佛一瞬间边散去,黑沉的眸子一瞬间清亮了许多,剑眉皱得更紧,“你化了妆容?美人,小狗,银针……你是……”   “放手!”   万娘娘突然加重了口吻,男人身体僵硬一瞬,缓缓松开了手,张口解释:“你听我讲,我是……”   “我不知你是谁,想必你现在已经猜到我是谁了,你说你才学同仕途上比不上云中君,还有一条你也比不上。   云中君不会借酒生事,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让姜夫人离开。”   万娘娘扯了扯嘴角,“不过,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到是能哄我高兴。   罢了,我看你酒已经醒了,尽快启程去你该去的地方,你被我儿子抓到了,我是不会给你求情的。”   “薇薇,我们走吧。”   “好。”   云薇最后看了一眼目若呆鸡的男人,陪着万娘娘出了酒楼的门。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再松开,又握紧,已经彻底明白让他心动的女人身份了。   大堂中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有人上前宽慰男人:   “那妇人相貌好,气质佳,我也愿意多看几眼,不过她出身富庶家底殷实,纵然守寡,她有儿子有儿媳妇的孝顺,应该不会改嫁。子彻,你呀,太冒失了,以为谁都能被你迷住?”   “算了,算了,当我们输了你,别为一个酒桌上的玩笑入了心。”   躲在一旁窥视的同伴纷纷走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安慰:   “子彻好运气,正好赶上一个美艳的妇人,我们方才以为你会去勾搭妇人旁边的年轻一些的那个。虽然皮肤有点黑,相貌一般,但健康有活力。”   “输了,算我们输给了子彻,你宁可去纠缠一个妇人,也不肯给我们银子,唉,说子彻最爱银子真是没错了。”   被同伴围上安慰的男人一把推开同伴,快步追出酒楼。   云薇扶着万娘娘上了马车,她眸光颇为不善。   卷毛已经把男人同伴的调侃话语都传输给了云薇。   真心话同大冒险改良版?!   这个男人……很是让云薇失望,竟然同一群无良之人玩这样的把戏。   倘若遇见得不是万娘娘,而是寻常的妇人,雅痞的男人说出那番话,怕是妇人也会被他勾引得春心荡漾。   毕竟,方才他是那么的真诚!   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场玩笑,可对于寻常百姓许就是一场灾难了。   年轻的小姑娘经不住事,许是会被他这种成熟的大叔气质打动,以婚的妇人若是不坚定,回去后拿他同自己丈夫相比……   纵然妇人严词拒绝,这事情传开去,万一被妇人的丈夫或是婆家人听到了,他们可未必当做这只是一场玩笑。   “薇薇,不上马车吗?”万娘娘抱着卷毛,催促望着酒楼的云薇,“你看什么人……”   万娘娘顺着云薇的目光看过去,那个男人犹豫不决站在酒楼门口,扯了扯嘴角,“别理会他,不过是个喝醉的男人胡话罢了。”   不可否认,就算奖励男人说了假话,万娘娘不愿意云薇把此事告诉阿阳,就当一场偶遇。   万娘娘一直以来内心深处都是相信一见钟情的……期望有男子看上她的容貌,而非温婉柔顺的性情。   “卷毛。”   “汪汪汪。”   明白!   卷毛打了两个喷嚏,酒楼悬挂在外面的幌子掉落,劈头盖脸正好砸在男人脸上。   幌子又厚又长,将男人带了个跟头,半天无法扯开酒楼的幌子。   万娘娘噗嗤一声笑了,“看看,咱们不动手,他一样得了教训,活该,他多厚的脸皮同云中君相比?   云中君在姜夫人之前,遇见了不少美人,执意不肯续弦。   我见他……容貌甚美,张口就是一见钟情,怕是没少对女子表露倾慕,身边少了伺候的随从,也不会少了女人!”   男人停下掀开酒楼幌子的动作,有几分颓然沮丧。   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必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可他是在最错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让他无法不动心,却又不能迎娶回去的人。   能同靖王妃亲密的妇人,除了京城中姜夫人之外,只有随着靖王就藩的万娘娘。   “子彻,你没事吧。”   “子彻别是被砸傻了,你太倒霉了,以往总是你让我们去做各种囧事。   今日耍色子,子彻中招了,这又出了酒家幌子掉落……我劝你别不信佛,去寺庙拜一拜。”   同伴七嘴八舌一边议论,一边帮男人挪开酒楼幌子。   “闭嘴,你们都闭嘴。”   男人往日不觉得同伴们嘴碎多舌,他已经看到了万娘娘眼底的冷意,完了,她也听到了!   “原来只是个玩笑啊。”万娘娘自嘲笑了笑,“薇薇回去同阿阳说,有人欺负了我……算了,他是玩笑赌约,我也当做是笑话,同他过多计较,显得我到是对他认真了。”   “等去了封地,您想要多少个哄您开心的人都成,他们年轻又俊美,绝对能把您哄得笑口常开。”   云薇上了马车,开口说道:“玉姐姐身边有一批,她送给我的人被阿阳都给扔去军营去了,只是半个月,他们从纤弱的少年成了铁打的汉子,阿阳不知道其实我更钟意经过军营训练出来的铁打汉子。   有男子的阳刚之气,而不是一身柔弱清高。”   “可别,我同你一样,对玉掌柜身边的男子看不上的,不过是一群为银子而活的男人,我不喜欢被他们取悦。”   万娘娘连连摇头,对男宠敬谢不敏,“玉掌柜被男人辜负,受尽情伤,才游戏红尘,我……我虽然受了伤,但疗伤的方法很多,我不喜欢去游戏红尘,让英俊的男人陪伴。   这个风气并不好,若有一日,皇后也同玉掌柜一般,我是要瞧不起她的,并非是瞧不起她放荡,就是……”   “在下姓徐,名青,字子彻。”   浑厚的男人声音传进来,万娘娘抬头,正好同站在马车旁的男人对视片刻,说道:“我不想知道你是谁。”   “在下名讳的确不配被您所知,赶过来见您一面,只想说一句,子彻当时并非出于玩笑。”   有了姓名的男人徐青嘴角动了动,深深一弓到底,“子彻所言皆是真心。”   够胆量!   明知道万娘娘身份,还敢上前来当说出于真心?!   云薇闻言到是没那么气愤了,张口说道:“徐青让开,你挡着路了。”   徐青侧身给马车前行让开道路,侧对着万娘娘,说道:“夫人性情容貌皆好,不必多思多忧,子彻祝夫人幸福绵长,再无波折。”   万娘娘笑道:“我多谢徐公子了。”   一直以来万娘娘都是温温柔柔的,虽然没有姜氏的极致温柔,万娘娘本身也是个性情很好的女子。   云薇好奇问道:“徐公子家底殷实,不知家里做何营生?你方才躲开了,又警告我不要放狗,你并非寻常之人,和你的同伴不是一路人。”   那几个同伴穿戴富贵,同徐青的富贵不一样,徐青是真的贵!   徐青抿了抿嘴角。   “你不想说,也无妨。”云薇开口:“似徐公子这等人物,绝不会默默无名,我只是不想去麻烦派人去查了。”   “并非不想告诉夫人。”徐青叹了一口气,“我来此地便是为拜见靖王殿下,您没听过我的名,不过我家族的名声,您一定是清楚的。   我母亲是前朝贵人,曾助皇上打开南朝城门,南朝皇室尽灭,唯独家母因功劳得皇上特赦。   家母曾经手刃过南朝公主同宠妃,只是为外祖母报仇!”   云薇眼里一片迷茫,同卷毛一样懵懂。   已经不算是隐藏剧情了,世界构建越发完全,彻底脱离作者的束缚。   当世生活的人构成了这方世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轨迹,喜怒哀乐。   万娘娘恍然大悟,仔细看了徐青几眼,“你不是应该姓乔?你母亲盛阳郡主可好?”   徐青眼底闪过一抹炽热,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他母亲!   “家母在慈安堂已经落发修行多年,上个月我去看过她,她说自己已是不在红尘中了,连面都没见到,隔着门让我不必再去慈安堂。”   “盛阳郡主……落发出家的事,我并未听人提起。”   万娘娘点了点云薇的额头,“女侯同盛阳郡主曾是密友,据说曾经义结金兰,盛阳郡主肯帮皇上打开城门,有想报仇的心思,也是受了女侯的影响。   只是没想到,她手刃了仇人,却也断了南朝皇室血脉,说是一个都没能逃出去,皇上曾经下令,在南朝都城不封刀。   盛阳郡主同女侯闹掰了,拒绝皇上封赏,带着家人飘然而去,她成了女侯的心结。”   云薇点头说道:“我同女侯没关系,只算是认识,就不用称徐公子为长辈了了吧。”   “不敢,不敢让您……您以长辈相称。”徐青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来。   “你这人挺有意思,不怕皇上,怕我?”云薇嗤笑一声,“不是,你是怕靖王!我就知道,自己吓不住人的。”   “阿阳的权势不就是你的权势?你们夫妻本就是一体,姜夫人给你银子时,不会交代你的银子不给阿阳用。”   万娘娘再次戳了云薇的额头。   云薇晃了晃脑袋,小声嘀咕,“他得自然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这不一样的。”   徐青:“……”   很难相信靖王会心甘情愿娶了这么一位任性又自私的王妃。   云薇开口询问,“他是不是有南朝血脉?盛阳郡主应该是南朝皇室之后?”   “算不上南朝正统。”徐青苦笑道:“当年家母做出决定之后,早就自绝祖宗,不敢再已皇室血脉自居。   母亲说,她不配,虽是大仇得报,却也是……这些年我为在外行走方便,早就改了姓,老师送我子彻为字,也是希望我能大彻大,清正明理,不被世俗影响。”   徐青平复了一番心绪,徐姓是父姓,南朝皇室的恩怨种种早就随着南朝覆灭而消散。   “盛阳郡主落发也非为了赎罪,她是真的看开了。”万娘娘叹了一口气,“希望无辜枉死的皇室子弟投胎转生个好人家,切勿再生在帝王家,南朝末代皇帝志大才疏,多疑又刚愎自用,更要命得是宠幸妖妃,纵容她屠戮陷害自己血脉。   算一算,南朝皇室公主郡主,还有皇子死在妖妃手中的人不少。盛阳郡主也差点尸骨无存,你父亲那一脉忠义,却死在南朝人手中,唉。”   徐青垂眸低头,面色有些难看。   “我知你为何要找阿阳。”万娘娘继续说道,“你不来,阿阳南渡后也会主动寻上盛阳郡主,你不在南边等着,跑来北地,到底为何?”   徐青说道:“瞒不住夫人,我违背家母交代过了长江,并非是应付不了层出不穷的刺客,我想亲眼看看,看看天命所归的皇上治下的北地。”   “我猜你并没有失望,对不对?”万娘娘含笑问道。   “是,说不上失望,羡慕皇上收了好养子!”徐青似笑非笑,“也羡慕皇上能有决断,册杨娘娘为后,杨家女公子的治国之才补足了皇上的短板,北地恢复得比南边更好。”   “皇上生于北地,长于北地,施政更向着北地百姓,相反对南朝旧地的百姓一直很不放心,杨皇后同他一起临朝后,兴许念着杨家始终是南朝旧臣这点香火情,对南朝都城旧地的管束少了,监视也少了。”   “噗嗤。”   云薇笑出声,“香火情?!徐公子真会给南朝脸上贴金,杨少主当日挥兵南下,杨公父子战死在南朝精锐手中,杨皇后善待南边百姓绝不是因为你口中的香火情。   既然你是万阿娘认识的人,我不怕同你直说,杨皇后同皇上一样,交代靖王南下后,最先要做得一件事便是不给南朝余孽兴风作浪的机会。   南朝余孽皆可杀,徐公子切勿自误,伤了令堂拳拳爱子的一片慈心。” 第四百五十章   刺杀徐青的人是为南朝复国之人,以血统论来说,徐青算是前朝皇室血脉。   盛阳郡主听起来就是皇室的封号。   云薇曾经好奇过,刚刚建立的天穆王朝为何没有为前朝复国之人在活动,以为是皇上把所有人杀怕了。   原来只是因为在北地没有复国之人啊。   也是,北地早在一百年前就被南朝放弃了,南朝皇帝对杨家人也只是面子上的君主罢了。   杨家同北地把百姓瞧不上南朝。   皇上在杨家根基上一统天下,覆灭了南朝,屠尽南朝皇室,北地百姓对南朝更没任何的认同感。   复国之人大多都在南边活动,很难在北地发展信徒了。   徐青苦涩一股脑涌上来,低声说道:“是,复国之人皆可杀,皇后娘娘对南朝的恨意还在皇上之上。   当初皇上不肯在京城封刀,纵容麾下烧杀抢掠,皇宫血流成河,也是为杨公父子报仇。”   “只是南边百姓无辜,恳请您……靖王妃在靖王殿下面前美言,只捉拿复国余孽,南边重地再也承受不起当年城破时杀戮。”   徐青特意北上,只为早日见到靖王,劝说靖王只诛首恶。   “王爷在外面的事,我向来不过问。”   云薇心中一沉,看来南边的状况比穆阳在情报上看到的要严重许多。   否则,徐青不会心急火燎过来。   到底有多少家族掺和在其中?有又多少州县百姓被蛊惑了?   高来高去的高手能突出重围,官兵围剿苦得还是被煽动起来的百姓。   “他们到底有何依仗让百姓生起复国的心思?皇上任命的大学士中,有两人出身南边,萧首辅还是士族领袖之一。   皇上对南边警惕,不曾过于苛责,安抚百姓的仁政一样不少,百姓还会闹起来?”   “……具体我也说不清。”   徐青弄不明白,那群人把他们母子当做叛徒,通敌卖国,毁了南朝,有依仗也不会同他说。   倒是最近刺杀他的人少了几波,徐青觉得不太好,拜见母亲后,北上提前邂逅靖王。   方才她还口口声声不管外面的事,果然靖王不曾瞒靖王妃。   他听说靖王议政时,会去听靖王妃的意见。   靖王妃在都城外百姓中名声不显,不少百姓议论靖王妃配不上靖王的一腔深情,专一情深。   然而,在对靖王过多关注的人眼中,唯一能影响靖王决断的人就是靖王妃。   单轮对靖王的重要性,靖王妃胜于万娘娘等人。   “兴许他们看到了能胜靖王的机会,他们一直认为,靖王不除,破天穆难如登天。”   徐青也是这么想的。   靖王能文能武,尤其是领兵征战上面出类拔萃。   他身负有将门血脉,父辈祖上也是天下闻名的常胜将军,掌握着南朝一半以上的兵马。   曾经凭着天险力抗杨公父子多年。   他记得全家被南朝末代皇帝以通敌叛国的罪名抄斩时,他因为是盛阳郡主的独子,被留下一条性命。   去同父亲诀别时,他记得父亲说过,唯一佩服的人就是穆阳。   南朝只会灭在穆阳手中,令他发誓不可同穆阳为敌,保留住徐家最后一条血脉,延续香火。   父亲痛恨末帝愚蠢,却不曾怨恨过在疆场上给他重重一击,击溃精锐的穆阳。   云薇心提了一寸,暗暗将徐青的猜测记在心头。   没准真是冲穆阳来的,他们夫妻躲出京城图个清静,别是一头撞进了复国之人挖的陷阱中。   本以为这一路上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啊。   云薇小眉头皱了皱,“明日午后,徐公子可去行辕,靖王应该有空见你,到时候你们再详谈。”   徐青拱手郑重道谢,没有靖王妃这句话,他也能去行辕,但是靖王肯不肯见自己就说不好了。   毕竟当初盛阳郡主……那也是砍了皇上一剑的狠人。   当时靖王帮皇上挡下了,靖王受了不轻的伤,万娘娘恼恨盛阳郡主,没少在皇上面前说坏话。   这也是不怎么关心政务的万娘娘知道这些往事的原因,捅了万娘娘疼爱的儿子,万娘娘怎么可能不去了解盛阳郡主?   他真没想到自己唯一一次动心就是罚了他娘的万娘娘!   当年,他远远看过万娘娘一眼,毕竟皇上征讨南朝时,万娘娘陪伴在皇上左右。   七八年不见,昔日远远看一眼的人好似已经变了模样,当日代母请罪时,万娘娘容貌在他眼里是模糊的,不如今日烙印在他胸口上。   “薇薇,我们还去逛街吗?”万娘娘尽量忽略徐青的目光,“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还没看到庙会……”   云薇沉默了片刻,有点想回去找阿阳商量对策。   “你呀,应该相信阿阳,当年敌众我寡,皇上同我都没慌过,知道阿阳被南朝精锐拖住,我们都相信阿阳可以突破重围,赶来救援,当日我都听到外面的追兵声音,我照常用饭。   现在执掌天下的人是皇上,阿阳敢把封地画在南边,他早该有准备。”   云薇长出一口气,放下了车帘挡住徐青的目光,“去,为何不去?我们还没过江呢,到达南边遇见麻烦再解决也来得及。”   万娘娘欢喜点头。   云薇又说道:“只是我没想到您也同皇上一起出征过?”   “在我是他正妻时,他带着小妾出征,我留在家里处置庶务,后来他不是娶了杨家女公子嘛,不知是怕杨家女公子杀我泄愤,还是怕我给女公子下毒,他说,让我看到他破了南朝,一统天下的雄姿,带我一起出征。”   万娘娘语气不见任何起伏,如同谈论旁人的一件往事,不是碰见了徐青,她都不屑提起。   还雄姿呢?   差点被南朝的鱼死网破坑死,说南朝皇帝刚愎自用?   最自大的人就是皇上!   局势顺利就开始指手画脚,一味求快,不听穆阳的建议……不过,皇上的运气是真好,撞入陷阱还能坚持到穆阳来救,差点被盛阳郡主一剑杀了,却是穆阳挡住了。   万娘娘嘴角扬起,“其实南朝末帝同皇上唯一的差距,就是皇上有阿阳,末帝没捡到阿阳这样的义子。”   “还不是您教得好?都是您的功劳,没有您的关心偏爱,也等不到阿阳长大的。”   云薇一个马屁拍过去,万娘娘笑得更灿烂了几分,口中谦虚:“是阿阳争气,我偏爱阿阳不是应该的吗?谁舍不得伤一个懂事贴心又聪明的好孩子。”   马车前行离去,徐青站在原地目送马车,不知是不是盼着再看马车中的人一眼。   徐青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同她亲近了。   “子彻,你又说了什么?我恍惚听到了靖王殿下?莫非她们认识靖王殿下?”   方才谈话时,徐青同卷毛共同支起防偷听的罩子,徐青的同伴们莫名心有畏惧,不敢上前去偷听。   不过,只是偶然听到了靖王。   他们大多是从北上的客商,也有本地的大户,知道靖王行辕就设在府城之中,不过他们是没资格去拜见靖王殿下的。   官员们未必都能被靖王召见了,靖王见得最多人是驻扎在府城或是周围的总兵,以及一些旧识。   “你听错了,我哪会认识靖王殿下?”徐青摆手说道:“我询问了夫人几句,她提到因为靖王殿下到来,府城的治安好了许多,所以她没想到会碰见我,以后这游戏,还是不要再玩了。”   “她们真不认识靖王?”其中一人再三追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真怕招惹到了靖王身边的人。   “看年轻一点的夫人是刚成亲没多久,瞧着眼生,许是跟着丈夫来府城,那位风韵犹存的夫人倒是……”   “慎言,慎言,不要说那位夫人是非。”徐青不想听风韵犹存这几个字,直接打断同伴的话,“此事本就是我们做得不妥,再非议夫人的品德,议论其容貌,便是错上加错,不配为人。”   这说得也严重了,平时他们议论夫人们品貌还少了?   “我等七尺男儿,各有产业,并非无所事事的长舌妇。”   徐青实在是连自己都骂了,为掩饰身份,他结交的同伴们大多不大行,混在他们中间,徐青不会惹人注目。   “好了,子彻,我们不说,不再多说一句。”   其中的同伴给另外几人使了眼色,彼此目光交汇,猜测方才子彻追过去并且求得夫人的宽宥。   徐青落了面子,心情不好。   那个夫人竟然连子彻都看不上……啧啧,看起来是个没福气的。   徐青和他们辞别后,明知道她们去了庙会,他不敢再追过去,回到了买下来的宅子。   他很少住客栈,每到一处,便购置一处宅邸。   寻常不来住时,宅邸也是干干净净,按时有人打扫,几乎所有大一点的府城中都有他的私宅。   他一头扎到床榻上,手掌盖住双眸,万娘娘总是在他眼前晃悠。   他深知道皇上的小心眼,万娘娘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女子。   门口传来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徐青身体绷紧,把呼吸放平稳绵长,好似入睡了一般。   吱嘎,门开了,一道人影闪过,飘然进了屋子。   “徐子彻,你别同我装睡!我知道你醒着。”   来人是个二十五六的青年,一身劲装,干净利落,国字脸,高鼻梁,浓眉大眼,仪表堂堂。   一副被北方人相貌,声音却带了几分吴侬软语。   徐青放松下来,抬眼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那群白痴不知你调戏了皇贵妃,我还能不清楚?虽然我不知道你们谈了什么,你站了半盏茶的时间,想必聊了许多。”   青年愤恨不平,坐在椅子上携带了几分怒气,“你别以为最近刺客少了,找你报仇,骂你卖国的人少了,你就当他们放过了你!那些人家家都同狗皇帝有血仇!   家中的长辈总有被靖王砍了脑袋的,你方才就该趁着侍卫不多,给靖王妃一刀,出口恶气也算是还记得自己身上流得血。”   “你信不信,我若是动手,我见不到你了?”徐青认真说道:“我早就告过你,不可同那群人结交过密,你……你不肯听我的话,以后就别来见我,当我没救过你。”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青年不干了,火冒三丈,“我拼命向他们解释你的立场,就是不想你整日被刺客袭扰。”   “小北,我不需要你帮我解释,我母亲做过的事,不需要他们原谅,我徐家满门抄斩时,没有一人为我父兄求情,若不是我娘敲昏了我,告诉我不要忘记了灭门之仇,我也不会在当时忍辱偷生。   他们不敢去行刺皇上同靖王,拿我出气罢了,这么多年,我都挺过来,以后也不需要他们原谅。我可以当做看不到你偷拿我的银子送给他们,但是想让我入伙,逼我屈服,万万不可能。   有本事,他们就把我杀了!”   “青叔,你……你太倔了,主上说,当时南朝皇上是中了反间计,才做下错误的决定……”   “那我也可以说我娘也是为了报仇才打开城门,放人攻入都城,凡是有因就有果,若有我父兄,南朝起码能多拖三年。”   徐青翻身而起,盯着双手苦笑:“也只是三年,天命不再南朝,多挺三年也是伤了百姓,还不如……算了,小北,我劝你尽快离开那群人。   当年他们占据半壁江山都没能算计过穆阳,今日他们犹如阴沟中的老鼠,整日躲在阴暗处,穆阳已经是当朝亲王,手握重兵,天下人皆称颂靖王之功,他们也在只能在梦中除掉靖王。   不,他们都不敢做这么个美梦!不过是躲在暗处暗骂靖王,忽悠你这样没领教过靖王厉害的青年人。”   小北脸颊气得鼓鼓,反驳道:“我比靖王大,他十六岁领兵,我带着兄弟们平过山寨,攻占过海岛,他们都说我不比当年的靖王差。   反间计不是只有狗皇帝能用,狗皇帝能不怀疑靖王?杨皇后能放下对靖王的恨意?   不是靖王断了杨皇后的子嗣,杨皇后早就抱着自己儿子登上帝位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徐青笑了。   “我肯定一条,他们必败无疑!小北认我做叔叔,你不许再去见他们,忘记复国之事。   若是你不肯……”   徐青的手伸向小北,“我废了你一身的功夫,养你一辈子,我绝不会让你在外闯祸。”   “凭什么废我功夫?”   小北奋起防抗,同徐青打到一起,拳脚相加,以命相搏。   小北小腹挨了徐青一脚,跪趴在地上,咳出一口又一口的血,不可置信抬头看着徐青,“你真要废了我?你是认真的?”   徐青说道:“没错,我不许你再继续天真下去,我是救你的性命,给你家留下一条血脉。   当年我同你父亲是生死之交……一直以来,我都是代行父责,把你当做儿子抚养。   你去同他们结交,我虽然不赞同,但也没阻止,毕竟我也是南朝遗族,本以为他们有半分成功的机会。   今日,我见了万娘娘,我明白了一点,他们是半点机会也没有,纵容他们继续下去,祸害得是南边百姓。   南朝已经灭亡了,不可能再有复国那一日,你们口中的圣主做不成大事,只会让南朝百姓遭难,我不想他们坏了南朝残留在百姓心中那一点点的好。”   小北感到肩膀一沉,徐青的手已经按在了他肩上,一股霸道的力量冲进他体内,不讲道理破坏他的经脉。   “不,青叔,你不能!不能只凭着同万娘娘几句话,你就否认圣主,我们是有成功可能的,狗皇帝同靖王已经离心了,杨皇后不会支持狗皇帝……”   徐青加重手上的力道,亲自摧毁小北的经脉,他不比小北好受。   “小北别挣扎了,你抵抗不住的,我只是不想你练武,并不想毁了你。”   “……我自己练出来的功夫,你凭什么收回去?”   小北拼死用自己所有的真气抵抗,吐出来的血越来越多,脸色苍白,外来的真气同他本身的真气在他身体里爆炸一般,好几处穴道都炸开了。   “徐青,你自己做缩头乌龟,做废物,不要逼着我同你一样!你忘记了血仇,我忘不了!”   小北主动引爆了几处穴道,一下子冲开徐青的控制,用尽所有力气向旁边翻滚,躲开徐青,颤颤巍巍掏出怀里的笛子,吹奏了起来。   徐青被冲击过来的气浪逼得后退几步,额头滚落一颗又一颗汗水,咬了咬牙,“你放下笛子,你想把他们都招来救你?!小北,你……”   “不找人救我,我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小北吹出了独特的信号,赤红着双眸,唇边的血让他整个人彪悍上几分,“以后你再也不是我叔叔了。”   徐青上前几步,提着小北的衣领,向门口方向拖去,小北慌忙说道:“你做什么?不可再坏我……”   “做什么?我让你看看你自做聪明的结果!让你看明白你或是你们口中的圣主能不能挡得住靖王!   当年,我真不该蒙上你的眼睛,捂住你的耳朵,没有让你亲眼看到靖王是怎么杀得血流成河!杀得南朝上下武将胆寒,一个个成了鹌鹑!”   小北想着挣扎,可看到了院落中的人之后,愣在当场,“靖王?穆阳?他怎么会找来?徐青,你又叛变了!”   穆阳并未穿戴盔甲,一袭青衫,外罩一件滚毛的斗篷,玉冠衬得他面白如美玉,文雅矜贵。   在他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的杀戮,嗅不到任何的血腥。   他就是一个大家族金尊玉贵般长大的贵公子,不曾经历过世俗的残酷,疆场上的拼杀。   然而,小北同徐青感觉自己呼吸不顺,隐隐有几分窒息之感。   徐青还要好一些,能扛得住,小北眼前眩晕模糊起来,天地间只能看到靖王平静的俊容。   穆阳挥了挥手,紧闭的房门打开。   徐青拽着小北退后了几步才稳住身体,惊讶之色压都压不住。   徐青喃喃说道:“九品?!”   “哈哈哈,小北好样的,竟然引来的靖王,真真是再好不过,今日我们送靖王上路。”   与此同时,从房顶上跳下来十几个高手来,他们是听到笛子求救声音赶来看看状况。   小北也算是他们比较看好的人。   功夫是不如他们,但是小北在领兵布阵上,要比只会功夫的他们强得多。   他们想要复国,也需要能打仗的武将!   一群人围住靖王,脸上带了几分嘲讽狞笑,“靖王的侍卫不在身边,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要同靖王废话,以防夜长梦多,先割了靖王的头,拿他的头向圣主请功。”   天下人皆知,靖王的根基被杨少主夺走,靖王早已经不是有数的高手,只是打仗厉害的不败将军。   靖王擅长的骑射在他们面前不值得一提。   小北刚想开口提醒,徐青用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在这些高手来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没一个能活下来!   方才穆阳给他们压迫力,在高手们围上去时,穆阳身上半点气势皆无,比寻常人更像寻常人。   多年之后,徐青能见到靖王再次出手,他真是三生有幸!   徐青托着小北向后又退了几步,小北瞪圆了眸子,“呜呜呜。”   敞开的房门,小北能看得清清楚楚,靖王淡淡抽出笛子,在手中把玩,淡淡说道:   “十年磨一剑,本该对付宗师镜,我曾说过,以后只打宗师镜,仔细数一数尚存一世的宗师镜,大多不能打,能打地宗师镜又躲得隐秘。   本王公务繁忙,实在是没空去深山老林中一个个打过去!”   “靖王没睡醒不成?专打宗师镜?!你见过几个宗师镜,要知道……”   话没说完,一道亮光闪过,说话的人毫无抵挡吐血,低头看着破了一个洞的心口,“怎么会?好快!”   他软趴趴倒下,再无任何气息。   吓得他身边的人退开几步,不管相信好好的人突然心头被刺穿。   “不好,是靖王动得手,不,不可能,是他身边有高手助阵。”   高手们顾不上旁的,提气就要往房顶或是府外跑,死的人算是功夫比较强的,他无法抗住高手一招,想杀穆阳的人醒悟了,这是陷阱。   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陷阱,先逃离此处,再做计较。   穆阳没有再动手,仿佛看不到四散奔逃的高手们,缓慢向屋中走去,“本王不需要活口,一个不留!”   话音落下,鲜血喷洒。   一个个又一个逃窜的高手倒下,都是丢了头,或是刺破了心脏。   他们也是高品高手了,但是出手的人是半步宗师,又有侍卫铺天盖地扔出了渔网困住他们,半步宗师一剑一个,实力差距太大。   纵有抵抗,也只是多来两剑而已。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交手,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徐青面色发白,一瞬间回到城坡之时,皇宫,都城全是鲜血,哭喊以及求饶。   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一个人都逃不掉。   小北泪水滚落,死命挣扎却无法挣开徐青的束缚,“不,不,放开我,我同他们一起死!”   徐青已经没有再捂着小北的嘴,牢牢抓住小北的胳膊,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他无法眼看着小北去送死。   出手的半步宗师……徐青并不认识,江湖上并无他的姓名。   距离宗师镜只差半步的人无论隐藏得再好,是否归隐山林,都不会是默默无名之辈。   修炼是需要交流的,一个人苦修,不和同等级的对手交手,永远无法进步。   所以,有希望晋级的大高手生平都有据可考。   偏偏此时奉靖王命令灭口的半步宗籍籍无名,而且对靖王没有任何半步宗师的骄傲,就似靖王的随从一般。   能让半步宗师认主,靖王到底做了什么?   徐青细思极恐,靖王比自己想得更厉害,一个荒诞却又合理的念头砸入脑海之中,“这不可能?可是,不是真的话,半步宗师怎肯屈从于靖王?世俗的权利并不能让半步宗师折腰。”   ……徐青看出靖王并未到达半步宗师的境界,当然功夫是很高,可身上没有半点真气流动的迹象。   穆阳已经走了进来,斗篷一甩,端坐在椅子上,低垂浓密的眼睫,平静又不容任何人忽视。   “莫非,靖王殿下已经,已经能培养宗师镜高手了?”徐青惊骇问道,“现在动手的人就是靖王培养出来的吧,我见他……”   一支箭从屋外飞来,快若流星直奔徐青面门。   徐青费劲全力挡住了这只箭,手腕震出了好几道口子,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   这就是半步宗师的实力,可能还只是初窥宗师的门槛,但他已经能在杀人时,随手一击袭击徐青。   倘若他全力以赴击杀徐青,徐青根本挡不住。   小北趁机扑向靖王,面容狰狞,咬破了嘴唇,“我要你死……”   徐青顾不上手伤,扔出暗器射中小北的手臂,噗嗤,暗器上催了毒,迅速蔓延的毒素让小北意识模糊,倒在了靖王脚下三寸远的地方。   徐青上前弯腰将小北抱起,放到了一旁去,拿出帕子绑住流血的手腕,保证道:“我不会让他再同复国之人有任何接触,明日我便送他去海外,他若是踏入中原,出现在靖王面前,靖王尽可杀他,我绝无二话。”   穆阳手撑着下颚,同徐青对视,又好似眼里从没有徐青这个人,将目中无人刻在穆阳每一个毛孔之中。   旁人这么做,徐青当然不满。   可那人是靖王穆阳,嗯,那就没问题了。   “你对他倒是一片好心,今日他为本王召集了这群高手过来,立下功劳,本王岂会杀他?!”   穆阳神色淡淡,开口道:“圣主遭受巨大损失,你同他最好不在中原。”   “靖王殿下,我只想……想知道……”徐青莫名觉得站不住了,缓缓单膝跪了下去,“恳请王爷示下,如何能投效王爷?如何俸王爷为主?”   打不过就加入靖王一伙好了,徐青差不多能做穆阳长辈的年岁,但是徐青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活着不丢人!   有机会站在当世最强的靖王身后,美死了!   穆阳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又是在情理之中。   “本王一直知道令堂是个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她把你教得很好,南朝的将门多数断了传承,只有徐家还有你在,南朝灭亡,你依旧过得锦衣玉食,交游广阔,生意已铺满整个南方。”   穆阳看到徐青腰间的玉佩,记起他曾经拿着和徐青所佩戴的玉佩质地相似的玉佩当做传家宝。   穆阳眸子暗上一分,有点丢人!   可是穆阳真没多少银子了,养兵什么都需要银子啊。   他又不习惯接受官员的贿赂,当年征战时虽然有一些缴获,这些年花得七七八八。   而且征战时,穆阳指挥得都是攻坚战,他领兵消灭精锐后,才有另外的将军攻占城池。   当然,缴获会给靖王一份,皇上也会赏赐一些。   穆阳的库存已经见底了,要不然也不会让云薇同卷毛帮自己查账,但他是要面子的人,不好意思同云薇说自己没银子。   寻常时,穆阳一直表现有钱有势,珍贵宝贝随手可得。   “我愿意俸上所有的生意,王爷,我真心投靠您,此后绝无二心,您若是不信,恳请外面的半步宗师暂停手,剩下的人,交给我来杀。”   徐青干脆利落起身,大步向外走时,已经拔出宝剑,剑指被坚韧不可破的渔网套住的高手。   穆阳说道:“让他杀!”   半步宗师罢手,离着足够近了,徐青看清楚他的容颜,再次确定宗师榜上没见过这一号。   同时,徐青为半步宗师的真实年岁惊讶!   不是年岁高,而是比徐青自己好似还年轻几岁,而且他从九品突破上来好似借助了外力,突破也是在近日。   徐青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半步宗师身上,企图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去验证自己投靠靖王是英明之举。   半步宗师背负双手,任由徐青探查,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跟着靖王殿下不过两年,两年前,我区区七品而已。”   那个荒唐的念头越来越清晰,徐青激动上几分,靖王找到了提升到宗师镜的捷径,穆阳能培养出更多的大高手!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这意味着什么?   徐青太清楚掌握住高端战力的威力了,卷毛说过,大家都是用刀剑,穆阳突然扔出来热武器。   而且,每个人都希望能成为武道高手!   虽然很多人嘴上说并不在意能不能练武,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无法满足练武的天赋。   一旦穆阳可以做到,他们立刻围上去,尤其是卡在九品同半步宗师多年的高手们。   这一消息一旦放出去,那群人会为靖王疯狂。   徐青定了定心神,挥剑斩杀困在网里的高手,对他们的怒骂充耳不闻,这些年他听到对自己的辱骂太多了。   “还真是几年都没有变过,叛国,逆贼,无耻,卑鄙小人……让祖宗蒙羞,来世投身畜生道,你们就不能来点新鲜的词儿。”   徐青展现出自己的全部的实力,不再藏着掖着,得让靖王看清楚自己的价值。   他不是只能支援靖王一些生意同银子。   他在武道上已经走出了很远,靖王着重培养他,不亏的。   并非人人都是悍不畏死,眼见没有机会逃跑,其中有几人向靖王投降了,高呼:“我有绝密消息,靖王只要饶我一命,我愿意帮王爷做内应。”   徐青持剑的手顿了一瞬,悄悄看向屋中的靖王,是留还是杀?   只是稍刻的犹豫,在徐青身边的半步宗师再次出手,击杀了投降的几人,对徐青说道:“投靠靖王殿下只有一个要求,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你或是我就是一件兵器,主子吩咐不要活口,他们就算搬出圣主都没用。”   主子一个词从半步宗师口中说出来,即便徐青早有准备,还是觉得有几分震撼。   去皇宫中,半步宗师都是皇上酒宴上的座上客,皇上让半步宗师去做事,也得用商量的口吻,给足好处。   徐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儿,“我并非不听王爷,是想王爷对余孽多一些了解,倘若能打入他们内部,王爷也能提前得到消息。”   “可那是主子需要考虑的事,主子想饶他们的性命,开口就是了。”   半步宗师收回不曾沾上鲜血的宝剑。   几名拽着网子的侍卫查看没有活着人后,有条不紊的收起网子,训练有素提水冲刷地面上的鲜血。   “王妃会来此寻王爷,王妃心最是善良,不喜欢血腥,每次王爷回去之前,都要仔细闻一闻自己身上有没有沾上血腥。”   “多用水冲一冲,王妃闻不出,身边的犬神鼻子敏锐,上次犬神就讹了王爷几顿肉骨头,同一兜子小鱼干。”   侍卫们一边干活,小声议论了。   以前他们是不敢多话,在靖王身边就是一个会移动的木头桩子。   自打王爷成亲后,王妃会要求他们多说一些话,给王爷多增添点人气。   王爷命令自然是最高指示,但是在最高指示之上还有王妃!   徐青看着整整齐齐摆好的死尸,寻思着是不是花钱买几口棺材?   靖王再无情也做不出让他们暴尸荒野来吧。   圣主这次可真是损失惨重啊,放到北地的一半高手被靖王覆灭了。   靖王是从何时注意到他?   “把他们的尸体送去……”穆阳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椅子扶手,“送去他们总坛如何?”   徐青知道这话是问自己的,躬身说道:“属下不知总坛在何处,属下认为您这个杀鸡儆猴怕是无法瓦解他们的心气,只会如同疯了一般继续刺杀您,不,是您的家人。”   只要一想到万娘娘会为此遭遇刺客,徐青隐隐有几分不安。   可总坛的位置,他是真不知道。   不仅是他,小北以及今日死在此处的高手都不知道总坛所在地。   只是传说,圣主在有着巨大宝藏的地方设了总坛,也是气运最好的地方。   穆阳淡淡说道:“本王敢送去,就不怕他们发疯,有卷毛在,除非宗师出手,否则无人能靠近本王在意的亲人。   “你不是也想知道,除了你见到的本步宗师之外,本王是不是还有另外的高手吗?”   “不,不,王爷误会了,我对王爷有多少半步宗师并不好奇,只是想得到王爷提点,找到突破时机,不隐瞒王爷,我困在一个境界太久了。   当年,王爷率军决胜南朝时,我就是这个境界,七八年过去了,我不仅没突破,经历过几次凶险后,反而境界有滑落的迹象。”   无法进步已经让徐青郁闷,滑落境界简直能要徐青的命!   他怕自己胡思乱想以致走火入魔,才把大半的精力用在赚钱上头,起码大笔的银子能缓和徐青焦虑,有一种淡淡的成功喜悦。   因为,银子是能买来高手的,同样也能得到经验丰富的高手们指点。   若是鬼不肯推磨,只能说明你给的银子不够多!   “本王给你指点个方向,多买小鱼干等零食去贿赂卷毛,它若是高兴了,许是能冲开你关键的一步。”   “卷毛?跟在王妃身边那只狗?”徐青已经把狗想得很厉害,没想到他还是不够重视卷毛,看到得并非全部。   穆阳说道:“是万阿娘抱着的卷毛,你方才表现并不算太好,惹卷毛生气了,想让它消气并不容易。”   “王爷的意思是您能同狗,不,不,卷毛,也不对。”徐青一时找不到适合话,旁边侍卫提醒道:“犬神,我们都称犬神的。”   沾了神字不再是狗。   徐青点头道:“是犬神,犬神告知王爷我的住处?”   穆阳反问:“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要不犬神懂人话,要不靖王懂狗话。   哪一个都足以压碎徐青四十年的认知,许多坚定的常理崩塌。   徐青在脑子里想到犬神坐在高位上,一边吃着小鱼干,一边指点高手们练武。   何况关于卷毛的重要性是他这个刚刚投效靖王的人能听得秘密?   徐青再次双膝跪地,对天发誓:“王爷,我投效您是认真的,并非苟且偷生,不敢生出三心二意。”   “本王让你杀了你一手养大的小北,你肯吗?”穆阳慢悠悠问道。   “……”   徐青抿了抿嘴唇,低头说道:“除了这个之外,王爷可以吩咐我做任何事。”   “那杀了你娘呢?”   “王爷……王爷还是杀了我灭口吧。”   徐青扬起头,一扫方才的卑微,横竖都要死,“我只求王爷不要告诉万娘娘我的死讯。”   穆阳罕见端正了态度,认真望着徐青,眼神会说话,你是认真的?   徐青懂了,郑重点点头,“王爷对王妃也是一见钟情,只要看到那个人,别人都不成,满心满眼都是她,不忍她难过,我知她的身份,并未有过奢望,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万阿娘会记得你?!”   “王爷,你不懂。”   徐青说道:“不懂万娘娘,她同任何女子不大一样,多看了我好几眼,不似王妃气愤,她懂我,知我并非是为了赌约。”   穆阳抬手让徐青起身,着实不想听中老年人的爱情,京城中有一个了,出京后又来一个?   穆阳狐疑看着眉眼流露出喜色的徐青,“你是为她投靠本王?”   “不是,绝对不是,属下对王爷有信心,您能给属下好处,属下也想赢,不想输!”   他死皮赖脸爬上靖王这条船,就是不想输!即将纷乱的局面,徐青站在穆阳身边才觉得安稳。   他是很珍惜自身的,毕竟为了他这条命,他娘同父亲付出了太多。   徐青活着,母亲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心思,而徐家也有延续下去,甚至重新位列朝堂的机会。   他的命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他不能死,也不敢死。   穆阳开口说道:“你不用以下属自居,本王不收门人,也不收随从,今日来寻你,让你知道一些隐秘,没要挟你投靠的意思。   你传开去对本王影响不大,没准有更多高手来寻本王,卷毛……在旁人眼中就是一只比较机灵的狗而已。”   “是,我说卷毛厉害,旁人也不会相信,有高手去袭击王妃,不会过多在意一只狗。”   徐青承认自己说得天花乱坠,不会有人相信一只狗是高手,还以为他发癔症,被靖王吓疯了。   穆阳缓缓说道:“合作,你同本王合作,本王需要你在南边的生意。”   “您说要多少银子?生意我可以都给王爷,我不同王爷合作,能被王爷看重,是我的荣幸。”徐青连连表态,说道:“王爷所求,只要我有,尽管拿去。对生意上,我不是太上心,交给王爷的人打理生意,我也可专心武道,或是为王爷办事。”   徐家也曾是忠烈将门,曾经同杨家齐名,仅剩下的血脉如此巴结自己吗?   徐青不觉得给徐家祖上丢脸?   而且徐青的母亲盛阳郡主也是个恩怨分明的女子,手刃仇人,在南朝后宫中兴风作浪多年的人全是被盛阳郡主砍了脑袋。   穆阳记得情报上写了一些秘辛,盛阳郡主红杏出墙同别人有了徐青……徐青并非徐家血脉,所以才在徐家满门抄斩时,唯有徐青得已存活,五岁之下的男丁都没能活下来。   “我跟在王爷身边,您想指点我就指点,看不上我,我还能帮您处置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告诉您一些南朝旧事。”   穆阳多了一分迟疑,徐青是不是想做自己的继父?   徐青攀上了万阿娘,瞬间他成了穆阳的长辈之一。   穆阳对万娘娘是真孝顺,绝不会亏待万娘娘的男人!   “你先看看这份单子,按照单子上的搭配,你最快多久能做出来?产量有多少?”   穆阳拿出一张纸递给徐青,“仔细盘算清楚,数目尽量准确,若不是你方便筹集到材料,又离着水路近,这些年你也在发展海船,本王断然不会来你这走一趟。”   诚然,穆阳可以自己干,或是直接夺徐青的铺子产业,但是他没时间一样样亲力亲为,整合徐青产业,再找熟练的工匠都需要不少时间。   最快的办法就是让徐青变成自己人,徐青继续操持生意,为穆阳做出最好的水泥!   徐青看着纸上的原料,一脸懵逼,这是啥?配土……土还需要配吗?   不过,徐青不敢说出疑惑,也明白了穆阳的心思,看来这种叫水泥的东西,穆阳是有大用的。   “王爷可将此事交给我,您需要多少,我就能提供多少,毕竟这些材料我都有,您说得搅拌的器具,也可以用水力拉动。只是我多问一句,这东西做何用处?”   “坚固无比,修堤坝,修城墙,盖屋等等都能用上。”穆阳说道:“比用石头等快速便捷,西凉那边……我父亲已经领兵过去了,不仅需要粮食,更需要修建城墙之物。   本王不在意你铺子能赚多少银子,你把其余生意停了,全力帮本王制造水泥,等到功成,本王会为你请功,准你为徐家重修宗祠祖坟。”   徐青手臂颤抖不已,盛阳郡主开了城门放皇上灭了南朝,南边百姓看不起他们母子,复国之人痛恨他们。   盛阳郡主拔剑捅向皇上,断了荣华富贵,虽然是穆阳为皇上挡了下来,皇上毫发无伤,可盛阳郡主的功劳只能免了自己死罪。   皇上不许重修徐家宗祠,不许祭奠徐家。   徐青声音沙哑,问道:“王爷可是说重修宗祠?徐家的?”   “本王可以请岳父为你们徐家写墓志铭,你若有功,只要是朝廷百姓都会认同徐家,本王许诺你,为你父兄证明,他们是忠义之士,你母亲也可恢复封号,表彰其功。”   徐青眼圈红红的,更咽道:“不用恢复我娘封号,我娘不稀罕郡主封号,只求王爷在徐家族谱上加上一笔,我娘并未……并未做出有损妇德之事,她是为徐家满门报仇,于徐家有功。”   穆阳点头道:“可。”   徐青四十岁了,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   穆阳先用武力压制,让徐青看到突破的希望,再满足徐青最深的渴望,徐青一定会为穆阳拼尽全力。   他所有目的都达到了,算是大获全胜,唯一的隐患就是……穆阳看了眼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徐青,万阿娘应该看不上这样的男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一定看不上!   穆阳看了徐青一眼又一眼,哭得似孩子的徐青不够英俊,也不够聪明,他能挑出徐青许多缺点。   经历过皇上花心之后,万阿娘不会再相信一见钟情了。   徐青除了一张脸……   “王爷给我的纸上说得水泥,这么坚固吗?不知是哪位高人给王爷的法子?”   徐青一边擦眼泪一边仔细看纸上面的字,又听穆阳提起用水泥,听名字不是很坚固的新厂品取代石头修城墙,修堤坝?   闹呢。   徐青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靖王殿下,不提他上了靖王的船,就是看在万娘娘的面子上,他不准许靖王被骗了。   莫名徐青带入为靖王好的‘长辈‘身份中。   “我知王爷精明,不会被人轻易蒙骗,不过属下还想同给王爷建议的人谈一谈,仔细听听他怎么想到的,尤其是这批水泥运送到西凉,堤坝有问题,可以修补,可城墙不坚固的话……基本没有机会改正。”   “你想同给本王水泥方子的人谈一谈?帮本王把把关?嗯?!”   “王爷,我是担心这东西……就是看起来好,不抗用。”   “可以。”   穆阳淡淡勾起嘴角,“一会儿,本王让他来寻你,只要你能听得懂,你尽情同它谈。”   “属下对建筑不敢说精通,但泥土的混合上有过了解,否则您也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属下了。”   “嗯,你懂得修堤坝,但你未必懂得它所言。”   穆阳不信徐青能懂卷毛的狗叫声,至今只有他同云薇能同卷毛交流。   按照云薇的话说,卷毛算是穆阳的挂了,同卷毛交流后,穆阳实属开大挂一族。   卷毛点亮了科技树,火药,玻璃,水泥等等它认真研究过,已经开始帮穆阳研究试用的火枪了。   真正能连发,不怕潮,不怕雨的火枪!   毕竟卷毛不同于没经验的云薇,这些发明创造都是它曾经吃饭的看家本事,哪本大男主的历史文中没有用到过?   卷毛渐渐不在局限于只当云薇的保镖。   让穆阳过得更幸福,让读者满意,那不得帮穆阳装个大的吗?   而且它的确不想只当一只狗,还是有几分追求的。   徐青小心翼翼观察穆阳的神色变化,“王爷的意思,高人很难交流?高人说得高深莫测?属下觉得,若是如此,更该让他讲明白,王爷放心,我一定尊重他,但是他想糊弄我,想屁吃。”   穆阳说道:“你有信心就好。”   把卷毛惹急了,能狠狠咬徐青几口。   卷毛脾气并不好,总是说这个笨,那个蠢,好在不敢说穆阳。   不过,从谈话中穆阳对卷毛所说的那个五彩斑斓,自由开放,寻常人能日行千万里的世界越发向往了。   那里寻常百姓过得比当世王侯还要享受。   卷毛说过,它现在反而弄不懂了,为何他们那个时代的人向往穿回去。   过着只能点蜡烛,没有空调,没有任何娱乐享受,阶级等级森严拿百姓不当人看得生活。   云薇说过是意淫作祟。   现实中都是寻常人,回到过去,可不就比当世人见识多,然后就能逆袭了嘛。   逆袭特别有快感的,连云薇偶尔都觉得爽快无比,被万众瞩目,大权在握,美男在侧,让平淡的生活精彩起来,谁不喜欢呢?   穆阳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向外走,徐青跟在身后相送,“您不等王妃过来寻您?”   “应该是同万阿娘相处忘了时间,本王去庙会找她。”   穆阳唇边勾出一抹真挚的笑容,还能单独相处,手牵手逛一逛庙会。   这段日子,他陪云薇的时间并不多,只有在晚上时,他才能格外热情,同云薇密不可分。   他回去的很晚,舍不得把云薇折腾醒,可是娇娇软软的人就在他身边,血气方刚的他哪里忍得住,解锁各种姿势的穆阳根本听不下来继续学习。   徐青眼珠一转,默默跟在靖王身边,说起当地哪里最好玩,哪处适合刚成亲的小夫妻,说起那个铺子卖一些小媳妇喜欢的小摆件等等。   靖王同靖王妃单独相处,他是不是就能继续保护万娘娘?   穆阳直奔庙会,并没有找到云薇的声影,甚至感觉不到卷毛所在,穆阳顿时警惕起来,冷冷吩咐:“找,把王妃找出来。”   “是,王爷。”   侍卫连忙行动起来,宁可暴露身份也不能让王妃出任何意外。   徐青脸上带了几分焦急,吩咐自己的人加入寻找王妃的去向。   “应该不是被他们绑走,王爷刚刚斩杀了一半的高手,他们没空去找王妃,跑都来不及。”   穆阳眸子冷冽,明明知道云薇不会出事,毕竟有卷毛,还有他派过去的高手暗中保护。   何况云薇身上带着能迷魂高手的迷药,她无比聪明,断然不会让陌生人近身。   可是穆阳就是无法安心。   他身边出现好几个侍卫,使得方才时不时有女子路过的地方立刻空旷起来,寻常百姓能感觉到英俊男人散发出来阵阵寒意。   这么英俊好看的男人不多见,本来不少女子不是假装路过,就是站在不远处借助挑东西的时机好好看上一眼,展现自己最好看的一面,万一被英俊又矜贵的男人看中了呢?   谁还没有个飞上枝头的美梦了?   不大一会儿,一对士兵直接冲过来,单膝跪地,“王爷,并无王妃的消息。”   繁华的庙会一瞬间陷入寂静。   王爷?!   除了靖王殿下没有旁的王爷了。   百姓们纷纷跪地请安,不少人偷偷又痴迷望着负手而立的靖王,一辈子能同靖王离得如此之近,也是值了。   “继续找,调动所有人寻找靖王妃。”   “遵命。”   穆阳骑马回到行辕,徐青连忙跟了上去,百姓们再无心思逛庙会了,涌上来不少的官差挨个查问可否见过靖王妃?   百姓们对靖王妃没有印象,但是提起那只卷毛狗,官差从百姓口中查到几条有用的消息。   那只狗喜欢吃……一个三十左右的夫人给卷毛狗买了不少吃零食,一个样样喂卷毛狗。   富贵人家养狗的人不少,很少有养一只外表不出色卷毛狗。   卷毛狗的主人对狗特别好,把卷毛狗当作自家孩子养,只要卷毛狗多看一眼的小零嘴,必然付钱买过来。   不仅路上行人对卷毛狗有印象,贩卖小零嘴的摊床对狗也是印象深刻。   有一位摊贩说过,那只卷毛狗好似会自己算账,夫人给的银子多了几个铜板,夫人没能察觉,卷毛狗用自己的嘴把多余的铜板叼了回去。   一个铜板都不差的。   有了调查突破口,靖王府的侍卫立刻从卷毛查起,半个时辰将初步查到的消息传到靖王手上。   徐青站在穆阳身边,着急担心使得他不顾身份探头看了一眼靖王捏在手中的许久的情报。   “有八成可能是去了城外?最后一个见到卷毛的人说是……是几个女卫随行?”   徐青不自觉念了出来,另外一旁站着的半步宗师暗暗翻了个白眼。   情报资料显示徐青是个沉稳内敛之人。   今日徐青的种种表现不能说同情报上记载毫无关系,只能说完全是两个人!   他提醒过徐青一次,不可能再出言提醒。   不过,他同徐青是不同的‘用处‘,哪怕徐青突破了,无法取代他了,他放心不少。   毕竟暗暗保护靖王偶尔能向靖王直接请教,得到的好处是最多的。   保护靖王的这份活儿,不知多少人在同他竞争呢。   比如如今被派去保护靖王妃的好兄弟……这次回来后,不管靖王妃是否平安,好兄弟落不下好。   徐青突然眼前一亮,说道:“莫不是女侯?是不是女侯派人来请靖王妃?我记得女侯身边有几个功夫高强的女侍卫。”   穆阳手指再次捏紧情报,眉头皱得很紧,沉默好一会儿,开口说道:“把本王派出去的查找王妃消息的人都叫回来,庙会继续办下去,不必弄得人心晃晃,让百姓们担惊受怕。”   “是女侯请走王妃,王爷不用再担心了,女侯对王妃还是疼爱的,有误会说开了就好,以王妃的精明不会同陌生人走……”   “不是女侯!”穆阳忍不下去了,警告瞥了一眼徐青,“女侯没有能拿捏住卷毛的女侍卫。”   “王爷……不是女侯怎把侍卫叫回来?万娘娘岂不是很危险?”徐青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靖王冷哼,“派人请走薇薇的人不敢伤万阿娘一根汗毛,她们只是说一会话罢了,薇薇看明白了,才跟着去的。”   他神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咬牙切齿说了最后一句,“她还够聪明的话就别同薇薇说一些有的没的,否则皇上同汝国公护不住她,她以为唯一的女宗师能保护她?”   “这人是……是谁?”徐青一脸懵逼,在他认知就没有这么牛的女人。   “靖西侯已经被封为汝国公,他一手养大的妹妹!本王也是在最近才得到详细的情报,以前忽略她身边那位女宗师。本王拿她当作东施效颦的笑话,没想到她在她哥哥面前扮猪吃老虎。”   穆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记不起来的一个女子,何必非要追过来?当年她没让本王多看一眼,如今她让本王记恨上了。”   徐青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被靖王记恨上的人还能有好?   他知道靖西侯在西凉号称西凉王,耕耘西凉多年,隐隐听说过西凉公主酷似当年的杨家女公子,徐青没把她放在眼中。   像谁不好?酷似杨家女公子?   当杨家女公子很好做?   杨家女公子最后不也是被打掉了孩子,被逼嫁给皇上?   昔日不可一世,同须眉比肩的杨家女公子最后落到皇上的后宫中,同一群后妃争宠,艰难的封了皇后,这还是有杨家旧部一直支持的结果。   徐青觉得万娘娘不是斗败了离开皇宫,是不屑同杨皇后争宠。   穆阳向后靠了靠,垂下眼睑压住眼底的杀意,“等吧,一个时辰后起兵。”   门口的侍卫应诺。   城中某处宅邸,云薇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说道:“已过了大半个时辰,你还没看够吗?”   从被请来之后,一身红衣,皮肤奶白奶白的女子不错眼的看着云微。   女子一句话也不说,上上下下打量云薇,眸光带着好奇探究,恨不得穿透云薇外表的伪装,看透云薇的内在。   女子二十岁出头,相貌明艳,五官大气深邃,带了几分混血,属于浓艳的那挂,身材极好,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仿佛胸口下都是腿,双腿的形状也很好。   好美腿的男人能为这双腿拜倒在她脚下。   连女子都羡慕她的美腿同细腰,胸前的波澜壮阔。   云薇敲了敲桌子,“你不说话,我可要走了,阿阳还在等我。”   好好逛着街,等着穆阳办完事来同她约会,猛然被几个女侍卫打断,被强请到此处,云薇一直忍着火气。   毕竟,卷毛被压制住了。   云薇为了万娘娘安全,只能‘顺从。’   “你在等靖王,我也在等他。”女子开口,烈焰红唇,显得她满口牙很是整齐白皙。   女子极为适合大红的颜色,是除了杨皇后之外,唯一一个能完全驾驭大红的女孩子。   她入鬓的长眉,一双凤眸,同杨皇后有几分神似。   云薇听出她对穆阳的熟悉之意,推测又是一朵穆阳的桃花?   等她回去后再同穆阳好好算账,穆阳保证过在成亲前已经把过去的桃花都了结干净了。   为此,云薇好好奖励了穆阳。   随后,穆阳又表示奖励不尽兴,他从来都是冰清玉洁,不曾同任何女子相处过。   女子缓缓开口,“半个时辰了,穆阳不曾找过来,他没过多在意你,对你上心。”   云薇眉眼弯弯,笑道:“对,你说得对极了,阿阳对我不上心,我伤心了,我同万阿娘回去大闹一场,狠狠甩他几巴掌。”   “你并不伤心。”女子如何听不出云薇的虚伪嘲弄?   “不,我很伤心,需要阿阳更多的陪伴治愈我的伤心呐。”云薇笑着笑着突然收起笑容,“直接说吧,你是谁,有何要求,又想对我做什么?”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听了不少穆阳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传言,口口相传他为你做了许多的事。”   女子停顿片刻,并没有等来云薇的解释,继续开口:“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性情根本不会做的事!”   果然是穆阳以前的桃花!   不过,同上来就阴阳怪气刁难云薇不一样,没有摆出一副嫉妒怨恨的嘴脸,算是另外一种境界。   看起来很懂很心疼穆阳。   终究脱离不开情爱同抢男人恶俗的套路,云薇是有几分失望的,同杨皇后神采酷似的女子不该是执着于抢男人。   杨皇后从来就没有感情这两个字!   云薇哦了一声,表示理解了,张口:“传言未必是真的……”   女子眼底闪过流光溢彩,听到云薇认真的话语:   “百姓们不过是传个热闹,见到阿阳为我一次又一次破例,不知阿阳做得比他们口口相传的事还要多。   我帮阿阳在外维护靖王的体面嘛,总不能说阿阳私底下对我千依百顺。   夫妻之间的亲密事,我也不愿意往外传。”   云薇一脸幸福甜蜜,女子眸子逐渐暗淡下去。   “听你的意思是认识我相公的人,以前相处过。   不,不对,阿阳曾向我保证过,他这辈子从出生到离世,对女子情爱都给了我,所有的温柔只为我,他发誓,我是相信的。   你以前只是远远看着他,阿阳相貌一直很英俊,你多看几眼,我不在意啦。”   云薇落落大方,笑声郎朗,“横竖被阿阳俊美迷住的人极多,不多你一个,我清楚阿阳心里只有我一个!”   “你故意的?故意说这些话让我生气?”女子眼底闪过锋芒,盯着云薇,一字一句说道:“你成功了,我很生气。”   “于是你打算做什么?杀了我……”云薇弹了弹手指,不卑不亢回道:“不行哦,你伤不到我一根汗毛的。”   “穆阳没过来救你,你能走出这间屋子,我……”   “你如何?输了?!”   云薇又笑了,“我现在不想知道你的身份,本来你就输了,只剩下煮熟的鸭子嘴硬。   其实我走不出这间屋子,你都输了,以前你在穆阳眼中还能有一分印象,记得你的名字。   今日你强请我见一面,你信不信,穆阳对你只有记恨?”   女子抿了抿红唇,“你们中原女子巧言令色,善于狡辩,明明柔弱不堪,只能依附讨好男人生活,哪像是我能动手绝不说废话。   我哥哥是静西侯,我是西凉公主,按照你们的传统,我是静西侯府女公子,唯一的女公子。   我在草原上骑马追逐过蛮夷,弯弓射杀过蛮夷的头领,我还同武道高手交手过。   我过的骑马征战,领人杀敌的日子,是你想都不敢想的。   你能凭着巧嘴做了靖王妃,可是在我们西凉,你这样的女子,不能打仗,不能放牧,只能当好看的瓷器摆设的女人,是最最下等的货色。   我不知你怎么对穆阳下了将头,只要穆阳看到我,他那颗征战的心就会重新复燃。   他后悔对你的宠爱温柔,后悔被你缠上,他还是那个英俊果敢的不败少年将军。”   她说话声音高亢,激动的情绪晕染上她奶白的脸颊,如同盖上一层艳丽的胭脂,些许异域风情的浓艳容貌更加好看了。   云薇能听出她对穆阳的喜爱之情,少女怀春,对少年将军的爱慕是值得原谅……屁!   她可不是宽容大度体谅倾慕穆阳的好女人,开口说道:“首先需要明确一条,西凉是天穆王朝不可分割的领土,静西侯是皇上的臣子,你最好不要用你们,我们等字眼同我讲话。   你信不信我能直接上书皇上,静西侯有不臣之心,他意图占西凉自立为王!   皇上接到我的折子,绝不会将其置之不理,你哥哥静西侯麻烦会很大,甚至他有杀身之祸!   西凉公主这称号你怎好意思说出口去?   你征战砍杀蛮夷,我敬佩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可是你别忘了,每年朝廷给西凉的多少支援,没有这些银子粮饷,你连马都喂不饱。   我可以告诉你,我并不是只能看的,骑马打仗赢不了你,但是我也有勇气上阵杀敌,能解决缺少的粮食银子。   天穆的女子不是只有温柔柔顺,不是最下等的人,我们的温柔同柔情只给心爱之人,我们的体贴只对父母兄弟姐妹。   妻子靠男人生活,怎么就可耻了?   在我看来那不是依靠,是双赢,彼此是彼此的依靠,男人在外赚银子,女子在家也没闲着,贫寒人家中,妻子做饭洗衣,上孝父母,下抚养儿女,她们做得并不比出门在外的男人少。   在危难时,做妻子的人同丈夫并肩杀敌,保卫自己的小家,护着儿女。   你不知道已经有不少女子走出家门,同丈夫一起做生意养家。   朝廷开明,已经不是你所认知的女子离不了男人。”   “你……”女子面红耳赤,“我早知说不过你,该听师傅的建议直接动手,现在也不迟。”   最终还是走到兵戎相见,她本不想闹得这么难看,毕竟她追过来真是想问一句穆阳,为何不等她!   云薇倘若肯老老实实顺着她的话说,谦虚自贬一番,她不屑对云薇动手。   然而,云薇的话语字字诛心,圣人都忍不住。   况且她不是圣人。   得让云薇明白,再巧言令色不如拳头硬,给云薇一个深刻教训,以后见到她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同她说话了。   没有穆阳保护,云薇什么都不是,攀上穆阳,云薇才配有了姓名。   她拳头猛然挥出,没有穆阳在,一碰既碎的云薇还敢同她针锋相对。   简直是不知死活!   她不敢一拳要了云薇的性命,却可以让云薇得一些教训。   云薇连连后退,手指捏着迷药,正准备洒出,门突然被撞开,卷毛冲了过来,“汪汪汪。”   云薇趁此机会洒出了药粉,脚下按照阵法快速移动。   没错,是穆阳教的,虽然没有凌波微步的神奇效果,但是绝对能绕晕不懂阵法又中了迷药的敌人。   同时,云薇手中的也是捏着细针,时不时在行动明显迟缓中了迷药的女子身上扎上两下。   卷毛跑到跟前才发觉,根本不用自己帮忙。   云薇这是以没有品级逆罚三品?!   这比穆阳逆罚高品还要神奇!   毕竟穆阳以前是入过武道的,可云薇完全就是一个小白。   不过,高手就是高手,云薇步伐再精妙,迷药再好用,女子依旧占据上风,她用匕首做兵刃,云薇不敢轻易靠近她了。   云薇衣服被匕首的锋芒划出了好几道口子,些许的血晕染开。   卷毛抓狂了,要冲上去。   它的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住,卷毛想动都动不了,“汪汪汪。”   宗师镜高手!   卷毛能突破宗师封锁冲进门来已经很不容易,它身上的压迫感又重了,几乎将卷毛四肢压在地面上。   跑?   往哪里跑?!   云薇没有把握在宗师高手手中跑掉,而且也不能扔下卷毛同万娘娘。   虽然她们不敢伤害万娘娘,但是万一呢?   云薇退到门口,药效还是不够强,静西侯的妹妹行动不再迟缓。   对付孔武有力的人足够,对付武道高手不行!   刷刷刷,三人凭空现身,看到靖王妃胳膊上染血,三人脸色齐齐大变,完了,他们会被靖王给抽死的。   女子的攻势被拦住了,讶然:“半步宗师?!怎么可能?三人全都是……穆阳,他隐瞒了我多少?不,不,不可能,穆阳怎么可能派大高手保护她?!”   三人并非半步宗师,穆阳也不是神,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九品高手突破。   从卷毛出现在云薇身边后,被卡在关键地方的高手们仿佛更容易突破了,开启武道的人越来越多。   三人只是九品而已,可以爆发出半步宗师的气势,只有一会儿,很快就萎了。   不过,三人现身足以让压制卷毛的宗师不敢再用全力,对三人戒备万分。   卷毛身上压力立减,只是一瞬的功夫,卷毛飞起张开爪子挥向静西侯的妹妹,方才差点把云薇逼向绝路的贱人!   没错!   就是个贱人!脑子不清楚,有自视甚高的贱人!   卷毛爪子锋利。   女子不肯相信穆阳把半步宗师派来保护云薇,尚未结束战斗,她就发起呆来,卷毛不会爪下留情,狗爪狠狠拍在女子肩头。   咔吧一声,女子肩胛骨裂开了,倒退了好几步,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震惊盯着卷毛,“你是人,是狗?!”   她竟然被一只狗伤到了?!   纵然有她大意的原因,可她的骨头经过淬炼,几个壮汉用尽全力都无法打裂她的骨头啊。   “明儿。”一直隐藏的老妪现身,扶住了女子,眼里满是疼惜,“疼不疼?”   “阿婆,我……我……”   “它不是一只寻常的狗,明儿别怕,有老太婆在,穆阳就算亲自来给她撑腰,也拿老太婆没有办法。”   老妪面色不善,第一眼没看明白,差点被三个半步宗师吓到。   她入宗师镜多年,本是天下少有的高手,自然看得出三人的深浅。   “说到底,你还是依靠穆阳,不似我的明儿,想要什么只管凭她自己的本事,没有靖王保护,没有明儿可怜同情你,你早就被明儿一巴掌拍死了。”   “你这话可就过了啊,打伤你口中明儿的狗,是我养大的,你可以说我靠卷毛,但不能胡说我靠靖王!”   云薇身体站得笔直,认真强调:“我养狗就是为了咬坏人,看家护院,守护我的,卷毛做到了我的期望,我没白养卷毛。   看你年岁不小了,本以为宗师不会糊涂,不过,你让我认识到宗师也有老糊涂!   明明是卷毛帮了我,你不用把所有功劳都往阿阳头上堆,没有阿阳,我还是我,并不差,可你口中的明儿,自觉上马征战的女将军,没了你,没了静西侯,她有何资格在我面前放肆。”   卷毛飞身趴到云薇肩膀上,一股浑厚的内劲传入云薇身体中,虽然云薇留不住这股真气。   在卷毛全力以赴的输送之下,云薇完全可以凭此同明儿战斗一场。   “静西侯,不,不,听说已经是汝国公了,总不好再用谁得妹妹称呼你,你报上名,别是最后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我干掉了。”   “你杀我?你做梦!”明儿面容有一瞬扭曲,“你不配知道……”   她话没说完,云薇扔出了飞刀。   有卷毛加持,又有云薇设计出最快飞行重量,一眨眼,飞刀已经临近明儿的面门。   根本躲不开!   云薇在扔出飞刀之后,立刻扔出迷药,卷毛内里外放,迷药快速蔓延在空中每一个地方,急速融入老妪身体中。   老妪并不怕这迷药,要不了她性命,可是云薇并不是要她命,而是让她有一瞬的晃神,她来不及帮明儿躲开飞刀!   噗嗤,飞刀划过明儿脸颊,留下一道极深的口子,皮肉外翻,一张浓艳的脸庞多了一道可怕的疤痕。   “啊,我的脸!”明儿双手捂着脸,凄厉尖叫,“我要杀……了你!”   “你不是觉得漂亮的女孩子只会攀附男人生活,脸蛋漂亮不顶用,不能打,不能放牧,只能看吗?   我好心帮你减轻美丽的负担,你可以心无旁骛去杀敌,再也不会有人因你的容貌议论你不够英勇。”   其实云薇也不好受,不是自己练出来的真气,该人前显圣不能露怯,装也要装出高人风范。   “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何非要执着于一个已经成亲,对天下人表示的很明白,绝无二心的男人?   阿阳同我这般恩爱,谁给你的自信你可以插足其中。   你真的了解过阿阳吗?知道他所想所思吗?别给自己脸上贴金,阿阳征战天下的心从并不是因你而燃烧!   好好的一把牌,打得稀碎,你比穆凰舞还不如!”   云薇没有回头,知道穆阳已经站在门口,“以后再让我见到这样的烂桃花,我让你一年不能碰我!”   嗯,怀孕嘛,一年的确碰不得她。 第四百五十五章   “等在门口,我还没说完呢。”   云薇此话出口,一向清冷又桀骜的穆阳立刻‘乖觉’停下脚步,乖乖站在门口。   随着靖王的侍卫们纷纷低垂下眼睑,当做看不到靖王殿下的从心之态。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他们已经见多了靖王在王妃面前的‘顺从’,尤其是在王妃明显发火时,靖王绝不敢不听话的。   当然,侍卫们不会把这种事往外说,只会暗暗把对王妃的敬仰提到最高。   云薇其实很明白,穆阳心中有她,才会处处尊重维护自己,在属下门前表现出这份珍重。   如此,云薇这个靖王妃才会得到靖王麾下所有人的敬重,必要时掌控住穆阳所有的势力。   云薇一字一句说道:“我是凡人一个,并未入武,但是我赌今日,阿阳不出手,你也杀不了我!   除非你身边的宗师不顾脸面,用全力袭杀我。”   明儿捂着受伤的脸颊,咬了咬嘴唇,“平时你都是装出来的无能平庸,这么做有意思吗?你倘若早展现实力,我……我也不会……”   “会的,你还会来找我的茬,只是会更小心更谨慎。”云薇直接截断,开口说道:“阿阳很出众,但是他未必会倾慕上当世出众的女子,情爱之事上,心灵契合更为重要。   倘若按照能力高低排序,那不是两情相悦的婚约。   而且你凭什么认为,这几年我不见任何的长进?虽然我说过想做一条咸鱼,但是咸鱼也有翻身的本能,想翻身就翻身,想做什么就什么。”   云薇可不是光缠着穆阳,同穆阳恩爱缠绵,她也很努力的。   在清楚领教过武道高手的能力之后,云薇为保住自己小命,有立足根本,偷偷研究琢磨了不少招数。   甚至想过同穆阳来个采阳补阴大法,要不然云薇能同穆阳解锁那么多姿势?   催促卷毛早日弄出火枪的人就是云薇。   “靖王,明儿并非故意针对靖王妃,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意气用事,话不投机过招试了试身手。”   老妪心知明儿被打击得不轻,主动开口:“靖王妃令老婆子大开眼界,竟然能配出迷药,她身上不仅藏有细针,还有暗器,得亏老婆子护着明儿,否则怕是明儿一时大意就交代给她,同她养得那只狗手上了。”   顿了顿,老妪目光落在病恹恹的卷毛身上,“这狗来历不凡,它莫不是书上记载神兽的后代?有了返祖的血统?”   “有一句话是,天才身边的人都是天才。”云薇摸了摸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卷毛狗头,“在蠢货身边久了,天才也会变蠢的。”   老妪心中泛起一丝的怒火,这是内涵她成了蠢货?!   方才说她老糊涂,这次直接成蠢货了?   宗师可不辱!   寻常人碰见宗师全都匍匐在地,当神灵叩拜。   云薇点点头,“没错哦,我说得就是你,我奉劝你一句,尽快远离蠢货,你没准还能保住晚节,一意孤行的话,宗师也不是不会陨落,尤其是脑子被蠢货影响的宗师更容易陨落。”   “住口!”   老妪能有二三十年没动怒过了,修行上她一直顺风顺。   自从跨入宗师镜之后,也是拔尖的那一批,别说一个凡人,就算是九品高手在她面前都是毕恭毕敬。   她大限将至,唯一的心愿守护明儿,满足明儿的愿望。   可是明儿在她眼前被破了相,划破了脸,她已经强压拍死云薇的心思,没想到云薇不仅内涵她,还敢明晃晃说出来,简直不知死是怎么写。   老妪手掌下压,云薇感到肩头似有千斤重,关节发出支撑不住的声音,这还是有卷毛帮忙。   悠扬笛声传来,云薇似被一双长臂从身后环住,温暖又舒适,比山重的压力顿时消失了。   最后还是要靠穆阳!   云薇既高兴有又一丝说不出的酸涩,侠女啊,这辈子真没希望了吗?   穆阳吹着笛子缓缓走了进来,站在云薇身边。   老妪睁大眼睛,惊骇至极,“你,你,你怎么可能……老天爷太偏爱你了。”   外面有说靖王能以音律降服武道高手,老妪相信了,毕竟穆阳一直以来就是天才!   天赋好到让宗师们都嫉妒。   其实能成为宗师的人哪一个不是天才?   穆阳出现之后,他们都曾沉默过,也曾默默想着自己的经历,想着自己算是天才吗?   但是再天才穆阳也不能用音律抗衡宗师五成之力的攻击啊。   还有没有天理了?   武者修天道,可天道是公平的,没这么偏爱天道亲儿子的道理。   老妪不服气想加重力道,不信穆阳还能顶住宗师全力一击,突然耳边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前辈,快带明儿离开此地,靖王已经布置阵法,足以困住前辈,困杀明儿,向东北……”   穆阳放下笛子,哼了一声,直接掐断那道声音。   卷毛吐着舌头,有气无力的汪了一声,告诉云薇传音的人此时一定吐血了。   云薇悠悠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太难混了,纯古代背景不好吗?   最近出现的不可控制的高人越来越毒,云薇有点怕开启高武世界了。   她毕竟不能练武,不想沦为高武世界的渣渣。   老妪抓住明儿的胳膊,明显感到不妙,高声吩咐,“所有玫卫同暗卫立刻扑杀外面的人,不计死活,掩护明儿离开。”   “是。”   女子们应诺,同靖王的侍卫交手,她们跟随女公子多年,忠心耿耿,一身功夫也都是老妪随手传授,是明儿最忠诚之人。   甚至连汝国公都不知女卫们身手极好,不少人都是中品镜高手。   老妪挥出一掌逼推穆阳身边的伪宗师,一手拽住明儿,一个箭步飞出门外,铺天盖地的网子落下,刷刷刷,几道凌冽的寒光隔裂网子。   徐青摇头叹息,坚不可摧的网子困不住宗师,最关键老妪身体还带着神兵。   也是,宗师佩戴的兵器当然都是神兵。   “就这么走了,可不成!”穆阳快步追到门口,再次吹奏笛子,刺耳尖锐笛声如同箭一般飞向老妪。   带着明儿逃跑的老妪身体猛然一顿,噗嗤,噗嗤,噗嗤,连着凸出三口血。   老妪脚下加快速度,顾不上内伤了,抓着明儿飞驰而过。   不过她却回头看了一眼矜贵的穆阳,将能伤自己的人记在了心上,“我还会找你的,我必会找你讨回公道。”   老妪的声音在庭院上空炸开,正在交手的靖王同女侍卫们被震了个趔趄,穆阳也不由后退了一步,为身后的云薇挡住了冲击。   他捏着笛子,一脸肃穆,同宗师镜还有着不少差距,真正交手,他未必能全身而退,更别说赢了。   “阿阳,不怕。”云薇主动握住穆阳的手,“我同卷毛帮你做出火枪,再厉害的宗师,一颗子弹不行,那两颗子弹绝对能拿下。”   一枪无法毙命,只要能让宗师受伤,穆阳就有机会拿下宗师,真正做到逆罚宗师。   卷毛汪了一声表示赞同。   但是狗眼闪过一抹忧虑,云薇少,她不懂世界规则是平衡的。   火枪能解决一些人,一旦超越当世的火枪太强,宗师等高手也会加强,比如现在高手越来越多,还不是因为穆阳实力也在增强?   不过,这些事影响不到世俗百姓。   穆阳看了卷毛一眼,不许多嘴!   卷毛哼哼唧唧,当然,不会同云薇说了。   “好,我等你同卷毛做出火枪。”穆阳握紧云薇的手,“我派人先送万阿娘回去,这一路上南下,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睛的人跳出来为难你,方才那人……”   “我相信你,不必解释啦。”云薇浅笑,“我只是可惜这么好的牌,非要执着于不可得之人,哎,汝国公也不够聪明的样子,难怪杨皇后看不上他。”   穆阳说道:“汝国公并不知他妹妹身边隐藏着宗师镜,并且只听他妹妹的话,他想把妹妹献给皇上。”   “她到底叫什么?只听说是明儿,不管是小名还是大名都辜负了这个明字。”   “我忘了。”   “……”   云薇被穆阳求生欲逗笑了,根本不信他忘了,不戳破他罢了。   “女侍卫留下吧,女子练武不易,她们为了这身功夫吃了太多的苦,不该为一个糊涂之人送了性命。”   云薇看到已经落入下风的女侍卫们还在奋力拼杀,建议说道:“先封住穴道,肯听劝最好,不肯听的……送去给杨皇后,让她们看看什么才叫绝情绝意,一心搞事业的女公子!”   杨皇后最缺少有功夫的女侍卫,由杨皇后重新给她们洗脑,她们很快会忘记上一位主人。   云薇也可以做到劝降,但她不想浪费时间。   穆阳嘴角抽了抽,吩咐道:“留下她们性命,活捉即可。暗卫中男子皆杀,不留活口。”   穆阳抬手挡住云薇的眼睛,不愿让她看到满是血腥的一幕。   云薇抓住他的手,和缓说道:“不要,我又不怕死人?!你别把我当成心软的一塌糊涂的小白花,好不好?我是不喜欢血腥,不愿意见死人,但是我分得出轻重,不会因心软留下该死之人。”   该狠辣绝情时,云薇不带任何犹豫的。   穆阳暗暗长出一口气,眼底闪过担忧又心疼,再带有几分愧疚。   卷毛瞪大一双狗眼,当代极品绿茶男就是穆阳。   不接受任何反驳。   真难为他能用眼神将心思表现得如此复杂,穆阳可不是怕云薇看到死人,而是他让云薇没空去过多计较,转而心疼他。   “你不必内疚啦,我真没怪你。”云薇最是受不了穆阳那小眼神,说道:“当初我嫁给你时就做足了准备,你不曾招惹女子,可你那相貌,那权势,那能力,堪比老天亲儿子的天赋怎么可能不吸引女子倾慕?   方才她强邀我时,我同意了,主动同她一起来到此处,我懂你,你知我,我从来就没有受委屈的习惯。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受了欺辱不敢反击,真的,阿阳,我虽然被她的匕首划出几道伤痕,我不也是拿飞刀破了她的相吗?   她在意自己容貌的,否则我不信她一直征战的话,皮肤状态会那么好,奶白奶白的,西凉的太阳比中原更毒。   阿阳去西凉晒上一年,皮肤都得黑一个度,不过,她哪怕有功劳,斩杀过蛮夷,我该教训也要教训的,功劳是功劳,脑袋有病不能惯着!”   穆阳轻轻解开云薇衣扣,卷毛呲溜一声钻出了门去,尾巴一甩将门合上后,趴在了门口,只要见到卷毛在外面守着,下人同侍卫不敢靠近屋子。   云薇死死拽住内衣,不让穆阳把自己剥成小白羊,“天还没完全黑,我……我今日耗费了不少精力,怕是没法子同你一起学习,不过,也不是不行……”   “不用你,我可以一个人。”穆阳很认真,“把衣服脱了。”   “……”   云薇不解穆阳这话的意思,夫妻之间的事能一个人?   穆阳从一旁拿出药膏,纳闷看了一眼欲迎还拒的云薇,“不脱衣服怎么上药?”   原来是上药?   云薇觉得自己脑子有点热,脸似发烧一般。   穆阳问道:“你刚才想的是……”云薇如同炸毛的猫飞快用手堵住了穆阳的嘴唇,色厉内荏强调,“我可以自己上药,不用你。”   一番拉拽,内衣滑落,云薇露出半个膀子,隐隐可见浅浅的一道红痕,极细极浅,再不上药,可能就看不出来了。   穆阳修长的手指沾了一些药膏,挑开云薇的衣服,将药膏轻轻擦在细痕处。   云薇不安蠕动,却被穆阳一双长腿死死压住。   近到咫尺的呼吸,放下的幔帐挡住了外面的斜阳,云薇又被穆阳深邃英俊的脸震住了。   “别,真的,我可以。”云薇发出最后的倔强,穆阳声音低沉:“我得让你伤好得更快,用内力化开的药膏效果最好,我侍奉王妃可好。”   他的手指如同抚琴一般,时重时轻,云薇就是被抚得琴,淡淡的药味仿佛有了格外的魔力。   算了,不挣扎了!   云薇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穆阳的‘疗伤。’ 第四百五十六章   当穆阳有心侍奉云薇时,她自己整个人都飞升,快乐似神仙。   直到云薇在快乐中睡过去,唇边噙着满足的笑容。   穆阳撑着自己身体看了云薇半晌后,捏手捏脚起身下了床榻,披上衣服走出门去。   卷毛抬起狗头,穆阳给了一个你留下看家的眼神。   卷毛再次哼唧,狗头讨好般蹭着穆阳。   谁敢突入行辕对靖王妃不利?   靖王留下足够多的人保护靖王妃,不缺卷毛一只狗!   在狗同人之间,卷毛无缝自如切换。   “你留下。”穆阳直接下了命令。   卷毛呜呜了两声,重新趴在门口,狗头枕着前爪:你可得快点回来,一旦云薇苏醒,问起你来,我不会帮你隐瞒去向……说你去找明儿。   卷毛浑身的卷毛挡不住突然而来的寒意。   穆阳眸子深沉,卷毛缩了缩身子,不,不是,随便一说罢了。   穆阳俯视着缩成一团的卷毛,“薇薇在本王回来之前,醒不了,你是在怀疑本王的能力?”   卷毛疯狂抖动身子,表示靖王最厉害!   穆阳弯腰压了一下卷毛脑袋,认真说道:“你今日让我很不满意,以后你不能再凭着天赋偷懒,操练起来抗衡宗师。”   “汪。”   卷毛狗脸生无可恋,是狗,是狗啊,狗狗需要练功吗?   穆阳对身边的人下了狠手操练,进步虽然快,累成了狗!   行辕中站着穿好黑衣的侍卫同随侍在穆阳身边的高手们,穆阳率先出门,一群人训练有素的默默跟上。   穆阳从未吃过这么大亏,尤其是那人竟然现身了,并指点老妪逃走。   这被当做是对穆阳的挑衅,不把血债讨回来,穆阳如何甘心?   城外的农庄中,脸上缠着白布的女子哀伤痛哭,“阿婆,我的脸,我的脸真不会留疤吗?”   她不敢去看镜子中的自己,又忍不住想知道白布之下的伤口是否愈合了。   曾经,她不已美丽的容貌自居,因过于浓艳的相貌,使得旁人看不到她的才干。   她毁容后,承认自己是虚荣的,不愿意自己脸上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   “用了最好的药膏,应该不会留疤。”老妪宽慰,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快别哭了,泪水渗入进去,伤口不容易痊愈。”   “我怕,我怕我好不了,变成丑陋的女公子,不,我已经不是女公子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上苍如此不公平?   我被一个不懂武的人毁了容,穆阳说她不知道我的姓名,他一眼都没看我。   难道他忘了我曾经给予他的陪伴?   我们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孤僻不爱说话,是我陪着他,他被杨家女公子罚跪祠堂被家规,也是我偷偷去安慰他。他练武功受伤时,我忙前忙后送他最好的伤药。   他领兵出征后,我日夜祝祷他凯旋平安,并且费劲所有的心思帮他打点,他总能得到最充足的粮饷,最出色优秀的士兵。   遇见我之后,他才渐渐有了笑容,当初,他答应我去西凉找我,向我哥哥求娶我,我一直等,一直在等他。   突然冒出来一个寡妇的女儿把我的一切都夺走了,疼我如珠如宝的哥哥把我送去后宫,给一个可以做我父亲的男人做妃子。   一直以来我把皇上当做长辈,想着等我嫁给穆阳,好好孝顺他,从不曾想过我要去给他做宠妃。   杨公麾下时就以风流好色诸称,他不是个好人!”   老妪按住激动的癫狂的明儿,叹道:“不值得,穆阳不值得你这份心意,他移情别恋,你再纠缠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可悲可怜,我不愿你落到凄惨悲凉的地步。   明儿,这世上不是只有一个男人,男人的心变了,他不会管你死活,为证明他多爱靖王妃,他更残忍无情对待你。   别再对穆阳抱有任何的幻想,他不会回头的,我虽然不知道你们曾经的事,今日我看得明白,最想你死的人是穆阳!”   “呜呜呜。”明儿哭得越发伤心,靠在老妪怀里,“阿婆,阿婆,我……我就是忘不了他啊,做不到似穆阳一样的绝情,我本来想证明我比寡妇的女儿强,比她对穆阳更有用,让她知难而退,学着万娘娘退居妾室。   我并非容不下人的大妇,随穆阳在外征战四方,辅佐穆阳处理封地事物,只要她老实乖顺,对我恭敬,我不介意穆阳临幸她,甚至我可以让她留下子嗣,有了儿女,她终生就有靠了。   阿婆,我这些话没来及说,一番真心实意为她打算的安排没出口,她凭着伶牙俐齿惹我生气。   我才愤而出手,给她个教训,让她明白该听话。”   “可是,可是她用了下三滥的手段,对我用药,用针,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高尚的品行,没一点可取之处,怎么配得上穆阳。”   “明儿,明儿,别激动,你内伤也不轻。”   老妪一下一下拍着明儿的后背,亏着没有说出口,靖王妃同她养大的狗一个脾气,听见这些话,必会翻脸。   她怕是想要带出明儿得更费劲。   “明儿,杨家女公子同万娘娘的事世间只有一例,万娘娘自卑比不上杨家女公子,退位让贤,甘居妾室。   云薇……那位靖王妃生父早逝,她母亲对她极为宠爱,她母亲攀上了云默,连我都听过云默的大名,何况明儿,她母亲是女侯真正的血脉,唯一的女儿。   女侯的丈夫可是……有着南朝皇家血统,今日帮我们的人,算起来同云薇是亲戚,她能迷住靖王,那是她的本事,明儿虽好,正视她才有可能让靖王想起昔日的青梅竹马情分。   你把她贬低得一无是处,娶了她的靖王又能高到哪去?”   “阿婆……”   “等等,别说话。”   老妪眸子锋利上几分,望着门口,“何人在外偷听?”   房门从外被一阵风卷开,门口的人影清晰映入老妪眼中,“靖王。”   “啊,不要看我,穆阳不要看我!”   明儿把自己埋入老妪怀里,“我的伤会好的,阿婆同我说过,可以帮我易容,我能比以前还好看。”   老妪瞳孔微缩,“你听到了多少?穆阳,我已经劝明儿放下对你的情分,你媳妇毁了她的容,我多年训练出来的侍卫们都被你杀了,心血付诸东流,难道还不够吗?   你非要占尽杀绝,逼我用全力对付你?!你根基被夺后又练出一门绝学,所用心血更多,我不想彻底毁了一个天才。”   “本王王妃身上共有五道伤口,你一句她已经放下了,本王就饶过她?你是宗师没有错,本王并非没打过宗师。   今日在城中不好动手,动静太大伤及无辜百姓,此地正适合,消息泄露不出去,也不会有百姓因此受伤。”   穆阳冷冷说道:“本王不是来找你们,那人跑得太快,拼着内伤尚未好转连夜跑路,也是,跑得慢一点,不够谨慎的话,他这个圣主的替身早就被本王射杀了。”   顿了顿,穆阳握紧了兵器笛子,“好不容易逃出城,你们不赶紧去京城,留在此地,当本王是废物查不到你们行踪。几句女公子些许功劳你真把自己当做杨家女公子。   你该去皇宫看一看,杨皇后是这么对待皇上,逼薇薇退居妾室,你真敢想,改日本王送你一张镜子,你好好照一照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穆阳向后退了两步,吩咐:“动手!”   率先冲击门六个勉强提升到半步宗师境的高手,按照穆阳传授的战法围老妪,穆阳缓缓走到特定位置上,慢慢吹起笛子。   一个两个不如老妪,七人配合足以应对老妪了。   穆阳失去进阶的可能之后,他把拿来练功夫的时间都用来研究‘旁门左道’。   曾经想让杨公父子看清楚,没了根基,他一样可以匹敌宗师。   过程很艰难,穆阳几乎看不到希望,直到遇见了卷毛,并接下穆地主的宗主之位后,穆阳找到了匹敌宗师的方向。   至于能不能真正困杀老妪,打起来就知道了。   “不要打,不要打。”明儿被老妪撇下,眼见着穆阳带着六人同阿婆打得有声有色,甚至隐隐占据上风,哭着喊道:“穆阳别这么对我,我放手,我放手了,不爱慕你了,你别伤阿婆。   我再也不来找你,再不出现在你面前,我……”   明儿拿出匕首,对着自己胳膊同肩膀狠狠化了十几道口子,鲜血瞬间染后了衣裙,包裹脸伤的纱布泛起殷红,“穆阳,够了吗?”   “我给靖王妃的赔礼够了吗?”   然而,没有一个人去看明儿,穆阳用笛声操纵六人围功老妪,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兴奋,困杀宗师能吹一辈子!   至于毁容女一番唱念做打?   他们需要关心吗?   什么错了放下的,在门外时,他们都快听吐了。   按照王妃的话说脑子进了多少水才能说出这番歪理?   原本不算完全糊涂,知道王妃厉害的老妪因为过于宠爱她,被她带偏了,没能察觉到他们已经在门口站了许多。   她还想同王妃比?   让王妃退居做妾!?   王爷肯,他们都不答应。   不不,是他们答应,会被王爷打死,被卷毛咬死……嗯,被王妃用针扎满身。   呸呸呸,王妃的厉害真不是外人能明白的,看起来娇娇软软的,王妃一旦动怒,王爷都得老实。   开始,他们会因为靖王重视尊重王妃。   他们跟在靖王身边久了,谁不是诚心诚意敬佩王妃?   王妃说没有王爷,她还是她,真不是说说的,其实王爷已经耽搁王妃的研究了啊。   其中一人趁着同伴袭杀老妪时,对着明儿拍出一巴掌,“滚一边去!谁愿意看你听你说话?!”   明儿被掌风推开五六步,跌坐在地上。   老妪拼死冲开一道缺口,吐了好几口血,身上中了两掌冲到明儿身边,一把抓起她……夺门而出。   穆阳率人追了出去,府城方向火光冲天,穆阳停住了脚步,眼见着老妪一边吐血一边奔逃。   “王爷,不追吗?”   “不用。”   穆阳从侍卫手中接过弓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箭似流星直追老妪,受了伤又带着累赘急于奔逃的老妪无力裆下这只箭。   噗嗤,老妪让过要害,以自己身体护住明儿,箭狠狠扎进她肩膀中。   老妪眼前一黑,“靖王你是个小人,竟然用毒?”   莫名的毒迅速在她身体里蔓延,冲击侵蚀着她的真气,好歹毒的毒药,比起云薇,穆阳狠辣上几倍。   老妪再不敢放自己还会回来找穆阳报仇的狠话,逃命要紧。   穆阳他们已经掌握住能困杀宗师的手段……虽然还有瑕疵,她拼死逃了出来,再让穆阳完善下去,宗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无敌存在!   陆地神仙的风光被打掉了大半的光芒。   “想不到一向以狠辣无情闻名的老妪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拼命。”穆阳平缓说道,“她倒也算是有魅力,让宗师当做命根子,圣主替身宁可牺牲所有探子助他她脱逃,封锁去京城的路,逼她南下。”   “阿阳的意思是她在前面跑,我们在后面慢慢追,顺势捉拿复国余孽?”   云薇笑盈盈同回过头的穆阳对视,卷毛趴在云薇肩膀上装死,尾巴缓慢甩动,是谁说云薇不会醒?   云薇在穆阳离开后就醒了。   他们当然要过来看一看。   云薇脚步轻快来到距离穆阳一步的地方,侍卫们嗖嗖嗖退得没了踪影,着火的地方穆阳有安排,不需要他们去救火。   靖王来此就是为了逼走老妪,顺带彻底清除南朝余孽的据点同人手。   “我有没有同阿阳说过,在房事上丈夫比妻子更耗费力气?”云薇嘴角上扬,“而且我多聪明啊,知道阿阳那么乖,一定有阴谋,留了个后手,否则我就听不到她同阿阳昔日……”   穆阳一把揽住云薇,坚决说道:“我从来没搭理过她,药我没用过,粮饷不用她帮忙筹集,我领兵时,精锐将士都愿意归于我麾下,杨家家规或是宗祠,她一个奴仆没有资格看上一眼。   一切都是她自我感动,我只对你一个人笑。” 第四百五十七章   穆阳求生欲极强大,解释脑子进水的疯女人说过的话。   “我并非不认账,熟悉的人我不会骗薇薇说不熟。”   穆阳看到云薇依旧甜美的笑容,心中松了一口气。   不过,穆阳面色紧张焦躁,薇薇想玩就陪着喽,夫妻之间的情趣嘛。   他不去解释,薇薇也会相信他。   “我拜师杨家女公子之后,便是杨家排名前五的主子,杨少主都嫉妒我,我在杨家地位很高,当年她不过是仆从之妹。   她哥哥偶尔会随杨公征伐,身份上他始终是奴仆,我被教导时,她没资格靠***时我很少住在杨公府上,上完课几乎都会回家,陪着万阿娘,皇上把全家接来之后,自觉已经给我们富贵荣华的好日子。   他几乎很少回家,在外同人拉关系喝酒,喝醉后直接住在外宅中,那段日子他很是放纵,美姬今日你送我,明日我送你,一起享受美人侍奉。”   穆阳将云薇向自己怀里按去,轻声说道:“阿娘也是在那个时候对他彻底死了心,阿娘心情不好,我抽出空闲时间陪着她,再晚都要回家去,即便偶尔住在杨公府上。   我身边也不会留女子伺候,杨家女公子对我管得很严,不会让女子乱了我的心境,她说过,在学习时,我可以玩闹,但是决不能碰女子分了心,散了童子元气。”   云薇实在是憋不住,笑了出来,童子元气?!“阿阳竟然相信了?童子,嗯,难道阿阳没有梦遗过?”   穆阳也有单纯天真的时候,可惜云薇没亲眼看到。   “不许笑。”穆阳耳朵尖染上一抹红,“刚练武时,我哪知道她骗我,本身我又不喜欢女子,嫌她们烦,在乡下老家时,我小时候长得好,很难拒绝妇人们摸我的脸……   进了城之后,我是故意让自己肤色黑上几分,皇上当时地位不是太高,阿娘同我们都被人看不起。   杨公麾下有地位的将领同文官亲眷借着设宴时,言谈羞辱阿娘不懂贵族礼仪,说我是个黑不溜秋的乡下穷小子。”   顿了顿,穆阳继续说道:“她们看不起阿娘,看不起我的兄长,也看不上我,嫌我穷酸,有几个人到是看出我五官英俊,没随着高门贵妇们戏弄于我,可我不稀罕她们的施舍抬举。   直到我被杨家女公子收为学生,杨公当众夸我天赋惊人,而后我一战成名,所有的轻视同戏弄都不见了,人人都是笑脸相迎,人人都夸我出色。   当你功成名就之时,身边的人都是好人,所有人为你一个亲睐的眼神,甘愿追着你跑。   见多了,我很烦女子,不是说女子肤浅不好,我是男人女人都烦。   男子只会拉我去喝酒,高门贵女们想尽办法接近我。   我只能摆出一张冷脸来,不让她们靠近分毫,在杨公府上时,我是最难以亲近的主子。   所以她方才说的话,全部都是谎话,从头到尾我就没有在意过一个女奴。”   云薇轻笑道:“嗯,她是觉得自己温暖了你,你代她始终不同的,不过提亲的事……总不会是她脑补出来,她是不是给你定亲信物,而你留下就等于答应了?”   穆阳摇头道:“不记得了,当年送我礼物的人极多,礼物堆满屋子,我从没去看过,后来,我同杨家闹崩,更不会去杨家把礼物拿回来。”   云薇哦了一声,手指戳着穆阳胸口,“就算有事,我也不会介意,阿阳没听过一句话吗?在我们那里,一般都是青梅竹马不敌天降,我就是阿阳的天降妻子,谁也比不过我去。   我更不会为过去的事去过多计较,只是她想让我退居妾室很恶心人。   若不是皇上开了个坏头,她也不至于想到这条上,以后时机适合,阿阳想办法把禁止逼元配为妾加在律法上面,嗯,丰富律法法种,完全可以拟定一个婚姻法。   好像……对了,听魏王提起过,朝廷上有关于男女婚姻的法规。”   云薇眼睛亮亮的,期盼着杨皇后能早日登基,然后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修法了,更多保障女子这方面的权益。   但是也不能太过了,毕竟女帝传位的对象是男子。   穆阳是不会接那个位置的,云薇不想自己的儿女一脚踏进旋涡中去。   杨皇后又不是自己生不出来,大权在握之后,多少年轻俊美的男人愿意伺候她。   实在不成穆地主再同她生一个呗。   云薇不会在儿女降生便打着为其好的旗号将他们送走,决定他们的未来。   当然,那份未来富贵以及,但是凶险也不少。   等儿女们长大了,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之后,他们想争,云薇绝不会拦着。   穆阳敲了一下云薇的额头,“皇上未必输,他的底牌到底有多少,我没有摸清楚。”   “皇上的身体……他身体里长了得肿瘤,是治不好的,一旦扩散了危机到生命。”云薇轻声说道:“底牌再多,也没有身体重要,身体垮了,他不输也是输,宗师治不好皇上的病,现在的药材只能缓解,不能去根。   不过这事也难说,没准皇上能等到神医研究出来治根的药方子,中药是很神奇的,并非没有奇迹,何况皇上本身是武道高手。”   “杨皇后在他身边,他没个好。”穆阳轻叹一声,“随他们,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谁赢谁输,你说得婚姻律法都可以加入朝廷律法之中。   以前贬妻为妾或是停妻再娶品德上被世人诟病,但男子足够强势,非议伤到不到他。   因此助长男人有恃无恐,列入到律法中,他们为了权势地位不敢再肆无忌惮逼妻为妾了。”   “我就知道阿阳是最棒的。”   云薇跳起双手环住穆阳的脖子,穆阳揽着她的腰,转了两圈,哄得云薇更是开心。   卷毛默默趴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离不开亲亲抱抱举高高,还有转圈圈。   这不是他所描绘的大男主世界了。   仓皇出逃的老妪跌跌撞撞钻进小树林中,她失去力气倒了下去,明儿脸上的纱布被鲜血湿透,脸上的伤口崩开。   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伤口,抱着老妪,更咽道:“阿婆,别离开我,我只剩下你了。”   老妪保持最后的一丝神志,交代道:“明儿,回京城,回京城去找你哥哥,听他的交代,他不会……不会害你。”   “阿婆。”她使劲摇晃着昏厥过去的老妪,“不,不要。”   哭泣的声音很小,她知道穆阳的人在后面追捕,老妪费尽力气才摆脱掉他们。   她此时哭声太大,很容易被人发现行踪。   对穆阳再不敢抱有任何的幻想了,她将老妪的身体平放到地上,在老妪身上搜寻,没有找到银子,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物什,甚至连治疗伤病的药也没有一颗。   “为什么,为什么阿婆不留保命的药,你让我怎么办?”   谁都不会相信宗师会受伤,会因为没银子无法住店赶路。   回京城?!   不!   她很快否定这条,毕竟她比老妪更了解自己的兄长。   如果她没有毁容,她身边的女侍卫还在,兄长会原谅她离开京城,她免不了要去后宫讨好皇上!   但是如今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骗兄长同穆阳的青梅竹马的感情都没了。   兄长岂会原谅她?   她说穆阳留下自己送的信物,会拿着信物去西凉求亲,兄长信了。   她一遍一遍诉说对穆阳的情谊,兄长也信了。   直到穆阳迎娶王妃的消息传到兄长耳中,她指天发誓穆阳最爱的人是自己,只要她出现,穆阳就会舍弃王妃,兄长将信将疑。   她本来是嫁给太子,现在没有太子了,她只能去皇上的后宫,这也是为了兄长,为了西凉做出的牺牲。   她若是能让穆阳继续对自己死心塌地,兄长说,入了皇上后宫,有穆阳帮她,她就可以一边享受皇上的宠爱,一边抗衡杨皇后了。   一旦生下皇子,哪怕是穆阳的儿子,兄长辅佐她做太后,拥立她生的儿子做皇帝。   可是兄长的打算并非她想要的,她只想做穆阳的妻子,而非穆阳的母妃!   现在她想回京听兄长的安排,也回不去了。   她撕开裙子帮老妪勉强包上伤口,看着从老妪肩膀上抽出的箭,泪珠啪嗒啪嗒滴落,月光反射箭的锋利,一如绝情的穆阳一般。   她无法再自己欺骗自己了,穆阳不爱她!   从来没有倾慕过她!   但凡有一点点的情分,穆阳不会用催了毒的箭射她,要她的性命,甚至穆阳都不曾多给过她一个眼神。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个,可以在杨公府上偷看穆阳,看他练武,看他读书,看他被杨家女公子罚跪……   她可以为穆阳准备吃食,在兄长面前恳请兄长多多关照穆阳。   利用在杨家长大的便利建议杨家女公子为出征的穆阳准备最彪悍最有经验的士兵……   原来并不是因为她建议,杨家女公子只是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建议。   狠狠抹去眼泪,她背起老妪向丛林外走,不肯留在此处等死,或是等着穆阳派人来杀。   “我得活下去,堂堂正正的活下去,然后站在他面前,告诉他,他给我的伤害我记住了,我要报仇,也要告诉他,我不再倾慕他了。”   一遍又一遍,她不停念叨给自己鼓劲,“明月,你行的,一定能行,你要让看不起你的人后悔,给贬低你的人致命一击。”   同夜空中明月交相呼应,明月照亮了她的前路,辨别了方向。   舍弃京城方向,向南边走去,很快明月偷偷摸进了一处几十户人家的村庄。   她先将老妪藏好,一个人去了庄户人家中,先借一些银子同伤药,老妪的伤寻常外伤药不管用,她脸上的伤需要上药。   阿婆死了……谁教她易容术遮掩脸上的疤痕,她已经不指望脸颊完全恢复,只要能遮挡疤痕就好。   明儿在庄户人家找了两身衣服,几个馒头同装满水的水壶,还有几包外伤药,不敢‘多借’,怕老妪被人发现,急冲冲跑了回去。   还好,老妪并没有清醒,也没人路过。   她撕碎干净的衣服为老妪重新包好伤口,扶着老妪将清水灌进老妪口中,然后她一个人拿着药去了河边,颤抖着手解开脸上看不出白色的纱布,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月光下的湖面。   看清楚湖面上不清楚的人脸时,她咬着自己的手腕,将失控的尖叫压了回去。   不能哭,她不能哭!   她拼命不让自己哭出声,不让自己落泪再次加重伤势。   可是满腹的委屈同不甘,失去容貌的打击,失去阿婆保护的恐惧几乎彻底击垮了她……   隐隐传来脚步声,她连忙回头,拔出匕首,“你是谁?”   来人一身黑衣,带着一张小鬼面具,定定看着她,“你的脸……”   “被云薇毁了,你满意了?!”明儿眼中水波流转,“你的声音我记得,当日在府城时,是你提醒阿婆快跑,你为何一直跟着我?我现在除了阿婆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明儿拿着的匕首的手臂轻颤,有一种破碎的美。   “你是穆阳口中捉拿的圣主替身?”   “嗯。”   男人缓缓摘掉面具,露出清俊的脸庞,一双眸子沉稳冷冽。   明儿惊讶了一瞬,许是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有一丝的神似,同穆阳有些像。   也不是很像,就是眼睛鼻子有那么一点相似的痕迹。   “你别怕,我不会伤你,你可能忘了我,在西凉时,我们见过一面,当日你领女兵大胜而归,西凉城百姓夹道欢迎你,我记得你骑在汗血宝马上,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犹如女神将。”   男人没有靠得太近,拉开几步远,并将一瓶外伤药扔过去,“神医配得生肌止血外伤药,你先给自己上药,脸上的伤能好得快一些。”   “只凭一面,你就对我这么好?!”她不信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当然不是只有一面。”男人声音低沉,“你救过我,当日我被抓回杨公府上,是你偷偷放走了我。”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记得了。”   明月认真打量男人半晌,摇头道:“你可能找错恩人,我在杨公府上时并没有权利私放人离开。”   顿了顿,她握紧手中的药瓶,生肌去疤的外伤药是她眼下最缺的好东西,开口说道:   “不过,我是要谢你的,不是你三番四次相助,我同阿婆无法顺利脱身,以后我安定下来,会想办法报答你。   但凡你的要求,我竭尽全力做到,现在我身无长物,阿婆也没醒,又如丧家之犬,你纵有要求,我无法去做……我想你不会看上容貌毁了的蠢女人。”   “女公子别这么说,我……”   男子很想安慰她,心疼的情绪溢满双眸,“我不可能认错人,当年就是你救了我,女公子眼睛同当年一模一样,我一直记得,若不是女公子,我早就被杨少主阉了做太监。   当杨家逼童子做太监,杨家早有不臣之心了,我同奴仆走散被拐到北地,最后被卖入杨府,杨家管事养着买来的少年为让我们做太监伺候杨少主。”   “别称我女公子,我不配。”她哀婉凄苦,悲凉说道:“我这副丑样子不配再被称做女公子,你,你别再羞辱我了。”   她凄凄惨惨哽咽,无声的哭泣,一个个滚落的眼泪显得她越发可怜:   “我真没有放过你,你认错人了,天下间眼睛相似的人不少,你该仔细寻找真正的恩人。   她不仅是你的恩人,也是我的,第一次我庆幸……”   望向男人,她眼底映衬天上明月,缓缓扯出一抹浅笑,“我不是一无是处,对吗?   庆幸我眼睛似你的救命恩人,她能救下你,应该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同善良的人相似,我仿佛不再可悲可怜。   公子,我向神灵祝祷您早日寻到救命恩人,我会记得今日,记得你送我这瓶药。”   她从地上爬起来,向男人深深一礼,转身欲走,男人几步追上她,抓住她的胳膊。   “恩公做什么?”   “我,我,你一个人很难照顾你阿婆,我帮你。”   “我不要你怜悯可怜,恩公已经帮我够多了,恩公恩情,我永世难忘。   正因此,我才不能欺骗恩公自己就是您找的人,更不敢耽搁恩公大事同找到真正的恩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做得善事太多,救过不少人,才不记得你救过我?”   男子认真说道:“我一直在寻找恩人,找遍了北地,直到偶然机会去西凉见到你,才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善事太多了?!   她心中苦笑,在杨公府上,一个女公子骑奴的妹妹怎敢去干涉杨少主的事?   圣主替身不是很聪明。   不过,她现在也需要这么一个人摆脱眼前的困境,帮她找个安稳的地方帮阿婆驱毒。   阿婆是宗师,只要阿婆醒了,除非再次面对穆阳,有阿婆在,天下她何处去不得?   况且她需要阿婆帮自己寻找易容高手,输给云薇,她不甘心!   还想报复穆阳有眼无珠。   今日她错付的倾慕,都要一样一样讨回来,穆阳伤了阿婆,差点害死她们,她也要穆阳血债血偿。   看他几次三番预警,也能调动不少人马,掌握住不小的势力。   她听穆阳点出过他的身份——圣主替身。   南朝余孽的大头目,血统高贵,比之京城的皇上更贵重,毕竟南朝传承几百年了,天生皇族贵胄血脉。   她可以利用他去见圣主或是替身?   他想必同圣主相似,替身为何不能取代圣主?!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了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找到人。”   她死命挣扎,不重不轻力度起恰好捶打男子的胸口,泪眼婆娑嘶吼:“我不要再做白日梦了,没人会在意我……除了我的阿婆,你……滚开啊,我既丑又笨,好好的局面被我的任性无知弄得一团乱。   有家回不去,有哥哥不敢去见,护着我真心对我好的阿婆为了我生死不知,我命不好,霉运缠身,你别靠近我了,我的霉运会传染你。   可能已经传染了,穆阳心狠手辣,我的人,同我一起出征一起练武的姐妹都被穆阳杀了。   你在府城损失的人也不少,恐怕你多年的布局因你提醒我被穆阳连根拔起。   我,我们,还有你们圣主都斗不过他,争不过命运的安排,你早早离了我,不受我牵连,还能保住一条命。”   她越是自卑自贱,他越是心疼她。   “不管你是不是昔日救我的人,我都会帮你。”他在她耳边郑重承诺,从在西凉见到骑马的女公子后。   整日里他都想着她,念着她。   她同他想得一样,善良固执,天真又单纯,当然他也看出她的一些小心思,太过单纯反而没这么可爱。   曾经他以为自己只能远远看着西凉公主,这辈子没机会靠近她了,偏偏她受了伤,众叛亲离跌落下来,他有资格护着她。   “我的名戚乾,乾坤的乾,再造乾坤,独掌乾坤。”男人在她耳边掷地有声说道,“以后由我保护你。”   “……”   她受刺激过大,情绪激动昏在他怀里,乾坤?好大的野心。   南朝残留下的人凭什么认为他们可以颠覆乾坤?   谁给他们的底气呢。   不过,一个替身都能用乾为名,她得重新衡量他的重要性了。   戚乾不仅带走了明儿,让随从带走昏厥过去的老妪。   长江以北已经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他们一行快速渡江,到了南边地盘,戚乾不会再被穆阳追着打。   长江以南的百姓始终记得南朝,对皇上并不见得完全忠诚。   皇上领兵南下时,对南边的百姓杀戮很重,又喜欢南朝美人,当年皇上同他的老兄弟们可没少以胜利者尊位纵情声色。   但凡他驻扎过的地方,他麾下将领索要过不少美人。   当然,名义上都是地方官贡献上去伺候胜利者享受的。   皇上只是勉为其难收下舒缓排解寂寞的美人而已,不忍心浪费地方上百姓的孝敬。   这股献美的风气直到送到穆阳面前才碰了个头破血流。   谁送美人,穆阳就派人去把他府里的女眷送去青楼接客。   皇上口味比较重,也不都是处女,有一些是好看的妇人。   穆阳带着人挨个把好色的将领们打了军棍,把这群纵情享乐的将领们打得三天下不来床。   并且穆阳亲自牵着捆成一串的开国功勋们游街示众。   甚至,穆阳堵上了皇上的门,高声念诵四书五经,逼得皇上自罚了三军棍,再也不敢收美人了。   就算收也会偷偷收下,绝不能大张旗鼓让穆阳知道。   如此,这才平定了江南,收揽了一部分民心。   皇上称帝后,对南边同北地行不同的税负,南边税负较重,对南边的盘剥也更重。   在民间皇上名声并不是太好,相反靖王穆阳虽然手中染满了南朝精锐的血,不少南朝的子弟兵死在同靖王交战上,但是百姓们对靖王并无太多记恨。   悲伤子弟兵战死,可是两军相争,在疆场上容不得手下留情。   靖王同皇上和开国功勋们完全不一样,即便穆阳麾下将士做不到秋毫无犯,却也不会恃强凌弱,欺压归顺的百姓。   坐在大船上,凭栏望着滚滚江水的云薇听着下面人诉说当年事,轻笑道:“没想到阿阳在南边风评如此之好,嗯,有几家献美的人家女眷去了青楼?”   侍卫:“……”   王妃的关注点果真奇妙,难怪将王爷拿捏的死死的,占据王爷所有的心绪,永远不会让王爷感到无趣。   “这个吧,其实只是吓唬一番,准许人家拿银子赎身。一切按照青楼的规矩。   王爷不喜欢用一人犯错,全家同罪的手段,当着满城百姓将女眷送去青楼后,有心送美攀附王爷的人绝迹了,但是名门贵女对王爷更为倾慕。   王妃是没见过当年我们王爷一身戎装,骑马走过南朝都城,现在的金水城的盛况,那真真是鲜花香囊洒满全城。   王爷那时候……年岁尚轻,比如今更显得英俊,又是战功赫赫,按照我家婆娘的话说,上至四十,下至十岁的人,男女都算上,逃不掉王爷的魅力。”   李侍卫是被穆阳派过来的侍卫头头,一直跟随王爷,比风林火山四旗地位稍稍差一线。   怕云薇在船上无聊,穆阳派了一个既能说,功夫又好,已经迈入高品的侍卫保护云薇。   可以顺带多说说穆阳曾经的事,省得上次的事再发生。   云薇对穆阳过去还是很感兴趣的。   “我知道你媳妇说得魅力是什么了,少年将军,嗯,少年感。”云薇觉得穆阳如今外表越发硬朗,压迫感越重,攻击性很强。   穆阳如今让人信服,但没了那种让人怦然心动亲近的感觉。   “对,对,就是少年将军魅力无双,王爷兵临金水城时才十八,刚及冠,王爷却可打得南朝传承百年的将门节节败退。   王妃且勿听南人往自己脸上贴金,说是南朝末帝昏庸,奸臣当道,不给前边将士军饷,又是反间计什么的。   其实当年末帝身边有宠妃,可他满足了将领的所有要。   粮饷同武器并不缺,又有天险,南朝无力北伐,龟缩保住基业并不难,最后他们没能打得过王爷,正面决战被王爷领兵击溃。”   李侍卫兴奋异常,提起穆阳当日的风光,他能说上三天三夜不带睡觉的。   再多的赞美都无法完全表现出他对靖王的崇拜。   云薇望着两江了沿岸的景色,紧了紧斗篷,小半张脸埋入领口的长毛中。   临近初冬坐船有点凉,却有着不输烟雨蒙蒙的江景不同的景色。   云薇没想到自己晕船的毛病带过来了,倒也不是很严重,不过坐在船舱中久了,她有些不舒服。   “阿阳最后能全歼南朝精锐,杨公父子帮了他大忙,他们用自己的性命拖住了大部分精锐,阿阳才仔细布局,一战而胜。”   “这话也对,也不够准确,王妃怕是没听王爷提过……”   李侍卫东看看,西看看,这个时辰王爷在议事。   一般而言王爷不会偷听王妃说话,他壮胆子靠近云薇,轻声说道:   “当年杨家女公子让王爷保全杨公父子的性命,外面都说,王爷没答应。   其实王爷给过杨公建议,提醒过杨公进兵路线不妥,杨公更愿意相信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将,相信杨少主的领兵才干,没有采纳王爷的建议。   被困兵败时,杨公等来了王爷,他是后悔的……抓着王爷的手说了好一通话。”   “你没听到?”云薇好奇问道,“一句都没有听到吗?”   “没有!”   李侍卫遗憾摇头,“杨公当时气息很弱,只是嘴唇蠕动,除了抱着他的王爷之外,我们离着不太远,不敢仔细听。   杨公被他的独子坑惨了,我们追随王爷很久的人都不在意生儿子。   生出一个坑爹一把葬送祖宗基业的蠢儿子还不如生一个娇软孝顺的闺女,闺女养不好,嫁出去后坑得就是夫家……”   云薇咳嗽了两声,“你不怕养不好的闺女嫁不出去?最后还是坑你家,所以不于生男生女,教养才是关键。   闺女养得好,没有儿子,招上门女婿一样可以光大门楣。   别用杨少主举例,他虽然贪功冒进,但也不是一无是处,杨公最后悔的一件事——因为狭隘儿子继承家业的观念,把不适合的儿子放到了继承人位置上。   杨公想让女儿辅佐儿子,可女儿不甘心,儿子面对优秀妹妹的刺激走偏了路。   不管儿子女儿,谁有能力谁上,才是最好的。”   李侍卫摸了摸鼻子,一激动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难怪兄弟们嫌弃自己爱胡咧咧大实话。   “王妃的意思是杨公最后悔是没立女公子为继承人?”李侍卫细品一番,点头道:“在没被传出杨公看重女公子的消息前,杨少主并不差的,称赞女公子的人多了,杨少主就……”   云薇的手按住了小腹,轻声说道:“有一国大富大贵人家最喜欢生女儿了,因为生女儿可以挑选女婿,选最好的人才做女婿,相反不喜欢生儿子,毕竟儿子培养不出来,也不能扔了不是?” 第四百五十九章   李侍卫的嘴巴张得极大,不曾想生下女儿有挑选最优秀儿郎做女婿的好处:   “可是怎么保证女儿生下来的孩子随母姓?赘婿会被人看不起的,辛苦培养出优秀儿子的人家也不舍儿子……   王妃,不是说您说得不对,儿子同女儿咋能一个样子?”   “我明白,养成一个观念不是我说,得到所有人的认同需要许多年,尤其是在男女天差地别上头,需要更长的时间,以及更严苛的条件。”   直到她穿越时,儿子同女儿一个样也没有被所有人接受。   传宗接代的人是儿子,富贵人家给女儿准备大笔的嫁妆,提前分割财产,这已经算是很疼女儿的父母了。   得亏云薇是靖王妃,又是闲聊而已,不然不知道多少卫道士们对云薇口吐芬芳,追着云薇‘教训’。   “先得提升赘婿的地位,当赘婿也能科举也能经商时,做上门女婿会……”云薇说着说着再次摇摇头,“算了,我随便说说而已。”   反对的声音太大,云薇没心思去同约定俗成的习俗抗衡,毕竟她有很多事去忙碌。   一个女学的普及已经让云薇很忙了。   姜氏在云薇离开京城前,叮嘱云薇别忽视陪伴靖王。   云薇本就不是一心搞事业的大女主,忽略靖王,忽视家庭,有些本末倒置了。   而且云薇觉得好的举措不一定适合当下。   云薇就是个寻常人,比当世人见识多一点,她即便能抬高赘婿的地位,又怎能保证政策顺利实施下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当世同样适用,好的举措一层层穿下去,有可能变成坏事。   历朝历代的变法成功得少,失败的多,主持变法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史书上响当当的大才?   准许大才主持变法的皇帝又哪一个不是想要突破求变,想要国富民安?   可支持变法的皇帝也会束手束脚,可见统治阶层的压力给到皇上有多大了。   除非是不得不变,或是已经国破家亡……不变大家都得死,才有可能打破条条框框成功变法。   杨皇后想赢,却忍着冲动,只在京城同皇上相争,只在朝堂一决胜负,很少牵连京外的地方官员,底层百姓更是感觉不到帝后相争。   她不愿意生灵涂炭,山河破碎。   云薇含了一颗梅子,微酸的味蕾缓解她乘船的眩晕感,她并非逃荒或是在乱世中艰难求生之人。   所求不过是国泰民安,永远太平。   治大国如同烹小宴,慎重仔细,当下不能用大刀阔斧的举措。   云薇能体会到穆阳的为难,穆阳连通卷毛后,难道不知道卷毛脑子里的政体同先进的举措是好的?   穆阳手握重权也不敢轻易实行,并非穆阳不是皇帝的原因,越是位高权重,站得越高,就越是谨慎,考虑得越多。   “等到了靖王封地,可以划出一块地皮试试看,伟人说过,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   李侍卫默默盘算了一遍,“王妃,哪位伟人说过?伟人同圣人谁更厉害?”   “你还不如卷毛,你看看卷毛都记得这位伟人。”云薇手指向正欢快摇着尾巴的卷毛。   此时,卷毛追着‘主动‘跳上大船上的活鱼跑,一只,两只,三只,卷毛的爪子轻松将一条条活鱼精准扔到水桶中。   今晚,又能吃全鱼宴了!   卷毛打算用全鱼宴讨好穆阳,求穆阳放过它……它实在是不想陪着穆阳特训了。   穆阳天赋异禀,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穆阳的努力刻苦程度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   卷毛被穆阳操练两天已经承受不住了,它宁可下辈子还当狗,都不想再被穆阳操练。   操练卷毛时,穆阳用了自己那份训练量,丝毫没打折。   穆阳说过,要逼出卷毛最强的状态。   卷毛:感谢穆阳祖宗十八代。   李侍卫看着抓鱼的卷毛,很想说一句蠢狗,却不敢说出口,毕竟卷毛是犬神。   李侍卫以前很喜欢卷毛的,也想着养一只可可爱爱狗狗。   自从卷毛越发放飞自我,展现出自身实力后,李侍卫明白自己同卷毛的差距,已经跨越物种的不同了。   他一点不想养狗,看着狗就心烦。   为何?   打不过啊。   卷毛以一己之力彻底让见识过它神力的人彻底放弃养狗的念头。   万一他们也养了一只有卷毛百分之一厉害的狗,那不是养狗,是养一个祖宗。   “卷毛,李侍卫想知道伟人同圣人哪个更厉害?”   “汪汪。”   卷毛对着李侍卫一甩尾巴,还用说吗?当然是伟人了!   李侍卫:被卷毛瞧不起已经是常态了,自己一点都不生气,老兄弟被卷毛屁股坐在脸上揉搓过呢。   云薇继续对着卷毛喊话:“你别白费力气捉鱼,阿阳不吃生鱼,你自己又不会做鱼,想要讨好阿阳,你不如去我船舱中把堆着的十几本账本看一看。”   “汪。”卷毛的毛竖起,绝不,没得商量!   刚从帮穆阳清理陈年旧账中爬出来,卷毛是一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狗,不想做一只盘账,算账,记账的会计狗!   “汪汪汪。”   卷毛顺着大船的桅杆向上爬,爬到最高处,后退抓牢桅杆固定住身体,两只前爪腾空,仰着脖子学着月夜下头狼吼叫的姿势,“汪汪汪。”   云薇嘴角抽搐,“该给它找只小母狗来。”   李侍卫被卷毛气势震慑,一只本该做宠物的小狗竟有披靡天下的气势,他双腿略软,“卷毛大人是发情了?王妃,它喊得意思是……”   中二病没治了!   不过站在船头高喊一声,我是世界之王……云薇莫名觉得挺上头,谁还没在年轻时幻想过成为世界之王。   云薇给了李侍卫一个莫测的眼神,起身回到了船舱。   李侍卫一脸懵,他好像错过了很多精彩!   云薇拆开刚刚送来的女侯信件,只谈亲情的话,云薇不会给女侯回信。   这几次信件女侯拿兴办女学遇见的难处咨询云薇。   她不能不回信。   书信交流了几次后,云薇对同女侯书信往来不再那么排斥。   偶尔会在末尾叮嘱女侯保重身体,千万别累垮了自己。   女侯一心铺在教育上面,热情很高,同朝廷上官员争夺银子等资源,她整个人也瘦了不少,但是女侯的精神状态比以前更好,吵架声音都要大上不少。   在女学上,女侯冲锋在前,同反对女学的官员针锋相对,尽量为女孩子读书识字争取到更好的条件。   当然,女侯能屡次胜出,除了杨皇后在她背后支持之外,云默暗中帮了不少忙,姜氏也拿出大笔的银子专门用于兴办女学。   再加上云薇帮女侯拟定的计划书,女侯避开很多的陷阱,顺利开设女学,招收了第一批女童蒙学。   云薇看过书信,摇头苦笑:“送来晚了,我已经见过了明儿,看到了她身边的老妪。”   书信上,女侯字迹潦草,显得她很着急,想必得到消息后,女侯立刻就送书信过来。   云薇研墨提笔给女侯报了平安,吩咐李侍卫送回京城去。   书信中叮嘱女侯不必将此事告知母亲姜氏……   突然想起一个物,云薇在箱子里翻找起来,压箱底的玉环被云薇找了出来。   拿着寻常的玉环仔细端详,除了玉质比较细腻之外,看不出有何奇异之处。   穆阳走进船舱,云薇站在矮小凳子上,对着敞开的窗户托着玉环翻来覆去,“你怎么把这玩意找出来?喜欢玉环,我让人送一些给你。”   “你有钱吗?都穷得需要徐青帮忙了吗?”   云薇同穆阳开着玩笑,“他也在船上,听说没少在万阿娘面前晃。”   “银子是不太多,古玉不如他送你那几块,在府城清缴南朝余孽小小发了一笔横财,送回京城交给杨皇后的女侍卫……杨皇后补偿我好处,送了一箱子珠宝。   我看了一眼,有好几块质地不错的玉环。曾经是杨家私藏,银子多少杨家比不上很多人。   但是珠宝私藏的贵重物什,杨家是不缺的,称雄北地几十年,有传闻,前朝皇上仓皇南渡立南朝时,有不少皇室珍藏没有带走,随南下的家族也有一些珍藏流落在外。   蛮夷当时缴获了一批,他们不懂其价值,只注重粮食同人口,兜兜转转没有被损坏的珍藏落入杨家人手中,几代积累下来,杨家库房堆了不少。”   穆阳拦腰将云薇从矮凳上抱下来,放到自己膝头,“皇上娶了她时,偷偷搬走了一半的库藏,剩下的才算是她的嫁妆。”   云薇心说,皇上不是个讲究人。   在外人面前,皇上从不承认贪了杨皇后的嫁妆,拿了杨家的珍藏。   “偷拿的事,阿阳不屑去做,是谁帮皇上办的?”   “大哥穆晨。”   穆阳收紧揽住云薇腰肢的手臂,彼此贴得更紧,“并非我不屑去搬珍藏,皇上信不过我,只相信阿晨一人,不过大哥偷偷留下几箱子,让我随便挑,剩下的交给我帮大哥换了银子。”   重重叹了一口气,穆阳又道:“我没有占大哥便宜,东西卖得很贵,银子数目大哥当时很满意,于是留给我好几块玉环。”   云薇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在他怀里,“我不要你的玉环,你能看出这块玉环有何特殊之处?”   穆阳托着云薇拿着玉环的手仔细看了看,“看不出特别,轻轻一捏玉环就能捏碎,这块玉环你打哪来的?少了玉心,应该是一套。   上好的玉环都是成套的,有玉心,玉玦,玉环,嗯?”   穆阳慎重了几分,从云薇手中拿过玉环,“卷毛,放真气。”   “汪。”   卷毛冲进来将爪子搭在穆阳脚上,借助穆阳的身体,并没太多特色的玉环亮了起来,隐隐有一些血字浮现。   血字一闪而逝,无论卷毛输送多少特殊的真气过去,玉环再没亮起,字迹更没有再出现。   “换个人试试?”云薇提出了建议,穆阳摇头否定:“换个人也不行,卷毛同人不一样,老天爷赏饭吃的真气太特别了。   我推测配齐了,才有可能开启……玉环是女侯送的?”   毕竟,穆阳知晓女侯送了书信给云薇,眼角余光扫过书案也看到了敞开的信封。   云薇点了点头,“刚才你看到血字具体写得是什么?”   “太快了,没看全,隐约看到了几个字,可能是地点,也可能是功法。”   穆阳随意将玉环扔给卷毛。   卷毛张口小心翼翼叼着,玉环太薄,它不敢用力咬。   “你带在脖子上,会需要玉环的人来找你。”穆阳毫不在意吩咐了一句,扔出了,排除云薇身边的风险,“来抢你玉环的人,能打过就留下来,打不过直接扔了玉环,自己别受伤。”   卷毛:明白!   隐隐有点感动,卷毛在穆阳心里比玉环重要。   穆阳下颚撑在云薇的肩头,开口:“宝藏也好,功法也罢,我都不在意,我到是希望这就是一个寻常的玉环,可惜无法还给女侯,只能让卷毛吸引掌握着另外信物的人提前动手了。”   卷毛:“……”   “玉环在何时女侯交给你的?她知不知道玉环特殊?”   “应该不知道。”   云薇解释道:“玉环重要的话,她不会当做补偿给我娘的东西送过来,玉环是其中一件,我娘的意思是补偿收下,不认女侯,后来我嫁妆上少了几对玉环,我娘找了一些玉环凑个吉利。”   “倘若女侯不曾提起前几日遇见的老妪,又碰见了徐青,我想不到玉环,女侯说过徐青的母亲盛阳郡主有一块同玉心相似的,老妪认识盛阳郡主,也认识女侯。”   云薇指了指书信,“女侯说,老妪曾经保护过她,说是看在她丈夫身份上,老妪欠了她丈夫祖上人情,帮她丈夫一次算是还了恩情。女侯不知老妪为何会当汝国公妹妹明月的随从。   说,老妪以前可傲了,看不上女侯给予的条件,不过,女侯只知她功夫好,并不知她是宗师镜,来信也是提醒我小心老妪,女侯还说,我身上有皇族的血脉,在南方有危险。” 第四百六十章   说到皇室血脉时,云薇已经笑倒在穆阳怀里了。   “南朝皇族的血脉……颇有一种用前朝皇帝赐下的尚方宝剑斩当朝官员的荒唐。”   穆阳横抱着云薇,任由心爱的妻子在自己膝上同怀里撒娇打滚,手指不自觉缠着她垂下的青丝。   一圈又一圈,缠住了他,也束住了他一整颗心。   “有当朝皇族血脉,嗯,又是灭了南朝的功劳的靖王殿下,我的丈夫有何感想?”   云薇笑弯了眼睛,仰头望进穆阳的眼中。   按照话本子,她同穆阳绝对是拿着虐恋情深,夹杂着国仇爱情剧本。   比当年的穆晨同姜苏还要悲凉。   “把爱情夹在国仇家恨,家破人亡上,彼此的爱情显得特别弥足珍贵,爱不得,恨不得,虐得人肝肠寸断才是……”   穆阳低头吻上云薇喋喋不休的唇瓣,许久之后,云薇推开他大口大口的喘息,脸颊覆上一抹浅粉,眸子亮亮的。   穆阳眉间的冷冽少了许多,眉锋噙含春暖花开般的柔情。   “我不喜欢虐恋,卷毛塞给我的故事,我看都没看。”穆阳轻声说道:“不需要我同你的事流传后世,我亲手击溃南朝精锐,十万精锐中,有一半血染长江,浮尸水上。   那一战之后,南朝家家挂幡,户户披麻戴孝,我没有坑杀俘虏,却也不曾阻止过皇上泄愤。   若不是我赶到及时,南朝精锐已经斩杀陷入绝境的皇上了,被生生困了半个月,皇上当时被逼到极致,皇上宝剑都架在脖子上……”   “所以皇上在自刎时,你带兵赶到了?”云薇睁着大眼睛,长长的眼睫虎如同扇子,“你不是故意的吧,哪有那么巧合?”   穆阳嘴角弯起,郑重说道:“我从不拿阿爹的性命做赌注,一直以来他纵好色,纵然有种种不好,能从草莽做到杨公麾下有权有势的将领,薇薇,千万别小看了他。   他是有称帝的本事同实力的,我曾经把他当阿爹一般孝顺……遇见你之后,我接受了父亲,至于杨皇后,她对我的疼爱终比不上帝位。”   顿了顿,穆阳继续道:“渡江之后,你危险不大,但是会有一些人在你耳边说当年的事。”   “同我提起阿阳的战功吗?”云薇伸长手臂,将食指同中指放在穆阳的嘴角上,向上推了推,“笑一笑嘛,刚及冠的少年将军打得他们哭爹喊娘,南朝闻风丧胆。   李侍卫说,你带兵入南朝都城时,吸引了满城的百姓,我很想听一听那群你昔日的手下败将,臣服于你的人怎么夸你。”   云薇撑起身,趴在穆阳耳边,吹气道:“我这身体里面流的血,我无法选择。   我的灵魂选择了你,她唯一希望是孝顺母亲,姜夫人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同云大人夫妻和睦,我完成了她的执念。   而我的执念就是你,哪怕将来我娘因为血脉原因站在另外一边,我也会毫不犹豫站在你身后。   你比我娘更重要,是我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这世上没人再能同你相比。”   对穆阳就得打直球,简单直接,干脆不拖沓。   云薇本身受不了磨磨唧唧,犹犹豫豫,多少无缘无故的误会都是因为欲言又止?   她想要什么,想爱谁,直接去争取,去表白。   失败了?   那就失败了呗。   “你看到卷毛,还不明白吗?”云薇咬了一下穆阳的耳朵,“我是我,一抹为你而来的幽魂。”   穆阳瞬间眸子大亮,卷毛夹着尾巴颠颠的跑了出去,受不了,受不了,对单身狗的伤害是数以万计的。   他一直担心的事在云薇眼里什么都不算,她又不是真正的南朝皇室血脉。   灭国之仇?   同她有何关系?!   南朝精锐丧命于穆阳手中,被穆阳屠杀……云薇的确不喜欢杀人流血,可是在两国交战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云薇还是希望风光大胜的人是穆阳!   “不过呢,阿阳。”   云薇软软趴在穆阳肩头,双手抚摸过穆阳紧绷的后背肌肉,温柔的爱抚令穆阳的肌肉松弛,“南边百姓归于朝廷,是天穆的子民,我支持你诛杀鼓动百姓造反的人。   其余百姓不过是求碎银几两,三餐有肉,靖王殿下可不能再大动干戈了哦。”   穆阳点头道:“嗯,我知道分寸。”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百姓们感受到比南朝更好,让他们生活富足,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做人,只要能做到这些,再有人蛊惑百姓时,百姓们主动杀了破坏他们幸福生活的人。   阿阳记得在京时吗?北地百姓不仅仅是因为皇上的命令而举报可疑的南朝探子。株连只能起到震慑,真正让百姓归心是如今的安稳生活,杨皇后的根基就是百姓对杨家的认同。   兴许再过个十几年,这股认同转移到皇上身上,所以杨皇后等不了,只能趁着民心还在杨家,奋力一搏。”   云薇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我建议你,若是不怕皇上疑心的话,从新丈量土地,没收一些大地主同开国勋贵的田产分给百姓耕种,再配合徐青同我娘交给我的店铺生意,把江南经济命脉等牢牢掌握在手中。   我不求那个你去争帝位,但是有皇上时,你是靖王,以后杨皇后赢了,我也不希望阿阳因为血缘而被厚待。   你同我的命运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上,我们可以撇下一切扬帆出海,那是因为我想去看看世界精彩,绝不是非走不可。   何况,追随阿阳的人,同阿阳志同道合之人,他们总是需要阿阳关照,我信不过皇上,我也信不过杨皇后。”   “皇位上坐久了,人都会变的,称孤道寡的帝王很难再有寻常人的情感,杨皇后会不会是例外?   我觉得不会!我敬佩她,希望她能成功,但是我从来没指望过她看在血脉的份上,对阿阳同我一直特别下去。”   史书上能做女皇的人亲儿子没少杀!   云薇从不会高估杨皇后身上慈母的分量。   为人父母为儿女计之深远……她是杨家女公子时,的确为穆阳安排了一条光明大道,给穆阳展现才华天赋的机会。   但是,云薇又忍不住怀疑,因为穆阳足够优秀出色,她把穆阳引回杨家的真实意图。   单纯因穆阳是她的儿子吗?   穆阳被杨少主毁去根基,从云端跌落时,她曾大发雷霆,狠狠揍了杨少主一顿。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迟来的补偿比草芥更轻。   何况云薇没听说她或是杨家给了穆阳补偿。   反倒是皇上凭此得了不少的好处!   倘若,是她的儿子被人这么对待,哪怕是她亲人,她也会把掠夺者抢走的东西拿回来!   无法重新还给穆阳,她也不会便宜了旁人!   什么大局,什么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纯纯放屁!   为人母在亲生儿子遭受痛苦折磨时,最不需要就是大局,同理智了!   可着当娘的性子来,哪管她是不是把天捅破了?!   云薇狠狠抱紧穆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越发心疼起穆阳了,哪怕他根本不需要人疼惜。   如今,穆阳什么都有了,云薇还是心疼他的遭遇。   穆地主也是个不着调的,摊上这样的父母还真不如穆阳就是天生天养的孤儿呢。   穆阳享受云薇的依恋同爱抚,心中软软的,暖暖的,甚至舒服的眯起好看的眸子。   他整个人似被云薇轻轻捧在手心里一般,疼着哄着。   云薇手心中只有他一个人。   他无需同任何人去分享这份‘宠爱‘。   突然觉察到肩膀有点湿,水珠渗入衣服,带了一层灼热的滚烫,穆阳想要云薇疼,可不希望云薇落泪。   女孩子心思细腻,穆阳日日观察,夜夜深思偶尔都把握不住云薇的心思。   毕竟云薇同寻常女子又有几分的不同。   穆阳连忙扶正云薇,果然,云薇眼睛已经红了,“怎么哭了?”   “没什么。”   云薇不好意思将自己想到的事说给穆阳听,无论她是不是把杨皇后想得太绝情,对穆阳都是不是好事。   扭了半边身体,云薇不让穆阳给自己擦拭眼泪,不然她怕泪水都止不住,带了几分扭捏,“女孩子,嗯,总会突然来了一阵的感伤,别问我感伤什么,突然间想哭。   可能看到一片云彩,也可能想到一副画,在阿阳看来很寻常,我感伤了,然后就哭了。   阿阳也不必哄我,一会儿就好,所以说,多愁善感绝大多数指女子。”   穆阳沉默了一会儿,一下一下拍着云薇,不知她为何哭,他不能不去哄。   否则等云薇不哭了,想到自己无所作为,可能会生气。   卷毛所说每个女人在月经期喜怒不定,脾气暴躁,他接受了,可还没到云薇来小日子的日子。   不对,好像迟到了好几天了吧。   莫不是?!   穆阳有点慌,对坐在自己膝头上的云薇更慎重上几分,真有些怕轻轻一碰吧唧碎了!   得想点别的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然他总会瞄着云薇的肚子。   这不好,会给云薇很大的压力。   天地良心,他真没想过这么快要子嗣。   他想着亲亲热热同云薇过上几年。   何况他没同云薇说实话,年少征战,爬冰卧雪,又被杨少主毁了根基,他可能无法让云薇很快怀孕。   不是他不行,也不是云薇不好。   他查古籍上的记载,似他这样的人留下子嗣比较苦难,尤其是他的妻子只是寻常人的身体。   穆阳以前赞同云薇说得来个蜜月宝宝,他也尽心尽力播种了,将忐忑不安深深埋在心里。   过上两三年还没动静的话,穆阳就会放出靖王身体有隐疾,不利女子怀孕的话。   若有人质疑云薇,穆阳不介意亲自找遍神医,光明正大看男人的病。   横竖,无子的名头不能让云薇承担。   万阿娘当年因为无子受得委屈,穆阳再清楚不过了。   只要一想到云薇被人嫌弃,他恨不得杀了那些多嘴多舌的人。   穆阳定了定神,疏懒随意说道:“我在江南做得越多,皇上越是高兴,听京城传来的消息,他正同杨皇后闹得厉害,没空理会我。   你说得重新分配土地良田,打击江南本地豪族这事,出京前,皇上同我提过,我嫌麻烦事多,就没答应他。”   云薇惊讶说道:“皇上也有这方面打算?这事……既得罪人,又能收揽民心,不过办不好怕是没个好结果,只有太子能扛得住,皇上舍得交给你?”   “薇薇,别把皇上想得太过短视,他早就想办,只是手握大片土地的人有几个是他老兄弟,他虽然斩杀过一批开国勋贵,但是一个个算下来,杀得开国勋贵都不冤。   留下的人才是皇上真正当兄弟的一批人,他们也很有眼色,可能是被皇上杀功臣的无情吓到了,他们的贪欲龟缩了许多,轻易不敢惹出天怒人怨的事。”   穆阳眼底清明,见云薇不再落泪,接着说道:“穆晨当太子时,皇上知他做不成这事,如今储位空玄,魏王赵王各有隐秘的不足,小五秦王无心政务,剩下的皇子刚刚会走路。   皇上想征服杨皇后,也想让江山传承下去,其余的事都淡了。”   “他依旧疑心穆地主,疑心你。”云薇承认皇上身上也有可取之处,像个当皇帝的样子。   好色从来不是当皇帝的缺点。   相反,臣子们不放心皇上太专一痴情。   穆阳说道:“疑心是疑心,皇上不会疑心我同父亲就不让我们办正事,比如父亲去了西凉,他依旧有疑虑,已经开始往西凉送去粮饷银子了。怎么说呢,皇上想要相信,祖母他们才能演下去。   比起父亲,皇上对我更放心一些,我可以在南边闹出大动静,对朝廷有好处,他就不会阻止我,不过,正因为猜忌,他也不会给我很大的支持。”   云薇撇嘴,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办不好,引起公愤,皇上拿你问罪,平息豪族的怨气喽?”   “嗯,没错。”穆阳点头道:“皇上端水的水平一向不怎样,我多给他写几封书信,他会稍稍偏向我。” 第四百六十一章   “噗嗤。”   云薇成功被穆阳的皇上不擅长端水的论调逗笑了,不由得笑嗔一句:“皇上一直自信自己是平衡大师,阿阳不怕传入皇上耳中去?”   “皇上的心始终是偏着的,平衡之道讲就是得是一个无心无情。”穆阳把玩云薇柔软的手指,“皇上喜欢谁,心就会偏向谁,谁能讨好他,他多宠上几分。   我知自己身份之后,只埋怨过他不肯善待万阿娘,剩下的我没资格也没理由抱怨。   他一直拿我当亲生儿子,一来是我争气,对他裨益最大,二来我数次舍命相救,皇上可能会把恩情看得很淡,我救他时不一样,他想忘都忘不掉的。   穆晨死了之后,皇上想让杨皇后生儿子,在心底是拿我当亲儿子疼,所以我才不肯帮杨皇后,也不肯帮父亲。   他同我出京就藩,是我算计得来的,而他去西凉,也是我同岳父有过默契。   我多写几封书信回去,皇上看见了,他的心自然偏向我了。   除了皇上自己之外,其余人都无法同我相比,便是皇太后,她也不如我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穆阳停顿了许久,有几分感伤,开口说道:“所以我必须得就藩,不是为躲杨皇后,是怕皇上……我同皇上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亲近不得,疏远不能。   你认为同我同杨皇后之间的情分最复杂,不是,并不是,我一直很清楚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不曾后悔过。   我最是无法释怀的人始终是皇上,这份本该是父子之情说不好,无法说清楚,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我同皇上之间早就超脱了父子之情,君臣之义……超脱了卷毛划定的条条框框。”   “不管皇上最后输赢……”云薇靠在穆阳肩头,开口道:“他在你这都是大胜。”   “在我这赢了没用。”穆阳对云薇能理解自己而欢喜,爱同恨很好说清楚,偏偏穆阳同皇上说不清,道不明,“皇上更希望能赢了杨皇后,让她生个皇子出来继承皇位……”   “然后让杨皇后垂帘听政,你同父亲合伙做帝党,同垂帘听政的皇太后抗衡,等到小皇帝长成,先灭皇太后,再杀辅政权臣?!”   云薇还是觉得皇上没安好心,她不是穆阳,没经历过他同皇上之间的事,云薇不好评说什么。   “横竖我就知道一件事,史书斑斑,没有一个权倾朝野,辖制过皇上的权臣有好下场的,虽然有周公,可是他真的过得好吗?”   云薇抬手堵住穆阳的嘴,厉色道:“不许说了,你认为他好,我不反驳,我认为他不好,你也别试图说服我,反正我爹若是真做了权臣,踏上文臣巅峰,我……我……我就伙同我爹来改变政体——君主立宪。”   “恩?”穆阳有点懵,”卷毛没有提过。”   “因为土壤不适合,不过再过个十几二十年未必就不能成了。”云薇轻声说道:“阿阳不必觉得愧对皇上,毕竟天穆王朝会一直持续下去,没准王朝还能更为长久呢。”   穆阳觉得自己该去同卷毛好好了解一番再同云薇讨论,开口说道:“岳父一定能全身而退,绝不会落下不好的结局。”   云薇并不放心,以为和平一统,南边矛盾依旧尖锐。   可这也是好事,商业发达,百姓开智,这些都是进步的前提。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可是从小她就会背的,别人家大女主为了当女帝,登上皇位,她没那么高的志向,也就改变政体吧。   云薇拉着穆阳起身去了书案后,陪着穆阳看起了江南的情报,同他商量如何重新划分土地,如何兴盛商业等等。   仔细了解了一番之后,云薇觉得立宪制并非不可能实现,江南已经有很强的商业氛围了。   这批商贾很支持南朝复国之人,因为他们想要掌权,在草莽小农出身的皇上身上,他们看不到在政坛发声的希望,不如去赌一手南朝的圣主。   哪怕圣主同皇上划江而治,对江南大商贾来说都是极好的结果了。   同时,南方大商贾频繁资助学子,把自家子弟送去读书。   可惜寒门子弟看不上他们,嫌弃他们铜臭,累世的豪门只喜欢他们送来的银子,并非真心实意提拔他们。   云薇知道这就是自己的机会了。   于是,云薇不再催促穆阳赶路,行程越拖越长,甚至传出了靖王妃想在三月下江南看烟花。   靖王宠爱靖王妃举世皆知,而且靖王对此流言一笑而过,很快这则流言传遍天下,在江南引起了不小的动荡。   离着三月……可还有着四个多月呢,意味着靖王有可能在江南耗上四个月,这哪里是去广州就藩?   江南官员同世家豪族以为只是恭送靖王路过而已,没想自己头上多一座大山。   送去京城的奏书很快堆满了皇上的御案,话里话外说,靖王居心不良,干涉政务。   不敢要求皇上处罚靖王僭越,靖王的权势同盛宠摆在那里,连魏王赵王都不如靖王得宠。   他们只是恳求皇上督促靖王快些去藩地。   皇上大手一挥,吩咐郭太监,“奏折来多少烧多少,就不必拿给朕再看一遍了,他们越是怕阿阳停留,朕越是要阿阳慢些去就藩,一个个都忘了朕当年是怎么收拾他们的。   给他们几个好脸便忘了当年苦苦哀求朕的事了?圣主,呵,一个不知哪来得狗杂种也敢称圣主?   敢往长江以北安排密探,朕是没空收拾他们,但是阿阳有空。”   郭太监带着小太监搬走书案上的折子,轻声问了一句:“是不是派个人给靖王殿下送个消息?您的意思,靖王殿下未必知晓。   江南多是狡诈之徒,他们对靖王恨之入骨,当年也是不得不屈服,奴才担心靖王殿下年轻气盛,着了他们道……”   “呵,阿阳是年轻,也气盛,可着了他们的道?他们也配!”皇上对穆阳信心十足,“他们的算盘打得连朕在京城都听到了,阿阳还能被他们糊弄了去?朕早就想让阿阳南下帮朕清除一批不忠之徒。   朕要脸没好意思提,本想着等阿阳就藩后,再派不羡去一趟,阿阳心中有朕,不用朕开口,把朕的心腹大事给解决了。   不羡不用去江南,他可以全力牵制萧首辅等人,而朕只需要去昭阳殿享受就好了。”   皇上得意极了,想到就做,立刻动身去昭阳殿,还不忘吩咐郭太监,“带上奏折,朕同皇后好好商量商量给阿阳的支援。”   在压制南朝故地上,皇上同杨皇后意见统一,若不是他们两人怕引起太大动荡,给南朝复国余孽可乘之机,早就开始收拾江南不肯完全臣服的豪门士族。   皇上焉能忘记自己当初在攻破南朝时不干人事了?   正因为他无法忘记,始终记得南边百姓对自己的敢怒不敢言,记得那一双双仇恨又不得不屈服的眼睛,他才实行了不同的税负,加重南边的税负同时,对家乡在南边的官员多有限制。   纵容聪敏又谨慎的萧首辅,同时对南边的士族多为宽容。   总之,皇上意图把南边的士族养废,彻底割裂开士族同南朝百姓。   他重视商贾,又纵容开国勋贵去南边兼并大笔的土地……   可是,皇上渐渐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南边仿佛有脱离中枢朝廷掌控的趋势。   他同杨皇后私下商量过,得派个有能力有手段,心又足够硬的人过去整顿。   最适合的人选就是穆阳!   毕竟,南边百姓心中对穆阳是又敬又惧,穆阳相貌又足够出众,南边百姓很肤浅,就喜欢长得俊美的官员。   然而穆阳拒绝了皇上的试探,如今穆阳想要做什么,皇上未必会答应,但是穆阳不想做什么,皇上不得不答应。   皇上万万没想到喜从天降,天上突然掉下了大馅饼,穆阳主动放缓就藩脚步,肯在南边费心思了。   皇上只有高兴的份,至于说穆阳不臣之心?   他根本听不进去,穆阳想要帝位就不会离开京城就藩……何况,穆阳以前是他的义子,拿他当儿子养大的。   穆阳如今是他的侄子,记在族谱上的侄子!   有不臣之心也是他们穆家人,皇位总不会落到别人家头上去。   穆阳有几次机会能取而代之,可穆阳还不是心甘情愿辅佐皇上。   穆阳说过,海外地盘很大,他想要当皇帝,去海外争……别人不信,皇上是相信的。   其实,他对不羡同老三穆地主都没对穆阳放心!   “噗。”   许是太高兴了一些,皇上哼着今儿真高兴的小调出门,快要达到昭阳殿时,他腹部突然剧痛,一股腥咸涌上喉咙,来不及他压下去,张口哇的一声,大口大口红黑色血液喷出。   郭太监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跪趴到皇上身边,“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自从用了神医开得草药之后,皇上状态一直保持得很好,很少再有间歇性没有规律的疼痛。   皇上吞咽食物时也不觉得堵塞难通……甚至晚上用了云薇献上的香料之后,纠缠皇上的噩梦都没了,他大多时候一觉睡到天亮,头疼不再频繁。   他精神比以前好得多,火爆烦躁的脾气得以控制,偶尔同杨皇后争执,他也占据上风,甚至他都亲到杨皇后的唇。   一起的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他花费巨大代价请来的宗师高手同神医都说,他的病并非不可医治。   即便他无法高寿,也能多活个十几年。   足够了。   再给皇上十几年足够用了,十几年后他再死也不会觉得遗憾。   他突然又吐血了,落在龙袍上同地上的黑血,刺痛了皇上的双眼,无法忍耐的剧烈疼痛令皇上隐隐明白,一切的好转都是假象。   每日他都要喝的汤药只能延缓病情恶化,病情并没有好转,还在缓慢的恶化下去。   “神医,奴才让人去请神医……”   “不许去。”   皇上疼得额头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很快汗珠汇聚成溪流渗透了他的衣服,“不要告诉,告诉任何人,朕没事,没事。”   “奴才扶您去昭阳殿歇息?”   “不去,回御书房,朕,朕得好好想一想,有没有机会再让昭阳殿杨皇后给朕生儿子……”   说到最后,皇上声音暗沉沙哑,复杂的眸色渐渐被冷冽所覆盖,将身体重量大部分交给郭太监,轻声吩咐:“把血擦干净,不许有任何的消息泄露出去,老郭,朕只相信你,你……你要帮朕。”   “皇上对奴才大恩大德,奴才永世难忘,您放心,奴才被打死也不会多说一句皇上的病。”   郭太监连忙表忠心,艰难扶着皇上回御书房,“不过,此处离着昭阳殿已经很近了,又有血留下来,奴才担心糊弄不住皇后娘娘。”   “打死两个奴才,让他们血覆盖住朕的血。”皇上眼皮都没抬起一下,奴才的性命犹如拔掉了两个草,“阿阳,你派人给阿阳送消息,让他不要着急就藩,在江南多待一段时日。”   “是,陛下。”   郭太监随意指了两个奴才,说他们冒犯皇上,气到了陛下,将奴才杖毙后才派人勤洗地面,然后又给昭阳殿送消息,皇上今儿就不过去了。   至于杨皇后是否相信,郭太监已经顾不上,皇上回到御书房后,已经疼得浑身抽搐……神医赶过来,给皇上灌上好几碗汤药才勉强让皇上不再抽搐。   皇上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衣服上能拧出汗液来,眼神迷离涣散,“这么疼……朕都不想继续活下去了,朕死了反而是解脱。”   “皇上万万不可这么说,我回尽力降低皇上的疼痛,您活着才有希望,我已经找更好的草药治疗您的病。   我早说过此病很难治,有几人能多活十年以上,皇上富有天下,总能找到延寿的草药。”   神医抓乱了满头白发,不明白明明见好了,突然肿块增大,皇上是不是又来吃了什么?   “您不能放下活下去这口气,病越难治,您得越有信心克服病魔,一旦精神垮了,我找到了治病的草药,对您很难起到效果。” 第四百六十二章   神医是皇上花费不小代价请来的,得皇上的倚重信任。   然而神医对皇上不够爱惜自己身体纵情声色略有几分不满,皇上没把神医的叮嘱放在心上。   “以后陛下,您最好常常召见云大人一起用膳,云大人在您身边时,陛下您才多听几句。   汤药对治疗很有用,日常用膳也需要忌口,再就是皇上……万万不可大喜大悲,尽量保持情绪平稳,此番您吐血便是因情绪过于波动,最后我再提醒皇上一句,戒色戒色!”   郭太监默默听着,暗暗琢磨,神医说得忌讳,皇上每一样都没少做。   最近皇上同杨皇后占据上风,似打动了杨皇后,皇上的情绪始终被杨皇后牵着走。   颇有几分杨皇后操纵皇上喜怒哀乐的意思。   云大人忙着京查,忙着政务除了向皇上回事之外,很少同皇上一起用膳。   他们这群做奴才的人哪敢约束皇上?   皇上喜欢吃什么,他们只能上什么。   皇上喜欢怎么吃,他们不敢让饭菜凉上半分,更不敢阻止皇上临幸后宫泄火。   毕竟皇上被杨皇后勾得火气总得找人泄掉啊。   皇上低垂眼睑,眼神飘忽,似落在自己手上,又好似落在旁处。   显然对神医的话没往心中去,当做耳边风了。   “陛下不听医嘱,不如放我出宫去,我是无法为您调养身体,延寿十年的。”神医忍不住撂下狠话,“您不配合我,我有通天的手段也没办法帮您,皇上克己几月,您能多活十年,哪头重,哪头轻,您该心中有数。”   神医看过史书,自古以来追求长生的皇帝多,没见过这么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   皇上为痛快而活,不把自己生死放在心上。   “朕知道了,你放心,朕以后会听你的安排,少用大鱼大肉,多吃青菜,嗯,少去后宫。”   皇上声音低沉,“朕不求十年延寿,你让朕多活三年,朕死之前会给你留下保命的口谕。   许你一世自由,朕库房所有的药材同医术都可以归你,你想用死人做研究,朕都依你,你再不用去乱葬岗的尸体,也不用去亦庄偷尸体。”   神医:“陛下,我所做之事是为医术进步,并非有挖尸偷尸的怪癖。   我一直认为人的身体是最宝贵,我对死者并非不敬,只借助他们的身体做研究,以此救下更多的人。   我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分清楚人体内的血管……”   “行了,朕对你研究尸体不感兴趣。”   皇上打断神医的话,只要提起研究来,神医总是滔滔不绝。   皇上听不懂,也不喜欢听,“朕只要你保证朕三年之内死不了,朕就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你能保证吗?”   “我尽量。”   “朕不要尽量!朕今日要一个确定的日期,朕还能活多久。”皇上眸光深邃盯着神医,“同朕说实话,不说最多几年,朕只要一个最坏的结果,哪怕你说朕只能活一个月,朕也不怪你。”   “皇上……”神医嘴唇动了动,“您对我有一点信心,最坏也不会只有一个月,陛下的病绝对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坚持下去还是可以多活几年。”   “到底是多久?朕不隐瞒你,此时只有老郭一人在,外面的人听不到,你同朕直接说,别糊弄朕,这关系到朕对后事的安排。   朕本想着最少还有十年,有些准备做早了不好。   你的答案对朕格外重要,关系到江山社稷,你也不想看到天下动荡,西凉失守,蛮夷入侵,礼乐崩塌,民不聊生。”   “……”   神医就是一个痴迷治病的大夫,这么重的担子他背不起,“最坏状况下,当然,只是可能最坏的状况,皇上最少还有半年,不过,我保证拼劲全力让陛下延寿。”   郭太监心头一颤,只有半年?!   皇上闭了一下眼眸,他经历过多次生死一线,若不是几次赶巧有穆阳来救,或是他走运避开了,他早就死了。   他并不怕死,没能上了杨皇后固然有遗憾,回忆他这辈子还算圆满,对不起一些人,可他想当皇上也只能把碍事的障碍一个清除掉。   若有下辈子,大不了他去补偿他们,不过,真有下辈子,被他害死的人未必能斗得过他。   “朕知道了,你下去给朕熬药,今日朕同你说的话,你不得往外传一个字,若有人打听,你就说朕……朕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陛下本来有延寿十年的希望,您千万别自我放弃。”   “朕不是傻瓜,朕富有天下,还不想早早死了。”   皇上摆了摆手,神医退了出去。   郭太监默默垂泪,“皇上,神医的话不可信,您不会……”   “不提他延寿十年,先按照半年安排。”皇上揉了揉自己的脸,为让自己脑子清醒,“你派人给阿阳送信,朕给他半年,半年内他不许就藩,在江南为朕清除弊政,朕赋予阿阳先斩后奏之权。   长江以南,朕说的,全部靖王说得算,在半年内任何弹劾靖王的折子都不必交给朕看。”   他怕自己忍不住看了,疑心阿阳坏了他对后事的安排。   郭太监道:“奴才这就派人去给靖王传话,陛下,您把南边封给靖王了?储君怎么办?”   “储君?是魏王还是赵王?”皇上摇头,苦涩道:“他们两个本来还好,自从受了伤,一门心思都在怎么生孩子上头。   朕得敲醒他们,没有儿子就不能过继抱养吗?没有儿子就无心争储君,当皇帝?   在自己身边用心养大的儿子,纵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阿阳就是个好例子!   实在不成,朕宁可给了阿阳!”   “陛下。万万不可。”郭太监给皇上跪了,这话是他能听得?   皇上冷笑道:“你呀,格局小了,阿阳姓穆,承接朕的皇位还能对朕的儿子下狠手?朕也不会被请出太庙去,反而合了太后的心思,说不得老三也能捞一个皇帝当当。   皇位是朕谋算而来,最开始的基业得自大哥,朕把基业交到老三手上也算还了大哥的恩情,死后也能同大哥有个交代。”   郭太监轻声提醒:“高雍王还在呢。”   “太后从来没承认高雍王是大哥的亲生骨肉,他的名不在皇室族谱上,朕对他令有安排,绝不会给他半点机会。   因为朕知道,他很朕,恨着太后……朕不怕侄子心狠手辣,不怕侄子野心勃勃,朕怕死后,被得势的高雍王鞭尸。”   郭太监艰难咽了几下口水,喉结滚动,“奴才……您心中有分寸奴才就安心了,靖王……野心……”   “阿阳不一样,他是朕当儿子养大的,儿子身份重过侄子。”皇上缓了一口气,开口道:“朕把他留在江南,离着京城不近不远,正是适合,倘若朕的儿子争气能稳得住,穆阳会是天穆最好的屏障。   倘若朕的儿子稳不住,预期便宜了外人,还不如给阿阳机会。   毕竟朕……朕也知这天穆江山,朕同阿阳各占了四成,剩下两成是杨家的。   你一直跟着朕,别同朕说你不知阿阳为老子当上皇帝做了多少事,再露出惊讶的神色,朕怀疑你是不是在朕面前装糊涂。”   郭太监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更咽道:“陛下明鉴,奴才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您一旦……请准许奴才殉主,随您而去,继续伺候您。”   皇上眸子闪了闪,叹道:“不至于,朕不要任何人殉葬,你有心为朕守几年陵寝算是全了主仆之情。”   “罢了,不说这些事,你亲自去把魏王同赵王叫进宫,再派人仔细伺候其余的小皇子,他们……   朕没时间挨个去看他们是不是适合,没有杨皇后的血缘,她没心思做个慈母。”   皇上否定了在小皇子中间挑选储君的心思,他有心带着杨皇后一起……一起死,留小皇子登基,朝政稳定不了。   对云默的忠心皇上半信半疑。   皇上能让云默完全忠诚,可不知事情的奶娃娃可未必能让云默献上完全的忠诚。   郭太监领命退下。   皇上悠悠叹了一口气,半年?!   生前没得到杨皇后,死时他们两人葬在一处也算是抚平他此生的憾事了。   昭阳殿,杨皇后突然觉得心尖一颤,仿佛心悸的痛处传遍全身。   杨皇后放下毛笔,合生奏折,问道:“今日皇上没来?”   女官低声道:“是,皇上出了御书房,向昭阳殿来,两个小太监惹怒了皇上,皇上一气之下杖毙了他们,说不好再把血气带过来,明日再来看您。”   “谎话!两个小太监就能让他把煞气带到昭阳殿?当年他前脚杀了人,照样到本宫面前炫耀,生怕本宫不知他又做了多少大事。”   杨皇后了解皇上的心思,“派人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皇上请了神医。悄悄打听,万不可露出马脚。”   “是,主子。”   杨皇后并没给皇上三餐中加佐料,毕竟皇上病根已经种下了,杨皇后不着急皇上立刻驾崩。   她还没做好接手一切的准备,在她的计划中,皇上最少能活上三年的。   一旦皇上病情恶化,活不了多久,以杨皇后对皇上的了解,这段日子他们彼此之间还算良好的平衡必然被打破。   皇上对她会下狠手,而她也不得不奋起反击。   “主子,魏王同赵王入宫了,皇上不许任何人靠近,咱们的人不敢过去偷听,皇上用请来的高手站在御书房外……”   杨皇后了然点头,果然如此,皇上身体出了大问题。   逼得皇上不得不放弃同杨皇后生下皇子的心思。   在魏王同赵王中间选一个储君?!   “兴许皇上拿两个儿子做幌子,将心思放在阿阳身边的秦王身上!秦王好武,但有阿阳辅佐,到是能坐稳皇位的,万家这些年结交不少的势力,实力不容小窥。   哪怕本宫赢了,皇上败了,阿阳同秦王在南边足以和本宫分庭抗礼。”   杨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拳头砸下来,那就试试看吧。   先解决了皇上的杀招,再去让穆阳臣服。   总不能让皇上把她一起带走了。   皇上活够了,她还没活够,这些年的隐忍可不是只为同皇上一起死的。   魏王同赵王是红着眼眶离开的皇宫。   翌日早朝,皇上身边的凤位还保留着,但是凤座上却是空无一人,杨皇后病了,无法再陪着皇上上朝。   赵王被皇上安排下到六部轮转涨涨经验,皇上将靖王留下的亲卫交给了诚国公同汝国公两人共同执掌。   又命魏王先去随着诚国公历练,并且叮嘱老兄弟多多照顾魏王。   萧首辅等文官明白过来,朝廷上风向变了,而后皇上召见云默,商量许久。   云默答应下来,“臣听皇上的吩咐,重点彻查杨家旧臣。”   清除掉一些杨家旧臣最好的借口就是京查,皇上给予云默特权,准许悬廷司配合云默,给云默提供情报,并且云默可以越过刑部大理寺,直接命令悬廷司抓犯错的官员。   云默明白先斩后奏只能抓听命杨皇后的官员。   “陛下,您这事……“云默关心问道,“您不必太着急的。”   皇上叹道:“朕知道瞒不过你,不羡,再给朕十年,不,只需要五年,朕都不会这么做,神医说能延寿十年。   但是朕不得不做最坏的安排,期望皇后能收敛,朕不想同她兵戎相见。”   云默沉默良久,拱手道:“臣全力辅助陛下,誓死无悔。”   皇上命人看着昭阳殿,撕开了温情同情深的外衣。   杨皇后也不装了,派人将皇上的人全部……杀了,自由出入宫廷,甚至直接搬回了杨家老宅,撤去了承恩公的匾额,重新悬挂上祖传的匾额。   至此,朝廷震动,京城震动,很快消息传遍天下。   穆阳是最快得到消息的人,没等穆阳做出反应,皇上的口谕到了,然后是杨皇后的凤谕。   杨皇后的人送来一把匕首,交给穆阳后,来人只说了一句:“主子说,不求你帮她,只要你待在江南,京城有了结果后,您最好镇守江南,以防南朝余孽反扑。” 第四百六十三章   穆阳把匕首拿在手中,低眉看到跪在自己面前杨皇后的人,手指划过匕首上镶嵌的宝石。   他熟悉这把匕首每一个纹路,熟悉这把匕首到底有多锋利。   甚至他知道当年杨皇后为炼成这把匕首投入了多少的人力同财力,最后还搭上了杨皇后的血。   “相传炼制宝刃最高境界以人血练剑,本王一直猜测,你家主子什么时候将这把匕首再交还给本王。”   穆阳眸子暗沉,“本王给她端去堕胎药时,她没有拿出来,本王扶着他们父兄灵柩回京时,她其实很想用这把匕首狠狠捅进本王胸口……结果她并没有拿出匕首。   本王将承恩公带回京城时,她只是不理会那个孩子,匕首依旧没有拿出来,本王以为她不会再用到匕首了。   没想到……没想到啊,她终究对本王以此提了要求。”   “靖王殿下,主子也很艰难,她只是自保而已,靖王殿下离开京城有意避开旋涡,又何必再插一脚?主子只盼着您能一世安康。   您为皇上,为穆家做得足够多了,足以偿还穆家这些年对您的养育之恩。主子真是为您想……”   穆阳冷笑一声,握紧匕首,心中多了一抹酸涩,“本王在穆氏族谱上,是穆地主唯一子嗣,想要回报得不再只有养育之恩了。   不过,当年本王把匕首交还给杨皇后,她又用这把匕首扎伤她兄长,本王承诺过,见到匕首,如同当日拜师时……你转告她,本王轻易不会回京。   但是,本王无法保证不在最关键时回京助皇上一臂之力,提醒她,西凉并不安稳,同皇上适可而止,京城大乱,我必将回京。”   “……王爷。”   “已经是本王给她的底线了,是她教我,一诺千金对帝王而言都是放屁。”   穆阳转身回了船舱,再不理会跪在甲板上的人。   侍卫摇晃小船送杨皇后的使者离开大船,弃舟上岸,杨皇后使者不甘心望着远去的大船,看着高挑在旗杆上的靖王旗帜,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旦靖王旗帜入京,杨皇后的胜算起码少一半。   好在,皇上着力培养魏王同赵王,在两位儿子中选一个继承皇位。   皇上对靖王不放心,又不得不让靖王停留在长江沿岸,震慑杨皇后。   靖王殿下是皇上稳定天下的底牌之一,何尝又不是自家主子的底牌。   大船船舱中,云薇靠在柔软的枕头上,把玩被穆阳扔到一旁的匕首:   “看来这把匕首对阿阳很有意义,不然杨皇后不会专门派人送给你,又说了那么一番话。   不得不说,他们夫妻在对你上头,还是很有默契的,仿佛天生就该做夫妻。   别人夫妻恩爱,他们两人恨不得算计到对方骨子里去,偏偏又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我一直琢磨,杨皇后把对皇上的欲拒欲离演到何时,果然,情爱什么的不适合杨皇后。   走话本子上那一套同皇上互相算计,表面恩爱不适合她,嗯,就该是杨皇后这样果决出宫,我不服气,撩开手开干!”   云薇看了太多帝后之间的爱恨情仇,大多都是你是否爱我。   她所佩服的杨皇后可不是把皇上迷得不要不要的,皇上主动送上一颗心,而女人不动心,玩弄皇上,最后气死皇上的那种女人。   真刀真枪从皇上手中抢夺江山这才过瘾。   云薇都有点遗憾没在京城看现场了。   穆阳神色淡淡的,不见生气动怒,也不见感伤,同寻常没太大区别。   他有闲心继续翻看陈年旧账,嗯,都是卷毛主动整理出来的。   “不服就干?”穆阳放下账本,忍不住重复了一句,指了指新接到的京城消息,“是,她是干了,干得还很漂亮。   她让皇上明白,这几年她肯缩在后宫不涉朝政,并非是皇上对她防范得紧。   而是她不想出宫对抗皇上,这次她撤了承恩公的匾额,挂上杨家传承百年的杨府……薇薇没去过杨公府上,曾经府邸门前有一根旗杆,站在京城城楼一眼便能看到旗杆。   杨公父子战死,她嫁给皇上后,这旗杆被她亲自砍断了,旗杆上的杨家旗帜被她压在嫁妆箱子底下。”   云薇坐直身子,眼睛亮亮的,问道:“旗杆又竖起来了?杨家战旗再次飘扬?”   穆阳点点头,“是,旗杆比过去更高,高度几乎撵上皇宫,那面曾经号令半壁江山,让南朝同蛮夷惊惧的战旗再次上升到旗杆顶端。   据说,一大半的京城百姓对着旗杆叩拜,有不少当年受过杨家恩惠的人汇集在杨家战旗之下。”   “信仰,杨家几代人牺牲铸就的信仰。”   云薇有几分感慨,难怪杨皇后一直底气十足,说出宫就出宫,怕是要同皇上闹和离,分割家产:   “没能亲眼看到,我能猜到当杨家战旗重新升到高处时,京城同京外将士的疯狂,京城百姓中有不少是随着杨家征战的老兵。   这是非战之罪,阿阳,你已经尽力了。”   穆阳倒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并没有尽力帮皇上,彻底消弱杨家,当年皇上让我把忠诚于杨家的将士带去冲锋。   暗示我把最难打的仗交给他们,我答应了皇上分化瓦解对杨家不够忠心的将士,抹除杨家死忠之人。   瓦解分化我做到了,杨家死忠的将士……我终究心软了。   他们上数几代为抗击蛮夷牺牲过,而且他们的勇气同素养比皇上带出来的将士高得多。   我不忍心他们死在争权夺利之下,毕竟他们一腔保家卫国,驱除蛮夷的热血没有错。   万一哪一日西凉顶不住蛮夷,再次蛮夷兵临北地,不肯投降抗击蛮夷的人还是他们。   那群被皇上用荣华富贵等好处分化收买的将士,同样也可以被蛮夷收买。   他们的骨头不够硬,也不够忠诚,只要给他们一个看似光明正大以大局为重的借口,他们就会跪拜新主子。   于是当年我借着征战便利,借助穆晨的手打散了这群人,安排他们卸甲归田。   在征伐时,我没积攒下银子,一是因我对掠夺大户人家不感兴趣,二是我很少带兵入城。   三来我拿得那一份银子给了卸甲归田的老兵,给皇上的奏报上,这群人都是阵亡的。   皇上对阵亡将士的补偿并不多,差得那部分银子由我补上,实在是不愿意退伍的人,我把他们安排在京城四周。   当年皇上对人口统计并不在意,有谋略的副将被我打散安排在地方做守备,这一条皇上是知道的。   他装作不知,私底下派人暗暗除掉一些跳得欢快的守备,但并不是全部守备都被皇上弄死了。”   “你做得对。”云薇起身来到穆阳身边,靠了过去,将匕首扔到一旁去,她不想知道匕首的故事,“阿阳,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穆阳眼底闪过一抹得意。   有什么比心爱之人深情告白,崇拜更好的事?   没有!   绝对没有了。   “皇上同杨皇后认同阿阳当年做得正确,皇上没怪过阿阳,杨皇后感激阿阳,他们把你当做了唯一的阀门,一旦情况不可控,唯一能挽天倾的人就是阿阳你。   皇上不敢让你就藩,把你留在江南干大事,北地乱了,南边安稳的话,天下乱不了。   杨皇后用匕首把你留在南边,怕你在京城现身,毕竟阿阳出现,支持杨皇后的将士,团聚在杨家战旗下的将士大多会跟着阿阳你跑,比起杨皇后,他们更加信任阿阳。”   穆阳揽住云薇的腰,轻笑:“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好?只露一面抵得上杨家百年积累下的威望?他们舍弃杨家女公子追随于我?”   云薇亲了穆阳一口,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当然,你一出现,他们绝对会选你!阿阳从十五岁领兵,一年有一大半时间都在马背上渡过,阿阳打外战同蛮夷交手比打内战多。   不仅我看得到,追随过阿阳,以及被阿阳保护过的百姓心里也都清楚。   民心所向不是简简单单几两银子些许好处就能收买,杨皇后不敢让你回去。”   穆阳笑了,胸膛上下起伏,愉悦说道:“薇薇想让我回去吗?”   “不希望。”云薇诚实说道:“我希望咱们一辈子都不用回京,处理完南边的事立刻去藩地,我已经想好怎么去经营藩地了,好多想法都可以在咱们的地盘实行。   自下而上,逼上层改变……嗯,也许少不了流血牺牲,但比起动不动就互相残杀,要温和许多,损失也能控制到最小。”   “听薇薇的,我们不回去。”   穆阳本来他没想过回去掺上一脚,“在杨皇后竖起杨家战旗之前,我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人记得,肯维护拥趸她。   京城杨公府外的状况,不仅让皇上震惊,我接到消息时,同样被磅礴的民意吓了一跳。   被皇上拉拢过去的将领,几位曾经被我鄙夷过的卖主求荣的人或多或少对杨皇后表示支持维护。   皇上怕是很后悔,没摸透杨皇后真实实力之前,撤了杨皇后上朝问政之权,派人围了监视昭阳殿……   他更没想到,杨皇后够勇,掀桌了,提剑带人杀出后宫,杀出皇宫去。   阻止皇后出行,他们该死,皇上一日不宣布废后,定杨皇后的罪,死在杨皇后手中的人都算是白死了。”   “不止皇上没想到,杨皇后她自己也没想到吧,不然不会在皇上之后派人给阿阳传口谕,她把匕首……交还给你,换你一个承诺。   皇上,杨皇后,百官勋贵们,朝廷上下怕是都被震撼到了,便是我爹都没逃得了。   我听说你们初次见面时,我爹自信指着天说,天下姓穆,不姓杨……啪啪啪打脸,起码在北地杨皇后同皇上五五开。   皇上稍占上风只是因为他是男人,更容易被当做天子,默认的帝王人选。杨皇后若是男子,就是四六开。”   穆阳笑容更深上几分,因为云薇的话暗爽,世上没有完全无视功名利禄的人。   他不太看重,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这把匕首中用了杨皇后的血炼制而成,在我拜她为师时,她送给我发防身,并说,我收了她的匕首,要帮她一次,原谅她一次。   匕首原本并没有镶嵌宝石,我带着匕首征战时,敌军射出的箭,我没能躲开,藏在胸前的匕首帮我裆下致命的一箭,匕首鞘上留下一个坑。   我凯旋后,杨家女公子亲自把她及笄礼上得到的杨家祖传红宝镶嵌在匕首上,挡住了坑洼,在红宝的妆点下,匕首更为华贵,在兵器谱上排在前三。   她再次把匕首交给我,说,这把匕首能保护我一辈子,是她……她当时说得含糊其词。   如今我才明白,大概意思是这把匕首有她这个不认儿子的母亲守护儿子的心思吧。   讽刺得是,当日杨少主也是用这把匕首划开我的衣服……匕首中有她的血,也有我的。”   云薇安抚穆阳,小声嘀咕:“真够狗血的,卷毛都写不出来的狗血桥段啊。”   卷毛甩了甩尾巴,怎么可能写得出?   他又不是女作者,没这么细腻爱撒狗血。   “我被抬出杨家时,把匕首留下了,同她一刀两断,我想到她会用匕首要求我一件事。一直等,等到最后都没等到,以为她不喝落胎药。”   “阿阳是盼着她在喝药时拿出匕首?你会答应留下她的孩子吗?”   “不会。”   穆阳斩钉截铁摇头,“拿出来不过多被我羞辱一次,她教我的,大爱大局至上,我一直想把这句话还给她。   如果我此时回京城,很想问一句,你这是在做什么?杨家几百条家规中可没有利欲熏心,不顾大局,不顾天下安危。   她当年义正言辞说杨少主兴兵征伐南朝有违祖训,她现在没好到哪去,同样违背了杨家祖训。”   “阿阳,有没有一种可能,杨家祖训专门用来培养同约束你的?”云薇笑盈盈问道:“除了阿阳在意坚守之外,有用时,他们坚守祖训,没用时,随意扔到一旁,可能几百条祖训,只有阿阳当回事。”   穆阳:“…” 第四百六十四章   尴尬无语只在一瞬间。   云薇把穆阳整沉默了,自然也得她去哄好,亲亲抱抱。   举高高是举不起来的,她不是大力士抱得起穆阳。   不外乎答应穆阳几个让彼此很舒服的条件……   另外云薇表示,被杨家几百条家规养大的穆阳:   “我最喜欢了,最最喜欢了。”   云薇并非腼腆之人,也非把喜欢挂在嘴边上,句句不离口。   自打出京后,姜氏同云默不在身边,又没有云爱等人后,她抛开所有的顾忌,变得越来越像自己。   甚至比前世的自己更放得开。   云薇喜欢说出喜欢后,穆阳明明很高兴,却故作矜持的样子。   喜欢看他渐渐染红的耳朵。   更喜欢在夜晚时,他‘逼迫’自己一遍遍说喜欢的情话,回报给她所有的热情同温柔。   按照她的观察,穆阳其实是个缺爱的孩子,看似自信,实则怕人不喜欢他,再次丢下他。   幼时的心理创伤并没有痊愈,只是被穆阳很好的掩盖起来,不让任何开解他,去碰触不好的记忆。   穆地主疼穆阳,但是穆地主看不出来,毕竟穆地主没有系统的学习过,远不如云薇专业。   至于杨皇后……   这个当亲娘的女人八成心血都不在穆阳身上,不是不疼穆阳,她的精力不会放在儿子身上。   尤其是这个儿子让杨皇后有浓浓的挫败感同无能为力。   杨皇后想以疼爱拉近同穆阳的关系,效果很是不好。   这些年彼此之间发生的事太多,她又不是围着儿子转的母亲。   她自己都承认自己不是个好母亲。   于是,杨皇后想到用好处……权利去关爱补偿穆阳。   可惜论权利,穆阳并不比她差。   她能给穆阳的荣华富贵,换到寻常人身上,必是会喊亲娘喊得可亲啦。   然而对穆阳……他有足够多的底气说出,你给我的都不是我想要的这种话。   云薇无法穿越到穆阳受苦受难的儿时去给他一个温暖有爱的抱抱亲亲。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如今在穆阳身边不停说着喜欢他!   给予穆阳全部的爱……   穆阳揽住云薇,亲了亲她的嘴角,“嘴真甜,一会儿让厨子再给你做几盘甜滋滋的点心,让你的嘴更甜。”   她的唇比娇花嫩,比蜜糖还要甜。   一句简单的话都能甜到他心头上。   “我知道了,阿阳又开始忙。”云薇笑意盈盈咬了一下穆阳的嘴唇,“甜滋滋的点心阿阳该多用几块,真不明白,他们坐着小船登上大船多费劲啊,就不能飞过来吗?”   “很难踏波而行。”穆阳看了一眼船舱门口,门外等着他做决断的人故意加重了脚步,“薇薇是去睡一会?还是……”   “我也很忙的,阿阳,我也要努力赚钱,不然你以后没钱给退伍老兵发银子了,我会赚很多很多的银子,只给阿阳一个人花。”   “给我买兵器谱上排名的匕首吗?”穆阳手指勾着云薇的腰带,垂下浓密的眼睫,“买吗?那把匕首我不要了。”   “买买买,你想要啥,我都给你买。”   云薇差一点鼻子飙血,凝视英俊无匹的穆阳,握紧小拳头,“我又有奋斗的动力,养阿阳……”   穆阳一个反手将云薇压在自己怀里,低头狠狠吻了上去。   船舱外等着靖王召见的人,在卷毛狗眼咬人目光下,不敢再弄出动静来。   靖王妃养得卷毛狗是犬神,已经深入人心。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功夫,船舱的门开了,靖王妃从里面走出来。   门口的人纷纷低头行礼,不敢抬头看一眼面若桃李,眉目含情的靖王妃。   卷毛摇着尾巴跟上云薇,恩,亲了很久,云薇的嘴红肿了。   “阿阳在船舱等着你们,方才阿阳交代我一些事情,耽搁了功夫。”   云薇知道这些人都是穆阳的铁杆儿,无论多艰难的环境,他们不会背叛穆阳,对靖王发自骨子里的崇拜,肯为靖王牺牲性命。   靖王让他们跳入火坑,他们不带犹豫的跳下去。   云薇不想破坏他们心中战神穆阳的地位,多解释了两句:“阿阳懂得很多,指点了我一些事,可以算是我的半个先生了。”   众人齐齐点头,等到靖王妃去了船尾的船舱后,他们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都是食色男女,没想到王爷同王妃还有扮演先生同女学生……   不敢多想下去,他们怕被王爷扒皮。   众人鱼贯而入,穆阳已经恢复寻常,在他冷峻的脸庞上绝对看不出来任何情潮褪去的余韵。   “京城的消息传来得不少,本王想你们也都听说了,本王的亲王爵是皇上亲封,皇上对本王,对你们信任有加,皇上不准本王带你们回京勤王,证明皇上同魏王赵王足以应对。   杨家……在本王这,她无论是住在后宫昭阳殿,还是住在承恩公府上——杨家老宅,她唯一的身份是皇上封的皇后,并非杨家女公子。”   穆阳声音清冷,环顾站在面前的麾下们,开口道:   “这就是本王的态度,你们回去后可传下去,本王同杨少主的恩怨早已两清,同杨皇后的师徒名义也断绝多年。   前些日子本王因为王妃,以及顾忌皇上的面子才同杨皇后和平相处,本王唯一的身份是去西凉的闵王嗣子,将来为闵王披麻戴孝承嗣的儿子。”   停顿片刻,穆阳给足了众人的思索时间,无视被云薇扔到一旁的匕首,重申道:   “我穆阳先是闵王的儿子,后是天穆的靖王,最后……没有最后了,本王同杨家恩怨两消,再无任何瓜葛。”   “属下铭记王爷的话,只为王爷效忠。”   众人单膝跪地,手臂斜放在胸口,“属下不敢劝王爷尽快入京,保着王爷在江南刷新弊政,早日抓到南朝余孽。”   他们大多数人跟随穆阳多年,有几人出身杨家,祖上几代都是辅佐杨家人,当年杨家女公子派给穆阳使用。   后来,他们被穆阳才华同人品打动,死心塌地辅佐穆阳。   穆阳很少用杨家旧人去对付杨皇后,不过,杨皇后在京城立旗,他们不免动了几分心思。   前一阵子,穆阳同杨皇后之间关系有所缓和。   靖王有心进京,火中取票的话,皇上同杨皇后拦不住。   穆阳麾下不少人心底都有一个隐隐期盼——靖王能更近一步。   他们觉得只有靖王德配天下,靖王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比之杨皇后,皇上的儿子更为适合。   可惜,靖王表态只为闵王子嗣,他们不敢‘强迫’靖王去争夺皇位。   穆阳此番表态算是统一麾下们的思想,一层一层传递下去,每一个人都会明白王爷要得是什么。   纵然有麾下之人不安分,打着靖王的旗号去争,穆阳也可以直接处决了。   穆阳对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服从他的命令是第一条,也是不可违背的一条。   靖王麾下能理解靖王的命令,按命令执行,不能理解的命令,只要出自靖王之口,也要执行!   穆阳不会听取任何人的意见,极度的专制。   偏偏穆阳麾下的人推崇专制霸道的靖王,从不会质疑靖王的任何命令。   实事屡次告诉他们,听靖王的命令准没错。   穆阳抬了抬手,“你们起身,过来看看地图,本王画出几个南朝余孽的据点,本王打算在到达南朝故都……金水前,先把这几处地方扫荡一遍,给江南的人提个醒,京城皇上同杨皇后之争,他们最好老实点。””王爷,事关他们家族兴衰,他们未必会被王爷惊吓住,赌对了,飞黄腾达,赌错了无外乎是家族破败,有王爷镇守江南,他们也知给他们的机会并不多。”   其中一个文人打扮,斯文儒雅的人开口,“杨皇后敢在京城立旗,背后少不了银子的支持,他们更想支持皇上几位皇子王爷,对王爷……王爷的门不好进,不敢死皮烂脸高攀王爷。”   “我是让江南百姓老实,安心做天穆的顺民。”穆阳扬起眉稍,“江南士族想入局,本王不会管,但要带着江南百姓一起动,不行!绝对不可以!”   “属下明白王爷的意思,王爷表现出来的强势,应该会让一些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斯文人抿唇淡淡笑。   同僚身体本能远离理斯文人,他是有限几个敢向靖王提起建议的人。   杨玉,人送外号小鬼!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得就是他。   他年纪不大,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在靖王麾下人缘特别不好。   但是每次大战之后统计军功,他都能稳定的排在前五。   不高不低,不上不下。   不会如风林火山四人显眼,也不会被穆阳忽略。   他祖上出自杨家旁枝,几代人传承下去,早已同杨家主脉出了五服。   除了姓杨之外,杨皇后安排过来的杨家人对他都没太好的印象。   穆阳抬眸看了杨玉一眼,最近小鬼有点活跃,是知道了什么?   杨皇后那般送了一些消息过来?   随即,穆阳打消了这个念头,杨皇后知道穆阳的底线在哪,不敢轻易越界。   听杨玉的话因,他更希望穆阳在南边掌权自重,怕不是想着整个江南都成了靖王的封地!   杨玉做恭顺状态,低声说道:“聪明人很多,王爷不好都拒绝了,总要给点希望不是?”   “本王不耐烦去见你口中的聪明人,你愿意接待你就多见见。”穆阳淡淡说道,“把本王的意思告诉他们知晓,别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入错了庙门,拜错了佛祖。”   杨玉躬身道:”属下一定帮王爷仔细查别一番,真正聪明人分得轻真佛祖。”   “凡事别过火。”穆阳又加上一句,“一统政行合一是大势所趋,本王不会违逆大势,倘若有登极的野心,本王不会留在江南,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不敢以为王爷好而行不臣之事,属下只希望王爷根基深厚,无人敢轻视招惹王爷,而且江南有不少开明商贾,优秀士族子弟,他们也想着报效朝廷,光宗耀祖。”   杨玉轻声说道:“闵王在西凉需要王爷的支持,银子粮食等等都需要在江南筹措,王妃挚爱王爷,肯为您拿出大笔的银子,您的岳母家底丰厚,生意做得极大。   王爷总不好开口管妻族要银子支援西凉,王妃愿意,属下等人不想让王爷丢面儿。   惧内没什么,只当王爷爱重王妃,吃软饭……王爷,这词真不好听……”   穆阳拿起一块点心砸过去。   杨玉伸手灵巧接住点心,扔到口中,“多谢王爷赏,能同王爷吃到同一盘点心,属下太荣幸了。”   在同僚们羡慕嫉妒的目光下,杨玉品尝着点心的美味儿。   靖王的脾气好了许多,没娶王妃之前,再给杨玉几个老虎胆子他也不敢去撸王爷虎须啊。   穆阳把程风四人留在京城,一路南下耳根子总会清净点,万没想到冒出来个杨玉!   指定是外面已有传闻,堂堂靖王吃软饭了。   靖王给云薇的聘礼多,成亲时,云薇远超十里红妆的嫁妆搬进了靖王府。   成亲后,穆阳衣食住行都是云薇安排。   云薇最喜欢打扮穆阳,有好看的衣服配饰最先给穆阳。   他长得好,又穿着好看新款的衣服,穆阳带火了成衣店的生意。   穿不成靖王同款,买几身差不多的款式衣服也行啊。   靖王被靖王妃‘养’已经流传出去,当然没人会相信,不过就是一则玩笑的消息罢了。   穆阳麾下的人知道,王爷每个月给老兵的银子多了,不是专门给一个老兵提高银子,所有老兵的银子都多了。   在靖王没有大进项前提下,多出来的银子只能是靖王妃添补上的。   靖王妃能被穆阳麾下诸人尊重,并非只因为她嫁给了靖王,并且是靖王的命令——王妃的话,就是本王的话。   穆阳淡淡说道:“本王就是吃软饭又如何?多少人想吃,他们连王妃的衣角都摸不到,你们给本王记住,以后再听到本王吃软饭,你们可以直接承认,王妃赚来的银子都给了本王!”   杨玉:“……” 第四百六十五章   “王爷?!”   “本王说得话,怎么?你有意见?!”   穆阳毫不在意,大有吃上云薇软饭为荣的架势,淡淡反问一句:“还是你们认为本王给你们丢人了?”   “属下不敢!”   杨玉等人差点又给靖王跪下了,再三强调:“属下万万不敢轻视王爷,其实王爷能同王妃殿下,以及云大人姜夫人亲厚,属下高兴还来不及。   王妃殿下给出真金白银,退伍的老兵得了实惠,属下万万不敢议论此事。”   一向以斯文人自居的杨玉已经开始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总得先哄好王爷。   至于吃不吃软饭……仔细想一想,王爷处处凸显王妃证明夫妻恩爱。   王妃并非杨皇后野心勃勃,非要强压皇上一头,不安于室非要同皇上争皇位。   相反王妃像极了其母姜夫人处处敬重夫婿,维护夫婿的体面。   穆阳麾下这群人一点不用担心王爷吃亏!   毕竟,得了王妃认同银子,占了大便宜的人是他们的王爷!   王爷有尊严有体面的花王妃的银子?   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们举双手支持赞同。   麾下彼此挤眉弄眼,穆阳没眼看了,轻咳一声,拉回正事上:   “除了尽快剿灭南朝余孽之外,本王以前耗费巨资做得各项研究成果,尽快拿出来使用,争取早日见到回头钱。   你们明白吗?本王不介意吃软饭,被王妃养,但是本王介意投进去的银子看不到价值。   当初本王让请来的工匠改良的工具等等,总要拿出来给本王看一看,是不是有价值继续投入银子。   王妃曾对本王说过,每一项科技的进步都离不开投入的银子,王妃不介意帮本王负担一部分,她并不过于追求能否成功。   但是,本王同王妃不一样,花出去的银子就得有价值,若是有工匠滥竽充数,在本王的地方混日子,本王直接送他去西天!”   “回王爷,他们不敢糊弄您,不过属下觉得您投入的银子适当偏向火药火枪。”杨玉天生不能练武,本身骑射功夫算不上顶尖。   这些年一直能保证在战功上名列前茅,主要是他足够聪明谨慎。   他是穆阳麾下少数几个真正懂得兵法的将领。   再有一条就是杨玉更重视武器……旁人不在意失灵时不灵的火枪,杨玉反而觉得火枪会是改变战场局势的关键。   他早就同穆阳请示过,自己所部最先使用火枪。   穆阳看了杨玉一眼,又瞄了一眼不以为意的众人,手指点了点他们:   “按照卷毛的话说,智商洼地!没事多读一点书,以前本王觉得你们还是肯上进的,最近两年,一个个都像皇上那群老兄弟看齐,只学会了莽,学他们不肯动脑子。   虽然本王要求你们服从本王命令,但是疆场上瞬息万变,一味的莽能打胜仗吗?   不懂得学习,你们就只能当一个迎合本王的应声虫了,本王怎么放心让你们出去办事。”   “属下愿意一直跟在王爷身边,不出去也行啊。”   他们觉得跟在王爷身边最好,脑子很少会琢磨随机应变。   听王爷就完事了。   “……”   穆阳沉默良久,说道:“以后你们每日都要读一个时辰书,一会儿本王给你们列一张书单,按照书单上的书去看,每天一个时辰,写下读书感想,半个月交一次作业。   谁做得好,本王给奖励,做不好,读书时间加倍。”   这些人都是穆阳带出来的,他不能不管他们,也不会管他们一辈子,迟早他们都会分封到各地为官。   穆阳着实不想似皇上把开国勋贵养废了,只知享受荣华富贵,胆大包天挑衅律法。   “本王不希望有一日同你们兵戎相见,更不希望你们的性命折损在本王手上。”   “王爷不让我们干的,属下绝对不干,王爷要属下的命,尽管拿去,不不,不用王爷动手,您吩咐一句,属下自裁便是了。”   “……”   “王爷,属下绝不会如同开国勋贵一般让您为难,不该拿的银子,属下不拿,律法条例属下在您要求下倒背如流。属下不会离开您,您在哪,属下就在您身边保护您。   离开也是领您的命令去办事,属下不需要旁得心思。”   穆阳闭了一下眼睛,问题大了,他好像把这几个亲近的麾下养成了死侍一般的人。   可穆阳对他们的培养同培养死侍不一样,而且穆阳不养死侍。   近身保护他的侍卫们并非死侍工具人。   杨玉轻声说道:“王爷不必为属下惋惜,属下们此生最大的幸运就是跟上王爷的脚步,能效忠王爷。”   穆阳只能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他着实不想肩膀上负担这么多人的希望。   毕竟他若是不好,这些人,同他一起长起来的属下们都得死……   大船后的船舱中,卷毛趴在云薇大腿上,仰着狗头看着云薇手中的纺纱机图纸,时不时叫了两声。   云薇点头道:“这地方不对?需要再加上一个楔子?”   卷毛:“汪汪汪。”   “卷毛不用叫了,你叫得我头疼。”云薇不停修改纺纱机不妥的地方,越改越是烦躁,“你不用狗叫也能同我交流,当狗当习惯了?改不了不说话先狗叫的习惯?”   卷毛爪子挠了挠书案,在红木上留下好几个爪子印。   “你说过你记了很多东西,怎么就没记住纺纱机?”云薇抱怨道:“你以前写文时没用到纺纱机?”   卷毛:“……”   怎么可能没用到纺纱机?   不过他更喜欢称王称霸,站在封建制度最巅峰,不是做皇帝,就是当权臣。   从来没有一个主角会想着工业革命,想着平权。   云薇要求的纺纱机太先进了,卷毛只是看过一眼,具体原理它没研究过。   云薇提笔在图纸上记下了一些来自卷毛的修改方案,轻声说道:“我得想个更好的办法出来,纺纱机不能一下子拿出来,在江南办厂需女工……”   突然,大船剧烈摇晃,并非是因为波涛起伏。   卷毛汪了一声,立刻帮云薇稳住身体,耳朵高高竖起。   云薇不慌不忙问道:“有人袭击大船?袭击阿阳?!”   这是活腻了吗?   他们所乘坐的这艘大船可是按照海船的标准建造的,抗风浪抗危险性都是强。   不夸张说,这艘大船上配备了火药,穆阳对火药的研究投入的银子最多,见效也最快。   海船除了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之外,面对层出不穷的海道同番邦之人,没有震慑对方的武力根本无法在海上立足。   云薇透过船舱向外看过去,许多高手从靠近大船的小船上飞跃到甲板上,拔刀往船舱冲。   穆阳并没有出现,但是侍卫们同来袭之人打得有声有色。   李侍卫等人守在船舱门口,说道:“王妃莫怕,王爷早有准备,这群兔崽子一个都跑不了,他们完全是不记打的畜生,忘了我们王爷当年的赫赫威名。”   云薇一点不觉紧张,她有卷毛在身边,还有穆阳在船上,她用得上怕?   她同穆阳在不同的船舱,真遇见危险,穆阳一瞬就能冲到她面前。   这群刺客太蠢了,几乎可以是来主动送死的。   这艘大船上云集靖王最信任的麾下,他们在穆阳面前老实安静,对袭杀的刺客,他们犹如下山猛虎,期盼刺客能抗揍一些。   他们想在靖王面前多多表现啊。   “他们是什么人?有没有喊口号?”云薇看着反而被穆阳的侍卫们包围的刺客,优哉游哉的问道:“一般而言不是先报出身份吗?我怎么没听到他们是谁派来的?总不会……哎呀,他们不会想着冒充皇上的人?   或是杨皇后派来刺杀阿阳,故意挑拨是非,制造皇上或是杨皇后不容于阿阳的事实。   阿阳彻底同那两位离了心,直接调兵北上?”   李侍卫紧张警备着,死死护着舱门,绝对不能让刺客有机会闯进去,吓到王妃。   王爷把王妃的安全交给了他,王妃掉了一根汗毛,或是被吓到落泪,他都办法同王爷交代。   听到王妃的悠哉口吻,李侍卫嘴角止不住抽抽了两下:   “王妃猜得有点道理,他们……没准就是不想让王爷停留在江南,最好尽快回京去,向皇上要个公道。”   “至于挑拨皇上同王爷这事……他们做不到,王爷当年领兵在外,在皇上耳边说王爷坏话的人不少。   所有尽王爷谗言的人都被皇上剐了,南边的人可能忘记王爷,绝不敢忘记传看天下的骷髅骨头。”   李侍卫听到船舱中王妃吞咽口水声,改了口吻,“皇上曾经用反间计离间南朝君臣,致使南朝将门同南朝文官不合,矛盾极是尖锐,南朝皇帝都无法暗按住文武相争。   他们用皇上玩剩下的,皇上岂会中计?   王爷同南朝大将不一样,皇上从不曾疑心过王爷,就算王爷不听圣上口谕回到京城,皇上也不会怪罪王爷。”   刺客大多数已经被斩杀,鲜血染红了江水……靖王的侍卫集中力量清理负隅顽抗的刺客。   云薇说道:“不留活口吗?”   “王爷对来行刺的刺客从来不留活口,王爷说过,不需要从刺客口中知道任何消息,王爷也不需要知道是谁派来的刺客。   王爷说是谁,我们直接杀过去抄了刺客老巢。”   李侍卫向云薇说明状况,“王爷说,是谁不重要,他不屑从刺客口中探听到主使。   王爷认为是谁,那就是谁。   王爷杀戮刺客,不留活口,不准刺客安葬……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再来行刺王爷了。   没有刺客敢接下行刺靖王的生意,江湖上没有,杀手们更是绕着同靖王有关的任务走。   王妃别以为杀手就不怕死,他们也是怕的,杀手也有亲人,王爷会顺着他们容貌找到他们的老家去……”   李侍卫闭紧了嘴,王妃不喜欢株连那一套,靖王对刺客的亲眷从来不曾手下留情,除非不让靖王查到。   然而,靖王手中握着风字旗,程风专门就是搜集各方面消息的。   程风,程少爷从未让王爷失望过。   船头的船舱打开,穆阳弯腰出了船舱,无视挨个给倒地不起的刺客补刀的侍卫们。   穆阳抬眸望着加速逃窜的几艘小舟,“跑得了吗?”   “点火,放炮。”   “是,王爷。”   大船船头覆盖着半人高地方的防水防雨的油布揭开了。   两尊火炮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线,静静伫立在船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经过训练的人快速引燃早就准备妥当填装好炸药的芯子,调准好小舟逃窜的方向。   稍可之后,炮弹从火炮管中飞出,接连四五声巨响,把江面炸出一个有一个巨浪,席卷小船。   江水因为炸弹波涛更加汹涌,大船因为江水波涛而晃动。   穆阳静静看着小舟似在如山一般的巨浪上行进,然后被巨浪打碎吞噬。   杨玉眼睛亮了,兴奋的握紧拳头,“就该这样,就该有这样的好效果,王爷的银子没白花!”   这还是船头装了两门火炮,按照王爷的方案,甲板底下船身中也可装火炮。   比船头的火炮更小巧,威力是差了一点,却更灵活,轻易击溃侧面或是后面来犯的船只。   毕竟,船越大,越不好转舵。   其余人个个长大嘴巴,震惊于滔天巨浪,别说小船了,炸弹若是在大船附近炸开,掀起的巨浪都能淹没大船。   “长见识了,宗师高手来了也扛不住巨浪。”   “王爷威武,王爷霸气,让他们先跑几里地,一发火炮过去,船毁人亡,被巨浪拍上,宗师高手也得死。”   巨浪的威力彻底吓住了众人,以前他们觉得王爷花钱搞这些研究是有些浪费的。   如今他们只想煽自己的嘴巴,格局小了,见识浅了。   难怪王爷对招揽宗师镜或是高品高手并不热衷,有威力凶悍的利器在手,谁来袭都讨不了好去。   穆阳无视麾下们阵阵马屁,眯起眼眸来,“校准有所偏差,不过,在水上问题不大,只要能打在附近海域即可。   放在陆地的火炮需要更精准,不然放一炮美打中目标,威胁不够大。” 第四百六十六章   跟随在穆阳身边的属下听到这一番总结后,对被穆阳关在工匠坊中的工匠忍不住露出几分同情。   工匠们的头怕是要秃了。   靖王一直要求极严,能做到最好,绝不肯差上一分一毫。   不过,他们亲眼所见之后,对王爷信心更足了。   没准真能做到王爷所言,火枪一发,高手难逃。   穆阳在云薇身边安排了足够多的侍卫保护她。   动静闹得太大,穆阳担心云薇,让杨玉等人善后,他快步去了船后的船舱探视云薇。   杨玉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船只木屑,以及随着波涛起伏飘荡的浮尸,叹了一口气:   “当年杨少主有王爷的志气,何必去夺旁人的根基续上武道,自古以来,真正站在巅峰的人,从来都不是宗师。”   “喂喂喂,够了,你别拿旁人同王爷比啊,那是能比的吗?”   “比不了的,王爷的天赋肉眼可见,不仅天赋高,王爷也更努力,失去……王爷一点点都夺回来了,认为王爷就此沉沦,沦为平庸的人好生失望。”   “嗯,王爷用事实证明自己就是天才!被毁了,也可以站得更高。”   “等到火枪发射稳定,宗师们都得小心,寻常人……嘿嘿,也能逆袭高手,火枪在手……对了,对了,我得想办法讨好王爷,第一批火枪,我一定让王爷赏我一把。”   此话出口,众人眼前一亮,各怀心思争取优先拿到火枪。   寻常时,他们都是一起吃喝,一起扛枪生死相托的好兄弟。   但是在争夺火枪使用上,他们抛开了昔日情分,谁同自己抢,谁就是生死仇人。   众所周知火枪制作不易,尤其是穆阳准备配发给麾下的火枪要求更高。   火枪数目有限,总有人第一批拿不到。   “讨好王爷,不如讨好王妃,毕竟王妃的喜好容易得知,这么多年下来,我只看到了王爷喜欢王妃,其余的人或事,王爷并没表现出特别的喜好。”   说话的人感觉气氛不对了,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哎哎哎,你们听过就算了,别同我抢讨好王妃的事,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王妃喜欢……”   一群人围住了他,将他围得密不透风,“你同程公子最是要好,以前就是程公子麾下,风字旗中你人脉最广,自然知道王妃的喜好。   大家都是好兄弟,咱们也想着讨好王妃,你把知道的消息说出来,咱们就还是好兄弟,不然……嘿嘿,你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了。”   “救命!别过来!打死我也不会说的。”   船舱中,云薇听到了一声救命,看了一眼穆阳,问道:“外面怎么了?是刺客喊的?还是你麾下的人被刺客擒拿了?”   穆阳能猜到外面为何而乱,声音沉沉:“训练不够,等大船靠岸,我让卷毛追着他们跑几圈,他们就没力气想东想西,一群只长功力不长智商的人,他们……”   虽然带着几分嫌弃,不过云薇能看出穆阳对即将被卷毛特训的人的在意。   穆阳有牵绊有记挂不放心的人,他就不会再过于偏激。   云薇不希望穆阳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毕竟,谁也说不准意外同明天哪一个更先到来。   不提生死危险,就是云薇自己都说不清楚是怎么来的?   突然有一天,她会不会突然就被老天爷赶出这具躯壳。   她当然希望穆阳永远记得自己,万一她离开了,不希望看到穆阳逆天,被老天爷劈死!   穆阳眉头舒缓,并未看穿云薇的心思,继续说道:“你以前同我说过,我有事,支持追随我的人纵然活下去了,也活不好。   以前我是不在意他们,我给他们好处,他们为我效力,除了程风他们四人之外,我不觉得他们离不开我。”   “现在呢?是不是改了看法?阿阳,你身边有很多指着你过日子,需要指引的人。他们可不都是为了好处利益追随你。”   “嗯,我看出来了。”   穆阳点头,麾下的人虽然听话得如同傀儡,但寻常时,同他玩笑,也敢同他大声说话了。   他们好似因为穆阳鲜活。   “始于颜值,忠于才华,陷于人品。”云薇再加上一把火,“他们同阿阳一起实现自身价值,最终影响他们是阿阳你啊,他们聚在阿阳身边是强者,散开的话,没人约束,没有目标,他们这辈子也就浑浑噩噩的过去了。”   云薇握住穆阳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不是给你负担,你既然带着他们,就不能半途而废把他们扔下,被阿阳带出来的人,都有些……嗯,不太正常。”   穆阳捏着云薇的脸颊,笑道:“不正常?”   “嗨嗨,说天才抬举他们了,阿阳在我们那,变态在特定时候用,并非是贬义词,同某神一样,都是让寻常人高山仰止的存在,普通人耗费一生都追不上。”   云薇眼珠一转,“阿阳验证了我们那的一句话——人同人差距,有时候比人同狗的差距都要大。”   “阿阳同卷毛一样哦。”   云薇说完就跑,站在船舱门口回头笑盈盈看着穆阳。   嗯,没有追过来?   穆阳沉默。   云薇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有代沟没听懂?   不会的。   穆阳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   卷毛不是狗,穆阳觉得同卷毛并列也不错?!   云薇设想了好几个结果,就是没想到穆阳会静静望着自己,“阿阳……”   她声音怯怯的,软软的,故意做出来的样子。   谁还不会煮一杯‘绿茶’了?   而且绿茶已经从茶饮进化到可褒义,可贬义。   讨厌绿茶女,但是谁敢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绿茶一下?   穆阳缓缓抬起手臂,黑白分明的眸子似能操纵人心,“薇薇,过来。”   云薇只是稍一犹豫,小跑过去,将自己手搭放在他的掌心。   穆阳顺势揽云薇入怀,低声说道:“我愿意在你身边做卷毛。”   云薇:“……”   感动吗?   并不!   她并不想同卷毛谈情说爱,只能埋入穆阳怀里,不让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哎,三年一个代沟。   她同穆阳之间的代沟有几百条吧,哪怕卷毛给穆阳科普过,代沟还是存在的。   不过,云薇很喜欢穆阳,就是很喜欢。   江南金水城,因是南朝旧都人文鼎盛,商贾林立,始终都是长江以南的最为重要的城镇。   在南边百姓心中,金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金水城中心位置依旧是保存完好,每年都会重修修缮一遍的南朝皇宫。   如今南朝皇宫改成了皇上行宫。   皇上不会拨钱过来修缮行宫,毕竟他没打算南下巡幸江南。   修缮行宫的银子都是商贾贡献,江南几大士族主持修缮。   其中他们从中拿了多少修缮的银子不得而知,但是行宫保持了皇宫的样子,被皇上一怒之下烧毁的宫殿也都恢复了原貌。   天穆朝立国不久,南朝灭亡得太快,当今皇上又在灭南朝之后,很快回到北方称帝去了,对投降的士族等乡绅并未过多杀戮。   又因为首辅是萧家当家人,在萧首辅的带领下,在南朝时本就兴盛的世家大大族,在本朝依旧活得很好。   甚至因为皇上定都北方,他们家族根深叶茂,深深扎根江南,把持江南官场。   但是,随着靖王出京就藩,并且皇上口谕靖王停留江南金水后,他们的好日子有点到头的感觉。   毕竟,靖王的名头在南方更响。   “萧首辅没同皇上进言靖王权柄过重,有拥兵自重的嫌疑,不,已经不是嫌疑,靖王有足够实力同皇上划江而治。”   “皇上始终相信靖王不会谋反?靖王可不是皇子了,名分上是他侄子,看看他对高雍王管束监控,再看看他把大权交给靖王,我是高雍王,也会不满。”   “高庸王不满?又能怎样?还不是按下不满,在皇上面前摇尾乞怜,祈求一点点好处?祈求皇上别杀他。”   行宫中,几家豪族代表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他们可以自由出入行宫,因为整个金水城大大小小的衙门都是他们的人。   皇上派来的官员都被他们收买,包括帮皇上监视江南动向的探子头目,悬廷司江南司的提司也成了齐家的女婿。   他夫人肚子里怀着可是儿子!   是江南提司的所求多年才求到的儿子!   齐家的实力并不比出了萧首辅的萧家差,尤其是在江南,齐家才排在第一位。   齐家主脉嫡女下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探子头目,足以看出齐家的野心,下了重注的。   当然,齐家收益也很惊人,悬廷司的提司完全倒向了齐家,进一步拉拢了一些悬廷司中的兄弟。   “别拿高雍王同靖王相提并论,他不配同靖王比。”坐在首位的齐家家主垂眸缓缓宽着茶水,开口说道:“看皇上的意思,即便靖王真得划江而治,自立为称帝,他也不在乎。   毕竟,靖王姓穆!皇上觉得江南不好掌握,便宜了南朝乱党,便宜圣主,还不如给了靖王。”   “齐公所言甚是,皇上若有此心,我们的人再上书弹劾靖王都没用,听说皇上烧掉的建书够每日烧火做饭。”   李家家主头发胡须皆白,整个人也显得枯瘦如同即将埋入黄土中的老头子。   不过他一双不大的眸子神采奕奕,明亮非常。   他接住齐家家主的话,转而对一直沉默的萧家代表说道:“萧贤侄,你伯父萧首辅没给你来封书信叮嘱你几句?”   富丽堂皇的屋中坐七八个人,大多都是老头子,只有萧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萧悠是萧首辅的侄子,早年是萧首辅养大,这两年才回到江南接掌江南萧家:   “回各位伯父知晓,伯父是送了一封书信,只叮嘱我一件事,不可慢待了靖王,最好靖王说什么,我……我们最好都答应。   尽快将靖王恭送走,千千万万不可招惹靖王殿下,他还说了,对待靖王妃也要慎重,万万不可惹怒靖王妃。”   看出在座的各位家主对自己的话不甚在意,有人撇嘴不屑:“靖王妃?一个攀上高枝儿有些运道的女人罢了,还能翻出天不成?”   萧悠从怀里掏出书信,最先递给齐家家主,“这就是伯父亲笔书信,只是在我接到书信时,皇上并未给靖王传口谕。   ……同如今的状况就不适合了,不过伯父在书信中交代我,多听听长辈的意见。   我萧家——嗯,和诸位同气连枝,一荣俱荣,齐老伯做出的决定,萧家不会反对,但是针对靖王同王妃上的算计,萧家绝对不参与,也绝不会做出危机靖王妃的事。”   齐家家主已经看完了书信,并将书信传了下去,是萧首辅亲笔所写,书信内容和萧悠所说大同小异,   “首辅他很看重靖王妃,不不,是看重靖王妃的继父云默。老夫家里还有云中君的字画,的确是好,十多年前,老夫就说他书画极佳,看好他能名扬天下。   老夫看准了他在书画上的造诣,却没看出他在仕途上也是节节升高,走得比萧首辅更顺,老夫从提司孙女婿口中听过,皇上最信任的人已经是云大人。   早知他有今日,老夫该提前结交的,错过了,错过了。”   他说不出的遗憾,叹息:“一般在书画上名垂青史的才子做不好官,老夫眼界浅了,云大人文采压四方,为官得皇上信任能力极强,官运恒通,他现在就能掌京察,以后前途更不可限量。”   他说话时,书信已经在所有人手中过了一遍。   “齐老哥看好云大人,我信你的判断,但是我不信云大人肯为了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出手。”   田家人撸着胡须,自傲说道:“我们没想过危害靖王妃,靖王俊美无双,他当年就曾经风靡整个金水,如今怕是更上一层楼,靖王殿下这般神仙人物总是格外吸引女子倾慕。   以前靖王殿下不通男女之情,娶了王妃后,靖王未必如同当年一般心硬如铁,不解风情。   咱们该安排给靖王殿下的,也要安排好,别等着靖王主动开口。” 第四百六十七章   自古以来多少英雄豪杰倒在财同色之下,已经数不清了。   尤其是江南女子有别于北地的女子的婉约柔美,很难有男人不动心。   他们所求并非是靖王动情……   当然靖王动情最好,最低也要让靖王领略女子的美好。   田家掌权者看到齐家嫁出主脉嫡女得到的好处,自然心动得不行。   不提拿捏主影响靖王得到的好处,只要他家的女孩子能留在靖王身边,做妾也是极好的。   田家嫡女受世家教育培养,掌家打理庶务是最基本的,诗书礼乐皆是精通,琴棋书画也多是请最好的老师来教导。   田家最优秀的姑娘如天上的玄月一般清冷,冰玉一般人儿。   偏偏在床榻上因为男人而火热,万种的风情。   她可以满足男子任何对妻子的要求!   堂上贵妇淑女,塌上放荡风流。   这不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吗?   田家家主耗费无数银子同心血培养出来的晚辈,本没想着让靖王看到,可是靖王偏偏来了江南。   这么好的机会,田家绝对不能错过。   这就是天意,除了靖王之外,他孙女配给萧家公子或是齐家继嗣孙都可惜了。   只要孙女能稍稍影响靖王,甚至只需要她能被穆阳带走,田家就有很多发挥余地。   说不得凭着靖王的威风同齐家萧家争一争。   “田公的建议可以听一听,我们总不能让靖王殿下主动开口。   靖王殿下到底是皇上养大的,京城的消息说,靖王是皇上的养子,靖王的亲生父母只是一对普通贫民,可这话相信得没几个。   肯相信的人也是做给皇上看的,不然皇上专门放靖王的身世却没人相信,皇上岂不是很没面子?”   吴家家主身材臃肿,圆圆的大脸盘,小小的眼睛,薄薄的嘴唇。   五十多岁的年纪脸上一点褶子都没有,人胖圆脸不容易出皱纹。   他是几位士族家主中最显得平易近人的一人。   吴家排名靠后,他平时在开会时,都是追随齐公的,很少说自己的意见。   当然他能被请来一起研究对策,主要是吴家祖上不如其余家族,却是现在士族中最有钱的一个。   他喜欢同大商贾结交,喜欢坐在酒楼茶馆听八卦,继续八卦:   “靖王那相貌一般寻常百姓能生出来的?这已经不是祖坟冒青烟的问题,而是祖坟炸了寻常人也无法生出靖王来。   靖王是皇上的儿子,还有可能是闵王的亲生儿子,他母族那边也应该是名门,只是犯了事不好说。   皇上肯把靖王给闵王,闵王多次说自己无法让女子生育,只有靖王这么一个儿子,太后护短在意血脉接受了靖王,他成了太后最宠爱得皇孙。”   “咳咳咳,吴伯父是觉得闵王能生出靖王来?”萧悠从京城而来,“闵王的名声不好,也不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连自己妻子……反正闵王是靖王生父,我是不信的。”   “你呀,看不明白,闵王能领兵去西凉,已经超过许多人,他没有才干,靖王肯答应?皇上肯答应?我赞同闵王才是靖王的生父。”   萧悠还想辩驳几句。   旁边的田公再次开口,“我不关心靖王到底是谁的儿子,我知靖王无法成为我们的人,我们在江南的势力会被靖王颠覆。”   “田公说得是,靖王爱是谁儿子就是谁儿子,我只在意靖王要在江南做什么,怎么才能让靖王尽快南下封地或是北上回京。”   一直不曾开口的赵家家主主动说道:“尽快定下个方案,靖王的大船快到了。   这些年我们没少给南朝遗族关照,那位圣主……同齐家有亲,齐公,靖王身边的侍卫并不多。   听说他把所有能动的士兵以及杨皇后给的杨家精锐都派去西凉,归到了闵王麾下。   在长江以北,靖王身边有重兵环绕,有百姓拥护,对靖王不利千难万难。   如今靖王离开了京城,来到江南——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皇上同杨皇后针锋相对,争得厉害,我以为这是上苍给我们,给圣主最好的机会。”   萧悠万万没料到赵家家主有心对靖王不利,“您的意思是联合圣主,同南朝遗族刺杀靖王?就算成功了,下一步……”   “下一步当然是辅佐圣主称帝,同皇上划江而治,平分天下,光复南朝。   你我,还有南边的百姓始终都是南朝臣子,形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向一个草莽小混混低头叩拜称臣。   我不知你们是否甘心,始终我无法忘记祖上的荣耀,皇上那一家子血脉低贱,怎配独占天下?”   赵家家主面有红光,豪气万丈说道:“靖王带给我们的屈辱,今日该还给他了。   他还向受用士族贵女?他一个不知哪来的杂种,我家的洗脚婢都看不上他。”   田公:“……”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方才自己的打算,赵家家主听得明白。   他想给靖王送培养多年的贵女,可赵家却觉得洗脚婢般配靖王。   他的脸都快被赵家无形的巴掌抽成了猪头。   赵家在南朝出过几位皇后,多次同南朝皇族联姻,更盼着能南朝早日复国。   只是以前没看出赵家怀有这份心思。   不过他们几家控制江南不也并非天穆的忠臣。   “你们要明白靖王不好糊弄,一旦他查到江南官员被我们掌控,靖王会饶了我们吗?   我建议先下手为强,趁着靖王立足未稳,还不知道江南的具体情况,直接……派人送靖王归西。   就算靖王死不了,也要重创靖王,让靖王明白在江南这一片,谁才是说得算的人。”   赵家家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要策划的话,靖王并非不可战胜,当年他带给我们的屈辱…”   “哦,赵伯父说得是您跪在靖王马前献上传家宝的屈辱?还是你把你的夫人昔日江南第一命妇送去给皇上享用?   我听说你还在外面为皇上守夜来着,口口声声说复国,呵呵,你怕是忘了,你带着人一个个在宫女太监中查找南朝皇族的嘴脸了。   当年,靖王在你面前跃马而过,坐在你家祠堂中,静静看着你亲手斩杀南朝公主的儿女,你怎么没想着愤死一搏?怎么不敢说靖王只配你家的洗脚婢?   你为了苟活,连靖王洗脚水都肯喝吧。”   萧悠眸子锋利,继续嘲讽道:“我们不说这些往事,让你赵家继续位列士族,掌一番势力,并不等于我就把你当成个人!”   “你……你……懂什么,我那是……”赵家家主面红耳赤,脸上如同被剥皮一般难堪,“当年丢掉的尊严体面,我……我要一件一件找回来。”   “找得回来吗?!不过是你的妄想而已。”萧悠慢条斯理说道:“既然已经趴在地上当狗,你就该做一只好狗,别想着再站起来当人,若是你还有骨气,就该学着徐家……学一学盛阳郡主。”   “盛阳郡主她才是南朝的罪人,徐家也是,都该死!”   “当年算计徐家,蛊惑末帝对徐家满门抄斩的主谋,你算是一个。”萧悠看了一眼不在意的田家家主,“徐家倒了,你赵家多出几个带兵的将领,末帝把最后护国精锐交给你。   结果可是很好啊,被靖王冲得七零八落,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不做噩梦,怎么不怕漂浮在长江上的忠臣义士来找你报仇?!”   赵家家主嘴唇干裂,手臂不由得颤抖。   亏心事做多了,怕鬼怕黑,晚上他都需要点一百根蜡烛照明。   每年花在请法师驱邪上的银子极多,他族中一直不停死人。   孩子不是生下来是死胎,就是体弱多病。   “萧悠,住口!”齐公开口制止,“你别忘了,赵公是你长辈,我们一直支持你伯父……”   “伯父位列首辅少不了诸位的支持,伯父得了你们的支持,不也没少回报你们吗?”   萧悠起身弹了弹宽大的袖口,“我是看在你们的面子,被伯父强压头叫过他一声伯父。   我不知谁给他的勇气敢看不起靖王,不过,你们按照他的建议,我代替伯父退出这个所谓的士族联盟。”   “太可笑了,直到现在还有人认为靖王容易对付?你咋不上天去呢?诸位都好好想一想,南朝以倾国之力没打过十八岁的穆阳。   如今靖王二十二岁了,赵家哪来的自信瞧不起靖王。   别忘了,当年率兵灭国时,靖王带着他的风林火山压住了南朝皇族的供奉,南朝几个大宗师没一个敢现身!   在疆场上,南朝输了,在高端战力上,南朝同样一败涂地。   你们不会还相信没了武道根基的靖王如同废人,不敢同宗师镜抗衡吧。   不会以为当年灭国时,宗师不肯现身是因为上苍选了皇上,他们口口声声说天意难违。”   齐公等人:“……”   赵家家主额头冒出冷汗,固执说道:“不一定,五年前穆阳不可敌,立国之后他沉醉美人乡……皇上同勋贵不也被我们权色收买,磨灭了志气,只想享乐。”   “去年,靖王殿下带兵收复西南,锦城一战天下惊,他很快攻破了锦城同山城。   当年长江天险没能阻止他,如今川蜀更为艰难的地形同样无法阻止靖王。”   萧悠摇摇头,叹息:“你们还有信心战胜二十二岁的靖王吗?”   “不,不是说,川蜀收复是大皇子穆晨的功劳,是大皇子勾引了川蜀王女儿……”   “吴伯父,市井八卦听听就行了。”萧悠截断吴家家主的话。   “啊,啊,你是说靖王灭了川蜀王。”   吴公并未恼怒,扶着自己双下巴,说道:“我还是老老实实迎接靖王为好,送钱送珍宝,还是讨好靖王妃,都可算我一份。   我可以多出一些银子,行刺靖王,对靖王不利的事,我断然不会加入其中。   南朝遗族也好,圣主也罢。他们很难成事,你们知道我爱做生意,吕不韦能做到奇货可居,是他眼光好,我不如他太多。   不少人都趁着国难战乱发大财,把生意做大,我不喜欢做那样的事。   每年祭祖,我只求阖家安康,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我只求国泰民安。”   萧悠意外看着吴家家主,被人轻视被人为士族之耻辱的人也有自己的胸襟同气魄。   国泰民安——多美好的事。   萧悠返回江南之前,见了……嗯,瞒着大伯父见了云默。   不能说完全瞒着大伯父,以大伯父萧首辅的老辣岂会不知他同云默有些许香火情?   萧家有不少子弟都可来江南执掌萧家,萧首辅单单选了他,必然不是看上他的才干同聪慧。   萧悠紧接着表态,“萧家也不参与行刺靖王。”   “我是觉得咱们能瞒过皇上,靖王早就知道朝廷对江南已经失控了。靖王敢于南下必然不怕。”   吴家家主眸光闪了闪,“徐青,盛阳郡主的独子北上,我估摸着他去投奔了靖王殿下,说不准等到靖王所乘坐的大船靠岸,我们能看到徐青做了靖王府的属臣。   徐家仅存的血脉盛阳郡主如何不重视?郡主同女侯割袍断义,再无往来,可是女侯的嫡亲外孙女做了靖王妃……盛阳郡主为自己独子不得不低头,她服个软,又同女侯是老姐妹。”   “吴伯父没收到消息吗?靖王妃从来不认女侯为外祖母。”   “不认是不认,她身体里流得血不能不作数。”吴家家主笑了,“女侯早就想通了,认不认无所谓,靖王妃好好的,女侯就不算愧对夫家,女侯有希望取得靖王妃的原谅。   对了,靖王妃……是有南朝皇室血统,比圣主血统更纯,毕竟女侯的丈夫可是嫡出皇子,被忠仆带出皇宫逃难。”   “我不肯承认靖王妃外祖父是失踪的嫡出皇子,不过是民间传言,做不得数数。”   赵家家主冷声说道:“你们怕靖王,我偏要试一试靖王……”   轰隆隆,江边方向传来一阵阵巨响。   “外面怎么回事?”齐公开口问道。   “回家主,是,是靖王殿下用火炮炸船了,刺客全灭,火炮太厉害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等到几位士族领袖们彻底听明白江面上发生的事之后,打算给穆阳一个教训的赵家家主颓然坐在椅子上,没了方才精气神。   败了!   不奇怪。   本没打算一次就能要靖王的命。   行刺只是给靖王一个深刻的教训,没了重兵保护,靖王来南边得懂得看他们这些人的脸色!   齐家,赵家,田家等等士族不再是当年被灭国时摇尾乞怜的人。   他们掌控着江南!   靖王想在江南安稳,得对他们退步。   赵家家主的确在努力把当年丢掉的尊严体面找回来。   这次行动派出不少的高手,那是真正飞天遁地的高手啊。   他们甚至没见到靖王动手,就被火炮轰成了浮尸。   “惨,太惨了。”   田公眼睛却是亮闪闪的,把家里女儿送给靖王的心思越来越重,“火炮恐怖如斯。”   这靖王有火炮利器在手,再进一步真正称孤道寡也不是没有可能。   到时候他家的女孩子是后宫中妃嫔,侥幸生个一儿半女的,田家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没准他外孙有可能在坐上太子的宝座。   毕竟,田家女生出皇子的话,如今在座的几家会以他马首是瞻,这些都是他外孙的助力。   别怪他想得深远,他们几家能幸存下来,又能掌握主江南财政大权,靠得就是祖上同皇族权贵联姻。   同时他甚至比皇上和靖王更清楚,江南蕴藏着的财富。   都城定在北地,但是重地始终是江南,每年送去京城的银子税负远比任何州县多。   这还只是江南财富的冰山一角。   齐公缓了一口气,问道:“萧贤侄可听说火炮?听动静比咱们手中的炮大得多,射程等等是不是也要更强?”   “齐伯父,咱是土炮,靖王才是真正的火炮。   在江面上或是下雨照样能放炮,可咱们那几尊土炮别说下雨时用不了,炮身沉重无比,移动困难,最要命不知土炮会不会炸膛。”   萧悠有几分颓然,嘀咕道:“听云大人念叨过靖王……嗯,靖王投入大笔大笔银子搞了个工匠坊。   只要有本事有想法的工匠每月得到的俸禄不比云大人这个四品官低。   云大人说,靖王殿下瞎胡闹,浪费银子,被工匠们的奇思妙想糊弄了。   哎,今日火炮一出,靖王投入的银子一把回本。   我……我也想被工匠糊弄一下。   云大人被伯父说成老谋神算,他有看走眼的时候。   以后靖王殿下从工匠坊中拿出的成果越来越多,工匠更为珍贵,花钱都请不来,靖王肯定会为做出成果的工匠请封。”   众人默默听着。   齐公上下打量萧悠,试探问道:“你知道工匠坊在何处?听你的口吻同云默不单单是只有些许香火情分吧。”   萧悠拱了拱手,“您慧眼如炬,我差点拜师云大人,他知我是萧家人,知道我伯父是萧首辅,死活不肯收我入门墙。   我不隐瞒诸位长辈,因为这段香火情,伯父才派我来江南。”   吴家家主眼睛眨了眨,恍然大悟一拍椅子扶手,“你们萧家眼光一向精准,你伯父看好云大人,等同于看好靖王。   当年他选了混混出身幸运得到长兄基业的皇上。   今日他选了靖王!我是感觉比上一次他的选择更容易令我接受。”   萧悠挠了挠头,开口:“伯父并未做出选择,他只说让我不要同靖王为敌,多想想云大人往日的教诲,云大人不肯收我入门墙,伯父提醒过我。   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我在心中始终把云大人当做老师。”   田公神色慎重了几分,多了几分小心,“你反对给靖王送女?”   “以我自身而言,当然不希望师妹,嗯,我同云大人交好时,云大人还没续弦姜夫人。   靖王妃——不仅是他继女,还是他的关门弟子,也是开山大弟子。”   萧悠透漏不为人知的消息,“我不同意给靖王送女人,但是我是萧家在南边的主事人,萧家同诸位几辈人交情。   诸家同气连枝,伯父才能坐上首辅,萧家并非违背同诸位歃血为盟的誓言,也愿意让靖王尽快离开江南,同诸位一起保住家族根基。   甚至也愿意连同诸家和靖王殿下斗上一斗,伯父叮嘱过我是我,家族的利益高于我的私心。”   赵家家主稍稍松了一口气,穆阳给到的压力轻上几分。   萧悠方才说话很不客气,直接把他耻辱的记忆翻出来,把他的面子扔到地下狠狠的践踏。   他不是不生气,但是靖王已经步步紧逼,万一萧家退出,联盟会分崩离析。   赵家可就要一个人承受靖王的怒火。   萧悠收起唇边的苦笑,最终选了萧家,难怪云大人知道自己身世后,坚决不肯收他为徒。   萧家养大他教育他,他无法自私脱离家族,   “刺杀靖王,直接危害靖王性命,我萧家绝不会参与,这一条我方才就说过了,这也是我伯父给我下得死命令。”   萧悠郑重其事,一字一句说道:“至于拉拢靖王殿下,让靖王殿下领略江南风情,享受江南美人,萧家不会反对。   萧家也有姿容绝俗的女孩,虽不是伯父的孙女,但也是萧家嫡枝……”   他稍稍停顿片刻,咬了咬嘴唇,说道:“这是伯父的意思,可以让靖王殿下见一见,毕竟靖王殿下年幼过得不好,少年时又遭遇杨少主的恶行,随后一心都在辅佐皇上争位上。   金戈铁马十余年,从来没有享受过富贵,江南的风都带着奢靡馨香,许是能打动靖王殿下那颗冷硬的心——这些都是伯父说的。   女郎们爱慕靖王,在靖王面前展现风情,即便靖王不喜,对女郎们不会太过责备,牵连到背后的家族。”   田公连连点头,认可萧悠,不,是萧首辅的判断。   齐公等人面色也都和缓上几分,萧家并未背叛盟约。   几个女郎追着穆阳跑,说开了不过是少女怀春罢了。   成了自然是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成?   不过是被人笑一笑年少轻狂,靖王不解风情而已。   纵然舍了辛苦培养的女郎名声,比起能得到的好处来说,也不算什么了。   萧悠垂下眼睑,看着自己鞋尖,脑海中浮现出靖王妃姿容。   她并不算太有名,靖王妃不好惹——他说出来,没人会相信!   “这些话是我自己琢磨的,诸位听一听,靖王妃自幼丧父,同姜夫人过得也很艰难,看别人脸色活着。   这才是靖王妃无法原谅真相大白后依旧偏心假千金的女侯根本原因。   不过,你们把靖王妃想得只凭着美貌迷住靖王,绝对小看了她。   姜夫人改嫁云大人,并非是攀高枝!云大人多次澄清,是他高攀了姜夫人。   靖王虽然没这么说过,但是靖王的亲卫早已当靖王妃为主。   在容貌上同靖王妃比肩的女子咱们这些家里都能找出几个来。   性情同见识上和靖王妃一样吸引靖王的人,怕是很少。”   田家家主嗤嗤一笑,开口:“原来你是怕吸引不到靖王啊,靖王妃姿色品行是好,她能让靖王娶她,证明她有本事。   萧悠你成亲没几年,不明白男人,尤其是像靖王位高权重的男人,并非是花心,而是想要见识更多的美色。   咱们家里的女郎或明艳,或婉约,或灵巧,或柔美,或是天真纯粹,还有英气逼人的。   总之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谁也盖不住谁的风头。   靖王想要的哪一款,我们都能找出来送到他面前去。   我记得齐家嫁给悬廷司提司的女子欲擒故纵,把提司拿捏得死死的。   尤其是擒,啧啧,可惜她是个女郎,若为男儿在疆场上没准也是一位猛将。   看了她的欲擒故纵之后,我特意请了懂兵法的人来教姑娘们。   单独靠美貌才情已经落伍了,懂得兵法会手段才能争得好夫婿。”   吴家家主揶揄道:“我最小的女儿不懂兵法,但是她是自强创业那款,说不靠男人,她也能养活自己,经营嫁妆。   没准靖王殿下能看上呢,不是说靖王妃最初吸引靖王的就是独立的勇气?   嗯,不对,按我听回来的消息,靖王妃坑了人……   “哎,算了,八卦消息做不得准,给靖王准备女子这事……我可以帮上忙,总不能让靖王以为咱们江南贵女都是婉约柔顺,个性也是不少。”   萧悠扯出一抹自嘲,自己的话,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他又没把握靖王不会被姿色各异的女郎吸引,都是男人,谁不想左拥右抱呢?   “我只希望当年被靖王派人捆住游街的事不再发生在诸位身上,当年他留了一份体面,他还没封靖王,无意长久停住江南。   如今,他手中持有皇权特许,南边的政务他都能问上一问。   又正在新婚浓情之时,惹靖王妃吃醋,惹他不快,靖王会不会把我们塞进炮筒去?”   萧悠声音虽轻,每一个字精准飘入在坐的家主耳中,不由得齐齐打了个冷颤。   靖王话不多,下手黑可是公认的。   得罪他的士族子弟越是要面子,他越是把面子扔到地上反复踩踏。   齐公咳嗽几声打破尴尬氛围,“送女的事讲究方法,方才吴老弟说得欲擒故纵是很好的一招。   把这招玩明白了,能保全体面,你们都记住了,别让矫揉造作,上不得台面的女子接近靖王。   行宫给靖王住,让靖王见识纸醉金迷,除了女子之外,能玩的,好玩的,可以让靖王放松的事很多,美色不过是其中之一。”   众人纷纷颔首,凑在一起研究如何瓦解靖王敌对之意。   赵家家主渐渐加入其中,毕竟,他比其余人更能拉得下脸,更知道怎么做穆家的一条狗。   他当年能哄好皇上,如今也能哄好靖王。   靖王是皇上同闽王养大的,受教于杨家女公子,北地的人不会玩,不会享受。   大船停靠岸边,甲板搭在岸上,聚集在穆阳身边的属下有人领了命令离开,也有几个留下来陪着王爷。   靖王府侍卫并非人人都到过南边来,没见过江南冬景的侍卫挤在一起,看着岸边不曾枯黄的树枝啧啧称奇。   “比北边缓和,冷风不冻人,我特意穿了大髦,额头热出了汗。”   “小娘子穿得很单薄,看着水灵灵的,脸颊能捏出水来,看看,那个腰真细,还有那边的——走路摇摇摆摆,不似咱们北边,长得胖一点从后面看,分不出男女。”   “你嫌弃北地小娘子,仔细回去我告诉你老娘,不过,她们确实不一样,那腰妞得惹火。”   “再惹火没有王爷命令,咱们也不敢下船去。”   侍卫们聚在一起议论着,大多谈论女人。   船舱中,云薇问道:“不下船?”   “你还晕船?”穆阳放下账本,反问道:“还是不舒服?”   云薇神采奕奕,直接坐在穆阳膝头,勾着他的脖子,说道:   “我想早一点下船,看看江南同我——有没有不同,在船上飘了七八日,腻歪继续在船舱里。   不过,阿阳若有安排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等。”   她一下一下拨弄穆阳垂在脖子上的毛茸茸碎发,“阿阳故意的吧,故意不下船——故意把打捞上的尸体送上岸,做给江南百姓看?”   方才穆阳让人抬着尸体率先上岸,直接将刺客尸体送到了金水府城府衙。   云薇能想到从岸边到府衙的路上,百姓们看到尸体后会有多震撼。   放火炮时已经震慑到了百姓一次,再让他们亲眼看到残缺不全的尸体,百姓们不敢再轻易跟随南朝圣主造反。   穆阳搂着云薇的腰,说道:“百姓们记得当年城破时跪地乞降保住性命,最该记得的人却是忘记他们是如何在我面前摇尾乞怜只为活命。   这些年皇上不曾南巡,他们保住家族尊荣同财富,一个个又成了血统高贵的士族子弟,想要得更多,野心更大。   他们忘了这天下是谁打下来的,忘了天下姓穆也姓杨。   不让他们跪迎本王,哪能成呢。当年本王征服南朝,全城跪迎。   时隔七八年,本王驾临金水城,依旧是他们的主子。” 第四百六十九章   穆阳不重不轻掐了一把云薇的腰肢,不悦问道:“你笑什么?”   不问还好,他这一问,云薇的笑再止不住了。   她整个人笑倒在穆阳怀里:   “咯咯咯,笑死啦。真的要被阿阳笑死啦,不成,不成,让我缓一缓。”   她的手撑着穆阳的肩膀,大口大口喘息。   穆阳不明白笑点在哪里?   穆阳瞟了一眼卷毛,怎么回事?   卷毛摇了摇狗头,不明白,不知道,不懂得。   你问一个单身狗,礼貌吗?   云薇按住穆阳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摇头道:“没事,让我笑一会儿,你别动,千万别动。”   穆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莫非挠到云薇痒痒肉上?!   不对,她先开始笑,然后他才掐了她腰一把。   云薇吻上穆阳耳朵,舌尖添了一下。   穆阳身体绷紧,耳尖快速染红。   云薇笑嗔道:“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呢?阿阳?!”   方才说起谁是主子那股傲娇又中二的感觉,同穆阳往日的清冷反差太大了。   云薇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阳故作镇静,开口说道:“他们一定会来恭请本王下船,薇薇再等两日吧。”   “好,我不破坏阿阳的计划。”   云薇心头加了一句,装逼计划呢。   她很想知道士族们怎么取悦靖王殿下。   送女人是注定的,他们对穆阳恐惧,越是会用女子来取悦他。   云薇从未想过借用女子来试探穆阳是否对自己一心一意。   这一次她也不会阻止,她想看看姿色各异的美人。   穆阳珍惜她,在意同她的情分,就不会让云薇失望。   靖王不肯弃船上岸的消息,随着刺客尸体被送到金水府城府衙很快传遍了金水城。   进而传遍长江以南的诸多府县,远在京城的皇上都听了一耳朵。   不过,皇上是没心思去管穆阳了。   他手把手教魏王如何掌控朝臣,杨皇后自从出宫立起杨家旗帜后,并未再闹出大动静。   杨皇后住在杨府中,每日召见杨家旧部,接受百姓们送上门的礼物。   她并没有阻止皇上将魏王同赵王派去六部轮转,阻碍皇上教导魏王。   赵王身边多了一个谋士,进言:   皇上选定了魏王做继承人,毕竟魏王为长,算是皇上的长子了。   可是魏王私密处的伤口可比赵王重……很难留下后代。   谋士的话没说完,赵王下令砍了谋士的脑袋。   赵王对着府中的人说,再有调拨他同二哥的关系的人,杀!   旁人不知,只当赵王对魏王认输了,臣服于魏王。   杨皇后很快得到了消息——还是赵王派人偷偷送过来的消息。   魏王在皇上面前发过毒誓,甚至写进诏书中,他若侥幸继位,必立赵王为皇太弟。   当日,皇上亲笔写了诏书,魏王郑重交给赵王。   杨皇后得了音信后,嘴角抽了抽,“皇上忘了,他得其兄长的基业没放过他兄长,连他兄长唯一的骨肉高雍王都算计到骨子里去。”   “主子,赵王为何把这事告诉您?”   “他不想做皇太弟呗,赵王读过许多书,魏王这番作为骗不到他,争夺皇位时,总是许下最好最重的大饼。   坐上皇位后,没一个皇帝肯履行承诺。”   杨皇后嗤笑一声,“穆北玄那人精明细致,他肯写圣旨——本宫猜他真正看好的继承人绝对不是魏王,不提魏王私处伤重难治,魏王性情耿直,太过教条刻板。   一个刑部魏王还能适应,他注重法家那套,不懂变通又从法严格。   皇上不会选他,相反赵王文采风流,更容易得到文臣的认同。   武勋上有靖王压制,赵王才是穆北玄选定的人,可是赵王聪明又性情偏软,上次宫变把他吓得不轻。   他给本宫送消息,也有同本宫结善缘的意思在内,万一本宫赢了,他凭此能保全性命。   若是皇上赢了,他就是下一位天子,向本宫泄密的事无人追究。”   “主子,赵王到是打得好算盘,这恐怕看到主子没有子嗣,又不肯抱养皇上的小皇子,他左右逢源,许是能两边得利。”   “把这消息告诉给穆北玄,让他也跟着他的好儿子高兴高兴。”   “是,主子。”   杨皇后不着急同穆北玄开启最后的决战,穆北玄培养魏王赵王需要时间,杨皇后同样不得清闲。   云默京察官员就是冲着杨皇后去的,她费尽心思同云默周旋,保全住心里靠向杨家的臣子们。   毕竟,杨皇后总不能无辜牺牲忠于自己多年的臣子。   她没想到云默会为了穆北玄步步紧逼,他们势不两立,根本不是儿女亲家。   杨皇后本以为云默会顾忌上一分,甚至不会主动搅合帝后之争上。   偏偏云默完全支持穆北玄……她有点明白了,穆阳一定给云默留了话。   她这个儿子真是白生了!   穆阳说着不插手,背着他没少安排偏着穆北玄。   他忘了穆北玄牺牲他得到好处的事。   杨皇后想起穆阳就生气,当然得给穆北玄准备一份回礼,这不赵王这事正适合。   他们两人很难再被什么人弄伤心,除了亲生的儿子在背后捅刀子之外。   “靖王还住在船上?他到金水城外已经……”   杨皇后掰着手指盘算日期,“五六七八日了,阿阳如今脸色一定很好看,他错估了士族对他的畏惧,真以为他几火炮打出去,萧家等几个家族立刻软了骨头?   是该给臭屁小子一个教训,别以为他在京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南边就能随他心意。   想做士族的‘主子’光凭狠是不够的,他自从征战后,一路走得太顺了,受些挫折才能真正做到权掌天下。”   “主子,靖王若是掌天下,那您……”女官很是不解,“您不是一直都想着那个位置吗?”   “本宫不需要权臣辅佐吗?以前本宫以为云默适合,他足够聪明理智,又有治理天下的心思,如今看了一圈,穆阳才是最适合的一人,他已经不似过去无欲无求,无牵无挂。”   杨皇后眨眼泛去眼中的复杂,赵王留了一个后手,她当然也要留一手。   毕竟,穆北玄并不好对付,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万一她和穆北玄同归于尽,未完成的心愿只能靠穆阳。   他身上毕竟流淌着杨家的血,是她用杨家家规教出来的儿子!   杨皇后在对待穆阳上极反复无常,别说她的属下弄不明白,连她自己也弄不懂该怎会对待穆阳。   她不是不曾下狠心过,但是穆阳总会在不经意之间撩拨她本已不存在的慈母心。   当她偏爱穆阳时,穆阳又会让她极度失望。   “别人家的儿子都这么不听话吗?”杨皇后叹了一口气,嘀咕了一句:“怎么就我生出这么个怪胎出来,不过,本宫希望他历练之后掌握住江南,征战上同兵法上,已经没人有资格教他,没人能送他一场败仗,让他挫败失算。   在政务上,他该懂得取舍,不能一味压迫已武力服人,他已经不单单是领兵破城的少年将军,而是靖王!”   ******   “别生气了,就是多等两日嘛,阿阳,阿阳,我都不着急出船舱,你也不要着急了嘛。”   云薇将一盘子香酥鱼肉条捧到穆阳面前,软软糯糯说道:“我亲自做给你做的,你再不吃的话,都被卷毛抢走了,我好不容易从卷毛口中夺下来的。”   卷毛再一次背起了黑锅,横竖试验品给他吃,卖相好的,好吃香酥的留给穆阳,云薇心太偏。   穆阳如同黑锅底一般的脸庞稍稍见了几分阳光,捻起鱼肉条放到口中。   香酥香甜,鱼肉细腻,满口余香,吃不到任何的鱼腥味儿,穆阳吃了不少。   一会儿半盘子鱼肉条没了。   云薇揉开穆阳眉间的皱纹,轻声说道:“我知阿阳有气,不过我觉得这事很好的,你这一路走来,看似波折重重,但还是太顺了,尤其是近些年,失去武道根基后,你从未有失算过。   你才多大啊,二十岁刚出头而已,你的对手可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又是掌握江南的士族领袖。   你轻易赢了他们,做了他们的主子,以后的人生会很没趣儿,也显得他们太无用了。   他们迟早会服软,当年就曾经服软过一次,当初阿阳是领重兵的破国将军,城里有皇上同追随皇上的武勋,国破之危死死压在他们头上,他们不得不臣服。”   穆阳眸子闪了闪,接口:“如今他们头上没有悬空的铡刀,他们还能忍得住……对,对,光是听说,不曾亲眼看到,他们只觉厉害,却没把本王当做不可敌之人。”   “来人,来人。”   穆阳一扫过去几日的阴霾,站起身后,亲了亲云薇的嘴角,“多谢爱妻指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预期在大船上无休止的等下去,不如再给城中几家家主一个‘眼见为实’。   让他们彻底软了骨头,跪在他面前。   比起让他们臣服,穆阳更希望他们畏惧,不敢反抗。   毕竟,穆阳从没想过收服他们,更没想过借助南边财富同士族势力去争夺皇位。   穆阳一边喊人,一边走出船舱。   云薇费解望向卷毛,“我说了什么好建议吗?他突然就想通了?”   卷毛给了云薇一个背影,别问,问就是生气伤心呢。   船舱外传来穆阳的声音,“火炮调准金水城,所有火炮装上弹药,传本王命令,火炮齐射金水城。”   “遵命,王爷。”   甲板上的侍卫跑来跑去搬运弹药。   停了多日的大船再次抽回了跳板,大船重新启动,远离岸边,向远处行进了一些,并调整好大船的角度。   金水城彻底在火炮的射程之下。   云薇额头冒冷汗,声音颤抖,“阿阳这是……他是来真的?他不在乎城中的百姓?”   卷毛也被吓得不轻,抖了抖身上的卷毛,趴在船舱窗户向外看。   不是恐吓金水城。   穆阳是来真的。   卷毛汪了一声,这不是你提醒他的吗?   云薇觉得自己好冤枉,“我没想过,他……他身体里还有疯狂的基因。”   “汪。”   “阻止?我不能阻止。”云薇摇头,轻声说道:“不过我想今日之后,没人再觉得能用百姓来威胁他了,他连京城都敢轰。”   大船这边的动静很快传递到各处,大船上的侍卫拿着喇叭喊话:   “王爷知晓城中有南朝余孽作祟,府城官员不作为,王爷只能凭着一己之力擒拿南朝余孽,诛杀圣主。   百姓们请放心,王爷的炮火只针对内城,百姓可尽快出城,王爷不忍心牵连无辜百姓,城中房屋有所损毁,等捉到余孽,王爷会给予赔偿。”   金水城百姓拖家带口往城外冲,也有百姓跑去齐家等世族府门口,恳请高高在上的他们出面平息靖王怒火。   当然,更多的百姓想到当初靖王的‘仁慈。’,他们跑到了河岸边,在堤坝上跪倒,额头碰触地面,高喊:“恭迎靖王殿下。”   聪明人都明白靖王生气了,想让靖王不开炮,保留住性命同财产只有一个法子,让靖王消气。   靖王不是残忍弑杀的人,南朝都城被破后,靖王带兵入城,不曾无辜诛杀臣服的百姓。   这些天,靖王的大船一直停靠在岸边,已经有消息散播开,靖王不满府城官员,不满世家家主的态度……这些事同普通百姓无关。   本来百姓看个热闹,毕竟士族同靖王对抗不常见,然而今日靖王的火炮冲着金水城,百姓们急了,也慌了。   他们记得南朝,但他们更想活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信靖王敢炮轰金水!他不怕皇上责怪,江南乱成一团?江南乱送去北边的粮食银子可都没了,西凉指望着江南的粮食。”   “他敢做,当然不怕皇上震怒。”萧悠脸色不好看,“前几日商量到最后,你们商量出先冷着靖王几日,不去大船拜见,当时我就说过,靖王脾气不好,咱们先低头再图以后。   你们不肯听,觉得靖王狐假虎威,他今日敢对着城中,明日就能调兵过来。   连皇上同杨皇后都不敢拿捏靖王,你们……咱们竟想在靖王面前站着?!” 第四百七十章   “你们傻不傻?!蠢不蠢?!”   萧悠狠狠对着自己脸颊煽了两个巴掌,啪啪啪抽得很响。   犹如抽在各家家主脸上一般。   “我也是个蠢货,被你们说动了,我早就该知道靖王殿下……他连自己性命都不在意,会在意南边的百姓性命?”   当时萧悠觉得冷一冷靖王不妥,他在萧首辅身边长大,几乎同穆阳一起长起来的。   当然,他只能看着穆阳一步一个脚印,哪怕跌倒被凌辱践踏,穆阳也会往上走,直到走到所有人仰望的地位上。   曾经欺辱轻视过穆阳的人,如今不是死了,就是谦卑跪在他脚下。   萧悠是少数几个没有在微末时得罪靖王的同龄人,也是少数没有在穆阳失去武力后落井下石说穆阳成了废物的人。   他更是亲眼看到靖王势不可挡,成为不依靠皇上同杨家依旧能在疆场上所向披靡的无敌将军。   靖王是他们这代人传奇,哪怕是他大伯父萧首辅都说靖王同他之间的差距巨大。   然而,他作为靖王同龄人,看过靖王的辉煌,看得出靖王骨子里的疯狂——不在意苍生的性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旁人都有以苍生为己任的心思,可是靖王却没有半分这份觉悟,抵抗蛮夷,只是因为他想这么做,并非在意百姓死活。   这话,萧悠没有同任何人说过。   直到他看到靖王成亲后,萧悠觉得靖王真正尊重生命了,不想死了,想给靖王妃打造一个太平盛世。   因此,萧悠判断靖王不会因世族家主们晚跪几日便发怒。   “自作聪明,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了解靖王?他是你一个凡夫俗子能揣测的人?”   萧悠自嘲笑了笑,一脸的懊悔,“我不知你们还在等什么,我要去靖王殿下面前请罪了。”   说完,萧悠大步流星向外走。   靖王不怕金水城血流成河,不,是靖王不怕炮轰金水城。   他怕……他无法预料一旦靖王下令放炮,金水城的损失有多大。   靖王提前通知可能死不了多少人,可金水城被炮火覆盖,传承百年的建筑付之一炬,许多人无家可归。   他——他就是罪人。   本来他就要在靖王面前低头臣服的。   “萧贤侄等一等,你的意思是靖王……靖王殿下真会拿火炮攻城?并非吓唬我等?”   “齐伯父可以继续等,等着看看炮弹会不会落在齐家主宅上。   按照靖王的习性,他敢于火炮对准金水城,火炮的精准度不敢说精确到屋子,可以说靖王指拿打拿。   齐家祖宅,嗯,诸位的主宅占地很广,容易击中,顺便让诸位知道火炮的厉害同——在靖王面前要脸面,是多么的可笑。   “我萧家祖宅供奉历代先祖,为萧家子孙的我绝不敢让祖宗受惊,眼看着祠堂被毁。”   “可是,可是,我们让了一步,跪迎靖王入了城,以后靖王的命令不敢不听,我们一番打算岂不是白费了?   我们面子可以揭下来被靖王踩在脚下,但是祖宗的基业不能就这么交出去。”   赵家家主也被靖王吓得不清,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得挣扎几下,联合其余各家再僵持下去。   也好给他从容跪下的机会。   当年,他说动被皇上灭掉的家族保持骨气,他偷偷把妻子送到了皇上床榻上……   送妻子给皇上侍寝,他不是不觉得丢人显眼,可是他用妻子的身体保住了赵家的基业,保住了儿女亲族的性命。   甚至得到皇上的奖励,他又觉得一切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   忍辱偷生只为大业,他资助圣主等人,不就是为了报仇吗?   他一直都想把丢掉的体面尊严找回来。   这几年本以为他又行了,看到了对抗皇上的希望。   靖王南行就藩,靖王强势霸道的态度,再次让他惶恐不安,再一次被乌云笼罩。   他又想跪下了。   毕竟,跪过一次之后,再跪也没那么困难。   靖王未必如同皇上一般好色,纵然他的女儿孙女都是精心培养的,她们能如同他的妻子一般取悦靖王?   萧悠背对着众人,缓缓开口:“靖王殿下入城后会不会如同你们计划享受奢靡,纵情愉悦,我不知道。   只知我现在不去请罪,靖王殿下火气散不下去,主宅保不住。”   “家主,家主,靖王殿下的人传话过来,再给一刻钟。”   门口的随从话音刚落,府门外聚集的百姓哭求声音震天。   无非就是让几大世家的主事人迎接靖王入城。   百姓们想活。   他们不懂各家家主的坚持,他们只记得靖王殿下战无不胜。   当年,南朝精锐是靖王带人灭的,天险拦不住靖王。   也记得靖王入城后,只诛首恶,准许他们保全财产,给了他们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皇上同武勋们在南朝旧都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唯有靖王殿下并未过分压榨他们。   武勋们做得太过分,靖王对武勋行了军法,逼得皇上都不得不收敛了几分,下令不许骚扰抢掠普通百姓。   “听到了吗?民心已经在靖王那边了,我们无法让靖王入城,你们信不信不用等靖王调兵,百姓们会成群结队冲进来?   往日他们敬重士族,敬重我们也是为了活下去,活得更好一些。   一旦我们妨碍他们继续活下去,他们也不会让我们活。   祖上的尊荣同高贵的血统挡不住为活命而疯狂的百姓!”   萧悠身影寂寥,嗤笑道:“咱们真是够可笑的,一顿操作猛如虎,靖王一怒全成屎。   哈哈哈,难怪,难怪,伯父说,我怎么商量计策无所谓,因为占据主动的人从来都是靖王殿下!”   吴家家主胖胖的身子灵活绕过身边的人,小跑到萧悠身边:   “大侄子同靖王是认识的,不然萧首辅也不会派你过来,叔陪大侄子一起去拜见靖王。   大侄子放心,你怎么做,叔就怎么做。   绝对不让靖王殿下恼火,不让大侄子为难。”   他肥硕的手掌抓住萧悠的胳膊,“走,走,他们不信你,叔信你的判断,不就是讨好靖王殿下吗?   这事叔熟,其实我们都熟…   叔一定找个让靖王殿下满意的姿势跪下去。”   萧悠想笑又笑不出来,“叔?!”   “我比你爹小几岁。”吴家家主眸子闪过嘲讽感伤,“为了活着不丢人,靖王不是使劲作践人的人。   当年你没经历过南朝国破城破,皇上的老兄弟骄奢淫逸的武勋们一个个很会作践人。   以前他们受够了贵族的压榨欺凌,一朝得势后,他们的手段比之畜生,说畜生都抬举了他们。”   “叔……您……”   “想到了一些往事,不过那群欺负咱们最狠的人,也都没有好结果。   我们是无法当面报仇雪恨了,可我们能借着皇上这把刀报仇。”   吴家家主拽着萧悠飞奔,脸上的肥肉因为跑动而颤抖,咚咚咚,他的脚步很是沉重,毕竟身体重量在那摆着呢。   不过,他气息意外很平稳:   “以前我曾章台走马,潇洒不羁,姑娘们都夸我英俊,不然生不出漂亮的女儿,自从那年后,我饿得狠了,总觉得吃不饱,这几年胖了一圈。   一些不愉快的记忆,被折磨致死的人……总是难以忘记,所以我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听八卦。   我对三教九流,甚至下九流的人客气,被他们称为士族之耻。   我吃过当年的亏,说不准市井之徒会不会突然翻身了。   只有食物才能带给我快乐,只有堆满库房的银子才能带给我安全感觉。   因为下次城坡时,我可以拿银子买命,也因为胖比旁人多坚持几日。”   “大侄子,叔不想死啊。”   萧悠心头酸涩,眼角有点潮湿。   吴家家主突然笑着拍了拍萧悠的肩膀,神秘嘻嘻问道:“大侄子觉得叔这么说能不能取信靖王妃?   叔都说得这么可怜了,靖王妃年岁不大,又是靖王新妇,她应该是感性又善良的人。   靖王殿下以后可能会风流多情,但是我觉得能被他放在心上的靖王妃一定是个善良的女子。”   萧悠:“……”   “码头快到了,啊,看看,百姓们从来不蠢,他们比我们更知道怎么才能取悦靖王,才能活下去。”   吴家家主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感伤自嘲,不服气以及玩笑统统收了起来。   他整理了衣冠,端着万分的谨慎,千分的谦卑向河岸边缘走去。   本想小心翼翼避开跪在岸上向大船叩首的百姓,不知谁喊了一声,“吴家家主到了。”   百姓们似找到了主心骨,看清楚来人是个胖子,不敢再叫他一声吴胖子。   却让出了一条直接通向岸边的道路,把最靠近大船——在大船上一眼就能看到的显耀地方让了出来。   “哦,几位大人也到了啊。”   萧悠看到府城的官员,嘴角抽了抽,昨儿还在大放厥词,靖王只是过路的王爷。   皇上的口谕在江南这片不怎么管用,他们不敢违抗口谕,可以想尽办法迂回而行。   靖王就算是条猛龙,到了江南也得盘着,让地头蛇几分薄面。   巡抚同知府脸皮很厚,仿佛听不出萧悠的嘲讽。   “恭迎靖王殿下是本官的职责所在,萧首辅百般叮嘱本官敬重靖王殿下,前两日,本官一直忙着筹备税银,因此耽搁了迎接王爷。”   萧悠暗暗撇嘴,大伯父这个便宜学生可真是深得官场精髓——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旁人。   脸皮厚,唾面自干的人是不是更容易升官?   吴家家主直接跪了下去,不去细数金水城中的衙门中还有哪位官员没到。   端看黑压压跪了一群穿戴官服的人,想必没有几个胆子大不来的官儿。   几家这些年掌控江南官场,喂饱了官员们的胃口,仿佛让官员们为他们所用。   靖王殿下一到,他们立刻在靖王面前表得忠心。   靖王要求他们拿办几家,他们也不会多犹豫。   许是换魏王赵王会让官员们迟疑,偏偏来得是靖王殿下。   皇上运气真是好,这么好的儿子,他怎么就没能捡到呢?   不对,听说靖王身上也留着穆家的血……   最夸张的八卦是闵王凭着年轻时俊美儒雅的外表勾引了大家小姐……小姐怀孕后产子,家族以为耻辱,命人摔死靖王。   可仆从不舍得,偷偷把靖王放到水盆中,沿着河流飘走。   闵王耗费多年才寻到靖王,不愿意同靖王相认,最后还是皇上收了靖王做儿子。   直到闵王没有子嗣,皇上才将靖王还给闵王……   “叔,你不说点什么?”萧悠手肘碰了碰吴家家主的胳膊,嘴向旁边一撇,“这时候你怎么还溜号愣神?   赵家伯父头都快磕出血了,田家献上堪舆图,真没想到曾经皇上遍寻不到的南朝堪舆图最后被田家找到,又在今日献上。   齐老伯——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呐,跪着即兴创作了一首诗词,歌颂皇上丰功伟绩。   啧啧,他们来得并不比咱们慢,怕是早就准备好了献给靖王殿下的礼物。”   吴家家主并未去看几家主事人的表现,乖顺的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早就料到了,还是那句话,为了活着并不丢人。   当年我们不曾舍身取义,陪着南朝一起灭亡。   又过了七八年富贵的日子,谁又舍得死呢?”   丢掉的尊严同对南朝的忠诚再也回不来了,往日偷偷支持南朝圣主不过就是一场梦罢了。   当他们用银子给自己买了一场报仇雪恨,找回体面尊严的美梦。   就算只是给皇上同靖王添点乱也不算白瞎投入进去的银子。   “叔,当年就没士族随着南朝……”   “有,除了被赵家算计的几家之外,也有不怕死以自己血殉葬南朝的人,人数还不少。   末帝说英明没能英明到底,说昏庸也没不可救药,说他平庸,他还有几分治国之才,两边靠不上,不上不下,又因为宠爱妖妃,彻底断了南朝的生机。”   吴家家主嘴唇蠕动,声音很轻,“若是英明不至于亡国,若是昏庸不至于让南朝精华一代人殉国,大侄子这些往事,你不知最好,知道了,就会像我一样心疼啊。” 第四百七十一章   当年殉葬南朝的人都是精英,满腔赤城,全是才德兼备的人。   并非苟活投降臣服皇上的人中就没有才华横溢的人。   只是气节上比不了慷慨赴死的人罢了。   “叔,苟活也需要勇气。”萧悠忍不住安慰了一句。   吴家家主轻叹一声,“是需要勇气,但是我们没有,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不过,我知有几家被靖王看中,并被靖王带走了。   他们家族子弟成了靖王的属臣,靖王从不收买人心,又能让很多人愿意追随他。”   吴家家主抬眼望了一眼大船方向,一片片微凉的雪落在脸上,带走身体温度。   落雪既融化,江面上白雾蒙蒙,如梦似幻。   西湖断桥残雪是极美的景色。   如今,此处此地也堪称景色一绝。   大船的船舱门开了,靖王一身长裘,左手撑伞走出船舱,能让靖王撑伞的人唯有靖王妃一人。   一众侍卫簇拥着靖王夫妇走到船头,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欣赏难得的雪景。   南边的雪同北方大不一样,几乎是落地既融。   吴家家主苦涩一笑,轻声说道:“靖王一直以来矜贵,从不在人前似其余皇子或是礼贤下士,或是好爽义气,更不会主动去亲近拉拢谁。   他在外征战时,我听说他不屑和麾下将士同吃同住,不曾亲若兄弟……可是我却知道,不少人都以能归入靖王麾下为荣。   他不需要拉拢亲近旁人,有无数人主动去听他的命令,愿意追随靖王。”   “许是靖王一直赢的原因。”   萧悠轻声回道:“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当年他被杨少主挖了根基,不曾一蹶不振,敬佩相信他的人越来越多,而皇上同杨家因为愧疚,对靖王殿下所求,无不答应。   甚至他不求什么,皇上同杨家都会主动送过去,皇上连亲生儿子都不相信,对靖王却很信任。   可能,皇上的儿子不争气,有心将皇位给了靖王。   给了靖王,皇上身后名是保住了,他拼搏一辈子得到的江山留在了穆家。   皇上相信自己若是赢不了杨皇后,能让杨皇后算盘落空的人唯有靖王殿下。   靖王在一日,皇上的帝陵便不会被乱贼挖了,令皇上暴尸荒野……”   “叔,我听说南朝末帝的尸骨被皇上扬了?”   “不该打听的事情不要打听,大侄子少关心些已经没法子挽回的事,人都死了,烧成一把灰的……扬了也就扬了。”   吴家家主嘴角抽了抽,这是能说的事吗?   最好装糊涂。   “叔,快看,卧槽,真是好大的胆子,圣主这么勇猛的吗?”萧悠一声卧槽出口,“他是疯了吧,还是艺高人人胆大?”   岸边上跪着众人看清楚脸上带着面具的人站在小船上,一叶扁舟缓缓靠近大船。   他脸上带着山河图的面具,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灰狐狸领的斗篷,身材欣长,笔直挺拔,腰间悬挂着轩辕宝剑。   山河图面具,轩辕宝剑是圣主的标志。   “王爷,开炮吧。”   “不用。”   穆阳并没有把云薇拽到身后保护起来,知道自己媳妇爱看热闹,不让她看个过瘾,他怕晚上上不去床。   “他敢孤身一人前来,本王不愿以众敌寡,让他靠近,本王倒要看看他想说什么,看看他能否逃得开。”   “阿阳,不要大意,其实痛打落水狗也很好看。”   云薇是爱看热闹,但是前提不是她或是她在意的人有可能遭遇风险。   旁人讲究君子风度,云薇觉得围殴挺好的,安全,可靠,没有危险。   穆阳勾起嘴角,“岸边不少人看着,我不会输。”   “卷毛。”   “汪汪汪。”   卷毛尾巴勾住穆阳脚踝一下,明白,云薇我来保护!   小舟停距离大船十几步远时停了下来,面具男人看清楚靖王后,又瞄了一眼靖王妃,轻笑道:“按照辈分,靖王殿下该称我一声小叔叔,我同靖王妃外祖父是我叔叔。”   “本王王妃的外祖母并非女侯,你认错亲了。”穆阳手中握着笛子,“同本王攀亲戚的人没几个好下场,这些年有不少来认本王为子的骗子全被本王下令杀了。”   面具人眸子深沉,说道:“方才那番话,我并不想说,家中长辈非要我试一试靖王对王妃是否爱重。   今日我不得不来,不来战靖王,南朝仅剩不多的余晖同气势就要被靖王一人打散了,靖王逼迫百姓同他们跪迎,不就是想试试我会不会亲自出手?”   面具人拔出轩辕宝剑,剑锋遥指靖王,“你可敢同我一战?输了,南朝国宝轩辕宝剑归你,赢了……”   “等一下,我不明白。”云薇开口问道:“你们争得是天下,你们一个是南朝皇室遗孤,一个是天穆王朝亲王,不是应该各领兵马决战?怎么玩起了武林江湖的比武那一套?   你不讲规矩啊,谁都知道阿阳不会功夫,打不过你。   可论势力阿阳占优,你孤身涉险,你不会以为阿阳敬重你的勇气,不敢群殴,不敢派宗师出战。”   云薇盯着小舟行进速度,心头闪过一个念头,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故意来给阿阳送上人头同你手中那把轩辕宝剑?   莫不是宝剑是假的,你也是那个圣主推出来的傀儡,嗯,是故意送来让阿阳消气。   纵观史书,我就没见过除了荒诞的话本子之外,前朝要复国圣主同本朝亲王在百姓,官员,士族面前以单挑决胜。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其实很想输给阿阳,好明目张胆投靠阿阳。”   这又不是江湖同朝堂交织的,敌对的双方以单对单比武定天下。   “薇薇……”   “打什么打?不许单挑。”云薇弯腰将卷毛提起,扔向了小舟方向,“你想单挑,先过我养得狗这一关。   卷毛,阿阳快过生日了,我看上了轩辕宝剑,帮我叼回来。”   “汪汪汪。”   卷毛狗叫声满是惊恐,不是该他保护云薇吗?   一眨眼的功夫他去迎敌?   算了。   为了给穆阳的生日礼物,他拼了!   省得再被骂他是穆阳的后爹!   卷毛飞到面具男面前,狗爪挥动,先看我降龙十八爪……   卷毛爪子锋利,力量十足,爪爪攻击面具男要害。   面具男开始并不在意一只狗,当卷毛爪抓破他胸前之后,他不是慎重了几分,而是万分凝重。   这只狗?   不是狗!   不仅狗的招数极是厉害,狗的抓力极强,他方才躲慢一点,破损得可不是只是衣服。   卷毛爪子挥空,没能抓伤面具男,却把小舟的船板掀翻了。   飞起的船板挡住卷毛的视线,卷毛对着船板抓了一把,坚固的船板被抓成碎片。   大船上默默站立观战的侍卫只有一个念头,以前没得罪犬神吧。   留在靖王身边的王府属臣后背汗毛竖起,想着该怎么讨好犬神。   岸边上的百姓同官员彻底看傻了。   咋回事?   圣主连一只王妃养的狗都打不过?   这么废物的吗?   吴家家主额头出了一层冷汗,“难怪大侄子说,你同靖王的差距,比同狗的差距都大,咳咳咳,我觉得我女儿就不去靖王面前凑热闹了。”   没有一个女人期望丈夫左拥右抱,爱屋及乌也不在给心爱的丈夫招小妾上头。   一旦招惹靖王妃不快,靖王妃来上一句,放狗,他女儿不得被卷毛抓成肉泥?   “果然,船下藏着火药呢,我就说小舟的吃水量不对劲。”   云薇冷笑一声,指了指小舟船板下黑呼呼的东西,“看到没?他就是来自杀性袭击的,江湖道义同比武规矩根本就不该用在南朝遗族同当朝之争上。   我估摸着他身上没少藏火药,卷毛,别玩了,把他衣服给我拔了。”   卷毛虽然稍稍占据上风,但是面具男也不是寻常之辈。   重视且把卷毛当对手之后,卷毛已经很难近面具男的身,反倒面具男几次反击打掉卷毛后屁股一片卷毛。   “阿阳,不用等了,群殴。”   “嗯。”   穆阳轻轻一挥手,几人飞身围上了面具男,配合卷毛击杀圣主。   “大船停靠岸边,将小船推远,然后引爆小船。”穆阳下了命令,“注意别伤到卷毛,轩辕剑……本王不需要。”   随后,对云薇轻声说道:“换一份礼物,轩辕剑晦气,没有宝剑,天下也不会是南朝的。”   云薇点头道:“听阿阳的。”   大船行进靠近岸边,已经远离江心的小船,云薇吹了一声口哨,卷毛耳朵动了动,虚抓一爪,卷毛反身落入水中,已最快的速度四爪翻飞游向岸边。   在岸上的人看来,卷毛并非游泳,是在水面上飞奔。   狗刨没那么快?!   穆阳将手中的雨伞交到云薇手上,从怀里掏出火枪,向前几步站在船头,隔着飘落的雪花望着还在小船上交战的面具男,缓缓举起手臂……   砰砰砰,砰砰,连开了五枪,面具男能躲过弓箭,但是躲不过子弹。   穆阳手中的火枪冒出一缕青烟,面具男中了两枪,身上已经染血。   围攻面具男的侍卫在卷毛离开后,没有迟疑,立刻撤离。   打不过卷毛,撤退速度也不如卷毛。   他们在众人面前印证了一个真理——有时候人还不如一只狗!   穆阳这次瞄准了小船,砰砰,打光了最后的弹药。   轰得一声,火光冲天,小船爆炸,在江面上炸出一个巨大的水坑,掀起的巨浪吞噬了受伤的面具男。   “开炮。”   “是,王爷。”   火炮对着江心破碎的小船方向一顿输出,江面巨浪一波又一波,掀起了比三层楼还要高的浪花,向岸边拍去。   巨浪翻滚,连绵不绝,遮天蔽日般压过来,见惯潮汐,看过钱塘潮的江南百姓们一样被震撼的不轻。   比钱塘潮还要恐怖。   胆小的人远离岸边,有一些胆子大又熟悉水性的人依旧跪在岸边,呆滞看着滔天巨浪,江水从头到脚淋下。   浇湿了他们的衣服,镇住了他们的心脏。   前几日,他们听说过靖王大船上火炮的历害,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亲眼看到,百姓们纷纷转头看向大船船头方向——看向靖王。   不能敌!   不可敌!   大船因巨浪而摇晃,然而靖王携着靖王妃却没有东摇西晃,随着巨浪,两人身影仿佛有缥缈飞升的错觉。   吴家家主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江水,似问身边的大侄子,又似自言自语:“靖王殿下到底还有多少的好东西?武道?重要吗?”   “不再重要!”萧悠眼睛璀璨明亮,“叔,我真心感激杨少主,他把靖王殿下从超凡宗师上拽下来,咱们,咱们也有了逆袭高手的可能。   只要有靖王殿下手中的……手中的利器,叔,我——我——我要投靠,不,不,我效忠靖王殿下。   他是希望,我们寻常人的希望!”   “萧家主事人我不做了,爱谁做谁做,我一定追随靖王殿下,他手中握着得才是将来,才是大势。”   萧悠手舞足蹈,使劲摇晃着身边的吴家家主,声音嘶哑:“哪怕大伯父将我驱逐,我也要跟着靖王殿下。”   “别激动,别激动。”吴家家主略显淡定说道:“不奇怪,常规操作,当年,靖王殿下大胜,以少胜多突破天险,他入城之后拐走好些个优秀出色的世族子弟,同今日一样,他们主动送上门去。”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萧悠情绪高昂,太阳穴凸起,额头青筋必现,“真的不一样,上一次我没看到靖王不可敌,这一次我见到了,我服气了,彻底服气,再多的算计筹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白费。”   吴家家主点头道:“嗯,打不过就加入靖王。”   其余几家家主心裂成了两半,一半火热,一半如同寒冰。   见多识广的他们看得出靖王掌握了了不得东西。   他们投靠靖王,供靖王驱使,便站在了大势这一方。   心寒在于,靖王一贯高冷,他们未必能被靖王收下。   原先打算送靖王美人,引导靖王享受,怕是要落空了,别靖王没怎样,先惹靖王妃不高兴。   靖王妃养得那条狗……他们怕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靖王夫妻在官员同各家家主,以及开明乡绅的簇拥下进入金水城之中,他们身后浩浩荡荡跟了许多如同落汤鸡一般的百姓。   不过,淋了江水的百姓并没有丝毫不满,双眸火热望着骑在马上的靖王。   当年,靖王随着覆灭南朝的皇上入城。   今日,靖王已征服者之态接受满城百姓的臣服。   距离当年不过是六七年的光景,除了刚刚出生的婴儿之外,有记忆的人都记得那时的靖王风光无限。   曾经的穆阳不曾封当朝亲王,一袭戎装,威武不凡,犹如压在他们头顶上不可逾越的高山。   纵然南朝百姓眼中露出几分对征服者的恨意,他也是不在意的。   如今,靖王褪去了一身玄铁盔甲,高冠长袍,矜贵无比。   犹如稳坐在天山云端之上,俯视众生。   站在道路两边的百姓再没有任何的恨意了,只有仰望。   差距太大无力反抗之后,崇拜不可战胜已经深入人心了,况且靖王已经让士族家主们低头认输。   经过百姓口口相传,所有人都知道靖王虽然无法练武,已经掌握了非凡的利器,宗师之下一枪毙命。   靖王能做到,只要有手有眼睛的寻常人都能做到。   靖王给了寻常人逆袭的希望。   他们不再羡慕能够高来高去,有如神仙的武道高手们。   “王爷可是安置在行宫?往日行宫有专人打扫,王爷驾临之前,下官又命人重新打扫清理过一遍。”   巡抚姓齐,被委任为巡抚之后,因为同姓,便同齐家连了宗,成了连宗的亲戚。   他身材高大健硕,一张国字脸显得刚正不阿,一身浩然正气。   但是,他从连宗之后就完全倒向了齐家,被几家家主握在手心之中。   每年齐巡抚治下上交税负同粮食数量都有所增加,深得皇上的赞许。   可是齐巡抚知道,这背后靠得是齐家等士族的帮衬。   若是不听他们的,他别说坐不稳巡抚的位置,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暴毙在巡抚府邸。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然而看到了身边的侍卫惨死,又被齐家家主带着享受了江南奢靡的之后,他想继续在巡抚位置上,更想过快乐赛神仙的奢靡日子。   谁不说江南好?!   只有享受过的人才知道江南到底有豪奢。   齐家连悬停司的提司都能收买,齐巡抚便心安理得做了齐家门下之人。   横竖,江南百姓过得还不错,税负等他又交得准时,数目也不差,齐巡抚一直认为自己是能臣忠臣。   “行宫?皇上在原来南朝皇宫上修建的行宫?”穆阳问道:“你让本王住行宫之中?”   齐巡抚眼底闪过一抹羡慕,“王爷身份贵重,行宫宽敞,正适合您同王妃殿下暂住。”   除了几个家主之外,齐巡抚都没住过行宫。   上次开启是齐家家主六十大寿,在昔日南朝勤政殿大宴宾客,齐公坐在高处,大有君临天下之感。   太湖池水上放了九千九百九十盏琉璃灯,整个行宫被光亮所包围,让人分不出是人间,还是仙境。   在奢靡享受上,世家的确底蕴深厚。   “不用,行宫等着皇上南巡再住。”穆阳轻轻招手,“齐公,你家可方便本王住上几日?”   齐公瞪大了眼睛,连忙说道:“方便,方便,王爷能驾临寒舍,齐家上下荣幸之至,就是……就是怕寒舍简陋,怠慢了王爷,委屈了王妃。”   “齐公太客气了,齐家传承百年的祖宅怎会寒酸,齐公住腻了祖宅才特意去给重新修缮过的行宫暖房。   本王出身草莽,戎马十余年,齐家祖宅在本王看来已是极富贵之地了。   本王远不如齐公见惯了好东西,只有行宫的贵气才配得上齐公的六十大寿。   真可惜,本王南下迟了两月,不然就能当面恭贺齐公大寿……”   齐公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从马背上栽下去。   穆阳眸子平和,平淡说道:“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本王希望齐公能如九千九百九十九盏琉璃灯,长长久久,寿与天齐。”   云薇最喜欢看穆阳平平淡淡把人吓得肝胆俱裂,比穆阳开火枪更带感。   “差一盏就一万个琉璃灯了,齐公为何不用一万呢,缺了一盏不圆满。”云薇好奇问道。   “水满则溢,齐公深知富贵不可极致,特意空出一盏。”穆阳为云薇解惑,“行宫已经成了几家家主宴客之地,本王没他们那么大胆子,不敢住进皇伯父专属行宫,只能委屈薇薇随本王住在齐府了。   不过,齐府同以前南朝皇宫同时修建,齐家随着前朝皇帝南渡的大家族,一直荣宠不衰,比本王在京城的亲王府更好一些。”   云薇说道:“那我得好好看看齐家的建筑了,有没有值得保留的建筑,万一以后齐家……咳咳咳,人可以问罪,建筑可不能破坏拆除啊,阿阳,好的建筑都是能流传下去的瑰宝。”   “好,人可以死,建筑不能拆。”穆阳点点头。   齐公身体已经滑下了马,老脸煞白,嘴唇颤抖磕磕巴巴说道:“王爷赎罪,老朽绝不敢冒犯陛下,冒犯王爷……当日过寿也只是……只是来客太多,府上坐不下……”   “来客多,花费不少,齐公一向豪奢,本王知你的忠诚,是不是把用行宫的银子出一笔呢。”   穆阳勾起嘴角,不紧不慢说道:“本王奉命南下整顿江南,西凉即将有战事,皇上同杨皇后几次三番下令不许奢靡,提倡简朴。   齐公用了行宫待客,本王觉得若是你能让皇上满意,皇上也不会抓着这点小事不放。   毕竟,行宫空着也是空着,用在正途解皇上的燃眉之急,皇上会原谅齐公的僭越。”   云薇眉眼弯弯,犹如奸商一般接口:“在行宫中开席,齐公得面子,皇上得实惠,挺好的,没什么事是银子摆不平的,若是有,那只能说明银子不够多。   有齐公在前,以后各家也可以申请去行宫办席嘛,只要不破坏,宴席之后恢复原样就好了。   皇上一向一视同仁,齐公能做,你们也是可以的。”   萧悠:“……”   吴家家主背后冒出一股冷汗,还能这么玩?   天才!   靖王妃绝对是经商的天才,有钱的人谁能经受得住去行宫开席的诱惑?   这个例子一开,行宫日日都得有宴会。   不过,靖王妃应该会把价格定得很高,而且不会让所有人如愿。   毕竟稀缺的商品才是最贵的。   只是靖王妃这么做,皇上的面子……吴家家主抬眼看了一眼靖王妃。   至高无上的帝王专属行宫只要花银子就能进去的话,对皇帝的敬畏有能剩多少?   他又看了一眼赞同点头的靖王,不信靖王想不到这条上。   靖王同靖王妃这对一搭一唱的夫妻到底要做什么?!   靖王自己无心皇位,就要把皇帝拉下至高无上的地位吗?   谁说靖王没有野心?!   他的野心大得很!   齐巡抚开口说道:“王妃此言不妥,王爷,行宫花钱就能进入,怕是有损陛下威名。”   “齐大人当日怎么不同齐公说这番话,因是出自我口,你就反对了?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女子?”   云薇冷冷说道:“看你的样子是读过书的,宋朝时的皇帝,被称作官家,当时百姓都可入皇宫游览,一处空置的行宫罢了为何就不能利用起来呢。   皇上的威名不是在这上头,你们真若畏惧皇上,怕是早就让南朝遗族无路可逃了。”   齐巡抚:“……”   “你们不知道当初宋灭亡时,十万百姓官员随之跳海殉国。”云薇漂亮的眸子看了一圈,“做个亲近百姓的帝王,让百姓亲近的帝王,并非是昏庸之主。”   各家家主们面色尴尬,他们都是苟活之人,不敢以身殉国。   穆阳调转马头,俯视挣扎着爬起来的齐公,“搀扶着起齐公,本王虽然知道齐府地点,还需齐家家主引路。”   齐公弯腰道:“不敢劳烦王爷亲卫,老朽为王爷指路。”   他主动牵靖王所骑骏马的缰绳,谦卑极了。   靖王骑马,他牵缰绳,如奴如婢,再无世家风骨。   早在当年他们就被穆阳打碎了骨头,方才江上一战,他们再一次认识到了穆阳还是那个一人入敌城,满城跪拜的少年。   只是这个少年娶了一个同样不好惹的妻子,少年将军也不再只管征战,不理政务了。   赵家家主眼底闪过阴鹜,既然鄙夷齐公的奴颜媚骨,又觉得齐公抢了他的‘活儿。’   他给靖王牵马绝对比齐老头更稳妥!   齐府占地不小,比起萧家祖宅更豪阔,毕竟萧家随着皇上住在京城,主要子弟都在都城。   在府门前树立着十余座牌坊,有三元及第的牌坊,也有表彰齐家祖上的牌坊。   经过岁月让牌坊不再崭新,却加厚了齐家家族底蕴。   齐家祖上的确英才辈出,不然也无法延续到今日。   按理来说,前朝给齐家的牌坊应该拆掉。   齐家等几家当年讨得皇上口谕,除了末帝给的牌坊拆除之外,其余牌坊皇上准许各家保留。   穆阳骑马路过两处牌坊,并未有下马的意思。   齐公虽有些许不满,但如今全族性命捏在靖王手中,他不敢让靖王下马,徒步走过牌坊。   突然,靖王开口说道:“停一下。”   齐公立刻紧了紧缰绳,纳闷抬眼看向靖王。   穆阳翻身下马,伸手将另外一匹马背上的云薇扶了下来,握住云薇的手,说道:“看到了吗?齐家上一代最出色的将军,血战海盗护湛城百姓平安,南朝皇帝感念他为国捐躯,特意赐牌坊嘉奖。   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可湛城百姓每到齐将军忌日家家户户都要烧纸叩拜,齐家这么多坐牌坊,只有这一座最该保留。”   云薇随着穆阳对牌坊鞠躬,徒步走过数座牌坊最寒酸简陋的牌坊。   齐家怕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座牌坊的重要吧。   不然别得牌坊擦拭得很干净,这座其实是显得有一些破败的。   湛城——说出去不过是个千余人的小县城,时长被海盗劫掠,比起富庶的江南各县,湛城实在是贫瘠又穷困。   不过,云薇看过地图,湛城其实可作为海港的,地理位置同环境都很适合。   齐公同身边的家主官员们脸色都不好看,靖王还不如直接骑马越过所有牌坊到府门口。   专门对这座牌坊行礼,意味着什么?   赵家同南朝遗族关系更深,也知如今的海盗都是这批人,他们没少冒充海盗截杀沿海的村镇。   毕竟,抢掠比经营更容易。   “本王南下时,皇上曾有交代,本王会严查海盗,不许他们上岸祸害百姓。”   穆阳站在齐府门口,缓缓说道:“先把话说在前面,今日过后还有同海盗勾结者,最好祈祷本王找不到证据,否则对勾结海盗者杀无赦,平三族。”   官员们齐齐打了个寒颤,不曾怀疑靖王的决心。   “海盗……太可恶了,老朽愿意协助王爷剿杀海盗,老朽在南边有些颜面,愿帮王爷搜集海盗消息。”   齐公躬身说道:“说来惭愧,若非王爷今日点拨,老朽轻视叔祖战功。   可惜我齐家子弟从文多年,再无叔祖当日的武勇。下次祭祖,老朽定要在祖宗牌位面前,向叔祖请罪。   老朽也会督促叔祖留下的血脉继承叔祖的志向,不坠叔祖之名。”   脸皮真够厚的!   云薇暗暗翻了白眼,随杆子上的本事也没谁了。   齐公擦了擦眼角,哽咽道:“王爷是天下闻名的不败将军,屡战屡胜,从未有过败绩。   老朽斗胆恳请王爷若有空闲指点叔祖的后人,倘若王爷见他们可用,王爷可留他们在身边使用。   叔祖后人跟着王爷剿灭海盗,叔祖也能含笑九泉了,他的后人不至于再被老朽耽搁。”   穆阳开口:“你带他们来,本王见见他们,有可造之才的确不能被你耽搁了。”   齐公虽然有被穆阳内涵到,但是心头无比欢快,想着把自己几个孙子过继到叔祖名下,争取早日爬上靖王这条大船。 第四百七十三章   靖王宣威赫赫,他这条船看起来稳当极了。   无论西凉那边战况是好是坏,还是京城皇上同杨皇后谁输谁赢,站靖王身边的人立于不败之地。   士族传承最重要的一条,并非追求从龙之功,去做雪中送炭的人。   最稳妥是不输。   毕竟雪中送炭也只会让人记得一时,等到得意后,没准最先开刀就是雪中送炭的人。   这么多年的经验总结,士族们太清楚卸磨杀驴,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   追随靖王殿下相反是最为保险的一种投资了。   况且,靖王都堵在家门口,君临江南,他们还有另外的选择机会吗?   西凉——他们够不到,有重兵在手的闵王是靖王的父亲,闵王唯一的儿子就是靖王。   京城中皇上同杨皇后比较克制,看不出谁能赢。   但是靖王是皇上养大的,又曾拜师杨皇后,同两边都有关系,靖王不好站立场,这才出京就藩。   按照江南士族们的意思,皇上草莽出身,好色多情,又无情无义着实不是个好的帝王人选。   杨皇后虽然出身杨家,可这个女人心太野,不安于室,他们很难甘心向杨皇后臣服。   靖王可是杨家几百条家规养大的人,一身矜贵的气派贴合士族们的习俗理念。   靖王住在齐府上,并未直接对士族们赶尽杀绝。   这就意味着靖王在意江南的稳定,不会意气用事彻底抹去士族的势力。   靖王若是一味莽,赶尽杀绝,齐家等各家虽然畏惧靖王手中的利器,大不了拼一把。   偏偏靖王给了他们几分机会,那还不抓紧投靠过去?   错过这个好机会,以后再难投靠靖王了。   纵然最后京城中帝后决出胜负,有长江以南支持的靖王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齐公陪着靖王夫妻走进府门这一段短短的距离,只是喝了一口茶的功夫,已经在心中快速盘算清除了。   他的腰更弯下几分,偷瞄着靖王冷硬的侧脸,说道:“王爷不如住在主宅,心安堂,当年心安两个字是老朽祖上亲笔所提,南渡时,齐家在北地的宅邸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只有心安堂的匾额被摘下来,随着祖上一起南下,祖宗说过,心安处既为家……”   “本王是客人,怎好让齐公让出心安堂。”穆阳缓缓开口,“带着匾额南下不是该早日在北地重建主宅吗?齐公是被江南的豪奢迷魂了眼儿。”   齐公:“……”   穆阳陪着云薇将齐家祖宅里里外外逛了一圈,耗费了一个时辰,云薇好奇问建筑风格,齐公能讲出无数个故事。   每一处院落景致都大有来历。   云薇走得双腿发软,说道:“我觉得咱们选浩松居最好,虽然偏了点,但不曾有人住过,又靠近侧门,进出方便。   咱们一行人人数不多,住在船上一批,剩下的人浩松居的屋舍足够用了。”   齐公眉头皱起,“浩松居太简朴了,王妃殿下不如选梧桐苑,此处也没人住,曾是我出嫁的小女儿闺房。   我最是疼爱小女儿,梧桐苑中的泉水同小湖都是专门请人设计建造,风景最好,模仿就是西湖处的美景。   石头等物都是从西湖运送过来,王妃住在此处正是适合。   若是进出方便,可在墙壁上开个门,回廊直接连着心安堂,王爷召见属臣也方便。”   “梧桐苑?我可不是凤凰。”云薇摇头道:“福气太大,我承受不起,那处太过奢华,我并不喜欢,不如浩松居幽静。   我最爱就是那处的自然简朴,说真的,仿照西湖景致我觉得没有必要,去西湖边上住上一段日子多好?   赝品还比得上正品?况且西湖……说句大实话,去西湖更多并非赏景,而是去感悟景致背后的神韵。   若没有那些足以流传后世的故事,西湖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去西湖时的失望,不听故事的话,景色并不是不可替代。   “浩松居名字不好,浩松,浩然正气同松柏挺拔……我觉得命名的人想得有点多,能守住一样就不错了。”   云薇凉凉看了齐公一眼,在府里逛了一圈,她起码碰见了好几个绝色美人,或是请安,或是慌忙逃开,或是含情脉脉。   她不信没人提前通知安排,绝色美人恰好出现在阿阳面前。   齐家算是尽心了,知道男人第一眼看得是姿色,气质才华等等得排在后面。   穆阳惊艳美色,勾起穆阳兴趣,他才会去深入挖掘绝色美人的内在。   当然,若是换了皇上,什么内在美?   皇上直接拉上床,纾解自己情欲才是美人的正确用法。   齐公心头一颤,只听靖王妃继续凉凉的声音,“两样都想要,我看齐家两样都没占到嘛,阿阳咱们住在此处这段日子,不如换个名字——就叫,威武院,好了。”   穆阳嘴角抽了抽,心知云薇这是不高兴了。   不过她吃醋的样子挺可爱,“好,威武院就这么定了,去个人摘下匾额,重新定一个挂上去。”   “是,王爷。”随从已经很习惯,只要王妃的交代,王爷都不会反对。   别所威武院这名,就算是王妃把卷毛院挂上去,王爷也只会拍手称好。   “大俗既大雅,这个名字好,正合乎靖王殿下勇冠三军,威名赫赫。”赵家家主总算找到机会献上了赞美,“世上只有靖王殿下最适合住在威武院之中,王爷同王妃伉俪情深,王妃殿下知王爷懂王爷。”   吴家家主看了一眼扶额轻叹的萧悠,压低声音说道:“你是没见过当年啊,他对皇上那才是露骨至极。   皇上也喜欢召见他陪伴饮酒,毕竟能让一个庞大的世家主事人奴颜媚骨,可以想见皇上有多开心了。”   尤其是床榻上享受着他的妻子侍寝,床下听着他的溜须拍马,是个男人都觉得血脉喷张,极容易满足皇上。   “叔,王爷并非皇上,他绝不会接受旁人的妻子侍寝。”萧悠拽了一下吴家家主,将人拽得远离继续逢迎溜须靖王的等人,压低声音:“靖王殿下的道德水准很高,齐家方才露过脸的美人完全没有机会,想要给靖王送美人,要不王妃开口,要不就是不在王妃当面。   叔,别忘了靖王殿下是唯一还守着杨家家规的人了,他始终都是君子,克己又自律。”   吴家家主眼底闪过一抹谢意,大侄子好人啊,还知道提点自己,开口说道:“送美人这事,我已经放弃了,我是真怕王妃养得狗,不不,是犬神,你看,看那条犬神。   它好像听得懂……方才就看了咱们好几眼了,也是,能同高手过招的犬神,听得懂人话能难得过练武?!   没准哪一天,犬神直接开口将人话了。”   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卷毛已经颠覆了他正常的观念了,相信天上有神仙,有灵犬。   萧悠同卷毛的目光正好对上,仿佛看到了卷毛的警告,萧悠反驳的话吞进了肚子里,萧家绝对不能送美人。   威武院三个字的匾额挂上后,穆阳同云薇住了进去,齐公派了好几个精明干练的婆子跟随靖王妃。   靖王妃有何需要都要满足,家具摆设若是重新布置可去齐家库房去拿,府里的稀奇珍贵的物什随靖王妃取用。   穆阳坐在正堂上,分批召见齐巡抚等官员,其余各家主事人各自散去,等候靖王抽空再见。   齐公成了各家羡慕对象,毕竟靖王下榻齐府,近水楼台先得月,讨得靖王欢喜,好处极大。   萧悠并未离开,他一个人静静等候在门外。侍卫们也没请他离开,好似看不到他一般。   吴家家主出了齐家后也没着急回府安排一些事,同赵家家主等人分开后,偷偷摸摸打算找到徐青。   可是徐青并没在靖王随行之列,徐青下了大船之后便没了踪影。   若不是他眼尖看了一眼,谁也不知徐青跟靖王乘坐同一条船。   他觉得徐青是领了靖王的命令去做什么了。   其余人小看徐青,吴家家主不会,也不敢。   徐青他那位堪称恩怨分明为报仇不惜一切的老娘盛阳郡主尚在人世。   盛阳郡主联通南朝大太监开了宫门,皇上顺利攻入皇城,只为了报仇雪恨?   没那么简单!   都是前尘旧事,再去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没意义。   如今他只想快点找到徐青,这个已经靠上靖王,能为靖王办事的徐青,求徐青给他一个投靠靖王的机会。   不仅是吴家,见识过靖王的主事人都不会放过任何追随靖王的机会。   常去茶楼酒肆,同三教九流相交的好处显出优势,吴家家主很快得到徐青的下落。   徐青竟然去挖土——据说要做奇物。   他不敢大意,能让靖王重视的奇物只怕非同小可,忙命令随从保密,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穿得衣服,悄咪咪赶到徐青所在的地方。   倘若能帮到徐青,是不是就等于帮到了靖王?!   徐青对突然求见的人颇为意外,脸上粘着泥土,手中拿着铁锹,纳闷问道:“你咋找到这来?吴胖子你耳朵挺灵啊。   几家主事人中就属你最机灵,不过你不在靖王面前讨好,来寻我作甚?   先说好,我是不会帮你在靖王面前美言的,我自己还没入靖王的眼……”   “徐家小子少糊弄我,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老叔,去了一趟北边,投靠了王爷不认老叔可不成。”   吴胖子拍了拍土黄色布褂,得意说道:“我们年岁差不多,但是我辈分大,我这个老叔,你认也得认,不认……我,我就跑去老嫂子清修的庵堂去哭,我的老母亲可是看着盛阳郡主长大的。”   吴胖子是老来子,真正老来子,他生母五十岁上突然有孕,当年可是吓坏了不少人。   都以为怀上了,怀不住的,谁能想到平平安安产子,他老娘一点罪都没遭。   后来吴家不少人死在国破之时,只有他躲过了,因为嫡脉嫡子成了吴家家主。   徐青擦了擦手,说道:“既然你来了,进屋坐吧,老叔这又是何必去扰我娘清静?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随着徐青往屋走,吴胖子暗暗留心徐家下人们的动向,心头越发好奇,铲土要做什么呢?   方才徐青又在配置什么?   吴胖子不敢多问,徐青也不会告诉他实情。   他大咧咧坐下后,开口说道:“我实话实说,我不求你别的,只让你给我指条明路,怎么才能尽快靠上靖王殿下?送美人等等不必说了,不少人都跑在我前面。   当年送给皇上美人,有人得了不少好处,可又有什么用呢,皇上离开江南时一个都没带上。   有怀了皇子的女人,可结果就是皇上派人送了堕胎药,不想堕胎偷偷生出下来,皇上也不会认。   皇上是好色,他对我们这群士族防范得很严,皇上又不缺儿子,当年赌上一赌生下的血脉,皇上没认过。”   徐青沉默良久,“我只建议您盯紧靖王妃,您投靠靖王,不如为靖王妃效力,王爷所谋的事,老叔其实是帮不上太多的。   而且王爷这人……您明白的,警惕心特别强,   最喜欢用经过考验的旧人,除非您才华足够打动靖王,不然你不熬个十几年,靖王不会把你看做自己人。   您不过是想着保住吴家富贵,您的优势对靖王并不突出,其余几家比您优势更大。”   “你不用说得太含蓄,直说我没用就是了,我又不会生气,比起其余几家我的确没多大让靖王侧目的本钱。”   吴胖子不在意耸了耸肩膀,大手拍着膝盖,“靖王妃……她又能做什么?或是需要我做什么?毕竟我没太大的用,又不是个聪明的。”   “您可别小看了靖王妃,她要在江南做得事足够颠覆世人的认知,靖王妃的心气不比靖王小。   甚至靖王的野心都不如认真办事的靖王妃。她也就是嘴上说着要平淡,要岁月静好,得过且过。”   徐青想起在船上时万娘娘对儿媳妇靖王妃的评价,说道:“如果杨皇后最后赢了,接掌杨皇后位置的人极有可能是靖王妃,懂吗?” 第四百七十四章   吴家家主绰号吴胖子真惊讶了。   他能有今日全靠头脑灵活,善于审时度势,他同谁都能聊上几句,远比其余家主更随和,令人心生亲近。   然而他并不是谁都真心亲近的,骨子里的傲气并不少。   在行事上看似随大流,不出挑,在士族联盟中基本不会提出反对意见,但他对吴家未来有着自己的规划。   对待保住吴家富贵绵长有着清醒的认知。   他比旁人更清楚徐青。   “先不说你说这个消息的真假,你见靖王殿下没几日,我又不是没见过靖王妃,看起来娇娇柔柔,嗯,嘴皮子到是很厉害。   可说一句实话,若不是靖王就在她身边站着,齐公等人不会给她开口的机会,在她出言嘲讽前,早就把她叉出去了。”   吴胖子上上下下看着俊朗的徐青,小眼睛频频眨动:   “你没看清楚靖王妃内秀的眼力,不会轻易相信京城的传言,我瞧着你眼角眉梢透着春意,只怕是红鸾心动了,你又一路随着靖王南下。   同老叔说说,是谁告诉你靖王妃很有事业心的?又是谁肯告诉你,杨皇后选定的继承人并非她唯一的学生靖王,而是靖王妃。   你别同我说,是你自己看出来的,这话傻子才相信,你看看你老叔,是傻子吗?   所以我不信!”   徐青抬头看了看屋顶,“你不是该追问,杨皇后为何选靖王妃?有些本末倒置了啊。   我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谁同我说的,对老叔一点影响都没有啊。”   “怎么能没有影响?”吴胖子自嘲笑一声,“横竖我是一定会讨好靖王妃的,无论靖王妃想在江南做什么,我都只有支持的份,毕竟我觉得靖王妃的枕头风有用。   至于杨皇后——那都是以后定出胜负的事了,我是不清楚靖王妃,但听她对女侯的事,又被靖王敬重着,靖王妃是个有主见的人。   并非是杨皇后选了她,她就会高高兴兴的接下来。   可能她有事业心,她倘若野心勃勃,绝不会在此时同靖王离开京城。”   徐青眸光飘忽,再次领教了老叔精准眼力。   难怪母亲说,吴家老叔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人,聪明到骨子里去。   “反倒是你啊,跟着靖王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吴胖子摸着自己的双下巴,肉嘟嘟的触感摸起来手感很好,总能让他思路通达,“连杨皇后可以随意议论,又跟着靖王一路南下,再让你这个万年不动心的人露出春色来……”   一个名字或是一个了不得女人名字一下子跃入吴胖子的脑海。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差点飞出眼眶,一身的肥肉忍不住抖了三抖:   “不是吧,那可是皇上的皇贵妃,皇上昔日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皇上的元妻!   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   皇上肯放她随着靖王出京就藩,并不等于彻底放了她自由。   皇上是自己可以花天酒地,可他的女人,嗯,还是妻子,不许任何人动歪念头。   我估摸着皇上等着她回后认错……你……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已经不是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是要……”   “老叔可以再大一点声音,没事的,别怕,让所有人都听到,进而传进京城去,皇上饶不了我,就能饶的了参与其中的老叔?”   “……”   吴胖子连忙捂住了嘴巴,四下看了看,好在关上了门,此处又是徐青的地方。   “我只想着讨好巴结上靖王殿下,徐青,我叫你叔!你这是想做靖王殿下的长辈,继父啊,谁不知道靖王殿下唯一认可的‘义母’就是她?   当年皇上在外风流,惹得跟随皇上破国的她不快,落了两颗泪珠子。   靖王殿下主动找上了皇上,据说是把皇上从床榻上拽下来——”   吴胖子拳头抵着嘴唇,连连咳嗽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上当日下了封口令,只知道靖王劝解皇上保重龙体,不可贪花好色。   但是谁也不清楚靖王是怎么劝皇上的。   “我记得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恃宠而骄相信了皇上在床榻上许下承诺的女人主动去挑衅出身平平,才貌平庸的万娘娘,结果是靖王挨个找上他们的父兄,一家家打了过去。   父兄被打不说,全部削为贱民,九代不可读书科举,只能从事下九流。”   那时候的靖王只是皇上的一个儿子,并未有如今的不可敌的权势。   靖王对万娘娘的孝心同维护让很多养了亲生儿子的母亲嫉妒羡慕。   起码,她们亲生的儿子绝不敢如同靖王一般。   “你说过靖王殿下孝顺,对万娘娘极是孝顺,他只盼着她过得幸福,余生有人陪伴,有个人真正专一对她。”   徐青知道瞒不过吴胖子的那双贼眼,敞快说道:“你猜得没错,我倾慕上她了,愿意为她生,为她死。倘若招惹皇上不快,处决我,我也心甘情愿赴死。   那样的话,她就不会不肯相信我对她是真情实意了。”   “疯了!你是彻底疯了!”吴胖子说道:“你是徐家唯一的骨血,是你娘用苦修多年保住的血脉,你怎会为了一个女人爱惜自身?徐家的荣光需要你……”   “荣光?是富贵权柄。”徐青自嘲一笑。“我父兄为南朝而死已是极致的光荣,谁不说我徐家是南朝头号忠臣?   反倒是我娘同我——我们母子拖累了徐家,成了徐家宗祠中的污点。   “掌握权利富贵又能如何?倘若追求权利却无法让自己随心所欲,那样的权利不追求也罢。徐家?几百年前,未必有徐家,几百年后,姓徐的人多了去,不必指望我传宗接代。”   吴胖子嘴唇动了动,叹了一口气,“你同你娘更像一些,罢了,你选得不一定就是一条死路。   你想让万娘娘相信你不容易吧,真到了万娘娘解脱那一日,她可以随意养面首,你不算占太大优势。   男人都喜爱娇嫩柔顺的少女,偏爱年轻处子,女人也会更喜欢少年郎,并非你这样的半老的男人。”   徐青:“……”   吴胖子短粗的手指指着徐青臭臭黑黑的俊脸,笑得前仰后合,喘着粗气道:“用不用我教你两手,如何讨女子欢喜?不是我吹牛,其实风韵犹存的深闺怨妇想要讨好不容易,轻了她没感觉,重了又伤到她。”   “万娘娘疏朗开阔,温柔娴静,她并非你口中的深闺怨妇。”徐青能忍受拉吴胖子的调侃自己。   不能忍吴胖子调侃万娘娘。   万娘娘的好,吴胖子永远也不会知道。   吴胖子扶额摇头,徐青陷进去了,可万娘娘能相中徐青吗?   皇上再风流也是帝王。   徐青是什么?   苟活的一个前朝余孽罢了,生意做得挺大,但是银子在至高无上的皇帝面前什么都不算。   皇上本身是不缺银子同享受的。   只需要动动嘴,皇上就能让敢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徐青挫骨扬灰。   吴胖子没计较徐青的不悦,也没打听徐青在外挖土做什么,以及靖王给徐青的命令。   他拉着徐青的手臂仔仔细细传授自己多年勾搭小妇人的经验。   吴胖子家里妻妾成群,也不是个专情的人。   吴胖子很期待能见到万娘娘撇下皇上同徐青双宿双飞。   徐青做了靖王的长辈,约等于他也做了靖王的长辈。   投入不多,好处巨大。   何况,他很想看皇上头顶上绿油油,毕竟当年皇上没少送士族子弟绿帽子。   处子皇上很喜欢,风韵犹存的妇人,皇上也喜欢。   赵家家主是最有名的一个,其余家族的妇人们也不是没被皇上狠狠疼爱过。   吴胖子刚刚守寡的侄子媳妇在皇上酒醉后被临幸了。   他苦苦劝说侄子媳妇想开点,这事不是她的错。   可侄媳妇同侄子鹣鲽情深,本就在丧夫的悲痛下,又被杀死夫君的仇人欺辱了,她无法向皇上报仇,一根白绫了结自己性命。   他当时看到挂在棚顶上的侄媳妇尸体时,眼睛都红了,气得很想去找皇上算账……可是他胆子小,想活下去。   不仅不能去找皇上,还帮皇上善后隐瞒了侄媳妇被强迫的消息。   而酒醒之后的皇上只记得自己上了个吴家女孩儿,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人。   吴胖子趁此献上几个义女伺候皇上,算是压下了此事。   这件事外人谁都不清楚。   徐青当然也不知道。   可吴胖子无法忘记,给了南朝遗族不少的支持,见了靖王之后,他知道南朝遗族是没希望的。   只能再次将恨意压在心底。   ******   靖王入住齐家后,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陪云薇欣赏金水城的美景美食,甚至连安寝时,靖王也很少回来。   就算回来,他总是在云薇睡熟时回来,等云薇睡醒时,穆阳离开很很久了。   可是云薇总是在睡醒后发觉自己胸脯上或是脖子上留下的几个吻痕……   穆阳在不吵醒自己的情况下留下吻痕,以及在被褥上留下污痕。   穆阳曾经在半梦半醒的云薇耳边喃喃道:“江南烂得触目惊心,突破了我的底线,不狠狠整顿一番,送去西凉的粮饷没着落,一旦京城局势焦灼,帝后无暇兼顾。   江南各个行省很有可能会分裂,被各家瓜分,并且总舵悬于海岛上的南朝余孽会以海盗的名再次登陆。   他们这次不是冒充海盗,而是诛杀祸害百姓的海盗。   他们同士族再次连起手,掌握住江南财政大权,又收揽民心,就算我能领兵荡平他们,各个行省也会被打烂……”   云薇当时还糊涂着,睡醒后派人打听消息,穆阳把收到的情报派人送了云薇一份,云薇彻底明白了穆阳的担心。   他不怕打不赢,而是担心富庶的江南因为战火再一次千疮百孔。   当年,他同皇上快速破灭南朝,死人很多的战役是在长江沿岸打的,对江南根基的破坏很有限。   这也是不过短短五六年,江南便恢复了往日繁华的根本原因。   情报上不过只是一些数字同被士族收买的官员人名,穆阳亲眼看过后,他才明白江南官场烂得有多深,已经深深动摇了朝廷的根基。   这些不是从江南给朝廷按时缴纳税负上就能看出来的。   穆阳在慢慢查账,不动声色缓缓清除掉已经被士族掌握住的官员,他不能急,否则世家主事人鱼死网破,对谁都没任何好处。   “王妃,听说王爷昨儿去了赵家,看到赵家的姑娘,称赞了她两句。”   如是靖王在外吃喝玩乐,享受美人的消息,云薇一天能听到十来次。   云薇说道:“阿阳的体力我清楚,外面的传言谁谁伺候了靖王,我是一个字不信的,阿阳做不到一日十来次。   阿阳称赞过的才女们——如赵家齐家李家那几个士族千金小姐,我到是想见一见。   江南文华膏粱之地精心养育出的才女想来是极好的,她们的文采是不是频频溢出,脑子里都装不下了?”   云薇并没从京城带婢女,初晓等人在京城就成了家。   她总不能让他们夫妻分离,说好等云薇在靖王封地安顿好之后,再派人去接着愿意跟着云薇的人。   她在离京前,放了一批奴婢,除了她们的奴籍,给了她们良民的身份。   奴婢买卖同家生子是不人道的,一切都掌握在主人手上。   云薇更希望做一些改变,雇佣制比奴隶制更好。   当然,云薇只是从自己做起,没想着一步到位直接废除奴才的买卖。   她不做改变的话,继续奴役卖身失去一切的奴才,她同土生土长的千金小姐也没区别了。   如今,伺候云薇的人都是齐家精心挑选送过来的奴婢,姿容都不错,伺候云薇也细致。   就是她们会听齐家的命令,在云薇耳边调拨几句,说一些靖王殿下的动向。   毕竟她们的家人生死都在齐家主母手上。   奴婢没想到靖王妃不仅没生气,还想见一见靖王称赞过的才女。   莫非靖王妃打算主动给靖王纳侧妃?   这个消息尽快传给夫人知晓,没准齐家小姐能先一步进靖王府为侧妃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靖王妃打算见一见江南士族名媛,领教她们才华的消息不知通过谁得口传了出去。   并且传成了靖王妃有意为靖王殿下选两个才华横溢的美人。   以士族出身,最少也得给个侧妃的尊位。   这些各家嫡脉出身的女孩子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去为妾。   侧妃再好听,也是个妾。   她们做妾都要主动送上门去,生怕靖王妃不肯点头。   换做寻常,她们绝对不会受此欺辱,宁死也不会去主动为妾。   轮到靖王殿下身上。   那就没事了。   为了富养她们长大的家族,为了延续家族血脉的尊荣,她们只能含泪答应下来。   毕竟,受了家族的供养,给家族出力,孝顺父母也是她们应该做的。   何况,靖王殿下英俊极了,又有滔天的权势,极深的背景,做靖王的侧妃不丢面子,出嫁后也不会受生计之苦。   靖王殿下的侧妃是无数大妇们都要谨慎恭敬对待的,不敢有任何的冒犯轻视。   父兄早在靖王南下前便已经同她们仔细说过靖王的情况,以及靖王妃的出身同成长经历。   江南官员同世家家主跪求着陪着靖王殿下入了金水城,权势煊赫的靖王深深扎根在她们心上。   靖王妃姿容绝色,是个一等一的美人,然而她们未必在容貌上比不过靖王妃。   况且靖王妃的才学是配不上靖王的。   她们比靖王妃更有才,更有气质。   靖王妃同女侯的恩怨,以及靖王妃偶尔的小心眼儿,不曾宽恕昔日给她们母女安身之地姜家众人,靖王妃在妇德上有污点。   只要铁锹挥得好,她们去做侧妃未必就不得宠,永远被靖王妃压住。   靖王妃的娘家……纵然她继父云大人在士族眼中不过是颇有才华的寒门子弟罢了。   云中君的生母——可是昔日的名妓,云中君甚至都不知自己生父是谁,他生母指不定陪过多少的男人呢。   伺候过靖王妃的奴婢口口相传,靖王妃使唤奴婢口吻很客气,许多事都愿意自己去做,并不劳烦奴婢伺候。   从旁作证靖王妃的小家子气,做了高高在上的王妃殿下也没养成她尊贵气度,天生就是劳碌贱命!   茶楼酒肆中,关于靖王妃小家子上不得台面的消息极多,是人是鬼仿佛都能说上两句靖王妃。   云薇一口茶一口点心的吃着,侧着耳朵听着外人对自己的诋毁以及同情:   “卷毛,你说我去下注如何?就赌一赌阿阳何时废了我这个王妃扶正侧妃,或是迎娶一个真正的世家大族的嫡女?”   卷毛甩了尾巴,埋头呼噜噜吃着点心。   又使用坏了。   云薇去下注还不是通杀啊。   这世上还有人能取代云薇在靖王心里的位置?   杨皇后,闵王,甚至万娘娘都做不到……   云薇揉了揉卷毛的狗头,“真聪明,要不说怎么人不如狗呢,这群世家贵女们自视太高了,以为阿阳轻易被她们勾引去?   不过,她们不想做靖王侧妃,我这边的事还真不太好办。她们不是想让吸引靖王的注意吗?   我成全她们,谁做得好,谁做得合我心意,我就带着谁在阿阳面前多转悠几圈。”   卷毛:“……汪。”   “没错,我就是把阿阳当做奖励,吊在她们面前永远也吃不到口中的胡萝卜。”   卷毛不知该同情被云薇算计的贵女,还是同情穆阳了。   “我不怕阿阳发火,也不怕他真就看上了谁,大不了我答应他一些条件,给他安排上全套,嗯,我连情趣绳都买好了。”   “……”   卷毛差点飙出了鼻血,好好的,开车也太猛了点。   云薇说道:“其实我不信所有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都只盯着靖王侧妃的位置,她们读书识字,开拓了眼界,陶冶情操,并不是用来吸引男人爱慕的。   只要能找出几个不同的女孩,我觉得就有了希望,可以去改变。   倘若她们只想依附讨好男人,男尊女卑,三妻四妾深深刻进骨子里去,成了坚定的支持者。   我也不用费心再想去改变什么了,因为我看不到任何的希望。”   “……汪汪汪,汪汪。”卷毛感觉到云薇身上传来的悲凉,狗爪子搭在她手上,“汪汪。”   别难过,他会帮她的。   “她们算是女子中学识最为丰富的人,我给她们一个机会彻底走出家族的笼罩阴影,去实现自己的价值。”   云薇说道:“女学的老师一直不够用,让她们去做蒙学老师并不适合,女童们看到她们身上的穿戴会有自卑感,女童们觉得读书识字一辈也改变不了,一辈子赶不上她们。”   “……”   “所以我想着让她们去培训女老师,教出优秀的老师,然后再让老师们去给女童蒙学。”   云薇手指敲了敲桌子,“为让她们尽心尽力,我可是做了许多的安排,卷毛,过几日金水城中就会有靖王妃当日以善良打动靖王的传言了。”   卷毛狗眼打量云薇,善良这两个字好像同云薇不太搭。   愣神功夫,云薇已经把笔墨纸砚摆在卷毛面前,丧尽良心的将毛笔塞入卷毛口中:   “写,你把狗血的灰姑娘故事都写出来,就以我为原型,写我的傻白甜,写穆阳是霸道总裁……你是见过我同阿阳的事。   我们没有隐瞒你的,你需要让看过你写的故事的人相信,靖王对我的爱慕在慢慢消失,他终究会回归到娶一个处处合乎礼教的贵女,一时的激情并非永恒,迟早我会被穆阳遗弃厌倦。”   咔吧,卷毛咬碎毛笔,救命,被靖王知道了,会生生剥它狗皮。   云薇再次给了卷毛一只毛笔,“放心,我已经同阿阳说过了,他知道是我强迫你的,他不会怪你,出了事,我帮你兜着。   总之,你的故事给贵女们取代我的希望,她们才会尽心尽力为我所用。”   卷毛:“……”   “我做什么?为何我不写?”云薇说道:“你忘了我一直研究的纺纱机的图纸了?我需要更多的女工,建厂等等事才是我要忙的。”   卷毛呜呜了两声,叼着毛笔开始在纸张上写故事。   算是从操旧业了。   虽然他如今写的狗血言情同以前所写的大男主不一样。   谁让他有个爱写爱看的妹子呢?   他脑子里总有不少存货。   又亲身经历过穆阳同云薇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   卷毛写起来还是很快的,足够狗血,也足够让旁人知道,靖王对靖王妃其实没那么喜欢?!   卷毛莫名感到一阵阵的寒意。   迟早有一日,它会被穆阳剥皮下锅炖了。   可是,它真的希望能帮一帮云薇。   也希望那些眼睛盯着靖王侧妃的贵女们明白自身价值并非完全依靠男人。   她们不要辜负云薇凿出来的一道光。   卷毛知道云薇其实更看重寻常百姓的妇人们,不然就不会想着建厂弄纺纱机了。   平凡妇女的觉醒才占大头,当下的环境,其实对女人觉醒是极为有力的,毕竟民风开明。   杨皇后敢在宫外竖旗,给女子提供了更宽松的环境。   云薇看到了,也愿意尝试做一些改变。   她很懒的,明知道没有希望的事或是成功可能性很小,就不会去做。   卷毛发觉云薇其实也在成长改变的。   以前,云薇可从未想过去做这些事,哪怕她是穿越而来的。   “女子觉醒,最关键是独立,若是不能活自己,养活家里亲人,指着男人吃喝,一辈子都得活在男人的鼻息之下。”   云薇把卷毛留在茶楼,她带着李侍卫等几人在金水城闲逛。   她指着路边支摊卖馄饨的妇人说道,“她在家里说话的声音能高一些,丈夫肯听她的意见,她的婆婆也不敢轻易为难她。”   “因为她能赚钱?她同她丈夫一起支撑起摊位。”李侍卫看到了蹲在炉子旁添木炭的男人。   之所以吸引云薇是因为方才妇人叉腰把自己丈夫训了一顿。   当然,训斥并不是辱骂。   过后,妇人还记得给丈夫亲自擦拭脸上的灰尘。   夫妻之间很少有不拌嘴的,吵过闹过依旧能和好,就是恩爱夫妻。   云薇说道:“摊位上的客人不曾断过,这一片就属她家生意好,谁都会做馄饨,我给你们主子做过一碗鱼肉玉米馅的馄饨。   调馅吊汤才是关键,我猜妇人掌握着秘方,我们也去尝一尝。”   “您还能吃得下?咱们刚从茶楼中出来,您方才点了十几种点心。”李侍卫提醒道:“您照着菜单说,抄一本,点齐了所有品种的点心。”   他进去看过,看到了再次颠覆他三观的场景,卷毛叼着笔写字……就当他做梦没醒。   可是点心盘子光了一大半。   “都是卷毛吃了,不行吗?”云薇习惯行甩锅给卷毛。   “可是万主子说,卷毛不爱吃甜的,光占着点甜的点心就有十几盘。”   李侍卫不上当,轻声说道:“不是不能尝一尝,我怕您再来一句每个馅都来一碗,主子,我真吃不下啊。”   毕竟方才在茶室门外,他也吃了好几盘点心,如今胃正顶着,真是一个馄饨都塞不进去了。   跟随靖王养成的习惯,宁可撑死绝不浪费一颗粮食。   靖王妃何时养成出门下馆子按照一本菜谱上的习惯?   “要不我再叫几个兄弟过来?他们一准吃得下。”   “我看你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一堆侍卫跟着我,我什么都不用做了。”   云薇戳破李侍卫的‘险恶’用心,“我早就说过了,只在金水城中,我没有任何的危险,没几个人知道我的身份。”   “话不能这么说,主子说过,金水城也不是安全的。”李侍卫同靖王妃混熟了。   靖王妃很少拿他们当奴才看,也从未高人一等。   会同他们讲道理,会告诉他们去向,也不会故意闹出动静让保护靖王妃的人难做。   偶尔他们为靖王妃办完了事,靖王妃会说声谢谢。   尊重并非口头上。   李侍卫真真切切感受到靖王妃对自己的尊重。   而且靖王妃也在慢慢影响靖王。   虽然他们愿意靖王牺牲一切,遵从靖王的命令,但是靖王对他们的尊重,也让他们更欢喜。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李侍卫最怕就是自己不中用,无法将靖王妃保护得滴水不漏。   云薇说道:“反正我身边有你同王侍卫就够了,不需要旁人了,阿阳正在用人之时,把忠诚可靠的人都留给我……一个不会遇见危险的人,是浪费人力资源。”   打消去尝一尝馄饨的心思,云薇继续转悠起来。   她需要找到肯出来做工的女子,总不能拿着靖王的诏令挨家挨户登门强压着女人出来进工厂。   逛了一个多时辰,云薇面色带了出几分疲态。   李侍卫建议:“不如去前面茶楼歇一歇?”   “不用,我不是疲倦。”云薇轻叹了一口气,“想做点事阻力太大,太难了,也许北地更适合。南边……礼数束缚更重。   我早该想到的,比起北地战乱多年,南朝统治下的疆域鲜少有战争,不似北方女子外出的机会多。”   一路走过来,云薇只看到了两三处由女子撑起的摊位,除了卖馄饨的大婶之外,另外两处女子并不强势,说话时还是要看丈夫的眼色。   云薇把办厂的事情想得有些简单了。   “你知道徐青的住处吗?”云薇询问李侍卫,“我去看看他,他到底是南边地头蛇,总能给我点建议,他认识的人也多。”   李侍卫早就将金水城的地形图牢牢记在脑中,每一条路通向何处,哪一条小路是死胡同,他都清清楚楚。   无论在何处,遇见危险刺客,他都能带着王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齐宅,将王妃交到王爷手上。   “徐宅地方我记得,不知徐青他是不是在府里,王爷有活儿交给他去做。”   李侍卫听说徐青正在接受王爷的考验,也可以说锤炼。   毕竟徐青把目标打到了万娘娘身上,可是瞒不住他!   “无妨,我去他家堵他。”云薇再也找不到比徐青更适合的地头蛇了,“我说得话,娘娘总能听上一句两句的。” 第四百七十六章   云薇肯帮徐青在万娘娘面前说两句好话,顶得上徐青诉衷肠一万句了。   “您不怕王爷怪你?王爷不太看好他,觉得他配不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亲儿子都影响不了亲娘改嫁,我同他说过了,万阿娘前半辈子为这个活,为那个活,不曾真正为自己活过。   阿阳如今已能撑起万阿娘头顶上天了,万阿娘可以随心所欲,真正抛开一切,只为她喜欢。   至于般配……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认为的般配就未必是恩爱夫妻。   在世家贵女们眼中,我配不上阿阳呢。   可我们就是最适合的夫妻,再没有比我们更恩爱的夫妻。”   李侍卫嘴角隐晦的抽了一下。   每次都为靖王妃的强大自信震撼到。   也是,能在靖王面前保持自信,不曾自卑自轻的人的确是最适合王爷的女子。   除了靖王妃之外,李侍卫没见过还有谁在靖王面前不曾自卑过。   哪怕连皇上都有过啊。   杨皇后也曾经纳闷都是一样用杨家家规约束自身,穆阳做得就是比她更好。   杨少主若不是自认比不过尚未及冠的少年穆阳,也不会直接毁了他。   “我劝我娘改嫁,寻找自己的幸福,不用再我挂心,我把万阿娘当婆婆。盼着她能同我娘一样,甚至希望她比我娘过得更好。   能让她动心的人未必是徐青,她也未必学着我娘在找一个知心人,她怎么舒服怎么过。   ……其实她比我娘吃了更多的苦,我亲爹是在意我娘,不能说皇上对她无情,只是这份情太薄太淡。   皇上哪是娶个媳妇,是给私生子找个了奶妈,给老太后找了干活的帮手,给自己找了个女管家。”   云薇气鼓鼓的,“倘若彼此有情分,他肯专一,这些也不是不行,毕竟也都是妻子的责任,可皇上……真是伤了万阿娘的心。”   “前面就是徐府,看样子好像徐青在府上。”   李侍卫生硬转移了话题,靖王妃敢说,他不敢听。   他隐隐觉得皇上对万娘娘不地道,但是他无法似靖王一般感同身受。   李侍卫上前叫门,侧门开了,管事打扮的人看到李侍卫稍稍一愣,待看到李侍卫身边的美妇后,睁大了眼睛,“靖王——妃。”   管事常年跟在徐青身边,见过云薇,知道靖王妃在靖王面前说一不二,也见过靖王背着靖王妃溜弯儿。   外面传说靖王妃迟早失宠,管事对此一直嗤之以鼻,期盼着他们被靖王狠狠打脸。   “你主子在家吗?”   云薇迈步走进徐宅,在不在的,只要她到了,以徐青的聪明很快会现身。   徐青一直想亲近她。   徐青更愿意给靖王妃效力。   靖王不大喜欢他靠近万娘娘,靖王妃偶尔会给他行点方便。   “在的,在的,主子刚回府,您看这不是巧了吗?您早到同迟来一会儿,主子都不在。”   管事殷勤极了,弯腰伺候着云薇进入正堂,“主子去了后院拿一些换洗的衣服,这几日主子一直都在庄子上忙着……忙着靖王殿下交代的事。”   “哦,原来阿阳把水泥的制造交给了你主子。”云薇不在意挑起眉梢,“正好我也问一嘴水泥配置好了没,你主子若是配料上有不懂之处,可以向我请教。”   言下之意,水泥方子是云薇给穆阳的。   管事到连连点头,“按照王爷标准制成了一批,主子让人使用,真真是坚固极了。   有这东西以后修建堤坝再不用犯愁扛不住河水冲击。奴才亲眼看过后,只觉得水泥——是天上神物。   唯有靖王……”   “咳咳……”李侍卫咳嗽两声,管事连忙改口:“神物只有王妃殿下知道,您仁慈将神物拿出来造福百姓。”   “嗯,这东西吧,其实卷毛比我更懂。”   “……”   管事看向李侍卫,自己该怎么接口?   李侍卫垂头说道:“王妃的意思,卷毛是天上神仙,二郎神身边的哮天犬,跟在神仙身边,见识比凡人广得多。”   “噗嗤,卷毛可比传说中哮天犬厉害,你拿哮天犬对标卷毛,仔细他生气咬你哦。”   “能被犬神咬一口,留下点疤痕,我三生有幸,以后对我儿子有得吹。”李侍卫眼睛亮亮的,“别得狗是咬人,犬神那不是咬人,是给属下赐福了啊。”   当卷毛被神话后,别说咬李侍卫一口,就是卷毛的饭盆都有人想着拿回去供着。   卷毛掉下的毛都能卖出一根十两银子!   而且有价无市,因为卷毛很少掉毛的。   站在门口的徐青听后有点牙疼儿。   云薇入府后他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立刻抛下收拾衣服同银票向正堂赶过来。   徐青迈步进门,对靖王妃行礼,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眉眼端正的李侍卫。   看起来正派严肃的人这么舔卷毛?   不过,卷毛若是哮天犬转世,靖王莫不是二郎神下凡历劫?!   在当世的神话故事中,二郎神绝对是人气极高的神仙了。   二郎神面对玉皇大帝是唯一一个听调不听宣的神仙,还是玉帝的亲外甥……正宗的皇亲国戚。   卷毛最开始跟着是靖王妃?   那不重要,总之靖王殿下绝对来历不凡。   徐青说道:“不知王妃殿下寻在下有何事?听说您是打算在齐家宴请贵女们?我可以为您提供一份单子,说一说几家贵女的性情。”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云薇后,说道:“里面装了两支凤钗,其中一只给万娘娘,另外一只给王妃殿下。   都是江南的新式样,同北地不大一样,王妃戴上后足以让她们不敢小看您。”   云薇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便分出那个是给自己的。   凤钗精致得能当传家宝,在小小的凤钗上雕刻出来的凤凰仿佛每一片翎羽都栩栩如生。   她不由得赞叹工匠的手艺。   “我来找你不是为了宴请贵女的事,我都是嫁给阿阳的人了,不需要再去艳压尚未出阁的贵女们。”   云薇话这么说,大大方方收下盒子,笑咪咪反问:“我需要去证明吗?”   拿下靖王穆阳,足够云薇牛逼好几年的。   徐青对靖王妃的奇思妙想早有察觉,依旧无法相信靖王竟然倾慕上一个厚脸皮的女子。   不怪外面顶着靖王的压力传靖王妃的‘坏话’。   靖王妃同大多数人认知的贤妻很不一样。   “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宴请的事,如今该是她们那些贵女想要了解我,千万百计讨我另眼相看,甚至讨好我。   我不同意,她们谁都无法做侧妃。   其实她们谁都不适合做侧妃,再讨好我都没用,因为我从来没想过给阿阳找个小妾回来。”   “我知王妃不会让侧妃进门,各家嫡脉贵女性情不一样,王妃提前有安排的话,可以通过我给的消息侧重一二。   比如吴胖——吴叔家里的女孩子中有一个擅长经营,盘账上极有天赋,算盘珠子打得很好,比吴专门请来经验丰富的账房先生更精通。   她对收支很敏锐,简单的账本几乎不用算盘珠子,她就可以盘得明明白白。”   “哦。”云薇点了点头,“你同吴家熟悉,不然不会主动提起他家的女儿,吴家家主是挺胖,我到是没怎么听过他的名。”   “他不如齐家,不如其余几家主事人名声显赫,我确实同吴叔交情更好,不过主动提起他家女孩子,是想着王妃能用得上。   吴叔对这个女儿很头疼,给了她一点点生意本想让她知难而退,可她竟然僵持下来了。   铺子的生意并没扩大多少,可她不和其余贵女的行事,吴叔并不太喜欢。   担心她太过独特嫁不出去,倘若不是靖王南下,我同吴叔说了靖王妃的事,吴叔不会继续再纵容她经商盘账了,反而督促她做一个标准尊贵的名门贵女,甚至想让她尽快嫁人……”   徐青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解释:“并非吴叔不疼她,恰恰是吴叔疼她欣赏她才不许她特立独行。   如今风气如此,吴叔已经是士族之耻,他不希望儿女承受异常的目光。”   “你是觉得我能给吴姑娘继续经营铺子的机会?”云薇反问道。   “不,是您能渐渐改变如今的风气,让更多人认同女子的才华。   我不敢说您能改变多少,起码南边因为您会同北地一样,接受女子可以顶门立户。”   这一路南下徐青并非一直讨好万娘娘,他看清楚了靖王妃,从万娘娘口中听到过靖王妃真切的事迹。   徐青还知道杨皇后,女侯,以及姜夫人等优秀的女人。   被她们认可的靖王妃又怎么会依靠靖王的宠爱而活?   云薇扯了扯嘴角,“行吧,到时候我同她谈一谈,问清楚她的打算再做安排。   士族之耻到底有几人?吴家家主莫不是做过比赵家更卑劣的事?   给皇上献妻的男人,而后又逼死妻子的人才叫无耻……再狗血点,徐青你有没有听说,当年那个可怜的女人是否留有子嗣?”   “没有,我没听说过那两年赵家家主又添了儿女,他妻子过世后,为妻子守孝一年。   何况侍寝后,皇上都派人送汤药。皇上的意思是生下来,他也不会认。”   徐青后背布上一层冷汗,赵家家主不会真想着留一手?   倘若换了他,也有可能这么选择,冒牌也好,真留下了龙种也罢,总归是一个后招。   一旦局势有变化,他手中握着皇上的儿子进退皆可。   云薇习惯使然往最狗血的地方猜,无心去证明赵家到底有没有养着皇上的儿子。   “我打算请一些女子出门做工,半月结算给银子的工作,她们要做得事就是在特定的厂子,按照我教得方法纺纱织布。”   “这……没几个妇人出门去做工,一来纺纱织布的活儿,她们在自己家里也能做,您银子给少了,她们不会出门,可工钱给多了,您得亏上不少。   二来,妇人在家忙里忙外,伺候公婆抚养儿女,洗衣做饭忙到晚,而且晚上还要伺候出门赚钱的丈夫,她们根本没空出门做工。   三来,一般来说让妇人出门赚钱的丈夫会被人戳脊梁骨,连妻子都养不起的窝囊废。”   徐青把其中的难处一一点明。   云薇点点头,“你说这些我都考虑过,并不是不能解决,我出得起银子,她们在家纺纱不如给我做一个月工赚得多,我给银子很多,一个月三两银子呢。”   “三两?您打算雇几人?若是人数少的话……”   “先雇佣两百个,要干就干大的,小打小闹影响太小,无法形成规模效应,成本只会推得更高。”   “……”   徐青需要仔细思考才明白云薇的话,沉默一瞬,缓缓开口:“您不会用靖王的银子填窟窿,王妃想帮女子的心思,我明白,您完全不必选倾家荡产的做法。”   “你看我像为理想而不赚钱的傻子吗?”云薇指了指自己鼻子。   挺像的!   当然,这话徐青不敢说出口,“我仔细同您算一笔账,一个月日夜不停的干也就是五匹布,扣除各种开支,您在每个女工身上能赚一两银子就算顶天了。可您给没人三两银子,倒亏二两……   女工也不可能日夜不停的纺纱织布……”   云薇将纺纱机的图纸扔到徐青脸上,“你给我仔细看清楚了,我不是周扒皮,用这种纺纱机织布,每人一个月最少织布而二十多匹。   你看到穆阳的火器同火炮,怎么就不懂其余工具也可革新进步,别总用一成不变的眼光看事。   我不仅能改良纺纱机,还能改良水车,起码节省一半的力气,耕种的工具……卷毛已经在研究了,很快也会有成果的。   说不准再过几年,蒸汽机都被卷毛捣鼓出来了。”   徐青看清楚图纸后,茫然说道:“这个,这个,我看不懂。”   云薇:“……”   “蒸汽机是什么鸡?能吃吗?蒸出来的鸡肉鲜嫩多汁,比北地大锅炖清淡,保留了鸡肉的仙香。”   徐青虽然不懂纺纱机,但看得出厉害了,故意说上几句。   云薇轻轻一笑,“嗯,你故意的,我不生气,不过请女工的事你给我办好。   不能强迫女子出门做工,最好选一些听话,不怕蠢笨,用这种机器有手有脚就成。” 第四百七十七章   徐青低头认真看了图纸,有手有脚就成?!   这么简单容易吗?   他仔细看了图纸,依旧看不太明白。   不过,靖王妃拿出来图纸算得上是好物了,可以同火器并列。   他已经见识过水泥的神奇。   “先招收两百人的话,到是不太困难,王妃给的工钱足够多,当能赚到银子后,没人会去计较面子难看。”   徐青想了想说道:“您确定每人一个月能纺纱二十匹?”   “这只是最低数,熟练工能纺纱更多,徐青,人是很神奇的,很难测出底线来。”   云薇说道:“我先从纺纱开始,之所以没在北地而是在南方,主要还是因为南边适合,商业远比北地发达,以纺纱能带动许多行业。   你想熟练工纺纱多了,布匹价格就会下降,我期望以后不是过年才能穿上一套新衣服。   寻常百姓人家也能随意买新衣服……”   “那么做的话,耕地的人岂不是少了?”徐青隐隐觉得靖王妃野心不小,“都去纺纱赚钱,赚更轻松的银子,没人愿意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耕作。”   “不是耕地少了,是有可能种地的人少了,粮食自然会上涨,民以食为天,不可能耕地不赚钱。”   云薇一时说不明白,况且她自己本身这方面只是一知半解,无法让徐青彻底明白。   不过,按照史书上的进程走就是了。   毕竟历史提供了前进的道路。   等到云薇在这个世界去世时,可能都见不到社会真正的文明进步。   但总留下一个可能,一个火种。   只要中原文明不被北蛮野蛮摧毁破坏,百姓再次被禁锢,她始终相信当世比过去更好。   这也是靖王穆阳给她的信心!   穆阳是不会让西凉失守的,穆地主在女人上不太靠谱,在大是大非上情应该能做到拒敌于国门之外。   何况,穆阳手中有火器!   “你知道杨皇后求得是君临天下,我同阿阳离开京城一是不想陷入帮谁不帮谁的窘境中。   二是我认为我们做得革新,开办的工厂,兴盛的商业海贸等等举措才能真正的进步。   杨皇后赢了不过是提拔几个女官,可是能做女官的人都是谁?世家贵族精心养大的女儿罢了。   女子地位肯定比现在好上一些,权利依旧把持在男性官员手上,他们合起伙来足以抗衡杨皇后。”   云薇深深吸了一口气,眸子闪过忧虑,“这些事,我一向懒得思考,出京就藩也只是躲清闲,无论皇上同杨皇后谁胜谁负,阿阳都不会输,你懂得的,对吧。”   徐青点点头,何止不会输?   靖王完全可以左右天下,野心再大一点,划江而治或是挥兵北上,江南士族同百姓们很拥护靖王。   而在长江以北,靖王的名声更好,比皇上贤明,比杨皇后更容易称帝。   毕竟,靖王是男人!   此时,若是去问女子接受谁为帝王,穆阳同杨皇后二选一,女子们大多都是回答靖王。   并非是靖王长得俊美,女人们都习惯了男人才能当皇帝,男人才有资格为官执政天下。   外面的事情始终是男人说得算。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扭转的,甚至云薇来得那个时空,又有几个女子真正做到顶的?   男女平等……一直不停强调男女平等其实归根到底还是不平等。   只是比起以前,那个时代已经对女人很好很自由了。   但是在事业上同样对女子有一层隐形的天花板。   每一个功成名就的女人身边都伴随着不少的非议声音。   大女主同女强故事之所以受欢迎,还不是因为在现实中得不到?   徐青感到云薇身上澹澹的感伤,想问又不敢问。   “一路南下,我见了阿阳的忙碌,见他做得事情,我虽然嘴上说,不如卷毛,却不想真的做一条咸鱼,卷毛都在努力,我又有何资格躺平呢。   江南这块地方太适合了,比阿阳的封地更为适合,我这不就努力一次,不负韶华,不负自己。”   云薇没有提起穆阳,她干事业可不是为了男人!   哪怕那个人是穆阳也拉低了她的档次。   “我希望你帮我找来的二百名妇人不是寡妇,不是活不下去的女人,最好是有夫有子的,不然我也不会让你帮忙了。”   “好,我记下了,王妃还有没有旁得要求?”   “纺纱厂最好建在有水的地方,另外在纺纱厂旁边再修建一个印染厂,这个厂子最好招男人。”   云薇索性弄成一个完善的产业链,纺纱印染配送一体,应该能带动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纺纱机是不是要多派人看着?我担心有人看您赚钱眼热行偷窃之事,纵然有王爷做您靠山,您不明白只要利润足够多,他们什么都敢干。”   “我知道的,人为财死嘛。”   “……”   徐青试探问道:“这张图纸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人看过?”   “你是怕传出去后,我怪你?”   云薇笑嘻嘻反问,徐青脸色一僵。   “你不用解释,我本就没打算将纺纱机藏着掖着,工具的改良进步能吃到不少红利,可我若只为了赚钱赚名声,我就不会主动开工厂了。   单靠我一人,何时能达到人人有新衣穿的目的?我多留几年纺纱机的秘密,是多赚了不少银子,可我缺银子吗?   我也不希望得到女公子等尊贵的称呼,或是被百姓认为是天降神女,女帝什么的……   我只想做一些我认为该做的事,省得等我老了,回忆起往昔,我怕自己后悔!”   云薇拿出一叠银票递给徐青。   “不用,王妃不用这么多,我,我可以帮不王妃垫付银子,当支持王妃,不,不,是帮助王妃。”   徐青坚决不要银票,头摇得如同拨浪鼓,“我始终不大懂王妃的心思,只知道您也是干大事,比京城中的杨皇后做得事影响更为深远。   我帮您,不是为了靖王,不是为了万娘娘。”   “难道你是看上我了?”云薇说完自己先笑了,“别紧张,开个玩笑嘛。”   徐青黑了脸,还是一字一句强调:“我不求身后名,只为我认为值得,王妃,以后我就跟着您了。   不仅是我……我还可以把吴叔拉过来,我们以后不跟王爷,愿俸您的命令,做您的门人。”   “你是认真的?跟随我?!”云薇继续笑着,四分戏谑,三分认真,“你知道我是个女子吧,吴家家主没得罪过你吧,你不仅把自己下辈子卖给了我,连他被你代表了?”   徐青起身认真回道:“以吴叔的精明,他只有感激我的份,怎会怪我呢。   往远了说,我同吴叔其实并不出挑,吴叔勉强保住祖业,没少被人看不起。   而我,因为我娘同我徐家满门被杀的原因,早就被那几家踢出去了,我每年都要遇见十几次刺杀。   最近一年才渐渐好转一些,急于复国的人想不起我,靖王殿下吸引走了他们大多的注意,我就是个无足轻重之人。   以吴叔同我的能耐在王爷身边排不到前面,争不过投靠王爷的人。”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你的意思是我招揽不到能人,只能依靠你同吴家那位?”   “并非如此。”   徐青再次摇头,“您何必明知故问呢,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在王爷身边,想出头很难,王爷未必肯相信我们。   我为王妃办事算是您的门人奴才,您又不会把我当奴才使用。   您给婢女尊重,维持她们的人格,被外人嘲笑眼皮子浅,小家子气,不会使用奴婢。   我听后被气笑了,真的,我是真被一直跪着的奴才们气笑了。   笑话您的人永远学不会尊重人,那些嘲笑您的奴婢跪得太久了,她们已经忘了如何成为独立的人。   当听到这些事后,我就打算投靠您了,追随您,我比在王爷身边更像一个人,您的特殊连靖王殿下都不明白……”   “少调拨我同阿阳的关系,他是明白的,也在帮我。”云薇勾起嘴角,不可否认,徐青的理解让她无比开心。   哪怕有一个人理解她的用心,她都会开心。   “水泥的事重中之重,你放得下?”云薇问道,“我想做的事的前提需要一个太平安稳的环境,西凉不能被攻破,你明白吧。”   “王爷可以用水泥的方子吸引更多的人,水泥的利润好处是个人都看得见,王爷不用我,他用旁人做得不比我差。”   徐青想了想,说道:“方子已经实验成功了,只需要源源不断的生产水泥,运送到西凉,王爷的方子——再大的利润没几个人敢动。   我可以抽出时间专心为王妃效力,改日您见一见吴叔,王妃会明白我为何推荐他了。”   “行,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帮我把厂子建起来,帮我招到女工后,还有一条,注意防火!还需要一些人严查库房,仔细着火。”   “是,王妃放心,我会尽快为您办妥一切。”   云薇点点头,拿起徐青送给自己的盒子,意味深长一笑,“那只钗环会带在万阿娘头上,她对你有点意思,不然不会同你说起我。”   “万娘娘同我提起王妃,就是想让我辅左王妃,她一直都在帮您。”   “嘴很甜,会说话。难怪能让万阿娘再次动心。”   云薇向门口走去,轻声说道:“你很聪明,也很得用,但是记住一条,你伤万阿娘,你就死定了,再才华都保不住你。”   “我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愿意伤到她……”   “这话可以同万阿娘说去,不用向我发誓。”   云薇出门后背对着徐青摆了摆手,“除了阿阳之外的男人发誓,我一个都不信,包括我的继父。”   徐青没有送云薇,稳了稳情绪,骑马出门先去见吴叔,招女工的事离不开吴叔,毕竟吴叔真正同三教九流熟悉。   云薇去茶楼带走奋笔疾书的卷毛,看了一眼卷毛一天的成果,云薇满意极了,大手一挥,“今晚准许你上桌吃饭,我给你多准备一盆肉骨头。”   卷毛趴在云薇肩膀上,一缩一张活动着狗爪子,太累了,好悬没写吐血。   卷毛体会到用毛笔写字的不易。   若是有键盘,以他每小时八千字的时速,成果还会再多一点。   云薇把逛街买到的点心随手喂给卷毛,说了几句她离开茶楼办得事,夸奖徐青,卷毛蹭了蹭云薇的脸颊,呜呜两声。   “我就知道你会帮我的,阿阳不需要你操心,你多帮我想一想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汪。”   明白!   卷毛想着是不是熬夜弄出蒸汽机的雏形?!   毕竟卷毛的知识储备足够多,他懂得不少先进的知识。   从侧门回到齐府宅邸,来到已经重新匾额的院落,云薇略觉得不对劲,“今日奴婢好像少了。”   云薇只在齐家过了几日便领教了士族高门的奢靡,听说齐家的少爷小姐们每个人身边有二十多个奴婢伺候。   齐家贵女们十指不沾阳春水是认真的,吃穿住行无一处不精致,无一不细致,上下马车都是踩着人凳。   世家的奢靡超乎云薇的意料,总以为是底线了,原来他们还能更奢靡。   在这种环境下,云薇尽量保持平常心,牢记自己的‘使命’。   “王妃殿下赎罪,是奴婢胆大妄为,向家主造谣王妃,没有体会王妃对奴婢的抬爱,在背后议论王妃。   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恳请王妃只罚奴婢一人,奴婢家里人不知情,不该被奴婢牵连。”   突然跑出来一个奴婢,见到云薇后立刻跪了下去,砰砰砰不停磕头,额头磕出了血却依旧勐力磕头。   “阿阳……王爷知道了?”   云薇彻底明白一切不对劲都是因为穆阳。   奴婢含泪说道:“王爷不喜旁人说您坏话,他说,奴婢们不懂好赖,王爷没有惩罚奴婢,把奴婢的主子,以及听了奴婢传王妃不实消息进而看轻王妃的人叫了去。   王爷出动了近卫,他们带着火器去的,闯进后宅将夫人同小姐带走了,王爷说,她们教不好奴婢,该罚。”   奴婢们都快被吓死了,没想到最后是罚了主子,可是主子挨罚,回去还不是狠狠收拾她们?   如今唯有王妃能救她们一命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云薇一向知晓穆阳的处事方针——得罪他的人从家族父兄上找回来。   穆阳不打女人。   来到前院,云薇先是被跪满了庭院的人吓了一跳。   年轻的贵女们站在回廊下,或是低泣,或是一脸愤恨不平,或是满脸羞愧,她们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她们的父兄就跪在自己面前,并且跪了两个多时辰了。   “靖王妃到。”   听到声音,无论是跪着的人还是贵女同夫人们看向快步走过来的女子。   云薇稍稍沉了沉心思,无视各种或是嫉妒,或是仇恨,或是鄙夷的目光,直接推门而入。   贵女们伸长耳朵等待……等待靖王妃被靖王赶出去。   毕竟方才有好几人被靖王赶走,齐家家主同巡抚大人都没能让靖王开恩。   听说靖王是气海盗的事……   靖王一直在屋子里处置大事,男人在办公时候,最不喜欢女子打扰了。   靖王强势怎么可能容许靖王妃不经过通禀直接进去呢?   哪怕靖王再爱靖王妃也得讲规矩吧。   可惜,她们显然会很失望。   她们不仅没听到靖王发火,隐隐听到靖王畅快的笑声,甚至耳朵尖儿一点的人还听到靖王求着王妃不生气了。   外面的人面面相觑,靖王同王妃情深义重,哪有侧妃立足之地?   她们方才有幸见过靖王。   矜贵淡漠的靖王对任何人都是冷的,别说笑了,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扫过她们。   难怪这几日,几家家主费尽心思都没让靖王多看一眼美人,也没勾得早已功成名就的靖王纵情享受。   靖王很忙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调查江南诸多不妥事上。   想要留在靖王身边,她们得从靖王妃身上下功夫。   靖王妃才是能决定靖王侧妃的人。   她们也希望冷漠的靖王眼里也有自己,对自己多几分热情。   屋中,靖王拉着云薇的手,放软声音:“薇薇别不理我,听到那些话,我很生气,她们怎么可以非议你。   明明你是为她们好,做奴才做久了,都不知道怎么站着当人,非要把自己一切都交给主子支配。   薇薇……你其实不必为她们费心。”   “奴性的养成已有几百年了,她们生下来就是奴才,受得教育同身边的人一直在教她们怎么做一个为主子生,为主子死的奴婢。   偶尔有觉醒不满的人,眼睛也放在了怎么成为半个主子,爬床伺候男主人的姨娘上头。”   云薇靠近穆阳,“其实我没生你的气,可能是我太着急了,没有顾虑周全。   我是你的王妃,纵然做得处处妥帖,是个她们观念中的贤妻,她们也能挑出我一堆的毛病,说我配不上你。   如此,她们就有可理直气壮插足你我之间。”   她的手指按住穆阳的嘴唇,穆阳微微噘嘴似亲吻她的手指一般。   云薇说道:“你把她们交给我,我得让她们把对靖王的爱慕化作实际的好处,我不觉得她们会一直想要做靖王侧妃。   真正读懂过书的女子会养成一种气质,去甘心做一个妾。”   “薇薇领走她们,只要别再来烦我,我弄不明白了,我已经表示出毫无兴趣,冷淡至极,她们反而更追着我不放。   我不管薇薇用她们做事,愿意配合薇薇行事,但是薇薇别勉强我多看她们一眼,去欣赏她们薇薇口中的内在美。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欣赏不来,帮我处理协调属臣……我需要女子出谋划策,也混不到今日的地位了。”   “好,好,我不让阿阳当做奖励。”云薇连忙在穆阳脸上亲了几下,哄道:“阿阳是我的,全身上下只有我能看,谁敢多看阿阳一眼,我挖了她们的眼珠子!”   穆阳明知道她说得是假话,嘴角忍不住上扬。   当他听卷毛偷偷告状,云薇打算把他当做对贵女们‘奖励’时,他有多生气!   再生气,他都没对云薇生出不满来。   反而给云薇找足了理由,觉得云薇相信自己在美色面前坚挺得住。   屋外跪着的人成了穆阳的撒气桶,若不是他们鼓励自己的女儿或是妹妹争做靖王侧妃,穆阳不至于被当做奖励。   “你就哄我……”穆阳后半句话被云薇吞进了口中。   云薇勾住穆阳的脖子,吻得热烈。   没什么事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多亲几次。   果然,穆阳帮云薇整理衣领褶皱时,不再生气,犹如怨男一般了。   云薇反倒被他弄得花容失色,眼角眉梢春意盎然。   穆阳恋恋不舍送云薇出门时,低声说道:“晚上记得等我,给我留门。”   云薇斜睨了他一眼,含羞带着热切点头。   夫妻之间的事,谁说女人就不想的?   “还有……还有一事。”穆阳几乎贴在云薇耳边,“杨皇后同皇上的书信前后脚到了,他们向我索要火炮,同连发的火枪。”   云薇打了个激灵,“你给了?”   别不是他们两个直接用火枪对轰吧。   穆阳说道:“我到是可以推脱不给任何人,可是我想来想去,朝廷上如今争得太厉害,官员已经不干正事,分成帝党,后党两派。一派提出的意见,另外一派必然坚决反对。   岳父资历尚浅,他身上又有浓烈的帝王烙印,他纵然有心引导,根本无法让两派的党争控制在极小的范围。   岳父已经闭门不出,若是我在京城,还能做一些事。   不过如今的局面,不狠狠杀一批两党的人,党争会继续持续下去,越演越烈。   皇上同杨皇后因为各自的私心无法控制了。”   “所以……阿阳觉得用火枪可以提前决出胜负?”云薇也知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给就给了,大不了死一个罢了,其实争位的事,拖久了,对朝廷同百姓都没任何好处。”   “你觉得谁会死在火枪之下?我给他们的火器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别,我没动任何手脚。”   穆阳抿了抿嘴唇,“以前我以为不在意皇上了,我在江南做得安排,皇上是知道的。   我想他也知道了我……我以前做的安排,在给我的书信上,他最后留了一句话,由我定天下!   他同书信给我一道加盖玉玺的空白圣旨……他同我……薇薇,你能明白吗?我身体里流着父母的血,可他身体里却我有的血。   荒山上,我同他挨着彼此过了半个月,当时我以自己血喂他是心甘情愿的。   他也心甘情愿同自己体温温暖我,始终不肯松开我。”   那份情义,穆阳本以为自己淡忘了。   云薇沉默一会儿,说道:“你觉得皇上活着,却丢了皇位,他肯甘心?   皇后呢,她忍了这么多年,付出了巨大代价,舍弃了亲儿子,舍弃了爱情,只为女帝这个梦。   她是不可能让步的,皇上控制不了党争,毕竟皇上一直不被文臣彻底认同。   可是杨皇后控制不住……我怎么不信呢?   她已经做好了,北地大乱的准备,你在南边起码能保住一半疆域安稳。   北地本就是积累了杨家几代人的心血,是杨家统一的,皇上占了夺了杨家基业,杨皇后此时只想着宁可打烂了,也不能再便宜了皇上。”   “阿阳这是个死局,必须一个生,一个死的死局,我不会说让阿阳帮哪个。   我们既然离开京城,最好远远的看着,阿阳别觉得对不住谁,你在江南,稳住了江南同西凉,已经对得起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们绝不会怪你无情,我们……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要再反悔。”   穆阳嗯了一声,终究有几分意难平。   火枪是他造出来的,子弹也是他给皇上杨皇后送去的,他们用他造出来东西决出胜负,只能活一个。   不过,穆阳并不后悔造出火枪。   他没做错。   火枪也没错。   皇上同杨皇后有错吗?   也没有!   谁让皇帝的宝座过于诱人,谁都经不住权掌天下的诱惑。   云薇对帝后的胜负不在意,谁生谁死在云薇这只值得一声叹息。   当然她更希望杨皇后能赢……可是皇上活不了几年了,杨皇后不愿意熬下去。   倘若杨皇后失败了,云薇最多收敛一二,该做的事,该推进的革新依旧会进行下去。   帝后相争,最后赢下的那个也是惨胜,离不开兵强马壮的穆阳。   云薇皱了皱眉头,得提醒穆阳小心一点。   惨胜的胜利者万一怕靖王渔翁得利呢?   云薇从不会高估皇上的底线,甚至对杨皇后也保持着十足的戒心。   儿子不如女帝香!   这才是杨皇后最真实的认知!   靖王亲自把云薇送出房门,恋恋不舍的柔情令在外罚站的贵女们差点惊掉下巴。   耳朵听到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更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忍不住怀疑靖王是不是被云薇下了降头?   云薇看了一眼贵女们,说道:“你们跟我走,王爷已经把你们的惩罚交给了我,你们得我的谅解,你们的父兄不会再被王爷处罚。   倘若你们无法让我满意,我一句话告到王爷跟前,王爷很高兴为我出口恶气,派人查处你们族中是不是有作奸犯科,触犯律法的事。”   穆阳开口说道:“她们不听话,你尽管告诉本王,本王到要看看是她们父兄的脖子硬,还是本王的火枪快。”   被抓过来的问罪的男子们纷纷向自己的女儿或是妹妹使眼色。   贵女们纵然心有不满,不愿意听命靖王妃。   此时她们也不敢提出反对,家族同父兄高于她们的自尊。   她们乖巧跟着云薇离去。   回到内院后,云薇坐下来,贵女们在她面前站了两排,千娇百媚的美人甚是善心悦目。   倘若这群人中没有对云薇的敌意就更好了。   云薇会怕她们仇恨的目光吗?   显然不会!   “你们明白得罪我,等同于得罪王爷,以后在背后说人是非最好小心一些,别被抓到把柄了。”   “听王妃的意思,您并不太在意不被人议论?”   “嗯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何人不说人,何人不被说?”   云薇浑不在意,看着方才问出口的少女,继续说道:“我其实不在意被你们嫌弃的,因为你们的嫌弃根本影响不到我,而我拥有让你们羡慕嫉妒的东西。   不过,你们不觉得只说人是非或是羡慕嫉妒谁很无聊吗?你们不觉得无所事事只能说闲话是在浪费……嗯,浪费你们辛苦积累的才华?”   贵女们很是意外云薇的反应,本来她们已经做好被云薇羞辱一顿的准备。   “怎么会浪费才华?每日读书抚琴,跟着母亲学习打理庶务,我忙得很,不觉得浪费自身才华。”   “靖王妃是因为有靖王,才能大言不惭在我等面前摆出架子,论才学论出身,靖王妃没资格指点我们,说我们浪费才华。”   一个出头,其余女孩子连忙跟着附和。   云薇听她们每个人说完后,无赖说道:“可我就是有王爷啊,所以我能坐在这里。   你们需要求得我的原谅,不然你们家族怕是要被王爷抄了。   你们父母精心教养你们,指望着你们荣耀满门,岂料你们多嘴给家招祸事。   我不罚你们,放你们回去,你们父兄长辈受了王爷惩戒,他们怎肯放过你们?   说不得很快你们就被他们草草发嫁,或是嫁给你们看不起的寒门子弟,或是嫁给儿子同你们差不多年岁的老鳏夫。   狠心一点的父母逼你们出家……倘若你们因我而羞愤自尽,许是能让我名声更差。   我猜你们家里还有姐妹吧,无论嫡出还是庶出,总有几个可以继续送来给王爷欣赏的美人。”   女孩子们齐齐脸色一变。   云薇说道:“你们猜她们会不会感激你们用自己后半辈子幸福同牺牲换来让靖王妃声名扫地?换来靖王的一个眼神?”   不会的!   她们的姐姐妹妹绝不会感激自己。   “你们被父兄舍弃,最主要的原因看似自立自尊的你们脱离他们之后,便成了无根浮萍。   你们看不起伺候奴婢,觉得奴婢的生死荣辱在你们掌握之中,可你们的荣辱也在别人手中。”   云薇声音满是诱惑,“我给你们个机会,让靖王睁眼看你们,让你们不必以只能去给靖王做妾。” 第四百七十九章   威胁也好,诱惑也罢。   云薇达到了目的,贵女们不再排斥云薇的安排。   至于女子独立自强的话并不能打动所有人,她们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被家族同父兄操纵的人。   她们同奴婢完全不一样,贵贱有等。   当然,她们中并非没人去深思的,琢磨云薇的真实意图。   女孩子是不是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   并非所有人都想着去做靖王侧妃!   她们埋藏在心底不敢说,不敢想的东西在见了靖王妃之后有渐渐发芽的趋势了。   云薇说道:“你们知道,皇后娘娘设了女学,这事在京城时候由女侯操持,因此女侯成了新设立的衙门教育部的头头。   除了爵位之外,女侯在朝廷上正式有了官职。   如今教育部慢慢掌握科举,同以前的提学等去各地主持各级科举的官员融合,提学以及各县的教喻已经归属教育部。   往后所有去地方监考的官员都出自教育部,而县城中的县学中派出的老师也属于教育部。”   贵女们眼睛睁大,她们太清楚掌握主科举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每次科举考试主考可都要进行一番血腥争夺的。   “女侯已经能委任科举主考?”其中一个女孩子开口问道:“她在王妃所言的教育部能做得了主?同六部尚书或是侍郎一样吗?”   “教育部听命皇上,不仅教育部,其余六部也是听命皇上。”   云薇笑道:“女侯主要心思都在女学上,但是她有足够的实力同名家争一争,女侯推荐的主考官,皇上同杨皇后也会慎重对待。   明年初,教育部会统一发放考试的教材,以及统一的科举范围,不再因为主考是谁,主考偏向四书五经中的哪一本而出题了。   考试的范围是固定的,试题只能在这个范围中出,而且教育部还会印制一些历年的真题,状元等卷子让考生们学习。”   贵女们齐齐张大小嘴,“这可是真的?这消息……太惊人了。”   “这些都是女侯在教育部正在推行的政策,已经争得了皇上同杨皇后的同意,也得到开明商贾的支持,书商同造纸商人以薄利争到了刊印书册同真题的机会。”   主意虽然是云薇出的,大的方针也是云薇定下的。   但是没有女侯身体力行帮云薇推行,教育部也不会成为如今朝廷上唯一还在认真做事的部门。   女侯把云薇的话看得比圣旨还重。   她也全心全意去做教育,在宫中的女学中挑选出优秀的女学生帮她一起为女学事业忙碌。   教育部因为有女侯,已经多了好几个女官!   并非没御史弹劾,可在皇上同杨皇后争夺白热化之际,御史都懒得多说,只是习惯吆喝几声罢了。   教育部并不被朝廷重视。   “如今最缺得是为女童蒙学的老师,我是主张用女师的,毕竟女童年纪在七八岁上,以后会有十几岁的女孩子上学听课。   女老师心细温柔,同为女子不会像男师一般对女学生没有耐心。   你们都是读书识字的才女,总不会同男子一样,坚持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就不该认字,嗯,是不配读书。”   “不会,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女子不该读书。”   “这就好,倘若有女子不配读书的想法的人,可以直接站出来,我不责怪。”   云薇看了一圈后,发觉没人出列,开口说道:“机会已经给了,以后再让我听到议论女子不该读书的话,我必然重处,绝不留情。   我同阿阳不一样,他是找你们父兄,我一向觉得一人犯错不该全家倒霉,所以我只针对犯错的人。   我不在意你们背后议论我,说我的坏话,想要取代我,有一条你们记住了,我不许你们否定女学。   你们读书识字,尝到读书的好处,却不许贫寒百姓人家的女孩子读书。   站在男人的立场上去斥责女学,去嘲讽有心读书改变命运的女孩子。”   云薇慢慢加重语气,口吻已是很严厉了,“有句话说,出生是第一次投胎,你们幸运的投在富贵人家。   成亲是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可以凭着丈夫显赫富贵。   我无法改变谁投生在富贵人家,却希望第二次投胎除了婚嫁之外,多上一条会读书,肯做事的女子也能自尊自强,弥补上第一次投胎的不走运。”   “王妃殿下尽管吩咐,我……我愿意为您效力。”   “殿下,我也愿意去做女学的女师。”   一个女子率先开口后,紧跟着几人站在第一个女子身边。   她们有些明白淡漠的靖王为何对王妃情根深种了。   “你们出身富贵,饱读诗书,又学了打理庶务,以及同人情世故,只去给女童蒙学浪费了你们的才华。   本来我叫你们过来是想让你们教出女学老师的,不过方才听你们所学后,你们既然打理庶务,也懂得经济看账,我在江南会有开一些买卖,我可以给你们提供证明所学的机会。   我托大叫声姐妹们,我们投身为女子,世俗对我们并不公平,我们彼此就不要把大多经历用在雌竞抢男人上了。   靖王……只有一个,已经给我占了先,这世上并非找不到比靖王更好的男子,只是靖王有钱有势。   可是姐妹们若自己不缺钱,不缺势,又何愁找不到知心人?   男子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并不是因为他们下面那玩应。   他们能赚钱,能做官,这些才是他们的底气。”   贵女们:“……”   三观大受冲击,有人想举报烧死云薇这个异端。   可也有人觉得血脉喷张,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情被云薇的话语点燃。   “等你们站在高处,看到巅峰的风景后,只怕没几个再想去抢男人了。我同阿阳,就是平等的,我是嫁给他,做了他妻子,但是我从不会以他的喜好为自己的喜好,以他为天。   哄他疼他,陪伴他关心他,只以为我倾慕他。   绝不是没了他我就活不了,为他冷漠而伤心痛苦,为讨好他保住王妃的位份而做出违背本心的事。”   云薇满含深意,“我从不怕你们去抢靖王,能抢到靖王,说明他并不爱我,我立刻离开他。   可我离开他,还能活,而且活得很好。   你们呢?有没有想过被丈夫嫌弃后,是面上大度做大妇,还是痛快活一场?!”   女孩子们眼底闪过迷茫,也有几个带着几分厉色。   把靖王妃这些话传出去……靖王也要对王妃心生不满。   “我不逼你们,明日我开出几间空屋子重做教室,你们帮我教出识字的老师。   不需要她们琴棋书画精通,甚至不需要你们教导诗词歌赋,她们只需会读会写,看得懂女侯送过来的蒙学教材。”   云薇说道:“我对你们的要求不算高,倘若你们做不到,或是故意在教学上马虎教错了字,我会让你们明白惹恼我的下场。”   “卷毛,你们听说过,它不怕靖王,却怕我,以你们聪明,该明白我并不是看起来的柔弱。”   “我最擅长针灸同配置香料,扎一针能缓解疲劳,也能让人一辈子瘫在床上,最近我正在研究如何能用几针让人失语同失明。”   女孩子们打了个哆嗦,齐声说道:“我等愿意为王妃效力,一定尽心尽力,不敢行破坏之举。”   “别怕,别怕,其实我很和善的,又好说话,你们长得好,我最喜欢同美人共事,看着你们娇美的面容都觉得赏心悦目,心情都会好上不少呢。”   “今日就到这吧,你们可以回去,明日一早我让王爷派人挨家挨户接你们,我包你们的膳食,每月还会给你们束脩,谁教得好,谁肯用心,我还会有奖励。   银子首饰随你们挑选,倘若你们在意家族的话,我同王爷说,给你们父兄点好处。   总之,不管你们对我是喜欢还是厌恶,是恐惧还是鄙夷,这都不要紧,只要你们讲课好,我绝不会吝啬。   并非是给你们的赏赐,而是你们自己凭本事赚来的。   你们有好点子也可同我说,我自认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总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   能用好用的点子法子在我这能换银子,换仕途,换你们想要的东西,就看你们的点子价值。”   云薇笑眯眯说道:“你们创造的价值足够大,我同王爷站在一起向你们鞠躬也成,王爷不好陪我挨骂,你们可以骂我出口气。”   卷毛抖了抖身上的卷毛,这步子迈得有些大,也不怕扯到蛋蛋……   对了,云薇没有蛋!   女孩子们带着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迷茫离开了。   云薇拍了拍卷毛的狗头,“我知道你担心我太急躁,可我真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总想着在皇上同杨皇后决出胜负之前,快一点,再快一点。”   “汪汪。”   “不,我觉得杨皇后能赢,她赢了,我同阿阳麻烦也不会少了,坐在皇位上人性情总有变化。”   云薇并不觉得杨皇后赢了,就能彻底放松了。   京城,穆阳送来的火枪分毫不差几乎同时送到了皇宫同杨公府邸,皇上同杨皇后同一时间看到了连发火枪。   弹药的数目一模一样。   身为男人的皇上对枪炮有着发自骨子里的热情,他围着黑漆漆泛着冷意的火枪转悠了三圈。   将火枪拿在手中,他仔细的摸了又摸。   “把阿阳的人叫进来,教朕怎么开枪。在南边这些时日没少送上来折子,全都是夸阿阳枪法精湛,一枪打死高手。”   皇上将火枪举起瞄准,闭上一只眼睛,嘲讽道:“当朕看不出他们挑拨心思,一边讨好阿阳,一边在朕给阿阳告黑状,两边下注,左右逢源,就是他们士族的风骨。   可惜啊,他们玩得这一套全是朕玩过的。   如今,朕唯一能信任的人只剩下阿阳,朕那几个儿子……都不成,本来朕以为赵王能明白朕的苦心。   他暗中向皇后投诚,给皇后把朕的安排交代清楚了,朕差点没被他气死。”   皇上为赵王的事情,吐了好几日血。   索性彻底歇了扶持两个皇子的心思,他还不如把江山留给老三。   “有阿阳在,纵然老三登上皇位,总能保住朕的血脉。”皇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郭太监不敢多嘴,只迎合皇上说了一句:“赵王对您还是有孝心的,皇后那边传来的消息,不就是想让您难受。   皇上可不能中计了,老奴看赵王同魏王总比闵王强,真有那一日,不如让闵王辅政……”   “反间计之所以管用,主要是朕都不相信赵王。”   皇上将枪口对准郭太监脑门,郭太监脚上一软,噗通跪下来,身体瑟瑟发抖。   “你不用为朕两个儿子找借口,直接给了闵王,老三还能感激朕,让闵王辅政,朕怕会断子绝孙喽。   朕这个老三,骗得朕好苦,一直都同朕唱大戏,老娘帮着他遮掩,说他文弱只有状元之才。   他去了西凉之后,朕耗费无数心血许诺无数好处招揽到的人都跟着穆地主跑了几个。   原来一直以来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朕。”   “朕不打算追究被欺骗,也无力去追究,老三有实力做得稳天下。”   皇上身体每况日下,只叮嘱神医给他开提振精神的汤药,每日点着香料,在没有清除皇后实力之前,他不能倒下。   “西凉有老三,江南有阿阳,一东一西震慑,纵然京城周边打烂了,也不会动摇朝廷根本。”   穆阳派来的人仔细教皇上使用火枪,弹药不多,皇上试了几次掌握住开枪的要领,问道:“皇后身边也有人指点?”   “王爷说,说您不会怪他。”   “朕怎么可能不怪他!他只给朕火枪的话,朕今日就敢出宫一枪毙了皇后,哎,朕后悔当年不该让穆阳拜师杨家女公子。   没有这层师徒关系,朕顶多升迁的慢一点,阿阳不把朕当义父了。”   小太监连管带爬跑进来,惊慌失措喊道:“皇上大事不好了,京城……京城涌入了杨家军,他们在皇后的带领下正往皇宫来。   皇上,您还是快跑吧,九门中两门已经背叛了您……再迟出不了宫……”   砰,皇上一枪打死了报信的小太监,高声吩咐:“发信号勤王,打吧,京城陷入战火,也不都是朕一个人的罪孽。” 第四百八十章 完结章   皇上同杨皇后最终还是走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虽然两人尽力在避免波及太广,但是彼此太过了解对方的心思,似话本子上的宫宴夺权根本不可能。   京城陷入战火之中,北地各州县都有乱象。   他们并不想无辜的百姓牺牲,可已经到了最为要紧又不能后悔的地步,谁都不肯退让。   朝堂上的争斗已经不管用了,文臣们才明白跟武将功勋们的差距有多大,在危机关头,武将总会被双方所倚重。   文臣?   等着决出胜负后,文臣写诏书帮忙美化。   一切平息后,胜利一方用得上文臣。   京城百姓们早有准备,任由外面喊杀声震天,百姓们不敢出门,乖乖在家里躲着。   此时出门也有,或是投皇上,或是投杨皇后。   总之,出门的百姓都是有野心有想法——跨越阶层,混个从龙之功。   不过,有想法的百姓很少。   他们感念杨家百余年守护北地的恩情,但他们不爱杨家女公子攻破城门,当初最为凶悍的蛮夷都没有攻破过这座城。   皇上同杨皇后双方的将士虽是杀红了眼,但杀意大多都是对彼此,很少如同蛮夷或是造反的人一般牵连京城的百姓,尽量避免整个京城都陷入战乱。   “你们继续在外攻打北城门,顺势攻入皇宫。”   杨皇后难道不想用简单的法子了结皇上吗?   想!   可是她做不到!   而且她无法等到皇上驾崩。   因为皇上活得越久,对她越不利。   不趁着她还能掌握住麾下发起勐攻,她有可能被皇上拖死。   “主子不督战吗?”   “不了,该布置的战法已经布置了,我……我带着几个高手去皇宫一趟。”   “走密道?主子,不成,皇上没准已经知道密道了。”   “有一条密道他不可能知道,我从来没用过,杨家百年积累不是他大肆修缮皇宫就能抹平的。”   杨皇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望着血肉横飞的交战双方,叹了一口气:“这场景被阿阳看到了,他只怕恨死我了。皇上能耗得起,我耗不起,今日再拿不下,无法攻入皇宫,杀了皇上……明日后日北地的勤王军就会濒临城下。   虽然我派人去拦截,但兵力上,我是吃亏的。这天下女人想要做点什么,太难了。”   “我还不如秘密入宫,同皇上一决胜负,输了我无悔,赢了我得天下,其实这辈子我只求落子无悔,以前没后悔过,今日也不会后悔。”   “您没有后悔过?对靖王……”   “没有!”   杨皇后握紧火枪,“没有后悔,只有遗憾,不过若是皇上赢了,你们把阿阳是我同穆地主亲生儿子的消息传开去,嗯,证据我留在了杨家祠堂。”   “我输了,也不会让皇上好过,这天下谁主沉浮还不一定呢。”   穆地主麾下集结了十万兵力,穆阳一人震慑长江以南。   北地经过这次战乱后,各地的勤王军需要一个强力的人平定。   没有谁比靖王穆阳更适合。   起码穆北玄的其余儿子都不成。   她做不了皇帝,亲生儿子做皇帝……还是不甘心啊!   “我不会输的,你们等我好消息。”   杨皇后带着十几个武功高手快速向密道的出口赶过去,意外见到了等在出口处的高雍王。   “没想到你还真找到了我留下的出口,这些年你四处抓捕你心爱的婢女练就的本事不容小看。”   杨皇后不算太过意外,“皇上派去杀你的人呢?”   高雍王坦然面对顶着自己脑门上的火枪:   “我只要向我的好二叔讨一个公道,他凭什么设计坑杀了我爹,凭什么不让皇祖母认我?   我才是穆家长子嫡孙!   同你们相比,我要兵没兵,要人没人,我无法证明我娘没有红杏出墙生下孽种。   皇位有可能是你的,可能是二叔的,或是三叔的,连穆阳堂弟都比我更有资格。   我独自一人站在此处,就是想求一个公道,我已经无力同你们争夺天下。还请杨家女公子带我一程。”   高雍王缓缓跪了下去。   他胳膊同身上有伤,脸庞煞白,能逃脱皇上对他的追杀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同手下。   杨皇后垂眸,问道:“活着不好吗?我可以送你出海,你许是能见到你心爱的逃婢。”   “不用了,她没有我会过得很好,我明白的太迟了,爱一个人不该不顾她的意愿强取豪夺,穆阳堂弟做得比我好。   当初他们相逢时,堂弟已经是当朝靖王,想要一个寡妇的女儿伺候太容易了。   可是堂弟耐着性子,不介意身份差距慢慢接近她……我同苏苏最开始就是错的。”   高雍王苦笑一声,“她帮我抵挡了不少猜忌,帮我几次躲过皇上的暗杀,我放她自由,其实在我没有第一时间追她而去,就等于放过她了。”   杨皇后在特定的位置上了按了一下,墙壁上出现一朵牡丹花。   她用匕首划开手指让鲜血滴落在花瓣上,缩成一团的牡丹花因为鲜血而绽放。   咕噜噜一阵响声,墙壁下方裂开了,一个只能一人通过的洞口露了出来,黑漆漆冒着寒冷的气息。   杨皇后舔了舔伤口,娇艳的唇瓣越发红润,“我不敢保证穆北玄不会发现皇宫中入口,你愿意来,就来吧。”   她一跃而下,跳入洞口中。   一群侍卫们随之跃下,再没人拿火枪顶着高雍王的脑袋了。   高雍王眼见着洞口即将关闭,顾不上危险,连滚带爬跳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就算侥幸活着,也同大位无缘了。   没有官员支持他,如今他也如光杆司令,多年小心积攒下的势力被皇上铲除。   就算还有一些人认可他,穆阳伸出一根小拇指就能碾死他。   穆阳离开京城,不在意皇位,仿佛皇帝谁当都无所谓。   高雍王有想法的话,穆阳绝对不会答应。   漆黑一片,杨皇后凭着高手的视觉在黑暗的地道中走着。   没人敢点火照明,因为地道中充斥着澹澹的火硝味儿。   只要有一丁点火星,地道就会爆炸。   曾经杨皇后盘算过趁着地龙翻身引燃地道,让皇宫坍塌,许是能坑死穆北玄。   毕竟按照钦天监的测算,在这两年中就有可能出现地龙翻身。   “主子,我去推开上面的石头。顺便看看上面有没有埋伏?”   “不用,进入地道需要我的血,出去也需要我的血。”   杨皇后再次挤出几滴鲜血,轻轻转动旁边的石头把手。   这一回儿没有轰隆隆的响声,洞口静悄悄出现了。   渗透进来几许亮光,以及喊杀的声音。   “已经攻破城门,皇上下令死守皇宫。”   “快快快,去宣武门,必须守住城门,决不能让杨家女公子的人攻入皇宫。”   跟随杨皇后的人面上带出几分喜色,城门被破,皇上一定无法兼顾,他所有的心力都在皇宫攻防上。   杨皇后反而更紧张了几分,暗示所有人小心,轻声说道:“所有人出去后,第一时间躲闪,找到掩藏地方,不可轻举妄动。”   她腰一沉,纵深而起,手中火枪瞄准出地道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射击。   砰砰砰,杨皇后胳膊上挨了一枪,但也迅速找到了掩藏的地方,并且她也命中了几人。   “停手。”   皇上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皇后啊,朕真不想在此处见到你。”   杨皇后轻笑一声,看到穆北玄发黑的眼圈,“怎么没想到呢,在阿阳送我们相同的火枪时,你就该想到我会入宫。   无论成或是不成,你我总要见上一面的。   只是我没想到,这条秘道已经……你找到了。”   杨皇后连开两枪,皇上身边的人中枪倒地,杨皇后带人冲出了屋子,此处是冷宫,很少有人会来。   皇上带来的人并不多,毕竟火枪虽然好用,但尚未普及,除了武功高手之外,谁能拦住杨皇后?   皇上轻叹道:“朕派人在各处埋伏,小心你偷袭,不过,朕只是意外走到此处,听到地底下的动静,还真是你!   也好,让他们先打着,朕同你最后说一说。其实阿阳同朕讲过,关键时候少说废话,直接干死敌人。”   “真巧,阿阳也同我讲过。”   杨皇后扯了扯嘴角,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我同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流程就不必了,你应该明白从始至终我都不曾放弃过。   前一阵子同你不过虚以为蛇,后来我玩腻了,不想玩了。   除了我以外,任何人做到皇位上,我都不会甘心。”   “哪怕那人是穆地主,是阿阳?!”皇上认真盯着杨皇后神色变化。   杨皇后童孔微缩了一瞬,随之恢复往日的平静,“你猜到了?!可惜有点迟了,你现在终于明白我为何抵死不肯让你上我的床了。   除了你让我恶心之外,另外一条就是我没有办法接受亲兄弟。总觉得奇奇怪怪的,我不比你,姐妹花是你心头好。”   皇上怅然若失,眼角微红,这并不是他想知道的答桉:   “你们,你们骗得老子好苦!是不是就老子一人不知道?!”   “是的,你娘,你后爹,甚至万氏都猜出来一二,你可以说他们骗你,我可没有骗过你,你知道的,我怀过孕。”   “噗嗤。”皇上吐了一口血。   “不至于吧,穆北玄,你不至于这么没用吧,你在这装什么呢。   你同成亲前,难道不知道我找过男人借种吗?你明我不是处子,为了杨家基业不也照样娶我入门?   我起码比你好上一些,只有过穆地主一个男人,你呢,从你开荤之后,你怕是自己都忘了上过多少女人。   高雍王管你要一个答桉,我从始至终要得不过是一个平等,平等做皇帝的机会。   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带绿帽子,同你成亲非我所愿,但是我也不会去勾搭前情夫。   你不必露出痛苦难过的样子,其实我啊……早已经看不上穆地主了。   年少时眼神不大好,我的喜爱早就散得差不多了,倘若不是他找回了阿阳,我同他最后这点牵绊也断得一干二净。”   杨皇后眸子满满的嘲弄,“别演了,别丢掉你身上唯一的长处,不然这些年我嫁给你,我会觉得自己蠢透了。”   皇上缓缓站直了身体,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沙哑说道:“没有演,老子是真没想到,穆阳是你同地主生的。   你说你眼神不好,的确,你连老子都看不上,竟然看上了穆地主?   他……”   “他是鬼谷子传人,又是半步宗师,阿阳在兵法上的天赋不是传承自我。   因为我不是个优秀将领,杨家这些年……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优秀将领也没几个,杨家是靠子弟性命堆砌出来的。   偶尔冒出几个军事天才也不是我们这一枝的,同北蛮打仗,最要紧是不怕死,敢打敢拼,真正战术杨家子弟若是精通,不至于耗费百年才平定北地,却又让你偷了杨家基业。”   杨皇后冷冷说道:“穆地主除了没你野心大,没你心狠无情,没你脸皮厚无耻之外,他其余的地方比你强,我可以自己说自己眼瞎,但你不能说!   倘若他一无是处,我当日会同他定情吗?也不会向他借种了啊,毕竟父亲优秀更容易生出天才的儿子。   你得承认阿阳就是最优秀的那个人!”   皇上深深吸气,吐气,胸膛仍然似有一把火燃烧。   外面人打伤打死,他却同杨皇后在这讨论穆地主?!   “你敢说这些话,不就是仗着老子没办法去宰了穆地主?并且南下去杀了穆阳?”   皇上恨不得将手中的火枪塞进杨皇后的口中,面色更是难看至极。   高雍王突然冲了过来,不用皇上开口,身边的人一枪出,高雍王倒地不起,肩膀的伤口咕咕流出鲜血。   “蠢货!”   皇上同杨皇后几乎同时开口。   以为他们争吵就能乱了彼此的心智,他们在打嘴仗没错,专门往对方不想听的地方捅刀子,但是他们从未放松过警惕。   试探着,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可惜,他们都没找到开枪或是用武道偷袭的机会。   “好像我们只能等宫门口的攻防胜负了,穆北玄,我恨过你,你敢说当年我父兄的战死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兄长那人自视甚高,以往对我尚算不错,自从你投了过来,同他结识之后,他变得不像他了。”   “皇后,他不多想,又怎会给我可乘之机,成王败寇,你娘家输了。”   皇上敏锐感觉有些不妥,心跳得特别快,仿佛要出大事一般,拿着火枪的手臂不自觉颤抖。   他眼里闪过凶光,说道:“你们掩护朕,朕要……”   “你走得了吗?”杨皇后反应极快,“开枪,射杀穆北玄!”   砰砰砰,双方交火起来。   皇上竟然中了两枪,肩膀同胸口流血,他不敢置信看着身上的伤口,明明可以躲开的。   毕竟除了火枪之外,他还是个武道高手,有三成机会躲开子弹。   往日,他的运气都是最强的。   为何今日运气突然变坏了?!   穆北玄仰头看着渐渐亮起的天色,月亮已经越来越低,朝阳渐渐升起,日月同辉。   突然,脚底下地面隐隐抖动。   来了!   穆北玄危险时除了穆阳来救之外,还有天降异响,又是陨石天降吗?   站皇上一边的人热烈的期盼着。   杨皇后面色凝重,局势对穆北玄很有力,高声对苍天喊道:“我不服!凭什么抹掉努力的人一切的努力,你知道我为今日牺牲多少吗?   天道你个老不死的狗东西,有本事就噼死我,我魂飞魄散,也不服你!”   轰隆隆,雷声大作,有乌云压顶之感,仿佛所有的雷电蕴藏着无数的威力。   皇上大笑,“朕才是天命之子。”   江南,卷毛一下子跳上屋顶,伸长脖子看着京城方向,“汪汪汪,”拼命的嘶吼着。   云薇翻身将脸迈入穆阳怀里,继续沉眠。   突然,卷毛的狗吠变了,“汪,云薇,云薇,我要走了。”   云薇一下子坐了起来,看了穆阳一眼,“怎么回事?是卷毛说人话了?”   “我也听到了,是卷毛。”   穆阳同云薇立刻穿上衣服,跑到门外,抬头看着屋顶上卷毛。   此时,卷毛身上每一根毛似都在发光,本来脏金的卷毛似被吹直了一般,金灿灿,如同一个金色的火球,灼伤人的双眸。   卷毛低头看着云薇,有不舍,更多是有欣喜,终于不用当狗了。   “云薇,别羡慕我,我终于可以回去享受幸福生活了。”   嗷呜一声,卷毛向天空飞起。   云薇靠着穆阳,说道:“他终于解脱了,看来读者们的怨气已经消除……”   话没说完,强烈的震感从脚下传来。   穆阳快速抱起云薇跑向空旷的地方,庭院的建筑只是晃了晃,并没有倒塌,   穆阳眸子闪过异色,“是京城,京城地龙翻身了,呵,没想到被她等到了。   今日她同皇上是最后的决战。皇上能不能再得老天爷垂爱……说不准,这次反而是皇上倒霉。   人的好运气不可能持续一辈子,尤其是卷毛同你来到这个世上。”   云薇点点头,“我不希望皇上因运气而赢了杨皇后……”   飞向空中卷毛身体突然撞到了屏障一般,缓缓掉落下来,卷毛身体里似没有灵魂,如同死了一般,身上的光也渐渐消散。   碰得一声,卷毛落在穆阳同云薇眼前,云薇看了一眼卷毛的尸体,便没有兴趣多看一眼了。   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的灵魂解脱了。   卷毛以后就是一只真正的狗……狗尸体。   看在以前的份上,云薇会给卷毛找一个很好的墓地。   与此同时,京城风起云涌,没有陨石降落,也没有雷电噼死挑衅天道的杨皇后。   大地震颤,地龙翻身。   杨皇后用尽全力跺脚,仿佛在同天道抗衡,发泄郁闷,脚下的地面塌陷。   杨皇后看着皇上,举起火枪向露出的地道开了两枪,“穆北玄,这一次看看天道是让你活,还是让我活。”   轰隆隆,地下如同火药桶爆炸。   周围的建筑纷纷倒塌,并且起火。   皇上半边身子已经麻痹了,全靠侍卫们保护躲开塌陷爆炸地面,麻痹不是第一次了,吃了神医的药的后遗症。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此时发作。   “不对,向左边走,不能向右……”皇上给架着自己跑的侍卫指点方向,“向后,向后啊。”   如果是他自己跑,一定能躲得开。   毕竟他的直觉一直很准,可惜他行动不便,全靠侍卫帮忙逃跑。   皇上终于知道自己的侍卫倒地有多倒霉,一直在往死路上走。   此时功夫在高又如何,躲不开宫殿倒塌落下原木滚石,又躲不开爆炸炸出的大坑。   皇上又受了好几处伤,一丝明悟闪过,“逃不掉了,朕的好运气用尽了,真该把阿阳留在京城……可能朕所有的好运气,有一半是借阿阳……”   深陷坑中,一个滚木砸下来,皇上闭上了眼睛,“罢了,老子没有输给你!”   他陷入黑暗之中片刻,很快感到眼前一阵亮光。   莫非他没死?   皇上迅速睁开眼眸,房屋变大了,他竟然只能看到面前的人双腿,“汪汪汪。”   他想说话,可叫出来是狗吠?!   “怎么可能?”   云薇看到卷毛死而复生,立刻蹲下身,仔细判断眼前的卷毛。   啊,不,是哪个倒霉鬼落到卷毛身体里了?   卷毛的狗身子这么香吗?   皇上……卷毛看清楚面前的青年面容,想要迈开步,四肢不协调,毕竟他以前习惯两条走路,碰得一声,他平地摔倒,“汪汪。”   穆阳嘴角抽了抽,是……皇上?   都说狗皇帝!   还真来一只狗皇帝啊。   云薇已经揪住卷毛的耳朵,询问卷毛是谁。   可惜,皇上不是那能交流会功夫卷毛。   他被牢牢的困在卷毛的身体中,如同一只真正的土狗。   只是有着成人的灵魂。   翌日,一封诏书传遍天下,皇上归政于杨家,杨皇后带着重伤登上皇位,自此以后世间多了一位女皇帝。   靖王穆阳,闵王穆地主率先恭贺女帝,效忠于女帝。   有这两位穆家王爷效忠,各地动乱很快平定下去。   女帝坐稳了江山,此后励精图治,江山稳固,闵王同靖王一直兢兢业业为她镇守西凉同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