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万人迷白莲花后他人设崩了   作者: 呐娜   简介:   简介:很好骗的清冷白莲花攻x傲慢纨绔的风流渣受   湛云青出道即巅峰,绯闻对象无数,浪子人设不倒,奈何长相实在优越,轰轰烈烈地红了十年。   顶流的日子实在枯燥,直到他发现了三件事:   1.他生活在一本万人迷bl文里,但主角不是他,而是一朵清冷白莲花。   2.他是书中的大反派。   3.这个白莲花长得确实挺带劲。   于是他把白莲花泡到手了,不费吹灰之力。   *   白阮有一个秘密,他能看见湛云青对所有人的好感度。因此他知道:   湛云青对其他人的好感度都是0%,唯独对他是1%。   其他人都说湛云青对他只是见色起意,白阮却庆幸自己还有张脸可以得湛云青青睐。   直到湛云青提出分开,他才知道原来见色起意的期限这么短。   “1%怎么不算爱呢?起码你只对我动过心,哪怕是见色起意。”白阮几乎要恨上湛云青了,虽然只是几乎。   *   湛云青提分手的时候没想过白阮以后会有这么麻烦。   “就算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白阮笑得很温柔,给湛云青展示自己订购的双人棺材,抚过他身上凄惨的牙印与吻痕,声音好像轻飘飘的羽毛——“湛云青,无论是我的脸,还是我的心,你想要我都给你。”   “我会是你最漂亮,最忠心的陪葬品。”   ##阅读须知:   1.风流攻转受,原书受转攻,攻c受非,雷萌自见   2.攻受天生一对佳偶天成,坚定1v1   3.后期攻很疯会有(不违法的)过激行为,接受程度低的读者慎入。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湛云青 ┃ 配角:白阮 ┃ 其它:美攻美受   一句话简介:救命,白莲花他要和我殉情!   立意:互相尊重,平等待人 第1章   莫子宸是被冷醒的。   他从床上坐起,下意识寻找冷空气的来源,便看见靠在落地窗边的男人。   窗户开了一半,灰色的窗帘泛着华贵的缎光,男人穿着浴袍,半靠着茶色的玻璃看手机,小臂压在窗檐上,印出一道笔直的粉色印痕。   他指间的烟燃到一半,霸道的烟草味道将房间内情.色的腥膻味道驱散。   莫子宸不敢说冷,忍住身上的酸痛下了床,结果脚一碰地面就软了,跪倒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上。   这样大的动静总算引起了男人的注意。男人半侧过脸,在夜色的衬托下,几乎白到发光。   他扫了莫子宸一眼,对着他招招手,随意得像是在叫一只路过的小鸟。   半空中的手骨肉匀停,被精心养护得极好,动作并不夸张,会让人联想到诸如白鹤或是月光下的水面这样冷淡又凉薄的意象。   莫子宸仰视着男人,膝行到他脚边,像是应召的信徒。   灯光落在玻璃窗上,又散漫地反射,照亮湛云青的脸。那张脸被称为上天精心制作的艺术品都不为过,是一种压制性的、毫不费力的美。   莫子宸抿唇。他很擅长察言观色,看出湛云青心情并不太好。可他与湛云青也就是一夜露水情缘,只能在肉.体上宽慰对方。他伸手搭住湛云青浴袍的腰带,缓缓解开,露出袍下线条优美紧实的肌肉,以及白到透明的皮肤。   湛云青并不喜欢身上被留下痕迹,因此莫子宸和他做的时候,几乎不敢碰他,自然也不会留下抓痕。   仿佛大理石像的完美胴.体袒.露无遗,还残留着刚洗过澡的湿意。湛云青垂眸看着他动作,有那么一瞬间似乎真的有几分柔情在他眼中闪过,让莫子宸心神荡漾。   “湛先生,我帮您……?”他试探地问,表情很是讨好。   下一秒,肩上的压力阻止了他的动作。   湛云青抬起脚,将他踩倒在地,神色冷淡,动作很强势。   冷白色的小腿上,青蓝色的血管蔓延到膝弯的阴影里。莫子宸顺着肩上的力道缓缓倒下,倒在柔软的地毯上,被湛云青踩在脚底,以一个近乎于羞辱的姿势。   他只能顺从,因为湛云青就是这样的性格,最容不得反抗,而且此刻他也并不太想反抗。   莫子宸尽量放松身体。湛云青踩他的力道不重,甚至都没看他,还在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好像脚下踩的只是地毯的一部分。   可惜莫子宸不是真的地毯,而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望着湛云青居高临下的眉眼,忍不住硬了。   罪过罪过,莫子宸正想闭上眼睛,湛云青忽然把手机转过来,送到莫子宸眼前。   屏幕上是一个少年的照片,莫子宸看的第一眼,脑中便蹦出一个词——小白花。   漂亮又清纯,是带有朝气的出水芙蓉般的好看。   是湛云青的新目标吗?莫子宸有些疑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心里生出一丝怜悯,不知是对谁。   “好看吗?”湛云青问。   莫子宸茫然地点头。   湛云青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追问道:“你觉得他特别吗?”   莫子宸回答得很圆滑,近乎油嘴滑舌:“特别好看。”   不知道这个回答是否取悦了对方,总之莫子宸听到湛云青轻笑了一声,接着便松开了踩着他的那只脚:“帮我穿衣服。”   莫子宸立刻就从地上起来,顾不上自己还硬着,替湛云青把新衣服拿来换上。   黑色的丝质长袜包裹着对方白皙的脚踝,就连凸起的踝骨线条都是完美的,莫子宸替他将袜夹扣好。等到最后一步完成,他抬眼看坐在吊椅里的湛云青。   湛云青身上有种特别的散漫气质,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厌倦感,莫子宸莫名产生一种拥抱他的冲动。   不过瞬息间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湛云青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他来可怜。他也想坐在中心大厦的顶楼富可敌国,享受孤独。   湛云青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滚吧。”   莫子宸哪敢说不,穿上衣服,出门前听到湛云青说:“明天去《刀锋》报道。”   《刀锋》是最近电影圈的大饼,导演去年刚被提名了奥奖,圈里的大牛都为此挤破了脑袋。   莫子宸连忙道谢,心中的巨石落下,松了口气,将门关上。   看来跟传闻说的一样,湛云青对于床伴一向大方。他最近被公司雪藏,走投无路,便孤注一掷向湛云青求助,祈求一条出路。   湛云青没拒绝他,实在是太好了。   门内,湛云青咬着烟,舌尖轻轻抵住烟嘴,指尖慢条斯理地敲着吊椅的扶手。   窗外,N市的夜景仍然繁华,一片车水马龙。水泥的马路绕着中心大厦,仿佛这儿便是世界的中心,一切都绕着他的脚踝旋转。   仿佛世间一切都在他脚下。   湛云青想起方才梦中的景象。   他梦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叫做《万人迷他只想爆红》的BL小说,但是文中的主角并不是他,而是一个叫做白阮的白莲花。   白阮身世凄惨,意外进入娱乐圈后,从群演开始奋斗,一路上遇见炮灰攻12345……最后爆红全球。   而他湛云青,是原文中的大反派。前期白阮将他当作精神偶像,当作追逐的对象,但是湛云青不怎么看得上他。白阮事业上升期间,有记者向湛云青问起白阮,湛云青一句“没听说过”让白阮成为了大众的笑料,险些事业停滞。后来湛云青的床伴抢了白阮的资源,湛云青被炮灰攻们联手打压,最后名声扫地,孤独地客死他乡。   湛云青甚至都不记得是自己哪个床伴惹的祸。   一觉醒来,他便派人去查了查白阮的资料。此时白阮刚进入娱乐圈,在一个剧组打杂。   确实长得很好看,但他也没看出有多特别。   湛云青出道已经很久了,登顶的时间更是他自己都记不清。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无聊了。   无论他做什么,都毫无挑战性。金钱、地位,在他出生时便盛在了金汤匙中喂进他嘴里。他想做到的事,无论学业还是事业,都可以轻松登顶。他稍微有点好感的人,勾勾手指便来。   他甚至都要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世界便是围着他转的了。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世界的主角另有其人。   他并不觉得被冒犯,而是生出了几分兴趣。   世界的主角又如何?   湛云青摁亮手机屏幕,将方才展示给莫子宸的照片转发给了一个人。   对面秒回:【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老爷还没睡?】   【这是哪一房?以前没见过啊。新抬进来的?】   湛云青笑了下,按下语音键:“你们道具组应该缺个人?”   过了会儿,对面传来回复:【老爷一开口,那不能更缺了。】   湛云青不再回复,将手机扔开,窝在吊椅里,盯着窗外的景象,直到天亮。   与中心大厦成对角的小巷里。   天色微蒙,小巷狭窄阴暗,墙上的牛皮藓广告被风揭起一角。皮肉撞击声与含糊的咒骂痛吟声,交杂着传出。   “别,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地上的彪形大汉哭着求饶。   面前的少年五官清丽,但他再也没有心思欣赏了。此时此刻,那张脸上的血迹还未干,仿佛地狱修罗,提醒着他身上的剧痛。   白阮嫌恶地将脸颊上溅到的鲜血擦去,熟练地用手里的铁棍敲断男人的小腿,确保对方不可能再站起来追他后,转身离去。   他已经习惯了这三不五时的骚扰。不知为何,他从小就特别容易遇到变态,频率甚至高到不科学的程度。这些人战斗力并不高,却像老鼠一样,泛滥、无孔不入且难以根除。   解决完男人,腕上的表盘刚好显示早上五点半。白阮满意地将动手时撸上去的袖子放下来,坐上公交车,看起来像一个除了出奇漂亮外与平凡大学生无异的普通青年,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他曾经面不改色地打断过很多人的腿。   早上六点半,白阮来到了剧组。这时候其他人还没来,场子里空空荡荡的。   今天有一场外景要拍,道具组需要提前把道具准备好。其实倒也不需要提前得这么早,但是白阮刚来,脾气又好,逆来顺受的,大家就都把工作推给他。   只有白阮自己知道,他脾气其实没有这么好,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他最近的所有兼职里,剧组的工资是最高的,他不能丢了这份工作。   将要用的道具都调试好,已经是上午十点了。白阮总算得了空喘口气,坐在道具假山上拧开一瓶水,瓶盖刚拿下来,手里的水就被抢了过去。   “哎呦小白你怎么知道我正好渴了!”男人一把夺过白阮手中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也没有要把水还给他的意思,一双豆豆眼在白阮身上梭巡,藏不住的精明与算计。“我说小白,今天下午我有点事儿,剧组随行的时候你帮我照看一下?”   白阮为难地蹙眉:“王哥,我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这王强动不动把工作推给他,有本事把工资也给他照看一下?   他本就长得漂亮,气质如山谷百合,清丽脱俗,就连轻轻皱眉也有种西子捧心的脆弱感,王强禁不住恍了下神,但很快又恢复了直男的镇定,正想开口,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   “白阮,你们在说什么呢?”剧组经理急匆匆走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来是找了他们有一会儿了。   “就聊聊。”王强连忙说。   白阮不说话,垂下眼睫:“经理好。”   剧组经理一向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之前看白阮长得好看,还动过骚扰的心思,不过白阮够警惕,没让他下成手。   没能得逞的中年男人恼羞成怒,向来不吝啬于给他穿小鞋,他面对经理是能躲就躲。   不过这次剧组经理不是来找事儿的。他多看了白阮两眼,说:“《刀锋》剧组缺人,和我借人来了。白阮,你也去吧。”   白阮惊讶地抬眼,连忙站起身道谢。   剧组经理眼神复杂:“不用谢我,是那边点名要你去。”   也不知道这人是攀上那边剧组里谁的高枝了,经理此时不敢怠慢白阮,怕对方哪天飞上枝头第一件事是踹他两脚。   不过这白阮确实有攀高枝的潜力,就说那张脸吧,那气质,那身段——啧!光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王强也是个人精,一听经理的话,看白阮的眼神就变了。手里的矿泉水瓶变得烫手起来,他想起自己之前对白阮的欺压,心虚地找了个借口赶紧跑了。   《刀锋》……白阮找到自己的双肩包,将上面蹭到的灰拍掉,心里也打鼓。   他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认识了《刀锋》剧组的人,别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那边剧组咖位更大,待遇更好,工资更高,就连剧组经理也“高级”些,若是比现在这个更麻烦该怎么办?   但想到对面的工资,白阮又说不出拒绝的话。这边剧组一天200,《刀锋》给250,当时他抢着去应聘,连面试的机会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白阮解开手机锁屏,看向屏保上的男人。   屏幕上的男人神色慵懒,穿着休闲,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美得又张扬又强势,十分夺目。   这是湛云青某部电影的剧照,白阮自己截图调色做了屏保。   而湛云青,会在《刀锋》中客串。 第2章   白阮从剧组摆渡车上下来,已经有人在《刀锋》剧组门口等他了。   “是白先生吧?我是李群,《刀锋》的道具组组长,你叫我李组就行。”那人长得秀气,穿条纹polo衫,模样很干练。   他伸手要接白阮背上的包,白阮受宠若惊。不过他不太习惯陌生人的靠近,摆手拒绝了。   李群并不尴尬,顺势虚搂住白阮的肩膀,把他带进剧组,给他介绍情况。   “《刀锋》这两天还在准备,主演要周日才到,最近就是一些散活,你不用紧张。”他说话很快,像倒豆子,态度友好得过分,伸手一指:“那边是导演的休息室。”   为什么专门给他介绍导演休息室?白阮有些莫名,难不成这个剧组里,导演还直接负责道具组?   两人说着,导演休息室的门忽然从里打开了。走出来的人穿着低调,不过一看便是精心搭配过的,并不显得随意,鸭舌帽下露出半张精致面孔。   “子宸?”李群叫了他一声,十分惊喜地走过去,热情地握住对方的手。   莫子宸愣了下。他和李群其实不太熟,但他刚拿到一个戏份还不错的配角,心情很好,便没有拒绝对方的套近乎,回握住李群的手。   “好久不见。”他选择了这么一个万金油句式,顺便打量李群身边的人。   白阮总算看出李群就是一个天生热情的社交恐怖分子。他比较内向,或者按照大多人的话来说“不会来事儿”,在旁边不免有些局促。好在他长相确实出挑,哪怕气质没那么舒展,也足够引人注意,莫子宸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越看越眼熟。   李群见状,赶忙把白阮拉近:“白阮,这是莫子宸,演过《城池》的。子宸,这是白阮,今儿早上导演钦点,让我去隔壁剧组挖来的道具组。”   白阮忍不住蹙眉。这话听着并不太舒服,好像他和导演有什么似的。   莫子宸却是认出了面前这张脸——这不就是湛云青昨晚给他看的那个人吗!   和照片里一样,甚至更胜一筹。杏仁眼,挺直的鼻,圆润而弯的唇角,像是一朵清丽的水仙花,身上有一股浅淡的香味。   只不过这一认出来,莫子宸更纠结了,摸不清湛云青是什么态度。   对方出现在这个剧组,估计是湛云青的手笔,但是湛云青特地让他认人是什么意思?莫子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觉得自己和湛云青有什么超出床伴的关系,也从来没有幻想过独占湛云青,自然不会拈酸吃醋,做那种排挤白阮的事儿。   莫非湛云青是想让他照顾一下白阮,促进后宫的良好关系?   白阮觉得莫子宸看他的眼神十分古怪,颇为不自在,垂眸打了个客气的招呼:“莫先生好。”   “啊,啊,好。”莫子宸难得有些局促,与白阮握了握手:“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合作愉快。”   “哎,合作愉快!以后多联系!”这些都是人脉啊,李群高兴极了,带着白阮在剧组里继续转。   莫子宸走出剧组,坐回自己车里,左思右想,给湛云青发了条短信。   【湛先生,我已经到剧组了,领到了一个不错的角色,真的谢谢您。】   他不知道要不要提起白阮,万一昨天湛云青只是随便给他看看照片,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呢?那他对白阮的关注岂不是显得有些心怀鬼胎居心叵测。   守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湛云青总算回复了:【嗯。】   没有提起白阮。   莫子宸这下真是有点茫然,觉得自己像是敬事房太监,往上琢磨皇帝龙意,往下还得操妃子的心。   忽然,他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湛:【你还在剧组吗?】   【在的。】莫子宸赶紧回复。   湛:【好,我来接你。】   莫子宸差点把手机扔了。   这什么意思!湛云青亲自来接他?!   他受宠若惊,匆忙回了个好,也顾不上白阮了,连忙把驾驶室的镜子翻下来,整理了下发型,又补喷了香水,下车回到剧组门口等着。   很快,一辆墨绿色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他面前,并不低调,明目张胆的奢华。   后座车门缓缓打开,湛云青迈步下了车,修身的布料包裹着笔直修长的腿,就连膝盖处的褶皱都仿佛被精心打理过。   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勾勒出他身材的线条,像是最标准的人形立台,肩宽腰窄,看起来可以爆炒一切。   湛云青的脸在阳光下杀伤力更强了。如果说白阮的漂亮是洗涤心灵的清纯,那么湛云青就是令人心神巨震的俊美,几乎让人目眩神迷。他的五官很清晰,双眸冷而清,眉骨削挺,下颌窄而流畅,薄唇微抿,天生便带了几分薄情。   莫子宸很没出息地看呆了,在对上湛云青视线时才惊醒,连忙问道:“湛先生怎么来了?”   他可不觉得湛云青会专门来接他。   “来找邵谦,正好送你回去。”   邵谦是《刀锋》的导演。   “好,我在这儿等您。”   湛云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走进剧组。莫子宸等了几分钟,想起自己没涂防晒,便走进剧组打算躲躲阳。   这走了几步,就遇上了正往外走的白阮。   “你——”莫子宸下意识出声叫住他。   白阮步履急匆匆的,被莫子宸叫住才停下,有些错愕:“莫先生?”   莫子宸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去哪儿啊?”   白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剧组外,视线在墨绿色的跑车上略微停顿,淡淡回答:“没什么,就是随便走走。”   莫子宸注意到白阮有些别扭的神色,想到什么似的,开口:“来找人?”   白阮像是被惊到的猫一样,耳朵动了动,正想否认,被莫子宸打断。   “刚刚湛云青来了,你是来找他的吗?”   白阮终究是年轻,脸上藏不住事儿,被莫子宸戳破心事,后退半步,迟疑地说:“刚刚我听他们说,湛先生来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   这话不假,李群本来带着他在剧组里到处跑,结果不知道谁说的湛云青来了,李群立刻抛下了他准备去湛云青面前露露面。   而白阮,白阮比谁都想见到湛云青。   “你喜欢他?”莫子宸试探地问,欲盖弥彰地打补丁:“我是说,崇拜之类的……你是他粉丝?”   白阮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我想他也会喜欢你。”莫子宸笑了:“因为你真的很好看。”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引起了白阮的不满,白阮又露出了那副隐忍的被冒犯的神色:“我相信湛先生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莫子宸很惊讶。   因为据他所知,湛云青就是一个肤浅的人,浪子人设远近闻名,喜欢美人,喜欢漂亮的东西。这些都不是秘密,网络上每天都有大批人拿着显微镜看湛云青,湛云青这些小癖好被曝光得很彻底。   如果白阮稍微对湛云青有些了解,肯定就听说过。除非白阮是那种嘴硬女友粉,不见官宣不落泪。   “唔,好吧。”莫子宸饶有兴味地看着白阮,好奇白阮幻想破灭的时候会怎么样。他还想说什么,听到身旁传来脚步声。   湛云青走了过来,脚步不急不徐,皮鞋的鞋跟落在地面,声音很好听。   白阮转头,看见湛云青向自己走来,眉眼微敛,气势逼人。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湛云青的脚步声中逐渐加速,几乎要从他肋骨之下扑出来。   湛云青离他越来越近,比隔着屏幕看还要令人心动。   他把手背到身后,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腕表取了下来,藏进口袋。那只腕表很旧了,表带都有些褪色,他甚至不好意思在湛云青面前拿出来。   湛云青看起来太贵了,好像是博物馆的艺术品,白阮需要正装买票进入,隔着玻璃参观,作为辛苦工作的奖励。   湛云青垂眸,看着脸色通红的白阮。白阮年纪还小,现在比他略矮一些,此刻低着头,头顶的发丝有些乱。   在这样的寂静中,莫子宸大气都不敢出,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观察湛云青的神色。   白阮不敢抬头,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他方才走出了剧组,现在是唯一一个站在阳光下的人。他注意到自己头顶有一根头发翘了起来。   他该跟湛云青说话吗,该说什么?白阮纠结得快死掉了,觉得自己这么贸然出来简直是个错误,好歹,好歹先把头发整理好!   湛云青会注意到吗?   白阮又希望湛云青注意到,又希望他没注意到。他想要在湛云青那里留下一点只言片语的印象,又怕这印象有一点差错,哪怕是一根头发丝这样的差错。   湛云青动了,深色的皮鞋踏入日光之下,清爽的须后水味道路过白阮。   白阮呼吸暂停了,眼睁睁看着地上属于湛云青的影子远去了,接着莫子宸跟在后面。他这才抬起头,看着莫子宸坐上湛云青的车。   湛云青站在车门旁,像一个高傲矜贵的王子,瞥了他一眼,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墨绿色的豪车消失在眼前,白阮的心被湛云青那一眼带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他站在原地,失魂落魄,止不住地想莫子宸和湛云青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不相信湛云青的浪子人设,在这方面他对湛云青有很厚的粉丝滤镜,但是网络上的说法仍然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   手机响了一声,李群问他去哪儿了。   除此之外,是一条好友申请,来自Mo.Z   莫子宸?白阮手一抖,不小心直接通过了。   对方没有跟他闲聊,而是把他拉进了一个群里。   白阮看着群名,瞳孔地震。   “共建和谐后宫(6)”   ???   共建什么?谁的后宫?   作者有话说:   再次提醒不要站反了!白阮是攻   很伟大的进度,第二章 就入宫了。   小白:被钓昏? 第3章   白阮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跟不上社会了,是因为他没上大学吗?   他没忍住,给莫子宸扣了个问号。   Mo.Z:别大惊小怪的。   Mo.Z:这个群很重要,群里还有资料,你看着点。   Mo.Z:放心,湛云青不在群里,大家都很好相处。   白阮点进群文件。   《湛云青11月行程表》   《昨日与老爷吃饭小结》   《关于老爷的十三件小事》   《老爷不喜欢的品牌一览》   《干货!如何让老爷在人群中一眼看见你!》   《和老爷约会的十大禁忌!谨记!》   《纯分享鸡汤,关于三句话让老爷为我花了十万块》   白阮:……?   他再次切到莫子宸的小窗。   B:老爷是谁?   B:这是粉丝群吗   Mo.Z:嗯……怎么不算是呢?[微笑]   白阮神思恍惚地退出聊天软件,却没有退群。   粉丝群,一定是粉丝群吧!   手机界面退回主屏幕,屏保上的湛云青仍然微笑着,白阮仿佛又闻到了清新的须后水香气。   不过,主屏幕上好像多了个软件。   白阮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下载了新软件,图标上没有名字,他点开看了眼。   软件界面很朴素,像是刚搭起脚手架就开始住人的工地。纯白的底色上浮现一行老土的彩色艺术字:   【还在为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而困扰吗?】   【好感度小助手(内测版)为您解决烦恼!】   画面一转,出现一个小方框。   【请在方框中输入您想查询好感的对象。】   白阮蹙眉,打算退出去卸载软件。   这是什么,恶作剧软件吗?   下一秒,他脑海中忽然响起叮的一声。   【您好宿主,我是您的好感度小助手~】   白阮吓得站了起来:“谁?!”   【宿主您别怕,我在您的脑海里。】   白阮:“什么宿主?”   接下来,白阮花了半个小时才理清情况。   这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察觉到白阮有需求,便绑定了他,以软件的形式出现在他面前。只要输入对象,这个系统就可以实时显示出对象对所有人的好感度,并且转化成人类可理解的数值提醒他。   系统:【您不想知道您喜欢的人喜不喜欢您吗?】   若换作以往,白阮肯定会有所警惕。但此时此刻,湛云青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想说他对湛云青不是那种喜欢,不过想了想也没必要解释,缓缓地在方框中输入了湛云青的名字。   界面上的小圈转了两圈,眼见着冒出一个弹窗,白阮还没来得及查看,眼前便是一黑,失去了意识。   *   车里,莫子宸握着手机笑出声,忍不住看了身边人一眼。   湛云青靠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他的指骨比常人细一些,抵着手机时看起来格外修长。   “怎么了?”湛云青侧眸,眸光被阳光照得很清浅。   莫子宸笃定湛云青现在心情一定很好,居然会主动关心他。   事实上,他怀疑湛云青在钓白阮,虽然他没有证据。   湛云青现在心情确实不错。他支着下巴,指尖轻轻敲着熄灭的屏幕,回忆起方才看见的白阮。   像是一株柔软的百合花,他很喜欢对方的脸。   当然,他更期待对方哭着卑微地恳求他的模样。   莫子宸状似无意地提起:“刚刚遇见的男生好像是你的粉丝。”   湛云青没出声。   莫子宸斟酌了下,没看出湛云青不高兴,便继续说道:“他似乎很维护你,不太相信网络上的……流言蜚语。”   他自觉察觉出了湛云青的心意,于是旁敲侧击地暗示对方:白阮喜欢纯洁的,不喜欢那种浪子形象,您收敛点吧。   湛云青转过头看向他,阳光穿过玻璃窗,勾勒出他脸颊的曲线。他逆着光,眼睫微压,神色莫名,气势慑人。   “是吗?”湛云青挑眉:“那又如何?”   莫子宸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错话了。   这时候他才品味过来,湛云青怎么会在乎白阮喜欢什么样的?毕竟无论他怎么样,白阮都会喜欢他,他也犯不着伪装成某种样子去讨好他人。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在湛云青面前表现出自己正在揣摩对方心意的样子?   湛云青瞧着莫子宸变幻莫测的神色,再次开口:“你很聪明。”   车停了,莫子宸那边的车门被打开。   “下车吧。”湛云青说。   莫子宸灰溜溜地下了车。湛云青还算好心,把他留在了地铁站附近,没把他丢在郊区,他苦着脸拿出手机,点进后宫群,发了条消息。   【刚刚把老爷惹毛了。】   群里立刻传来回应。   谷贵妃:你罪该万死,自去领罪吧。   啊,我是卿:那老爷现在是一个人?   啊,我是卿:谢谢宸常在提供的机会,我冲了。   谷贵妃:傻逼。   莫子宸被逗笑了,补了条消息。   宸常在:@谷贵妃你不冲?   谷贵妃:你也傻逼。   莫子宸进了地铁,将手机收起。   谷朝雨,也就是谷贵妃,跟他们不一样,群里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利益去爬湛云青的床,但是谷朝雨似乎是有几分真心的,甚至专门建了个群,美其名曰建立和谐后宫,实则是在监视他们所有人。   但他们也没什么办法,谷朝雨家世比他们都好,年纪也比他们小,他们就当宠着小少爷,陪他玩过家家了。   湛云青靠在后座上玩手机,忽然听见司机接了个电话:“卿先生?……嗯,对,我帮您问一下。”他顿了下,转头问:   “湛先生,是卿寒的电话。”   “开蓝牙吧。”湛云青将手机放下,听见车载喇叭里传来温柔如水的嗓音:“湛先生,刚刚给您打了个电话您没接,是在忙吗?”   “在打游戏。”湛云青撑着脸,兴致缺缺地回答。   “湛先生,我母亲寄来了一些花胶……我做了一些花胶鸡,您想尝尝吗,我送到您那儿去。”   卿寒人不如其名,是个擅长厨艺的温柔帅哥,有段时间湛云青很喜欢去他那儿,因为他做饭真的很好吃。   正要答应,湛云青忽然想起白阮。   俗话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方才见了白阮,再看别人,不免觉得俗气了,不如白阮好看。卿寒长得也不差,但是和白阮一比便黯然失色。   他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人,指尖在大腿上敲了敲,回绝了卿寒。   卿寒一向进退有度,闻言没有强求,寒暄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湛云青叹了口气。   其实他还真的有点想吃花胶鸡了,要不中午点个外卖吧。   拿起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邵谦:老爷,新姨娘晕倒了。   邵谦:老奴把他送医院了,您要来看看不?   邵谦:别是有喜了[龇牙笑]   昨天邵谦帮了他忙,把白阮弄进剧组,他对邵谦态度便稍微客气了些,回了一串省略号。邵谦一直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他也习惯了。   对面收到他的消息,给他拨了个语音:“在哪儿呢?”   “在车上。”湛云青觉得自己今天还真挺忙的,有种日理万机的感觉。   今天一连见了太多人,有点累。   “白阮突然晕倒了。”邵谦说:“你哪房太太刺激他了?是不是莫子宸罚他在太阳底下跪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了?”   “别贫嘴。大清早亡了,我哪儿来的姨太太。”湛云青被逗乐了,又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是突然晕了,我让人给他送到三医院了,应该没大事儿。”邵谦比谁都不希望自己剧组里出事儿。   “谢谢。”湛云青想了想:“他之前在那个剧组好像过得不太好。”   “别的剧组的事儿我可没法管,也怪不得我。”邵谦啧了一声:“不说了,我这儿忙,有事儿。哦对了,你是不是把谷朝雨拉黑了?神经病的,他天天给我打骚扰电话,我又不敢拉黑。人家好好一小少爷到底怎么你了?”   “撞号了。”湛云青言简意赅。   邵谦猛地顿住,干巴巴地说:“好吧。”   又说:“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一个直男听不得这种话!”   湛云青哼笑一声:“你把他拉黑吧,就说我让的。”   邵谦好像是真的忙,没多说就挂了语音。湛云青打开外卖软件,搜了家粤菜私厨,发现人气最高的那家就在三医院附近。   沉吟了几秒,他把餐馆的名字报给了司机。 第4章   白阮被送到医院后没多久就醒了,李群陪着他,看见他醒了松了口气。   “你醒了?”李群递给他一杯热水,压低声音,眼中有几分探究:“导演可担心你了呢,亲自嘱咐我送你来医院。”语气好像笃定了导演和白阮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毕竟在他看来,白阮除了脸,没什么了不起的身世背景,导演对他这么好,肯定是一些钱色交易。   白阮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算他说他根本没见过邵谦,李群估计也不会信。他接过热水,放在一旁,“谢谢,我现在已经好了,可以回去了。”   “多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   白阮摇头:“我已经没事儿了。”   李群也不想在医院一直待着,他还是在剧组里更如鱼得水,便不再推脱。   白阮一边往外走,一边思考。医生说他是营养不良,可他记得他明明是点开了一个无良软件才晕倒的,难不成是梦吗?   他打开手机,发现那个叫做好感小助手的软件已经消失了。   果然是梦吧,白阮遗憾地想,可惜他就连做梦都没梦到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到底是多少。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人这么多,附近的地下车库都停满了,只能停地上。”李群抱怨着说:“我停的地方有点难找,你在这等着,我去把车开出来。”   白阮连忙道谢,站在路边等着,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被路边一辆墨绿色轿车吸引。他不认识这是什么车,但是他记得今天湛云青开到剧组的车和这辆一模一样。   湛云青怎么也来了,是在附近办事儿还是看望别人?白阮想在这等等看能不能见到湛云青,又想到李群正开车出来等着他回剧组,正犹豫着,忽然接到李群的电话。   “喂,小白啊,真不好意思,我刚刚发现我的车被交警拖走了。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你自己打车回家吧?今天道具组也没别的事儿要忙了,你回家休息一下吧。”   怎么这么巧?白阮心中窃喜,想着看来这就是缘分,礼貌地向李群道谢之后便挂掉了电话,走到路边的阴凉处,打算在这儿等等湛云青。   湛云青坐在餐厅里,面前摆了好几道菜,都只动了几口。   这家粤菜私厨评分虽然高,但并不算什么十分高级的餐厅,私密性做得也不够好,令他吃得很不自在。而且他虽说对于吃并不讲究,但也只是相对来说。平日他吃的喝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舌头早被养刁了,吃不太习惯外面的餐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忽然突发奇想选了这家餐厅。他并不打算去医院探望白阮,也不觉得能在这儿见到白阮,但他还是来了,简直像是鬼迷心窍。   实在没什么胃口,他将筷子放下,想着当时还不如答应卿寒送饭的请求,走出了餐厅。   司机已经等了许久,替他拉开车门。湛云青正准备坐进去,忽然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立刻回过头去,打量身后。他出道多年,对于各种视线都非常敏感,许多导演也都盛赞他天生的镜头感。   与湛云青视线交错的那一刻,白阮躲回一旁的花坛后,捂住剧烈跳动的心口。   ……百分之一。   他看到了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   这种好感度并不是具象化的数字,而是一种直觉,就好像看见某个人的脸时,那个人的名字便自然地浮现在脑海。对于白阮来说,他也能够通过这种方式,感受到湛云青对于所有人的好感度。   拉开车门的司机,0。   门口的餐厅经理,0。   与湛云青擦肩而过的路人……0。   白阮从口袋里掏出腕表,再次借助表盘的反光看向自己。   1%。   【宿主,你别灰心。虽然你只有1%,但是其他人都是0,这还是不一样的嘛。再说了,好感度是可以争取的,他一定会爱上你。】系统怕自己这个年轻的宿主受到太大打击,连忙出声宽慰。   白阮没说话,微微抿着唇。其实他并不期待湛云青会爱上他。他对湛云青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对他来说,湛云青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满足了他对于上流社会的所有幻想。   高贵、优雅、举重若轻,无论什么时刻都是视觉的中心。就像是衣香鬓影、香车豪宅那样,是一个虚幻的不真实的符号。   他渴望成为湛云青这样的人。他不相信湛云青的那些绯闻,在他看来,他更相信自己从采访、从湛云青作品中体会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一定是个才华横溢的、待人温和的翩翩君子。   但要说喜欢……虽然白阮觉得在他亲眼见到湛云青后,他就很难否认了,但他坚信那不过是粉丝对于偶像的喜爱罢了。   白阮缓缓用手掌盖住表盘,同时遮盖住倒影中的面容。   百分之一,虽然看起来少,可是他只见过湛云青一次,就赢得了1%的好感度,这已经足够让他惊喜了。照这样下去,若他与湛云青能见面一百次,岂不是……白阮感觉自己唇角忍不住上扬。   湛云青坐在车里路过白阮时,便看到白阮埋着头,脸颊通红,忍不住挑眉。他原本以为白阮会忍不住出来跟他搭话,没想到对方只是躲在花坛后面,亏他特意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坐在车里时还把车窗打开了。   胆子这么小可不行,给机会都接不住。   车窗升起,湛云青收回视线,在车内后视镜中对上司机的目光,颇为友好地笑了一下。   司机连忙将镜子掰了上去,踩下油门,边解释道:“刚才打下来的,忘记收起来……万分抱歉。”   湛云青没回答,这让司机更为害怕。他在湛云青身边工作了快半年,知道对方隐私边界感极强,非常厌恶别人窥探他。他捏紧方向盘,忽然瞧见路边冲出一个人,忙踩下刹车。   车辆晃动,湛云青颇为不虞地啧了一声。司机解释道:“刚刚突然有个人扑了过来。”说着就要再次发动。   湛云青闻言,向车外看去,只看见一个人蹲在车门外,露出眼熟的栗色发顶,有些蓬乱。   白阮蹲在车门前,低着头,几乎想以头抢地。他刚刚看见湛云青的车从眼前开过,下意识地就跑了出来,结果手中的腕表没拿稳,被甩到湛云青的车边,玻璃表盘被水泥道路撞碎,声音十分清脆。   发动机的声音响起,车身微微晃了下,眼见着湛云青的车又要开走,白阮沉默着捡起腕表,压低脑袋,希望湛云青没有看见他。他又羞耻又尴尬,浑身的血仿佛被冻冻住。如果有什么东西可以逆转时间,他一定会不惜代价地回到几分钟前——不,是直接逆转到今天上午见到湛云青之前。   就在这时,面前一声轻响打断他的思路。   后座车门打开,深色的皮鞋落在他面前,向上是被黑色丝质长袜包裹的脚踝,似乎一只手刚好可以圈住,剪裁得体的西裤衬得小腿更加修长。   冻结的血液再次沸腾,白阮抬起头,对上湛云青居高临下的视线。   湛云青没想到白阮还能有拦车的勇气,颇为改观。这种意外让他觉得白阮很有趣,他打量着白阮,白阮整张脸都涨红了,淡色的唇紧张地抿着,眼睛很亮,其中的无措无处隐藏,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腕表往袖子里藏。   眼见着玻璃碴要掉进白阮的袖口,湛云青伸出手:“给我。”   白阮没问为什么,愣愣地将手里的腕表放在湛云青手心。   湛云青的手也是养尊处优的手,掌心细腻白净,透着淡粉的血色,纹路很浅淡。碎掉的腕表落在他掌中,灰扑扑的,被衬托得更可怜。   “已经碎了。”湛云青随意看了眼,就连指针都停了。“这块表对你来说很重要?”   “以前随便买的。”白阮低声回答。   这块表确实不是很重要,是他很久以前在路边精品店买的。不过今天湛云青亲自碰过了这块表,从此这块表对白阮来说就有了特殊的意义。   湛云青掌心一翻,将腕表按到腿上,显然是不打算还白阮了。   “上车。”他淡声道,像是一道指令。   在思考为什么前,白阮已经按照湛云青的话令行禁止地上了车。他担心碎掉的表面会扎到湛云青的腿,直盯着湛云青的手。   湛云青很满意白阮的听话,心情更好了。   他觉得白阮像是一只只见了一面就对他忠心耿耿的漂亮小狗,不敢跟他回家,只敢呜呜咽咽地蹭他裤脚,被他抢走玩具,就恋恋不舍地盯着他的手,但还是在摇尾巴。   “去NU。”湛云青吩咐司机。   NU是N市的商圈中心,进去需要身份证明的那种,据说还会有一对一的导购,高奢在里面都是最低级的消费层次。白阮这辈子都没去过那么高级的地方,震惊地抬眼。   他的疑问都写到脸上了,湛云青一眼就看了出来:“带你去买表。”   白阮脸更红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到时候去找人修修就行。”   “是因为差点被我的车撞到,你的表才会碎。”湛云青温声说:“我买一块赔你。”   白阮听着湛云青的话,心里一热。   湛云青和他想象一模一样!温和有礼,十足绅士。   他现在好像在做梦一样,只想笑,又怕笑容会被湛云青误会。   “不用了,这块表不值什么钱的。”白阮伸出手想拿回自己的表。   湛云青微微皱眉,躲开白阮的手:“没关系,我来赔吧,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   白阮感觉自己要感动哭了,世界上怎么有湛云青这么好的人,被他碰瓷,还主动提出赔他的表。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眼见着车要开到NU了,白阮觉得自己再拒绝就显得没眼色,更何况湛云青这么真诚。   但是NU是不可能去的,他想了想,说:   “湛先生,我不需要那么贵重的表。这块表就是我在一家精品店随便买的。才四十五块。”白阮颇有些无奈又羞涩,觉得这个价格在湛云青车里说出来都显得丢人。   湛云青确实没听说过这么便宜的表,不过他也只是挑了下眉,问道:“精品店?在哪里?”   白阮没想太多,回答道:“就在艺大附中附近。”   湛云青点点头:“那就去艺大附中。”   白阮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车都掉头了,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湛先生?”   他跳了起来,忘记自己在车里,一下子撞到了头,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眶也红了,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情绪使然。   作者有话说:   关于更新,我一般是晚上九点到十一点更新~   btw已经第四章 了我还是想预警一下,本文尊的很狗血哈!   —————————————————————— 第5章   “抱歉,下次我会记得开敞篷出来。”湛云青笑了声,又问:“痛吗?”声音很温柔。   白阮尴尬得不敢抬眼,连忙摇头。   湛云青见状,转移了话题:“你是艺大附中的?”   “是,不过只——”白阮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声,露出一副难堪的神色,飞快地眨了两下眼。   湛云青这才想起对方高中没有读完就辍学了,也许是白阮的表情看起来太可怜了,他心中罕见地生出几分愧疚。   “我五年前在附中开过一次讲座,那时候你还没入学吧?”   “是的,我那时候还在上初中。”白阮松了口气,顺着湛云青的话说:“不过那次讲座的录像我看过好几遍,您染了金发,很好看。”   湛云青眸光闪了下,有些惊讶:“啊,好像是染了。”   “是《金色之死》的时期,您饰演男主角。”白阮说到这里难掩激动,颊边透出淡红,搭在腿上的两手轻握。不过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地偷看湛云青。他的屏保就来自这部电影,主角房村是个富可敌国的美少年,一生沉迷艺术,推崇□□之美,终生童贞的同时是个残忍的虐待狂,结局为了完成自己的艺术目标,把自己做成了雕塑。   少年犹如阿波罗献身般的死亡、桀骜的目光与温驯的姿态,使白阮印象极深。   湛云青被白阮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逗得想笑:“再看要收钱了。”   听了这话白阮第一反应居然是算起了自己的余额,接着才意识到湛云青只是跟他开玩笑。他发觉自己总是很难招架湛云青,索性移开视线,规规矩矩地坐好,向湛云青道歉:“不好意思湛先生。”   湛云青瞥了他一眼,又笑了。白阮纹丝不动地坐着,目光坚定脊背挺直,好像是来军训的。   “你很喜欢房村?”湛云青问。   白阮点头:“他很美,理想主义,有一种即纯洁又冷酷的特别气质。”   “可我和他不一样。”湛云青撑着脸,移开视线,状似随意地问:“见到我会不会失望?”   白阮毫不思索地否认:“怎么可能。”   湛云青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目的地到了,兴致寥寥地止住话头下了车。白阮见他下车,也立刻拉开车门,从车屁股后面绕到湛云青身旁。   精品店就在校门外,此时高中还在上课,店里没人,老板正坐在门口打游戏,听见脚步声也没抬头。   白阮掐了掐指尖,掩住局促,走进店里,在柜台前看了一会儿。   湛云青比他想象的还要温柔,他将手搭在冰凉的台面上,感觉自己心脏跳得有点快。   学校附近精品店商品更新的速度很快,那块腕表已经是几年前的款式,皮质的表带,银色表盘金色指针,当年还算风靡,如今却被电子表取代。白阮找了半天才在最角落看到一只差不多的,包在外面的塑料保护膜蒙了一层灰,勉强能看出里面的表带是白色的。   “选好了吗?”湛云青凑过来问。他戴了口罩,因此就算凑近了,也感受不到呼吸。白阮借着玻璃柜台的反光对上湛云青深邃狭长的双眸,些微地有些遗憾,点头:“好了。”伸手点了点那块表的位置。   湛云青顺着白阮的指尖看过去,那块灰扑扑的便宜表并不能引起他目光过多的停留,于是他便理所当然地打量白阮的手。   白阮的手出乎意料地大,有些粗糙,指甲剪到游离线的位置,不过在基因彩票的加持下还是能称得上好看,骨节纤秀,手指修长,在湛云青的目光中不自在地动了动。   “老板,把这块表包起来吧。”湛云青扫了收款码,把老板喊了过来。老板还在激烈地游戏中,伸长了脖子,眼睛还盯着屏幕,喊道:“你们自己拿吧,袋子就在柜子旁边。”   白阮连忙伸手:“我自己来。”他将表拿起来,也没用袋子,将防尘膜扯下来后便要直接戴上表。   这块表的表带比他之前的那块细很多,白阮扣了两下都没扣进去,湛云青见状,伸手帮他将表戴好。他动作很快,快得白阮来不及抬头看湛云青的表情,也没来得及调整好自己的错愕。   “好了。”湛云青笑了笑,将白阮的错愕尽收眼底,把刚刚顺便一起买的棒棒糖放到白阮手里,走了出去。   白阮连忙把糖塞进口袋,跟在湛云青后面。湛云青听着后面的脚步声,满意地笑了笑,回过头问:“你高中在这儿上学,家里应该住在这附近?”虽然他早知道白阮不住在这儿。   “是的。”白阮沉默了两秒,果断回答。   “那我就不送了?”湛云青眨眨眼,拉开车门。   白阮很想留住湛云青,或是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对方。但是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仍然停留在1%,他怕自己贸然举动反而出错。   “好的,谢谢湛先生。”他给湛云青微微鞠了一躬,十分恭敬礼貌。   湛云青打开车门,又打量白阮。白阮肩颈的线条紧绷,像模像样地维持着可以勉强称之为“风度”的东西。而对方那出于紧张导致过于简洁的话语,几乎能品出近乎讨好的语气。好在他清冷出尘的皮相与气质在那儿,这样的反差只会让人觉得心软。   最重要的是,能让湛云青心软。虽然那也只是一个瞬间,很快便被他调整了过来,面色如常地坐回车里。   白阮目送着湛云青坐上车,才想起自己那块旧表还在湛云青那儿。   会被扔掉吧?白阮摸了摸口袋里的糖,有些可惜。如果要进垃圾桶,不如由他收藏,毕竟它曾经是被湛云青握在手里过的。   湛云青坐回车里,靠在椅背上,拆了一颗棒棒糖塞进嘴里,仰头闭目养神。   苹果味的。他买了一支葡萄的一支苹果的,本来打算把苹果味给白阮,好像一不小心给错了。   ……不喜欢苹果味。湛云青皱眉,将嘴里的糖咬碎咽了下去,用虎牙咬着棒子,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找到卿寒的号码拨出去。   卿寒一直住在湛云青名下的房产。其实他现在的积蓄蛮可以自己购置一套新房,但是他一直没这么做。湛云青懒得问,只以为卿寒是懒得搬出去。   等湛云青打开门,卿寒正站在厨房门口系围裙,听见门响,回头笑道:“上午炖的鸡汤还没动,只是有些冷了,我把它热一下,您稍等。”   他长相温和有钝感,令人不自觉感到安心放松。湛云青点点头,有些疲倦地靠在沙发一角,问:“中午没吃?”   “随便垫了垫肚子。”卿寒的声音越来越近,他走出来,停在湛云青面前:“这围裙是新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系不上。”说着转过身,背对湛云青,微微抬起双臂,里面穿着宽松的米色毛衣。   湛云青却没动,懒洋洋地开口:“热个汤还需要围裙?”   “顺便炒两个菜。”卿寒好脾气地开口,“总还是有菜有饭才好。”   吃人嘴软,湛云青勉强坐起来了些,替卿寒将围裙系上。系绳将毛衣收紧,勾勒出卿寒腰部纤瘦的线条。   “谢谢。”卿寒回过身,在沙发旁单膝跪下。地毯很柔软,卿寒凑到湛云青脸边,手搭上他的肩膀,笑盈盈地问,属于歌手的嗓音如上好的绸缎:“冰箱里有排骨还有羊排,您想吃哪个?”   “都可以。”湛云青中午也没怎么吃,此时有些饿了,随手抽了个抱枕抱在怀里,顺便躲开卿寒,蹙眉催促道:“快一点,好吗?吃完再说。”   他的脸颊被抱枕顶出一块软肉,唇间是清甜的苹果香,把抱怨说得像撒娇,令人心软。   卿寒应了,起身回到厨房,把手机绕到背后,拍下湛云青为他系上的蝴蝶结,将图片发到了后宫群里,专心做起饭来。   他的手艺一直很好,动作也快,没过多久就把饭菜端上了桌,坐在湛云青对面看他吃饭。湛云青吃相很好,端着碗的样子赏心悦目,吃到合口味的会微微眯眼,像小狐狸。   卿寒咬住下唇,伸出脚蹭了蹭湛云青。湛云青筷子没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说过了吧,吃完再说。”   “你继续吃,我吃我的。”卿寒眨了眨眼,钻到桌子底下。   湛云青垂眸,对上卿寒的视线,正想拒绝,与白阮分别时那一转瞬即逝的心动蓦地浮现心头。他薄唇轻抿,放下筷子,眼中神色被睫毛的阴影覆去,冷淡地问:“漱口了吗?”   卿寒点头,伸手解开了面前的拉链,这次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   白阮辗转回到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他将手表珍惜地取下,和棒棒糖一起放在床头,快速地冲了个澡,这才放心地在床上躺下。   半天没看手机,那个后宫群里刷出了几十条新消息。白阮已经自顾自地把这个群当成了粉丝群,他在明星工作室工作过,负责过一段时间粉丝运营,知道有些比较狂热的粉丝会幻想自己和偶像恋爱。   主要是,他根本不相信都21世纪了还会有后宫和谐相处的桥段,要知道现在就连梦女都同担拒否了,更何况这还是一群男人,怎么看都更像是开玩笑吧。   群里除了莫子宸,其他人他都不认识,也没法从群昵称里看出来。前面都是一些没营养的水群,群成员自说自话,直到[啊 我是卿]忽然发了一张照片,对话才忽然多了起来。   宸常在:老爷给你系的?nb   谷贵妃:《公众号分享:妻子经常做饭成黄脸婆导致丈夫离心!》   谷贵妃:《百家号分享:警惕贤妻良母的骗局,这样的老婆最不讨男人欢心!》   谷贵妃:《浏览器文章:为什么君子要远庖厨?》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微笑]   。:@啊我是卿下次里面别穿[微笑]急死贵妃   啊我是卿:1   谷贵妃:操你大爷   谷贵妃:操你们大爷   谷贵妃:@B 新来的怎么不说话   谷贵妃:不说话T了   。:新人快来给贵妃请安[愉悦]@B   宸常在:新来的比较害羞。   。:害羞的会进这个群?   几人又聊了些七七八八的,[啊我是卿]又发了一张饭桌上的照片。看到桌上有两套碗筷后,其他人沉默了下来,唯独[谷贵妃]还在坚持骂骂咧咧。   白阮见自己不说话也没被踢出去,便打消了发言的心思,只觉得这粉丝群成员幻想程度还挺高的。   他把棒棒糖拿了过来,打量了半晌,忽然笑了。   当时他注意到湛云青买了两颗棒棒糖,既然一颗给他了,另一颗肯定是留着自己吃了。湛云青在公众面前很少暴露自己的饮食口味,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喜欢吃糖,还是棒棒糖这种小孩子口味。   ……好可爱。   湛云青会送他糖,是不是说明对他也有一点点好感呢?白阮将糖珍而重之地收起,忽然收到一条来自后宫群的好友申请。   【空谷传响: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 第6章   收到好友申请后,白阮本想拒绝,思考了两分钟还是通过了。   他想看看这位[谷贵妃]是什么样的人。   成为好友的那一刻,他立刻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让他失望的是,对方的朋友圈只有一条横线。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网线另一端,还有一个人与他保持同样的想法。   谷朝雨站在窗户前,对着白阮空白的朋友圈咬牙切齿。手机的荧光将他立体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深刻,墨绿色的眸子颤了颤,下一秒,谷朝雨狠狠地切换软件,订了张两小时后回国的航班。   夜晚的光线朦胧昏暗,楼下的居酒屋还亮着灯,一个嗓门格外嘹亮的大叔喝着烧酒大呼小叫,像是一只落魄的渡鸦。   屋檐下一左一右悬挂的红灯笼的光仿佛两只阴狠的眼睛,谷朝雨冷冷地与之对视,半晌,掏出手木仓对准高悬的两只灯笼。   砰!砰!   连着两声巨响过后是漫长的沉寂,大叔的声音也随着灯笼一起熄灭了,居酒屋很快熄了灯,客人慌忙跑了出来。   “真他妈烦。”谷朝雨将枪扔开,坐进一旁的懒人沙发,仿佛一只优雅的孟加拉豹猫。他身高接近两米,手长脚长,比例完美得像是超模,五官具有日耳曼人清晰锋锐的骨感,眉眼却是大和民族的秀丽纤柔。陷进懒人沙发中这样窝囊的动作,也被他做得像是拍时尚杂志那样慵懒。   他打开与湛云青的聊天框,照例发送了一条消息,并对气泡前的红色感叹号习以为常,不过他毫不气馁。   【想你】   【想你】   【想你】   哪怕没有回应,他还是顽强地连发了三条,谷朝雨才满意地停下,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对面是个上了年纪的和缓男声。   “朝雨?”   “姨父,我明天就回国,能不能去找云青哥哥玩?”谷朝雨的中文很标准,只略微有些日语的发音习惯导致的轻微鼻音。   “当然可以,我叫他去接你。”对面爽快地答应了:“正好他最近玩疯了,都不愿意回家,你们到时候一起来家里吃饭。”   “好,谢谢叔叔。”谷朝雨满意地挂断电话。   湛云青接到电话时正坐在车里抽烟,司机被他叫了下去,在不远处候着。   指间细长的烟缓缓燃着,橙红色火光闪烁,灰色的烟细细一缕,扭曲着上升。湛云青用舌尖抵了抵烟嘴,沉默着接通电话。   “云青,明□□雨回来,你去接机,顺便把他带回家来吃顿饭。”   湛云青拒绝得很果断,近乎冷酷:“不。”   “是不愿意去接朝雨,还是不愿意回家?”对面的语气堪称和蔼,湛云青却听得直皱眉,将烟拿下。   随着口中的烟雾缓缓吐出,暗灰色的烟雾模糊了湛云青的面容,好像同时模糊了湛云青的声音。湛云青回答:“都不愿意。”   “来吧,你妈妈想你了,也想朝雨,想得都吃不下饭了。”   湛云青沉默了一会儿,车内烟雾渐渐消散,露出他锐利的眉眼。   “关我什么事?”他蹙眉,费解地问。   电话对面瞬间陷入死寂,接着是两声深呼吸的气喘,男人的声调变得更可怜:“云青,爸爸求你,也替妈妈求你。”   湛云青厌烦极了,将车窗打开透气,问:“至于吗?”   “到时候你哥嫂也来,让你嫂嫂做你爱吃的山芋排骨。”对面自顾自地说,好像湛云青已经答应了他的请求似的,喋喋不休:“你来的时候带点枣泥糕,你妈妈最近总念着呢。”   湛云青将电话掐断,把没抽完的烟慢吞吞地抽完了,才从黑名单里找出谷朝雨的号码,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   谷朝雨秒回:“明天上午九点XD”   湛云青将手机扔到后排角落,将手从车窗探了出去。   青筋从手背往指尖探,骨节分明的细白的手,像被绳缚住的奄奄一息的白鹤。冷风穿过指缝,湛云青虚虚地抓了一把。司机见状,小跑过来。   “走吧。”湛云青揉了揉山根,恹恹地说。   司机立刻上了车:“去哪儿?”   不是他不够机灵,而是湛云青虽然房产众多,却也称得上居无定所,每日住哪儿全凭心情,甚至很少两天住在同一个地方。   湛云青怔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像在机场那边有一栋房子?有吗?”   “有的,先生。”   “那就去那儿。”湛云青将车窗关上,头靠着冰冷的玻璃闭上了眼睛。司机原本以为他睡着了,结果到了住处,湛云青立刻睁开了眼睛,吩咐他把车开回中心大厦后便独自上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一天的奔波,第二天湛云青睡醒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他睁开眼的时候还反应了一会儿,刷完牙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九点多钟的时候谷朝雨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只说自己到了,后面湛云青没醒,他也没催,这让湛云青瞬间生出一丝负疚感,给谷朝雨去了个电话。   “你醒啦?我在机场C口的麦当劳等你呢。”谷朝雨听起来很惊喜,并没有任何不悦,“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了,你稍等下,我很快就到。”湛云青匆匆换了衣服,开了辆黑色奥迪就出门了。好在他这个房子确实离机场近,一脚油门的事儿,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外面下着雨,温度比前几日低。谷朝雨捧着一桶炸鸡上了车,顺便塞给湛云青一包薯条,碧绿色的眸子一弯,笑道:“没吃东西吧?”   “抱歉,早上没听到闹钟来迟了。”湛云青接过薯条,放到一边。   “没事,反正麦当劳里暖和。而且,有云青哥亲自来接我也值了。”谷朝雨搓了搓手,向手心哈了口气,湛云青这才注意到谷朝雨只穿了一件蓝色的短袖,手掌都冻红了。   “就穿这么点?”   “我年轻人,火力旺。”谷朝雨笑嘻嘻地去抓湛云青的手:“云青哥要是心疼我,就替我暖暖。”   湛云青抽开手,眉头一拧,嫌弃道:“全是油,抱着你的炸鸡取暖去吧。怎么突然回国了?”   “还不是因为哥一直拉黑我。”谷朝雨撇嘴,瞄到湛云青的脸色又改口:“而且有个生意要谈嘛。”   “准备待多久?”   “不知道呢,应该至少半个月吧。”   湛云青点点头:“我先把你送回家,把行李放下。今天晚上湛松叫你去他家吃饭。”   谷朝雨点头:“好呀,我带了很多礼物来。”   湛云青不再接话,专心开车。谷朝雨伸手玩中控台,自顾自地连上自己的手机蓝牙放歌。   “对了,云青哥,你昨晚住哪儿的?”谷朝雨不动声色地问。   “住在机场附近。”   “怪不得没人叫你呢。”谷朝雨笑笑。   湛云青似笑非笑地瞥了谷朝雨一眼:“想套我的话?”   “哪敢。我知道哥从不留人过夜,就是随便问问的。”谷朝雨被湛云青那一眼看得心底发痒,捂着胸口感叹湛云青一年不见变得更辣了。   湛云青轻哼一声,不再搭理谷朝雨,任由对方在副驾驶折腾来折腾去。谷朝雨是他母亲养父母的亲生孙子,从小一起长大,双方母亲关系又好,两人虽然算不上打断骨头连着筋,但也不是能彻底断绝的关系。再加上湛云青没有什么伦理道德可言,要是谷朝雨愿意为他做0,他并不会拒绝,若是不愿意,那便只当兄弟,他无所谓。若不是谷朝雨纠缠不休,他也犯不着将他拉黑。   谷朝雨对湛云青来者不拒的这个性格又爱又恨。正是因为谁都可以,所以谷朝雨暴露心意也可以,湛云青不会避之不及。但湛云青又他妈的该死的固执,仅仅因为体位就将他拒之门外,他真搞不懂湛云青为什么偏偏对这一点这么执着。   尽管如此,他并不会妥协。若是他妥协了,那与湛云青那些后宫有何区别?   谷朝雨自己在市中心有一处高层公寓,湛云青把他送了过去,谷朝雨便邀请他在这儿休息一下,晚上一起去湛家。   “你不会做饭,我不想吃快餐。”湛云青干脆地拒绝了:“晚上是吃不饱的,我可不想饿肚子。”   “我会!”谷朝雨连忙说:“我自己住的时候学了,每天都自己做菜呢。”   湛云青眯起眼,很是质疑:“你?你行么?”   “我很行!”谷朝雨拍胸脯保证,又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朋友圈,很委屈地说:“叫你拉黑我,我每天都在朋友圈分享我做的菜呢!”   湛云青凑过去看了眼,发现谷朝雨手艺看起来还确实不错。   “是我小瞧你了,看不出来你出了趟国,成中华小当家了。”湛云青哼笑一声:“可是你这儿没菜吧。”   “叫个跑腿,很快的!”谷朝雨光速打开配送软件,选了些材料,飞快地下单,将手机一收,像是竖起尾巴等食的大猫:“单都下好了,哥就别走了吧。”   “行行,那我就尝尝你的手艺。”湛云青在沙发上坐下,把自己卡进角落里。他今天穿了身运动装,领口宽松,微长的柔软发丝落在额前,看起来很年轻。   谷朝雨看了他好一会儿,才不舍地拿起睡衣:“我去洗个澡。”   湛云青双眸半阖,懒洋洋地抬手赶他:“快去。”   市中心什么都方便,骑手速度也很快,湛云青意识还没模糊呢,门铃就响了。   谷朝雨还没洗完,湛云青只好起身到门口将电梯替骑手打开。很快,骑手便带着湿淋淋的头盔出现在门口,背后背着个大包,浑身都被雨浇透了,右腿一片泥泞,一看便是雨天路滑,摔了一跤。   “您好,您的餐品已送达。”那人低着脑袋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湛云青。   “白阮?”湛云青叫住他。   白阮条件反射抬起头来,脸色瞬间一阵红一阵白,忙不慌地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跑。? 第7章   见白阮往外跑,湛云青也没去追,靠在门框上莫名其妙:“你跑什么?”   白阮不吭声,跑到电梯门口,没想到湛云青直接把电梯权限给关了。   这公寓是一梯一户的,门口有中控台,之前谷朝雨献殷勤的时候让湛云青录了指纹。白阮没见过,吃了一惊,回头看湛云青。   湛云青仍然保持着靠在门框上的姿势,歪着头,动作慵懒贵气。他眨了眨眼,戏谑地问:“不跑了?”   白阮站得笔直,扶着头盔不说话。   “过来。”湛云青说。   “我还有单子要送。”   湛云青微眯起眼,命令道:“白阮,过来。”   白阮沉默了两秒,蹒跚移到湛云青面前。虽然他已经尽量维持自己的姿势不太狼狈,但是受伤的右腿却并不配合他,他只好隐秘地微微曲腿,将腿上的泥泞藏在阴影里。   “把头盔摘下来。”湛云青说。   白阮迟疑了下,缓缓将头盔摘下,手腕上还戴着湛云青送他的那块表。他低着眼睛不敢看湛云青,湛云青能看见他红得像石榴籽一样的耳尖,还有震颤的睫毛。   谷朝雨听见湛云青开门后迟迟不关,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穿上浴袍冲出浴室,就看见湛云青停在门口跟别人对峙。   “谁?”谷朝雨顺手拎了条毛巾擦头发,走到湛云青背后。   湛云青皱眉,让了一步,说:“别把水溅我身上了。”   “我就溅!”谷朝雨哼了一声,嘴硬道。不过他嘴上那么说,身体却很顺从地后退了一步,看向门口的白阮:“这是谁?”   白阮没想到湛云青房间里还有人,而且看起来和湛云青很熟悉,这让他莫名有些慌乱。那人褐发绿眼,鼻梁处分散着几颗稀疏的雀斑,眉毛浓密,望着他时带着打量与攻击性,仿佛蹲守在树上等待猎物的猫科动物。   湛云青没回答,将送来的菜提给谷朝雨:“菜送到了。”   谷朝雨接过袋子,拿到桌上收拾,边问道:“你认识他?”   “他受伤了。”湛云青避而不答,“你这儿有裤子吗。”   谷朝雨背对着湛云青,收拾菜的动作停了一瞬,咬肌动了下,才说:“怪不得身上有泥呢。裤子我这儿倒是有,”他回过头,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白阮:“只不过他穿得下么?”   “你高中的时候和他差不多高吧,之前你上高中的时候不就住这儿?”   “你还记得啊。”谷朝雨被湛云青的话取悦,将毛巾搭在肩上:“我去找找。”   谷朝雨进了房间,湛云青看向白阮,并不打算解释他与谷朝雨的关系,只说:“进来坐吧。”   他本以为白阮会像之前那样推脱客气一番,没想到对方这次二话不说,脱了鞋站上玄关,眼睛好像很高兴似的看着他,亮晶晶的。   白阮能不高兴吗?他发现湛云青对那人的好感度是0,还没有对自己的高!那人看起来和湛云青是朋友,但湛云青对他好感度仍然是0,这不就说明在湛云青心里自己比朋友还高一截吗!   “坐这儿。”湛云青指了指沙发。   白阮挨着沙发边坐下,手放在膝盖上,坐姿拘谨严正,直到湛云青再次开口。   “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湛云青轻描淡写地说。   白阮脸色瞬间爆红:“不不不不用了!”   “害羞?”湛云青笑着拿了条毯子给他:“搭在大腿上挡挡。”   白阮接过毯子盖在腿上,低着头,闷不做声地把裤子脱了,露出膝盖乃至小腿上连绵成片的青紫。   湛云青坐在茶几上,伸手捏了捏白阮的脚踝:“没怎么肿,应该问题不大。回去拿红花油揉一下就好。疼吗?”   白阮捂着下半张脸,专注地盯着湛云青,抬起来的腿微微发抖,指缝中透出的皮肤红得发烫,声音含糊:“不疼。”   很快谷朝雨就拿了条裤子出来,递给湛云青:“找到了我高中的校服,幸好还没扔。我也穿不下了,到时候不用还我。”   湛云青接过裤子,扭头问白阮:“你自己能换吗?”   “当然可以!”   湛云青把裤子递给白阮,顺势把谷朝雨和菜一起赶到厨房。白阮见客厅只剩一个人,松了口气,连忙将裤子穿上,伤口被裤腰蹭到,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湛先生,我走了。”白阮把自己的裤子拿上,走到门外。   “这么急?”湛云青看了眼窗外:“外面还在下雨。”   白阮点头:“还有一单,再不出发要超时了。我的腿没什么大事。”   湛云青没说话,凑近白阮,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白阮连忙后退,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你这样怎么送餐?”湛云青问。   白阮连忙戴上头盔,手忙脚乱地扣上安全扣:“因为湛先生离得太近了……”   “那一单在哪里?”   “啊?”白阮茫然地抬头:“在乾泰国际。”   乾泰国际也是高级住宅区,离这儿没多远,还挺顺路,不过那个小区不允许外卖员骑车进,外卖员想要进去送餐只能步行。里面住宅楼比较分散,白阮这个腿现在看没事儿,进了乾泰国际送趟餐,估计就真有事儿了。   “我送你去吧。”湛云青换上鞋。   白阮呆住。   “谷朝雨,你先做饭,我一会儿就回来。”湛云青回头说了声,也不管谷朝雨听没听见,拉着白阮便进了电梯。   白阮抱着自己的裤子,站在电梯里说不出话。   湛云青能够从电梯轿厢的倒影里看清白阮的表情,白阮看起来一脸惴惴不安与欲言又止,为了防止对方真的问些什么他懒得回答的问题,湛云青索性拿出手机假装查看消息。   等到上了车,白阮终于忍不住开口:“湛先生,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湛云青打了下方向盘,黑色真皮衬得他手指更加纤长白皙。他闻言,侧眸瞥了白阮一眼,意外地发现白阮眼圈红红的。   “哭了?”   白阮别开脸,很不好意思:“还没有。”   谷朝雨之前给他的薯条还在车上,湛云青摸了下,居然还是温的,便问白阮:“吃不吃?”   白阮哪还敢欠湛云青人情,连忙摇头,问:“湛先生要吃吗?”   湛云青确实有点饿了,虽然不是很想吃冷了的薯条,但还是点了点头。白阮连忙将薯条打开,递给湛云青。湛云青没接,微微侧头,张开了嘴。   白阮迟疑了两秒,找了张餐巾纸包住一根薯条,喂给湛云青。   冷了的薯条实在不敢恭维,湛云青勉强嚼了两口,囫囵咽下,摇头道:“冷了,不要了。”   “哦……”白阮把薯条放好,捻了捻指腹,抬眼看湛云青吞咽时滑动的喉结。“把你朋友一个人留下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行,他做饭又不需要我帮忙。”   白阮点了点头,觉得换做他,也不会留下来陪着一个0好感度的人做饭。   到了乾泰国际外面,机器识别出陌生车辆,保安从保安亭探出头来登记。   这儿的安保十分严格,想进去得联系里面的业主。湛云青调下车窗,保安立刻认出这张脸,惊呼:“你是湛云青?”   湛云青没什么反应。能认出他的不一定是他的粉丝,可能只是认得他的脸。那保安也确实是只在屏幕里见过他,并不了解湛云青,只把湛云青当作普通的小明星,甚至觉得对方估计是上赶着要来舔有钱人,不愿意放他进去。   在他看来,自己虽然只是有钱人的保安,但凡事儿都紧着有钱人想,早与小区里的人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毕竟做狗也分三六九等,他一个权贵的看门犬难道能与娱乐圈卖身的京巴狗一样?   “咱们这儿未经许可,不可进入。”湛云青冷淡的态度让保安很不爽,他讥诮地说着,脸上的神色毫不掩饰。   白阮以为自己给湛云青添麻烦了,十分不好意思:“我下来走吧。”   “那我不是白送你了?”湛云青敲了敲方向盘,睨他一眼:“这都做不到的话,你小瞧我。”   “哪里!”白阮连忙辩解。   湛云青还真认识一个人,就住在乾泰国际,是他留学时期的狐朋狗友。他拨了个电话出去,很快对面就接通了。   “湛云青?”这还是姚荀回国以来第一次接到湛云青的电话,往常都是他主动联系对方。“怎么了?”   “你是不是住在乾泰国际?”湛云青问。   “对,E栋二单元3101。”   “我在你们小区门口,开门。”湛云青简洁地命令道。   姚荀连忙应下,恨不得把通话记录截图发朋友圈。这可是湛老爷找他帮忙啊,可不得纪念纪念?   湛云青挂了电话,看向保安。门已经自己开了,保安略有些惶恐,毕竟权贵的看门狗再威风也敌不过金丝雀一句枕边风。但是他看湛云青是笑着的,又觉得对方脾气还挺好,估计没什么见识,便笑呵呵地鞠了个躬:“湛先生请。”   “嗯。”湛云青应了声,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方锐。”   “方锐,好名字。”湛云青勾起唇角:“我看你挺适合当保安的。”   “谬赞谬赞。”方锐被夸得摸不着头脑,后脑勺直觉似的发麻。   湛云青打量了下面前的青年,轻飘飘地说:“那你就一辈子当保安吧。”   方锐不明所以,腿却下意识软了,瘫坐在椅子上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明明只是按照自己的职责行事。就算他语气不好,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可他不知道就是有这样恶劣的人,仅因为多出来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会将人怀恨在心并施加报复,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白阮坐在车里,全听出了湛云青的言外之意,心里有些惊骇。   方才湛云青的行为出乎他意料,也在他心中幻想的属于湛云青的完美形象上敲出了一丝裂缝。这裂缝代表了什么,白阮不敢细想。   “地址。”湛云青淡声道。他分明看清了白阮变化的神色,可是他懒得多说,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白阮拿出手机,看着一闪而过的壁纸,忽然又怀疑起自己。湛云青对他多么好,哪怕他们只见过两面。现在想想,那保安确实很过分,不受点教训怎么能行?而且湛云青给他的惩罚也并不狠厉……白阮说服了自己,又为自己居然恶意揣测湛云青感到愧疚。   “E栋二单元……3101。”白阮报出地址。   湛云青眨了眨眼:“那倒巧了。”他转过头来,打量白阮,伸手撩起白阮的刘海,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会儿你上去之后,表现得礼貌点儿,进门就喊哥哥。”   白阮一脸疑惑,因为湛云青的动作而脸颊通红,眼睛都瞪圆了,更像小狗,还是朝气蓬勃的那种。   “你到了就知道。”湛云青怕白阮紧张反而出错。   白阮却被湛云青弄得更紧张了,觉得这架势怎么跟见家长一样啊!   作者有话说:   看到被捏住脚踝的小白发抖   老爷:果然是纯情小白花   小白(其实是兴奋):你说是就是吧:)? 第8章   姚荀做饭正做到一半呢,炝完锅发现菜不够了,叫了跑腿之后就眼巴巴地等着,一听到门响火速跑去开门,结果一入眼的并不是熟悉的黄色制服,而是个穿着校裤的漂亮少年。   湛云青站在白阮后面,被破门而出的油烟味扑了一脸,啧了一声:“姚荀,你没有油烟机?”   姚荀赶紧让开:“哎呦,我还以为是我点的菜到了。来,坐坐,在这儿吃饭不?”   “不了。”湛云青拒绝。   “菜在这儿。”白阮连忙把袋子提出来,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你是跑腿的?”姚荀拎过袋子,简单查看了下,风风火火地进了厨房,让湛云青自己坐,茶几上有点心。   “你怎么还自己做饭?”湛云青带着白阮坐下,白阮被小米辣的味道呛得打了个喷嚏。   “我这不是离家出走嘛,我爸妈不许我请保姆。”姚荀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你刚刚说的油烟机在哪儿?”   “……你不会从来没用过吧?”湛云青开始怀疑姚荀的智商:“灶台上面不就是?”   “那不是装饰品吗?!”   湛云青无语,站起身来走到厨房,替姚荀把油烟机打开了。随着油烟机发出响声,姚荀抹了抹眼角被呛出来的眼泪:“妈呀,青青姐,谢谢你,没有你我活不了青青姐。”   湛云青冷笑一声:“你再敢这么叫我?”   “青青爹,青青娘,青青祖宗。”姚荀嘴贫,平时又是个不爱积口德的,嬉皮笑脸一通乱叫。   湛云青也知道姚荀一直是这么个性格,人并无坏心,便只狠狠地捏了把姚荀的脸,把姚荀疼得跳了起来。   “你离家出走做什么?”湛云青问。   “我爸妈非要我继承家业,我不愿意。”姚荀正在炒辣子鸡,右手不太熟练地翻着锅铲:“我说有我哥不就行了吗,我不想干,我想搞电影,搞艺术。”   “怪不得前段时间看你在朋友圈说要找演员,看来是要当独立电影人?”   “嗯,我前段时间看到个特别好的本子。可惜我爸妈非要打压我,甚至为了给我使绊子,动用关系让我找不到制片人和好演员,气死我了!我就不信了,我非要搞出点名堂,哪怕用素人,哪怕我自己出钱!”姚荀眼睛红了。   “自己投资也有好处,起码自由。”湛云青笑道。“那你演员找的怎么样了?”   “……”姚荀沉默,用力翻炒着锅里的鸡肉,过了一会儿才说:“一直没找到。打磨素人实在太难了,我又不愿意将就。你没看过那个本子不知道,其他角色就算了,宋宵实在太重要,演员没找好会毁了整个片子。”   “嗯……”湛云青看着锅里的辣子鸡:“别炒了,再炒要糊锅了。”   姚荀悲愤地颠了下锅,把半锅辣椒颠了出去:“糊就糊!我就是糊!糊怎么了?糊逼没惹任何人!”   湛云青笑得不行,伸手把盘子拿了过来,放到锅边。姚荀道了声谢,配合地把辣子鸡盛了出来,又问:“尝尝?”   “不了,不搞糊逼。”湛云青又笑,把姚荀也带得笑得直抽,捂着肚子说:“他妈的……这是当红辣子鸡!”   白阮听见厨房里传来的笑声,坐立不安,觉得主人家在做饭,他干坐着不好,但他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好手足无措地坐在沙发边上,等待着某个人呼唤他。   姚荀把菜端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白阮眼巴巴地坐在沙发边上,正想问他怎么还不走,就对上了白阮的视线。   白阮立刻站了起来,和他打招呼:“哥哥好。”   姚荀被叫得措不及防,下意识回答:“诶,好,好。”   湛云青跟着姚荀出来,白阮立刻看向湛云青,想迈步走向他,却又想起湛云青嘱咐他好好表现,于是停了下来,鞠了一躬,向姚荀自我介绍:“您好,我叫白阮。”   半天没有得到姚荀回应,白阮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抬头看姚荀,却发现姚荀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抬手抹了把眼泪。   “宋宵……”姚荀哽咽道:“这就是完美的宋宵!”   湛云青正想说两句,却被电话打断。   “哥哥,你还不回来吗,饭已经做好了。”电话对面,谷朝雨盯着手机上的监控屏幕,平静地说。   画面中,行进的车厢里,白阮正用餐巾纸包着薯条,喂给湛云青。   湛云青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一点钟了,回答道:“哦,马上就回去。”   “我只做了两个人的饭,需要加点菜吗?”谷朝雨说。   “不用了。”湛云青挂断电话,对姚荀道别,又跟白阮简单介绍了下姚荀,便往外走。   “这是你带来的人吧?”姚荀也不傻,问道。   “他在路上摔了,我看顺路,就送了他一程。”湛云青笑了:“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他合适,你俩就留下来聊聊,一会儿我让人把他的车送过来。”   “好,那太好了!”姚荀感动得不行:“青青爹,要是成了,你就是我的亲爹爹!”   “你这嘴。”湛云青笑骂,拧了他的脸一把才走了。   白阮被留了下来,显得有几分不安,一直巴巴地看门口。姚荀喝了口水,给白阮乘了碗饭,才问:“你多大了?”   “十九。”   姚荀看着白阮,越看越满意,开口道:“我就开门见山了。我呢,最近在筹备一个片子,文艺商业片,我对它很有信心。这部电影的男二叫宋宵,是一个高中生,他外表是乖乖仔,清纯校草,学习也好,但是呢,他其实对他的学长有一种隐秘的扭曲的感情——崇拜、嫉妒、占有,但是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你懂吗?关键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直到他发现学长与他想象中不同,他崩溃了,几次试图将学长掰回正途失败后,为了维护学长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选择了自我毁灭。”   白阮默了两秒:“这真的是商业片吗?”   “文艺——商业片。”姚荀比了个大拇指。   “我觉得我演不了……”白阮蹙眉:“我不是科班出身,这个角色听起来很有深度,应该不好演吧。”   “演?你只要本色出演就好了!”姚荀回味着方才白阮看湛云青的眼神,又说:“片酬20万。你来么?”   “……来。”白阮虽然不懂姚荀说的本色出演是什么意思,但着实被20万诱惑到了。   姚荀满意地点头,给湛云青发了个消息,告知他这个好消息。   湛云青坐在车里,扫了眼姚荀的消息,回忆起《万人迷他只想爆红》的剧情。在原剧情中,白阮是在隔壁剧组和人打群架时被邵谦看中,在《刀锋》中客串了个小角色,搭了名导的顺风车开启了自己的演艺之路,还借此遇上了大佬攻一。   而这一次,在他的推动下白阮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未来是否还能像原剧情一样,光环加身一路爆红呢?湛云青微微笑起来,转动方向盘,目视前方。   让我看看,你凭借自己的努力能走多远吧,世界的主角。   作者有话说:   我怎么总是忘记更新TT   为了防止误会还是说一下,湛云青不会那么没品故意给小白安排烂片哈。? 第9章   谷朝雨的手艺与湛云青设想的差不多,差强人意,两人吃完饭后,谷朝雨昨晚在飞机上没睡好,便去睡了个午觉,湛云青早上睡得久,此时不困,就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一直磨蹭到下午五点半。   落日余晖笼罩N市,使城市里冷漠的钢铁怪兽看起来都暖融融软绵绵的。去湛家的路上是谷朝雨开车,到达湛家时,他顺便把没吃完的薯条带下去扔掉了。   香芋紫色的小别墅外已停了一辆银色宾利,院子门口没有立石狮子,反而种了两颗樱桃树,此时正值秋天,饱满的粉色浆果在叶丛中招摇。   “小姨他们还是不习惯请佣人啊。”谷朝雨跟在湛云青后面,走进院子。“警卫亭都是空的呢。”   “他们不需要。”湛云青径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湛松正拿着拖把拖地呢,见湛云青进来,用袖口擦了擦汗,挺直腰杆说:“云青,朝雨,来了?”   湛云青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谷朝雨爽朗地笑了:“姨父好,好久不见呢。”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马上就开饭了,你们去饭桌上坐吧。”湛松声音柔和,戴着银丝眼镜,鼻梁挺直,脸型微方,是很俊朗端正的长相,像个大学教授。   两人闻言,走到餐厅坐下。餐厅的西面挂了一座吊钟,餐桌是西式的长桌,铺了蕾丝桌布,中线上粉色蔷薇插在珐琅花瓶中,若是两人分坐两端,恐怕得用扩音器对话。   “小姨的品味还是一如既往啊。”谷朝雨感叹。   湛松擦着手走了过来,说道:“她一向这样,喜欢什么东西就不会变。”说着,他笑意渐深,朝着厨房喊道:“天明老婆,把菜端上来吧。”   湛天明是湛云青的哥哥,他的妻子叫李昉潭,长相大气,干活十分利落,很快就把菜上齐了。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袖套摘了,笑呵呵地说:“快吃吧,我去叫你哥来。”   湛云青扫了眼李昉潭。李昉潭右脸红肿了,衣领处漏出半块淤青,除此之外笑得很灿烂温柔,好像家具广告里和和美美一家人的一员。   很快湛天明就从楼上下来,在湛松右边坐下。湛松已经开始吃了,李昉潭就坐在湛天明旁边给他夹菜。   湛松左边空着一把椅子,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地吃了起来,哪怕一口一个小姨的谷朝雨都没有关心他的小姨去了哪里。   饭桌上异常安静沉默,显得咀嚼的声音更大。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中,湛云青随便夹了口面前的生菜,忽然听见湛天明一摔筷子,给了李昉潭一拳。   李昉潭被打得倒在地上,很快又被湛天明抓起来扇了一巴掌,按在椅子上。   响亮的巴掌声并没有打扰另外三人吃饭,谷朝雨甚至还饶有兴味地夹起一块排骨。湛云青还在嚼着那口生菜,却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李昉潭明明被打了,却很高兴的样子,往自己空空的碗里夹菜,捂着嘴笑道:“你哥哥总是这样,我一给他夹菜他就打我,怕我光顾着他,饿着自己!”   湛云青被她笑得胃口全无,冷冷地说:“以后夫妻情趣能别上桌展示吗?”   他话说的刻薄,却没人尴尬,李昉潭甜甜蜜蜜地笑着,招呼湛云青吃菜。   湛云青又勉强吃了两口,等到六点半,餐厅的钟声响起,湛松放下筷子:“云青,你妈妈该吃饭了。让你带的枣泥糕你带了吗?”   “没带。”湛云青嗤笑一声:“反正她也不会吃。”   “说什么话。”湛松皱眉,说:“你妈妈的饭在厨房里,去拿。”   谷朝雨看了眼湛云青,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说:“你不愿意的话我给小姨送也可以。”   湛云青甩开他,起身走进厨房,把灶台上那一碗像是燕麦粥的东西端了起来,走到阁楼上,将门打开。   阁楼里被装修得像是高塔上的城堡,闪耀的金银珠宝堆满每一个角落,黑发如瀑的女人坐在床上,外表与湛云青有七八分相似,皮肤饱满紧致,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   她正在梳头,听到湛云青来,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爬到门口。她的脖子上挂着项圈,镶满宝石,压得她抬不起头。她的手上脚上戴了手环脚钏,金光闪闪,重得她抬不起手脚。湛云青把手里的碗放下,女人看了湛云青一眼,忽然尖叫起来。   立刻有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仿佛有人在那儿等候多时。进来的是湛松,他立刻推开湛云青,抱住女人,柔声地安抚。女人在他怀中安静了下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语气轻松地说:“老公,今天怎么不是你来送饭?”   “云青想你了。”湛松摸摸她的脑袋。   “我还以为你又离开我了……”女人嗔了一句,微笑地看向湛云青:“好久不见啊云青,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说这些话时,她看上去理智又正常。   “他在外面有事。”湛松说着,把她抱回床上。女人跟湛云青说了几句话,又关心了下他的婚姻状况,才抱着碗慢慢喝了起来。   湛松等她喝完,端着碗走了出来。湛云青跟在他身后,忽然萌生出一种把湛松从楼梯上推下去的念头。   “以后这种无聊的事情别找我做了。”湛云青说。   “什么?”   “你不就是想验证一下她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离了你就活不了吗?”   湛松听了,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湛云青一眼,十分骄傲地笑了,答非所问:“你知道吗,阁楼从来没有上过锁。”   湛云青这才意识到湛松此番举动并不是验证,而是为了炫耀,一阵无言,下楼后径直离开了别墅。谷朝雨跟在后面,进了车里才问:“小姨的病还没好吗?”   “一直都那样。”没有病的人怎么可能被治好?湛云青嘲讽地笑了声,说:“反正湛松照顾着。”   “这都二十多年了。”谷朝雨叹了口气,将车开了出去:“苦的还是你。”   樱桃树的枝干在车窗上投下半透明的灰影,湛云青想起母亲的脸,又想起李昉潭的笑容,不再说话,转身看向窗外,半晌才轻声说:“你敢相信吗,我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谁?”谷朝雨没听清。   湛云青闭上双眼,没回答。属于女人的那张与他相似至极的面容,让他心生惊悚。   在湛松那儿吃的一顿饭,让湛云青好长一段时间都浑身不得劲,索性给自己放了半个月的假。   《刀锋》正如火如荼地拍摄中,邵谦有时候会跟湛云青提起白阮。白阮做事效率高,动手能力也强,之前有个关键道具坏了,白阮用石膏徒手修好了,帮了邵谦个大忙,因此他有心想在湛云青面前替他表现表现。   “那小子还挺有艺术天赋,以前好像是学雕塑的,手可稳,而且啥都能捏,啥都能修。”邵谦说。   他的提点确实起了作用,颓废中的湛云青这才想起还有白阮这么个乐子,偶尔折腾一下也很不错。他想了想,从衣帽间随手找了串手链出来。   手串是柔软的银链,正中由海浪般的碎钻簇拥着澄澈通透的黄宝石,如众星捧月。湛云青想了一会儿也不记得这手串是哪来的了,把它放在椅子腿底下,粗暴地砸断了,然后拍了张照片发给邵谦,让邵谦问问白阮这能不能修。   邵谦:你知道他学的是雕塑不是珠宝设计吧?   湛云青:你问就是了   白阮这半个月其实不算太好过。姚荀那儿要一个月后才开机,他原本以为在《刀锋》剧组有导演和李群关照,他日子应当不会太难过,可不知为何,总有人背地里莫名其妙地为难他,给他找一些不痛不痒的小麻烦,使得他不至于难过,却也过不好。   若不是想着湛云青可能会来,他都想辞职了。   这天是莫子宸的戏份,他有个泡温泉的镜头,白阮负责在旁边推着造雾机制造氛围。   “你还在啊。”摄影机还没开始,莫子宸看到白阮,有些惊讶,悄悄跟他聊天。   白阮不知道莫子宸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你……”莫子宸欲言又止,“群里有人加你没?”   白阮不言语,手上调整着造雾机。   莫子宸叹了口气,想了想自己说话也没用。这白阮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一来就惹了谷朝雨。谷朝雨是手黑的,如果不是邵谦暗地里关照着,白阮估计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谷朝雨按道理来说没这么容易生气吧。   白阮看着莫子宸唉声叹气的,说:“不舒服的话我再调整下浓度。”   莫子宸觉得白阮天真得可怕,正想叮嘱他几句,忽然导演组那边把白阮喊了过去。   他叹了口气,靠回池子上。算了,随缘吧,他也没有一定要提醒对方的必要不是?再说了邵谦是湛云青的人,有湛云青在,白阮怕什么?   白阮被叫过去后,就看到邵谦掐着腰在摄像机面前对他招手,旁边还站了个高大的男人,穿着低调,戴了鸭舌帽和黑色口罩。他走过去,停在邵谦三步远的地方。   “你离我这么远干嘛。”邵谦撇嘴,把手机拿出来给白阮看:“你湛老师这个手链坏了,你看看你能修吗?”   白阮刚一听到湛云青的名字时还有些恍惚,愣了一瞬,只看了个大致的形状就点头:“可以的。”   就算他不能,他也可以学!   “行,那我跟他说。”邵谦退到聊天框开始打字。   白阮看着邵谦0%的好感度,一时冲动,开口道:“导演,能不能把湛老师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呢。”   “?”邵谦没想到白阮还没有湛云青的联系方式呢,一下愣住。白阮却以为他是不愿意,连忙解释:“修理的过程中,可能有些事情直接沟通比较方便……”   他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邵谦乐了:“可以啊,我把你推给他。”   “谢谢。”白阮鞠了一躬。   “没事没事,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多话呢。”邵谦笑眯眯地把湛云青的微信推给白阮。   白阮抿唇,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再次道谢后转身走了。   目送他离开后,戴着黑口罩的男人才开口问邵谦:   “他是谁?”   “湛云青的人,你可别打他主意。”邵谦说。   男人把口罩拉到下巴,高耸的鼻梁上有一颗淡色的痣,柔软的唇接近无色,笑了一下,说:“那他眼光还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九章 了终于加上了微信……他真的,我哭死? 第10章   自从邵谦把白阮的联系方式推给湛云青后,白阮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好在他平日就是冷淡的样子,剧组里的人都没发现。   下班后,他照例又是坐公交回去,在车上时顺便刷了下微博,居然在热搜上看到了《刀锋》的名字。   #文艺片男神解寄春回国探班《刀锋》#   #解寄春邵谦#   #解寄春湛云青#   白阮扫过前两个热搜,毫不犹豫地点进了第三个。然而一点进去就是白屏,过了几秒钟才加载出来,大致是一些营销号发的两人实绩对比。   营销号分别截取了二人的出道作,解寄春上身赤.裸,背对着镜头,正抬手给屋顶刷漆,拉伸的背肌线条流畅,被叫了一声后回头对着镜头抿嘴一笑,鼻梁上有一颗淡色的痣。湛云青则是西装革履,披着深色大衣,吸了一口烟后将烟头掷到地上踩灭,短马靴的尖靴头上还溅了两滴鲜血,眼神冷淡又傲慢,压迫感极强。   这也能上热搜?白阮莫名。湛云青这不是完胜吗?结果点进评论他才知道,网友根本不在乎这俩人的成绩,能上热搜是因为热评的金句:   【第一个是我的狗,第二个是我的主人[色]】   白阮唇角抿直,直接把这个评论举报了,理由填了淫.秽色.情。退出微博后,过了一会儿,他没忍住,再次打开软件,把评论里跟队形的人也举报了,顺便把湛云青的那段视频存了下来。   镜头语言中的湛云青比起现实有一种好处,就是可以无数次地重播回放暂停去揣摩,将某些不可复刻的美定格。这样的风,那样的雨,睫毛扇动时不经意投下的阴影,哪怕一秒钟的惊心动魄都可以拆解成无数帧铭记在心。   在视频无数遍重播后,白阮终于迎来了新的好友验证。   【zxc.v.b.n.m: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好的,湛老师,我们会尊重您的意愿。”经纪人无奈地敲了敲太阳穴,说:“但也希望您也能稍微尊重一下公司的决定。解寄春是我们花了大价钱挖来的,和您捆绑,蹭蹭您的热度对你们以及公司都是双赢。实在不行,您就当没看见吧。”   湛云青闻言,啧了一声:“他不会独立行走?”   经纪人:“冒昧地问下,他以前是得罪过您吗?”   湛云青点头:“对。”   “……什么时候的事情?”经纪人试探地问:“我们没看出他对您有什么看法。”   “上辈子。”湛云青冷笑一声。   经纪人:“?”   湛云青看出经纪人的疑惑,却懒得解释。解寄春是原书攻之一,后期还参与了对他的打压报复,他凭什么给解寄春好脸色?   “啊,好吧……那我回去和公司协调一下。”经纪人见湛云青一脸不满,也不敢再多说了,起身向湛云青告别。   “这个热搜也快点撤了。”湛云青摇了摇手机:“我看到他就烦。人不红,倒是爱蹭。”   经纪人连忙应下,离开了湛云青家。湛云青又打了会游戏,才想起白阮,给他发送了个好友请求。好友验证没有立刻被通过,等了大约半小时后才添加成功。他顺手点开白阮的头像,白阮的朋友圈背景是系统默认的,唯一的朋友圈是五分钟前发的照片,没有配字。   照片里,远处低悬的落日好像一块融化的胶质,模糊的光斑透过公交车窗,玻璃倒影中能看到少年隐约的侧脸。   白阮很快发了条消息过来。   【湛先生,您好,您的手链的事情导演已经跟我说过了,请问可以看看手链断裂处的细节吗?我好准备一下材料,麻烦了。】   湛云青回了句稍等,拿着手链拍了几张。   白阮捧着手机下车,点开图片后差点没站稳。图片上,银色的链条如细细的蛇,缠绕在冷白的手指上,蓝青色的血管纹路像是冰原上的细细裂缝。白阮摸了摸耳垂,悄悄地保存了原图才回复道:【是被什么东西压断了吗,这个不难修,加个扣子就可以,但是可能没有原来的好看了。】   【没关系,没人会凑那么近看的。】   【好的,湛先生。您什么时候有空的话,我去把手链取来?】   【明天吧,正好周末】   湛云青想了想,选了家自己名下的餐厅,把定位发了过去。解寄春回国了,他得谨慎点。   【定位】   【晚上六点,在这儿见面。】   白阮点开那家餐厅,一看就知道价位会让他高攀不起。他也不想占湛云青的便宜,连忙说:【随便定个地点我赶过去就行,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   【这是我开的。】   白阮:“……”   话说到这里,白阮哪还好推拒,回复道:【好的,后天见】   湛云青不再回复,白阮又翻了会聊天记录,把那几段话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觉得自己说话是不是太客套了,比起自己,湛云青的语气就松弛许多。是不是代表湛云青已经和他熟悉起来了呢?可白阮又想起湛云青对他那1%的好感度,放下手机叹了声气。   为什么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增长的这么慢呢?要不是因为他现在还没见过的人里好感度没有比他更高的,他都要怀疑湛云青对他根本没好感了。   这么说起来,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比对邵谦姚荀莫子宸的都高呢。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能比别人多百分之一已经很幸福了。   白阮把手机放下,准备去洗头,忽然收到一条新消息。   空谷传响:明天晚上有空吗?   白阮疑惑。他与这人并不认识,觉得没有回答的必要,刚想将手机放下,对方又发来消息。   空谷传响: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空谷传响:关于湛云青的   白阮:不能在这里说吗?   空谷传响:不能。   白阮:我明天晚上没空   这次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我知道了。】   白阮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洗澡去了。   湛云青和白阮聊完后,又登陆了游戏,正打到关键时刻,被一个电话打断。他直接给挂了,对方居然锲而不舍地打了一个又一个,直到他输了这把游戏,看到是谷朝雨的电话,直接将谷朝雨拖进了黑名单。   返回游戏,他才发现他居然被举报了,禁赛三天,简直想去谷朝雨家里和谷朝雨打上一架。他叹了口气,穿了件卫衣外套下了楼。   楼下新开了一间清吧,生意不太景气因此格外冷清,他还是意外发现的,这几天都住在这儿,闲着没事儿就下楼喝两杯。酒保是个不爱说话的大叔,日常爱好是键政,完全不care娱乐圈,湛云青也不怕被认出来。   “随便来一杯,助眠的,度数别太高。”湛云青懒洋洋地坐到吧台前,打量了下空落落的座位,低声问:“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生意?”   “什么?”酒保把酒放到他面前:“我们这儿是正经的合法清吧,你别瞎说。”   “我每次来,都没什么客人的样子。这儿寸土寸金的,你们怎么开的起来?”   “那你不应该怀疑我们有别的生意。”酒保笑了:“可能是我们老板有别的生意呢。”   湛云青应了声:“你们老板是谁?”   “保密。”酒保转过身去擦杯子了,湛云青也不在乎,捧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回了家。   刚刚那瓶酒确实有点用处,他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有点晕乎乎的了,随便冲了个澡就蒙头睡了过去,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随便收拾了下就差不多到了出门时间。   他到的时候,白阮已经站在餐厅门口了,背着一个单肩包,穿白色长袖和卡其色工装裤,很清爽。   “半个月不见,好像长高了些?”湛云青笑着拿手比了下,指尖擦过白阮的头发。   “啊……”白阮被摸得头发有点痒,说:“好像是高了一点。”   “怎么在门外等着不进去?”湛云青记得自己安排了人接待。   “我,我想等您。”白阮说。   湛云青已经走到了白阮前面,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白阮立刻绷紧脊背,好像做错了事一样。   “站在外面会冷吧?”湛云青伸手拉住白阮的小臂,把他带进餐厅。白阮还没有进过这么豪华的餐厅,两旁是穿着齐整的服务生,他跟在湛云青后面亦步亦趋,不敢多打量,怕别人误会他没见过世面,给湛云青丢脸。   准备的雅间在院子里,仿佛一座亭台,由活水包围,溪水中还立着嶙峋假山。湛云青很自在地坐下了,姿态放松,身上的灰色羊毛衫看起来很柔软,手指从袖口露出来,搭在桌边。白阮有些紧张,直直地坐着。幸好这是中餐厅,服务员端上来的菜不至于让白阮不懂怎么吃,否则他可能会选择全程不吃。   这些应当也是湛云青的安排吧,白阮想。湛云青真的好体贴,就连这种事情都会细心地为他考虑到,不让他觉得不自在。他抿着嘴,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湛云青问。   白阮抬起头,刚想回答,却在看到1%的好像凝固住了的好感度时安静了下来,缓缓收起笑容。   “我只是觉得……谢谢您。”   湛云青忍俊不禁,支着脸笑了:“你有点像三花。”   “谁?”白阮疑惑。   “一只小狗。”湛云青说着,不觉得自己的话会不会侮辱人或者冒犯:“它在外面流浪,我给它喂了点吃的,它就摇尾巴,开心得不得了。之后好几天,它都坚持叼乱七八糟的东西送我,叶子啊石头啊之类的。”   说完之后,白阮很久都没反应,湛云青奇怪地抬头,发现白阮低着眼睛,连脖子都红了。   白阮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说:“湛老师,其实我也有东西想送给您……”   他从包里捧出一个紫色的盒子递给湛云青,上面还有可爱的Q版小人。   “应该,应该不算乱七八糟的东西吧。”白阮嘟囔着,生怕湛云青听清。“以后我会送您更好的。”这次大声了点。   湛云青接过盒子,发现是一盒葡萄味的软糖,进口的,在糖果里应当算是高档品。   “因为我上次送了你一根棒棒糖?”湛云青问。   “嗯。”白阮说。   “那你送我这么多做什么?”湛云青没怎么笑。   白阮被湛云青的表情吓到了似的,脸色更红了,不假思索地解释道:“我想给你更多……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的,我想给你更多。”   作者有话说:   jj屏蔽词怎么越来越多了……湛云青的微信名就是26键最下面那一排,没有,我都看不出有啥能屏蔽的……   白阮:感觉头上痒痒的,是不是要长恋爱脑了? 第11章   说完那句话后,白阮可一点都不白了,简直浑身都变成了粉的。他的脸越来越红,让湛云青怀疑这颜色变化没有极限,如果不做点什么,那颜色会越来越深直到再也变不回来,直到薄薄的皮肤再也支撑不住,鲜血从毛孔中涌出。   这样的他看起来好笨,如果真的是小狗的话,耳朵就该耷拉下来了,但眼睛却还亮晶晶的,偷偷看他,好像在说“对不起,但假如我下次又犯这样的错,也要原谅我才行”。   旁边的溪水簌簌地涌动,拍打假山时发出劈里啪啦的清脆声音,好像在鼓掌。湛云青看见白阮的睫毛动了动,很细微很细微,他应当看不见才对,此时却看清了,这让他觉得罪恶,主动移开了视线,却又看到白阮投射到柱子上的影子。那影子的背微微塌着。   “谢谢,我很喜欢葡萄味。”湛云青说,接着看见那影子直了起来。   白阮弯起眼睛,说:“太好了。”   湛云青拿出手链,说:“一会儿我还有事,这个给你。”   “好的。”白阮小心翼翼地接过手链。   “谢谢你的糖。”湛云青笑笑,“你还没吃饱吧,我看你没怎么动筷子。这些菜不吃也是浪费,你吃饱了他们会送你回去,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来饿着肚子走。”   白阮点点头,看着湛云青离开了。   刚刚他送礼物是不是送错了?湛云青的好感度并没有上涨呢。白阮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却没有胃口。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熟悉的声音率先于人闯入门内。   “你就是白阮?”   白阮转过头去,看见那天见到的绿眼睛男人迈步走了进来。不过与那天不同,此时男人神色冷峻,穿一身黑色的山本耀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站在白阮面前,眼皮一抬,上下打量他,说:“湛云青没给你买点好衣服穿?”   “你是湛老师的朋友?”白阮说着也想站起身。   “坐吧。”男人制止了他的动作,在他对面坐下:“你还记得我?”   说实话对面这人给白阮的感觉很不舒服,但是想到他是湛云青的朋友,白阮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谷朝雨。”谷朝雨笑了下,眼中却没有笑意。“我还加了你微信呢。”   “你是空谷传响?”   “对。”谷朝雨往椅子上一靠,说:“你也加了那个群,却不认识我?我好像从来没看见过你在那个群里说话。”   “你说那个粉丝群啊,我有时候会看一下。”   “粉丝群?”谷朝雨听了,冷笑一声:“莫子宸没给你解释过?那里面所有人的人都是湛云青的床伴。”   “什么?”白阮眨了下眼,像是机器人卡壳,不可置信地问:“我不是……你也是吗?”   谷朝雨顿了下,才回答:“要不然呢?而且我告诉你,他最喜欢的就是我——”他舔了舔后槽牙,轻蔑地说:“至于你们,只不过是他心血来潮玩玩罢了。你别看他现在对你好,要什么给什么,等他新鲜劲过了就会把你们忘掉,我看得多了。”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白阮攥紧拳头:“请你不要这么说他。”   “就算你不是,其他人也是哦。”谷朝雨笑起来:“他经常和那些人上床,甚至那天见到你之前,他还跟莫子宸上床了,需要我给你看证据吗?难道你作为他的粉丝,不应该对此早有了解?”   白阮霎时脸色白了,摇了摇头:“不……”   “你猜那天你为什么会遇到他?他早就看过你的照片了,对你就是见色起意而已。”谷朝雨见白阮移开视线,犹豫了下,拿出手机,点开上了锁的相册给白阮展示:“你看过这个吗?”   看清照片的那一刻,白阮胸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坠了一下,一些早有预兆的事情被证实,一尊完美的雕像被打碎,他扶着椅子的手瞬间抓紧,指节用力到青白,好像所有的碎片都刺入了他的血肉。   视频里,湛云青闭着眼,枕在谷朝雨腿上。谷朝雨伸手按住湛云青的嘴唇,暧.昧地揉了揉,接着撬开湛云青的齿关探了进去。   “再之后的就不能给你看了。”谷朝雨收起手机:“我今天来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也不是想阻止你,只是要你明白——你只是玩物之一,上不了台面,也永远别想和我作对。”谷朝雨对上次湛云青和白阮走了却留下他做饭这件事怀恨在心,并且认定是白阮的错。   玩物?白阮觉得自己身体里变得空空的,使心跳的声音巨大如擂鼓,张了张嘴,好像问出这句话很费劲:   “群里那些人都是?”   谷朝雨看清了白阮的神色,满意地笑了:“你还不知道他们是谁吧。拉你进群的莫子宸,本来被公司雪藏,上个月爬了湛云青的床后拿下了《刀锋》的角色。哦对了,湛云青给他看过你的照片哦,还让他评价了一番呢。”他怜悯地看向白阮,好像在看快要碎掉的古董花瓶:“卿寒,去年还上了总台晚会,可在那之前,他只是一个小歌手的和声。还有祝鹊——”   “够了!”白阮咬牙:“我不相信你说的。”   “什么?”谷朝雨惊愕,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了,白阮还能不信。   “你,你说他最喜欢你。”白阮看着谷朝雨身上0%的好感度,说:“可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说的莫子宸,他也不喜欢。”   谷朝雨闻言大怒,一拍桌子:“你说什么?他不喜欢我,难道喜欢你?”   白阮平静了下来,近乎冷静地说:“没错,比起你,他更喜欢我。”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方才看到的照片、几分钟前湛云青微笑的脸、初遇时湛云青身上的清新香气,烈日下遥远的一瞥,都离他远去了。他似乎陷入了极端的理智当中,并不知道也许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谷朝雨盯着白阮的眼睛。那双眼睛之前茫然、无措、慌乱、质疑,现在则又静又深,透着可怕的执拗,让他怀疑,如果他敢于反驳对方的话,对方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   好在白阮很快垂下了眼皮,将包拿上站了起来,说:“谷先生,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今天要来和我说这些话,但无论您是何目的,我都不会遵从。如果让您不高兴,我很抱歉。”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歉意,甚至微笑起来:“我想您不会原谅我了,但是我不介意。也请您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诋毁湛老师的话,如果您尊重他的话。”   谷朝雨看着白阮离开,耳边似乎听到尖锐的警报声。他愤怒地追了出去,白阮却已经不见了。   “那个人呢?”谷朝雨拉住前台经理问道。   经理认识谷朝雨,连忙回答:“湛先生派人送他回去了。”   “妈的,他还挺惦记他。”谷朝雨咬牙切齿。   白阮到家时还没什么感觉,拿出湛云青给他的手链时也没什么感觉,低头就修了起来,直到将手链修好,他抬起头,感觉颈椎发麻,胃也饿得抽痛,才发觉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   腕表上的秒针咔哒咔哒地走动,白阮的手因为长时间保持紧张而小幅度地颤抖着,他感到眼前的表盘越来越模糊。直到一滴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落下,滴到桌面上,发出哒的一声,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   原来他的心也好痛。   他抬手用掌根将桌上的泪水拂去,愣了好一会儿,拿起手机不管不顾地给湛云青发了条消息。   【手链修好了】   【湛先生】   作者有话说:   谷朝雨:“再后面的就不给你看了!”   因为再后面就是他挨打了:(? 第12章   白阮发出去的消息仿佛石沉大海,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得到回应。在没有回应的日子里,白阮常常被迫想起谷朝雨对他说的那番话。   那个视频就这样在一次次回忆中变得清晰起来了。   其实真要说当时白阮看得很清楚,倒也没有。手机屏幕就那么大,谷朝雨也没有把手机贴到白阮面前。在白阮脑海中变清楚的是一些细节,例如湛云青闭上眼睛时额发扫到了眼窝,又或者是锁骨陷下去了一个三角形的阴影这样的细节。同时一些感观也变得丰盈起来,譬如白阮似乎能够对谷朝雨触碰湛云青的指尖感同身受了,似乎能再次闻到那股淡淡的属于湛云青的香味,感受到微微起伏的温热柔软的皮肤了。   这天白阮做了个梦,梦见湛云青卧在他膝上,闭着双眼,出奇地乖顺。白阮弯起指节蹭了蹭他的侧脸,他一动不动,白阮便得寸进尺地将掌心也贴在湛云青的脸上,再慢慢地顺着脖颈探下去。   梦醒来时,白阮满身黏腻的热汗。他去冲了个澡,发现才凌晨三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一直坐着坐到了上班时间。   也就是这一天,他下班回家时终于等来了醉醺醺的湛云青。   那天将手链交给白阮后,湛云青正好去邻市录了个访谈节目,还算忙碌的行程使他暂时忘记了白阮。但是回到N市后,白阮的影子便不可避免地出现在湛云青脑海中。每当他闲暇时,白阮投射在廊柱的影子就在湛云青眼前抬起头。   为什么偏偏是影子呢?湛云青颇为不解,但这样频繁的频率让他不免产生一种恐慌的情绪。他先是打电话问邵谦,如果他总是想起一个人的影子,这算什么?   “你被下蛊了吧。”邵谦说。   湛云青把电话挂了,把莫子宸找了过来,问:“如果一个人总是想起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是怎么回事?”   莫子宸还以为自己是来暖床的,没想到湛云青会问这么哲学的问题。上次他触怒湛云青的教训让他不敢再随意揣测,他以为湛云青是遇到了剧本上的问题,回答道:“这是剧情的安排吧,要不问问导演?”   湛云青把莫子宸赶了回去。   剧情的安排?原书剧情里可没有这样的安排。   他决定去卿寒那里吃顿饭。卿寒给他做了一桌子菜,他吃了两口,在卿寒脱他衣服前问:“当一个人想起另一个人时,总想起他的影子,这是为什么?”   卿寒停下了手,定定地看了会湛云青,把湛云青看得有点发毛,才说:“可能因为没看清那个人的脸。”   “不可能。”湛云青否认。   卿寒不说话了,抿着嘴,转身拿起勺子喝汤。   湛云青也喝汤,喝完了一碗后,问卿寒:“你觉得我有什么变化吗?”   卿寒摇头。   湛云青放下碗,说:“我也觉得。”   然后他拿起外套就走了。   卿寒眯着眼,趴在桌上看门口,过了很久,才站起来收拾没怎么动的菜。   湛云青在回去的路上趁着红灯打量路上的影子,路旁行人的影子重叠再分开,像是两滴水珠交融再分开。高大的景观树投下不规则的影子,日光从缝隙间洒落仿佛白葡萄酒泼洒。车辆的影子像是笨拙的小丘,随着行进慢慢拉长。   但是这样的影子并不让湛云青觉得多么特殊,他收回视线,打开微信,下意识点开白阮的小窗。这时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喂?”   “是我。”对面是谷朝雨的声音,“你去哪了,怎么又把我拉黑了?”   “干什么?”湛云青不耐烦地说;“你上次害我输了游戏。”   “对不起,所以我来给你赔礼道歉嘛。”谷朝雨应该是踢了踢门,传声孔传来闷闷的咚咚声。“你家楼下什么时候开了酒吧?我请你喝酒吧。”   “你在我家?”   “在你家门口。”   湛云青蹙眉,说:“你等着。”   谷朝雨乐呵呵地挂了电话,靠在湛云青家门上跟路过的邻居打招呼。湛云青到家的时候,谷朝雨都拉着人开始拉家常了。   “走吧。”湛云青说。   “都不让我进门的吗?”谷朝雨嘟囔着,跟在湛云青后面下了楼。   酒保正坐在吧台里擦杯子,酒吧里像往常一样没什么人,湛云青他们在吧台前面坐下。   “喝点什么?”酒保问。   谷朝雨熟练地报了些酒名,湛云青靠在椅子上玩手机。等到酒都上了,他才发现谷朝雨点了挺多。   “我不喝这么多。”   “为什么?”谷朝雨皱着脸问。   “你给我道歉,不应该你喝吗?”湛云青挑眉。   谷朝雨撇嘴,说好吧。“那你喝这杯,你喝一口,我喝一杯,当作赔罪,可以吗?”   湛云青嗅了下杯中的酒,酒底只不过是百利甜,对他来说度数尚能接受。他点点头,答应了。   谷朝雨弯着眼睛笑,陪着湛云青喝了十几杯。湛云青喝了大半杯,感觉不太对。这酒入口没什么酒味,嗅着度数也不高,不知为何喝下去之后立刻就有点上头了。他自觉落入了谷朝雨的圈套,若是别人就算了,谷朝雨可一直打着他的主意,他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放下酒杯,站起身说:“今天就到这了。”   “云青哥,这酒还没喝完呢!”谷朝雨拉住他的小臂。   “我不想喝了。”湛云青摇头。   谷朝雨攥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像是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湛云青眉头一压,甩开他,说:“你想逼我?”   谷朝雨连忙收回手,说:“没有。”   湛云青向前一步,将谷朝雨堵在桌子上,伸手掐住谷朝雨的脖子,微微收紧,冷漠地说:“我要回家,如果你再敢打歪主意,就别再来见我了。”   修长的五指渐渐施力,谷朝雨的脖颈泛起赤红。湛云青垂眸看着,感觉自己确实是有些醉了,松开谷朝雨转身离去。   谷朝雨坐在原地,舔了舔牙,按住方才被湛云青掐过的地方。   “来日方长,为何要操之过急?”酒保慢吞吞地说。   谷朝雨将手边的酒闷掉,冷哼一声。   “算了。”他自言自语道,“确实来日方长。”   湛云青回到家里,坐了一会儿后酒劲愈发上涌。这醉意并没有到达让他反应迟钝的地步,而是刚刚好卡在让他思维活跃却不够有条理的处境。   他打开手机,目光落在白阮发来的消息上。   手链修好了,是该去拿了,他想着,打了司机的电话。之后的事情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总之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白阮的家里。   头顶上是款式简单的白炽灯,他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白阮的床上。这是个一居室,白阮正坐在沙发上,对面的墙上挂了块幕布,此时正在投影一部电影。   湛云青眯着眼看了半天,认出那是《金色之死》。他从床上坐起来,问:“几点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可能是这样投影效果更好。随着电影画面光影的变换,不同颜色的光照亮白阮的脸。   白阮听到湛云青的声音,转过头看了眼湛云青,又低下头看表,没什么表情地说:   “快十一点了。”   湛云青这才从床上下来,床边摆了一双拖鞋,毛绒绒的,还有兔子耳朵。   “我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睡到现在?”湛云青揉了揉太阳穴,走到白阮旁边。   白阮没有抬头,往旁边让了让,几乎坐到了扶手上,好像在躲着湛云青。湛云青有些疑惑,白阮仍然不看他,说:“桌上有蜂蜜水,要喝点吗?”   桌上不止放了水,还有湛云青的手链。湛云青走到桌边,一口气喝了半杯水,看向白阮。白阮专注地看着电影,嘴唇轻抿,鼻梁挺直,鼻尖微翘,睫毛时不时眨一下,眼睛好像两颗玻璃珠。   电影里,湛云青饰演的房村碰巧也举着杯子,不过他喝的是价值千金的葡萄酒,酒杯是黄金,酒液如玛瑙。房村放下杯子,黄金的高脚杯碰到象牙桌面,悄无声息。湛云青也放下杯子,玻璃杯底碰到木头桌面发出轻响,白阮眨了下眼。   “我是不是来晚了?”湛云青问。   白阮摇头。湛云青此时才发现白阮确实有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一面,又或许这才是对方的常态,之前面对他时的态度只不过是特权。   而特权往往会令人上瘾。   “我觉得头好痛。”湛云青走到白阮旁边,在沙发上离白阮很远的角落坐下,捂着额角嘶了一声。   白阮仍然没看他,但是在湛云青坐下的那一瞬,他的脊背绷直了。湛云青发现白阮也穿着毛绒拖鞋,只不过拖鞋上是狗狗耳朵。   “我家里没有药。”白阮说。   “我休息一下就好。”湛云青轻笑一声,说:“这是老毛病了。”   他清晰地看到白阮右手无意识地动了下,很快又重新按在膝盖上。白阮的手很大,这样的人往往长得高,白阮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估计会长得比湛云青还高,到那时他还会有那样的影子吗?   湛云青看了会电影,说:“我记得这部上映不久就被禁了,你保存了资源?”   “嗯。”   湛云青也有很多年没看过这部电影了,他没有重温自己作品的习惯,这样猛地一看还挺新鲜,甚至有些认不出电影里的自己了。他起初还提着精神,看着看着就有些迷糊,靠在沙发角落里闭上了眼睛。   “头很痛吗?”白阮问。   “嗯,以前这种时候就会找人帮我按一下,那样会好一点。”湛云青半睁开眼,看向白阮。白阮没有回头,投影的光在屋内漫反射,给他的背影笼上了一层朦胧的光纱。   这句话似乎让白阮更不高兴了,白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你就去找人给你按一下。”   湛云青眨了眨眼,坐起来,委屈地说:“没有别人。”   白阮转过头看湛云青,左边的眼睛被照亮,右半边脸在阴影中。   “以前都是我奶奶帮我,后来她去世了。”湛云青说,“就再也没有人帮过我了。”   光点在白阮的左眼中浮动,右眼的颜色则又深又沉。白阮就是用这样的双眼看着湛云青,湛云青歪了下脑袋,问:“你为什么坐那么远?”   白阮的双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沉默地坐到了湛云青旁边,又垂下了眼皮。   作者有话说:   来日方长怎么不算是一种flag呢?每次看买股文,我买的股一说这个词我就知道我又押错了()? 第13章   直到坐近了,湛云青才发现白阮耳尖红了。白阮垂着眼,左眼靠近睫毛根部的地方有一颗小痣。电影的光线忽明忽暗,白阮眼皮上的那颗痣也忽隐忽现。   湛云青躺下身,枕到白阮的大腿上,对着他笑:“可以吗?”   为什么要问他,他明明已经躺下了,难道他还会说不可以吗?白阮喉结滑动,抓紧身旁的沙发。   电影里的房村已经开始布置属于他的盛大的死亡现场。黄金漂浮在人工河上,装扮成神女的女人们将柔软的玫瑰花瓣抛进河面,河渠中仿佛流动着液体的黄金,末端通往无限的天国。   白阮低下头就可以看见湛云青的脸。湛云青躺着,微微阖眼,金色的光辉洒在他的脸上,让他显得没有那么苍白。   电影中,房村开始了他的念白:“在我来到这儿前,河渠中是枯叶一片,死去的青蛙在干涸的土地中挣扎。在我来到这儿前,河岸上是野草连绵,饥饿的野兽在贫瘠的陆地上徘徊。在我来到这儿前,山野间是无尽的黑暗与孤独,花朵只能落寞地独自开放再凋零。”   白阮轻轻地将手放在了湛云青太阳穴旁边,没有章法地揉着,不敢用力。他的指尖本来是凉的,很快就热了起来。   “而如今我来了。”房村的,或者说湛云青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清晰地响起:“自我来后,河渠流淌着清澈的水流,红色的鲤鱼任意嬉戏;河岸上铺满了蔷薇与郁金香,从远处看去,恍若彩虹色的地毯;黄金的宫殿矗立于山林,俊美的男仆与美丽的神女在丛林间奔走,仿佛希腊神话中的黄金时代。”   湛云青闭着眼睛,颐指气使地说:“再往上一点。”白阮便将手放进湛云青发间,替他揉按额角。   “我让塔尔塔洛斯降下,再令奥林匹斯山升起。”   湛云青睁开了眼睛,对上白阮的视线。他的瞳孔被灿烂的金色照得透亮,白阮甚至能够看清里面的纹路。湛云青仔细地凝视着白阮,目光扫过那双偏圆却偏偏眼尾有些吊的眼睛,再扫过高挺的鼻与微微抿着的唇,最后重新回到那双眼睛。那双眼睛中有一些情绪是极易懂的,例如茫然和紧张,还有一些湛云青看不懂了。   “……我找到了缺失的字母,上帝早就知道的完美形式……”*   白阮在湛云青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模糊的影子。湛云青忽地抬起手,拢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拉低,凑近自己,近到鼻尖相抵,近到两人身上的气味浑为一体,近到两人的影子仿佛两滴水珠溶在一起。   “喂。”湛云青出声,白阮眨了下眼,鼻尖紧张得泛红。   电影里,水晶制成的小舟漂浮在黄金河面之上,房村躺在其中,双手交握,法杖放在胸口:“……在阿波罗驾驶着他的马车来到时,我将在日光中献出我的生命。”   沙发上,湛云青躺在白阮的大腿上,抱着白阮的脖子,笑着问:“会接吻吗?”   “我将我的生命献给您,伟大的神明。”房村念到了最后一句。一丝晨曦从山边射入雄伟的黄金宫殿,水银由下而上淹没了房村的身体,船身沉入河中,画面上只剩下盛大的金色,让整个房间都仿佛被灿烂的阳光笼罩。   电影里的房村极尽虔诚,白阮面前的湛云青却神色蛊惑。白阮看着面前的湛云青,好像有一个湛云青在屏幕中死去了,又有一个湛云青在他的怀中复活。他的手指颤抖着,低头凑近湛云青,下一秒就要吻上去了,忽然问道:“你喜欢我吗?”   湛云青没想到白阮这个时候忽然问这个,但是他此时必然不会否认,点了点头。   “真的吗?”白阮紧紧盯着他。他之前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不近人情崩溃了,早在靠近湛云青的那一刻就全盘崩塌,露出了其中的柔软与幼稚,此刻过于执拗地追求着一个不合时宜的答案。   虽然他早就知道那个答案了。   “真的。”湛云青点点头。   白阮紧盯着湛云青的眼睛,追问道:“那莫子宸他们呢?”   湛云青一挑眉:“你知道了?”   白阮仿佛喘不过气似的张开嘴,慌乱地看着湛云青。其实这件事情在谷朝雨告诉他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还是希望湛云青能够否认,好像湛云青只要否认,他就有那么一个借口不相信。   湛云青被这么一问,没兴致了,伸手想要推开白阮,忽然被白阮凶狠地按了回去。   白阮的力气出乎他意料的大,他正意外于自己居然完全挣扎不开,对方低头咬住了他的下唇,用力到他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刺痛传来,湛云青倒吸一口凉气。明明咬人的是白阮,他却先红了眼圈,很快松开了嘴,在湛云青受伤的地方舔了舔,抬眼看湛云青,小心翼翼地问:“以后只有我,不行吗?”   湛云青不知道白阮经历了怎样的思想斗争。他看了白阮一会儿,答应了,伸手擦了擦白阮的眼泪。   白阮松开他,很不好意思地坐起来,背对着湛云青把眼泪擦干净,说:“好像咬破了,我去给你拿点药吧。”   “治头疼的药没有,治咬伤的药就有了?”湛云青靠在沙发上笑。   “我那是——”白阮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只是湛云青就躺在他旁边,他一想到,就会想到自己做的梦,怎么都不敢再看湛云青了。   “是什么?”   白阮耳朵红红的,背对着湛云青,问:“碘伏棉签可以吗?”   湛云青也不逼问他了,说:“过几天我在《刀锋》的戏份要开拍了。”   “啊。”白阮拿着棉签过来,脸是红的,唇角勾着。   “其实舔一舔就可以了。”湛云青眨了眨眼:“你帮我舔过了,所以不用上药。”   “还是要消一下毒。”白阮脸更红了,弯腰凑近湛云青。   “不要。”湛云青趁机亲了下白阮,眉毛一扬,说:“如果上了药,就不能亲了。”   “……”白阮捏着棉签,瞪大了眼睛。   湛云青探出舌尖,当着白阮的面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又捏着白阮的下巴,说:“张开嘴。”   白阮问:“怎么了?”然后顺从地张嘴。   “教你接吻。”湛云青说:“总不能每次都咬我吧?”   白阮哦了一声,主要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又小声说:“对不起。”   “好了,不许说话了。”湛云青命令道:“把舌头伸出来。”   作者有话说:   塔尔塔洛斯:地狱   我找到了缺失的字母,上帝早就知道的完美形式。——博尔赫斯   ————————? 第14章   “顶光,暖度再调高一点。”邵谦坐在摄像机后面,拿着喇叭大喊。   湛云青在《刀锋》中客串一个“大姐背后的男人”,妻子是黑.道一把手,他每天待在家中相妻教子洗衣做饭。这种男妈妈角色最近特别红,三天前湛云青的路透刚发出去就在微博上火了一把。   “你这个睡袍系得不够低啊!”邵谦拍拍手:“你看看你系得那么高,大姐是不会被你诱惑到的!是不是,小珊?”   饰演黑.道大姐的唐珊在旁边捂着嘴笑,说对对对,导演能不能给我加个戏,我想亲自上手摸摸。   湛云青伸手调整睡袍,目光一转,看到边上推着移动小车的白阮,想了想说:“找个人来帮我吧。”   邵谦立刻露出一副“兄弟懂你”的表情,把白阮叫了过去:“白阮,你去帮他一下。”   白阮赶紧松开了推车,要了张湿纸巾擦完手才走过去。   湛云青站在布景与灯光的中间,调整好角度的灯光将他的发丝照得闪闪发光,白得透明的皮肤像日光下的水面。他微微侧头,看着白阮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越走越快。   “要解到哪里?”白阮问。   邵谦笑嘻嘻地说:“解到你觉得再解下去你就受不了了为止!”   白阮抿着嘴,看了眼湛云青。湛云青袍子裹得不算太紧,从锁骨往下开了一道食指长的缝,他伸出手捏着湛云青的领子往外拉。   “这样拉没用吧?”湛云青说:“一松手就会弹回去的。”   白阮立刻松开了手。他觉得自己和湛云青离得有点近了,上次这么近的时候,湛云青就亲上了他。   一瞬间,羞赧的赤红爬上了他的颧骨。   “那我给你调整一下腰带。”白阮躲躲闪闪不敢看湛云青,将目光专注地放在腰带系的结上,好像那上面又长了张脸。   湛云青张开双臂,任由白阮动作。发现白阮动作小心翼翼的,不敢全解开,湛云青低声说:“我里面还有一件。”   白阮抬头,湛云青笑盈盈地看着他,狭长的眸子弯成月牙,唇间还有淡淡的葡萄味。他歪了下头,说:“解开就能看见了。”   “哦……”白阮耳朵红透了,却还是没有把湛云青的腰带全解开,将就着调整湛云青的领子,动作间指背难免不经意擦过湛云青胸口的皮肤。   湛云青立刻倒吸一口凉气:“好痛。”   白阮一惊,连忙问:“哪里?我指甲划到你了吗?”   “嗯。”湛云青点头:“肯定红了,不信你看看。”   白阮忙将衣领掀开,凑过去看,头发碰到了湛云青的下巴。湛云青半仰起头,说:“听说指甲留的疤是不会好的。”   “没看见啊。”白阮仔细检查了下,被睡袍下面豆腐似的肌肤晃得耳热。   湛云青耸了耸肩。   白阮意识到湛云青是在捉弄他了,松开手,又无奈又懊恼。偏偏他这样子湛云青最爱看,勾唇笑道:“我觉得领子这样就刚刚好。”   “可以,这样就不错!”邵谦喊道:“这一幕再来一条。”   白阮退到一边,湛云青露出得逞的笑容,对他眨了眨右眼。   这几天在剧组,湛云青不是第一次找借口逗他,最后总以这副表情收尾,白阮便配合着他,表现出有些生气的神情。等到湛云青不看他了,他才别开脸,用手背贴着侧脸,给自己发烫的脸颊降温。   湛云青这角色没什么难的,本就是友情客串,戏份也少,这一条拍完他就杀青了,后面还有其他行程。他也没兴趣搞什么杀青派对,拍戏前带了件大衣来,拍完披上大衣就走了。   白阮看着湛云青走了,有点舍不得。湛云青杀青就能走了,他还得留下来上班呢,可不能想走就走。前几天也就是湛云青在组里,两人见面时间才比较多,湛云青这一走,一忙起来,肯定就不一样了。   湛云青走的时候和邵谦说了两句话,就看见白阮卷着袖子在搬东西,小臂上迸出一道青筋。   “前几天解寄春回来了,你们见上面没?”邵谦问。   “没,我不想见他。”   “他还问起你来了呢,你俩以前读书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有过吗?”湛云青歪了下头,弯起食指揉了揉太阳穴,眼睫微压,说:“我不记得了。”   邵谦没说话,瞅了湛云青两眼,轻轻叹了口气,才说:“唉,我还想着让你俩给我演双男主呢。”   “演什么?”湛云青眉毛一抬。   邵谦从善如流地改口:“演闰土和猹。”   湛云青没好气地扫了邵谦一眼,邵谦忽然压低声音说:“最近解寄春好像和姚荀联系上了。”说着还看向了白阮的方向。   “姚荀?”湛云青神色一顿:“解寄春遇到白阮了?”   “嗯,那天在片场见到了。他不是来探班了吗?我帮你问白阮手链能不能修的时候他正好也在。然后他就问起白阮,我糊弄过去了。”   《刀锋》剧组这么大,偏巧解寄春来探班能遇到白阮,还碰上邵谦牵线,到底是巧合还是剧情在发挥作用?但无论如何,解寄春已经注意到白阮了,湛云青可不想任由他们发展下去,必须做点儿什么阻止他们才行。   湛云青若有所思,半晌伸出手摸了摸邵谦的摄像机,说:“我真想把你这玩意儿摔了。”   邵谦缩了缩脖子,感觉湛云青脸色特别可怕。   白阮刚把东西整理好,擦了擦汗,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回头一看,果然是湛云青。   湛云青穿着咖色的大衣,腰带掐出窄腰,显得整个人薄得像纸片。他牵起白阮的手腕,说:“别上班了。”   白阮愣住,问他:“怎么了?”   “啧。”湛云青不满地说:“你怎么这么老实,连摸鱼都不会?”   白阮已经明白湛云青的意思了,笑起来,眼睛亮亮的,说:“你不忙啊?”   “怎么不忙?”湛云青扬起下巴:“现在不就在忙吗?”   白阮把湛云青拉到员工休息室,让他稍微等一下,自己进去换衣服。这时候还没下班,休息室里没人,湛云青就没带口罩,靠在墙上等白阮。   很快白阮就出来了,他似乎特别喜欢浅色系的衣服,换上了一件米色的摇粒绒卫衣,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他站在湛云青面前,几乎和湛云青一样高了。   “你这家伙怎么长这么快。”湛云青蹙眉,把白阮拉到面前。白阮又笑了,有点得意,问他:“怎么了?”   “让我亲一下。”湛云青理直气壮地说。   白阮立刻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湛云青点了点头,说:“真乖。”然后揉了一把白阮的脑袋。   白阮身高长了,脸却没怎么变,仍然是一双漂亮的杏眼,就是越发瘦了些,多了几分清峻,不笑的时候很唬人,笑起来又很温柔。   湛云青看了他好一会,才移开眼睛,说:“走吧。”   “去哪里?”   “带你去兜风。”湛云青找出墨镜戴上,又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口罩递给白阮:“你也戴上。”把手插在口袋里往外走。   “又没有人认识我。”白阮接过口罩。   “怎么没有。”湛云青突然回头,说:“怕别人看上你了。”   他看起来好像吃醋了,白阮眼睛一弯,戴上口罩,跟在湛云青后面说:“不会的。”   作者有话说:   他俩到现在都没do,原因有2:   1,白阮根本没想到这一步,很清纯一男的   2,湛云青其实不是个主动的人。   后来他们都为此后悔了:D 第15章   等到了目的地,白阮才知道湛云青为什么不光自己戴上了墨镜,还要他戴口罩。   他们居然来了游乐场!   湛云青也是想了半天,才想起原书里白阮从小到大没去过游乐场,解寄春正好带白阮去了次游乐场才打动了他。   因此他决定抢先一步,在解寄春之前把白阮带来,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   湛云青直接从VIP通道开了进去,在停车场停好,转过身看向白阮。   白阮疑惑地眨了下眼,摘下口罩问:“要亲吗?”   湛云青嗤的一声笑了,伸直胳膊将副驾驶的抽屉打开,拿出一顶棒球帽,说:“虽然今天工作日少,还是得低调点。”   意识到自己会错意,白阮抿着嘴,脸更红了,赶紧把口罩戴了回去。   湛云青将帽子戴好后,看见白阮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用手捂着口罩,耳朵红得滴血。   “你捂错地方了。”湛云青说:“你的脸已经被口罩遮住了,应该挡住耳朵才对。”   白阮连忙松开手,改为挡住耳朵,修长的手指很紧张地微微蜷着,连指关节都红了。他又为自己会错意感到不好意思,又因为湛云青不亲他有点闹别扭。   忽然身旁的香水味又近了。   “这次要拿什么——”白阮话音未落,湛云青凑过来隔着口罩亲了他一口,如蜻蜓点水。   “有求必应。”湛云青狭长的眸子一睐,笑得像只小狐狸,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   白阮:“……”   湛云青逗完白阮,正要开门下车,忽然手腕被人扯住。   白阮把他的手按在座位上,解开安全带,凑到驾驶位吻住了他的双唇。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白阮松开湛云青,扯着下巴上的口罩,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双唇,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说:“隔着口罩……不算。”   “又不好意思,还要亲,亲这么多次了还要脸红。”湛云青捏了捏白阮的鼻子,说:“下车吧。”   白阮心脏乱跳,坐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戴好口罩下车。   工作日游乐场里人确实没什么人,这个点几乎什么项目都不用排队。湛云青对大部分项目没什么兴趣,就让白阮自己去玩,他在下面等着,白阮玩了一圈下来也就才过去了不到一小时。   湛云青买了两个棉花糖坐在长椅上吃,想不通白阮怎么来个游乐园就能被解寄春打动的。没多久白阮就从跳楼机上面不改色地下来了,跑到湛云青旁边坐下。   “这个是你的。”湛云青把手里的彩虹色棉花糖递给白阮。白阮连忙道谢,接过棉花糖,把口罩拉了下来。他脸红扑扑的,却不是那种害羞的红了,而是玩兴奋了的健康的红。   来个游乐园就这么开心?湛云青默默移开视线,看来白阮是真的喜欢游乐园。   “这么喜欢游乐园?”他问。   “嗯。”白阮点点头,又补充道:“因为是跟你一起来。”   白阮在某些时刻意外地直白,湛云青扶了下墨镜,轻咳一声。   “前面有个双人游船项目,电动的船,不用踩。你要去吗?”白阮问。   “好啊。”湛云青点点头。反正他是坐着,在哪不是坐着?   人工湖离这儿不远,今天天气很好,这种有太阳的日子对于初冬来说很暖和,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在一起,白阮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一张。   “只拍影子就够吗?”湛云青踩了踩白阮的影子。   白阮没想到湛云青会注意到,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机,说:“你看见了啊。”   “我又不瞎。”湛云青轻哼一声,向前走去。   微风带来湖水的味道,岸边的人工草皮绿得很不自然,油亮油亮的。两人在湖边停下,白阮跑去租船,湖面上没有别的船,波光粼粼,仿佛无数条银色的小鱼追着细小的白色花瓣。   白阮选了一艘青色的船,说跟湛云青很配。这船说是电动的,最前方还有个假把式的舵,实际上是按照轨道走的。   船并不大,两个高个子男人挤在里面,腿都伸展不开。湛云青往椅背上一靠,取下墨镜和帽子,闭着眼说:“好挤。”   白阮:“那我站起来吧。”   阳光照亮了湛云青的头发和他的眼睛,他的黑发显现出了温暖的褐色。他睁开一只眼睛,说:“站起来干嘛,我可不需要摇船的。”   白阮伸手替湛云青遮住直射眼睛的太阳,不说话了,就只是笑。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从他口袋里抽出他的手机。   白阮的手机锁屏亮起,这下白阮不笑了,湛云青看了眼锁屏壁纸,说:“你这么喜欢这部电影?”   “没有……”白阮说:“只是这张比较小众,不容易跟别人的一样。”   “哦。”湛云青随意地应了声,用自己的生日顺利解开了白阮的手机,揶揄地看了白阮一眼。   白阮不好意思地捂住脸。   湛云青举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白阮拍了一张。   “拍我做什么?”白阮没想到湛云青用他的手机拍他。   “那我要拍什么?”湛云青问。   “当然是拍你了。”   “我拍了。”湛云青把手机还给白阮。白阮立刻点开相册,结果只看到了自己的脸,有点不高兴地说:“没有啊。”   “怎么没有?”湛云青支起上半身,点开刚刚拍的白阮,点了点白阮照片上的眼睛,说:“我在这里。”   白阮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眼湛云青,不说话,很隐忍地不满。   “难道你眼里没我?”湛云青凑近白阮:“干嘛,想反驳?”   白阮摇头。   “那不就是了。”湛云青又靠了回去,白阮静静地看着他。船已经行驶到了湖中间,湖面上的风有淡淡的水腥味,远处传来鸟啼和游客玩跳楼机的尖叫声,湛云青半仰着头,脖颈的线条利落漂亮。   忽然,湛云青又问道:“那你现在失望了吗?”他转过头,对上白阮的双眼,说:“和你想象中的我比起来。”   白阮说:“你确实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湛云青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夹在指间,没有看白阮。   “不过那是我的问题。”白阮笑了,说:“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湛云青顿了下,哼笑一声,说:“现在已经够早了。”   他咬着烟嘴把烟点上,见白阮还看着他,就问:“你也要?”   “我不会。”白阮说。   “你也没驾照吧?”湛云青坐直了,说:“不抽烟不喝酒不开车,你还真是小孩子。”   他对着白阮招招手,让白阮凑近。   “不会抽的话,就不要学了。”湛云青咬着烟,含糊地说:“这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阮点头。   “但是可以尝一口。”湛云青笑了下,把烟取了下来,顺势用食指勾住白阮的下巴,将烟雾渡进白阮唇间。   唇舌交缠,灰白的烟雾在风中漏了大半。白阮显然很善于学习,虽然还有些生涩,但已经勇于在湛云青唇齿间攻城略地了。   湛云青尝到了一点棉花糖甜味的余韵。区别于小说里通感的甜蜜,是货真价实的甜,将苦涩刺激的烟味完全覆盖。   白阮微微侧过脸,轻声说:“我想抱一下您。”   不知为何,一到这种请求的时刻,白阮就会重新用上敬语,湛云青招架不住,只能略带羞耻地同意。   得到湛云青的许可,白阮立刻抱住了湛云青的腰,用脸颊蹭了蹭湛云青的侧颈。他穿得毛绒绒的,十分柔软,像一只撒娇的萨摩耶。   白阮能够感受到湛云青现在心情很好,好像他提出什么请求湛云青都会答应。但是他一时间想不出更多请求了,像现在这样抱着湛云青,就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   他侧过脸,亲了湛云青一下。湛云青说:“马上要到了。”   “那再坐一次。”白阮难得展现了十九岁应该有的幼稚。   “再不回去赶不上下班打卡了。”湛云青说。   “那我就旷工。”白阮把他抱紧了些,嗅了嗅他身上的香味,说:“你教我的。”   湛云青笑着看他,本来想问问关于解寄春的事,忽然就忘记了。他亲了亲白阮,说:“好吧。”   白阮闻言,抬起脸笑了下,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庞散发出鲜活的光彩,十分耀眼。他问:“你喜欢我吗?”   湛云青胳膊肘撑在椅背上,松松地环抱着白阮,笑着看他,却不说话。   白阮固执地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追问道:“你喜欢我吗?”   “嗯。”湛云青点点头。   白阮又低下头去,把下巴垫在湛云青肩上。湛云青背后,船边的湖面上,映照出了一部分两人相拥的身影,白阮刚好可以看到自己的脸。   如果喜欢我的话,为什么好感度还是1%呢?白阮收回目光,闭上眼睛,将湛云青抱得更紧了,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好像湛云青下一秒就会离他而去。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旷工,明天变矿工(bushi? 第16章   从《刀锋》杀青后,湛云青受邀去国外担任电影节评委,忙了整整一个月。两人时差颠倒,白阮发出去的消息湛云青往往要隔天才能回,最多湛云青睡前会回个语音电话,也只不过匆匆几句。   白阮知道湛云青忙碌,很少怨言,只不过每天都要固执地问湛云青喜不喜欢他。这话问得多了,就从情趣变成了累赘,奈何白阮问得坚持,时间长了湛云青也从烦不胜烦到熟练应付。   回国这天,湛云青下了飞机正好收到了白阮的消息。白阮拍了张剧组的照片,告诉他姚荀的电影开机了,他今天进组。   此前湛云青已跟姚荀聊过了,解寄春确实跟姚荀表示自己想参演,但是姚荀觉得解寄春年纪太大给拒了,湛云青就也没多问,也没问男主最终定的是谁。   白阮给他发了张在化妆室里拍的照片,说:【等一会儿要拍定妆照了。】   不得不说,白阮那张脸确实担得起万人迷的设定。他这个角色妆并不重,化妆师只不过稍微强调了一下他卧蚕的轮廓,嘴唇压白了一点,显得更加清纯无害,希冀又紧张地望着镜头。   湛云青回了句语音:“我回国了,等会儿去看你。”   对面立刻弹出好几条消息。   【你什么时候的飞机,怎么这么突然】   【早知道我今天就可以去接你了。】   “用不着,我去找你就行。”湛云青回复,看到白阮的昵称变成了正在输入中,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回了句:【那我等你。】   湛云青没跟姚荀说这事儿,直接就让司机开到了姚荀剧组的后门。姚荀租了个废弃教学楼,后门是两人宽的铁栅栏门,蒙了层血红色的铁锈,枯萎的爬山虎顺着栅栏向下攀援。   白阮果然早就在后门等着了,他穿着蓝白校服和白色球鞋,拉链拉到最高,领子立起来顶着下巴,偷偷拿钥匙给他开门,边招手说:“快进快进,马上看钥匙的人要回来了。”   他这样子简直就像真正的高中生,像乖巧的优等生偷偷逃课跟喜欢的人约会,还从老师那里偷钥匙给心上人开后门,让湛云青特别想捏捏白阮的脸。   “你们怎么选这么个地方,搞得跟拍恐怖片似的。”湛云青跟在白阮后面进去,看着白阮利落地锁上门。   “里面更恐怖,全是空教室和废桌椅。”白阮勾着钥匙圈转了转,带着湛云青往里走,从一楼大堂穿过去,回过头说:“所以要跟紧我哦。”   “嗯嗯,我好害怕,阮阮一定要好好照顾我。”湛云青顺着白阮的话戏谑地说。   白阮顿住脚步,被湛云青突然叫出口的称呼弄得脸有点红,有点不高兴地瞅了他一眼,说:“我是怕你找不到路。”   “哦。”湛云青点头。   白阮又往前走,湛云青就跟在他后面,白阮忽然回手扯住了他的袖口。   “怎么了?”   白阮没回头,耳根红红的,指节牢牢抓着湛云青的袖口说:“你那样叫我感觉很奇怪,像叫女孩子。”   “你不喜欢?”湛云青用食指勾了勾白阮的手心,改口道:“那我叫你什么,宝宝?”   白阮把湛云青的手包住,不让他动,转过身子面对着湛云青,说:“那我也叫你宝宝。”   湛云青一阵肉麻。他其实也很少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叫别人,更别说被别人这样叫了。   白阮倒是一副真的很认真地跟他商量的模样,配上校服,就像是虚心请教问题的好学生。湛云青今天穿了件灰色卫衣和机车外套,配上黑色紧身裤和马丁靴,额发散着,没有用发胶,很有不良青少年诱拐好学生的风采。   “你……”湛云青难得有些脸红,退了一步,靠到了一旁的廊柱上。   白阮顺势向前一步,膝盖顶入湛云青腿间,将他的腿分开,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他凑到湛云青耳边,轻声说:“宝宝。”然后立刻退开来看湛云青,眼睛亮亮的,闪过狡黠的笑意。   湛云青这次是真的脸红了,任何一个成年男人被清纯男高(虽然是假的)这么对待应该都会脸红。   “翅膀硬了是吧。”湛云青捏捏白阮的脸,把白阮的脑袋扯得摇摇晃晃。   白阮含糊地说:“想你了。”   湛云青松开手,白阮脸追着湛云青的掌心蹭了蹭,被湛云青捏过的那半边脸红红的,嘴里还在说:“好想你,宝宝。”   在湛云青开口说话之前,白阮抱住他,脸颊在他脖子上蹭来蹭去,再次重复道:“我好想你。”   湛云青轻叹了口气,摸摸白阮的脑袋:“嗯。”   白阮说:“我好喜欢你。”   湛云青:“你这一个月也没少说。”   白阮不说话了,直到湛云青说:“我也喜欢你。”他才松开湛云青。   湛云青不知为何想到迎接主人的小狗,也是这样激动的不得了,抱着主人又闻又舔,尾巴都要摇断。   “给我亲一口。”湛云青笑眯眯地招手,白阮就靠过去在湛云青唇上碰了碰。   亲完,白阮拉着湛云青把他带到了旁边的棚子里,说:“我先带你去休息室,然后再去还钥匙,你在休息室等下我。”   他有休息室还是沾了湛云青的光,姚荀看在湛云青面子上特地为他安排的,虽然不大,布置得还挺干净舒适。   湛云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下,白阮给他倒了杯茶才跑出去。   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湛云青往沙发里一靠,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看白阮。他暂且归因与一个月没见,为了查看一下白阮的状态。   就像养了只小猫小狗或者多肉植物,时间到了总得看看活得怎么样了。   门外很快再次传来脚步声,湛云青正纳闷白阮动作也太快了吧,进门的却不是白阮。   “白阮,你——”进来的男人话音未落,便止住了声音,惊讶地对上湛云青的视线,“湛云青?”   湛云青神色冷了下来,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应该没走错吧。”解寄春看了眼门牌,走进来,带上了门,说:“你是来找白阮的?”   湛云青听到声音,将手机放下,说:“你走错了。”   “我是来找白阮的,哪里有错?”解寄春一双桃花眼微微笑着,鼻梁上的痣被刻意加深了。   “你找他做什么?”   “我是男主角,他是男二号,我找他对戏,不行么?”解寄春走到湛云青面前停下。   湛云青没想到姚荀居然阳奉阴违,眉头一压,不快地哼了声,上下打量解寄春一眼,说:“老黄瓜刷绿漆。”   他这话说的冤枉,解寄春长得并不老气,也并非饰演高中生,而是饰演一个公司新职员,一身西装精神抖擞。但是湛云青看他不爽,自然多般挑刺。   “我哪里惹你了吗?”解寄春抱着胳膊,蹙眉问他。   “你哪里惹到我,你心里没数?”湛云青不耐地说:“赶紧滚出去。”   “还在为那件事情埋怨我?”解寄春在他身边坐下,神色有些委屈,“咱们俩不是好兄弟吗,而且我当时都给你道歉了。听说你还让姚荀别找我演男主。”   “谁是你兄弟?”湛云青挑眉:“你只不过是我的狗而已。”   解寄春唇角抽动了下,叹了口气,说:“你还是这样,我说不过你。我向你认错,可以吗,当时我也没想到他们会——”   “他们没能把我怎么样。”湛云青嫌恶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角,说:“如果你指的是帮着他们把我锁在仓库里那件事。”   “他们只是跟我说要找你谈谈。”解寄春也跟着他站起来:“我知道之后立刻就去找你了,也跟你道过歉了,不是吗?”   湛云青懒得理他,拿出手机。   解寄春叹了口气:“算了,你就是这种性格。你现在……是跟白阮在一起了?”   湛云青似笑非笑地看他,往化妆桌上一靠:“怎么,看上他了?”   解寄春移开视线,过了会才看回来,问:“你那么多床伴,也不缺这一个吧。”见湛云青不回答,欲言又止一番,踌躇了会儿,走到湛云青旁边,下定决心似的说:“我这次是认真的。”   “怎么个认真法?要和他结婚吗?”湛云青笑眯眯地问。   “……如果他愿意的话。”   “他不会愿意的。”湛云青眨了眨眼,忽然凑近他,低声说:“他宁愿做我的床伴之一都不会答应你,你信吗?”   解寄春睁大双眼,感到既荒谬又愤怒:“你——”   门把手忽然响了声,解寄春没说下去,正要退开,忽然被湛云青拉了过去,重心不稳之下双手向化妆桌上一撑,正好将湛云青圈住,从别人的角度看,就像他强行扑到了湛云青身上。   “你做什么?”湛云青抢先问道。   解寄春骂了一声,回头一看,就看见白阮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19 17:37:52~2023-02-20 21:2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下子白 5瓶;小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不大的房间内安静了下来,解寄春连忙退后好几步,下意识地理了下衬衫下摆,干笑两声。   白阮先看了一眼湛云青,又看向解寄春,眉心微蹙。   解寄春上前,开口解释道:“白阮,我们——”   “他没站稳,我扶了一下。”湛云青说。   白阮没说话,微微抿着唇。解寄春忙走到白阮面前,从口袋里拿出一袋暖宝宝,说:“你穿的薄,我……导演叫我把这个给你。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他,我和他是高中同学,就聊了几句。”   “谢谢。”白阮看了眼解寄春手里的暖宝宝,退了半步,冷淡地说:“不过我不冷,暂时不用了。”   他这态度面对前辈只能称得上进退有礼,完全没有亲近,换一个人来他也是这样疏离,奈何解寄春就是吃他这套。他咬咬牙,回头看了眼湛云青。湛云青仍然靠在化妆桌上,拿着白阮给他倒的茶小口喝着,眼角微弯地看着他们。   “白阮,你跟我来,我有点事情想跟你说。”解寄春低声道,他想解释一下方才的事情,告诉白阮湛云青是故意拉他,顺便让白阮知道湛云青是个多么恶劣的人。   “有事的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解老师。”白阮说。   解寄春面对白阮冷淡的态度有些生气。在湛云青面前被白阮拒绝让他十分难堪,他挤出一丝微笑,说:“好吧,没关系,那我下次再跟你说。”   追根究底,他不觉得这是什么迫切地需要解释的事情。就像湛云青说的那样,他只是摔了一下,若是刻意解释难道不是小题大做吗,显得他多没面子。   白阮没理他了,等到解寄春走出去,才沉默地走进来,将门关上。   “生气了?”湛云青笑着问他。   白阮看他一眼,坐到沙发上,说:“不生气。”   湛云青挺意外,挑了下眉,毕竟白阮一副生闷气的样子,明明是口不对心。   “那你证明一下你不生气。”他扬起下巴,对白阮说。   白阮还穿着戏服,乖乖巧巧地坐在沙发上,像是被老师批评后正在反省的好学生。听到湛云青的话,他站起身,走到湛云青面前抱住他。   “好了,不许不高兴。”湛云青摸摸他的脑袋。   “哦。”白阮应了声。他确实不生气,因为湛云青对解寄春没有好感度。可是湛云青对莫子宸谷朝雨他们也没有,并不耽误他们发展超出朋友的关系,所以他看到解寄春和湛云青肢体接触很不高兴。他松开湛云青,看着他,问:“他是你的高中同学?”   湛云青点头。   白阮皱起鼻子,问湛云青:“他是不是也喜欢你?”   湛云青乐了,说:“那我不知道,你问他去。”   白阮撇嘴,想起解寄春的脸,越想越觉得庸俗普通,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湛云青肯定不会喜欢。   湛云青喜欢他这样的,要不然怎么一见面就有1%的好感度呢!解寄春就没有。曾经他是最讨厌自己这张脸为自己引来的无数麻烦的,如今他却由衷地感谢自己拥有这样的长相,刚好足够湛云青喜爱。   “我不问。”他说着,亲了湛云青一下。   湛云青倒巴不得白阮不问,否则解寄春不就能顺势告白了?他亲了亲白阮的下巴,说:“检查下你的学习成果忘了没。”   白阮脸薄薄地红了一层,慢慢地把目光从湛云青的双眼移到嘴唇,含住湛云青的下唇舔了舔,用舌尖挑开湛云青的双唇。   湛云青并没有什么抵抗地张开了嘴,任由白阮主动与他唇舌交缠。   暧昧的水声在房间内回荡,白阮将湛云青压在镜子上,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1%这个数字再次出现在他脑海。   为何偏偏在此时提醒他?他一失神,不小心将湛云青舌尖咬破了,铁锈味迅速在口中蔓延,将他唤回了神。   “抱歉……”白阮连忙松开他。   湛云青笑了,靠在镜子上吐出舌尖。淡粉色的舌尖搭在被吻得发肿红润的唇瓣上,伤口处殷红一点,如红梅一朵,还有正在盛开的趋势。   白阮感觉自己尝到的那点腥甜味也在口中越发扩散,被诱惑了似的凑上前,吻住湛云青,将那滴血珠卷入口中。   趁着换气,湛云青眼神湿漉漉的,调笑地问:“还说没生气?”   白阮口中的血味让他觉得自己的舌尖也破了。他忽然想到,湛云青这样的人就如同玻璃展柜中的宝物,是很容易引起他人驻足的。如果他能提前一步,将玻璃展柜封上,或是换成密不透风的材质严加看管,自然就不会再被别人觊觎了。这个阴暗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白阮忍不住一惊,为自己竟然有这样可怖又自私的念头感到羞愧。   他轻轻地说:“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早点来就好了。”   “你来的刚刚好。”湛云青回答道。   白阮抬眼看他,眼神让湛云青有些心惊,像是碎掉的水晶,看上去脆弱可怜,但是一旦碰到便会流血。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了,有人在外面说:“白阮,要开拍了哦。”   湛云青推开白阮,整理了下衣服,躲开白阮的视线,转移话题道:“你嘴都肿了,一会儿上镜怎么办?”   “化妆老师会帮我补的。”白阮看着湛云青动作,问:“你要走了吗?”   湛云青又想起白阮的眼神,他心里莫名开始恐慌。   从来没有人那样看过他,就好像心里的情感极重极深,迫不得已从眼中流露了出来,让他看清了冰山一角。这个认知让湛云青下意识地就想逃离。   “嗯,今天就是来看看你。”湛云青笑遖颩喥徦了笑。   白阮忽然又想问湛云青那个熟悉的问题,但是他今天已经问过了,再问肯定要惹人厌烦。他看向镜子,看到那个熟悉的1%。曾经让他高兴的1%,曾经让他有底气与谷朝雨对峙的1%,曾经让他有勇气吻上湛云青的1%,如今让他恐慌又焦虑。   湛云青已经打开门了,白阮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气闷。忽然湛云青又回过头来,走到他面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白阮问。   “送你的礼物。当时在展柜里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适合你。”湛云青示意白阮打开。   白阮立刻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只漂亮的石英表,表盘低调而不失奢华,表带是鳄鱼皮的,贴肉的那层是柔软的小羊皮,冬天摸着也是温的。   湛云青拿起表,在白阮手腕上比划了下,温声说:“送给你做开工礼物,果然很适合你。”   白阮看着湛云青敛起的眉眼,方才的焦躁灰飞烟灭,心软得一塌糊涂,但与此同时,那种阴暗的念头又在他心里缓慢地滋生了。   湛云青再次走了出去,离开休息室,就像从一幅画里消失了那样。白阮好想将他留下,留在休息室里,留在自己眼前,留在自己的画框里。? 第18章   不知为何,湛云青离开姚荀的片场后,就觉得身心俱疲。他觉得应该是因为自己没吃好睡好,于是决定去卿寒那里吃顿饭。   卿寒对于他的到来并不惊讶,湛云青有时候都纳闷卿寒是不是完全不需要工作,无论什么时候找他他都有空。不过这对他没什么坏处,他并不过问,提前点了几个菜,好像卿寒那里是他的食堂。   “最近很忙?”卿寒把拖鞋给他摆上,打量他的脸色,说:“感觉你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要睡一会儿吗?”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方才被白阮咬破的舌头还痛着,他用牙齿碰了碰伤口,说:“不睡了,吃完还有事。”   卿寒僵了一瞬,很快调整过来,说:“好吧。”   湛云青在餐桌前坐下,拿起刀叉,忽然问道:“对了,你一直住在这里不会不方便吗?”   “住习惯了都,搬家多麻烦。”卿寒也拿起刀叉,盯着面前的空盘子,笑得挺温柔,感受到湛云青的视线才抬眼与他对视。   湛云青将卿寒的眼神与白阮的对比着。卿寒一向温柔体贴,进退有度,望着他的眼神轻飘飘的,像一片很浅的池塘,一眼能望到底。白阮眼神中带给他的沉重感消失,他松了一口气,将菜送进口中,说:“嗯,随便你。”   一顿饭吃完,卿寒也没留湛云青,眼看着他走了,才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他来找我了。”卿寒说。   “做了什么,有没有跟你说什么?”电话对面,谷朝雨正开着车,碧绿色的眸子冷如覆了雪的松林。   “他问我为什么不搬出去。我说我住习惯了,他没说什么,说随便我,之后吃完饭就走了。”   谷朝雨食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了下,问:“没跟你做?”   “没有。我让他在我这睡一会儿,他都不愿意。”   “那你做的饭他都吃了?”   “嗯。”   “行,我知道了。群里的消息你继续发,其他的先别管。”   “那个,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卿寒迟疑地问。   谷朝雨轻笑一声:“还是你觉得你以前呼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生活更好?”   “我——”   “我又不会伤害他。”谷朝雨说,“要不然你就等着他爱上别人然后抛弃你好了。”   卿寒不回答了,谷朝雨懒得理他,将电话给挂断了。他停在湛云青家楼下,望着手机上移动过来的定位,弯起唇角。   也就是卿寒这种没见识的人,会以为他谷朝雨真的会帮他上位。等到他的计划成功,还能有这些姓卿的姓莫的姓白的什么事儿?   片场里,白阮拍完定妆照,觉得挺好看,正想发给湛云青,忽然看见后宫群里发了新消息。   那次谷朝雨跟白阮说了后宫群真相后,白阮本想退群,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他也说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不过那之后后宫群沉寂了好一段时间,白阮也就把这事儿忘了。   群里新消息是[啊 我是卿]发的一张图片,白阮已经猜出他大概就是卿寒,点开图片。   图片里是白阮叫不出名字的餐品,摆盘很用心,还点了心形的蜡烛,摆了两幅刀叉。   白阮打开照片看了一会儿,莫子宸回了一句:【老爷又去你那里吃饭了?】   卿寒回了个微笑。   解寄春走到白阮旁边,问他:“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白阮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有点慌张:“没什么。”   “……在给湛云青发消息?”解寄春问。   白阮摇头,正想走开,忽然听见解寄春说:“他这人就是这样,你觉得和他关系很好了,结果他那里还不一定怎么看你呢,说不定把你当狗看。”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怕被别人听到,不知道是顾忌湛云青的还是自己的名声。   白阮没什么表情,但是脚却收了回来,停在解寄春面前,问:“你跟他关系很好?”   解寄春一看白阮这样子,心里又苦涩又气愤,觉得湛云青罪孽深重哄骗单纯的白阮,觉得白阮愚笨为了湛云青陷得这样深。   “以前是挺好的。”解寄春说。   “所以现在不好?”   “以前我跟他好得穿一条裤子,他现在还不是说翻脸就翻脸,根本不念旧情。”解寄春顿了顿,又说:“你跟他没可能的。”   白阮抿着唇,解寄春觉得自己继续说下去有些残忍,想了想还是不说了,只说:“你要是想通了,可以跟我说。”   “那倒不必了。”白阮眉尾一抬,有些若有似无的嘲讽。   等到解寄春离开后,白阮又对着电脑上自己的定妆照发了会呆,跟姚荀说自己要回家一趟。   虽然剧组提供住处,但演员想不住就不住,姚荀没多问,挥挥手同意了。   白阮又是坐公交回的家,一路上都没看手机。他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地段不好交通不便,周围鱼龙混杂,骚扰他的人防不胜防。从前他觉得无所谓,但是那次湛云青来他家后,他就觉得这个住处太小太拥挤了。他先把湛云青送他的表放在桌上,又放到床头柜里,又放进枕头底下,无论放在那里都觉得不安全。   这一块表,价格比他住的这个房子还要高呢。   白阮犹豫一番,从床下拖出一个干净的银色行李箱,将密码锁打开。   箱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大小不一的人偶,材质不一,有的似乎是随手捡来的木头雕成,有的则是精心烧制上了釉的陶偶。   最左边是面目模糊的一对中年男女,技法拙劣稚嫩,刀痕很深,是白阮第一次接触雕刻的作品——他的父母。   他们去世太早了,以至于白阮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的脸。   旁边是几个胖乎乎的老人像,留着蓬乱的络腮胡,一个比一个精美逼真,显然雕刻者的技艺飞速地进步。这个老人收白阮为徒,但很快也去世了。   再后面就几乎没有完整的作品了,大部分是一些局部以及刻像,属于同一个人,拥有同一张脸,但刀痕轻浅,写满不确定与犹豫。他执着地完成了许多这样不确定的作品。   白阮生命中拥有过的人太少,留不住的人太多,雕塑是死物,却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的,是他为数不多留下的东西。曾经他觉得拥有这些已经心满意足,如今他却想要得寸进尺了。他想起湛云青的背影,心里惶惶不安。   难道他能留得住湛云青吗?   贪图太多的人会遭受报应,白阮的师父死前对他说过。他说咱们做雕塑的人,切忌不能贪心,第一不要盼望雕塑变作人,第二不要盼望人变作雕塑。   可他好像是个贪心的人。   白阮跪在行李箱前,将手表放进去,再拉上行李箱,觉得这箱子实在太小了。姚荀怕白阮不干,提前给他打了十万片酬,他决定找个新房子。   第二天上午他就去看房子了,中介带他看了几处房子,有地段好的有出行方便的有居住条件舒适的,他都不是很满意,挑到最后,中介也无奈了,问他到底要什么样的房子。   “我需要一个类似仓库的地方,不用太大,要隐秘一点,客人来了不会注意到的那种。”   “您是做什么工作的?”中介有些惊讶。   “雕塑。”白阮解释道:“灰大,不想飘得到处都是污染客厅卧室。而且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创作。”   中介闻言表示理解,从资料里找出一个房子,以前是杂货店,有个半地下室当作仓库,大概有几十平,挺大的。   白阮看了眼,觉得还行,直接同意了。他付款时又看了一眼微信,后宫群没有新消息,湛云青也没有给他发新消息。   湛云青答应他的事情还算数吗?白阮有些茫然,却不敢问。不问还能装傻,若是问到的答案他不想听呢?如果湛云青真的违背诺言,他又能怎样呢?   如果湛云青现在在他眼前就好了。   湛云青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他眼前,这次却停在了门口,与门框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画像。夹杂着羞愧的兴奋感从他的尾椎向上,如电流击中他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复制的时候格式不知道为什么bug了,改了半天=_=? 第19章   湛云青刚到家门口,就看见谷朝雨靠在消防栓上,低头看着地面,脚上不知道在踢什么。   “你怎么我知道在这里?”湛云青后退一步,站在电梯口,冷冷地问。   谷朝雨抬起头看他,冷静地回答:“我在你酒吧那边的房子等了好几天,没等到你,碰运气来的。”   “找我有事?”湛云青半眯起眼。他还没忘记上次谷朝雨请他喝酒那次整的小手段,目前并不太信任谷朝雨。   “一个多月没见,想找你说说话也不行?”谷朝雨撇嘴,亲热地上来揽住了湛云青的肩,结果被湛云青躲开了。   “如果是现在的话,没空。”湛云青说:“想聊天的话,改天可以约顿饭。”   谷朝雨摆出一副受伤神情,往湛云青面前凑,委屈地问:“你最近是认识了什么人,对我这么冷淡?”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湛云青按了电梯,示意谷朝雨离开:“我已经累了,回去要休息,没空聊天。”   谷朝雨表情冷了下来,仔细地打量湛云青,说:“你不能厚此薄彼啊。”   湛云青蹙起眉,费解地看他,似乎在说“关你屁事”。   谷朝雨抿着嘴,看着湛云青,一步步倒退着走进电梯,对他点点头:“好吧,再见。”   湛云青眼看着电梯停在负一楼了,才放心地离开电梯间回了家,随意洗漱了下就上床睡了。   陷入梦乡前一秒,白阮的双眼又出现在了他眼前。那双眼睛执着地望着他,好像要流泪。时间经过它们时好像静止了。   不知道在梦境中沉了多久,湛云青醒了过来,感觉四肢沉重,仿佛有什么重物压在他的身上。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深夜的月光难以穿透,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家具如同深深的阴影,边缘极模糊。   花了几秒钟适应黑暗,湛云青对上面前的眼睛时,心脏几乎骤停,下意识挥拳而去,另一手拧开床头灯。   谷朝雨压在他身上,被湛云青方才那拳打得侧过脸去。他一手捂着脸,舔了舔牙,转过来,笑眯眯地问候湛云青:“你醒啦?”   湛云青抬起腿试图将谷朝雨掀翻,谷朝雨早有预料,上身压低,反手将湛云青按死在床上,仿佛格斗场上的拳击手将对手压在地上。   “你他妈——”湛云青怒骂。   谷朝雨伏下身去,湛云青下意识转过头,躲开谷朝雨的脸。   “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谷朝雨碧绿色的眼睛弯着,像是一只刚捕获到猎物的狼。   湛云青试图挣扎,但他的双手被谷朝雨按在头顶,根本使不上力。他咬牙问道:“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谷朝雨得意地挑起眉,说:“你太小瞧我了。”   湛云青:“我是太高估你的道德底线了。”   “也可以这么说。”谷朝雨理直气壮地承认了:“不过你也不要把我想的太坏嘛,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还不是因为你不听我的话,我只能给自己争取机会了。”谷朝雨甚至越说越委屈:“而且我也不打算做什么,我只是想来检查一下。”   “轮得到你检查?”   湛云青曲起腿,狠狠向谷朝雨腿间一击,试图将对方掀翻。   谷朝雨倒吸一口凉气,与湛云青扭打起来,没过几招将湛云青反压在床上,膝盖顶住湛云青的背,略有些不耐地说:“不要乱动,我就跟你说件事情,说完我就走。”   湛云青冷笑一声:“你说了我就要听?”   “我希望你能和白阮断绝关系。”谷朝雨没管他,干脆利落地说。   “就这?”湛云青一阵无语。   “那你答应吗?”   湛云青果断拒绝,回头看谷朝雨,轻蔑地说:“你算什么东西?”   床头灯暖黄的光线让他的面目线条变得柔和,但是眼神却锋利如刃。   谷朝雨没想到湛云青这时候还不愿意顺从,他气从心起,伸手掐住湛云青的后颈,问:“你就这么喜欢他?”   喜欢?简直莫名其妙。湛云青沉默一瞬,忽然笑了:“所以说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你是要对我做什么?”   早在谷朝雨跟他说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做时,他就意识到谷朝雨不会敢动手。虽然他不知道谷朝雨在顾忌什么,不过他并不关心。他实在懒得去追究别人的心思。   谷朝雨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对你下不了手,是吗?”   湛云青挑衅似的看他。   “不过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我自然也有办法。”   “所以呢?”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对白阮动手你也不会管?”   湛云青沉默以对,不置可否,好像默认了。   “那当然是最好,我还少些烦恼。”谷朝雨松开了湛云青,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下衣服就转身往外走去,湛云青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管他?”   他没有得到回答。谷朝雨沉默着离开了他家,仿佛没有听见这个问题,或者他根本不打算回答。   湛云青不放心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估算着谷朝雨应该走远了,独自回了中心大厦的家。   松了口气之外,他心里却更疑惑。   谷朝雨今天这番反常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以往床伴也不少,谷朝雨却从来没有像这样做过。难道白阮和他以前的床伴有什么不同吗?   这样的困惑让他剩余的夜晚都是清醒着度过的。他回想起谷朝雨质问他“真的那么喜欢他吗”,不免陷入迷茫。   难道他喜欢白阮吗?   直到天亮,湛云青才勉强感到一丝困意,窝在吊椅里陷入梦境。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再次梦到了《万人迷只想爆红》的剧情。   剧情里,白阮受人针对,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被关在无人且断电的剧组里一整夜,极端的天气甚至破坏了信号,让他无法求救。而碰巧的是,白阮由于童年阴影极其怕黑,幸好攻二出现,将他救了出来。这个攻二是另一位导演,在之后成为白阮的助力之一。   梦境到此为止,湛云青睁开眼,外面正瓢泼大雨,天色是阴沉的紫黑色。   今夜暴风雨。   手机响了一声,湛云青拿起一看,发现是政府发来的紧急通知。   极端天气导致N市北区部分塌方,某些区域信号微弱,预计明早修复。通知里列举了几个区域,都在接近郊区的地方,其中就包括姚荀的剧组。   一场暴雨的威力居然有这么大?湛云青给白阮拨了一个电话,对方始终未接听,外面的天却越来越黑了。? 第20章   雨既骤且急,落在挡风上,让湛云青数次怀疑自己的雨刮器是否会被雨压得抬不起来。   他方才给白阮拨去的电话无人接听,直到现在对方也没有回复,十分反常。路上几乎没有车辆了,湛云青的车孤零零地行驶在柏油路上。想来也很少有人顶着这样极端的天气出去找人。   也许白阮实在是命运的宠儿,作为主角的他,命运稍有偏离剧情,就会被想方设法地拉扯回原来的道路上。可若是如此,那他湛云青的未来是否也会像原书那样?   姚荀的剧组陷入黑暗中,破旧的教学楼气氛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怕。围墙门口从外落了锁,看不出有人闯进去的痕迹。湛云青打量了下,直接踩下油门将外门撞了开来。   径直开到教学楼前,他鸣了下笛,拿着两把伞走下了车。   无人的走廊仿佛沉在水中,浸着淡淡的蓝色,直到被暖色的手电筒照亮。湛云青也不确定白阮在哪里,只能顺着教室一间间找过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清脆可闻,隐约有回声。   湛云青这时才有点后悔。他明明可以叫别人来,为什么亲自来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而且无人的教学楼确实有点吓人,哪怕是早有准备的他,也有些心慌。   二楼的教室都是空的,湛云青走到厕所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无数恐怖片在脑中闪过,最后还是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湛云青为了以防万一,往里走了几步,忽然被人抓住了背后的衣服往边上一扯。   “谁?!”湛云青立刻将手电筒转向后面。   身后的手一松,一张熟悉的脸被照亮,却不是湛云青想看见的那张脸。   “怎么是你?”解寄春眼睛被晃得睁不开,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的,手还往湛云青身上摸索。   湛云青一把甩开他:“你什么毛病?”   “我害怕!”解寄春快哭了:“我操,我快吓死了!”   “?”湛云青疑惑地用手电筒晃了晃他:“你个大男人,连走出去都不敢?”   解寄春强行攥住湛云青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我他妈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怕,一往外走我腿就软了!”   湛云青怀疑地看他:“以前没见过你这毛病。你怎么在这儿?”   莫非解寄春也是来找白阮的?   “这——”解寄春眼神一闪,别别扭扭地说:“这是一个意外。”   “什么意外?”   “这不重要。”解寄春强行转移了话题,拉着湛云青往厕所里走。   湛云青蹙眉,甩开他:“别拉着我。你自己一个人待在这儿吧,我还有事。”   “你还有什么事?”   “去找人。”   “没有人了!”解寄春很可怜地说:“求求你陪我吧。”   “没人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面?”   “都说了是意外了……”解寄春无奈地说。   湛云青怀疑地看着他:“难道你打算在这里面待一晚上?”   “我不是没试过出去,”解寄春往墙上一靠,无力地说:“但我一出去,两条腿就发软,根本没有力气。算了,告诉你吧。今天剧组收工之后,我发现我把手机落在剧组里了,就回来了一趟,当时剧组里的人正在收拾东西,没人看见我,我拿完手机想着顺便上个厕所,结果再出去就发现下暴雨了,剧组的人都走光了,我手机也没信号——姚荀这破剧组,连个保安都没有,说他钱要花在刀刃上——之后我又回了趟厕所,结果天黑了,我一出去就腿软。”   他这话乍一听,还挺有道理,湛云青信了几分,问道:“你是不是拉肚子拉得腿软了?”   解寄春黑着脸不说话。   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湛云青也能够理解解寄春干嘛之前吞吞吐吐不愿解释了,只是他还是奇怪解寄春为什么会害怕走出去。   “你不能出去,那我自己出去吧。”湛云青对解寄春这张脸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并不打算真的在这儿陪他。   “不行!”解寄春惊慌地抱住他的腰:“我之前已经够害怕了,你不能走!”   湛云青被恶心得够呛,踹了解寄春好几脚,奈何解寄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怎么都甩不开。   “我不能走,你多大脸啊跟我说这个?”   “反正不行!”解寄春急哭了:“这里面就我一个人,你去哪儿啊?”   “我回家不行吗?”湛云青颇有点懊恼。如果白阮真的不在,那今晚他就纯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实在没必要。   仔细想想,不过一个梦,他怎么就自乱阵脚了?   “你别回!”解寄春用胳膊箍着他:“你要是留下来陪我,我,我就答应你,不动白阮了!”   湛云青挑眉,嘲讽地问他:“你不是来真的吗?”   解寄春不说话了,脸色苍白,湛云青哼笑一声:“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从白阮面前消失。”他慢条斯理地说:“不管白阮如何,都不许插手他的事。”   “你……你要对他做什么?”解寄春露出一副愤慨神色。   “关你什么事。”   “他对你感情很深的。”解寄春说:“就算我和他没可能,你也不能这样对他。”   湛云青觉得跟解寄春说话实在有点累。他说:“再废话我就走。”   解寄春沉默了一会儿,忍气吞声地答应了。半天后他突然说:“其实,就在刚刚夜晚降临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白阮很可怕。”   “?”湛云青挑眉。   “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想到他就觉得毛骨悚然。但是现在好像又好一点了。我觉得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许你不应该那样对他。”解寄春说着,还往湛云青身边挨了挨,恨不得挤到他身上。   “离我远点。”湛云青懒得挺解寄春说话,站在窗边往外看。   解寄春叹了口气:“你还在为当年的事埋怨我?那一件事真的无法原谅,以至于我们那么好的关系也要形同陌路吗?”   见湛云青不说话,解寄春沉默了一阵子,又说:“其实今天晚上这么一出,我也能理解了。当时你应该也很害怕吧。”   “你话怎么这么多。”湛云青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你当然可以随便道歉,但是我有必要原谅你吗?”   解寄春忽然感慨地说:“以前我也抱过你,那个时候你虽然不会理我,但也不会推开我。也许我们那个时候真的算朋友吧。”   湛云青听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恶心得够呛,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们一定要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吗?”   “我们?”解寄春愣住。   湛云青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你到底是怎么看待白阮的?”解寄春靠在窗台上,靠跟湛云青聊天排解紧张:“这个电影资源也算是你给他的吧,我看他那个角色真挺好的。你喜欢他吗?”   湛云青被他烦得要死,伸手捂住了解寄春的嘴。   “说起来。”解寄春的声音被闷在湛云青掌心,很含糊:“说起来,据说做.爱可以驱邪壮胆。”   湛云青光速收回了手,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十分嫌弃:“你一定要在哪里都发情?”   解寄春脸色比之前稍微好了点,叹了口气,说:“这叫饱暖思□□。”   “那我走了,正好给你空间解决。”湛云青甩干手上的水珠,说。   “那不行!”解寄春连忙抱住湛云青的胳膊,大哭小叫地说Hela不行。   湛云青看着他,忽然说:“其实也不是不行。”   “什么?”   湛云青退后了一步,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解寄春,说:“把裤子脱了。”   解寄春十分迷茫地抬起头。   “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湛云青愉快地笑了起来;“你把裤子脱了,照我说的做,证明一下你会听我的话。我也答应你不对白阮做什么,证明一下你对白阮的真爱。”   “你——”解寄春大惊:“这也不是不行,那你别拍啊!”   “不拍那叫什么把柄。”湛云青不耐地催促:“快点,正好你还能驱邪。”   “你要对我做什么?”解寄春简直分不清到底是湛云青还是黑暗更可怕了。   “我对你没兴趣。”湛云青命令道:“快脱。”   解寄春犹豫了下,又问:“你不会随便给别人看吧?”   “你是弱智吧,那样还叫把柄吗?”   解寄春咬住下唇,缓缓地解开了裤腰,说:“我只要自己来一发就行?不拍脸吧?”   说实话,他对自己还挺有自信,如果只是那样,录个视频就录个视频吧。   “嗯。”湛云青点点头:“用后面。”   解寄春:“?”   “已经开始录了,快点。”湛云青说。   “你什么意思,我可从来没有用过后面!”解寄春脸色愠怒。   湛云青不说话了,隔着屏幕打量解寄春,偏偏这副冷淡的神色让解寄春有些兴奋。   “这不是挺有精神的嘛。”湛云青说。   解寄春羞耻地低下头,就在这时,厕所变得更暗了些。起初解寄春以为是天气原因,抬起头才发现是因为门口站了个人,遮挡住了一部分光线。   “谁——”解寄春大惊。   湛云青转过头,表情凝滞了一瞬间,很快又笑了,跟来人说:“你来了啊,正想拍下来发给你看呢。”   厕所门口,白阮苍白的面庞比月光还要惨淡。? 第21章   雨声未停,掩盖了厕所内的呼吸声。   解寄春骂了一句,赶紧将裤子提好,目光躲闪着不敢看白阮。几个人都不说话,直到一个人从白阮身后走了出来,打破了沉默,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听见这道冰冷的声音,湛云青心脏仿佛坠了一下,呼吸一窒,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逆着光,戴了副银丝眼镜,昏暗中面目不太清晰,穿得很挺阔,半长的头发打了发胶,梳理得一丝不苟。他将白阮护在身后,淡淡地扫了眼厕所里的两人,没什么表情。   “……老师。”湛云青把手机收了起来,站直了些,对上来人的视线。那人点了点头当作回答,又上下打量了湛云青一眼。   解寄春也认出了这人,瞬间头皮发麻——郑麟道,国内很有地位的名导,前年的献礼片都是由他操刀,这两年在政界也有了姓名,是许多演员抱都抱不上的大腿。   他抿着嘴,不敢出声,生怕一个呼吸都会败坏对方对他的印象。   “倒是挺久没见过了。”镜片挡住了郑麟道的眼神,使他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他对湛云青说:“你长大了很多。”   湛云青将手插进外套口袋,摸到了自己带来的伞。他往前走了两步,白阮站在郑麟道后面盯着他,深色的瞳孔显得有些空洞。   “你——”湛云青刚开口,白阮忽然转过身走了出去。郑麟道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挡在湛云青面前,对他说:“这儿好像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是吗?”   湛云青将目光重新落回郑麟道脸上。他手中的手电筒照亮了郑麟道的胸口,顺便也将郑麟道的面容照得清晰了些,足以看清郑麟道眼尾的细纹。他意识到郑麟道比他印象里的老了一些,虽然外表身形与年轻时没有太大差异,但似乎失去了记忆中的高大与威严。   “您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在湛云青认真打量郑麟道的同时,郑麟道也在审视这个从前的学生。他原以为湛云青也许会与他客套一番,没想到对方似乎对此并不怎么关心,静了两秒才回答:“开车路过,进来避雨,正好门是开的。”   那就是在自己之后来的了,没想到自己的到来反而推进了原书剧情。湛云青点了点头,说:“这个天气开车确实不安全。”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郑麟道将面前俊美的男人与他记忆中那个纤细精致的少年形象进行对比。如果说少年时期的湛云青是燃烧的明火,那么现在的他更像是一盏高悬的琉璃灯,仍在燃烧,却有隔阂。   他问:“刚刚那个小孩是你的什么人?”   湛云青扬了扬眉:“老师觉得呢?”   这一瞬间他的气质又如郑麟道记忆中的张扬了,郑麟道松了口气,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用带了点严肃的低沉声音教训他:“你刚刚那样做很不尊重人。”   “哦。”湛云青很无所谓地歪了下头,问:“您能让让吗?”   郑麟道被噎了下,眉头一压,很不高兴,说:“你要去干嘛?让他冷静一下吧。”   湛云青闻言,略有些惊讶地看了郑麟道一眼:“您跟他很熟吗?”   郑麟道欲言又止一番,湛云青见他为难成这样,有点想笑,说:“那老师您跟我一起去吧。”   这儿总共就一个教学楼可以藏人,湛云青记得白阮的脚步声是往下跑的,便径直下了楼,果然在大厅看见了白阮。   雨不知何时变小了,月光因此重获照耀人间的机会。白阮背对着他们,站在檐下向外看落下的雨丝。湛云青走了过去,白阮的刘海和脸都被飞扬的雨丝打湿了,额角亮晶晶的,上衣也半湿不干。   “怎么了?”湛云青伸手把白阮眉尾上挂着的水珠刮掉了。   郑麟道皱眉,上前两步,低声说:“你脸上有伤,不要淋雨,小心感染。”   白阮没理他,转过脸看湛云青,眼睛红红的,颧骨上有一块明显的擦伤。衣物没遮住的皮肤上还有新鲜的伤痕,明晃晃的,好像是特地展示给人看一样。   “怎么搞的?”湛云青问。   “我问过他了,他怎么都不肯说,你不要逼问他了。”郑麟道替白阮回答,说着就要把白阮拉过去。白阮忽然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直到郑麟道讪讪地收回手,后退了半步,白阮才回过头看湛云青。   “你的朋友今天来找我了。”他回答。   湛云青虽然已经知道了谷朝雨会对白阮动手,却没想到谷朝雨动作居然这么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收回手,白阮动了一下,忽然抱住了他,很可怜地问:“你都不想解释一下的吗?”   “解释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   湛云青看了眼郑麟道,微笑着说:“您能离开一下吗?”   郑麟道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犹豫了下,对白阮说:“我在楼上等你。”   白阮没理他,抱着湛云青,将脸埋在湛云青肩上,身上的水汽几乎把湛云青的外套给弄潮了。听到郑麟道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后,他才抬起脸,眼圈和鼻子都红通通的,说:“他们打我,还带了棍子,打我的脸。”   湛云青伸手捧住白阮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白阮颧骨上的伤口应该是进了水,已经开始发炎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重伤。   “疼吗?”他问。   “疼。”   湛云青对上白阮的视线。白阮的双眼中又是熟悉的水淋淋的沉重眼神,有时候湛云青真想不明白,一双黑白两色的眼睛中怎么能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白阮问:“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湛云青耸耸肩:“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白阮先是无措地看了他两眼,在原地顿了顿,才说:“你当时答应过我的。”   “好像是。”湛云青随意地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白阮松开了湛云青,眼中隐隐有怒火冒出,但更先出现的是眼泪。一滴眼泪悬在他眼角迟迟不落。   “你答应过我的!”他重复道。   “答应你?”湛云青疑惑地想了想,总算想起来,说:“我是答应只有你一个床伴,所以我又没跟他做什么。”湛云青说:“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床伴?”白阮不可置信。   “不然是什么?”湛云青后退了一步,抱着双臂看向白阮:“不然呢,你以为是什么?”   白阮不说话了,脸上血色尽褪,过了一会儿才说:“就算是床伴,你也答应我了只有我一个不是吗?你都答应我了,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做。你看到我碰他了吗?”   “你说好了只有我一个的!”白阮脸色发白,解寄春和卿寒的脸在他脑海中闪过,他抓住湛云青的领子,低吼道:“上次是摔到你身上,这次就是当着你的面脱裤子。上一秒还说喜欢我,下一秒就去找别人,你怎么能这样?”   湛云青一股烦躁袭来,被白阮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烦得要死,打开白阮的手,说:“我怎么样你管得着吗?”   “如果你做不到,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我做不到,不答应,又怎么样?”湛云青不耐烦了,看向白阮的脸。白阮脸上的伤口十分吸引视线,而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以谷朝雨的性格,谷朝雨绝对不会就此收手。   白阮这个人怎么这样麻烦?   “你要是能接受就继续,不能接受的话就算了。”湛云青说:“我就是这样的人,又不强迫你。”   白阮听了湛云青的话,陷入沉默,死死地盯着湛云青,心中忽然诞生出一种绝望。他能怎么样呢,就算湛云青当着他的面去找别人,他第一反应都是求湛云青解释一下,毫无骨气,因此湛云青可以肆意□□他的尊严。   “我不接受。”白阮说。   “那也行。”湛云青冷淡地回答,转身离去,忽然摸到口袋里的伞。   他回头,发现白阮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他走近了,才发现白阮在面无表情地流泪。   “如果你要走,就不要回头。”白阮面上的肌肉抽动了下,轻声说。   湛云青把伞拿了出来,扔到白阮脚边。伞柄落上大理石地面,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白阮盯着地上的伞。   要说湛云青狠心要走,每次却又会回头。明明是给他伞,却是用扔的。   湛云青走的时候听见白阮说:“湛云青,你要是今天走了我会恨死你的。”   并无怒意,几乎没有什么语气的起伏,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这样太幼稚了。”湛云青笑了声,回过头看白阮,说:“比起爱别人恨别人这些,你先学会爱自己吧。”   白阮没有接话,看着湛云青,眼睛赤红。   爱自己?在他前半生中,湛云青占据的份量实在太多太重,就像那个不大的行李箱,大半位置都留给了湛云青。湛云青曾经是他的精神寄托,是他对未来的理想,是他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幻想。湛云青几乎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如果说他要爱自己,就必须连着他体内大半的湛云青一起爱才行。   直到湛云青撑着伞的背影消失在雨中,像是每一场电影谢幕那样消失在白阮人生中,白阮才蹲下来将伞捡起。   不远处响起了车辆发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请为离家出走的小狗做出选择:   1.风餐露宿跨越千里让主人丢大人   2.变成大狗回去对主人强制爱(bushi)   3.咬死所有狗,彻底疯狂!   4.守在主人身边一听到呼唤就摇着尾巴出现让主人不好意思再丢下他? 第22章   那天之后,湛云青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白阮,不清楚他具体在忙些什么,应该还是在姚荀那里拍戏。   此前他很少做梦,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白阮的影响,从与白阮分别的那天起他常常做梦。有时候梦境像是《万人迷只想爆红》的剧情,有的时候却又好像只是单纯做梦。无论如何,他总是梦见白阮。   “这样下去可不行。”湛云青找到经纪人,对她说:“我这几天睡眠质量很差,最近的行程都给我推了。”   经纪人略有些惊讶,纵然湛云青平日算不上劳模,但是面对工作还算敬业,很少这样直接撂挑子不干,不过经纪人还是表示了理解,还十分知趣地没问湛云青要去做什么。   湛云青把工作都推掉后,其实也有些无聊,不知道要做什么。正好这时谷朝雨的姥爷给湛云青打了个电话,说姥姥病了,想见见湛云青,湛云青便答应了。   两位老人住在G国的一个乡下庄园里,湛云青的飞机直接落在了庄园后院,天气很冷,还飘着小雪,呵出来的气像是柔软的云。   “云青,你来啦?”李昉潭正在花园里散步,笑盈盈地跟湛云青打招呼,走近了后惊讶地顿住了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下湛云青的脸色,有些凝重地问:“最近很忙吗,怎么脸色这样差?”   “还好吧,”湛云青蹙眉,问道:“湛天明也来了?”   “嗯,你爸妈都来了,朝雨也在。”李昉潭捂着嘴笑,说:“你也快进去吧,他们在烤火呢。”   “你在外面做什么?”   李昉潭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抖了抖手说:“在里面没事做……”   湛云青冷淡地点了点头,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走进了房子里。谷朝雨的姥爷戴着毛线帽,嘴瘪了进去,坐在摇椅上。湛天明不知道去哪了,湛松和妻子坐在壁炉对面的软沙发里,女人仍然穿金带银,把自己窝在沙发的角落,脚放在湛松的腿上,等待湛松把手里的松子剥好递给她。   “总算来了!”谷朝雨指了指门口,对着其他人笑道,说完捧着烤好的橘子站起来,往湛云青手里塞:“刚烤好的,热乎着,吃点儿暖暖。”   湛云青冷淡地躲开他的手:“不用了。”   谷朝雨却不显尴尬,顺势揽住湛云青,捏了捏他的肩膀,有点惊讶:“怎么瘦了这么多?”   湛云青想要挣开他,但是他近日不知是不是真的没休息好,总觉得手脚无力,推了两下没推开就不动了,想着长辈在这儿谷朝雨应该也不敢放肆。他跟着谷朝雨走到姥爷面前坐下,笑了笑,说:“姥爷好。”   他与家里人关系并不亲密,此时坐在老人对面,居然有些紧张。   老人碧绿色的眼睛似乎变得浑浊了,双颊上有星星点点的老人斑。他伸出手握住湛云青的手捏了捏,德语死板的发音让他听起来有些严肃:“长大啦,和你妈妈越长越像。”   谷朝雨接过话头,说:“他和小姨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湛云青笑意一凝,转移了话题:“姥姥呢?”   “在楼上呢。”老人对着湛松招了招手:“正好云青来了,你们一起上去看看她吧。”   湛松点了点头,转向身旁的女人,张开双臂。女人立刻爬进湛松怀里,双臂顺势搂住湛松的脖子,湛松就这样把女人抱在怀里站了起来。   湛云青跟在他身后上了楼,走进二楼最大的房间。身形枯槁的女人正坐在窗边插花,听见动静才看向门口。   她对着女人招了招手,淡紫色的眼睛眯了起来:“薇尔,来。”   湛松放下怀中的女人,女人抬起手,扶着门框,慢吞吞地走了进去,顺便将门关上了。   父子俩被关在门外,沉默相对。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湛松始终站在门外等着,不紧不慢。湛云青有些等不下去了,正想离开,忽然听见房间里女人细细的声音呼喊着:“阿松!”   湛松立刻把门打开了,好像等待已久。   两位女人面对面坐着,湛云青发现桌上的插花已经完成了,一支倾斜的梅花仿佛刀刃刺向空中。   “让他也进来吧。”女人说。   湛松点点头,与湛云青一起走了进去。   “我新学的日式插花,怎么样?”姥姥捂着嘴笑,示意湛松看桌上的花。   “很好看,像是枝头展翅欲飞的小鸟,很有延伸感。”湛松在妻子身边坐下。   湛云青听了,又仔细看了眼桌上的花,怎么看怎么像锋利的刀剑,看不出那里展翅欲飞。   “薇尔以前也是插花的高手。”姥姥看向湛松怀里的女人:“其实这是薇尔插的呢,她嫌我插得不好。”   “我可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说妈妈的技术有待改进。”薇尔笑眯眯地。   姥姥嗤嗤地笑了起来,说:“你这张嘴也就松能忍了。”   “比起前些年好很多了,妈妈。”薇尔倒在湛松怀里。   “真是讨厌跟你这丫头说话,你们俩快走吧。”姥姥哼了声,对着湛云青招招手:“我们来说说话。”   薇尔点点头,说:“我一会儿再来。”   “可别来了。”姥姥连忙挥手,脸上却乐滋滋的。   湛云青没想到他会被单独留下来说话,听到湛松关门的声音,不知所措地坐直了。他以前其实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姥姥,据姥爷所说,她是个爱玩乐的人,很少留在同一个地方太久。   “现在已经快三十岁了吧?”姥姥边问边给湛云青倒了杯果茶。   “二十六了。”湛云青接过果茶,喝了一口。   “那其实还早,趁着没结婚多玩玩。不然就要像你妈妈一样,早早结婚,被束缚住了。”她是英国人,不过说话没有什么口音,声音爽朗利落:“我两个女儿都早早结婚了,不像我,玩够了才答应嫁给你姥爷。你肯定没见过我年轻的时候吧?   她站起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摆在桌上,眼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辉——这样的光辉往往在迟暮之年或是将死之人的眼中出现。   “这是我从护士学校毕业的时候,漂亮吧?”她熟练地翻到相册中的某一页,指着照片中叉着腰穿紫色法兰绒长裙的女人说。   湛云青点点头。   她满意地笑了,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往后翻了十几页,说:“对了,你也没见过你妈妈以前的照片吧。”   一张合照出现在湛云青面前。五六岁的小女孩站在一对外国男女中间,手上拿着冰淇淋,一脸倔强地盯着镜头。   “薇尔小时候可倔得很呢,很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聪明得可怕,看中什么一定要得手。”她把照片拿了出来,相片的背面手写了一个单词——薇尔列特。   “当年她突然跟我们说要结婚的时候,吓了我们一跳。”   湛云青抬起头,对上姥姥饱经风霜的目光。她的眼神说不上慈祥,而是炯炯有神如闪电的。她笑了下,继续说:“她以前像我,谁都管不住,我原本以为她会跟我一样不愿意步入婚姻呢。不过她现在过得也很好,我也是。看来有时候和别人一起生活也不是一件坏事,人的想法是瞬息万变的。”   听到这里,湛云青忽然领会了姥姥的意思。   感情她绕了这么一大圈是来催婚的。   “姥姥,我——”   “朝雨跟我说了。”姥姥打断了他,继续微笑着说:“他很担心你。”   谷朝雨说了?说什么了?湛云青愕然,没想到谷朝雨居然还拉上长辈来帮忙。他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手机,匆忙站起来,说:“姥姥,湛天明有事找我,我先出去一下。”   “好吧。”老人颇为遗憾地看了他一眼。   湛云青越想越无语,拉开门走下了楼,把正在和姥爷说话的谷朝雨叫了出来,站在檐下。   “怎么了?”谷朝雨一脸装傻。   “你跟姥姥说了什么?”湛云青觉得谷朝雨脸上就写着欠揍两个字。   “啊,我就是提了一下,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谷朝雨笑了:“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点思想工作。”   “什么思想工作,我不需要。”湛云青无语。   “你很抗拒亲密关系,不是吗?也许你需要一点……治疗?”谷朝雨耸耸肩,拉着湛云青往屋子里走。   “你要带我去哪?”湛云青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挣脱不开谷朝雨,而且一用力太阳穴就痛痛的。   “外面多冷啊,进去说话不行吗?你不怕感冒我还怕呢,你看看你现在瘦的,真怕风一吹你就倒了。”谷朝雨无奈地说:“你说你这是何必,不就分个手吗,至于搞成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你是为伊消得人憔悴了,人家倒是春风得意。”   “什么意思,你学的那点中文别乱用行吗?”湛云青莫名其妙。   “你还不知道?”谷朝雨把湛云青拉到自己房间,点开新闻给湛云青看。   #郑麟道疑陷同性绯闻夜会不知名男性友人#   “你猜这个男性友人是谁?”谷朝雨点开照片,照片上是郑麟道站在车前,半拥着怀里的人。那人穿了件白色的棉服,身材高挑,看不清脸。   “而且我有朋友说,前段时间在酒局上看到他了。”谷朝雨笑了笑:“人家没了你可是过着灯红酒绿的生活,到处攀高枝,充实的很呢。而且北边那位的公子前几天也跟我打听他呢,谁看了不说交际花一个。”   湛云青扫了眼新闻图,只觉得太阳穴痛得更厉害了。   其实这样的新闻他早有预料,不过就是离开他后,白阮的生活回到了原剧情的轨道而已,他早在那天就能想到。   谷朝雨站在原地,看着湛云青脸色越来越白,伸手半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他的背:“有这么伤心?”   湛云青觉得谷朝雨的声音好像在天边漂浮一样,他看了眼谷朝雨,刚想说什么,忽然眼前一花。   他意识到不对,后退两步:“你给我下了药?”   谷朝雨轻笑了声,向着湛云青的方向张开双臂,温声说:“小心不要摔着了。”   湛云青踉跄几步,靠在门上,掐住掌心缓了缓神,咬牙切齿:“谷朝雨,你他妈的——”   意识越来越涣散,他看了不怀好意的谷朝雨一眼,狠狠地咬住舌头。剧痛让他清醒了不少,他吐了一口血,没空与谷朝雨计较,拉开门冲了出去。? 第23章   湛云青是真的没想到谷朝雨能做出这样的事,也许是因为之前谷朝雨的谨慎让他放松了警惕。他现在人在异国他乡,若是真让谷朝雨得手了估计很难逃脱。   他拉开门后几乎是立刻扑在了地上,谷朝雨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他听见脚步声,踉跄站了起来,向前跑去。   “云青哥,你这样不累吗?”谷朝雨有些疑惑:“舌头的伤口也要赶紧处理吧。”   要不是没力气了,湛云青真想把嘴里的血吐到谷朝雨脸上。他又跑了几步,经过走廊转角时,听见谷朝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自己头却越来越晕了,正打算再给自己来上一口时,他感到自己右臂被抓了一下,整个人被带进了身侧的房内。   “嘘。”李昉潭把他抵在墙上,示意他噤声。   湛云青已经发不出声了,李昉潭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   谷朝雨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湛云青下意识屏住呼吸。门锁响了响,谷朝雨发现门锁了,在外面问:“有人吗?”   李昉潭应了声:“在换衣服,干嘛?”   “是吗?”谷朝雨顿了顿,说:“我在找人呢。”   “找谁?”   “没什么,如果你没看到的话可能他不在这边。”谷朝雨虽然嘴上这么说,人却没走。   李昉潭看了湛云青一眼,忽然伸出手把湛云青扛到了肩上。湛云青的胃被李昉潭一顶,差点吐出来。   她轻声说:“别说话。”接着扛着湛云青从窗户翻了出去,径直跑向摆渡车,大气不喘一下。   “你是特种兵吗?”湛云青没忍住,用气声问。   李昉潭把他扔到了车上,坐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摆渡车飞快地窜了出去。   “谷朝雨打不开门,要绕两步才能发现我们,暂时追不上咱们。”李昉潭开得飞快,没过半分钟就停在了后院的停机坪前,把湛云青拖了下来。   “你会开飞机?”湛云青觉得自己真的要吐了。这粗暴的动作,要是说李昉潭以前是抢银行的,估计他也会信。   “我会开直升机。”李昉潭扬了扬眉,笑得很得意:“机场附近可以停,我们动作快一点,我朋友在那边等你。”   “今天我对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有了全新的认知。”湛云青被李昉潭扔到了直升机上,觉得自己脑浆都晃出泡沫了。   “是你的认知太片面了。”李昉潭把自己的安全带扣好后,顺便把湛云青的也给扣上了,动作和她平日做家务一样麻利。   眼见着直升机升上半空,湛云青松了口气,也有心思开玩笑了:“那也不能怪我吧。你和湛天明那样,别人很难不误会的。”   李昉潭没吭声,湛云青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说:“我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也没有。”李昉潭很是抱歉地笑了笑:“你哥哥情况比较特殊,吓到你了吗?”   “还行吧。”湛云青回答。   “他以前也不是这样,只是病了。”李昉潭说。   湛云青实在不能理解李昉潭的脑回路,随便应了一声。   “我也只能这么想了。”李昉潭忽然很落寞地说:“你们都觉得我很不正常吧?”   湛云青看了她一眼,说:“有时候确实有点。”   “爱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李昉潭说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等到直升机再次停下,她才说:“其实哪有人是正常的?他打我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他爱我,于是时间长了我会觉得,是不是爱一个人就是会让人感到痛苦?”   湛云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李昉潭也不期待他回答,示意他下去,嘱咐道:“谷朝雨那边有你哥拖着,你放心吧。”   直升机又开回去了,湛云青望着天边缩小的直升机,觉得李昉潭可能真的是一个特种兵。她坐在驾驶位时看起来比在湛天明身边正常多了。   停机处有个戴黑色口罩穿一身黑的男人,沉默着走近湛云青,示意他跟上。他也别无选择,跟着男人走了进去,上了一辆小的私人飞机,机身上还有一个湛云青不太认识的标志,让他产生了种误入古早豪门小说——男主把握全球经济命脉女主是特种兵转世——的感觉。   上了飞机后没过多久,药效彻底发作,湛云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感谢谷朝雨没给他下些别的乱七八糟的药,他就这么顺利地睡到了家,连梦都没做。   然而谷朝雨的药还是伤到了他的身体,他觉得回来之后他的身体比以前虚弱了很多。他在家里休息了几天,觉得自己再待下去,要是突然消失了别人都不知道,便给经纪人发了条消息。   经纪人很快回了个电话:“明晚有个慈善晚宴,去吗?”   “我最近吃不了东西,也说不了话。”湛云青咋了咋舌,舌头痛得不行。   “应该没事,拍拍照捐捐钱就行。其他的活动更需要说话了。”   “那行吧。”湛云青答应了。   “对了湛先生,前几天姚荀先生给了我一点东西,让我转交给您。他的电影入选了对岸电影节的提名,说是给您的回礼。”   “他的电影上了?”湛云青有点惊讶。   “嗯,反响还可以。说起来他们好像也会来参加明天的晚会。”   “解寄春他们?”   “对。”经纪人说:“你没问题吧?”   湛云青觉得自己的舌头十分痛,舌尖在上牙膛蹭了蹭,才回答:“没问题。”   “好的,那我今晚把衣服送去您那里,您把位置发给我吧。”   湛云青讲电话挂断,把位置发送给经纪人。他这几天没打开微信,好在他微信里也没加什么人,没有查看的消息不算太多。   邵谦给他发了几条消息问候他,姚荀倒是发了不少,不过发现联系不上湛云青之后便没再发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朋友发了些寒暄的话,他一划就过去了。   白阮的聊天框则一直沉寂着。湛云青甚至觉得白阮有可能把自己删了,他点开白阮的头像查看对方朋友圈,果然在他的朋友圈看到一条白线。   当时话说的好听,结果还不是说删就删了,湛云青想起白阮面无表情流泪的脸,退了出去,手中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什么情况?湛云青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居然拍了拍白阮。   饶是身经百战的他,此时也有点尴尬了。   不是,这小孩儿怎么不删了他啊!   湛云青连忙将拍一拍撤回,一口气将白阮给拉黑删除后祈祷白阮没能看见自己的手滑,把手机一扔,逃避现实似的洗澡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白:被别的狗咬破舌头就算了,居然还删了我,我摇不了你!(怒)   湛云青:哪来的狗.jpg   (这两章进度可能有点慢但是是很重要的!后面就是小白出场了_(:зゝ∠)_踩油门加速!)? 第24章   第二天的慈善晚会是由一名古董玩偶收藏家牵线主办的,设立在他的私人博物馆,主题是蒙面舞会。经纪人送来的衣服也很符合主题,墨绿色蓝牡丹的半脸面具,重工刺绣的丝质高领长袍配宽松长裤,长袍到小腿中间,裤腿及地,一眼望去男女莫辨。服装师替湛云青将腰收窄了些,严丝合缝地贴合了湛云青身体的线条。为了配合造型,湛云青还接了长发,扎成单边的麻花辫搭在肩头。   到达晚会地点时,记者们长枪大炮簇拥在门口。湛云青这次出来本就是为了刷存在感,便阻止了司机径直开进内场,而是在红毯前停下车,走了下去。   一瞬间,闪光灯亮起,红毯上仿佛白昼将至。最前面的记者拍过不止一次湛云青了,在湛云青走过去时跟他打了个招呼:“湛先生,好久不见,度假去了吗?”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长得还行,便点了点头。   记者没想到湛云青真的会回应他,欣喜若空,立刻搭起话来:“最近是有新戏吗,感觉您瘦了很多。”   “还好吧。”湛云青打了个哈哈,与记者告别后继续向前走。他其实没感觉自己有瘦许多,但是最近总有人这么对他说。不过他确实觉得最近身体没以前好了。   红毯上的闪光灯闪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湛云青觉得记者照得差不多了,便大步往博物馆内走去,却看见门口有几个人围在一起。   那几个人似乎都是来参加晚会的嘉宾,穿着也很应景,其中有两个站得格外近,背对着湛云青,左边的穿一身巴洛克风格礼服,右边的则穿着白色骑装,腰上挂着马鞭,及膝的长靴紧紧裹住修长结实的小腿。   湛云青正打算收回视线,右边的人忽然回过头来。他戴了一件黑色的面具,露出挺翘的鼻尖和利落的下颌线。   多日未见,不知是不是化妆的原因,白阮的骨相似乎多了些英气,唇角紧紧抿着,也许是不悦也许是紧张。   湛云青停住脚步,不知道白阮看见他会是什么反应。然而白阮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回了次头,并没有看到他,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倒是他身边的人看见了湛云青,有些紧张地笑起来,露出虎牙,拉着白阮往里走了几步,给湛云青让出进门的位置。   那是一张年轻的面容,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似乎是唱跳爱豆,湛云青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与他擦肩而过时,湛云青感觉到白阮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湛先生!”穿礼服的年轻人跟上他,把面具摘了下来,有些局促地跟他问了个好:“我是T1Me的何朔,一会儿我们团会演出,给您留了前排座位,您要来吗?”   这下湛云青总算想起来,微微笑了下:“你是祝鹊的队友?”   何朔点了点头,左耳的流苏耳坠扫过外套硬挺的垫肩。   “行,我会去的。”湛云青看了眼他的耳坠,又看向停在门边不看自己的白阮,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旁,弯起眼睛说:“不错的耳坠。”   何朔愣了下,低下视线,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谢谢……您今天这一身也很好看,长发真的特别适合您。”   湛云青还没看过自己今天的造型,闻言摸了下发尾:“所以以前的不适合吗?”   “没有!”何朔脸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恨起自己的笨嘴拙舌来,担心自己是不是真的惹怒了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不过他觉得自己说的没错,湛云青看起来比以往瘦削了,五官显得更加立体,配上长发长袍简直像是中国风的象牙玩偶。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祝鹊在自己身边,能说上两句好听话恭维对方。   “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呢。”湛云青对着门口扬了扬下巴。   “哦!我们也就是刚认识,在门口聊聊天……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何朔给湛云青鞠了个躬就要离开,忽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那个,我怕一会儿您找不着位置,要不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   湛云青饶有兴味地打量何朔,觉得他似乎没有看起来这么天真无心机。他拿出手机,亮出自己的二维码,在收到何朔的好友申请时犹豫了下,没有选择仅聊天。   何朔走了回去后,给湛云青发了个可爱表情包。湛云青收到消息,盯着聊天框里的可爱小兔子,又想起白阮第一次加上自己时拘谨客气的样子。   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给祝鹊打了个电话:“你们一会儿有个演出?”   祝鹊似乎在忙,声音很活泼:“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我要来?”湛云青挑眉,忽然发现台上的镜头对准了观众席,正好扫到他,在他脸上定格了。   “湛老师笑一个——”祝鹊在电话对面笑嘻嘻地说:“之前我忙着排练嘛,再说了,你要来也不会跟我说啊。”   湛云青对着镜头摆摆手,温和地笑了下,嘴上说:“下次一定告诉你,好吗?”   祝鹊轻哼一声,移开了镜头,说:“我等下就要上台了,要我下台之后去酒店等你吗?”   “不用了。”湛云青说:“我就在这坐会儿就走。”   “怎么这样!”祝鹊嚷嚷着:“湛老师是不是有了新欢所以忘了我这个旧爱?我们都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面了!吃个饭也不行?”   湛云青敲了敲扶手,问:“吃什么?”   “都可以。”   “行吧,那等你下台了再说。”湛云青挂断电话,忽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转过头去却没有找到对应的目光,却在远处的人群里一眼看见了那道穿白色骑装的身影。   也许是因为白阮实在是太高挑了,骑装衬得他更加挺拔,湛云青才能一眼看见他。   “湛先生?”有人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回头一看,发现是莫子宸。   莫子宸也戴了黑色的面具,是缎面的,此时捏着一杯香槟站在他旁边,看起来有点紧张,一直往湛云青身上看。   “怎么了?”湛云青被看得莫名,伸手理了理衣服。   “您这段时间去哪了?”莫子宸十分担心地问:“您看起来瘦了很多,而且这个天气也不热,您为什么穿得这么严实?”   湛云青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你是在担心我?”他拎着领子抖了两下,说:“放心吧,没有伤痕。”   “突然联系不上您——”和谷朝雨,莫子宸咽下后半句话,知趣地没说出来。   当然联系不上湛云青和谷朝雨是一方面,重要的是他发现卿寒的状态很不对劲,稍微套了个话就套出来了。湛云青今天无声无息地出现,还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当然会担心湛云青碰上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个晚会居然来了这么多人。”湛云青啧了一声,说:“你坐在哪?”   莫子宸指了指大后排。   “坐这儿吧。”湛云青示意他左手边的位置:“一会儿的拍卖会你要是有看中的直接报就行,没有看中的话下次我带你去挑块表——算了,挑个首饰吧。”   莫子宸想说自己倒也不是为了这个,不过想了想,闭上了嘴,在湛云青旁边坐下了。这儿是VIP区,位置并不是连起来的,而是单个的扶手椅并排摆着。   湛云青又感受到了那道视线,他暗暗发笑,将头靠在椅背上,轻轻闭起眼。   刺眼的顶光照得他眼前一片血红,耳边晚会的声音不断响起,有人致辞,有人歌舞,纷乱繁杂,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随着晚会开始,观众席的灯熄灭,他不知不觉就真睡着了。   莫子宸见湛云青坐着坐着忽然呼吸就平缓了,转头一看果然睡着了。他想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打算替湛云青盖上。   可能是因为湛云青现在看起来实在太脆弱了,好像风一刮就会跑。   他正准备把外套搭在湛云青身上,忽然手腕被人在半空中抓住了。   白阮不知何时坐在他们后方,没出声,脸色冷若冰霜。莫子宸看了眼他,又看了眼湛云青,忽然笑了下,坚定地将衣服搭在了湛云青身上。   “你怎么会坐在这里,郑麟道就让你一个人坐?”莫子宸很是惊讶地问。   白阮松开他,却没收回手,将手搭在湛云青的椅背上。他说:“走开。”   莫子宸阴阳怪气地顶了回去:“他让我坐在这儿我才坐在这儿的,郑麟道叫你坐那儿了吗?”   白阮的手指动了一下,在昏暗中凑了过来,低声问:“你为什么不把卿寒告诉你的事情告诉他?”   莫子宸僵住,半晌拿回自己的外套,说:“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回来。”接着自顾自地离开了。   白阮又等了一会,坐到了湛云青旁边。   舞台上正好是T1Me的劲歌热舞,白阮盯着湛云青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湛云青露出了四分之一的脸,只能看到一半嘴唇,唇瓣看起来十分柔软。   他伸手拍了拍湛云青。   湛云青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拍醒,在昏暗中睁开眼,只觉困意更甚。他再次闭上眼,对身边人说:“到拍卖会了吗?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叫我助理拍就行,我再睡一会儿。”   没有得到回复,他很快再次坠入梦乡,隐隐约约感到有一只手钻进了他的掌心,强行撑开他的五指,小心翼翼地插进他的指缝。   这下他更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他嘟囔了一句:“注意点影响。”   那只手瞬间扣紧了。   作者有话说:   我知道大家肯定已经不记得祝鹊是哪位了——   第一次出现是后宫群里的句号朋友,第五章   第一次有姓名是在十一章,谷朝雨大放厥词的时候把他拉出来遛了遛? 第25章   湛云青梦见了年轻时喂的那只流浪狗。他随手喂了半块热狗给它,它就很热情地把脑袋凑到他手上舔他的手。他把它轻轻拍开,它却意犹未尽,拿牙齿轻轻咬他,留下淡淡的红色齿痕。   他动了动手,感受到拉力,缓缓睁开眼,头痛欲裂。眼前还是昏暗的,台上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对相声演员,除了他们头顶的大灯其他灯都没亮,观众席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身旁人的轮廓。   身旁的男人两手握着他的手,很认真地研究着。有些粗糙的指腹沿着手纹划去,细细地摩挲湛云青的指节,连指根都不放过,滚烫又柔软。对方修长的手指莹白如玉,好像把湛云青的手当作泥巴逐渐捏出形状。   湛云青觉得自己从指尖开始僵硬了起来,仿佛从手指开始变作月桂树的达芙妮。莫子宸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做出这么大胆的举动,他心有疑虑,靠着椅背动了动手指,问:“干什么,看手相呢?”   身旁的人闻言,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动作十分娴熟自然。   “怎么不说话?”湛云青有点不高兴,将手抽了出来,没想到对方居然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扯了一把,把他从座位上扯得坐了起来。   舞台上的声音似乎消退了,对方的手指仿佛烙铁,顺着他的袖口探了进去。湛云青今日穿的是广袖,更方便了他人的探入。   那双手经过的地方仿佛有电流窜过,湛云青觉得自己的小臂像是被风拂过的湖面,泛起阵阵涟漪。他侧过头,说:“松手。”   他不愿意主动收回手,好像这样就输了,尽管此时两人之间并不能算得上博弈。然而此时他头痛,舌头也痛,说话越来越轻,话语也不显得强硬了。   也许是看出湛云青的软弱,他小臂上的手不仅没有放开,甚至变本加厉地点了点他的肘心,又逐渐攀升到大臂,仿佛在测量其间的距离。   湛云青像是一块冰,被抚摸到的地方留下一道些微融化的指痕。他头晕目眩,舞台上的灯光在他眼中变作一块模糊的光斑。   他看向身边忽然变得放肆的莫子宸。他戴着黑色的面具,没什么表情,好像自己的手此时并没有放在邻座人的衣服里那样。   对上湛云青的视线后,他的手指顺着湛云青的手臂滑到掌心,再缓缓松开。他曲起手指,指节碰了碰嘴唇,用气声问:   “要出去吗?”   湛云青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晕乎乎的,脸颊发热,鼻息滚烫。他点点头,说:“那你自己看吧。”说完起身就走,拿出手机打算给助理打个电话。   今天出门前他刚刚和助理通过话,下意识地点开通话记录最上面一条拨了回去,靠在走廊上等待接听。   “喂,湛老师,您忙完了?”   湛云青没仔细听,应了声,说:“你现在来晚会这儿接我,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啊?哦好的好的,您现在没事儿吧——”对面有些着急地问,湛云青觉得手臂酸痛,懒得举着了,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走廊上的顶灯是明黄色的,湛云青靠在墙上抬头往天花板上看,眼睛又酸又涩,眼角忍不住冒出生理泪水。忽然有人伸手遮在了他双眼上方,轻声问:“您还好吗,要不要带您去休息室?”   似乎是这儿的工作人员,这声音有点耳熟,湛云青思考了一会儿,大脑却还是一片空白。他点点头,客气地说:“我好像有点发烧。”   “好的,我带您去休息一下。”   湛云青的胳膊被扶住了,腰也被揽着向前走,长袍的下摆被他踢来踢去。若是旁人看见,说不定会以为他是个被人搂抱在怀里的女人。   走了大约几分钟,他被扶进了右手边的一间房里。房子不大,扶他进来的人把落地灯打开了,光线透过灯罩变得朦胧,湛云青往沙发上一坐,将面具摘了,仍在一旁,把手搭在扶手上,脸往臂弯里一埋,闭上了眼睛。   面前的人走了过来,在他膝旁半跪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疑惑:“怎么这么凉?”   湛云青脸在胳膊上蹭了蹭,睁开一只眼睛迷迷糊糊地看那人,说:“一会儿有人来接我,你可以走了。”   这人怎么穿着一身白衣服?工作人员穿的衣服是这颜色吗?   “您的朋友吗?”那人问着,将落在湛云青眼角的发丝挑开。   “嗯……”湛云青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湛云青差点以为他走了,那人才开口,声音很轻:“都这样了还要找别人吗?”   湛云青没听明白,十分疑惑:“什么——”   对方没有让他问完,伸手扶着他的下巴吻住他的唇。   如果湛云青足够清醒,一定能够意识到对方这个动作与他平日吻别人的动作很像。但此时他失去了那种敏锐的直觉,被压在椅背上亲得喘不过气。陌生的气息包围了他,带有一点点甜柠酒的味道,让本就头晕的他产生了一种微醺的错觉。   “好痛……”湛云青的手搭在那人肩上,有点委屈地出声。他舌头本来就破了——那次他下嘴太狠,给自己咬出了很深的伤口——此时还被人用力地啜吻,被□□得要流出血来。   “可不是我咬的。”吻他的人并没有为他的伤口而心软,反而毫不停歇地再次用吻堵住了湛云青的话语,在湛云青的伤口处跃跃欲试般的轻咬。   湛云青的颧骨碰到了坚硬的东西——是一副面具,冰凉,有一些不太硌人的纹路。他睁开眼一看,发现面具是黑色的,笑了一声,环住那人的脖颈。趁着那人动作一停,他缓了口气,亲昵地问:“你吃醋了?”   “……”   见对方不说话,湛云青踢了踢他,说:“别压着我,难受。”   那人本是撑着椅背的姿势,闻言用另一只手捞着湛云青的腰,把他从沙发上捞了起来,贴近自己。这样的姿势确实没压着湛云青了,却让他完全失去重心,下意识挺起腰,抱紧了对方的脖子。   “莫子宸,你今天吃错药了?”湛云青问。   那人忽然松开了他,他跌坐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抱怨,面前的人便迎着光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双湛云青十分熟悉的杏眼。   曾经温柔的笑容被冷冽取代,白阮微微抿唇,神情不悦:“不确定是谁都能牵手接吻拥抱,你就这样谁都可以吗?”   其实他还有更难听的话可以说,但当他看清面前这个瘦得一只手就可以拎起来的男人,对上他那双湿漉漉又茫然的眼睛时,他将其余的话都吞了下去。   “怎么是你——”湛云青睁大双眼。   “所以应该是谁?”白阮歪了歪头:“莫子宸,祝鹊,还是谷朝雨?”   从下而上的光线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可怖,他将湛云青按倒,掀开了他长袍的下摆。   湛云青脑袋宕机了一下,忽然提醒白阮道:“门还没锁。”   “你很怕被人看见?”白阮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地问。   作者有话说:   好喜欢写亲亲,当然还有一种原因是其他的也写不了了(跳起来锤爆jj   小白:来的是我,你不满意?? 第26章   在白阮把手贴上湛云青的腰部时,湛云青仍然没有诞生出丝毫防备。   没办法,无论是之前还是在原剧情里,白阮都表现得太过于无害,以至于湛云青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被对方压倒的可能性。   白阮并没有将他的衣服脱掉,而是细细地摸过他的肋骨,一根根数了过去,比起动情的爱.抚,更像是在做什么精密的测量。湛云青能感受到白阮动作间,自己长袍的内衬像流水滑过对方的指背,再落到自己身上。   “张嘴。”白阮拇指掰过湛云青的下巴,让他仰着头面对自己。   “那你不许碰到我的伤口。”湛云青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白阮没说行还是不行。他的双唇早被吻成樱色,圆钝的唇角本来应当常挂着笑容,此时却抿成尖锐的直线。   湛云青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已经停止转动,太阳穴和双颊都烧得痛了起来。他双手捧着白阮的脸,舔了舔他的唇角,笑嘻嘻地说:“板着脸干嘛?”   白阮任由湛云青舔来舔去,脸色逐渐松动。湛云青见状,立刻见缝插针顶开了白阮的唇瓣。   这样的吻更像是较劲,唇舌交缠如拉锯的战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然而湛云青吻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率先败下阵来。倒在沙发上。   白阮将湛云青领口处的结解开,手指落到他的锁骨上,逐渐向上滑去,冷白色的皮肤立刻浮出一道淡红的痕迹。他用食指逗了逗湛云青的喉结,绕着那颗精致的凸起画了个圈:“你和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湛云青勉强睁开眼,眼中水雾迷蒙,额角冷汗淋漓。他咽了口口水,双手抓住白阮的小臂:“我好难受。”   据说亚当夏娃偷吃禁果时,亚当被一块苹果卡住喉咙,因此男性的喉结也被称为“亚当的苹果”。   白阮低头衔住湛云青的喉结,不轻不重地咬了一记:“哪里难受?”   “我肯定是发烧了……”湛云青想了想,说:“你自己动吧,不要折腾我。”   白阮闻言,停住动作,看着湛云青,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湛云青蹙眉,看着白阮不说话。   “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做这样的事,还是说你其实只是离不开男人而已?”白阮忽然咬牙切齿起来:“哪怕是你不喜欢的人,你也乐意跟他们上床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湛云青莫名其妙又理直气壮:“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吗?”   这句话让白阮神情一滞。他低下头,看着被朦胧灯光照亮的湛云青。湛云青脸部的线条被模糊了,似真似假,眼中似乎是缱绻的,吐出来的话语却无情得可怕。   “这不是你想看见的吗?”白阮将腰上的马鞭取了下来,干脆利落地绑住了湛云青的手。   看他像狗一样,勾勾手指就来,不高兴了就踢一脚让他离开,但是又表现得好像会在乎他一样,使他永远狠不下心来离开,永远在他身边徘徊。   湛云青察觉到手被绑住,迟来的危机感总算攀上脊椎。他想挣扎,四肢却软得抬不起来,只能惊慌地对上白阮的视线,强作镇定地说:“你绑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跑。”   白阮的眼角红了,眼神却冷静得可怕。他将湛云青的袍子解开,说:“虽然你问错人了,但是你问对了,我确实很嫉妒。”   听见湛云青说话时含糊不清,似乎是舌头被咬破了时;看到湛云青和莫子宸坐在一起相谈甚欢时;看到湛云青对着电话对面的人露出温和的笑容时;看到湛云青和何朔交换微信时,他忍不住去想湛云青失联的这段时间在做什么,这一切都让他嫉妒得快要发狂。   “为什么删了我?”白阮恨恨地问。   “还在乎这些,你是小孩子吗?”湛云青说:“一个微信而已,不用就删了呗。”   白阮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用?”   “你什么时候用过我?”   他手下用力,带了薄茧的手指向湛云青腰后探去。湛云青意识到不对劲,拼命贴着沙发,不让白阮有机可乘。   “你先冷静一下。”湛云青用脸蹭了蹭白阮的嘴唇,试图用吻来转移白阮的注意力。   白阮垂眸看了他一眼,露出眼皮上的小痣,睫毛的阴影笼盖了他的眼神,湛云青这才发现白阮温和无攻击性的眼型低下眼皮时仿佛弯刀,显得无情又冷漠。   “我想接吻。”湛云青说。   白阮一手捧住湛云青的后颈,将他的脸微微抬了起来,不由分说地吻住了他,舌头长驱直入。   湛云青十分配合,趁着白阮放在他背后的手稍微松了些,立刻咬了白阮一口。   白阮痛得脸色一白,湛云青乘机从他怀中逃了出去,跑到门口。   他给助理打过电话,助理现在肯定来找他了!只要他出去,助理就会来接他走。他按上门把手,正要打开,白阮却从后揽住了他的腰。   “你的朋友来了?”白阮的气音扑到他耳边。他耳根一麻,坐倒在地,门被开了一道小缝。   走廊上的亮光像一道细细的金线透了进来,仿佛一刀将朦胧的房间劈成两半。湛云青跪在门后,被顺着他动作一起跪下的白阮压得抬不起头。   他□□的脊背因紧张的呼吸颤抖着,贴着白阮骑装外套上冰冷的纽扣。手腕上的马鞭刚好挂在了把手上,令他动弹不得。   “你他妈的搞□□?”湛云青有气无力地问。   白阮低头吻湛云青的耳根,很快吻痕从耳后密密麻麻地蔓延到后颈,仿佛雪地里一颗颗的红豆。   忽然,走廊响起了急切的脚步声。那人匆忙向着房间走来,湛云青心中一喜,想着肯定是自己的助理来了,欣喜万分,说:“你快松开我,这件事情我先不跟你计较……”   “你怎么知道来的是你的朋友而不是别人?”白阮问:“假如是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你会不会声名扫地?”   湛云青一惊,烧得昏昏沉沉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我被看到了你又能全身而退?”   “我又不在乎。”白阮轻笑一声。   妈的,这个疯子!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到了门前。白阮替湛云青将手腕从门把手上解救了下来,放开了他。   好机会!湛云青手腕一松,立刻伸手拉开门,就在脚步声停在门口时,身后的人忽然将他用力拉入怀中,吻住了他。   祝鹊接到湛云青电话后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担心是不是被人截胡了,索性走了进来找人。   走廊上空无一人,他向着前方走去,路过一个房间时发现房门开了一掌宽,下意识看了进去——   一个女人背对着他与人热吻着,及腰的长发散乱地披在光洁的脊背上,左肩被走廊的灯光照亮,剩下的部位隐藏在昏暗中,如细腻的瓷器,纤瘦的腰被身前的男人牢牢箍住,腰上的手指修长优美,似乎有向下探去的趋势。   男人按着怀中人的后脑,分了一眼给祝鹊,做了个关门的手势。祝鹊立刻领会,双手合十不好意思地摇了摇,替他们将门关上了。   听见关门声,湛云青颤抖了一下。   “你的朋友走了。”白阮松开湛云青的唇低声说,语气称得上温柔,又有一些怜悯:“你看,他们都认不出你。”   湛云青浑身无力,头痛到耳鸣,只能气愤地睁大眼睛听着祝鹊的脚步声远去,任由白阮吻了吻他的眼皮,将他抱起。   “你要是敢继续,我就杀了你。”湛云青说。   “好。”白阮点了点头,好像十分乐意似的:“你最好说话算话。”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入v了,感谢大家的支持,到时候会有抽奖掉落,么么030   文中“亚当的苹果”解释来自百科,说真的其实这个说法我觉得怪涩的,同意请呼吸? 第27章   腾空的姿势让白阮十分没有安全感, 他甚至宁愿自己摔倒在地上,也好过以这样完全被掌控的姿势被白阮抱着。   见威胁无效,他转了转灼痛的眼球, 决定改用怀柔政策,抱住白阮的脖子小声说:“我真的好难受, 头很痛。”   “你没有发烧。”白阮并没有被怀柔政策感化, 很果决地回答, 将湛云青抱得更紧了。   “你这样是乘人之危。”湛云青又说:“先带我去医院看看不行吗?”   白阮似乎是嫌湛云青话太多了, 将他放在沙发上以吻封缄。湛云青含糊地骂了两句,很快又被动地动起情来。   “把舌头伸出来。”白阮松开他,轻声说, 嗓音有些低哑。他的喘息落在湛云青唇边,湿润、温暖。   湛云青紧闭着嘴唇不愿意动, 白阮伸手按住湛云青的下唇, 使劲地揉了揉,脆弱的唇瓣立刻泛出血色, 像是蚌壳一般张开了。他手指伸进湛云青唇中,轻松地撬开湛云青的齿关,迫使他吐出舌头。   淡粉色的舌头正中有一道艳色的伤口,白阮碰了碰, 湛云青立刻瑟缩了一下。   “真的很痛……”湛云青声音很含糊,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觉得自己的脑袋泡在岩浆里,下一秒就会被烧成灰。   白阮张开嘴,吐出自己的舌头, 弯着眼睛给湛云青展示自己舌尖新鲜的伤口——方才被湛云青咬出来的。   他舔了舔湛云青的伤口, 两道伤口相碰, 又疼又痒。   白阮面上略带希冀与满足的笑容让湛云青毛骨悚然。他身体僵住,白阮退后了些,半跪在地上,慢慢地抚摸湛云青的肌肉,一寸寸地感受湛云青的肌肤。他十分单纯地触碰着,打量着,没有任何多余的行为,就像用手掌感受一座雕塑。   “原来是这样的。”湛云青听见白阮喃喃自语。   仿佛有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脚踝,他浑身发冷,终于真切地意识到白阮实际上是个多么可怕、多么难以招惹的人。然而这样的人之前在他面前表现得是那样无害又柔软,以至于他以为对方是个可以随意操控的人。   白阮抬眼,对上湛云青的双眼,眼瞳黑压压的,满含风雨欲来的情绪。   身体的痛苦让他变得软弱了,让他学会了审时度势。白阮抱着他时,熟悉的恐慌攫取了他的心脏,散落在身上的发丝也让他在幻想中看清了母亲的面容。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赶快离开这里,逃去哪里都好。   “我真的很痛。”湛云青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睫毛根部也被打湿,显得根根分明,作出求饶的姿态。他说:“白阮,我真的很痛。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他凑上去吻白阮,说:“对不起,亲一下,原谅我好吗?我真的好难受,我想休息,我浑身都好痛。”   “真的喜欢我吗?”白阮凝视着湛云青的双眼,那里面有他面容的倒影。   湛云青躲开白阮的视线,连连点头,又去亲白阮,动作慌乱到有些笨拙。他乱了阵脚,断断续续地说着类似的话,既像哄骗又像求饶。然而他没想到他这样的表现都没能让白阮回心转意。   白阮问:“所以你只跟你不喜欢的人上床,却不跟你喜欢的人做?”   湛云青恼羞成怒地看白阮。   “你只是说话好听,哄骗我后是不是又要离开?”白阮继续问。   “……怎么会!”湛云青往下扫了眼,向着白阮的裤腰伸出了手,很快却又停在半空,眉梢眼角的骄横复苏,说:“今天就只到这里。”   他的软弱只是暂时的,一旦得了点苗头,从前的脾性就会再次冒头。没管白阮答不答应,他便擅自作了主张。   落地灯的光线此时都嫌刺眼,湛云青让白阮把灯关了。他身上有些星星点点的吻痕,是刚被吮吻出来的鲜红色,神情却高高在上,看上去让人觉得可爱可怜又可恨。   白阮摇头:“我想看着你。”   湛云青气得咬牙,说:“好吧,那你一会儿可别丢人!”   白阮点头,坐上沙发,将湛云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湛云青下意识与白阮对视,那双暗暗的眸子让他觉得害怕,甚至让他怀疑从前白阮温柔的神情是否真实存在过。   “你在发抖。”白阮静了一会儿,问:“你是讨厌我吗?”   湛云青不说话,躲开白阮的视线,说:“你不抱我了?”   白阮眨了下眼,慢慢地抬起手,反应不过来似的抱住湛云青,将下巴搁在湛云青的肩上。   不用再感受到白阮的视线,湛云青松了一口气,很快却又感受到脖颈上灼热的气息。他轻轻咬着下唇,任由火从肩上燎下去。   “你在怕什么?”白阮突然问。   湛云青被惊了一下,薄薄的腰弓了起来,硬着头皮说:“没有。”   白阮含住湛云青的耳垂,用牙齿磨了磨,湛云青抖得更厉害了。   他说:“湛云青,我特别怕你又离开我。”   湛云青不说话,白阮牵着湛云青的手,把他的手指凑到唇边,轻轻吻着,从指根吻到指尖,再吻掌心,密密麻麻。   “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白阮哀切地看着湛云青,湛云青感到手腕一凉,意识到白阮再次捆住了他的手。   他觉得白阮变成了被割裂的两半,一半像是以前的温顺乞怜的小狗,另一半却强硬又可怖。他说不出话,因为白阮吻住了他,哪怕他咬出满嘴的血腥味,白阮都没松开他,而且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忽然湛云青感到白阮在哭,泪水在空中变凉,沾湿了两人的脸庞。   湛云青听见了白阮轻微的哽咽声,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了白阮的软肋。又或者白阮的软肋其实早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他没有真正触碰到,而这成了他的筹码。   “一定要这样吗?”湛云青吻掉他的泪水,说:“我跟你说过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假的,我没有再跟别人做过。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想留下的。”   他吻了吻白阮眼皮上的小痣,掀开白阮的衬衣探了进去,说:“不要哭,我很想你的。”   一滴泪水应声而下,从他眼角落下。白阮看清那一滴泪水时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接住了它。   湛云青说:“不要生我的气。”   这次换成白阮躲开了湛云青的眼睛。他沉默了好久,才说:“我原谅你。”   湛云青笑了,亲了亲白阮,说:“乖,帮我穿衣服吧。”   白阮用袖口帮湛云青擦了擦额角的汗,把他的手解开,拿起一旁的长袍,仔仔细细地替他穿上,又替湛云青把头发梳好。   湛云青的眼皮因为刚哭过所以红通通的。他已经见识到了湛云青皮肤的敏感,稍微触碰就会泛起粉色。但也许哭是假的,就像湛云青说过的话、表现出的亲昵也都可以是假的。   “这一身也很好看。”他移开视线,盯着湛云青的影子,说:“其实你一走进来我就看见了。”   只是没有理由走近而已。   这段时间他在娱乐圈也有了一些名气,认识了很多人,也有人开始巴结他,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与从前不同了,也许面对湛云青时也能算得上有底气,没想到见到湛云青的那一秒,他又变回了那个戴着破旧手表的道具组兼职。   刚才他抱着湛云青时,觉得怀里的人轻飘飘的,想问问他最近到底遇到了什么,却又怕听到的答案会让他难以接受。   他已经厌倦了猜测湛云青的心意,无论湛云青如何说喜欢他,最终好感度还是不变的1%。1%算喜欢吗?如果算,好像份量太少,如果不算,他却是唯一的1%,也许算是湛云青唯一动过感情的人。   不过此时他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湛云青在他身边。如果湛云青再离开——他无比坚信湛云青会再次离开,只要找到机会。   他不想,也不会再给湛云青那样的机会了。   助理按照他的吩咐在出口前面等他,看到白阮牵着一个人,略显惊讶。   郑麟道站在助理身后,靠在门柱上等着,正在抽烟。看见白阮身后的湛云青时,他表情凝固了一瞬。   白阮经过他时看了眼他手中的烟,郑麟道立刻将烟按熄了,笑了一下,眼睛还盯着湛云青,说:“还以为你要过一会儿再出来……他怎么了?”   “他不太舒服。”白阮说:“您找我有什么事?”   “没有,上次我邀请你来,你不是说不来吗,我在会场看到你,就想着过来打个招呼,见见你。”郑麟道少见地有些局促。   白阮点了点头,说:“谢谢您。”   “你哭了?”郑麟道注意到白阮红红的眼圈,立刻看向湛云青,十分不满。   湛云青笑了下,嘴唇肿得一眼就能看出来方才做了什么。他对着郑麟道眨眨眼,说:“老师,这么晚还不走啊?”   郑麟道很是看不惯湛云青这副样子,皱起眉头转向白阮,说:“白阮,你跟我来。”   湛云青好整以暇地看向白阮,勾了勾白阮的掌心。   “不好意思郑导,现在很晚了,他身体不舒服需要休息,改日我一定上门拜访。”白阮说。   郑麟道这一吃瘪,脸色有些难看,但他不忍心责怪白阮,只能看向湛云青。湛云青洋洋得意地挑眉,之前白阮令他惧怕的形象淡去了,又变回了以前随他掌控的模样。他像是每一个握住缰绳就自以为降伏了猛兽的主人一样,有些得意忘形。尤其是那种发了疯的猛兽再次被制服后,每个主人都容易放下戒心。   “我们走咯!”湛云青向着郑麟道说。   “湛云青,你变成这样,让我很失望。”郑麟道冷冷地说。   白阮闻言,抬眼看郑麟道,又去看湛云青。他现在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任何有关湛云青情感状况的事情都让他万分紧张。   “哦。”湛云青无所谓地应了声,松开白阮向外走去。   白阮看向郑麟道:“郑导,他已经不再是您的学生了。”   郑麟道咬牙:“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吗?他就是个怪物,他们家没有一个正常人,白阮,你相信他就是再往火坑里跳!他们表现得很值得你爱,但其实每一步都是精心算计——”   “郑导!”白阮蹙眉,打断郑麟道;“您可能对他有点偏见。”   “他对你不过是见色起意,只是玩玩,你不会指望他会动真心吧?”郑麟道恨铁不成钢:“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会舍得你哭?”他低下声:“我从来都舍不得……”   白阮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为其他人哭。已经很晚了,您该回了。”   “白阮,你怎么不听劝啊?”郑麟道无奈:“石阶上好看的人这么多,他今天喜欢你,明天就能喜欢别人,到时候抛弃你了,你哭都没处哭。”   “我才不到二十岁。”白阮说:“如果他是见色起意,我这张脸起码还能有很久保质期。”   “那你能保证没有别人比你更年轻,更好看?”郑麟道气急败坏。   “他不会见到的。”白阮忽然微笑起来,说:“再见,郑导。”   他的脸在夜色中如一株清纯的水仙,令人见之难忘,无论是初见还是细看都难以看腻,如同美玉一般值得揣摩。   白阮转身离开,博物馆内的灯光将他的背后照亮,显得他正面越发暗。   郑麟道站在原地,忽然有一阵风灌进他的领子。他哆嗦了一下,回忆起白阮的笑容,居然有些莫名的恐惧。   白阮跟上湛云青时,湛云青已经坐进了他的车里,见他走过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好像真的一对陷入热恋的情侣。   “还难受吗?”白阮问。   湛云青点点头:“头很痛。”   “应该没发烧才对。”白阮让他躺到自己腿上,替他按太阳穴,担心地问:“是不是没休息好?”   湛云青摇头:“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是今天在外面吹了冷风。我休息一下。”   白阮点头,说:“我换了地方住,比之前那个大很多。”   “恭喜啊。”湛云青挑眉,想起什么似的,说:“是不是还欠你一份乔迁礼?下次补给你。”   从湛云青口中听见“下次”这个词,白阮就产生一种淡淡的幸福感,好像两人之间还会有未来。他牵住湛云青的手,说:“只要你能来就好了。”   湛云青笑了一下,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剧情。   他阻止了白阮参演《刀锋》,但是白阮还是红了起来,姚荀的电影票房口碑都不低,给了白阮一个不算低的起点,与原书差不多。原书中出场的炮灰攻也一个个出场了,还都像剧情说的那样爱上了白阮。   唯一的变数似乎就是湛云青,可是他也只能改变过程,不能改变结局。难道他能梦见原书,只是为了让他提前得知自己悲惨的命运吗?   不对,还是有不同的。原书中所有的炮灰攻都没有得到爱情,受确实是一心爆红。但是现在白阮爱上了他。   他能够根据这一点做出什么改变呢?最好还能防着白阮再弄出今天这样的意外。湛云青思忖着,忽然听到咔嚓一声,睁开眼来。   白阮举着手机,脸有点红,说:“对不起,忘记关声音了。”   湛云青哼笑一声,再次闭上眼睛。白阮松了口气,将图片裁剪到只露出湛云青的头发,然后点开Mo.Z的聊天窗口,把图片发了过去。   很快,后宫群弹出一条新消息。   宸贵人:[图片]   。:@宸贵人你跟老爷在一起?   。:妈的,刚刚我还约他吃饭来着,老爷本来都答应了,结果居然放我鸽子去找你,好心痛   白阮耐心地等着,总算等到谷朝雨回复。   谷贵妃:他现在跟你在一起?   宸贵人:[龇牙笑]   宸贵人:有人酸了   谷贵妃:滚   翻了翻消息,白阮满意地将手机放下,牵住湛云青的手,问:“你睡着了吗?”   湛云青闭着眼睛摇头。   “你还没有说为什么删我。”   湛云青抿起嘴,无奈地睁眼:“加回来就是了,非得问吗?”   白阮目光灼灼。   “不要总是追根究底。”湛云青说:“你要是不问了,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白阮:“?”   湛云青忽然促狭地笑了声,食指拇指比了个圈放在面前,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要不要?”   白阮反应了一下,脸瞬间红了。   “又脸红,之前胆子不是大得很吗?”   白阮移开视线,很是心虚。   “你那些花样都是哪里学来的?”湛云青有些好奇。   白阮扭开头,说:“快到了,你要起来吗?”   湛云青坐了起来,想起之前白阮的行为,还是有一点心有余悸。他说:“以后你再那样,我可就不会原谅你了。”   白阮低着头,嗯了一声。湛云青瞬间又觉得自己之前是大惊小怪了。   分离焦虑的宠物咬你一口,你难道会害怕他吗?你只会觉得它是太爱你了,之后只要对它好一点就没事了,实在不行,下次丢下他的时候不要再被他找到就行。   湛云青就是这样想的,他本质还是个自大的人。   车停了,湛云青推门下车,发现白阮住的位置稍微有点偏。   “怎么住在这里,姚荀没给够你钱?”湛云青望着眼前郊区般的景象,还有远处山上的农田。   “没有,这里比较安静,而且是独栋的。”白阮牵住湛云青的手,带着他走进家门。   湛云青正在打量客厅,听见身后白阮将门锁上了,敏锐地转过头:“你锁门了?”   “嗯,前两天好像遇到私生了,所以最近要小心一点。”   “我一会儿就走,就不用锁了吧。”湛云青蹙眉。   白阮愣了下,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在门锁上拧了一下,说:“我给你做点东西吃吧。”   湛云青把头发扎了起来,说:“我想吃点清淡的。”   白阮家里的家具看起来挺新的,没什么使用痕迹,到处都擦拭得很干净,东西收得很整齐。   电视柜里摆满了碟片,湛云青扫了眼,没细看,在沙发上躺下了。   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自己头疼发作的原理,不知道是不是在车上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并不很痛。他窝在沙发角落,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次的梦并不安稳,他似乎再次梦到了原书中的一段剧情。其实原书的大致剧情都在他第一次梦见《万人迷他只想爆红》时知晓了,这种偶尔出现的预知梦透露的都是一些小细节。   而且这一次,他梦见的不是白阮,而是他自己。几幅画面在他眼前闪过,陌生的外国面孔、墙上小小的窗口、角落的锁链。   他立刻惊醒过来,头完全不疼了,心脏却跳得飞快。   梦境里的画面是什么意思?   白阮正好从厨房里端了个碗出来,说:“没什么菜,做了点鸡汤面。”见湛云青面色苍白,他连忙将碗放在桌面上,擦了擦手,问:“怎么了?”   湛云青下意识接了句:“没什么菜还有鸡汤啊。”   白阮动作一顿,垂下眼睛没接话。   湛云青从梦里的场景缓了过来,想着这儿可是N市,又不会有外国人,稍微松了口气。   可能是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导致他做噩梦罢了。   他坐到桌前,将一碗鸡汤面慢慢吃完了。白阮手艺意外的好,鸡汤鲜香,面条筋道,味道也不重,不会刺激他的伤口。   “好吃。”湛云青点头称赞:“可以去参加厨艺节目吸粉了。”   白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只想做给你吃。”   湛云青放下筷子,看着他,忽然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洗澡?”   白阮伸手去收碗筷,闻言一愣:“怎么了?”   湛云青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今天差点栽在白阮身上就是因为下手太晚了,不如今天赶紧先下手为强。他问:“不要奖励了?”   白阮拿着碗筷,看了湛云青一会儿,脸慢慢红了,把碗筷端进厨房,没一会儿湛云青就听到卫生间传来水声。   他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忽然看到一条热搜。   #知名歌手疑似被包养#   点进去一看,那个知名歌手居然是卿寒。营销号扒得有模有样的,说他是被富商包养了,还一直住在富商的房子里,不过没有人曝出这位富商的身份。   卿寒的广场上全是脱粉的。   这一看就是有人刻意在搞卿寒了,而且那人可能是湛云青身边的人。   湛云青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谷朝雨,毕竟谷朝雨是有前科的。他点开短信,发现卿寒并没有给他发来什么消息,似乎没有找他帮忙的意思。   是被威胁了吗?   急促的脚步声从卫生间传出来,白阮身上还带着水汽出现在湛云青面前,穿着米白色的毛绒睡衣。   “穿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替你脱了。”湛云青笑着揪了揪白阮睡衣帽子上的小耳朵。   “那我自己脱。”白阮小声说。   …………   湛云青抽出纸巾擦拭嘴角,有些不满地问白阮:“你真的是第一次?”   白阮点头。   “第一次不都该很快的吗?”湛云青舔了舔自己被磨红的嘴角,白阮紧紧盯着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吻他,说对不起。   湛云青很是质疑:“你是不是刻意忍着的啊?”   白阮不敢说话,又去亲湛云青。   湛云青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个外地的陌生号码,直接挂断了,没想到对方立刻重拨了回来。   知道他号码的人不多,他犹豫了下,接了起来。   “喂?”对面似乎风很大,但是声音动听温柔,只不过听着很是疲惫。   湛云青听出是卿寒的声音,他看了白阮一眼,起身离开了餐厅,走到阳台上:“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对面沉寂了一会儿,只能听见呼呼风声。   “你在哪里?”湛云青问。   卿寒的声音总算再次传来:“白阮在你旁边吗?”   “不在。”   “那就好。”卿寒松了口气:“我不在N市,以前的号码也用不了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您身边有位很危险的人。”   “什么意思?”   “我想您也知道他是谁了。对不起,我不能告诉您,但是您在和他在一起的话,他会把您毁掉的。我也不是故意的,请您不要怪我。”卿寒吸了吸鼻子,说:“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再见,湛先生。”   “你把话说清楚。”湛云青听出卿寒一定知道一些关键的事情,连忙追问。   “我……”卿寒哭了,说:“有些话我不能在电话里说,就这样吧,挂了。”   电话被急匆匆地挂断,湛云青立刻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查卿寒号码所在的位置。没过几分钟,助理就给他发来了定位,他立刻从阳台走了出去,往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白阮茫然起身问道。   “有点急事。”湛云青想起自己推倒白阮的大计,略微遗憾,说:“过两天再联系吧。”   “你要去见谁?”白阮问:“你刚刚接的是谁的电话?”   湛云青没忍住后退了一步:“你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   白阮神色僵了一瞬,抿了抿唇,低下头去:“对不起。”   湛云青走到门前,白阮忽然又拦住他:“等一下,你还没加我微信呢。”   他这么一提,湛云青才想起来,拿出手机说:“我扫你吧。”   “你还要记得把何朔给删了。”白阮强调:“他不是好人。”   湛云青乐了,打开扫一扫的界面,催他:“知道了,快点。”   “这么着急?”白阮有点不高兴,拿过湛云青的手机扫自己的二维码。   “那你顺便把何朔删了吧——得亏你还记得他名字,我都忘了。”湛云青看着白阮捣鼓手机,说道。   白阮更不高兴了,沉着脸把何朔给删了,将手机还给湛云青,恋恋不舍地将门打开了,神情遗憾得好像错过一千万。   “什么时候联系我?”白阮问。   “一会儿就联系你。”湛云青走了出去,才想起自己没开车过来。他问白阮借车钥匙才想起白阮不会开车,只好问白阮借了助理,准备坐他助理的车先回市里的住处再去找卿寒。   白阮靠在门框上,意味深长地笑了:“那我等你。”   眼见着湛云青上了助理的车,他才走进后院的车库,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车钥匙。   手机里,湛云青果然给他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他上车了。他仔细挑选了一个表情回复后,坐上驾驶座,将软件切换。   一个移动的坐标出现在地图上,正在向市里移动。白阮弯起眼睛点了点那个坐标,将车开了出去。   湛云青叫自己的助理在市里接上自己,立刻往卿寒那边赶去。卿寒其实就在邻省,位置算不上远,他疑心有诈,还叫了一个保镖跟自己一起去。   白阮眼见着湛云青从市里往邻省赶去,冷漠地敲着方向盘。   有些人真是阴魂不散,临死还要挣扎一下,惹人心烦。当然最烦人的那个人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而且他暂时还无法解决那个人。   湛云青到了目的地,不知道是不是长途奔波的原因,虽然只有一个小时车程,他还是开始感到头痛。   卿寒是用路边电话亭给他打的电话,人并不好找,但是他觉得卿寒很有可能不会走远,而是在等着被他找到。   否则也不会多此一举给他打电话了。   他让助理去找,自己和保镖留在车里,将车窗打开透了透气。大约过了四十分钟,助理告诉他人找到了。   卿寒一直在车站旁边的麦当劳坐着,见到湛云青,他几乎流下泪来。   “吃饭了吗?”湛云青问。   “吃了一点,来之前我取了点现金。”   “怎么坐在这儿,不去酒店住着?”   “我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不能用了。”卿寒疲惫地说:“前几天突然来了人查我的工作室,检查出偷税漏税。”   湛云青挑眉:“有人举报了?”   卿寒摆摆手,眼下的青黑都快发紫了:“无所谓了,反正已经这样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得罪人了?那事儿也不至于影响你生活,让你无处可去吧。”湛云青看卿寒憔悴的模样,说:“我给你找个地方先住下,其他的再说。”   卿寒哭了,一直道谢。湛云青拧着眉,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把事情老实交代了,什么都好说。先出来吧,我带你找地方住下。在这里面说也不是事儿。”   “湛先生,真的谢谢您……”卿寒跟着湛云青一路到了酒店。湛云青直接给卿寒开了个套房,还让助理帮卿寒买了点生活用品。   “您对我太好了。”卿寒嘴唇有点哆嗦。   “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吧。”湛云青靠在窗边,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衔在嘴里,卿寒立刻识趣地拿起打火机,替他把烟点燃了。   “现在能说吗?”湛云青问。   “……”卿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先休息一下,可以吗?”   楼下可以看见一个小广场,这样的小广场在不算发达的小城市里称得上繁华景观,不过在这样的夜里显得过于安静了,只有花坛旁边停着的几辆轿车称得上有几分人气。   保镖在门口守着,湛云青吐出一口烟,示意他自便。他也熬了大半个通宵,此时只能靠烟草醒神,在窗边坐着坐着,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被窒息感唤醒。   他猛地睁开眼,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身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有人站在他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   “好久不见啊。”那人摸着他颈后的痕迹,咬牙切齿地说。 第28章   听到谷朝雨的声音时, 湛云青第一反应是判断自己是否还在原来的酒店。最好的情况是他还在原来的位置,最坏的情况是谷朝雨把他带到了国外。   “在想什么,怎么不跟我打个招呼?”谷朝雨贴着湛云青问:“你不想我吗?”   “我想报警。”湛云青回答。   “为什么你总是想这些没用的?”谷朝雨很是遗憾, 舔了舔湛云青的耳廓,说:“他们现在可帮不了你。你还喜欢白阮吗?”   他的话题转变得很生硬, 湛云青莫名其妙, 默了一瞬, 问道:“我什么时候喜欢过?”   他是真的十分费解, 为什么谷朝雨总是觉得他喜欢白阮。他到底哪里表现出来了?他对白阮与对别人哪有差别?   “那你当时为什么勾搭他?”谷朝雨追问道。   “好玩呗。”湛云青随口答道。   “所以说,你不喜欢他。”谷朝雨意味深长地说。   他的语气让湛云青很不舒服,他很想反驳谷朝雨, 却怕谷朝雨被惹怒后做出更不可控制的事情。但是要顺着谷朝雨的话说,他又感觉自己输了, 索性缄口不言。   谷朝雨对湛云青这样的反应仍不满意, 关掉手机上的录音软件,从口袋里拿出了什么东西。   湛云青听到塑料被撕开的声音, 下一秒颈后一痛,感到某种冰凉的液体被注入皮肉之下,先是如坠冰窖地冷颤起来,很快却感到一阵奇异的放松, 之前的头痛以及灼烧感都消失了,仿佛漂浮在温泉中, 四肢立刻软了下来。   “嘶,看来剂量没控制好,下多了。”谷朝雨为难地拧起眉头, 伸手摸了摸湛云青的额头, 扯起嘴角, 笑容十分完美:“云青哥最近过得不太好吧?”   湛云青虽然动弹不得,大脑却比之前清醒许多,甚至能够称得上兴奋,很快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谷朝雨很有可能给他下了成瘾性的药物。   “当年扫黑除恶怎么没把你扫走?”湛云青咬牙,仔细地感受起周围的环境。   似乎并不是静止的。   隐隐约约有轮胎碾过柏油路的声响,偶尔似乎还有鸣笛声。   他现在正在车上?   谷朝雨耸了耸肩:“如果扫走我,你也逃不了。咱们可是一家人。”   “滚你妈的。卿寒跟你是一伙的?”湛云青后悔起自己过于轻信他人。   “他配吗?”谷朝雨语气嘲讽:“不过我确实是小小利用了他一下——这都不重要。我本来看你回国后一直乖乖呆在家里,都想着先暂时放过你了,可是没想到你还去找他,为什么?”   “你监视我?”湛云青问完,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是多此一举——一个会半夜闯进他家的人,会监视他也是自然的。   他感到自己的上衣被谷朝雨缓缓掀开,皮肤接触到冷空气,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现在感觉怎么样?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药,不太熟练,要是剂量再大一些,你就要失禁了。”谷朝雨笑嘻嘻地说:“但我下次肯定就能控制好了,绝对会让你爽的。你不会感到伤心、难过,或者是害怕,只会快乐,就像在天堂。”他吻了吻湛云青的侧脸。   湛云青听了他的话,却没有什么情绪。药物使他处于那种奇异的兴奋之中,其他的感官似乎都变迟钝了。他果然像是谷朝雨说的那样,完全没有惧怕或是愤怒的感觉,在谷朝雨的触碰下被刺激得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这个药对你没有什么害处的,只不过会让你比较放松。”谷朝雨解释道:“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让你放松——也许还会发情,我是说也许。”   湛云青的胳膊被谷朝雨反抓着,固定在背后,肩膀处的刺痛也转换成了快感,让他飘飘欲仙。   “你也感受到了吧?”谷朝雨笑了起来,忽然拉开了面前的帘子。   一个小小的窗口出现在他眼前,向外看去,他们正在一条山里的公路上,湛云青认不出来是哪里。但是通过被照亮的眼前,他发现自己正在货车的后厢。   “用货车,你也不嫌low。”湛云青冷淡地嘲讽谷朝雨。   “有的东西过不了安检。”谷朝雨用手指梳了梳湛云青的头发,说:“而你需要这东西,不是吗?我是来帮你。”   “所以我还应该感谢你?”湛云青看了谷朝雨一眼,眼中没有什么情绪。   谷朝雨抚摸着湛云青的后颈,满意地看见湛云青眼尾红了起来。湛云青颤抖着靠在谷朝雨怀中,谷朝雨将湛云青的上衣脱了下来。   湛云青来找卿寒之前换了身衣服,黑色高领毛衣配上长裤,头发在脑后扎了个低马尾,怕被人认出还戴了副黑框的平光镜,被谷朝雨脱了上衣后,头发也散了,眼镜也掉了下来。   他身上的吻痕显然触怒了谷朝雨,谷朝雨伸手掐了一把湛云青的胸口,质问道:“你不是最讨厌别人在你身上留下痕迹吗?”   湛云青知道自己应该愤怒,或者害怕,但是此刻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从他身上消失了,他甚至提不起劲去与谷朝雨说话。   “我的脑子会不会被弄坏?”湛云青问。   谷朝雨吻了吻他的侧脸,说:“那不是正好吗,以后就乖乖待在我身边,我照顾你一辈子。”   “你真够恶心的。”湛云青冷漠地说。   谷朝雨被骂了也没不高兴,伸手将湛云青的裤子脱了下来,握住他的脚踝。   暴露在空中的双腿骨肉匀停,没有丝毫多余的不该有的痕迹,像是新造出来的人偶。   “他连你裤子都没脱?”谷朝雨对此有些惊讶,嗤笑一声。   在药效的作用下,湛云青的腿渐渐红了起来,谷朝雨只不过轻轻地掐了掐湛云青的小腿,就能引起好一会儿的颤抖,很快他腿上就遍布了凄惨的痕迹。   “也别太兴奋了。”谷朝雨好脾气地叮嘱他:“怕你坚持不住,很容易猝死的。”   湛云青用手遮住自己的视线,说:“你还真为我操心。”   忽然,谷朝雨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扫了眼发现是卿寒,本想挂掉,在看了眼湛云青后还是接通了。   “喂?”   对面的声音却不是卿寒。   一道清澈镇定的声音传到谷朝雨耳边:“停车。”   谷朝雨神情一凝,向车外看去,心一惊。   车后是一辆不起眼的轿车,但是在更远处,隐约有闪烁的红□□出现。   “谷朝雨,停车。”白阮说。   谷朝雨怎么可能停车,不说被他劫持的湛云青,就光看他携带的药物,他就不可能在警察面前停车。他当机立断挂掉电话,将前方的挡板拉开,说:“加速,甩掉后面的车。”   他用的是德语,湛云青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谷朝雨的离开却让他更加难耐。他伸出脚,踩住谷朝雨的小腿,命令道:“帮我解决。”   谷朝雨抿唇,将湛云青捞进怀里,继续对着驾驶座吩咐:“叫人在前面的路口给我留辆车。”   湛云青觉得自己体内像是岩浆在翻滚,到处都在发烫,他的汗一会儿灼烫一会儿冰凉,唯有谷朝雨身上让他稍微舒适一些。他紧紧抱着谷朝雨,谷朝雨抚摸着他的脊背,哄道:“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警车一直跟在后面紧追不舍,货车将自己甩进一个路口,谷朝雨立刻跳了下来,坐上驾驶座,将湛云青放在副驾,当机立断踩下油门,向前开去,与货车分道扬镳。   后方警方的喇叭再循环播放,勒令谷朝雨停车。谷朝雨充耳不闻,也不敢停,毫不犹豫地向前冲去,忽然看到身后白阮的车变道,很快超过了他,居然想直接拦截在他面前!   两车相撞只会两败俱伤,谷朝雨咬牙,踩下刹车,在险些撞上白阮时停了下来。   后方的警车也停了下来,谷朝雨打开车门,举起双手:“我停了!我停了!”   “你,还有另一个人,一起下车!”警察命令道。   “他可能下不了。”谷朝雨看了眼走过来的白阮,说:“他没有穿衣服,而且生病了。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只是想带我的男朋友一起去医院。”   “男朋友?”警察看了眼白阮,又看了眼谷朝雨,神色耐人寻味。   “我们接到报警称你参与了绑架。”一个年轻的武警拿着枪问:“你怎么证明你和那个人的关系?”   谷朝雨叹了口气,拉开副驾驶的门,脱下外套把湛云青裹了起来,抱在怀中,说:“你们看,他难道不是清醒的吗?”   湛云青总算等到了谷朝雨,下意识地伸手抱住谷朝雨的脖子。   “我还要怎么证明,要我亲一下吗?”谷朝雨无奈地看向警察,作势要亲,却被面色铁青的白阮拦住。   白阮抓着谷朝雨的手腕,力气大到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碎。   警察们看了眼白阮,又看了眼谷朝雨,问:“那你之前慌慌张张地跑什么?”   “我这不是赶着带他去医院吗。”谷朝雨说。   白阮想起谷朝雨匆忙的跳车行为,对警察说:“警官,那辆货车里肯定有东西。”   警察有些为难,说:“他的表现确实有些可疑,我们会去查的。你先回去吧。”他转向谷朝雨,说:“你的男朋友我们会帮你送去医院,请你先跟我们走一趟。”   “那不是他的男朋友。”白阮向前一步,脸色苍白:“我送他去医院吧。”   他长相本就清纯无害,再加上年纪小,此时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警察看了自动代入了长辈心态,有些为难地蹙眉,说:“好吧,你可以和我们的人一起把他送去医院。”   “谢谢谢谢。”白阮鞠了一躬,又看向谷朝雨,心里恨不得一拳把他的脸打歪。他忍了又忍,将他怀里的湛云青接了过来,在碰到谷朝雨的外套时脸色扭曲了一瞬。   湛云青赤着脚站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面色赤红,忽然发现面前的人换了,很认真地定神打量了一番。他的嘴唇也在发烫,红通通的,有点肿,渴望亲吻。   白阮几乎能想象到谷朝雨和湛云青在货车里做了什么,牙根都快咬碎了,就在这时,湛云青凑上来亲了亲他,说:“你来了啊。”   他脖子上还有白阮留下来的咬痕,弯着眼睛笑起来,问他:“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白阮对上他的视线,心软得一塌糊涂,动作轻柔地将他放在警车后座,替他把衣服裹紧,问他:“还在难受?现在带你去医院,好吗?”   他的指节擦过湛云青的脖子,湛云青立即抖了一下,靠在白阮的耳边说:“不去医院。”   警察还未上车,白阮感到自己的手被湛云青捉住,按到了滚烫的肌肤上。   “摸摸我。”湛云青轻轻地催促他。   “这是在警车上呢!等去了医院再说。”白阮紧张地握拳,眼睛不知道放在哪。   “我不忍了!”湛云青踹了白阮一脚:“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叫我等?”   白阮回过头,看清湛云青腿上被谷朝雨□□出青紫的痕迹,想起湛云青抱着谷朝雨不放的样子,又嫉妒又心痛,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现在湛云青的情况不太对劲,必须要去医院,等到从医院回来再说,白阮这么告诉自己,深呼吸了下。   “等一下怎么了?”白阮恶狠狠地攥住湛云青的脚踝,把他的腿塞回外套里裹住,说:“我可是等了很久呢。”   湛云青顺势抓住白阮的手,说:“那你也不要等了,好不好?”他把自己挪到白阮怀里,说:“宝宝,我喜欢你。”   白阮在车窗反光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着1%的好感度,问湛云青:“真的吗?”   湛云青点头。   白阮移开视线,抱住湛云青,温声哄着:“马上就到了,再稍微等一下。”   年轻的警察上了车,白阮不再说话,容忍着湛云青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脖子上迸出青筋。   湛云青说喜欢他,他就信。大半夜来找卿寒也好,和谷朝雨混在一辆车上也好,都不是湛云青的问题。   是那些人居心叵测,是自己过于大意。   他垂眸,数着湛云青小腿上的痕迹,每数一个就在心里把谷朝雨凌迟了一次。   不过没关系,这些痕迹会被他一一盖住。   他伸手替湛云青将凌乱的发丝理好,每次指腹摩擦到湛云青的皮肤时,湛云青都会发抖。   车厢摇晃了一下,湛云青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那一刻白阮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很快他就会拥有一个完全的属于他的湛云青了,一个只看着他的湛云青。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在颤抖。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说他们终于要开始谈恋爱了你们信不信(对手指)   白莲花进化——心机白莲花!装最纯的白莲,做最心机的人夫!   btw,这个药效导致的敏感体质其实是长期的(沉思)我已经开始摩拳擦掌了? 第29章   湛云青一会儿觉得自己脸发烫, 一会儿觉得自己双腿发麻,无论什么姿势都不舒适。   他身上现在完全看不出平日的风度了,双眼似乎完全不聚焦, 茫然地盯着远处。白阮将他抱紧,眼见着护士走过来, 拍了拍湛云青的肩膀:“手。”   湛云青果真将手递给了他, 本以为迎接的会是白阮的抚摸, 没想到迎上的却是冰凉的橡胶手套——   他转过去, 呆呆地看着护士采了一管自己的血,将针头拔出,又换了一针, 将什么东西注入了他的血管。   白阮抿着唇,看着注射完镇定剂后缓缓陷入沉睡的湛云青, 叹了口气, 将他放在病床上后,走到坐在一旁的年轻警察身旁。   刚上任的警察算不得见多识广, 不敢多看湛云青,却又忍不住不看。他已经认出了湛云青是大明星,脑补了一场狗血大戏,心里为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啧啧称奇。   “江警官。”白阮眨了眨眼, 在江岛旁边坐下。他坐下时脊背挺直,头略低下, 挺直的脊背更显单薄,看起来无助又脆弱,一双稍圆的眼睛黑白分明, 清澈见底, 令江岛瞬间幻视了自家年幼的弟弟。   “怎么了?”他已经给白阮安排了一个可怜的被爱人背叛的年轻人人设, 伸手想拍他的肩膀。   白阮不动声色地躲了一下,江岛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寻思着自己自找没趣了,刚想收回,就看见白阮神色微敛,睫毛轻颤,一副伤心欲绝的心碎模样,立刻心软了,柔声安慰道:“唉,别伤心,他回来了就好。”   其实若是寻常男人摆出这副眼泪汪汪的模样,他肯定会觉得对方不够爷们,当即远离,但是白阮做出这样的表情,他却只觉得心疼。   “他会怪我的。”白阮嗫嚅着说,抬眼看向江岛,问:“到时候您能不能不要告诉他是我报的警?”   “啊?”江岛犹豫了下,看了眼湛云青,又重新看白阮。   白阮的相貌实在太有欺骗性了。他曾经对自己这徒惹麻烦的皮囊多加厌恶,但不知何时他已经学会了将其化为可以利用的工具,以达成自己的目的。他对自己相貌的威力再清楚不过,再加上一副单纯真诚的神情,江岛一个涉世未深的热血青年立刻就上钩了。   “我会尽力的。”江岛答道,果然看见白阮松了口气,双眼亮晶晶的,轻声说:“谢谢。”   “不用谢……”江岛坐在原地,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圈,不说话了,盯着白阮的侧脸。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白阮忽然转过头问他。   江岛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我就看看。”   白阮有些疑惑地收回视线,江岛立刻在心里谴责自己,人家这么单纯,还刚受了情伤,自己居然在这儿馋人家美色,像什么话!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直到有人过来通知他们验血结果已经出来了,两人才一起起身。   江岛起身动作慌乱,不小心撞上了白阮的肩膀,连连后退,摆着手道歉。   “没关系。”白阮笑了笑:“我又不是玻璃做的。”   江岛盯着白阮的笑容,忍不住又看呆了,直到白阮走出去了他才回过神,跟上白阮去拿检验报告。   “我们没有在他的血液中查验出药物的成分,但是他的神经中枢确实被严重刺激了,这个反应与某些毒.品的效果有些相似,不能排除此种可能。”医生面色严肃。   “你的意思是……他体内的是新型毒.品?”江岛震惊。   医生解释道:“也不一定,有的药物也是有成瘾性的。不过这种神经刺激是会成瘾的,未来他很有可能会寻找其他药品以提供类似刺激。如果控制不好,吸.毒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目前来看他肯定是没有吸的。”   “好的,我会向上汇报此事。”江岛接过检验报告收起。   白阮上前两步,紧张地询问医生:“这个药对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会有后遗症吗?”   医生摇摇头:“这个还不能确定,不过目前来看他的身体机能没有遭到什么损害。我们的建议是不要让他独处,这段时间最好有人在旁边观察,有什么意外还能及时阻止或送医。”   白阮面色苍白,点了点头,再次道谢后和江岛一起离开。   “这么看来还好你报警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江岛把检验报告拿出来:“这个我要带回去上交,你要拍一张照吗?”   “谢谢。”白阮点点头,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那个……我认识一个护工,还挺负责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你?”江岛扯出一个笑容。   “啊?”白阮疑惑地抬头:“为什么?”   “难不成你要自己照顾他吗?”江岛咬了咬嘴唇,说;“他都背叛你了,还去碰那些东西……我以前也见过这种人,照顾他们是很麻烦的,戒毒期间的人精神情绪都不稳定,经常做出伤害自己且伤害他人的行为。你这么年轻,也没必要……”   “他没有吸.毒。”白阮眼神一冷,垂眸遮住自己的神色,低声说:“他只是被伤害了,这又不是他的错。我会帮他的。”   江岛几乎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想想清楚吧。他对你好吗,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现在湛云青在他眼里就是个大渣男,骗了单纯小男孩的感情(说不定还有身子),还去踩国家的高压线。   白阮没看他,轻轻嗯了一声:“他很好。”   江岛觉得白阮横看竖看就是个大写的恋爱脑,无奈地说:“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吧,之后可能还要联系你。”   他把手机递给白阮,白阮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按下拨通,手机响了两声,他连忙挂掉电话:“不好意思,下意识打出去了。”   江岛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了:“没事儿,打就打了,反正我迟早是要拨回去的。”   白阮脸红了,将手机还给江岛,低声说:“谢谢。”   唉,这么单纯的人怎么就遇上了湛云青那样的人呢?江岛实在可惜,说:“之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好。”白阮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你们不会把这件事公开吧?”   “不会的,除非他真去吸了。”江岛宽慰道:“你先去照顾他吧,我回局里了。”   湛云青是被头痛唤醒的。他缓缓睁开眼,就看见趴在床头睡着了的白阮,再打量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在白阮的家。   “头好痛……”   他说话都费劲,声音很低,连他都怀疑自己的声音根本叫不醒白阮。然而下一秒白阮就睁开眼了,伸手替他揉了揉太阳穴,手指冰凉。   理智回笼,昨晚的记忆纷至沓来,湛云青沉默着,扭过头去,不好意思面对白阮。   “现在好点了吗?”白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好点了。”湛云青僵硬地说,凝神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察觉到任何不该有的感觉后松了口气。   “那就好,昨晚后半夜镇定剂有些失效了,你又喊热又喊头痛,但是一直没醒。”白阮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扭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不好意思。”湛云青尽量放空自己,心里其实是惊讶的——白阮居然就真的坐怀不乱照顾了他一个晚上。他停了停,问:“你手怎么这么凉?”   “太热的话你又嫌烫。”白阮似乎有些埋怨,但却是笑着的,拿起一旁桶里放的冰袋给湛云青看。冰袋已经融化了,顺着袋子往下滴水。   湛云青转头看向白阮,白阮眼下一圈青黑,但是眼神亮晶晶的。也许是因为昨日遭受的打击太多,让湛云青变得脆弱了,他此刻心软得不可思议,仿佛听见了心里有什么响动了一下,像是种子破土而出。   “……你辛苦了。”他伸手向白阮勾了勾,说:“亲一个。”   白阮立刻俯身亲他,湛云青笑了起来,心中的愉悦抵消了头痛。他摸了摸白阮毛茸茸的脑袋,白阮顺势一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唔!”湛云青抖了一下,被白阮压住的肩头先是一冰,仿佛有小小的蚂蚁爬过,使得他不由自主脚趾蜷缩。   “你的手也太冰了。”湛云青不满地说。   白阮拿开手,发现湛云青的肩头已经红了,应该是药效的副作用。他眼神暗了暗,搓了搓指尖,说:“我去泡一下热水。”   他转身就走,结果被湛云青一把拉住。   “你去哪?”   “我……”白阮不说话了,为难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你不是说我的手冷吗?”   “那我让你出去了吗?”   “你出去了,谁给我负责?”湛云青语气不满。   ……   ……   白阮回忆起昨晚——湛云青失去意识时,他用毛巾替湛云青擦遍了全身,几乎对他身上所有的肌肉了如指掌,只要稍微拨弄一下,皮肤上就会弥漫出由深到浅的粉色。   但是他昨晚什么都没有做,就像此时此刻一样,遵守着湛云青的嘱咐,只是单纯地抚摸,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检查过湛云青身上每一处痕迹。因为湛云青是敏感又多疑的兔子,需要谨慎而又狡猾地靠近,才能将他捕捉到掌心,他绝不会操之过急。   在湛云青自以为摸索出了白阮的软肋时,白阮也一步步试探着湛云青的底线。   “亲一下好不好?”白阮抬起眼睛问湛云青:“可以吗?”   湛云青浑身发抖,眼角噙着泪,长发散乱地垫在身下,浑身都泛着淡淡的粉色。上次白阮在他上半身留下的痕迹已经变成了红褐色,边缘与皮肤上的潮红自然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仍然是漂亮的,长发稍微模糊了他冷淡的气质,令他看起来柔和许多。但是白阮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表象,哪怕湛云青看起来再脆弱再软弱。   他眨了下眼睛,高傲地抬起头,说:“行吧,我同意了。”   白阮低下头吻住湛云青,熟练地找到了他的舌头,勾吻着他的舌尖。   “昨天他亲了你吗?”趁着换气的时候,白阮抵着湛云青的额头,轻声问道。   “谁?”湛云青被吻得迷迷糊糊,白阮闻言咬了咬他的舌尖,他弓起腰,忙说:“没,没有!”   “好吧。”白阮这才低下头,嘬吻湛云青的舌尖。湛云青狠狠地攥住白阮背后的衣服,仰起头,急促地喘了一口气,缓缓松开白阮,倒在床上,笑嘻嘻地说:“你吃醋了?”   白阮扯了张纸巾,幽怨地看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你明知故问。”   “不许擦。”湛云青撑着床头坐了起来,伸手点了点白阮的嘴唇,骄横地问:“你这儿是做什么用的?”   阳光透过薄纱窗帘,照亮湛云青的身体,他的轮廓仿佛接近透明的橙色。白阮凝视着他,在湛云青近乎督促的视线中伸出舌头。   湛云青欣赏着眼前的景象,仿佛亲眼看着纯洁无暇的美玉被玷污。白阮一双微圆的杏眼牢牢地盯着他,淡粉色的舌尖滑过指缝,清纯与欲望这两样矛盾的气质毫不违和地同时出现在了白阮身上。   原书里所有人求而不得的万人迷此时却这样痴迷地望着他,对他言听计从。精神上的胜利感此时压过了□□的刺激,湛云青满意地摸了摸白阮的头。   白阮感受到湛云青温柔的动作,意识到自己通过了湛云青的某种“考验”,也笑了起来。   湛云青抽了张纸巾,将白阮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替他擦了擦手,问:“昨天你怎么会在那里?”   “警察问我是不是联系不上你,我听说你被绑架了,就赶过去了。”白阮对答如流。   湛云青蹙眉:“谁报的警?”   白阮摇头:“可能是你的助理?昨天你还见了谁吗?”   湛云青回想了一下,觉得确实有可能是自己助理或者保镖报的警,没再多想,稍微正色了些,说:“谷朝雨的话,报警可能是没有用的。这件事我要亲自去解决才行。”   “先休息一段时间吧。”白阮担忧地说:“医生说你最近可能会出现戒断反应。”   湛云青挑眉,看了眼自己身上还没有褪去的血色,问:“你的意思是,我这是戒断反应?”   “是的。”白阮面不改色地说:“医生说需要渐渐地适应,期间做一些脱敏训练,提高耐受。”他拿出拍摄的那份报告,给湛云青看。   湛云青头还有点痛,只扫了眼,摆摆手说:“不想看手机,眼睛疼。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能好?”   “要看个人情况。”白阮回答。   “好吧。”湛云青倒在床上,皱起眉来:“那我工作怎么办?”   “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白阮笑了下,替湛云青揉了揉额头:“我出去工作养你。”   湛云青笑出声来:“还需要你养我?那我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干了。”   白阮不吭声了,抿着嘴偷笑。湛云青扫他一眼,捏捏他的脸颊,说:“我饿了,给我做饭去。”   “嗯。”白阮蹭了蹭湛云青的掌心,把被子给他盖好,起身进了厨房。   厨房响起了锅碗碰撞的声音,湛云青这才想起白阮没有给他留衣服穿,想了想又觉得无所谓,等会儿再穿也行。他翻了个身,被子的布料擦了下胸口,他不由自主抖了一下。   ……妈的,这个戒断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那个什么了,搞得和R18文设定一样。   作者有话说:   湛云青:我一个配角却要背负R18文主角的设定,心好累   大家自由想象一下吧,我什么都没写,我发4? 第30章   白阮房子的装修与他穿衣的品味十分相似, 以浅色系为主,阳光照进来会觉得房间内很亮堂,但是与此同时稍显空旷。   “今天什么时候训练?”   湛云青窝在沙发里, 恹恹地问。房间里冷气开到了28度,他松松地披着一件珊瑚绒的柔软睡袍, 而且只穿了这一件, 温暖的米色与家具的颜色十分协调, 在阳光下像是一副清新的印象派油画。   白阮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砂锅放在桌上, 湛云青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修长笔直的双腿搭着扶手,哼了一声说:“好晒, 我头好痛。”   “今天炖了牛腩。”白阮把砂锅放下,走到沙发前替湛云青揉了揉太阳穴, 蹙着眉十分担忧地问:“是不是比昨天严重了些?”   湛云青脸色苍白, 显得眼睛格外黑白分明。他半阖着眼说:“不想吃牛腩,你干嘛做这个?”   其实牛腩是湛云青昨天亲自点的菜, 要求白阮今天做,结果翻脸比翻书还快。白阮也不恼,说:“我还做了点蛋羹,要垫垫肚子吗?”   “直接开始吧。”湛云青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双臂撑在胸前,挺起上半身看白阮。他的头痛一直没有好转, 就像身体上的副作用一样。只有在被抚.慰时,快.感的刺激能够暂时让他忘记疼痛,因此他对于自己的“脱敏训练”十分热衷。   正值中午, 春日的太阳晒得窗玻璃发热。房间里冷气开得足, 十分凉爽, 但是白阮觉得自己搭在沙发上的指尖也变得十分灼烫。   湛云青没有系衣带,撑在沙发上的这个动作让他的上半身暴露无遗。他身上的痕迹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变得很淡了,只留下隐约的浅粉色印记。白阮依依不舍地看着湛云青锁骨上仅剩的指甲盖大小的吻痕,目光直白到湛云青发笑。他点了点白阮的喉结,说:“之前你还在我这里咬了一口。”   他狭长的双眼微眯,指尖一转,顺着白阮的喉结滑了上去,在他下巴上挠了挠,最后不怀好意地点了点他柔软的唇瓣。   白阮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细微。湛云青的手指很凉,指腹柔软细腻,力度很轻,像是月亮渐渐升空时攀上叶尖的月光。   “舔。”湛云青的手指停在白阮面前。白阮垂下眼皮,露出睫毛根部的小痣,乖顺地探出舌尖舔吻湛云青的指尖。湛云青立即微微颤抖起来,浑身散发出淡淡的粉色。   “听说睫毛根部长痣的人都爱哭。”湛云青懒懒地说。   白阮有些疑惑,抬眼看湛云青,圆润微挑的上目线像是乖巧的布偶猫。   “你不知道自己有痣?”湛云青挑眉。   白阮摇摇头。   湛云青笑了,说:“笨。”   白阮立刻埋怨似的咬了湛云青手指一口,湛云青乐不可支,把手拿了出来,抱住白阮的脖子,把他往怀里揽了揽。   “往下看。”湛云青命令道。   白阮立刻照做,下一秒,眼皮上传来濡.湿的触感——湛云青舔了舔他的眼皮,舌尖在他睫毛根部点了点。   “!”白阮盯着面前湛云青修长的脖颈以及深陷的锁骨,咽了口口水,两手不由自主握紧了。   “现在知道在哪了吗?”湛云青的气息扑在他的眉骨上,白阮忍不住舔了舔唇,将手搭在湛云青腰上。   “……知道了。”他声音艰涩。   湛云青抓住白阮后脑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脸。白阮颧弓红透了,心领神会地伸出舌头,与低下头来的湛云青接吻。   脸边的光线被湛云青落下的长发遮住,白阮几乎觉得整个世界只剩湛云青与自己了。下一秒,他的双耳被湛云青捂住,唇舌交缠的声音似乎放大了数倍,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在他颅中回响。   “听见了吗?”湛云青松开白阮的唇,得意地问他。   白阮所有接吻经验都来自于湛云青,对于湛云青的一切新奇招数都难以招架,跪在地上微微喘着气,难以自持地望着湛云青。他搂紧湛云青,点了点头,嘴唇挨到了湛云青的脖子。   他张开嘴,在湛云青喉结旁边试探了下,抬眼问:“可以吗?”   “你是属狗的吗?”湛云青轻轻揪了揪白阮的头发。   白阮好像要哭一样,眼眶湿漉漉的看他。   “可以。”   湛云青回答道。   白阮立刻衔住湛云青的喉结,毫不犹豫地留下一道牙印,又在湛云青侧颈上嘬吻。   药物的副作用让湛云青难免发抖,薄薄的皮肤绷紧,抓着白阮的后衣领,向后仰起头,睡袍从肩头滑落,挂在胳膊肘上。白阮的犬齿在湛云青的脖子上划出浅浅的痕迹,先是略白于周围,很快又变成鲜艳的红色。   “不许得寸进尺。”湛云青捏住白阮的耳廓。   白阮立刻舔了舔自己划出来的痕迹,说:“对不起。”   湛云青垂眸看白阮,白阮舔了舔嘴唇,对上他的视线,剔透的双眸中映出湛云青的影子。他很少这样从另一个人眼中看自己,其实看不太真切,还有些变形,让他怀疑这是否真的是自己。   半晌,白阮率先移开了视线,帮湛云青把睡袍提好,说:“感觉情况比以前好了很多。”   “有吗?”湛云青倒在白阮身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贴着白阮,脸颊搁在他肩上。白阮抿着嘴笑,在湛云青颈窝嗅了好几口,满意地看见面前的皮肤迅速变成粉蔷薇一般的颜色。   “有。”白阮把手搭在湛云青的侧颈上,湛云青略快的脉搏传来,像是心脏在他的指尖一跳一跳。他说:“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红了,以前有些像淡赭石色。”   “你对这个倒是敏锐。可是我头痛还没好,”湛云青苦着脸说:“感觉一天比一天疼。”   他的气息扑在白阮下巴上,白阮侧过脸,两人嘴唇离得很近。   “用快.感麻痹疼痛其实算不上一种好方法。”白阮轻声说。   湛云青伸出舌头舔了舔白阮的嘴唇,不说话,狡黠的笑容中意味不言自明。白阮柔软的双唇被舔得湿漉漉的,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口狂跳,湛云青也听见了,将手放在白阮心脏的位置。   白阮穿得齐整——在帮湛云青做“脱敏训练”时,湛云青是不允许他脱掉衣服的。这当然也是“指令”或者“考验”的一种,其中或许还有一丝胆怯或是心虚,但无论是什么,白阮都愿意遵守。   湛云青什么都没做,闭着眼睛感受着白阮的心跳,两人都静了下来,番茄牛腩的香气逐渐充溢了室内,规律的心跳以及温馨的、可以称之为家的气息让湛云青发出满足的喟叹。   “让我尝一口。”湛云青说。   “什么?”白阮疑惑地看湛云青,思索了一番,将脖子凑到了湛云青的唇边。   湛云青措不及防,有些反应不过来地问:“干嘛?”   白阮僵了一下,缓缓地退开,脸瞬间红透了,比湛云青身上还要红,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微微抿着唇不说话。   湛云青总算意识到白阮刚刚是想让自己咬他,乐不可支,松开白阮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仰躺着笑得浑身颤抖。   他的睡袍完全敞开了,白阮又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侧着脸偷偷瞥湛云青。湛云青的腹部绷紧,腰线利落,腹白线形成一个浅浅的笔直的沟壑,跟随着身体主人的笑声起伏。   见湛云青笑个没停,白阮咬了咬唇角,有点不高兴地说:“别笑了。”   湛云青本来已经笑累了,看到白阮这个样子没忍住又笑了,把肚子笑得酸痛,连忙伸手揉了揉。这时一只更温热的手落在了他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他抬眼看白阮,白阮还在赌气似的不看他,耳根红红的,手臂却向他这边伸直了,修长的手指按着他的腹部轻揉,玲珑的指节赏心悦目,边揉边嘟囔:“所以说叫你不要笑了。”   湛云青安静了下来,白阮揉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湛云青的动静,转过头来,正好撞上湛云青的视线。   白阮眨了眨眼,缩回手:“怎么了?”   湛云青忽然在半空中抓住了白阮的手。他勾住白阮的小指,毫不费力地把白阮的手拉了过来,顺带将白阮扯到了自己面前。   他捞过白阮的脖子,在白阮下颌处咬了一口,留下一个半圆形的牙印,从正面看像是一个月牙。   “奖励你的。”湛云青轻浮地拍拍白阮的脸说。   白阮被湛云青这样子对待,觉得心尖牙根一起发痒。他走到餐桌边,摸了摸砂锅还是热的,盛出一点牛腩端到湛云青旁边。   湛云青张开嘴,白阮便夹了一筷子送到湛云青嘴里,软绵绵地劝湛云青:“不要躺着吃。”   他其实没想过自己这么说湛云青会听,没想到湛云青哦了一声,真的坐了起来。   湛云青不太端正地坐着,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咀嚼,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阮端着碗,十分耐心地等着。他发现湛云青看上去是个任性的人,其实被满足后是很好说话的,甚至能够称得上听话。   而在满足湛云青这件事上,他似乎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夹了一块西红柿,喂给湛云青,湛云青稍微皱了下眉,将西红柿吃了进去。   “不喜欢吃西红柿?”白阮问。   “没有,我不挑食。”湛云青舔了舔唇角的番茄汁,说:“饱了,你自己去吃吧。”   “我做饭的时候吃过了。”白阮把碗筷收了起来,湛云青盯着他做家务时利索的背影,忽然问道:“我听邵谦说你以前是学雕塑的?”   “啊……”白阮应了声,似乎将水龙头打开了,厨房传出哗哗水声。   等到他擦干手,从厨房走出来,湛云青又问:“既然是学雕塑的,怎么想到来演戏?”   白阮在湛云青身边坐下,犹豫了一番,回答道:“演戏来钱快。”   学艺术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他高中那年一直资助他的师父去世了,学校的奖学金又不可能覆盖他所有的支出,他咬牙坚持一段时间后还是休学了。   湛云青自然而然地倒在白阮身上,靠着他的肩膀,问他:“我还没见过你的作品呢。”   话音刚落,他察觉到白阮的身体绷紧了一瞬。   “怎么了?”湛云青问。   白阮垂下眼睛,说:“当时不打算学了,就都销毁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伤心,但是垂下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杀伤力倒是比真的伤心还要大,令湛云青罕见地心虚了。   “你还小,以后想学随时可以学。”湛云青起身,坐回沙发角落,脚缩在沙发上。   白阮两手交握,放在腿间,轻轻捻了捻指腹,说:“我不小了。”   湛云青轻轻踹了白阮大腿一脚:“你才多大?你要是算不得小,那我岂不是都算得上老了。”   白阮伸手捉住湛云青的脚,抚了抚湛云青脚背上的青筋,抬起眼看湛云青,说:“你一点都不老。”   这个回答让湛云青眉毛一抬,眼皮一掀,瞪了白阮一眼:“我当然知道了!”   “我上初中就看过你的影片。”白阮手指滑到湛云青脚踝上,不动声色地圈了一下,继续说道:“美术老师在班上放的,你十六岁时候的作品,演初中生,我看的时候以为你比我还小呢。”   白阮的指尖让湛云青的小腿红了起来,仿佛云霞的倒影渐渐染红海面,湛云青靠在沙发上不说话,歪着脑袋,长发随意地散着,有几缕发丝贴在修长的脖子上,半遮住他颈上的咬痕,蜿蜒向下,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流淌的墨汁。   “那你见到我的时候,有没有失望?”湛云青把脚架在白阮腿上。   他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而白阮也不止一次缓慢又坚定地回答道:   “怎么会。”   回答完,他又问湛云青:“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湛云青点点头。   白阮挑开湛云青的浴袍下摆,颀长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小腿骨,经过膝盖时转了一圈,停在膝盖窝,引起湛云青细微的颤栗。指腹的薄茧平日并不起眼,但是落在脆弱细腻的皮肤上时,触感便被放大了无数倍。   湛云青抓住沙发上的布料,指甲用力到泛白。   白阮欺身上前,用另一只手把湛云青脖子上的发丝挑了出来,轻轻吻了吻。冷气中的头发本应是凉丝丝的,却被湛云青的体温熨得半暖。   湛云青看到白阮下颌处的牙印就想笑,点了点那处咬痕,说:“很适合你。”   白阮眼睛湿润,对上湛云青的视线,说:“那你每天都奖励我。”   “叫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湛云青不满地说,下一秒膝盖窝被白阮用指甲轻轻一划,霎时头皮发麻,立刻夹紧了腿。   白阮不防,腰被湛云青夹了个正着,手上动作一停。   “谁叫你乱动的。”湛云青强撑着挑衅道。他刚刚被刺激得天灵盖发麻,此时在心里咒骂起这该死的副作用。   他的不满、羞愤、恼怒都生动地表现在了脸上,所有的肌肉都是动态的,眼神时刻在流转,白阮一不留神便看入迷了,低下头轻轻吻湛云青。   湛云青渐渐没声了,声音都被堵塞在唇舌间,变成几声模糊的低.吟。白阮有样学样地捂住了湛云青的耳朵,那一瞬间所有外部的声音都消失了,白阮的房间仿佛变成了一条孤船,载着二人渐渐沉底,周遭寂静,只余唇舌交吻的声音在脑中回旋不断。   忽然,刺耳的铃声从某个角落响起,让湛云青从水底猛然浮了出来,得以少许喘息。他望向声音的来源,发现是自己的手机。   这段时间他把工作都暂停了,对外宣称在度假。他的朋友们也知道他的德性,没有急事不会主动联系他。   “去帮我拿。”湛云青用脚尖踢了踢白阮的小腿。   白阮抿起唇,有点不高兴地看湛云青。   湛云青勾起嘴角,亲了亲白阮的鼻子:“快去。”   白阮这才下去帮湛云青把手机拿来,扫了一眼,递给湛云青:“你的电话。”   湛云青接过来,发现是卿寒,动作一顿,莫名心虚地扫了白阮一眼。   白阮在他旁边坐下,沉默地看着他。   湛云青并不打算接。无论卿寒与谷朝雨是不是一伙的,卿寒都是导致他被谷朝雨绑架并且下药的重要原因。除此之外,卿寒的背叛更让他感到愤怒与耻辱,若不是最近被耽误了,而且卿寒事业也被耽误得差不多,他必然要亲手收拾对方。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将电话挂断后,卿寒锲而不舍地又打了好几次,还发了消息过来:   【湛先生,我只是想解释一下……请您放心,我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我手上有谷朝雨的把柄,如果您需要的话……请相信我没有恶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湛云青犹豫了一番,觉得只是接个电话而已,勉强同意了,回复道:【facetime吧,我需要检查你的环境。】   卿寒立刻同意了,将视频拨了过来。湛云青并不打算露出自己的脸,随便找了张纸巾盖住了摄像头。   “湛先生。”卿寒的声音立刻从对面传了出来,白阮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动了动。   湛云青打量着卿寒身后的环境。卿寒不知道在哪儿,但看起来居住条件挺一般。   卿寒率先解释道:“我在我爸妈家。”   “哦。”湛云青应了声,忽然小腿一紧,瞥了过去,发现白阮握住了他的小腿。   “干嘛?”湛云青问他。   卿寒看不见湛云青,听见湛云青说话,以为是对他说,有点紧张地问:“您现在忙吗?”   “你说呢。”湛云青不愿搭理他的唠家常,紧紧盯着白阮。白阮听见卿寒的声音时,力度大了一些。   “哦……我只是想道歉。”卿寒说:“对不起,我没想到谷朝雨会对您做那样的事。”   “你怎么知道他会对我做怎样的事?”湛云青问。   卿寒瞬间卡壳,无措地解释道:“他对我保证不会伤害您。我,我真的没想到他会绑架您……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   他听起来确实很后悔,但到底是为谷朝雨绑架了湛云青后悔,还是为谷朝雨半途将他踢出计划而后悔,除了他没人知道。   “您最近吃得好吗?”卿寒问:“我还记得您以前最爱吃我做的鸡丝羹。”   “有吗?”湛云青懒懒地问。   “要是上次我能给您做就好了。”卿寒语调失落:“之前每次我做的你都会吃完,其他菜经常不怎么动或者只吃几口。”   湛云青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急促地喘了口气。白阮的手移到了他的大腿上,似乎带了些怒气般摩挲着他的腿上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拧了拧。   “嘶。”湛云青倒吸一口凉气,卿寒在对面听见了,停顿了下,问:“湛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湛云青按着白阮的后脑,把他按到自己被拧红了的地方,垂着眼皮似笑非笑,说:“你继续说。你说你知道谷朝雨的把柄,是什么?”   白阮伸出舌头,较劲似地舔了舔伤口(如果那姑且算是伤口),抬眼与湛云青对视。   “不要停。”湛云青说:“犯错是要付出代价的。”   卿寒却以为湛云青是在对他说话,心里一寒,说:“对不起,对不起,湛先生。之前你总是去找白阮,都不来找我们了。谷朝雨说,只要没有白阮,你就会和以前一样……”剩下的话他自己都难以启齿。   对面沉默了一瞬,卿寒十分忐忑,忽然听见湛云青问他:“然后呢?”声音算得上温柔。   他几乎感激涕零,以为自己的心意感动了湛云青。毕竟他们认识了好几年,上次他不过打了个电话,湛云青便为他跨越千里,这让他觉得湛云青对他必然是有几分真心的。他说:“湛先生,我喜欢你,我其实也不在乎我的工作——我就在家里给你做饭,你能每天都来就好了。”   这句话从传声器传出,白阮忽然抬起头看着湛云青,舔了舔自己的犬牙,又埋下头去。   卿寒听见对面湛云青闷哼一声,无措地停住话头,半晌才组织好语言:“湛先生……其实你更喜欢白阮也没关系,我,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满足了。但是白阮,白阮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您别被他骗了——”   下一秒,卿寒发现对面遮盖镜头的东西晃了一下,下一秒,一张熟悉却又令他忍不住咬牙切齿的脸出现在镜头里。   “——白阮?!”   白阮嘴唇湿漉漉的,唇角微红,对他笑了一下。   “这么爱做饭,你去应聘食堂后厨吧。”他嘲讽地挑起眉,舔了舔唇角,清澈的双眸之下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作者有话说:   我(关灯)(拉开腰带)(凑近读者):嘿嘿,给你们看个宝贝!特别涩!   JJ(忽然出现)(将所有的读者挡在身后)(将我的腰带打了个死结):你在做什么!他们还都是孩子!   我(拿出自己腌的脆柿):你看,涩不涩!超涩的!   T T这么一说好想吃脆柿哦……? 第31章   卿寒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孩了, 陪在湛云青身边那么久,一眼便能认出白阮出现在镜头之前在做什么。   他瞪大双眸,无措、嫉恨、窘迫与羞耻同时浮现在他心头。白阮表情并不张扬, 但是微微勾起的唇角却很真切。卿寒看着白阮,气得眼睛都红了, 张口结舌:“你, 你!”   白阮眨了眨眼, 将手机扔到了一边。镜头朝上, 在大片天花板之外能够看到一点衣角。卿寒下意识想挂断,却在碰到屏幕的那一瞬鬼使神差地止住了。   湛云青靠在沙发上,近乎纵容地笑着看白阮抢过他手机扔到腿边, 伸出手按了按白阮的牙齿,淡淡地说:“下次记得把牙收起来, 别蹭到我。还记得我怎么做的吗?”   白阮眷恋地舔了舔湛云青的指尖, 点点头,伸手将麦克风关了。   卿寒痛苦地望着手机上一动不动的寂静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丰富的想象力已经让他看到了对面发生的一切,他几乎想要嘶吼出来,或是狠狠地把手机扔出去, 但是他都没有,只是红着眼睛坐在手机对面。   啜泣声从传声器传来, 湛云青摸了摸白阮的脸。白阮抬起湿漉漉的眼看他,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嘘。”湛云青伸出食指比在唇前,示意白阮噤声, 将麦克风重新打开了。   卿寒看见对面打开了麦克风, 立刻一激灵坐直了, 不由自主期待起湛云青会对他说什么,却在听到湛云青声音的那一刻失望地塌下肩膀。   “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湛云青冷淡地问。   若是卿寒能够亲眼看到湛云青,必然不会觉得他冷淡了。他现在唯一能够算得上冷淡的就是语气,事实上他的脖颈、锁骨、关节以及平日不见光的所有部位都红得像是要发烫,与他镇定自若的神情语气形成巨大的反差。白阮似乎觉得湛云青这样很有趣,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湛云青垂眸,扫了眼白阮,警告似的抬起眉头。白阮立刻握紧他的手,收起笑容。   卿寒勉强响起自己未竟的话,盯着桌面,眼神黯淡地说:“之前谷朝雨让我在您的饭菜里放了点东西……我没有放,但是把东西留下来了,当时还,还录了音做证据,他不知道。”   他鼓起勇气,问:“您可以原谅我吗?”   湛云青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录音在哪里?”   卿寒眼睛一亮,凑到镜头面前,说:“我,我想见您!”   “你在跟我谈条件?”湛云青慢条斯理地问。   “不是谈条件,我只是,我只是想以功补过。”卿寒磕磕巴巴地说:“我就远远地见你一面也好。”   他哭了,或许是想着湛云青有可能在看着他,他哭得很小心,怕哭得太狼狈不好看,以至于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湛,湛先生,我爱你,我爱你。”卿寒断断续续地说,话语与心一样碎,恨不得将心脏剖出来给湛云青看。   然而湛云青并没有看他,也没空看他。他大腿颤抖两下,失手将手机打远了些,双眸略有些失神。白阮咽了下,强硬地将湛云青的脸转到自己面前,啄吻他的唇,再轻轻挑开湛云青的唇瓣,缠着他的舌尖挑逗。   卿寒还在真情告白,湛云青试图偏过头,却被白阮掰了回来。   “不许看他。”白阮又柔软又强硬地说。柔软的是他的唇舌与语气,强硬的是他的手和他的词。然而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又轻轻地说:“只要看着我就好了,好不好?”   湛云青笑了下,轻哼一声,打发他道:“你去漱口。”   白阮顿了顿,盯着湛云青看了几秒,才缓缓起身,说:“好吧。”   等看到白阮走进洗手间,湛云青才重新拿起手机。他毫不遮掩自己的神情,卿寒对于他眉梢眼角的餍足再熟悉不过,想说的话堵在嘴角,低头借着擦眼泪遮挡自己的表情。   “把录音文件发到我邮箱,我验收之后再考虑一下你的要求。”湛云青说。   卿寒先是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湛云青冷漠的双眸后,眨了眨眼,忽然舒展了眉眼,释然地说:“好。”   他原以为湛云青可能不会答应了,毕竟有白阮在旁边,没想到白阮的魅力也就这样,并没有达到湛云青会为了他放弃其他所有人的地步。   湛云青就是这样无情的,卿寒有多恨这一点就有多爱湛云青的这个特质。有些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值得仰望的,坐在神龛里的神越是远离世人,越是得到崇敬。   通话挂断后,录音文件很快传到了湛云青邮箱中,连带着药物的照片。白阮还没出来,湛云青点开录音粗略听了下,在听见谷朝雨的声音时头痛更甚,眼神迅速冷了下来。   白阮从洗手间走出来,在餐桌旁边坐下。湛云青都习惯他没事儿就坐到自己旁边了,问他:“干嘛坐这么远?”   “看你这么忙,不打扰你。”白阮说。   湛云青笑,拍了拍沙发,说:“过来。”   白阮看了他一眼,像是正在生闷气但是被叫了名字还是不情不愿走了过来的小狗,背对着湛云青坐在沙发边上。   “干嘛,不许闹脾气。”湛云青有点孩子气地说:“我现在头好痛。”   “我今天做的番茄牛腩你就吃了一块。”白阮掰着手指数了起来:“昨天做了炒茭白和鹌鹑汤,你就吃了几筷子,汤喝了半碗;前天我烤了戚风蛋糕,你吃了一小块就说饱了,还有前前天……”   湛云青没想到白阮是惦记这个,听着他的数落一时间哑口无言,又觉得可爱又觉得好笑。   “上个礼拜我也做了莼菜鸡丝羹,你剩了好多!”白阮很委屈地说:“你去找别人给你做饭好了。”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难得稚气,湛云青伸手摸了摸白阮的耳朵:“你听他瞎说?”   白阮抓住湛云青的手咬了一口,不说话。   “我找那么多人做饭干什么,”湛云青握住白阮的手,扬眉道:“你一个人做的我都吃不下。”   白阮这样吃醋闹小脾气的样子确实很可爱,湛云青甚至挺喜欢。一个人吃醋时流露出的可掌控感往往会使他感到十分满足,就好像他随便一个举动就可以牵扯对方所有情感一样。   他扶着白阮的下巴让他转过来,说:“听话,不生气了。”说完,他想起方才白阮的举动,意有所指地说:“没想到你玩得还挺野的。”   “你不喜欢吗?”白阮眨了眨眼,没什么表情,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神很无辜。   湛云青松开他,说:“你猜。”   白阮不说话,冷冷清清地看他,忽然舔了舔唇角,抱怨似的说:“磨得嘴角好痛。”   “……”湛云青捂住下半张脸,有些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要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   “为什么?”   因为有点过于涩了,湛云青在心里回答,嘴上说:“因为太可爱了,我很喜欢。”   “那你有更喜欢我一点吗?”白阮问。   “嗯嗯。”湛云青胡乱点头,说:“头好痛,帮我揉一下。”   白阮伸手让湛云青枕到自己腿上,将手按在他太阳穴上,轻轻地说:“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嗯?”湛云青没听清。   “没什么。”白阮想起湛云青对自己那恒久不变的1%的好感度。   “说起来,最近没见过你戴表。”湛云青也是突然想起,问了一句。   白阮点点头,笑了一下:“没什么场合,用不上。”   表盘这种能够反光的东西,似乎总是时时刻刻在提醒他湛云青对他只有1%的好感度。哪怕那块表是湛云青送的。   湛云青伸手握了握白阮的手腕,说:“总是空落落的,也不像话。不戴表可以戴点别的,出去也有面子。”   “好。”白阮替湛云青揉着额角,力度适中。   湛云青舒服得闭上眼睛,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之前他骗白阮说自己头痛,让白阮给自己按摩,没想到现在他的头还真的痛了起来。只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谷朝雨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最近谷朝雨似乎销声匿迹了,他又不信任湛家人,也没跟他们打听。   “上次那个检验报告还在吗,我想看看。”湛云青说。   白阮动作停顿了下,点点头,从房间拿出手机递给湛云青。湛云青躺在白阮大腿上举着手机看了会儿,对报告上的医学名词和数值有点迷糊,问道:“当时医生怎么说,这个药对身体有害吗?”   “医生说暂时没看出来,而且这个药本身应该没有成瘾性,给神经中枢造成的刺激反而会造成依赖。”白阮诚实回答道。   “我现在的头痛也是戒断反应的一种?”   白阮点头。   湛云青陷入沉思。   如果这个药真的不伤身体,那他偶尔用一下缓解头痛似乎也不是不行?他总不能就这么头痛下去吧。   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白阮立即劝说道:“最好还是不要考虑用药,这个药物应该还没有流通,市面上买不到,只有谷朝雨有。”   “没有类似的吗?”湛云青啧了一声。比起被谷朝雨拿捏,他宁愿头痛痛死。   “嗯,只能靠意志戒断了。”   湛云青痛苦地闭了闭眼,起身趿拉着拖鞋找出烟,回到沙发上抽起来。   头痛勉强可以忍,身体上的副作用目前来看似乎并没有太影响日常生活,唯一的问题就是,再这么忍下去,戒断反应会不会愈来愈烈,像上次在慈善晚会那样。   他可还记得自己四肢酸软头痛欲裂任人宰割的样子。   目前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拿到卿寒手上的药,送去检测一下成分,看能不能想出一些解决方法。他正打算换回自己的手机联系卿寒,忽然看见白阮的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郑麟道:【这真的是一个好机会,你不考虑一下吗?难道你要为了那个人放弃你自己的未来?】   湛云青看了眼,问白阮:“郑麟道让你考虑什么机会?”   “一部电影。”   “他来导?”   “嗯。”   “他给你什么角色?”   “他说让我去演男主角。”   “他倒是很关照你。”湛云青冷笑了下,回忆起原书剧情。原书中好像确实有这么一部电影,郑麟道沉寂几年后的复出之作,口碑不错但是票房惨败,印象里白阮并没有出演,而是选择了同期一部小成本电影,票房爆到10亿,还提名了最佳男主。   那部电影叫什么来着?湛云青记不清电影名了,只记得导演似乎是复姓。   “你为什么不答应他?”湛云青问白阮。   白阮抿了抿唇,说:“我不喜欢他。”   上次郑麟道还对湛云青说了过分的话,而且那种话语听起来好像两人过去有些深刻的羁绊一样,他很不喜欢。   湛云青忽然开始好奇起来。白阮身上的主角光环到底是怎么运作的,是无论白阮做什么都能成功,还是无论剧情怎么偏移都会有无形的力量将他推回主线剧情再成功?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就要开始为自己的结局早作打算了。   不如就趁这次试试,看看假如白阮没有拒绝郑麟道邀约的话会发生什么,还能不能遇到那部小成本片。   “去试试吧。”湛云青说:“郑麟道导演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白阮俯身抱住湛云青,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湛云青笑了,眨眨眼说:“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他有些幸灾乐祸地点开郑麟道的消息框,把手机塞到白阮手里:“你跟他说,快。”   白阮果然这么跟郑麟道说了,湛云青几乎能想象出郑麟道在对面暴跳如雷恼羞成怒,气得牙根都咬碎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他的愉悦表现得太过明显,白阮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郑麟道什么时候教过你?”   实际上他困惑这个问题很久了,因为网络上很少有郑麟道教导过湛云青的消息,白阮甚至根本没听说过。他又想起郑麟道对湛云青的评价,总觉得……背后的真相引人深思。   “他没教过我。”湛云青不以为意地说:“有段时间他是湛天明的家庭教师。那个时候郑麟道应该是……二十九?还是三十岁?然后湛天明刚上大学,突然发疯说要学摄影当导演,就把他请来了。”   郑麟道现在四十了,白阮立刻估算了下,湛云青遇到郑麟道的时候应该是十四五岁……两人年龄差挺悬殊,应该没什么可能。但是十三四岁基本也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他又忍不住多想。   湛云青那个时候是一种张扬耀眼的美,一般人见了很难不心动吧。而且那个时候的湛云青年纪还小,比现在肯定懵懂许多,要是被成年人哄骗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湛云青看着白阮变幻莫测的神色,怀疑地问。   白阮连忙摇头:“没什么。”   湛云青被白阮可能的猜想恶心得一阵恶寒,捏了捏他的鼻子,强调道:“别瞎想,我也不是那么不挑好吧,不要恶心我。”   没有就好,白阮的小心思被发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朵。   “他回复你了吗?”湛云青问。   白阮立刻把手机转过来给湛云青看,郑麟道的回复看起来倒不失风度,算得上冷静地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改天出来面谈一下吧,你和他一起,我们一起吃顿饭好吗?】   “去吗?”白阮征询湛云青的意见。   “可以,要不就后天吧,我明天有事儿。”湛云青打算明天让卿寒把东西送过来。   白阮没问他去哪,只是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好。”   “你回来吃饭吗?”白阮追问道,又怕自己追根究底的气势会引起湛云青反感,补充道:“如果你吃,我明天就去买菜。”   “我不吃你就不买菜了?”湛云青戳戳白阮的脸,把自己的手机拿了过来。   白阮扭过头咬了一口湛云青的手指,点点头。   “那你吃什么?”   “今天的菜热一热就行。”   “这么可怜?”湛云青挠了挠白阮的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给卿寒回了个邮件后放下手机对白阮说:“我会尽量赶回来的。”   他也考虑到自己最近身体的原因,不想在外面久留。   白阮答应了,亲了湛云青一下,说:“那我等你。”   卿寒在家里抱着手机等了半天,总算等到湛云青的回复:   【地址发我,我会派人去接你。】   他静坐着,眼神空落落的。一步错步步错,假如他不听谷朝雨的,轻举妄动,何至沦落至此?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明明那么配合谷朝雨,谷朝雨把他中途踢出计划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对他动手?难道自己还得罪了某位不知道的大人物?   他正打算将手机放下,手机忽然振动了下,看到联系人的时候,他吓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谷朝雨?   谷朝雨为什么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是巧合还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他?他的手机是不是被监控了?会不会此刻正有人守在他门口?   卿寒捧着手机,半天不敢动,直到电话挂断,他才颤抖着手点开短信想给湛云青发消息,刚点出光标又惊恐地回头看,好像生怕谷朝雨正在某处盯着他。   他该怎么办?卿寒神经质地站起来,绕着房间走了几圈,紧张地咬着指甲。他将房门锁上,走到窗边,探出一双眼睛向下看。   楼下停了几辆车,卿寒飞速地回忆着这几辆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谷朝雨有可能在这几辆车里面吗?这些车都停在这,谷朝雨会不会已经上楼了?会不会正在他门外?   他不敢再看,将窗户锁上,打开手机,又开始怀疑手机会不会正在被监视。他在家里找了半天,找到一只小灵通充上电,勉强开机后,遮着屏幕将地址飞快地发给湛云青:【谷朝雨刚刚给我打电话了,我很害怕,您能现在就来接我吗?】   湛云青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让白阮帮他抽游戏宝箱,消息弹出时白阮睫毛颤了颤,什么都没说,沉默着替湛云青把宝箱点开了。   他的手气确实很好,也许这就是气运之子吧。湛云青接过手机,没有解释短信的事情,亲了白阮一口,称赞道:“厉害。”   白阮的唇有点凉,牵住湛云青的手,看着他说:“以后就别跟他见面了。”   湛云青微微眯起眼,打量白阮的神色。白阮心里咯噔一下,垂下眼睛避开对视,任他打量。   “不要得寸进尺哈。”湛云青把手从白阮手中扯了出来,轻飘飘地说。   白阮望着湛云青起身离开的背影,紧攥着拳。   他终究还是年轻气盛,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让原本稍有软化的湛云青瞬间警惕起来。其实若只是这一句话,湛云青估计反应不过来,只是今天白阮做的太过了。   “对不起。”他坐在沙发上说:“我只是怕你看到他就忘记我。”   湛云青在卧室门口停住,闻言回过头:“那你可以像他一样,哭着跟我说离不开我,或许我会考虑一下。”   他这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极伤人了,白阮呼吸几乎凝滞住,眼见着湛云青进了卧室换了身衣服走出来。   湛云青虽然没有前段时间敏感了,但是还是有点经不起刺激。白阮没有给他买其他的衣服,他挑了一套棉质的穿上,有些难耐,但是能忍。   “你现在就去吗?”白阮眼圈微红,微微垂着头不看湛云青,问得又委屈又伤心。   他的衣服湛云青穿还是有点大,显得有些宽松,锁骨露出了一半。   “嗯。”湛云青回答。   “你头还痛着,早点回来。”白阮说。   湛云青停顿了一下,回答道:“我会买止痛药的。”   白阮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恳求道:“亲一下再走好不好?”   湛云青没动,靠在房间门口。   白阮站起来,走到湛云青面前,不敢多说话了,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与他接吻。   湛云青没有配合他,却也没有抗拒。白阮讨好地舔了舔湛云青的下唇,退了开来,问他:“你怎么去?需要车吗?”   “不用了。”湛云青说:“有人来接我。”   这次白阮再好奇也不敢问了,捻了捻指尖,从他面前让开。   湛云青走了出去,在玄关挑了双白阮的鞋。白阮只有运动鞋,还基本都是白色的,这十分不符合湛云青一贯的穿衣风格。他勉强挑了一双穿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2章   人是有动物本能的, 尤其是感受到危险时,往往身体早在思维前便会做出反应,保护自己。   这就是湛云青将手从白阮手中抽出时感受到的, 一瞬间肌肉发紧的本能。他走出白阮的房子,望着路边刚冒出嫩绿新芽的梧桐树, 心尖似乎仍有余悸。   郊区的梧桐野蛮生长, 不像市中心的绿化都需要精心修剪照顾, 树皮还要刷上白漆保护。他眼前的梧桐树树干光秃秃地裸.露在人前, 树皮有些许脱落,露出白色的树心,树枝上的树叶却顽强又茂盛地生长着, 一片绿意盎然。   一阵风刮过,将湛云青的头发吹起。忽然一片被虫蛀过的叶子落在湛云青脚边, 湛云青伸出脚踩了踩,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回头。   那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不动了, 直到湛云青的车停在路边。湛云青像是从来不知道身后有一个人一般,直接往路边走,这时他手心一凉,身后的人将一个冰冷、坚硬、略有些锋利的硬器塞到了他手里。   “钥匙。”白阮站在他背后, 不敢向前一步,声音又轻又低, 像是棉花捻成的线,任人伸手一拂便会崩裂或是落在地上。他没有解释为何要给出钥匙,或许他也知道没有理由。   湛云青停住脚步, 转过身来看白阮。白阮盯着地上, 手在半空想碰他又不敢。   咣当。   湛云青带了点恶意地松开手, 钥匙落在地上。   那一瞬间,湛云青看到白阮整个人仿佛卡壳了,半晌才抬起眼,不敢直接看湛云青,目光先漫无目的地瞟向一侧,才缓缓看向湛云青。   如果一个人的目光可以化作实质,此时白阮的目光早已碎成无数片,被泪水浸湿后反射出微烁的光芒。   湛云青什么都没说,径直上了车。白阮望着地上的钥匙,眼泪夺眶而出。   他只是想留下他,他只是想留下他!他自以为已经掌握了取悦湛云青的诀窍,对湛云青百依百顺,将自己放低到他脚下,让自己看起来柔软无害,为什么还是失败了?为什么?   哪怕湛云青离开时回头看他一眼,他都愿意相信湛云青会回来。可是湛云青没有,好像白阮只是他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就像卿寒和其他所有人一样。   可他居然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他凭什么这么觉得?   手机响了一声,沉寂许久的谷朝雨忽然给他发来一个录音文件。   点开的瞬间,谷朝雨的声音传了出来,带了些显而易见的恶意:“你还喜欢白阮吗?”   白阮立刻点了暂停。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白阮逐渐透过反光看清了自己的脸——苍白、慌乱,还有狼狈的泪痕。   他不敢听下去,却又忍不住继续播放,就像等待宣判的罪犯,哪怕明知结局,仍然有那么一丝希冀能够被赦免——或者哪怕只是少判两年。   录音中沉默了片刻,湛云青的回答清晰地传来。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   白阮仿佛终于得到判决的罪犯,定下了心,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手脚冰凉发麻。录音仍然播放着,只剩短短两句。   “那你当时为什么勾搭他?”   湛云青理所当然地回答:“好玩呗。”   好像白阮就是一个刚刚好的,合适的玩具。   春日的阳光仍然是温暖的,毫不吝啬地照亮亲吻着世间所有凡人,包括静止在路边静如雕塑的白阮。对于白阮她甚至是偏爱的,勾勒着他的光影比起别人都格外优美。   但是白阮却觉得有一团火在体内熄灭了。   好痛。白阮想起湛云青倒在沙发上抱住他,向他抱怨自己头痛,此时他万分渴望这么一片地方供他倒下,然后他可以抱住湛云青,对他说,我的心好痛,你为什么忍心对我这么做,是因为觉得我可以随便被伤害,还是因为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忍受?   白阮的手颤抖着,盯着湛云青的影子刚刚停留的地方。他想起湛云青揉他头发时微凉的手,想起湛云青靠在他身上抱着他,想起湛云青吻他说他可爱。   为什么?不是说喜欢他吗?就算只是喜欢他的脸,喜欢他听话,喜欢他呼之即来招之即去,他都毫无怨言。只要湛云青说喜欢,他都愿意相信,哪怕是1%的喜欢,哪怕是1%呢。   哪怕是1%呢。   怪不得他无论怎样费尽心机,湛云青都可以果断又无情地抽身而去。他却以为只要湛云青喜欢他,他一定有办法留住他。   他怎么能留住一个不喜欢他的人?   对于湛云青来说,他表现得越柔软,越可操控,湛云青只会变本加厉,心情好时揉捏一下,稍有不满便说放下就放下,像是上次那样。   他误解了湛云青的心,做出了完全错误的决定。   录音自动播放完后停止了,白阮拿起手机,回到家里,又忍不住点开文件重新听,仿佛自虐一般。   在这一刻,他忽然嫉妒起谷朝雨。如果他能够成为像谷朝雨那样的人,湛云青就算离开,也会因为顾忌,而不像对自己一样这么果断坚决又残忍吧。   可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岌岌无名的没有背景也没有家世的人,怎么能跟谷朝雨比呢?但他实在不想再看见湛云青的背影了。   曾经没有湛云青的日子变得难以忍受,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度过过去的年岁的。上帝仁慈地将湛云青送至他身边,终结了他孤独无涯的过去,却不肯让他留下,好像在怪他贪心。   湛云青上车后一言不发,后座上已经备好了新衣和鞋,止痛药也准备好了,摆在一边。   上次去找卿寒他吃了亏,这次吸取了教训,把地点定在自己这边,顺便多找了几个保镖。   谷朝雨的家世背景有些复杂,在国内不好处理。而且他为人处世阴晴不定,没有底线,湛云青倒是真的有点替卿寒担心,毕竟卿寒是一个关键证据。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在亲自教训卿寒之前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   至于白阮……他现在想起白阮,有些头痛。刚才他扔掉钥匙,与其说是因为白阮惹他生气,不如说他是在试探白阮到底能够容忍他到什么程度。   白阮还有点小孩子心性,容易得寸进尺,需要敲打才行。他想起白阮方才的神情,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在他胸口挠了一下,不过并未到痛的程度。   另一边,卿寒刚收拾好东西,将药揣在胸口,紧张地上了湛云青派去的车。   湛云青的助理还记得上次湛云青来找卿寒后就被绑架了,因此对卿寒颇为不满,在他上车后也没给他好脸色。   卿寒缩在后座,不敢出声。他没带手机出来,怕谷朝雨在里面加了定位的东西。他这次是为了以功补过在湛云青面前为自己争取机会的,可不想再为湛云青惹麻烦。   路途遥远,卿寒犹豫着问:“湛先生……最近好吗?”   “你还好意思问?”助理冷哼一声。   “我……”卿寒嗫嚅着,问:“他伤得严重吗?”   助理蹙眉。湛云青没跟别人说过自己的真实情况,只说是出了意外后受惊,打算疗养一下,直到事后警察联系他们进行调查时他们才猜测到了一些。但这种事情他们做助理的肯定也不会向外透露,冷声嘲讽道:“他怎么可能受伤?怎么的,难不成你还盼望着他出事?”   “没有!”卿寒连忙解释:“我只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声音低落下去。   谷朝雨把湛云青带走,却什么都没做?卿寒有些怀疑。他想起谷朝雨疯狂的眼神和强烈的控制欲,怎么都不太相信。   那么假如湛云青没有受伤,可能只是没有受到皮肉伤。   卿寒叹了口气,越想越内疚,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药。   当时谷朝雨给他这个药的时候,并没有具体说这药的作用,只是暗示了会有一点成瘾性。他怕这个东西违法而且伤身,斟酌一番后还是放弃了加在湛云青的饭里。   如果谷朝雨被抓去坐牢,会不会连累他?   助理不跟他说话,他也不知道做什么,倒在后座上昏昏欲睡,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湛云青的时候。   他今年二十七了,遇见湛云青时二十三岁,刚从音乐学院毕业,不通人情又莽撞,一进社会就得罪了人,被公司雪藏,无奈之下找了个兼职,在亲戚的大排档里做厨师。   这样的工作本来是应当永远都遇不到湛云青这样的人的,卿寒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那时已经凌晨了,他以为自己忙完了,把锅架在灶上,趁着没客人跑到座位上写歌。   大排档的桌子很油,他在桌子上垫了层纸才开始写,写完一页换纸的时候,底下的纸巾被带了起来,飞到空中。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藏青色立领卫衣的年轻人走进来,没有戴口罩,露出漂亮但稍显疲惫的脸。   他即刻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当时是湛云青最火的几年。   “那个……”卿寒下意识出声。   湛云青恹恹地抬眼:“打烊了吗?”   他的相貌实在太精致了,会让人想起繁华都市的夜晚,绚丽、锋利,有种淡漠的距离感,令人难以亲近。   “没有没有,”卿寒被那双狭长的桃花眼晃了一下,心脏立刻急切地跳了起来,问:“怎么了?”   “借点油。”湛云青扫了眼店里的环境,没有坐下的意思。   “有,有!”卿寒赶紧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结果一不小心,一张乐谱飘到了湛云青身上,湛云青不管不顾,任凭它落到地上。   卿寒连忙过去捡,擦肩而过时闻到湛云青身上车载香水的茉莉香。他局促地站起来,听到湛云青问他:   “你写的?”   “嗯。”卿寒脸红了,问:“你要看吗?”   湛云青蹙眉,困惑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这个提议十分冒犯。他果断地拒绝道:“不要。”   卿寒这下脸更红了,窘迫地把乐谱塞到怀里,跑进厨房里拎出一壶玉米油,递给湛云青:“给。”   “……”湛云青沉默了。   卿寒不明所以,也沉默了,忽然脚趾和大脑一起开始动工——湛云青要借的不会是汽油吧?   湛云青以一种“这个人智商没问题吧?”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他,卿寒恨不得一头撞死,把油拿了回来昏头昏脑地往怀里塞。   “你衣服里还放得下吗?”湛云青凉凉地问。   卿寒:“……稍等。”   好想死。   他把油和乐谱一起放到桌上,从店里进货的车的油箱里偷了一罐油出来,发现湛云青正站在桌前,垂着眼睛看他的乐谱。   “97的汽油可以吗?”卿寒没话找话地问。   湛云青收回眼神,点点头。卿寒替他把油灌了进去,湛云青站在旁边静静看着,忽然问:“你是这儿的老板?”   “不。”卿寒摇头:“我是厨师。”   “哦。”湛云青等到卿寒弄好了,说:“帮我做一份蒜蓉生菜,不要蒜蓉。”   他的皮肤过于白皙了,使得疲惫也容易变得浓墨重彩。卿寒不知道湛云青为什么会一个人突然在深夜出现在一个小店,也不知道湛云青为什么恰好选中了他们店向他借油,还向他提出那么奇怪的要求。   湛云青是从哪里出来,又要去哪里呢?   他没有问,默默地去后厨给他炒了一份蒜蓉生菜,仔仔细细地把蒜蓉挑了出来,又想起湛云青肯定不习惯店里的环境,便把菜用打包盒装好再给湛云青。   湛云青接过菜,看了一眼,低声说:“原来不放蒜蓉也可以做。”   卿寒笑了下:“挑出来就好了,不费事。”   湛云青这次认真地打量了卿寒一下,转身离开。第二天卿寒就接到了湛云青助理的电话,再之后就这样了。   原来三年也就这么短。卿寒缓缓睡着了,再睁开眼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他原本以为湛云青会把他接到某个住处,没想到湛云青选中了一家街边火锅店,里面客人还挺多。他又胆怯又期待,跟着湛云青的助理走了进去,一路走到楼上的半开放式包厢。   火锅店里麻辣鲜香的食物香气令他心神放松了许多,走到助理安排的地方坐下,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湛云青。   湛云青戴着口罩,穿得很严实,似乎不打算留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湛先生!”卿寒难忍激动,压低声音叫道。   “好久不见。”湛云青没摘口罩,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向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在他身边的人立刻向卿寒伸出手,卿寒本以为把药交给湛云青时还可以争取点儿互动,没想到湛云青如此防他,十分不情愿地把东西拿了出来,交给那人。   那人检查了一遍,才把药递到湛云青手上。湛云青将药收了起来,问卿寒:“那天给我打电话是他指使的吗?”   卿寒犹豫了下,点点头。   湛云青得知后,抱着胳膊笑了下,对旁边的人说:“上锅底吧。”   锅底一上,卿寒脸色瞬间一变。   呛鼻的辣味传来,几乎闻着都令人皱眉,不知道是放了多少包锅底。   卿寒毕竟是歌手,平日对于嗓子极其爱护。当然这一次火锅肯定不会毁掉他的嗓子,但是湛云青会准备这样的辣度,态度不言自明。   他抬眼看湛云青,想说些什么,然而这儿人多耳杂,哪怕他不怕影响自己的事业,也怕影响湛云青的名声。   服务员替他们将菜下进火锅,湛云青没动,卿寒硬着头皮吃了起来。   他辣吃得少,菜几乎刚入口,他就被辣出眼泪了,然而湛云青似乎并不打算给他水,他只能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吃,没几口嘴巴就肿了,吃顿饭仿佛受刑。   等到一顿饭吃完,卿寒整个人被辣得睁不开眼,狼狈至极,不停咳嗽。   “你知道这个药是做什么的吗?”此时,湛云青问道。   卿寒摇头:“他跟我说的都在录音里了。”   湛云青蹙眉。谷朝雨在录音里说的含糊,只说这药有些轻微成瘾,信息很少。他伸手敲了敲桌面,问:“你这次来找我的事情,谷朝雨知不知道?”   “……今天你给我发完邮件后,他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卿寒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出门之前我没带手机。”   “那他应该不知道你来这里了,路上我们没有注意到有车跟着你。”湛云青沉吟几秒,问:“你还想唱歌吗?”   卿寒陷入沉默。要说不想是不可能的,他是真的很爱音乐,但是现在……他摇了摇头。   湛云青轻笑一声:“你倒还算识趣。我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先躲一段时间。”   “我,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卿寒鼓起勇气。   “你有什么资格问?”   卿寒垂眸,不管不顾地开口:“当年,当年我做的蒜蓉生菜,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湛云青没想到卿寒会问这种问题,但是这种问题回答一下也无伤大雅,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因为我不喜欢吃蒜蓉。”   他并没有多留,也没有多看卿寒一眼。卿寒坐在原地看着他离去,唇舌剧烈的疼痛一直烧到胃里。   悔恨占据了他的心房,如果不是他鬼迷心窍,害湛云青被伤害,他现在也不会这样——   湛云青走出火锅店,略微松了一口气。   上次的经历确实给他留下了深刻的阴影,他这次之所以选择街边火锅店,原因之一便是这儿人多热闹,起码确保了不会有人能当众把他掳走,还能避免卿寒一直缠着他。   他走上车,司机问:“湛先生,现在去哪儿?”   湛云青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他说:“把我送回去。”   司机还记得当时接湛云青时看到的那个少年,当时看起来可怜得要死,没想到湛云青居然会回去。他没多问,发动了车子。   湛云青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   卿寒问的那个问题确实让他意外,顺便唤醒了他的记忆。   湛松是个看起来和蔼实际上控制欲强到变态的人。大部分控制狂的表现都体现在细微之处,比如湛松做饭并不好吃,而湛云青小时候其实是个挑食的人。湛松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湛云青不吃什么偏做什么且只做什么,湛云青气得绝食,湛松就让他饿着,直到湛云青实在顶不住,将湛松做的菜吃下。   时间长了,湛云青就懒得再去挑食了,也习惯了只要端上来的菜就都肯吃。毕竟就算挑也没用,总之能吃就行。   这样的记忆并不愉快,他揉了揉山根,抽出一支烟点上,到白阮家时正好剩个烟嘴。   他咬着烟给白阮打电话,顺便踢了踢门。   电话没有接通,门先开了。白阮站在门后,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到湛云青时惊讶地睁大眼睛。   “哭成这样?”湛云青歪了歪头,将烟拿下,吐出的烟雾飘到白阮脸上。   白阮一把抱住湛云青,抱得很紧,呜咽出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比湛云青还高一点了,此时却显得很脆弱。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白阮说:“我恨你。”   恨他又怎么样?哪怕被他那样对待,他一敲门,白阮还不是乖乖开门。   湛云青踢了踢他的小腿:“松开。”   白阮没说话。   “好了,喜欢你,不哭了好吗?”湛云青熟练地安抚他:“这次怎么不问我了?”   白阮松开湛云青,说:“我不会再问了。”   湛云青还以为白阮只是在闹脾气呢,说:“明天还要去见郑麟道,我要去洗澡了。”   他边说着,边把口袋里的药拿出来放在桌上,走进浴室。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吴雨霏的人非草木,非常emo(TT? 第33章   湛云青走进浴室后, 白阮走到桌前,拿起面前的药。   药大概5ml,无色透明, 装在一个玻璃瓶里,包装看上去就像医院里的注射液那样。等到浴室里水声响起, 他将瓶子里的药分出了一小半装好, 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江警官, 是我, 白阮。”   对面声音有些疲惫,闻言立刻打起精神:“白阮?怎么了?”   “上次的事情,你们调查得怎么样了?”   “嗯……我们还在努力。”江岛有些心虚。谷朝雨并不是国人, 上次也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谷朝雨参与了违法行为,只能放他离开。谷朝雨更是直接出国了, 使得他们的进展直接停滞。   “我拿到药了, 现在在我手上。”白阮说。   “那太好了,这可是大进展!”江岛猛地站起来, 白阮听到对面传来椅子拖地的声音:“我们明天去取,送去检验!”   白阮闻言,低声说:“现在湛云青在我身边,我怕放在我这里不安全……”   江岛想了想, 似乎确实是这样。白阮看着就是好说话又安静不会动拳脚的,湛云青要是一个爆发去抢怎么办?他几乎想象出白阮受欺负的样子了, 说:“那我现在去取,稍等一会儿好吗?”   “嗯。”白阮报出自己的地址,江岛记下后立刻说:“我现在出发, 大概半小时能到, 你注意安全。”   “我会注意的, 谢谢。”白阮道谢后挂断电话,透过屏幕的反光打量自己。   他眼睛显而易见的肿了,泛红的眼皮让他看起来分外憔悴。这副样子谁看了不会觉得可怜呢?除了湛云青。   浴室里,湛云青胳膊肘撑在浴缸边缘,揉了揉太阳穴。   谷朝雨的药给湛云青带来的不止是糟糕的戒断反应,同时还让他的身体素质肉眼可见地变弱了。随着戒断时间越来越长,他的头也越来越痛,今天去外面奔波一趟就使他筋疲力尽,他没忍住多泡了一会。   从浴室出去,他忍不住去看桌上的药。在没有药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自己头痛得如此剧烈,然而一旦知道这药就在手边了,头痛似乎就变得难以忍受。然而药却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立刻神经过敏地抬起头,发现白阮站在门口正在跟人说话。   “你在做什么?”他走过去。   门外与白阮对话的男人穿着警服,看向他时抬了抬帽檐,眼神复杂地打了个招呼:“湛先生。”   “你报警了?”湛云青没理他,蹙眉问白阮。   白阮点头:“上次他们就说如果有进展让我联系他们。”   湛云青倒不觉得白阮报警是错误的,但是白阮做出这个行为之前并没有告知他,这样的自作主张让他有些生气。更何况他是打算先送去检测的,如果送去警方,那么他的进度肯定要被耽误。   “你报警之前怎么不说?”湛云青压低眉头问。   白阮抿着唇不说话,显然是在抗拒回答。他转过头对江岛低声说:“您先回去吧,这么晚了还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江岛现在看湛云青的表情就像看那种死性不改的瘾君子,又是同情又是怜惜地看了白阮一眼,挥挥手:“照顾好自己。”   湛云青搭住白阮的肩膀问白阮:“你们很熟?”   “上次他跟我一起送你去医院。”白阮回答。   湛云青扫了江岛一眼,立刻认出他对白阮抱有不一般的心思。他哼笑一声,转身回去了。   江岛被他那一眼看得莫名有些尴尬,摸了摸脸:“那个……”   白阮没什么表情,扶住门框:“您还有事儿吗?”   “啊,没有了。”江岛有点无措地说。   “那再见了。”白阮将门关上,徒留江岛在门外忐忑不已。   湛云青正坐在白阮沙发上等着呢,看到白阮关门走进来,还算满意。他点了点膝盖,质问他:“为什么自做自张?我让你报警了吗?”   白阮避开了他的视线:“你不让我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样的态度瞬间点燃了湛云青的怒火。他坐起来了一点,脑袋气得嗡嗡作响,低喝一声:“你给我过来。”   白阮站在原地没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湛云青揉了揉山根:“你这事儿情有可原,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必须要受到惩罚。”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白阮问。   “什么?”湛云青有些惊讶地挑起眉:“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没有。”白阮有些忧伤地看着他,心想,我要是有就好了。   湛云青不欲回答,只说:“过来。”   “不。”白阮摇头,退后两步,说:“很晚了,我要去休息了。”   “谁允许你去休息的?”湛云青站起身,抱着胳膊,压抑住怒气冷声问道。   “这不是允不允许的问题。”白阮似乎很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是个人,所以需要睡觉。”   湛云青被白阮这忽如其来的忤逆震到了。他并不会反思自己是否对白阮太过分引起白阮生气,而是立刻觉得白阮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听话了。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白阮此前对他的百依百顺,这样细微的反抗他都觉得难以忍受,微眯起眼问:“你故意的?下午的事情就让你这么生气?你重新找上我的时候不就应该对此做好准备吗?”   “我应该做好什么准备?”白阮问:“你随时可以抛下我去找别人的准备,还是失去尊严随你打发的准备?”   他已经认清了湛云青是什么样的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服软,一旦得了苗头便故态复萌。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他一味纵容的结果,是他无底线纵容的结果。   “你——”湛云青略微有些后悔自己下午似乎下手有点狠了,以至于产生了有些棘手的后果,但是他并没有为此反思。他说:“那你想怎么样?”   “如果你要自由,就不要勉强留在我身边了。”白阮艰难地吐出话语,心脏仿佛被一刀刀凌迟。他睫毛颤抖着,说:“其实你也没有那么需要我。”   “你这是在说什么?”湛云青皱眉:“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白阮摇头:“这不一样。如果有个比我更听话的人,你就会去找他不是吗?”   “别闹别扭了。”湛云青对着他招招手:“我承认我下午确实有点过分,但是当时我只是有点生气。”   白阮静静地凝视着他,半晌才说:“如果你今天离开,我绝对不会再纠缠。”   “上次你还说我要是敢走就恨死我呢。”湛云青哂笑一声。   “这不一样。”白阮说。下午时他本来已经设想了千万种强行困住湛云青的方法,但是等到凌晨湛云青回来抱住他时,他还是心软了。   如果这次湛云青走了,那么他就愿意放他走。他不强求。   “别说这些了。”湛云青看向白阮,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捧着白阮的脸,替他擦了下眼角,吻了吻他的眼皮:“别伤心。”   此时他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只是单纯地在哄白阮,好像白阮生气才是在无理取闹。   白阮无动于衷地,湛云青看着他,忽然有点儿害怕与慌张,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白阮偏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给湛云青:“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湛云青接过瓶子。   “我留了一点下来。”白阮说:“我想也许你有安排。”   湛云青捏紧瓶子,看了白阮一眼,心里五味杂陈。他少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亲了亲白阮的侧脸,说:“去睡觉吧。”   白阮独自回了客房,湛云青想了想,也回到主卧,将小瓶子放在床头,躺进被窝。   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边胸膛,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有点睡不着。   不正常。不是心跳不正常,也不是睡不着不正常。   白阮的脸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太阳穴紧紧绷着,头痛令他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漫长的黑夜显得分外难熬。明天还要去见郑麟道,他足足躺了半小时,脑袋越躺越有些烧得慌,难受得厉害,便坐了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床边的小瓶子。剩下的药都送去警方那边了,警方肯定会化验的,剩下这些……   不行,他摇了摇头。依赖性药品是十分危险的,他不能够被轻易动摇!再说了,这样的药是需要注射的,他也没有注射器……   往常这个时候他若是头痛,会直接把白阮叫醒来替他按摩,但此时他莫名不想看见白阮的脸,也许是因为方才在脑海里看得多了。   喝点热水吧。他下了床,将灯打开,去厨房倒了杯水,端着坐到沙发上慢慢喝起来。   他忍不住又去想那一小瓶药。   头痛是可以忍的,但是反正警方之后会出化验结果,而且剩下的还有将近2ml的样子,他只用一点点缓和头痛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本就不是什么意志顽强的人,想了想,将杯子放下,决定找找白阮这儿有没有注射器。   没有的话他就硬捱过去,有的话……   湛云青站了起来,先是翻了翻客厅的柜子,又去厨房和洗手间找了一遍,都没找到。正当他要放弃时,想起白阮家里还有一个一直没打开过的房间。   那个房间他以前问过白阮,白阮告诉他是储物室,他也懒得去看。   要是储物室里也没有注射器就算了,湛云青这样告诉自己。他试着转动了下门把手,轻松地拉开了门。   眼前是个半下沉式的地下室,他沿着楼梯走下去,打开墙边的灯,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   正中间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用布盖着,几乎和湛云青一样高。他吓得呼吸暂停,定睛一看,看到了布下露出的一点石料,松了口气。   应该是白阮的作品,他没多在意。   这儿面积不算大,地上摆了一些雕刻刀具,甚至还有锤子。湛云青觉得有点新奇,找了找在沙桶旁边发现了一支一次性注射器,看上去是用来调配东西用的。   既然有一□□肯定还有新的,湛云青掩住激动,顺着那附近找了找,果然找到一支没拆包装的注射器。他立刻拿起注射器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下。   就用一点点,他对自己说着,小心翼翼地抽取了一点,将针头扎入小臂,倒在床上。   上一次中药白阮对他的照顾他还记得,因此放心地看着白阮走了进来,停在他床头。   “你来了?”湛云青笑了,对他伸出手,说:“抱一下,好吗?”? 第34章   出乎湛云青意料的是, 白阮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床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   “怎么了?”湛云青问。   白阮拿起桌上的瓶子,问他:“你用了?”   “一点点。”湛云青回答。   白阮似乎笑了下, 表情很细微,让湛云青怀疑自己看错了。   “头还疼吗?”白阮意味深长地问。   湛云青仔细感受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剂量不够, 其实他后脑还是疼的, 只不过刚刚他不由自主陷入了迷糊状态, 将疼痛给忽视了。   “还是有点。”   白阮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作用,湛云青越来越困, 在等待回答的过程中逐渐失去意识。   眼见着湛云青闭上眼,呼吸变得绵长, 白阮在床头单膝跪了下来。   湛云青睡着后, 气质柔软了许多。白阮摸了摸他的脸颊,他的颊边瞬间红了一小片。他吻了吻那一小片红色, 将湛云青的手机拿了过来,用指纹解锁。   白阮目的明确,很快在他的邮箱里找到了卿寒发来的录音,接着把卿寒的电话号码拉黑, 最后给湛云青的助理发了条消息:   【现在过来一趟】   助理很快就回复了,白阮将消息记录删除, 把手机放回原位,起身走到房间外,一边收拾被湛云青翻过的柜子, 一边给江岛打了个电话。   “喂, 江警官。他果然……”白阮眼神镇定, 声音听起来却有些无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一点药,我刚刚发现他偷偷用了,不过只用了一点点。”   “我给你的镇定剂你用上了吗?”江岛连忙问。   “嗯。”白阮咬了咬嘴唇:“现在没有药了该怎么办?”   “你先去检查他手边还有没有留下药,有的话全部销毁。”   “我怕他会从别人那里拿,今天他就出了趟门,回来就这样了……以前都坚持得很好的。”   江岛沉吟了下,说:“那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他出门或者接触别人,手机什么的也控制一下。这个过程比较困难,如果你需要我们也可以提供帮助。”   “可是那样会不会不太好?”白阮担忧地问。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等到他戒掉了以后会感谢你的。”   “好。”白阮点头:“谢谢您,江警官。”   “没事没事,之后有困难还可以联系我。”   白阮挂断电话,回去将湛云青手边的小瓶子收了起来,又看了湛云青一眼。   湛云青仍然沉睡着,镇定剂能够让他昏睡,却无法抚慰他的头痛,使得他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头。白阮将他的眉心揉开,一丝心痛闪过,很快却被决绝的神色取代。   很快,助理的车停在楼下,白阮将房子里的窗户全部锁上,走出门后将门反锁了两圈,才上了湛云青助理的车。   “咦,怎么是你?”助理十分惊讶。   “他休息了,让我去卿寒那里拿点东西,不想亲自去见他。”   “拿什么?”助理没动,回过头面向白阮。   白阮静静地与助理对视,没有回答。   助理想起白阮、卿寒与湛云青复杂的关系,忽然好像懂了什么,没再追问,转头催促司机开车。   大约十五分钟后,白阮被送到了一个老式小区,助理带着他到了卿寒的房间外。   “需要我和你一起进去吗?”助理问。   “不用了。”白阮推开门,惊讶地发现面前的房间仿佛被密不透风的黑布笼罩,不仅没有灯光,甚至连透进来的月光都没有。   他正想拿出手机照明,却被助理拦住。   “湛先生嘱咐过不能开灯。”助理微笑着说:“请您小心不要绊倒了。”   门在身后合上,白阮抿了抿唇,摸索着走了进去,偷偷将手电筒打开,忽然被身后的呼吸声吓了一跳。   身后的人声音困倦沙哑:“是谁?”   白阮一时间没认出是谁,用手电筒晃了一下后发现是卿寒才镇定下来。   卿寒看清白阮的脸,回忆翻涌而来,一时窒住:“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的。”白阮问:“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你觉得呢?”卿寒苦笑一声:“就算有我也什么都看不见。你来之前这里特别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剥夺五感是刑讯手段的一种。”白阮冷淡地开口,将手电筒熄了。   卿寒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谷朝雨还有在联系你吗?”白阮问。   “没有了。”   “那倒是巧了。我怀疑他现在已经回到国内了,毕竟他不可能放得下中了药的湛云青。”   而且他收到录音文件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简直就像是有人盯着他卡点发的一样。   “他回来了?”卿寒立刻惊恐地问。   “你怕么?”白阮笑了下。   “我……”卿寒颤抖着:“他肯定是来报复我的,他肯定都知道了……”   “别怕。”白阮声音柔和,似是诱哄:“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你,你能有办法?”卿寒颇为质疑:“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自首。”   “什么?!”   白阮把手机递给卿寒:“登录你的微博,把这段文字发出去,然后把那段录音公布。放心,我已经帮你把录音里湛云青的名字消音了。”   “你什么意思?”卿寒问:“这件事情湛云青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白阮说:“难道你不想解决谷朝雨?”   “这真的能行吗?”卿寒犹豫:“万一谷朝雨报复我怎么办?”   “难道你想看着湛云青药物成瘾,最后无药可救依赖着谷朝雨而活?他会变成这样与你脱不了干系,你还敢逃避?”白阮冷淡地说:“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   “你有没有想过谷朝雨为什么回国了却不敢露面?既然他现在不出现,短时间内应该都不会轻易出现,你可以放心,这也是我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白阮今天下午也想了许久为何谷朝雨回国了却无声无息,只能暂时往一个方向猜测——谷朝雨很有可能顾忌着什么,也许是有了更难以招惹的势力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又或许只是单纯按兵不动,无论哪一种,对白阮来说都是机会。   卿寒扫了眼白阮为他准备好的文案,抿了抿唇,同意了,将微博发了出去,然后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之后我会再联系你。”白阮将手机拿了回来,按亮手电筒,向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湛云青醒来时,头痛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痛了。他闭着眼呼唤道:“白阮!”   很快有脚步声从客厅向卧室靠近,在他床边停住。   “帮我揉一下。”湛云青勉强睁开眼,发现白阮离他一步远,并没有靠近的意思,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你用药了。”白阮看着他,眼神似乎十分失望。   湛云青卡壳了一下,莫名有点心虚:“我只用了一点点……”   “这是很危险的。”白阮蹙眉:“你本来都快戒掉了。”   湛云青自认这事儿确实做得不太对,他坐了起来,说:“可是我头实在太痛了。”   “你不是有止痛药吗?”白阮问。   湛云青没想到白阮会这么噎他,但他这次又确实理亏,只能说:“我忘记吃了……”   “有一就有二,这件事情我不能顺着你。”白阮语气强硬,无奈地在湛云青旁边坐下,轻轻拉住湛云青的手,温声说:“我知道戒断的过程是痛苦的,但是一旦放弃就会前功尽弃。”   湛云青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事实上他现在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昨晚实在是鬼迷心窍,居然真的给自己用上药了。这样下去他不会变得越来越依赖药吗?他不得不承认,如果白阮能帮他戒掉,也算一种好事。   他定下神,伸手去找手机,结果摸了个空。   “我手机呢?”   “我问过警察了,他们说这几天最好不要让你碰手机。”   湛云青:“你管我?”   “我不管你,你就给自己用药。”白阮撇撇嘴:“等到过几天警方的化验结果下来了我再还给你。”   湛云青眯起眼,半晌才慢吞吞地问:“那我这几天做什么?”   “我陪你。”白阮捏住湛云青的手。   “陪我?”湛云青忽然想起今天还要去见郑麟道:“今天的安排怎么办?”   “我推掉了。”白阮回答。   “怎么——”   “我不打算去演他的电影了,先陪你比较重要。”白阮松开湛云青:“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有什么想吃的吗?”   湛云青怀疑地看着白阮。白阮还是推掉了郑麟道的邀约,为什么?难不成剧情真的是不能打破的吗?可是白阮这次推掉了郑麟道的电影,似乎也没有要去演别的电影的意思。   “随便吧。”   白阮起身离开,走进厨房,拿出手机。   卿寒昨晚发出的微博引起了轩然大波,到现在还挂在热搜第一。   @卿寒:既然你想堵我的嘴,我也不怕让所有人知道你做了什么。目前本人已将证据移至警方,请不要再威胁恐吓我。[证据.mp4]   舆论经过一个上午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全网仿佛都化身重案六组,有人猜测下药的人是谁,更多人猜测被下药的是谁,就连许多岌岌无名的糊逼都被拉出来遛了一遍。除此之外,还有人根据录音里描述的药性分析到底是什么药。   奇怪了,谷朝雨居然完全没有出手压新闻,莫非真的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手脚?白阮正沉思着,听见湛云青往厨房走来,忙将手机收了起来。   湛云青看见白阮站在案板前,走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脖子上,软绵绵地挂在白阮身上抱怨头痛。   “谷朝雨究竟是什么人?”白阮仿佛随口问道:“为什么警方看起来拿他没什么办法?”   湛云青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说的:“他家里是搞军火的。警方拿他没办法是因为没有找到犯罪事实吧,那家伙比狐狸都狡猾。怎么?”   “那难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逍遥法外吗?”白阮在面前的番茄和土豆面前犹豫了一番,拿了一颗土豆,慢慢地削皮。   湛云青沉默了,闭上眼睛,呼吸变得慢吞吞的,洒在白阮肩窝。   等到白阮把菜下锅了,湛云青才说:“你还小呢。”   白阮握着锅铲的手紧了一瞬,很快就松开了,不再说话。   等到湛云青吃完,白阮替他按了会儿头,湛云青很快便缓缓睡着了。白阮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出了门,来到一间餐厅。   郑麟道正在包厢里等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看见他时疲惫的双眼中焕发出一丝神采。   “下午好。”白阮礼貌地笑了笑,在郑麟道对面坐下。   “怎么一个人?”郑麟道开玩笑似的问:“终于想通了?”   白阮只笑,不说话。   郑麟道叹了口气,将文件袋递给白阮:“你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包括谷朝雨个人名下的所有产业以及他挂名的产业,还有最近和他发生交易的对象,不过我只打听到一部分。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谢谢,您真是帮大忙了。”白阮将文件袋接过来,诚恳地直视郑麟道的双眼:“万分感谢。”   “那你不得报答一下?”   “郑导想我怎么报答?”白阮笑了下。   “我以为我的条件你早就知道,不是吗?”郑麟道面色无奈。   白阮面不改色:“抱歉。”   “我能问下为什么吗?”郑麟道遗憾地问:“我愿意让湛云青和你一起来参演,这样也不行吗?”   “让您帮忙,还厚着脸皮参加您的电影,实在是太冒昧了。”白阮客气地拒绝了:“这次我会铭记您的恩情,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他站起身,朝郑麟道鞠了一躬走出餐厅,回到车里翻阅起资料。   最近,湛云青在家里发现白阮忙了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随叫随到,经常坐在电脑前面不知道忙什么。   “你最近在忙什么?”吃饭的时候,湛云青有点不满地问。   白阮给湛云青夹了一块排骨,说:“上次演戏感觉还是有很多不足,想赶紧学习一下。”   “这有什么好学的?”湛云青正闲得无聊:“我教你不就是了?你把你的电影放给我看看。”   “我不太好意思。”白阮摸了摸耳朵。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湛云青在饭桌下踢了踢白阮的脚踝:“给我看看。”   “那你不要笑话我。”白阮说。   “不会的。”   白阮闻言,把自己的电影投屏到了电视上,和湛云青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一束明亮的光照亮屏幕,解寄春的侧脸出现在镜头前,很快光线暗了下去,画面过渡到摄像机上,逐渐转向捧着摄像机对准解寄春的白阮身上。   妆造衬托下,白阮看起来更加鲜嫩可口,像是软软的年糕,与相机不离手的偷窥狂形象形成极大反差。   电影名浮现在画面上。   “注视你的影子……”湛云青轻轻念了出来。   整部电影一看便是小成本制作,但是效果确实不错,白阮的表演十分经得起琢磨,撑起了一大半电影。   电影中,导演数次给了白阮眼睛特写。那双黑白分明,却拥有千言万语的眼睛。   湛云青几乎觉得那就是白阮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但不知为何,初次面对时的惊慌恐惧居然消失了,也许是屏幕削弱了情绪的效果。   随着电影结束,白阮饰演的宋宵精神崩溃,选择自我毁灭,湛云青看着那张属于白阮的脸灰败下去,有些回不过神。   “怎么样?”白阮问。   湛云青转过去看白阮,忽然恍神,仿佛白阮与宋宵合二为一了。   “这个结局不好。”湛云青说。   白阮笑了下:“为什么?”   “怎么死的是你呢,要死也应该是解寄春演的那家伙去死才对。”湛云青抱怨道。   白阮静了下,才回答:“也许我舍不得。”   “你舍不得解寄春那家伙?”湛云青惊讶地抬眉,伸手去捏白阮的脸:“说什么呢,你这家伙。”   白阮被捏得脸都红了,弯起眼睛看他,说:“宋宵舍不得嘛。”   他那双眼又变得亮晶晶的,但是目光很浅,不像电影里那样又深刻又痛苦。湛云青忽然有点怀念,松开手,说:“刚刚突然觉得……”   “怎么了?”白阮问。   “突然觉得很喜欢你。”湛云青靠在沙发上笑,漂亮的桃花眼笑得像是初升的月牙,令人看了难忍心动。   白阮寂寂地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湛云青:喜欢你   小白:真的吗,我不信? 第35章   湛云青是在四天后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无聊到站在厨房里看白阮做饭, 白阮正在擀饺子皮,面粉沾到手背上。他走过去,伸手把他手背上的面粉拍掉, 说:“给我试试。”   白阮揪了一小块面团给他,好像打发小孩。   “我不是说这个。”湛云青不满地把那一小块面团捏来捏去, 好像那是白阮的脸。   白阮把擀面杖放下, 从湛云青手里把面团拿回来, 捏了几下, 面团立刻变成小鸟的形状。他把面团小鸟放到湛云青手心里,粉尘一样的面粉将他指腹表面的颗粒感变得明显。   面团带了些指腹的温度,这一刻湛云青的心变得和面团一样柔软。如果某个时刻他会想象和白阮生活下去是怎样的, 他会选择这个时刻。   湛云青盯着手里的小鸟看了一会儿,把它捏成一团, 捏成一个不太像样的小人。他把面团小人放在手心端详了一会儿, 颇为懊恼地揪了揪小人的手脚,说:“好无聊, 我想玩手机。”   白阮微微抿起唇,不说话,把馅放到面皮上。   “牛肉的?”湛云青探过头去看碗里的馅儿,说:“不想吃牛肉的。”   “昨天你说想吃香菜牛肉的饺子。”白阮没看他。   “哦。”湛云青说:“我现在不想吃了, 我要吃玉米猪肉的。”   白阮把手里的饺子放下,看向湛云青说:“没有玉米。”   “那我们一起去买吧, 怎么样?”湛云青笑了,空中的粉尘飞舞,像是细小的光点。   白阮扭过头去, 垂着眼睛回答:“晚上再做吧。”   “我想出门。”湛云青捏了捏面团小人的肚子, 把它放到白阮面前, 说:“送给你。”   面团小人软趴趴的,立不起来,细细的四肢塌在案板上,湛云青把它提起来,靠在擀面杖上,对白阮说:“这是你。”   白阮把面团小人拿起来看了看,说:“不可以。”   湛云青生气了,说:“你说不可以就不可以?你说警方三四天就会出检验结果的,这都四天了,我不想一直待在家里。”   白阮不说话,湛云青把面团小人抢了回来,团成一个球,问他:“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了?”   还是没有回答,湛云青的脾气是有底线的,他愤怒地将面球扔到白阮身上,抱起胳膊,盯着白阮说:“那我自己出去。”   这七天白阮不再像以前一样听话,他一开始觉得这只不过是白阮的小脾气,配合他玩玩也没什么,但是白阮现在的行为真的有点在他雷区蹦迪了,他回到卧室换上衣服,又想起白阮不知道把他手机放到哪里去了。   “我的手机呢!”湛云青走到厨房门口,对着白阮嚷道。   白阮刚洗完手,正在擦手上的水珠,冷静地说:“你不能出去。”   “凭什么?”湛云青问。   “你的头不疼了吗?”白阮问。   前两天湛云青的戒断反应发作了一次,就像那次在慈善晚会上一样,痛苦到他忍不住流泪,意识模糊地要求白阮把药给他。   湛云青顿了一下,说:“那你和我一起去。”   白阮摇头,反对的意味十分坚决。   “我现在出门买玉米,你在家里等我,有事用那个联系我。”他指了指电视旁边的座机。   湛云青凝视着白阮的神色,在沙发上坐下,说:“好吧。”   白阮换上鞋出去,湛云青听见白阮锁门的声音,越想越不对,拧了拧门把手,又去开窗,发现白阮甚至把窗户从外面锁上了。   他走进白阮的房间,白阮房里整洁得像没人住过一样,桌子上空空如也。   哪里不对呢?湛云青回到客厅,打量四周,又走到储物间门口,发现储物间上了锁,也许是为了防止他去拿注射器。   那种动物似的直觉再次袭击了他,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转了转,却毫无头绪,站在窗边向外看。   白阮的房子位置实在偏僻,附近的房子排列也并不紧密,似乎也没怎么住过人。湛云青能够直接从窗户看到外面的大路,也能够看到太阳越升越高,被远处的房檐挡住了一半。   这七天里难道没有人联系他吗?湛云青越想越不对劲,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打了几下打火机都没有出火,才发现打火机没油了。   他正想用座机给白阮打电话,忽然看见路上有个人边点着烟边走向隔壁的房子,手里还提了个行李箱。   湛云青转身的动作停了一下,那边的人似乎注意到了他,向他看了一眼。   这不是正好吗?湛云青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那人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确定湛云青是什么意思,也招了招手,回过头去径直回到屋子里了。   湛云青失望地叹了口气,决定等白阮回来一定要严肃地跟他沟通一下这件事情。他怎么能把他关在家里,连窗户都锁上?他又不会跑——大概不会。   他给白阮打了个电话,让白阮帮他带一个打火机,顺便把新邻居的事情跟白阮说了。   白阮听到的时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跟他打招呼了?”   湛云青不以为意地应了,然后说:“你干嘛把窗户也锁上?”   白阮含糊其辞地应付了过去,将电话挂断了。湛云青疑心窦生,在家里越呆越不安。他把电视打开,但是白阮家里的电视是网络电视,并不能接受信号,此时网络也显示断开了。   怎么连网络都没有?   正在这时,有人敲了敲窗户。刚刚走进隔壁的住户此时站在窗外,有些好奇地看着湛云青,脸上挂着友好的微笑。   湛云青被敲窗户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人立刻露出一幅抱歉的神色。   “你好,你刚刚是在叫我吗?”那人问。他是个长相平凡的中年人,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色。   湛云青眯了眯眼,走过去,问:“你能把我把窗户打开吗?”   中年人尝试了一下,摇摇头,好奇地问:“你打不开自己家的窗户?”   湛云青犹豫了下,回答道:“钥匙不见了。”   中年人爽朗地笑了:“这倒是很正常的,我儿子也经常丢三落四,上次甚至把他自己卧室的钥匙弄丢了,还是我帮他撬开的——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帮你把锁撬开?”   湛云青眼睛一亮:“方便吗?”   中年人点点头,回去找了个工具,对准锁眼撬了几下,果然听见一声轻响。   他将窗户推开,打趣说:“还好这不是指纹锁。”   “指纹锁也不会打不开了。”湛云青笑了下:“非常感谢,可以借我一个打火机吗?”   “当然。”中年人似乎对湛云青就这么隔着窗户与他交谈感到有些奇怪,但是没说什么。   “对了,你那里的网络能用吗,我这里的网突然不行了。”湛云青说。   “啊,我一般都是用流量,没什么不能用的啊,还能看新闻呢。”中年人说着,把手机拿出来给湛云青看。   老年模式的字体巨大,湛云青甚至不用凝神去看,都能看清上面的字。   “你看到这个新闻没有?”中年人对社会新闻比较关注,而且都有相同慷慨的正义感:“妈的,这些该死的J国人!”   J国人?湛云青微微眯眼:“不好意思,我可以看一下吗?”   中年人将手机递给他,湛云青看了眼,发现新闻里曝光的是J国往国内出口的一批药变质了,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他想了想,在搜索框里输入谷朝雨的名字,正要搜索,忽然看见白阮出现在了不远处。   白阮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年人身后看着他们,湛云青手一抖,将手机还给中年人。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湛云青问。   白阮走近二人,应了一声,转向中年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他将手里的玉米和打火机递给湛云青,问:“可以帮我放进去吗?”   湛云青轻哼一声:“求我。”   白阮双手合十:“求你。”   湛云青将袋子提了进去,看见白阮跟中年人说了几句话。中年人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了然地点点头,回去了。白阮将窗户合上,打开门走了进来。   “你跟他说了什么?”湛云青有些好奇。   “没什么,就是打了个招呼。”白阮提着玉米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传出剁馅的声音。   “你不好奇我刚刚看见了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煮好的饺子出来,放在桌上。   湛云青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发现是香菜牛肉的,又放了回去,说:“怎么还是这个馅儿的?”   白阮自然地把湛云青放下的饺子夹了过去,说:“各自煮了一半,想着万一你会想吃呢。”   湛云青又夹了一个,果然是玉米猪肉的。   “把我的手机给我。”湛云青说。   白阮摇头。   “你不让我出门,也不给我手机,家里也没有网络,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阮并不说话,沉默着,直到湛云青燃起怒火。   “我问你话呢。”湛云青将筷子一扔:“你平时除了做饭、吃饭,其他时候不见人影,都在做什么?”   “你跟邻居都说了什么?”白阮问:“他为什么还会撬锁?”   “没说什么。”湛云青说。   “隔壁房子好几年没卖出去了。”白阮说:“他可能是谷朝雨的眼线。”   “你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白阮说:“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才这么做。”   湛云青抿起唇,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白阮。他说:“你处理不了他们的事情。”   白阮抬起眼睛,沉默着看湛云青,眼神倔强。   湛云青有点心软了,他觉得自己最近心软的频率很高,甚至过于高了。他伸手摸了摸白阮的脑袋,轻叹了口气:“算了。”   吃完饭,白阮给他按摩了一会儿。湛云青闭上眼,放缓呼吸,没过多久,果然感到白阮动了。   他听到白阮打开门走了出去,立刻睁开眼。   如果白阮真的如他猜测一般,独自去针对谷朝雨,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再者,他也不至于要依靠一个二十岁的小孩子替他出头。他拿起桌上的座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喂?”对面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很小声,不太清晰。   “你现在过来接我一趟。”湛云青说。   “……”对面沉默了,半天没有动静。   “喂?”湛云青疑惑地问。   对面轻轻应了声:“好的。”   湛云青放下电话,舒了一口气,开始等待助理来接他,盯着窗外打发时间。然而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人出现在外面的大路上。   怎么回事?助理是被耽误了吗?他又给助理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头痛让他无法长时间地保持清醒,他趴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直到被开门的声音吵醒。   他抬起头,看到白阮面色疲惫地走进来。   “你回来了?”湛云青问。   “嗯。”白阮点点头,说:“我在外面碰到你的助理了。”   湛云青立刻坐了起来:“他人呢?”   “他走了。”白阮转过身,将门锁上,微笑着看湛云青:“你有什么事找他,直接跟我说吧。”   湛云青莫名后背发凉,推说:“没什么。”   白阮点点头,没接话,在他身边坐下,亲了亲湛云青,说:“好累。”   “最近在忙什么?”湛云青打量他,笑了:“感觉胶原蛋白都累得流失了。”   白阮忽然蹙起眉,有点紧张:“变丑了吗?”   “没有。”湛云青失笑:“干嘛,怕色衰爱驰?”   白阮轻轻点了以桥正里点头,抱住湛云青,神色有些脆弱,说:“你能不能别离开我?”   “不会的。”湛云青摸了摸他的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阮仍然不说话,湛云青无奈,说:“把我的手机给我好吗?”   “你的手机里有谷朝雨留下的追踪器,我已经把它销毁了。”白阮说:“你最近就用座机比较安全。”   湛云青勉强同意了。   又过了两天,眼见着快一个礼拜过去,湛云青心中微妙的预感愈演愈烈。   白阮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把窗户的锁换了,每天只有吃饭的时候会回来,而他则被关在房子里。他试图再和对面的邻居说说话,然而那人看到他便远远离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检验结果不可能还没下来吧?”他坚定地对白阮说:“我不会再留在这里了,让我出去。”   白阮仍然同样坚决地拒绝,说:“再等等,现在还不安全。”   恐慌以及剧烈的头痛让湛云青有些想吐,湛云青甚至觉得自己在白阮的脸上看到了湛松的影子,但是他不愿去想。   吃完饭洗手时,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遮挡着他的颧骨,让他想起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换好衣服,近乎急切地说:“我要出去。”   “放我出去!”湛云青向着坐在沙发上的白阮吼道。白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有那一句话:“还没到时候。”   “你是在软禁我。”   白阮摇头:“我是在保护你。”   “我最近头痛比以前好一些了。”湛云青说:“我不会再被药物控制了。”   白阮静静地看着湛云青。   湛云青说:“我要报警。”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镇静下来,重复了一遍:“我要报警。”   白阮无动于衷,湛云青立刻拿起座机,拨通报警电话。对面很快就接通了,得知湛云青的情况后立刻询问他的地址。   他将电话挂断,紧张到有些喘不过气。白阮走过来想抱住他,却被他打开。   湛云青说:“你他妈的,敢囚禁我?”   白阮垂眸,说:“你冷静一点。”   湛云青发起抖来,他冲向门口,随时等待警察到来。   很快有人敲门,湛云青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心里的弦绷断了。   门外正是江岛。   他想往门外冲,江岛立刻拦住他。他身边还有一个警察,伸手制住他的手脚,白阮见了,立刻将湛云青抱了过来,轻轻安抚。   湛云青听见两位警察教训了白阮一句,让他不要太极端,遇到事情要好好沟通,戒毒这个过程是困难的,但不能太过强硬,白阮一一应下。   他哭了起来,白阮温柔地替他擦掉眼泪,跟两位警察告别。   “还需要镇定剂吗?”湛云青听见江岛问。   什么叫还?白阮什么时候用过镇定剂?湛云青想起上周他半夜给自己注射了所谓的药,结果只是沉沉睡去。   白阮将门合上,松开湛云青时,发现湛云青似乎失去了意识。   “对不起。”白阮替他把头发整理好,说:“对不起,再等等我。”   之后的几天,湛云青没有再和白阮讲过话。白阮越来越少在家里出现,湛云青期间给助理打了好几次电话,有时候对方会接,有时候不会,但是一直没有出现过。他意识到白阮很有可能用与对警察同样的方法蒙蔽了他身边所有人的认知,让他们都以为他是药物上瘾。   有天晚上,白阮近乎是凌晨一点才赶回来,一进门就拉上了窗帘。湛云青冷漠地看着他,他紧紧抱住湛云青,不给湛云青推开他的机会。   等到湛云青浑身僵硬了,他才松开湛云青,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五官,充满不舍地吻了吻他,替他做好了早餐后离开了。   这是白阮第一次没有留下陪他吃饭,他本身也没什么胃口,却也不打算饿着自己,勉强吃了几口就睡了。   临近中午时,他被一个女人叫醒。   李昉潭站在床头,见湛云青醒来,抬起墨镜催促道:“快走。”   湛云青揉了揉眼睛。   “快点。”李昉潭一把把湛云青抓了起来,拉到了门外,将他塞进车里。   湛云青坐在车里,没能反应过来,问:“白阮呢?”   “不知道,应该是死了吧。”李昉潭坐在副驾驶上,无所谓地说着,扔给湛云青一瓶水:“止痛的,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   我早在文案就说过小白不会践踏法律底线的大家放心()   白阮是一个走一步想一万步的人,大家要记得他来自一本万人迷爽文诶!不要把他想得太简单噜~他的心机有这——么深!? 第36章   湛云青慢慢地把水喝完了, 大脑似乎才恢复思考。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湛云青问:“什么叫他可能死了,你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李昉潭撇了撇嘴。她把额前的头发都梳上去了,看起来很干练, 伸手把车载广播打开了。   男主持人清楚悦耳的标准普通话传来:“今日上午于方锐大厦发生的外籍持刀伤人案引起了轩然大波,相信大家都和我们一样关注着这件事。目前伤者还未恢复意识, 伤人者已被警方控制。据知情者透露, 此次伤人案似乎与近日的变质药物案件有关。面对大使馆方面的要求, 中方表示不会让步, 将实事求是进行调查。”   女主持接着说道:“此次事件在网络上引起高度关注的另一原因,是伤者的特殊身份。印象里其实很少见到明星协助警方办案的哈,你说是吧?”   “前段时间倒是有不少被警方办了的。”男主持人玩笑地说:“现在网络上的大家都在为他祈福, 我们也在直播间为他祈福,希望他能够尽快脱离生命危险, 早日康复。”   “一小时前重要日报带话题发微博盛赞他, 其他包括省台官V也特地为他发博祈福,这个待遇还真的很少有, 也是他值得的。相信只要白阮能够坚持过来,等待他的未来必然光明灿烂。”   李昉潭将广播关了,回头看湛云青,说:“你这次交的小男友还挺勇敢的。”   湛云青蹙眉:“你也参与了这件事?”   “你是说把你关在家里?”李昉潭连忙举起手:“我可没有, 你别污蔑我。我只是在他找上门的时候顺手帮了他一下。”她意味深长地说:“他可比你想象中能干多了。”   见湛云青不说话,李昉潭说:“你也别太担心了, 这件事对我们来说都有好处。谷朝雨的背景你也知道,不太好对付。这次他在国内伤了中国人,还涉及了走私、贩毒, 总算给我们捏到了一个把柄。警方利用白阮的明星效应引起舆论, 白阮利用事件的正面影响扩大知名度, 你彻底摆脱了谷朝雨,多么完美。”   “那你呢?”湛云青问:“你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李昉潭看向前方,微笑着说:“谷家这种家大业大的老式华族企业,就如同累赘到快散架的巨轮,最害怕的就是一点点撼动它的外力。我只不过是趁着谷家手忙脚乱捞了一笔,其实也没什么。”   湛云青听李昉潭说的轻松,却知道背后的事实肯定要沉重残忍的多。这次事件李昉潭肯定没少出力,他索性不再追问,只不过心里略微发毛——李昉潭与湛天明结婚数年,为什么湛家没有一个人知道李昉潭还有这样的背景?   “你不关心一下你的小男友吗?”李昉潭问:“他伤得还挺重的,谷朝雨把他从32层推下去了——虽然我猜有可能是他自己跳的。”   “那他还能活遖颩喥徦着?”湛云青冷笑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31层有一个小平台。”李昉潭回答:“但是说真的,他的肺差点被捅穿了,而且肋骨断了两根。”她拿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给湛云青看:“这是他让我发给你看的。”   湛云青一时间不敢去看屏幕,定了定神才看过去,发现视频里居然是谷朝雨。谷朝雨脸色十分不正常,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身上和手上都是血。   “你的小男友肺都快被捅穿,还能给谷朝雨注射整整十毫升的药,差点把他弄死了。”李昉潭把手机拿了回去:“我们怕谷朝雨狗急跳墙,把你弄到国外去,就想着先把你带走。”   “那他也没有理由把我关起来。”湛云青冷笑一声:“你现在在做什么,替他卖惨?”他微微直起身,捏住手里的瓶子,说:“就算没有他自作主张多此一举,我也可以解决谷朝雨。他是觉得自己拯救了我,把自己当成英雄了吗?”   一想到过去的一个多月,他心中产生了极度的羞愤与被背叛感。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却步步为营,用各种手段将他软禁,使他不得不依赖于他,不得不展露狼狈的姿态——   “等他醒来我要见他一面。”湛云青咬牙说:“他不是找死吗,我要亲手送他上西天。”   李昉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说:“你以为你想见就能见他?”   湛云青:“?”   “爸爸说要把你接回去照顾一段时间,确保你将药效完全戒断。”李昉潭说。   湛云青瞳孔骤缩:“我不去。”   李昉潭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放心吧,爸爸不会和你待在一起。”   “那把我接回去的意义是?”   “妈妈说她来照顾你。”李昉潭唇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说:“你们似乎没怎么相处过吧?”   “她来照顾我?”湛云青冷笑一声,靠在后座上闭上双眼。   李昉潭也不说话了,直到车子停到湛家那幢小别墅门口,她才回头打算叫醒湛云青,没想到湛云青早已睁开了眼。   “我就不跟你一起进去了。”李昉潭把湛云青送到家门口,上下打量了下湛云青:“早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来接你。”   湛云青:“……”   他挺无语地打开门,一走上玄关,他神经便不可避免地紧绷起来,在瞥见沙发上的人影时浑身肌肉都僵住了。   “回来了?”沙发上的女人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发型挺不错嘛。”   湛云青回过头,与女人对视。   女人对他招手:“我已经听说了……没想到朝雨会做这样的事。”她顿了顿,说:“他倒不像谷家人,像我们家的人。”   湛云青一动未动,问:“这算是褒扬吗?”   “嗯……你觉得呢?”女人靠在沙发的角落上,见湛云青离她那么远,也不生气,收回了手,说:“你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湛云青换好拖鞋,说:“我先回房间了。”   女人挥了挥手:“嗯,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湛云青走上楼,内心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在阁楼上,脖子和四肢上的装饰也都取掉了,神情也十分正常稳定,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只不过比其他人年轻漂亮一些。   是因为湛松不在吗?   过了大约一小时,他听到女人在楼下叫他。   晚餐是佣人做的,说不上特别,湛云青随便吃了几口,女人交给他一个小瓶子,说:“止痛的。”   “……谢谢。”湛云青僵硬地接过瓶子。他和女人很少这样正常地面对面地交流过。   “不止可以止住这里的痛。”女人笑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心口,说:“还可以止住这里的痛。”   湛云青不明所以,拧开瓶子的瞬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   “我听说谷朝雨把你的小宠物给捅了。”女人漂亮的眉眼优雅地弯了起来,说:“希望你别伤心。”   “不会的。”湛云青说。   “怎么不会?”女人惊讶地挑眉,说:“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那是因为——”湛云青想了想,说:“没什么,我只是不舒服。”   “那你不太正常。”女人认真地说。   湛云青:“?”   谁不正常?   女人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瓶子,抿了一口后才说:“你要是不伤心,就说明你不懂爱。爱情就是会让人伤心的,我的孩子,爱情与泪水紧紧相连。丘比特的箭本来就是会先让人感到刺痛,继而让人产生心动。”   湛云青莫名想起那天李昉潭问他,是否爱总是会让人痛苦。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与自己这不太正常的母亲谈论这些,表情有些尴尬。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经历使得我没有资格跟你谈论这些?”薇尔列特把酒瓶放下。   湛云青没说话,默认了。   薇尔列特摇了摇头,说:“吃完了就回去休息吧。”   之后几天都是这样,每到吃饭的时候薇尔列特都会叫他,其他时候就随他去。他并不想喝酒,对烈性酒也没什么兴趣,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有时候他会好奇女人在做什么,每次去看时,女人要么在插花,要么缩在沙发里看书,也不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躺在床上头疼发作时,他偶尔会想起白阮,一旦想起便又恨起来,这几天的空闲时光让他有充足的事件为白阮罗列罪名。   仔细想想,白阮做这一切说不定只是为了踩着他上位呢?毕竟是《万人迷只想爆红》的主角。也不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被白阮骗过去了,对他掉以轻心。   ……难道白阮身上真有什么主角光环,可以影响周围人的观感?   日子这么一天天地捱了过去,他头疼的症状居然真的渐渐消退了,转眼三个星期过去,李昉潭按响了别墅的门铃。   薇尔列特没有送他,而是回到了阁楼上,仿佛她出现在下面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湛云青在这里。在上楼之前,她对湛云青说:“如果还想和我聊聊的话,可以来找我。”   湛云青望着她的背影,她上楼的步伐十分闲适,像是猫。他转过头去看李昉潭,李昉潭脸上有伤,不知道是不是湛天明下的手。   熟悉的厌恶感再次袭来,令他有些烦躁。他整理了下表情,问李昉潭:“他醒了?”   李昉潭点点头,和他一起上车,告诉他:“谷朝雨的判决下来了,要先在国内服刑一段时间,之后永久驱逐出境。多亏了白阮,他把你从这事儿里摘出去了,否则你的工作可能会受到一点影响。”   “这么快?”湛云青有些惊讶,也猜到这其间大概少不了李昉潭的功劳。   “白阮还在住院,他的伤不太好恢复。”李昉潭将车停在医院门口,递给湛云青一把车钥匙:“你的车我帮你停在地下车库了,到时候你直接开走就行。”   湛云青下车前犹豫了一番,对她说:“你的脸……要去看看医生吗?”   下一秒他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李昉潭又露出了那种让人不安的甜蜜微笑,说:“不用呢。”   湛云青被带到了白阮的病房,病房里并没有人来探访,病床摆在中间,显得很空旷。   白阮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湛云青走了过去,他被脚步声惊扰,睁开眼看了过来。   严重的伤势让他瘦了很多,显得眼睛更大,整个人陷在被子里,像失去光泽的碎掉的白色瓷瓶。他面色苍白,手指动了动,对湛云青微笑起来:“你来了?”   湛云青听见他的声音,仿佛看见白阮家门口那颗树皮剥落的梧桐树,忽然想起那棵树应该已经枝繁叶茂了。   他不说话,白阮就接着说:“我本来还以为我会死呢,想着差点见不到你,好可惜。”   湛云青无动于衷,他把视线从白阮脸上移开,发现床边摆着一个果篮,柜子上放了一把水果刀。   他把水果刀拿了起来,银色的刀刃反光,照出他的面容。   “你让我很失望。”湛云青总算开口。   白阮不说话了,望着他,湛云青对上那双眸子,忽然感到一丝心痛,可他不明白为什么。   他垂下眼睛,本想刺上白阮胸口的刀锋一转,深深地刺入白阮的掌心。刀尖率先刺破皮肉时有极大的阻力,让湛云青的心跳得飞快。   湛云青对这只手是如此熟悉,白阮曾经用这只手为他按摩,为他做饭,为他捏出面团做的小鸟,可白阮也是用这只手抱住他,将他囚于一室。   鲜血很快泅透了洁白的床单,白阮脸色更白了,仿佛生命力随着手掌的伤口流逝。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湛云青将刀抽出,扔在一旁,冷冷地、充满恶意地说:“直到你后悔没有死在那一天。”   白阮掌心的血喷涌而出,温的、黏的,有一些溅到了湛云青的手背上。   湛云青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就在这时,白阮握住了他的手。鲜血让他的手变得有点儿滑,于是他紧紧地抓着湛云青的手掌。   他的手呈现出一种发青的灰败的颜色,如同石膏,而湛云青冷白色的皮肤被他抓得泛起属于鲜活生命的红色。一滴滴鲜血从两人指缝中滑下,坠在指尖,如一粒粒的鲜红的石榴籽。   “现在,你自由了。”白阮望着湛云青,轻轻地说。   他的眼神让人想起伤口,好像他不是在用双眼望着湛云青,而是用伤口望着他。   湛云青甩开他的手,鲜血飞迸到地面上,仿若石榴籽被踩碎。   “你说什么?”他失声问道。   白阮不再重复,静静地望着他。   湛云青感到心脏抽动了一下,有什么在他胸腔内轻轻地塌陷了。他意识到自己又在为白阮心软,衬托得他之前对白阮的怪罪有些可笑。   他近乎慌乱地走出医院,却意识到白阮的那句话使得他无法再像来时决定的那样狠厉地报复白阮了。他闭了闭眼,试图将白阮的双眼从脑海中抹去。   等到他走后,李昉潭走进病房,替白阮按了护士铃,打量他一眼后感慨道:“爱情让人变成疯子。”   白阮看了眼掌心血淋淋的伤口,问她:“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李昉潭表情一僵,撇撇嘴,嘟囔着说:“我跟你不一样。”她走过去看了眼白阮的伤口,轻轻倒吸一口凉气,问他:“你完全不疼的吗?”   白阮回忆起湛云青刚说的话,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不,我很幸福。”   李昉潭:“?”   “你都给他自由了,你幸福什么?”   “我又没死。”白阮意味深长地说。   李昉潭走出病房后才反应过来白阮的意思——   “我会和他纠缠到死。”   那白阮为什么要对湛云青说他自由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医院外后抬头看向天空。   天色灰暗,在拥挤的云团间,一丝阳光勉强穿透,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石榴是我非常喜欢的意象~可惜不能贴图,我写抓住手那段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被劫持的珀耳塞福涅》这座雕塑qwq非常漂亮的一座雕塑,哈迪斯抓着冥后大腿的那一部分非常非常完美……? 第37章   白阮出院的那天, 许多记者都聚集在医院门口,后排则是举着灯牌和等待送花的粉丝。他协助破案有功,就连市公安局也派了领导来慰问。   “你出院这天连天公都做美, 万里无云,微风徐徐, 好天气啊。”领导与白阮握了握手, 意外地发现白阮左手手掌还缠着纱布:“你这里的伤还没好?”   白阮的脸庞被日光照得几乎半透明, 不动声色地对着镜头展示了一番自己掌心的纱布, 才说:“很快就能恢复了。”   他微微仰起头,眼睛被日光晃得微眯,望向城市中心最高的大厦。中心大厦的线条本就锋利, 此时被明媚的阳光照成一道刺眼的白影。   “确实是好天气。”他轻声说。   此时正在中心大厦顶层的湛云青却不这么觉得。楼层太高导致阳光毫无遮挡,哪怕冷气开到18度, 都觉得皮肤要被晒到融化。   他按了下遥控, 将窗帘拉上。正方形的阳光逐渐收缩,室内很快归于昏暗, 他踢了踢脚下“服侍”着他的人,说:“我不想做了。”   “怎么了?”那人茫然地抬头,行为被突然中止使他看起来很可怜。   “我要去接一个人。”湛云青轻轻笑了声,点了一支烟衔在嘴里, 轻飘飘地说:“帮我穿衣服。”   那人当然不敢多说什么,替湛云青将衣服都穿好, 将头发也梳理好。湛云青还算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跟我一起。”   “去哪?”   “中心医院。”湛云青掸了掸烟灰,微微弯起眼睛。   他曾经设想过许多种报复白阮的手段, 不乏残忍的血腥的凌虐的, 但白阮那句话让他的恨意变得不再纯粹了, 又或者是那一把错了位置的刀错误地发泄了他的恨意,使得他认识到他必然不可能再想设想中Hela的那样,从□□上摧毁白阮。   因为那样不够。   白阮不是爱他爱得可以为他的自由去死吗?红灯亮起,湛云青踩下刹车,望着澄澈明净的天空,缓缓吐出一个烟圈。那还有什么比踩碎他的心更令人痛快的事情?   中心医院门口,白阮几乎抱不住手里的花束。怀中挤挤攘攘的花朵让他看不清脚下的路,他慢慢地往前走去,边应付着记者的提问,露出完美的不失分寸的笑容。   直到路边出现一辆墨绿色的阿斯顿马丁,他目光一顿,笑意渐渐深了,向着那边小跑而去,抽出手向镜头挥了挥,白色的纱布在半空晃动,十分惹眼。   “是谁来了,他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记者把相机从眼前移开。他从那次伤人案时就开始关注白阮,这次也是第一个赶来抢在最前方的,他打开方才的相片,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完美!”   图片构图完美,青年仿佛枝头上盛开的白玉兰,灿烂、明快,手上的纱布衬托得他手指更加细长漂亮,令人看了心生怜惜。   只不过,当时白阮被送来医院的时候,他好像没有看见白阮手有受伤啊?   白阮兴高采烈地抱着花,一路跑到车前。   这样的跑动对刚康复的他来说,显然是有些剧烈,他脸上出现不正常的红晕,微微喘着气停下,在看清副驾驶上的人时表情一僵。   那人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圆圆的狗狗眼微微下垂,颧骨上有一颗泪痣,望着他时乖巧地笑了笑。   “你好。”他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几乎是所有认识白阮的人在见到他时都会在他脸上看到白阮的影子,那一瞬间白阮感到自己的呼吸停了。   他转头看向湛云青,正想说什么,湛云青对他说:“上车吧。”   将话吞了下去,他打开车门,坐上后座,警惕地打量副驾驶上的人,慢慢开口道:“没想到你会来接我。”   湛云青轻哼一声,说:“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能不来接你?”   白阮脸更红了:“没有没有。”   副驾驶的人好奇地回头看白阮。他与白阮性格还是有不同的,比如他活泼许多。他眨了眨眼,说:“你好,我叫宁意晚。你就是白阮吧?我听说过你!”   白阮不动声色地打量宁意晚,心想,如果是他,肯定不会表现得这么聒噪,湛云青应当是喜欢清净识趣的——他又去看湛云青,湛云青的侧脸看不出喜怒。   “你在医院待了三个月吧,恢复得怎么样?”宁意晚似乎没有止住话题的意思。   白阮微微敛起眉眼。   真想掐死他。   这三个月,湛云青找了多少个人?现在谷朝雨进去了,后宫群也没人照顾,渐渐地也没人说话了。这时候他忽然短暂地理解了谷朝雨的做法,心里有数总比无端地猜疑要好得多,起码心里不会这么烦躁。   好烦,好烦。白阮对宁意晚笑了下,说:“谢谢关心,我好多了。”   宁意晚伸出手拍了拍湛云青的胳膊:“我们现在去哪里呀?”   “去吃饭。”湛云青回答。   宁意晚没有收回手,仍然搭着湛云青。白阮望着宁意晚的手,眼神阴沉,但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湛云青绝对不可能那样轻易地原谅他,否则他掌心的伤口绝对不会存在了,可是他没想到湛云青选择了这样的方式。   “你想吃什么?”宁意晚忽然回头问白阮。   白阮愣了下,下意识看湛云青,然后回答:“什么都可以。”   “那我们去吃川厨吧!”宁意晚兴高采烈地说。   湛云青瞥他一眼,说:“整天就惦记着吃,我饿过你么?”   宁意晚抿着唇偷笑,白阮望着两人亲昵的氛围,手攥成拳,笑容几乎维持不下去。   “啊。”他轻轻痛呼一声。   “怎么了?”宁意晚问。   “伤口好像有点渗血。”白阮抬起手,将掌心朝上。   “三个月了,还没有好吗?”宁意晚惊讶地问。   湛云青状若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白阮掌心洁白的纱布上果然渗出丝丝血迹。   “到了餐厅叫他们拿药处理吧,反正快到了。”宁意晚说。   白阮不接话,只看湛云青。   湛云青收回目光,没说话,继续向前开去。白阮将手收了回来,放在膝盖上。   等到了餐厅,宁意晚和湛云青一起下了车。宁意晚一直站在湛云青身后,白阮坐在车里,隔着窗户看湛云青。   湛云青似乎没有要跟他说什么的意思,和宁意晚一起走进餐厅。白阮再次感受了一下掌心伤口的疼痛,推开车门下车。   三人进了包厢,里面是四人座,两两对面。湛云青先坐下了,宁意晚便挨着他在他右手边坐下。   白阮犹豫了下,在湛云青对面坐下了。   等到白阮坐下后,宁意晚忽然嚷了一声:“哎呀!”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   “忘了白阮你刚出院,应该吃不了辣的。”宁意晚皱着眉说:“可是川厨的川菜做的真的超级好,可惜你吃不了了。”   他的心机特别浅,几乎全装在眼皮子里了,但不得不说此时这样的人反而让湛云青感到安全。他笑了下,没说话,也没看白阮,点了点桌上的菜单说:“自己点。”   宁意晚笑嘻嘻地拿起菜单,看了白阮一眼。   白阮伸手按了按掌心的伤口,瞬间纱布又红了一片,他将手放在桌子上。   宁意晚打量二人之间的气氛,越看越不对,在菜单上勾了几下便将菜单放下:“我点完了。”   湛云青伸手按下桌边的服务铃,很快服务员便推门进来。   宁意晚流利地报出好几道菜名,全是辣的,最后说:“再来一份冰粉吧。”   他笑吟吟地看了白阮一眼,说:“这个你可以吃。”   “就这些吗?”服务员对饭桌上的暗流涌动漠不关心,目不斜视地问道。   “嗯,不够再加吧。”宁意晚把菜单拿给服务员,等到服务员离开后便往湛云青身上挨了挨。   “不嫌热吗?”湛云青皱了皱眉。   包厢里冷气开这么大,怎么会热,宁意晚悻悻地坐直,拿着面前的茶杯玩,眼睛直盯着白阮:“白阮,你之后有什么安排呀?我之前看好多导演都邀请你合作呢,只是不知道还算数不?毕竟你看,三个月过去了,很多事情说不准的,要不要我帮你个忙呀?”   白阮在开口前先看了眼湛云青。他想湛云青应当知道,宁意晚的话其实并不能多么羞辱他,真正能够伤到他的是湛云青的态度。   湛云青似乎默许了宁意晚的挑衅,于是白阮领会到了湛云青的意思,闭上嘴不说话了。   他这副样子瞬间助长了宁意晚的气焰,宁意晚接着说:“我下个礼拜要进组,你要是想去,我帮你跟导演说说。你条件好,应该能给你个男配什么的。”   白阮指尖在骨碟的边缘上擦了擦,说:“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宁意晚笑了,望着白阮掌心的血迹:“我看你好像不是很爱说话,手还痛着?我叫人来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了,也不是很疼。”白阮回答。   接下来主要是宁意晚在说,他说渴了就会略停几秒,喝上半杯茶水,白阮一度好奇怎么会有人能连说这么久话还不停。   他一直说到上菜,白阮不怎么应他。湛云青对白阮这副样子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说不够爽快吧,白阮被嘲讽到一言不发确实符合他的预期,但是要说满意——他总觉得还没有真正戳到白阮的痛点。   菜上齐后,主要是宁意晚在动筷子,湛云青每道菜都吃一点,至于白阮则几乎没怎么吃。   “你不饿吗?”宁意晚问。   白阮摇了摇头,看着宁意晚的吃相,觉得他下一秒就会被噎死。   不过他失望了,宁意晚不仅没有噎死,还吃得打起嗝来。   白阮夹了一只虾,戴上手套把虾壳剥了,放到面前的盘子里。剥了好几只后,他把虾肉摆好,推到湛云青面前。   湛云青看了眼,抬眼与白阮对视。   白阮的眼神像是试探,像是讨好,更像是求饶。柔和的上目线,眼尾微微上挑,像做错事的小猫。   湛云青伸出两根手指,将碟子拖到眼下。   白阮的眼睛亮了亮,希冀地看着他,却见湛云青指尖一转,将碟子移到了宁意晚面前。   那一瞬间,湛云青看见白阮的眼睛黯淡了下去,像是一盏灯熄灭。   宁意晚的眼神在二人中打转,忽然哼了一声,说:“我不想吃别人剥的虾嘛!”   湛云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那就不吃。”   白阮不说话了,低下头去,垂下的睫毛颤抖着。   宁意晚又吃了几口,揉了揉肚子。他吃得急,还喝多了水,早就有点想上厕所了,但是之前看湛云青和白阮的气氛,他又不敢离开,此刻总算放下一点心,便说:“我出去一下。”   湛云青点点头。   宁意晚为了防止自己的上位之路出现意外,犹豫了下,凑到湛云青旁边,抱住他的胳膊往湛云青脸上凑。   湛云青蹙眉,下意识躲开,嫌弃地说:“一嘴油。”   宁意晚撅起嘴,拿脸蹭了蹭湛云青的肩膀,说:“我都擦干净了!”   白阮盯着宁意晚,宁意晚得意洋洋地挑挑眉,耀武扬威地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后,包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相坐不言。   最后是白阮先动作了。他把手拿到桌子上,露出被血浸透的纱布,问湛云青:“有纱布吗?”   “两个多月,你的伤口还没愈合?”湛云青拿纸巾擦了擦手。   “你不来,就愈合不了。”白阮轻轻说。   湛云青忽然伸出手,把白阮的手拉到面前,将纱布拆开。   白阮掌心被纱布捂得发白,伤口处生长着狰狞的肉芽,此时被鲜血覆盖。湛云青几乎是一眼看出这伤口曾经被强行扯裂过,否则不可能到现在还有这样可怖的伤痕。   湛云青用指尖摸了摸,白阮痒得缩起手指。湛云青似乎觉得很有趣,对着伤口狠狠地按了下去,白阮瞬间疼得脸色一白。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白阮忍着痛问。   “问。”湛云青把手指上的血抹到他的掌根处,将手指蹭干净。   “他是你的新欢吗?”白阮问。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下,白阮下意识屏住呼吸,虽然这个问题他早知道答案,但他还是好奇湛云青的回答。   湛云青闲适地抬眼,眉尾微挑:“你有资格问这个吗?”   白阮手指颤抖了一下,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可能是因为那张脸早就失了血色。   他死死盯着湛云青,不说话了,收回手,将纱布缠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公主殿下们,臣来迟了orz(   感谢在2023-03-13 21:06:06~2023-03-14 23:2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蛋蛋蛋 17瓶;Q泡果奶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白阮低声说:“其实你不来的话也没关系。”   很奇怪, 他没有哭,但是湛云青有一瞬间这样觉得了,也许因为白阮把话说得像眼泪。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白阮, 试图通过白阮眉目间些微的线索探究出他真正的心思,问道:“你期待我来还是我不来?”   白阮目光落在手边的玻璃杯上, 杯壁倒映出他的脸, 他又看到了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   1%。   此时这个数字让他产生了一些困惑的欢欣。难道这数字不仅不会上涨, 也不会下降吗?还是说无论他做什么, 湛云青对他的好感度都不会下降?   这算什么?   白阮忽然站起身,从桌子旁绕到湛云青面前。   湛云青下意识后退了一点,白阮便露出一副了然的受伤的神情。   “你能来已经很好了。”白阮说:“我想你还在生我的气。”   他在湛云青旁边蹲下, 将手轻轻搭在湛云青大腿上,继续说道:“我愿意接受惩罚。”   湛云青的目光在白阮脸上梭巡, 慢条斯理地问:“要是我说我原谅你了呢?”   白阮瞪大双眸, 手指无措地收紧。   “我原谅你了,就当你替我解决掉一个大麻烦的回报, 从此以后我就当没认识过你。”湛云青说:“就像你说的,我自由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以后见到我也不需要打招呼——”   “不行!”白阮急切不安地打断他。   湛云青含笑着看他:“那你给我的自由不算数了吗?”   白阮说不出话, 湛云青满意地品尝着白阮的不知所措与慌乱。掌控感终于重新回到他手里,只不过这一次他学会了张弛有度, 并不能将缰绳收得太紧,却也不能太松。   爱是伤心的,湛云青想起薇尔列特说的话。   白阮眼睛湿润了, 说:“我不想离开你, 我宁愿你惩罚我。”   湛云青拂开他的手:“你想我怎样惩罚你?”   “怎样都好, 或许是更多的伤口。”白阮摸了摸掌心的纱布,回答道:“随你处置。”   湛云青抬起脚,踢了踢白阮心口的位置,问:“那对你来说是惩罚还是奖励?”   皮鞋尖撞上皮肉,白阮感到曾经断裂过的肋骨又发起疼来,原来是他的心脏在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他垂下眼皮,能够看见湛云青从裤腿下探出的被丝质长袜包裹的脚踝。   “只要对你来说是惩罚。”白阮几乎感到自己的声音不受自己控制了。   “是吗?”湛云青眨了眨眼,带着些恶意地笑了,说:“那你求我。”   白阮微微抿唇,说:“求你。”   湛云青没说答应与否。他坐在位置上,将白阮的表现尽数收于眼中,说:“离我远点。”   白阮抉择了一番,起身回到位置上。湛云青不再看他了,却也没有驱逐他,只是让他保持距离。难道这就是湛云青决定的惩罚方式吗?   很快宁意晚回来了,他推门进来时先是谨慎地打量两人,见两人仍然沉默着相对而坐,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后,他松了口气,坐回位置上,说:“白阮,你吃完饭之后打算去哪?要送你回家吗?”   白阮抬头,看向湛云青,湛云青说:“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送你了。”   宁意晚瞥了眼白阮,忍不住偷笑。白阮视线游离,点了点头,说:“好。”   “吃饱了吗?”湛云青问宁意晚,却没看他。   不得不承认,有白阮的脸蛋珠玉在前,宁意晚尽管精致,却被衬得俗气不耐看了。   “饱了。”   “那就走吧。”湛云青与宁意晚一起走了出去。   白阮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被门缓缓遮挡住。他仍然不确定湛云青选择了什么样的惩罚他的方式,但从结果来看无疑是最让他痛苦的一种。   服务员进来收拾桌面,白阮接收到服务员诧异的视线后才站起来,走了出去,随便打了辆车回到家里。   车里,宁意晚问湛云青:“他受伤了,让他一个人回去会不会不太好呀?”   湛云青扫了他一眼:“比起愚蠢的提问,你从来没有想过安静一会儿吗?”   宁意晚尴尬地红了脸,捂住自己的嘴,又想起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白阮,暗自咬牙。   湛云青则在想着餐厅里白阮的神情。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原谅也可以成为惩罚人的一种手段,这让他感到新奇。   最近好几个人抱上了湛云青大腿这件事在娱乐圈里传遍了,许多人都很惊讶:“前段时间他不是好久没找新的吗,我还以为他收心了。”   “你哪里见过浪子真回头的?估计是玩腻了就找了新的呗。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子吗,只要漂亮的都来者不拒。”   “也没有吧,我看他好像不是很喜欢白阮。”   “啊?真的吗?我怎么感觉他俩不认识。”   “上次《刀锋》首映你没去啊?当时有人看到白阮一直在看湛云青,结果湛云青理都不理他。”   “有可能是白阮没这意思呢?他现在事业不是如日中天的吗?”   “倒也是,不过你是没见过白阮看湛云青的眼神——”   “嘘!他过来了,快别说了。”   白阮没什么表情地扫过洗手间门口窃窃私语的二人,几乎能从他们神情中猜出他们对话的内容。   实在无趣。他敛起眉眼,走进洗手间。   今日是银百合颁奖典礼,这个奖项主要针对电视剧界,与白阮没多大干系,他是被邀请来担任主持的。主持人礼服一身银白,绣着盛放的白色百合,转身时能看见花瓣上流动的光辉。   作为巧思,他左边的裤腿上绣了一条蛇,从脚踝起盘旋而上,蛇头停在腿根,向着左手的方向吐出信子。   他其实也不是很想上厕所,只是不知道做什么。他在镜子前检查了下衣服,弯下腰去洗手。   冰凉的水流淌过他的指缝,他忽然听见身后隔间的门打开了,下意识抬头看向镜子。   湛云青没想到会在洗手间遇到白阮,他以为白阮此时应该是在后台准备。他轻飘飘地扫了白阮一眼,在他旁边的洗手台洗了洗手。   白阮正想说什么,刚刚湛云青出来的隔间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正低着头忙着整理衣服,甚至都不需要猜都能知道他们刚刚在做什么。   他被烫到似的收回视线,将水关停,却没有立即走出去,抽了张纸将手上的水擦干。   那人走到湛云青旁边,挨着湛云青站好,凑过去要和湛云青用一个水龙头洗手。湛云青眉心一紧,将他推开了。   他心情并没有多好,这个人从进来后就缠着他讨好他,还跟着他进了洗手间,装得十分老练,真正动起手来又一幅被逼良为娼的样子,惹人心烦,使得他没能继续下去。   白阮立刻让开,看向湛云青身边的人,说:“用这个吧。”   那人转过脸来,白阮并不认识他,他却认识白阮,眼睛亮了一下,慢吞吞地移到白阮用过的洗手台前面打开水龙头。   白阮又去看湛云青。湛云青早就把接的长发拆掉了,微卷的黑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湛云青穿白色西装,虽然是为了配合银百合的主题,但是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和湛云青好像穿了情侣装一样。   湛云青的西装并不是纯白,布料褶皱处泛着细碎的蓝色偏光。他脖颈上少见地戴了装饰,是一根白色的一指宽的布条,别了一朵精致的山茶花。   是要遮住什么吗?白阮心想。   湛云青感受到了白阮的注视,抽出一张纸将手上的水珠擦干,扔到白阮身旁的垃圾桶里,扬长而去。   他很难形容自己面对白阮时的感情了,但不得不承认,每到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得胜的将军一样得意洋洋。   忽然,他的手腕被攥住了。湛云青回过头,与白阮对视。   白阮将他拉进洗手间,掌心略显粗糙的疤痕让他的手腕发痒。   “做什么?”湛云青略微挑眉,问他。   “你刚刚……还没有尽兴吧?”白阮低声问,脸上甚至带了些委屈又屈辱的色彩,让湛云青看了又爽快又烦躁。   “跟你有关系吗?”湛云青问。   “我,我帮你。”白阮闭了闭眼,将湛云青拉进了隔壁隔间——幸运的是,里面所有的隔间都是空的。   湛云青半推半就地走了进去,却又想为难白阮。他与白阮这几个月来并不是没见过,只不过很少说话。每一次见面,湛云青都觉得白阮似乎没怎么变过。   “我可不是谁都看得上的。”湛云青说。   白阮今天微微上了点妆,衬得更加清纯,看着湛云青时甚至算得上楚楚可怜,虽然拉着湛云青的手没有松。   湛云青说:“我可没有见过两个陌生人这样打招呼的。”   白阮像是被刺伤了,说:“我们不是陌生人。”   此话一出,湛云青伸手就要拉开隔间的门。白阮连忙拉住湛云青的手,说:“对不起。”   湛云青掸开他的手,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他。   白阮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湛云青唇上。这几个月来,一定有无数个吻落在这张唇上过,这个念头几乎让他发疯。但他却只能在远处看着,因为他自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不过娱乐圈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他几乎没觉得自己有多努力,就轻松地达到了大部分人达不到的高度,他逐渐感觉自己离梦想越来越近。   今日不过是提前品尝一下梦寐以求的果实。他低下头去,凑近湛云青的唇,又识趣地停下。   他摩挲着湛云青脖颈上的丝带,想问些什么却又不敢去问。   湛云青不得不承认,白阮这张脸确实很对他胃口,因此当白阮用带着伤疤的手解开他的皮带时,他也没有拒绝。   ……   ……   “马上你就要上台了吧。”湛云青看了眼时间,轻松地说。   白阮揉了揉蹲得发麻的双腿,点了点头,正要吞下口中的东西,忽然被湛云青叫停。   “到了台上再吞。”他笑着打开门走了出去,没去看白阮的神色。   白阮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掌心的疤痕,兴奋到战栗。   湛云青也不是受了提名而来的,而是被请来为最受欢迎男主颁奖的嘉宾。   这个奖项的主持正好轮到白阮,湛云青拿着珍珠色的银百合奖杯上台,从白阮身边与他擦肩而过。   白阮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尽管此时观众席的目光都聚焦在台上,直播镜头的背后也有着无数眼睛在注视他们,他却肆无忌惮。   他躲在主持人的身份后面,肆无忌惮地注视着湛云青。   湛云青感受到了白阮的视线,却没有分出一眼给他,直到下台时,他侧过脸与白阮对视,脖子上的山茶花微微摇动。   舞台上的灯烤得二人微微出汗,湛云青动了下唇,眼中的神采璀璨如星光。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老婆以为有追妻火葬场,对不起这本其实没有这个元素QWQ? 第39章   白阮并未听清湛云青说了什么, 甚至觉得方才湛云青启唇的动作可能只是他的想象。   明亮的舞台灯像是要把他的嘴唇烤焦,他险些跟随湛云青走下舞台。   湛云青刚刚对他说了什么?他止不住地去想,远远地看见湛云青的影子顺着台阶游了下去, 像是从指缝里逃走的鱼。   白阮重新看向台本,继续着颁奖典礼的流程。湛云青坐在台下, 镇定自若, 似乎是对白阮的慌乱一无所知。   等到典礼终于结束, 湛云青离开会场时, 白阮再次拦住了他。   白阮的妆发有点乱了,可能是因为刚刚寻找湛云青时太过于匆忙。他喘着气说:“我想跟你聊聊。”   “没必要了吧。”湛云青微微蹙起眉。   白阮看了眼旁边的逃生通道,说:“我只有一个问题。”   湛云青眯着眼打量了他一会儿, 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对着白阮扬了扬下巴, 说:“你先进去。”   白阮退进逃生通道里, 湛云青靠在门上,刘海的阴影投射在他眼尾, 使他看起来好像在笑,但是白阮知道他没有。他看清了湛云青的眼睛——带着防备与冷淡。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说吧。”湛云青移开了目光,盯着不远处反着银光的扶手。那上面倒映出了白阮的身形,银白色, 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你刚刚在台上对我说了什么?”白阮额角微微出了点细汗,好像又回到了灼热的灯光之下。   湛云青收回目光, 与白阮对视:“我什么都没说。”   白阮的眼神闪了一下。   湛云青缓缓眨了下眼,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远也不近, 却足够湛云青看清白阮微微抿着的唇角, 以及微微被汗打湿的额发。   逃生通道里十分安静, 白色的墙以及灰色的楼梯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色彩,在这样的地方感官变得更加灵敏。   两道呼吸声有时同步,有时又错开,仿佛在半空中编织出了一张网,此时缓缓落在二人身上。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湛云青的声音像是刺,挑破了那张覆盖住二人的网。   白阮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替湛云青打开了门。   湛云青走了出去,好几步后都没有再听到关门声,回过头去,发现白阮站在门边沉默着望着他,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让湛云青想起曾经在医院门口花坛看见的白阮。   于是他心软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白阮:“还有什么事吗?”   白阮的眼睛在哭,但是没有眼泪流出来。他说:“我没有什么事。”   湛云青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打算再走了,听见一道低低的声音,轻的好像落在毛毯上就会融化。   白阮说:“我好想你。”   也许是与白阮分开的时间长得足够他好了伤疤忘了疼,他看向白阮,一时冲动,说出了这句未来让他万分后悔的话:“我的车在外面。”   白阮扶着门框的手似乎不可置信地颤抖了一下,立刻蜷了起来,然后收到了腿边。   他快步走到湛云青身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亦步亦趋地跟在湛云青身后,一直跟上了车。   湛云青其实还没想明白自己能把白阮带去哪里,最后他决定把白阮带回一处住处。   一路上,白阮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看湛云青。湛云青被他看得有点受不了,转过头去盯着白阮,警告似的抬起眉。   这样熟悉的神色让白阮脸色涨红,手指也下意识地颤抖起来。他发现了这点,又怕湛云青发现,立刻伸出手把手盖住了,结果两只手一起抖了起来。   湛云青注意到了。他笑了一声,让白阮把手翻过来,拉过他的左手,摸了摸他掌心的伤疤,对上白阮的视线。   窗外的霓虹灯在白阮脸上流转飞逝,显得他的眼神躲躲闪闪。   他想这时候他知道要让白阮做什么了,他感到自己触碰白阮掌心的指尖烫了起来,便把手移开,放在白阮腹部:“你断的肋骨是这根吗?”   白阮扶着他的手背轻轻移动,停在一处微微起伏的骨头上,说:“是这里。”   湛云青停了一会儿,感受了一下,皱起眉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白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已经好了。”   湛云青没有收回手,白阮指尖跳了一下,接着抓住了湛云青的手。   温度从相贴的皮肉开始蔓延,没有疼痛,只有痒,这促使他们握紧了对方的双手。   心跳声从四处响起,白阮慢慢地靠近湛云青,双唇慢慢地贴住湛云青的嘴唇。   柔软的唇是温凉的,衬得手掌的温度更加滚烫。   湛云青被抵在车门上,抱住白阮,配合地张开双唇。   这个动作让白阮再次想起湛云青在台上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张开双唇。不过这次他不再关心湛云青在说什么了,灵巧的舌头钻了进去,讨好地勾着对方的舌尖舔舐。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快了,仿佛火星,从口中滚落下去,点燃身体的其余部位。   车停了,湛云青喘了一口气,松开白阮。白阮的嘴唇和眼睛一样湿漉漉的,领口露出来的脖颈颀长白皙,看起来有点脆弱。   “上楼。”湛云青急切地说。   一进门,白阮刚把门合上,还没来得及开灯,湛云青便把他抵到玄关的柜子上,压着他的脖子吻他。   白阮闷哼一声,抱住湛云青的腰。感受到湛云青解开了他的衬衫,他忽然抬起手将灯打开。   湛云青微微挑眉,表示疑惑。白阮看着他,将自己的衬衫由下而上解开。   展现在湛云青眼前的先是精瘦的腰部,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红色,没有一丝赘肉,也不至于过于粗壮,具有纤细的雕塑般的美感。   衬衫解开至胸口,白阮将衣服撩开,露出肋骨处狰狞的伤疤,像是嶙峋岩石间胡乱生长的野草。   随着白阮的呼吸,伤口随着皮肉一起起伏,仿佛有了生命,在白阮完美的皮囊上有些触目惊心。   “你会不会觉得不好看了?”白阮问:“伤口太深了,处理不掉。”   湛云青呼吸停了一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阮腹部的伤疤,鬼使神差地摸了一下,立刻看到白阮整个人抖了一下,腹部肌肉缩了进去,使得肋骨更加突出。   “不会。”湛云青回答道。   白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松了口气似的说:“那实在太好了。”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想起一直站在玄关也不是个事儿,便退了两步:“去卧室。”   他说着,将自己的上衣也解开了,随手丢到沙发上。   室内的光线落在他脊背上,青蓝色的血管痕迹透了出来,使他看起来几乎透明,像是非常精心雕琢过的水晶。   阴影将脊椎的沟壑勾勒得很明显,从后颈开始向下行进,原本只是浅浅的痕迹,到了脊背中部忽然变深,像是一支箭,箭尖指向一个未知的地方。   白阮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路时的后背,那里的肌肉运动起来细微又精妙,令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他的目光顺着湛云青丢开的衣服落在沙发上,忽然在沙发旁边发现了一个盒子。   细长的盒子,手掌宽,起初他以为是烟盒,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   湛云青走到卧室门口了,还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奇怪地回过头去看白阮:“怎么了?”   白阮这才被惊醒似的抬起头,走了过来,站在湛云青身前。   “你……”白阮双唇轻启:“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湛云青闻言,笑了一声:“那不然呢?”   白阮舔了舔牙根,眼睛亮晶晶的,说:“那太好了。”   他轻轻抬起手,放在湛云青颈间的山茶花上,问:“可以解开吗?”   湛云青耸了耸肩。   白阮觉得自己又在发抖了,他轻轻地找到丝带的一端,仿佛拆开上帝的礼物一般,虔诚又胆怯地抽动丝带。   湛云青的脖子完整地露了出来,没有任何需要遮挡的痕迹,这让白阮忍不住感到愉悦,凑了过去,用脸蹭了蹭湛云青的侧颈。   “很痒。”湛云青说着,却没有推开白阮。   白阮抱住他的腰,欣喜地吻他。热切又湿润的亲吻一个个落到湛云青的脸上、耳边以及脖颈上,唯独避开了湛云青的双唇。   湛云青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任由白阮讨好他,催促他:“别在这站着。”   白阮十分顺从地与他一起走到了床边,湛云青抱住白阮,交缠的气息让他再次觉得像是被网包裹住了——应当是细细的、轻轻的网,像是蜘蛛丝。   声音像是一团揉碎了的棉花四处飞舞,没过一会儿就填满了房间,让湛云青感到一切都是柔软的。   直到有一刻,白阮手落在他后颈,再轻轻地滑了下去,沿着脊椎那处神秘又优美的沟壑一路向下。   湛云青被麻痹的警惕感似有若无地出现了,很快却又被白阮安抚了下去。他只当那是错觉,警告了白阮一句。   白阮微微地笑了一下,抓住湛云青的手腕,湛云青在意乱情迷中挣了一下,却没挣开。   “这一刻我等了很久了。”白阮眼前闪过一些人的脸,又闪过方才看见的小盒子,最后落回湛云青脸上,定住不动了。   湛云青脊背发紧,回过神来,问:   “你什么意思?”   “是你叫我来的。”白阮低下头吻湛云青,轻轻地说:“我喜欢你清醒的样子,因为我觉得这样的时刻值得被你记住。”   湛云青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抬起腿便要踢他,但是很快又被白阮制住。他的手被捆住了,白阮的动作细致轻柔。   起初,声音慌乱如同玻璃瓶落在地上一般爆炸地响,接着变做细细的呜咽夹杂着咒骂,最后又变得像是棉花一样柔软。   极端的愤怒与快乐伴随着恨意同时降临在了湛云青的身上,最后,湛云青在从未感受过的空白中晕了过去。   白阮抱起湛云青。   这一刻,他终于拥有了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他的湛云青。? 第40章   常有人道冲动误事, 也有人说心软误事,而湛云青两条都中了,冲动下的心软使他犯下了极大的错误, 以至于从未有过的愤怒如海啸袭击了他,令他产生了一种近乎麻木的错觉。   白阮的动作很细致体贴, 因此他并没有受伤。但是他在白阮的肩上留下了深刻的牙印, 血从断裂的伤口处流出来, 落在床上, 像是古代女子的落红。   他来不及反思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境地,当他醒来时,白阮坐在床头看他, 那一刻他感到毛骨悚然。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并未觉得痛, 但是之前发生的所有——白阮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印入他脑中, 无需回忆便重复播放起来。   “……滚出去。”湛云青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但是好在还能出声。他先是低声重复了一遍, 接着一拳砸向了白阮的脸:“滚出去!”   白阮默不作声地接受了这一拳,那一刻他几乎感到牙齿松动了。   湛云青脑海中一片空白,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我叫你滚出去!”   他感到四肢发麻,喘不过气, 心脏像是悬在空中。见白阮坐着不动,他又给了他一拳。   白阮对着他伸出双臂, 湛云青真想将它们折断。他后退了半步,白阮便向前,强行揽住了他。   “操你妈!”湛云青破口大骂。白阮的脖子在他眼前晃动, 他不假思索地咬了下去, 感受到白阮缩了一下。   “滚开!”他把嘴里的血吐了出去。   白阮松开湛云青。从湛云青的反应中他已经得知湛云青永远记住昨晚发生的事, 再也不可能忘记。   “我一定会杀了你——”湛云青的大脑仍然一片空白,机械般地说道。其实他对于如何杀、怎样杀、杀了之后又要如何毫无思绪,只是说着:“我要杀了你。”   白阮说:“好。”   他离开了房间,湛云青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移到床边,摸索着床头的灯开关,将灯打开了。   灯开了之后,他意识到眼前不是他的住处。   他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绳子,绑得不紧,可能是怕勒到他。绳子的另一头固定在床头的柱子上,与此同时他的脚踝上也有几乎一样的束缚,另一端固定在床尾,与手腕上绳子的区别在于,脚踝上的束缚是带了密码锁的镣铐。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击溃了他的神经。他感到自己的声音被堵住了,眼前天旋地转。   白阮!   湛云青倒在床上,床垫很柔软,但是他却好像躺在了冰冷的钢板上,钢板上的刺穿透了他的四肢,钉住他的手掌与脚踝。   这一刻他终于开始回忆起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从昨晚的意乱情迷开始,到自己中药,再到初次遇见白阮,却还是不太明白。   他想起白阮对他说:“我喜欢你清醒的样子。”   他想起白阮轻声说:“我好想你。”   他想起白阮穿着蓝白色的校服,抱着他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想起白阮在船上亲他,眼睛很亮。   白阮端着什么东西进来了,打断了湛云青的回忆。他仍然是那张脸,却让湛云青觉得很是不同。   “吃点东西吧。”白阮的目光沉静而哀伤。   湛云青仍然是愤怒的,他挣了挣手腕上的绳子,说:“松开我。”   白阮摇头。   湛云青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他忽然发现愤怒也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上次在白阮家中的爆发过后,他对于自己这次的处境居然不感到奇怪了,因此似乎也爆发不出上次的力量了。   他说:“你现在放开我,我们也许还有沟通的机会。”   白阮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   他感到很奇怪,明明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拥有了湛云青,可是为什么他却不像想象中那样愉快与满足?   他能看清湛云青的神情,这本该让他心满意足,此时却让他感到心碎。   为什么得到一个人和失去他一样痛苦?白阮有些绝望又迷茫地躲开了湛云青的眼睛,像是躲开一道风。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死在湛云青手里了,因为生活的意义好像突然消失了。   爱情到底会使人幸福吗,还是它总是持久地让人感到痛苦,以此证明自己存在?   湛云青看见白阮沉默着伸出手,将灯关上了。他感到面前一沉,有人抱住了他,微微颤抖着,频率像是受伤的鹿。   白阮静静地抱着湛云青,湛云青对他又踢又打,他一动不动,感受着心中翻滚交杂的痛苦与愉悦——尽管痛苦占了大部分,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愉悦值得他留恋的,于是他意识到自己还是放不开湛云青。   湛云青冰冷地说:“放开我。”   他感到手腕上的绳子勒住了他,同时压垮了他的理智,他说:“白阮,你放开我。”   白阮伸出带着伤疤的手安抚他,湛云青奇异地静了下来,看向黑暗中的天花板。   他回想起薇尔列特的脸。此刻他感到伤心,那么他是感到爱了吗?   湛云青一动不动,白阮觉得湛云青像是要从他面前消失了,也许就是在此时此刻。他低下身去吻湛云青,感受到湛云青强烈的挣扎。   “滚开。”湛云青说。他一边说,一边发抖,并没有看白阮。此刻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看见一座阁楼。   白阮并没有松开湛云青。   湛云青疲惫地说:“我累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白阮抱着湛云青的手僵住了。   湛云青继续说:“我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吧?甚至你之前囚禁我,我都没跟你算账。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送上门想要当我的床伴,而我已经满足你了——”   他感到白阮颤抖起来,此时他觉得自己也在颤抖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事情是怎样变成这样的,又是什么导致他昨晚在颁奖典礼结束后对白阮心软,而这个答案早已有人告诉过他。   这个认知让他十分绝望,于是他下意识再次逃避起来,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他说:“我不欠你的。”   白阮仿佛被湛云青的话撕成了两半。他没有想到湛云青是这样想的,直到此时此刻,原来湛云青都是这样想的。难道湛云青看不见他的痛苦吗?   他掌心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在作痛,连带着心脏深处。   湛云青感到压着自己的白阮似乎在哭,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没过一会儿,正当他以为白阮会一直这么下去的时候,白阮松开了他,似乎是走了出去。   他立刻坐了起来,试图摸索手腕上的绳结,但是绳子的长度非常微妙,他双手无法相碰,只能在空中徒劳无功地努力。不过这个行为恰到好处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稍微镇定了一些。   就在这时,外面爆发出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了。湛云青凝神细听,没听出个好歹。   很快白阮再次进来,打开了灯,指节处鲜血淋漓。他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碗,说:“喝点粥吧。”   “你刚刚打碎了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手上的鲜血还在往下滴落,神色正常地说:“没什么。”   他问:“需要我喂你吗?”   “我不吃。”湛云青说。   白阮笑了一下:“你不是想杀了我吗?不吃的话怎么有力气。”   湛云青说:“你捆着我,我怎么对你动手?”   白阮压住湛云青,轻轻抚摸着湛云青,若有所思地说:“不吃也可以,看来是不够累。”   湛云青汗毛直竖,正想反驳,白阮用手指堵住了湛云青的嘴,爬上了床。   意识到白阮打算做什么,湛云青猛地咬住白阮的手,曲起膝盖踢他。白阮灵巧地躲开了湛云青的攻击,压住了他。   “吃完我就放开你。”白阮说。   湛云青早已体会过白阮力气有多大,又害怕白阮又会做出昨晚那样的事。比起那样,他倒宁愿把粥喝了。   “我要自己喝。”湛云青说。   白阮顿了顿,解开了湛云青手上的绳子,走出了房间。   湛云青拿起勺子,苦中作乐地想——起码他还会使用工具自己吃饭。   作者有话说:   大家怎么会觉得有反攻!我没有那样的恶趣味……   上章写的隐晦有两种原因,一是因为对湛云青来说这件事情是他不敢直面的,他会逃避。前文里当湛云青面对不想面对的事物时,我都用了这样的处理方法,包括这两章。   二是因为这个内容是不能仔细写,jj不允许……   上一章里的小盒子是byt,后排提醒一下本文就是这样的狗血文,真的很狗血的,后面会更狗血……这一章我发出去的时候很纠结,怕和大家期待的剧情不一致,所以一直不敢发,修修改改的,最后发送的时候也十分忐忑不安T T但是无论我怎样修改,我都觉得这样的安排才是最合适的。(这个作话我居然编辑了十六分钟谁敢信)   总之谢谢支持我到这里的老婆们!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的TT? 第41章   湛云青回想了一番, 其实他有过很多次机会避开现在的境遇,最后他只觉得后悔,早知道当时就不该招惹白阮。更何况他其实早就领会过白阮的危险之处, 为什么之后还总是次次掉以轻心?   他试图问过白阮:“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换来的是沉默的黑暗中更猛烈的撞击。   在这样的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一次次地翻来覆去地被占有。但不得不承认的是, 白阮从未给他带来过肉.体上的痛苦, 然而精神上的折磨被欢愉衬托得更加难以忍受了, 他有时候甚至放弃去思考,得过且过,似乎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只要看不见, 似乎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按照湛云青的设想,若是落到此种情形, 他一定会崩溃, 会狂怒,不如去死。可是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 他时常想起那天看见薇尔列特背对着他走上阁楼,十分闲适,也许是这个背影让他感到困惑不解,没有那么多闲暇去崩溃。   白阮的眼泪落在他身上, 他有时候意识模糊时会想,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不像在享受, 反倒像在忏悔。   在房间里“生活”了许多天后,湛云青在少有的有光亮的时间里发现这是一座没有镜子的房间。白阮并不喜楠漨欢开灯。   不知是不是白阮有意布置,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能够反光的东西, 这就意味着湛云青无法从任何地方知道自己目前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一点对湛云青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此时白阮正坐在床边替他剥橘子, 湛云青闻到橘子酸涩的汁水香气, 脑中针扎似的痛。   白阮将剥好的橘子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平和地问:“中午想吃什么?”   湛云青把橘子拿了起来,扔到白阮身上,说:“我要上厕所。”   白阮拦腰揽住湛云青,把他脚上的镣铐从床尾解开,亲了亲他的鬓角。   湛云青感到白阮的手臂环抱住自己,像是柔软的绳索缠住他的腰,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白阮立刻松开了他,移开视线,说:“我在这里等你。”   “用不着。”湛云青嘲讽似的走进房间角落的卫生间,关上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   脚上的镣铐让他的脚抬不起来,他厌倦地甩了甩。白阮似乎很怕他受伤,坚硬的镣铐内层是柔软的兔毛,撞在脚踝上时软软的。   这个卫生间里也没有镜子,洗手台是不能蓄水的平面,无法倒映人的面容。窗户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并不大。湛云青慢吞吞地洗完手,站到了洗手台上,伸长手臂,指尖碰到了窗户的把手。   然而这窗户是向外开的,湛云青无法推开。他四下环顾不大不小的卫生间,没有什么可以拿起来的东西,只好再次从洗手台上下来,又发了一会儿呆才走了出去。   白阮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他,湛云青发现了他的目光。   “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来。”湛云青说。   白阮一动不动地坐着,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却并不让人觉得温暖。湛云青想,他是不是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做?他握了握拳,走向房间门口拧了拧门把,不出意外地没有拧动。   “把门打开。”湛云青命令道,哪怕他知道白阮不会答应。   白阮忽然说话了:“昨天有人把这个寄到了你家。”   他神色淡然地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柜子上。他的手被湛云青咬得伤痕累累,一层伤口还未愈合,另一层便叠了上去,触目惊心。   湛云青走过去,发现那是他不知道哪个床伴发来的,可能是一直没联系上他,所以把照片寄给了他。   之所以说不知道是哪个床伴,是因为照片上那个人的脸被剪掉了,留下一个空洞,露着属于床头柜的温暖木色。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原书剧情,惊讶地发现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他的某个床伴得罪了白阮,他获得了潦草收场。   无力感如潮湿水汽裹挟住他的四肢,他从未有一天对于命运有如此深刻的认知。他的命运不仅按照原书的剧情走了下去,还连带着属于他们家族的宿命。   他真的有逃出去的可能性吗?   “我按照你以前的处理方式帮你解决了。”白阮接着说,眼神又落到照片上,说:“这个时候你是在国外参加电影节吧,这个背景我在和你视频的时候见过。”   湛云青顿了顿:“我不记得了。”   白阮笑了起来,说:“没关系,我早知道了。”   他抱住湛云青,颤抖的唇贴在湛云青的耳侧,什么都没说,轻轻抚摸着湛云青的脊背。   湛云青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之前觉得,要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就好了。”   白阮的双臂僵住,又重新收紧,像是正在抱着什么不存在的东西,比如轻飘飘的云,看上去是庞大的,握在手里只剩一些湿漉漉的水汽。他熟练地开拓着,试图用占有的方式留住什么。   “但是,我现在觉得可能没有什么区别。”湛云青声音碎了,变得很轻,认命地说:“没有区别,没有区别了。”   他把手搭在白阮手臂上,按了按,说:“我好累。”   白阮松开了他,他倒在床上,听见白阮走出去了,应该是去做饭。   薇尔列特上楼的时候在想什么?湛云青望着天花板,仔细思考着。他抬起手臂,看到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吻痕,这样的痕迹在他身上到处都是。想着想着,他忽然睡着了。   一个凌乱的梦境出现在他眼前,他清晰地感知到这是梦,却无法阻止。他听见尖锐的鸣笛声,听见一声巨响,听见人群的声音。一段广播通过音响变得有些沙哑,循环播放着同一句话:“今晚燕京时间六点整,白阮凭借……成功……今晚燕京时间六点整……白阮……”   一些碎片在他眼前漂浮,他闻到消毒水和医用酒精混合的味道,令人作呕,接着一双陌生的眼睛出现在他视野中,用尖锐的灯光刺向他的眼睛,让他本就酸涩模糊的双眼更加疼痛。   他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他意识到这是他的结局。   没过一会儿,白阮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发现湛云青缩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脸埋在手掌里。   他看过很多次湛云青的睡颜,可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脆弱。   碗碟放在柜子上的声音惊醒了湛云青,湛云青睁开眼,静静地盯着白阮。白阮忽然意识到他还没有把湛云青的脚链固定在床上,但是湛云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哪怕没有被束缚。   “湛云青?”白阮没忍住出声了。   被呼唤到名字,湛云青回过了神。他看向白阮,白阮问他:“不饿吗?”   湛云青缓缓摇了摇头。   “那也不能不吃。”白阮将筷子递给湛云青。   湛云青接过筷子,愣了一会儿。他刚刚梦见的一定是他的死亡吗?那假如他提前动手呢?如果一切只能按照命运安排,那他现在岂不是无敌状态?   他忽然抬起筷子对准自己胸口一刺——   白阮立刻夺下了他的筷子,手指微微颤抖,怒喝道:“你做什么?”   湛云青还没回过神来,说:“我就是试试。”   他看起来又茫然又无措,白阮将筷子扔下,说:“我还等着你来杀我呢。”   湛云青摆摆手:“算了。”   白阮没有料到湛云青会这样回答他,愣在当场,然后咬牙切齿:“跟我在一起,你宁愿去死,是这个意思吗?”   湛云青躺回床上,闭着眼睛。他最近没有瘦,白阮在监督他吃饭的方面十分尽责,但是他看起来还是憔悴了,像是生命力正在流逝。   白阮又开始觉得湛云青将要从他眼前消失了,虽然他在湛云青身上留下了无数痕迹,指痕或是吻痕,但是他还是觉得惶惶不安。   为什么?   他摇了摇湛云青的肩膀,湛云青睁开眼,眼中既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没有任何白阮要找的东西,很快又恹恹地合上了眼。   湛云青现在对白阮提不起什么心力去关注了,他闭上眼时还是会想起自己的梦,死亡的恐惧此时压倒了一切。他想了想,问白阮:“要不要做?”   白阮沉默了一会儿,将灯关上,伤痕累累的手掌落在湛云青的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   湛云青发现自己累得快要睡着了。白阮想放开他,他拢住白阮的脖子,说:“不要停。”   白阮握着湛云青的腰的手紧了紧,松开了他,说:“休息吧。”   湛云青摇头,缠着白阮不放,直到最后白阮重新抱住他,他被累得昏了过去。   白阮在黑暗中拥住湛云青,迷茫地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他已不幻想着湛云青能爱他,可是湛云青现在连恨都不恨他了,他无所适从,仿佛被彻底抛弃了。   他的眼泪并不能唤醒沉睡中的湛云青,在寂静中,他觉得湛云青随时会抽身而去。他不断地去感受湛云青的呼吸,害怕湛云青真的会死。恍惚中他甚至觉得自己曾经真的拥抱过冰冷的属于湛云青的尸体,这个想象让他痛苦万分,几乎要喘不过气。   如果他死了,也许湛云青会活得更好。可是如果湛云青死了,那他必然无法独活。   白阮闭上双眼,在眼泪中忽然释然了。他曾经发誓要与湛云青纠缠到死,如果最后以他的死亡结尾,似乎也不算违背誓言。   第二天湛云青在黑暗中醒来,分不清他到底睡了多久。白阮帮他清理过了,他身上很干爽,坐起来时腰上微微有点酸痛。   他发了会儿呆,突然门开了,白阮走了进来,将灯打开,手里提着一个箱子,走到床边。   “这是什么?”湛云青看了眼那个箱子。他其实还是有点怕,万一白阮在沉默中变态了,跟他玩一些变态的play怎么办?   白阮让湛云青躺下,把他手腕上的绳结重新系上了,又把他的腿固定住,打开了箱子。   湛云青看不到白阮的动作,只感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他的后腰擦拭,下意识肌肉绷紧。   “放松一点。”白阮说。   湛云青听见了塑胶摩擦的声音,猜到白阮在戴手套。   “你做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纹身。”   湛云青反应了几秒,忽然惊慌地问:“你要纹什么?”   白阮说:“纹我的名字。”   “你敢!”湛云青挣扎着:“你他妈的,你敢纹试试?”   他能够在黑暗中催眠自己容忍白阮对他的拘禁,甚至在死亡前放下对白阮行为的仇恨,但是纹身——让白阮在他身上纹下自己的名字,这怎么可能?   被这样对待,与做狗有什么区别?   “你敢纹一下,我死都不会放过你!”湛云青说。   白阮的手按住湛云青的后腰,取出针筒:“那倒更好了。”   湛云青激烈地挣扎着,忽然感到背后一痛,过了一会儿,被白阮擦拭过的部位完全失去了知觉。   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因为白阮是上他都要保证他清醒的人,此刻怎么会善心大发给他打麻药?   他下意识觉得白阮一定是想在他身上纹一些更为糟糕的东西,忍不住破口大骂。   白阮静静听着,压着湛云青的腰,用膝盖压住湛云青的大腿,拿过工具,手指温柔地在那片皮肤上摩挲,小心地落在湛云青的皮肤上。   “你他妈到底纹了什么!”湛云青焦躁地问:“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你最好和我一起死!”   白阮慢慢地说:“你猜猜我纹了什么?”   湛云青虽然不知道白阮纹了什么,但是根据白阮的用时,他知道肯定不只是白阮那两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湛云青总算感到背上一松。白阮从他身上翻身下来,又用什么凉凉的东西敷在他背上,用保鲜膜盖住了纹身的位置。   白阮摘下手套,摸了摸湛云青的脸。他的目光像是刻刀在泥塑上描摹湛云青的五官,十分仔细又小心翼翼。他温和地笑了下,却不像是在笑,好像只是单纯地活动了一下唇角。他问:“你说的话算话吗?”   湛云青愣了一下:“什么?”   “死都不会放过我。”白阮说。   湛云青发现白阮这次是真的微微笑了起来。白阮眼睛湿漉漉的,一滴眼泪从他右眼从左往右数第十二根睫毛和第十三根睫毛之间落了下来,说:“你要说话算话,否则我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第42章   白阮的手指划到湛云青的眼角, 他的指腹很冰,湛云青险些以为自己也哭了。   他怒视着白阮,心想, 自己不会要带着这个该死的纹身入土吧?这个念头让他十分烦躁,扯了扯手腕上的束缚, 说:“放开我。”   白阮摇摇头:“现在还不能碰。”   湛云青被白阮这副样子搞得火大, 说:“我真受不了你这磨磨唧唧的样子, 你他妈现在一副舍不得的后悔的样子, 当时就不要做这种事不就好了?”   白阮眨了眨眼,像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湛云青的话后说:“有时候不做也不知道会后悔。”   就像他本以为自己拥有湛云青后会感到幸福,但是现在只是后悔。   湛云青对白阮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感到无奈, 只能安慰自己:纹身是可以洗的。   等到麻药的效果过去,湛云青感到尾椎的部位又痒又疼。他觉得白阮把纹身纹在那个位置实在很狡猾, 因为那里太私密了, 他自己看不见,别人若看见了也会浮想联翩, 因此他更加愤怒,像是被白阮戏耍了一样。   他想象不出白阮给他纹了什么,这里也没有镜子供给他照。他问守在旁边不知道在看什么书的白阮:   “你到底给我纹了什么?”   白阮放下手里的书,笑了一下:“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我的名字。”   “我不信。”   “嗯。”白阮说:“多纹了几个字。”   “什么?”   “纹的湛云青永远爱白阮。”白阮笑得靠在椅背上。   “白阮!”湛云青气得咬牙, 一方面觉得荒唐,一方面觉得白阮可能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白阮温柔地应了一声, 湛云青注意到他在看《天.路.历.程》,嘲讽似的问:“亏心事做多,现在改信教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哪里好笑, 以至于白阮听完后笑了好一会儿, 点了点头回答他:“是的。”   “很适合你这种人。”湛云青说:“光在我身上做的事情就够你下地狱了。”   “你觉得天国是什么样的?”白阮问他。   湛云青懒得回答他的话, 把头扭了过去,说:“反正是跟你没关系的样子。”   白阮又笑了一会儿,把书收了起来,走过去检查湛云青身后的纹身。他的手指按在湛云青腰窝的位置,感到湛云青的腰腹绷紧了,背上那道笔直的沟壑更加明显与优美。   “你真的很讨人厌。”湛云青闭着眼睛说。   白阮没说话,他对于湛云青此刻伴随着恨意展现出来的生命力感到满意。   湛云青对于白阮展现的安静感到奇怪,也有些惧怕,因为他不知道白阮在做什么。要不是白阮的手指还在他腰上轻轻地按摩,他会以为白阮睡着了。   过了很久,他才听见白阮说:“我小时候以为天国都是白色的,可能因为画作与戏剧里的布景都是这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高见?”湛云青问。他忽然想起之前住在白阮家里时,白阮的家里色调是非常统一的浅色系。   白阮没有被湛云青这样冷漠的语气惹恼,还在为湛云青按摩有些酸疼的腰肌:“我现在觉得也许是黑暗的。”   他想起自己在黑暗中触摸到的湛云青。湛云青的呼吸敲打在他脖子上,像是雨。   “也许是下着雨的夜晚,什么都看不见。”白阮说。   湛云青蹙眉:“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阮停下手,替湛云青换了张保鲜膜,说:“抱歉。”接着走了出去。   湛云青已经不关心白阮在做什么了,他趴在床上,思考着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按照梦境的安排,他是车祸死的。当时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白阮不在他身边。广播中播报的是什么?结合剧情,像是白阮获得了什么奖……燕京时间晚上六点,听起来有点像亚洲的电影奖项公布结果的时间。   所以,当他死去的时候,白阮正在领奖台上领奖?这个结局让湛云青觉得十分讽刺,却也有些庆幸——看来他并没有被白阮囚禁下去。   亚洲的电影奖项中,含金量最高的一项是九月份公布,如果是今年的话,应该也快了。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从白阮这里出去的,是白阮放他走,还是他自己逃出去的?   可是白阮真的会放他走吗?   万一那只是个噩梦,并不是真的呢?湛云青又开始想,他必须验证一下。   于是他开始绝食,他觉得如果他必定会死在车祸,那么他是不可能被饿死的。一开始他确实成功了几次,但很快白阮便强行捏着他的下颚给他喂食,导致他的绝食计划失败。   白阮当时看起来要恨死他了,眼睛通红,问他就这么想死吗。   湛云青诚实地说:“我只是想试试。”   绝食计划失败后,他试图用枕头把自己闷死。如果不是白阮束缚着他的手脚,他会有更多办法,但现在他只能这么做。   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他发出艰难的抽气声,几乎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忽然被白阮揪了起来。   白阮抓着他的手在抖,不可置信地看着湛云青,眼神一节节地暗了下去。   “你做什么?”湛云青不满地问。他发现只要白阮在,他就死不成。   白阮的眼泪掉了下来:“是不是必须要死才行?”   湛云青没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其实不是现在就想死,而是在做一个实验。   “宁愿死也要摆脱我吗?”白阮面无表情地问他。   “那倒也不错。”湛云青欣赏着白阮这副样子,较劲似的回答。   白阮忽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白阮将他手腕上的绳子解开时,湛云青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   之前湛云青也问过白阮类似的问题,白阮都沉默以待。这次他本来也只是冲动之下试探地问问,没想到白阮真的回答了。白阮看着他的脸,没有看眼睛,回答道:“再等一等。”   这似乎是个有希望的回答,湛云青眼睛亮了一下:“等多久?”   白阮把他脚上的镣铐也解开了,打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并没有关门。湛云青走到门口,向外看去,却发现外面没有开灯,只有来自房间的灯光将客厅照亮了一半。   不是他见过的地方,看来白阮从郊区的房子搬了出来。湛云青犹豫了一番,回到了房间里。   他现在对于白阮的任何行为都要怀疑一番,就连白阮把门打开他都要怀疑是陷阱。   没过一会儿湛云青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拖动重物的声音,白阮重新进来,手上拉着一个小车。   起初湛云青还以为车上飘着一块布,定睛一看才看清是一座用布盖着的雕塑。   白阮把小车停在房间中间,抿了抿唇,紧张地看湛云青,像是第一次完成画作,忐忑展示给父母看的小孩。   他摸了摸耳朵,伸手将布扯了下来。   来自天花板的光线照亮了齐人高的大理石像,石像已经基本成型,站在原地微微扭过脸来看人,但是双眼处却空了出来。   湛云青只消看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哪怕这雕塑还没有眼睛。他认出这身衣服,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见白阮时穿的那身。   白阮伸手摸了摸雕塑眼睛的位置,对湛云青说:“等到这一部分完成,我就让你走。”   湛云青已经无心去对这座雕塑发表什么评价,也不对白阮偷偷摸摸造出一座与他几乎是1:1尺寸的雕塑这个行为发表什么意见。   他点点头:“那看来确实快了。”看起来十分急切。   白阮笑了下:“能拜托你摆成这个姿势吗?”   湛云青这才明白白阮为什么要解开他。他没有反对,问:“需要我换衣服吗?”   白阮似乎对湛云青不反抗的表现很惊讶,摇摇头:“不用了。”   湛云青照着雕塑摆好姿势,白阮打量了一会儿,捧着下巴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   白阮顿了顿,说:“不知道。感觉……眼神不一样了。”   此时白阮终于鼓起勇气问:“第一次见面,你当时看我的时候,在想什么?”   湛云青闻言,眉心一拧:“什么时候?”   “你上车前,回头看了我一眼。”白阮解释道。他还记得那一眼,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被湛云青带走了一小部分。其实好像没过多久,他有时候觉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有时候又觉得只是昨天。   湛云青仔细回忆了一番,当时他确实回头看了白阮一眼,但是阳光太刺眼,他只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他看向白阮,白阮唇角微抿,紧张地等着他回答。   “当时我没有看你。”他回答道。   白阮眨了眨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   湛云青看见白阮这样子,忽然心脏有点难受。他正想说点什么,尾椎的疼痛又提醒他他此时该是恨白阮的,又闭上了嘴。   “那你坐在床上就好了。”白阮脸色有点苍白,指了指床。   湛云青依言坐下,看着白阮。房间里有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雕塑,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在知道白阮会放他走后,他又有点迷茫,似乎自己正在向着死亡的结局安稳地行进,因此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离开后他要做什么呢?是不是要考虑安排一下遗产?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想对家人说的,也不是很想把遗产留给他们,想来他们也不需要。那他还能做什么?其实他本来就没觉得这世界有什么意思,当时白阮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乐子,还成了个大麻烦。   这样想了一会儿,他就走起神来打量白阮。   白阮拿着刻刀,工作的时候神情十分冷淡,为了防止弄脏衣服,他带了围裙和袖套,有点像在做饭。这个联想让湛云青有点想笑,白阮居然在用做饭的样子来雕刻他的样子。   方才白阮的问题让他试图回忆初次遇见白阮的样子。这个行为还挺费劲儿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对白阮的记忆变得有点模糊,只记得当时白阮还没有他高呢,栗色的头发很柔软,耳尖红得要命,让他想上手掐一下。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白阮的刻刀落在了雕塑的头发上,几下后又去修改雕塑的手指,总之并不是在老老实实地雕刻雕塑的双眼。   他不满地问:“喂,你在干嘛?”   白阮的注意力从雕塑上移开,看向湛云青。   “你怎么不是在雕眼睛?”湛云青问。   白阮拿着刻刀的手放了下来,说:“我还没想好。”   其实他早就开始着手这座雕塑了,但他一直不敢雕刻出湛云青的眼睛,因为他总是能从湛云青的双眼中看见自己,这让他胆怯。   湛云青催促道:“你快点。”   白阮问:“你走了之后要做什么?”   湛云青不假思索地说:“去洗纹身。”   白阮说:“哦。”   接着他默不作声地再次修改起雕塑,这次修改的地方换成了衣褶。他一手刻刀一手小锤,叮铃咣啷地响了半天。   湛云青问:“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找个借口把我留下来?”   白阮没听清楚,停下动作去看湛云青,露出疑惑的表情。   湛云青质问他:“你是不是在拖延?”   “不。”白阮摇了摇头:“你现在的眼神和那时的不一样了,我必须要靠回忆来雕刻,但是回忆是需要时间的。”   湛云青纳闷地问:“哪里不一样?”   白阮想了一会儿,有点开心地说:“你现在眼里有我。”   湛云青觉得白阮这副样子有点滑稽。他坐回床上,躺了下来,说:“那我现在不看你了,你快点回忆。”   白阮又不满意了,说:“你不看我的话,我更回忆不出来了。”   “你事怎么这么多?”湛云青又坐起来,靠在床头。他看了白阮一会儿,实在无聊,没话找话地说:“你真的在我背上纹了你的名字?”   “嗯。”白阮说:“你让人帮你洗纹身的时候怎么解释?”   “我找个盲人来帮我洗纹身。”湛云青回答:“或者他帮我洗完我就把他的眼睛挖出来。”   白阮被湛云青的解决方法逗乐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我是你没有办法解释的人吗?”   湛云青说:“你会成为法治咖,成为大家都没法解释的人。”   白阮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想成为你的人,不想成为大家的人。”   湛云青:“……好烂的梗,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白阮又笑,他的笑声让湛云青想起以前,恍然中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和白阮这样好好说过话了。   “不要去洗。”白阮说。   湛云青:“?”   “你管我?”   “用不着。”白阮说完,没有继续看他,而是转向了面前的雕塑,对这句含糊其辞的话并未多解释。   作者有话说:   湛云青:你认真雕塑的样子好像在做饭   白阮:因为你是我的菜啊   (对不起我真的一肚子烂梗……啊啊啊啊啊? 第43章   白阮那句回答意思过于含糊, 湛云青听完后想了许久,什么叫做没必要呢?   他意识到在知道纹身到底是什么之前,自己是无法得出准确答案的, 便对白阮说:“给我一面镜子。”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没想到白阮坚定地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 你家里都没有镜子的吗?”湛云青觉得白阮是在刻意惹怒他。   “以前有, 现在没有了。”白阮说。   “我不信。”湛云青生气了, 站起身:“那我自己去找。”   白阮没有拦着他, 湛云青这时才认识到白阮可能确实打算放他走了。他不知道白阮是如何被他打动的或是如何突然相通的,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高兴地走了出去, 将灯打开。   看清房子内的布置后,他目瞪口呆, 总算明白为何客厅里不开灯便会陷入完全的黑暗——白阮将所有的窗户都封住了, 玻璃的窗面用深色的窗纸遮挡,令光线无法穿透, 也无法映照出任何人的影子。   他走进浴室,看向右手边的洗手台。   台前本应该安装镜子的地方只留下一个长方形的空白,墙上溅上一点血迹,似乎是有人用拳头打碎过镜子。   湛云青检查过卫生间、厨房甚至所有的柜子, 惊讶地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可以反光的物品,就好像屋子的主人有意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倒影。   找了一圈无果, 他回到房间,白阮仍然坐在雕塑前。湛云青想问点儿什么,又不知道问什么, 在房间里转了转, 从书架上随便找了本画册看起来。   这是一本珠宝鉴赏, 图片大字少,比较消磨时间。他翻开硬壳的书皮,发现其中一页折了角,应该是白阮做的记号。   他将折角摊平,发现这一页上的图片十分熟悉。   图片中是一条手链,黄宝石为中心,周围细细的银链如雪如浪。   湛云青看了眼这条手链的名字——黄玫瑰的记忆。   “这是我当时让你帮我修的手链吧。”湛云青把图片转过来,问白阮。   白阮看了过来,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下那张图,点点头。   “说起来,这条手链好像一直留在你那里。”湛云青说。   白阮又点头:“那次你没拿,我就收起来了,之后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   湛云青应了声。他都有点不记得这手链是怎么来的了,好像是有一次生日别人送的,应该不怎么重要,因此他并没有要回来的打算。   “它的名字真够奇怪的。”湛云青说:“我没有看出黄玫瑰的元素。”   “是吗?”白阮笑了下,似乎对他这个说法并不意外:“这个名字来自于一首诗。”   “别跟我说话了。”湛云青发现白阮又停了手,催他:“你什么时候弄完?”   白阮被湛云青打断,眼神暗了一下,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袖套摘了,又将围裙解开,说:“想抱抱你。”   湛云青并不答应:“滚开。”   “不抱的话,不知道怎么下手了。”白阮说:“可能就得拖好几天。”   湛云青上下扫他一眼:“那就拖着。”   白阮撇了撇嘴,说:“好吧。”   湛云青走过去检查白阮的进度,发现雕塑的眼睛处还是一刀未动。他甚至没觉得惊讶,说:“要不我替你来?”   白阮愣了下,抿着嘴笑了,将刻刀递给湛云青:“好啊。”   湛云青没想到白阮真会把刀给他,接过来后又有点发怵——再怎么说,这可是他自己的雕塑,他不是很想毁掉它。   他把刀还给白阮,催促道:“快点,别让我催你。”   白阮十分可惜地接回刻刀,指腹眷恋地在刀柄上摩挲,看向面前的雕塑。   事实上他在雕刻时是十分享受的,也许因为雕塑并不会动,他不需要担心被雕塑抛弃。随着他一刀刀落下,湛云青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石屑落下的声音让他感到幸福。   这可是一个永远不会离开他的湛云青,白阮想。   之后的几天湛云青真的没催白阮,就一直在房间里看书,累了就睡睡觉。他怀疑白阮把睡眠进化掉了,因为他都没有看见白阮睡过觉,一直坐在雕塑前。   又过了好几天,应当是晚上,白阮忽然将刻刀放下,走上了床。   湛云青靠在床头昏昏欲睡,被白阮捞到怀里,迷迷糊糊地问:“好了?”   白阮点点头,低头亲他的脖子,或者说是在啃。   这一次白阮没有关灯,湛云青能够清晰地看到白阮的脸,冥冥中产生了一种认知: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但就算是最后一次,他也不想再屈从于人下。这次白阮没有锁住他,因此他得以抽出手卡住白阮的脖子,说:“住手。”   来自天花板的灯光太亮,他被刺得微微眯眼。在掐住白阮的脖子时,薇尔列特和李昉潭的脸从他脑海中消失了。他甚至有点难以言说的阴暗的得意,仿佛他甩开了束缚着薇尔列特和李昉潭的枷锁。   白阮轻轻抚摸湛云青的手臂,指尖从他的肩膀往下滑,与湛云青十指相扣。湛云青身上的印记变淡了,但还是很显眼,有时候湛云青都怀疑这些痕迹是不是再也不会消失了。   湛云青冷漠地推开白阮,说:“我现在不跟你追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你别得寸进尺。”   白阮按住湛云青,说:“我只是想抱一下。”   湛云青厌烦地说:“滚开。”   白阮默了一瞬,说:“最后一次,好吗?”   湛云青闭了闭眼,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再对白阮心软。他说:“滚开。”   白阮似乎真的不再强求了,松开了他,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等到湛云青昏昏欲睡,几乎睡着时,白阮忽然又说话了:“这样感觉好像合葬。”   “什么?”湛云青没听清,翻了个身。   “没什么。”白阮说:“我说这样感觉很幸福。”   他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因为湛云青彻底睡着了。他躺在湛云青身旁,数着湛云青的呼吸声,手轻轻落在湛云青的后腰。   纹身已经恢复了,他轻轻地触摸那块皮肤,感受不到伤痕,但是他知道颜料的痕迹已经留下了。   “湛云青永远爱白阮”也许是假的,但是白阮永远爱湛云青是真的。   湛云青再次醒来时,白阮已经不在身边了。房间里的雕塑被移走,他走了出去,听见厨房的响声。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湛云青问。其实他倒是想直接走,如果他现在不是浑身赤.裸的话。   “吃顿饭再走吧。”白阮把菜端了出来,将碗筷摆好。   湛云青也不可能跑到外面裸奔,便在餐桌旁坐下了。白阮从砂锅里给二人一人舀了一碗汤,摆在各自面前。   看到白阮率先喝了一口,湛云青才放心地喝了半碗。两人不说话,湛云青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四处打量,忽然看见客厅角落有一个巨大的包裹。   “这什么?”湛云青问:“你把那个雕塑装起来了?”   白阮闻言抬起头,对湛云青笑了下,神色自然:“你去拆开看看?”   湛云青被他笑得头皮发麻,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将包裹拆开。   随着包装脱落,首先入目的是透明的玻璃。此时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打算换个雕塑材料?”   白阮但笑不语,湛云青心里不知为何有点惴惴不安,拆包裹的手也停了。   “这到底是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走了过去,将包装全部撕开,里面是一个一人多长,两人手臂宽的玻璃箱。   看清玻璃箱内的东西时,湛云青瞳孔骤缩,刚刚喝下的汤似乎在他胃里发烫。   哪怕装饰得再精致,也掩盖不住事实——   那是一部双人棺材!? 第44章   在强烈的震撼后, 湛云青又想起这不是他命定的结局,稍微安了点心,但只是稍微。   “这是什么意思?”湛云青问白阮, 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   白阮跪在地上,将玻璃柜打开, 将里面的棺材展示给湛云青看。这具棺材的用料非常的舍得, 称得上奢靡夸张, 湛云青甚至觉得古代的国王下葬就是这个规格。   湛云青注意到白阮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手链, 似乎就是那条“黄玫瑰的记忆”,黄色的宝石剔透晶莹,像是猫眼, 随着白阮的动作微微摇晃,蹭过骨节分明的手腕。   “做的太着急了, 要是工期长一点会更完美。”白阮遗憾地说。   湛云青扫了一眼棺材, 干巴巴地说:“看起来已经很完美了。”   白阮的眼睛亮了亮,转过头看湛云青:“你喜欢?”   湛云青被白阮这副神情吓了一跳, 心里发毛,问道:“你先告诉我你买这个做什么?”   “用啊。”白阮理所当然地说:“难道会有人买这个做装饰品吗?”   湛云青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给谁用?”   白阮笑了,轻声问:“你觉得呢?”   “你不是说要放我走吗?”   “对啊。”白阮点了点头。昏暗的不透光的客厅中, 他的脸朦朦胧胧,显出一种即天真又残忍的憧憬神情。   “那你一个人用双人棺材, 还挺宽敞的哈。”湛云青想站起来,忽然被白阮抓住手腕,扯回面前。   白阮没有回应湛云青的话, 将湛云青抱在怀中, 紧到湛云青能够感受到白阮的肋骨顶着他。   呼、吸、呼、吸。   温暖而潮湿的气息洒在湛云青耳后, 似乎响彻整个房间。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湛云青说:“你不是说要放我走吗?”   白阮说:“对。”   “你最近怎么神神叨叨的。”湛云青有些无措,甚至一时间忘记推开白阮,问:“你想做什么?”   白阮仍然抱着湛云青,他的指节扣着湛云青的肩膀,用力到发白,问湛云青:“如果我说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你还要走吗?”   湛云青:“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   白阮点了点头,下巴落在湛云青肩上又离开,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拿起湛云青的手,放到胸口,问他:“假如我的心脏在你面前停止跳动,你也不会伤心吗?”   “真有那么一天再说吧。”湛云青说:“你以为这是演电影吗?”   他是真的不觉得白阮说的是真的,而且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不仅不会伤心,还会拍手叫好呢。   湛云青想要收回手,奈何白阮死死抓着他。他说:“你这样让我感到害怕。”   白阮静静看着湛云青,形状优美的双眼深不见底,幽暗而深邃。他缓缓开口:“如果你留在我身边就会死,而我离开你就会死,不如我们一起去死吧。”   湛云青震惊地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似乎被湛云青惊恐的样子逗笑了,白阮轻轻笑了起来,说:“逗你的,还以为你不怕呢。”   他转过头看向棺材,说:“这是我给自己准备的。只是我总想给你留个位置——不是诅咒你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是打算放你走的,但是我不甘心。”白阮说:“等你走了之后,彻底忘记我,和别人在一起?那我算什么?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点动过心。”他微笑着说:“一想到你会忘记我,会当作我不存在,再让我体验那样的感受,我就觉得不如去死。”   “以后无论你记不记得住我对你的感情,但是你总能记住我曾经为你去死。”白阮高兴地说:“拿我做谈资也好,缅怀我也好,但是永远不会忘记我。”   就在他说话时,一行鲜血从他鼻子流出来。   “你先别说了。”湛云青下意识去找纸巾却没有找到,只好拿手替他抹掉:“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白阮看到湛云青指尖的鲜血,愣了下。   湛云青抿了抿唇,慌乱地说:“你何必搞成这样?你年纪还小,不是吗?这只是一段感情,一段关系,它决定不了什么,很多年过去之后你会觉得现在太幼稚了。”   忽然,窗户上的窗纸掉了一个角。一线阳光漏了进来,正巧照亮湛云青的双眼,使他看起来像是在流泪,但是泪水盈眶的那个人其实是白阮。   “你忘记我不好吗?”湛云青问:“你做事别这么极端,没有我你的人生一样精彩,好吗?你先冷静一下,告诉我,你是不是吃了什么?”   白阮站了起来,说:“我去给你拿衣服。”   湛云青站在原地,白阮很快就拿出一套衣服,神色正常地替湛云青穿上。   一滴鲜血落在湛云青的衣服上,他顿了下,伸手擦了擦,没擦掉,低声说:“抱歉。”   “你他妈在自杀?”湛云青觉得脑袋嗡嗡的。   白阮借着那一道透进来的阳光看湛云青。那一道阳光同样把他的脸也照亮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易碎的琉璃。   “也许你不相信,但是我早就有了这样的预感——我是为你而活的。我是为你而存在的,任何落在你身上的痛苦都会两倍施加于我。”白阮揽住湛云青的脖子,不太紧地抱着湛云青,因为他没有力气了。   他在湛云青耳边轻轻说:“你喜欢过我吗?”   湛云青:“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好吗?你先松开我,你的车钥匙在哪里?”   白阮很固执地圈住湛云青:“你喜欢过我,对吧?你喜欢我哪里?我没有什么可以献给你的,湛云青。你对我来说曾经是高不可攀的,我从你身上得到的比我给你的还要多。”   “我能给你的太少了,我想把我所有的都给你,我能给你的只有我全部的爱,但是你好像不需要。你喜欢我的脸吗?还是我的心?我有的一切都可以是你的。”   “我不需要。”湛云青推开他,这次没费什么力气。白阮靠在柜子上,他在白阮身上的口袋里找了找,没有找到手机,又去玄关找了找,在柜子上找到了车钥匙。   “你可以不管我的。”白阮虚弱地说。   “我不管你?”湛云青没好气地走了回来:“你想让我成为杀人犯?我把你送进医院,你死不死跟我就没有关系了。你最好不是恶作剧,否则的话你明天就上头条吧。”   白阮又笑,血从他唇边溢了出来:“好。”   湛云青用袖子把他嘴角的血胡乱擦了擦,结果血又从鼻子里流出来,湛云青无奈地啧了一声,把白阮拖拽出门:“你的车是哪个?”   白阮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你不知道这条手链的名字,怪不得把它给我了。”   湛云青来到地下车库,按了按钥匙,找到白阮的车后把白阮塞到后座,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我不要坐在这里。”白阮说:“这里看不到你。”   湛云青没空理他,踩下油门,结果白阮从他身旁爬到了副驾驶上。   “他妈的,你有病不是?”湛云青骂他。   白阮坐好了,说:“我还记得上次你带我去游乐园,我坐在副驾驶。你问我为什么亲那么多次还害羞,其实我也很奇怪。我说起来你会不会不相信?我每次见到你,都感觉好像第一次见你一样。没想到是看一眼少一眼。”   “别说话了。”湛云青说:“你话以前没这么多吧?”   “我觉得我产生幻觉了。”白阮说:“我好像看见了两个你,好奇怪。”   湛云青恨不得掐白阮一把,但又觉得白阮还有精力说话也是好事。   开出去后他才发现白阮居然住在山里,也是怪会选地方的。盘山公路比较陡峭,他一路向下,偶尔还要查看下白阮的情况,心里有点悬着。   白阮越来越安静了,这又让湛云青有点担心,凉凉地问:“话说完了?”   “你相信命运吗?”白阮忽然问。   被这么莫名其妙地一问,湛云青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反问道:“怎么了?”   白阮不说话了,湛云青烦躁地调了下中控台的GPS,说:“你他妈真能挑地方,选这么个荒郊野岭,定位都定不准。”   “我来吧。”白阮看向他。   “你现在能行?”湛云青质疑。   “开出山里我还是能行的。”白阮笑了下。   湛云青其实也不太敢开车,他一开车就会想到自己那个关于死亡的梦。他想了下,说:“那就开到山下再换回来。”   白阮点点头,两人立刻交换了位置。   湛云青看向白阮发白的双唇:“你真的没事吧?”   白阮摇摇头,坐上车,说:“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早知如此,你何必——”湛云青啧了一声,又问:“你喝毒药了?”   白阮没说话,湛云青见他开车开得还算平稳,稍微放了点心。他觉得白阮作为主角应该是死不了的。   肯定死不了。   不如担心一下他自己。   湛云青从后视镜里看自己,发现自己比之前头发长了一些,想着到时候还得剪剪头发——也不知道白阮到底给他纹了什么,洗纹身也挺麻烦的。   就在这时,他余光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接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几乎划破他的耳膜。   车头急转,他几乎感到自己飞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系了安全带,他可能真的会飞出去。   安全气囊弹到他胸前,打得他肋骨作痛。他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侧过头去看驾驶座。   一辆货车几乎还剩分毫之差就要撞上驾驶座的车门,司机一脸惊慌地看向轿车里。湛云青发现没撞上时松了口气,低头看去。   “白阮?!”湛云青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叫出了声。   白阮倒在方向盘上,额角破了,鲜血直流。他勉强睁开眼睛,湛云青下意识凑过去。   货车司机跳下车打电话报警左顾右盼,车头将前方的树撞倒了那棵树几乎有两个人合抱粗,阳光从倒下的树木的缺□□进来穿透碎掉的挡风玻璃光线被折射成无数滴像是洒落的眼泪落在白阮身上,白阮似乎没有呼吸了鲜血流到他的眼皮上被睫毛挡住像是凝固的血块他的睫毛不再抖了胸腔也不再起伏湛云青感到脸颊很痛应该是有飞溅的玻璃迸到了他脸上他觉得喘不过气。   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像是突然浸在水里。   “我想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给你。”白阮气息越来越弱:“命运……我帮你挣脱了。”   “什么?”湛云青没有听明白,从座位上爬出来了点,感到自己的腿一阵剧痛。他离白阮更近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白阮的眼皮似乎迫于鲜血的重力被合上了,湛云青不知所措,扶着白阮试图让他坐起来,白阮黄色的宝石手链碎了,缝隙被血染红。   剧情不是这样的,按照剧情的话,白阮怎么会先死?   湛云青抱住白阮,伸手感受白阮的心脏,总觉得它似乎还在跳动。他拍了拍白阮的脸:“喂,白阮?”   难道剧情发生了偏移?湛云青伸手拨弄白阮的眼皮,忽然有一滴水从白阮的眼角落下,湛云青没好气地说:“你他妈还好意思哭?别装死行吗?”   车窗被货车司机敲了敲,白阮一动不动,湛云青愣了一下。   “你还好吗?”那个司机递来一张纸:“你别哭了,我已经叫了120,你先从他身上下来吧,我看到你的腿受伤了——”   “你也看到他哭了?”湛云青转过头问司机:“你看到了,对吧?”   司机犹豫了下,说:“先生,你冷静一下……”   湛云青这才意识到原来眼泪是从他眼眶里落下的,只不过恰巧落在了白阮的眼角。   原来一滴眼泪可以两个人一起流,绳索般将两个人连在一起,就像日光让两个紧紧依偎的人的影子永不分离。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认识到,原来松开束缚也意味着将永远失去。   湛云青又低头去看白阮,恍惚间看见了两道影子。他眨眨眼,把眼泪眨去,眼前又只剩一道影子了。   救护车的声音隐约传来,湛云青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消散了,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   不对。他想,他确实在某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了白阮的心跳。   他的手颤抖着,将白阮的衬衣解开,掌心贴在白阮的心脏处,反复感受。   极细微、极细微的跳动传来,湛云青瞪大双眼。   作者有话说:   写到这段剧情的时候总是想起泰戈尔的这句:“你的死对我身外的一切说来是你终止了生命;但是,你却在我的悲伤中得到了完全的再生。”   对两个人来说都是这样~? 第45章   “您好, 请问礼物放在那里?”   “……白先生吗?哦,给我就行,一会儿我会统一交给湛先生。”   “啊, 好的。”   “会客厅在左手边直走,F2厅。”   “不用了, 我送完礼物就走。”男人穿一身灰色西装, 背对着门, 外套搭在臂弯, 白色的衬衣扎在腰间,线条利落又漂亮。他微微低着头,右手拿起秀丽笔在礼册上签名, 黄宝石的手链从小臂上自然落下,挂在手腕上。写字时, 他额际的碎发落下, 从中漏出的眉眼透露出一种静谧的美丽。   湛云青下意识走了过去,垂眸看向礼册, 男人的笔迹秀丽却不失遒劲——   白阮。   白阮感到身旁有人走过来,将笔停下,侧过脸来,黑白分明的双眸落在湛云青脸上, 定住了。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坐坐?”湛云青听见自己说。这次生日他给半个娱乐圈的人都发了请柬, 请了谁他自己都说不清,自然不会吝啬这么一个座位。   白阮微微扭了下头,将挡在眉间的头发甩开, 直视着湛云青, 眼神似埋怨又有些傲气, 回答道:“我没有收到邀请,不好意思打扰。”   这句话其实有点让人下不来台,但是湛云青没生气,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他看向白阮方才放下的礼物,问:“送我的?”   白阮点点头。   湛云青忽然觉得有种淡淡的酸涩感在他心中攀腾,他伸出手,让工作人员把礼物拿来:“现在可以拆开吗?”   “当然。”白阮的脸颊染上了一丝红晕,连带着耳廓也透着淡粉色。   湛云青眼尖,笑了一声:“你耳朵怎么红了,很冷吗?”   白阮抬起手摸了摸耳朵,双唇微抿,不说话了。   湛云青将礼物拆开,发现是一枚袖扣,深蓝色,像是没有月亮的夜。   “我今年起码能收到两百个袖扣。”湛云青将袖扣放回盒子。   白阮看了眼被扔在一旁的袖扣,又抬眼看湛云青:“抱歉,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他的睫毛生得很密,显得眼睛轮廓很深刻。   对上白阮的视线时,湛云青心脏跳了一下,可是他敢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种眼尾微微上扬的杏眼十分特别,令人难忘。   “进来坐坐吧。”湛云青挑起眉:“这可是我亲自邀请你,可别再说我没邀请你了。”   白阮没吭声,摸了摸耳朵,点点头。   湛云青让白阮跟上,在经过F2厅时没有停步。白阮有些愕然,犹豫地看了眼F2的大门,跟着湛云青一路向前走去,直到在二楼停下。   服务生将门打开,湛云青对白阮招招手,笑着说:   “一楼人太多了,你在这里坐吧。”   这一层是留给湛云青更亲近的朋友的,装饰得却极其华丽,甚至有花架和吊椅,比起会客厅,更像是F2厅正上方的一圈小阳台,从栏杆处可以望见楼下欢乐的场景。   “要喝点什么吗?”湛云青倒在软椅上,踩着脚凳抬头问白阮。他穿了一身米色礼服,袖扣的蕾丝层层叠叠,包裹着雪□□巧的手腕,探出的指尖像是花蕊。   白阮正在打量,与远处不知道是谁的人对上视线后很快收回目光,看向湛云青。   湛云青对上白阮的目光,白阮不知何时把外套穿上了,冷淡的灰色调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淡然的气质,如同远山后淡淡的云影。   “不用了。”白阮回答。   “我以前没见过你。”湛云青盯着头顶花架上垂下来的紫藤萝,那一连串的层叠的花瓣看起来很重。他说:“前段时间我刚回国,没怎么关注国内的演员,否则我不会不邀请你的。”   白阮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些距离感,问:“是吗?”   湛云青却很喜欢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笑容让他心痒,他点点头:“我保证。”他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道:“你是歌手还是演员?我猜你是演员。”   白阮盯着湛云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湛云青撇了撇嘴,问白阮:“刚刚是不是有一片紫藤萝的花瓣掉到我的脸上了?”   “没有。”白遖鳯獨傢阮立刻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湛云青惊讶地问。   白阮露出一副困惑为难的神情,眉头轻拧,说:“我想我看见了。”   “你看得这么仔细?”湛云青蹙眉:“可是我感觉到了,一定有一片花瓣落到我脸上了,你帮我拿走它好吗?我不喜欢紫色。”   白阮先是抿了抿唇,接着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没有动身。   “我保证——我看见有一片花瓣落在我的脸上了,有点痒。”湛云青仍然躺着,抬眼去看白阮。   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放射出棱形的光,从湛云青头顶的紫藤萝花架穿过,照亮他的脸,使他五官的秾艳被中和了,更显出慵懒的倦怠感。   白阮向前两步,弯下身来,很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说:“湛先生,真的没有,起码我没有看见。”   他的眼睛很清澈,哪怕是逆光,似乎都在发亮,像是湿漉漉的小狗。湛云青笑了一声,在白阮正准备起身的那一刻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到面前,在他颧骨处落下一个吻。   白阮的呼吸停了一瞬,瞪大双眼。   “藏好你的眼神。”湛云青凑到他耳边说:“我都看出来了。”   白阮脸瞬间红了,耳朵更是红得发烫,无措地四处乱看,呼吸变得紊乱。   “在看哪里?”湛云青的气息扑在白阮耳边。   白阮吞咽了下,手足无措地说:“我……我想那片花瓣可能掉到外面去了……”   “你知道它到底去哪了。”湛云青笑起来,手往下滑,按住白阮撑在扶手上的右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挠了挠,又往手腕上探。   “今天为什么要来?”湛云青轻声问:“嗯?”   白阮的睫毛颤抖着,嘴唇紧抿,不作回答。   湛云青侧过脸亲了下白阮的鼻子,白阮只是颤抖了一下,并不反抗,于是湛云青的吻落在了白阮紧紧抿着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碰了碰,很轻巧。   “这里……这里还有人——”白阮慌乱地说。   没等他说完,湛云青便趁着他张口的时机将舌尖探了进去,挑衅似的舔舐。白阮这时才尝到湛云青口中的淡淡酒味,意识到湛云青可能是喝醉了。   湛云青正含着白阮的下唇吮吻,忽然被白阮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他不满地抬眼,白阮神色慌乱,脸颊红得滴血,推开湛云青说:“我……我们不能……”   他站了起来,湛云青的手还按着他,动作间他的手链被湛云青勾了下来,落到地上,声响被地毯吞没。   “对不起,我先走了!”白阮没顾得上落下的手链,慌忙地跑开了。   湛云青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禁逗,不满地咋舌,也没管地上落下的手链,兀自靠在软椅上睡着了——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传来,湛云青猛地睁眼,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十分长而具体的梦。   梦中紫藤萝的影子还在眼前摇曳,很快被头顶的圆形大灯照得消散。   “湛老师,您终于醒了!”耳边是熟悉的略显聒噪的声音。   湛云青被吵醒,侧过头去,发现是祝鹊,不由得皱眉:“你……”   “我就说我有点运气在身上,一来看您您就醒了。”祝鹊十分高兴,说:“柳姐刚出去接电话来着,马上就回来。”   湛云青还有点回不过神,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梦太过细节,以至于他以为那才是现实。   他试着动了动,发现小腿十分沉重。   “我手机呢?”湛云青问。   祝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等柳姐回来问问她?最近我们都是通过她联系你的。不是我说,湛老师,这次你出院之后真得给柳姐涨工资,做你经纪人太累了。”   湛云青不再说话。他还记得自己之前和白阮一起……在山里出了场车祸。那辆忽然出现的大货车并没有撞上他们,但是白阮可能是为了避让,一个急转撞上了树。白阮似乎是死了,但是又好像没有,他听见白阮的心跳了。   白阮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柳芳琪走了进来,看到祝鹊还坐在床头,皱了皱眉:“你还在这里?”   祝鹊识相地站了起来:“我这不是怕湛老师这边需要照顾嘛……他醒了!”   柳芳琪一愣,转头看向湛云青,快步走了过来:“你醒了?有没有什么不适,比如脑子——”   “没有。”湛云青回答,犹豫了下,又问:“他怎么样?”   柳芳琪皱眉:“谁?”   “跟我一起出车祸的人。”   “你是说那个货车司机?”柳芳琪想了想:“他没受伤,这次车祸你们两个各付一半责任,我们打算跟他私下和解。其实你也没受什么伤,也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晕过去了,医院说你是过于疲劳……”   湛云青沉默了几秒:“我一个人出的车祸?”   柳芳琪似乎对于他这个问题感到惊讶:“对啊,当时车上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她顿了顿,犹疑地问:“你不会是遇上灵异事件了吧?”   湛云青感到胸腔几乎空了一瞬,艰难地问:“我手机呢?”   柳芳琪啧了一声,说:“这事儿我还没说你呢,你说你多大个人了,出门还能忘带手机。给,帮你充好电了。”   湛云青拿到手机,第一件事是打开浏览器搜索白阮的名字,在发现世界上确实有这么个人后松了口气。   只不过……这个搜索结果似乎与他记忆中的白阮不同,或者说,与他在现实中认识的白阮不同。? 第46章   也许是因为清楚自己并不是生活在真正的现实世界, 而是在一本书里,湛云青对于这样超现实的事情并没有太惊讶。   搜索出来的白阮并不是他记忆中二十岁的青年。脸还是那张脸,但所有的词条都显示他今年二十三岁, 十八岁时以《刀锋》中的配角出道,凭借《注视你的影子》第一次获得最佳男配提名, 其后演艺之路一帆风顺。值得一提的是, 他这一生似乎与湛云青并没有什么交际。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搜索结果, 沉默不语。   “怎么这副表情?”柳芳琪见湛云青神色凝重, 凑过来扫了眼:“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说起来他今天刚好回国,现在应该在张罗庆功宴的事儿?他经纪人之前到处发邀请函呢。”   “今天回国?”湛云青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   柳芳琪双眉抬起,眨了眨眼后才想起什么似的:“哦, 你不关注这些。他前天刚拿了青奖,成为了亚洲最年轻的大满贯影帝。”   湛云青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昨天他在车上看了日期, 记忆里出车祸那天是2032年9月1日, 今天则是2032年9月3日,年份未变。   “我昏迷了几天?”他问柳芳琪。   “一天。”柳芳琪回答。   湛云青更疑惑了。一天时间, 能够让白阮变成二十三岁吗?   起初他猜测自己是穿越到了被他改变前的原著中,可是如果真的按照原著剧情,白阮并没有出演过《注视你的影子》才对。那么现在的白阮到底是哪个白阮,他现在又处于原著中的哪一个时期?   他搜索出白阮获奖的报道, 随机点开一个视频。熟悉的播报声传来:“今晚燕京时间六点整,白阮凭借《My Paradise Process》成功斩获青奖最佳男主……”   湛云青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立刻坐了起来,吓得柳芳琪站了起来:“怎么了?”   “我想去趟卫生间。”湛云青说。   柳芳琪立刻把他从床上扶了下来,湛云青小腿是皮外伤, 并不影响行走, 自己走进了卫生间。   一进到卫生间, 他立刻将上衣脱下,转过身去对着镜子拍下自己背面的照片。   “需要帮忙吗?我叫护工进来?”柳芳琪在外面问。   “不用了。”湛云青说着,将照片放大。   照片中,在他尾椎的位置,被人纹了一条手链——银链竖着,顺脊沟而下,正中黄色的宝石像是闪耀的猫眼,静静地盯着湛云青。   是那条黄玫瑰的记忆。   这个纹身还在,也就是说他的身体还是原来的,而且穿越到了原著中自己本应死亡的时间之后?按照原著,他此时应该死在车祸里,这次却奇迹般地幸存了。   湛云青摸了摸屏幕上纹身的图案,心情复杂。他不知道白阮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白阮也有剧情的记忆?那现在这个二十三岁的白阮跟之前的那个二十岁的白阮还是同一个吗?   他用自己和白阮的名字一起搜了搜,并没有任何搜索结果,就连原著那样的羁绊都消失了。在这个“时间线”,他并没有在采访时嘲讽过白阮,也没有因为开罪白阮而身败名裂移居他乡。   莫非这个“时间线”里,他们两人是完全的陌生人关系?他犹豫地打开微信,发现好友列表里并没有白阮这个人,有关白阮的聊天记录也都消失了。   湛云青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他设想过自己可能会报复白阮或者可能会视他为无物,当时看见白阮死去时他甚至想过或许可以和白阮沟通一下,总之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和白阮变回不相识的陌生人。   但是这个白阮会不会像他一样保留了之前的记忆?   柳芳琪听卫生间里一直没有动静,有点担心:“湛先生,您还好吗?是不是不太方便?”   刚问完,就看见湛云青拉开门走了出来。   湛云青穿着病号服,薄唇透着不正常的血色,颊边有一道小小的血口。不过他不仅没有因为病容显得恹气,反而平添几分冷艳。很少有男性称得上“艳”,但是柳芳琪就是这样认为的。柳芳琪暗自感叹湛云青有这张脸真是一辈子吃喝不愁,毕竟老天爷赏饭吃,所有人见到他都会爱上他的。   “出院吧。”湛云青漫不经心地问:“你说的庆功宴……给我们发了吗?”   柳芳琪愣了下:“你出了车祸,我就拒绝了。”   湛云青问:“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五点。”   湛云青点了点头,懒散地躺在床上,手指在半空中点了点,说:“我觉得也不是不能去。”   “啊……好的。”柳芳琪点了点头,又担心地问:“你确定吗,不需要勉强的。”   湛云青笑了下,将手机递给柳芳琪:“帮我拍张照。”   柳芳琪从善如流地接过手机,镜头里的湛云青倒在枕头上,微微侧头,锁骨处凹陷的小三角从病号服的领口处漏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柳芳琪总觉得湛云青这次醒来后气质柔软了一点点,看起来也没有那么——颓废?柳芳琪不知道怎么形容,只不过在此之前她总是觉得湛云青有种对人世并不留恋的感觉。   她按下快门,说:“湛先生无论怎么拍都很好看。”   “唔。”湛云青应了声,纤细修长的手指摆弄着手机,问:“新衣服在哪里?”   “我现在去拿。”柳芳琪连忙说,转身走出病房。   湛云青刷了刷微博,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卿寒在这个“时间线”里也因为偷税漏税被封杀了。   他没多在意,将刚才拍的照片发到微博,配文:“终于出院了。”   微博发出后,他将手机扔到一边,不再管了。   躺着的姿势让他想起自己的梦。他之所以肯定那是梦而不是原著的剧情,是因为梦中的场景正是他二十三岁那年的生日宴,而他确定以及肯定自己那时绝对没有在那里见过白阮。   ……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据白阮那边说,这次庆功宴是私人的,因此柳芳琪并没有准备太隆重的衣服——湛云青毕竟受了伤,着装还是以舒适为主。   最后送到湛云青面前的是一套宽松版型的咖色西装。高腰的阔腿裤,衬衫是灯笼袖,看起来很复古。   “感觉有点老气。”湛云青接过来时随口说道。   这衣服确实不是湛云青平日的风格,柳芳琪有点无奈地说:“您右腿上还绑着绷带呢,其他版型的裤子,一脱一穿,回来就得重新缠绷带了。我先出去了,您自己换衣服行吗?”   “好吧。”湛云青找出一片创可贴,贴在自己脸颊旁,将衣服换好,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就在刚刚湛松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没理会,将提示划走,走出了病房。   柳芳琪见到湛云青,伸手搀扶他:“哪里老气了,这个颜色显得你皮肤很白,简直在发光。”   湛云青挑了下眉,显得有点幼稚:“也不看看是谁穿?”   “好好好。”柳芳琪点头,将湛云青扶进车里,将车门关上,说:“快去吧,现在出发有点赶来着。”   湛云青从车窗里对着柳芳琪懒洋洋地摇摇手,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   他只是觉得如果白阮还记得,那么他就这么放过白阮似乎太便宜他了。可是假如见到白阮,发现白阮真的没有记忆,他该怎么办?   湛云青其实还没想好。他并不知道这个白阮对他有没有感情,更不知道如果白阮都不记得了,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再去认识白阮。   如果又导致像上次那样的惨烈结局该怎么办?他有些恐惧,上次的经历不可否认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让他对于步入一段关系更加害怕。   随着车缓缓停下,湛云青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简直像是步入考场的考生,考上了未来也是未知,但是不去考又可惜。   他确实来得有点晚,准确来说是来迟了——已经五点十分,他迟到了十分钟,酒店外车都停满了,更别说地下车库。湛云青想了想,让司机在路边把自己放下来,到时候再过来接他。   也许是因为有点匆忙,他下车时忘了自己右腿有伤,落地的时候险些趔趄了下,幸好司机伸手拉住他的衣服,才让他不至于向前倒在地。   后背被人这么一扯,衬衫的领子便刚好卡到喉咙。湛云青咳了两声,呛得眼眶湿润,结果那司机迟钝得毫无察觉,还伸手把湛云青往座位上扯了扯:“先生,你没事吧?”   “……松手!”湛云青被扯得一屁股坐回副驾驶,回过头怒视司机。   那司机意外的年轻,长得很清秀,眨眼时眼皮上有一颗痣,这让湛云青莫名想起了白阮。   “你……您没事吧?”司机看到自己把湛云青折腾成这样,也有点心虚,单手握拳挡在嘴边,移开视线问道。   湛云青回过神,嘲讽地开口:“我还以为你想趁机把我勒死呢。”   司机羞窘地说:“不好意思……”他打开车门,绕到湛云青面前,向他伸出手:“我扶您下车吧。”   湛云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抓住他的小臂走下车,扶着这个司机往酒店门口走。   司机伸手推着旋转门,湛云青发现这个司机穿得还挺时髦,美式复古的深咖啡色马甲和背带裤,对于充当拐杖的职责十分敬业。他随口问:“你叫什么?”   “司瑞燃。”司机回答。   “你穿的还挺时髦。”湛云青说:“不像个正经司机。”   司瑞燃受宠若惊:“真的吗?我之前是时尚博主。”   “那怎么来当司机?当博主也赚的不少吧。”   “因为我很糊。”司瑞燃说:“而且我哥这两天生病了,就让我来顶两天班。”   湛云青揉了揉喉咙,感觉刚刚卡到的地方还火辣辣的,却不知道自己两靥潮红,眼睛湿润,半靠在别人身上的样子已经落入别人眼中。   姚荀端着酒杯乱晃,忽然发现庆功宴的主人不知所踪,找了一圈,在门外看到白阮靠在门口,指尖夹着烟却没抽。   “怎么学会抽烟了?”姚荀惊讶地问,又看向前方:“在看什么?”   白阮收回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夹着烟的动作让他多了些锋锐的气质,此时他看起来比以往更加冷淡,挺直的鼻梁线条仿佛刀刻而成。   “没有。”白阮将烟在垃圾桶上按熄,眼神冷漠,不含一丝情绪:“没看什么。”? 第47章   虽然通过原著剧情湛云青对白阮有了一些大致的印象, 但是毕竟只是印象,亲眼见到那样的白阮时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这次宴席规模不大,他到的晚, 客人基本都到齐了,但他并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 因此便没往里走, 选了个靠外面的地方坐着休息, 让司瑞燃去帮他拿酒。   司瑞燃倒是挺严肃:“您伤还没好, 还是别喝太多酒比较好。”   湛云青没说话,扫了他一眼。司瑞燃闭上了嘴,乖乖转身去拿酒了。   他的车祸上了新闻, 大家都以为他还在住院,再加上他今天穿衣的风格与往日大相径庭, 一时间居然没人认出来, 他也得以坐在沙发上喘口气,胳膊架在扶手上用手撑着脸玩手机。   此前他以为自己可能是穿越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可是随着他的观察,他觉得目前的处境更像是两个时空的融合——原著与他原先所在的时空。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湛云青不太想得明白。真相可能只有白阮才知道,但前提是这个白阮保留了之前的记忆。   如果白阮记得,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联系过他?   司瑞燃端了一杯柠檬汽酒过来, 顺便递给湛云青一点点心。湛云青也知道这是为了他的身体考虑,没说什么, 接过酒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   “您还要吃点什么吗?”司瑞燃殷勤地问。   “不用了。”湛云青进门时闻到了淡淡的烟味,是他常抽的那种,顺便被勾起了烟瘾, 此时指尖发痒, 特别想抽烟。   “原来您和白阮认识。”司瑞燃开玩笑地说:“之前好多网友分析你们不和呢。”   湛云青挑起眉:“怎么说?”   “可能因为你们从来没有同台过?然后之前有次活动, 本来据说你们都会参加,结果他听说之后就推掉了。”   “我可没听说过。”湛云青笑了下。   “白阮工作室的见到这种帖子就删来着。”司瑞燃也笑。   湛云青听完若有所思,见大厅里大家开始敬酒了,他便叫司瑞燃再去拿一杯酒来,自己走到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点了支烟。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烟味传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慌来得很没有理由,难不成他还在害怕白阮吗?   他咬了咬烟嘴,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下,回头一看,姚荀笑眯眯地跟他招手。   “好久不见啊。”姚荀说。   湛云青点点头:“是挺久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姚荀看见湛云青脸上的创可贴,问道:“我看到你微博了,严重吗?”   “还好,过两天估计就能愈合了。”湛云青笑:“怎么?”   “没事就好,你这张脸有一点伤都是全世界的损失啊。”姚荀痛心疾首地说。   湛云青听了,笑了好一会儿,说:“只受了这么一点伤,确实很幸运。”   “你那个车祸到底怎么搞的,怎么大半夜的进山里,还疲劳驾驶?”姚荀啧了一声:“我们还以为你又被绑架了。”   “又?”   “对啊,之前那个姓谷的不就绑了你一次吗?还好前段时间他因为走私被抓了——不过他家里的关系你知道的,一下子就把消息压下去了,我差点以为他被放出来了。”   湛云青甚至都忘记了谷朝雨的事儿:“他进去了啊?”   姚荀震惊地看湛云青:“你——你不知道啊?不过那事儿确实突然,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一下子就被抄了老底。”   听姚荀的话,这个时空的谷朝雨被捕与白阮似乎没有关系。这更加肯定了湛云青的猜想——他现在所在的时空是融合过的产物。   “不说这事儿了。”姚荀喝了口酒,问:“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来,当时我电影得奖办庆功宴的时候你都不来的。”   湛云青微微一笑:“我来不得吗?”   姚荀卡了一下,说:“倒也不是……只是觉得很稀奇。你认识白阮吗?”   连着被问两次这个问题,让湛云青感到很新奇。他和白阮到底认不认识,认识的又是哪个白阮呢?若说是记忆里的那个白阮,那可不只是“认识”。但若是另一个……湛云青觉得不好说。   现在白阮真的成了他无法解释的人。   姚荀见湛云青笑着不说话,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上个月明珠台请我去拍生活综艺,你有没有打算?来当个飞行嘉宾度度假也可以,就当公费放松了,怎样?”   “这个月吗?”   “嗯,这个礼拜第一期就开播了,口碑热度都还可以的。”   湛云青扫了他一眼,开玩笑地说:“还以为你是来对我嘘寒问暖的,结果你这算盘都快打我脸上了。”   姚荀摸了摸后脑勺,咧着嘴笑:“那你来不来嘛。”   “行。”湛云青点头:“先说好了,我可就是去度假的哈,别给我安排那些上山下乡的折腾人的任务。”   “那当然。”   两人说着,忽然觉得旁边喧闹起来,一看,原来是白阮朝这边走来了。   湛云青与姚荀一同望过去,白阮捧着酒杯,并没有看他们,正在跟身边人交谈。   “这几年他还真是成熟了很多。”姚荀感叹道。   湛云青仔细打量白阮,却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和以前比最多只是表情淡了些。   “要不我去把他叫过来?”姚荀问:“你俩正好认识认识,大好的机会。”   湛云青点点头,正好司瑞燃端着酒过来了,他便伸长手臂接过酒杯,侧过脸时正好对上白阮的目光。   他发现自己无法从白阮的眼神种读出任何东西,也许因为那双眼睛太黑太沉。   湛云青举起酒杯对白阮扬了扬,白阮的眸光动了下,走了过来。   等到白阮停在面前,湛云青还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他有过许多设想,没想到最后是白阮先开的口。   “您好。”白阮举起杯,看了眼湛云青旁边的司瑞燃,又收回视线,很客气地笑了:“没想到您会来,身体还好吗?”   态度好像对待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还好。”湛云青也举起杯子,与白阮碰了个杯:“恭喜你。”   玻璃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湛云青咬了咬舌尖,一时语塞。   白阮将酒杯凑到唇边,将剩下的小半杯酒一饮而尽。他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三件套,短马甲掐出腰线,显得腰细腿长。湛云青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番,最后目光落在白阮因为举着杯子而露出的手腕上。   那里空落落的,没有表也没有手链,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白阮注意到湛云青的视线。   “没事。”湛云青收回视线,笑了下。   白阮却敏锐地察觉到了湛云青的心思,微微一笑,晃了下手腕:“我不太喜欢在手上戴东西。”   “啊。”湛云青点了点头,试探性地说:“我只是觉得你会适合戴点东西,比如手链什么的。”   “是吗,他们也经常这么说。”白阮盯着湛云青,耸了耸肩。他的位置离湛云青不远不近。   湛云青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白阮也许是真的不记得他了,否则不会用这样游刃有余的态度对待他。他明明对这样的场景有所预感,但是真到了这时,他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您的伤……”白阮似是犹豫了下,轻声问:“您的伤还好吗?”   湛云青闻言,抬眼看向白阮。白阮眨了下眼,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颧骨。   “哦,你说这里。”湛云青下意识摸了摸,指尖碰到粗糙的创可贴表面,才说:“不太严重。”   白阮点了点头,说:“如果留疤就太可惜了。”   “你怎么也这么说?”湛云青笑,索性直接将创可贴撕了下来,说:“只是一点点伤,没什么关系。”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撕下创可贴向白阮展示伤口,但他就是这么做了,并且莫名期待着白阮的表情。   那道伤口确实不深,就是小小的一道划痕,落在湛云青脸上与其说是伤痕不如说是装饰。   白阮的眼神落在湛云青脸上,很快又收走了,说:“您还是戴着更好,那样会好得快一些。”   湛云青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单手将创可贴按了回去,结果不小心将创可贴落在了地上——又或许不是那么不小心。   创可贴掉到地上,两人同时低头看去。   “糟了,我只有这一张。”湛云青说着,看向白阮。   白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湛云青补充道:“其实不贴也没关系,反正快愈合了。”   白阮弯腰将创可贴捡了起来,说:“已经脏了。前台应该有备用的,你要吗?”   湛云青笑了下:“其实不是那么必要……不过换一张也好。”   白阮将创可贴扔到喝空的杯子里,又接过湛云青手中的酒杯,将两个杯子一起交给路过的侍应生,对湛云青点了点头,说:“走吧。”   湛云青仍然看不出白阮的表情,只是在想,白阮对所有人都是这么细心的吗?   他跟在白阮身后,白阮没有回头,走得挺快。湛云青有点跟不上,正想说什么,白阮忽然回头,问他:“你的脚也受伤了?”   “嗯……一点小擦伤。”   白阮微微抿了下唇,没说什么,放慢了脚步。   他的反应又使湛云青产生了些许怀疑,但是湛云青并不想直截了当地问,显得他很在乎似的。他若无其事地问:“你有没有见过一条手链?黄宝石的,链子是银的。”   白阮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应该没有,怎么了?”   湛云青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失望,垂下视线,说:“没什么。”   “是在这儿不见了吗?”白阮微微蹙眉:“如果不见了可以调监控。”   “没有,应该是我把它忘在哪里了。”湛云青含糊其辞地回答。   也许是看出湛云青不愿多言,白阮没接话,走到前台要了一张创可贴。   湛云青站在一边,看见白阮问完后眉头轻轻攒起,然后转过脸来看向他,说:“只有儿童的了。”   湛云青哼笑一声,没说话。   白阮看起来有些为难又有些不好意思,手指动了下,抬起又放下,伸手接过创可贴,走了过来,说:“先凑合用下?”   湛云青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没动,微微扬起脸。   白阮停在他面前,犹豫了下,将创可贴递给湛云青。   湛云青接过印着哆啦A梦的创可贴,撕开包装,白阮便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他。   “是这儿吗?”湛云青抬眼问白阮,试探着将创可贴往颊边贴。   眼见着湛云青要把创可贴有胶的部分贴到伤口上,白阮伸出手接过创可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湛云青的手指,将创可贴贴好。   他垂着眼皮,睫毛根的小痣随着颤抖的睫毛忽隐忽现。   “谢谢。”湛云青说。   白阮松开手,退后了两步,对他点了点头。   湛云青已经试探完毕,自觉今日任务完成,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去了?”   白阮挥了挥手:“受了伤的话还是要少喝点酒。”? 第48章   白阮说完那句话, 顿了一下,将手放了下来,向湛云青露出一丝微笑。   湛云青舔了舔唇角, 那儿残留了一点点柠檬的味道,他才想起方才让司瑞燃新拿的酒他一口没喝就被白阮拿走了。   “照你这么说, 我今天不该来了。”湛云青说着,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简直是带了刺。   白阮垂下眼皮, 说:“休息一下总是好的, 我这里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湛云青微微有些不快,正想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又是湛松的电话, 他本想挂断, 没想到白阮见他来电话了竟然自觉走开,这下他不接反而显得刻意了。   电话一接通, 湛松的声音传来,听起来稍显疲惫:“今天在忙什么,一直没接电话?”   “今天在医院。”   湛松沉默了一瞬,说:“这样啊。”   湛云青倒没觉得奇怪, 直截了当地问:“怎么了?”   “你哥哥不见了。”湛松说:“我们是想问问他有没有联系过你?你知道的,他……唉, 他做事比较极端。”   “他又被谁刺激了?”湛云青没当回事,转身去找司瑞燃,口中说着:“他的事情应该去问李昉潭, 我跟他不熟。”   “嗯……”湛松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这里, 前几天李昉潭突然提出要离婚。”   湛云青确实没想到会这样, 惊讶地眨了眨眼:“这样啊。”   “我想他可能会去找你。”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说过了,我和他不熟。”湛云青还算耐心地回答。   湛松自顾自地说:“总之你去找找,他的医生说他现在应该会去找熟悉的人寻求庇护。”   “我尽量试试吧。”湛云青把电话挂断。   说是这么说,他根本不打算去找。湛天明跟他的兄弟关系比廉价卫生纸还要薄,湛天明就算去找郑麟道都不会来找他。   他与湛天明的关系很难说清楚,曾经他们是同病相怜的统一战线,但随着湛天明脾气越发刁钻,他们就很少说话了。托湛天明这个“失败品”的前车之鉴,湛松对自己的管教方式有了些许反思,让湛云青在阴影之下稍微得以喘息。   湛松的电话为他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添砖加瓦,他烦躁地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才走回宴厅找到司瑞燃。   司瑞燃就在湛云青原来坐着的地方等着,手里端了几块点心,见湛云青沉着脸走过来,连忙站起。   湛云青瞥了他一眼:“我还得等着你是吧?”   司瑞燃茫然:“……啊?”   “走。”湛云青看到司瑞燃的蠢样心里就有点烦,没再多说,转身走了出去。   司瑞燃追着湛云青走出去,心里好奇如猫爪挠,嘴上却不敢多问,紧紧闭着唇拉开驾驶座车门。   湛云青忽然叫住他:“等下。”   司瑞燃:“?”   湛云青绕到挡风玻璃前,把夹在雨刮器上的罚单扯了下来,啧了一声,把罚单弹到司瑞燃面前。   司瑞燃双手接住罚单,窘得耳朵都红了。湛云青没来由地想起白阮,顿时更烦了,将司瑞燃推开,说:“我来开吧。”   “那怎么行……”司瑞燃讷讷地说。   湛云青没理他,径直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司瑞燃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好意思坐您开的车……”   湛云青咬着烟看了他一眼,锋利的眉眼在路灯下更加浓墨重彩。   “我有说过要载你吗?”他砰地一下关上了车门。   司瑞燃捧着罚单在秋风中萧瑟地哆嗦,抬起头忽然看见对面站了个人。   定睛一看,对面的宴会厅窗户打开了,有个人就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不等司瑞燃看清是谁,那人就转身了,留下一道浅色的背影。   湛云青坐在车里,将车窗降下,秋天的风吹得人眼睛发干,总觉得带着一些枯枝败叶的味道。   白阮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假如白阮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他跟白阮之间的事情该怎么算?难道要揪着对方的领子说你之前囚禁了我然后又自顾自地去死了用不知道什么方法莫名其妙地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现在要找你算账?他又不是怨妇。   但是如果要与白阮做陌生人呢?他又觉得不甘心,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算不清的帐,结果白阮单方面申请破产了,这他不是纯属吃亏吗?   越想他越觉得白阮可恶,心烦意乱之下他开到了江边,在江边转了两圈喝了一肚子风才想起自己什么都没吃。   他在这边也有一处房产,挺近,楼下就是Ole,便拐了个弯过去了。   人饿急了就是看什么都想吃,可是湛云青现在半肚子风半肚子酒,说饿也算不上但不吃点东西绝对是难受的,随便挑了块看得顺眼的肋眼。   走出Ole的时候,他感到远处有什么一闪,猜到是闪光灯。不过买个牛排拍到也没什么,他没在意,自顾自地上了楼。   这处房子是他好几年前顺手买的,都不记得当时为什么要买,平时也不怎么来,一时间都不记得自己住在几楼,进了电梯特地打电话问了助理才知道。   “2605……”湛云青转了大半圈,走到房间门口时看到门口蹲着一个影子,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找错房间了,转身就走。   “等下!”那个影子伸出一只手抓住湛云青的脚踝,幽幽地说:“给我开下门。”   湛云青猛地踹了对方一脚,把脚抽出来,定睛一看,勉强认出那张还算熟悉的脸:“湛天明?”   “开门……”对方又重复了一遍。   “你怎么会在这里?”湛云青问。   “我不能在这里吗?”湛天明说:“这房子是我买的。”   湛云青:“……这是你买的?”   “当时我买了送给你的。”湛天明说:“你十八岁的时候。”   湛云青顿了下,用指纹打开房门,说:“怪不得呢,我说我怎么会买这么……的房子。”   “这房子怎么了?”湛天明不满地说:“我觉得很好。”   湛云青将灯打开,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扔到湛天明面前,趁湛天明穿鞋的时候打量他。   湛天明不知道从哪个泥塘里打了滚出来的,一身草屑和泥,脸色很憔悴。他的长相比起母亲更像父亲,看上去像个忧郁的艺术家。   “不就是离婚吗,你至于吗?”湛云青换上鞋,有些无语:“平时也没看出你有多爱她。”   湛天明抬起脸,没什么表情地问:“是吗?”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奉行着打是亲骂是爱那一套?”湛云青想起李昉潭身上的伤,顺便拿了件浴衣给湛天明:“赶紧换上,你跟刚从猪圈爬出来一样。”   湛天明没说话,沉默地接过浴衣,去浴室洗了个澡。   趁着这功夫,湛云青将肋眼牛排拿去煎了煎。超市Hela把调味给他准备好了,只需要他直接撒上去就好,不费什么功夫。   湛天明从浴室出来,沉默地坐在餐桌边,湛云青把牛排端出来,他就眼巴巴地看着。   “这可没有你的份。”湛云青凉凉地说。   “我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李昉潭给我做饭。”湛天明说。   “那你就去找她,痛哭流涕地求她不要和你离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湛云青:“……”   “我没想到你这么有骨气。”   湛天明看着湛云青切开牛排再咬下,失落地说:“我以前也没想到。我以前觉得她离开我活不了,现在发现原来是我离开她活不了。其实我早该想到的。”   湛云青幸灾乐祸地听着,说:“谁叫你打她?”   湛天明忽然认真地看着湛云青,说:“每次伤害她,我都想,这次她一定会离开吧?但是她没有,每次都没有,所以我总是想,到底要什么地步她才会离开呢?我不是为了真的让她离开,我只是……想验证她是不是真的不会离开我。我不相信她不会离开我。昉潭她每次都会安慰我,向我许诺永远不会离开我。”   “时间长了,我就像巴普洛夫的狗——你懂吗?我爱她,于是我想要伤害她,接着她会安抚我,我验证了我的猜想,最后这个过程就变成……当她感到痛苦,我就感到安心。”湛天明说着说着,忽然锤了下桌子:“这个狡猾的女人!她用她的痛苦驯化了我!”   湛云青对湛天明的言论不敢恭维,他一向知道湛天明脑子不太好,因此只是切下另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爱她就伤害她,是个好思路。”他开玩笑地说:“你当年也是用这样的方法玩弄郑麟道的?”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这样是错误的。”湛天明说:“而且我也没有玩弄他,明明是他自作多情。”   “无所谓,反正现在他有新欢了。”湛云青耸耸肩。   “你呢?”湛天明揉了揉山根,说:“我们一家人都没什么区别,我早已经看出来了。一个家庭中不可能只有一个神经病。”   湛云青眯起眼:“你别拉我下水。”   “你也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不是吗?”湛天明说:“如果你知道,你就不会这么多年只有床伴。他们甚至算不上你的情人吧。”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爱?”湛云青挑眉。他觉得湛天明可能就是正在怨夫状态正在四处找人不痛快。   湛天明沉默了,说:“总之不应该是我这样。”   “我不管是怎么样,如果你继续伤春悲秋,那么我希望你从我这里滚出去。”湛云青说着,拿起手机一看,微博给他推送了一个新热搜—— #湛云青失恋#   ?   这个热搜大概排在十几位,湛云青皱眉,点了进去,热度最高的一条微博贴了九张图。   @吃瓜少女小六:刚刚有路人看见湛云青开着窗绕着江边飙车,然后一个人冲去Ole买了一大块牛排回家暴饮暴食。据说失恋的人都有一套固定流程:吹风、饮食不规律、深夜视奸前任微博。你失恋也是这样吗?[投票链接]   湛云青看完整条微博,问号快从眼睛里冒出来了,点开评论,人们一半在舔颜,一半在讨论湛云青什么时候恋爱的。   “你不明白。”湛天明忽然又说了:“以前我觉得爱一个人就是掌控她,让她永远不离开你。可是我现在发现,你在掌控一个人的时候,你也被对方束缚住了,你这辈子都很难离开她——束缚是双向的。一段关系就好像一条绳子,将两个人绑住,你以为你牵制了对方,但其实这条绳子其实是将两人连接到一起了,被绑住的那一刻你就失去了自由。”   湛云青面无表情:“你有完没完?”   “你不明白!”湛天明喊叫着:“我以为我控制了她,你们所有人都这么以为,但实际上是我被她控制了!一旦她抽身离开,我的生活就停止了,我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了,我无法忍受她还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我们已经毫无瓜葛!”   听到最后一句话,湛云青呼吸忽然一滞。   “我爱她,哪怕是以错误的方式,但是我爱她。”湛天明落寞地说:“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正确的爱一个人的方式?”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湛云青冷漠地说:“你是你,我是我。”   湛天明忽然笑了下,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   湛云青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你最好赶快滚出去。”   湛天明沉默了,坐在椅子上发呆,湛云青见他总算安静下来,低头看向手机,忽然发现自己失恋的热搜爆了。   ???   谁给他的热搜添了把柴?他重新点进热搜,这才知道为什么。   就在刚才,白阮忽然给吃瓜少女的微博点了个赞,几秒钟后又取消了,看起来是单纯手滑。   而且就在那之前,白阮刚给湛云青在病房的自拍点了赞,而他他总共才上线一分钟。   @想喝拿铁不加奶:也就是说白阮刚上线就直奔湛云青的微博,看完自拍后马不停蹄地点进了带他大名的热搜……   @我精神状态可好了:我操,所以湛云青真失恋了?白阮这是幸灾乐祸还是在暗示可以翻他牌子(胡言乱语   @梦梦发奋图强:刚刚建了cp超话,大家快来玩呀 #青天白日#   @白白白萨白耶:抱走白阮,只是手滑而已,有的人cp癌入脑能不能去治……   @青云云云:你们青天白日特别特别厕……不懂白日青天的永别了[再见]白日扣了全世界谢谢[微笑]   @酸甜排骨:我说,湛云青真的会失恋吗?我不相信,说他犯重婚罪我可能会信,说他失恋我这辈子都不信   @好想养萨摩耶:妈呀楼上有白公出没[惊讶]不会是本人吧   湛云青退出超话,忍了又忍。   妈的,白阮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本人已经开始构想番外……   想写Omega小妈白阮xAlpha云青(双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   不过基本确定会是OAparo啦,短短小甜饼番外~? 第49章   出道这么多年来, 湛云青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和失恋这个词条连在一起,虽然说这个热搜纯属营销号臆想,但是湛云青还是感到不可思议。   他把热搜截图给柳芳琪, 发了个问号。   柳芳琪很快回复了。   【需要压吗?主要是这事儿是网友自发讨论的,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我们怕压热搜反而适得其反, 不如炒一下热度。】   【背后没有推手吗?】   【不是我们买的, 你最近也没有对家, 应该没有……不过白阮突然给你点的那个赞比较奇怪,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我刚刚在联系他经纪人, 他经纪人是忙线,估计是在联系白阮。】   湛云青看完柳芳琪的回复, 将手机扔到一边, 想起这个热搜仍然哭笑不得,越想越滑稽。   他转过头来, 看见湛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牛排拨拉了过去,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湛云青率先移开了目光,说:“李昉潭真该把你饿死。”   湛天明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把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   “你现在打算干什么?”湛云青问:“如果我今天没来这里,你就在门外坐一晚上?”   “嗯。”湛天明点点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   “她为什么突然要跟你离婚?”湛云青问。   湛天明沉默了, 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你挺活该的。”湛云青讥诮地说:“还好她家里有点背景,不是任由你拿捏的普通人家, 否则你俩估计要白头偕老了。”   湛天明把牛排咽了下去:“你手艺还真不错, 平时你也自己做饭?”   “怎么可能。”   “你不喜欢找保姆, 也不自己做饭,那你吃什么?”湛天明问。   被湛天明这么一问,湛云青忽然想起白阮来,轻哼一声:“难不成我会没有饭吃?”   “你要小心爱给你做饭的人。”湛天明严肃地说:“一旦你接受了别人的喂养,你就有了被驯服的危险。”   湛云青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你他妈能不能别把什么事儿都往你自己身上套?”   湛天明摇了摇头,将剩下的牛排都吃了,遖颩喥徦说:“我想睡一会。”   湛云青指了指沙发。   湛天明倒没说什么,迟缓地站起身,拖泥带水地磨蹭到沙发上躺了下去,没过一会儿湛云青就听到平缓的呼吸声从沙发处传来。   湛云青拿起手机,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李昉潭的联系方式。那人总是莫名其妙自顾自地出现,仿佛只要需要她她就会立刻来到,因此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没有对方的号码。   仔细一想,李昉潭与他们家人似乎都算不上亲密,除了偶尔在湛松的要求下一起吃顿饭,其他时候都完全不联系。   他举起手机拍了一张湛天明的照片,用彩信发给湛松,表示湛天明还活着不必担心。   短信发出去后,湛松没回,倒是柳芳琪先打了个电话来。   “湛先生,刚才白阮经纪人联系我了……他说这件事确实是意外。”   “真是手滑?”湛云青问。   “他是这么说的……这个热搜确实不太好压,一压的话网友可能认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现在他们那边提出了一个协商方案,就是先顺着舆论炒炒CP,重心在你身上。之后过几天你们一起上个节目,把这件事圆成朋友开玩笑,应该就翻篇了。”   湛云青听完,陷入沉默。白阮前几天刚拿了影帝,热度正高,现在愿意提出这样的解决方式相当于主动给湛云青当垫脚石,对湛云青这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只不过白阮这整个行为流程都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无论是突然给他的微博点赞还是提出这样的解决方案。   “湛先生?您还在吗?”柳芳琪问。   “嗯。”湛云青应了声,把碟子和刀叉放进洗碗机。   “你看这样行吗?”柳芳琪小心地问。   湛云青忽然想起网友说白阮这个时候点赞是暗示可以翻他牌子,这个说法确实有点荒唐,但是他居然觉得如果放在白阮身上……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白阮为什么会不记得了呢?湛云青忽然觉得有点累。他又不是没了白阮就活不了,为什么总是纠结这些问题?   趁着白阮不记得了,彻底断绝两人的关系,难道不是刚刚好吗?难道一次狼狈还不够吗?   “炒CP就不用了。”湛云青把洗碗粉放进去,按下开关,想了想,说:“上节目那个,正好我今天答应了姚荀下周去他的综艺,你看看那个节目怎么样?”   柳芳琪立刻应下:“行。其实以你的名气也用不着跟他炒CP,我还觉得便宜他们了呢。”   湛云青笑了声:“行。”   他把电话挂断,进了卧室躺下。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闭上眼后没几秒他就被困意淹没,安稳地入眠了。   所以没有白阮的日子也没有怎么样。   一夜无梦,他醒来时湛天明还在他家里,正在厨房不知道琢磨什么。   湛云青洗漱完,湛天明已经从厨房转移到了阳台,正站在窗台上伸手去抓楼上养的花草——楼上不知道养的什么草,藤蔓很长,落到了湛云青的窗户上。   “你也不怕掉下去。”湛云青看到湛天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我想看看这是什么。”湛天明从窗台上爬了下来,忧郁地说:“你不觉得我和它们有点像吗?”   湛云青缓缓眨了下眼:“滚。”   “当你养了一朵花,你就要一直记得给它浇水和换土。”湛天明还穿着浴衣,像是一个喝醉了的流浪汉,又说:“这就像爱情。”   湛云青没理他,换了身衣服,戴上冷帽和墨镜,打算下楼买点吐司吃。湛天明见状,立刻凑了过去:“我也要去,你给我找两件衣服来。”   “……”湛云青深吸了一口气:“滚远点!”   最后在湛天明的死缠烂打之下,湛云青无奈地给他找了一套衣服,并且在湛天明的强烈要求之下给湛天明也准备了墨镜和口罩。   “万一昉潭看见我这么憔悴怎么办?”湛天明振振有词:“她更不会回心转意了!”   湛云青不想听湛天明废话了,说:“接下来你要是再敢说一句话,我就让湛松把你接回去。”这才让湛天明不情不愿地闭了嘴。   超市里人算不上多,湛云青本来想买点吐司回去烤了吃,下来后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买了一份刚出炉的披萨,还省了做饭的时间。   “唉,昉潭做披萨也特别好吃。”湛天明说。   湛云青面无表情:“闭嘴。”   “你怎么这么冷漠。”湛天明幽怨地问:“你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吗?”   湛云青把披萨的袋子挂到湛天明手上,说:“走。”   “真的没有吗?”湛天明追上湛云青。   “你是说怎样的爱,像你一样伤害别人然后追悔莫及吗?”湛云青冷嘲热讽。   湛天明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湛云青回到家,打开门,接过披萨放在桌上,将披萨盒打开,突然说:“也许有过吧。”   湛天明还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什么?”   湛云青说:“爱一个人。”   他说的很快很轻,又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可能有一点点吧。”   湛天明没多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说:“那你可要把我引以为戒了。”   湛云青咬了口披萨,不再接话。   吃完饭,湛天明又跑去阳台研究楼上的盆栽,湛云青一个人回到卧室,忽然又想起白阮为他做的雕塑。   也不知道那座雕塑还在不在。   他正发着呆,忽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他顺手接起,发现是李昉潭。   “湛天明在你那里吧?”李昉潭开门见山。   “对,湛松告诉你了?”   “我在你的微博广场看见了,你俩一起去超市买披萨是吧。”李昉潭轻笑一声:“他其实不太喜欢吃披萨。”   湛云青回忆了一下,说:“没看出来。”   李昉潭说:“一会儿能见一面吗?我把位置发给你。”   “怎么了?”湛云青问。   “离婚协议书他一直都不愿意签。”李昉潭说:“见了我他就不会说话了,律师他又不见,也许你能帮我劝劝他。”   湛云青自觉欠李昉潭两次人情,爽快地同意了。准备出门的时候,湛天明在沙发上睡着了,四肢缩成一团。   李昉潭扎了个高马尾,看起来很干练,化了一点妆,见到湛云青的时候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   湛云青也是第一次见离婚协议书,好奇地抽出来看了看,笑着说:“恭喜,你终于想开了?”   他还记得上次李昉潭在直升机上,对他说爱是痛苦的。   李昉潭微微拧着眉,倒看不出开心还是不开心。   “怎么了?”湛云青问。   李昉潭张了张嘴,半天才纠结地问:“他……还好吗?”   湛云青挑了下眉:“生龙活虎。”   李昉潭听完,叹了口气。   “怎么,还放不下他?”湛云青问。   李昉潭用手撑着脸:“倒也不是这么说……”   “怎么突然想到要离婚?”湛云青问:“我以为你是终于不爱他了。”   “怎么会不爱?”李昉潭将手放了下来,叠在一起,缓缓地说:“只是有些时候人必须要做出选择。我之前总是在想,是不是爱就是会让人痛苦的,所以我在想为什么我会感到痛苦。”   “人被打就是会痛的。”湛云青端起茶喝了一口:“这还需要想吗?”   李昉潭说:“你想的太简单了。而且他也不是总对我动手……我们的相处方式比较特别。他人是很好的,很多人喜欢他。这样的人,如果你想留住他,就必须要用一些特殊的手段。”她笑了下:“我跟你想的不太一样,是吗?”   湛云青没说话。   “也许我曾经让你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观念,我希望我们没有让你害怕步入一段……嗯……关系。其实健康的关系不是这样的,我和你哥哥都犯了一些错。”李昉潭摸了摸杯子,慢慢地说:“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想得到他,这时候你就必须要失去一些东西。比如你养了一只狗——如果你养过的话?你需要每天定时遛狗、喂食,要教会他不能爆冲、不许咬人,要时刻注意他有没有乱吃东西,还要做好只能拥有它十几年的准备。你必须牺牲一些时间、精力以及自由。”   “但是大部分时候,你都会觉得你失去这些东西是值得的,这时候爱情是不会让你觉得痛苦的。”   湛云青看向李昉潭,李昉潭似乎有点想哭,她的眼圈红了,但是声音十分平淡。   “而我感到痛苦,是因为我放弃的东西太多了。我特别想要留住他,我害怕失去他,于是我放弃了一切,像他的影子那样生活。”李昉潭擦了下眼角:“一个人可以自由地去爱,但是爱它本身不是自由的,它必然意味着束缚,就像是承诺那样,它会产生某种效力。我并不是不爱了,而是我不想再承受这样的束缚了。它给我带来的痛苦胜过了一切,而且我知道这痛苦同样反馈到了他身上,于是我承担了双倍的痛苦。”   湛云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抽出一张纸巾递给李昉潭。   “人总是要做出选择。”李昉潭又重复了一遍,疲惫地说:“抱歉跟你说这么多,也许你不想听。”   “你提出离婚之后,湛天明也觉得日子很不好过。”湛云青说。   李昉潭笑了下:“总是会回到正常生活的,我了解他。”   湛云青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对了,这段时间你想回去看看吗?前几天妈妈还说起你了。”李昉潭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我们都对你感到抱歉,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我们给了你一些……不太正面的影响。”   湛云青轻笑一声:“你今天是来给我上课的吗?”   李昉潭顿了下,随之也笑了:“算了,我就知道我这样会讨人嫌。我不多说了,这份协议书就靠你了。其实他不签的话也没关系,过段时间我可能会起诉离婚……他应该不想闹得那么难看。”   湛云青点点头,拿上协议书离开了。   李昉潭的话与湛天明的话某种程度上竟然达成了一致,该说不愧是夫妻吗?至少两人都成了大哲学家。   他回到家,发现湛天明仍然缩在沙发上。   “还没醒?”湛云青问。   湛天明应了一声:“你去哪了?”   湛云青把协议书拿出来:“李昉潭让你把这个签了,否则就上法庭。”   湛天明沉默地坐起来,拿着离婚协议书看了好一会儿。   “签吧,你现在不签只会让她更不爽。”湛云青说:“再说了离了还能复婚。”   湛天明握着协议书的手抖了起来。   “其实你们的关系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湛云青在湛天明对面坐下:“我一直觉得你们的关系很畸形,但我以为那是因为你的原因,没想到你们俩都有责任。”   “昉潭经常说你对我们有些误解。”湛天明回答。   “你为什么跟她在一起?”湛云青问。   “因为我爱她,而且她也爱我。”   湛云青对于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也许是因为这个回答太正常了。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湛天明问。   “我以前觉得你和我一样,认为和别人在一起是危险的。”   “你怕变成妈妈那样?”   湛云青默认了。   “但是相爱的人就是要在一起才好。”湛天明把协议书放在茶几上,低声说:“到了那一天,你会觉得冒险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拿起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忽然笑了,说:“再说了,实在不行不是还能离吗?”   湛云青轻哼一声:“那多麻烦。”   湛天明不说话了,重新躺到沙发上,问:“你爱过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湛云青说:“死了。”   湛天明尴尬地沉默了一下,才说:“好吧,请节哀。”   湛云青也靠在沙发上,想起白阮。   其实白阮没有死,是爱他的那个白阮死去了。   他想起之前与白阮的纠缠,那样的经历对于二人来说都很难称得上幸福,而与李昉潭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做出选择,上天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   对面,湛天明轻轻的抽泣声传来。湛云青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声。   SK大厦。   办公室里,白阮的经纪人背着手绕着墙转了好几圈,终于没忍住停在沙发后面,看着白阮的手机屏幕,看清屏幕的瞬间立刻咬牙切齿起来。   “左手!用左手滑!”他喊道:“别又手滑了!”   白阮从善如流地换成左手。   经纪人狠狠地拍了拍脑门:“别看了,你真好奇和他一起去商店的是谁,我现在打电话给你问行不?”   话音刚落,白阮立刻回答:“我只是顺便看看。”   “顺便?”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差点没喘上气:“五分钟之前你就在巡逻他的广场了!”   “我现在用的是小号。”白阮说。   经纪人:“他都拒绝和你炒CP了,说明肯定对你很大意见!”他说完,又绕到白阮对面打量白阮,捧着下巴说:“不应该啊,他不就应该喜欢你这款吗?”   白阮放下手机,静静看着经纪人。   经纪人对白阮恋爱并不反对,反而看不得白阮现在这样。他忽然灵光一闪:“他肯定是对你不熟!这样,要不你亲自上门道个歉?”   白阮微微抿起唇,眉心轻攒。   “这样吧,我明天组个局,正好把姚荀也叫上,就说工作会议,我们一共……一二三四五,你我湛云青柳芳琪姚荀五个人一起,也不怕尴尬,行不?”   经纪人说完就去一边打电话,白阮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又点开湛云青的微博。   昨天他晚上也是例行打开微博去看湛云青,结果不小心忘了切号……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他闭了闭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恨不得时间倒流。但是想到湛云青在那边的反应,他又觉得心痒痒。   湛云青可能会一边骂他一边踢他小腿。   这时经纪人走了回来,说:“他们答应了,明天下午六点,你准备一下。”   “哦。”白阮没什么表情,应了一声。   “你……你脸红什么?”经纪人怀疑地问:“我跟你说你明天见到他别太激动。”   白阮怔了下,抬手摸了摸耳朵,静了一会儿,说:“不会的。”   “你俩要是真交往了,你也别大张旗鼓……”   “不会的。”白阮打断他。   “怎么不会?你长得这么好看,他肯定喜欢。”   白阮垂下眼皮,说:“哪有那么绝对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白阮:(好想见面)(找不到理由)(走来走去)(对自己说不能见面)(但是好想见)(不行不能见)   经纪人:见一下吧   白阮:1? 第50章   【报。刚刚有人在路上看到br唯粉和顶流粉丝线下上演真人快打。。】   0L:CP粉狂喜   1L:真嘟假嘟, lz细说。。   2L:真的。骗你是小狗。广场上还有缺德博主在直播,好像是br在路上被路人遇见,br粉丝就去偶遇了。。结果路遇顶流粉丝。。发现qtbr进了同一家餐厅。。   3L:我草。。哥哥。别骗我。   4L:qtbr是真的。。br手滑果然是故意的。笑死。他超爱。。   5L:楼上哥哥们。。凭什么不是brqt。。我们brqt怎么你们了呢。。   6L:qtbr是真的。   7L:我怎么又缺课了。哪位哥哥带我领磕一下这对cp。。普里是。   12L:缺课的哥哥是不是昨天断网了?还有谁不知道br手滑点赞顶流自拍。然后火速点赞顶流失恋的热搜。。自荐枕席。。   30L:他俩以前有什么交集?怎么这么突然   31L:管他们有什么交集, 这两张脸就够我磕一壶了。。   45L:白日青天领磕来了。先声明本人不是两家粉,只是缺德cp粉。唯爱迫害唯粉。。br第一金花声名在外, 而顶流梦女/男粉和功夫为各占领半壁江山。。看起来毫无交集。实际上也确实毫无交集。。但是本人发现了一个盲点。。众所周知最爱收集漂亮手办的顶流居然放过了第一金花。unbelievable。。毕竟金花不可能是侄男。本人百思不得其解。得出结论两人是特意避嫌。。而且。金花是1。   金花出道作《刀锋》大家都知道了, 刀锋的导演邵谦是顶流好友, 而金花和sq关系也还可以。顶流在刀锋也客串了一个角色, 说两个人没有交集我不信,于是我翻了下,在sq的微博找到了蛛丝马迹——sq四年前的这条微博说片场里一人半高的人马像翅膀掉了一块, 结果被一个“小男孩”徒手修好了。   根据评论互动:1.小男孩刚进组没多久;2.小男孩是学雕塑的,这两点结合起来, 基本可以确定是金花。天生神力心灵手巧的金花一枚吖~   46L:怀疑楼上哥哥是全网唯一白公   50L:让我们放下公公嬷嬷的这些是是非非。。听我继续说。。   51L:在我确定了sq那条微博说的是我们金花哥哥后, 我通过对评论点赞里所有微博进行筛选,找到了一个疑似金花小号的人。。   这个小号昵称是乱码, 头像也是系统的,前几天突然注销了。我没有存档只能口述(大家听我造谣(bushi)总之那个微博账号。。每天上线只办三件事。。看顶流、看顶流、看顶流。   最关键的是,有一次解寄春回国。。三人日和顶流的爱恨情仇我就不细说了,总之大家应该都听说过三人日是顶流的初恋(真假不明但其实我不太相信因为顶流看起来不会爱更不会有初恋。)那次三人日回国立刻捆绑顶流炒作来着。我看乐子评论了下结果被追着举报。。我们那层评论楼都被端了。。   经过一番侦查我锁定了那个疑似金花的账号, 后面钓鱼执法了几次,基本能确定是那个账号在追着我们的虎狼之词举报。于是我开始试探地发一些brqt相关的评论, 第二天我发现我成为了那个号的经常访问。。   金花。。如果你在看我的帖子记得给我点个赞。。   53L:我去。白公哥哥。FBI遇到你都自愧不如。。   54L:至于我为什么说金花是1。是因为金花特别能忍。。但是又特别善妒。。你们懂吗!他真的能忍住完全不勾搭顶流。。但是。爱情。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俩出道多年0同台的事情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但是逃不过本人的火眼金睛。。每次顶流和新手办绯闻流出,第二天金花哥哥都耷拉着脸。。   55L:金花不是一直都是这种冷冷淡淡耷拉着脸的人设吗?   56L:楼上哥哥。金花哥哥不是。。你们真的该看看这个采访。。这是卿寒tsls那件事被曝出来的第二天。你们冷冷淡淡的金花哥哥嘴角就没放下来过。。还一直走神然后迷之微笑。。   作为对比。这是那次顶流从朱雀家里出来被拍到的第二天。他提名年度最受欢迎男演员。结果脸比湛云青的青还青。。后来他上台领奖,就说了一句话就下台了。。差点奖杯都忘了拿。。   60L:薅。白公哥哥、、可是这些都说明不了br为什么是1   61L:你们。。那我要祭出我的大杀器了!还记得金花的微博小号(疑似)吗?那个微博的背景图是顶流的《金色之死》里的截图。   我只能说《金色之死》打造了全网200青嬷[再见] 看过金死的人都会成为青嬷, 别说不信, 不信的去看看, ,,金死里的顶流是神。。可惜当时上映半天就被禁了。   62L:哪有ls哥哥说的那么神?我不信,谁给我发个资源   63L:我有……我证明白公哥哥说得对。。我当时看完之后被忽悠瘸了,,从此沦为全网200青嬷之一。好崩溃。ls哥哥我发你   76L:让我看看   89L:让我看看   110L:我□□看完回来了。现在不是全网200青嬷了,是全网201青嬷……   289L:白公哥哥你还在吗。。现在来给全网300青嬷讲讲brqt。快。建设。。   300L:我回来了。。我刚刚回去整理了下。忽然从昨天的热搜里找到一点垃圾。带给大家吃。。   你们看昨天顶流失恋的热搜,这个配图,顶流脸上的创可贴。。看到了吗!哆啦A梦的儿童创可贴!!!   本人可以说有点人脉吧(just有点),家里是在N市做酒店的,据同行说,金花昨天在枋玹堂办了庆功宴。枋玹堂的人性化服务一直挺有口碑,前段时间换了个年轻的总裁之后,提供的创可贴也搞个性化……这套哆啦A梦的创可贴是和枋玹堂的联名。别的酒店都不提供。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顶流很爱哆啦A梦特意收集的,但据我所知,顶流并不喜欢这些小孩子的东西。。   那么你们可能要问谁喜欢了。。   请看金花昨天的ins。。昨晚六点半发的那条,第三张图他配的贴纸。熟悉的蓝色肥猫。。   因此本人大胆猜测,昨天顶流伤还没好就赶去金花的庆功宴了!这不就是双向奔赴吗。金花完全忍不住。。宴会还没结束就暗戳戳炫耀。。   接下来估计就是金花上位记(我猜的)   如果不是,纯当我造谣   302L:我操,好像搞到真的了   378L:我操,好像搞到真的了   546L:我操,好像搞到真的了   550L:还有谁记得两家粉丝真人快打。。前线战报:两批人打了半小时毫无伤亡,头发都没掉一根,现在被路过的brqt粉丝拉开了。。   饭桌上,白阮经纪人微笑着对柳芳琪点头示意,胳膊肘捅了捅白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又在看什么?”   白阮放下手机:“没什么。”   经纪人看了眼白阮,半信半疑地收回视线,说:“不管你看什么,记得用左手。再敢手滑我就自杀给你看。”   柳芳琪看着白阮二人窃窃私语,忍不住侧过头对湛云青低声说:“他怎么来吃饭还一直看手机啊,你俩真的没有闹过矛盾吗?”   湛云青:“没有吧。”   他抬眼看去,白阮垂着眼,几乎称得上乖巧地坐在对面,嘴唇微抿,他旁边的经纪人则一脸无奈。   姚荀本应该已经来了,结果路上碰巧追尾,还要耽搁一会儿。四人就这样坐着,除了一开始客套的招呼之外就没有交流了。   湛云青现在对白阮的态度十分复杂,一时间也不想开口。只不过一对上白阮的脸,他就很难不想起一些什么,有种对象死了但是没有完全死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湛云青盯着的时间太长了,白阮抬起脸,对上湛云青的目光。   “昨天的事实在抱歉。”白阮说。   湛云青今天没有贴创可贴,脸上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暗红色,像是一片细细的花瓣。   白阮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满杯酒,用右手举起酒杯说:“这杯当作赔罪,您随意。”   他的目光清棱棱的,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有。湛云青一瞬间恍惚,仿佛之前的白阮真的在他面前给他赔罪。这一刻他的心微微揪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了下:“我就不喝了,你介意吗?”   “当然不。”   湛云青与白阮碰了下杯,抿了口茶,恍然地看着对面白阮一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抱歉,给您惹了这么大麻烦。”白阮说。   湛云青想,白阮确实应该为了某件事向他道歉,但不是这个白阮,也不是为了这件事。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他点了点头,说:   “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不过没关系。”   白阮静静地看着湛云青。   湛云青有点惊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如此容易地原谅一个人。因为此时无论什么感情,无论爱还是恨似乎都不重要了。   “我再喝一杯吧。”白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赔罪的话不都是要三杯吗?”   “一杯就够了。”湛云青说。   白阮倒酒的手一顿,看向湛云青。湛云青将茶杯放下,说:“我说过了,没关系。”   这笑容似乎是发自真心的,白阮眼神闪烁了下,坐了回去。   姚荀来的时候,被房间里的寂静吓了一跳,不安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断打量桌上的四人——主要是湛云青和白阮二人。   桌上菜已经上齐了,姚荀却不敢拿筷子,试探地问:“菜上齐了吗?”   “齐了齐了。”白阮经纪人连忙说:“你来得及时,菜都还热着呢。”   姚荀笑了,动起筷子:“我是真饿了,就怕大家不饿呢。”   湛云青也笑:“耽搁这么久,还以为你是跑过来的。”   “那可不,要不能这么饿呢?”姚荀说:“吃的东西全消耗了。”   白阮的经纪人连说:“那正好现在多吃点。”   姚荀夸张地倒吸一口气,笑着看他:“干嘛,干嘛突然这么殷勤?”   白阮经纪人笑嘻嘻地:“这不是怕你录节目饿到嘛。”   “别,别,别。”姚荀摆手:“你俩的咖位可都是我得求着来的,这么热情我可得心虚了。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   白阮经纪人也知道姚荀的性格,索性打直球,把自己的目的说了。   “啊——”姚荀微微蹙眉,打量白阮与湛云青二人。那个热搜他也听说了,不过他以为按照湛云青的性格,湛云青应该会在被记者问起这事儿时让白阮管好自己之类……   这两人之间果然有什么吧!   姚荀啧了声,拍拍胸脯:“可以啊,包在我身上!”他把筷子放下来,兴高采烈地说:“你们来找我,可算是找对啦!”   柳芳琪笑了声:“怎么说?”   “你们应该看了我们节目的第一期。我们节目最大的特点就是概念综艺,每一期的概念都不一样,而且主题是不会提前告诉嘉宾的,只有嘉宾到了才知道。例如上一期我们的主题是深夜食堂——”   柳芳琪点点头:“我看了上一期节目,感觉还不错。你们这一期的主题是什么?”   姚荀眨了眨眼:“我可不会提前告诉你们。”   他的这句话大家都没当回事。在场的人都觉得姚荀心里有数,肯定不会让大家难堪,再说了这种慢综的主题无非就是种菜遛狗做饭夜聊,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湛云青就是这么想的,他回去睡了两天,又打了两天游戏,直到第五天前往片场的路上都不觉得有什么。   姚荀看到他下车,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笑这么殷勤做什么?”湛云青嫌弃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姚荀收起笑容。   湛云青扫了眼片场附近整整齐齐停着的四辆车,车上还贴了数字,问:“这些车是节目要用的?这期主题是公路旅行吗?”   姚荀神秘地摇摇头,塞给湛云青一张序号牌,让湛云青快去化妆间准备。   摄影师跟在湛云青后面,湛云青意识到录制已经开始,便不再说什么,拿着序号牌往化妆间走去。   化妆间是四间一样的房间,门口贴了数字。湛云青推开与自己序号牌对应的房间,走了进去。   里面除了化妆师只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白色的冲锋衣,正躺在沙发椅上睡觉,摊开的杂志盖在脸上。   化妆师把椅子转了过来,让湛云青坐下,拿起粉扑后看见湛云青的伤,问道:“这个伤要盖吗?”   “不用了。”湛云青调整了下坐姿:“不用上粉底了。”   化妆师并没有异议,拿起化妆刷替湛云青化眉毛,说:“唉,你们的皮肤也不需要上粉底,根本没有什么需要修饰的地方。”   “你们?”湛云青问。   “对呀,还有白先生。”化妆师笑了下。   湛云青倒是猜到了在一边睡觉的就是白阮,估摸着姚荀把他俩分到一组了。   “他来多久了?”湛云青问。   “有一会儿了。”化妆师说。   “那看来是我来太晚了。”湛云青随口说:“都给人等睡着了。”   “没有。”白阮的声音被杂志捂得闷闷的。他把杂志拿开,坐了起来,被着重强调了的眉眼显得无辜又清澈,看起来年龄更小了。   “没有,是我来太早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对,他是来得最早的。”化妆师笑嘻嘻地补充。   湛云青转过头看向镜头,眨了眨眼,说:“听到了没,可不是我来晚了,是我们的卷王来早了,打算卷死所有人。”   化妆师替他加深了下眼线,此时他穿着宽松的卫衣,看起来慵倦又懒散。   白阮听了湛云青的话,眨了下眼,对着镜头抿嘴一笑。   “他们告诉你主题了吗?”湛云青问白阮。   白阮摇了摇头,从沙发上走了下来,坐到湛云青旁边,问:“你吃早餐了吗?”   “没有。”湛云青经常懒得吃早餐。   “我猜一会儿要坐车,不垫垫肚子可能会难受。”白阮犹豫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两个三明治:“在导演来之前要先吃点吗?培根的和鸡肉的。一会儿导演公布了主题,说不定要没收零食和行李。”   他的手很好看,捧着三明治,感觉三明治都变小了。湛云青扫了眼,想着白阮应该是在制造节目效果,便看向白阮。   白阮的睫毛颤抖着,对上他的视线,忽然飞快地眨了眨,弯起眼睛,将三明治往湛云青面前推了推。   “你替我藏着吧。”湛云青也笑了,说:“我一会儿再吃。”   白阮将三明治收回口袋,配合地点了点头。   湛云青转过脸,对着摄影师比了个手势,说:“别告诉导演哦。”   摄影师配合地上下摇了摇摄像机。   没过两分钟,姚荀便背着手走了进来,环顾化妆间后说:“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湛云青把椅子转到了面向姚荀的方向,点了点头。   姚荀把两人的手机收了,拿出一把车钥匙,问道:“好,现在上车吧。你们谁开车?”   “我来吧。”湛云青站起身,从姚荀手里接过钥匙。   “车内导航已经设置好了,上去照着开就行。”姚荀神秘一笑,拍拍湛云青的肩膀。   湛云青被姚荀笑得头皮发麻,快步走了出去,发现外面只剩一辆车了,看数字和他手中的序号牌正对应。   他和白阮都上了车,车内有摄像头,因此摄影师并没有跟上。   两人忽然就开始了独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湛云青把车窗降了下来,扫了眼导航,说:“三十五公里?还挺远。”   “我们可以换着开。”白阮说。   湛云青敲了敲方向盘,没有看白阮,倒是感到白阮一直时不时地扫他一眼,却不说话。   开出十公里后,湛云青被看得有点受不了,叹了口气,没话找话地说:“早知道当时让你藏手机。”   白阮听了就笑:“我可没有你那样的手机瘾。”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其实他现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和白阮相处了,对于白阮这样称得上熟稔的语气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回到了以前。   虽然白阮可能只是在配合地演好朋友而已。   “我只是不喜欢手机不在身边的感觉。”湛云青回答。   白阮眸光闪了闪,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要收手机,我看上一期就没收。”   “你看了上一期节目了吗?”   “嗯,来之前看了一点。”   “也不知道这期主题会是什么。”湛云青看了眼目的地,还剩十公里左右,路边的景色已经肉眼可见地偏僻了。   “我希望不要太辛苦。”白阮叹了口气:“怎么看起来要去山里,不会要砍柴什么的吧。”   “山里啊。”湛云青眨了眨眼,沉默了许久,才说:“那希望我们能住得好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开到了目的地——一座山上的小村庄。   姚荀拿着大喇叭站在村门口,看到湛云青二人到了,连声催促:“快来快来!”   “农家乐啊。”湛云青打量四周,问姚荀:“这期的主题是变形记吗?”   姚荀不回答,把他们带进了一间屋子。   湛云青一走进去便愣住了。   一个热热闹闹的声音率先飞了过来,祝鹊站起身跑到湛云青面前:“我就听说你这期会来!太好了,昨天晚上我激动得没睡着觉呢!”   “你——”湛云青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没看过上期节目啊。”祝鹊嘟起嘴,凑近湛云青,轻声说:“我是常驻嘉宾你不知道吗?”   湛云青还真不知道,抬眼望去,正好对上白阮的视线。   白阮静静地看着二人,走到湛云青旁边,很快移开了视线。   湛云青又去打量屋子里的人,除了祝鹊之外,居然还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解寄春。除此之外还有几位只能称得上面熟,却叫不出名字。   这时,姚荀走了进来,举着一个空白的牌子。   “大家都坐好吧!”姚荀笑眯眯地说。   湛云青被祝鹊拉着坐下了,又想起他和白阮是一组的,便拉着白阮的胳膊让白阮坐在他旁边。白阮没什么表情地坐下,盯着地面,伸手抓住了湛云青的袖子。   “大家可能还在好奇我们节目的主题。”姚荀嘿嘿一笑:“现在就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我们这一期的主题是——”   他把牌子猛地一转,露出反面的字。   “——前任恋综!”   湛云青:“?”   “请大家放心,我们节目不需要真的谈恋爱,只是需要扮演情侣。”姚荀说:“但为什么说是前任恋综呢?事实上,你们现在的分组是按照到达的时间顺序分成的,先到达的那位拥有身份牌,可能是前任,也可能是现任,且必须按照身份牌的提示行动,不能OOC。晚到达的嘉宾需要根据节目组提供的线索,在一天之内判断出另一方的身份。”   湛云青:“……”   他看了眼白阮,白阮没有看他,只不过手还抓着他的袖子。   妈的,姚荀就没有考虑过万一混进来了真的怎么办吗?!   作者有话说:   没写完所以更新晚了啊啊啊我也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多字捏!QWQ   后排打个补丁:   前两章提起湛云青哥哥的部分,对于家暴我们要保持零容忍。。这毕竟只是小说的剧情安排,但是现实里男的家暴就是很屑啊没有这些有的没的理由……家暴必须be他们是没有复合的可能的。。(应该也没有人想看他们复合吧!? 第51章   “那猜对了有奖励吗!”祝鹊积极地问。   姚荀说:“当然了, 猜对有奖,猜错要受罚。至于惩罚是什么——现在先保密。”   看着姚荀笑眯眯的脸,湛云青总算知道为什么节目组要等他们都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山上再宣布主题了——怕嘉宾听完直接不干了。   这儿离市区几十公里, 他们又没有手机,如果不用节目组的车确实不太好回去。   事已至此, 湛云青只能用姚荀再怎么样也不会安排得太离谱这一点来安慰自己。白阮坐在他身边倒是一脸坦然, 他看了眼自己被拽着的袖子, 不太明白这是白阮的自发行为还是角色卡要求。   嘉宾们自我介绍了一番, 姚荀将牌子放到一边,拍拍手,像个幼儿园老师一样说:“大家应该已经能猜到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了吧?”   “是要做饭吧。”祝鹊举起手。   在他身旁是他的搭档, 是个乐队吉他手,染了红发, 戴着黑色的耳钉, 两人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客气距离。   “现在才不到九点你就想着做饭了?”吉他手打了个哈欠,倒在桌子上。   “现在开始做饭, 十二点刚好吃饭啊。”祝鹊认真地说。   姚荀笑了下:“吃饭肯定是要吃的,但现在要做的可不是这个。你们刚刚上来的时候应该注意到了,这个村子里有四种房子,一种是现代化的四层中式小别墅, 一种是独栋农家小院,一种是两室一厅的平房, 还有一种一居室茅屋。你们猜猜要做什么?”   “不会要分房子吧?”祝鹊一惊一乍地说:“导演你突然变得好苛刻!像上次那样聚在一起开开心心聊天不好吗?”   “说什么呢。”姚荀慢悠悠地说:“小情侣当然要有自己的爱居了,总不能四对情侣住一块儿吧,那像什么话。”   祝鹊幽幽地看了眼自己的搭档, 又瞥了湛云青一眼, 嘟囔了句:“住一块儿怎么就不行呢!”   他遗憾地收回视线, 与湛云青身旁的白阮目光交错。他不知道白阮从什么时候开始盯着他的,他被看得后颈发凉,对着白阮尴尬地笑了下。   白阮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跟湛云青说了句什么。祝鹊十分摸不着头脑,寻思着自己和白阮似乎也没什么,悻悻地摸了摸胳膊,开始cue流程:“导演那我们怎么分?要比赛吗?”   “小情侣嘛,当然是要攒——钱——买房了。”姚荀笑了下:“不过我们也不打算难为你们,毕竟咱们是以度假综艺出名,对不对?不能自砸招牌,要不以后艺人都不敢来了。大家只需要在这里坐好,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   节目组拿来画板交到每位嘉宾手上,姚荀接着说:“这就是最经典的——情侣默契小游戏!首先是第一关,节目组提出问题,情侣双方同时回答,相似程度越高获得的金币越多。”   湛云青微微抿唇,接过画板,感到白阮总算松开了他的袖子,看了白阮一眼,心想这家伙人设就是这么黏人吗,那应该是扮演现任吧?   感受到湛云青的视线,白阮也侧过脸,轻轻地眨了下眼:“紧张吗?”   湛云青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只是在说服自己茅屋也不是不能住人……希望床别太窄。”   白阮轻笑了声,凑过来,下巴几乎搁在湛云青的肩上,抬起手跟湛云青悄悄说:“到时候我偷偷看你的,我们一起住大房子。”   这话说的有点幼稚,湛云青侧过头,白阮的眼睛又黑又亮,落在他耳廓的气息柔软又温暖。   ……太像了。湛云青想起十九岁的白阮,感到心脏跳得有点快。   “啊我完了!”不远处,祝鹊唉声叹气,倒在吉他手身上:“我们俩都不熟,今晚肯定要挤小茅屋了呜呜呜呜。”   解寄春和他的搭档看起来倒还好,他们以前合作过,也许是有一点默契在的。   “太好了,我们至少能混个独栋住住。”他的搭档拍拍解寄春,解寄春却一脸放空。搭档蹙眉,推了解寄春一下:“在看什么呢?”   解寄春把视线从远处二人身上收回,摇了摇头:“没什么,在幻想四层小别墅呢。”   “希望别让我们自己做饭。”他的搭档叹了口气:“我可是一点都不会做饭啊。”他顿了下,扫了湛云青二人一眼,捅了捅解寄春:“诶,你跟湛云青是高中同学吧?”   “嗯。”解寄春问:“怎么了?”   “他会做饭吗?”   解寄春想了下:“应该是会的,不过我不知道他手艺怎么样。”   “据说白阮也会,他们俩要是都会做饭,实在不行我们去求他们给我们分口饭吃。”   解寄春扭头看了白阮一眼,迟疑地说:“啊……到时候问问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白阮就有点胆怯,有种遇到天敌的奇怪的感觉。   “你之前还追过他吧?”搭档捂住话筒,低声调笑。   “有吗?”解寄春十分惊讶:“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   搭档愣了下:“没有吗?我怎么记得你跟我说过……难道我记错了?”   “没有吧。”解寄春费解地回答。他确实不记得这么一回事,一想到白阮他就大脑一片空白了。   “那没事了,我还怕你们尴尬呢。”搭档松开话筒。   “好了,游戏要开始了!”姚荀拍拍手:“现在你们都把画板准备好,每对情侣面对面坐好,到时候不可以交头接耳左顾右盼哦。”   湛云青听了,转头看白阮,笑了起来,也凑过去悄声说:“完了,不能投机取巧了。”   这个举动一出他就有点后悔——他似乎又把从前的白阮和现在这个弄混了。不过他已经这么做了,立刻躲开又显得心虚,索性就这样撑在白阮身上。   白阮的耳朵立刻红了,微微抿唇。他刚刚将袖子撩上去了一点,露出半截小臂,此时手指紧紧攥着笔身,湛云青扫了眼,甚至能看到他小臂也泛起粉色。   似乎是感受到湛云青的视线,白阮将袖子一把扯了下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许看了。”   这个语气太熟悉了,湛云青眨了下眼,再次告诉自己这是节目,对方只是在按照角色卡行事。他坐了回去,按照姚荀的要求和白阮面对面坐好。   “第一个问题,开胃小菜送分题哈!请听题: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湛云青:“……”   好问题,他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空里他和白阮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不过按照那次庆功宴白阮的反应……他看向对面的白阮,白阮已经开始写了,于是他也在画板上写下自己的答案。   “三,二,一!请大家揭晓自己的答案。”姚荀按下铃,大家都把手里的画板转了过来。   “第一组,大学毕业典礼上——很好,答案一模一样,完美通过,一百金币!第二组,解寄春写的是……剧组,你的搭档写的是《方向之地》开机仪式。虽然是同一个意思但是没有一个字是一样的,只能算对了一半哈,给个……二十五金币吧?第三组,祝鹊你写的什么?你怎么写的空白?你们两个都空白?”   “我们之前没见过啊。”祝鹊理直气壮地说:“第一次见面就是现在。”   姚荀摸了摸下巴:“这也算投机取巧吧?这次就算你们过了,下次就不允许了哈!不过只能给五十金币你们没意见吧?”   祝鹊欢呼一声,现在剩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湛云青二人。   白阮抿唇,看了眼湛云青,无奈地将画板转了过来。   “《刀锋》剧组!”姚荀拍拍手,又看向湛云青:“你的呢?”   湛云青缓缓将答案面向镜头。   “也是《刀锋》剧组!”姚荀惊呼一声:“一模一样!看来你们还真是有点默契!”   湛云青挑了挑眉。听到白阮的答案时他并不惊讶,因为这个世界的白阮既然在《刀锋》客串过,那肯定是见过他的。再加上他还记得这次自己和白阮是带着任务来上节目的,需要扮演好朋友,总不能真的写庆功宴第一次见面吧,因此推测出了这个答案。   “那现在是第二个问题,这次可不能投机取巧了哈!请听题:请写下你们对对方的第一印象,并写出在你心里对方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出来,所有嘉宾一时都没能动笔。   湛云青看向白阮,白阮用笔在画板上敲了敲,将笔放下,偷偷在湛云青大腿上划了划。   是一个爱心。   白阮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湛云青闭了闭眼,说:“你怎么这么土啊。”   以前也是,总是说一些土得不行的话。这年头谁还画爱心啊!   白阮似乎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写了起来,湛云青只好也开始写自己的答案。   其实要说第一印象,湛云青只能想起在医院门口拦他车的那个白阮,拥有漂亮的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小狗。后来发生的事让白阮的形象蒙上了一层阴翳,但是那一刻白阮的脸他却永远记得。   白阮对他的印象又是什么呢?   “好了,时间到!”姚荀按下铃,大声喊道。他凑到湛云青这边,说:“这次我要从湛云青这边开始看,我发现刚刚湛云青写了好多东西,搞得我很好奇。”   “我又不怕你们看。”湛云青笑着靠在椅背上,将答案展示出来。   画板偏上的部分画了一只毛茸茸的博美犬,像柔软的糯米糍。   “这是什么?”姚荀问:“你对白阮的第一印象吗?”   湛云青点点头:“对,总是穿着白色,然后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又很听话,结果发起疯来很可怕。”   姚荀长长地哦了一声,揶揄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白阮有不为人知的发疯的一面是吧?”   湛云青懒洋洋地撑着脸,一手搭在画板上,没有看白阮,说:“博美犬本来就是疯子嘛,不过有时候你又会觉得它们确实很可爱。它们很会骗人,背地里可能是地狱三头犬。”这话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起来。   姚荀还以为湛云青是那恶劣的脾气突然发作,决定在白阮身上找回场子了。他也知道湛云青这种性子,找补道:“那还是可爱的时候多。”   他看向一旁的白阮,白阮捏着手里的画板,手背的青筋微微迸起,没有看镜头。   “嗯……”湛云青想了想,说:“确实。”   姚荀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问:“那你只回答了一半啊,你觉得白阮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湛云青耸了耸肩:“我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好奇。”   “那白阮给我们展示一下吧?”姚荀笑眯眯地说:“我现在对于白阮的答案特别特别好奇,白阮估计没想到自己在湛云青心里是那样的形象吧?地狱博美犬,哈哈!”   白阮抬起脸,他的脸微微红了,说:“我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小只吧。”   他将手中的画板转过来,展示给镜头。   “哇。”姚荀愣了下,又仔细打量,没忍住又赞叹了一遍:“哇。”   这个问题白阮也选择了用画的方式回答。在湛云青对他的第一印象里,他画了一间简陋的破败的屋子。   “你当时觉得自己这么惨吗?”姚荀问。   “当时年纪小嘛。”白阮说:“这其实是我小的时候住的地方,虽然没住多久。”   姚荀点了点头,又看向白阮的另一个答案——对湛云青的第一印象,惊叹道:“你的画技真好啊。”   湛云青看清答案时没有说话,也说不出来话。他看向白阮,白阮也看向他,抿唇笑了下,眼神很清澈。   作者有话说:   湛云青:“可不是我来晚了,是我们的卷王来早了,打算卷死所有人。”   白阮听见的:……¥%我*&的#¥%@%……   湛云青:“博美犬本来就是疯子嘛,不过有时候你又会觉得它们确实很可爱。它们很会骗人,背地里可能是地狱三头犬。”   白阮听见的:¥%¥#@*&……%¥确实很可爱……&¥……%+—#@? 第52章   画板上, 作为答案的是一双眼睛,线条并不复杂,流畅简单, 但是所有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是湛云青的眼睛,令人怀疑白阮在心中也许演练过许多遍草稿了。   “看来白阮对湛云青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哈。”姚荀说;“画得非常传神。”   湛云青脸色有些发白, 盯着白阮的脸, 却无法从白阮的神情中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他记得吗?他还记得吗?   姚荀的声音淡化成背景音, 曾经暗无天日的时光再次浮现在湛云青眼前, 湛云青侧过脸,不自在地摸了摸嘴唇。   放下的恨意丝丝上涌,却又在翻腾到胸口时变得绵软, 缠绕着他的心脏。   “怎么了?”白阮的声音打断了湛云青的思绪。   湛云青回过神来,发现姚荀已经走到另外一组那边了。白阮将画板放在一边, 上身微微前倾, 担忧地看他。   “你……”湛云青后退了点,垂下眼皮避开白阮的视线, 问:“你的答案,是节目的安排吗?”   白阮静了几秒,缓缓地眨了下眼,回答道:“保密。”   湛云青没出声, 白阮坐了回去,说:“刚刚我们的答案拿到了五金币。”   “居然还有五个吗?”湛云青有点惊讶:“我们的答案完全不一样吧。”   “导演说我们都选择了作画的方式所以酌情给我们一点安慰分。”白阮浅浅地笑了下, 又有点抱怨似的说:“当时真的觉得我像小狗吗?”   “那你觉得哪里不像?”   像是认输一样,白阮回答:“好吧,其实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听了这话, 湛云青想起白阮画板上的房子, 问道:“你说那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那看起来是乡村吧, 你不是N市人吗?”   “嗯,很小很小的时候住的,和父母一起。”白阮说:“之前回去看过一次,已经被拆掉了。”   “那算是拆迁吧。”湛云青随口接道:“不过可能确实有点可惜。”   白阮弯起眼睛:“本来就是违章建筑,留不住的,拆掉也不可惜。”   姚荀已经统计完另外三组的分数,拍拍手:“好了,马上要进行第三个问题。这次又是送分题哈,大家准备!请听题——如果要约会,你们会选择什么地点?餐厅、电影院还是游乐场?请从这三个答案里做出选择。”   湛云青拿笔的手一顿,思考了几秒,低下头写出自己的答案。   时间到,姚荀按下铃,起身检查:“好,我们现在来看看大家的答案。第一组都选了餐厅,哇,你们不会是真情侣吧?第二组,游乐场、游乐场,不错,口味很符合嘛!第三组——”   “我们都选了餐厅!”祝鹊欢快地说。   他的搭档摸了摸下巴:“我猜他肯定会选餐厅,所以跟着选了。”   “可以。”姚荀点点头:“推理型人才的胜利。好,现在剩最后一组了,湛云青你们上一个问题是拿到金币最少的哦,这一局可得小心了。”   湛云青挑了下眉,将画板转过来,上面赫然写着餐厅。   白阮也随之将答案展示出来——游乐场。   看到两人的答案,祝鹊凑过来亲热地说:“湛老师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餐厅!!”   白阮看了他们一眼,摸了摸自己的画板,默不作声。湛云青感受到了白阮的视线,却没有回应,装作没有注意到。   “那么三个问题下来,最低的就是湛云青你们这组,只有105个。”   湛云青耸耸肩,无奈地说:“我还没有住过茅屋呢,就当新奇体验了。”   祝鹊跑过来,一屁股坐到湛云青旁边,说:“我们是独栋呢,房间管够,湛老师你来我们这里住呗。”   “等等,我还没说结束呢。”姚荀打断他们:“这只是第一关,后面还有一个加分关卡呢。”   “什么?!”祝鹊哀嚎:“导演你别这样,我们的塑料爱情已经经不起更多考验了!”   姚荀说:“放心,这个加分关卡不难。”   节目组将道具搬了上来,姚荀很快说明了游戏规则。扮演前任或是现任的嘉宾需要与工作人员一起坐在遮挡后,只能露出手,不许打手势但是可以触摸,搭档则需要在30秒内辨认出自己的“情侣”。   听完规则,湛云青立刻看向白阮,没想到白阮并没有看他,而是紧紧抿着唇,似乎不太愿意。   “导演。”白阮开口了:“我可以和搭档互换位置,由我来辨认吗?”   他笑了下:“湛老师肯定是认不出我的。”   “当然不行了!”姚荀挥了挥手:“不给换!不过你可以趁着现在让湛云青好好记一下。”   湛云青轻笑一声,问白阮:“你手上有没有痣什么的?没有的话现在点一个。”   “不许做记号哈!”姚荀强调:“我们工作人员会检查的!”   这话一出,湛云青也无奈了。白阮则看起来有点紧张,手微微蜷着,似乎不打算给湛云青看。   其他“情侣”都在紧张地复习着搭档的手,湛云青看了眼,对白阮说:“要不趁现在我们也复习一下?”   白阮下意识地把手一收,低声说:“到时候我在你手上点三下……”   湛云青半眯起眼。   白阮是不敢给他看手吗?为什么?莫非……   “给我看看。”湛云青略有些强硬地说。   白阮迟疑了下,伸出右手给湛云青。   “不是这只手。”湛云青说:“换一只。”   “先记这只吧?”白阮说。   “不——”湛云青正要反对,姚荀喊道:“时间到了!”   他的话被打断,白阮直接收回手离开了。   不敢展示左手,是因为左手上有疤痕吗?湛云青打量着白阮的背影,思索着。如果疤痕还在,是不是说明现在这个白阮和他的情况一样,是拥有之前的记忆的?   那道疤痕可是他亲手留的,与那道纹身性质相似,如果纹身能留下来,疤痕应该也可以。   没关系,现在白阮不敢展示,一会儿到了游戏环节可就没处躲了。湛云青捻了捻指尖,甚至又回忆起当时鲜血在他手中的滑腻感觉。   很快,白阮他们在布置的遮挡后坐好,将手露了出来。湛云青一眼望过去,很快选中了四双有点像白阮的手。   白阮的手指是有点粗糙的,湛云青很快排除掉那双看起来很细腻的手。白阮的手很大,手指也长,指甲修剪得几乎看不到白色,凭借着这几点,湛云青又排除了一双手,此时时间已经过去18秒。   还剩下两双,湛云青有些犹豫。那两双手掌心朝下放着,湛云青想伸手摸一下,却又怕摸错——他可不想随便摸别人的手。   “白阮?”湛云青试探地问。   就在这时,他看到左边那个人的手紧张地动了下,动作很细微,立刻抓住那人左手手腕。   “倒数三秒!”姚荀喊道。   感受到手中人的挣扎,湛云青已经觉得手中的人就是白阮了,只略略摸了下,感到指腹下的触感有些粗糙,就在时间到的时候选定了那人。   “好了!取下屏障!”姚荀拍拍手,工作人员立刻将遮挡取下,湛云青看向被自己抓住的人,结果与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面面相觑。   “你不是?”湛云青不敢相信,翻开那人手掌,发现他摸到的粗糙触感是掌心的茧。   “我是武术指导。”那人不好意思地说。   “那我抓住你的时候你躲什么?”湛云青甩开他的手,看向坐在一边的白阮。   白阮没有看他,双手搭在大腿上交握成拳,看不出高不高兴。   姚荀走过来查看几人的答案,看到湛云青又选错了,叹了口气:“唉,看来你们注定是要住小木屋的。”   他拿起喇叭,说:“现在大家都知道选房结果了,房子里有准备好的菜,请大家自力更生,一起吃顿美好的午餐吧!”   湛云青闭了闭眼,走到一旁想洗手,忽然被白阮拉住手腕。   白阮没看他,唇角抿成直线,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姚荀塞给湛云青一把钥匙:“哎哟,看来大事不妙,你的搭档吃醋了。”   白阮说:“那我们先过去了。”   湛云青被白阮拉了过去,有点莫名其妙:“这也是你人设的一部分吗?”   白阮回头看了他一眼,回答道:“是啊。”接着便把头扭了回去,任由湛云青怎么说都不回头了。   “那你给我看看你的左手。”湛云青说。   白阮不理他,直把他拉到分配的茅屋前。这茅屋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简陋,墙是木头搭的,看起来没有那么不牢固。屋子前面还有一口手压的井。   “这是什么?”湛云青没有见过这东西。   白阮拉着湛云青走过去,伸手压了压把手,清澈冰凉的水瞬间从出水口流出,白阮把湛云青的手拉了过去,在水流下搓了搓。   “你的人设还挺丰富的。”湛云青笑着说:“看来是现任了?”   白阮不理他,用自己的袖子把湛云青的手擦干。   正要松开,湛云青反手拉住白阮:“等一下,让我看看你的手。”   白阮似乎很委屈,别过眼不看他。   “好了,让我看看。”湛云青用被水冲得冰凉的掌心贴了贴白阮的脸颊,轻声哄道:“跟我生什么气?不生气了。”   白阮的喉结滑动了下,将左手掌心翻了过来。   他的手被井水冰得发红,但是是光滑的,看不见疤痕。   “你看吧。”白阮说:“有你要找的东西吗?”   湛云青的呼吸一停,第一反应是收回贴在白阮颊边的手。   白阮的睫毛抖了一下。   “……抱歉。”湛云青神情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似乎又无意识地把面前这个人当作从前的白阮来对待了。   其实只是节目组准备好的剧本而已,他这是在想什么?   “我去看看有什么菜吧。”他转身朝茅屋走去,白阮没说什么,蹲在原地,没有看湛云青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自己写不完了   结果居然写完了!!!果然人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第53章   茅屋并不大, 进门的屋子里放了灶和餐桌,旁边隔开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是非常原始的土炕。   湛云青走到灶边, 在灶上看到摆好的一颗白菜、四颗西红柿以及五个鸡蛋、一小袋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种原始的厨房湛云青只在戏里见过, 并没有亲身体验过, 好奇地抽出灶膛里的干柴研究了下, 把白阮叫了进来。   白阮从口袋里拿出纸, 接过湛云青手里的柴火,用纸擦了擦湛云青的手,说:“刚洗了手, 一会儿摸一手灰。”   “没有吧。”湛云青看了眼手上:“感觉挺干净的。”   “嗯。”白阮应了声,把纸上的灰展示给湛云青看:“这些都是从我手上擦下来的。”   湛云青:“……”   白阮在灶台边逛了逛, 从角落里找出一个木桶打了一桶水回来。   “你会用这种土灶?”湛云青靠在灶台上, 随口问道。   白阮点点头,将外套脱了下来, 搭在椅子上。他估计也没想到要自己烧火做饭,里面穿了一件燕麦色的卫衣。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围裙。”说着,他打开灶台旁边的橱柜找了找。   湛云青还在研究面前的灶,从口袋里找出一枚打火机, 问白阮:“这个是直接点燃就行吗?”   身后传来关上橱柜门的声音,吱呀一声, 有点卡顿。   “我来吧。”白阮走到湛云青面前,身上套了件紫色的连袖围裙,背着手系身后的绳子, 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是这个围裙脏还是烧火的时候脏。”   湛云青站起身给白阮让出位置, 顺手帮白阮把围裙给系上了, 站在旁边默默看着白阮生火。   “站在这里做什么?吃灰吗。”白阮笑了下,从湛云青手中接过打火机:“是不是饿了?”   “有一点吧。”湛云青摸了摸肚子,略微站远了些。   “这么点东西估计吃不饱,更何况你早上没吃。”白阮熟练地把火生了起来,边拨弄柴火边说:“你去看看我外套里。”   湛云青拿起白阮的外套,从里面找出早上白阮留着的三明治:“你装了一上午啊?不沉吗?”   白阮忙着烧火,没理他,他就拿了个三明治吃着,回到白阮旁边看着灶膛。   “小心一会儿燎到你。”白阮鼻尖被烤得微微出汗。   湛云青觉得这一幕很新奇,因为白阮的气质与面前正在四处飘灰的灶膛看起来是有些矛盾的,灶膛渐渐燃起的火焰把白阮的眼睛染成了橙红色,看起来很温暖。   “没有想到你还会做这些。”湛云青说:“是小时候学的吗?”   白阮点点头:“其实不难。以前他们生火的时候我喜欢站在旁边看,有一次冬天,特别冷,灶膛里刚熄火,我就钻进去睡着了。”   “在这里面睡着了?”湛云青惊讶地问:“你家人没有发现?”   “他们不怎么在家,等到他们回来之前我就醒了,弄得一身的灰。怕他们发现,我就自己洗了个澡,可是不会烧水只能用冷水,洗完就发烧了,烧了三四天。”   湛云青侧眸观察白阮的神情,可是白阮好像只是想起来了这么一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差不多了。”白阮把手里用来拨柴火的树枝一起扔进去,拍了拍手,找出一个盆把米倒了进去,从桶里盛水开始淘米。   湛云青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吃三明治,觉得三明治有点冷了,便把手凑到灶火前试图烤烤三明治,一不小心就越坐越近,忽然发现灶膛后面有个什么东西在动。   那东西扭了几下,慢慢地,一只毛茸茸的黑爪子从墙边探了出来,在半空中挠了几下。湛云青抓住那只乱挥的爪子拉了一把,拉出一只小灰猫来。   被拽出来,这只猫也不声不响,尾巴竖了起来,在湛云青脚边坐下了,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三明治。   湛云青咬了一口三明治,与这只黄眼睛的小灰猫对视。小猫摆了摆尾巴,一脚踩上湛云青的小腿,执着地盯着三明治。湛云青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发现这只小猫在自己裤腿上留下两道梅花印。   “烦人。”湛云青小声说着,把它放了回去,揪了一块面包给它,趁着小猫低头吃的时候,弯起眼睛挠了挠小猫的脑袋。   小猫三口两口将面包吃完,摆了摆头跑掉了。湛云青轻哼了声,没管它。   白阮站在灶台边上淘米,看不见湛云青的动作。等到他把米洗好倒进锅里拿锅盖盖上,又把西红柿装在盆里往外走,才发现湛云青凑在灶膛前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怎么了?”白阮走过去问。   湛云青刚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不想说话,转过头看白阮。这一看,给白阮吓了一跳。   就这一会儿工夫,湛云青的脸上就多了两道黑印子。   “你刚刚进灶膛里打滚了?”白阮忍住笑意,将盆往边上一放,伸手去帮湛云青把脸擦了:“坐这么近,小心脸被烤干了。”   刚被井水浸湿的手指微凉,不过此时落在被火烤热的脸上很舒适。湛云青习以为常地抬起脸,又指了指自己的小腿:“这里也有。”   白阮啧了一声:“什么东西?”   “一只猫。”湛云青说:“灰色的。”   “说不定本来是白色的。”白阮蹙眉:“你碰它了?”   湛云青点点头,把手举到面前:“果然,一手的灰。我还喂了它点吃的,结果它吃了就跑了。”   “说不定不是跑了,是准备拖家带口地来蹭饭。”白阮舀了一瓢水来,蹲在湛云青面前捧着水瓢让湛云青洗手。   湛云青把手放进水里,忽然意识到自己离白阮有点近。   白阮的呼吸落在他的额发上,有点痒。他低头看向水面,水面颤动着、波动着,倒映出二人的脸,额头几乎贴在一起。   “它看起来年纪很小,应该还没来得及有家室吧。”湛云青随口说道。   “那可不一定。”白阮回答:“年纪小的话,说不定就记住你了,要缠上你的。你想养吗?”   “啊……”湛云青想了想:“那还是算了,缠人的家伙有一个就够了。而且养宠物很麻烦的。”   他把手从水瓢里抽出来,看向白阮。白阮确实离他很近,不过没看他,而是垂眸看着水面,听到湛云青说话后才掀起眼皮,陡然露出一双黑黝黝的深色眼瞳。   “所以不要随便招惹它们。”白阮站起身,将水瓢端走,若无其事地说:“这儿可不好打狂犬疫苗。”   湛云青坐在原地,看着白阮将水瓢放好,脱下围裙又拿着盆出去了,总觉得白阮刚刚话里有话。   不过一只小猫而已,能有多麻烦?他没当回事,坐着又嫌无聊,就把白菜拿了起来,搬了椅子坐到水桶边上洗菜。   等到将白菜囫囵洗完,白阮还没回来,湛云青便把白菜一片片掰了下来扔进水里泡,泡着泡着忽然听到一阵此起彼伏的喵呜声,回过头去,发现总共七八只大小花色不一的猫挤挤攘攘地出现在门槛外,圆圆的脑袋挤着往里看。   “还真拖家带口来了啊。”湛云青把菜丢进水里,走到门口。   最前面的是那只小灰猫,湛云青伸手摸了摸,果然又蹭了一手灰。   “这里只有我欢迎你们。”湛云青拍了拍手,无奈地说:“可惜做饭的人不欢迎你们,我说了不算。”   小灰猫甩了甩尾巴,在门槛上坐下了,居然真的没有进门。   “这些是你的朋友们?”湛云青随便问道,看了眼其他的猫,三花狸花橘猫都有,不知道是哪来的,不过看着也不瘦,也没有那只小灰猫那么脏。他指了指小灰猫,说:“只有你,蹭的一身炉灰。”   猫浑不在意地舔了舔爪子。   湛云青伸手把凑过来的猫咪们都摸了一遍,结果摸完之后,这群猫忽然站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各自找了地方坐好,其中一只橘猫甚至上了桌子。   小灰猫留在门槛上,仍然专心地舔着爪子,舔着舔着顺便洗个脸。   “怎么坐桌子上?”湛云青虽然问着,却没有阻止的意思:“一会儿他回来就把你们都赶出去。”   话音刚落,湛云青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赶什么出去?”白阮端着两个盘子走了过来,湛云青从他身上闻到了辣椒炒肉的味道。   看到门口的灰猫,白阮顿了下,说:“果然来了啊。”   湛云青想起屋子里的猫,与面前的小灰猫面面相觑,居然有些心虚,提起小灰猫,从门口让开,问白阮:“你端着什么?”   “菜。”白阮说:“我去另外两组换了点菜。”他说着,与桌上的橘猫对视了一眼,面不改色地将碟子放在桌上,看向门口的湛云青。   湛云青:“我不认识它们。”   白阮一把将扑到盘子前的橘猫按住,一边说:“有辣椒炒肉和煎豆腐,一会儿我再炒个白菜。”   湛云青哦了一声,走过去,手里还提着灰猫。   白阮对上那只猫金黄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这只猫在湛云青手里渐渐拉长还摇着尾巴,湛云青也没有松手的意思,叹了口气,将橘猫放到地上,走到灶台边将饭盛了出来,又倒了半桶水到锅里,走到湛云青面前将猫接了过来:“我来给它洗个澡,起码玩得放心点。”   湛云青看着抱着猫走开的白阮,心中涌出一种奇怪的感动,好像无论他做什么白阮最后都会叹着气纵容他——其实从前两人相处的时候白阮确实就是对他有种奇怪的纵容。   “你不吃吗?”湛云青问。   “我等下就好。”白阮说:“你小心菜别让猫吃了。”   被白阮这么一提醒,湛云青才看向桌上,发现那只橘猫又蹦上了餐桌,跃跃欲试地拿爪子去扒拉菜。   湛云青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拖了拖,用筷子敲了下橘猫的头。橘猫委屈地咪呜一声,揣着爪子在旁边趴下了。   白阮动作很快,已经找到了一个盆放在灶膛边上,将小猫放了进去,从锅里舀了一点温水给它泡着。   草木灰本来就有清洁功能,白阮就用水冲了冲,将灰冲得差不多了,便用毛巾把它擦得半干,在灶边烤着。   湛云青饶有兴味地看着白阮动作,眼见着白阮用毛巾把猫卷了起来,像是卷寿司,然后转向他说:“能拿一下它吗?”   “哦。”湛云青觉得这个过程很好玩,因此并没有拒绝,走过去接过毛巾卷。   “在这里烤一下,把它的毛烤干就行。”白阮舀了一瓢水洗手,把锅里的水擦干,倒了点油,将鸡蛋打进锅里。   “不用围裙了?”湛云青问。   白阮微微侧过身,给湛云青看自己衣服上的灰和水渍。   “用不着了。”   湛云青哦了一声,一边拨弄着小猫的毛加速烘干,一边看白阮做饭,但总觉得缺点什么。很快小猫身上的毛已经干得差不多,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认出来。   “你看。”湛云青把小猫举了起来:“真的是白色的。”   白阮挥手将面前的油烟驱散开,扫了一眼。   其实倒算不上白猫,还是灰灰的,只不过比之前的样子白了不少。   湛云青掐着小猫的咯吱窝打量了一会儿,说:“你就叫小白吧。”   他把小白放下,小白就坐在他脚边,尾巴搭在他的脚背上。白阮正好把菜出锅了,装进盘子里放在桌上,对湛云青说:“菜齐了。”   湛云青走过去,看了眼热气腾腾的白菜炒蛋,问:“你是用西红柿换的菜?”   “嗯。”   “西红柿还能换到肉啊。”湛云青感叹了句,在桌边坐下。   “本来也没想到能换。”白阮在湛云青对面坐下:“起初想着能换点别的蔬菜就行。”   小白跑了过来,顺着湛云青的裤腿爬上他的膝盖。   “你也想吃?”湛云青摸了摸它的脑袋。   白阮忽然问:“你刚刚说它叫什么?”   “小白啊。”湛云青理所当然地回答。   白阮微微眯起眼,看了小白一会儿,说:“也不是很白,为什么不叫小灰?”   湛云青:“就叫小白。”   白阮移开视线,夹了一口菜,不说话了。   湛云青把小白抱了起来,捏捏它的爪子:“小白,吃什么?”   白阮没看他们,湛云青随便夹了块肉,凑到小白面前。小白耸了耸鼻子,正要张嘴,湛云青筷子一转,把肉塞进嘴里:“这个你不能吃,太咸了。”   小白踩了踩湛云青,坐了回去,轻轻摇着尾巴。   “你要养它吗?”白阮突然问。   “不了吧。”湛云青说:“它在这里吃得也膘肥体壮的。”   “你又给它起名字,又喂它吃的,还抱着它,它会把你当作主人的。”白阮垂着眼皮说。   湛云青笑了下:“世界上那么多流浪猫,难道我看见了,因为无聊所以逗一下,就都得负责吗?只不过喂一次,它能记住多少?”   白阮说:“你只是因为无聊逗它一下,可是它会以为你是专门为它来的。它们并不理解人类。”   湛云青挠小白下巴的手停了。他总觉得白阮今天说话总是话里有话含沙射影的,但他又不想在摄像机前直接质问白阮那些事情。   “我无聊了只是逗逗路过的小猫,不像有的人无聊就看别人自拍。”湛云青半开玩笑半嘲讽地说。   白阮倒没想到湛云青忽然提起这事儿,静了几秒,脸渐渐红了。   “不是……”白阮无奈地捏了捏山根:“主要是你那个热搜太让人震惊了,吓得我手都滑了。”   湛云青冷笑一声。   “真的,谁能想到能有一天看到你的名字和那个词连在一起。”白阮笑:“谁何德何能能让您失恋啊?”   “我也不知道。”湛云青说:“我也不知道原来你们失恋了就会去兜风。”   “那你那天在超市买牛排是做给自己吃吗?”   “不然呢。”湛云青撑着脸说:“只不过煎了点牛排就失恋了,我不太理解。以后我不能吃牛排了吗?”   白阮听了,用手挡住唇角,微微笑起来:“应该是没想到你会自己做吧。”   湛云青提起这件事还是挺无语的,正想说什么,忽然那只被他们反复抱到地上的橘猫又跳到了桌上,正好落在碟子的一边,将整个碟子翘了起来,菜汁正正好好地泼到了湛云青身上。   “……”湛云青一时失语。   白阮立刻拿起抹布走了过来替湛云青收拾,将小白抱了过去:“等下我去问问节目组有没有替换的衣物。”   湛云青伸手弹了下橘猫的脑壳,白阮拎起橘猫的后颈把它带到屋外去,没过一会儿空着手回来了。   “我刚刚问了,导演说他们只带了两件上山,结果祝鹊他们组把锅炸了,两件衣服都换掉了。”白阮想了想:“我今天穿了两件,里面还有一件长袖,要不你先换上吧。”   湛云青迟疑了下,同意了:“刚刚那只猫呢?”   “让导演照顾了。”白阮把自己的外套带上,拉着湛云青进了旁边的小房间,将门关上,用外套遮住了角落安置的摄像头。   湛云青先将自己的卫衣脱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看:“好多猫毛。”   白阮将外面的卫衣脱掉,无奈地说:“还不是你拿着不放。”   湛云青盯着白阮脱衣服,白阮正要把里面的那层脱掉,结果被湛云青盯得脸渐渐红了。   “你脸红什么?”湛云青问。   白阮说:“你别看我。”   湛云青走到白阮面前,将胳膊抱了起来,近乎故意地缓慢地上下打量白阮。   白阮用手背贴了贴脸颊,闭着眼睛将衣服脱掉了,将衣服递给湛云青,湛云青却没接,反而一把攥住了白阮的胳膊。   他注视着白阮的上身,这具身体比他记忆中的要舒展许多,多了些青年的肌腱感与线条感,但是还是瘦削。   这是一具没有任何丑陋疤痕的身体,可是他却觉得缺了些什么。   白阮抬起眼看湛云青,有些疑惑。   湛云青向前一步,几乎和白阮挨在一起,白阮几乎发起抖来。   “你为什么偏偏把西红柿换走了?”湛云青注视着白阮的眼睛,低声问道:“不要跟我说是剧本。”   他确实不那么喜欢西红柿,但是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现过自己的喜好。从前白阮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后来做饭的时候一直有意避开——就像白阮今天做的这样。   白阮慌乱地移开视线,被湛云青捏着下巴掰了回来,强行对视。湛云青舔了舔唇角,强硬地说:“有话就好好说,含沙射影的做什么?我听不懂。”   作者有话说:   小猫:摸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喵!从今天开始,你将只能围着我转,成为我的奴隶、粮票、脚垫、我最喜欢的人? 第54章   “你怎么了?”白阮强作镇定地问, 手上挣了挣。   “别跟我装。”湛云青说:“我都发现了,你根本就全都记得对不对?”   白阮飞快地眨了眨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湛云青眯起眼,忽然抓着白阮的手, 放在自己尾椎的位置:“那这个呢?”   白阮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想缩回手,湛云青却强行捏住他的手腕, 于是白阮的手指不得已颤抖地贴在了湛云青的皮肤上。   “这个也不记得了?”湛云青微微歪过头, 松开白阮的手, 后退两步, 背过身去。   白阮的目光几乎是立刻就落到了那闪耀着的黄宝石手链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纹身上的那颗宝石如一轮圆月在近乎透明的水面升起,又像是安静凝视着他的猫眼。   湛云青听到身后慌乱的脚步声, 立刻回身,在房间门口拉住白阮, 将白阮堵在门上。   白阮睁大眼睛, 用气声说:“这是在录节目!”   湛云青无所谓地耸耸肩,盯着白阮, 目光从白阮的眼睛到鼻梁再到嘴唇,如水滴落下。   “你有本事就继续装。”他冷笑一声,低头吻住白阮。   他妈的,管他呢, 他就不信白阮这样还能装傻。不是假扮情侣吗,白阮以此为借口耍他, 他索性就陪白阮扮到底。   白阮起先震惊到全身僵住,下意识地配合起湛云青,反应过来后立刻推开了湛云青。   湛云青舔了舔嘴唇, 问:“现在还要装吗?”   白阮没理他, 跑去拿起自己的卫衣套上, 丢下一句话就跑了。   “导演说下午还有活动。”他急匆匆地说,不敢直视湛云青。   湛云青哼笑一声,将白阮留下的衣服穿上,在炕上坐下。   小白趁着门没关,从外面溜了进来,跳到湛云青腿上坐下。湛云青看了它一会儿,把它从腿上放了下去。   “我要睡觉了。”湛云青说:“小白,我们缘分已尽,你走吧。”   小白并不能听懂,仍然睁着眼睛看他,拿爪子扒拉他。   “随你吧。”湛云青在身后躺下,闭上了眼,感到小白跳到了他臂弯里团成毛绒绒的温热的一团。   其实要说睡得着是不可能睡得着的,但是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毕竟还没想好就算和白阮相认了又能做什么,只是一时冲动就戳穿了对方。   他闭着眼,没过一会儿确实有一阵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进来。   “你们把摄像头都遮住了让我拍什么?”姚荀站在炕边上幽幽地说。   湛云青倦倦地睁开眼,对上摄影师扛着的大镜头。   “睡觉有什么好拍的。”他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问:“几点了?”   “两点多了。”姚荀说:“马上要开始下午的活动了。”   “是什么?”湛云青站起身边整理衣服边问。白阮这件长袖是纯白色的,他穿上居然刚刚好。   “你平时可以多穿穿这种颜色嘛,显得年轻。”姚荀顺口夸道:“至于下午的环节……”他忽然笑了。   湛云青瞟了他一眼:“怎么笑成这样?”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们这期节目的主题是假扮情侣嘛,所以肯定还是有剧本的。”姚荀向外走,说道:“所以下午的活动是——重温第一次约会。这个活动结束后,你就必须给出答案了。”他把对讲机递给湛云青:“到时候我们用这个联系你。”   湛云青跟着姚荀走到外面,发现白阮正坐在外面给那几只猫梳毛。   “约会?”湛云青问:“在哪里?山里吗?”   “白阮会带你去的。”姚荀笑着对他挥挥手:“路上不会有摄影师跟着你们,但是到处都是相机。”他压低声音:“所以你们别太张扬了!”   湛云青笑了声:“行吧。”   姚荀和摄影师都离开了,湛云青走到白阮旁边,正想说话,白阮将手中的猫放了下去,抬脸看他:“走吗?”   他看起来很镇定,似乎打算将之前的事情都当作没发生。湛云青看了他一会儿,说:“走吧。”   白阮拿起身旁的包,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湛云青跟在他后面,发现屋子外面停了一辆摩托车,白阮正站在车旁戴头盔。   看到湛云青走过来,白阮递给湛云青一个新的头盔:“给。”   “你开?”湛云青接过头盔戴上:“小心别摔了。”   白阮微微抿唇,将镜片拉了下来,挡住自己的脸,说:“上车吧。”   湛云青跨上后座,抱住白阮的腰,果然感到白阮一阵僵硬,却没叫他松开。   “走了。”白阮说。   油门轰响,山里的风很大,带着松针的味道。太阳挂在头顶,晒得背上暖洋洋的,湛云青还是有点困,靠在白阮的背上昏昏欲睡。   “还有多久?”湛云青问。   “快了。”白阮回答。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陷入沉默,湛云青只能听见风声猛烈地刮着头盔。   也许是因为这样的环境特别容易让人放空进而回忆起什么,湛云青突然想起那天白阮说“你不知道手链的名字,怪不得会把他送给我”。   “喂。”湛云青喊白阮。   “怎么了?”白阮的声音有点大——在这样的场景下,要想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只能用喊的。   湛云青却不想扯着嗓子问来问去,顿了一下,说:“快点。”   白阮没出声,拧了拧油门,回答道:“已经是最快了。”   往山里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后,白阮停了下来。湛云青看了过去,发现这里是一个缆车的站台。   “就是这里?”湛云青跳下车,将头盔摘了下来。   白阮将头盔接了过去,和自己的放在一起收好,忽然听到湛云青又开口了。   “这种感觉好神奇,就好像我们本来是情侣,但是我失忆了,所以你要帮我找回记忆。”湛云青摸了摸下巴。   “那我也有可能是你的前任。”白阮冷静地说。   这趟缆车是观光型缆车,速度很慢,上山大约需要一个半小时,节目组包了两小时场,因此现在缆车这儿没有别人在。   缆车上的风景很好,但是空间并没有多大,两人如果面对面坐就很容易碰到对方的腿。   白阮一直不怎么说话,看着窗外。湛云青也不想说,靠在车窗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等到醒来时他身上披了一件外套。   “快到了吗?”湛云青问。   “嗯。”白阮静静地回答。   湛云青看向白阮的眼睛,问:“一会儿下了缆车要做什么?”   “缆车通向山顶,在那里可以看到日落。”白阮回答。   “看日落,听起来确实像是情侣第一次约会会做的事情。”湛云青点点头,心里却在想,白阮的沉默到底是出于剧本还是他的真心。这个节目该死的设计让白阮所有的行为都像蒙上了一层雾,让他看不真切。   “对。”白阮泛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山顶有一片小小的湖,晚上会有萤火虫,很漂亮。”   过了一会儿,缆车停在站台边。白阮率先走了下去,回头扶着湛云青下去。   明明才接近四点,湛云青却觉得太阳已经有落下的迹象了。两人往上走了十分钟左右,果然到了山顶。   面前的湖泊像是一块银色的钻石,镶嵌在浓绿的林子里。   白阮从包里拿出一张大毯子,在草地上铺好,示意湛云青过去坐下。   “看。”白阮指了指山下。   湛云青坐在毯子上,看了过去——目光沿着连绵崎岖的山体望下,山脚下是农家的院子,五颜六色的屋顶像是无数彩色的旗帜。再远处是N市的风景,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阳光下,银色的高楼如刀锋。   “日落往往意味着结束。”白阮说:“当你看到太阳落下,你就会意识到有些东西走到尽头了,应该结束了。”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安排好的台词吗?”   白阮笑了下。   湛云青沉默了好一会儿,两人便静静地看着太阳渐渐向西边沉去。   “可是太阳落下之后,还会有月亮升起来。”湛云青说:“而且第二天太阳又照常升起,所以其实什么都没结束,比如昨天的帐,留到第二天还是可以算。”   白阮看向他,夕阳的光线灿烂又温柔,柔和了湛云青五官的线条。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算账?”白阮问。   湛云青停顿了一会儿,重新看向山下,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白阮没再接话,湛云青也不想再说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身旁白阮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回头一看,白阮已经睡着了。   毯子并不算太大,白阮是在他身后微微缩着身子睡的,看起来很局促。湛云青想替他调整一下姿势,忽然被白阮抓住了手。   他并不知道白阮是不是故意的,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白阮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白阮抓着他的力气不大,和挨着没什么区别,湛云青犹豫了下,没有把手抽出来,在白阮旁边坐下了。   爱天生便是带着枷锁来到人身边的。白阮的手松松地抓着湛云青的手指,湛云青感受着这温热的枷锁,心想,如果是这样的枷锁,似乎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其实他还是无法原谅白阮从前对他做的事,然而白阮擅自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一切,以至于每当他想起恨的时候,就必然会想起失去他时的痛苦,于是他的恨也变得不纯粹了,变得柔软而没有攻击性了。   太阳越来越低,天边仿佛被点燃了,层层叠叠的云浪如烈火蔓延。   湛云青突然不再执着于白阮到底是否记得之前的一切了,因为他突然明白了白阮的用意——   如果白阮全部不记得了,那么湛云青当然可以理所当然地不再回头。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湛云青。在激烈的手段后,这是白阮给他的最大的自由。他给他的是完全自由的一生,哪怕是以被抛弃,哪怕是以死去为代价。   太阳完全落下了,白阮咳了一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一直抓着湛云青的手时脸忍不住红了。   “天都黑了。”湛云青说:“你起码睡了两个小时。”   白阮抿了抿唇:“抱歉……”   “我看到萤火虫了。”湛云青指了指不远处。   “啊!”白阮懊恼地说:“差点忘记还有抓萤火虫的任务。”   湛云青点了根烟:“要抓多少?”   “抓半瓶。”白阮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罐子,站起身向湖边走去:“还好没睡过,现在萤火虫刚出来。”   湖边的萤火虫确实不算多,在空中零星地乱飞。湛云青看着白阮的背影,问:“什么时候会多起来?”   “再过一会儿吧,等月亮升到最高的时候。”白阮回答道。   湛云青坐在原地抽烟,看着白阮在湖边抓了半天,聚集过来的萤火虫也确实越来越多,让他能够看清白阮的脸。他觉得在毯子上视野不好,索性走到了湖边,挑了块石头坐下。   面前是漫天的萤火虫,几乎比星星还闪耀密集。   “抓完了吗?”湛云青问白阮。   白阮走了过来,忽然把湛云青的烟拿了下来。   “干嘛?”湛云青问。   “我还以为这也是萤火虫呢。”白阮半开玩笑半抱怨似地说:“你的烟把萤火虫都熏跑啦。”   湛云青撇撇嘴,看向白阮空空的罐子:“一只都没抓到?”   白阮摇摇头:“不想抓了。”   “为什么?”湛云青笑:“之所以让你抓,是因为初次约会的时候你也抓了吧。”   他把初次约会这四个字说得很意味深长。   白阮弯起眼睛:“所以现在不想抓了。”   湛云青侧过头看白阮,白阮却半仰着头看向天空。   “好壮观。”白阮感叹道。他的眼睛被映照得很亮。   “确实。”湛云青也看向天空。飞舞的萤火虫散发着淡淡的光亮,聚在一起如无数闪烁的眼泪。   “如果我十九岁,我肯定会把它们抓进罐子里。”白阮轻声说:“因为太漂亮了,想着如果能永远留下就好了。”   湛云青复又望向他:“那现在呢?”   “可我现在二十三岁。”白阮仍然望着萤火虫,他眼睛似乎也闪烁了起来:“我只想坐在这里静静观赏。因为哪怕我抓到了,一只也好,十只也好,装满一个罐子也好,都比不上这样看更壮观。这里也许有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可我能抓到的也许不足百分之一。”   “以前我会想百分之一就够了,但现在……”他终于转过脸来,看着湛云青,说:“有时候我很想留住一些东西,但是往往事与愿违。最终我发现我只是在伤害它们。”   湛云青没出声。   “它们这样也很漂亮,不是吗?”白阮轻声说。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着欣赏着面前盛大的景象。   对讲机响了一下,接着姚荀的声音传了出来:“喂,你们好。”   湛云青把对讲机从腰上取下:“喂。”   “现在时间到咯。”姚荀说:“你的答案是?”   湛云青一时没出声,又看了一眼白阮,对上对方的视线。   “前任。”湛云青回答道。   姚荀在对面拍拍手:“对咯!”   “你是故意的吧。”湛云青笑了声:“前脚我刚被热搜安排了失恋,今天就在节目里领了失恋剧本。”   “嘿嘿。”姚荀傻笑。   “所以我们的奖励是什么?”湛云青问。   姚荀笑了起来:“你们在山上看到的萤火虫是这儿最富盛名的景点,平时山上人可不少,今天只有你们两个独享,这难道不算奖励吗?在繁忙的都市生活中你们应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景色吧?”   “这就是奖励?”湛云青挑眉:“那万一我猜错了你们会给什么样的惩罚?”   姚荀又笑:“惩罚就是罚你们复合咯!”   湛云青:“……”   “半个小时后我们的直升机会去山上接你们,直接把你们送回市里。”姚荀说:“享受美景吧!”   对讲机结束对话,湛云青有些无奈地放下它,说:“饿着肚子赏景,亏他想得出来。”   “你饿了?”白阮问。   湛云青点点头。   白阮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递给湛云青,说:“还好我带的多。”   湛云青接过三明治,却没有吃,说:“不知道小白现在在做什么。”   白阮笑了下:“猫嘛,总会有自己的事情做的。”   “万一它在等我怎么办?”湛云青问。   “等着等着就习惯了。”白阮说。   湛云青忽然拿起白阮的空罐子,说:“也许你只是用错了方式。”   白阮:“?”   “这样的罐子太小了,萤火虫在里面很快会因为没有空气而黯淡下去,最后死掉。”湛云青说。   “那怎么办比较好?”白阮问。   湛云青笑了起来:“换个生态箱呗。”   白阮似乎没想到湛云青会这么回答,一时无语凝噎。   “怎么了,我在说萤火虫而已。”湛云青说。   “……好的,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刚刚以为我在说什么?”湛云青说:“我跟你可不一样,不太喜欢指桑骂槐。”   “我哪有骂……”   “萤火虫只是萤火虫,猫只是猫。”湛云青说:“就是这样,人和它们不同。”   他站起身,指了指天上:“直升机来了。”   果然,姚荀坐在直升机上落了下来。湛云青没有管白阮要说什么,兀自走了上去,忽然被什么东西扑到怀里,定睛一看,是小白。   “这只猫非要跟着我们来,我们估计是要找你。”姚荀说。   湛云青拎着小白,在直升机里坐好,说:“好吧。”   “要不你就养着呗。”姚荀说:“它那么喜欢你。”   白阮默不作声地在湛云青旁边坐下。   湛云青抓着小白的咯吱窝把小白抱到眼前,问:“小白,你跟我回家吗?”   小白没出声,摆了摆毛茸茸的尾巴。   湛云青把它放到腿上,摸了摸脑袋,说:“也行,正好上一只宠物跑了。”   “你什么时候养的宠物?”姚荀问。   “唔……”湛云青想了下:“就是之前。”   “养的什么?”   湛云青不回答了。   直升机直接开回了剧组,湛云青抱着小白下去,走回自己的车。   “等一下。”白阮忽然拉住他。   湛云青转过身:“怎么了?”   白阮望着他,眨了眨眼,说:“对不起。”   湛云青挑眉。   “这次不是剧本了。”白阮说完,松开了他。   “好吧。”湛云青说:“都过去了。”   白阮了然地笑了笑,目送着湛云青转身离开。   湛云青抱着猫坐回车里,司机沉默地开动车子,他看向窗外,摸了摸小猫的脑袋。   “小白。”湛云青点了点它的的脑壳,又重复了一遍:“小白。”   小白喵呜一声,拿脸去蹭湛云青的手掌。   “小白。”湛云青轻轻念道,勾起唇角。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将手放在小白身上。小白明明压在他的腿上,他却感觉浑身轻松。   作者有话说:   下章还有? 第55章   转眼过去了一个月, 湛云青没有接通告,天天在家照顾小白。   小白刚回来的时候看上去皮实,实际却是个脆弱的家伙, 肠胃很差。这半个月湛云青至少带它看了七八次医生,好在小白的身体越来越好, 现在似乎确实很皮实了, 每天在家里跑酷。   因为要照顾小白, 湛云青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到处换地方住了, 而是一直住在江边的那间公寓里。有时候湛天明会来拜访,沉默地吃点东西,很快又走了。   他发现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曾经他以为任何关系——人只要步入任何关系, 就会像他见到的那些人一样,走向自我毁灭的地步。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   如今湛云青再也没有做过梦, 关于谁的都没有, 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在遇见白阮前的那种正常。白阮也从来没有联系过他,之前与白阮发生的一切似乎才是梦。   这天他坐在电脑前玩手机, 小白忽然跳到了他的大腿上,接着跳上电脑桌,一脚踢翻了桌上的咖啡。   “干什么。”湛云青无奈地把湿漉漉的小白拎走:“又变成小灰猫了。”   小白无辜地看湛云青,湛云青把桌上的咖啡擦干净, 带小白去洗澡,随手点了个播客放起来。   今天的博客似乎是诗文朗诵, 他没什么兴趣,正要换,结果刚被放进水里的小白见他松手就想往出窜, 湛云青抽不出手, 只好按住它。   要是有一个人能在这里帮忙就好了, 湛云青忽然想。   这个念头是忽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就好像一个人突然想要吃某样菜那样,极其不可预料。其实这个念头在这段时间里经常从他脑海中蹦出来,只不过他并不太当回事。   他给小白打上沐浴露,博客还在播放,他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忽然有一句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熟悉的词语攫取了湛云青的注意力,他立刻凝神听了起来。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的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这首诗到此为止,主持人很快换了下一篇继续念。湛云青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将小白冲洗干净。   接下来还要用毛巾擦,还要吹毛。湛云青此时难得有些急躁,又开始想,要是有个人在这里帮他就好了。   等到将小白吹干,他立刻拿起手机,搜出刚刚的那首诗。   诗名跳到他眼前时,他总算明白“黄玫瑰的记忆”原来是这样的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白阮会在他身上纹下这条手链。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白阮在收到这条手链时在想什么,给他纹身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湛云青把手机放下,坐到沙发上,小白便跳到他身边。   “小白。”湛云青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轻轻念道:“世界上有很多种爱,我见过很多种了,也演过很多种。”   他又愣了一会儿,这一会儿他想了很多东西,才慢慢地说:“不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一边说要留住我,一边又放开我。”   小白咪呜了一声。它被养得油光水滑,白色的长毛像是上好的绸缎。   湛云青似乎只是感叹一句,很快又照常地放下小白,去厨房给小白做猫饭,做完了再给自己做点吃的。   他把猫饭摆到小白面前,又把菜端上桌,在餐桌前坐下,静了一会儿,忽然说:“自己做饭好累。”   小白莫名其妙地抬头,看见湛云青换了身衣服,以为要带他出去玩,喵喵直叫。   湛云青把小白放到沙发上:“我出去一趟。”   小白摆了摆尾巴,金色的眼睛晶莹剔透。   湛云青坐上驾驶座,给白阮的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喂?”   “你好,我是湛云青。”湛云青问道:“白阮住在哪里?”   “啊……怎么了?”   “我找他有点事。”   “哦,他最近在度假呢,我没跟他联系过,不知道他在不在家。我直接发给你吧。”   湛云青道了谢后,挂断电话,看向天空,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了,没有什么特别。   白阮倒是不住在之前那个郊区的房子了,只不过住得仍然偏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养老呢。   湛云青一路开到白阮家门口,白阮仍然住的是独栋别墅,看上去有地下室的那种。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湛云青感觉脸都被吹得有点冷了还没有人应。别墅门是指纹加密码锁,他犹豫了下,试探着转动门把,没想到门居然应声而开。   门没锁?   不会是进贼了吧?湛云青警惕地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他听了一会儿,没在一楼听到呼吸声,这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将灯按开。   一楼的情景被照亮,房间里的布置大多是简约的黑白两色,几乎看不出居住的痕迹,要不是白阮经纪人发的确实是这个位置,湛云青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   他走上楼去卧室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但是卧室里看起来是有人住过的,而且就在前不久。   “白阮?”湛云青站在楼梯上喊。   没有回应。   湛云青把楼上楼下都找遍了,踟蹰了一会儿,走向地下室。   地下室的门本来是带锁的,但是此时锁被人打开了。湛云青真怕进去之后就是什么凶杀现场,稍微做了点心理准备才推开门。   进门的情景让湛云青不由得瞪大双眼。   在地下室的正中间,摆了那具湛云青熟悉的华贵的双人棺材,棺材上镶满了各种材料雕刻的玫瑰,华丽又阴森,此刻棺材的盖子掀开了,白阮趴在棺材的边上,一动不动。   要不是白阮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他都要以为白阮没命了。   “白阮?”湛云青走过去,发现白阮失去意识了,满面潮红,连忙摸了一下白阮的额头——烫得惊人。   他看向棺材里,在里面看到一个熟悉的令他甚至有些哭笑不得的东西。   “喂,和我的雕塑死在一起算什么?”湛云青扶起白阮,把他拖到了一楼,拿出手机拨通120。   救护车大概要半个小时才来,他在白阮家里找了找,找出一粒布洛芬先给白阮喂了下去,又去接了点冷水把毛巾浸湿,搭在白阮额头上。   白阮被这样的动静折腾醒了,睁开眼后看到湛云青,陡然愣住。   “醒了?”湛云青问。   白阮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湛云青伸出手在白阮面前晃了晃:“不会烧傻了吧。”   白阮的眼圈忽然红了:“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又是幻觉。”白阮的眼泪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   “不是幻觉。”湛云青把毛巾换了一面:“要喝水吗?”   白阮忽然钻进湛云青怀里:“只有幻觉里你才会来,我不会再被骗了。”   湛云青顿了顿:“我想了想,有些帐还是要找你算,所以我来了。”   白阮还在哭,他把脸藏到湛云青的肚子上,以为这样湛云青就感觉不到他在哭。   “喝点水吧,哭起来跟鸭子似的。”湛云青坏心眼地说。   这句话果然刺激到了白阮,白阮哭声一顿,退开了点,接过湛云青手中的水喝了起来,直到喝完之后才躺回湛云青怀里。   湛云青笑了,捏了捏白阮通红的脸,问他:“现在你是十九岁的白阮还是二十三岁的白阮?”   白阮没吭声,伸出胳膊环住湛云青的腰。   “我看是十九岁的。”湛云青说:“跟以前一样,这么爱哭。”   他把白阮的脸掰了过来,摸了摸白阮的嘴唇,说:“都干裂了。”   白阮任由他把自己的嘴唇捏来捏去,忽然问:“我的疤都没有了,你会不会不高兴?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你还知道我喜欢你?”湛云青笑。   “你只有一点点喜欢我。”白阮说。   “嗯。”湛云青应了声。   白阮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就这一点点也够了。”   “嗯。”湛云青说:“要是不只有一点点呢。”   “那就是我在做梦了。”白阮回答:“你对我只有1%的好感度。”   湛云青挑眉:“这个结论是跟什么作比较得出来的?”   “我就是知道。”白阮说:“但是——你对别人都是0,只有我,有1%。我是唯一的百分之一,没有比我更多的了。”   湛云青倒是有点费解:“既然我给其他人的都是0,那剩下的不就全都给你了吗?”他想了想,又说:“也许那百分之一就是我的百分之百了呢。”   白阮沉默了,似乎正在思考。   “别想了,一会儿给你CPU都烧了。”湛云青笑。   “我不信。”白阮又开始掉眼泪:“你,你要是喜欢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湛云青:“……那我现在走了?”   “我想放你走,又舍不得。”白阮又把脸埋到了湛云青肚子上,声音闷闷的,说:“你要是装,装作没有识破我,就好了。我,我就能偷偷地,偷偷地看你。但是你戳破了,我就,我就不敢去找你了。”   湛云青摸摸白阮的脑袋,没吭声。   “我,我有时候想,像以前一样给你当床伴,也可以。”白阮的眼泪把湛云青的衣服打湿了。   湛云青挑眉:“我什么时候让你当我床伴了?”   “那,那现在当。”白阮忽然松开湛云青,说:“我帮你口吧?”   湛云青吓得一僵:“什么?”   “听说生病的人嘴里会很烫。”白阮看向湛云青的眼睛,认真地说:“我,我知道你喜欢的。你喜欢。”   但是湛云青知道白阮现在已经是烧糊涂了,只是看起来很清醒,说的话也很跳跃。他无奈地说:“以后再说吧。”   白阮抿嘴,又开始哭,说:“你,你嫌弃我。”   湛云青把他扶起来,亲了亲他的嘴角:“不嫌弃,好吗?别哭了宝宝。”   “你,你都不让我做床伴!”白阮生气地说。   “那你做吧。”湛云青说:“我找七个,每天一个,你就周日上门,好不好?”   白阮好像宕机了一般,陷入沉默,直愣愣地看着湛云青,半晌又开始哭。   “不答应?”湛云青说:“那——”   “我答应!”白阮紧张地打断湛云青:“我答应,我答应!”   他眼泪还没干,挂在眼角和下巴上,匆忙又慌乱地说:“我答应的,你不要让我走了。”   湛云青替白阮把眼泪擦了:“好了,没有别人。”   白阮眨了眨眼,眼泪好像根本擦不完那样落下。   “就只有你。”湛云青说:“不是床伴,别哭了。”   “那,那你还说,周日。”白阮抽噎着说着,抱住湛云青。   “还不是你先提。”湛云青侧过脸,鼻尖蹭着白阮的鼻尖:“别哭了,让我亲一下。你这样我都没法亲。”   白阮几乎是立刻止住了哭声,只不过眼泪还在流。   “别憋气。”湛云青笑了,亲了亲白阮的嘴唇。白阮的嘴唇干裂起皮了,其实触感没那么好。   白阮乖巧地张开嘴,与湛云青接吻,忽然松开他,把脸埋到湛云青颈窝。   发烧的人呼吸很烫,湛云青险些以为自己的肩膀要烧起来了。   “怎么了?”湛云青问完,感到大腿上有什么顶着。   “你是发烧了还是吃春.药了?”湛云青无奈地问。   白阮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腰。   “还有二十分钟救护车就要来了。”湛云青想了想,摸上白阮的裤腰:“你抓紧一点。”   白阮死死地把头埋在湛云青颈窝,不肯抬头。湛云青也看不清楚,只能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阮还是那个样子,自己也被连累了。   “你这——要不然我打晕你好了。”湛云青说。   白阮忽然小小声地说:“用,用腿。”   湛云青:“?”   “好吧。”他惊讶于自己居然毫无负担地答应了。   ……   ……   感谢白阮的馊主意,他们在救护车来到的前几分钟内解决了。   白阮低下身,将湛云青的大腿舔干净。湛云青捂着脸,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按照设定,白阮这样是不是崩人设了?   “我爱你。”白阮舔一舔嘴唇,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许叫那只猫小白,它又不白。”   湛云青又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懒得跟上白阮的思维,问他:“假如今天我不来,你怎么办,烧死在这里?”   白阮点点头,无力地抱住湛云青。   救护车已经来到,湛云青把白阮送上车,坐在白阮旁边。   白阮抓着湛云青,力道小心翼翼的。湛云青沉默着回握住他的手,对他笑了下,发现白阮又在流泪,伸手擦了擦。   “其实二十三岁的我也很爱哭。”白阮轻声说:“这一点上我和过去没有区别。”   “那你们的区别是什么?”   白阮笑了:“不告诉你。”   湛云青:“……”   “我爱你。”白阮说。   湛云青想了想,说:“我也爱你。但是——”   白阮立刻睁开眼,为这个但是提心吊胆起来。   “但是——”湛云青想了想,一下子接不上来,只好说:“但是你不许再没收我手机了。”   旁边的医生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   白阮缓缓地眨了眨眼,说:“对不起。”   又说:“好。”   湛云青想,自己对爱这个东西确实一知半解的,但它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曾经他以为爱是滔天洪水,走进去的人终将走向自我灭亡的地步。可现在他觉得爱也许是海上的船,纵然失去了离开船的自由,却拥有了更广阔的海面。   在救护车上,他回顾了与白阮相处的所有经历,惊讶地发现无论缺少了哪一环节,错误的或是正确的,他们都无法走到今日这步,就像是某种缜密的计算。也许确实像薇尔列特所说,爱本来便是令人心痛,再是心动。他必然是先学会恨,再学会爱。   人们时时刻刻在谈论爱,正因为爱是千变万化、瞬息万变的。湛云青看着白阮,心想,也许未来他也还会继续谈论下去,但是此刻,他已经找到了爱的其中一种确切形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上章还有(   湛云青视角的正文到此完结了~后面还会有一章白阮视角的解释一下时空穿梭之类的真相qwq然后就是番外了,感谢大家支持~   文中的诗来自博尔赫斯的《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其实流传最广的是前几句,但是我觉得后半部分反而更浪漫qwq,大家感兴趣可以搜一下~   ————————? 第56章   日记一则   2033年9月1日   那天其实天气很好,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蓝的天。有时我记得那天有很多云,层层叠叠,白得发灰, 像是要掉下来。后来在新闻上看到那天的照片,我才发现那天原来是没有云的, 是万里无云的天气。   可能是我记错了, 一年过去了, 我把另外一天与那天的搞混淆了, 又或许是因为我与他的天空是不一样的。   新闻来得往往比事件发生时慢很多,像是地震后的海啸。地震摧毁一切后,在看不见的远方忽然涌起潮水, 而更远处的人只能听见海浪的回声。我是先看到的讣告再看到的新闻,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道回声了。   新闻里附上了他的照片, 黑白的、方方正正的照片, 镶嵌在文字里。汉字横平竖直,围绕着他, 像是沉闷的棺材。   我来到的时候,他们并未问我的身份,一眼便认出我,很客气地叫我白先生, 就像那次在他生日上那样。他们把我安排到了第五排——前面分别是他的父母、兄弟还有一些朋友,和我坐在一起的都是一些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人。   我透过冰棺看见他, 他瘦了好多,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还戴了领结, 特别正式, 他平时很少这样穿, 至少我没有见过。他不喜欢这种简洁的款式。   六岁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只蝴蝶从我眼前飞过,金黄色,翅膀翕动的时候像是盛开的黄色鸢尾花。它就这样从我眼前飞走了,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动物,于是后来我每天都去往同样的地方等待,但是再也没有看见过它。   母亲对我说:“当你有什么想要得到的东西时,就一定要得到它,如果不及时抓住,它们就一定会逃走,再也不会回来。”   她给我买了一盒橡皮泥,我用它们捏出了一只黄色的蝴蝶,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这是第一只属于我的蝴蝶,但是它的翅膀不会扇动,它永远不会像一朵鸢尾花那样绽放在空中。   后来这只橡皮蝴蝶不见了,那段时间他们去世了,搬家的时候很匆忙,很多东西都不见了,它只是其中之一。好在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执着于蝴蝶了。   他们说他是在一个很好的天气开车上山,也许是旅游。至少那个人是这样说的,这半年他们一起生活在德国,关于他的事情只有那个人知道。我不喜欢那个人,那双绿色的眼睛让我觉得轻浮。那真的是一双很轻浮的眼睛,如果你们见到过。   他们把他放进土里,地面上有一个长长的空缺,散发着潮湿又阴暗的味道。他们应该在这里打一把伞,就算现在没有下雨,未来总有一天会下的。雨水会淋到他的肚子上。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他的生日——如果把互通姓名才真正算作见面。他那年二十三岁,我送给他一枚袖扣,他说他一年能收到两百个。   怎么可能,那枚袖扣是我自己做的。珠宝设计并不是我的专业,好在不是那么难。   我十八岁那年,师父也去世了。他指名让我替他刻墓碑,那块石头比他还沉,而死亡更沉更重。   但是死亡似乎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躺着,双手在胸前交握,没有什么伤痕,也许是入殓师的功劳。   其实我有一个秘密,我能看到他对所有人的好感度。这个能力并不是我生而就有,而是在二十岁的某一天醒来我突然获得了这样的能力,也是因此我才会注意到他。   如果有一个人对你的好感度始终是百分之一,而且这个人的情人多得你数不过来,以风流著称偏偏不喜欢你,偏偏这个人是你崇拜了多年的偶像,这时候你很难不去注意他。   千万不要去注意一个不喜欢你的人,你会很容易爱上他。   他与我想的不一样,可我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爱他。哪怕他坏得不行,我也不会责怪他的,更何况他没有那么坏。可是百分之一的好感度对我来说太少了,我想他并不喜欢我。他吻我的时候,与吻别人的时候或许没有区别。我知道这样的人是抓不住的,所以他让我走的时候,我答应了。   也许这是所谓成年人的体面?如果我是个小孩,我还年轻,我会死乞白赖地求他不要走,死缠烂打、不要脸面地求。   可是幼稚的做法这样对他来说也很麻烦吧。   隆起的土丘被压实,一切都结束了,我的蝴蝶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甚至没有趴在棺材上哭的资格,如果他们问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说不出来。   他们应该给他打把伞的,天气预报显示明天就会下雨。上次去的时候我给他送了一把伞,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打。   2033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   那次圣诞节我跟他一起搭了个姜饼小屋。其实是我搭的,他掰了一块房顶吃了,说不太好吃。不过他很喜欢拐杖糖。   我各送了一份给他,送姜饼小屋是为了让他想起我,送拐杖糖是因为他喜欢。   有些粉丝也去吊唁了,放了一些花。他们不知道,他根本不懂这些花草,送了也没用。   2033年8月12日   他们说你不是上山,而是下山。   2033年9月17日   原来那天你是逃出来的。你在一个很好的天气里从那个人那里逃了出来。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恨他们,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   2034年5月12日   原来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他们不想让我去死,答应给我三次机会让我重来,我可以自由选择重生的节点,不过条件有点严苛——每一次回到过去,我都不能携带记忆。   这一次我选择回到他提出分开前。   2034年5月13日   原来失败之后我会回到这个世界,这让我觉得重来的那次像是一场梦。他们说只有成功才会形成平行时空,然后两个空间再交错成一个……很神奇,原来我们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这一次我选择回到遇到他之前。   2034年5月14日   还剩一次机会。不过这次我有了一点头绪,这也是最后一个办法了。可惜我无法提示过去的自己。二十三岁的我是一个怯懦的人。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日记二则   2032年9月1日   成功了。   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他们不会让我死,那辆货车甚至没有碰到我的车门,你应该也没有受伤。   好想你。   看来无论是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一样不懂爱。二十三岁的我放开了你继而永远失去了你,十九岁的我强行留住你却伤害了你,似乎没有两全之策。   你应该不会原谅我了,我不敢想这些。我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胆怯。   2032年9月3日   今天见到你了,你身边的人长得比较一般,你的眼光怎么变差了。   不小心让你受伤了,看起来好痛。   2032年9月4日   又要见到你了,本来想不见面的,果然还是忍不住。可能是十九岁留下的后遗症。   每次见面你都要试探我,我会以为你真的有点喜欢我。   你是喜欢十九岁的我还是二十三岁的我?虽然都是我,但我还是好介意,我是个阴暗的人,毕竟死过一次,对不起。   2032年9月10日   你对我说一切都过去了。好吧,好吧。   你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这样也好。   2032年9月30日   看到你在微博上发的照片了,你叫它小白,它明明是有点偏黄的米白色。   我给你挂了个眼科的号,你去检查一下,你可能有色弱。   2032年10月1日   好想你,十九岁和二十三岁加起来那样程度的想。不过我每天只想一点,怕一下子把这几年的回忆都想完了,未来就没东西可想了。   你还活着,真好,起码我多了好几年的经历可以念想。   2032年10月30日   上次你问我十九岁的我和二十三岁的我差别是什么。   二十三岁的我会为了所谓的体面与尊严放手,会顾虑缠身,会为未来的所有不确定感到困惑与痛苦。   但是十九岁的白阮不一样。那一年我失去了一切,只剩下爱——虽然有些极端。只要你给我一点点的爱,我就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去死。也只有那个我会明明知道你不爱我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不过现在不一样,我想在这两种状态间我终于找到了某种平衡。爱的形式是始终在变化的,但爱不是。   我爱你。   2032年12月25日   今天是圣诞节,我们一起搭了一个姜饼小屋,你想尝一口屋顶,我劝你不要,你非要吃。   都说了你不会喜欢的。   还好烟囱是巧克力做的,这个你喜欢。   作者有话说:   湛云青:我哪里色弱?(搜索:世界上有哪几种白)(棒读搜索结果)世界上有乳白,纯白,灰白,浅白,深白,米白,粉白,银白、黑白、嫩白、奶白、青白、爵士白、雅士白……   白阮(咬牙):总之不是那种白!? 第57章   1.撒娇   “后宫群?”湛云青听到白阮的话, 有些震惊地放下筷子。   白阮点点头,别扭地说:“谷朝雨建的,我一开始还以为是粉丝群。”   湛云青啧了一声, 挡着嘴笑了起来:“你还真进去了啊。”   白阮撇了撇嘴,夹了一口青菜。   “那你们都聊什么?”湛云青问。   “我不知道。”白阮有点不高兴地回答:“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很关心他们吗?”   湛云青又忍不住笑:“我哪有关心他们?我现在都不跟他们联系了。那次你不是看着我把他们都删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不看着你就不删吗?我可没逼你。”白阮这次是很不高兴了, 唇抿得紧紧。   “你现在说话真是——”湛云青乐了, 说:“像小女孩。”   白阮更不高兴了, 把筷子放下来,抱着胳膊看湛云青。   湛云青向他伸出手,白阮条件反射地牵住他后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生气, 脸更臭了。   “好了。”湛云青抓着白阮的手摇了摇:“过来亲一下。”   白阮犹豫了。他又觉得自己还在生气不能随便答应湛云青,又不想错过这个亲亲, 于是慢吞吞地把脸凑了过去。   “不许借题发挥了。”湛云青亲之前说:“我对其他人可不是这样。”   “那我怎么知道。”白阮话里有话地说。   “行吧, 说不过你。”湛云青笑着堵住白阮的双唇。   白阮咬住湛云青的下唇,舔了舔, 将舌尖探了进去。   “醋味儿好重。”湛云青点评道。   白阮红着脸,抱住湛云青吻他耳后,问道:“这几天有通告吗?”   “没有。”湛云青说完,立刻感到白阮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摸了摸白阮的头发, 说:“其实有也没关系。”   白阮的动作停了下,小声说:“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很喜欢我。”   “又来卖惨。”湛云青轻哼一声, 回抱住白阮:“本来就喜欢你。”   白阮轻轻笑了,凑在湛云青耳边说:“我也爱你。”   2.对戒   湛云青把戒指给白阮带好,白阮立刻抓住湛云青的手, 让两枚戒指贴在一起, 眼圈红红的。   “又要哭了?”湛云青笑。   “像做梦一样。”白阮捧起湛云青的手, 在湛云青的指根咬了一口。   “口水擦擦。”湛云青没动,靠在副驾驶上,支着脸说。   白阮下唇一顶,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把湛云青的指根舔得湿漉漉的。   湛云青笑了起来:“出门之前小白刚舔了我。”   白阮慢慢地把眉毛皱了起来:“我说了不要总是让小灰舔你。”   “你在家的时候不要总是叫它小灰。”湛云青说:“它会分不清自己叫什么的。”   “那说明它太笨了。”   “嗯嗯,小白确实有点笨。”湛云青捏着嗓子说:“我们小白就是这样的。”   白阮轻哼一声,手指钻进湛云青指缝,与湛云青十指相扣。   “绿灯了。”湛云青懒洋洋地出声,提醒白阮。   “哦。”白阮说:“哦!”   湛云青又笑:“快开车。”   白阮踩下油门,左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却还执着地抓着湛云青。   “这样不安全。”湛云青靠着车窗玻璃笑:“我得去问问他们这戒指是不是做错了,做成磁铁的了。”   “做成502的了。”白阮接道:“松开的话手会烂掉。”   湛云青笑得不行,说:“好吧。”   细密的雨丝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摇摆着擦出两个交叠的半圆形。大概几十个半圆后,白阮突然出声了。   “你为什么突然……”   “嗯?”   “我是说……”白阮抿抿唇,语速很快地问:“那天为什么突然来找我了。”   “什么?”湛云青又问了一遍,虽然他听清了。   白阮语速更快地重复了一遍:“那天你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很突然吗?”湛云青问。   白阮在路口拐了个弯,握了握方向盘:“嗯。”   “那天好像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湛云青想了想。其实他也没想到为什么偏偏是那天,原本他也以为那样的觉悟应该是经历了某种惊心动魄的事情之后才会产生的,结果偏偏是在十分平平无奇的一天发生了。   “那你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日子?”湛云青问。   白阮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感觉太突然了,就好像你突然爱上我了,我当时还以为是在做梦。”   湛云青看着挡风玻璃上往下滑落的雨水,眨了眨眼,说:“石头被水滴穿的时候,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哪一滴水珠会穿透它吧。”   “总之这一天就是这样来了,它来了你才会知道原来就是那一天。”湛云青说:“那天我做完饭,把菜摆到桌子上,坐下之前我意识到这就是那一天。”   白阮抿了抿唇,没说话,开进私人车库。   湛云青勾起唇角,看向白阮,发现白阮眼睛湿润了。   他知道白阮懂了。   白阮眨了眨眼,握紧湛云青的手,说:“你的意思是你只是想我做的饭了。”   “好了。”湛云青说:“你又来这套。”   白阮露出一丝笑意,一副又哭又笑的神情,但不难看。   湛云青举起两人牵起的手,白阮的戒指闪过银光。   “现在安心了吗?”湛云青问。   “一点点吧。”白阮说着,却忍不住笑了。   “说假话。”湛云青说:“说谎的话我就松开了。”   白阮把车停下,松开湛云青的手,转过来抱住湛云青,不断啄吻湛云青的侧颈。   “别这样亲,脖子很痒。”湛云青头靠着车窗,手搭在白阮肩膀上,伸出手将白阮的脸转向自己,说:“舌头伸出来,让我亲一下。”   白阮吐出舌尖,眨了眨又湿又黑的眼睛,像漂亮又无辜的小狗。   湛云青咬了咬白阮的舌尖,环住白阮的脖子,凑在他耳边轻声说:“要不要试试在车上?”   白阮的耳朵瞬间红了,松开湛云青的唇,紧张地眨了眨眼,很快又抱紧湛云青:“好喜欢你。”   湛云青轻笑:“那要不要?”   “……要。”   3.【i白日青天请进】   0L:有点人脉,brqt已隐婚   1L:lz展开说说   2L:顶流订了对戒,还刻了名字缩写那种。   3L:为什么不是qtbr?   4L:尼玛,楼上ky的能不能滚[微笑]   7L:尼玛,ky滚   12L:lz是不是没看微博,他俩发微博了。话说你们知道顶流的猫叫小白吗,湛云青疯子   13L:brqt养情侣猫是吧,一只叫小白一只叫小灰   14L:ls,你说的是同一只猫。。   19L:那为什么名字不一样?我以为是双胞胎猫   20L:小情侣的把戏罢了。金花其实是有点傲娇在的。估计不愿意跟猫同名,笑死,以前谁给他艹高冷淡漠人设的   78L:他们发微博发什么了?lz正在备战考研。卸载微博了   89L:[图片]这是金花发的,他发了张牵手的照片炫耀对戒。。以前好歹是暗戳戳的,现在直接不忍了。。金花:这张不p直接发。。然后顶流转发了   90L:我去,这是不是顶流第一次给人名分   91L:ls别说这话,金花看到会破防的。上次我说类似的话结果帖子被炸了,大虐   101L:何止名分,金花已登基,成功上位,跪求金花出本书。。金花你看到的话别炸了[可怜]   108L:91L,有没有可能是顶流删的?   109L:不太信,顶流不怎么关注论坛。。顶流其实是小学生,沉迷抽卡游戏的那种,根本不关心八卦。   说起来他每次都让金花帮他开宝箱,金花很紧张的,隔段时间要去庙里拜拜保佑手气   112L:109L怎么知道的,你贴在金花鞋底偷听到的?   120L:112L你别太。。那次我姐去庙里烧香遇到他了,他特么在许愿签上写保佑顶流开出ssr。。金花的脑回路真的有点神经   121L:有用吗?有用我也去   122L:有用吗?有用我也去   ……   450L:有用吗?有用我也去   【此贴不存在】   4.【金花别删了】   0L:上个帖子又被金花炸了!怀疑金花每天搜索五百遍brqt广场   1L:笑死。。金花你别太爱   2L:金花,我劝你别删了,直接你拿我们的帖子去顶流面前卖惨。。借机爆炒。。   【此贴不存在】   5.【湛云青和白阮是真爱】   0L:白阮你要是也这么觉得就别删帖。   1L:湛云青和白阮是真爱   2L:湛云青和白阮是真爱   3L:湛云青和白阮是真爱   ……   678L:湛云青和白阮是真爱   ……   1067L:湛云青和白阮是真爱   ……   6.   湛云青拿着手机笑得不行,倒在白阮的大腿上:“宝宝,你真的去庙里许愿了?”   白阮:“……明明我都挂在树顶上了。”   湛云青对他招招手;“亲一个。”   白阮亲了湛云青一下,没忍住又亲了一下。   湛云青:“叫你乱删帖,你越删他们越来劲。”   白阮把掌心贴在湛云青脸颊上,撇撇嘴。   湛云青随手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发到微博,说:“好了。”   白阮眨了眨眼,抱住湛云青,翻身压住他,委屈地说:“他们还让我分享上位史。”   湛云青乐不可支:“说得我跟什么一样——你写了他们也学不了啊。”   白阮用侧脸贴着湛云青的脸,不说话。   “我就喜欢过你。”湛云青说:“只喜欢你。”   白阮笑了:“我知道。”   他说:“我也爱你。”   “好。”湛云青点点头:“把你手机拿来。”   “干嘛?”白阮把手机递给湛云青。   湛云青找到白阮的论坛APP,当着白阮的面卸载了,将手机还给白阮。   “不要再让我发现你下回来。”他说。   7.【顶流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0L:[图片]顶流微博评论里粉丝破大防中   1L:妈呀,会不会金花其实在镜头后面拿枪指着他   2L:话说顶流脸好小,白阮的手感觉被衬托得特别大……   3L:路人真的磕到了怎么说。。就是顶流这种人会拍这种照片本来就已经很好磕了。而且顶流在这张照片里特别特别米谁懂   4L:金花。出书。   5L:金花。出书。   87L:金花出书了咱们也学不了,散了吧,谁能有金花那张脸:)   88L:尼玛87L突然攻急我   99L:好pay。我特么直接磕死   101L:话说金花炸了那么多帖子导致上热搜后,顶流突然发这个,是不是为了哄老公。妈呀。。顶流T T   102L:感觉金花每天晚上会因为我们的帖子偷偷哭。然后边哭边那个。。把顶流折腾得不行。。   103L:ls仙品   104L:102L仙品   ……   178L:102L仙品   【此贴不存在】   作者有话说:   论坛毕竟缺德乐子人多,,说的话算不得真!? 第58章 If线   1.   秀莲将百叶窗拉了上去, 回过身将湛云青从雕花大床上扶起来,轻声说着:“二少爷,该起了。”   阳光从百叶窗一行行缝隙穿过, 落在湛云青睡意朦胧的脸上,照亮他的鼻尖和微翘的唇珠。湛云青将秀莲的手拨开, 又倒回床上, 脸颊在丝绸的枕巾上蹭了蹭, 不作声了。   秀莲无奈地抿了抿嘴, 走到窗户边,将留声机的唱针放到唱片上。   沙哑而优美的歌声流淌而出,秀莲从旁边架子上的水盆里捞出方帕拧了拧, 轻柔地替湛云青擦脸,嘴上说:“前日二太太抬进来的时候您就推脱没去, 今日您若还是不去见见二太太, 老爷肯定又要不高兴。”   “不高兴就不高兴呗。”湛云青闭着眼,懒洋洋地拖着声调说:“快死的人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秀莲倒吸一口气, 赶忙用帕子按住湛云青的唇:“少爷!”   湛云青含笑着睁开眼,眼睫微眯,漂亮的桃花眼在床帐投下的朦胧阴影中,流露出几分含情脉脉。   秀莲立时红了脸。他是Beta, 不会被Alpha的信息素影响,但是耐不住湛云青那张脸比信息素杀伤力还要大。他松开帕子, 转身把准备好的衣服拿了过来。   “昨日张家刚送来的洋服,说是近日S市最时兴的款式。”   湛云青任由秀莲将衣服替他换上,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 微微扬起下巴。   青色的西服, 袖口和裤脚绣了更深色些的火焰纹, 腰部微微一掐,衬得腰细腿长,更加优雅,像是高贵的东方王子。   “二少爷穿这身,比洋人穿得还好看嘞。”秀莲拍手笑道。   “行了。”湛云青拨了拨头发,这才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经意地问:“你见过他了没?”   “啊?”秀莲愣了下:“您是说二太太?”   “嗯。”   “只昨儿见过一面。”秀莲拿着信息素阻滞帖给湛云青贴上,确定它服服帖帖地将湛云青大半个后颈都遮住后才松开手。   “在哪儿?”湛云青问。   “花园里,正好宅子里最近菊花开了,估计二太太是去赏花了。”   “他一个人?”   “是。”   湛云青点了点头,走到盥洗室洗漱。   去年他母亲病逝后,湛松也一病不起,看上去确实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后来不知道他在哪儿得了个冲喜的方子,偏要一个七月七日出生且无父无母的Omega。在全国上下找了小半年后,还真给湛松找到一个,前几天便迫不及待地成了婚。   湛云青是不信这种东西的,对于那位Omega虽然不反感却也不喜欢,婚礼那日他偏巧宿醉头痛,便没有露面,到现在位置也没见过他。   “他现在住哪儿?”湛云青将手上的水擦干,把手表戴好。   “住在老爷的院子里照顾着。”秀莲回答。   “那行吧,正好一起去看了,省得跑两趟。”   2.   湛云青很久没有进过湛松的院子了,平日里湛天明来照顾得多,再加上湛松一向看他不顺眼,他也不愿意来自讨苦吃。   刚走进湛松的院子,就是一股药味,而且似乎有越来越浓烈的趋势。   他站在院子门口扫了眼,看见一缕白烟从西南角的厨房烟囱飘了出来。   应该是有人在那儿煎药。   “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湛云青转身对秀莲吩咐道,迈步走进厢房。   由四时屏风遮着的内室里传来连续不断的咳嗽声,湛云青在屏风后面停顿了下,真有些担心走进去之后,会被湛松咳出来的肺部碎片——或者是什么别的器官——溅到脸上。   湛松听见脚步声,没想到是湛云青,哑着嗓子问:“白阮,药煎好了?”   原来那人叫白阮。   “没有。”湛云青走了进去:“他还在煎,您且等着吧。”   湛松看见湛云青,愣了下,拉了下被子,说:“你来了啊。”   “嗯。”湛云青的眼神落在湛松脸上。   年长的Alpha病了后几乎瘦了两圈,像是被风干的腊肠。他穿着睡袍,脸色焦黄,眼白浑浊,看上去确实是命不久矣。   看来这冲喜也没什么效果。   “身体好些了?”湛松似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现在确实是没力气发怒了,但是也不太愿意对这个不太听话的二儿子表现出慈祥。   “挺好。”湛云青回答。   “你大哥呢?”   “不知道。”   两人陷入沉默,湛松闭了闭眼,说:“你去看看药煎的怎么样了。”   湛云青松了口气,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直到呼吸上新鲜的空气,他才敢放松地大口呼吸,抚了抚胸口后朝厨房走去。   厨房的药味几乎可以说是刺鼻了,湛云青还没走进去,就觉得嘴里开始发苦。   这个小厨房是专门辟出来给湛松煎药的,因此并不大,此时更是因为煎药又闷又热,屋子内上半部分被缭绕的烟雾淹没,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湛云青伸出手在面前挥了挥,勉强看清炉子的位置,走了过去。   炉子前坐了个人,正用扇子扇着面前的水汽。湛云青走过去,没有称呼,直接便问道:“药好了么?”   听到湛云青的声音,他把手里的扇子放了下来,抬起脸,微微眯起眼看湛云青。   “快了。”   湛云青仍然看不清白阮的脸,囫囵点了点头就要倒退出去,忽然被白阮叫住了:   “二少爷?”   湛云青没理,径直走出厨房。   这Omega声音还挺好听的,据说当时是在戏班子找到的。   厨房门口种了一颗梧桐树,此时正值秋季,金灿灿的。湛云青在树下站住,一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好。   略急促的脚步声从厨房里出来,湛云青抬眼看去,看见白阮端着什么出现在门槛前。   煎了半天药,白阮鼻尖额角都冒出了细汗,脸颊被捂得红通通的。他穿了一身绿松石色的福纹袍子,衬得皮肤很白,半长的头发用木簪子固定住,一双略有些吊的杏眼直直地盯着湛云青看。   “药好了。”他说着,把手里端着的小锅往前递了递,像是要证明他说的是对的。   湛云青看了他一眼,将手插进口袋,随意地说:“哦。”   白阮有些犹豫地蹙起眉,正想说什么,忽然被湛云青打断了。   “你去吧。”湛云青说:“我先回去了。”   “……好。”白阮眨了下眼睛,端着手里的锅进了屋子。   湛云青站在白阮身后,注意到白阮领口露出来的防咬贴。只不过那防咬贴位置似乎有些奇怪,比他见过的那些Omega贴的位置更偏一些,几乎贴到侧颈上了。   3.   湛云青今日起床可不是单纯为了见二太太的——他还要去学墅上课。   与普通的学校不同,学墅里都是Alpha。Alpha拥有更优越的智力与体力——往往还有着更高的家庭背景和社会地位,因此他们不会去普通学校和Beta一起接受教育,而是选择进入专门的学墅,与之相对的还有Omega学校。   他坐着小轿车到学墅门口时,正好遇到邵谦。   邵谦是他的同桌,两人关系挺好,但是湛云青实在不太想在早上遇见他,因为邵谦出了名的迟到大王,一旦遇到他,九成九意味着迟到了。   湛云青看了眼表,果然只剩一分钟就上课了。他叹了口气,拿起包走下车。   邵谦一看见他便亲热地凑了上来:“真巧真巧!我还以为今天铁定要被老头子罚了,幸好遇到你了。”   湛云青扫了眼邵谦眼底的黑眼圈:“你昨晚做贼去了?”   邵谦笑嘻嘻地竖起食指:“你猜。”   “可别了,你爱说不说。”湛云青移开视线。   别看邵谦和他一起上学,事实上是留过好几年级的,各种阅历都比他多,尤其是在情场。   邵谦点点头:“那我还是不说了,以免带坏小孩。”   湛云青无语,将邵谦推开了点。   到了教室门口,邵谦率先推开门。   讲台上的老头看见邵谦,眼见着眼睛要瞪起来,下一秒就看清了邵谦背后的湛云青,酝酿到一半的怒气顿时垮了。   湛云青成绩好,平时不惹祸,家世也不得了,是他最喜欢的学生。他看了眼表,清了清嗓子:“怎么今天晚了一点?”   邵谦正要说话,挨了老师一记眼刀,连忙将话吞了回去。   “不好意思老师,今天早上有些头痛。”湛云青说。   “头痛啊,严重吗?要不要回家休息?”   “不用了。”湛云青笑了下:“谢谢老师关心。”   “那你赶紧回座位上休息吧。”老师摆了摆戒尺,眼见着湛云青回去坐好,又瞪了一旁傻站着的邵谦一眼:“你还在这等什么,还不快回座位上!”   邵谦赶紧跑到在位置上坐下,将书包甩在地上。   老师拿起粉笔开始讲课了,邵谦听了会就困了,用胳膊肘捅了下湛云青,问:“诶,要不我还是给你讲讲昨晚我干了什么吧?”   湛云青:“婉拒了哈。”   “你都快成年了,总该学些这些知识,要不然你以后娶老婆了都不知道咬哪里呢!”   “……闭嘴。”   “你是不好意思吗?”邵谦问。   “不是。”湛云青咬着牙说:“因为你声音大得老师都听见了。”   邵谦倒吸一口凉气,一抬头果然对上老师的视线。   老师把戒尺在手里砸了砸,说:“邵谦,你刚刚说什么?”   邵谦默默地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到下课,邵谦被同学抓着肩膀摇醒了。   “喂,邵谦,你上课要跟湛二少爷说什么,也说给我们听听呗。”   邵谦倒也不遮掩,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听得旁边围在一起的Alpha面红耳赤的。   “Omega的腺体咬起来是什么感觉啊?”一个Alpha问:“是不是跟咬豆腐似的?”   湛云青正坐在一旁看书,实际上心思早就飞到他们那儿去了。他毕竟年纪小,对这些东西确实有些好奇。   人咬起来怎么会跟豆腐一样?湛云青有些不屑,觉得那个Alpha问的问题太白痴了。   另一个Alpha又问了:“对啊对啊,有没有汁儿,就像咬西红柿那样?”   邵谦摇摇头,湛云青连忙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等你们以后有了老婆就知道了。”邵谦欠欠地说。   湛云青:“……”   “不过你们可别咬错地方。”邵谦说:“我以前有次咬错地方,就有点像咬到西红柿,血滋我一脸。”   “Omega的腺体都长在后颈正中间,有点向下的位置。你伸手摸摸自己的,从脖子往下摸,摸到那一节有点凸出来的脊椎骨没有?基本就在那里。”   “不一定吧。”湛云青说。   他一出声,其他人都安静了一下。   “原来你也在听啊。”邵谦笑嘻嘻地说。   “你说的那么大声,我又不聋。”   邵谦嘿嘿笑了两声:“怎么不一定,你跟我说说?我见过的Omega不比你见过的多?”   湛云青犹豫了下,说:“有的Omega腺体可能会长歪。”   “不可能。”邵谦果断地说:“腺体长歪的Omega都是有问题的,他们的腺体可能会病变,寿命比较短,基本上刚出生就会被抛弃,不被抛弃也活不了多久。”   “病变?”湛云青想起白阮脖子上的防咬贴。   事实上白阮似乎确实是孤儿。   邵谦耸了耸肩:“Omega就是这么脆弱的种类。”   4.   放学后,湛云青坐上轿车,忽然在路上遇到了一个眼熟的绿色身影。   他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上会路过一家药房,白阮正从药房里往外走,可能是去抓药的。   不过抓药这种事,基本上湛家都是派丫鬟做。就算白阮是抬进来冲喜的,好歹也算是湛家二太太,怎么会轮到他来抓药?   湛云青起了点疑心,定睛一看,看见白阮左胳膊夹着一束花,身旁还有个男人,两人正说着话。   虽说他对这忽然进了家门的二太太没什么很大意见,却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他倒也不想为难他,主要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对待他。   “在药房门口停车。”湛云青淡淡命令道。   司机立刻将车停在了药房门口,正好堵在白阮面前。   湛云青摇下车窗,看向白阮,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白阮的脖子,眼角微弯,说:“二太太好。”   白阮对上湛云青的视线,下意识退了一步,将花往身后一藏。   “二,二少爷。”他低声说着,耳廓悄悄红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下是真的私设如山了(望天   只是借用了一下这个背景,不是真的民国哈!架空了!!!设定什么的就看个乐子就行……? 第59章 If线2   5.   N市夏日长, 哪怕是初秋的季节,太阳也不停歇地工作着,妄图把屋顶上的瓦片都晒化似的。   下午一点往往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太阳透过新式的玻璃窗照在书桌上,把暗红色的木皮晒得发烫。秀莲进门前拽着袖角将额角的汗都擦去了才推开门, 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 向房间内看去。   果不其然, 湛云青正在书柜前拿着半湿的绢布整理唱片, 身形像是一道修竹。   书柜前摆了个小屏风,遮挡住大半光线,在地面投下边缘锋利的阴影。湛云青显然是嫌热的, 否则不会站在阴影里,但是他并没有拉上窗帘的意思。   “二少爷, 就您一个人?”秀莲有些惊讶:“心雪少爷呢?”   湛云青懒洋洋地应了声:“他一直在这儿说话, 我叫他闭上嘴,他就赌气出去了。”   秀莲抿抿嘴, 有些无奈:“少爷,这么大热的天气,留心雪少爷一人在外面多不好。若是被别人看见我们这么对待Omega,您恐怕要被他们说道许久。心雪少爷哪里都好, 对您也是一片心意——”   “又不是我叫他来的。”湛云青笑:“他走了,还会有心月、心风、心花, 我犯得着哄着他?”   秀莲被湛云青这套冷漠无情的说辞说得哑口无言,将托盘上小碗的盖子打开,放在一边:   “二太太送来的竹茅雪梨汤, 说是上午用冰镇的, 比冰箱镇的糖水滋味好些, 这时候喝刚好。”   湛云青没有抬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唱片。秀莲拧着手站在桌子旁,也不出声,只安静等着。   忽然,湛云青出声了,淡淡地问道:“这是这个月第几份了?”   秀莲答得很快:“竹茅雪梨汤的话,这才是第一次。若是算上所有二太太送来的东西,已是第十三份了。”   湛云青嗤笑一声:“倒是真有意思,没记错的话,这个月才刚过了十天吧。”   秀莲立刻低下头,不敢说话了。主人家里无论发生什么,他们做奴才的都是不敢说话的,哪怕是随口附和,今日哄人开心了,改日主子改了心意要翻旧账,挨刀子的还是他。   “你喝吧。”湛云青选中了另一张唱片,把绢布扔在架子上,拿着唱片放进留声机,在放下唱针之前说:“跟他说,假人之手送来的东西倒不如亲自送的好,若是二太太真的关心,不如下次便堂堂正正地来。”   秀莲赶忙道谢,端起碗将里面的糖水喝了个干净,抹了抹嘴,把绢布收了起来,在音乐声中带着托盘一起退出了房间。   他咂了咂嘴里的甜味,心里怪可惜的——这个月二太太送来的点心糖水都便宜了他,不得不说滋味确实好,哪怕说这二太太以前是给皇帝掌勺的他都信呢!可惜二少爷是一口都不吃。   湛云青躺在床上,着实有些头脑发昏,也许是闷热的天气所致。   他舔了舔这段时间越来越尖的犬齿,意识到成年带给他的影响比他想象的大很多。   每个Alpha在成年时期都会经历二次分化,这样的分化有助于Alpha在繁衍时效率更高。不止是犬齿会变锐利这样的外表变化,更重要的是腺体会进化,信息素会变得更加浓郁,与此同时带来情热期。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能坚持上课,结果那次他在上课时发热晕倒,散发的信息素导致周围好几名Alpha都有了发热征兆,学校不得不勒令他休假一段时间,等到成年后信息素稳定再回去上课。   这时候要是来一口冰镇的糖水就好了。他轻轻咬了咬舌尖,锋利的牙齿险些咬破一个口子,他赶紧松开了嘴,想到白阮送来的那一碗竹茅雪梨水,心里有些可惜。   自上月他在放学回家路上遇到白阮后,白阮起初躲了他好几天,也并没有解释自己那日见到的人是谁,手里的花又是哪来的。然而这个月他休假在家后,白阮却三不五时地给他松点东西,似乎是要笼络他。   ……是怕他把那事儿透露给湛松吗?湛云青觉得有点想笑,忽然听见房门被人拉开了,恹恹地瞥去,看见一个花蝴蝶似的人闪了进来。   那人用帕子擦着汗,脚步急促地朝他走来,很快床边一沉,湛云青闻到一股话梅和玫瑰结合的甜腻香味。   是之前出去了的心雪。   大户人家的Alpha成年时,为了更轻松地度过情热期,往往会找个合适的经验丰富的Omega作为侍妾。这样一场情热期下来,Alpha不仅能够成功二次分化,还能够积累些经验,免得未来伤了娇弱的Omega正妻。   心雪就是湛松为湛云青选中的侍妾。   “湛少爷,我不过出去了一会儿,您怎么就躺下了?”心雪埋怨得很,伸手推他,撅着嘴说:“我都要被晒化了!”   按照往常,湛云青当然是要不耐烦地把人赶走的。不过情热期侍妾是危险的职业,刚成年的Alpha行事莽撞不知轻重,大部分侍妾会受伤,有的侍妾甚至可能在情热期就丧了命,因此侍妾若是任性点,只要不过分,大部分人家都会允许。   湛云青闭了闭眼,说:“那你现在休息一下。”   心雪顿了顿:“那你往里躺躺,我躺在你旁边。”   “这么热的天,非要一起躺着?”湛云青蹙眉。   “那我要躺在地上不成?”心雪瞪他:“我又不胖,让我躺一下怎么了?”   其实房间里还有沙发,但是湛云青懒得与他多费口舌,往里腾了腾,嘲讽似的说:“请吧。”   心雪满意地躺了下来,信息素的香味熏得湛云青想打喷嚏。湛云青闭着眼,没想到心雪又大呼小叫起来:   “你压到我头发啦!”   湛云青长长地叹了口气,坐了起来,伸手按住心雪的脑袋:“闭嘴!”   心雪的脖子立刻红了,伸手握住湛云青的手腕,两只圆圆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舔了舔湛云青的掌心,吓得湛云青立刻缩回手。   见湛云青这样的反应,心雪更觉得有趣,起身就要扑到湛云青身上。   湛云青只觉得那股甜腻的香味熏得他天灵盖都要翻过来,赶忙将心雪推开:   “你自己躺着吧。”   说完,没等心雪反应,他就跑到了门外,将门狠狠一关。   院子里没有人,秀莲应该是去白阮那里回话了。湛云青一时间不想回去闻那股腻味儿,索性走到了花池边打算洗洗手。   他还穿着睡袍和拖鞋,头发也有些乱,好在没人看见。   池水清凉,湛云青不由得把手伸进去泡了泡,又伸手去掰那些已经谢了的睡莲的叶子。   没成想心雪又从房间里出来了,趁他不注意猛地跳到他背上,差点把湛云青栽到池子里去。   湛云青难免愠怒:“做什么!”   心雪悻悻地松了手:“抱歉。”   湛云青不愿与他说话,斥道:“你回去坐着吧,别缠着我了。”   然而说到这,心雪又不依不饶地要抓湛云青的手。湛云青真想干脆把他推到池子里头得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平心静气地说:“我不喜欢你的信息素的味道,你离我远一点。”   心雪瞪大了眼:“怎么别的Alpha都喜欢,你就不喜欢?”   湛云青眉心一攒。   心雪较上劲了,凑上来圈住湛云青的脖子,把自己的后颈往湛云青鼻子下凑,说:“你闻一下,你再闻一下,你怎么能不喜欢?”   湛云青忍无可忍,掐住心雪的腰想把他直接丢进水里,就在这时他听见院子门口的风铃响了。   心雪被他掐住腰上的软肉,痒得咯咯笑起来,挣扎了几下,竟然把两人一同带进了水池。   哗啦!   水声四起,湛云青跌坐在水池里,闭了闭眼,将心雪狠狠地推开,把脸上的水抹掉,睁开眼对上白阮的视线。   白阮刚走进来,照旧穿着长袍,不过这次是绀青色仙鹤衔云纹的料子,头发松松地绾着,手里还端着一盅糖水,猫似的眼睛正盯着湛云青看。   秀莲走在白阮前面,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跌进水里,连忙过来扶他。   湛云青被秀莲扶着走出水池,身上的睡袍几乎敞开了,露出淡粉色的乳.尖,冷白色的皮肤被水浸湿,显得更加透明。   白阮没说什么,也走到他面前。   “又是竹茅雪梨水?”湛云青微微垂眼,看向白阮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问。   白阮若有似无地看了心雪一眼,应了一声。   湛云青注意到白阮脖子上的防咬贴。就算是这样热的天气,白阮照旧是穿得严实,除了脖子和手腕,身上其他部位都被遮得严丝合缝。   这样反而显得那露出来的防咬贴更显眼了。   二次分化期间的Alpha嗅觉会变得更灵敏,甚至能察觉到几百米外的Omega信息素味道。然而此时白阮站在他面前,他却什么都闻不到。   什么防咬贴,这么结实?不如给心雪也配上一贴。   湛云青这么想着,伸手就想去碰白阮的防咬贴。   “进去吧。”白阮总算开口了,打断了湛云青不知道跑到哪里的思绪,顺便让湛云青的手停在半空。   湛云青眨了眨眼,不管不顾地将指尖落在白阮的防咬贴上。   他当然知道他不该这么做,毕竟白阮是他的——二太太。不过他就是这么做了,能怎么样呢?   白阮立刻瑟缩了一下,险些没有拿稳手里的东西。他震惊地抬起眼看湛云青,嘴唇哆嗦了几下。   湛云青隔着防咬贴揉了揉,又松开手,轻飘飘地说:“质量挺好的。”? 第60章 If线3   6.   “进去吧。”白阮的声音有点抖, 语气却很坚定。   湛云青收回手,将睡袍系好,慢悠悠地回了房间。秀莲给心雪使了个眼色, 心雪撇撇嘴,小跑着跟上湛云青。   白阮在他们身后静静站着, 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防咬贴, 不动声色地抿起唇角, 直到他们都进了房间, 他才抬起脚向屋子里走去。   湛云青一走进来就发现音乐停了,便走过去看,应当是心雪把留声机的唱针抬了起来。   心雪看着湛云青的动作便猜到了什么, 靠在桌子上说:“哪有大中午放蓝调布鲁斯的,你有什么伤心事?”   “随便放的。”湛云青把唱片收了起来, 没有要继续放的意思。   事实上他就是需要这种类型的音乐, 让他不至于在这么热的天气更加烦躁。   心雪听了他的回答,一时间没说话, 转了转眼珠子,正好看见跨过门槛走进来的白阮。   现在很少人穿这种旧制式的衣服了,Omega们都嫌袍子簪子老气,都喜欢西洋来的钻石珠宝, 蕾丝绉裙。像白阮这样打扮的Omega,一看就是跟不上时代的老土产物, 说不定连留声机是什么都不认识。   “二太太。”心雪顿了下,笑了,说:“二太太, 你来评评理, 是不是不该放布鲁斯?”   白阮将手里的糖水放在桌上, 扫了他一眼,说:“二少爷喜欢,有什么不该放?”   心雪却没有被噎到,绕到白阮身边,亲热又自来熟地问:“那二太太喜欢什么音乐?其实我欣赏不来新大陆的音乐,总觉得粗野,要我说还是肖邦巴赫更耐听些。”   白阮微微眯眼,看向不远处的湛云青。湛云青刚换了衣服出来,并未看他们,而是在拿帕子擦留声机。   “我很少听这些。”白阮回答:“偶尔我会听听戏,但也不多。”   心雪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用余光瞥着湛云青,拉住白阮的胳膊说:“听听戏也挺好,我发现大多数Omega都爱听戏,很多Alpha都觉得我这样听西洋乐的Omega奇怪。毕竟你知道的,大部分Alpha和Omega都没什么共同话题。”   “是吗。”白阮似笑非笑地侧过脸,看向心雪,将他的胳膊拨了下去,说:“云青难道也这么觉得?”   湛云青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看了过去。   白阮刚刚是直接叫了他名字?之前白阮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他微微蹙眉,心里倒说不上反感,却有种梗着的感觉,好像有一股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二少爷嫌我烦呢。”心雪嘟起嘴。他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白阮是湛云青的二太太。   “原来你知道。”湛云青说。   心雪闻言,瞪了他一眼:“你就知道欺负我!”   他抬起手挡住嘴巴,偷偷对白阮说:“刚刚我和他躺在一块儿,本来还好好的说着话,他嫌我烦,直接把我的嘴捂上了!你说过不过分?”   白阮眨了下眼,脖子上忽然迸出一道青筋,不过心雪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我想好嘛,你捂着我的嘴,我也能动!我就舔了他一下,结果他吓得直接跑出去了,笑死我了!”   “是吗?”白阮应道。   心雪点点头:“他还是小孩子呢,看我不治他!”   白阮看了眼床铺,退开几步和心雪拉开了距离。   心雪也没指望白阮回答什么,兴冲冲地跑去找湛云青去了。这么一来,湛云青巴不得心雪再去缠着白阮呢,连忙向白阮投去求助的目光。   “糖水再不喝要不冰了。”白阮说:“我煮了一锅,老爷喝了大半锅,说味道不错,特意叫我留了些给云青送来。”   既然是老爷发话,心雪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从湛云青身上下来,站在一边,问湛云青:“我喂你喝?”   湛云青没理他,走到桌前将盅端了起来,侧眼过去,发现白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十分专注。   他立刻收回视线,将唇轻轻凑到碗口,浅色的糖水即将倾斜着浸湿那张淡色的薄唇时,他先探出舌尖点了下,才抿了一口糖水。   白阮脸微微红了,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微微握起拳来。   湛云青将竹茅雪梨水放下,微微蹙眉,说:“太甜了。”   “啊。”白阮眨了眨眼,立刻说:“对不起。”   湛云青笑了下,将糖水推到白阮面前:“你喝。”   白阮有点无措地问:“你不喜欢?”   “嗯。”湛云青说:“下次少放点糖。”   白阮先是愣了一下,才点点头,伸出手把糖水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没忍住,抿着嘴笑了下,说:“好。”   7.   为了防止情热期来到时侍妾来得不及时,侍妾往往会与Alpha同睡一张床。   不过湛云青实在受不了心雪的味道,他订了一批防咬贴让心雪贴上,虽然没有白阮的效果那样好,但是不凑近也闻不到了。   为了保持闻不到的距离,湛云青专门给心雪准备了张床,中间隔了一整个屋子。心雪对此颇有怨言,不过却也拗不过湛云青,忍气吞声地去睡了。   说实话,若不是什么都不干也能拿钱,心雪才不来上门受这委屈呢。   这段时间里,湛云青的二次分化算是比较平稳的,情热期并没有提前到来的征兆。医生来看过,说他保持这个状态,下个礼拜会逐步进入情热期。   果不其然,这个礼拜刚过完,他就感觉体内比以前更燥热了。这种热是十分具体的,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不是因为气温导致的热。   白阮这几日变本加厉地给他送糖水来,每次都是十分拘谨又客气地站在旁边,等到湛云青把糖水都喝了,也不闲聊,端着糖水就离开了。   但要说白阮与他客气疏离,一天送三四次糖水来,似乎又有些多得过分亲昵了。   就连心雪都觉得白阮来得太频繁,好几次暗戳戳地问:“二太太为什么这样讨好你?”   湛云青就笑,也不说话。   怎么说呢,他觉得白阮真的很有意思。因为太有意思了,所有暂时没有要赶走他或是戳破他的意思。   不过情热期来到后就不一样了。前两天他还能忍,到了第三天,他就宣布不再接待客人,院子里只留了心雪和一些Beta下人照顾着。   至于白阮,那当然是顾不上了。毕竟再怎么说,白阮也不是那么亲近的人,更何况两人中间还隔了层关系。   第四天深夜,他忽然被这阵热度唤醒了。   要叫心雪来吗?湛云青感受了下身体的温度,又觉得比起闻到心雪信息素的味道,不如他自己先解决一下。   房间里一片黑暗,他先屏息听了下,发现心雪的呼吸十分平稳,这才安下心来,将睡袍的腰带解开,试探着给自己纾解。   要说技巧,他的技巧是绝对算不上好的,但是情热期的Alpha十分敏感,只是随意的触碰便让人神思恍惚。他仰起头,紧紧闭着眼,觉得自己的呼吸全被堵在了胸腔中。   就在这时,他感到腿上一沉,有什么压到了他身上。   他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他自然不可能看清身上人的五官。不过他猜测了下,应该是心雪,毕竟他现在处于情热期,散发的信息素将心雪唤醒了也不无可能。   那人的呼吸轻轻地凑到了湛云青的脸边,有点热,有点潮湿,有些急促。   “我来帮你。”他在湛云青耳边轻轻地用气声说,湛云青立刻感到对方温暖的手指落下。   那气息逐渐移动到胸前,温暖而又湿润。湛云青弓起腰,伸手扯住那人的头发,正要出声,忽然被人堵上双唇。   灵活的舌尖探入,卷起湛云青的舌头缠绵地吻着,顺便将所有声音吞下,暧昧地舔舐着湛云青的犬齿。   Alpha标记的本能占据了湛云青的神智,湛云青掐住那人的后颈,顺着脊椎的位置向下摸索着,却怎么都摸不到腺体的凸起,急得呜咽起来。   “嘘。”那人捂住湛云青的嘴唇,轻声说:“别急。”   湛云青睁大双眼,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面前这人身上并没有心雪那种刺鼻的甜腻香气。   是谁?   心雪明明和他睡在同一个屋子里,如果这不是心雪,那心雪在哪里?   那人用空闲的手拿着湛云青的手腕,放到一个位置上,伸舌舔了舔湛云青的耳垂,说:“在这里。”   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劈下,湛云青将那人紧紧按住,对着那人指示的位置狠狠咬下,与此同时,他眼前似乎闪过白光,方才的燥热消散不见。   犬齿刺破血肉,湛云青想,好像真的有点像豆腐,不过有种奇异的阻碍感。   一股淡淡的水仙花的香味溢出,他在这样的信息素安抚下变得十分困倦,慢慢睡着了,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的脸,哪怕他刚刚临时标记了他。   作者有话说:   速度快如推土机!   向灵堂进发OvO? 第61章 If线4[此章节已锁] 第62章 If线5   10.   湛云青缓缓睁开眼, 几乎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整整五天。   他,居然被一个Omega,强.奸了。   之前的情境历历在目, 他还记得在漫长的疼痛后,无边的乐趣总算显现了出来。他被翻了过来, 面向白阮。白阮将腺体凑到他唇边, 他情不自禁地咬了下去, 没有骨气地被抛上了浪潮的顶峰。   而之后的四天, 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适应了,直到情热期过去,理智恢复。   操!   湛云青狠狠地砸了下床,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恨不得现在就去把白阮杀了!   可是这件事他如何说的出去?他一个堂堂的Alpha, 居然……居然被……   湛云青闭了闭眼, 心乱如麻,艰难地起身。   白阮倒是把他身上都清理干净了, 还为他换了衣服。   不过这种好意他还是不必心领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Alpha毕竟是Alpha,稍微恢复一下不至于起不了床。他给自己倒了杯茶,将下人叫了回来。   留声机上的唱片转了一圈又一圈, 五天过去,似乎磨损坏了, 已不出声了。湛云青也顾不上管。   心雪不知道去哪里了,不过他还记得自己把心雪伤得挺严重,倒也懒得计较。此刻他满心只有对白阮的仇恨, 恨不得将白阮食肉啖血, 敲骨吸髓!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11.   情热期前后一直待在屋子里的湛云青并不知道湛松已经死了。   湛松是在湛云青情热期的前几日去世的, Alpha的情热期不可控,湛天明也怕打断二次分化会出什么意外,再加上此时湛家三个男人只有他能照顾家里,怕湛松去世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有人趁虚而入,便暂时按下,没有外传,打算等到湛云青恢复后再说。   然而这一等再等,还是没能等到湛云青。眼见着灵都要停不住了,哪怕一天换一次冰,尸体也有了腐臭的味道,他忍无可忍来到了湛云青的屋子。   湛云青的屋子门口,下人正议论着:   “情热期过后,二少爷已经小一礼拜没出过屋子了。”   “好像他把他那屋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整日乒呤乓啷的,这是怎么啦?”   “好像是情热期第一天侍妾就跑了。”   “那他剩下的日子是硬熬过来的?”   “可不是!真是太厉害了。”   湛天明听了一会儿,打断道:“心雪跑了?”   下人一见是湛天明,连忙点头:“是,是!”   湛天明神情严肃,背着手走进屋子,打算看望一下自己的弟弟。   同为Alpha,他知道硬熬过情热期有多么困难。   刚一打开门,湛天明甚至都没看见湛云青。他走进去找了找,才发现湛云青正在床上,背对着门,安静地躺着。   “起来。”湛天明生硬地说。   湛云青默不作声。   “爹死了。”湛天明说。   湛云青这才有了点反应,翻过身来看向湛天明,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十几天前。”湛天明回答。   “那白阮呢?”湛云青追问:“把他赶出去没有?”   湛天明皱了下眉:“没有。”   “为什么不?”湛云青问。   “你这么讨厌他?”湛天明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爹去之前关照他了。”   湛云青睁大通红的双眼:“什么意思?”   “爹说,让你来照顾白阮。”湛天明回答。   湛云青立刻嗤笑一声:“不可能。”   湛天明看着他。   “我要把他赶出去。”湛云青强调。   “那你就得不到遗产了。”湛天明云淡风轻地回答。   “湛松这是什么意思?!”湛云青猛地坐起来。   “就是这么个意思。”湛天明说:“白阮、遗产,或者什么都不要,你选吧。”   湛云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收拾一下,明天要准备葬礼了。”湛天明丢下这句话,走了出去。   12.   湛云青在屋子里坐着,眼见着太阳西斜,忽然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那人穿着长袍,袍子底端擦着门槛,发出喳喳的声音。   “滚。”湛云青冷着脸说。   白阮走到他身旁,没说话。   湛云青重复道:“滚。”   白阮抿唇,说:“对不起。”   “用不着。”湛云青嘲讽地掀起嘴角:“遗嘱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白阮低着头,不出声。   “你是怎么说服湛松为你找下家的?”湛云青咬牙切齿:“怎么,你对我们湛家有什么执念,湛松一个人不够,现在还得缠上我?那湛天明呢,他是长子,继承的东西可比我多,你若是想要富贵,可算是找错人——”   柔软微凉的双唇印上,白阮忽然吻住他,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没有……”白阮无措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湛云青猛地将他推开:“你能不能别碰我?你还记得你是我二太太吗?虽然湛松死了,不代表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还嫌你脏呢,滚!”   白阮被推得撞到桌角,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急切地说:“我是腺体畸形,没有办法像正常的Omega一样,生殖腔也是闭合的,不能行房。”   “我,我是干净的。”   湛云青舔了舔牙根:“那恭喜你,你是干净的,可以卖个好价钱了。”   “什么——”   “湛松只说让我照顾你,我找个人来照顾你不是一样的?虽说你是个不能生育的Omega,但是你这张脸也不愁嫁不出去。”湛云青冷冷地说:“别缠着我,我恨不得你立刻从我眼前消失。”   白阮睫毛颤了颤,说:“你要把我送走?”   “不行?”   11.   葬礼时,湛家人都换上了白衣。   湛云青来到灵堂,意外地发现白阮居然没有穿长袍,而是穿上了新式的西装,不过也是白色的。   白阮看见湛云青,脸色白了白,往旁边躲了躲。   湛云青装作没看见他,进去挑了个位置待着。直到天黑,湛天明忙不过来,便让湛云青独自守灵。   下人们在灵堂隔壁放了张床,让湛云青休息。   湛云青躺在床上,虽说隔壁就是棺材,不过他并不害怕,因此很快就睡着了。   忽然,一丝凉气袭来。有人摸黑掀开了他的被子,带着寒意钻了进来,熟练地吻住他。   湛云青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因为他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熟练地抱住了那人的脖子。   等到反应过来,他立刻将那人推开,没想到那人耍赖似的牢牢抱住他,低声说:“隔壁还有人。”   确实,灵堂里还有下人照看着。   “所以呢?”湛云青冷冷地问。   “他们听到会过来看的。”白阮说:“就会看见我在你的被窝里。”   “那丢脸的会是我吗?”   “那样你就不能把我送走了。”白阮笑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爬过你的床。”   湛云青想要怒目而视,奈何在黑暗中看不到白阮的脸,只能感受到白阮散落的长发落在他锁骨上。   “滚开。”湛云青压低声音。   白阮轻笑一声,熟练地剥开湛云青的衣服。湛云青正想挣扎,忽然听见隔壁的动静,不得已安静下来,改为掐住白阮的脖子。   “我爱你。”白阮忽然说。   这一招让湛云青措手不及,湛云青手一顿,白阮立刻得寸进尺起来。   “我爱你。”白阮重复道。   “你有病?”湛云青问。他想把白阮踢开,但是很快熟悉的快.感袭来,他失去了一大半抵抗之力。   白阮吻住他,将所有的声音吞下,呢喃着说:“我爱你。”   隔壁又有人走动,湛云青确实怕把他们都吸引来,只好忍住声音。   忽然空中一亮,白阮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火折子,举在半空。   白阮笑弯了眼睛,跳动的烛火映在他眼中,像是闪烁的星。   湛云青看呆了一瞬,下一秒,月光重重地从窗户中闯入。   “果然还是想看清楚你的表情。”白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