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文坛马甲指南》 　　作者：反弹十一琵琶 　　文案： 　　近日宇宙文坛群英荟萃，读者们大呼过瘾。 　　有写狗血情爱的，每次更新都被骂上星网首页； 　　有写史诗巨著的，以小人物的视角探索荒星历史上下五千年，历经生离死别，令人不忍卒读； 　　有写悬疑探案的，读者们每天都在怀疑作者真身是宇宙通缉犯； 　　还有各种开创新流派但昙花一现的，剑与魔法、东方玄幻、全息剧本…… 　　最奇特的是，他们都来自同一个星球！ 　　星球：其实，我才是真身。 　　- 　　在这片尔虞我诈的宇宙中，精神力可由小说作品激发， 　　因此各小说家极其受尊重，但被暗杀率极高。 　　星球自异世穿越，为了生命健康选择写文，同时披着马甲做戏： 　　今天马甲A和马甲B文人相轻，相互讽刺对方写文像蘑菇； 　　明天马甲C文思泉涌，突发BE与刀； 　　后天马甲D得急病去世…… 　　星球：今天的宇宙文坛也十分精彩啊！ 　　- 　　伽诺是战力强大的虫族，冷淡寡言。然而逃离虫族后他囊中羞涩，不得不去找工作。 　　为了暗示自己的战斗能力，他特意在简历上写“精通多种族语言” 　　伽诺：所以我是暗杀潜入的一把好手 　　星球：翻译人才？就你了！ 　　伽诺：？ 　　后来，伽诺过上了翻译、校对、打退狂热读者、保护星球安全、悄悄学习写情书的日子。 　　☆☆☆ 　　阅读tips： 　　*主攻，攻受都有人形，席余烬X伽诺 　　*会写文中文和宇宙风土人情 　　*含马甲死遁、马甲曝光成另一个马甲等剧情 　　VIP强推奖章 　　本文讲述了地球人席余烬穿越成新宇宙的一颗恒星，与不同外星文化碰撞的精彩之旅。为了更好地生存，他创造出许多性格迥异的小说家马甲，将百花齐放的蓝星文坛呈现在宇宙读者面前，引发追捧热潮。小说家们之间的互动也让宇宙读者津津乐道，更让书外读者捧腹大笑。在旅途中，席余烬与虫族伽诺产生了真挚的感情······ 　　本文角度新颖，不仅描绘了主角在新宇宙奋斗事业的过程，还细致地描绘了新宇宙的风土人情。不同外星生命孕育出不同文化，读者跟随主角的视角步步探索，挖掘与地球不同的地方，过程轻松有趣。而本文独特的“宇宙旅行，永不返航”世界观，则在欢乐之余增添一份宇宙特有的深远感，让读者身临其境般地跟随主角在太空漫游。 第1章 宇宙旅游指南 　　星球又梦见过去的事了。 　　他曾叫做席余烬，在一颗名为地球上的行星生活，种族是人类。 　　他过去被人算计，连器官也成了亲属觊觎的财宝。群狼环伺之下，他用大部分积蓄购买大热的“地月旅行”航班，希望能摆脱现实的沉重引力。没想到，飞行器在太空中爆炸，他也就此失去意识…… 　　“我现在，真的成了宇宙一粒余烬……” 　　星球，或者席余烬的灵魂醒来，继续烦恼新的“一天”。广袤的宇宙中，他无法确认时间的流逝，甚至没办法根据恒星的公转来记录时间。 　　宇宙太大了，这附近，只有漂浮的尘埃，和旋转着看不出原样的破铜烂铁。而他一颗恒星独自发光发热。 　　也正因为如此，他被这个宇宙的特殊职业——星盗，盯上了。 　　当时席余烬刚醒来。这颗仅有太阳百分之一质量的小型恒星，开始了无意识地游荡。恒星的引力勾来了一堆太空垃圾。他想弄掉那些垃圾，一股力量忽然从他气体与尘埃组成的球体中迸发，宛若一只无形的手，拂掉0.77天文单位之外的大垃圾。 　　席余烬试了几次才意识到，他来到一个新地方：一个可使用精神力的宇宙！ 　　刹那间，他被好几道暗物质重能束禁锢住。 　　在席余烬的感知范围内，出现了好几架飞船。以下的对话都是它学会游民语后翻译的： 　　“别让这颗恒星跑了！刚刚你们也看见了！它会用精神力！” 　　“哈哈，是真的！你这回可真是立了大功。这里真不愧是宇宙边缘地带，连会用精神力的星球都有！等我们抓回去，一定能在拍卖会上卖个好价格。” 　　“有灵魂的恒星产出的‘原始尘砂’或许能彻底解决精神混乱。不如我们私吞了？” 　　星盗们大笑着，吵嚷着，用暗物质重能束生拉硬拽，拖着恒星行走，来到一个奇怪的场合。 　　这里类似于一个露天影院，只是大多了，客观来讲几乎有一个太阳系那么大。席余烬被桎梏在中间，密密麻麻的飞船地停在轨道上，犹如一个个小箱子。奇形怪状的宇宙生物争相竞拍； 　　“你们又带来什么好东西？从矿场捕获了一颗小恒星？这有什么用！赶紧炸了掏出里面的‘原始尘砂’！” 　　“炸不得，这是个有灵魂的恒星？你不会骗我们吧？” 　　实际上，这群宇宙生物离席余烬有好几个天文单位，但席余烬有精神力，便感觉那些恶意的起哄声就在附近响起，瞬间不寒而栗。 　　幸好，有个全身铠甲的家伙进来砸场子了，不仅吓跑了那些竞拍者，还放走了那些活体拍卖物，甚至很好心地帮他斩断了暗物质发生器的中枢。 　　席余烬总算重获自由，逃了出来。他曾经有个极限运动的爱好，所以很快适应了太空中各种引力的使用，如今藏在一个超级巨大的宇宙垃圾场中。他用引力把那些破铜烂铁都围绕在自己四周，当做自己的卫星。 　　做完这一切后，席余烬终于产生一些安全感，开始梳理他的现状： 　　第一、这是个能用精神力的宇宙，科技水平远超想象。 　　第二、这里位于“宇宙边缘地带”，很危险。 　　第三、他很稀有，危险加倍！ 　　“我曾经在地球时，无法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只能乘坐飞船去宇宙散心……” 　　席余烬变成星球后，总忍不住自转。他一边自转一边想道： 　　“宇宙让我重来一次。这一次，我想要真正无拘无束地活一辈子。哪怕是以恒星的形态，我也想做宇宙中最自由的恒星。” 　　席余烬继续操控自己的精神力，在周围的垃圾堆中翻找物品，尽可能学习这个宇宙的知识。说来奇怪，大概是重生的缘故，他的学习能力直接翻倍，精神力也能延伸到很远的距离。 　　在经过自我感觉比较短的时间后，他已经从垃圾堆中学会了当地通用语——游民语——在宇宙边缘探险、交易、定居的宇宙生物，统称游民。 　　他还捡到一本《宇宙旅游指南》，用精神力费劲地阅读。这个宇宙的面纱终于向他掀起一角。 　　…… 　　“欢迎阅读本宇宙旅游指南，无论你是何种生物，外表如何、生活方式多混乱，你最好通读本指南，它会使你避开一些粉身碎骨的悲剧，也会让你的旅途多一点乐趣。” 　　“本宇宙如此伟大，拥有灵魂的生物即拥有精神力。 　　然而，每个灵魂从记事开始，就会患上疾病：精神混乱。 　　越强的精神力会产生越严重的精神混乱，直至撕裂灵魂。一些生物甚至一生都在追寻如何减轻精神混乱。 　　在宇宙膨胀速度降至424242个星系常量之时，一个职业的出现，神奇地治愈了精神混乱 　　那就是！伟大的文艺工作者！小说家们！ 　　小说家的文字，是最神奇的药方！” 　　席余烬读到这里时顿了一下，内心对于星盗的害怕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宇宙的浓厚兴趣。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好像在他面前缓缓打开。或许是生活过于压抑，他相当喜欢极限运动，对新事物的接受和理解一向很快。 　　宇宙旅游指南后面的文字让他更加感兴趣。 　　“小说家创作出作品，用正常渠道供他人阅读，修复他人的混乱后，自己也能得到精神力反哺。” 　　席余烬内心已蠢蠢欲动，他喜欢这个精神力增长的方式。如果他的精神力够强，可就再也不怕那些宇宙生物了。或许他可以试试当个小说家？ 　　“因此在宇宙膨胀速度降至424241.99个星系常量时，争夺小说家的战争打响了。 　　一些小说家不愿意为自己看不上的势力卖命，直接殒命。小说家青壮期死亡率高达98%，从此沦为高危职业……” 　　席余烬：…… 　　他不死心地继续往下翻。 　　“因为精神力能做太多东西了，甚至在宇宙边缘，有将恒星捏成人形的精神力使用秘籍。生物们都抱着‘要是治不好我，别人也别想好’的想法杀害小说家。直到宇宙膨胀速度降至424241.98个星系常量时，小说家濒危，这个情况才有所缓解。仅是缓解，生物们还是该杀就杀。” 　　席余烬看到那个“把恒星捏成人形”的方法，立刻心动无比，几番纠结之下，还是想当小说家。 　　他需要精神力！ 　　席余烬根据目录快速翻到如何成为小说家这一篇，然后找到“宇宙边缘地带特供”。 　　上面写道： 　　“宇宙膨胀边缘？真有生物去这里当小说家吗？ 　　好吧，我是个博学多闻的旅行家，我确实见过。那些贪婪的星盗手下圈养着好几个小说家……为了满足某些读者的特殊癖好，也为了这个指南的严谨性，我愿意详细讲述。 　　宇宙边缘的黑箱信号不太好，小说家是通过电台投稿的……” 　　后面涉及太多专有名词，席余烬学游民语的时间太短，只能浅浅了解。他用精神力把旅游指南捞在球边，继续在垃圾堆中翻找。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捞到一个可能是收音机的机器，还有一个体长达百米的超长黑匣子。 　　他从指南中了解到，这个黑匣子是宇宙的信号基站，是负责沟通宇宙信号的重要道具。机械星系发明黑箱后将整个技术公布，有条件的生物都能自行建造，宇宙才得以变成一个交流顺畅的地方。 　　启动黑箱，需要绑定一颗恒星的紫外辐射和红外辐射。席余烬不太懂其中原理，但左右操作一番，他居然用他自身成功启动了黑箱。 　　黑箱的信号传输能力很强，往往10个黑箱，就能覆盖一整个星系。 　　黑箱就像宇宙中的路由器，有输入、输出两个通道。席余烬再去摆弄那个小小的收音机，将精神力分得极细，小心翼翼地左右轻敲。不知过了多久，收音机总算成功接收到黑箱的输出信号。 　　收音机发出微弱的噪音，陌生的语调从它的喇叭中传出。宇宙并非完全真空，而是疏密不平的，就像是席余烬所处的宇宙膨胀边缘地带，它的介质是连续的，所以能传声①。 　　“沙沙、这里是磁风暴大电台，现在为您播报当前宇宙边缘的最热新闻，沙沙，众人瞩目的拍卖会惨遭虫族突袭……” 　　“这里是宇宙边缘和谐办事处，目前主舰需要灰钢、沙沙、尘多份，希望有条件的群众主动捐献，沙沙……” 　　“这里是好梦电台，现在由你们最爱的温柔催眠音朗读员，为您朗诵多个星系同时追更的大热小说，沙沙、沙沙…… 　　顺带一提，我们诚挚向各位宇宙边缘的能人志士征稿！专业编辑把关，大量收稿，稿酬丰厚，过稿超快！” 　　现在转入听众交流频道。嗨！幸运儿！你有什么糗事想说出来让大家乐乐的吗？” 　　“滚！我要狠狠骂你们电台，拿出来读的文章都重复上百次了！有没有点新意！听腻的旧文章，对精神缓解一点用都没有！垃圾电台，迟早倒——” 　　“呵呵，这位幸运听众信号不太好哦，这里听不见呢。让我们先进一段音乐，再欢迎下一位幸运听众……” 　　此刻，席余烬周围只有不会说话的垃圾，更加显得收音机里的宇宙新世界热闹非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一点点被点亮，不禁生出憧憬：一定要好好见识这个宇宙的全貌！ 　　他一定要成为小说家，练好精神力，逃出这个垃圾场！ 　　至于小说家的极低存活率，他也想好办法解决了。 　　那就是：开马甲。 　　只要他开马甲的速度够快，每个笔名的作品量极低，他的笔名在别人眼里自然是平平无奇，风险程度大幅度下降。他甚至可以搞点骚操作。试问，谁会想抓一个挖坑十年不填的小说家呢？ 　　作者有话说： 　　①1天文单位=1.5亿千米，所有“星球旁边”的描述都是实际距离很远，但在主角看来很近。 　　②作者编的，不要信本书任何一本正经的科普 　　- 　　《宇宙旅游指南》扉页语录：欢迎大家阅读！ 第2章 投稿 　　席余烬又在垃圾场里淘宝。 　　这次他要找的是写小说的工具。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能感知到组成自己的气体正在不断发生炽热的反应。他的体积比太阳小多了，除了太空垃圾没有捕获任何天体，所以他是个小质量孤星型恒星。恒星的质量仅影响寿命而不影响亮度，他在这片区域依旧非常耀眼。 　　“总算找到了……用精神力太久，我觉得我的星体都变轻了……”席余烬摸索太空的奥妙，也摸索自己的新躯壳，“难道我也患上了精神混乱这种疾病？” 　　入乡随俗得个病也不是不可能，但无论如何，席余烬的首要任务都是写小说。 　　他找到一个平板通讯仪，接上了黑箱的信号。他猜那是某个飞船的报废面板，因为还挺大的，但对于他来说刚刚好。他花了一些时间来学习操作。 　　“那么接下来，要写个怎么样的故事呢？”席余烬思考道。 　　他现在变成星球了，只要轻轻一回想，许多记忆都被翻出来。那些看过的文字好像就储存在自己脑海里，想看第几页就看第几页，所有遣词造句都清晰无比，他惊喜极了。看来他还拥有一个学习写作的资料库。 　　和书籍一起被翻出来的，是他的童年回忆。 　　那时他放学回家，总会在报刊亭逗留一会儿，或者买一份报纸，或者买一本新出的杂志。那年纸质阅读还未遭到冲击，报刊亭上各色实体漫画小说百花齐放，但都被打为“闲书”，学校是不提倡阅读的。唯有一类杂志，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课室内观看。 　　那就是《意〇》、《读〇》、《青年〇摘》！ 　　里面有诸多好词好句和故事，是写作文的素材素材库，学生老师都推荐看。 　　虽然长大后，众人才发现，这些杂志夹杂许多洗脑私货。 　　例如洗盘子的故事。 　　一位华国人去樱花国打工洗盘子。樱花国的店要求用洗洁精反复洗7次，1次都不能少。华国人不理解，他认为洗4次就够干净了，为什么还要浪费水洗7次呢？几天后，这位华国人被解雇了，理由是没有按要求洗7次，被专业的仪器检测出来了。啊，樱花国人的认真细致，真的是刻在骨子里的，华国人，放下你的小聪明与懒惰，你应该学习他！ 　　又例如送小孩子去幼儿园的故事。 　　一位华国人把孩子送去北欧幼儿园读书。一天小孩子哭哭啼啼地回来了，说自己被咬了。华国人直接上幼儿园投诉。结果老师的反应意外冷淡。原来，这是外国人培养小孩子竞争意识的方法，让小孩子从小就知道，哭不能解决办法。啊，华国人的溺爱教育只会让小孩子软弱！ 　　席余烬回首往事，才发现这些经典流传小故事竟然如此有毒。可是这种小故事在当年很爆火，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大家都爱看。从他这些天的了解，宇宙生物和地球人的审美差不多，所以宇宙生物也可能爱看。 　　他完全可以把这些小故事的内核改成捧地球人，让宇宙生物反思嘛！ 　　其次，就算这里的宇宙生物不喜欢，他也只是写了个短篇，并没有耗费多大力气。 　　因此，席余烬在这片宇宙的第一个短篇，就是反思式心灵鸡汤小故事。 　　席余烬想了想，输入第一个短篇的标题： 　　《一位游民老人的自述：几经磨难才明白，人生最好的活法不过这两个字》。 　　“我们人生中总有很多突发奇想的计划，一想到就热血沸腾，坐也坐不住，恨不得马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然而大脑冷静下来后，我们便开始思考计划的细节，总觉得哪里有缺漏。于是接下来一天我们都在细化计划的细端末节，大脑中好像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做出完美的计划，结局就不会变好’。再过几天，等我们想得七七八八了，当初的热血也差不多凉了，这个计划也没做下去的意义。 　　其实，再完美的计划都比不过两个字：‘开始’。 　　在我的母星蓝星有个搬山人，叫做愚公。有人问他，山这么大，你什么时候才能搬完？他回答，只要开始搬第一块石头，就能搬第二块石头，然后是第三块、第四块……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总有搬完的一天！” 　　…… 　　席余烬打字打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下。他确定，自己写文章是真的消耗精神力。幸好他现在只是写个短篇。 　　用自己的语言写好草稿，席余烬开始一字一句地翻译成游民语。游民语是多种族语言融合的产物，不大讲究语法语序，但还有很多专有名词要用拆词法做注解。因此席余烬的文章看起来由密密麻麻的长单词组成。席余烬越翻译越心虚，总担心自己翻译后，这篇文章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狗屁不通的随笔。 　　语言不通真是一大困难，要是他有个翻译助手就好了。 　　席余烬不放心，趁着脑袋里还挺多灵感，多写了一篇短篇。这篇的标题为： 　　《游民的顶级自律：能耐寂寞，能抗困难，能压狂妄》 　　“宇宙如此广大，与其羡慕那些佼佼者，不如经营自己的实力。做好这三个自律目标，你就不会被生活打败。 　　遥远的蓝星有个诗人叫做李白。他的诗句名垂千史。然而在他小时候，不过是个顽皮不想学习的小孩罢了。 　　一天，他沿着小河闲逛，看见一位老妇正在磨铁棒。李白问老妇此举有何用意，老妇便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李白大受震撼，学习的寂寞难道比磨针的寂寞还要多吗？因此他痛改前非，从此乖乖学习。” 　　…… 　　这篇席余烬写得满意多了！游民语好像成了他的第二门母语，遣词造句都十分自然。 　　翻译完一遍后，席余烬又精修一遍，不会用的单词就不要生硬地放进去，简单的单词或许能让读者读得更流畅。 　　他没有注意到，当他完成这一篇后，一股精神力如同涓涓细流灌入他的大脑里。若是有别的小说家看见，大概会大惊：这是宇宙的馈赠！ 　　小说家写文章也会耗费精神力，如果写得不错，会在成稿那瞬间直接获得精神反哺。这个精神力似乎是直接从宇宙中诞生的，因此被称为来自宇宙的馈赠。 　　席余烬只觉得自己的大脑活跃了很多，他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初稿。 　　写文章好像比想象中容易？自己似乎有这样的天赋？ 　　那不如再来一次？ 　　席余烬练笔上瘾，马上开启第三篇文档，这篇短篇的名字叫做： 　　《这三种细节，撕开了游民们最心酸的遮羞布》。 　　“人生在世，谁不是逢场作戏，谁都要把自己的表面装点得光鲜亮丽，生怕在宇宙中淹没了自己的光芒。可回到一个人的飞行舱时，等人们想揭下面具，却发现自己早和面具融为一体。 　　何其可悲！” 　　…… 　　大功告成！ 　　席余烬终于榨干了自己的灵感。 　　他为这三个短篇署上笔名，也是他的第一个马甲：余烬。 　　“这个马甲就专门写自由短篇和练笔吧。”席余烬想，“以后如果能用人形行走，就套上这个马甲好了。毕竟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他看向浩瀚的宇宙，自己确实如同一粒灰尘般渺小。但哪怕再渺小，也想和余烬一样留下自己的光与热。 　　但接下来的难题是，如何投稿呢？ 　　这个宇宙的投稿方式与地球不太一样。作家们通常是建立自己的网站，如同装扮自己的奖状陈列柜般，把自己的作品全部放上去。 　　然后作家向各个阅读平台、二创平台授权传播。 　　唯有正版“授权”，精神力才能反哺给作者。 　　在这宇宙边缘地带，却又有点不同：这里的网络太差了！ 　　不少游民连可以看文字的电子屏都没有，更别提看小说了。所以这里有独特的信息传播生态——作者投稿给电台，电台再有声朗读传播给大众。 　　这种二级传播会使精神力的缓解效率会大打折扣，同时没什么生物愿意投稿给宇宙边缘电台，又进一步造成宇宙边缘游民的精神混乱更加严重。 　　席余烬目前的设备比游民的平均水平还要简陋，只有一个收音机，一个有读写、储存、邮箱功能的电子板，黑箱的许多操作还没弄懂，更别说建立什么网站了。他对这种简单的投稿方式求之不得。 　　他记下收音机里说的好几个收稿地址，试探着将文稿的一部分利用邮箱功能发出去，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回复。 　　“嗡嗡” 　　巨大的电子屏幕忽然发出震动，意味着它接受到回信了。 　　席余烬紧张地点开邮箱功能，上面第一封信件写着“主题：日日淘金电台诚意购买您的著作朗读授权”。 　　他猛地放松了下来。 　　然而好像不止一封回信？ 　　第二封写着“主题：大丘电台诚邀您成为入住作家（PS：日日淘金出多少钱，我出双倍）” 　　第三封信：“好梦电台愿意高价收购您的著作朗读权！！” 　　再往下一划，还有很多席余烬没有听过的电台。总计共有14家电台在向席余烬购买朗读权，甚至一些电台还开始了竞价？ 　　咦，为什么有这么多？！ 　　宇宙边缘游民真被他忽悠了？ 第3章 新堤电台 　　宇宙边缘地带。 　　一架环形飞碟正在太空游荡，它的外表伸出许多黑色方板，像撑起一把把小伞。这是它放大信号的工具，电台就靠这个吃饭。 　　飞碟的外壁画着一个花里胡哨的涂鸦：“日日淘金电台总部”。 　　“你们收到那个新人的确认回信了吗？”一个黏液人吐着泡泡说道，“我们都把这附近的翻了个底朝天，没想到还出了个能写作的新人？嘿嘿，把他献给老大，老大一定会高兴的。那我离升职加薪不远了！” 　　“别废话了。”另一个带着防风镜的黏液人说，“万一被好梦家抢走那个新人，我们可没好果子吃，他们的老大和我们的老大本就有旧怨……我们不如加钱给那个新人？” 　　“没错！加钱！” 　　又一封恳请加钱的信传递到席余烬的邮箱里。 　　“我们愿意以2000点的价格购买您著作的朗读权！” 　　“大丘电台对您的承诺永远有效，而且我们还可以另外增加1000点。” 　　“好梦电台愿意在原价上增加3000点！” 　　“亲爱的余烬大师，您好，上一封信是我们写错了，我们好梦电台愿意在原价上增加5000点，即总价8000点的价格买断您的新作《心灵读本短篇集》朗读权。” 　　席余烬大惑不解。 　　他的短篇也没写得那么好？而且他只发了几百字的试阅，除了文通字顺，能读出什么？ 　　事实上，还是因为这里的小说资源太稀缺了，精神混乱已成为压在游民身上的一座大山。电台就是游民们的救命稻草。而绝大部分电台的主人，都是星盗。 　　宇宙边缘地带只是个统称，并非真的能看见边界。在这里，总有许多年轻的、不稳定的恒星或行星蹦出来。宇宙生物经过探索，发现炸开婴儿恒星，可以得到丰富的矿产资源，其中就有最稀有的“原始尘砂”。 　　“原始尘砂”是制作实体书籍的特殊矿产，是这个宇宙的硬通货。因此许多宇宙生物蜂拥而至，来到宇宙边缘当“淘星者”，只要找到刚出生的恒星，他们就发大财了。 　　久而久之，一些生物找到了另一种生意，他们凝聚在一起，成为一股大势力：盗星者！ 　　星盗人多势众，四处抢占已经有主的资源，开发后二手拍卖出去。来淘星的个体户都打不过他们，而那些大势力很快和星盗勾结在一起。星盗很快接管了许多尘砂矿场，炸了一颗又一颗新生恒星。 　　宇宙边缘，无法无天，连活体拍卖也时常出现，根本没有人管他们。星盗气焰更甚，甚至开始奴役不服从他们的游民。星盗们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 　　“宇宙边缘地带是最自由的地方，而我们是自由的王！” 　　星盗之间也有不同派系，分别掌握着不同的电台，平时就有暗暗较劲的意思。谁的电台有新小说，游民就会更加依赖谁家，谁的势力就会扩大，这还不竞价？ 　　第二个原因，是电台的宇宙生物们都看出了席余烬作品的潜力。 　　哪怕只有一小段试阅，他们贫瘠的精神海都能感觉清爽的凉风扑面而来，积压多日的沉重终于稍微减轻。 　　“他应该是个刚来宇宙边缘地带的游客，游民语用得太生疏了。” 　　“怎么不说你阅读能力差呢？人家好歹能写2级的文章。”一位电台工作人员忍不住道，“我觉得这个小说家写得很……嗯，很雅正。” 　　在这个宇宙，“阅读认知能力”是评估文章，也是评估读者的重要维度。0级是婴儿的牙牙学语，1级是普通生物的正常交流，2级则能理解人物情节思想，以此类推。 　　如果读者阅读能力只有1级，代表祂精神混乱程度很深了，那么是读不懂2级文章的。星盗地处偏远，不少生物很久没读到新书，下意识以为是自己阅读能力下降了。 　　而席余烬学习游民语又是从垃圾堆里的文字学习的，他写作时自然是运用书面语。因为担心露馅他还检查了好几次语法问题，所以整篇文章看起来“文绉绉”的。 　　诸多因素加起来，导致“余烬”这个笔名在电台的人设是：风格典雅端庄的作家，因为不知名原因来到宇宙边缘地带附近旅游。 　　可席余烬并不知道，他还在对着不断增多的来信满头问号。 　　此刻，宇宙边缘某处。 　　一架破旧的锥形飞船漂浮在广袤无垠的太空内。 　　“我们恐怕无法竞价成功了……”一位长笛人用八张嘴同时说道，“据线人说，那帮星盗已经在竞价。我们新堤电台能获得朗读权的概率微乎其微……” 　　“可恶的星盗！”另一位长笛人的一张嘴怒骂道，其余七张嘴同时下撇，“我们好不容易才修好一个新电台，很多生物都坚持不给星盗电台收听率，就为了支持我们。结果却是我们手里没有新文章了吗？” 　　听闻此话，几位长笛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落寞。 　　他们从遥远的金塑106星系而来。听闻宇宙边缘的矿产最为丰富，他们想当一回淘金者。 　　没想到刚来就被星盗洗劫，还有个同族被当场拐去。他们长笛人有八个发声器官，音律丰富，声域极广，非常适合当电台的朗诵者。每当从星盗麾下的电台听到同族的声音，他们都心如刀绞。 　　一声声重重的叹息回荡在飞船内。 　　他们从一开始的愤懑不平，发誓要拯救宇宙边缘地带，到现在深感无力，只过了3875个宇宙时。 　　他们能拯救什么？那些和他们一样水深火热的宇宙生物吗？可他们连同族都拯救不了。很快，下一轮精神混乱爆发时，他们只能从“逃离宇宙边缘放弃同族”和“听从星盗”之中二择一了。 　　“叮叮” 　　飞船内突然传出提示信号。十几位长笛人连忙挤在接收器前，以为是好运降临，那个新人小说家选择授权给他们了！他们长管的身体不顾仪态地堆成一垒。 　　“是即将开播的提示音而已……” 　　长笛人又撇着嘴失望地离开。 　　年长的长笛人出来主持大局：“就算我们没有新文章，我们也要把新一期广播做好！别忘了我们还有一群忠实的听众。我们不能辜负他们。” 　　“那读什么呢？”今日轮值的长笛人坐在录音仪器前调试装备，“要是读以前的文章，和告诉听众们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了有什么区别。” 　　“其实……”年长的长笛人抖着发声器官，“我有写小说！” 　　他在旁边的柜子里敲了一番，拿出一叠手稿，宛若捧着黄金一样将它放在桌上。其他长笛人都把嘴巴张成O型。 　　“您、您写了文章？”长笛人用六张嘴吹口哨表示自己的震惊，两张嘴慌张地读出声，“您、您这种大事怎么不说呢？” 　　“我也是不确定自己写得怎么样。”年长长笛人露出一丝羞涩。 　　“咳咳，让我来阅读您的大作——我叫做小明今天我决定去上学可我不想上学我想睡觉然后做梦最好梦到今晚的动画虫族女王大战机械之脑我虽然没看过战争但我希望宇宙和平……”一口气念完文章的长笛人猛然顿住，“呃，没了？” 　　其他长笛人面面相觑。 　　年长长笛面带有期待。 　　其他长笛人吹着尴尬的口哨低头离开，去干自己的事了。 　　年长长笛人狠狠地敲了一下飞船内壁，老脸一红解释道：“写小说对于我们这群精神混乱的生物太困难了。”手稿在模拟重力的作用下，轻轻地飘在长笛人脚边。 　　“叮叮” 　　飞船内又响起提示信号，但这回没有人在意了。 　　信号声连绵不绝，负责今日广播的长笛人听得有些烦了，推着椅子来到接收器前。 　　“哐当。” 　　长笛人手里的组合麦克风摔在地板上。 　　长笛人没有专门的视觉器官，他们的八张嘴能感知一切。此刻，长笛人的八张嘴从小小的O型，张成能一口吞下巨无霸汉堡那么大，再扩大成八个深渊巨口。多层次的声波响彻整个飞船。 　　“天啊！！新人小说家同意授权给我们了！！！” 　　“什么！！！” 　　无数个深渊巨口同时惊讶地撑开。 　　…… 　　“我才不会授权给星盗。” 　　席余烬总算弄明白几个电台的本质区别，正在垃圾堆中不开心地自转。 　　“如果不是有个好心人来砸场子，我就要成为他们的商品了。” 　　席余烬回想起当时天降英雄的场景。 　　当时，他不擅长使用精神力，在暗物质重能束中动弹不得，甚至听不懂这个陌生宇宙的语言，只能焦灼地静观其变。 　　忽然，远处炸起一朵小小的红色烟花。 　　宇宙边缘地带的声波传得十分缓慢，所以那只是一朵小花在太空里安静地绽放。但没等多久，第二朵更大的小花张开。第三朵、第四朵。花也越长越大。一个星盗小弟屁滚尿流地闯入拍卖现场，惊恐地喊： 　　“快、快逃。是虫……虫族来了！” 　　原来那不是花，是虫族在太空跳跃撕裂的空间！ 　　之前还高声阔论的拍卖客都慌不择路地开始跑路。被束缚的席余烬并不能感同身受，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花”逐渐绽放的方向。 　　终于，在拍卖现场，一朵九十九瓣红色莲花自空中轰然炸响！ 　　花蕊中心，是全副铠甲的虫族。 　　花瓣逐渐消逝，太空里的不速之客显得渺小无比，也安静无比。虫族的盔甲像是地球中世纪骑士的全身甲，大气而古朴，比起金属更像是骨骼制成，很少反射光线，像个行走的黑洞。他身后伸出两束光翼，倒是极为耀眼。 　　全身盔甲把虫族的样貌遮得严严实实，于是席余烬这个外地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虫族就长盔甲模样。 　　这个会动的盔甲还挺帅的……哪怕身处险境，席余烬的思路仍忍不住跑偏。 　　拍卖客抱头窜逃，一架架飞船腾空而起。虫族视若无睹，反而在拍卖品中寻找什么。 　　虫族看见那些瑟缩在一起的活体拍卖品，没有做出特别反应，只干脆利落地斩断那些锁链。那些不幸的拍卖品向虫族道谢，虫族也丝毫不理会。 　　最后，拍卖场只剩下虫族和席余烬。 　　虫族先是看到暗物质发生器，再顺着锁链看到中间的小恒星，似乎是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估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恒星。 　　席余烬心生紧张，暗中期盼这位盔甲小哥帮忙解开锁链，却难以分辨对方是否有敌意。 　　虫族思考了一会，利落地毁掉暗物质发生器，便继续翻找其他拍卖品。他快速浏览那些商品，确认没有自己找的，又马上开空间跳跃离开。 　　只剩下重获自由的席余烬。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虫族就消失在感知范围内。席余烬只能看着虫族离开的方向，一边自转一边想：这副盔甲，真是个善良的好人啊！ 第4章 朗读者 　　新堤电台飞船。 　　今日充当广播员的长笛人已经调试好设备，八个嘴巴朝着八个收音设备轻柔地吹着口哨，向听众们宣布： 　　新堤电台，小说朗读频道，即将开启。 　　长笛人外表类似一根长棍，八张嘴从上到下依次排布，音调也从高到低依次变化，能照顾不同听众的接受频率。他们种族的合唱团还在宇宙合唱大赛中拿过金奖。飞船内的屏幕显示，已有许多忠实听众调到他们频道。 　　“潜藏在各处的宇宙生物们，祝您新的一天也能获得好心情。话不多说，马上来到我们的今日节目，短篇朗读。” 　　长笛人稍稍停顿，又带着稍微炫耀的语气说道， 　　“今日，我们幸运地收到小说家余烬的新短篇《心灵读本短篇三则》，如果有想录音的伙伴，请尽快准备相关设备。没有设备的伙伴不用灰心，我们明天同一时间会重复播放。当然，现在大家最该做的，是准备一个舒服的姿势进入新故事……” 　　飞船内的晶屏显示突然增多了许多新听众，看来新短篇的噱头还是很能唬住人的。 　　其他长笛人都衣冠整洁地坐在朗读员后面，时不时吹出一些辅助音乐，增加朗读声的厚度。他们的腰杆挺得板直，仿佛在参加一个颁奖典礼。 　　小说的精神治疗往往是第一次阅读文本最有效，电台的朗读已经是一种二次创作，能传输的精神力有限。不少听众都觉得是隔靴搔痒，可又不能不听。 　　一位新堤电台的听众躺在自己的小小飞行舱里，不耐烦地翻了个身。他已经很久没有缓解精神混乱，每日都头痛欲裂，还得打起精神来躲避星盗。他对电台里说的“新短篇”不大感兴趣，认为就是在听众中收来勉强文通字顺的投稿。 　　今天的新地电台背景音还挺好听的…… 　　希望他今晚听完后能睡个好觉。 　　“你开始迈出第一步的跨度，决定了你的人生高度。” 　　温柔的朗读音钻进听众的大脑里。今天的文章，似乎是个语句通顺的短篇？而且是以前从未听过的新文章？ 　　朦胧中仿佛有一点冰粒撒进灵魂里，微薄的凉意使脑海更加舒缓。又像是沙漠中淋了一场小雨，虽然不多，但能让宇宙生物安稳度过这个夜晚。 　　“有的人，天赋异禀，匆忙一生，却最终毫无建树。就是因为他始终没有开始他命运的计划，他始终在跟随别人的步伐。有的人，天赋寻常，平日也不见多少努力，却能在关键时刻一飞冲天，就是因为他能准确把握开始的契机。 　　我曾听闻我家乡有个小孩子姓方，名仲永……” 　　这位听众赶紧翻箱倒柜拿出一个录音设备，不少罐头因此乱飞，在飞行舱里缓慢漂浮。 　　《心灵读本》引用的例子，都是席余烬在另一个宇宙家喻户晓的小故事。在地球人眼里，它们因为被太多次引用，常常被人嫌弃老旧干瘪。实际上，它们本体故事都是跌宕起伏，具有强烈的警示作用。被人们提炼数次后，它已经成为非常干练的故事，几句话内就把一个一波三折的故事讲清楚，主题鲜明，微言大义。 　　对于身处边缘、饱受精神混乱折磨的外星人而言，简单、有趣，是最适合不过的读物。 　　大部分把电台当做哄睡音的听众没有想那么多，只模模糊糊感觉，这个《心灵读本》有好多有趣的小故事。 　　无形之中，外星人听《心灵读本》的心态，和当初中小学生初读《意林》《文摘》的惊为天人不断重合。 　　第一个短篇很快结束，最后的质问声无声胜有声： 　　“我来到这个地方，和众多游民一起工作。我本以为我是按照自己的计划来的，但看着游民们相似的疲惫表情，我不禁反思自我：我是不是因为别人都说宇宙边缘好，才跟风到这里的？是不是我真正的人生计划从未开始？倘若我现在回头，我逝去的青春还能回来吗？ 　　我抬头望向深邃的宇宙，宇宙没有回答。” 　　…… 　　新堤电台，长笛人为成功朗读新文章相互击嘴以示庆祝。 　　飞行舱里，听众满意地翻了个身。 　　《心灵读本》当然算不上什么大作，但对于游民来说犹如沙漠里的甘霖。可以缓解一晚上精神混乱的作品，在宇宙边缘地带已经很不错了。更好的文章，可以缓解深层次的精神混乱，效果也更持久，可惜游民们无福享受。 　　“这个作者所在的蓝星，看起来拥有很高级的文明……流传的小故事都非常有哲理。” 　　“这个‘余烬’估计不是新人作者，短篇发人深省。要是能在旅游中遇见就好了。” 　　一些听众如此判断。少部分听众记住了蓝星这个行星，打算以后有机会问问这个行星的方位。 　　“晚安，宇宙，做个好梦。” 　　看不见的精神力从宇宙边缘的各个角落涌出，顺着“授权”渠道，反哺回席余烬燃烧的星球内。它们如丝线般微小，席余烬几乎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他悠悠自转，发觉自己大脑清明许多，能感知的视野也更广阔了。宇宙在他眼里不再是一片漆黑，远处星系的红移轨迹跨过空域，构成了绚烂的图景。 　　“这个宇宙真神奇……”席余烬不禁感叹。 　　“沙沙——” 　　席余烬的电子屏显示收到邮件。 　　新堤电台的长笛人语气热情地问候： 　　“十分感谢您的授权！《心灵读本》这个名字取得太恰当了，游民们表示很喜欢，不知道您对我们刚才的二创是否满意？我们即将支付您的稿酬，请留下您的账户IP。” 　　席余烬觉得对方挺礼貌的，于是试探道：“我刚来宇宙边缘，不小心丢失了一部分设备，你们知道哪里办理账户吗？” 　　长笛人反应很快，自动为席余烬补全了身份：“天啊！您也被那群可恶的星盗洗劫了？不要担心，我们可以帮您设置一个电台交易账户。我们宇宙边缘是用虚拟尘砂来做交易的……” 　　席余烬听懂了，原来这里的电台还承担着类似银行存钱的功能。宇宙大部分地方都会承认《机械群星和平公约》，星盗也是，才可以和别的大势力合作。所以银行资产还是很安全的。 　　过了一会儿，席余烬便拥有一个电子账户，上面记录了他这次的稿酬，5000尘砂。 　　“尽管以市场价来说这是个低价，可我们保证我们新堤电台是非常有诚意的。”长笛人连忙解释，“您或许觉得星盗给的多，但您注意他们的出价单位！” 　　席余烬翻看之前的信件，发现星盗的邀请信上都写的是XXX点稿酬，没有具体单位。 　　“他们总是以假装高价的形式骗稿，最后却在单位上做文章，只肯给很低的稿酬，以致于宇宙边缘地带名声都臭了，都没有新小说家肯投稿。”长笛人说到这里颇有些咬牙切齿，“他们就是想把所有小说家都攥在手里，不肯为他们所用的小说家就赶走！” 　　星盗，已经成为宇宙边缘地带的一大毒瘤…… 　　“对了，虽然星盗人品不行，但是他们电台的购物频道有很多独特的东西。您可以先去那里看看，再来问我们电台有没有。”长笛人补充道，“如果您一定要购买星盗电塔的物品，可要万分小心他们赖账。” 　　长笛人还发来一份宇宙边缘注意条例，一些看不懂的地图，讲述了语言交通等基本常识，给席余烬帮了大忙。 　　席余烬明白新堤电台的诚意，十分郑重地写了一封感谢的回信。获得第一桶金，他有些高兴，打算去购物频道那里听听。 　　谁知长笛人又发来一条信息。 　　“这样说或许有些冒昧……” 　　“但请问您现在接受约稿吗？” 　　新工作上门？ 　　席余烬打起精神，礼貌地回复：“很感谢你的帮助。不如说下您的详细要求，我看看是否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如果发来一堆看不懂的单词，他就拒掉这次工作，再去好好学习游民语。 　　长笛人问道：“您好，余烬先生，请问您听说过狗血小说吗？” 　　“狗血小说？”席余烬忍不住问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哦，狗血是我们常用的俚语。”长笛人在宇宙边缘混久了，什么生物都见识过，知道许多单词需要严谨拆分，对方才能听得懂。 　　因此他重新定义： 　　“我们想约稿的类型是，过于夸张与胡扯、具备多重反转、情节符合大众偏向的情感纠葛类文章。简称，狗血文。” 　　你们宇宙生物……原来好这口？ 　　席余烬呆呆地自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旁侧敲击了几句，终于从长笛人口中理解这个宇宙的第二层面貌。 　　还是因为宇宙通病，精神混乱。 　　精神混乱不仅影响写作能力，还影响阅读能力。其实大部分宇宙生物都不太乐意读太深奥的著作，他们喜欢偏向纠葛比较多的、情节老套但有用的狗血文。所以他们读《心灵读本》的小故事就接受良好，要是真让他们读古诗，可能因为读不懂而马上弃文。 　　席余烬想明白了，这个宇宙有点类似他那个时代的网络。那里短视频横行，人人追求短快爽，一些网友就逐渐丧失了阅读厚重著作的能力。 　　“感谢你的解答。”席余烬在信件里回复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个约稿，这不太符合我的风格。” 　　不等长笛人那边表示遗憾，席余烬赶紧补充： 　　“但是我可以推荐我的友人！他非常擅长狗血文写作！” 　　“呃……他叫做……荀命！” 第5章 约稿 　　席余烬临时想出这个新马甲的名字。荀命不仅谐音“寻命”，纪念他在探索宇宙的日子，这个“荀”还比“苟”多一横，庄重地宣告他开马甲的初心：“苟一命”！ 　　开马甲，当然要从第二个作品就开始！ 　　长笛人非常愉快地发来信息：“那我真是太感谢了，期待荀命先生的著作！” 　　席余烬松了一口气。 　　写文章的事先不着急，他要通读长笛人送过来的资料，好让自己更了解这个宇宙边缘地带。 　　因为这里信号不好，住在一起生物共用一个账号是常有的事，他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如何再搞来新账号。 　　其次，席余烬发现他无意中捞出来的黑箱是个非常稀有的物品。黑箱的制造技术虽然公开了，但并非所有生物都有能力制造。有了黑箱，才能远距离传输信号和精神力。而且这个宇宙扒马甲都是通过锁定黑箱随机IP来扒的，席余烬可以通过更改黑箱设置规避被扒马甲。 　　看来他开马甲的方案具备可行性…… 　　席余烬再去探索这里的电台，他把收音机调到“新堤电台”的频率，恰好听到对方在卖货。 　　“现在为您介绍商品号004321，它是由刺球族贡献的维修宇宙飞船入门资料，十分适合小体型宇宙生物使用……如果现在打包，还赠送一架超迷你型宇宙飞船哦！ 　　要是对本商品感兴趣的话，请拨通我们的电台购物热线XX-XXX-XXXX，并报出商品号。先到先得，过时不候！” 　　新堤电台卖很多东西，有各种大小飞船、有各星系家乡特产、有人类暂时不能理解的神秘照片、从宇宙旮旯里找到的不知道有什么用的物品…… 　　作为听众的席余烬真是听得热血沸腾！ 　　他第一次来这个宇宙，看什么都是新鲜的，哪怕是最低价的普通陨石也想买上两块。 　　要是他能把整个电台购物频道买空就好了！ 　　席余烬只能听价格冷静一下。 　　大部分听起来实用的商品，都在一万尘砂以上。而他现在只有五千尘砂。他不用吃喝，只需要燃烧，已经节省了很多资金。搞事业赚钱一事刻不容缓。 　　席余烬又快速浏览了一些宇宙边缘地带的常识，马上开写。 　　打开电子屏，席余烬静心凝神。 　　然后发现自己半个字都写不出。 　　要不……先用“余烬”马甲再编点心灵鸡汤？ 　　席余烬写这个倒是很快，几乎没有瓶颈期。他唰唰写下新短篇标题，这是《心灵读本》的第四篇： 　　《越节制的态度，才是越高级的生活》。 　　“在我还没有成为游民的时候，我去到蓝星旅行，拜访了一位蓝星有名的企业家，发现他们有一项奇怪的规定： 　　所有办公纸，都需要写满两面才能丢弃。” 　　…… 　　写完《心灵读本》后，席余烬苦思冥想狗血文的内容。对方要求长篇，所以内容一定要丰富。 　　席余烬只好摸索着按要求一条条列大纲。 　　首先是时间跨度要大，要涉及三代人的爱恨纠缠。 　　其次是出场人物要多而鲜明，要涉及三个不同阶级家庭的恩怨，所以要有豪门、贫穷人家、中产家庭，对比拉开，才有故事张力。 　　然后要有情感纠葛，所以要写多角恋，这里面的恋爱，完全不用拘泥于普通的两性关系。因为宇宙是拥有多种性别的，所以要多性向发展。不能光写甜甜的恋爱，还要写苦、酸、恼、怒、恨，最大程度调动起读者的情感。 　　最好写的是大户人家里有一连串兄弟姐妹，几个人有不同的感情线，但他们的感情线又交织在一起。 　　狗血文还要有一项标配要素：突发意外，例如突发抢救无效、突然遭遇凶杀案、突然出现一个孩子、突然跳楼。 　　但是拥有意外太多，还会导致故事太乱，所以不好看。最好给它安一个特殊的时代背景，能合理地把这些意外、阶级纷争、三代人的恩怨通通融在一起。这样最后还能稍微提升一下主题，使得故事凝而不散。 　　列完这些大纲，席余烬脑子里有个模模糊糊的故事雏形了，但还需要一些细节。 　　为了使得故事符合这个宇宙的喜好，席余烬打开收音机，调去其他电台，想听听不同的故事。虽然这里的游民都听腻了电台的故事，可对于席余烬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欢迎来到日日淘金电台……今天为你讲述的故事是《祂流下眼泪，祂不再爱了》” 　　“祂也不明白，原来一个灵魂也可以分成两半，去爱上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这何等煎熬、何等痛苦！” 　　席余烬仔细去听，想知道宇宙生物能接受的尺度有多大，万一宇宙生物喜欢G级内容，他还是另谋出路吧。然而听完后，他觉得只是个很顺畅有点起伏的三角恋故事而已。 　　他翻看《宇宙旅游指南》，发现上面已有答案。 　　在这个科技发达、探索区域几乎无限大的宇宙，宇宙生物们最常待的地方是他们的飞船，最常经历的事件是孤独的星际穿越。 　　宇宙生物几乎不存在只在一个地方生老病死的情况，哪怕在路途上遇到的伙伴，可能只要分开一次，就再也遇不到。这种流动性极强的生活使他们对人际关系的想象力十分匮乏。 　　这就如同生活在一线城市的人，很难想象全村嚼舌根一个八卦的生活。生活在现代时期的人，很难理解到封建王朝对名节的看重。星际时代的生物，更难理解那些过于亲密的生活方式。可他们又很喜欢看，一边大呼不可思议一边指指点点。 　　三角恋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存在。宇宙生物听了都会大惊：“什么？在路途分开的情侣不就是默认分手吗？他们分开后居然还能再重逢？这是奇迹吧！” 　　当然更多宇宙生物边看边骂：“瞎编乱造，作者是个没旅游过的残疾？” 　　编了三代人两个家庭三个阶级情爱恩怨的席余烬：……完蛋了，我真没旅游过。 　　“可要是我删改小说内容，我反而需要描写一些生活细节……” 　　席余烬烦恼地自转，他已经习惯了自转，这是星球的本能。 　　“这样更容易让人看出漏洞。我希望‘荀命’是个写过很多文章的小说家，而不是新人，新人最容易被盯上。” 　　要打造完美的马甲，最关键的是立好个性鲜明的人设。席余烬模糊中有点想法：如果这个马甲要写狗血文，那他应该是个具有强大心脏、每回下笔都能让故事更曲折一步的人。 　　所以，还是要按照原大纲写。 　　就当做这次“荀命”发挥失常嘛，大不了他再用“余烬”写多几篇《心灵读本》。他现在又有新灵感了，《心灵读本》的第五篇短篇标题就叫做： 　　《蓝星名人家庭曝光背后的热议：杀死我们自己的，只有在深夜才知道》。 　　…… 　　此刻，好梦电台。 　　好梦电台背靠黏液人星盗，是宇宙边缘知名的大电台。最近它掳了一个长笛人当广播员，声音好听极了，电台听众增多。好梦电台隐隐有成为最大电台的趋势。 　　它的总部也非常大，是个螺旋型飞船，外表贴着许多花里胡哨的贴纸。 　　一位黏液人挪动着走进一个舱室，厉声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长笛人！看你干的好事！” 　　长笛人被锢着一条锁链，他的嘴巴弯成不悦的弧度。 　　黏液人继续控诉道：“这段时间！我们已经收到许多条来自听众的投诉，都在说你这个广播员不敬业！你真是像个臭石头一样可恶！” 　　长笛人没理他。 　　黏液人抖抖投诉信，先说第一条罪状：“我们的听众说，他们根本听不清你在念什么，你朗读时的口音太重了！”这可是长笛人，宇宙中说话好听的长笛人，居然得到这样的评价？ 　　长笛人总算开口，用他厚重的声音说：“我也妹啥口音啊我寻思着。” 　　黏液人大声说第二封投诉信：“你的语序太奇怪了！以后禁止使用倒装句！” 　　长笛人耸耸肩：“我咋不觉得怪呢我这样说话。” 　　“第三项——”黏液人几乎凑到长笛人嘴巴前，“你说话总是把音节连在一起，给我改掉！” 　　长笛人想起自己的同族确实说过这个臭毛病，只能认下了。他说：“报一丝啊。” 　　黏液人把投诉信都甩在长笛人脸上，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哼，听说那个新人小说家把文章投给了新堤电台……真是不识好歹！迟早有一天找到他，让他见识谁才是宇宙边缘的老大！” 　　谩骂声回荡在飞行舱里。 　　长笛人低着头，看见投诉信飘在地面上，上面有来自vip听众的水印。 　　好梦电台豢养了一批小说家，只有成为vip才能接入他们的秘密频道。一些处于别的星系的大势力，想与星盗勾结买方便，当然乐意付款。而游民们为了维持生计，大部分都同意付钱了。 　　当时长笛人初来乍到，不仅不同意这霸王条款，还与星盗发生冲突。 　　最后，长笛人被掳走，强制为好梦电台打工。不久后，长笛人听说他的同族组成了一个“新堤电台”对抗星盗，不禁悲从中来。他们长笛人总是很团结，可他并不想要同族们飞蛾扑火。 　　这个被禁锢的长笛人从狭小的舱室缝隙里捞出一个简陋的收音机，悄悄调到“新堤电台”的频道。他想听听同族的声音，又害怕同族们仍然待在宇宙边缘地带。 　　他张开一张小嘴，这个声音器官能发出最高频的震动，这里的黏液人不会听见，只有他能听懂。 　　长笛人唱道： 　　“啊我的家~我的友人啊~快回家吧——家里的塑料，再烂也比外面的乐器美妙~” 　　“叮叮” 　　新堤电台突然发出开播提示。 　　长笛人连忙调小了声音，同时认真感受里面的震动。 　　同族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让他有几分欣慰。新堤电台的长笛人说： 　　“这里是新堤电台，经典朗读频道。今天我们将开启全新连载节目，由蓝星知名作家荀命全新力作二创而成！ 　　——《真假豪门》！” 　　为了方便读者理解，《真假豪门》还有一个副标题：被交换的孩子们。 　　长笛人心头泛起一丝波澜，虽然很多宇宙生物第一次和养育者分别，就是永别。但还是会对养育者有着最原始的依恋。一些看重血脉的宇宙生物要是知道自己孩子被换了，估计会开飞船到处炸恒星。 　　这个故事光是标题，就挑起了长笛人收听的兴趣。 第6章 连载 　　文章开头，描述了一个善良的仆人，也就是小说的主角，星梵。他为陈家工作，陈家是火星的知名豪门。 　　比较有道德的主角总是很容易让人代入。而且这篇文用了非常多口语化的短句，听起来很流畅。席余烬为了写得生活化一些，参考了电台里的口语用词，所以“荀命”的风格和“余烬”截然不同。暂时没有宇宙读者怀疑，有生物这么闲心开马甲写文。 　　仆人星梵在陈家过得并不好，他不仅要大冬天手洗衣服，还要把全家上下的保洁都做了，就连其他仆人也看不上他。 　　“好土的豪门……”长笛人冒出一个想法，却不妨碍他听下去。 　　原来星梵是陈家老仆人的孩子。老仆人作恶多端，偷窃陈家机密资料未果，被人举报入狱了，留下一个孩子。陈家夫人心善，收留了他。他过得很不好，但很感激陈家。 　　然而极少人知道，星梵就是陈家的孩子，当初老仆人不仅想偷资料，还把自家孩子和陈家孩子调换了。 　　证据就是，星梵长得和陈家家主很像，非常帅气。 　　可惜星梵终日劳作灰头土脸，所以陈家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人看得出来！ 　　长笛人嘴巴渐渐张成一个“口”型。 　　好、好大的信息量。 　　好离谱的逻辑！ 　　但这个故事冲突十分鲜明，调换孩子的真相、什么时候显露容貌、坏人什么时候得到惩罚，就像一个萝卜般吊在长笛人面前。他就是忍不住听下去。 　　如果长笛人知道地球的网文，会明白这种心态叫做“期待打脸”。 　　这种情绪是很简单的期待感，许多文章都能做到。此刻，众多听众并不理解狗血文能带来的情绪波动，刺激得像每一步都踩在悬崖边上…… 　　老仆人当初交换孩子，是在陈夫人临盆之际，把星梵，和自家的双胞胎交换了，也就是以二换一。 　　长笛人：“啊？” 　　陈家家主不疑有他，以为是火星产检技术落后，才检测不出来。陈家家主是典型的慕地球派，很是瞧不起火星，做梦都想飞跃阶级。 　　长笛人：“啊？？” 　　因此陈家有两位少爷，小少爷常常刁难星梵，大少爷则比较善良。 　　因为大少爷是陈家唯一知道星梵血脉真相的人。 　　长笛人：“啊？？？” 　　这篇文是怎么做到每一段都有意想不到的转折点？ 　　简单介绍完所有人后，小说引入第一个事件，来自地球真正豪门，黎家的舞会邀约。 　　黎家继承人，黎沉，是个不苟言笑的冰山。 　　舞会第一晚，奇迹发生了，黎家继承人居然主动邀请陈家大少跳舞，陈家二少在旁边嫉妒得内心发狂。 　　幸好第二晚，黎家继承人邀请了陈家二少跳舞。陈家小少爷幸福地天旋地转。他听见旁人在说：“看来黎家的新婿会在陈家两位少爷中诞生。” 　　然而黎沉邀请陈家少爷，是因为他以前被一个自称是“火星陈家的孩子”救过。他记不清对方容貌，只记得对方身上的清香。 　　可惜好像陈家每一个人身上都有那股清香。 　　原来当初救黎沉的正是星梵，他负责洗全家的衣服，当然会挑自己喜欢的洗衣液。 　　长笛人：“原来当初设定主角非要洗全家衣服是为了这个吗？” 　　长笛人思考，觉得逻辑有点道理，再细想，发现不能细想。 　　虽然他一直在吐槽，可他就是忍不住听下去。同族的朗读似乎有股神奇的魔力，一直吸引着他，让他舍不得换台。 　　舞会第三晚，陈家小少爷对自己被黎沉看上一事深信不疑，讥讽了星梵一顿。陈家大少假意关心星梵，却给星梵下药。因为他要去除这个有可能对他地位有威胁的人。 　　星梵毫无防备地喝下加了料的酒。 　　他作为仆人，不能出现在舞会，于是去到休息室。 　　结果他走错了，去到了贵宾休息室，见到了黎沉。 　　此刻恰好药性发作，这是一款产自春天的药，所以星梵在某人的怒喝下把黎沉推倒了。 　　长笛人：“这是我能听的吗？” 　　噢，他忘记了，宇宙生物读物没有限制分级。 　　第二天，星梵和黎沉在大床上醒来，他们昨晚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双方都长松一口气。 　　但他们看见一个老妇人站在房内，吓了一跳。老妇人正是黎家真正的掌权人。她喝道： 　　“虽然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做，但是外面的记者可不这样想。黎沉，你的名声已经坏了，可不能一错再错！” 　　所以，为了维持黎家的名声，老妇人只能向外介绍他们是两情相悦，不日完婚。 　　如此阴差阳错下，星梵成了黎家赘婿。 　　长笛人头顶嗖的冒出一个感叹号。 　　正当他屏气凝神想知道后续如何时，收音机里同族熟悉的声音如此说： 　　“今日连载已朗读完毕，想要听重播的，请关注我们电台的节目时间表。如果对后续感兴趣，请在明天同一时间准时收听吧！接下来是幸运听众互动时间……” 　　什么！居然没了！断在这里？ 　　他一定是想看看接下来的故事有多离谱才如此抓心挠肺的。 　　后续到底发生什么事，陈家换子的真相什么时候揭开，星梵和黎沉两人能拥有幸福结局吗？ 　　此时电台已经到了听众互动时间。以往大家听完故事，因为都是陈旧无比的故事，所以这个环节都冷清无比，独留广播员在那里尴尬。但今天，新堤电台的交流热线都被打爆了！ 　　“你们这写的什么玩意！”第一位听众语气很冲，“这么多人物，太难记了！差评！”然后因为信号不好很快掉线。 　　第二位听众很快抢占了热线：“这是什么奇葩宇宙生物，作者一点逻辑都没有。最后那个强制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在意，但既然这个作者写出来了我就不得不问一下，因为这是我这种宇宙生物的习俗，星梵和黎沉谁上谁下啊？” 　　这位听众也很快掉线，第三位听众立刻接过吐槽《真假豪门》的接力棒：“靠清洁衣服上的味道来判断对象，还判断不出来，知道这个种族的嗅觉器官很落后了。而且哪来的豪门只在一颗行星上开舞会？还不能娶自己想娶的生物，这叫什么有能力的继承人？这个作者真的没有一点常识……” 　　某个巨大垃圾场内，席余烬忍不住掐停收音机，立刻伤心又难过地自转起来。周围的太空垃圾跟着他绕圈圈。 　　他写的有这么烂吗？ 　　席余烬思考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专业小说家，也对这个宇宙不了解，写出一篇大众不喜的文章是多么正常。 　　但知道自己写得烂是一回事，听到别人喷自己写得烂是另一回事……席余烬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在默默碎成许多片。 　　过了一会后，席余烬很快调整好心态，被人喷的是“荀命”，和他席余烬有什么关系？ 　　荀命，你的福气在后头呢！ 　　而且冷静下来，还是有一部分人喜欢这个《真假豪门》。因为他能感觉到一点点精神力回馈，他的精神力用得更加精准了。如果之前利用精神力打字就像一指禅打字，那么现在他已经到了可以十指盲打的地步，思考剧情也比之前快许多。 　　席余烬立刻开工，用细细的精神力丝线戳那个电子屏。 　　但差评还是影响了他，席余烬忍不住抱着一种自暴自弃、甚至想找点乐子的心态。 　　他决定给第二章撒点时髦的火葬场元素。 　　…… 　　黎沉宣布和星梵结婚。 　　众人吃惊星梵一个小小仆人居然能攀上高枝。 　　黎沉对星梵很不满，他那晚失控是被下了药，这一定和星梵脱不了关系。但黎家真正的掌权人，黎家奶奶坚持要两人结婚，黎沉只好认了，却不再与星梵沟通。 　　真正的罪魁祸首，陈家大少，恨极了星梵，他打听到黎沉在找“当年陈家救过他的孩子”，于是冒领了功劳。黎沉对陈家大少顿时心生好感。 　　因而结婚当天，星梵一人独自完成婚礼仪式，难堪地面临他人的嘲笑。 　　而黎沉挽着陈家大少的手，向大众宣布，陈家大少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了表达谢意，他会把陈家一家人都接进黎家住。 　　第三章加点青春疼痛元素。 　　从黎沉身上引出一个新角色，是黎沉的好友，就叫他范派吧。 　　范派暗恋陈家二少，被撺掇着针对星梵。星梵和黎沉之间一次次有机会说明白真相，每一次都被他人打断。两人误会越来越深，泪洒枕巾。 　　陈家二少暗恋黎沉，偷偷送情书。范派不满，把情书送到陈家大少门前。陈家大少收到亲弟弟的情书，脸色一白。 　　老仆人出狱了，发现一位故友一直在等待，居然是黎家家主，也就是那位老妇人。原来他们以前是一对苦命鸳鸯，因为阶级差异才分开。老仆人急于提升阶级，才走错路，想要偷陈家机密。一切都非常有逻辑。 　　“还有一件事，我用我俩的基因，孕育了一对双胞胎。”老仆人如此说道，但没有直接说明陈家双子的真相。毕竟他们还没相认。 　　另一边，黎沉想和星梵离婚，改为和陈家大少结婚。 　　…… 　　“第三章也写完了，写长篇可真累人。” 　　席余烬逆时针自转稍作休息。但是一闲下来，就想到无数的差评正朝自己袭来。要是再不继续写，损失的稿费可比精神损失还要高了。于是席余烬抓紧时间噼啪打字，既然写长篇写累了，写点短篇放松一下吧。 　　心灵读本第六篇短篇：《请注意！活得漂亮的人生，不如‘偷来’的人生》。 　　新堤电台。 　　越来越多的读者来线正在排队，争先恐后地抒发自己的情感。 　　“难道只有我觉得写得还不错吗？我真的很想知道后面的故事。” 　　“虽然人多，还蛮容易记的。一个陈家，一个黎家。每个人的个性都很鲜明，那个陈家大少爷一看就是心眼很多的坏人。星梵就是被陷害的倒霉小可怜。虽然离谱了点……但也能说得过去。” 　　“我有别的想法。”一个声音粗犷的听众连上电台，“一个优秀的故事，应该能调动起读者的情绪。这个名为‘荀命’的作者大胆采用更为极端的故事情节，把一个个万分之一的巧合糅合在一起，制造出了极大的反差，深深地吸引着所有读者。这种方式以前从未有作者尝试过。尽管许多听众都在吐槽，可大家难道没发现，大家更有精神了吗，甚至精神混乱都好了一点。” 　　“但我不知道这个作者是昙花一现还是真大师，还需要我看看后续的故事。总之新堤电台！快点交出下一章！” 　　这个读者的留言获得众多附和，接下来不少读者连线都是来催更的。新堤电台里的长笛人从来没有这么忙过。 　　而众多读者之中，就有星盗。 　　一位星盗小弟阴沉着脸按停收音机，他原本只是随机到别的电台听听有没有新闻，没想到随机到这个可恨的新堤电台上。还不等他修改频率，他就被这个故事迷住了。 　　他居然给新堤电台提供了收听率，这违反了他们星盗的行事准则。 　　可是也没有别人发现，所以他就自我宽恕了吧。 　　星盗小弟想起因为头疼瘫成一片的宿友，决定偶尔大发善心，把他刚刚不小心录下的小说朗读分享出来。 第7章 通缉令 　　42个宇宙时后。 　　今天星盗旗下的各飞船都有些躁动。 　　坐在会议室的黏液人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们正在开周会。虽然星盗是烧伤抢掠的组织，但他们是有纪律的组织，每位星盗每天要写工作报告和学习报告，每周上交一次周记并在周会上分享，每位星盗必须发言点评三位同伴的周记。周记展示还有很多种形式，图文并茂为佳，小组合作最好，情景话剧可加分。星盗没有休息日，就算有也要拉去团建。 　　星盗老大对这样的纪律很满意，每次周会结束后都要说几句话总结。说是几句话，其实每句话有三个大点，每个大点有六个小点，每隔两个小点要讲一次自己的光辉事迹。 　　“气死我了！” 　　星盗飞船内，一名星盗小首领拍桌而起。 　　哪来的勇士敢反抗老大？会议室内的其他小首领纷纷望向他，透明的眼睛们像破碎的泡沫一样快速眨动。坐在首座的巨型黏液人，也就是星盗的老大，轻咳一声，透明的大眼珠子极具压力地瞪向那个发声的黏液人。 　　星盗小首领瞬间炸成刺球状：“不是的，我没有说您的演讲又臭又长的意思！” 　　星盗老大：“哦？” 　　“不不不，我是在为星梵不值得，我觉得星梵应该给黎沉一巴掌。”星盗小首领慌乱地解释。 　　星盗老大冷哼一声，看着小首领眼珠子已经冒出寒气。 　　“我的意思是……”星盗小首领急中生智，“刚刚是我的周记汇报开头，我选用情景重演的方式，让大家的注意力都到我身上。” 　　小首领挺直腰杆：“老大，我为您找到一个优秀的作家！他来自蓝星，是蓝星闻名遐迩的大作家，写出来的情节生动有趣，人物形象丰富饱满，故事主线勾人心弦。 　　他叫做——荀命！” 　　小首领递上刚刚开会摸鱼藏起来的耳机，调成外放模式。他那个小弟亲友团几乎都把这一章听了个遍，他实在无聊，才想在周会上听故事解闷，没想到居然被老大抓包？群星保佑，他可一定要蒙混过关！ 　　耳机播放道： 　　【“我黎沉在此立誓，我会永远对陈家少爷的恩情，并一辈子对他好。”婚礼上，姗姗来迟的黎沉如此说道。 　　星梵微微一颤，记忆中 ，他似乎在火星中救过一个可怜的人。难道那个人是黎沉？ 　　可是跟着黎沉走进婚礼现场的，却是温柔娴静的陈家大少。他站在黎沉旁边，极其自然地挽住黎沉的手。他们背光而站，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跟着这俩人，仿佛他们才是这场婚礼的主角。而星梵的心脏一瞬间缩紧，密密麻麻的疼意蔓延至四肢。 　　直到此刻星梵才明白，就算在他的婚礼上，他在别人眼里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摆件罢了。】 　　此刻恰好播放到婚礼宣誓片段。再一次听到这里，星盗小首领还是情绪激荡。一瞬间他把自己代入饱守忽视的星梵，几乎要落下泪来。 　　巨型黏液人听完这个段落，面容微动，围着飞船内走了一遭，摆足老大的架子，才慢悠悠地说。“你把这本书的前情提要播放一遍。” 　　今天的星盗周会，是全体一起听《真假豪门》。 　　小说只发了两章，所以很快播放完毕。众星盗越听越精神，听完后，眼睛则亮得像白炽灯，这是黏液人种族精神起来的特征——他们虽然有自家的小说家，可那些小说家都想不出这么放飞的剧情。星盗飞船内一阵沉默，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巨型黏液人矜持地问：“第三章在哪？” 　　小首领迟疑地回答：“在新堤电台……”他感觉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委屈地把自己团成球，补充道，“现在是他们在直播的时间……” 　　“咳咳。” 　　星盗老大一下子委婉地改口：“先听听看写得怎么样……我们评判一下。” 　　于是，长笛人的朗读声在星盗飞船内缓缓铺开。星盗们也放开声讨论。甚至有星盗画图来研究他们的人物关系，多个眼珠子在不断闪亮。 　　“星梵什么时候解释他才是救命恩人，他没有下药，还在别墅里帮助了许多人？急死我了。” 　　“天啊，陈家大少居然以为弟弟喜欢自己，哇，这个亲缘误会，好离谱。” 　　“什么？原来老仆人和黎家老妇人有一腿？黎家老妇人是黎沉的奶奶，老仆人的儿子是陈家双子。黎沉想和陈家少爷结婚，相当于……他想和他叔结婚！” 　　“哇——” 　　星盗船内一片哗然。 　　狗血文的要义，除了虐心、生气之外，要的就是一股酸爽味。过于夸大的情节会造成不可思议的巧合，而书中角色并不知道，只有读者作为局外人能旁观一切真相。看着他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于是开始默默期待真相有一天全部揭开的痛快感，宛若火山爆发一样，把所有伤疤撕开，人物的境遇从天堂坠落地面，读者的心情则从谷底飞升上天。 　　分析完人物剧情，所有的星盗都在内心默默嘶了一声，好像角色难受，自己也难受，可是又有点爽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有下一章啊！ 　　朗读后，新堤电台发布了一项新活动，似乎对于急求下一章的读者来说是一场及时雨。 　　“本电台属于免费订阅电台，但为了维护电台的日常运营和给予小说家更好的福利，我们将开启打赏通道！累积打赏达一定数额后可面向全体开启超前朗读……” 　　“感谢读者名为jjwxc投递的100尘砂！祝您天天好心情！” 　　100尘砂也太少了吧……甚至有点想付钱让其他读者感激涕零。星盗付钱的心蠢蠢欲动。大家的眼神在半空激烈地对撞。 　　“我已作出决定。”巨型黏液人忽然说，“我们要把这位小说家请过来！” 　　…… 　　今日的宇宙矿场也有些异样。 　　在宇宙边缘地带，淘星者找到新生恒星后，会用各种手段引爆它。烧完各类气体，遗留下的冰冷残骸就是矿场。它们不再是球型，而是薄薄的、连绵的一大片，像个染上各种颜色的印度飞饼。 　　此时淘星者们就开着采矿飞船，从各种矿石中提取“原始尘砂”。 　　自从星盗抢占了大部分已知矿场，许多淘星者就沦为矿工，必须采够一定的尘砂才能有温饱保障。 　　矿工的飞船都被星盗抢了，又联系不上其他星系的同族，只能忍气吞声等待时机逃走。 　　今天他们偷偷在角落，听着免费电台分享的《真假豪门》。 　　“很久没有感觉到大脑如此轻松……” 　　“虽然星梵和黎沉的感情线让我太着急了，但我觉得写得挺好的。黎沉不相信星梵，是因为他是豪门继承人，多点疑心很正常。星梵之前被欺负那么久了，不敢当面解释，选择忍气吞声，也很符合他的人设。要是他们顺利相爱，他们就崩人设了。” 　　“天啊，以前我们哪有力气说这么长一段话？” 　　矿工们的情绪已经变得隐隐有些高涨。 　　“新堤电台是免费阅读的……只要我们把收音机藏好……” 　　自由的曙光，似乎近在眼前。 　　“啪！” 　　悬停在矿场周围的飞船突然打开机舱，里面走出来一位戴着宇航头套的星盗。因为表面张力，这位星盗一走出来就被压成一个球型。 　　但这无碍于他蹦跶到矿场上，他看起来精神好极了，说话洪亮有力：“集——合——” 　　矿工们突然意识到，既然新小说能缓解他们的精神混乱，自然也能缓解星盗的！他们要遭受的苦难，不会因为一篇小说停止。 　　除非有一篇小说，能达到深层次的精神缓解，也就是说，引起的情绪波动，要比今天更强烈百倍。 　　那时他们才能迅速解开所有枷锁，一次性反扑成功。 　　“快点集合！别磨磨蹭蹭了！”星盗不耐烦道。 　　“今天的任务要再快一点完成！”星盗知道要给这些矿工一点甜头，于是故意说，“你们今天采出的尘砂，可全都是用来招聘我们的新小说家，荀命！” 　　星盗老大听完今天的广播，已经决定要招聘这位新人。 　　星盗是宇宙边缘地带的最强势力，但凡这个荀命打听过这里的主宰者，就该乖乖加入他们。老大为此还拨了一批招聘经费，已经是付出了极大的诚意。 　　事实上，能写一半在合同上，再贪下四分之一，都算星盗有良知了。 　　“荀命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以后，当然会写很多好文章。你们可能还没听过，《真假豪门》就是他写的。要是你们今天表现得好了，我们会组织一场听录音会。缓解大家的精神混乱。”星盗蹦蹦跳跳地说，自觉给了这帮矿工很大优惠。 　　矿工们都低着头，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检查监控的机器完好率如何？我们明明跟虫族无冤无仇，真不知道哪里沾染上了那个煞神。” 　　“对了，再发一道通缉令……”星盗说道，“通知所有矿场，高价悬赏一颗有灵魂的恒星！他可以使用精神力移动，质量比较轻。上报有效目击证据的矿工可以获得奖赏。 　　这次我们做好隐蔽措施，别惹那只虫族，一定把那颗恒星卖个好价钱！” 　　小说家招聘令和恒星通缉令很快传到席余烬这边。 　　他不小心一用力就把周围的宇宙垃圾推出老远，又忙不迭用精神力丝线把它们捞回来，巩固自己的屏障。 　　作为一颗有灵魂的恒星，在没有积累足够的实力之前，他能苟一天是一天。 　　但作为一名写狗血文的小说家，他还是能稍微放飞一下的。于是他忽然文思泉涌，快速写完第四、五章文稿发了过去。 第8章 投诚信 　　发完文稿后，席余烬收到新堤电台转发的账单。 　　“2、20000尘砂？”席余烬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天降横财，那他是不是终于能买购物频道的商品了？ 　　“您的作品勾人心弦，荀命先生。”新堤电台回应道，“至于这些打赏IP都很陌生，不是我们的老读者，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 　　其实是一些星盗开完周会心痒难耐，按捺不住改名打赏。本来只想小小出一回风头，没想到突然多出许多陌生听众和他们攀比，于是打赏金额逐渐扩大。谁也不知道，和自己争着抢风头的读者正是自己的同僚。 　　扣除新堤电台的运营费用后，席余烬还能拿到两万的打赏额。 　　“您的自我打赏我也给您退回来了。”新堤电台顺带一提。 　　席余烬一边轻松自转一边写下感谢华语。这个电台真的帮了他大忙。他原本向新堤电台提出这个打赏模式，只是想快点把后续的文章发出来，他有些关于精神力的事想要研究一下。结果这个宇宙的读者都很热情，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些许信心。 　　新堤电台实际上并不安心，过了一会，发来一段删改多次的话： 　　“我们一直尊重您的选择，听闻好梦电台和其他电台一直在邀请您过去做客……” 　　席余烬刚想直截了当地说不去，但忽然想起自己对话的身份是荀命。 　　作为马甲，他应该从只言片语中体现马甲的性格，让其他生物无法将马甲和本体联系起来。刚刚礼貌地回复感谢语，就应该是“余烬”的作风。 　　所以“荀命”应该回答： 　　“哈哈，他们做梦比较快:)” 　　…… 　　越来越多听众调到了新堤电台的频率，总收听次数已经达到五十万以上，这在地广人稀的宇宙边缘，可谓是十分热闹的信号聚集。 　　《真假豪门》的四五章讲述了一个突发意外，将这两个家庭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黎沉的生日到了。黎家奶奶和黎沉，带着陈家这一大家子，还有黎沉的好友范派，去月球旅行。 　　结果黎沉、星梵和陈家双子被月球人绑架了。他们被绑在万米高空的废旧卫星上，如果不实现绑匪的要求，就直接让卫星坠毁月球背面。 　　绑匪原来是来寻仇的，他指名要找陈家老仆人的孩子的麻烦。 　　陈家小少爷连忙把星梵推出去。 　　结果绑匪带了DNA检测仪，当场测出星梵不是老仆人的孩子，但陈家双子的DNA显示，他们有99%的可能是老仆人的亲生孩子！ 　　通讯仪那边，陈家家主想到这些年如何对待星梵，又想到对双子付出了多少资源，当即气晕了过去。陈家小少爷脸色发白，不敢接受这个噩耗。 　　【黎沉猛然一颤，想起自己之前收集的种种资料，问旁边的星梵：“所以你才是之前救过我的人？” 　　星梵因为缺氧而无法说话，只得点头。 　　黎沉心里酸酸涨涨的，多日以来第一次正视他的合法伴侣。他逐渐回想起这些天星梵对他的好，星梵确实是他见过最善良的人。 　　他悄声说：“不要害怕，我带你出去。”】 　　黎家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救援艇，但只能救两个人。黎家奶奶当即表示只救星梵和黎沉。 　　结果老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扑出来，抱住黎家奶奶喊：“那对双胞胎，也是你的孩子啊！” 　　众人大惊失色。 　　可是按照法律规定，黎沉已经逝去的老爹的遗产的第一接收人是黎家长子，如果黎沉死了，黎家大半财产都会尊崇遗嘱捐出去，黎家辉煌不再。黎家奶奶狠下心表示，黎沉必须救，剩下的双胞胎只能二择一。 　　【陈家大少爷惨然一笑，对着弟弟说：“虽然你脑袋空空，皮囊也不值一提，更没什么人喜欢你，但是你毕竟是我弟弟。以后不要喜欢上有血缘关系的人了。” 　　陈家小少爷以为对方在说黎沉，木楞着点头。 　　陈家大少爷选择让弟弟活着。】 　　然而，故事永远是一波三折的。 　　单恋陈家小少爷的范派驾驶救援艇直接冲过去，没想到惊动了绑匪，提前启动坠落程序。 　　陈家小少爷救到了。众人慌乱之际，黎家奶奶选择救黎沉和陈家大少。 　　卫星内，只剩下无人在意的星梵。 　　【星梵自认命途如野草，最大的意义是成为他人春天里渺小的一角，然后被漫天野火烧却粉碎。可是在遇到温暖的火光与春日之前，野草还要熬过一大片寂寥的冬日。原来除了能充当春日背景板的杂草，还有许多野草死在了无人知晓的冬夜。星梵心想，他的终点就是这个冬夜了。 　　卫星急速下坠，如同流星般放逐至月球背面。无尽的冷意袭来，他的世界随即翻黑。】 　　“我的孩子——”陈夫人哭着赶过来。陈家双子面露难堪，哪怕他们再狼心狗肺，也会愧对这世间最纯真的母爱。 　　结果陈夫人抱住黎沉，双泪纵横，面容急切。 　　众人满目愕然，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终于要解开，如同白日惊雷，石破天惊。 　　陈夫人，早知道自己只生了一个，而不是双胞胎。但是她对名利的渴望使她突破道德底线。她和黎家已故去的夫人是好友。而在她们生产那日，她把自己的孩子，和豪门黎家的孩子，交换了！ 　　所以星梵，才是黎家真正的继承人，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豪门。 　　而他正躺在月球背面，生死不明。 　　今天，本来也是星梵的生日。 　　…… 　　席余烬欣赏完长笛人悦耳的朗读后，直接掐停了广播。 　　唉，感觉一放出来，肯定有很多人骂他不懂生活常识了。他都能想象得差评的内容，什么“绑匪居然随身携带DNA检测仪”、什么“卫星如何悬停在万米高空上”、什么“救援艇怎么可能只能救两人”。 　　他才刚来这个世界没几天，真的不懂星际时代的科技，全是瞎编乱造的。 　　可是他已经很努力把故事写得有逻辑了，处处有伏笔。例如陈家这个火星虚假豪门，是如何参加地球豪门黎家的舞会的，当然是陈夫人和黎家人认识。黎家奶奶为什么当初同意黎沉和星梵的婚约，当然是看星梵面善，有血缘的呼应。为什么要设定一个范派，当然是为了使星梵落入孤立无援的状态，更加凸显星梵的悲惨遭遇。 　　至于科技方面的BUG，就当做这个地球已经被智子锁定科技了吧。 　　席余烬调整频率，想去听购物频道，结果一不小心调到某个电台的读者分享区，一入耳就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啊啊今天明明是星梵的生日！什么？今天也是星梵的生日！啊啊作者你怎么忍心写出这段话我要三天之内看到下一章@#$” 　　席余烬再次掐停广播，差点听到恶评了，好险。 　　他决定先缓一缓，过一会儿再用收音机。 　　此刻，比之前粗壮许多的精神丝线灌入席余烬的星球内。读者们反哺的精神力到账了。 　　席余烬感觉全球暖洋洋的，看来……读者们还挺喜欢的？他连忙聚精会神，仔细感受这个宇宙的奇妙力量，顺便实验刚学习的精神力理论。 　　他不断向星球内部探索。在他那个时代，从来没有人踏足过恒星内部，因而他充满好奇，小心翼翼。他看见内部有两层壳，外壳试图燃烧尽内核的能量，交界处就像心脏泵出血液一样不断泵出光和热。微小的尘埃像一团棉絮四处游离。 　　很多东西看不懂，但席余烬有点获得新知识的兴奋，又对未来有些惴惴不安。 　　“我想在这个宇宙自由自在地活着……我可以的，至少我现在对精神力的使用理解更深了。” 　　席余烬改变自转方向，周围的宇宙垃圾被突然改变的引力牵引着，撞出丝丝火花，又被无形的力量包裹、压缩变形。 　　“星盗确实是个大麻烦，我如果想保证安全，就要把他们一次性解决。” 　　此时席余烬分外冷静，他从反哺回来的精神力，了解到小说的另一个特性，因而很快有了计划。 　　过了一会儿，他捞起简易电子屏，用“荀命”的身份给所有知道的电台发了封邮件。 　　一瞬间，宇宙边缘地带的各类飞船都响起提示声。 　　新堤电台也收到了，担任广播员的长笛人正嘴忙嘴乱地安慰那些听众，抽空看了一眼电子屏，惊得说不出话来。 　　派系不同的星盗阅读邮件，表情渐渐扭曲。 　　“致宇宙边缘地带所有整天哔哔要邀请我的电台的一封信： 　　不去，没空。闭嘴，烦。 　　——来自蓝星-荀命” 　　“岂有此理，给他脸了！通知所有电台，凡是交易频道都禁止与这个IP来往！把那个新堤电台也打下来！”星盗们果然勃然大怒，他们不容许任何生物挑衅他们的地位！ 　　可不久后，另一封邮件很快送到。星盗小弟阅读后连忙送去给老大。星盗老大逐字阅读，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第二封邮件比第一封长得多，措辞也用了更多书面语，文字十分优雅，一看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写的。 　　“尊敬又伟大的淘星联合组织，您好，见字如晤。我是荀命的好友余烬，也是一位小说家，在此为他的无礼向您道歉。我与荀命暂时在同一个飞船上旅游，所以IP地址相似，希望您不要误会。” 　　“我当初初来乍到，一时不察，曾十分傲慢地拒绝了您麾下电台的邀约。近日我才知道拒绝了一个多么可贵的机会。意识到这点后，我终日惶恐不安。因此祈求您能给予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相信，如果荀命他看到我加入您的组织，并得到良好待遇，他一定会懊悔莫及地求着加入的。” 　　“老、老大，那我们要改变聘请合同吗？请这个余烬来帮我们？”星盗小弟战战兢兢地问，内心估摸着这周周报总算有内容可写了。 　　星盗老大的多只眼睛瞥了祂一眼，沉稳道：“看下去。这个余烬，是个很识相的聪明人。” 　　星盗小弟这才发现邮件还没读完。 　　“我当然没有这个资格获得您的高额聘金，我也绝不像其他小说家那样爱慕虚荣。我能在您手下工作，已经是莫大的福分。这一切只是个让荀命入套的幌子。但为了演出效果更好，我想要您麾下电台的…… 　　全频道直播朗读。” 第9章 大结局 　　星盗老大为了彰显自己的大方，仍然支付了5万尘砂作为定金。这个价格在别的星系几乎不可能请到一位作家，但对席余烬来说都是珍贵的钱。 　　新堤电台的稿费也到账了，现在他有9万多尘砂，估摸着能在购物频道买一辆便宜的宇宙飞船。他自己也能在太空移动，可那可是宇宙飞船欸。 　　席余烬写给星盗的回复信里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感谢。 　　接下来的日子里，星盗撤除了“荀命”的邀请信。似乎还因为遭遇了某位虫族的入侵，他们不得不把监察单位都转去别处，所以星球悬赏令也撤除了。席余烬很是安心地过了一阵。 　　他先把精力投放在《真假豪门》上，想尽快写完它。 　　…… 　　自从那次卫星坠落后，星梵消失了，连搜救队也找不到他的尸骨。 　　黎家闭门谢客一个星期。黎家奶奶终于做出一个决定：大家假装这件事未曾发生过。 　　如此，黎家的丰厚财产才不会因为遗嘱规定捐出去。 　　在她的强硬要求下，黎家和陈家几乎合并到一起，几个人战战兢兢地生活着，艰难地维持着和平的假象。 　　黎家话事人仍然是黎家奶奶，她严禁任何人提起遗嘱两个字，行事越发严格极端。老仆人平日在她身旁斟茶递水，终日担心这个昔日的爱人会将他灭口。 　　陈家夫妇既是客人，可是被监视者。他们过上了以往想也想不到的奢华生活，可终日不自由，宛若活在笼牢下。 　　陈家双子成了黎家养子，依旧喊陈家奶奶为奶奶，不然这个辈分太奇怪了。两兄弟之间龃龉横生，越发形同陌路。 　　而黎沉，拒绝认陈氏夫妇为父母，自己去别的地方打拼了，只在生日时回来黎家。他永远记得，那一天是星梵的生日，也是星梵的忌日。 　　这些人以为日子就要像古井里的水一样一日一日地干涸下去。没想到一个人的到来，再度打破了他们的所有平衡。 　　黎家老宅大门依次打开，走进来一位英姿飒爽的青年。 　　“你好，我叫繁星，是一位律师。”这位青年说道，“受公证处委托，特来调查黎家财产情况。” 　　这个陌生的青年，正是改头换面的星梵。 　　过去的星梵已经死在月球背面，如今，他是发誓夺回一切的繁星！ 　　后面的章节都是讲述，怀着复仇怒火的星梵，如何针对这虚假豪门的弱点，一个个击破。想要美满爱情的，就让对方名声败坏；想要荣华富贵的，就让对方资金断裂。他做得十分隐秘，黎家和陈家上下，竟然无人发现。 　　而一个人的出现，差点让星梵的计划全盘失败。 　　那就是黎家人在一家疗养院找到的年轻人。他瘦弱、苍白，因为一场意外失忆了，那张脸和星梵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的DNA检测报告显示也有黎家血统。 　　这个人叫做水天。他其实并没有失忆，过去也曾在陈家当仆人，了解星梵的性格特点。他整容成星梵的样子，还伪造了一份血缘报告，为的就是谋夺黎家的财产。 　　水天被接回黎家，黎家上下都对他嘘寒问暖，试图弥补他。而且水天的存在，代表遗嘱有效，黎家的财产依法存在，星梵的计划落空了。 　　此时，又是一年星梵的生日，黎沉回到黎家，看见“星梵”还活着，神情恍惚。 　　【“你是我的伴侣吗？”生日宴上，水天看着这位英俊的帅哥，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我们相爱，对吗？” 　　黎沉喉结艰难滚动，心脏泛起莫名的刺痛。跳跃的烛光映在他眼里，像那一天月球上的坠毁卫星。他低下头，不敢看眼前的青年，低声说：“是。” 　　不远处，同样被邀请到生日宴的星梵扯出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觉得伪装成星梵的水天可笑，两度认错人的黎沉可笑，抱着仍有人爱他这种卑微幻想的自己更是天大的笑话！ 　　…… 　　生日宴后，黎沉心情沉重，独自来到别墅天台，却发现早有人在那里。原来是来家里调查的律师。 　　黎沉生出一股冲动，站在星梵旁边，想找个话题聊天。却见星梵身形摇晃，一不小心倒在黎沉怀里。 　　“我有点醉了，抱歉。”星梵的声音沙哑，带上几分暧昧的笑意，“今天是你伴侣的生日，和我单独在一起，不好吧，黎先生？”】 　　黎沉的心在星梵和水天之间拉扯，痛苦极了。星梵利用黎沉的心软，窃取了黎家的商业机密，继续一点点将这个偌大的豪门摧毁殆尽。他的复仇之路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水天”停止。他甚至撺掇陈家双子去对付水天，让老仆人和陈家夫妇互斗。黎家和陈家，没有一天是安宁的。 　　黎沉明知有内鬼，却不敢深查。他对黎家其他人怨怼不满，对水天心怀愧疚，对自己鄙夷唾弃，对星梵则是不可避免的心动。 　　在这部分，故事基调带着复仇的冷峻，又有爱情的暖意。星梵也并非无坚不摧，每做成一件事，都会自我拷问，这样做和讨厌的人有什么区别，这样做真的对吗，要及时收手吗？他在痛苦与痛快中沉沦，逐渐不能回头。 　　到了故事尾声，星梵的复仇大计已完成九成——他搜集齐证据，当众揭开“水天”的真面目，黎家继承人“星梵”早已死去，遗嘱条例生效，黎家百年财产尽数捐出。 　　复仇计划的最后一步，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揭开律师“繁星”的真实身份。 　　【因为财产被捐，黎家和陈家不得不收拾行李离开百年老宅，黎家奶奶分外不舍地抚摸这里的家具。唯有黎沉一脸轻松，“星梵”是假的，那他们的婚约也是假的，他想和“繁星”在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忽然，那名讨厌的律师，出现在客厅二楼。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面无表情，却让人联想起地狱爬出的恶鬼。他嘴里说出的话，更让人肝胆俱裂： 　　“黎家旗下集团的机密计划，是我出卖给对手的。” 　　“黎家养子的谣言，是我买通了媒体，故意在圈子里发酵的。” 　　“黎家继承人的DNA，还有那场意外的证据，都是我，提供给公证处的。” 　　“为什么！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黎家人和陈家人都愤恨不平，“你这个恶魔！” 　　“因为……”星梵揭下纳米面具，露出让他们熟悉的脸。 　　“不！这不可能！”众人大惊，脸色煞白，身形几乎站不稳。 　　黎沉看着熟悉的脸，宛若遭遇晴天霹雳，一把冰冷的刀几乎要把他的灵魂劈成两半。 　　“我早该猜到……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因为！我就是死去的！星！梵！”】 　　复仇计划在此刻达到至高潮。所有的伤疤一同揭开，阴暗的角落照进阳光。混乱的交换人生、真假难辨的情感，在此刻通通得到宣泄。星梵看着追悔莫及、甚至气急攻心、急病发作的众人，既恨意滔天，又畅快至极，而后渐渐变得空虚，仿佛抽干了所有的灵魂。 　　黎家奶奶住了院，陈家夫妇和老仆人都穷困潦倒，陈家双子成了死生不相见的仇人，水天因为诈骗入狱了……这一切都与星梵没关系。他坐在空荡荡的老宅里，想着就此埋葬此生。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黎沉拎着行李箱，神色复杂地问：“在卫星上的约定，还作数吗？” 　　废旧的卫星上，黎沉曾许诺，会带星梵离开。 　　黎沉在星梵的人生里失约过许多次，这一次，会有别的结局吗？ 　　星梵抬头看他，两人相顾无言。 　　…… 　　席余烬愉快地敲下完结字符，然后打包发给新堤电台。他的精神力越用越熟练，打字速度也上升许多。 　　《真假豪门》是他的第一个完结中篇，以汉语计算，大约有三十多万字，以游民语计算则长一点，在他人看来更像长篇。 　　第一本完结让席余烬感到些许不舍，好像真的陪笔下人物走过一段时间。他望向宇宙，内心无限愁思。 　　但难过只是暂时的，他要换回“余烬”马甲继续搞事了！ 　　因为文本已定稿，席余烬自认什么差评都伤害不了他，所以放心地把收音机频率调到有读者联线的频道，想听听有哪里需要改正。 　　“哭死我了……让那些坏人后悔是让人挺爽快的，可每次星梵都要诘问自己，好心痛啊。我宁愿他不报仇了，开心一点。” 　　“我承认之前骂作者的声音有点大，虽然很多常识BUG，但这篇小说真的越看越带劲，想看星梵复仇成功，又担心星梵被人提前识破，就像走在钢丝上。每天都抓心挠肺地想看下一章。好想知道结局是什么！” 　　“哇……真的不知道作者脑子怎么想的，怎么会想到星梵伪装回去复仇的情节？我以为按照常识，星梵都去另一个星系旅游再也不见了。这个安排真的太巧妙了，原来生物之间还能发生那么多事，我都想找个纳米面具戴戴！真不知道哪里能淘到这种古董。” 　　“好看好看，我花了几千尘砂投进去了，今晚估计能双更！” 　　“我每天追更新都听得心惊胆战，担心下一章没了。毕竟作者现在处境很危险……” 　　“荀命作品里有很多常识BUG，可他看起来像是没旅游过的婴儿吗？当然不是，所以真相只有一个，荀命为了写作流畅故意放任那些BUG的。他不在乎，行大事者不拘小节。都说人如其文，荀命应该也是桀骜不驯的性格，才会发那封公开信。” 　　“看到荀命刚星盗，比看星梵复仇更爽。” 　　“新堤电台最近也换了很多次收听频率，估计是想保荀命。” 　　咦，怎么评论渐渐偏到另一个方向？ 　　宇宙边缘地带，除了嚣张的星盗，还有百人以上的淘星团队。他们装备十分齐全，才有力量保护自身，也是这里电台听众的主力。他们对那些落单的淘星者沦为矿工感到同情，但是又没什么办法。如今，他们则担心荀命也遭遇魔爪。 　　宇宙读者们的问候信号不断抛向新堤电台，希望多知道点关于作者的信息。 　　新堤电台除了安抚大家外，也会在只言片语中透露他们所认知的“荀命”。 　　倘若让这些宇宙读者直接和荀命交流，估计印象不会那么强烈。偏偏他们是通过转述了解到这位作家的，所以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神秘又强大的面纱，无限放大了荀命的某些特征。这个马甲的性格就在口口相传中逐渐鲜明起来。 　　在他们口中，荀命是个天才作家，有着十分大胆的想象力，对生物之间的交际有着卓越的把握，洞悉读者内心的弱点并精准地挑拨起它…… 　　席余烬：读者们都很有想象力。 　　不过这样的猜测对捂紧他真正的本体也有好处，席余烬没想过澄清。 　　“荀命来自蓝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星球？之前是不是有一位小说家也说他来自蓝星？” 　　“是那个……余烬吧。就是星盗最近宣传很多的那位，听说很厉害，唉……同一个恒星出来的，怎么骨气差别那么大。” 　　“对方可是星盗，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余烬的名声也一点点在宇宙边缘地带传播，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 　　为了打脸荀命，星盗那边特意要来了余烬的自我介绍，在自家众多电台众多频道循环播放，势必要把余烬的招牌打响。 　　自我介绍这种事，当然就像自己简历一样，什么履历都能填上去。 　　席余烬左思右想，说自己是蓝星知名杂志《读本》的主编，认识许多小说家，业余时间也会给杂志供稿。 　　主编！一个和小说家有点关系，又比较有格调的工作。而且优秀的主编不仅有着过人的审稿眼光，还有着许多小说家人脉，旁人若想对付主编，也得事先掂量几分。 　　“余烬”如果是主编，那他和荀命、和以后的众多马甲有联系也是正常的事，更方便席余烬的日后行动。 　　星盗这边润色一番，就成了： 　　“余烬，一位能力卓绝的写作大师。创办顶级杂志《读本》，在蓝星有着深远的影响力，邀请数百位一流小说家供稿。是蓝星业内的行业楷模…… 　　近日他将在我们日日淘金、好梦等多处电台进行直播朗读作品活动。全新文本，从未被其他生物翻阅，连朗读员都是直播时才读，快来享受精神力饱满的快乐！” 　　星盗帮别人吹战绩可从不谦虚，反正翻车的不是他们。而吹着吹着，大多数人也相信了。 　　席余烬倒不怕翻车，因为他仔细研究过缓解精神混乱的要点。其中关键因素就是，勾起读者强烈的情绪波动。 　　能引起强烈波动的小说类型，不止是狗血文，只不过狗血文比较容易读懂罢了。 　　如果能切合读者的处境，击中读者内心的痛点，也能做到缓解精神情绪。 　　而这篇小说内容，又要符合“余烬”的主编身份。 　　席余烬对着电子屏修修改改，最终选择了短篇集的呈现形式，到时候不同电台同时朗读不同小说，就算有地方写得不好也能换台挽救。 　　同时，他也想过，为什么自己之前的心灵鸡汤短篇没有引发反思效果，大家都冲着小故事去读了？ 　　后来想明白了，夹带私货，首先是夹带，而他全是私货，读者当然不买账。 　　因而这个短篇集也会更加严肃。 　　星盗进行完轰炸式宣传后，问席余烬写好了吗？席余烬说还在写，但可以先把标题透露出去。 　　“最近我们《读本》杂志打算重新编号，来纪念我们在这个宇宙的新生活。” 　　星盗不关心这些，胡乱应答。 　　席余烬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个短篇集是我们《读本》的创刊号，意义比较特殊。我们蓝星的文化起源，是一个在名为‘太阳’的恒星系，那里有一颗名为地球的行星……” 　　那里的人们仰望夜空，对闪闪发光的群星产生无限遐想。 　　“所以创刊号名为，‘地球风云往事’。 　　这个短篇集叫做……《当太阳照常升起》。” 第10章 联合朗读 　　席余烬打算写传记文学。 　　传记，记载人物生平事迹，要求“真、信、活”。其事迹选取不能是流水账，要有典型性，才能反映出记载对象的人物特征与精神。传记文学，则比传记多了虚拟创作，人物更加鲜明，情节更加具备感染力。 　　席余烬一步步开发了精神力，让他清晰回忆起上辈子在地球看过的著作，所以“真实”这方面不用担心。 　　要选择什么人物，写对方的什么事迹，则需要更仔细地思考。 　　传记文学不仅反映出传主的事迹，也会反映出作者的态度。例如写一位才子，有人以他作品为主线，每一篇都细细品鉴，一位博学多识的文人形象俨然于纸上；有人写他风流轶事，最后还死于相关疾病，读者自然认为他不过是历史的小丑。 　　席余烬自然是写正面人物，可是描写对象却不太好挑选。 　　他想到上辈子知名传记，《人类群星闪耀时》。它记载了历史上数个重要时刻，并且放大了个人的决定因素，“滑铁卢的一分钟”直接葬送了拿破仑的胜利，“南极的斗争”成就了探险家英勇悲壮的一生。鲜明的英雄人文色彩让读者心潮澎湃，每每读来，都会被那些伟大历史人物的恒心与勇气所震撼，然后立志成为寂寂历史长河中的明星，简直是最大号的心灵鸡汤。 　　席余烬想学习前辈，挑了几个名人来写，却发现写不下去。 　　因为上辈子唯物史观的观念根深蒂固。若一味放大个人的对历史的决定因素，称赞某个人在历史上力挽狂澜，一人扶大厦之将倾，感染力是有了，可怎么写都不对味。 　　想写更平凡、更重要的人…… 　　岁月无情流逝，会有群星闪耀，也会有太阳照常升起。 　　…… 　　过了几天，席余烬终于写完了，立刻发给了星盗。 　　《真假豪门》在大量打赏下来到最后一集。此时席余烬已经获得12万多的尘砂。 　　读者交流频道则不断有生物抢占通道，对着大众输出。 　　“为什么！到了结局作者就不能让主角开心一点吗！我的心好痛啊呜呜呜呜。” 　　“写得太好看了，畅快地哭了一晚，所有人都在追逐名利，可所有人都得不到想要的，唯有我得到了痛快。我赚大了，谢谢作者。” 　　“星梵肯定拒绝了黎沉对吧，爱情已经不重要了，让他自由自在做个律师，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吗？” 　　“星梵肯定和黎沉在一起了，作者都暗示得那么明显。星梵已经失去那么多了，让他获得一份圆满的爱情不好吗？”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读者才使我怒火倍增，主角就不配吃点好的吗，我@#$（已掉线）” 　　“你这种读者根本不懂爱的伟大，换你那种做法小说就没逻辑他俩就崩人设了@#$（已掉线）” 　　它来了它来了，狗血小说必备的争吵环节！ 　　一部分读者希望主角过得爽一点，他们也能看得快乐一点，看到这种结局简直两眼一黑；另一部分读者则注重情绪的输出，主角过得越惨，他们越能痛快地哭出来，事后还要哭诉一句“主角好可怜啊”。 　　宇宙读者生理上对痛苦的阈值很高，更倾向读那些折磨精神的虐文，大众市场上也是虐文较多。读者交流频道内，“支持星梵黎沉在一起”的声量逐渐压倒另一方。 　　那些“星梵别理男人搞事业”的读者只能气得血压飙升，气呼呼地去找下一篇文章，结果听了开头，就知道结局又是主角受尽委屈，牺牲自我，成全他人。 　　虽然、虽然他们因为生气，情绪波动极大，精神混乱缓解了…… 　　可是还是好气啊怎么回事！ 　　一篇他们想要的文都找不出来，宇宙文坛完蛋了！ 　　对于这种结果，席余烬有些发懵。 　　他深知狗血文受众和爽文受众不重合，一开始就没想过写打脸。 　　星梵揭开真面目，不是为了虐渣，是为了使情绪达到高潮。星梵的结局留白，不是为了暗示爱情结局，是为了维持文章沉郁的基调，读来才会后劲十足。 　　在他的地球常识里，爽文难道不是发展完备的一条分支吗？爽文读者去找爽文标签看就好了。 　　席余烬的宇宙知识，都是从电台和垃圾堆里得知的。但所有常识不会全写在课本上。 　　这里的爽文发展难道遭受了什么意外？ 　　在离这里更远、更热闹的地方，是不是有他不知道的、更精彩的事？ 　　好想去宇宙深处探险啊！ 　　席余烬将挡住他的垃圾拨开一个小口，远处五颜六色的群星闪耀，宛若一颗颗遗落的宝石。 　　“请大家注意，淘星协会联合朗读节目，即将播出，有意向的读者可转至频道XX-XXXX……” 　　“请大家注意，淘星协会……” 　　收音机突然传出另外的声音。 　　星盗组织为了宣传，竟然调大功率，强行覆盖新堤电台的信号。 　　新堤电台只能骂骂咧咧地找别的频率播出。 　　这样一来，好不容易聚集的新堤电台听众们又流失了一点。等新堤电台找到新频率，听众留存率只剩20%。 　　“我们的听众也需要缓解精神力。”年长的长笛人长叹八声，“不怪他们……” 　　一位长笛人心情酸楚地点开其他频率，发现都被星盗蛮横地覆盖了。提高信号功率可要耗费不少能源，星盗真是下了血本。 　　“大家好，这里是好梦电台，希望这次联合朗读，能为大家带来愉快的精神体验……” 　　“是我们的同族！” 　　听见熟悉的声音，长笛人感觉心都快碎了。 　　同族什么时候能自由？同族在那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们什么时候能团圆？ 　　“这次联合朗读的作品，创作者是来自蓝星的余烬……” 　　余烬。 　　当初在众多星盗争夺短篇授权的时候，他大发善心把授权给新堤电台，只要了很少稿酬。他的文风很雅正，措辞得体，很难想象他是众读者口中软骨头的人。 　　他甚至把荀命介绍过来，挽救了新堤电台濒临破产的危机。 　　听到星盗大肆宣传旗下新作家余烬时，长笛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蓝星”、“《读本》主编”，一项项头衔都对上了。 　　“我觉得余烬先生应该有自己的计划。”年长的长笛人再次说，“他或许有什么隐情。” 　　“我们也是这样觉得的。”其他长笛人纷纷附和。只是苦于证据不足，不知道如何向听众解释。 　　“罢了，今天新堤电台休息。我们也来听听这个好梦电台的联合朗读。余烬先生的文笔还是十分值得信任的。”年长的长笛人吩咐大家把收音机全打开，“它可是星盗电台难得的免费短篇，听听也无妨。” 　　他自言自语道：“答案，会不会藏在这本新短篇里？” 　　好梦电台总部。 　　被锁链桎梏的长笛人来到收音设备前。 　　周围坐着许多星盗，大部分都是黏液人。 　　文本在第一次阅读时最有效。星盗不让长笛人提前翻阅小说，而是锁好密码，让长笛人边读边念。 　　“管好你的口音，念得清晰一些！”星盗呵道。 　　“你咋不自己上？”长笛人小声吐槽，“一帮文盲。” 　　他仅能在嘴皮子上占得点胜利。转过身，面对收音设施，还有锁好密码的电子屏时，他的心止不住地往下坠。 　　据说这帮星盗邀请到了新小说家，比荀命更厉害！ 　　那这帮星盗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了？ 　　要是他的精神混乱能缓解42个宇宙时以上就好了，他一定能逃出去的。 　　可惜只能在梦里想想。 　　他的同族们，估计也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长笛人麻木地念完介绍词。他的种族天赋使他无论如何都能把话说得很好听。 　　他念出标题： 　　“《当太阳照常升起》篇章十一，煤窑章……” 　　他的视觉细胞往下扫描，一个个游民单词组成的长句快速在他脑海里形成意思。他的嘴巴比他的大脑更快一步念出声： 　　“这是一场救国于存亡的战争。 　　这是黎明来临前至黑暗的生死较量。 　　无数人前赴后继，粉身碎骨浑不怕。只为了当太阳照常升起时，阳光能洒在自由的大地上……” 　　念着念着，旁边的星盗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们觉得只是篇很精彩的文学传记。里面描述的战争，落后又惨烈，里面的人，也过得很惨。 　　为什么，那些强掳来的生物，被他们鞭打着强制干活的生物，情绪那么激动，还隐隐有些外溢的精神波动？ 　　作者有话说： 　　*本文会提到一些现实著作，作用以文学分享为主，大家感受下类似的阅读气氛。后面会写不同类型的文，马甲摩多摩多~ 第11章 太阳升起时 　　“在这片漆黑的煤窑之中，悲剧不断上演，似乎已经扩印成一个定式。 　　敌人眼里闪过几分讥诮。他知道这个民族总是惯于忍耐，可他向来聪慧过人，是学校里的优等生。老师送别他的时候还送了一把木刀，赠言“一如朝露降人间，和风樱花随春谢”。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送给他一句名人的悼念诗，大概是老师的最后一个难题吧。他来到这里不久，便听说老师上吊自尽了。这都不重要，他已经掌握了审讯技巧，拿捏住那些民族的短处……” 　　长笛人心中泛起波澜。他和故事内的主人公如此相似，都身陷囹圄，不可能再与家人团圆。敌人有实力且有头脑。被这样的敌人抓住，他的未来一片灰败。 　　广播里的故事在继续。主人公没有灰心，反而在煤窑里与敌人做机智的斗争。他手上有个至关紧要的信息要传出去。可是他却不清楚接头人是谁。目前的线索指向两位，一位昔日的同僚，一位已经疯了的教师。 　　敌人的折磨如影随形，高温、虫害、停水……幸运的是，主人公凭借自己的乡村生活经验化解。不幸的是，敌人已经残忍杀害了好几位同志。他在煤窑中已经被逼入绝路，可能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到处都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在最后关头，他终于解密成功，与装疯的教师成功接头，同时识破昔日的同僚已经被策反成间谍。为了让教师成功逃出去，他选择独自面对敌人，毅然走向生命的落幕。 　　角色的死亡往往是故事的至高点，读者的情绪也跟着来到浪尖。 　　长笛人越念越大声。 　　窗外是无尽的黑暗，仿佛他也身处煤窑。 　　他如同主人公一样大声对敌人呵斥： 　　“我不能捍卫我的自由……但我能捍卫所有与我有相同理想的人自由！哪怕一个我不够，千百个我也足够，你这种粗鄙的渺小的人，以为自己是亡命之徒就敢践踏一切，实际上你们懦弱、胆小、可怜！你们不会理解高尚的品格，更不会理解烈火中能燃烧出新生！” 　　席余烬在创作时，因为考虑到电台的演出形式，所以采用了大段大段的对话，行文大胆华丽，突出戏剧色彩，读起来铿锵有力。 　　历史包含着最奇幻的悲剧。传记集哪怕比较短，激起一位生物的勇气已经足够，因为勇气是命运巨轮的永恒引擎。 　　长笛人读着读着，尾音逐渐颤抖，他感觉自己全身紧绷，仿佛一块被无形之手捏紧的钢板。他感受那些字句在自己的发声腔内回荡，反射的声波似乎形成某种不可思议的共振。明明是他在朗读，却觉得有千百人与自己合唱，喊声振聋发聩，地动山摇。 　　他甚至想马上转身，拼尽自己全力为自由博一线生机！他能做到的，他感觉全身都充满不可思议的力量！ 　　可是不行。一个更为冷峻、更加广大的思想笼罩住他。 　　他是朗读员。 　　他只是宇宙中的一滴水滴。 　　他要把这篇短篇传播给更多生物知道，将水滴汇聚成江河。 　　一种冰雪般的责任感将他的热血裹住。他身在敌营，必须冷静。长笛人的声线更加坚定，只是仔细去听，会发现仍有哽咽般的颤抖。 　　一位星盗察觉出不对劲。 　　难道这些短篇，对星盗只是普通短篇，对其他人，却是缓解精神混乱的良药？ 　　怎么会存在这种短篇？ 　　星盗觉得谨慎为上，冲长笛人喊道：“你别读了！下来！” 　　长笛人置若罔闻，语速稍稍加快： 　　“因为你们轻易得手，未曾争斗，自然以为所有的胜利都会唾手可及。实际上你们并不强大，当我们站在公平的角斗场，当我们以同等的血肉之躯面对面时，你们就如纸糊般可怜！” 　　宇宙生物的精神混乱由来已久。 　　他们不断在星际间穿梭、跳跃，家乡早已模糊成一个符号，种族历史只需要稍知皮毛，宇宙更为久远、更加复杂的历史真相逐渐被遗忘。数兆亿宇宙生物成了文化上的无根浮萍。 　　旅途的风景转眼即忘，热烈的情意味同嚼蜡，归乡与离乡有什么分别。生命生来如白纸，又有什么意义？ 　　精神混乱，究竟是生来既有，还是一代代的虚无迷茫累加的顽疾？ 　　可是在没有科技爆炸的时代，在那个孤立行星时期的时代，一个生物，为了争夺一个小小行星上小小土地的自由，呈现出降维打击般的钢铁意志，义无反顾地献出生命。 　　长笛人甚至感觉到一丝恐惧。 　　“说你呢！你竟敢不听我们的命令！” 　　“矿场那边好像发生了点什么，怎么那么吵？” 　　“矿场那帮人是不是疯了！” 　　“他们想开着采矿船撞过来！”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信不信立刻把你扔出太空！” 　　一位星盗冲上来，指着长笛人的嘴巴痛骂。 　　长笛人以往会下意识瑟缩，可他现在站得挺拔，看向星盗的神情一片平静。 　　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审视眼前的星盗。 　　黏液人种族，生气时会冒出粉红色泡泡，很多只眼睛，却只有一个嘴巴，太丑了。 　　对于丑生物，细看是一种残忍。 　　他看出来这个黏液人只是在装腔作势，其实对方根本不敢把他扔出去。他们总是执着于很繁琐的规章制度，什么都要打报告，报告要是材料不齐全还会被打回重写，还要写周记，据说还有个周记分享会？ 　　长笛人逐渐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此刻他的大脑如此充盈，而周围的黏液人如此弱小！ 　　他一字一句地念出最后一句话： 　　“在有着坚定信仰的人面前，给予他的一切折磨只会成为喜悦，厄运并不悲哀。” 　　…… 　　《当太阳照常升起》，选取了华国历史上十二个历史时刻，为历史人物的最后时刻著传，见证历史上那些惊涛骇浪的瞬间。一些传主并没有真的名字，而是虚拟名称，所以每个短篇的名字以地点为代称。第一篇是“泗水篇”，第二篇是“凤凰山篇”，第十一篇是“煤窑篇”，第十二篇是“高原铁路篇”。 　　不同的电台同时播出这些短篇，朗读员们的声音逐渐染上激情。他们在做本职工作的时候也忍不住为里面的文字倾倒。可他们又统一地表现出一种奇迹般的忍耐力，忍住反抗的冲动，一字一句地将希望传播给宇宙边缘地带的读者们。 　　在信号的另一端，有更多生物需要他们的声音。 　　在宇宙矿场上，“哐当”一声，枷锁就被锋利的精神力劈开。 　　数不尽的矿工们走出来，一步步逼向恐慌的星盗。 　　他们知道，或许路上有伤亡，但那是为了更好的未来。让这个宇宙边缘，重新回归没有被生物染指的样子吧。这里或许没有太阳，但他们能铸造太阳。 　　朗读结束后，星盗飞船在顷刻间变得左摇右晃，战斗也在内部打响了！ 　　黏液人把自己缩成一团，狠狠吐出一个蹦蹦跳跳的水团。长笛人紧急躲避，也狠狠地嘘了八声。战况激烈得宛如两只宝可梦在对战。 　　星盗此刻十分后悔。 　　余烬，这个向他们投诚的作家，居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而是为了给他们挖坑？他创作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能一次性使读者的精神混乱缓解了48宇宙时以上，让所有生物都有了反击的力量！ 　　他们以为这里地广人稀，只要遏住其他小说资源，就能主宰一切。谁知一个神秘强大的小说家却出现在了宇宙边缘地带，摧毁他们的多年经营。太空啊，难道真的有命运存在吗？ 　　星盗老大当机立断，连忙乘坐飞船逃走。 　　其他星盗小弟没有主心骨，很快溃不成军。 　　他们不该小瞧余烬的头衔，“蓝星的顶级主编”，一个文明种族的顶级主编难道是虚的？他肯定认识很多小说家，荀命就是其中一个。甚至不用余烬邀请别人，他自己写个短篇，就能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 　　小说家是被争夺的资源，可一流小说家，却是行走的武器库。 　　点点精神力汇成成片的“丝绸”，顺滑地交汇在太空深邃的地方，像一股股跳舞的光。宇宙边缘多久没看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了？这简直是片精神海！这些反哺的精神力，按照“授权”的既定方向，绕过那些宇宙垃圾，涌入燃烧的恒星内。 　　“嗝” 　　然后星球打了个饱嗝。 　　…… 　　“我就知道，余烬先生肯定早有计划！”新堤电台内十分激动，欢呼的长哨响彻船舱，“居然想到假意投诚，再借助全频道直播来造福更多生物。这是何等的气魄与心性！” 　　“难怪他在蓝星这么受人尊敬，他也是我的偶像！” 　　“真是难以想象的短篇，寥寥数笔就让人读得泪流满面，不愧是蓝星顶级主编，名副其实。” 　　一位长笛人整理资料，想和听众诉说余烬的功劳。余烬带给他们这么多好处，他们没有太多稿酬，只能帮他加大力度宣传。 　　其他长笛人仍然止不住地感慨： 　　“这就是精神力完全轻盈的状态吗！感觉这篇短文能缓解精神混乱60时，甚至更久！” 　　“听得我想哭……但是全身又充满了力量……我们要去救回同族！” 　　“叮咚！” 　　一个提示声吸引了长笛人的注意力。他打开屏幕，惊喜道：“是余烬先生发来的信！” 　　大家立刻凑过去看。 　　“不仅有余烬先生，还有荀命先生。” 　　“什么！原来那个恒星通缉令也和他们有关？哈哈，星盗早就把两位作者得罪透了！这回他们踢到铁板了！” 　　“来自蓝星的联合公告信： 　　近日星盗针对我们的居住地-蓝星开展多项追捕，行为可笑，但我等公民难以容忍。 　　宇宙内不存在有灵魂的恒星，更不存在不需要负责任的入侵。兹此通知淘星联合协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 　　代表暨撰稿人：余烬” 第12章 变人 　　大部分游民都听说过恒星通缉令，对有灵魂的恒星挺感兴趣的。结果恒星其实就是蓝星？ 　　“我明白了，他们是罕见的恒星人！”一位游民推测道。大部分宇宙生物自行星诞生，恒星生物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 　　“他们可能把他们的恒星改造成飞船了，旅游来到这里。因为上面居住着太多小说家，所以星盗就误以为它是有灵魂的星球！” 　　“我就说这个宇宙不存在有灵魂的恒星……真要有，它产出的原始尘砂肯定是最高级的，早被其他势力瓜分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他们蓝星的俚语吗？好深奥。” 　　“星盗他们坏事做尽，终于得到坏结果，这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里可太久没出过新鲜事了，这个蓝星一来，几乎所有的话题都围绕它！ 　　蓝星一下子成为宇宙边缘地带的热门话题。虽然现在大多数电台瘫痪了，但不妨碍宇宙生物的八卦热情，借助私人电波在太空里唠嗑。问的最多的，还是大家想知道蓝星有没有出过别的著作，他们想拜读一下。 　　“你家乡没听过蓝星吗？好想要一份余烬之前主编过的《读本》，我从他的文字里，就能感受出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文人。” 　　“你那边也没听过蓝星吗？连个介绍资料都没有？” 　　大家对了对情况，发现几乎没人听过蓝星，一下子爆发出更大的热情。宇宙那么大，没听过某颗星球很正常。最重要的是新星球、新种族、新文化，意味着新鲜的精神良药。宇宙生物总是更偏爱新鲜事物的。他们如此频繁地旅游，原因之一就是寻找新的小说。 　　宇宙浩大而寂静，交织的电波则热闹极了。正在逃命的星盗拦截到了信号，得知事情原委，心中叫苦不迭。 　　他们也没想到，那颗看起来很轻很小的恒星上面原来住着生物啊！ 　　原来他们那天看到的精神波动就是上面的小说家挥发出来的！ 　　早说他们怎么也不会自不量力地把恒星拉去拍卖…… 　　更不会出言威胁那个小说家…… 　　那个余烬可害得他们好惨！ 　　可是无论哪个时代的生物都是慕强。余烬竟然写出了能让其他宇宙生物深层次缓解的文章，代表他实力不俗。星盗们想了想，觉得余烬没有错，错的是当初那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星盗派系。 　　因而哪怕他们在逃命，仍然克服一切困难，往昔日同僚身上扔黑锅。 　　被追杀是一时的事，被那些蓝星小说家记恨就不好了。 　　“尊敬的蓝星友人： 　　您好！当初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星！（这句话化用自您的文稿，见笑）一切的错，都是因为当初的多眼泡泡形态黏液人派系所干，从今以后，我们滑滑溜溜果冻形态与他们一刀两断，视为仇敌！ 　　您忠实的书友……” 　　这封公告一发出，星盗内部更乱了。有被以前奴役的生物追杀的，有不同派别内讧的。宇宙边缘地带彻底热闹起来。恒星矿场、淘星者，要寻找到新的平衡，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但要回到以前星盗一家独大的日子是不可能了。 　　在格外热闹的时段里，太空中漂浮着一块闪烁着奇异光芒的“刺球”。 　　忽然，“刺球”像被吵醒了一样，抖动了一下。接着，犹如被拧动的魔方一样转动，终于祂完全完全舒展，露出令生物胆寒的盔甲全貌。 　　一艘小小的飞船途径此地。里面的船长借用雷达搜索看清这幅盔甲，突然被掐住脖子一样尖叫： 　　“救命！这里怎么会有！虫族！” 　　然后忙不迭开船逃跑。 　　这位刚苏醒的虫族并不在意其他生物对自己的畏惧，他已经习惯。对于虫族而言，大部分生物都很弱小。爱护弱小是虫族的美德。他只是觉得太吵了。 　　他随手抓了一把游荡的电波，利用盔甲科技捕捉信息。他听到“蓝星”、“余烬”等词汇，心里的空洞渐渐有些波澜。他猜测这种情绪叫做“好奇”。 　　“开始检索资料库……蓝星……恒星生物” 　　“检索资料结果为0，若要查询机密资料库，则您的基因权限不足……” 　　“暂停搜索，放入备忘录。” 　　他向盔甲发出命令，声音毫无波动。若有外人在，可能会分不清谁才是机械。 　　“继续执行任务一，搜寻武器。” 　　这位虫族继续向宇宙深处游荡。 　　…… 　　宇宙边缘电台的热闹也影响到了附近的一个大型星系，旁石星系。 　　旁石星系因为地理位置，是极少数直接给边缘电台提供文稿的星系。就算赚的钱少，那也是钱啊。如今大部分电台瘫痪，旁石星系的一些商人也免不了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有个恒星种族培养了许多小说家，把那帮愚蠢的星盗搅得天翻地覆。” 　　“那帮星盗没什么能力，也就抱团欺负那些落单的旅游者了。但这个蓝星……值得注意一下。” 　　“您是担心他们会影响我们的征文大赛吗？”一个商人毕恭毕敬地询问。 　　只见被询问者坐在阴影处，披着一件镶嵌宝石的华贵衣物，插着许多染得金黄的羽毛。一点微弱的光，将这个生物又长又扁的嘴，投影在墙壁上。如果有真正的地球人看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喊道： 　　“鸭子！” 　　这位鸭子老板用尖利的嗓音说道： 　　“那些星盗没见过世面罢了，蓝星，什么上不得了台面的小种族，要我担心他们？可笑！我是要你把这次征文大赛弄得好看点。那帮星盗不在了，一些淘星者可能又想来了，这里可就热闹了……” 　　…… 　　如此多的变化，都暂且和躲在垃圾场里的席余烬没有关系。 　　他感觉自己积攒了许多精神力，星球体内有股很舒服的力量在游走，似乎可以让他直接3600°飞旋出去。 　　但做事还是要谨慎为上。他一步步按照计划走，让星盗上当，帮助那些悲惨生物，让星盗彻底失去捕捉他的能力，出公告让“有灵魂的恒星”的痕迹彻底消失在宇宙里。每一步都踩在危险的边缘，好在最关键的一步，写好短篇集，没有翻车。 　　可这不是最后的计划，这么大个会动的恒星，藏在这里还是会有被非星盗的生物发现的危险。 　　席余烬打算把整个恒星弄消失掉。 　　于是他以好说话的“余烬”马甲向新堤电台发短信： 　　“你好，一直以来很高兴和你们合作。请问你们接回同族了吗？” 　　新堤电台：“天啊看看这是谁的IP，是我们美丽蓝星的IP！您一定是余烬先生，多日未沟通，您文字的风采依旧……当然，我们当然团圆了！非常感谢您！要不是您的短篇……我们真不知道如何感谢您！” 　　席余烬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在来这里旅游时，听说这里藏着一项把恒星变成人形的技术……” 　　长笛人看到这封短信都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年长的长笛人慢悠悠地打字回信。 　　“很抱歉我们尊敬的友人，其实，这是一个宇宙边缘地带著名的骗局，是那帮星盗为了骗科研经费搞出来的。” 　　什么！ 　　星盗你还管科研？ 　　不对，这居然是骗局？ 　　席余烬觉得自己的星球燃烧温度都冷却不少。 　　长笛人继续慢悠悠打字： 　　“因为星球改变生物形态的前提是，那颗星球必须有灵魂。” 　　哦…… 　　下次长笛人说话可以不要大喘气吗？ 　　“这是个人尽皆知的技术，如果您感兴趣理论，我们可以免费分享给您！” 　　席余烬和长笛人的谈话总算带来好消息。 　　那边长笛人还在偷偷聊天。 　　“他们蓝星生物很关心恒星相关事项，毕竟是恒星生物，而且有很浓厚的乡土情结。” 　　“那是，培养出大作家的地方就是不一样。” 　　没过多久，那份“恒星变态理论知识”就发送到席余烬的邮箱里。 　　席余烬感觉未来更有希望了，数了数自己的账户财产，兴冲冲地问：“谢谢，那我可以在你们这里买飞船吗！” 　　买到飞船，他的宇宙之旅才算正式开始。 　　长笛人当然说好，但频道购物的配送范围有限，需要具体坐标。席余烬犹豫着把黑箱的坐标上传了。那边的长笛人则遗憾地回信： 　　“不行，我们离得太远了，我们之间足足相隔了2700万个天文单位，我们的配送小飞船很难飞过去。” 　　席余烬愣了愣。 　　在宇宙换算单位里，大概六千多个天文单位等于一光年，约等于四百多光年。 　　一光年，就是光在真空下传播一年的距离。 　　宇宙的尺度大得让人难以想象，就拿月球和地球之间的距离来说，平均距离38.4万公里，当月球绕到远地点时，地月距离能把其余七大行星全部塞下去。 　　若非技术突破，席余烬和长笛人根本不可能对话。他只会静静地燃烧，当一颗孤独的恒星。 　　席余烬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星际时代想象不出那些小说剧情，也更加理解了星际生物根深蒂固的思想： 　　只要离别，就不会再相遇。 　　他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寥。他以为地球上的短视频时代已经让他习惯了快节奏生活，没想到宇宙生物更快，就连共处同一片信号海都算是成功相遇。 　　“余烬先生？” 　　“虽然实物我们传送不过来，但是我们能传送资料。我们愿意把我们种族在旅游时的见闻笔记都送给您！” 　　“还有一些读者也赠送了他们种族的旅游日记。放心我们绝没有翻开过，旅游日记可是非常珍贵的。” 　　席余烬回过神来，连忙表示感谢。 　　他对新堤电台还蛮有好感的，决心留个纪念，问道： 　　“请问你们能传输图片吗？我想看看你们的样子！这样我们以后面对面能认出来。” 　　这个消息在新堤电台引发了一波骚动。 　　“你看到了吗？他说想和我们面对面！他渴望我们之间上演奇迹！” 　　年长的长笛人已经有了哭腔。 　　“真是，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平易近人的小说家……我从他的态度里感受一种文学的光辉。我决定了，以后蓝星文学就是我的第二文学，我一定会好好研读他们的所有著作的！” 　　“别说了，谁不是呢，我们快来拍大合照吧！” 　　这也太自恋了，明明余烬作家是对所有长笛人说的。其他长笛人有些嫌弃地推了年长者一把。 　　席余烬的邮箱里先是多了许多宇宙资料，然后卡顿了。 　　在宇宙边缘传输图片，需要比较强的信号，不然就会一卡一卡的。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大家都用电台。 　　过了老半天，长笛人的合照终于传输过来。 　　席余烬满怀期待地点开图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外星人。 　　图片由上到下慢慢加载出来，星球的自转渐渐停止，席余烬看到了…… 　　一群长了八张嘴的高矮粗细不一的甘蔗精正朝他咧嘴一笑！ 　　好、好掉SAN啊！ 　　…… 　　席余烬确信自己不会忘记这令人印象深刻的生物。他自转了好一会儿来平复心情。 　　宇宙生物不长人形，很正常，他也没个人样嘛。 　　而且也有符合他审美的生物，比如那天救了他的虫族。虽然人家是盔甲精，但至少是帅气的盔甲。 　　席余烬如此思索一番，开始搞正经事。他点开那份“恒星变态理论知识”，仔细地阅读，发现真的不难。 　　关键是要有足够的精神力。 　　席余烬掂量着自己攒够了精神力，打算先试试。星盗的威胁暂时消除了，他有足够的时间。 　　他遏住星球的自转本能，开始思索精神力的运用。 　　恒星的引力一点点变大，质量一点点向坍缩。周围的垃圾逐渐把星球围得密不透风，相互积压成饼状。恒星不断剥离那些它不需要的质量，把它们塞进一个精神力做的袋子里，剩余的质量则像拼拼图一样塞进一个人形轮廓。 　　终于到了某一个点，偌大的恒星完全消失了！ 　　围绕在它周围的废弃品轰一下散开。 　　一只人形的手随手扯了一块烂布，系在身上。 　　在悠悠离开的巨大废弃品中间，一个渺小的人形生物像小鱼一样游出来。 　　放大来看，他面容温柔俊朗，总让人联想到校园里让人信任的学长，双眼则带有一点懵懂与迷茫，倒映着整个空洞的宇宙。这个样子和席余烬上辈子一模一样，毕竟灵魂是同一个。 　　但是也有很大不同，那就是他一动，飘逸的发丝便闪耀出不同的光辉，身体各个部位也坚实得不像人。 　　因为席余烬的人形组装材料都是从恒星的组成来的，恒星恰巧有一些碳元素。 　　组装过程中又是非常高压的环境。 　　所以机缘巧合下，他这幅身躯大部分由蓝丝黛尔石构成。 　　蓝丝黛尔石，宇宙钻石。 　　……他成了一颗钻石！ 　　作者有话说： 　　*关于钻石人，这是作者的，一点点，人外XP系统（语塞），会有真正有血有肉的形态的。 第13章 相遇 　　变成钻石的一个好处是，可以适应宇宙严苛的环境。 　　席余烬飘在太空，一把将那些巨大的垃圾推开。随着他的动作，细微的闪光从他的发丝反射出来。他外表大多是正常人类的颜色，唯独头发的矿质感最明显。如果猛甩头，还会发出清脆的水击石声。身躯下，星球本核的光与热化作血管流淌，给予全身动力。 　　新身体看起来好贵。 　　要是被其他生物击碎，会当场来个恒星大爆炸吧？ 　　席余烬止不住胡思乱想。 　　他在垃圾场间穿梭，终于找到了自己之前用的黑箱。 　　以人类的视角看，这些物品奇大无比。黑箱足有一栋楼那么长，它通体漆黑，表面找不到任何缝合线，唯有几处下凹的红蓝光管显示它在工作。 　　“黑箱是开马甲的必备道具，一定要带上。” 　　席余烬之前了解过，别的星系验证账号可比这里严谨多了。 　　他继续在垃圾场里扒拉有没有好东西，把之前用的电子屏和收音机都拎上。最开始给予帮助的《宇宙旅游指南》也塞进破布袋里。还有一些坚实的绳索，把那些较大的道具都串上，然后牵着飘走。 　　打开收音机，席余烬按照长笛人分享的办法寻找附近的购物频道。 　　他找到一家没听说过的“山石电台”，据说建立在附近的矿场上，它也有很多待售飞船。其中一台二手采矿式小型飞船格外亮眼。它的荷载能力很强，有一定的防卫功能。而且操作简单，三分钟可上手，可以自动驾驶，星图里已经载入了好几条固定航线。 　　它的采矿功能已经报废，只剩下平平无奇的航行功能，所以卖家选择低价售卖，还附赠涂装道具，让买家享受DIY的乐趣。 　　DIY自己的飞船！ 　　席余烬看着这条赠品非常心动，发短信确认了好几次后，用8万尘砂买下这座飞船。如此还剩下4万多尘砂，或许未来会用到。 　　交易成功。席余烬牵着巨大的黑箱从垃圾场飘出来，按照简易的导航向提货点飘去。他要真正开始自己的星际之旅了。 　　他身后，绵延不绝的宇宙垃圾宛如沙丘一般看不见尽头。没有生物看得出，这里曾有一个星球躲藏其中。 　　…… 　　山石电台。 　　“庆祝一下吧伙计，我们骗到第一位顾客了！” 　　“哈哈，当不了星盗，我们可以电信诈骗嘛。我们真是太有做坏事的天赋了。” 　　“你们说，这个顾客去到提货点，怎么也等不到，发现自己被骗了，那神情会有多可笑哈哈哈哈！” 　　飞船里一片欢声笑语。 　　当场转职的星盗们决定商量一个新的办事准则，最好推选出新老大。这一下，欢快的气氛马上变得暗潮汹涌，大家争得皮肤通红，都想当这个老大。 　　因此谁也没注意到，飞船前端传出的警报声。 　　等到警报声越来越刺耳，星盗们才纷纷停下争吵，转头看向舷窗外，搜索可疑的敌人身影。 　　一位前星盗、现任电信诈骗犯迟疑道：“那个高速移动的……是不是代表那位虫族？” 　　星盗人人惊惧不已。下一秒，飞船前的空间炸开一朵层层绽放的莲花，爆裂的空间将飞船也推移了一段距离。刹那出现在眼前的厚重盔甲验证了最可怕那个猜想。飞船内的星盗已经吓得面容扭曲，拼命喊出最后的尖叫： 　　“不！！！” 　　…… 　　“开始搜索。” 　　虫族按住清空的采矿船，打量着从哪里开始拆卸比较好。他名为伽诺，这些天在这里游荡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回自己遗失的武器。可是星盗太多，虫族科技又比较难认，他只能一个个搜查过去。 　　至于其中引起多少混乱，甚至引发了“虫族要掀起第二次星际大战”的谣言，他根本不在乎。 　　远处，一个人形生物正牵着一大堆行李过来。 　　有些奇怪的是，这个人形生物看见他不但没有闪躲，反而加快速度飘过来。这个生物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暴露在太空环境下，需要注意。 　　察觉到对方似乎锁定了自己，他没有立刻拆船，而是静静等待。 　　那个生物越来越近了，伽诺才发现对方和自己的种族长得有些像。他搜素资料库，没有找到有用的资料，心里微微提高了一个警惕等级。 　　那个生物在继续前进。 　　他只好离开飞船一点，将背后的光翼展开成完全形态，这是战争里的中立信号。 　　先礼后兵，是他种族的战争美德。 　　那个生物在继续前进。 　　已经进入战争指定的中立交流范围了。 　　那个生物在前进…… 　　他完全看清对方的容貌，就算放入虫族，对方也长得分外出众，而且时不时有着细碎的闪光，看起来对方是个矿质种族。 　　当这个生物即将飘到中立交流范围边界时，伽诺猛然后退一大截，寒声警告： 　　“不要靠近我。” 　　“啊？” 　　正非常兴奋的席余烬堪堪刹车。背后的黑箱等重物由他的身后飘向头顶。 　　无边无际、寂静无比的太空里，两个生物隔着几十米遥遥相望。 　　席余烬扯住行李的绳索，大声喊：“你好，我就是商品编号215的买家。”他看向虫族身侧的飞船，眼睛再一次亮起。 　　他来提货前做了几个预案，要是被骗了怎么办、遇到逃跑的星盗怎么办。好在这次交易比较幸运，他一路平安地来到交易地点，来送货的居然是之前救过他的善良生物。席余烬已经从电台得知，那就是虫族。 　　在《宇宙旅游指南》里，虫族的记载非常稀少，传闻他们有三种性别，星域封闭，阶级森严。没有生物知道出现在战场的是哪一种性别，更没有生物读过虫族的小说，仿佛他们不需要小说来治疗精神混乱。 　　之前席余烬是以星球视角看虫族，看得有些不真切，现在看对方更加高大，全身盔甲加上光翼约有四米高。盔甲大体是中世纪样式，表面不断有海浪般的气流涌过，四肢则特化成尖刀样式。它不像是机甲那般装载着各式武器，而是历经了久远的历史，大气而富含底蕴。 　　有点想摸摸看…… 　　但虫族似乎很注重社交距离，还是不要露出这么冒昧的想法了。 　　席余烬把电子屏捞过来，调出自己的购买证明，眼神继续瞄向虫族身后的飞船。摸不了盔甲，还摸不了飞船吗？ 　　面对这位生物的举动，伽诺一时无言。 　　他知道星盗整天偷盗游民的物品，所以星盗占了这位生物的飞船，符合常理。对方手续齐全，可推导这个飞船归属对方。 　　伽诺一般不会随意破坏他人财产，那自己的武器到底丢哪去了？线索又断了，伽诺只能悬停在原地思考。 　　就在走神的一瞬间，席余烬已经牵着行李跨过了“中立交流距离”，慢悠悠地飘向飞船。 　　伽诺内心警报拉响，光翼加大功率展开。但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只见席余烬径直飘向飞船。在他们直线距离最近的时候，席余烬才偷偷瞄向虫族，和盔甲下的伽诺四目相对。那目光非常专注，仿佛在看某种珍宝，伽诺思索半晌，将光翼慢慢收起。 　　过了一会儿，伽诺才想起从外面看不见里面，所以席余烬只是在看盔甲而已。 　　真是奇怪的生物。 　　另一边，席余烬终于平安地站在这艘小型采矿船面前。说是小型，其实它有三个足球场那么大，足够塞下席余烬最重要的黑箱。采矿船外表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海报，看起来其貌不扬。但席余烬不介意，买家不是赠送了涂装道具嘛。而且网购，就要有和实物不符的心理准备。 　　席余烬将手贴在船的外壁，尝试用精神力扫描一遍。他变成人形后，精神力少了许多，但能操控得更加精细了。 　　精神力逐渐浸润整个采矿船，将内部结构反馈给席余烬。 　　飞船里面有些乱糟糟的，说好的逃生舱全没了，不过卖家显然赠送了更多东西，席余烬也就不纠结这些。 　　他赶紧把黑箱塞进去，仔细端详飞船的模样，越看越满意。沿着外壁向上爬升，绕了足足一圈，席余烬又看见不远处的虫族。他很想和对方交流，可惜他的游民口语不怎样，之前说的那句还是练了很久的。 　　席余烬继续检查飞船，发现这个采矿船的采矿探针还在工作。他只能摸索着把这部分收回。随着锁链逐渐绞紧转盘，他们都看清了探针终端绑着一个样式奇特的大剑。 　　伽诺终于动了，一把握住那柄剑，说道：“搜索成功，这是我的东西。” 　　“那你自己拿走？”席余烬飘到探针附近，这下他们更近了。他说道，“还是说这里绑了死结？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解绑。” 　　伽诺犹豫片刻，将大剑轻轻掰了下来，破碎的探针向宇宙深处飞去。 　　他看着损坏的零件，又看看飞船的主人席余烬，沉默不语。 　　席余烬感觉自己读懂了那股沉默，道：“这有什么？反正我也用不上这个部分，能卸载更好。”内心则想居然没有趁刚才摸一把武器，太失策了。 　　席余烬忙上忙下，好不容易把所有行李装进飞船里，还清出一批垃圾。 　　伽诺装备好自己的武器，也该离开这里。而当他一有动身的动作，飞船之主就飘出窗外，用他听不懂的话朝他告别： 　　“再见——” 　　身上带有闪光的人朝他挥手，说出堪称离奇的祝福： 　　“希望我们有第三次相遇。” 　　弄不明白。 　　伽诺只能把这件事记入备忘录，也许某一天他会想明白的。 　　…… 　　席余烬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宇宙飞船了！ 　　他兴奋地在船舱里乱飞，到处摸摸，看见一个新科技都大呼不可思议。采矿船结构像一个横放的“8”，左右两个船舱又分前后，后面是大仓库，前面是功能区，包括许多没有装修过的空房间，黑箱就放在左边仓库里。飞船内有不同方向的观光电梯可以直达各层，可以看到主色调是简洁的银白色。中间是最重要的驾驶舱。 　　席余烬飘进驾驶舱，绕过那些复杂闪烁的仪表。把收音机打开，连接电子屏，想告诉新堤电台自己已经买到了喜欢的飞船。 　　想到在这里遇到诸多生物，以后还要搭载这艘飞船驶向宇宙更深处，紧张、不舍、兴奋……各种复杂的情绪就涌上心头。 　　席余烬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在邮件中增加自己的疑问： 　　“如果我离开这里，宇宙边缘电台还能收到我的新书吗？” 　　“您决定离开宇宙边缘了？也对，这里太无聊了些。您在询问我们的信号接驳处吗？我们电台大多是借助旁石星系的黑箱的信号传输的，而旁石星系和别的星系黑箱也能搭上，所以只要能传到旁石星系，这里就能听到您的书。” 　　席余烬松了口气，他还是希望有些东西能记住他来过。他的作品会成为他在这个宇宙的锚点，让他不再害怕未知。 　　“旁石星系？” 　　席余烬在驾驶舱的自动驾驶星图找到了这条固定航线。 　　“那下一站就去那里看看吧。” 　　他设置好相关按钮，往后一靠，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座位里。他面前的视窗显露出整个漆黑的宇宙，无声地欢迎他的探索。 　　看了半天不变的风景，他觉得有点无聊，便去学习新堤电台赠送的《宇宙飞船标准手动驾驶模式教程》。 　　好像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对了，要给自己的飞船取名字！ 第14章 蓝星官网 　　取名是一件相当重要的大事，代表这个物品的完全归属权，同时也寄托着主人的愿望。 　　华国人取名向来讲究好兆头。席余烬在众多“招财进宝顺风顺水如意平安”名字里转了一圈，最终选择了“潮平”，希望这次旅途一帆风顺，不要翻车。 　　“我是潮平号的船长，现在是时候履行船长义务。”席余烬心里生起对这艘飞船的责任感，确认设置好自动驾驶模式，便离开驾驶舱，开始清洁。 　　仓库里有清洁工具，他勤勤恳恳地刷地擦窗，将重重的污垢都冲走。他将船舱内调整为零重力模式，好方便他飘起来，把天花板都擦干净。飞船前主可真是太不爱惜船舱了，撕下装饰用的壁纸，会发现墙壁上布满划痕。 　　席余烬不知道怎么修补，只能把那些花里胡哨又老旧的壁纸全撕开，露出船舱的原本颜色。 　　不知忙了多久，内部总算焕然一新。席余烬在功能区选了一间离驾驶舱较近、看起来没有用过的房间当做卧室。他当然可以睡在驾驶舱，这个卧室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他又选了一个比较宽广的大厅设置为会客厅。届时按电梯的“会客厅”按钮，会直接传送到这里。 　　他或许能遇见新朋友，席余烬猜测。 　　还有盥洗室、书房、小型操作室……席余烬设置好相关区域，虽然功能不太完善，但未来他会买得起新家具。 　　内部基础设置好了，席余烬想起飞船外观还是一团糟，再也按捺不住，操起涂装道具就出舱。 　　“潮平号”检测他要外出，自动调整为减速模式。席余烬挂好安全绳，拿着刮板一点点把外观沾上的垃圾刮走。然后拿起喷漆补漆。他发现了好几处有明显裂纹的地方，心里长叹一声，二手船有损耗很正常。 　　把外观修补好后，“潮平号”露出它原本的银色主体，左右翼的尾端分别渐变成青蓝色和玫红色，周围镶嵌着金色的埋线，一排指示灯闪烁着不同的光。 　　好像找不到哪里挂名字…… 　　席余烬只好作罢，飘进门厅里，用喷漆在墙上写了三米高的大字“潮平”，十分有艺术气息。 　　现在整个飞船布置完毕。船舱内，只回荡着仪器偶尔的低鸣声和席余烬的脚步声。他从船尾走到船头，站在舷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兴奋劲逐渐退却，无聊与孤独占据了整个空间。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前途未卜，还有一段距离才能达到目的地。 　　席余烬便坐在舷窗前，敲打一些文章以备不时之需。 　　宇宙生物好像很喜欢写旅游日记，那他也写一点旅游随笔吧。 　　“随笔零壹 　　我有许久没有品尝过家乡美食了，今夜旅途漫漫长路，尤为想念。 　　美食最镇场子的自然是肉，尤其是红烧扣肉。家乡有许多美食教程，每一道都在说‘这么做比肉更好吃’、‘比肉好吃一百倍的菜’。但事实是大家心知肚明，没有比肉更好吃的菜……” 　　“随笔零贰 　　如果手边有土豆就好了。土豆是个上等食材，不仅方便种植储存，而且能做各式各样的菜肴，能吃30天不重样，薯饼炖土豆土豆丝……” 　　“随笔壹零 　　今天来讲特殊的菜品，炸鸡。须知吃炸鸡必须配柠檬水……” 　　越写越饿怎么回事！ 　　席余烬写了二十来篇，把它们都放进电子屏储存好，统一起名为“美食随笔”。 　　就在他把别人赠送的日记都看完时，飞船仪器终于发出尖锐的嗡鸣声，驾驶舱中央的仪器表显示：“已达到跳跃点，请船内所有乘客坐稳扶好，此过程不可出舱”。 　　席余烬坐在驾驶位，系好安全带，便看见面前的视窗边缘冒出一个极亮的星云。它像一个缓慢收拢的漩涡，中心最亮，漩涡波纹上点缀着数以万计的恒星。一层层淡淡的光晕萦绕在它表面，使它看起来圣洁无比。而漩涡之外，则有一圈更加漆黑的谱带，那就是“潮平号”需要跳跃的“暗晕地带”。 　　“砰！” 　　潮平号颤抖了三下。 　　面前的星云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恒星，三十六颗大小不一的行星沿着各自的轨道缓慢绕行，每一颗行星都有十几道细碎物品组成的“星环”。行星轨道之外，是无序的陨石地带。 　　潮平号就在陨石地带向着行星前进。它在一瞬间，已从星云之外，跳跃进旁石星系的一个恒星系范围内。 　　“哇——” 　　席余烬几乎整个人贴在窗前，眼睛闪闪发光。千奇百怪的飞船和生物从潮平号的四周飞过。在巨大的星球衬托下，他们就像搬家的蚂蚁一样井然有序地飞行。远处，一群鸭子成“人”字队列飞过，身影映在席余烬眼内。 　　马上，他理解为什么大家都飞得这么有秩序，因为一个小小的引导飞行器来到他面前，与潮平号对接上某种信号，就修改了潮平号的航行方向。 　　这个恒星系是典型的港口型恒星，它通常位于星系边缘。中央的恒星引力较大，能牵引出大量行星。而行星周围那一圈圈的“星环”，其实是利用行星引力停泊的飞船们。 　　有的星系是某个种族的后花园，有的星系正在打仗。为了旅游者的安全，他们通常会停在港口恒星稍作休整。所以港口恒星的吞吐量相当巨大，繁荣度甚至比一些中央恒星还要高。 　　潮平号被引导飞行器接引着，停在第二十三颗行星的第九轨道，它将跟随这颗行星的自转慢慢转动。上下左右前后都是不同形状的飞船，大部分都比潮平号大一倍，而且形状各异。密密麻麻的飞船轨道在某个角度终于露出行星的一角颜色。 　　那抹棕色转瞬即至，那一刻席余烬被某种本能侵袭了心灵。 　　他真的……好想带着行星自转啊…… 　　席余烬晃晃钻石头发，努力把奇怪的本能甩出去，继续观察窗外的生物们。 　　宇宙生物身体素质够硬的话，可以直接在太空行走。一些自诩强悍的生物直接打开舱门，在太空开party，群魔乱舞，垃圾乱扔。 　　席余烬眯着眼，想看清楚那些生物的样子。忽然，整个视窗都被一个生物啪嗒一声盖住。 　　这个生物像个毛巾一样扭动。它整个身躯按在窗上，叶子般的绒毛时不时舒展开来，组成格子型的纹路。 　　席余烬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像一片超大型的毛肚。 　　“毛肚”扭了一下，露出一个树懒般的脑袋，朝他微微一笑。 　　席余烬咽了咽口水，也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毛肚”突然僵住。 　　席余烬心想毛肚蘸点红油才好吃，表情更加和蔼。 　　“毛肚”猛地一颤，大幅度涌动，给窗户贴上一个小广告立刻张开全身跑路了。广告用不同语言写道，“还在为小广告困扰吗，来体验一次超快洗飞船服务吧”。 　　原来是打洗车广告的。 　　但刚刚，他是不是吓到毛肚，啊不，宇宙友人了？ 　　“啪嗒！” 　　第二位打广告的来到席余烬窗前了。无论在哪里，推销人员总是最热情的。 　　这位生物戴着简易宇航装置，看起来是不能直接行走的那类。他从一群飞舞的巨大鸭子队列里飞出，停在席余烬窗前，“唰”的一下露出后面的广告牌，身上还有五颜六色的彩灯在闪烁，看着十分喜庆。 　　但席余烬读不懂，只能有点呆地懵在原地。 　　鸭子推销员又“唰”的一下露出第二块牌匾，这次换了一种语言。 　　席余烬摇摇头，还是看不懂。 　　鸭子推销员体现出巨大无比的耐心，又“唰唰唰”的更换语言，终于切换到游民语。原来那块广告牌写着：“飞鸭商会，您的万能挚友”。 　　看见席余烬读懂了，推销员拿了一个传声器按在视窗表面，十分热情地介绍： 　　“尊敬的客人！欢迎来到旁石星系，这里可是非常自由的商业星系。您有任何需要，有任何想买的，或者有任何想卖的，都可以通过我们飞鸭商会进行交易。我们交易透明，价格公道……” 　　“来来来，请容许我向您介绍，陨石瀑布流洗澡器，这可是我们当季新品！每次洗澡，都能体会到价格上万尘砂的按摩！” 　　好想买！ 　　但价格太昂贵，席余烬只能遗憾摇头，一边打手势一边说自己钱不够。 　　“是不喜欢吗？我们这里还有，太空巴掌水母，您的旅游好玩伴，只要小心剧毒，您的旅途就不会无聊！” 　　这个也想买！ 　　他能不能把自己抠一点出来付钱？ 　　席余烬还是遗憾地摇头。 　　鸭子推销员不死心，继续推出各式单品，动态飞船保护膜、迷你逃生舱、经典星系运动模型……席余烬看得眼花缭乱，一个比一个想买。到最后推销员看出席余烬真的是囊中羞涩，态度冷淡许多，眼神也微妙的有些鄙夷。 　　“穷鬼。” 　　鸭子小声骂了一句。 　　席余烬听不懂，但不妨碍他从推销员的态度里猜出来。他并不羞恼，只是同样用自己的语言回敬一句：“烤鸭。” 　　推销员更加听不懂，讪讪闭嘴，收拾东西准备去推销下一艘飞船。 　　忽然席余烬叫住他，道：“忘记说了，我有个东西想买。 　　我需要‘黑箱私人维护服务’。” 　　推销员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讶，他扑棱几下翅膀，说需要三万尘砂。 　　…… 　　“咚咚！” 　　席余烬飘去开门，打开舱门后，他左顾右盼试图寻找维修人员的身影。忽然他腿上一痛，一个只有小腿高的胶囊拿着一个修理箱手舞足蹈。 　　第一次看见比他小的外星人，还挺可爱的。席余烬内心如此想到，随即请胶囊外星人进来。它外表就像个小黄人一样，戴着巨大的单眼护目镜，头上还飘着几根呆毛。 　　“我真是受够你们这群外星人了！”外星胶囊进来后飘在半空大吼大叫，“请人来维修，不知道要调整重力模式吗？我知道你们一定在想身体素质这么好，一定要多多炫耀——” 　　“非常抱歉。”席余烬礼貌地调整模式，然后稳稳地站在地上，外星胶囊一下子掉在地上。席余烬将它扶正，然后走在前面为它指路。 　　“真是讨厌……”外星胶囊拎着维修箱止不住地唠叨。它跟着席余烬经过会客厅，看见硕大的“潮平”二字立刻噤声。宇宙生物向来对新文化很敏感。 　　绕过会客厅，他们乘坐电梯里驶向仓库。 　　外星胶囊哥俩好似的撞了撞席余烬的腿。席余烬低头看它，它问：“现在拥有黑箱的生物可不多见。智械一族虽然公布了制造方法，可不是什么生物都能制造出来。阁下在哪高就？” 　　“我是我们种族的杂志主编而已。我来自蓝星。” 　　“蓝星？没听说过，但这个世界没听说的种族很多，需要保守的秘密也很多……”外星胶囊摇头晃脑，说出一番自以为深奥的话。对此席余烬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笑容似乎达成某种鼓励，外星胶囊更加话痨了。席余烬站在旁边，时不时附和几句，仿佛是世间最友善的听众。 　　他需要更多信息，把自己伪装成旅游常客。 　　而黑箱，是用来伪装“蓝星”的存在的。 　　它相当于信号基站，也可以充当网络服务器。 　　在不同星系，两三个黑箱组成特有的星网。黑箱之间达到一定距离，就可彼此互联。黑箱的存在彻底打破了众多星系的信息隔阂。 　　一个拥有文化的种族，一定在星网上留有痕迹。 　　之前在边缘地带，大家都摸黑聊天，席余烬说什么他们信什么。来到生物众多的信息，席余烬需要搭建一个蓝星官方网站来支撑自己的身份。 　　“域名已经准备好了，你可以设计你想要的网站了。”外星胶囊从黑箱上跳下来，例行公事地说，“我还在设计栏里留了许多图包，想要什么样式的就自己去弄吧。这个是保修单，如果需要二次维修服务可以叫我，也可以叫飞鸭商会。” 　　它浮夸又没有感情地高呼一声：“飞鸭商会，您的万能挚友！” 　　外星胶囊把一叠广告单塞到席余烬手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席余烬送它离开时，发现一列鸭子推销员正展翅飞行，贴在了另一个大型飞船上。 　　“真热闹。”席余烬感叹道。 　　但他不急于探索，谨慎，才是一切行动的通行证。 　　席余烬坐在黑箱前，用一个显示器连接黑箱。显示器上端是他新建的域名“EARTH:001”，如果有生物想查看他的网站，直接搜索这个网址就可以跳转至官网页面。 　　他手写输入汉字，“欢迎来到蓝星”，当做官网的背景主题。下分两个栏目，一个是主要简介，也全用汉字说明。 　　“蓝星，文化发源于太阳系地球。太阳系是银河系的中端恒星，拥有八大行星。其中地球位列第三个。在某段历史期间，它是唯一拥有液态水的行星，因此哺育出众多文明……” 　　另一个栏目则是作家介绍。 　　席余烬想了想，把马甲“余烬”放在第一位，小字介绍是“《读本》主编”。 　　至于“荀命”，没想好有什么头衔，先不放了。 　　席余烬放了一些植物花纹，还在页面底下贴了一个招聘广告，“诚招翻译”。一个简陋的蓝星官网便搭建成功了。 　　接着，他利用刚刚学到的操作，在黑箱内部新划了一个领域，“EARTH:002”。 　　既然都说是《读本》主编，那《读本》这本杂志必须存在才行。 第15章 降落 　　现在没有条件弄实体书，那就弄个电子版杂志。所以“EARTH:002”就是《读本》杂志官网。 　　“还好上辈子学过书法。”席余烬手写输入“读本”二字，当做杂志LOGO。然后在众多文包里挑出一张简约几何图片当做封面。上面再用小字写道：“创刊号主编余烬”。 　　杂志要有许多短篇组成，现在席余烬有《当太阳照常升起》短篇集、六篇《心灵读本》，二十来篇《美食随笔》，还有荀命的《真假豪门》。 　　看起来不太够。席余烬只能临时提笔，洋洋洒洒写了长篇卷首语，创刊时遇到什么困难，感谢某某某的帮助，如今在微寒的长夜得出了诸如此类的体悟……好一通废话。 　　卷首语写完了开始编目录。目前席余烬只想到三个栏目，“地球风云往事”、“围炉夜话”和“经典杂谈”。 　　“经典杂谈”这个栏目，席余烬犹豫了一会才决定薅地球文库。 　　他想把记得的诸多经典短篇都复刻在这个宇宙。不然，他会担心有一天遗忘了自己的来处。 　　地球文库的版权不成大碍，因为作家大多都已故去50周年，其作品已经进入公共版权领域。就算在地球，也是出版社想出版就出版。 　　比较严峻的问题是翻译。翻译经典作品的难度和自我翻译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席余烬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思想走偏了。这个《读本》只是为了证明蓝星存在，不一定要给其他宇宙生物传阅。完全可以等他无聊再翻译，现在看不懂就别看。因此他直接把原文打上去。 　　作为有特殊意义的创刊号，席余烬挑了两篇《热爱生命》并标好原作者。 　　一篇《热爱生命》是作家杰克的短篇。讲述一个被朋友抛弃的淘金者的故事。他在路上受伤了，不得已把金沙分成一份份。但伤病逐渐加重，他还在荒原上遇到一匹病狼，由此展开双方的生死对峙。严酷的生存环境更加衬托出个体品质的可贵。生存，是生命的尊严保卫战。 　　一篇《热爱生命》则是诗歌，作者汪国真。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在新宇宙好好活着吧！ 　　如此，第一期《读本》终于粗糙地完成了，在电子屏上总计有三十六页，还配有宇宙特色插图。 　　席余烬顺手在《读本》官网打上“不定期更新”、“诚招翻译”的标签。然后返回蓝星官网，把自己知道的作家名字都打上去，当做蓝星人很多的样子。 　　这样一来，把“余烬”和众多名人并排，还有点点心虚。 　　幸好没有第二个地球人知道。 　　至此，蓝星的存在隐患终于消除，席余烬可以放心地去星球探索了。 　　“不对，生存问题解决了，金钱问题还没解决……”席余烬起身，看着自己有些破烂的外衣，旁边的账户显示自己只剩下一万尘沙。他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相反，他总是有很深的隐患意识。于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找份赚钱的工作。 　　…… 　　如果所有飞船都突破大气层降落在行星处，那这颗行星早就被挤爆了。宇宙飞船通常停泊在卫星轨道，宇宙生物则乘坐太空电梯降落到地面。 　　席余烬驾驶潮平号来到行星赤道上方，等到电梯客舱移动到面前，他再推开门钻进去。客舱里已经有不少奇形怪状的生物，像是一群长了手脚的萝卜，仿佛来到《千与千寻》拍摄现场。席余烬装作很淡定的样子，目不斜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客舱转了一圈，开始往下坠。失重的环境使席余烬几乎飞起来，他只能紧握把手，同时往别的生物身上瞄。看到别的生物也不太好受，他就放心了。 　　随着客舱往地面喷火缓住下降势头，客舱内众人都重重摔在地板上。在烟雾缭绕中，客舱播报提示音： 　　“叮咚，已到达地面。” 　　客舱大门缓缓打开，众生物扶着墙缓慢爬出。其中还能直立行走的席余烬特别显眼，他不断折射出光线的头发也特别显眼。 　　席余烬：难道我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 　　他走了出去，客舱外是一片柔软的沙地，估计是为了摔倒的乘客准备的。外面有许多汽车等着，把那些没有力气行走的乘客载走。席余烬因为好奇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会儿。 　　原来，各星球之间存在重力差。所以初次降落的生物都存在“临时重力病”，特征是手脚不听使唤，就需要这些车把他们拉去旅馆休息一晚。而席余烬本体是恒星，自身会自动调节和行星的引力，自然在哪颗行星都行动自如。 　　那些被载走的生物们向站立的席余烬投来隐隐羡慕的目光。 　　突然对在宇宙生存有了信心。 　　席余烬随便挑了一个热闹的方向走，走进高楼林立的区域。这里处于恒星往外数的二十三颗行星，获得光线本就不多，且大气层比较稀薄，所以这里是永黯之都，不分昼夜。往前走，楼层又高又瘦，站立得密密麻麻，头顶还有悬浮车冲过，几乎把天空遮蔽。 　　如此，席余烬头发的反射作用更加明显，时不时晃别人一眼。他获得的瞩目越来越多。 　　席余烬颇感歉意，担心乱晃的头发惹来麻烦。但大家的目光不像是恶意，反而是喜爱？ 　　“你真好看！” 　　一个海蛞蝓冲到他面前大喊。 　　席余烬吓了一跳，结果这个喊声引来众多认可。 　　“确实，这个生物闪闪发光的，每闪一次就戳中我的大脑一次！” 　　“他是闪光帝国的贵族吗？” 　　“哇，他还在闪欸，闪到我了！除了那群闪光帝国的老匹夫，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布灵布灵的生物了。” 　　席余烬一脸懵，一不留神，就被热情的宇宙生物包围了！ 　　宇宙生物千奇百怪，但有一个共性，接触黑暗的时间比拥有日照的时间长得多。在旅游期间，可没有一个像太阳那样和蔼温柔的恒星。就算降临到行星了，大部分行星也得不到足够的恒星照耀，又黑又冷。因此宇宙生物向来以会发光为美。 　　本体确实会发光、钻石体也总是会折射光线的席余烬只能慌张逃离。刚刚积累的生存信心顷刻间被打碎。 　　救命！来行星探险第一天就被包围了！ 　　一番混乱后，他拽着比刚才更凌乱一点的衣服拐进一个巷子里。 　　幸好这里有一间服装店，他走进去，买了一件带兜帽斗篷。把兜帽往下拉，把有明显特征的部位遮得严严实实。 　　“这样看起来有点像犯罪预备役……”席余烬对自己的形象大肆吐槽，心想下个马甲就以这个为基础吧。 　　“现在只剩下八千多尘砂了。”席余烬难免有种钱不够用的心慌。 　　继续往前逛，来到一个类似商业街的地方。街上绑着漂浮的荧光水母充当照明，两侧许多商家再用听不懂的语言吆喝，展览柜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忽然，他看到一家眼熟的小商铺，柜台坐着那个维修黑箱的外星胶囊。 　　席余烬定睛一看，发现对方在练习汉字？于是脚下立刻拐弯，来到外星胶囊面前。 　　外星胶囊慢悠悠地起身，有些懒洋洋地打招呼。席余烬指向它桌面的字体，问道：“这是？” 　　“是一个新种族的文字。”外星胶囊如实回答。它还展示了自己的练字页面，居然就是《读本》官网。 　　想来也对，对方是唯一一个知道网址的人，能搜到《读本》官网不奇怪。 　　席余烬小心翼翼地问：“请问，你能看得懂吗？” 　　“看不懂，我阅读能力只有2。但这些文字挺有趣的不是吗？”外星胶囊如实回答，“你是来购买的吗？” 　　因着对方对汉字感兴趣，席余烬也对这个外星人有较高的好感，立刻看向价格表，一项项读起来。 　　外星胶囊见状念起自己的招待词：“欢迎光临，我这里有时下最时髦的光脑，让你成为众多乘客最亮的崽。同时提供光脑维修服务、飞船维修服务，就连黑箱都能修。只要3000尘砂一次。” 　　“三千尘砂……我有一个朋友。”席余烬咳了一下，换了低沉的声线，靠近外星胶囊道，“我有一个朋友，他之前维修黑箱用了三万尘砂。” 　　整整多了一个零！不然他现在花钱不至于捉襟见肘。 　　外星胶囊瞥了他一眼，继续懒洋洋地说：“他应该是从飞鸭商会叫服务的吧。飞鸭商会也要收抽成的嘛。” 　　席余烬：“抽成这么高？”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飞鸭商会收这么高价，用他们的说法是什么……他们整合了地面商家的资源，可以直达卫星轨道的飞船上，他们这个平台付出了很大力气。所以要收费。”外星胶囊说着说着也有些不满，“真是讨厌的交易。” 　　席余烬明白了，就像是外卖平台永远从商家和顾客两头赚钱一样，可恶的奸商。 　　“你在想什么？我这可不退钱哦，我只收到了2700尘砂。”外星胶囊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他摆摆手，说：“钱货两讫，我没有要退款，我只是从朋友那听了一耳朵。”他装作普通顾客的样子看向柜台里的商品，一下子被吸引住目光。 　　“这就是光脑……”他说话都忍不住放轻语气。 　　光脑，即光计算机，以光子代替电子进行储存运算。宇宙技术已经升级到一定程度，以致于它外表就像手表一样小巧轻便，还有不同形态。 　　外星胶囊一下子来了热情，为他介绍时下大热的光脑。 　　席余烬有些紧张，说他没有这么多钱，还是介绍点他买得起的吧。 　　“这有什么，听听也好。旅游就是出来长见识的不是吗？”外星胶囊完全不介意，它像是找到一项真正热爱的事业一般认真友善，“我曾经也是穷小子，就是靠拆光脑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学习，终于自学到一门手艺。到后来，我学会维修黑箱，一下子技惊四座。要知道，黑箱可是智械族的得意之作……” 　　席余烬听得不住点头。就是听到价格时有些不满——飞鸭商会也有售卖这款光脑，却整整贵了一倍。 　　席余烬有些庆幸自己当时钱不够，不然可能脑袋一热就买下来了。 　　外星胶囊听说他只有八千尘砂，给他推荐了一款性价比最高的光脑。它外表是个手环，上面镶嵌一个立体恒星双体模型。只要推动星体，就会弹出一个全息屏，看起来十分酷炫。还附有精神力输入、语音输入、光波输入多态模式。 　　席余烬当即购买下来。现在，他只剩下四千尘砂了。 　　想到自己不仅没找到工作还花了一半的钱，席余烬长叹一声，询问外星胶囊附近有什么工作。 　　“给别的飞船擦窗？这可是很热门的工作咧。”外星胶囊开了个玩笑，从柜台里拿出一沓广告，说，“如果你是个小说家，那么这个征文大赛可是同类里面奖金最高的。” 　　席余烬看着广告，那恰好是游民语，他一字一句地念出： 　　“飞鸭商会广邀小说家参加‘黄金羽毛’征文大赛。” 　　“这个飞鸭商会势力很庞大吗？”席余烬忍不住问，好像一来到旁石星系，就哪里都有它的影子。 　　外星胶囊不置可否。 　　“等等，你刚刚说同类里面，所以还有其他势力的征文大赛。”席余烬快速说道。 　　外星胶囊得意一笑：“当然，年轻人，出来旅游第一课，学会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提取信息。” 　　它不再卖关子，揭开谜底： 　　“旁石星系最近乱得很。三个大势力都在用征文大赛来炫耀实力。” 　　席余烬：“炫耀实力？” 　　“谁家征文大赛能吸引来更好的小说家，就能获得更多读者的支持，那么这家势力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一家独大。星际真枪实干的战争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征文大赛时期。” 　　外星胶囊喝了口水，继续道： 　　“首先是最贵的飞鸭商会征文大赛，其次是闪光帝国的征文大赛……” 　　席余烬满头问号：“星际时代还有帝国这种落后体制？” 　　外星胶囊没听懂他的问题，接着道： 　　“第三个势力，是唯物读书会的征文大赛。” 　　唯、唯物？ 　　是唯物主义的那个唯物吗？ 　　作者有话说： 　　-《读本》卷首语- 　　星光不负赶路人，新的一卷，谢谢一下读者对本杂志支持~（ ~ ） 第16章 唯物读书会 　　席余烬还想问下去，但店里来了别的客人。他不想妨碍外星胶囊做生意，就拿着广告单挥手告别。 　　这条商业街十分繁华，高楼墙壁上都悬挂着广告大屏，此时正在轮播飞鸭商会的征文大赛广告。 　　“飞鸭商会赞助的黄金羽毛征文大赛正火热报名中！” 　　“第一名不仅可以获得百万尘砂大奖，还有飞鸭大礼包等你抱回家！” 　　“本次大赛采用双赛道模式，感情？剧情？选择你擅长的小说赛道吧！” 　　飞鸭商会的比赛显然是奖品最丰富的。而且奖励的档位也很多，还设置有参与奖。席余烬便打定主意要参加这个比赛，另外两个还要多了解了解。 　　他逛到一半，来到美食街。宇宙生物的美食千奇百怪，感觉还有不少食材还活着就入口了，席余烬心想这些外星人真重口。 　　“先生，要不要来一杯闪光帝国的本土特色饮料，石头杯？”一位穿着厨师服的生物拦下他。石头杯就是装在杯子里的矿石，有银紫、蓝绿、橙黄，色彩丰富。 　　席余烬礼貌谢绝，他是钻石，不代表要吃矿石。 　　“不同颜色对应着不同味道哦！”厨师不死心地再度推销，“只要50尘砂就够了，这是地面优惠价。要是去了外太空买，可要120尘砂。” 　　席余烬渐渐心动。优惠价就是穷人的命门。 　　十分钟后，他拿着银紫色的矿石大杯继续逛街。矿石吃起来像比较坚硬的冰块。 　　“还挺好吃的……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席余烬又咬了一口矿石，清脆的咀嚼声叮叮作响，“不对，应该说闪光帝国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吃矿石，难道也是矿石人吗？” 　　席余烬想找个地方坐着查询一下，他还没用过新光脑的上网功能。 　　这时，远处传来混乱的响声，一些生物忽然都去凑热闹。 　　“别挤、别挤，大家都有份！” 　　“只要填问卷，就可以获得小礼物哦！” 　　席余烬听清这几句吆喝，心想原来外星人也有填问卷送小礼物的套路。 　　一个嗓门格外大的生物喊道：“欢迎来看看我们唯物读书会的征文大赛！” 　　席余烬三下五除二吃完石头杯，混进群众里听这个生物的介绍。大家都在低头往前挤想拿礼物，他站在外围岿然不动，有些格格不入。 　　宣讲生物是个粉色海星，面上有对大眼睛，看起来就像派大星。海星派发着传单，旁边的桌面上有一些毛巾类的物品，还挂着个小小的“唯物读书会”横幅。它顶上，飞鸭商会的酷炫广告和酷炫奖品正在轮换播放。 　　看来唯物读书会比飞鸭商会穷多了。 　　或许旁石星系的三大势力并非势均力敌，而是都被某一方压着打？席余烬猜测道。 　　海星见周围围了那么多生物，开始它的宣讲：“大家好，我们是唯物读书会，本次征文大赛的主题是‘以物为本’！” 　　“首先介绍我们唯物读书会，我们的宗旨是，物质决定意识！宇宙，是先存在物质，再存在精神力的！” 　　海星激情演讲，而周围的群众渐渐散去。 　　一位生物见席余烬动都不动，好心提醒道：“拿完奖品就回去吧，这个什么唯物读书会，天天在这说邪门歪道。” 　　席余烬：邪门歪道？ 　　挡在他面前的生物大多不感兴趣地逐渐走开，席余烬能更清晰地看到中央的海星。演讲的海星面对冰冷的听众，眼睛露出一丝委屈。 　　为什么唯物主义是邪门歪道？ 　　席余烬听着听着，发现自己忽略一件很重要的事。一般而言，唯有小众，才会拉帮结派。例如在全是咸豆腐脑党的环境里，唯有甜豆腐脑党才会组成“甜豆腐脑同好会”。因为喜欢的人少，所以会自发地聚集讨论。 　　所以这个宇宙的主流思想……是唯心主义！ 　　席余烬紧急上网查资料，他用光脑还有些不熟练。 　　说起来，一切还是和精神力有关系。 　　在这个宇宙，连公认最高科技、影响力最广泛的智械族，都无法解析精神力是什么。大部分生物都认为，精神力能改变一切，甚至可以创造物质。只是现在大家都得了精神混乱，所以物质才不可更改。要是有一天存在生物治好了精神混乱，将精神力修炼至顶级，那祂将可以从零创造一个物质。 　　而且智械一族，机械群星，是唯心主义的忠实信徒。 　　他们本体是机械、是电路元件、是代码，却拥有无法解析灵魂。因此他们比任何生物都崇拜心灵意识，认为这个宇宙就是某个小说家的灵感。他们便从这虚无的意识海里诞生。世界本源起源于一个客观意识。 　　在这个遍地是唯心主义者的宇宙里，唯物主义者当然像个异类。 　　“所以我们举办了这次征文大赛，希望参赛作品里可以体现我们的唯物思想……征文大赛获奖者可以获得我们读书会全体的友谊，以及一份不虚此行的大礼！” 　　海星的讲解到此结束，希望能用大礼拉起听众的兴趣。然而台下因为礼貌而驻足聆听的听众也遥遥头走开。 　　只剩穿着神秘斗篷的席余烬站在不远处。他像逆流而站的石柱，任凭他人擦肩而过。 　　他不想评判宇宙本质唯物还是唯心还是二元论，他只是觉得，一切都挺有趣的。 　　在宇宙旅行，不仅能见识到多样发展的科技，各种群之间碰撞出的哲学探讨也是值得记录的存在。思想的火花，也是一道绮丽的风景。 　　“呜……今天推广教义又失败了……”海星伤心下蹲，两只触腕搭在地上。 　　天空忽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水滴打落在地面上，分不清是海星泪水还是雨珠。 　　忽然，一只手递到它面前。 　　海星抬头望去，原来一个藏在斗篷下的生物在释放他的善意。只是这位生物遮得太严实了，只露出一节手臂和一节下巴，显得有些怪异。 　　但这个生物一定很善良。海星将自己的粉色触腕搭上去，发现对方非常坚硬，摸起来冰冰凉凉的，而裸露的皮肤，有种让人沉迷的魔力。这位生物直接将海星拎起来。 　　海星有些不好意思：“谢谢你……” 　　这位生物轻笑一声，在烟雨中若有似无，海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这位生物微微张开手，身前的光屏逐字逐句地显示出： 　　“你-好-我-想-参-加-你-说-的-征-文” 　　海星瞪大双眼，重新打量对方——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怪人，心中的异样感逐渐压过欣喜。 　　这位生物不能说话吗？ 　　可它刚刚好像听见他笑了？ 　　“别-在-意” 　　这位生物似乎知道它在奇怪什么，身前的光屏变化成别的字符。 　　“我-喜-欢-安-静-而-已” 　　海星打了个寒颤。 　　众所周知，最安静的地方是宇宙深处，最安静的生物…… 　　是死去的生物。 　　海星结巴道：“这这这个、要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这位生物气场微冷。但他仅露出的半张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半真不假的笑容。与其说那是友善的笑容，不如说是权贵看见斗兽场血腥残杀的愉悦微笑。高高在上，玩弄人心。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永远暗沉的天空飘下小雨，显得气氛越发阴冷。而这位未知生物慢慢地、慢慢的靠近，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海星的心脏上。 　　他手上文字再次发生变化。 　　“怎-么-了” 　　“为-什-么-不-欢-迎-我-呢” 　　海星瞳孔骤缩，浑身僵直。救命！这个生物好可怕！ 第17章 三庭分立 　　海星和席余烬对视三秒后，终于战战兢兢地说：“请跟我到我们读书会的总部参加初赛……” 　　席余烬后退一步，做了一个弯腰邀请的动作，身前光屏显示道，“期-待-我-们-的-愉-快-相-处”。 　　两人来到一个热闹的太空港口，与穿着艳丽花纹服装的生物汇合。他们都是唯物读书会的成员，负责在地面宣讲征文大赛，然后把感兴趣的生物带去参加初赛，路费可报销。 　　席余烬看着这架三面透明的飞船，心想他还是第一次乘坐这个宇宙的计程车。 　　飞船比较小，读书会成员站在前排，参赛选手站在后排，三三两两站在一块。席余烬周围明显空了一圈，他也不在意，扭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港口恒星马上被他们的飞船甩在身后，缩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见。下一颗恒星十分黯淡，周围的行星只剩下一两个残骸。恒星已经成为了燃烧到生命尽头的白矮星。这种恒星系自然不适合生物居住，他们飞快地掠过。 　　下下一颗恒星则亮得惊人，一连串残影久久地停留在虹膜上，飞船前方下起热闹的流星雨。但船内乘客波澜不惊，席余烬自然装得见惯不惯。 　　飞船越来越快，直到停在一颗神奇的恒星系领域内。 　　这个恒星，是一个红色的扁扁的长方体，上面似乎被人为铭刻了深红的纹路。盒子状的恒星自转角度更明显。 　　站在窗边的席余烬依旧面无表情。 　　“天啊，我看见了什么！” 　　“第一次看见恒星之庭，我来读书会的征文大赛真是来对了。” 　　“我就说读书会还是有实力的，不比商会和帝国差。” 　　周围的生物反而炸开锅了，一窝蜂地开始讨论。 　　什么！原来这真的是很罕见的吗！ 　　现在席余烬已经来不及装作惊讶，只能继续淡定下去。落在别的乘客里眼里，又多了一分神秘。 　　“这个生物是谁？为什么他对恒星之庭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位读书会的成员问粉色海星。 　　粉色海星局促道：“我、我也不知道。” 　　“哼，它能知道什么？这种怯懦的家伙进了我们唯物读书会，真是对知识殿堂的亵渎。”一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传来，“这个生物对恒星之庭没有反应，要么是他见多识广，要么是……他就是从帝国或者商会来的间谍！到时候我们读书会的比赛出了什么差错，可就唯你是问！” 　　海星的两支触腕抓紧自己艳丽的沙滩服。 　　“还有参赛选手呢，你们别闹出笑话。”一位读书会成员连忙分开这两位生物。 　　那道冷嘲热讽的声音主人逐渐走远，但声音依旧清晰无比地传送到海星的耳边： 　　“我倒要留下来看看它的笑话……它之前不还是大言不惭地说认为唯物读书会的故事不够有趣吗？那它这次能找个什么天才过来？可笑的海星！竟敢以贫瘠的大脑质疑我们对唯物的认知……” 　　海星看看远处独自看风景的席余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沮丧地低下头去。 　　另一边，席余烬陷入深深的无语。 　　原来，在这个宇宙，为了彰显自己的科技水平和具有一定势力规模，又不方便打仗，就会选择改造恒星的样子来炫耀。被改造的恒星统称为“恒星之庭”。 　　这个宇宙的恒星……过得好惨啊…… 　　出生在宇宙边缘要担心被炸开挖尘砂，来到宇宙深处要担心自己被改造，变成人了还要被莫名其妙包围……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没有发现有灵魂的恒星了。这么个造法，多少恒星都不够用啊。 　　他要抗议！恒星的命也是命！ 　　但席余烬只能表面上冷漠地看着恒星之庭，然后裹紧马甲。 　　他从周围乘客的议论中，得知闪光帝国，旁石星系的原住民，是这个星系首次建造出“恒星之庭”的种族。 　　后来，旁石星系商业不断发展。终于，飞鸭商会成功建造“恒星之庭”，宣告自己实力强大。 　　近年来，唯物读书会传入旁石星系，在总部的帮助下，建造“恒星之庭”宣布分会成立。 　　如此，旁石星系三庭分立，彼此之间水火不容，都想当这个星系的唯一老大。 　　大家的科技水平都差不多，那只能靠文学来决胜负。三庭势力先后举办征文大赛，为的就是网罗优秀小说家。谁家的征文大赛出现更好的小说，谁就能获得更多生物的支持。 　　三个势力的征文主题都不一样，且拒绝一稿多投。 　　飞鸭商会是双主题投稿。 　　而唯物读书会的征文主题，是“以物为本”。这也很好理解，读书会的初衷就是借助小说来推广唯物主义思想。 　　他们的飞船抵达恒星之庭从内向外数的第三颗行星。 　　一抵达地面，飞船立刻变形，生出轮子，降下挡板，成为一个四面透明的汽车。乘客可以360°欣赏行星上的风景，又不需要适应突然改变的环境。这个飞船是太空地面两用型的。 　　待会问问买一辆要多少钱…… 　　往窗外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岩石平原，远处天光亮成一线。 　　岩石平原上有一座小小的城市，整个城市竖立着高度不一的棱镜，折射出不同颜色的光带。 　　“欢迎来到钟表之城，我们这座城市的棱镜经过缜密运算，可以同时换算附近七个星系的宇宙时。在这里，我们感受着时间的流逝……” 　　粉色海星走出来向大家介绍。 　　“真理不息，探索不止。我们唯物读书会诚心举办这次征文大赛，表现出色的小说家能获得我们全体读书会的友谊，与我们共享真理的成果。但是……” 　　粉色海星话锋一转。 　　“为了确保各位尊敬的小说家能理解我们‘唯物’的宗旨，我们必须有一个小小的初赛。初赛合格者才可参加我们征文大赛。” 　　在座的参赛选手质量良莠不齐，但并非所有生物都了解唯物唯心的区别。只能用初赛筛掉一批。 　　“本次初赛的题目就是这座城市，请以这座城市为背景，在规定时间内，写一篇符合唯物主义的小说。” 　　初赛几天就举办一次，并没有严苟的规定。几分钟后，这帮初赛选手原地解散，在这座钟表之城取材。 　　这其中有一个奇怪的参赛者，他全身斗篷，难以露出的半张脸读出他的情绪。他没有马上去探索这座钟表之城，反而一直定在原地，向远处眺望。 　　远处有什么异象吗？ 　　粉色海星走过去，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 　　只见这位生物张开手，身前光屏变化： 　　“这-是-日-出-还-是-日-落” 　　“这-是-晨-曦-还-是-黄-昏” 　　粉色海星五只触腕抓了抓，它读不懂。 　　“无-碍”，破碎的文字消散在空中。他们身后，方形的红色恒星露出一角，蜿蜒的红线贯穿了整个天空。 　　粉色海星觉得眼前的生物说不出的落寞。它还想询问什么，就看见一句“谢-谢”挡住自己。然后对方踏入钟表之城，开始他的答题。 　　…… 　　席余烬在城里逛第一圈，宛若饭后散步一样悠闲。这颗行星自转相当慢，所以它拥有漫长的白昼以及不变的红日霞光。 　　几位参赛者聚在街道上大声讨论。 　　“我根本不懂他们的什么唯物，我只是看有钱赚就来了。谁知道还要初赛，这下赚不到钱了。” 　　“临时想一个吧，万一好运气通过了呢？” 　　“我之前有了解过读书会。但我是得罪了飞鸭商会，又不想投靠帝国，才来这里的。读书会好歹拥有建造恒星之庭的实力，投靠他们总有好处。听我说，他们喜欢死板的、没有修辞的故事……” 　　不少参赛者愁容满面，急得抓耳挠腮。 　　席余烬在城里逛第二圈，依旧气定神闲，闲庭信步。 　　读书会成员那边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要我说应该限制文体，让他们都写说明文。精准地描述物体，才最能体现我们读书会宗旨。” 　　“最好参赛成员改为内部参加，外人，怎么会理解我们的思想？” 　　一位珊瑚虫傲慢地挪动到粉色海星面前，轻蔑地冷哼一声。 　　粉色海星小声说：“可是说明文并不有趣，我们招揽不来太多读者的……” 　　“难道我写得不有趣吗？”珊瑚虫咄咄逼人地反问，“而且你要找小说家，可这么多天你找来了什么人？从街上拉来不知名的小喽啰凑数，浪费资源不羞愧吗？” 　　“我……”粉色海星渐渐地、渐渐地弯下身躯，两只触腕不安地搅动。它好像真的什么都做不对，什么都做不好。 　　…… 　　席余烬在集合处买了一件读书会纪念衫，花花绿绿的，但只要40尘砂，根本拒绝不了嘛。 　　那边读书会还在吵架，不少成员在劝架。而珊瑚虫步步紧逼。 　　“不信吗？那要不要拿你找来的选手的文章和我比比。哦，算了，只要他是个合格的都能当你工作有效。” 　　粉色海星嗫嚅着。别人不知道它带来的参赛选手咋样，它还不清楚吗！ 　　读书会的其他成员试图打圆场，说大家都有相同思想，不要闹那么僵。但珊瑚虫横惯了，不肯让步。 　　气氛焦灼之时，忽然集合处传来悠扬的敲钟声。这是有选手交卷的信号。 　　读书会成员纷纷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全身斗篷的生物。 　　看清是自己带来的选手，粉色海星眼前一黑。 　　这才初赛开始没多久，怎么就完成了？他们甚至没见过这生物坐下来好好构思！ 　　这回真的完了！ 　　珊瑚虫则面上一喜。这么短时间交稿，能有什么好文章，不会是糊弄生物吧？ 　　无名生物的眼神似乎在读书会成员上逡巡，最后定格在皱缩成一团的粉色海星身上。忽然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一声没有恶意的轻笑。这笑声并不使人难堪，反而吹散了几分浮躁。 　　他身前展开魔方似的光屏，逐渐显示： 　　“写-作-已-完-成” 　　电子稿件快速传输读书会的邮箱里。珊瑚虫冷哼一声。一位立场公允的读书会成员当众打开邮件，念出上面的名字： 　　“《钟表之城杀人案》？” 　　“作者：永夜。” 第18章 钟表之城 　　感觉不是真名？ 　　读书会的成员都有点怀疑。 　　但珊瑚虫可不想管那么多，它冲到席余烬面前，装作严肃地宣布：“为了鼓励选手参加我们比赛，我们临时提高了初赛的奖励。你确定你现在就交稿了吗？交稿后可没有后悔的余地。” 　　粉色海星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 　　席余烬只道：“请-便”。 　　这个永夜真奇怪，为什么不说话呢，感觉也不像是声带损坏。珊瑚虫冲动至此，也觉得席余烬有些不对劲。它没想明白，直接招呼自己的同事们开始阅稿。 　　有参赛选手在，读书会还是优先解决初赛的事，再来考虑两位成员之间的矛盾。席余烬交稿最早，所有读书会的成员都围成一圈一起阅读。 　　永夜并不在意评价，他只是看着远处的恒星，像要把这片刻的光明永远铭刻在脑海里。他身前影子被拉得十分漫长，宛若漆黑的永夜。 　　…… 　　【钟表之城借助棱镜的折射来计算时间，是知名的旅游之城。然而在它向游客开放的前一天，一声尖叫划破宁静。 　　“死人了！！” 　　声音从最大的钟表广场上传来，广场地面上总是有深深的光线刻痕，一副焦臭的尸体正七歪八扭地躺在地上。此刻，钟表城的工作人员都围在一处，惊魂未定地向治安队长讲述这可怖的场景。 　　经治安队长检查，死者是钟表之城的老员工，小蓝。 　　今天早上八点，清洁工照常来这里扫垃圾。他负责清洁广场上存放棱镜的大匣子，结果一打开，小蓝的尸体就掉出来。他吓得大叫，接着所有员工都来看了。 　　“很明显，这是一宗精神力犯罪案。”治安队长说，“凶手在千百米，甚至在隔壁行星用高温精神力把小蓝烧死了。我去找几个擅长检测精神力的人手过来，这可真不好找啊……” 　　“可是我们钟表之城明天就要开放了。”负责人不满道，“我们不能让旅客受惊吓，你要证明我们都不是凶手就行了。” 　　治安队长只好硬着头皮把钟表之城所有人都叫过来了，它要尝试用实体证据推断出凶手的可能性。】 　　“这个想法……好新奇。” 　　刚读完开端，读书会的成员便心生惊奇，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他们大脑里来回冲撞。 　　一场描写直白的凶杀案，直接刺激读者的观感。以找到真相为主线，他们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探索欲。凶手是谁？怎么杀害小蓝的？为什么杀害小蓝？ 　　最重要的是，小说简单地说明了困境，让人物顺理成章地“根据实体证据找到真相”，将唯物的思想巧妙地融入其中。 　　这个宇宙的治安处于半好不坏的水平。好在因为历史原因，大家一般不惹事。坏在一旦发生了什么，惹事的都跑了。解开案件真相谜题，在现实中有但少见，根本没有生物想过写成小说，他们忍不住看下去。 　　【目前在钟表之城，除了员工们，还有来摆摊的商铺们。有个商铺老板比较惹人注意，他擅长修理，尤其擅长修理古董钟表。员工们不知道他的真名，他总是自称为钟先生。 　　“机械表里有个重要零件叫做游丝。它纤细如毛发，却每天奔走不停，为齿轮与针表的运作紧张不已。担任着影响精度的职责，却只能躲藏在表盘下不为人知。它就像大多数人的命运……” 　　钟先生正在店里修表，对着员工们说出了这番令人费解的话，但还是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广场上。治安队长要询问每一个生物的时间表。 　　“说起来，昨天下午四点，我就看不见小蓝先生了。”清洁工说。 　　治安队长：“你是怎么确定是这个时间的？” 　　清洁工说：“小蓝先生负责管理仓库，我想借钥匙放好我的清洁道具，结果它不在仓库前。我往地上一看，阴影正好遮蔽住四点的时间。所以我记住了。” 　　治安队长：“为什么你不接着找小蓝？” 　　清洁工道：“小蓝为人懒散，我以为他去偷懒了嘛。” 　　一位叫做小绿的员工说：“我在下午三点还见过蓝先生。他是我的前辈，当时正指派我去拿东西，我有点不想去，因为我弄伤了手。可我又怕他。蓝先生总是很凶……” 　　一位叫做小红的员工说：“我？我和那王八蛋没关系！他还欠我800块呢。” 　　“死了活该。”一位商铺老板说，“他老是勒索我们交保护费。” 　　治安队长感到头疼，推测小蓝的死亡时间在昨晚下午三点到四点，而其中没有时间证明的只有两个，小红和商铺老板。】 　　“二选一？让我猜猜看！”此时读书会成员开始窃窃私语。 　　“小红？他的语气看起来有怨气，说不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商铺老板吗？他有作案动机呢。” 　　“好真实，我们最大的广场，地面上真的有深深的刻痕。而且他们描述的地点、物品摆放位置、连出勤时间都差不多。” 　　一位读书会成员忽然小声说，霎时一股凉风吹过所有生物的背后。他们都忍不住抖了抖。 　　“只是小说而已。”一向很少说话的粉色海星难得开口，“我们的题目就是要真实……好厉害，永夜先生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观察出来。” 　　“创意很好，可我们又不靠创意，不然我们和别的势力有什么区别？都写狗血文算了。”珊瑚虫不满道，“接着读下去吧。” 　　虽然说实话，它也有点想知道案件真相。 　　【“我要举报小红！”商铺老板忽然喊，“他俩以前是情侣，但前几天我看见他们扭打在一块，分明有仇。小红你为什么撒谎，是不是杀人后心虚了！” 　　小红：“可笑，他骗我钱，我不想给，不可就得扇他一巴掌，你要不试试？” 　　治安队长喊道：“够了！我要申请找个精神力专科搜你们的证言真伪！” 　　“够了。”这话是钟先生说的，他说得很平静，却让人有听话的魔力。他说道：“也许尸体那边有线索。” 　　大家一窝蜂地涌去看尸体。小蓝死得太惨了，被烧得面目全非，大家看了都想吐。这时钟先生极为淡定地翻看尸体，指出上面的勒痕，说：“这是被武力控制的痕迹，不是小红干的，他没有那么大力气。” 　　小红：“所以是你！这个肮脏的商铺老板！是不是被勒索恼羞成怒了？” 　　商铺老板十分慌张：“不是我啊！” 　　钟先生：“勒痕有四道，这是人的手印。凶手是激情作案，附近土地上没有拖拽的痕迹，但蓝先生挺沉的，所以案发地点就在这个匣子内。凶手……就在我们之间。” 　　清洁工：“可是这个匣子只能内部关上，或者在外部用钥匙关。那凶手是怎么内部关上后消失的呢？或者用我们不知道的方法从外面关上？” 　　钟先生：“钥匙在哪？” 　　清洁工忽然结巴道：“钥匙在我这里……我发誓从没离开过我身边！”他拿出一串钥匙。 　　商铺老板扑过来：“所以一定是你干的。你记恨小蓝上次让你背黑锅，明明是他玩忽职守，你却背了处分！” 　　唉，这个小蓝人缘可真差…… 　　钟先生却说：“不，凶手就是从内部关上的。” 　　清洁工越说越急：“可、可我打开匣子时，就看见小蓝一个人哇。” 　　“要拿走一串钥匙，声音一定很大，你不至于察觉不了。”钟先生道，“你再说一遍你的所有证词。” 　　“昨天四点。我来这里找小蓝，发现小蓝不在。早上八点，我、我去打开匣子，发现小蓝已经死了……我真的不是凶手啊！” 　　“放心，我知道。”钟先生闭上眼，“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下面呢？”读书会的成员幽幽地抬起头，“下面的文章呢？不是说完稿了吗？为什么断在这里！” 　　“所以凶手是谁！！”粉色海星紧紧捏着光脑，“小红？商铺老板？清洁工？钟先生！” 　　“他怎么知道的！知道什么了！我还是一脸懵！”一位成员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它没有说完的是，钟先生什么都掌握手中的样子真的有点帅。 　　“原来这些小物品，都在诉说着真相……”更理解小说思路的成员浑身颤抖。 　　一直以来，读书会都不知道什么样的小说类型能概括他们的思想，不是趣味性不足不能吸引新读者，就是太神神叨叨违背他们的思想。 　　直到这次，他们好像看到了兼具趣味性与科学性的全新类型的小说！ 　　这一次征文大赛，似乎挖到宝了？ 　　这时永夜把剩下小半截文章发过去了，他绝对不是因为不会操作光脑才这么断章的。 　　【就在钟先生说出这句话时，小绿浑身一颤，流着泪走出来，说：“是我干的。”】 　　读书会的成员一股气没提上来，居然，就这么潦草地公布凶手？看来这篇小说烂尾了！ 　　……但创意还是很好的。 　　【钟先生：“为什么。” 　　小绿：“抓走我吧，不必再审问大家了。” 　　钟先生：“为什么不让我说出真相。” 　　小绿：“有什么必要呢？我不是承认自己的罪行了吗？” 　　钟先生：“你就这么不敢面对一个生命的临终时刻，你自以为认罪就能抵消你的一切懦弱了吗？” 　　小绿：“我不懦弱！我只是……太愤怒了。他总是骂我是个懦夫，而我证明给他看了。但现在来看，我仍然是个懦夫……哈……” 　　“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负责人说，“很多人都看见小绿三点到四点之间和我们在一起啊。” 　　“而且小绿的精神力不会灼烧人。”小红也为小绿这个可怜孩子说话了。】 　　读书会成员重新燃起疑惑，对啊，小绿是怎么做到的？ 　　【钟先生看了一眼小绿，道：“因为时间弄错了。” 　　“判断下午四点的方法，是看地面的阴影。如果那个阴影不是棱镜造成的呢？”钟先生的脚下，广场地面刻满了深深的刻痕。 　　“在存放棱镜的匣子内，小蓝和小绿发生口角，在这狭窄的地形推搡。忽然小绿捂住了小蓝的口鼻，此时，阳光照过来……” 　　阳光经过千百倍的折射、叠加，已经达到了恐怖的高温，所以地面上才会有如此多的刻痕。恒星的温度无情地烘烤着小蓝，而捂住小蓝口鼻的手，自然也被烤伤了。阴影投掷在地面，让路过的清洁工误以为是下午四点。 　　“其实那是阳光最猛烈的时期，是下午两点。而那个时候，只有小绿没有不在场证明。” 　　“你杀人后惶恐不安，到处逛了逛。你想延后大家发现尸体的时间啊，可是你从外面关不了门。所以你从内部关门了。你一直在用小蓝的尸体躲阳光，等到第二天清洁工打开匣子大门，看到面无全非的尸体，大喊出来…… 　　所有人都来围观，注意力都在尸体和清洁工身上。大家都穿着制服，而你只要从门后走出来，就能顺利混入人群。” 　　钟先生面容冷峻，小绿脸色灰白，那一刻人们便知道，钟先生说的都是对的！】 　　读到这一刻，全体成员浑身颤栗，虽然他们猜得不对，但真相揭开那一刻，他们就像喝了一口冰水那样畅快！寻找真相、找到真相，总是如此令智慧生物沉迷。 　　而且故事发生在钟表之城，所有的作案工具在现实都有迹可循。例如刻痕，例如棱镜匣子，以及那超高的恒星的温度！他们读起来更加有身临其境，似乎自己也跟着参与了这场凶杀案，亲眼见证了烧焦的尸体从匣子里掉出来！ 　　一些成员开始幻想自己说着钟先生的台词，看着所有生物对这个推理目瞪口呆、随着推理过程心服口服，心里竟然有些别样的爽快。自己好像也跟着钟先生长脑子了！ 　　…… 　　【小绿供认不韪。而有人问钟先生：“您和蓝先生的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一直在寻找真相呢？” 　　“生命如钟表的游丝，忙碌，有着无与伦比的弹性。”钟先生又在修表了，他挑出一个碎裂的细丝，“但是它也很脆弱，一不小心，就掉入恶的深渊。唯有找到死亡的真相，人们才会对活着的生命有所敬畏。”】 　　原来安排小绿和钟先生的对峙，是为了文章主旨…… 　　读书会成员读完《钟表之城杀人案》，都感到怅然若失。除了离奇的作案手法，钟先生从容淡然、思维敏捷、尊重生命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如果，现实中真的存在钟先生，他们会真的想和他当朋友。 　　读书会成员沉浸在这个故事中，不少成员决定从头读一遍，久久没有生物说话。 　　“钟先生太帅了！”粉色海星小声说：“故事太好看了，钟先生的原型一定是永夜，那么的富有人格魅力，而且很友善。” 　　它的大眼里充满崇拜。 　　珊瑚虫内心咯噔一声。 　　是，确实很好看，它也想从头再读一遍。它一开始是以挑刺的眼光看，后来却也忍不住沉迷。 　　它从这篇侦探小说中，看到了写说明文的影子。 　　它最擅长写说明文，由此在读书会获得许多崇拜，所以才百般针对要操办征文大赛的粉色海星。 　　说明文，力求真实，要以各个方面详细描写物体，要让读者身临其境又能了解到知识。而永夜的侦探小说恰巧有这样的特点！ 　　详细地描写了烤焦的尸体、搬动时留下的轨迹、作案的心慌……可是它写说明文，向来是把原物摆在面前才能写得栩栩如生，那么永夜是靠什么来写得这么真实的？ 　　不会是……作者的真实经历吧？ 　　“您、您好，请问您是从哪里得来的灵感呢？”珊瑚虫小心翼翼地问。 　　席余烬没有回答。 　　珊瑚虫心中瞬间像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浑身冰冷不能动。它僵硬地笑着说：“哈哈，是从现实中取材吗？啊，那样的案子可真不多见。哈哈、哈哈、哈……” 　　似乎为了附和它，席余烬也轻笑一声，像在看一个可悲的马戏团。 　　更害怕了怎么回事！ 　　珊瑚虫的声音克制不住地发抖，它真想回到十几秒前，把搭话的自己按在泥土里！ 　　它尽力为席余烬找理由：“哦，难道真的是从现实取材吗？那这样神奇的事情，您、您经历过多少件呢？一次、两次？哈哈，五次是不是太多了……” 　　没等它说完，席余烬就主动靠近。 　　珊瑚虫感觉自己在尖叫，事实上它根本发不出声音。席余烬没有用他向来习惯的光屏展示，这代表着什么？他原来会说话？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是不是只要他开口，就会有一件无可挽回的事发生？ 　　在电光石火之间，珊瑚虫愕然想起粉色海星对永夜的评价——和善的、富有魅力的。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但凡极恶之辈，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极具蛊惑力。他们是绝对的恶人，也是伪装得最完美的圣子，如此才能完成寻常生物根本不能完成的事！ 　　一切都串起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猜想，只看见席余烬微微侧头，用沙哑的声音悄声说： 　　“你会记得……你这一生…… 　　吃过多少片浮游动物吗？” 　　啊啊啊啊啊啊吃生物啦！！！！ 第19章 AI写作 　　“这就是我们初赛的最佳投稿！”一位生物一拍大腿，“不会有生物有意见吧？” 　　席余烬后退，与珊瑚虫保持安全距离，露出一个分外无害的笑容。 　　这个永夜太会伪装了！ 　　珊瑚虫脑内警铃大作。 　　可惜除了它，没有生物察觉出危险。他们都迫不及待地围在永夜身边问东问西。 　　“永夜先生，请问钟先生是真实存在的吗？” 　　“永夜先生，要不是长度不过关，我真想把最终投票的票数都给您！” 　　“永夜先生，利用心理盲区达成凶手不在匣内的错觉是真的可能吗？” 　　席余烬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要-尝-试”。 　　众生物倒吸一口凉气。 　　“您好，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创作出如此有创意的文章，我们非常感谢。您甚至可能改变我们读书会的观点！”粉色海星被挤到席余烬面前，它没有想到，当初在小巷子竟然藏着一位宝藏！看来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 　　如果它能像钟先生一样聪明，精准抓住凶手就好了！ 　　粉色海星似乎从短篇中汲取到一点勇气。 　　席余烬只是温柔地点点头。 　　一个读书会成员激动地说：“您毫无疑问地通过了我们的初赛。几日后就是我们的正式比赛了。那个，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后面的比赛，您能写同类型的小说吗？” 　　它有些不好意思，这已经算是定制文的要求了，应该加多点奖金才是。 　　席余烬依旧点头答应了。 　　旁边的珊瑚虫十分激动：他果然亲身经历过许多案件！大家注意，永夜是个危险人物！ 　　可惜没生物听他的。唯一理他的读书会成员还在催促：“我们的奖品不是有个两用飞船吗？还不把钥匙拿给永夜先生？” 　　不要啊！！他们这是给宇宙极恶坏蛋花钱！ 　　珊瑚虫哀叹这个世界根本不懂它的苦心！ 　　…… 　　大家欢声笑语地送别永夜后，仍然久久地沉浸在那个故事里。期待永夜的下一个故事，期待更多读者看到他们的征文后沉迷其中的场景。 　　珊瑚虫冷不丁地泼冷水：“永夜很危险，他才不会乖乖交稿。” 　　“你总是在诋毁永夜先生！你的心肠就像小蓝那么恶毒！”粉色海星忍无可忍，当场反驳。其余读书会成员也跟着数落。珊瑚虫节节败退，只能抱着脑袋憋屈地闭嘴。 　　返回钟表之城的众生物走回最大的时刻广场。 　　“存放棱镜的匣子内……是不是有个阴影？” 　　众生物齐齐吞咽一声口水，凉风嗖嗖地往他们脖子上吹。他们的记忆力真是该死的好，刚刚看完的《钟表之城杀人案》一直在脑内循环。 　　只要打开匣子，一具烧焦的尸体就迎面倒下……身上还有被烧焦的余温和油脂的焦臭味……越想越停不下来。 　　“要不，选个生物来开匣子？” 　　大家慢慢回头，看向走在最后的珊瑚虫。 　　珊瑚虫：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席余烬让读书会司机在港口恒星的第九行星着陆。读书会征文的福利比想象中好，居然送他一辆可着陆小飞船。据说这福利不是场场初赛都有，他还挺幸运的。他不会开飞船，只拿了钥匙，届时商家会送货上门。 　　“飞船很好，可惜没有现钱。” 　　席余烬随机走进第九行星的一条无人小巷，把身上的装扮全换了。 　　“我在这个宇宙学到的第一个技能一定是快速换装……” 　　他扮成永夜是临时起意，只有模糊的大概人设。永夜应该是个比较忧郁的喜欢侦探故事的好青年，他应该没有扮演失误吧？ 　　虽然好像表演过猛，吓到一些外星友人…… 　　席余烬换下斗篷，穿上读书会花花绿绿的纪念衫，戴上一顶超宽的鸟巢似的草帽。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有生物闲得无聊追踪他，但他是个本性谨慎的人，勤换装是披马甲的基础要素。 　　他左右张望，确认自己不算突出，便混入生物中，重新走向港口。他要乘坐“宇宙TAXI”去到他飞船所在的第二十三颗行星。 　　“你好，去第二十三颗行星要多少尘砂？”他询问一个有飞鸭图标的短程飞船。 　　“友情价，998尘砂。”这只鸭子摆摆翅膀，念出商会口号，“飞鸭商会，您的万能挚友！” 　　“我们在第九行星，甚至不出恒星系，需要998？便宜点吧。”席余烬已经掌握了这里的大致物价，使出地球绝技，砍价。 　　“已经够便宜了。”飞鸭司机熟练地搭上翅膀，“我给你算个帐，油费要不要钱？碰上流星雨了飞船维修费要不要钱？还提供路上聊天解闷服务，你说划不划算？我们还要给平台分成，平台注册费，保障健康金、平台流量费，收到手的也就一小半，一天跑个十几单才能赚1000，生活所迫啊。一口价，800尘砂，上不上？” 　　“上。” 　　席余烬坐进后座。大黄鸭熟练地启动油门，宇宙taxi瞬间冲出大气层。 　　席余烬问：“你们这平台，怎么要收那么多？为什么不出来单干？” 　　“单干没前途啊。客人们图省事，就爱飞鸭平台那一体化服务，我们不对接平台，根本没单子嘛。”大黄鸭像个有故事的社会大哥，跟着席余烬侃大山，“平台集合了那么多信息，收我们钱，其实也是应当的。” 　　席余烬回想这一路上连星盗都没有飞鸭商会坑自己那么多，有些憋屈。 　　于是他凑上前，神秘兮兮地说： 　　“请问，你有没有听过…… 　　剩余价值理论？” 　　…… 　　短短十分钟车程，席余烬为了讲清楚马克思理论的核心，揭开资本主义的丑陋面目，讲得口干舌燥。他还要时不时查一下这个名词怎么翻译比较合适。 　　“好了到了。”飞船稳稳地停在第二十三颗行星，黄鸭拿出□□，“给100尘砂就行了。” 　　席余烬一愣：“啊，难道我讲清楚了？” 　　“听不懂。”大黄鸭直白地说，“但听你说话蛮有意思的，我们根本没想过，这玩意还能是错的。” 　　席余烬沉默一会，解开安全带，支付了原价。 　　恰巧有别的乘客等待搭车。席余烬目送这辆飞船冲出天际，他知道，他们不会再有相遇的可能了。这个宇宙太大，任何生物都渺小得像个砂砾。 　　回到“潮平号”上，席余烬褪去所有伪装，先在黑箱设置好作家主页。 　　“EARTH:003”是余烬，“EARTH:004”是荀命，“EARTH:005”是永夜。 　　设置好不同的邮箱联系方式，再统一集合到自己的光脑上，这样就方便线上切换马甲。 　　安静的船舱内，席余烬打开星网。不同的黑箱内部有不同的搜索引擎，语言不同搜索结果也不同，所以上网还挺麻烦的。席余烬试了好几次关键词，终于找到了飞鸭商会的征文大赛。 　　他现在只剩下三千多尘砂…… 　　飞鸭商会不是最大方的吗？从它身上赚钱不过分吧？ 　　席余烬翻阅信息，身体渐渐飘在半空，以极慢的速度开始自转。他干脆半仰躺在空气上，任凭自己从左舱室飘到会客厅。 　　“黄金羽毛”征文大赛的奖品琳琅满目，分为双主题征文，情感赛道和剧情赛道。 　　情感赛道的说明很简单，就是狗血文的另一种说法。 　　剧情赛道的说明是，“快节奏、清晰的、以主角升级为主线、给读者带来愉悦观感的剧情文”。 　　不就是爽文？ 　　之前在边缘电台有宇宙读者埋怨没有爽文看，难道这不是吗？ 　　席余烬放大光屏，发现还有一行小字：“允许写作者携带写作辅助工具”。 　　他把这几个字抓去搜索栏，弹出另一个界面，详细讲述了爽文发展史。 　　爽文，作为阅读门槛很低，节奏爽快的快餐文学，曾经在整个宇宙红极一时。什么狗血文，根本沾不上它的边。 　　爽文也变得越来越卷。生物们恨不得文章开局满级，第二章打脸小BOSS，第三章打脸大BOSS，越套路越爽。甚至衍生出一门二创，“一分钟读完爽文”。 　　有点类似于地球的短视频。这些二创者只把文章的高潮挑出来，快速塞给不想看全文的读者。读者读完了这些高潮，就当自己读完了小说。 　　为了迎合“一分钟读完爽文”，文章变得不伦不类，相当于缝合怪，只要一小片一小片分开能看就够了，全篇长什么样根本不重要。可能上一章配角还是哑巴被拯救，下一章配角就口出恶言被打脸。 　　后来，“一分钟读完爽文”发展到极致。智械族根据大数据研发出“一分钟制造爽文”。 　　写作辅助工具，也就是AI写作。 　　全自动制造爽文，绝对套路，绝对模板，绝不喂毒。智械出品，必属精品。读者再也不用愁了！ 　　至此，爽文文脉彻底断绝。 第20章 重逢 　　主情感纠葛的文章，因为很难有大数据进行学习，反而长久地发展起来，成为宇宙读者一大热门。 　　席余烬点开“飞鸭小说网”，随便挑了一篇标签已使用写作辅助的小说来读，然后…… 　　看得津津有味。 　　内容有点像地球的“复仇小说”，剧情通俗易懂，节奏顺畅爽快，他一口气就读了二十来章。为了更准确地了解现有网文水平，他换另一篇去读。 　　这一篇读了十几章，依旧是爽点拉满，三章一打脸，主角的性格也不像上一篇那样沉闷，而是活泼的。光看这两篇，根本看不出地球AI的缝合感。 　　又见识到宇宙新科技的席余烬兴致勃勃，干脆搜索写作AI是如何操作的。 　　写作AI有非常庞大的学习库，能以不同的关键词构造出不同的句子。例如主角性格，就有乐观、丧气、冷酷等二十余种关键词。一旦定下性格，主角便言行如一。 　　根据千百次模拟，写作AI已经知道怎样的公式最能挑起读者情绪。例如写第一章时，AI可根据公式“主角困境-主角金手指-主角被初次嘲讽-主角准备第一次打脸”填充不同的场景。 　　不少宇宙生物评价道： 　　“当写作AI出现时，它确实拯救了一批读者。写作AI的好处可太多了。首先，它生成的文章，不再是片段式的，而是完整的，我们有多久没见过有头有尾的爽文了？ 　　第二，主角不会崩人设，不会再出现冷酷杀胚变奶嗝巨婴的惨剧，这里点名批评@#￥ 　　第三，不会突然出现惊天大毒点。例如告诉主角一切只是在精神院做的一场梦，例如坏人不仅没惩罚还被主角祈祷超度，例如突然BE安放作者无处安放的文青病。 　　写作AI如此稳定，稳定地安抚读者的心，将制造垃圾的小说家驱逐出市场。” 　　“可是写作AI太稳定了……以致于它问世不久，已有的套路已经被写尽。一些小说家想创新，写新爽文，反而因为不够套路，爽不过AI，读者根本读不下去。 　　有创新力的没有竞争力，有竞争力的没有想象力，这就是写作AI困局。 　　时至今日，我们还能期待有新的小说家出现，打破僵局，引领新潮流吗？” 　　真是不可思议！ 　　席余烬不理解宇宙读者的失落，只对写作AI两眼发光。 　　这可是比地球AI高级百倍的AI，是宇宙科技的缩影，他好想买一个使用权来玩玩。 　　看看官网标价，10万9千尘砂可购买20次使用权…… 　　啊，还是好好赚钱吧…… 　　金钱，才是宇宙的通行证…… 　　席余烬有些郁闷地切回“飞鸭小说网”的界面，上面两条赛道的征文广告闪闪发亮。 　　如果选择剧情赛道，可以使用写作AI，但生物原创修改比例必须占到20%。写作AI+原创修文是剧情爽文苟延残喘至今的最后底线。 　　征文广告上，剧情赛道的奖品比情感赛道的奖品丰厚得多。 　　席余烬立刻生起怀疑。 　　“飞鸭商会是一□□商集合体，太过大方就不是求贤若渴，而是必定有诈了。” 　　“而且AI写作更新稳定，写出来的文章也很好看。我只是从别的宇宙来的，难道就真的有竞争力吗？” 　　事实上，席余烬读那几篇小说，都是带着“哇塞这可是外星AI写小说”的滤镜，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再加上他语言文化不通，也就导致了一些缺陷在他看来都是宇宙特色。 　　而且在他那个地球，AI从下象棋，到下围棋，到画画、聊天，无一不击败人类。人类在庞大的智能运算面前一败涂地。席余烬对AI的滤镜几乎厚达十米。 　　在种种权衡之下，席余烬谨慎地点开了“情感赛道”的投稿页面。 　　“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他披上“荀命”马甲，快速放飞自我，十分丝滑地产出第一章。 　　设置好默认封面，输入作品信息，点击投稿。 　　新书《童话生死恋》进入飞鸭小说网的审核队列，等审核完毕，就可能有读者能阅读，然后获得征文投票。 　　读者与读者的悲喜并不相同。与此同时，一位宇宙读者漫无目的地在飞鸭小说网寻找新书。 　　它特意挑了有剧情标签的书，先看原创比例，10%以下的通通不看。再随机点开一本，看两眼，是能倒背如流的套路，关掉，再点开一本，看两眼，觉得要不还是看刚刚那本吧。 　　“唉……真的没书看了吗……” 　　…… 　　席余烬以管理员身份登录黑箱，发现蓝星官网和《读本》官网有几百个阅读量了。 　　《读本》官网有留言板，上面赫然显示几条信息。 　　“好新的语言，有几篇读不懂。那个《美食随笔》写得挺好吃的。有没有别的文章的翻译？” 　　“居然是免费阅读，也没有订阅按钮，页面都好简陋，这真的是什么蓝星的顶级杂志吗？” 　　“余烬先生，这里是边缘电台，希望您能留下联系方式我们来洽谈一下合作事物。” 　　席余烬先回复第一条： 　　“谢谢您的留言，正诚招翻译。” 　　因为历史原因，这个宇宙并没有翻译AI，只能手动翻译，真奇怪啊。 　　席余烬也希望有个翻译，他只精通游民语，在星网上网发文有诸多不便。但他有太多秘密，希望这个翻译是个可靠又善良的生物。 　　他回复第二条： 　　“谢谢您的意见，正在修缮网站，后期会推出订阅服务。” 　　席余烬定了个日程表，每天蚂蚁搬家似的搬运一些地球经典上来，这样下次更新第二期就不用手忙脚乱了。至于付费服务……真的有生物愿意为这个付钱吗？ 　　席余烬看向第三条，把余烬个人主页的链接放在《读本》官网上，然后与这位读者联系。 　　等待回复的时间有些漫长，但对方的回信非常热情。 　　“尊敬的余烬先生，听闻您到达旁石星系旅游，真高兴能与您交流，这里是宇宙边缘地带的一家新成立的电台。我们听闻长笛族的推荐与您联系……” 　　宇宙边缘地带的混乱终于告一段落，星盗势力分崩离析，各家电台开始繁荣地发展。新电台通常是从飞鸭商会购买新小说阅读的，但实在太贵了，于是有几家电台找到了传闻中的余烬。 　　一番洽谈下，电台们打包购买了《读本》的限定区域电台朗读授权，还有荀命新书的限定朗读权。席余烬先把底稿发给他们。为了让精神力准确传播，这个宇宙的授权分得很细，小说阅读网站通常只拥有展示和寄售的授权。 　　电台根据篇幅付款，第一期直接给了6万尘砂！ 　　“我要暴富了？” 　　席余烬数了好几遍这个数额，对这意外之财十分惊喜。 　　虽然6万尘砂在这里只能坐60次恒星系宇宙TAXI，离写作AI的使用权还差4万多尘砂。 　　但财富是一点点积累的，他会越来越有钱的！ 　　席余烬决定下地面看看，打算买一些网站美化服务，招一个临时翻译，再买点好吃好喝的。这次绝不会找飞鸭商会当中介了！ 　　…… 　　下到地面，席余烬七拐八弯，到处打听，终于买到一项网站美化服务，只要1200尘砂！ 　　现在《读本》官网和蓝星官网的界面美观而大方，页面切换丝滑，增加了暂时用不上的订阅、收藏、书签、每期留言等按键。席余烬还写了好几个书法大字作为轮换背景，整体看起来古色古香。 　　“这就是外星人的人才市场……直接线下交流吗？” 　　席余烬走进一个万人广场，这里到处有生物举着牌匾表示自己想招什么临时工，但凡看中的都可以上来询问。想找工作的可以把简历放在公告处。廉价、临时的工作在这里找最好。席余烬没有多少本钱，来这里找临时劳动力最适合不过。 　　事实上，他的打零工DNA也在蠢蠢欲动。 　　有点想把自己的简历放上来。 　　他收集了一波写作相关的招聘信息，再翻看有没有适合的翻译式人才。找了半天，他总算找到了一个长篇大论的简历。 　　其他文字他都看不懂，只看懂了“精通数百种语言”这一项。 　　那这个一定是最适合的。 　　他看向简历第一行，上面写着这名生物的不同译名。席余烬艰难地翻译： 　　“伽、伽诺？” 　　他根据指引，走进高声喧哗的生物群，来到广场的角落。这颗行星是永黯之都，到处都比较阴森森的，会发光的惨白萤石充当路灯。刚才下过一场雨，仍然有种化不开的闷闷的感觉。 　　他戴着一个滑稽的帽子，在众多奇形怪状的外星人里艰难前行，这里有梅红色的、翠绿色的、湛蓝色的外星人。他看见不远处一个很眼熟的高大灰色影子。挤开前面白花花的毛团外星人，眼前景象终于豁然开朗。 　　一位十分眼熟的灰黑色盔甲矗立在角落。 　　席余烬愣了愣，之前的景象一幕幕浮现。在刚成为星球时，是这个盔甲救了自己，之后还在买飞船时相遇…… 　　他心里有些触动。 　　这个宇宙很难重逢，可他好像与同一位生物相遇了三次。一个意想不到的奇迹在这普普通通的行星，在这平平无奇的瞬间上演。 　　这代表什么？代表命运的定律并非不可打破。 　　席余烬想到开心的事，他摘下帽子，露出自己原本的模样。他走近这具高达四米的盔甲，抬头问： 　　“你好，你就是……简历上写了精通168种语言的生物吗？” 　　伽诺在盔甲内眸光闪了闪，立刻认出了席余烬。他的种族文化与这个宇宙十分不同，基本没有“宿命”的概念。可他此刻仍然感觉有神秘的丝线将两人的前途渐渐缠绕在一起。 　　他机械般的内心泛起奇怪的感觉，似乎有股冷风灌进灵魂的空洞里，激起一阵战栗。他感觉自己应该礼貌些，于是抬手摘下头盔。 　　“你好，阁下。” 　　谁知席余烬瞬间瞪大双眼。 　　什、什么？ 　　盔甲下有人？？？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主角至今遇到的外星人都是这样那样（试图比划），第一次看见“人形”才表示惊奇。 第21章 闪光帝国 　　古老的盔甲突然一分为二，从中间走出一个完整的人。 　　有手有脚，两只眼睛一只鼻子还有茂盛头发的，人。 　　乌黑的头发随着冷风微微晃动，浅绿色的双瞳则平添一份妖异感，身上穿着战术服装，金属扣与绑带勒出矫健的身材。这位冷冰冰的酷哥走出盔甲，和席余烬差不多高，定在席余烬一米远的地方。 　　一个长着人样的外星人？ 　　席余烬大脑都要混乱了，一会儿想到非常掉san的长笛人，一会儿想到根本就是海鲜大餐的读书会。他都要忘掉人类的审美是怎么样的。 　　席余烬本来是黑发，但由于头发矿质化太严重了，所以一旦有光线，就成了柔和冷艳的银白色，还会随着角度变化闪烁出不同颜色。瞳孔的颜色更别说了，虽然不至于像灯泡那么亮，但在昏暗的地方，还是有非常细微的火彩光芒。 　　席余烬忽然意识到，连自己都没有眼前这位外星人长得像人！他，人类失格！ 　　两个人在拥挤的广场一角静静地对视。 　　过了一会儿，席余烬的眼神余光偷偷瞄向伽诺身后。那里原本有一副高达般的盔甲，现在变形成一个半米高的匣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原来那副盔甲是这个外星人的机甲吗！ 　　刚刚，他居然错过了盔甲变形的过程…… 　　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蔓延在席余烬心里。 　　伽诺却误会了席余烬的神色，低眸道：“如你所见，我是一名虫族。我对战争持中立态度，无意破坏宇宙和平。如果你不想进行交易，那就到此为止吧。” 　　“不是。”席余烬看回伽诺的脸，后知后觉，伽诺在人类里应该是个大帅哥。他说回正事：“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就是我要找的搭档！”他忍不住用上在地球画大饼的技术，“虽然现在我们的公司非常小，但是我们有发展的潜力……” 　　“非常感谢。”伽诺直接道，“我的本名是伽，诺是我的功勋，唤我伽诺即可。” 　　他按上旁边的机甲匣子，语气阴冷道：“现在，请告诉我，你的暗杀对象。” 　　席余烬：？ 　　…… 　　时间调回港口行星自转一周前。 　　伽诺降临在这颗行星，引起极大恐慌。虫族，在这个宇宙，就是战争的代名词。尽管伽诺不在意其他生物的眼光，但还是有些为此苦恼。 　　最糟糕的是，他没有能源驱动他的厄斯王甲了。 　　能源，需要购买，而他情况特殊，并没有钱。 　　哪怕他战无不胜，克敌无数，依旧会被一尘砂的难关绊倒。他需要一份工作。 　　可是虫族糟糕的名声使他寸步难行。听说一份好简历是好工作的敲门砖，伽诺多次偷瞄别人的简历，埋头猛改。他觉得自己也就擅长暗杀，于是把自己暗杀过的生物全列在简历上。 　　席余烬看不懂的漫长简历，一大半都是在写： 　　“XXX日虫族战役，一人潜入XXX斩杀XXX只，收获俘虏XXX只。” 　　最后伽诺发现简历写不下自己的战绩了，只好换上一个委婉的说法： 　　“精通多种族语言”。 　　这下肯定能找到工作了吧！ 　　可是伽诺在冷风中，从天黑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命中注定的雇主。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他的简历模板不够精美吗？还是说他没有贴证件照？ 　　冷着脸的伽诺，只能思考如何返回宇宙边缘，再打劫一把星盗。 　　这时，席余烬宛若天神降临出现在他面前，这位生物真是物理意义上的会发光。 　　但对方提出的工作不是暗杀…… 　　而是翻译？ 　　席余烬对伽诺十分友善，想着他们要谈交易，于是请了两杯矿石杯。 　　伽诺看着硬邦邦的绿色矿石，十分怀疑地啃了一口，没啃动。他看向旁边的席余烬，席余烬像咬苹果一样轻松地啃完了。他不禁想，这位新雇主的牙口真好…… 　　席余烬吃完了才发现伽诺没动过，忽然明白，自己的坚硬度不是普通生物可比拟的。 　　完蛋，不像人的地方又多了一点。 　　“那个商家说这是闪光帝国的特产，我以为谁都能吃……我请你吃别的吧。”席余烬有些尴尬地说。 　　“不需要。”伽诺将矿石杯递回给席余烬，语气平淡地说，“我已知悉你的目标，我会尽力完成任务，请放心。” 　　他顿了顿，坚定道：“就算是翻译！”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绝对不能丢了！ 　　席余烬竟然从他的脸上读出了杀敌的果敢坚毅，内心慢慢冒出一点犹豫。 　　一位初来这个宇宙爱好开马甲的人类，和一位武力高强但脑电波好像有点不对的外星人，在一起暂时旅游一段时间…… 　　应该没问题吧？ 　　旅途中的不确定性才是最有趣的一环。席余烬压下犹豫，又投入到未来的憧憬中，他回应道： 　　“欢迎来到我的潮平号，我的名字是—— 　　余烬，蓝星的余烬。” 　　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余烬。 　　…… 　　出于谨慎的本能，席余烬并没有直接把《读本》翻译交给对方，而是希望伽诺先从翻译他的参赛作品开始。他的参赛作品都是用游民语写的，比较好翻译。 　　“你要归属三庭之一吗？”伽诺早把这个星系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解情报，是战士的必备技能。他们走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盔甲匣子像有感应般地跟在他们后头移动。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们，他们都去玩了，我们都用光脑联系。”席余烬说道，“我们蓝星对宇宙事物处于绝对中立态度，所以他们不是参加一项征文比赛。 　　而是参加三项征文比赛！” 　　都决定参加唯物读书会和飞鸭商会的比赛了，再参加一个闪光帝国的比赛也无妨。 　　但是闪光帝国究竟在哪？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看过他们呢？不是说闪光帝国是这个星系的原住民吗？ 　　席余烬有些疑惑。 　　恰巧，街上有生物大喊，“闪光族要出来了，大家回避！！” 　　“跑远点！是闪光帝国的生物！！” 　　街上的生物一溜烟往一个方向跑。 　　难道因为闪光帝国仍保存落后的帝国制度，才会让这些生物回避吗？ 　　“余烬诺。”伽诺犹豫了半晌，拉住席余烬的手臂，“请跟我来，闪光帝国出行，我们要回避。” 　　席余烬：“我倒要看看哪来的封建余孽……闪光帝国在哪？” 　　街道很快变得冷清无比，根本看不出有生物出来的迹象。 　　伽诺低声道：“在我们脚下。” 　　忽然地动山摇，两旁的建筑明显地左右摇晃，充当路灯的萤石晃出残影。不远处轰然响起轰隆隆的炸石声，地底仿佛传出了幽深的低吼。 　　伽诺见他们所在地安全，就和席余烬一起观看闪光帝国出行。他不关心别的生物，但席余烬似乎对一切都有着热情的好奇。伽诺脑袋里空白一片，某个灵感突然窜出来，他好像知道席余烬需要什么了。 　　“我可以向你介绍，余烬诺，闪光族，是居住于地下的种族——” 　　席余烬看过来，虹膜里细碎的光彩映着伽诺的倒影。伽诺瞬间撇过脸去，莫名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硬邦邦地介绍。 　　远处，原本的万人广场已经开了一个大洞，一片莹莹的紫光如波浪般闪烁。渐渐的，紫光蔓延到天际，一个抽象的巨大人形从洞里升起。 　　它的上半身像没有性别特征的人类，没有五官，一块块镜面的矿石组成了它的肌肉，漫天的紫光仿佛与生俱来的冠冕。巨大的躯体给予极强的压迫感。 　　它不断上升，下半身也渐渐显露出来。那不是腿，而是并在一起的棱形矿石。随着百米高的棱形矿石逐渐升空，它身上便掉下一些又小又碎的其他宝石，叮叮咚咚的，宛若林间山泉之乐。 　　“太美了！！” 　　“真是难以忘怀的景色！” 　　“闪光帝国虽然傲慢，但每次看都会为它的光彩着迷！！” 　　席余烬脑袋嗡嗡地响。 　　他抬头看着这巨型矿石人不断上升，伸出的手仿佛要触摸天际，无特征的身躯自带神性，身上的光彩赐予了这个星球难得的日出。 　　他也不禁呢喃： 　　“太美丽了……” 　　“闪光族长年居于地底，生命长寿，身躯坚硬，制度简单而古老。 　　他们自诩是宇宙贵族，其他生物都是平民，所以自称为‘帝国’。 　　但他们有个巨大的缺陷，他们很难从居住的行星出来，移动较为困难。” 　　伽诺的声音毫无起伏，对着人人夸赞的闪光族不感兴趣。 　　可席余烬很感兴趣，不断张望远方，看清了这些闪光族是如何移动的——在闪光族上方，数千架无人飞船正拖拽着它的躯体行走。 　　闪光族硬度很高，可以轻易突破大气层，然后在太空中游行。 　　“他们要去哪？”席余烬问道。 　　“也许是去他们建造的恒星之庭……”伽诺答道，“宣读他们的征文大赛。” 　　席余烬：“我想去看！” 　　他实在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一切事都以稳妥为重，偏偏爱到处凑热闹。 　　可是也不能怪他啊，这可是外星人级别的热闹，难道有人类不感兴趣吗？ 　　席余烬：“我去租辆宇宙计程车，等等我！” 　　伽诺：“我记得你有飞船。” 　　席余烬：“实不相瞒，我还没有拿到驾驶证。因为我会开飞船的朋友他们出去玩了。”真不愧是自己，这么快找到理由了。 　　“我会。”伽诺像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 　　他离开虫族这么久，第一个学会的新本领，就是省钱。他脑子快速推导出一个公式，宇宙计程车=被坑钱，自己开飞船=省钱。 　　但新雇主好像花钱如流水，会接纳他的意见吗？ 　　只见席余烬有些惊喜地看向伽诺。伽诺又从他眼中看清自己的倒影，又快速别过脸去，严肃地看向别的地方。 　　“伽诺，你好万能啊。” 　　席余烬由衷地感叹。 　　…… 　　唯物读书会。 　　长方体的恒星之庭正缓慢自转。 　　“闪光帝国他们出来了，也就是说，他们的‘地底世界’征文大赛要开始了。” 　　“别担心，我们的‘以物为本’征文大赛一定能招揽更多读者的。届时，我们读书会会在这里蓬勃发展，成为最强大的势力！” 　　飞鸭商会。 　　橙黄色的恒星之庭正带着金灿灿的星环自转。 　　在阴影处的大黄鸭慢慢放下资料，对小弟们说： 　　“别担心，我们‘黄金羽毛’征文大赛，双赛道征文，不是早准备好秘密武器了吗？闪光帝国那群傲慢的家伙，你以为他们能找来什么好作家？更别说读书会那群穷鬼，你们听唯物主义不觉得可笑吗？” 　　小黄鸭们适时发出嘎嘎的笑声。 　　作者有话说： 　　-目前生物- 　　飞鸭商会：鸭子 　　唯物读书会：海鲜 　　闪光帝国：地底巨大半人生物 　　虫族：长得像人类的盔甲精(?) 　　席余烬：长得不太像人类的人类 第22章 余烬的朋友们 　　巨大的矿石人被数千架飞船牵引着，宛若一群升空的热气球，在太空稳定前行。 　　随着它经过不同的行星，不同的矿石巨人也突破星球的大气层，与它并肩。庞大的种族相互辉映，形成一条沉默的银河，涌向它们的王庭。 　　在它们附近，成千上万的飞船腾空而起，仿佛飞蛾扑火般跟随在队列附近，飞船尾部的焰火与闪光族相比，就像是萤火与太阳的区别。但点点焰火汇聚在一起，也如星图般美丽。 　　“潮平号”也是其中一架。 　　伽诺冷静地操作驾驶台，开飞船可比开盔甲简单多了。席余烬放心地贴在视窗前，看什么都觉得很有趣。他们不紧不慢地跟在闪光族队列后面。与他们同行的其他飞船，有的是因为生物趋光的本能，有的则是冲着闪光帝国的征文大赛去的。 　　“这里就是他们的恒星之庭。”席余烬感叹道。 　　远处，一颗冰晶般的恒星镶嵌在行星群中央。 　　实际上，它被封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矿石内，宛若陈列在展览柜里的宝石，仅能散发出微弱的光与热。整个恒星系都是黯淡的，因为闪光族不容许比自己闪耀的存在。 　　“恒星没星权啊……”席余烬初见时感叹恒星之庭的美丽，了解情况后就忍不住吐槽。 　　一定要裹紧自己的马甲们！ 　　闪光族各自降落在行星上，由自己带来日升日落。 　　而其他各怀目的的飞船只能悬停在行星上空，不得降落。闪光族的恒星之庭是禁止探索区，惹怒了它们，它们会抓住路过的飞船，用两指将入侵者碾碎。 　　“闪光族是旁石星系的原住民，常年居于地下。在很久以前，地面原住民生物依附他们而活。闪光族便自比为古老的帝国，实际上他们总量很少，内部是民主投票制。”伽诺道。 　　席余烬：“原来不是封建余孽啊……” 　　他还以为星际时代还有皇帝太子贵妃什么的呢。 　　伽诺三言两语讲清了这个星系的历史： 　　“闪光帝国星域辽阔，但只要地下。他们与地面生物交易，把地表区域卖给其他生物居住，且保障地面安全。地面生物种群因此逐渐发展。宇宙战争后，各生物交流更加频繁，所以衍生出了飞鸭商会。外来的唯物读书会也来这里发展了。” 　　“听起来这三个势力暗流汹涌。” 　　席余烬仍然兴致勃勃地观望。 　　“表面上看他们的目的毫不相干，闪光帝国要供奉，飞鸭商会要钱，读书会要传播思想。事实上生物个体的注意力是有限的，如果决定去花钱消费，就没有功夫理会什么唯物思想。他们的征文大赛就是在抢人。” 　　席余烬像吃西瓜般啃了一口矿石杯，享受美味过后，他看着视窗上自己的倒影，神情反而变得平淡： 　　“有意思。” 　　…… 　　“恒星王庭又转到这个坐标了。那么我们闪光帝国的‘地底世界’征文大赛正式开始，是否同意？” 　　“雨夜石同意。” 　　“蛇心石同意。” 　　阴暗的行星微微亮起荷绿色光和棕红色光。 　　“水川明珠石同意——哈哈，我真是迫不及待看地面生物愚蠢的想象力了。” 　　某处行星爆发出高亢的笑声，然后亮起天蓝色的光芒。 　　“我们都举办多少届‘地底世界’征文了，这群地面生物，真是没有一次交出满意的答卷。”其他闪光族附和道，依次发出亮光。 　　“安静。”最初出现的紫色矿石巨人，正是投票会议的主持人。它待在离恒星之庭最近的行星上，古老的心升起一些无奈。它不明白，自己的伙伴过了数千年，怎么还是爱看这种题材的小说。 　　但投票结果如此，它只能接受。于是它启动扩音机械，将声音传至整个旁石星系。 　　“投票结果统计完成，决议通过。 　　‘地底世界’主题征文大赛正式向地面开放，欢迎各位小说家来稿。 　　决胜者，可以来参观一次我们王庭恒星系的地宫，愿闪光帝国闪耀永存——” 　　“闪光帝国的傲慢果然名不虚传。这次征文主题又是这个，散了散了吧。他们根本不是诚心征稿的。” 　　“真讨厌，他们确实很美丽，可他们太不尊重小说家了。” 　　一些飞船骂骂咧咧地离开这里，生物的谩骂声连席余烬都听得见。 　　这个征文主题很难吗？ 　　席余烬继续吃瓜，一边听伽诺的讲解。 　　原来闪光族的精神混乱并不严重，他们征稿，是为了嘲笑。 　　他们居于地底，有着非常发达的地心建造技术，据说每颗行星中心都建造了他们的宫殿。出于傲慢，他们完全拒绝外人参观，并且征稿要求小说家想象他们的地宫。 　　第一届“地底世界”征集了许多稿件。闪光族虽然如实颁奖了，却对投稿的稿件一一大肆嘲笑： 　　“看看地面贫瘠的想象力！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宫殿有多么美丽！” 　　“地面生物永远不可能描绘出比地宫更棒的场景，让获奖者看一眼都是对他们的恩赐。” 　　“地底世界”征文大赛，完全是对小说家的羞辱。 　　可还是有许多生物怀着不同目的，前赴后继地投稿。闪光族的征文大赛就这样延续下来，每一届的主题都是一样的，真是初心不改。 　　伽诺看向在窗边吃瓜的席余烬，有些疑惑地问：“就算这样，余烬诺的朋友也要参加这个征文大赛吗？” 　　“为什么不？”席余烬歪歪脑袋。 　　拜托！这可是免费去地心旅游的机会！人类对地心的想象由来已久，地球就有个经典小说叫做《地心历险记》，当然说什么都要争取一下！ 　　至于什么闪光帝国对小说家的羞辱，他又不是这个宇宙的生物，没有那种作家荣誉感。 　　他就是单纯地觉得…… 　　一切都很有意思。 　　席余烬啃了几口，喃喃道：“对于地宫的想象文学，我想想……地宫、地底的宫殿、古人的宫殿。嗯，我有一个朋友很喜欢研究蓝星民俗。” 　　他向伽诺一本正经地介绍。 　　“我们蓝星，自古以来有个民俗就是—— 　　盗墓！” 　　…… 　　潮平号。 　　空旷的工作间。 　　“这是我的朋友，永夜，他的作品是《钟先生探案集》。他是一个忧郁但喜欢破案的人，有些奇怪的爱好，决定投稿读书会。” 　　席余烬搬来一堆打印出来的稿件。 　　如今电子稿件更加常见，可他还是认为用纸质版工作更有感觉。而且现在十分方便，有所修改后直接扫描就可以改成电子版。 　　伽诺如临大敌地看着那堆稿件。 　　“这是我的朋友，嗯，叫他沧海吧，他是个蓝星民俗研究员，写的是……《古墓密码》。不过还没成稿，我再等等他。他要投稿闪光帝国。” 　　席余烬拿出一张空白纸，表示这个人的进度才到“新建文件夹”。 　　沧海，取自成语。地底下的宫殿保存完好，地面上却是沧海桑田。席余烬觉得还蛮适合这个投稿的。 　　“这是我的朋友，荀命。” 　　席余烬继续介绍他的朋友们，拿出另一堆稿件。 　　“他要写《童话生死恋》，投稿飞鸭商会的情感赛道，你先负责翻译这个吧，可以先通读。” 　　荀命马甲写的最为通俗，也最好翻译。考虑到伽诺不是专业的，从这个开始比较好。 　　而且他也不知道荀命这次写得怎么样，想问问伽诺的读后感。 　　伽诺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一页，通读完毕，瞳孔瞬间放大一个像素点。 　　席余烬期待地看着他。 　　伽诺翻看第二页，瞳孔再度放大一个像素点。 　　“怎么样怎么样？”席余烬问，“我还可以分享大纲让你看看后续。”他飘在伽诺身边，撑着脸看他，凑得有些近。 　　伽诺眨了眨眼，低下头：“这个创作很有意思。” 　　“以及，非常感谢……”伽诺越说越小声，“谢谢余烬诺赠与的房间使用权。” 　　他离开族群后，都是利用机甲睡在太空里的，偶尔醒来，会发现自己随着射线雨飘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需要重新定位航线，在一望无际的宇宙里孤独地前行。 　　毕竟离开族群，就意味着漂泊无依、四处无援。 　　席余烬说这只是小事。飞船那么大，邀请伽诺入住他隔壁还能更方便地聊天。他不清楚伽诺的真实情况，但他知道了，以后要给这位伙伴买点好的家具。 　　“你适应这个重力模式，还需要调整吗？”席余烬转而关心这位伙伴的生活情况。 　　潮平号逐渐热闹起来。 　　…… 　　飞鸭小说网，编辑总部。 　　一只戴眼镜的鸭子有气无力地拍打光脑界面。它只是个普通员工，不理解上层的阴谋诡计。对它来说，每天就是坐在光脑前上班，然后下班回家，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它一开始对于编辑工作也有幻想，以为自己会慧眼识珠，找到数篇优异的小说，从此升职加薪，走上鸭生巅峰。 　　可是没有，它发现自己的工作只是在阅读电子垃圾，然后给垃圾分类，还要给垃圾包装，然后在网站上吆喝，这里有个很好吃的垃圾啊。 　　最近编辑部还实施末位淘汰制，哪只鸭的绩效不合格，就要卷羽毛跑路。现在编辑部办公室的气氛悠闲，唯有自己这里是低气压。因为它们都笃定，自己就是绩效垫底的那只鸭，会在下次考核中滚蛋。 　　沉重的工作压力使它的羽毛都要掉光了。 　　好想出去飞两圈…… 　　它有多久没有看过其他小说的二创了？ 　　可是它不敢辞职，也不想被辞退…… 　　戴眼镜的大黄鸭长叹一声，继续进行它的审核工作。 　　“让我看看下一本，蓝星？似乎有点耳熟，我在哪里听过它吗？”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童话生死恋》？” 　　大黄鸭推推眼镜，决定审核完这本就下班。 　　不久后，办公室的鸭子都跑光了。总管鸭子过来视察，发现没有鸭加班，觉得有些不悦。但看见戴眼镜的鸭子还在面对着发光的光脑，心里稍微舒坦些。之后给这只鸭子求求情好了。 　　它走近，敲敲这只鸭的办公桌，道：“怎么这么久还不下班？” 　　“什么！”戴眼镜的鸭子猛然惊醒，“下班了？” 　　它的光脑界面上，赫然是《童话生死恋》的内容。 第23章 《童话生死恋》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总管探头过来，看了两眼，挤开了这位编辑，自己坐在光脑前看。可怜的编辑只能站在一旁等待，早知道带回家加班了。 　　《童话生死恋》的开端十分具有青春活力。 　　主角晓明是个成绩还不错的优等生，严厉喝止几位翻墙外出的学生后，去酒吧做兼职调酒师。 　　然而，今天他在炫技的时，瓶子脱手而出，酒泼在了另一位打工的同事上，当众翻车。 　　这位同事名字叫做利华，也是学生，今天刚来，正要开启他人生第一次打工，就被泼得满身酒。 　　经理及时出来调解，晓明尴尬笑笑，利华朝他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晓明上学，发现班里来了位转校生，正是利华。 　　老师安排他俩坐同桌，俩人假装不认识。 　　要交作业了。晓明昨晚打工太晚，忘记做作业，正想说忘带了。利华忽然抽出他的空白卷子，大声说，同学，你的作业怎么是空白的。 　　这下全班都知道晓明没做作业。晓明被叫去办公室挨批，临走前朝利华竖中指。 　　放学后，晓明继续去酒吧打工，在路上发现利华居然在痛殴两个穿校服的两人。大惊之下，他冲过去，想要制止利华。 　　【晓明反剪住利华的手，喊：“你疯了！好学不学学人家霸凌？” 　　利华挣脱出来给了晓明一拳：“你才疯了，没看见是这俩人勒索我！”】 　　此时小混混的同伙赶到，群殴晓明和利华。路人及时报警，但因为晓明和利华战力卓绝，看起来更像闹事的，所有人都进了拘留所，等待家长领人。 　　利华被关在晓明对面。深夜无聊，人类都变得感性，他就找晓明聊天。 　　【“你为什么去酒吧打工，你也不是很缺钱的样子。”利华问。 　　“我和我前男友是在酒吧认识的，为了有理由经常见面，我就去打工了。”晓明不介意自揭伤疤，他俩毕竟是一起蹲拘留所的交情，“后来他出轨了，辞职就等于告诉所有人我被甩了，太丢脸，就继续来工作。而且我也蛮有天赋。” 　　“就你那破天赋……”利华非常记仇。 　　但他没有多作文章，反而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恨人必有可怜之处。” 　　晓明：“不会的成语就别乱用。” 　　“我转学是被逼的。”利华说出自己的秘密，“我之前一直在追求一位学长，可是我家里人都反对，就强制转学了。” 　　“你看我们都为情所困，还都被困在这个拘留所里，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利华说，“不如我们结……” 　　晓明：“啊？” 　　利华：“我们结拜吧！”】 　　鸭子总管看到这里时，忍不住笑了一声。翻去文案页看了主角信息，确定晓明和利华是最终情侣，不禁兴趣大增。 　　结拜，意思是结为没有血缘的兄弟关系。那他们成了好兄弟，怎样才能变成情侣呢？ 　　【晓明同意了结拜。 　　利华提醒道：“不要喜欢我，我只喜欢比我年长的。” 　　晓明：“我不跟傻X谈恋爱。” 　　俩人在拘留所结下深厚情谊，出拘留所后相约在酒吧庆祝。今天他们不打工，只在舞池热舞。谁知道他们的好友都看见他们在驯服四肢、疯狂扭动，还互夸对方跳得很辣，于是谣言四起。 　　“你知道吗？学习委员晓明和转校生利华，在谈恋爱！” 　　从此难兄难弟，共筑童话恋情。】 　　鸭子编辑随着总管的视角重新看了一遍《童话生死恋》，心情又变好一些。 　　它评价道：“我觉得这本小说用轻快的文笔写出了生物之间令人愉快的情感关系。我们总是着眼于旅游时期的爱情，可是却忘记了那份青春时期独有的悸动。那时的生物不懂得相爱，爱以一种笨拙青涩的方式表达出来。明明应该错过，却因为孽缘相遇。明明是讨厌的人，最后却成了真心爱人。这种感情变化真让读者着迷。 　　这种类型在以前似乎有个学名，叫做……对，欢喜冤家！” 　　它负责审阅情感赛道，交上来的投稿都是苦大仇深的基调，通常开篇着重描绘主角的心理，先用一千字让读者体会到主角有多痛多苦，后续情感线的发展有多虐多难。这种看完后想笑的小说太难得了！哪怕是长生种都会勾起那些明亮的青春回忆。 　　它要给这篇小说一个好的推荐位！推荐语就写“上完班，回家就应该读点轻松的”。 　　眼看着总管也沉迷进去，编辑心道这本小说果然质量不错。 　　忽然，这位鸭子编辑又心生警惕，总管看着那么喜欢，不会想抢它业绩吧？ 　　总管此时也看完了两位主角的打闹，忍不住露出一副姨母笑。毛躁的青春与笨蛋的爱情就像挤满奶油的水果蛋糕，也许不太精致，但第一口吃下去是无可比拟的满足感。 　　就是后续怎么没有了！ 　　它瞥见编辑的眼神，冷哼一声：“难道你觉得我会抢你业绩？” 　　编辑冒出冷汗，道：“怎么会呢？我只是，难得看到好文章，觉得自己能为总管的业绩添砖加瓦罢了。” 　　“哼。”总管鸭子走出位置，说，“你这篇文章虽然很好，可是我还看不上。 　　我们的征文细则要求里明说了，要情节离奇曲折，反转惊人的狗血小说，你看这是吗？我还至于贪你这点业绩。” 　　编辑连忙扇扇翅膀否认。 　　《童话生死恋》读起来似乎只是一本青春校园小说…… 　　鸭子编辑重新看向标题，“童话”，代表两位主角之间的感情。 　　那“生死恋”，应该是指一个曲折的故事吧？ 　　希望这位荀命后续不要跑偏，不然给再好的推荐位，也去不了下一轮投票。 　　编辑有些蔫了。 　　总管看它不开心，自己便得意了一些，晃着脑袋走出办公室，一边大声自言自语道： 　　“情感赛道的小说毕竟没什么油水，还是得看我们剧情赛道……听说总部那边，可是足足邀请了五个小说家来参赛。都是从别的星系远道而来，每一个都很有名望。再加上AI的帮助，读者肯定最爱他们。哪怕读者说不想看AI，还不是最喜欢AI小说嘛。 　　奖品得主，早就内定了。” 　　编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它等级太低，一直没什么机会参与上层决策。 　　“算了，做好自己工作就好了。” 　　它坐回位置上，点击审核通过，将《童话生死恋》的位置挪去一个新人榜单上，同时贴上标签“本作品已进入‘黄金羽毛’初轮征稿，喜欢的读者可以点击投票哦”。 　　“荀命，我在哪听过这个名字呢？”编辑抖抖羽毛，拿起公文包滑翔走。“也该回家了，今天居然又加班到这么晚……” 　　“下班了！” 　　一位外星人兴高采烈地回到自家飞船上。 　　“看点小说放松一下。” 　　它迅速开启酷炫的光脑，屏幕立刻占满了整个船舱。这里不像是宇宙边缘那么难以获取小说。在众多小说的滋养下，大众生物的精神混乱都减轻许多。小说的功能更偏向一款大众娱乐工具。 　　“飞鸭商会的广告很多，据说奖品也丰富，那它们征文比赛一定很多好书。” 　　这位外星人输入飞鸭小说网的网址。它不爱看剧情小说，都是没有变化的AI垃圾，有什么好看的？它最喜欢看情感向小说，跟着主角一起体会那些不可思议的情感。在漫漫旅途中，才不至于被太空逼得发疯。 　　它果断点进情感赛道。 　　现在是初轮比赛，每个读者每天有10张票可以投，充值可以投更多。 　　页面最上方是编辑新书推荐，是小说网的编辑部看完小说后推荐的，据说具体排行还和该编辑在办公室的等级有关。 　　外星读者不在乎这些，它点开最上方一本，《下一次旅途相见》。 　　文章还很短，但主线已经明确了。主角一直有个白月光，在上一次旅途分离了，怀着对白月光的想念，主角又遇到另一位生物，并且情难自禁地心动，由此引发了主角一万字的自我挣扎。 　　“噢，太感人了。”外星读者抽抽鼻子，“主角居然忘不了上个旅途的人，真是太深情了。情感描写好细腻，我看着都要呼吸不过来了。” 　　狗血虐文一直是挑动读者情绪的利器。 　　这位外星人看完更新，又去找下一本，读了几本有点索然无味，觉得都比不上《下一次旅途相见》。 　　要不把10张票都投给《下一次旅途相见》吧。 　　这时，外星人又看到一本小说，叫做《童话生死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它便点进去，打算读完再睡觉。 　　结果一打开，就越发不可收拾。 　　读者和编辑的视角是不太一样的。编辑会注重文章卖点、宣传方式、笔名效应、市场效益。读者却是更纯粹地阅读。 　　而这位外星人首次观看《童话生死恋》，第一反应是，好大的信息量！ 　　这本小说没有冗长的心理描写，反而直接设定为行星上的生物聚众学习时期，没有聚焦于大众常见的旅游时期。光是看到“学校”两个字，外星人就想起自己在母星无忧无虑的欢乐日子。所以很多情感被唤起，无需其他描写，读者自然而然地代入。 　　席余烬在写作时已经学会扬长避短，涉及到科技的一律不写，只要自己不心虚，读者就看不出来。 　　果然，外星读者根本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而是专注主角的设定。 　　哇，好学生放学去酒吧打工？好酷！ 　　两位主角相处太不对盘了，赶紧吃瓜看戏。他们居然一起蹲拘留所了！ 　　什么！两个人都有过去的爱人，这可是《下一次旅途相见》的双倍！但是这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说不会爱上对方，怎么办，忽然想看这两人被打脸了。 　　哈哈，谣言四起，他们要假戏真做了吗？ 　　文中关于主角的心理变化描写很少，文外的读者却是跌宕起伏，觉得两个主角幼稚的行为乐趣多多。它根本感觉不到分章的存在，一口气看下去。 　　外星人看到结尾时还一惊，居然没有了？它想看两个主角后续如何相处！一对冤家如何成为恋人！ 　　它砸吧砸吧嘴巴，似乎在回味这本书的滋味，心里感到莫名的甜滋滋。 　　这种感觉似乎叫做…… 　　磕CP的快乐！ 　　“很甜！和别的征文不一样的感觉！10张日票全投给作者了！希望下一章更多点！”外星人傻笑着打下这段话，早把《下一次旅途相见》抛在脑后。 　　此时，《童话生死恋》的投票界面，显示有20票，和别的书籍有些差距。 　　万一进不了第二轮征文，那岂不是作者不会更了？ 　　外星人才不管符不符合征文主题，它就是喜欢这本书。于是连忙呼叫通讯录，把书籍分享给好友。 　　外星人点开通讯录最上方。它来旁石星系，是为了接应它去淘星的好友，听说好友在宇宙边缘只能靠电台维生，真是太惨了，让它来解救好友吧！ 　　“我最近看了一本特别甜的书！”外星人说道。 　　信号不好，传来的信息断断续续的。 　　好友说道：“我最近听了一本……很虐的书，叫什么《童话》……啊啊啊荀命我要把你扔到恒星中央大爆炸@#￥” 　　好友太倒霉了，看样子对方那本书还挺提神洗脑的，很适合在宇宙边缘阅读。但那本书也含有“童话”二字？ 　　应该是巧合吧。 　　此时，飞鸭小说网上，《童话生死恋》的页面刷新，获得投票数从20票，变成了143票。 　　…… 　　“荀命？没听说过的作家，这本书却是我难得看下去的一本，加油哦作者~” 　　“飞鸭小说网同质化太严重了，难得有眼前一亮的书，给个五星好评！” 　　“好有趣，但是不是有些不符合主题？” 　　席余烬浏览着众多读者的反馈，心里也愉快起来。他一刷新，发现《童话生死恋》的票数已经达到1207票，在整个初赛投票分区中处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只要增长下去，他肯定可以进入第二轮比赛。 　　进入第二轮投票后，作者就能得到飞鸭商会的奖励，小说也进入收费阶段，他的金库终于要充足起来了！ 　　荀命的邮箱发来一份邮件，来自飞鸭小说网。对方希望荀命可以完善个人信息，方便推广。 　　席余烬便把荀命的个人主页和蓝星官网放在书籍信息栏里。不一会儿，从后台看见，蓝星官网和《读本》官网都多出了好几个阅读量。 　　他快要飘到天花板的高度了，用手轻轻一推，整个人慢慢往下沉，然后沿着通道，找到伽诺所在的房间。 　　伽诺正在尽心尽力地翻译，他对各种语言都很熟悉，第一次尝试使用除了战斗以外的能力。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忽然，他似有察觉，抬头看向飘来的席余烬，那双浅绿色的眼眸微微一动。 　　席余烬的速度慢了下来，来到伽诺身边，把稿子搬到这里。 　　“我们一起工作，无聊时还可以聊天。” 　　他对未来发起畅想。 　　伽诺：“聊天？” 　　席余烬一愣，难道伽诺工作不摸鱼的吗？ 　　伽诺是难得的人形生物，可以交流，而且多次发出友善信息。所以席余烬并没有过多翻译工作上的要求。 　　大概他内心深处真正的希望只是，这趟旅途有个可以聊天的人，稍微驱散一点在宇宙的孤独。 　　席余烬盘腿而坐，胡诌道： 　　“就像我和荀命，工作时都要聊天的。 　　我们常常聊天，聊天是最迷人的交流感情的方式。我们总是从天黑聊到天亮，无话不谈。尽管我们从旅途开始就在一起了，但这不妨碍我们在分离时思念对方。” 　　伽诺若有所思。 　　席余烬忽然想到自己总是独自待在空房间里写作，为了保密，一待就是很长时间，在伽诺看来会不会很奇怪。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暗示： 　　“我在空房间时那么长时间，就是在和荀命用光脑聊天……一日不聊如隔三秋。” 　　伽诺点点头。 　　他明白了，余烬和荀命是情感非常真挚的好友，这在宇宙生物中确实比较罕见。 　　真挚的感情，总是值得珍惜的。 　　他虽然没有见过荀命，但看在余烬如此看重的份上，他会保持一定尊重。 　　席余烬干巴巴地说： 　　“不仅荀命，我也常和永夜、沧海他们……聊天。我们蓝星人都是这么联络感情的。哈哈，我的好朋友……比较多……所以我才买这么大飞船嘛。” 　　说完他松了口气。 　　没有朋友的人胡诌自己有一大堆朋友，听起来有些可笑。 　　自己果然有瞎编乱造的天赋，真是天选小说家。 　　伽诺继续点头，额前的黑发微微遮住眼睛。他的余光扫过这架飞船，有些地方比较老旧，一些房间比较空旷。在这里，他暂时有一间可供休息的房间，可以换取能源的工作，认识一个友好的人类。 　　席余烬已经坐在他旁边，买来了虫族可以食用的食物，买来了坐枕，打开外面的视窗，数架飞船如流星般闪耀而过。席余烬翻看翻译手稿，看见新语言都很快乐，与他分享蓝星创作的思路，仿佛有无尽的热情能使空荡的飞船热闹起来。 　　伽诺听着听着，稍微被感染些许情绪。他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要聊天了。 　　但这里不属于他。 　　伽诺继续翻译稿件，偶尔低声问席余烬专业名词的问题。《童话生死恋》是以地球为背景的故事，那里曾是蓝星人的家园。 　　文中的晓明和利华也是一对挚友，会和余烬诺与荀命有关系吗？ 　　伽诺不知道为什么，更加仔细地读下去。在他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里，除了决定逃离族群的那一刻，并没有惊涛骇浪的情感。他像个玻璃罩子里的生物，从不对他人的悲欢离合感同身受。但想到或许能了解一点蓝星的习俗，他便有了认真阅读的决心。 　　【晓明和利华被之前勒索他人的小混混约架了。 　　晓明最讨厌这些渣滓，决定收拾对方。利华讨厌被踩在头上，决定和新晋好兄弟心连心手牵手过去揍人。 　　小混混来的人数并不多，说：“哈哈哈你们中计了，这是针对你们的陷阱！” 　　利华：“什么？这居然是陷阱！” 　　小混混：“没错！我已经提前呼叫你们学校的老师，举报有两个学生在这里约架斗殴啦！” 　　利华：“什么！你们居然叫老师，好卑鄙！” 　　老师即将到达现场，优秀学生代表晓明立刻想出办法，与利华耳语几句。 　　于是当老师走到这个巷子时，晓明和利华放声高歌： 　　“恭祝你福寿与天齐~庆贺你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小混混：“什么！你们竟然假装唱生日歌来掩盖约架的事实！这样在外人看来，都是一场误会，你们其实是准备给我们惊喜！而我们打举报电话的人，还成了虚假举报！” 　　晓明：“毕竟我是有脑子的人。”】 　　伽诺合上手稿，静默地思考几秒。 　　余烬诺的学生时代，原来是这么热闹的。 　　这一定是地球人的学校日常吧！ 　　虽然不太懂，但是能了解这些，会感到开心。 　　【解决完混混危机后，谣言危机又出现了。 　　利华家人三申五令禁止利华联系他的白月光学长，利华很难过。看着自家好兄弟晓明，他心生一计。 　　他愿意为晓明做牛做马一个月，只要晓明和他假扮情侣，让他的家人放松警惕。他就能暑假时去找学长了。 　　晓明冷笑一声，要求延长时期三个月。 　　利华屈辱地答应。 　　他们在利华家演完戏，又碰见了一些和晓明不对付的同学，他们听说晓明被前男友甩了，前来嘲笑。 　　晓明当机立断，牵起利华的手，说，对不住了，我的挚友。 　　在利华替晓明生气时，忽然被掰过头，和晓明当街接吻。 　　晓明：“好朋友做到这程度不过分吧。” 　　利华：“呕——”】 　　伽诺再度合上手稿，瞳孔放大一毫米。 　　什么！你们地球人的挚友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那那—— 　　余烬诺和…… 　　一定、一定是有什么没弄懂的名词。 　　旁边的席余烬在整理永夜的手稿，瞥见伽诺定在某个句子上，以为伽诺工作遇到困难了，于是帮忙解释： 　　“在这个故事里，挚友就是情侣的代名词。” 　　伽诺：彻底呆掉.jpg 　　…… 　　“啊啊啊啊没错，挚友就是情侣的代名词！大家快来投票！我喜欢这个故事！作者多更一点！” 　　“谢谢作者写校园时期的故事，在宇宙旅游太久，都快忘记那份悸动了。而且作者很大胆，设定一个稳定人数的班级制度，这样上学真的很有意思欸。” 　　“只有我觉得感情太平淡了吗？局限在一个行星内的小故事，是不可能有旅游时期故事那种让人辗转反侧的魔力，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投票。” 　　飞鸭小说网的初赛分为20个区，每个区票数总数为前500的可以进入下一轮投票。而每个区，又是由不同的编辑办公室负责的。 　　今天来上班的眼镜鸭明显感觉办公室氛围不同了。少了几分轻蔑，多了几分敌视。 　　它预感到一定是昨天那个《童话生死恋》的关系。它昨晚特意去熬夜查这个荀命的关系，终于找到了他曾在《读本》上有连载。《真假豪门》的断章断得它抓秃了羽毛。这更让它有信心，荀命不是一个新人作家，后续更新肯定有保证！ 　　眼镜鸭镇定地坐在自己办公椅上，打开光脑，第一时间找到《童话生死恋》的数据。 　　发出来还不到一个行星日，《童话生死恋》的投票已经攒到3040票，只差一点就能进入前500！ 　　而且读者留言热情很高，照着这个势头下去，进入前100不是梦。那它这次业绩有保证了！ 　　它有些喜滋滋地看着《童话生死恋》的更新，新的一章也写得非常有趣，它忍不住浮起笑容。上班真是太有趣了，它要上一辈子班！ 　　因为这部作品对它来说极其重要，所以它仔细地看了《童话生死恋》的评论区。 　　荀命居然一条读者留言都不回复，也不帮自己拉票，真是很有个性的生物。 　　评论区内不乏差评。 　　大多是在说剧情太日常。 　　还有怀疑这篇小说不审题不符合征稿要求的。 　　眼镜鸭内心咯噔一声。 　　果然，办公室里其他鸭子同事开口了。要知道，鸭子叫声本来就很有穿透力，加上回音，办公室内仿佛同时有三千只鸭子在嘎嘎叫。 　　“《童话生死恋》是你做责任主编？哎呀，太可惜了，难得成绩这么好，但是作者没审题呢。我们要的是狗血文，狗血文知道吗？要戏剧化！要曲折性！要欲罢不能爱恨交织！” 　　眼镜鸭说：“这个作者以前写过狗血文，我相信他。他是蓝星的作家，之前在宇宙边缘……” 　　一位编辑立刻打断它：“什么蓝星？哪来的乡巴佬！该不会在宇宙边缘地带发首作吧？那里的电台不是什么小学生作文都收吗？没见识的东西。” 　　一位记忆力好点的编辑则小声说：“蓝星，该不会是当初把星盗们折腾惨了的那个种族吧？” 　　那里信号不好，信息传得很慢，所以星盗一事并没有传开。 　　“不管他以前写过什么，我们要看的是现在！”那位咄咄逼人的编辑语气凶狠，“这个《童话生死恋》是虐文吗？不是。符合要求吗？不符合。我要求撤榜！” 　　眼镜鸭急了，这是要打压它的业绩。它立刻说： 　　“那我要求打开存稿箱权限，我要看作者存稿！” 　　打开存稿箱权限需要时间，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它趁这个间隙立刻与荀命邮件联系，希望对方能透露一下大纲，可是对方不在线，急死他了。 　　办公室总管也来。它掌管了6个办公室，听说《童话生死恋》要被撤榜了，想起昨天看过的内容，心下犹豫，还是跟过来看了。 　　在这个宇宙，小说家的存稿箱是机密要地，一旦泄稿，损失收益都是小事，重点是精神力将迷失路径，无法反哺。 　　存稿箱打开，需要持有编辑资格证的三位编辑和办公室主任在场，且不得留影像资料。 　　荀命的存稿箱权限已经打开。 　　“嗡嗡” 　　眼镜鸭编辑收到一条讯息，荀命居然这时候才上线。 　　这位小说家说话毫不客气，仅发来简单三个字： 　　“我识字。” 　　此时，荀命的文稿被投放在大屏上。 　　各位编辑一目十行，表情渐渐呆滞。过了一会儿，有的痛心疾首，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兴致盎然。 　　眼镜鸭率先捂住脸：“虽然我是这本书的责任编辑，知道这本书要参赛，可是我，啊，为什么，作者，为什么要写这样的走向。” 　　之前咄咄逼人的编辑看了，神情复杂：“这个作者的想象力真是出乎预料，原来还能有这种后续。” 　　“这不是宇宙读者最爱的虐文吗！”总管十分满意，“这本书一定会火的，你的业绩也保住了。” 　　只见光屏上的文章内容很简单。 　　依旧是两位主角的甜蜜日常，直到暑假到了。 　　【利华的白月光学长回国了。学长没有去找利华，反而去找利华家人，坦诚真相。 　　他之前一直拒绝利华的追求，不是为了钓着利华赚取利益，而是因为…… 　　——他得癌症了。 　　而另一边，晓明在酒吧打工，发现一位西装革履的帅哥来找他。一看，这帅哥居然和前男友有八分相似。 　　帅哥说：“你好，我是你前男友的大哥，我来替那个臭小子向你道歉。”】 　　“啊啊啊为什么是这种后续！不要有第三者第四者，就两个人谈纯情恋爱不好吗！为什么是在征文大赛遇见！” 　　眼镜鸭此刻才意识到，它是个纯爱读者。想到那些在评论区说“好甜好甜”的读者们，心里生起一丝悲悯。以后一定不要在狗血文赛道找甜文，以后看文前一定要去搜索作者写过什么文。 　　快、快逃！ 　　前方可是荀命啊！ 　　…… 　　“我还是不要看评论区了。”席余烬关掉光脑，“真奇怪，我觉得我……的好友荀命，只是写了篇普通的、有点波澜的狗血文，但读者好像对我……的好友荀命有很大误解。” 　　明明都是地球都有的套路啊。 　　难道因为写得太过另类，把其他类型的读者都吸引过来了？ 　　席余烬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决定荀命这个马甲从此埋头写作不问窗外事，管它洪水滔天腥风血雨。 　　他看向一旁的伽诺，忽然解释道：“因为我和荀命是好友，才会替他看评论区的，不要误会。” 　　伽诺翻译的手一顿，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席余烬拿出另一份手稿，道：“接下来是永夜的稿件。我刚刚和他聊过，这篇大纲可真难写……” 　　伽诺正想接过去，席余烬却把手稿放在了别处。 　　“来到这里后，我一直没弄懂时间换算。每个恒星系的时间换算都不太一样。”席余烬说，“现在是不是该休息了。” 　　伽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宇宙的时间换算十分混乱，唯一公认的换算单位是，宇宙膨胀速度的减缓程度，用于记录超长纪元历史长度。局部公认的时间单位，是区域公用宇宙时，以数个星系联合指定某个粒子裂解的时间为最小单位，采取42进制。其他时间都是各恒星系自己定的。 　　这个宇宙当然存在双子悖论，即存在一对双胞胎AB，A往返远方星球用了1年，B停留在原星球中已经过了30年，A变得比B年轻了。 　　但宇宙生物的旅行向来是单向路程，所以他们对时间悖论的态度是：通通不管。 　　只要分离，就不会相遇。 　　宇宙生物，从不回头看爆炸。 　　而席余烬来到这里，不分日夜，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他一直靠着探索未知的热情和紧张支持着，现在终于有些疲倦。现在自己的安全应该得到一些保障，可以放心睡觉。 　　席余烬看伽诺面无表情，问道：“你们虫族难道不睡觉的吗？” 　　伽诺：“我们种族为了战斗，可以长时间不眠不休。” 　　“不不不，这不是战斗。”席余烬干脆拉起伽诺就走。冷冰冰的皮肤一开始贴起来有些刺骨，但很快便染上了生物的体温。 　　席余烬没有再飘着走，偶尔也要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用双脚走路。 　　“就算是八小时工作制也太累人，我决定以后采用用五小时工作制。啊，我还得买个时钟，下次去唯物读书会那里问问好了，规律的生物钟才是人类该有的……” 　　他将伽诺带到属于伽诺的房间前，感应门自动打开了： 　　“隔壁就是我房间，我们要好好休息。” 　　他重申一遍，声音带了些柔和： 　　“还有这是我们蓝星的习俗……晚安，伽诺。” 　　伽诺心神一动，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多出几分生动的无措，而后又回归到惯常的平静。 　　他模仿道： 　　“晚安……余烬诺。” 　　“诺”除了是功勋赐名，也是他们种族对外来生物的尊称。 　　在席余烬没有遇到别的虫族之前，只有伽诺会这么称呼他。 　　…… 　　此时，唯物读书会的气氛有些焦灼。 　　“飞鸭商会的实力太强劲了，宣传也做得如火如荼……我们真的能吸引到新读者的注意力吗？” 　　“所以，真的没有生物敢去问问永夜先生的进度？” 第24章 《钟先生探案集》 　　唯物读书会刊登文章的网站叫做“唯物文库”。和飞鸭小说网的收费模式不同，它是免费浏览的，读者只需要看看广告就能看下一章。 　　因为唯物文库刊登的小说内容一向缺乏趣味性，为了能准确传播他们的思想，他们能收到的稿件很少。那要如何吸引读者呢？只能采用免费浏览、广告盈利的模式。读者阅读到一定时长，唯物文库还会反赠可提现的金币。 　　唯物文库都免费了，还挑剔什么质量？ 　　飞鸭小说网就像是地球传统的晋江起点之流，唯物文库就像是地球短视频时期兴起的番茄七猫等网站。 　　靠着这种免费+送钱的噱头，唯物文库勉强在旁石星系站稳脚跟。 　　但它的差评也很多。 　　“(网站评价:1星)广告太多，看几章就一个广告，我觉得这种小说质量连看广告的时间都是浪费。” 　　“(网站评价:5星)不想在飞鸭小说网花钱，越来越同质化越来越难看，一堆垃圾小说……看看唯物文库吧，虽然也难看得不能细看，但是不花钱嘛。 　　(更改评价:1星)我错了，有的时候，小说也能无聊得像被陨石砸锅的劣质飞船一样。飞鸭小说至少还有故事情节，唯物文库真是一坨乱码啊！” 　　为了推广文库阅读量，唯物文库更是走在日益亏损的道路上。 　　唯物读书会曾一腔热血地来到这个陌生星系，发誓要干出一番事业。然而在冰冷骨感的现实面前，他们已经变得沮丧而小心翼翼，甚至不敢向总部申请更多经费。 　　“我已经把文库这期要推广的小说整理好了。”粉色海星说道，“有总部支援的《为什么说生物不可能登上同一个星球》、《宇宙地面多足生物图鉴》，还有从征文大赛来的，《我记录矿石移动轨迹那些年》、《维修古董小狗之我见》……” 　　听名字就知道，这些文章学术气息都比较强，缺乏能勾起读者最基础的趣味性。或许有某些读者因为想查资料而看完某篇文，却不会因此看其他文章，或者了解唯物主义。 　　“这期截稿时间……要到了。” 　　大家频频看向办公光脑，都在期待某封邮件。 　　当墙上的钟表时针与分针重合，光脑响起“叮咚”的提示声，邮件开头显示“来自永夜”。12:00:00，投稿时间与截稿日分毫不差。 　　“差点被吓到了，排完版后，我们这期文库可以更新了！” 　　“好好奇永夜先生写的什么。” 　　“这种对时间的精准追求……”读书会忙做一团，唯有珊瑚虫开始沉思，“是犯罪分子的必备品质……” 　　然后它被同事狠狠一敲。 　　“你别在这里污蔑永夜先生了，弄完工作后，我们就一起来看永夜先生的新作。” 　　很快，文库网站上迎来一次大更新，它的版头摆上了大大的“以物为本”的征文活动。 　　在一家悬停的小飞船上，一群打完工的生物吵吵闹闹地打开各自电脑。 　　“总算干完活了，这回可有一大批尘砂了！去看点优质小说放松一下。” 　　“不知道我去淘星的同族怎么样了……” 　　“你怎么看唯物文库？那都是烂文，跟我看飞鸭小说网吧。” 　　这位打开唯物文库的读者答道：“还是省点尘砂吧，这个唯物文库虽然烂，但它发钱啊。偶尔捏着鼻子还是能看下去的。” 　　它不理会同船伙伴的眼神，悠悠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阅读光脑了。 　　它看见网站上方偌大个征文推荐，立刻点了进去。一般来说，征文大赛的文章质量会稍微好一点。而且阅读征文大赛的金币奖励也会更高一点。道理它懂，唯物文库亏钱换流量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征文推荐内，最明显的封面是，《钟先生探案集》。 　　这本小说居然压在了唯物读书会总部推荐之上？ 　　看作者，永夜，没听说过，难道是什么外星系大神作家？ 　　而且这小说的名字可真奇特，探案集是什么意思，讲述如何查案的？可是通常查案不是借助精神力，然后从心选定吗？这帮唯物傻子转型了？ 　　带着重重疑惑，这位读者点进了第一章，《钟表之城杀人案》。 　　第一章比较长，它花了一些时间才读完，唯物文库自带的金币奖励已经奖励它300个了。而10000个金币可以换1尘砂。 　　它以往坚持阅读文库就是为了薅奖励，读得生不如死，这次却完全不同，它沉浸在小说里描绘的世界。 　　“这么惨烈的死法，凶手真的是这群工作人员之一，而不是外来的随便一个通缉犯吗？” 　　“让我猜猜凶手是谁……好像这个有嫌疑，这个也有嫌疑，脑子不够用了。” 　　“太酷了！从物品的蛛丝马迹中推理出真相，原来凶手真的在他们身边！原来、原来还有这种探案方式！” 　　这位读者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它以往关心治安案件，都是因为关心自己的小命。宇宙本质如何它不关心，精神力能察觉的范围就是世界的大小。 　　这次，它却明白了，抽丝剥茧后寻找到一个客观实在的真相，是多么具有魅力！ 　　它环顾飞船内壁，忍不住像钟先生一样思考。飞船玻璃有破损，是龟壳型的裂纹，代表它被一个钝物而不是利器打击过，如果这里有凶杀案，那武器一定不是利器。飞船地板有污渍，如果这里有凶杀案，那凶手脚上一定有痕迹…… 　　世界怎么会是以心灵为中心的呢？ 　　明明所有沉默的物品，都在向它诉说另一个世界的答案。 　　飞船内时不时响起轻微的物体碰撞声，它的同族们都以各种姿势仰躺着，舒适地享受小说带来的愉快体验。并不知道这位读者内心的惊涛骇浪。 　　它要把这本小说安利给同族们读！ 　　这个念头在外星读者内心闪过一瞬就熄灭了。因为它发现还有下一章，那就先读完再说吧。 　　《钟先生探案集》第二章，《时钟的诅咒》上篇。 　　【钟表之城的开放日总算正常召开，钟先生一心一意在店内修理故障的钟表。治安队长则时不时跑来他店内唠嗑。钟先生并不热情，也不赶人走。治安队长便自顾自地认为他们是朋友了。 　　许多种类的生物都跑来购买钟表。精确的时间刻度能让工作更有效率。 　　而今天来了一家吵吵闹闹的顾客，他们总是在争得面红耳赤，谈及到什么“八点”、“时钟诅咒”的关键词。而一旦有人靠近他们，他们就忽然噤声，用惊恐戒备的眼神盯着外人，仿佛在看一个顶级通缉犯。当然他们不会知道，顶级通缉犯做事都是静悄悄的。 　　到了晚上，这群顾客入住了钟表之城内部的旅馆，他们预定了旅馆四楼走廊尽头的区域，每人一间房，房间大门都是面对面设置的，总共有八间房。 　　他们特意要求了禁止服务员靠近的服务，似乎非常不想有其他人打探他们的私生活。治安队长觉得奇怪，特意多看了他们几眼，他们就如惊弓之鸟跑回房间。 　　第二天，一声尖叫打破宁静。 　　“死、死人了！！” 　　治安队长正骑着小飞船给钟先生送早餐，此刻直接车头掉转，奔向旅馆。他锁定声音来源，跑到了四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房间门大敞着，那几位奇怪的游客面色惊恐地大喊： 　　“诅咒！一定是时钟的诅咒！它如影随形，我们都难逃一劫！” 　　只见尸体脊骨已经被折断，整个人被反折成一个奇怪的角度。尸体周围均匀分布12个点，双手指向8点，双脚指向12点，头部被360度拧断，指向3点与4点之间。尸体的脸微微泛起蓝色，还挂着奇怪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外星读者读到这里时感觉背部凉飕飕的，瞥了一眼同船的同族，扭扭脖子，有些僵硬。 　　【治安队长厉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什么诅咒？你们给我说清楚！” 　　7位游客表情悲戚地讲述他们的遭遇。原来他们一起去宇宙边缘地带冒险淘星，结果撞上了一个奇怪的星球。那个星球仿佛一个巨大的钟表，发出嘀嘀声。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下船去探索几步就回船了。结果很快，一位伙伴当晚发疯驾驶救援舱跑了，在地上留下了奇怪的符文。 　　“看，我们还拍了照。”一个游客留着泪递上照片，照片里红痕宛若一个时钟，手法和现场的痕迹一模一样。 　　此时，钟先生上到旅馆四楼。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仔细盯着案发现场。 　　游客们还在诉说自己的遭遇。 　　“我们原本有10个人。过了不久，又有一个伙伴发疯离船了。我们都不是能在太空直接行走的生物，他肯定遭遇不测了……而他临走前，在玻璃上留下了相似的符号。” 　　“我们非常害怕。这一定是那个奇怪星球的诅咒！我们来到钟表之城，就是想破解这个诅咒，可、可没想到！诅咒，它还在！它要杀光我们所有人！”】 　　船内一个外星生物突然打了个喷嚏。 　　外星读者立刻尖叫起来。 　　“干嘛呢，这么一惊一乍。”打喷嚏的生物不满道。 　　“吓到我了……还好是假的。”外星读者环顾飞船内壁，还好它们没有买时钟。应该没有被诅咒波及吧？以后一定离时钟模样的星球远远的！ 　　“在看什么呢，以前不见你这么沉迷小说，悬崖勒马去读飞鸭小说网了？”同船的生物随口问道。 　　“是唯物文库的，待会和你说，我很忙。”外星读者埋头读小说，更加勾起了同族的好奇心。它们都放下光脑，凑过去探头探脑。 　　【治安队长为难道：“啊，那这次真的要找精神科来鉴别精神力痕迹了……” 　　他看到钟先生，眼前一亮，道：“我的挚友！你有什么建议吗！这次我绝对听你的！” 　　钟先生瞥了他一眼，冷淡道：“这不是诅咒，是人为凶杀案。” 　　“虽然凶手很想包装成诅咒，可是有太多漏洞了。时钟分为12个时刻，但这12进制，是你们种族独有的罗波数字。你们想说那个诅咒星球在瞬间学会了你们的文字？虽然有刀口，但是刀口十分平整，代表死者是死后才被利器所害的。在墙上出现的喷溅血迹有缺漏，代表这个方向站了一个生物，挡住了血迹。这个凶案现场并非瞬间完成，而是事后花了一定时间才布置成功，一切都是人为的痕迹。 　　从宇宙边缘地带来到这里，代表你们一直长期处于封闭空间。 　　所以，凶手就在你们之间。” 　　听闻此话，7位游客神情各异。】 　　钟先生太帅了！ 　　没错，根本不存在诅咒，这次让它来猜凶手，它一定能猜对！ 　　外星读者兴致勃勃地往下滑，结果弹出提示：“下面没有了，如果喜欢这篇小说，可以给个鼓励哦”。 　　居然没后续了！ 　　外星读者不敢置信地重复了好几遍，还是一样的结果。它心头瞬间犹如蚂蚁乱爬，它好想知道后面的剧情，后面这7个旅客又发生了什么事！钟先生一定能把凶手绳之以法吧！作者！为什么一个案件只写一半！ 　　外星读者发出难熬的怪叫，忽然注意到页面最下面的鼓励按钮。 　　鼓励，其实就是打赏按键，它从来没用过。 　　唯物文库的阅读福利非常多，打赏分为许多个档次，最低一等只要看个广告就能给作者0.3尘砂的鼓励。 　　反正自己不花钱，赶紧看个广告。 　　看完广告后，页面弹出“感谢你的0.3尘砂鼓励，作者会继续努力的”！ 　　0.3尘砂……是不是太少了？ 　　外星读者看看自己攒的金币，它已经攒了3万多金币，可提现为3尘砂，多为作者花点钱没什么。反正这也是免费的。 　　于是外星读者又把这三万金币全抵消为打赏，赠送给永夜了。 　　它从头翻阅一遍这篇文章，翻去了文库内其他小说，索然无味。《钟先生探案集》是独一无二的小说类型，全网无代餐！它心里忽然生出不满足感，翻到鼓励页面，一鼓作气投了99个尘砂，同时留言： 　　“拜托了作者！加更吧！下次不要卡破案过程好吗！” 　　它还快乐地写下点评： 　　“宝藏小说，我敢说是唯物文库的镇库小说，这种破案方式太罕见太新奇了，看得非常过瘾。作者一定是充满智慧的生物！五星好评！” 　　“你到底在看什么？”同族们看它时而害怕、时而嘴角飞扬，忍不住关心道。 　　“一个超好看的小说。”外星读者信誓旦旦道，“就在唯物文库，我说真的，不看会后悔整个旅途！叫做《钟先生探案集》！” 　　“唯物文库？你是不是傻了，那不是出了名的难看吗？”同族更加关心它的心理健康了。 　　“不是！信我，反正是免费的，你们为什么不试试呢？”外星读者大力安利。其他伙伴便半推半就地打开了唯物文库。 　　免费的噱头在此刻爆发出超强的魅力，成了大众自发传播的理由。这下整艘船的读者都在看了，船内一时静悄悄。 　　很快，呼吸加重了。生物们呈现出不同的神情，或沉思，或惊叹，然后逐渐定格。最后，飞船内爆发出赞叹声： 　　“太好看了！” 　　“我也要催更！作者怎么还不放出下一集？” 　　《钟先生探案集》的打赏排行榜每分钟刷新一次，总量很快由100增至1000，榜首的数字越来越大。评论数也越来越多。每条评论都在惊叹： 　　“太有意思了！” 　　“听别的生物介绍的，一直以为免费就等于难看，没想到这本书给了我惊喜。完全颠覆了我的印象！这篇文免费看真的好吗？” 　　“唯物文库的老读者了，其他小说还挺严谨的，可惜太偏门了。这本小说确实让人拍案叫绝。唯物文库终于有拿得出手的小说了，感动……” 　　许多读者的书单都自发地添加了《钟先生探案集》，然后分享给自己亲近的好友。星网上，悄悄掀起了波澜。 　　唯物读书会。 　　各成员也觉得感动，他们看到打赏榜的打赏总额，已经突破了5万尘砂。这已经打破了唯物文库的最高打赏记录。而且从后台看，大部分流量都是冲这本小说而来的，唯物文库的新增登记读者和广告流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我们还有宣传经费，就以这本书为主力，这次要彻底打出我们文库的名号！” 　　成员们热血沸腾。 　　“我也期待下一章，真凶到底是谁呢？” 　　有生物忍不住说。 　　这下全体成员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尴尬。 　　永夜先生写的确实很吸引人…… 　　可是下次能不能别以钟表之城为背景了啊！ 　　墙上的时钟滴答走着，房间内笼罩着莫名阴森的氛围，大家尴尬地相互笑笑。 　　就算要以钟表之城为背景，能不能别写得那么真实了！ 　　…… 　　潮平号内，伽诺翻译完新的一章。 　　余烬诺这次在和他的挚友沧海在空房间单独聊天，已经聊了很久。 　　伽诺这次在翻译《钟先生探案集》，看到治安队长对钟先生的对话，写字的动作一顿。 　　这里，也有挚友啊。 　　…… 　　飞鸭编辑部的气氛再度迎来低潮，这次不是因为某只鸭的业绩，而是因为读书会声势浩大的宣传。 　　“唯物文库的流量正在急速上升，免费这个名号真是太好用了，他们一晚上就拉了以前一倍的读者。” 　　“我们的收费模式已经钉死了，除了投放广告让利之外，没有能对抗免费模式的方法。” 　　总管严肃地说： 　　“你们都弄错本质了。唯物文库之所以能获取流量，不是因为他们的免费模式。之前免费了那么久，难道大家都不知道？关键在于，他们的征文大赛弄到好书，让他们吃到红利了。 　　作品质量，才是决胜关键！” 　　“那我们……”鸭子编辑们面色沉重。 　　“我们要信得过自己的征文大赛质量。大家拿出自己手下最看好的作品，做一期专期推荐。我们有那么多本好小说，他们只有一本，能打得过我们？情感赛道和剧情赛道都要选拔推荐，让读者看看，我们飞鸭小说网可是质优量大！” 　　“大家注意了，从今天开始，全员加班！” 　　飞鸭编辑部瞬间斗志昂扬。大家加班加点地弄专期推荐。情感小说分类里，《童话生死恋》已经达到了前100的位置。 　　飞鸭商会总部的气氛却没有这么紧张。 　　“读书会那帮家伙来势汹汹啊，这什么探案集真的那么好看？” 　　“嘘，你提这个干什么，难道想提供阅读量？” 　　“当然不，BOSS！我们要请那五位外援出手吗？” 　　会议室内安静下来，大家都看向首座的大黄鸭。 　　大黄鸭，也就是商会会长，小黄鸭通常称呼它为BOSS。 　　BOSS慢悠悠地说：“那五位外援，不是用来对付那群穷鬼的，而是用来对付闪光帝国的。” 　　闪光帝国？ 　　他们的征文不都是用作笑料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闪光族的征文大赛周期比较久，在场大部分生物都不知道上一届闪光帝国征文的光景。唯有BOSS记得。那时它还是一个小鸭子，经营一间小摊贩。后来投简历到飞鸭商会，一路往上升，带领同族扩大商会规模，其事迹无鸭不晓。如今它坐拥百万尘砂，举翅投足之间都是大佬风范。 　　小黄鸭们都猜测，以前BOSS落魄时一定受过那帮傲慢的闪光族欺辱，如今才铆足一切力气想要以牙还牙。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过往有诸多猜测。” 　　BOSS突兀地开口。 　　“事实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样。闪光帝国虽然傲慢，却一直履行诺言，长期守护着旁石星系地面的安全。他们说将地面卖给其他生物们，就一直遵守契约，未曾反悔。从这点上看，他们是天真的商人。我在以前，甚至受过他们庇护。” 　　“我并非为了个人恩怨才举办征文大赛……而是，我以飞鸭商会第33届会长的视角来看，以飞鸭商会全体利益为先，飞鸭商会和闪光帝国的矛盾，已经不可调节了。” 　　小黄鸭们大气不敢出，屏息聆听老大的讲话。 　　“我们一步步扩大规模，为的就是赚最多的钱。在我们的商品中，卖得最好的商品是能源，能赚更多钱的办法是垄断。我们要垄断能源，必须颠覆闪光帝国的文化……” 　　会议室内，BOSS的喊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我发誓，我们飞鸭商会，会让金钱成为我们的奴隶！” 　　会议室内响起热烈的叫好声。 　　在遥远的恒星之庭，巨大的闪光族对这场阴谋一无所知，他们正百无聊赖地翻阅征文投稿，时不时挑出一些大声朗读，然后哈哈大笑。 　　与飞鸭小说网、唯物文库不同，闪光帝国，是走实体出版的。 第25章 沧海 　　实体书籍，是这个宇宙的奢侈品。 　　被定义为“实体书”的文学制品，必须掺杂一定含量的尘砂，小说家、书籍、读者之间的精神反哺才能完整生效。 　　而单纯刻录内容的纸质书、图册、光碟等，则被定义为“小说复制品”，缓解精神混乱的程度非常有限。 　　闪光族作为地下矿质巨人，对开发矿石很有一套。加上他们本来就是旁石星系的原住民，所以积攒了大量尘砂。到了一定周期，就用来制作实体书发售。在远古时期，他们这种卖书的行为拯救了不少地面生物的精神状态。 　　就连许多闪光族自己也忘记了，如今“地底世界”征文大赛，原意不是为了找笑话，而是从那段历史衍生而来的习惯。 　　紫色巨人忧心忡忡地翻阅投稿，听见同族的笑声，沉声道：“别笑了，你们难道没发现这届投稿质量很一般吗？” 　　它是闪光族里公认最爱操心的人，所以总是被推选会议主持人，说话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同族们都纷纷回应它。 　　“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每届的奖励都如约发放了，是地面生物的想象力不行，投稿质量才每届都在下降。” 　　“不是这样的。” 　　紫色巨人说， 　　“虽然我没有证据，可是我有深深的危机感……我们总是待在地底，和地面的联结很少，名声最广的就是征文大赛。多少读者因为征文大赛主动了解闪光族的文化。倘若征文大赛颓靡了，就没有新读者。等我们下次醒来，这个宇宙还存在闪光帝国吗？” 　　它看向遥远的宇宙，似乎看到了闪光帝国风雨飘摇的未来。 　　…… 　　潮平号正平稳地向下一个恒星系前进。 　　旁石星系由上百万个恒星系组成，并非所有恒星系都适合生物居住。一路上，萧条寂静、了无生息的星球占据绝大多数。一些星球则只开发了0.01%的地面，且不欢迎外来飞船停靠，潮平号稍微靠近就响起尖锐的信号。 　　死寂、空旷，才是宇宙的常态。 　　席余烬静静地盘坐在落地窗前，漆黑的宇宙里微弱的光亮转瞬即逝。他身旁亮着光脑的悬浮屏幕，上面显示蓝星官网的信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作家名字，似乎把那个热闹的地球都藏在了虚拟世界里。只有席余烬在现实世界独自面对着无边宇宙。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来。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地底世界”的初期截稿日要到了，他还没写完初稿。 　　“但首先要做的，是塑造沧海这个马甲形象。” 　　席余烬立刻专心致志地思考如何搞事情。 　　余烬和荀命的形象是借助电台传播的，比较安全，但荀命不能露面。永夜的形象是当初穿着斗篷塑造的，不能多用，万一有生物拥有透视技能就完了。 　　沧海要怎样看起来才能像“活人”呢？ 　　席余烬看向蓝星官网，忽然有了个点子：可以利用其它的马甲的互动！ 　　一个生物存在，必定和其他生物有联系，如此才能算融入社会。他的几个马甲理论上都在一条船上，肯定是相互认识的。 　　至于互动的场合，就定在《读本》官网好了。这是他自家网络，不怕有好事者专门查IP。 　　席余烬切到《读本》官网，上面仍孤零零地只有一期杂志。反正也不用来赚钱，等他忙完这阵子再更新《读本》吧。 　　《读本》的评论区更新后可直接给某篇文章留言，具有点赞点踩按钮。如果编辑，也就是余烬马甲，点赞了某条言论，还会显示“余烬觉得很赞”。 　　于是，第一期留言区多了几条评论。 　　-荀命：你这小子写得还不错 　　（余烬觉得很赞） 　　-余烬回复：已阅 　　-荀命：我的《真假豪门》写的也不错 　　-永夜：优美的文字，多谢款待，不胜感激 　　（余烬觉得很赞） 　　-余烬回复：不客气 　　-永夜：请问下一次可以有更多悬疑短篇吗？ 　　中二型的、艺术型的性格都有了，那么沧海……应该是个开朗一点的角色？ 　　席余烬立刻切换新账号。 　　-沧海：哈哈哈荀命你写的《真假豪门》好搞笑哦，你脑子里到底怎么想出这些情节的。看文风根本和你本人对不上嘛。 　　（余烬觉得很赞） 　　-荀命：滚:) 　　-沧海：看完这篇，我也开始想念地球了。我们这辈子没有机会回去了吧，但算了，回去了也没有会欢迎我们的人。但地球这些历史是珍贵的宝藏，我们要好好记录下来。 　　-沧海：这篇文真是富含生命力，给暂时看不懂的读者解释一下，这篇短篇主要写了一个受重伤的淘金者的故事…… 　　-沧海：余烬哥说得对啊，这个心灵鸡汤真是妙笔生花让人读得如沐春风，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时刻反思，对其他文化保持敬畏！ 　　（余烬觉得很赞） 　　-沧海：这一期没有邀请永夜写短篇吗？还想看点刺激的咧。 　　-永夜：承蒙厚爱，小说情节都是虚构，请不要当真 　　“打完这么多回复，我自己都要精分了。”席余烬按住自己太阳穴，颇感头疼。又用沧海的口吻叽叽喳喳地输出一大段文评后，他长松一口气，沧海这个形象特征应该差不多塑造成功了吧。 　　光脑屏幕上闪烁着温和的光，席余烬犹豫了几秒，推开门去找伽诺。 　　“伽诺，你可以给我的杂志留言吗？”席余烬严谨地措辞，“我希望我的评论区，有更多……真实的人气。” 　　说完他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矫情，只要马甲装得够像，管他蓝星内部有几个活人？ 　　没想到伽诺看着他，马上答应了。 　　几分钟后，《读本》评论区迎来新评论。 　　-余烬：@伽诺，我的新翻译搭档，欢迎他！ 　　-伽诺：虽然这是一门全新的语言，但破译的关键在于寻找相同的字。例如“我”这个字出现多次，且都在句首，那它很大概率是个人称代词…… 　　-余烬：完全正确，“我”用游民语翻译就是指代本人。 　　-伽诺：如果这是一段密码，那么重复出现的字符要小心它是栅栏密码的提示词。但这是小说，所以“的”很有可能是个常用语助词 　　-余烬：你学过密码学？ 　　现实的船舱内，席余烬抬头看向伽诺，重复问了一遍。 　　“我在军校有学过密码破译……”伽诺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一开始是站通讯岗的。” 　　伽诺不愿多提他的过往，把话题转回汉语的翻译上。哪怕他是第一次接触这种语言，依然快速在《读本》评论区上留下大量翻译成品，席余烬第一次见识到伽诺翻译速度，深感伽诺真是太优秀了，在每条伽诺的回复下都留言夸夸了。 　　此时，一位外星生物误打误撞地点进了《读本》官网。 　　它看到封面有点兴趣，想去看看评论区反馈如何。谁知有个眼熟小说家在留言，永夜，难道不是它最近在追的小说作者吗？ 　　外星生物继续翻看，发现大部分留言都是“伽诺”和“余烬”在聊。 　　从他们的口吻来看，余烬，和永夜荀命沧海他们都是好友。但余烬对他们的回复都是言简意赅，字里行间都写着“出于礼貌才回复而已”，他甚至不愿意把沧海的回复全部点赞？ 　　倒是这个伽诺，余烬几乎每一条评论都点赞回复了，还聊了很多日常话题，与对永夜他们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 　　这个蓝星余烬怎么那么双标？ 　　…… 　　“我想到了！” 　　席余烬灵光突现。 　　他补充道：“我想到……怎么给我的好友沧海更好的修改意见了。” 　　伽诺微微一怔，随机恢复正常。刚才和席余烬聊得太入神，漫无边际的闲聊好像一张柔软的床铺，他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古墓密码》可以采取第一人称写作，更加有代入感。” 　　席余烬不断把那些闪现的灵感串联成句子，宛若指挥家引领跳跃的音符，千军万马的文字随他编排，神色意气风发。他把这些炫耀给唯一的观众伽诺。伽诺心想余烬诺闪闪发亮，比所有恒星都好看。 　　【在我14岁那年，我生了一场怪病，日渐虚弱，就连城里的大医院都束手无策。妈妈在病房外对着电话嚎哭。 　　起因是夏天那会儿，我偷偷借着夜色去打水漂，谁知撞见了一副邪景。 　　那时我刚把一个小石头扔进水里，无数个泡泡从河里扑腾着升起，河面就像沸腾了一样。脚下滑溜溜的、毛毛的，仔细一看，居然是油光水滑的大老鼠！ 　　好多老鼠从河里窜出来，组成黑色旋风冲到山坡上。其中一些老鼠还泛着白光，我借着手电筒一看，原来是长了白毛的老老鼠。 　　有话曾言：首尾相连，皆为祸害。意思是，脑袋和尾巴能碰到的动物最容易成精，例如蛇、黄鼠狼、猫等。老而不死是为贼，人是如此，它们这些动物更是如此。有时候若在农村听见旱雷作响，其实就是老天爷想收它们的命。 　　而此刻远处闷雷连连，我被一股巨力推倒在地，摔在河里，灌了好几口脏水。 　　在混乱之中，我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波涛汹涌的河中心冒出来。它很大，又像是没什么骨头的样子，脑门的地方红得发亮，分不清是瘤子还是眼珠子。它大口一张，河中心立刻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什么东西都往它嘴里钻。但我已经无暇观察，因为它嘴一张，喷出的腥气像是螃蟹被闷死在泡沫箱半个月，我被恶心得头昏眼花。 　　等我醒来，已经躺在岸边，身旁河水平静，仿佛什么老鼠什么河中怪物都是错觉。 　　可当晚，我便克制不住尖叫连连，浑身惊惧发抖。家人担心极了，连忙送我去医院。 　　直到病房外来了一个江湖骗子模样的老人，身旁有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看见他们，我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那个老人说我是撞见阴阳河换道才受惊。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治好我，可能要找到我们村里的河道藏着的东西。 　　我们那条小村古河底，难道别有洞天？ 　　那个少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同情。】 　　“我那时没有想到，他就是此生对我最为重要的——” 　　伽诺：“……挚友？” 　　席余烬：“挚友。” 　　…… 　　闪光帝国，恒星之庭。 　　听完紫色巨人的忧虑，一些闪光族不解，但还是把心思多放在翻阅投稿上，努力找到一点优点。可它们高傲惯了，看什么都能挑出刺来。 　　“明明是小说家不行，为什么坏处却要我们来背？” 　　水川明珠石给了一个投稿差评，发现自己负责的投稿都看完了。接下来，邮箱里剩下的，都是因为投稿规格不符合就被系统自动筛下的。 　　它实在无聊，想找乐子，所以打开了邮箱想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它被一封邮件的标题吸引住。 　　“非常抱歉，由于截稿日过近，我的小说只完成了一半。但我是真心想投稿闪光帝国的！拜托了，看看我的小说吧！ 　　来自蓝星-沧海。” 　　它轻哼一声，决定就从这本开始找乐子。 第26章 《古墓密码》 　　水川明珠石，诞生于一个海洋占地面积99%的行星。在它小时候，身上总挂着厚重的盐垢，被海水打磨出一层光滑的表面，在闪光族中与众不同，因此它眼界最高，口味最为挑剔。大家都不爱和它在同一个行星上待着，免得自己的地宫被对方挑刺。但最近，水川明珠似乎安静了许多。难道它提前进入沉睡期了？ 　　“睡着了也好，让它做评委审阅，确实为难它了。” 　　“会议决定全体闪光族负责本次征文大赛的审阅，哪能说睡就睡？”紫色巨人说，“我去找它。” 　　事实上，水川明珠正一页一页缓慢地翻阅《古墓密码》，生怕自己看完了。 　　它原本拿到这份投稿时分外不屑。因为这份投稿太薄了，粗略估计十万字都不到。十万字能写什么？故事情节都没展开，更遑论描述地底世界的多姿多彩了。它们又不是地面生物的小说网站，有读者愿意付费就愿意卖，它们制作实体书，可是非常讲究的！ 　　但它翻完前十页，心中一惊，觉得这个地底世界有点特别。 　　这是个名为地球的行星，藏着诸多矿产。一些尊贵的人死前，会为自己建造坟墓，同时埋下诸多宝藏，希望自己在往生世界过得幸福。他们下葬后，将封住这个墓，永沉地底。同时，墓主为了防盗，会在古墓里设置诸多机关。 　　可财帛动人心，为了偷窃殉葬品，盗墓贼们使出百般手艺，甚至开门立派。久而久之，就形成四大技艺，寻玉、探金、摸宝、凿山。其下分支无数，但大多按此分类。古时钟鸣鼎食之家，听到有人会这门手艺，都客客气气地邀为上座，深怕自家祖坟被掘了，可见这群盗墓贼的嚣张。 　　据说明清时期，这四大技艺公认的顶尖强者，相约去盗秦始皇墓，拜过天地后便出发了，结果一去不归。后来，这四门手艺也逐渐失传落魄，与那下九流同列。 　　“这篇小说居然是描写人类这个种族的地底世界。”水川明珠有些不服气，“能比我的好吗？” 　　但这个为了挖掘地底世界而衍生出学派的设定很新奇，它想读下去。 　　【“我怀疑，你们村曾经，就是摸宝门分支的所在地。”怪老头说，“摸宝，从下海采珠演化而来。人们只凭一条绳，一把弯刀，就下海捉蚌采珠。久而久之，就练就一双‘水中眼’和‘刀子手’。 　　‘水中眼’能在海底清晰视物，在陆地上却见风流泪。‘刀子手’力拔千钧，两根手指就能把百斤重的巨蚌捏起来。有了这两个利器，去偷其他宝贝当然更在行。但是说偷太难听，所以叫他们摸宝门。 　　摸宝一开始只是偷点金银财物，后来那可厉害了，天材地宝、百年精怪，伸手即得。 　　据说他们把财宝镇在阴阳河处，又挑了几只精怪帮忙守家……看你这小子样子，是被煞气冲撞。想活命，就得找到这个摸宝门的墓地。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一趟？” 　　怪老头身旁的少年闭上眼睛，似乎不忍面对。 　　我觉得他有些奇怪，怪老头的话更是不能全信。什么水中眼，不允许人家采珠工伤得了干眼症吗？真是一点都不懂得体恤劳动人民。 　　可我看了看哭红眼的妈妈，决定跟这个怪老头走一趟。怪老头给了我一剂中药，可以暂时缓解我无力的症状。】 　　随着主角探索村庄，河底古墓的奇景便缓缓展开。 　　在白老鼠上绑绳找到古墓透气的洞窟，与罕见黄大仙对峙，泼雄黄酒献公鸡。 　　进入墓道，机关重重。生死飞蛾锁，一旦解错步骤，十指会被瞬间斩断。暗河一线桥，河道之下还有河道，只能沿绳攀爬，掉下去就是漆黑深渊。巨石滚木道，狭窄的通道里，一颗巨石轰然下行，挤满了所有可逃生空间。 　　在古墓里，还有炫丽奇幻的壁画，似乎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但因为接触到空气，立刻烟消云散了，只有主角记得上面的内容…… 　　详实复杂的设定让这位闪光族大开眼界。成精的动物、可怕的机关、伸手不见五指的古墓，似乎都只是某段历史的冰山一角。每多透露一点，就更加让它心痒难耐，想知道全貌如何。每一页都比下一页更加惊叹，仿佛这个小说的世界观浑然天成，灵感取之不竭。 　　它忍不住想象，在那些已经永久沉睡的闪光族地宫里，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机关等待它探索？而自己既会摸宝，又会探金寻玉凿山，哐哐哐把机关破解了。 　　完蛋了，想挖同族的地宫了！ 　　水川明珠激动地看下去。 　　原来还有这种地底世界，真的和他们闪光族好不一样！ 　　剧情逐渐推进，迎来第一个大反转。 　　主角三人已经找到最后的墓室。怪老头哈哈一笑，面色猖狂。寡言少年面色灰白。可等他们千辛万苦破开机关，却发现，等着他们的，是一条头上长红瘤的大蛇。 　　【我立刻从那股腥味闻出来，那就是我昏迷前遇到的怪物，它原来是一条蛇？ 　　怪老头却颤抖着嘴唇，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的模样。他捂着脑袋说：“不、不可能！这墓里守着的宝贝……居然是蛟！” 　　蛇在深山修炼，吞食日月精华，头上就会长出瘤子，好似一盏灯笼。再长大些，瘤子就长出角，此为化蛟。接下来，便要历劫入海登龙门。至于真正的龙，众说纷纭，但谁也没有证据。 　　这丑陋的大蛇，居然就是蛟？ 　　“是了是了，这里有阴阳河……在陆地上的那条就是阳河，那里怪石奇多，分明就是等这巨物出来，就剖了这条蛟！阴河只能进不能出……该死，那摸宝门不是藏宝，是为了镇压这乱吃牛羊的大蛇，才建立了这个古墓！”怪老头哀痛不已，“我时日无多，又浪费了三年！” 　　听起来摸宝门比这怪老头有益于人民多了。】 　　主角时不时的吐槽总让读者莞尔一笑，这一路下来，水川明珠对主角很有好感，下意识希望他平安顺遂。可接下来怪老头的操作让它气愤不已。 　　原来怪老头根本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想寻宝，但听说这古墓有精怪守着，特意找来两位童子，想献祭给精怪。“我”和那寡言少年，都是他找的祭品！ 　　寡言少年原本出自一个封建村庄，那里还有河祭的习俗。怪老头救了他，也毒哑了他。他在路上多次对“我”动手动脚，其实是想救“我”。 　　怪老头寻宝失败，气急攻心，想借墓中机关弄死两位少年，于是故意激发了墓中的屠蛇河道。 　　千钧一发之际，大蛟救了主角一命。古墓全部坍塌，怪老头被冲到河岸上，被村里人抓了。主角见大蛟奄奄一息，心存怜悯，和寡言少年将它拖去大湖放生了。 　　【我的病症不药而愈，那怪老头也因为诈骗罪破坏公共财产罪被抓起来了。只剩下那位少年。他本是被厌弃之人，此刻无家可归。 　　但我妈是个好心人，我们村都是热心人，就收留了他。他从此住在我家，跟我姓，叫做“傅怀宁”。 　　十年后，我和他记得那古墓中的壁画，又因此有一番奇遇。我尽数记载在日记中。如今翻看，不甚唏嘘。 　　我只知道，我们再不是被当做祭品的童子了。道上的人都称我们为，傅家双煞。】 　　好酷的称号！它也要找个闪光族和自己并称“闪光双耀”！ 　　然后一起挖同族的地宫！ 　　水川明珠忽然想到自己建造的地宫。因为闪光族十分巨大，不惧外敌入侵，所以根本没有那些诡谲怪异的机关。 　　也没有记载历史的壁画，闪光族向来靠自身记忆历史，忘记的事就不必再追寻。 　　更没有守卫或者关押在地底的奇异生物。它们早把同居住在地底的生物赶出去了。 　　如果真的有生物想来偷东西，对方一定会觉得非常无聊吧！ 　　自己的地宫一点都不惊险刺激！ 　　水川明珠忽然生起一点被比下去的焦虑。不行，闪光族的地底世界一定是最出色的，让它看看这个人类的地底世界再批判一下。 　　它翻到下一页，长松一口。 　　还好这本书十万字够多，还能看下一个故事…… 　　下一个故事是十年后，傅家兄弟被人找上门，重金求他们去一个海边悬墓。那里的入口，与主角曾记住的壁画有关。 　　当地人有个海葬的习俗。人死后的棺材，借用工具垂放在悬崖绝壁中，等涨潮时大海将棺材自然拖走。然而近年海平线下降，露出悬墓的半个本体——绝壁上竟然积压着某个凿山传人的古墓！ 　　“又有新的墓地了！”水川明珠兴致勃勃地翻看下一页，然而，等待它的只有空白。它的大脑也瞬间一片空白。 　　对哦，这本书投稿只有一半…… 　　随之掉出来的还有来自沧海的信件。 　　“尊贵的闪光帝国，不知道是否能看到这里。其实为了争取更多能看到我这本残稿的机会，我撒谎了。这部分只写了大纲的八分之一而已！非常抱歉！” 　　水川明珠瞬间浮起被戏耍的愤怒。这个沧海，居然只投了八分之一就过来，真是一点都不尊重他们闪光帝国的征稿规则！它要狠狠教育他，让他知道什么是古老种族的规矩，什么是旁石星系的体统！ 　　它的愤怒使周围的小石子时不时晃动。过后，周遭矿石的抖动幅度逐渐减小，到了某一个点，又逐渐扩大抖动幅度。 　　仔细看，水川明珠居然在窃喜！ 　　太好了！还有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吗！《古墓密码》没有完结！还有八分之七等着它看！还有很多很多古墓等着它探索！ 　　这个沧海什么时候发剩下的过来…… 　　只要发过来就原谅他这种不守规矩的行为。 　　水川明珠喜滋滋地等待。 　　在这等待期间，不如去挖了同族的地宫吧。 　　它说干就干，正想带上工具去别的行星，就看见蛇心石来找它。蛇心石诞生于矿洞之中，细长的一条，身上还有一些钟乳石。人形的它，下半身就像蛇尾一样蜿蜒漫长。 　　好像书里提及的蛟。 　　水川明珠瞬间看蛇心石非常顺眼了。 　　“那么盯着我干嘛？”蛇心石警惕道，“我以为你睡着了不干活了呢。真的没有满意的小说？” 　　“有是有，但我有一个问题，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挖大紫的地宫？”水川明珠说。 　　大紫就是主持会议的紫色巨人。 　　“我挖人家老家干嘛。”蛇心石摆摆尾巴，引发滚石阵阵。水川明珠又联想到书中提及的“巨石滚木道”，惋惜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对了，先审核我这本小说吧，看完你们就明白我的感受。” 　　它将《古墓密码》的复制本快递到所有同族手中。出版实体书需所有同族同意，它想加快这个流程。 　　“先看我这本！看了不后悔！”水川明珠不知道怎么编推荐语，只能干巴巴地吆喝。 　　“水川明珠是看到了非常好笑的小说吗？” 　　“虽然它性格恶劣，但它这么推荐，我也好奇有多好笑了。” 　　“这次征文大赛真的很少乐趣……” 　　闪光族们不由分说带着找乐子的心态先看《古墓密码》，蛇心石也半信半疑地翻看起来。 　　水川明珠准备用闪光族科技制造一些挖掘工具，暂时没有离开。 　　过了几分钟，原本洋溢着欢声笑语的恒星系逐渐安静下来。在行星之上，石头滚落的轰鸣音、海洋涨潮的拍打声回荡在空旷的高空。巨大的矿质种族似乎真的成了岩石，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才翻开下一页。 　　水川明珠觉得太安静了，用光脑的共同群聊喊道： 　　“你们知道主角是怎么破解子母锁链的吗？” 　　各处行星瞬间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一阵电流滋滋声响过，群聊里传出起此彼伏的： 　　“闭嘴！！禁止剧透！！” 　　水川明珠只安静了一会，又忍不住多嘴道： 　　“那个怪老头的剧情后面有反转哦。” 　　“啊啊啊啊水川明珠你再剧透我一定要砸了你！！” 　　“闭嘴滚出我们闪光帝国！” 　　“下次见面就把你岩层抠掉！” 　　闪光族愤怒发言。 　　《古墓密码》真的太好看了，新奇的世界观让它们翻了一页还想翻下一页。 　　居然存在这种地底世界？居然还有这种方法守墓？居然还能这样破解古人的方法！ 　　主角的操作，好像在与千百年逝去的古人隔空对决。地底世界的时间仿佛是凝固，只等待重见天日那一刻，时间才重新开始流转。两个时空的故事线就此交汇。奇诡沉重的历史感与轻松的探索相互辉映，冒险的乐趣由此迸发。 　　它们都被深深吸引着。要知道，阅读这种紧张悬疑的小说，最忌讳的就是被其他读者剧透，阅读体验直接大打折扣。只有怀着对结局的好奇，当揭开真相那一幕时才会有被醍醐灌顶的爽感。这个水川明珠真是太可恶了！居然仗着它自己读过，就不想让它们好好读！ 　　此刻一向懒散的闪光族竟然众志成城地要求水川明珠闭嘴。 　　水川明珠也不在意，它要自己出发去挖地宫了！ 　　恰巧，大紫从外面办事归来。两位被飞船悬挂的生物在太空擦肩而过。 　　大紫看见水川明珠离开就觉心累。它的同族又给它弄什么幺蛾子了？ 　　大紫身为最负责的闪光族，需要处理许多杂事。例如谁家石头上面携带的微生物有可能会破坏另一个行星的矿质环境，要赶紧清除。又例如谁家恒星系的恒星快冷却了，要赶紧搬家。 　　它刚刚还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它们的治安监视器检测到，可能有一个新生同族诞生了！ 　　这个新生同族目前还是小小的，还会用两条腿走路，周身火彩炫目。可惜闪光族的治安监视器覆盖面有限，后来对方进入监视死角，就再也找不到了新生儿的身影了。 　　“水川明珠又搞什么事了……”它重叹一声，没有同族回应它。它只好再重叹一声，随手翻开不知道哪个同族给它发来的小说复制本。因为习惯处理事务，它的阅读速度非常快。 　　宇宙中的星球们按照自身规律周而复始地转动。 　　闪光族一动不动地沉浸式阅读。 　　第一个故事读完了。 　　太好了！进度条还能撑住！还有好几页可以看！ 　　这下要慢慢地翻…… 　　好看，但是这一页要看完了，再看一遍，忍不了了！想看下一页！ 　　下一页也读完了！救命，怎么剩下的纸张厚度这么薄！怎么回事！ 　　最后一页了！ 　　没了！！ 　　“啊啊啊啊居然未完结！！” 　　闪光族所在的行星传来惊天动地的痛苦嚎叫声！ 　　“沧海！我记住你了！你居然断在这里！你不讲文德！” 　　闪光族相互大声抱怨，它们的情绪罕见地大幅度波动，真想扛着大山绕行星滚一圈！ 　　“轰轰轰——” 　　最巨大的声响从最靠近恒星之庭的行星上发出，是大紫！ 　　只见它快速飞出行星，从残影中都能看见它的焦灼。 　　“大紫要干什么？”闪光族面面相觑，谁激动都很正常，但大紫激动就太少见了。 　　“我知道了！”蛇心石一拍地面，“刚刚水川明珠说要模仿盗墓，挖它地宫！” 　　“什么！” 　　闪光族纷纷谴责水川明珠的行为，然后表示， 　　“我也有点想试试……” 　　“它带了什么工具，工兵铲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同族地宫愿意让我挖一下？” 　　“我不想和你们撞地宫样式，沧海怎么不放出更新，让我多参考一点嘛。” 　　事实上，大紫对挖地宫行为并不知情，就算知道了也不着急。闪光族的成年礼是挖100个地宫，地宫都造得很深，要挖开可要废很长时间。 　　它快速飞出去，是为了和沧海签合同。 　　它知道其他种族对时间的敏感度和自家不一样，所以不能慢悠悠的，要争分夺秒。 　　沧海只发了八分之一的稿件，可能是因为对方才刚来这个星系，没有多少时间准备。要是沧海觉得自己投稿无望，转投其他两个征文大赛怎么办？ 　　它降落在自己常用的办公行星，钻进里面的办公室地宫。它诞生于火山附近，本身能制成超导材料，所以地宫的科技水平很高。它火速制作出一份合同。 　　实体书分为精装和简装，以掺入的尘砂含量不同来区分。还有一种史诗版，由整块尘砂矿切成薄片再刻录成书籍，是奢侈品中的顶级规格。实体书可以说是宇宙硬通货。 　　出版社需要积蓄大量尘砂，通常与作者九一分利。如果不走征文大赛出版，作者还可能获得更低的利润。 　　而大紫想给沧海更高的分成。 　　一来，大紫想表达出对小说家的诚意，趁此机会扭转一下闪光帝国的风评。 　　二来……作为明面上的总负责人，它可以和沧海交流，第一时间读到后续！ 　　这不比挖地宫更有趣些？ 　　“你好，来自蓝星的沧海先生，我们闪光帝国对您的著作《古墓密码》保有极大的兴趣，并想以更高的价格买断本星域的有限出版权。目前我方的心理价位是……” 　　大紫犹豫了几分，把“7:3”删掉，换成“6:4”。 　　这在闪光帝国的传统里，是给一流小说家的价格。 　　它觉得把宝押给沧海，应该不会出错？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沧海看起来是个很活泼的年轻生物。 　　“好！你们真的喜欢我的作品吗？那我真的太开心了！我会尽快把剩下的文章完稿，发给您试阅。如果有不妥的地方还请指教！” 　　先发给它试阅？ 　　计划通！ 　　当了那么久的闪光会议主持人，今天终于有福利了！ 　　大紫直接签订合同。“精神授权”完成，只等待沧海剩下的稿件。 　　…… 　　潮平号。 　　“赚到钱了！” 　　席余烬太兴奋，一时没收住力，整个潮平号跟着他自转了。他惊恐地僵住。幸好潮平号马上恢复平稳，伽诺在驾驶舱用通讯器说： 　　“请放心，一切平安。” 　　伽诺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席余烬开始数自己的小金库。他参加三个大赛的精神需求是找点有趣的东西，物质需求是赚钱。 　　目前沧海已经给他赚到一份分成合同，永夜给他赚到许多打赏。而荀命还没到收费阶段。 　　他的精神力有限，同时维持三个马甲的更新还是太累了。他打算适当倾斜一些心力，更关注赚钱的两个马甲。至于荀命的《童话生死恋》，少更一点应该没有大碍。 　　《童话生死恋》的后台数据正在步步上升，如今已经进入初赛分区前100.他的责任编辑向他发送了几次祝贺邮件。但出于鸵鸟心态，他从不看评论区，按照大纲按时更新，偶尔披上荀命马甲在《读本》水一水评论区，塑造荀命怼天怼地的性格。 　　写狗血文，就应该有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心态。 　　稳住，他还能继续写！ 　　“永夜的打赏已经有10万尘砂了吗？让我想想买什么好。”席余烬点开购物网站。过了一会儿，他走向驾驶舱，想问问伽诺的意见。他想买点布置飞船的家具，但一个人买东西实在是太无趣了。 　　…… 　　飞鸭小说网、唯物文库和闪光帝国出版社的斗争，已经拉开序幕。电波来往间，碰撞出无形的硝烟。各家摆出擂台迎战。 　　宇宙读者们猛然间感觉最近的书质量提高了一些，而且书籍广告的推送力度也更大了。似乎一夜之间飚出了许多新锐作家。 　　读者对此当然高兴，粮仓质量提升了！这个宇宙的读者可不会光守着一个网站读书，到处蹭粮是种阅读美德。 　　一位名字叫做格子的外星读者也是如此。 　　它时而关注闪光帝国的最新实体出版消息，时而去唯物文库薅点金币，最多的还是在飞鸭小说网大吃特吃。虽然飞鸭小说网总是被诟病同质化严重，但是仔细淘淘，还是能淘到点好吃的。 　　不过它最近也收到了唯物文库的《钟先生探案集》的安利，每天都在唯物文库和飞鸭小说网反复横跳。 　　“飞鸭小说网推出新锐专期推荐了？以往它们这类推荐都很有质量保障，就看看这个吧。” 　　格子扫了一眼专期小说的字数，发现都比较短。想到《钟先生探案集》的更新没看完，他打算先看一本专期推荐小说，再看一个《钟先生探案集》的案件。 　　书友论坛上不是老是在吵这两个网站孰优孰劣吗，就让它自己来证明一次吧。 　　格子准备好记录的工具，计划随时写下书评，然后分享在书友论坛上给同好们参考。 　　第一本是飞鸭小说网的《看我一手覆星》，剧情赛道，原创率有整整33%。 　　格子看了看，是传统的复仇流。即旅途中，主角路遇一个突发事件，飞船的同伴都没了，从此主角踏上复仇道路。主要讲述如何轻松锁定敌人的星系位置，然后轰轰轰干翻敌人。 　　宇宙生物对飞船的同伴的感情比较浓烈，所以看到这种题材，很容易代入自身，恨不得下一章打爆敌人狗头。 　　而敌人通常位高权重，主角则从小兵开始干起，一路升级，最终将整个星系打爆了。比较夸张，但读者爱看。 　　《看我一手覆星》有一个比较创新的点，那就是背景选在了智械族和虫族的超时空大战时期，格子看得津津有味。 　　“真有作者敢写智械族和虫族？好吧，它们现在是挺和平的。”格子随口吐槽，“智械族和虫族可是战力巅峰，哪有容易被主角打爆。爽是挺爽的，看这文是真的一点脑子都不能带啊……” 　　格子一目十行看完了，打了四星。 　　“接下来看《钟先生探案集》。” 　　不知为何，格子一提到这个名字，就有种浑身战栗的期待感。它心想要赶紧把自己丢失的脑子安回来，不然可体会不了钟先生的魅力！ 　　上一集它看到了《时钟的诅咒》上篇，这篇开始解密。 　　治安队长把案发现场围起来，说要保护案发现场寻找证据，这7个游客一个都不能逃。 　　治安队长语气阴森地说，他已经学会推理。他立刻现场表演，从现场的蛛丝马迹中捉凶手。 　　格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治安队长难道是得了钟先生真传，这集的主角其实是治安队长？钟先生怎么那么久不出场了？ 　　然而治安队长一顿瞎操作，把7个旅客全指认了一遍。7个旅客分别痛哭流涕，场景逐渐变得滑稽。 　　格子也轻松一笑，读永夜先生的书，好像永远不止有一种情感，而是悲欢离合都被永夜的笔触勾起。 　　就在一位游客斗胆质疑时，钟先生出现了。 　　【“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钟先生的声音依旧冷淡。 　　“你怎么知道？难道又要审问我们一遍吗？”游客不满道。 　　“答案就在案发现场中。”钟先生盯着他们看，“但案发现场不止一个，第一次的案发现场，应该是你们的飞船。我让我的朋友看住你们，为的就是不让你们破坏最开始的案发现场。现在，请跟我走到飞船上吧。” 　　治安队长：“对，之前都是唬你们的！” 　　七位游客面色一变。】 　　“原来是这种反转！又被永夜骗过去了！” 　　格子感觉看这本书好像在隔空与永夜博弈，每一行字都要分外小心地阅读。宛若一个侦探，捉住作者字里行间的暗示。这种探索证据的感觉太棒了！ 　　格子仔细看钟先生接下来的推理过程，如果发现自己思路对上一点了，就恨不得立刻开香槟欢呼，要是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就摇头丧气，恨不得给自己多长一个脑子。 　　钟先生猜测，那两名游客都是被杀害后用逃生舱抛尸的，所以凶手一定有逃生舱的权限。而那个奇异的诅咒符号，是黏在外壁的。但如果从外壁作画，整个时钟符号应该是镜像的。 　　【“所以他当时坐在驾驶舱，从视窗操作清洁工具，一点点在窗上绘制出图案。有什么人，可以长期坐在驾驶舱，而不会被其他船员怀疑呢？”钟先生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众游客都看向驾驶员。 　　“为什么？大概是为了新淘来的尘砂吧。杀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分赃不是吗？”钟先生有些嘲弄道。 　　驾驶员惭愧地低下头。 　　“但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实。”钟先生的推理并没有结束，“在我说出‘答案就在案发现场时’，只有两个人是低头看这个房间的。而剩下四个人却看向了飞船的方向。 　　下意识的动作总是最为真实……” 　　闻言，其他人都惊愕地看向这7位游客。 　　“其实你早暴露了。”钟先生盯着那位驾驶员，“但你的同伙很赞同你的做法，贴心地帮你擦除证据，并且陪你演了一场诅咒大戏。 　　真正的凶手，是贪婪的人心。”】 　　太精彩了！ 　　除了直接凶手，还有间接帮凶！而贪婪，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它怎么忘记了永夜在开篇埋下的伏笔，这群游客原本一起去宇宙边缘淘星。作案动机早在最开始就暗示给读者看！ 　　“又输了啊！”格子懊恼锤桌，“下一次一定能猜出永夜先生的真凶！” 　　它津津有味地反复阅读这个案件，把以往没注意到的细节语句都翻出来。 　　“我去，这个其实是暗示！” 　　“这个也明说了作案手段！” 　　“这里有伏笔，这里也有伏笔！” 　　“太强了！” 　　格子大呼过瘾，这种爽感不是无脑向前冲的爽，而是明明带上脑子戒备森严，却仍然被文字玩弄的快乐！ 　　它喜欢！再来点！ 　　格子沉浸在这个案件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换去飞鸭小说网。它还记得它想分享小说书评给同好，至少要把推荐的书读完吧。 　　飞鸭小说网的下一本是情感赛道的小说，又是三角恋和白月光的故事。格子看得直打呵欠。 　　它隐隐感觉文笔挺细腻的，可惜里面的角色好像假的，情感都很悬浮。哪怕作者写了一长段心理剖析，它都很难代入进去。 　　还是看看《钟先生探案集》，这次，钟先生又遇到什么死人了？ 　　哈哈，这个永夜真不知道旅途发生过什么事，怎么能想到这么多种离奇的死法。它真是涨见识了。 　　探案集的第三篇，叫做《机械回魂夜》。 　　这次故事发生地点总算不在钟表之城。治安队长中奖得了两张票，拖着钟先生去看戏剧艺术。 　　“他们是挚友。”格子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在永夜的种族里，挚友难道是个多义词？” 　　感觉很有可能。 　　钟先生他们看的戏剧有一个小剧场，是表演者穿上模拟机械的外观，模仿机械获得灵魂的神奇时刻，表演者需要演出从生硬到灵动的蜕变感，还要穿着厚厚的戏服，利用升降台从台底升起，非常考验功底。 　　这个表演的名字就叫《机械回魂夜》。 　　“看来有人要死了。”格子已经掌握到永夜的写作习惯。这个钟先生真是走到哪，哪有人死。 　　小剧场是循环演出。到了当天的第四场演出，升降台上却没有人。工作人员往通道里一看，演员已经摔死在升降台井底了。 　　可是演员已经摔死了有一段时间，工作人员猜测演员是想在表演间隙彩排，结果不幸失足。 　　钟先生和工作人员围观了一圈演员生前的人际关系，什么都没说。 　　看得格子都急死了。 　　“钟先生！快用你的完美推理把凶手绳之以法啊！” 　　到了结尾，似乎真的证实演员只是不幸遇难。 　　【钟先生终于开口了： 　　“其实真相很简单……戏服很重。那么上一位表演的演员，是谁帮你走到升降台的？你可是说你自己没见过死者的。 　　帮助你走上升降台的死者，原本可以借助暗道走回去，却被你在背后一推，掉下井底。 　　你在台上表演回魂夜，台下却有个灵魂因你消逝。” 　　治安队长问：“这么简单的推理，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瞎猜了那么久！” 　　“我只是想不明白……”钟先生走到凶手面前，“杀人的理由。” 　　凶手：“重要吗？” 　　“重要。”钟先生难得严肃，似乎藏着刻骨铭心的痛，“我曾发誓，我要知道所有杀人的真相。” 　　凶手惨然一笑：“因为嫉妒啊。这个演员年轻貌美，有大好青春。我在剧院里蹉跎了半个青春，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不是的。”工作人员说，“死者生前，想把剧院里的推荐名额给你……” 　　凶手听了唇角微勾，然后越笑越大声，终于发出了比哭还痛苦的呕吐声。 　　在场唯有钟先生充耳不闻：“嫉妒吗……”】 　　“嫉妒……”格子也跟着钟先生长叹。它明显感觉探案集里的感情更让人印象深刻。不需要大段描写，一个神态动作，就把人心变化刻画得入目三分。 　　“永夜发挥得太稳了，无论是剧情爽感，还是情感的丰富，都胜过飞鸭小说网一筹。唯物文库可能真的要赢了！” 　　“而且钟先生看起来有故事啊，真想知道钟先生是如何学会这些知识的。” 　　格子依旧把这个案子重温了好几遍，发现前文已经多处写出了这个演员的性格，一个初入社会、戏感很足的天才。这些细节描写让它更加怅然。 　　“好想继续读探案集啊，可是读一篇少一篇，还是继续扫文吧。” 　　格子看向飞鸭小说网专期推荐的下一本。 　　《童话生死恋》，作者荀命。 　　这本比之前两本更短了，荀命很有可能是那种不按时更新的作者。但奇怪的是，评论区几乎是同期文的两倍？发生了什么事？ 　　格子很快读完。 　　它关掉光脑，久久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它打开光脑，快速找到书友论坛，编辑文案，马上发帖！ 第27章 论战 　　>标题：看完《童话生死恋》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里有辆车？ 　　-楼主：我刚看了前几章，觉得是很罕见的小清新风，看着两位主角的互动都要把身体扭转360°。这时我还没意识到作者的险恶用心。 　　直到利华的白月光学长回来，说他得了癌症。利华的家人就原谅了学长之前的行为，让利华在学长临死前多陪陪学长。还因为担心利华知道癌症真相后心有愧疚，隐瞒了学长得癌症的事实。 　　利华就这样被学长纠缠起来了。学长倒追，利华又开心又痛苦。呵呵，是啊，学长那么好看，又是利华的取向狙击，他们光是逛街，就能说出一二三四十件共同做过的小事呢。 　　晓明那边也有情况，前男友他哥和前男友有八分像，就叫他八分吧。 　　八分为了替弟赎罪，提出替身契约，甘愿做他弟的替身被晓明使唤。晓明就使唤八分帮他打工，两人在酒吧有说有笑。八分比利华聪明多了，在打工时不会笨手笨脚，和晓明联合炫技调酒。酒吧的客人都在起哄，只有我的心在滴血啊！ 　　为什么要拆我家小情侣！作者你前面写得那么甜，就是为了告诉读者“他们和别人在一起更般配”吗！ 　　然后一次意外，这四个人相遇了，八分……居然和学长……以前是同一个医院的病友…… 　　此时我还不知道荀命这XX想玩什么花样。先休息一会儿平复下心情。 　　-用户A：楼主惨啊，你有没有看到那时的评论区大战。原本读者要求学长和八分赶紧下线，眼见着荀命这XX理都不理。于是大家曲线救国，要求把学长和八分写成一对，这样晓明和利华又是无人打扰的青春笨蛋情侣了。 　　结果……荀命你别让我知道你IP地址在哪！ 　　-楼主：后来荀命的良心短暂上线，写了几章晓明和利华的互动。晓明想考国内，利华成绩不行，想去国外。晓明激励他学习，私心不想利华出国。两人对话有点看不懂，但应该是甜的，在此摘录一段。 　　【晓明说：“你也不想以后都被学弟们写信吧！” 　　利华：“这是什么梗？” 　　晓明：“Dear LiHua，很抱歉听到你考不上大学的信息，我写这封信是为了安慰你……” 　　利华：“小明听说你又把墨水涂在数学题上了？”】 　　总之两人努力读书。 　　可是学长得癌症的消息传到了利华这边，利华不管不顾地跑去照顾学长。晓明不喜欢学长，跑去和八分调酒。酒吧有人闹事，晓明救了八分。 　　利华听说晓明出事了，赶紧跑来找晓明，看到的却是八分和晓明亲密的错位，太过生气不小心碰翻了一张桌子。经理以为他要闹事，让保安轰走他。利华不肯走，大喊让晓明出来见他。这时学长来了，推搡之下，学长和八分齐齐摔倒，被送往医院。 　　晓明和利华在医院走廊沉默等待，得知一个惊天大消息。 　　原来学长根本没得癌症，医院弄错了他的报告，真正得了癌症的，是八分！ 　　八分希望晓明陪陪他，晓明答应了，利华非常吃醋。八分还希望晓明能和他一起出国，国外有他的家族企业，能给晓明更好的前程。利华此时想明白，说想和晓明留在国内，他会好好读书的。 　　晓明有些犹豫。利华说给晓明时间考虑，如果想和他一起走下去，就在三天后和他以正式的情侣关系出来约会。 　　就在约会的前一晚，晓明过马路时，路上突然出现了一辆大车。啊！求求群星告诉我！为什么！这里！会有辆车！ 　　这辆大车撞过来，晓明失忆了！ 　　于是他家里人连夜送晓明出国。利华在冷风中等到天明。两人就此分手。呜呜呜我苦命的小情侣TAT 　　-路人用户：又看见一个《童话生死恋》的讨论帖。好！现在请各方辩友提出意见！ 　　-楼主：？ 　　-用户B：你好，楼主。我觉得晓明问题很大。为什么要犹豫啊？他明明在国内也能读好大学找好工作，直接答应利华不行吗？ 　　-用户C：什么鬼，楼上拉偏架吧。利华是在得知学长没癌症时才醒悟过来，咋地，爱情还能因为病症转移是吧？ 　　-用户D：呕，学长问题更大好吗？明明自己生病了，偏偏不张嘴似的，抛弃利华又怨利华不接着追他，恶心坏了。 　　-用户E：还有比八分更让读者讨厌的角色吗？强硬地要求签替身契约，又要求晓明陪他出国，根本就是道德绑架，晓明根本对他没感觉！ 　　-用户B：没感觉？和八分有说有笑、被酒吧客人起哄也不解释的是谁？晓明的孪生双胞胎吗？ 　　-楼主：人非完人，孰能无过。他们都是有缺点的人才更真实啊，你们都不关心爱情的吗？ 　　-路人用户：楼主，你好好的干嘛提这茬，接下来，有请“利华学长白月光真爱党”、“晓明八分契约真爱党”、“学长八分配平党”、“晓明利华官配党”有序进场辩论…… 　　-楼主：？？ 　　-用户L：官配就是官配！ 　　-用户K：要不作者还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各自和更好的人配一对吧。 　　…… 　　-楼主：一瞬间就刷了200楼。能得到这么多人讨论，这篇文确实写得不错。 　　-路人用户：楼主不是我说你啊，为什么要继续挑起战争？现在“作者写的什么烂狗血”和“作者写得好真实好细腻”这两方吵得最凶的读者要入场互殴了。 　　-楼主：还能吵？？？ 　　-用户F：荀命，烂作者，飞鸭小说网完蛋了，推这种人上榜单。荀命根本是不讲逻辑地推动剧情发展，每个人在选择时仿佛失了智，突然就认不清自己内心，突然就解开心扉认清自己，感情线shi得一塌糊涂。 　　要不看看永夜吧，三言两语写出各个角色的感情立场，而且逻辑永远在线。不比你们这些无脑狗血文好多了，反正是免费文，希望荀命读者们吃点好的。 　　-用户G：分明是你们不懂得欣赏！作者实际在以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为衬托，突出两人感情之间的独一无二。两个主角都遇到了许多人，就像我们旅途中也会遇到不同的同行者，可是只有那个人是正确答案，只有那个人可以刻骨铭心。作者明明就在描写这种震撼的情感啊？ 　　你们说的什么永夜，都是以血腥为噱头的创作罢了。他小说里能写出这么细腻的感情转变吗？他小说里能不死人吗？ 　　-路人用户：忘记了，还有一派“千错万错都是作者的错”。 　　-用户H：不要吵架啦~我已经在永夜打赏榜打了一万尘砂，希望下次永夜文章里能看见名为“荀命”的角色，这样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结局了。好耶！ 　　…… 　　格子现在深深体会到《童话生死恋》带来的腥风血雨。现在读者们已经不满于在评论区辩论了，只要提到相关关键词，他们就自动入场输出，发誓要把对方说服。 　　可是世界上最硬的就是对方辩友的嘴。战火没有得到平息，反而越演越烈。 　　加上飞鸭小说网和唯物文库明显在打擂台，双方都在加大宣传力度，读者们也自发地进行比较。与《童话生死恋》同期的小说都没有那么多讨论度，《童话生死恋》便总是和《钟先生探案集》一起被提起。 　　荀命和永夜也总是放在一起被对比。 　　都是在旁石星系第一次出现的小说家，都是网站力推，小说风格都自成一派。读者们被讨论氛围感染，逐渐分成两个阵营。 　　此刻的读者还不算太真情实感，荀命和永夜的作品太少了。看热闹的读者比较多，于是书友论坛首页马上挂出一个投票： 　　“你觉得荀命还是永夜的实力更强？” 　　格子也看到这个投票了，未投票前看不到投票结果。它在两个选项中犹豫不决，最终还是选择了永夜。 　　荀命调动读者情绪的能力确实不错，《童话生死恋》的讨论度也呈爆炸式增长。但是肉眼可见，永夜的小说更有专业性，需要费的脑细胞更多。在读者心里，还是写侦探小说的作家更厉害。 　　投票结果很快显示出来，永夜的票数是荀命的两倍，看来更多读者的想法和格子类似。 　　“但荀命也没那么差？” 　　格子又有些可怜荀命了，书的骂战那么多，还被宇宙生物认为实力比不过其他作家。其实荀命的狗血文已经是它看过的书中不错的了。 　　它再次点进荀命的《童话生死恋》，发现荀命最近更得少了，更新时间也变晚了。 　　“看来还是被骂战影响了吧……” 　　格子感到分外可惜。它决定以后两本都看，但会在荀命这里好好留言的，等荀命上架了一定打赏支持。 　　飞鸭编辑部内，气氛更加沉重了。 　　“我们这一期专期推荐，不仅没有抢过唯物文库的流量，反而送了很多讨论话题给对方。” 　　“我之前就说过，这完全是质量比拼。这证明我们办公室找出来的书质量都不行！唉，我还以为荀命的讨论度这么高，能和唯物文库碰一碰，没想到完全打不过嘛。” 　　总管高声阔论，不经意地在眼镜鸭的办公桌前晃了晃。之前这鸭子怀疑它要抢业绩，这仇它可记着呢。 　　“荀命，不过如此罢了。” 　　眼镜鸭没理会总管，它看见书友论坛里的投票，果断投给了“荀命”，显示出来的结果让它羽毛都黯淡了。 　　它固然为荀命的小说走向抓狂，但不代表讨厌《童话生死恋》。相反，《童话生死恋》让它在办公室站稳脚跟，它衷心希望荀命能获得更多夸奖。 　　“接下来要进入复赛阶段了。” 　　总管鸭接着说。 　　“这一次，总部商量过了。让剧情赛道先上架，情感赛道接着免费。” 　　“为什么？”负责情感赛道的编辑纷纷质疑，“这样很伤害情感赛道小说家的感情。” 　　“感情？感情有利润重要吗？”总管自然有资本家的道理，“我们流量下滑，如果两个赛道一起上架，每本书分配的宣传资源就会更少一点，所以要分开上架。现在永夜的侦探小说是热点，他比较偏剧情向，那肯定要剧情赛道先上架。 　　你们情感赛道拿什么跟永夜打？荀命吗？” 　　有编辑小声道： 　　“明明是为了讨好那五个来剧情赛道的外援吧……” 　　总管咳了一声，昂头摆尾地走了。 　　眼镜鸭只是个小编辑，没有能力左右上级的想法。它只能沮丧地给荀命发邮件： 　　“很抱歉，因为网站临时规定，您的作品将暂缓上架……” 　　荀命恰巧在线，很快回复了，语气一如既往的不羁： 　　“随便。” 　　…… 　　“其实我不太能随便。”席余烬难以理解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从飞鸭小说网赚不到钱呢？飞鸭商会都坑了我那么多尘砂。” 　　这个宇宙尘砂实在是太不禁花，他现在非常需要钱。 　　如今他的生活主要分成两半，在飞船上工作，在各个星球体验宇宙生活。他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游客，于是看见什么新奇玩意都想尝试，想尝试当然得花钱。 　　刚刚他们降落在一颗商业行星，席余烬一眼就看中那个超长悬浮滑滑梯，游玩一次2000尘砂。 　　席余烬一边感叹宇宙物价真贵一边付钱。伽诺拦住他，用听不懂的语言讲了讲价，商家就干笑着把价格调回500尘砂了。 　　事后，伽诺给他火速翻译了一份《宇宙生物防诈指南》。 　　伽诺神情严肃：“我确信它很好用，请相信我。” 　　席余烬：？怎么感觉这里有故事？ 　　席余烬：“与其一点点翻阅，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伽诺缓慢地点头。他担心虫族出现在街上会引起恐慌，又担心席余烬被狡猾的商家欺骗。最终，他和席余烬一起做了伪装，并肩行走在大街上。 　　商业街上，席余烬看中了许多能用在飞船上的家具。他从街边捞起一个毛团，道：“这个摸起来好舒服！拿它当抱枕一定不错，伽诺，这个怎么看不见标价？” 　　毛团忽然抖动了几下，伸出两个毛茸茸的大耳朵，猛地抽打席余烬。 　　几秒过后，席余烬呆愣着，变得纤尘不染。 　　毛团：“吱吱吱！” 　　伽诺：“这是来自云朵星系的长毛族，余烬诺，它不是商品。” 　　对不起，外星人…… 　　被放下的毛团在疯狂吱吱吱。 　　席余烬问伽诺：“它在说什么？” 　　伽诺迟疑道：“它在说……您很硬。” 　　对于这种软乎乎的生物来说，很硬就等于很难看的意思吧？ 　　伽诺面无表情地吱回去，这种语言他也会说。毛团外星人立刻滚远了。 　　席余烬好奇道：“你又在说什么？” 　　伽诺：“我在说……请离开，仅此而已。” 　　席余烬便继续饶有兴致地逛街，时不时问伽诺意见。可惜哪怕有伽诺帮忙省钱，席余烬仍然觉得尘砂不够用。 　　“还是要努力更新。永夜和沧海那边写多点好了。”他暗暗做下决定。 　　他回到潮平号，先惯常披上多个马甲在《读本》评论区精分对话。还顺手捏了几个匿名账号混在其中备用，等以后要用到，这个马甲就是现成的了。 　　换到永夜马甲，他思考着《钟先生探案集》的脉络。之前写案件都是偏单元剧的形式，他希望接下来的主线能更明确，读者们才能看得过瘾。于是他要给钟先生捏一个宿敌。 　　侦探拥有宿敌是标配啊！ 　　这个宿敌名字，叫做时先生。 　　钟先生和时先生以前是一对搭档，只是出了某件大事，才分道扬镳。钟先生去修理时钟，为寻找真相不断前行。而时先生已经堕落入黑暗之中，他这次回来，是想和自己曾经的挚友再度对决…… 　　席余烬看着大纲里的钟先生、时先生和治安队长，忽然生出一种找乐子的心态。于是他换上马甲在《读本》评论区发言。 　　-永夜：近日，我有意给侦探配备一名宿敌。他与侦探的挚友性格完全不同，让侦探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宿敌最终走向了和侦探相反的道路……但细纲思路受阻，还望请教。 　　-荀命回复：我来指导你写作，听我的，下一步是天降VS竹马！ 　　-余烬回复：你们就一定要在《读本》评论区聊吗？ 第28章 凶手 　　荀命：@沧海，在？需要情感写作指导吗？ 　　沧海回复：滚啊！ 　　荀命：@永夜，我有灵感了，你设置一个案件，要求钟先生在宿敌（前挚友版）和现任挚友二选一。钟先生难以抉择，宿敌口出恶言刺激人心。钟先生选择救治安队长，却选择和宿敌死在一起，在生命的最后十分钟，钟先生和宿敌和解，释然了。然而宿敌更想要的是愤怒堕入黑暗的钟先生。怎么样，很吸引人吧？ 　　永夜回复：…… 　　沧海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爱看，快写！ 　　荀命回复：哦，你那本我也有灵感了…… 　　席余烬用荀命马甲输出了一顿瞎编的狗血大纲，心情忽然愉快了许多。 　　虽然荀命不能从写文赚到钱，但是能赚到快乐啊！他或许不能让所有读者满意，但一定能让自己满意。 　　爽完后，席余烬神清气爽地写赚钱文学。 　　《童话生死恋》只写了两章，随便吧。《钟先生探案集》写了好几天的更新量，这个可以当做感谢读者赞赏的加更。 　　《古墓密码》的进度则缓慢许多，他想掺入一点中式恐怖，可是用外星语翻译这些地球名词太困难了，伽诺还要二次翻译。为了方便读者理解，他几乎是写完一页草稿，再写两页批注，时不时画上一个示意图。 　　手稿厚度增加了一倍，席余烬几乎快忘记了时间，直到唯物读书会赠送的时钟发出提示声。他才从写作状态中脱离出来。 　　“为什么我本来就是钻石，却还是有脑袋晕乎乎的感觉呢？” 　　席余烬对自己现在这个身体充满许多疑问，但目前精神力还是难以解析，所有疑惑只能不了了之。 　　他将《古墓密码》发给闪光族，询问这样的稿件厚度是否符合规定。 　　闪光族很快回复： 　　“出乎预料的稿件！沧海先生，您实在令恒星黯淡！我的建议是，部分专有名词可以另起一册出版，作为限时活动的赠品。目前您的正文字数已经达到了出版单册的标准，请问是否有意愿参与我们的第一批出版计划呢？” 　　席余烬当然愿意先出版，看看读者们的反馈也是好的。 　　闪光族那边，大紫正津津有味地读着手稿。虽然警示器告诉它，它的某个地宫被同族掘了，但是那不重要。它特别仔细地翻看《古墓密码》那几张示意图，建造新地宫的灵感越涌越多，真是恨不得立刻找到新行星试验一下。那帮同族知道它有这么爽吗？ 　　弄完几个马甲的事，席余烬总算有机会干回“余烬”的本职。 　　新的一期《读本》是时候上线了。 　　他这回做了个欧亨利专期，薅了自己喜欢的短篇放在“经典杂谈”栏目，又瞎编了好几个心灵鸡汤和美食随笔，塞在了“围炉夜话”栏目。为了方便塑造马甲形象，他还新设立“文墨闲趣”栏目当做马甲聊天室。 　　然后该请伽诺翻译新短篇了…… 　　他写的多，伽诺的翻译工作量也很大，落后正文进度一半。席余烬对此十分心虚， 　　另一边，伽诺则在浏览《读本》第一期评论区，他看着荀命几人的对话，陷入迷思： 　　挚友果然是个多义词对吧！ 　　他想到席余烬介绍他们时，都是用“挚友”一词。余烬诺还会抽空和挚友在空房间线上聊天，据说他们从旅途开始就没分开过。哪怕他们都出去玩了，余烬诺仍然在飞船尽心尽力地为所有朋友修稿改稿。 　　余烬诺说他有一群挚友…… 　　他看着偌大的船舱，会客厅里摆放着席余烬买下的半米高的飞船模型，因为被商家看出席余烬不懂价格，特意抬了一倍价。那时他还没有跟在席余烬身边。现在他心里忽然有些微妙。 　　…… 　　《钟先生探案集》和《童话生死恋》的对比还在继续。双方读者逐渐有些真情实感了。 　　永夜最近大爆更，每天都有三章，看得读者们过瘾极了。而荀命仿佛鸽子精上身，更得越来越少。永夜的讨论度逐渐与荀命追平，成为毫无短板的热门作者。 　　今天的永夜难得在作者的话里留言了。 　　“本篇《幽灵杀手》将开启主角的新篇章。在此感谢我的友人，要没有他我早写完了。” 　　这条迅速被搬到论坛里讨论。 　　-难得永夜发言，还提及了他的朋友？而且语气很不永夜，看起来是损友型的。 　　-大佬的朋友一定也是大佬吧！ 　　-就我好奇新篇章？ 　　永夜的忠实粉丝立刻翻开《幽灵杀手》。它看起来是个大案件，今天的更新甚至没有讲明白前情提要。粉丝更开心了，没有一次性讲出结局，就代表他们有更多的时间猜凶手！这次他们一定能猜中。 　　【我来到这个行星，就听说了我前夫去世的消息。毕竟有过婚姻，听到这件事时我心底难免有些沉重，因此打听到消息去案发现场。现场里有两个形象突出的人物，据说是借调过来的治安官和他的好友钟先生。 　　钟先生，时先生曾夸赞过这个人的新闻。 　　对了，时先生曾是我的心理医生。】 　　“这次居然是第一人称视角？有意思。”外星读者思索道，“估计是想突出钟先生的智慧，别的小说经常有这种衬托手法。主视角一顿乱操作，结果大佬出来秒杀全场。” 　　“我已经知道永夜的套路了，但凡治安队长一开始指认的凶手一定是假的！”书友们已经蠢蠢欲动地预备排除嫌疑人。 　　“人家升职了，现在是治安官。话说治安官的真名叫什么？钟先生真名又是什么？”总是有书友喜欢关注奇怪的细节。 　　【“死者是一名富商。”治安官记录目前事件信息，“他因为心情烦闷想独自一人在宇宙间转转，于是设置了自动驾驶模式。出发前，他的清洁工确认船上只有死者一人。等飞船自动驾驶回来后，秘书打开门一看，富商已经死在船中。 　　经初步检测，死者死因是中毒。” 　　“等等，这飞船里怎么有股食物臭味。”治安官不满道，“有人开个清洁系统吗？” 　　同行探查人员弱弱地说：“这个飞船是私人定制，会开的秘书和清洁工刚刚都因为吃错东西送医院了……” 　　治安官：“这么不巧？” 　　“你好，我会这款式的飞船。”我连忙上前介绍，“我是……死者的前任伴侣。”说完这句话，我心底又泛起一阵绞痛。我帮他们打开了清洁系统，通风扇呼呼地转着。同时我熟悉地找到一堆垃圾，歉意地说：“他比较懒惰，总是不收拾饭后餐具。所以飞船一定要雇佣一个清洁工……” 　　治安官：“把食物残渣拿去检测。”】 　　随着案件更多细节展开，猜凶手成了读者们最大的乐趣。 　　“现在出场了三个主要人物。我，死者的前任伴侣，作案动机可能是情杀。清洁工，一个看起来老实的人，作案动机可能是为了钱。秘书，死者的秘书，作案动机可能是加班过度忍无可忍宰了老板。我觉得最后一位可能性很大啊！” 　　“你一定在飞鸭商会工作……” 　　“谁作案都不重要，关键是怎么作案的呢？凶手是如何下毒的？” 　　案发第二天，治安官等人也觉得有些不舒服，一检测，发现他们也中了微量的毒。可这种毒和死者中的毒不一样，只是一种较为轻微的引发过敏的毒药。除非猛灌3斤，不然不会致命。 　　而飞船的检测报告也出来了，几乎所有地方都有微量的毒药残留！然而死者的秘书、清洁工之前都在飞船上生活，没有被下毒的迹象。所以下毒时机一定在死者独自开船那段时间。 　　唯一的可能是……有一个幽灵杀手，悄悄地潜入飞船，下毒，又悄悄溜走…… 　　“所以，这是密室杀人案！”宇宙读者们已经学会了这些名词，“这世界或许有完美的密室，但不可能有完美的杀人手法。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证据。嘿嘿，钟先生这些台词好帅。” 　　而更沉迷于推理的读者谨慎地思考。 　　主流结果是，秘书最有可能杀人。“我”只是引出死者性格的工具人，“我”和死者以前是模范情侣，一起挑选了这个飞船。 　　书中，钟先生第一次感到一些棘手，不再以作案动机考虑，转而思考下毒的方式。是书页上抹毒药？咖啡壶里下毒？死者是个比较懒惰的人，如果掌握了死者的习惯，说不定可以暗中下毒。 　　经过几章治安官寻找证据、钟先生推翻证据后，钟先生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我居然一直忽略了一个在运动的东西。”钟先生难得有些懊恼，“清洁系统的风扇，把它拆了看看。” 　　治安官：“遵命，万能的侦探先生。” 　　清洁系统的拆除十分困难。它有10个窗口，每个窗口有不同的图案，一旦开始转动，上面反而会显示出一个静止的格子图案，和飞船壁隐为一体。十个扇面后有一个藏得很深的清洁芯，经检测，有微量的毒药。 　　我一直在旁边看着，还帮忙拆了风扇。其中一个风扇有我的笔迹，我相当爱他，曾撒娇在静止的扇面上作画，要他在办公时看到扇面就想到我。 　　“毒药藏在清洁芯中，只要一转动，毒药就会挥发。死者因此中毒。”钟先生说，“秘书和清洁工之前进医院，是因为他们也中毒了。” 　　治安官：“下毒手段知道了，可凶手到底怎么精准杀人呢？飞船从购买到现在没有被拆过的痕迹，毒药又是怎么放进去的？为什么会有两种毒药呢？” 　　钟先生：“既然在使用过程中没有被拆过，那就是在使用前放进去的。你好，你说过，这辆飞船是你和死者一起购买的对吧？” 　　我镇定地说：“是的。我是凶手吗？是我杀了他？”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钟先生：“也许是你，但我没想明白。” 　　钟先生看向我：“让我们从头开始说起。你和死者结婚，你买了一艘飞船，然后在飞船下毒。 　　你和死者住进飞船。死者是个懒惰的人，你只需要勤快一点，就能掌握整艘飞船的清洁情况。你可以避免带毒的风扇开启，这样你们一直相安无事。 　　风扇上的毒性有两种。带强毒性的风扇，就是你做了笔迹的那个风扇。你既然要死者看见笔迹就想到你，那这个风扇以前一定是从不运作的。如果送去检测，那应该能作为证据。 　　你和死者离婚后，死者又请了清洁工。暂时没有开这个系统，就没有人会出事。 　　直到死者独自出行时，因为闻到食物臭味，开启了带强毒的风扇。而飞船自动驾驶回来时，秘书和清洁工进来，同样因为闻到食物臭味，开了带了弱毒性的风扇。我们也因此中毒。” 　　“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得知死者死讯后，反而要来亲眼看看呢？”】 　　【我无话可说，钟先生说得没错。 　　我太爱他了，但听说他总是变心，所以买来了这架特制飞船。一旦他不爱我了，我就杀了他。 　　那一天其实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他要是真的爱过我，就会心烦意燥，就会独自出行，那时没有清洁工，他会因为懒惰打开清洁通风系统。如果他打开那九个通风窗，那他只会上吐下泻一阵子，就作为他离开我的惩罚吧。 　　他要是放下了，不想看我们过去的时光，就会开启那个风扇。 　　风扇的特点是，转动时是另一个图案，只有停下来，扇叶上那记录了我们恩爱瞬间的字迹才会显露。 　　既然他真的爱过我，那就请他……永远死在，想忘记对我的爱这瞬间吧。 　　所以我听到他死讯的时候，才迫不及待来见他一面啊。】 　　“靠！原来是这样！”读者直拍大腿。 　　《幽灵杀手》的连载时间比以往任何案件都要长，涉及的信息非常多。除了真凶“我”的，还有各种配角的细节，以及治安官和钟先生的幽默互动。在读者看来就是一再反转，天天都有热帖飘在论坛上方。 　　“这次案件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更加细节也更加难猜了。而且还注重刻画人物心理，我对钟先生剩下的案件非常期待！” 　　“采用凶手的视角，在凶手最后自白那一刻真的让人毛骨悚然。代入感太强了。因为我看书总是代入第一视角，自然觉得第一视角就是安全的。没想到啊，我才是幕后黑手！” 　　“那个时先生居然是主线人物，还和钟先生认识。大家看，这三言两语的描述更让人好奇他俩的关系了。” 　　【我在认罪时递给钟先生一张名片，是我的心理医生时先生的。他嘱咐过我这么干。 　　名片背后还有一行字：你眼前这名患者和我很像。 　　时先生和我很像吗？我只是稍微执着干净的情感而已。 　　钟先生看了脸色发白，我第一次看见这位智慧的先生这样。】 　　“看起来是大反派，欢迎我们探案集来到大长篇连载时代！” 　　“只有我看见‘很像’两个字自动加载白月光替身前夫破镜重圆剧情吗？” 　　读者们热闹地讨论，永夜的新案件好评如潮。 　　因为《幽灵杀手》有大量感情戏，荀命再度被当做对比素材。 　　许多读者跑到荀命评论区留言： 　　“争气点！让那个永夜看看你的感情线有多抓心挠肺！” 　　此时，恰巧是荀命马甲在自家论坛为永夜编大纲的时刻，也算是另类的完成了读者的心愿。可惜这群读者暂时没有发现。 　　读者们恨铁不成钢，只能眼睁睁看着荀命越来越鸽，永夜风头大盛。这次新人作家的比赛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唯物读书会最近春风得意，恨不得立刻把自家征文大赛得奖给他，可惜不符合规定。他们征文大赛的流程比较特殊，除了网站成绩分，还有知识理论答辩分。 　　“我决定了，就算给永夜题库也好，都要尽可能给永夜答辩高分！” 　　飞鸭小说网则处于焦灼一种，看到一条留言，忽然眼前一亮。 　　“标题：有没有生物知道永夜是从哪学来的那么多犯罪知识？” 　　“我好像有办法了……”大黄鸭们开始讨论阴谋诡计。“等我们的外援到，马上实施。” 　　闪光帝国。 　　大紫从地宫里挪出来，望向天际，喃喃道：“这次的书商怎么来得这么慢？” 　　作者有话说： 　　这章案件手法灵感源自《圣女的救济》。 第29章 无人问津 　　闪光帝国，恒星之庭。 　　它的某颗外围行星，少见地迎来了其他种族的客人。这些客人都是来参加闪光帝国的预售试阅会的。 　　闪光帝国心性高傲，这个预售试阅会是少见的宣传活动。 　　“最近闪光帝国有点奇怪，它们都没有在笑了。”一位读者小声和伙伴说。毕竟它们在人家的地盘说人家坏话，还是要低调点。 　　“闪光帝国以前出版的书很好看。”一位同样是长生种族的外星人说道，“谁知道它们质量越来越低，还不是因为老是笑人家作者的作品。这样谁会愿意投稿呢？” 　　“以前它们的笑声可吵了，最近却静悄悄，是不是转性了？”读者问道。 　　长生读者道：“是吗？我耳背。” 　　“我听说啊，我们听不见的原因，是最近闪光帝国都待在地宫里！”另一位读者分享自己吃到的八卦。 　　长生读者说：“这不好，不晒太阳，会骨质疏松咧。” 　　“老人家您辛苦了。”其他读者给这位长生读者让出了更大地方，继续小声吃瓜，“闪光帝国不是变了性格，是学会了隐藏。其实，它们每天都在地宫狂笑！” 　　“有道理，确实是它们能干出来的事……”吃瓜群众们露出“我懂的”的表情。 　　“应该是这次征稿质量太差了，它们总算学会反省了吧？” 　　“那我对这次试阅会有心理准备了。” 　　天空中依稀可见大紫的身影，众多读者连忙闭嘴。 　　大紫平稳降落，开始主持试阅会的诸多事宜。它分发了调查表，回收各读者的对第一批出版计划的意见。 　　长生读者翻了翻自己看到的书名，叫做《古墓密码》，眯着眼翻到下一页。 　　半小时后，它才刚看完前50页，整个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其他读者都有些担心。 　　只见它颤颤巍巍地抬头，声音都抖出波浪符号：“大紫崽啊，你们可千万不要忘记了历史咧！” 　　大紫从不低头，一直居高临下地看着渺小的读者们，听到这句话却有些触动。 　　《古墓密码》里有强烈的历史因素。 　　它们没办法建造书中那样酷炫的地宫，是不是因为它们不注重自家历史呢？ 　　闪光族自地底诞生，所有历史的符号都印在自己的本体，谁会关系一个矿石身上不同的地质痕迹呢？ 　　其他读者则一惊，居然有外星人敢把闪光帝国叫崽，而一向高傲的种族居然没有动怒？ 　　“这本书很好看咧！”长生读者拄着拐杖把复制本分给其他读者。其他读者连忙伸出双手接住，在自己位置上颇为好奇地翻阅。 　　一小时后，整个试阅会都炸了！ 　　“太好看了！什么时候出下一部，作者写好了吗？” 　　“靠，什么永夜荀命，我看通通都比不过沧海！我认为此次征文之战，《古墓密码》才是最好的！这就回去论坛发帖！” 　　“怎么你这时候只想着引战啊……实体书的质量根本不是网文可比的好吗？翻阅实体书，我的大脑好像睡在了毛团星人的本体上，只要一闭眼就能睡着。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太舒服了，我甚至有种要升级阅读能力的感觉。” 　　大紫听着这些试阅读者对《古墓密码》的评价，十分欣慰。闪光族一向少与外来生物对话，也不欢迎外来生物，因为外来生物携带的微生物会摧毁它们坚硬的身躯。可是想到自家的名声，大紫还是低沉地说了一句： 　　“届时，《古墓密码》将有限时购买附赠活动，欢迎选购。” 　　回去地宫后要把《古墓密码》的印量翻一倍！ 　　读者们抬头看着大紫，觉得闪光帝国似乎不是自己印象中那样。 　　太空。 　　“即将跳跃至旁石星系，请各飞船不要断开链接，严禁乘客出舱。” 　　一艘行星级巨轮向它身后细长蜿蜒的船队发出通告。 　　宇宙时刻在运动，想走固定航线必须依附这种行星级巨轮，才不会在星际穿越时迷失方向。船队中，有几架飞船格外显眼。中心的主船在外观上就装备了许多武器，周围还悬浮整齐划一的警卫船列。这是实体书商人的商船，某种意义上和地球的运钞车一样重要。 　　商船上，几位外星商人正借着寒暄刺探对方的情报。 　　“闪光帝国是老合作方了，我打算这次进个二十万本。” 　　“二十万？你就太不厚道了吧，我打算进货三十万。” 　　“为什么你们这次进货这么少？”一位外星商人疑惑道，它十分瘦高，几乎要顶到天花板，“上一次大家都不是百万打底的吗？上次卖得不错，我这回可是预定了五百万。” 　　其他书商面面相觑，朝这位异类假笑道：“看来你消息不太灵通啊，这也没办法。宇宙中谁先获得一手消息，谁就先赚钱。”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瘦高商人更加疑惑了。 　　见它如此着急，其他外星人干笑一声，说道：“旁石星系的飞鸭商会，你听说过吧？” 　　“我当然知道，但它们的主打业务不是网文吗？网文和实体书根本没有可比性。实体书的文学价值要更高，能反复翻阅，读者可不是单纯为了爽快而花钱。”瘦高商人露出不屑。 　　“这你就错了。写得简单直白，也成了实体书的新趋势呢。”其他商人神神秘秘道，“看到距离我们0.3个天文单位的飞船没？它们是来自盘曲星系的明星作家，就是以写网文出道，然后实体书也大爆，贩售量首个行星日就破亿了。” 　　其他商人靠得更近些。 　　“它们恰巧旅行到这里。旁石星系的飞鸭商会碰巧邀请他们入驻。这一路上，它们的草稿也写好了，我有个线人，说试阅会反馈相当棒。就等着出版。你看，你要买谁的书？” 　　“唉！我之前嘴快，预定了闪光帝国的八十万本，现在都后悔死了。”一个商人一提到这个就哭天抢地，“没资金买飞鸭商会的了，是我没有赚钱的命啊！这位同行，如果你能退款的话，就赶紧退款吧。” 　　“我就退了。”一位商人板着脸。 　　“这这这，行商要有诚信。”瘦高商人为难道，“而且，闪光帝国出版的书，还是有保障的……” 　　但其他商人都投来不赞成的目光。 　　瘦高商人低下头，它知道闪光帝国傲慢的传闻，收来的稿子一届不如一届。难道这回征稿会突然变好吗？ 　　这次或许要大亏一笔了…… 　　运书飞船猛地抖动一下，众飞船眨眼间已经跳跃至旁石星系，然后各自解散找到目的地降落。而行星级巨轮会自动被港口恒星捕获，绕港口恒星四分之一周后再加速离开。 　　运书飞船来到闪光帝国的恒星之庭。 　　大紫周身光芒庄严肃穆，维持着闪光族的高傲。 　　一些书商反悔退款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它根本没来得及调整印量。但出于骄傲，它只是沉默地进行实体书交易。买了最多的瘦高商人来提货了，大紫仅是微微点头，表示对对方诚信行为的感谢。 　　众多实体书，最后只被提走两千万册。 　　大紫的储书地宫仍然挤得满满当当。 　　等众多书商离开后，大紫沉默地返回地宫，点开光脑群聊，群聊名字是“相亲相爱一族人”。 　　它缓慢运气，对着群聊朗声说： 　　“你们—— 　　再挖我的地宫我要不客气了！” 　　…… 　　瘦高书商准备先在旁石星系卖书。他们这帮书商都会如此。 　　它来到自家线下实体书店，想了想，还是咬牙把《古墓密码》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并且亲自撰写推荐语： 　　“闪光帝国征文大赛的获奖热门！奇幻地底世界超乎想象！限时购买附赠作者亲笔解说图册！” 　　它把标语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紧张地等待第一位客人。 　　在等待期间，它翻看了《古墓密码》附赠的小册子。首页是作者的序言。 　　“序言 　　大家好，我是第一次写序，因此还问了余烬怎么写，他说感谢要感谢的人就好。那我要开始了。感谢余烬和伽诺在本书写作期间给予的帮助，希望他们一直平安快乐。感谢荀命和永夜在我写书期间给我提供乐子，感谢蓝星赐予的灵感让我常常做梦，感谢闪光帝国愿意出版此书……” 　　“作者是新人吗？还挺活泼的。” 　　瘦高商人翻看后面的内容，密密麻麻的文字说明让它有些心慌。 　　“是不是之前看网文太多了，深度阅读的能力下降了？” 　　瘦高商人打算把附赠册子放在一边，等下班了再读。它去处理了书店其他书，期间一直盯着放着《古墓密码》的书架。 　　现在不少客人进来，看了几眼标语，不太感兴趣。它心里一沉。 　　忽然一位客人直直跑进来，仔细地看了《古墓密码》的书架。瘦高商人心中一喜。谁知客人大声问：“有没有盘曲星系来的那几位作家的书？” 　　瘦高商人苦涩道：“没、没有……” 　　“当然没有，人家还没开始出版呢。要几天后，你听错消息了。”一位客人竟然也知道盘曲星系的消息，当众聊了起来。 　　瘦高商人不忍再听，低头整理书架，打算之后再借点钱买点新书。 　　又有一位面色焦灼的客人跑进来，气喘吁吁地问：“你们、这里、有、有没有——” 　　瘦高商人礼貌地说：“没有，但我们会关注这方面消息的。” 　　“这不是有吗！”客人一拍大腿，拿起书架上的《古墓密码》，拿完一本又拿一本，足足拿了五本！ 　　“给我包起来，谢谢！” 　　瘦高商人面色一喜，快速包装好书籍，语气亲切地问：“您是从哪里知道我们的书籍信息的？” 　　“哦，我之前参加了闪光帝国的试阅会。快点，我等着看后续呢。”客人说道。 　　“已经包装好了，请慢走！”瘦高商人亲自把客人送出店外，看着客人急不可耐的背影，心里终于有了点底气。 　　它返回书店一看，糟糕，自己的赠品忘记送了！ 　　只好先包装起来，等那位客人回来取。 　　瘦高商人亲力亲为地把所有赠品都打包好，预备等下一个客人上门。 　　可店里人来人往，而放着《古墓密码》的书架却人迹罕至。瘦高商人皱眉摇头，以为那位急匆匆的客人只是特例。 　　直到快关店的时候，才有一个闲散的客人随机淘书买到了这本。这回瘦高商人没有再忘记打包赠品，依旧语气亲切地送客人出去了。 　　它回看满当当的书架，内心一阵叹息。 　　…… 　　《古墓密码》无人问津的消息传到席余烬这边。闪光帝国并没有责怪席余烬，反而说是他们的宣传策略出错了，按照合同先给了一部分定金。 　　但如果后续《古墓密码》依旧销量惨淡，沧海和闪光帝国的合作也到此结束了。不会再有分成，更不会再有续集。 　　席余烬礼貌回复，尽管他整个人都要蔫下来了。 　　他还得知了一个坏消息，与永夜有关。 　　星网有太多混杂的语言，上网难度翻倍。这个宇宙莫名其妙的没有翻译AI，简直比地球还要落后。所以席余烬并了解信息有些困难。他最近才从《钟先生探案集》的打赏榜得知，某个书友论坛已经掀起了腥风血雨。 　　“怎么打赏榜还有要我把‘荀命’写进去的？这难道是个大众名吗？” 　　席余烬深感外星文化隔阂，通过打赏榜上面的地址摸到了书友论坛。 　　论坛热帖高悬。 　　>标题：一个前星网通缉犯的自白 　　-我是个前星网通缉犯，刚从深空监狱出来，看到《钟先生探案集》我真的越看越有代入感。有些事情，真的只有自己做过才知道细节。像是作案的动机，像是痕迹检索。我有点害怕，这回不是遇到真大佬了吧？ 　　下面跟帖众多，一刷新就多出十几页，绝大部分生物都在表示震惊。 　　震惊！他们怎么没想到这点！永夜写书写得那么好，那么真相只有一个！永夜是相关从业者！ 　　“我也很震惊，我的马甲塑造哪里出错了？是我还精分得不够厉害吗？” 　　席余烬大为不解。 　　他很快想出解决永夜这歌麻烦的办法，直接蓝星官网出个无不良信用的保证书就好了。宇宙黑箱，就是用来黑箱操作的。 　　他只是担心永夜这个笔名的名声。 　　要是染上了通缉犯的印象，以后的文章可能就不太好卖了。 　　“这个宇宙的生存和赚钱怎么都那么难啊……” 　　席余烬有些心累，整个人都物理意义上的黯淡了许多。 　　沧海赚得很少，荀命干脆没赚钱还被薅羊毛。 　　原本永夜是最能赚钱的，也让他最放心。 　　然而，席余烬在地球时被群狼环伺，花钱赚钱都不爽利。也许是补偿心态，他在这个宇宙很容易冲动消费。 　　去逛实体商场时，还有伽诺在旁边帮忙，自己尚且能克制。 　　可一旦独处时，他看着自己的钱包余额，一瞬间那种能买下整个宇宙的狂妄、冲动、目中无人的感觉瞬间浸没了他，他好像能一掷千金！金钱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他心痒难耐，用10万尘砂买下了写作AI的20次使用权。 　　扣除了之前在商业星吃吃喝喝的钱，他现在账面上，只有4万尘砂。 　　这不是和来旁石星系前一模一样嘛！ 　　四舍五入根本没赚钱！ 　　此刻会客厅的门打开，伽诺抱着手稿进来，看见垂头丧气的席余烬明显一愣。 　　席余烬忽然更丧了。他没钱了，岂不是付给伽诺的钱都没有了？伽诺的工作是按量付费。伽诺一直没有提出离开，看来他的能源很贵，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凑够钱。席余烬要是不能为之后的工作付费，伽诺就会理所当然地离开。 　　可是席余烬不想连个聊天的同伴都没有。 　　他还要表面上做做样子，于是对伽诺露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 　　伽诺无措地站在原地。他能看出余烬诺现在处于难过状态，是什么原因？他能解决吗？他以什么立场解决呢？ 　　他只能同手同脚地把手稿放在席余烬面前，数次欲言又止，脑中没有任何可以调用的语句。 　　“我没什么事。”反而是席余烬看出他的窘迫，主动解围。 　　席余烬自我调节的能力很强，他顶多难过一会儿，现在内心已经有了找乐子、啊不、解决难题的新方法。 　　他语气如常地对伽诺说： 　　“只是我的挚友出了些情况。沧海的书卖得不好，永夜被其他生物抹黑，荀命甚至还在倒贴连载网文……” 　　席余烬的声音逐渐变轻，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很担心他们。他们难过，我也会更加难过。” 　　伽诺的呼吸也放轻了。 　　虫族一向情感淡漠。以虫族常识来说，安慰情绪这种事，是由最亲密的伴侣负责的。 　　如果换算到蓝星的挚友习俗，就应该由挚友负责这件事。 　　可是飞船空空荡荡。从伽诺登船那一刻，他就没有看见过他们的身影。席余烬几乎操办了飞船上的一切事务。 　　这种挚友根本不合格吧？ 　　他看着努力遮掩情绪的席余烬，内心复杂情感翻涌。 　　你日夜心心念念担心别人，怎么不见别人在你难过时出现在你身边呢？ 第30章 半场香槟 　　“伽诺？”席余烬注意到伽诺似乎有话想说。 　　伽诺回过神，掩饰道：“我在想……翻译的一些难题。” 　　他在虫族里是不折不扣的战士。虫族阶级森严，连文娱活动也会区别对待。在他的大脑库里，艺术简直是荒漠一片。除了很容易读懂的狗血文，他很少感知到其他文字里的情绪，仅出于破译密码的敏锐度将文字准确地翻译。 　　可还是少了一份艺术性。以前席余烬不在意这些，伽诺自己也没留意到这个点。今天却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余烬诺的朋友都是小说家，那他尝试在这方面努力一下……以后应该有更多共同话题吧？ 　　只是想如余烬所愿，两人可以多聊天而已。 　　伽诺不太确定。 　　对面的席余烬则立刻坚定内心，要多开马甲多赚钱，争取稳住两人的合作关系。 　　“文字的艺术性与音律有关。”他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之后教你读蓝星的文字吧。” 　　伽诺无声点头。 　　席余烬又期待地问：“那伽诺家乡的语言呢？我可以学吗？这样我们可以更好交流。” 　　伽诺语气平淡地拒绝：“我们虫族对文字的管控十分严格。” 　　席余烬察觉到伽诺总是回避他种族相关的事，悄悄把相关疑问藏在心底，不在明面上提及。只要相处的时间够长，他们总会了解对方的。 　　但又绕到最开始的问题。 　　只有席余烬赚够钱了，他们才有长久相处的前提。 　　切换到工作模式的席余烬，严谨地复盘所有事情的演变。首先是永夜的谣言。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因。他才不相信真的有一个宇宙通缉犯出狱后觉得永夜是同类，因为《钟先生探案集》的手法都源自地球。真正的通缉犯，应该觉得他在胡说八道。 　　他重新点开书友论坛的帖，把每个回帖都看了，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 　　忽然，他想到之前在那个找工作的万人广场，记录过一些文字工作的招聘信息，连忙拿出来翻看。 　　他的目光停在一条飞鸭小说网的招聘广告上。 　　招聘要求为：需要一定文字功底，熟悉论坛的打分模式和书单分享模式，具有高级账号为佳。 　　以地球人的经验来看，这根本是□□嘛。 　　席余烬已经猜到一点真相：永夜的成绩不错，惹同行眼红，飞鸭小说网因此下水军在论坛抹黑他。 　　页面切换到飞鸭小说网，他注意到征文大赛的剧情赛道已经上架赚钱，还有特邀大赛嘉宾，来自盘曲星系的五位知名小说家。 　　“看来情感赛道延后上架，是为了把宣传资源匀给多出来的特邀嘉宾。”他思索道。 　　席余烬势必要找出阻碍他赚钱的真凶。他点进特邀嘉宾的页面，最上方是它们的宣传照。五位高矮不一的黄色人参精拿着它们的作品一起合照，齐齐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画面太过惊悚，他关掉光脑，看着对面的伽诺冷静一下，再打开光脑，快速划过照片，直奔它们的作品库。 　　一系列的宣传语挂在作品库两侧，“盘曲星系震撼新星，引领网文新潮流”、“原创不死，以灵魂抗衡AI之巨作”。 　　中间最显眼的作品名为，《降落到新星系的我从来不输》。 　　故事里，一个瘦小的人参精，在同族中被欺负排挤。某次星际穿越时，飞船失事，瘦小的人参精降落在一个蕨类星系。主角在蕨类星人眼中身形高大威猛，、触须圆润有力，因此大受欢迎。 　　后面的剧情和常见的复仇流差不多。主角和一位蕨类星人相爱了，相约一起旅游。然而这位蕨类星人身份尊贵，被逼和苔藓星系联姻。 　　主角就从小型蕨类兵开始，一路暴打至巨型蕨类。苔藓星人赶来支援。主角继续从迷你苔藓开始，一路爆打至海洋苔藓，最终成功和爱人一起同行。 　　读者们普遍认为这本书有很多创新的亮点。例如主角不再是因为旅行同伴被害而复仇，而是为了能和同伴旅行而复仇。例如寻常网文只打爆了一个星系，主角打爆了两个。原创指数非常高，足足有50%。 　　而且作者也采用了新颖的写作手法，那就是分段成诗。一段里，几乎只有一句话，还加入了许多文字表情包（即ORZ这种表情符号），直白易懂，情绪一目了然。 　　《降落到新星系的我从来不输》，一经上架，就引爆整个小说平台！ 　　而其余作者迅速跟风，其中有四位作者同样获得喜爱，其代表著作分别是《我，人参精，降落在触须数量主义至上的星系》、《如此干瘪的我也能获得喜爱吗》、《飞船失事后试图在陌生星系定居有什么错呢》、《什么！在这个星系我居然是战力第一？》。由此衍生出爽文新流派，降落流。读者们喜滋滋地称呼它们为“原创五角星”。 　　席余烬：啊这。 　　席余烬再度关掉光脑，试图不带偏见地去思考这些小说。 　　实话实说，他确实挺感兴趣的，他真的很想看看人参精如何大战巨蕨苔藓联军，那一定惊心动魄草木横飞日月无光。这个场景出现在哪一章？他能不能立刻跳过去看？ 　　他都如此好奇，难怪这类书会火。 　　“降落流”在盘曲星系大火。但原作仅授权在盘曲星系连载，所以其他星系的读者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文。如今它们空降在飞鸭小说网征文大赛复赛，连载它们的精修版，自然吸取了诸多流量。 　　“难怪情感赛道的奖品都要少一倍，原来早内定好了剧情赛道的冠军……”席余烬将所有细节相互印证，一步步摸清处于黑暗中的对手。“如果我是飞鸭小说网，提升剧情赛道的奖品质量，除了支付嘉宾的邀请奖金外，还能作为一个宣传噱头，可谓是一举两得。” 　　“荀命，怪就怪在你生不逢时……” 　　那么沧海又是怎么回事？ 　　席余烬搜集近期出版的相关资料。 　　原来降落流实在太火，在网文连载后还成功出版了。飞鸭小说网同样争取到它们在旁石星系的网文出版权。 　　“‘降落流’原创者登录旁石星系！实体书预售活动一，在前一个宇宙时购买即赠送作者亲笔签名！” 　　“实体书预售活动二，推荐一名好友前来购买，双人共同买书即获得八折优惠！” 　　“实体书预售活动三，发表相关书评，有机会参与周边大抽奖……” 　　在这个宇宙中，实体书的出版量相当大，所以几乎不会有作者亲笔签名这种活动。然而人参精有个好处，它有非常多触须，可以一次性签10个，因此这个宣传活动吸引了很多新读者。 　　沧海的《古墓密码》，当然是无人问津了…… 　　掌握完信息后，席余烬马不停蹄地开始码字，今天的码字任务还没有完成。在伽诺看来就是又去安慰所谓的挚友们了。 　　他的笔一不小心戳破了稿纸，他只好面无表情地更换稿纸。 　　他难得控制不了力度。看来不仅要文学修行，也要找个时间活动筋骨。 　　…… 　　书友论坛的热帖更新得很快。 　　星际时代，信息大爆炸，热词一秒更新一个。之前热议的永夜荀命早就在论坛首页不见踪影。这在宇宙生物中十分常见。现在大家讨论的，是盘曲星系！原创五角星！出版预售活动！ 　　>标题：付钱看完网文后再花钱买实体书值的吗？网文比实体书便宜很多。 　　-当然值得！众所周知实体书是奢侈品，而网文出版版本又比实体书便宜一些。旅游生活那么无聊，来点轻奢品点缀也好。 　　>标题：这次三庭之争是不是已经争出结果了？ 　　-赞同。“原创五角星”的能力实在太好了。它们不止是在写书，还拯救了亿万个嗷嗷待哺的爽文读者啊！是以一己之力对抗智械族AI的大神作者！虽然也有写实体书很好的作者，或者其他流派写网文写得很好的作者，但论功绩都比不上“原创五角星”。 　　-永夜不算开创了侦探流派网文吗？ 　　-永夜是谁？ 　　-永夜能和AI打？ 　　-永夜的文读起来太费脑子，看了两个短篇就不想读了。睡前我只想读剧情向爽文，刚刚把原创五角星的连载追平，艰难等下一章中。 　　>标题：有没有和我一起拼飞鸭出版的预售活动。我原本只看实体书，不看网文，对这个不感冒。可是这个预售活动太吸引我了。飞鸭不愧是专业商人，又被心甘情愿坑钱了。 　　-飞鸭这次找对小说家，成功进攻出版业，说不定以后旁石星系只剩下它这一家商会…… 　　诸如此类的讨论在论坛刷屏。但还是有一小撮读者对永夜他们念念不忘，毕竟打架也打出感情来了嘛。它们检索关键词，时不时顶起相关帖子。 　　荀命最近拖更成性，荀命的读者们逐渐拧成一条绳，千奇百怪的吵架阵营都转成“荀命你这个坑货别让我线下找到你”。 　　永夜的读者们则仍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决，那个说自己是前宇宙通缉犯的帖子怎么删了？只剩下不知来源的截图、P得跟真的一样的所谓内部员工对话，给永夜的真实身份盖上一层阴影。 　　和席余烬猜测的不同，其实宇宙生物没有那么多道德感，不会因为作者是通缉犯就不看。宇宙太大，读者们遇见通缉犯的概率可能小于遇见新生黑洞的概率，还不如关心新生黑洞呢。大家只是明面上做做谴责的样子。 　　实际上觉得……更刺激了。 　　唯物读书会的成员则战战兢兢得多。 　　它们小心翼翼地措辞，发送邮件询问永夜具体情况，闭眼祈求唯物主义之神保佑。 　　不知过了多久，永夜才回复道： 　　“你好，已在蓝星官网申请证明，地址是EARTH:001，希望贵平台能出告示转告读者们，万分感谢。” 　　唯物读书会长松一口气。 　　一个成员点进蓝星官网，看见“蓝星公民事务公示处”有一张告示： 　　“公民永夜信用良好，无不良记录，为蓝星论坛做出诸多贡献，兹此证明。”落款是余烬的书法式签名。 　　有一个星系证明，看来永夜真的是好人。 　　唯物读书会彻底放心，赶紧在唯物文库上编写澄清公告。一位成员对永夜非常尊敬，仔细浏览蓝星官网，碎碎念道：“原来永夜先生是从这个星系出来的。” 　　成员点开蓝星官网的文人榜，发现居然没有永夜的名字。在众多陌生无翻译的人名中，它只认得出“余烬”，只有这个名字有翻译。它有些惊讶，还有比永夜先生更厉害的作家吗？ 　　它四处乱翻，找到了《读本》官网的链接，点击网址跳转。 　　“哇，是完全陌生的风格。” 　　唯物读书会成员都涌到这个光脑前，对水墨风格发出惊奇的感叹。 　　“但是这个杂志只有两期，这就是蓝星最出色的杂志吗？”也有成员感觉某些异样。 　　“看看就知道了。” 　　《读本》杂志第一期已经翻译了80%，它们连猜带蒙看懂了那个短篇，意犹未尽，纷纷感叹蓝星真是一个底蕴丰富的星系，那或许是个文学圣地！而标在封面页的余烬，也在它们眼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感谢永夜先生，让我发现了一个看文的新地方，我要马上点订阅。” 　　成员开心地返回首页点下订阅键，再一下滑，它惊喜地发现还有评论区。它赶紧点进去看看有没有同好在，它还有很多名词看不懂呢。 　　“快过来看！”成员突然爆发出尖叫，“永夜先生也在评论区留言了！他是《读本》的读者。哈哈，我要赶紧留言，让所有生物都看看我的ID和永夜先生贴着！” 　　“没出息……”其他成员面带鄙夷，出于塑料同事情，还是走过来看看它要怎么留言。 　　于是所有生物眼睁睁看着页面再一下滑，永夜那条留言已经有了一个人回复。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所有海鲜生物在刹那间，大脑还没意识到那意味着什么，身体先意识到了。它们面容与足肢仿佛被按下慢速按钮一样慢慢扬起惊讶的弧度，拥有吸盘的张开吸盘，背着壳子的翘起壳子。一切都那么慢，直到那个惊人的消息终于处理完毕，闪电般地输送到大脑。 　　“不可能吧！” 　　光脑前的成员迅速两指放大屏幕，让那个最不可思议的名字占据整个视野。 　　所有生物齐齐后仰，仿佛被那个名字的光芒震倒： 　　“永夜先生居然和……认识？” 　　…… 　　一位外星人正拿着它刚买的书回到飞船上。 　　它叫做波波，在淘星旅途中赚了很多钱，热衷于享受实体书的快乐。它对闪光帝国的名声略有耳闻，所以并不关心它们的征文大赛。它喜欢在书店随机买书，淘到好看的比淘到新生恒星都要快乐。 　　它刚刚随机买了一本《古墓密码》，随书附赠一本小册子。它先翻开小册子快速扫一眼，资深读书客已经可以从序言中大致了解本书的质量。 　　它看到“余烬”两个字，心头跳了跳，前不久从边缘地带回来的淘星者似乎谈论过这个名字，但也可能是巧合。 序言都是感谢的内容，没什么价值。后面的图文说明有些有趣，它饶有兴致地看了几页，对正文的期待高涨了几分。 　　享受完这些前菜，是时候享受正餐了。 　　波波这才开始翻阅《古墓密码》正文，这一看，三个宇宙时转眼间过去了。 　　翻到某个章节的停顿处，它猛然从阅读节奏中惊醒，倒吸一口凉气。又赶紧捞起附赠的小册子，根据正文上的指引翻到更详细的解析。 　　它停在“百人倒悬坟”这一页，详细看上面的解说，百人倒悬坟其实是个食人鱼饲养场所。外来盗墓的人中了机关就会滑进拘束锁里不得动弹，硬生生成为食人鱼的食物。但河下留有空洞，利用潮汐之力可以破解这个机关。 　　“地底世界居然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 　　“太玄妙了……”波波啧啧称奇，“作者怎么想出来的？” 　　“符咒文化、八卦文化、周易文化又是什么？” 　　波波赶紧翻阅小册子，竟然觉得这个赠品的有趣程度不亚于正文。可惜小册子内容有限，不能详细介绍。波波上网搜素了相关词条，无一所获。这种很好奇，但是得不到解决的心情真的很折磨！ 　　它只能抱着遗憾去看正文，又被正文离奇的情节所吸引。第一人称使它有极大的代入感，在惊悚的时候跟着主角害怕，在主角耍宝的时候跟着他哈哈大笑。情节跌宕起伏，主角和他兄弟的相处也是相当有意思。 　　然而，整本书在主角遇到新麻烦时戛然而止。 　　“怎么没有了！” 　　波波仰天长啸。定睛一看，封面上写着《古墓密码壹：河与海》 　　“还好还有下一部，但作者什么时候出？不行，我得问问书商。”波波对这书籍和它的赠品爱不释手，觉得上面的包装都精致得可爱。它又忍不住从头翻看一遍。 　　在拨通书商的通讯频道前，波波想到有个书友论坛，连忙先切去那里分享。 　　一进去是满屏的“原创五角星”，之前还是满屏的“永夜”，再之前还是满屏的“荀命”。一看就是网文相关话题，只有那些被网文惯坏的读者才一天一个话题。 　　波波不太喜欢网文，认为它们没有阅读的厚重感。而沧海的小说恰巧相反，需要仔细读，反复读，在趣味横生的故事内亦有厚重的历史感。这么一看，这些书友都不识货。 　　波波特意检索《古墓密码》，找到最多跟帖的讨论帖。 　　“《古墓密码》真的太好看了！在试阅会时让我心心念念了好久。结果出版实体仅有一册，还不是完结的！明明我买了实体书，怎么还是要忍受连载的煎熬啊。” 　　波波连忙跟帖夸夸。 　　帖主又留言：“不过也有个缺点，好多专有名词看不懂。” 　　波波回复：“你没有领赠品吗？附赠的小册子解释得很有趣，勾起我的更大好奇心了。” 　　“什么！”帖主十分震惊，“闪光帝国出版的小说还有赠品？看来是我当初惯性思维，走得太急了没有领赠品。希望书店老板给我留着，我可是买了整整五册。” 　　“现在还有哪间书店有《古墓密码》卖吗？我跑了好多家，书店主推都是原创五角星，没有进货沧海的小说。” 　　“我有那家书店的坐标，是XX恒星第X颗商业区XXX处。那家书店很多，一架子都是。不说了，我先去领赠品。” 　　帖主还多说了几句。 　　“我觉得实体书的魅力完全是网文不能比的。不说原创五角星这种异类，单说之前比较火热的永夜，破案很新鲜，可惜都太短了。上一个篇章总算写得长点，但新篇章到现在都没更新。那个荀命也是，每天追追连载得了，他最近也变坑了，那当然是走向被读者们遗忘的结局…… 　　还是沧海好啊！实体书有更好的阅读体验，能装点门面，还不用担心坑文！” 　　帖主说完这一大堆，赶紧跑去书店拿回自己的赠品。 　　今天的书店依旧没什么客人来买《古墓密码》，瘦高商人惆怅地望向远方。它看见帖主急匆匆赶来，想起是昨天购买了五本的大顾客，立刻笑脸相迎，拿出包装好的赠品。 　　帖主接过赠品，看见一个陌生客人同样面色匆忙地赶来，抱起书架上的《古墓密码》就要结账。瘦高商人稍显喜色，今天开门就有生意，看来能期待一下不亏那么多钱。 　　“闪光帝国宣传不行，只能靠《古墓密码》的硬质量了。” 　　帖主生起几分忧虑，马上转为拿到小册子的兴奋。 　　它在路上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翻开赠品的第一页，大大的“序言”两字映入眼帘。 　　嗯？ 　　不确定自己是否眼花了，再看看。 　　啊？？ 　　它几乎把书页帖在眼前，大大的眼珠里照出那两个知名小说家的名字。 　　…… 　　“气死我了！荀命这个陨石精！” 　　在这个宇宙，鸽子是个常常拖延的生物物种。因为有一次因为它们的拖延，反而错过了和鹰派的战争，所以又被称为“和平鸽”。对于那些常常拖延的小说家，读者们就送上爱称“鸽子精”。 　　而那些挖坑不填的小说家，就被称为“陨石精”，即上面全是坑的意思。 　　读者对于陨石精最愤怒的诅咒，无异于“陨石精是要被打碎的”！ 　　最近，荀命越更越少，还常踩着死线更新，在读者口中已经从“荀命大大”进化到“鸽子精”再到“陨石精”。如果《童话生死恋》是收费的，他们将更加愤怒。 　　一些读者分外不满，在坑里艰难蹲守。 　　直到今天它们恰巧发现荀命的个人专栏是能点进去的！ 　　阴差阳错下，它们找到了《读本》官网，以极为敏锐的直觉一眼瞥见了荀命在水评论区。 　　霎时情绪上头，它们根本没管和荀命聊天的是谁，直接以大量回复刷过去： 　　“荀命！！更新！！” 　　…… 　　“嘎嘎嘎！让唯物文库嚣张那么久，已经是我们飞鸭手下留情了！”大黄鸭们在会议室开香槟庆祝，泡沫冲刷过它们的羽毛，羽毛变得锃亮。 　　“而且我们一出手，连闪光帝国都毫无反抗之力！嘎嘎！”黄鸭BOSS振翅高呼，诉说它的伟大蓝图，“占领出版平台后，我们就可以接着垄断能源平台，再以此为跳板，整个旁石星系的价格都由我们说了算！飞鸭商会将走向伟大！” 　　“走、向、伟、大！” 　　“不好了！” 　　一只小黄鸭急冲冲闯进来，打破了会议室欢乐的氛围。 　　“BOSS！流量监测数据显示，我们五个外援的搜索量正在下降……而‘蓝星’的讨论度正急速上升！” 第31章 马甲坑了 　　蓝星的搜索量指数暴增。 　　一个令人惊讶的标题高悬在论坛首页。 　　>标题：原来荀命和永夜认识！！！！他们都来自蓝星！！ 　　跟帖数一秒增加一个零。 　　所有认识他们的生物都震惊极了！ 　　一位喜爱永夜的读者正划一下屏幕，愣神一下，久久没有从这个消息中缓过来。它属于非常讨厌情感小说的那种读者，所以分外看不惯荀命。在之前荀命VS永夜投票中拉了好多同伙投永夜，看永夜票数遥遥领先，得意了好一阵。 　　可是，现在告诉它，永夜和荀命来自同一个地方，相互认识？ 　　而且，不是普通的认识？ 　　看看他们聊天的评论区，都快赶上一章的更新了！你们在聊什么！ 　　－荀命：@永夜，我对时先生的塑造相当有想法 　　－永夜回复：…… 　　－荀命：@永夜，你在卡新文对不对？我看到了哦？为什么要忽略一个行走的情感专家呢？我来给你指导吧，《幽灵杀手》的凶手就设置为病娇！ 　　－永夜回复：…… 　　－荀命：@永夜，别写文了，还没到截稿日，出来玩，阿不，出来采风！ 　　－永夜回复：…… 　　围观的读者深深震撼了。 　　永夜偶尔会回复读者的疑问，它能从只言片语中揣摩出，永夜是个逻辑严谨、神秘莫测的作家。如果那个说他是通缉犯的传闻是真的，说不定还是个隐藏的变态呢。 　　只有某次永夜在提及他的友人时，语气会稍微不同： 　　“感谢我的友人的倾情帮助，要没有他我早写完了。” 　　那时大家都猜这个友人一定是损友类型的，而且关系很好。 　　没想到根据《读本》评论区的回复，这个友人，就是荀命！ 　　就是那个写狗血文的荀命！ 　　永夜！你在干什么啊！ 　　为什么又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你一定是出于礼仪对不对！你绝对不是把对方的建议从头到尾看完了吧！ 　　跟着荀命这个陨石精出去玩拖更什么的，绝对不要啊！ 　　“等等……时先生、钟先生和治安官……”读者面色灰白，“三角关系，难道真的参考了荀命的建议？” 　　虽然仔细想想有点刺激，还有点小期待。 　　但仍然觉得是一道晴天霹雳！ 　　它火速注册了《读本》官网的账号，按下订阅键，在永夜出没的场所留言： 　　“永夜！治安官和钟先生就是最佳拍档！千万不要拆！” 　　另一边，荀命的忠实蹲坑读者愤怒地巡逻评论区。 　　它们看见荀命的留言，有点点形象破灭的感觉。 　　荀命从不回复评论区，它们则从那些细腻的文笔中猜测到，荀命，应该也是个温柔和善、时而伤春悲秋、情感细腻的好作家。 　　他一定在读者不知道的地方，默默看评论区的意见，然后努力修改。 　　他一定在很努力地完成《童话生死恋》这篇文。 　　他一定是个好人。 　　结果，这个在疯狂水评论区的人是谁？你顶着荀命的ID干什么！ 　　原来荀命，在看别人的小说，在和同伴找乐子，在吹水编大纲，就是不在更新。 　　原来它们只是一厢情愿！ 　　荀命，你这个老贼！ 　　让我看看这个整天勾着荀命老贼聊天的是谁？怎么是你！永夜！ 　　这个让荀命老贼宁愿帮忙编大纲也不想更新的人是谁？怎么还是你！永夜！ 　　这个同意荀命老贼到处吃喝玩乐却放任读者艰难等更新的人是谁？怎么到处都有你！永夜！ 　　荀命，回头吧，他的粉丝是除我们以外骂你最狠的人，你脑袋怎么就不清醒一点呢？你写了那么多狗血文还不懂，只有最恨的我们，才是爱得最深的啊！ 　　一部分读者分流去读荀命的前作《真假豪门》，喝到好一盆狗血，暂时不去理会荀命。 　　另一部分读者在所有荀命出现的场合蹦哒，势要劝荀命回头是岸。 　　两波读者就在《读本》评论区相遇了。 　　－永夜：长夜漫漫，望着太空，深感人类的渺小。 　　－荀命回复：黑，真黑！飞船好大！ 　　你们……该不会……住在同一架飞船吧？ 　　难道，蓝星的挚友另有深意？ 　　对比之下，只是因为有点惊讶前来围观的沧海读者，觉得沧海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简直是天使。 　　看，虽然沧海也跟着出去玩了，可是他走实体出版，还不允许人家出去采风吗？ 　　沧海还那么活泼地在评论区写文评，偶尔围观吵架。 　　和它们想象的古板大佬完全不一样！ 　　沧海居然是那种阳光型的。 　　它们在评论区暗搓搓打广告。 　　《古墓密码》，真的很好看！ 　　三个人的作品各项数据直线上升，其中沧海增长得最快。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和永夜荀命很熟的新作家。而且从评论区看，沧海性格不错，宇宙生物对他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飞鸭商会。 　　五个人参精听闻热度被超过的信息，表面上毫无波动，实则悄悄卷起了触须。 　　它们在盘曲星系被捧惯了，很难接受有小说家热度超过自己。 　　“不用担心。”一位人参精说，“我们有存稿，来一次爆发式更新吧！” 　　飞鸭小说网立刻刷出了它们新作的十连爆更。 　　然而只在论坛上引起一些水花。宇宙生物们喜欢更有意思的东西，现在最有意思的活动是： 　　“猜测作家的真实性格，请凭借直觉将作家属性和他们的性格连线。 　　作家：狗血小说家、侦探小说家、盗墓小说家 　　性格：彬彬有礼说话都带咏叹调、混沌乐子人到处看热闹、活泼阳光时刻怀着感激之心” 　　不出意料，所有不认识他们的都连错了。 　　看热闹的生物越来越多。吃八卦是所有生物的天性。一些连错题的宇宙生物顺带去了解蓝星最近发生的事，愉快地围观那些读者在评论区对线。 　　蓝星相关热度不减反增。 　　看到这些的人参精有些不虞，但还是维持着表面和平道： 　　“不用担心，我们有飞鸭赞助的宣传活动，我们可是毫无争议的盘曲星系第一。” 　　于是，论坛忽然增加了几条水帖，说盘曲星系的原创五角星正在签名。小说家的签名十分罕见，到时候一定要买实体书！ 　　帖子里还附了人参精在签名的偷拍照。 　　可惜天算不如人参精算，论坛的新话题又变了！ 　　“现在是！蓝星文坛大三角的时代！情感小说家荀命，侦探小说家永夜，盗墓小说家沧海！三头并立，共创盛世！” 　　“看岔眼了，以为是蓝星文坛三角恋时代。” 　　“也不是不行，万一呢？” 　　下面是一派乱战。 　　飞鸭商会的贵宾接待室，久久没有生物打破沉默。 　　五个高矮不一的人参精正在用长长的触须圈着笔来签名，它们的嘴巴很小，说话声十分尖利。 　　“热度又被超过了呢。” 　　“不用担心，可不要小瞧我们五个无坚不摧的友谊啊。” 　　“我们能在盘曲星系获得第一，当然也能堂堂正正地在旁石星系获得最佳。” 　　“就用那个，那个方法吧。” 　　一位最细长的人参精用触须按下一个按钮。太空中，某架飞船释放出十几个竹蜻蜓样式的绿色小飞船，自发向某个地方奔去。 　　…… 　　席余烬的光脑一直在嗡嗡地响。他点开一看，大惊失色。自家官网被黑客爆破了？怎么那么多回复？ 　　他仔细一瞧，部分语言看不懂，但似乎每条回复的字缝都写着两个字：催更。 　　绝对是来找荀命的。 　　席余烬也知道最近在荀命这个马甲更新得不太勤，所以现在正在加班加点地捋大纲，给读者最狗血、最刺激、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但读者都吵到自己面前了，不如听听读者们的意见吧。 　　“荀命写得也太狗血了，看看他最近更新的是什么？晓明出国治疗后失忆了，在国外边念大学边兼职打工。这时利华因为交换项目出国，本来以为两人要破镜重圆了。然而两人阴差阳错，硬生生擦肩而过四次没认出对方！这是正常生物能写出的脑回路吗？” 　　“荀命不把利华和学长写成一对不看，白月光永不落败。” 　　“每次都冲着狗血的名号去看荀命的文，每次都因为狗血味太冲了被赶出来。荀命，写点好的，命都给你。” 　　怎么会这样…… 　　席余烬第一次看读者们对《童话生死恋》的评价。他看后台数据好像不错，但怎么读者的真实想法其实是……很不满的样子？ 　　难道因为《童话生死恋》是免费文，大家才乐意去捧个场给点人气？ 　　席余烬有些怀疑自己了。是不是他眼中的狗血风味和这个宇宙不太适配呢？ 　　他翻看评论区其他热闹的地方，看见有读者在舞“蓝星文坛大三角”。 　　然而有个回复特别显眼，获得了许多赞： 　　“蓝星大三角，是不是有个生物太碰瓷了。我看了沧海小天使的实体出版，水平确实很好。但荀命？这个陨石精？认真的吗？” 　　席余烬内心说不清什么感觉。 　　他对所有马甲一视同仁，但此时看见这么多针对荀命的评价，也忍不住偏心荀命了。荀命毕竟是他创造出来的第一个马甲，寄托了要在这个宇宙苟一命的美好祝愿。 　　无论是在这个宇宙，还是在地球，好像部分读者都潜意识认为，写高深剧情的作家要比写细腻感情的作家更厉害。 　　可在席余烬看来，细腻感情更难写得好，让读者笑着进来哭着出去是多少作者的夙愿？ 　　甚至那些所谓以“剧情高大上”为卖点的小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其实是主角在极端情况下流露出的感情。 　　难道因为荀命专写感情戏，大家就觉得他不配与写剧情流的马甲相提并论吗？ 　　席余烬换上荀命的马甲，在光脑前敲敲打打，但那些评价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一种隐隐的不甘心使他的手指越来越沉重。他再也写不出《童话生死恋》一个字。 　　“明明有大纲，我还是卡文了……” 　　席余烬干脆关掉光脑，看向外面的宇宙。潮平号如今停在闪光帝国的一个能源商业行星的近星轨道上，伽诺去购买能源，飞船内静悄悄。 　　“伽诺什么时候回来？” 　　忽然，船外出现十几架竹蜻蜓似的小飞船，似乎锁定住潮平号，直直往这里撞。 　　席余烬立刻十级戒备，快速移向驾驶舱，要把潮平号开走。 　　但对方来得更快，猛地撞上视窗，窗上立刻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纹。竹蜻蜓后退几米，再次冲撞，窗户哗啦一声全碎了！ 　　刺耳的警戒声响彻飞船内部，然后很快变得微弱，这是因为飞船内的空气正逐渐变得稀薄。飞船内的家具都上了锁，不会飘起来，而破碎的玻璃则缓慢地划过它们。 　　席余烬渐渐听不到别的声音，他眼睁睁看着那几架来者不善的竹蜻蜓。竹蜻蜓以红光扫描全舱，最终锁定住席余烬。强烈的危机感使席余烬的矿质头发微微战栗。 　　他再次意识到，这个宇宙，是危险的。 　　“滴滴” 　　竹蜻蜓伸出红字留言板。 　　“蓝星？怪就怪在你们抢了我们的风头吧！” 　　是……盘曲星系？飞鸭商会？ 　　下一秒，竹蜻蜓叶片飞旋，闪烁着瘆人的寒光冲过来！ 　　然而一只手轻松地抓住它，将锋利的叶片揉碎，红蓝导线掉落在地，电光噼啪作响，照亮伽诺杀气四溢的脸庞。 　　他只在手部装载了黑色盔甲，缝合线上偶尔闪过暗红的光线，其余盔甲变形成一颗棱形陨石，飘在后面待机。他身后是破碎的窗户，无尽的宇宙成为此刻的背景。 　　伽诺从竹蜻蜓中捏出一个监视器，面无表情的他比所有竹蜻蜓都更像一个战争机器。 　　“你、想、威、胁、谁？” 　　伽诺用口型无声说道。 　　“啪啦” 　　他将所有竹蜻蜓都拧碎了。 　　破碎的机械碎片飘在半空。 　　伽诺缓慢看向席余烬，依旧维持着杀气腾腾的神情，似乎在寻找下一个动手目标。然而当他直视站在原地的席余烬，内心却一片空白。他不知道现在该说点什么，应该拥有怎么样的感情，虫族没有教过他战斗外的东西。 　　他只是靠微弱的本能判断，现在，应该，安慰，余烬诺？ 　　要说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是余烬诺的挚友在这里，应该能做得更好吧？但单凭他们此刻都没有出现，伽诺又判断自己或许不比那些挚友差。 　　反而是席余烬慢慢飘过来，牵住伽诺没有装载盔甲的手，带领他去到有空气的房间说话。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来到一个空房间，席余烬马上松口气，“谢谢你伽诺，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原来可以说这些话题。 　　伽诺暗暗记下这些要点。 　　余烬诺一直牵着他的手，虽然是冰冷的，但灵魂却觉得温暖，真奇怪啊。 　　席余烬则在聊东聊西，直到伽诺的表情从空白变得和往常一样，才彻底放心。 　　他松开手，才有心思回想这次刺杀活动。惊险过后，他更多的是加倍冷静。 　　宇宙生物比他想象的要更没道德。不干不净，活着没病。 　　为了争夺势力、或者名声财宝，刺杀小说家一直是很常见的事。刚刚来刺杀的竹蜻蜓，就是智械族在超时空大战期间研发的刺杀AI。 　　它违规采集了黑箱的私密信息，实施精准刺杀，目前已经销毁停产。但还是有很多漏网之鱼流传在黑市中。 　　伽诺低声说： 　　“这种刺杀AI智能程度很低，我一人足以对抗。” 　　只要他不离开席余烬身边…… 　　“刺杀AI……” 　　席余烬思索道。 　　“指示方不是盘曲星系就是飞鸭商会。” 　　“我如果不展现出足够令人尊重的实力，这种刺杀的事以后还会有……” 　　“开马甲并不能避免一切。蓝星，还是太弱了。” 　　席余烬逐渐飘起，头顶的灯光使他的影子分成三份，荀命、永夜、沧海的身影，一一在他身上闪过。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低声喃喃道：“如果要这样做，我的精力根本不够。开三个……已经够累了。所以——” 　　所以要选一个连载文暂停。 　　显而易见，他的所有马甲只有一个适合干这件事。 　　刚才还在心疼这位马甲，但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就决定是你了！请继续在愤怒的读者手下苟命吧！苟一命！ 　　哈哈，《童话生死恋》，坑了！ 第32章 四倍新坑 　　但席余烬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如果他坑了，遭遇读者们的追杀怎么办？ 　　这个宇宙可没有地球那么文明，陨石精，是真的会被打碎的。 　　他看向旁边一直冷脸思考的伽诺，问道：“伽诺，如果有100个未知生物忽然来刺杀……” 　　伽诺身后盔甲瞬间转化成平铺形态，光翼缓缓展开，宛若在行礼的中世纪骑士。 　　“我以一敌百，不在话下。” 　　伽诺沉声道，终于做出一个决定。虽然不明白心中复杂的情感为何物，但是如果说出这句话，会感觉轻松许多。 　　“以后……请由我来保护余烬诺。” 　　既然余烬诺的挚友不在，由他暂替小部分职责……应该是可行的。这也可以当成近期借住飞船的答谢。 　　伽诺有些隐隐的心虚。 　　但一不做二不休，他从盔甲深处掰下一块刻着繁复符号的石头，递给席余烬： 　　“这里有我盔甲的生物电波同频连线，如有必要，请呼唤我，我一定会来到您身边。” 　　他手上的石头如魔方般快速变型，透露出如岩浆般的暗红荧光。 　　一个会变型的小盔甲！ 　　席余烬眼里都是细碎的光彩。 　　而且，刚刚伽诺的话，意思是他们成为朋友了对吗？ 　　在这个宇宙，他终于获得了一个朋友…… 　　席余烬接过那个盔甲核心，灵魂感到一阵柔软的轻盈，似乎全身都放松下来了。他才意识到从刺杀到现在，他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只要伽诺在身边，就能带来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宇宙生物说得对，一个好的同行朋友堪比一座尘砂矿场。 　　很好！放心坑文了！ 　　…… 　　席余烬内心憋着一股劲，在光脑高速输入。他之前收到过许多反哺的精神力，可全都石沉大海。他只知道精神力存在于灵魂深处，包裹着一个恒星，却不知道如何使用。 　　今天在面临危险的那一刹那，他感到精神力有些许松动。现在静下心来感受，那个精神力却像滑溜溜的鱼一样，根本抓不住，一直在身边绕圈圈。 　　突然，放在桌上的盔甲核心被精神力捕捉住。下一秒，盔甲核心围着自己绕圈圈了，自身也咕噜咕噜地滚着。 　　就好像是……围着恒星走的行星一样。 　　所以是，自己的引力把盔甲核心捕获了？ 　　席余烬尝试左躲右藏，发现只有主动用精神力把盔甲核心推远到一定距离，盔甲核心才会啪嗒一声掉下来。其余时间，盔甲核心都在自顾自地公转和自转。 　　“还蛮可爱的。”席余烬戳戳核心，核心的公转轨道远了一点。席余烬再将核心捞得近一点，玩得不亦乐乎。 　　“就当作是蓝星人的特质吧。”席余烬自动补全蓝星的设定，“我们蓝星每人都能捕获行星不是很正常？” 　　他想继续码字，结果精神力又在周围跳舞。他想了想，盔甲核心竟然也在上下蹦迪。他思索着，盔甲核心竟然靠近光脑屏幕，利用滚动的棱角开始码字。码字内容是席余烬随便想的：hello， world。 　　“我再试试……” 　　核心随着精神力慢慢滚动，席余烬则另分心，在光脑输入别的内容。 　　渐渐的，席余烬越写越顺利，他开发了新技能，小行星码字！ 　　“给你取个名字。”席余烬捉住盔甲核心，“码字机一号，怎么样？”核心在他手掌心跳了跳。他松开手，码字机一号走上属于它的行星轨道。 　　窗外，伽诺正装载盔甲，在宇宙中练习大剑，犹如流星。 　　做自己习惯的事，应该能冷静一点…… 　　…… 　　席余烬自诩小说家，伽诺问过他要不要直接杀回去，他说还不到时机。小说家的事当然要用小说来解决。杀三五人，只能解一时危机；“杀”成千上万，才能保和平一世。 　　他原本最焦虑的就是码字速度，刚刚的码字机一号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么就不用担心拖更问题…… 　　不对，自己可是刚刚遭遇刺杀，怎么可以不利用这个最好的请假理由呢？ 　　于是他切成永夜马甲，挂上假条：“遭遇意外，暂时休假。” 　　他换上沧海马甲，对闪光帝国说：“突发意外，不能及时交稿了。” 　　这样就有空专心写新坑了！ 　　他换上荀命马甲，将书籍状态改成“暂停更新”。 　　他替荀命想说点什么，内心的不甘在汹涌。 　　最终他只在《童话生死恋》的评论区回复了一条：“我会为我自己而战。”然后置顶，让所有读者都看见。 　　他没有向读者说自己遭遇刺杀的事，利用宇宙读者的同情可太无趣了。他不需要其他生物为虚拟的他冲锋陷阵，他自己就是自己的反击防线。 　　他切上余烬马甲，在《读本》留言区专门把荀命@了出来。 　　余烬：@荀命，往前走，会有人在你身边。 　　－难得看见《读本》主编留言，第一！ 　　－什么意思？荀命老贼又干什么了？ 　　－啊，永夜第一次请假了，发生了什么？ 　　－刚刚听在闪光帝国的线人说，沧海忽然也不能交稿了？最近刷了《古墓密码壹》好几遍，怎么还有没下一部？（顺便安利一下，《古墓密码》很好看，闪光帝国征文大赛的难得佳作，买了不亏）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蓝星习俗规定这一天不能更新什么的，比如有个节目叫做“不更新日”。 　　－啊啊啊啊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童话生死恋》暂停更新了！ 　　－啊？ 　　－靠，我赶紧翻去看 　　－似乎是真消息…… 　　－什么？？？ 　　－突然愣在光脑前，四顾茫然中 　　－不要吧…… 　　－别？我？？ 　　－啊啊啊啊！！我不信！！ 　　温温是《童话生死恋》的忠实读者，每次荀命更新，它都第一时间点进去，从头到尾品读两遍，再期待下一章更新。这时评论区往往已经打起来了，所以它不喜欢在评论区留言。 　　然而今天它照常点进《童话生死恋》，看见最新章节仍然是昨天看的数字，心中一惊，已经有了不妙的感觉。 　　点开目录页，使劲往下滑，发现滑到底了都没刷出新章节。翻回书籍详情页，看见上面的状态已经变成“暂停更新”，心情瞬瞬间跌入谷底，所有鳞片瞬间炸开——荀命居然坑了！ 　　虽然《童话生死恋》还没到收费阶段，打赏功能也没开启……可是很好看！它每天都在忠实蹲坑！怎么说坑就坑了！就算坑也让晓明恢复记忆然后和利华正式谈恋爱吧！它苦命的小情侣！ 　　它点进评论区，想知道有没有更细节的消息，便看见荀命的置顶回复。 　　“我会为我自己而战。”它喃喃念了一遍，不明白荀命意图为何。他要进行一场一个人的战斗吗？ 　　而且这个语气也很不荀命。 　　它们这些粉丝对荀命的认知刷新过一次。可现在的荀命，不像是臆想中的温柔文艺，也不像在论坛中惹事不嫌事大的陨石精，而是一种……宝刀出鞘、锋芒毕露的桀骜。 　　荀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往常在评论区碰头就开始吵架的读者们，如同无序陨石般乱撞乱猜，有说荀命看见差评伤心了的，有说蓝星文坛大三角集体外出采风的，还有说飞船遭遇意外的。温温想到之前看见的吵架，心想如果自己是作者，也会难过得写不出的。它有些替荀命难过。 　　直到有读者在评论区刷屏： 　　“别猜了！最新准确消息！荀命开新坑了！放话挑战所有爽文作者！” 　　温温心头跳了跳，点进荀命的作品库，果然除了《童话生死恋》还开了新坑。 　　而且不是一个坑。 　　是四个！ 　　目前只有一个是连载状态，其他都是存稿状态。 　　荀命在作品库也留言了，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妄。仿佛什么差评、什么意外都不能使他的光芒黯淡。刚刚替他难过的温温似乎真心错付了，可它不觉得被打脸，反而有些开心。 　　只见荀命直接点名道姓： 　　“区区人参精？原创五角星？可笑。” 　　“让我来教你们怎么写作吧。” 　　居然直接和人参精杠上了！ 　　好歹是同行，这么点名真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温温第一时间感叹，过后心头一阵火热。宇宙读者最爱看热闹，尤其是文人之间的热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荀命要对上人参精，可是撕得好，撕得再响点，最好能撕出经典小说！ 　　它点进荀命的新文，直接啪嗒啪嗒输入： 　　“荀命老贼！《童话生死恋》真的不更了吗？” 　　哎呀，叫荀命老贼叫惯了。 　　先看看新文讲什么的吧？ 　　新文标签是“剧情赛道”、“青春校园”、“异能”。 　　后面两个它有些不了解。但它知道，荀命为了和人参精正面对决，直接更换赛道，抛弃了一直写得好好的感情文，挑战从没碰过的剧情爽文。 　　再看原创指数……居然是100%？ 　　温温提心吊胆地读新文第一章，一读便忘记了时间。 　　另一边，席余烬还在抓紧时间码字。 　　他可没说一个马甲只能写一类文。荀命能写狗血文，当然也能写爽文。 　　征文大赛他是不会退出的，奖品还没拿到呢。但对于那些内定的冠军，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 　　飞鸭商会。 　　大黄鸭凑在一起商议正事，气氛肃穆。 　　“这个叫做荀命的小说家，遭遇了人参精的暗杀？”黄鸭BOSS第一次正视这个名字，暗杀在宇宙并不出奇，几乎没有鸭子认为它不道德。可是关系到征文大赛的收益，它们就不得不紧张了。 　　“他没有说什么？连我们的邮件都不回复了？”黄鸭BOSS踱来踱去，“真奇怪，他甚至不向我们飞鸭小说网抗议，也不退赛……只是申请转换赛道，要和人参精硬碰硬？” 　　“他的新文已经获得了很多流量，我们要同意他的赛道更换申请吗？”一只小黄鸭问道。 　　“有流量……就同意吧。”黄鸭BOSS最终抉择道，“我只是担心他们蓝星有个不得了的人物……” 　　“我刚刚收到来自宇宙边缘的完整信息，原来那个蓝星的余烬，就是把那里搅得一团糟的生物……”黄鸭BOSS扑棱下翅膀，羽毛飘落在会议桌上，“我心里总有种不安，不知道这个荀命，和余烬有多大关联。这背后又有没有余烬的指示……我们先让荀命和那五个人参精比拼一下，试探他的真实实力。” 　　会议室的大屏，投影出《读本》第二期的“文墨闲趣”栏目。 　　余烬：诚邀文人墨客，在此聚得半日闲趣。 　　－荀命：开新坑了，爽文的爽，有四种写法。 　　－荀命：在此声明，我没有看人参精不爽，我是指，在座的小说家，都是垃圾。 　　－永夜：…… 　　－沧海：：-（ 　　－荀命：哦？刚刚把你们骂进去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这个荀命真的很目中无人……”黄鸭BOSS试图还原出荀命的性格，结果走着走着，不小心碰到一个小黄鸭，踉跄了一下，扑棱好几次翅膀才站稳。它竖起羽毛，对小黄鸭道：“你干嘛蹲在这！” 　　“我、我在了解对手……”小黄鸭瑟瑟发抖，“荀命的新书，还、还挺好看的。” 第33章 混沌疾风 　　荀命的新书叫做《混沌疾风》。 　　席余烬将它定义为传统王道流爽文。所有文学的发展都有时代脉络，如果过度超前或者过度复古，写得再好都很有可能叫好不叫座。作为荀命转型的第一部，多方势力都在盯着，席余烬必须稳打稳扎。 　　席余烬最先缩小地图，把故事背景搬在一个合适的星系里。这些三言两语的设定或许不会有太多读者注意到，却构成了整本书的底层逻辑。 　　在《混沌疾风》的故事里，一股宇宙黑潮围绕着整个星系，宇宙黑潮里诞生的混沌黑影在星系里肆虐，家园被毁，生灵涂炭。然而在黑影的影响下，这个星际的人进化出不同属性的异能。后来牺牲了无数异能者的生命，总算构筑了一道封印之墙，暂时保护星系安全。 　　主角名字叫疾风，只是平平无奇、还有点弱的风系异能者。 　　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回到自己的村庄，却无缘无故地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全村都被一个神秘人物屠尽了。唯一奄奄一息的邻家婶婶，告诉他，凶手是逃窜出来黑影，但不要铭记仇恨，去过自己的生活吧。 　　主角怎么可能不痛心。他当即发誓，以后要成为最强的异能者，为全村逝去的生命报仇血恨。 　　他去报名异能学院，却因为平平无奇的风系异能被看不起。 　　听说主角练习异能是为了报仇了，旁人便讥讽道：“就凭你？那你全村人都白死了！坟都成了别人打野食的地了。” 　　疾风不能容忍他人侮辱死去的亲友，当即在入学赛时提出挑战。 　　此时的疾风仍是弱小的一阶入门异能者，而对方却是一阶满级异能者，当然被打得很惨。而千钧一发之际，疾风却忽然异能大爆发，把对方干翻了。 　　疾风才发现，自己除了有风系异能，还有一个不知属性的强大异能。他下意识隐藏起来。 　　赢得了入学赛的疾风，却被污蔑作弊，被大学院拒收了。阴差阳错下，他被调剂到一个偏远小学院，大夏学院。 　　这个小学院非常怪，明明是个老破小，还对新学员有诸多严格要求。而疾风一一通过了，成为了这间小破校唯一一个新学员。 　　疾风此时不知道，他将在这里开启他凶险与机遇并存的一生。 　　并且遇见终身相伴的挚友…… 　　“老是在书里出现挚友角色会不会太怪了。” 　　席余烬查了查，发现宇宙生物对蓝星，以及书里常出现的“人类”有很严重的误解。 　　大部分看法是，人类是个有两只手两只腿、没有外附骨骼没有旺盛皮毛、皮肤也不滑溜Q弹的物种。 　　在人类性别划分上，不同生物有自己的看法，讨论源自永夜在书里的一个谜题： 　　“什么东西早上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 　　谜底是人类。 　　所以宇宙生物自然而言地误解了，认为男女只是种器官区分，真正的性别是儿童、成人、老人。人类性别会随着时间增长而转变，大部分人都是同性恋，只会找年龄相近的同类谈恋爱。 　　宇宙生物对这种误解还十分理直气壮。因为根据大多数星际生物进化论，二元性别社会十分脆弱，几乎不可能活到星际时代。像是闪光族这种单一性别的特例，是因为过于长寿才存活。大部分种族都有三种及以上性别。 　　而写作过程中，小说家可以按照自己种族划分角色性别，也可以选择“设定性别写法”，只区别性别，而不设定性别内容，由读者自己代入。即说明这个角色是女性，却不会介绍什么才是女性。 　　“设定性别写法”挺时髦的。但觉得人类性别是儿童老人还是太离谱了！席余烬便在《混沌疾风》稍微介绍一下人类的普世世界观：人类只有两种生理性别…… 　　写着写着干脆单开一个文档记录下蓝星的设定：蓝星人是从人类进化出来的，每个蓝星人都会拥有自己的命定小行星…… 　　旁边的码字机一号正在精神力的驱使下拼命码字，看起来比席余烬努力多了。 　　感觉只有一个码字机不太够，那就修改一下蓝星人的设定。 　　人类生活在地球上。后来因为一系列历史事件，分化出能住在恒星的蓝星人。蓝星人一辈子能捕获许多小行星，但只有离他最近那颗是命定小行星…… 　　随手瞎编完蓝星进化史，席余烬继续完善《混沌疾风》的设定。 　　主角疾风入学后，发现这里十分神秘。邋遢的校长似乎是上一代陨落的天才，文邹邹的同窗是大家族的后代，连看门老爷爷都有深不可测的实力。 　　疾风只是个较为一般的学生，在这里刻苦地学习，懵懂地进入异能者的神秘世界。 　　异能者人数稀少，对战并不轻易涉及生死，而是采用一种名为“沙盒之境”的团战方式。 　　在“沙盒之境”里，每个团队上阵5~8位的成员，在不同的地形里分守两侧。每一侧有个阵营塔，如果阵营塔被摧毁、或一方全员丧失战斗能力，则宣布战斗结束。 　　主角疾风则在校内大比中，遇到一场场奇遇，机缘巧合下，把校内那些传奇人物或者明显有身世秘密的同窗，都拉来当自己队友了。从此这支梦幻之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直指大校联赛冠军之位。 　　席余烬曾深思熟虑过主角队友的设计。 　　因为受《童话生死恋》影响，部分宇宙生物认为地球的挚友就等同于伴侣。这样会使读者误解其他小说的主旨，他要及时修正这个错误。 　　所以《混沌疾风》里不能只有一个挚友。 　　他要设定一群挚友！ 　　挚友A，初见时瞧不起主角的天才同窗，但实际上嘴毒心软，悄悄帮助主角组织队伍。 　　挚友B，病弱和善的治疗系学长，给予主角诸多帮助，偶尔咳血，但真实性格似乎更加狂躁。 　　挚友C，混学分且节省体力主义至上的富二代，能躺着绝不坐着，对主角这种热心人一开始是敬而远之，但后来真香。 　　挚友D…… 　　梦幻之队里面当然有女性角色，席余烬同样静心设计了她们之间的羁绊友情。然后性格迥乎不同、异能超乎寻常的少年少女联合组队，在“沙场之境”斗智斗勇，横扫战场。 　　粗看这与宇宙常见的“复仇流”没有什么不同，但席余烬在写作时偏向塑造人物性格，注重培养团魂。 　　少年少女们的热血青春，有痛亦有笑，有血亦有泪，一路相互扶持走下去。在最后捧起冠军的那一刻，才是最爽的！ 　　输入了厚厚一叠存稿后，席余烬开始捋荀命其他三个坑的大纲。 　　网文，其实是往爽点越来越多、文笔越来越白的方向发展的。但这个宇宙没有深挖文章爽点的可塑造型，而是一键生为AI小白文。席余烬要做的，就是为剧情向网文开发出不同的分支，让读者们意识到，其实这个它们也会喜欢读！ 　　传统王道流，是大众最容易接受的。 　　其次是种田经营流。 　　旅游已经刻在所有宇宙生物的DNA里，种田文学几乎绝迹。但不要紧，飞船基建也是基建。席余烬已经想好了如何把这种流派融入星际环境里。 　　剩下两个坑。席余烬选择了幕后黑手流，还有不劳而获流。幕后黑手主打的是于迷雾之中操纵一切，以绝佳的计谋玩转整个世界。不劳而获则是爽文的必然趋势，没有生物不爱不劳而获天降横财。虽然俗，但大众喜欢。 　　还有其他流派，以后可以看时机推出。 　　于是，荀命的蓝星主页里，多出了不同的作品简介。 　　《真假豪门》，已完成。 　　《童话生死恋》，暂停更新。 　　《混沌疾风》，正连载。 　　《星舰经营APP》，存稿中。 　　《谎言之家》，存稿中。 　　《百万神明赌约》，存稿中。 　　很快，荀命的蓝星主页多了几万个浏览量。 　　一段时间后。 　　“感觉自己写的够多了……要休息一下吗……” 　　席余烬瘫在椅子上，码字机一号也萎靡不振地陷在沙发里。 　　“不行，还要继续肝！” 　　席余烬想到实力不足的蓝星，满满的危机感使他立刻弹起。旁边的码字机一号也咻的一声弹起。 　　“这次来更新永夜的……沧海你就先放放吧。我会帮你向读者们交代原因的。” 　　《读本》文墨闲趣栏目。 　　沧海：今天约了荀命永夜出去采风，结果他们都临时不来了，理由是要写稿。 　　沧海：该不会、只有我、没更新、吧？ 　　沧海：哈喽，朋友们，有空闲的小说家理一下我吗？哈喽？ 　　…… 　　读者温温，正在全神贯注地读《混沌疾风》。 　　它很少碰剧情向爽文，因为它不喜欢智械族，认为智械族毁掉了剧情向爽文。几乎所有的文章都是千篇一律的套路，连节奏的爽点都一成不变。早就知道了主角会成为星际最强，一切都是已定的，那还有什么乐趣？ 　　人参精铺天盖地地宣传它们的作品是“原创之光”，原创率足足有50%，温温也曾好奇地看过两眼。但很快失望了。 　　人参精用了一个比较新鲜的套路开头，可是一些世界设定完全没有新鲜感，一些剧情转折的语句也和其他文章一模一样，那重复的50%就像食物上的苍蝇一样令人生厌。 　　文章的整体框架，依然是AI为生物设定的。 　　所以温温读《混沌疾风》时，立马感觉十分不同。 　　席余烬没有碰AI。一来因为花了十万尘砂买的，想给自己玩；二来他觉得写作是私人的表达，粘上AI有点奇怪。他还不知道这个宇宙的AI版权问题怎么解决呢。而且以前世的阅读量，他也够用来完成写作了。 　　“有一种……很生猛的新鲜感。”温温喃喃道，“按照阅读习惯，应该第一章就开始打脸，可是却写了主角被灭村后，仍然被瞧不起……很奇怪、很有意思。” 　　AI的支持者曾说，AI已经计算出最佳的爽文公式了，按照那个填内容就好。也不是没有小说家否认，但否认的小说家都写得不咋样，因而无论有什么点子，写爽文要用到AI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荀命今天给出答案，不按AI套路，光凭故事的想象力、剧情的精彩，也能吸引读者看下去！ 　　一个充满黑潮的世界。 　　人类进化出了异能者，分为金木水火土风以及变异系……蓝星的文似乎很喜欢“五行”的设定。 　　异能者活用不同的异能，彼此配合，出其不意致胜强敌。 　　温温已经一口气看到学院内部组队的剧情。 　　它一开始还提心吊胆，以为主角又要走上被人瞧不起、拼劲全力打脸别人、被打倒、靠金手指翻盘的套路。 　　然而学院内部是奇怪的，但安全的。 　　学院老师会严厉地呵斥他们：“一个人的强大，只能拯救一个人。但完美的团队，能拯救这个世界！团队需要你们，但你们也需要团队。” 　　主角和他的小伙伴们垂头丧气地听训。明明是主角受挫折的剧情，温温却不觉得不爽，反而感觉主角的成长有迹可循，更像个活人了。 　　是了，生物写出来的文字，当然比AI更加具有灵魂！ 　　文中，主角他们在各种困难中解开彼此的误解，逐渐愿意将后背交付给对方，第一次体会到“信任”带来的好处。在艰难集训中，仍然咬牙不放开同伴的手…… 　　温温看着也有心头一暖的感觉。 　　它的种族没有学校这种东西，但它已经靠《童话生死恋》了解过人类学校，是幼儿期的生物聚在一起、靠专业人士传授知识的地方。互为同窗的生物由此发展出最为纯真的情谊。 　　它在看书时，明明不是多么惊心动魄的场景，明明只是主角团的一次小小集训。但看着主角直至昏迷时仍然遵循约定，紧握同伴的手，全身就仿佛通电般传来一阵战栗，仿佛在一片漆黑的太空中忽然窥见正确方向的星光。 　　而看到主角忽然心生急智，想出破局方法，带领所有人一步步走出困境，所有人笑着抱成一团。温温比看到主角打爆一个星系还激动。 　　个体身上的努力品质，犹如星辰般闪耀。 　　而一群人为了同一个目标同心协力地奋斗，就像星空般璀璨迷人。 　　啊！它也好想哭啊！这就是主角的梦幻之队！绝对要好好在一起！他们绝对能拿下最终胜利的！ 　　剧情进展到大夏学院进入学院联赛的初赛，对阵一个三流学院。 　　大夏学院的梦幻之队出手即震惊所有看客。温温也跟着激动起来，它的梦幻之队，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展示出来。等他们表露出全部实力，一定震惊整个星系！ 　　而这次初赛后，荀命却没有描述大夏学院的庆祝派对，反而去写三流学院的赛后氛围。 　　原来三流学院知道自己是三流学院，他们几乎每次联赛打一次就下场了，注定是陪跑。但输这种东西是永远不能习惯的，三流学院的氛围非常低迷。 　　甚至一个出场了几分钟的异能学生哭着说：“要是之前更好地练习，能撑多几分钟就好了。” 　　看到这里温温忽然心头被击中。 　　它固然能为了主角的胜利而爽，却最能和与配角的失败共情。因为大多数生物，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平庸。大部分生物都想过，要是之前更努力，或许能更成功。 　　后悔过、懊恼过，却还是重蹈覆辙。 　　下一页，这个三流学院的校长出来说话了： 　　“我们总是想着赢，可总得有人输。我们往往看得到胜利的光鲜，却没看到前赴后继的输家们……那么输家会不会获得过什么呢？遗憾的是，输家永远比赢家少一分荣誉。我们能做的，只有学会接纳不完美的自己…… 　　你们已经做得很棒了，但每个人回去给我写三千字检讨！” 　　温温看到最后一句笑出声，然后陷入沉思。 　　荀命似乎在写爽文，却好像和其他小说家不太一样。他笔下似乎不仅主角拥有自己的人生，其他角色也在努力地活着。 　　而击败一个有血有肉的敌方，很明显比击败一个明显降智的敌方更有成就感！ 　　主角是需要衬托的。正因为每场比赛都肉眼可见的艰难，所以主角能获胜更加突出他的智谋与实力。 　　疾风在赛后被伙伴们簇拥着庆祝，腼腆一笑那一刻，温温觉得自己心都要化了。 　　平心而论，说爽度，确实不够套路文的无脑爽。可要温温二选一，它绝对选择《混沌疾风》。 　　那种紧扣心弦的激动人心之感，那种为了战斗外的事物落泪的痛快，根本无书能及！梦幻之队！一定要胜利啊！ 　　它点开书友论坛，想和书友详细分享自己的读后感。 　　“我敢保证任何一个喜爱剧情向爽文的读者点开《混沌疾风》不会后悔，因为就连对爽文有偏见的我都被迷住了……荀命一如既往地会写感情，以细节打动人心，要是不了解详情，我真的会觉得荀命是个温暖人心大哥哥。 　　这些暂且不提，总之荀命这次的答卷告诉大家，他也会写剧情，而且是100%原创剧情！ 　　我有预感，他将带领一个新的流派，而且是比降落流更大影响力的流派！” 　　结果一个震撼的帖子直接震慑住它。 　　“哇塞！荀命新书开创狗血文新套路！一对多挚友！来押宝谁会成为最终赢家！” 　　人家那是友谊！这是剧情文！不是狗血文！ 　　但想想还有点好磕……主角身负家仇血恨，被小伙伴治愈，那长大后在一起岂不是很正常？ 　　它其实……也有偏心的配角…… 　　荀命，让我再一次相信你好吗！ 　　温温镇静地给这个帖子添砖加瓦。 　　因为这个帖子的宣传，许多感情文的忠实读者也来看了，并且爱不释手地称赞，虽然重点有点歪： 　　“荀命果然是狗血文的神！好刺激啊！” 　　而在剧情向读者那边，这篇文的讨论度直接碾压过人参精的连载。 　　学院组队、异能竞技、热血青春！ 　　每个看小说的读者都激动无比！恨不得能年轻十岁，或者穿越进去和主角团一起打比赛。它们好像和主角团共同进步、浴血奋战。 　　有讨论战术的。 　　“疾风这个主角好有魅力，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场上冷静聪明，居然想出那招‘空城计’，直接绕道敌营后方偷塔！以弱制强帅呆了！” 　　有讨论战力的。 　　“主角双系异能，风加混沌，1V1能不能打的过学长的变异光明？” 　　还有讨论剧情设定的。 　　“这个大夏学院感觉很多秘密啊，大家注意看，这个角色叫做穷奇，根据《古墓密码》提及过一两句的线索，这是他们蓝星文化之一……” 　　也有许多读者想到了和人参精的文战。 　　人参精设计出了“降落流”，而荀命这边是以“学院流”来对阵？ 　　“大家都设计了一个新套路，两者都从复仇流创新，我认为这局打平了。” 　　“可是细节很不一样吧。降落流新在开头，可学院流连细节都是新的。团战的魅力太大了，里面的每个人都好好哦。我现在根本看不下那些单打独斗的主角，感觉它们太蠢了。” 　　“我觉得以发展潜力比，学院流完胜降落流啊。降落流后期总是不知道写什么，战力超级膨胀。可学院流却能想到不同的对战方式，就是不知道荀命怎么写了。他之前真的是写感情文吗？” 　　飞鸭商会和人参精再度开会，紧急拟订下一步计划。 　　人参精们一遍一遍地读《混沌疾风》，试图找出应有的爽文公式，可是没有，但一切剧情衔接都是那么的浑然天成。它们看着看着，也好想拥有一个异能然后去打比赛！ 　　“我们的热度应该还能撑一段时间……该死，刺杀计划怎么失败了呢？” 　　然而一个提示音突然响起。论坛里，再也看不见原创五角星的讨论帖子。 　　原来是永夜更新了！新的章节同样是长篇案件，《童谣杀人案》。 　　而且还附了一段话： 　　“以拙作赴友人之约，稍许来迟，还望海涵。” 　　对哦，荀命不仅骂了人参精，还顺道嘲笑了一通永夜沧海…… 　　这是……蓝星文坛内斗？ 第34章 《童谣杀人案》 　　《童谣杀人案》开篇讲述了治安官邀请钟先生去参观一个古董飞船展览。 　　导游介绍道，这艘古董飞船，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出过一桩悬案。曾经的船主曾邀请十位客人上船进行星际航行，结果当这艘船自主返航时，这十位客人死了九位，其他乘客不知所踪。 　　最诡异的是，乘客的死法都是按照一首童谣的顺序。这首童谣在船内到处可见，全文还翻译成不同版本镶嵌在餐桌中心，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 　　“十个朋友九张椅，出局一个趴地底； 　　九个朋友八张椅，出局一个去倒立； 　　八个朋友七张椅，出局一个烟囱里； 　　七个朋友六张椅，出局一个在演戏； 　　…… 　　一个朋友一张椅，独占椅子思谜题。” 　　这首童谣源自蓝星一个古老游戏“抢椅子”，当音乐停止，没有坐到椅子的人就会出局，然后按这个歌实施相应惩罚。 　　【治安官道：“怎么样大侦探？带你来对了吧。我猜你一定感兴趣。” 　　钟先生却说：“我早知道这桩案件的谜底。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跟你分享。” 　　治安官：“什么？这么快就推理出来？” 　　“并不，这是我人生第一件推理失败的案件。” 　　钟先生道出一个惊人秘密， 　　“我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乘客。” 　　钟先生陷入回忆： 　　“那年我十六岁，某一天抽奖抽中了这趟旅程。我以后才知道，我不是太幸运，而是被选中了。 　　我抽中奖太开心，就让我的好友偷偷上船。 　　所以人们并不知道，真实里比传闻中多了一个乘客……”】 　　十六岁的钟先生，叫做小钟；他的好朋友，叫做小时。 　　两人天不怕地不怕，常在一起合作破案，是远近闻名的少年侦探组合。这次小钟收到一封邀请函，立刻让小时跟着一起去，理由是他俩在旁人眼里本应是一体。 　　于是两位少年上了这座华丽的古董船，同行的还有因为各种原因受邀前来的乘客，他们似乎都藏着各自的秘密。 　　大家上了船，才发现邀请他们的船主不在船上，只有仆人前来招待他们。仆人说船主会另行乘坐小飞艇上船，先让古董船出航比较重要。 　　于是包括仆人在内的十一位乘客，进入了在太空中孤立无援的状态。 　　因为乘客们性格不一，所以稍有摩擦。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坐在餐桌上，结果一道电子声音彻底打破平静： 　　“我是正义的法官，我将对你们实施审判。你们自以为处在黑与白之间，但正义的光芒会将你们凌迟。 　　高树，你曾于虎年大年初一犯下谋杀吴丽之罪。 　　卡飞，你曾于兔年大年初二犯下谋杀查夜之罪…… 　　当然，你们之中存在绝对无辜者，欢迎我们的侦探，小钟。 　　你将直接审判我的罪行。 　　愿正义的光环加冕于我们。” 　　永夜的名声加上荀命的引流，《童谣杀人案》一经连载，就引起爆炸性的讨论。 　　忠实的侦探迷们马上做出人物关系图。 　　XX是物理学家职业，被一个名为XX的业内好友邀请过来，但XX似乎失约了，电子音里，他杀的人叫做XX。 　　11个人物关系都列好，甚至小钟本人也被列为未来的嫌疑犯。读者们所有细节一条条做好笔记，就等着自己比永夜先猜出结局。 　　而且这次钟先生亲口承认，年少的他推理失败了。 　　那自己要是推理成功，岂不是比钟先生还厉害？ 　　抱着一点点虚荣心，读者们开始地毯式搜索书中细节，把每一行字句都盘包浆了。然后期待明天的更新。 　　这时，一些围观的好事者特意翻去《读本》论坛，想知道荀命的反应。 　　荀命和永夜什么都没留言，似乎暗中已有默契。 　　但是荀命没有更新《混沌疾风》了！ 　　读者在他的评论区狂@他，并且打出一连串问号。怎么回事，旧疾犯了？还没更新过半就想坑？ 　　荀命这才在《混沌疾风》评论区回复： 　　“正在看戏，等他写完。” 　　真实情况自然是席余烬正在加速码字，分身乏术。 　　而在读者看来，这是两人过招的文斗礼仪，你更一段剧情，我再更一段剧情，我们谁也不抢谁的热度，纯靠实力吸引读者。 　　这样看，荀命还有点礼貌？ 　　荀命的形象逐渐在宇宙读者心中立体起来。他本质是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小说家，明明看不起任何人，明明也能写爽文，偏偏喜欢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偏偏对好友还有一点礼貌。人类可真复杂啊。 　　因此荀命坑底的读者，不是分流去看《真假豪门》，就是来围观这个传说中被荀命指导的永夜。它们看了好几章更新，才发现这个《童谣杀人案》，怎么越看越惊悚？ 　　故事以小钟的视角出发。 　　他被指定为无辜人，所有乘客都争着向他自证清白。小钟还是个少年，压力十分大，幸好旁边有小时在帮忙分析。 　　这个小时在之前的《幽灵杀手》初登场，与钟先生颇有渊源。读者们都很好奇他们的故事，看见他俩的互动，有些意外——原来钟先生以前并不果敢干练，推理时仍十分生涩，面对外人的夸赞还有些形象包袱，时先生则外向热情，总是无意间以最短的话戳破对方内心防线。 　　这对好友一开始推理船主就在船上某个地方藏着，可他们怎么都找不到藏身的地方。 　　很快，第一位乘客死去，他僵直地躺在最底层的地板上，契合了童谣的第一句。 　　众人以为是被勒死的，但小钟发现是被毒杀。小钟这才想到，或许凶手就在他们之间。 　　读者们在评论区开盘赌凶手。反正只有11个人物，除去小钟小时，还有9个，凶手应该就在这9个之间，总有猜对的机会。 　　现在读者们已经不会认为有个精神力极强的杀手，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一切都在客观唯物世界有迹可循。 　　可书中的乘客竟然不这么认为，一个神神叨叨的乘客竟然整日说有隐藏的杀手，他亲眼看见过。 　　小钟心理压力大，推理过程有点犹豫，真是急死读者们了！ 　　一些没看到小钟大杀四方的读者，转头去读了荀命的《混沌疾风》爽一下。 　　然而后面接二连三又死了两位乘客，还都是按照童谣的方式死去的。书中的氛围更加凝重紧张。 　　小钟提议所有人不分开，一起睡在餐厅，然后亲自把餐厅里的所有椅子砍了。 　　因为之前每当有一个乘客死去，就有一个椅子被损害。小钟为了破坏童谣顺序，也为了安抚，直接毁掉所有椅子。 　　读者们读到这段都惊呆了： 　　“哈哈哈，钟先生以前这么猛的吗？” 　　“读到这段总算轻松点了，接下来小钟要开始推理了吧！” 　　但是意外依旧发生，一位老先生掉进了极窄的木偶戏橱窗里，似乎是被里面的尖刀所伤。等众人发现他，他的血迹都把橱窗弄脏了一大半，尸体也一动不动。众人甚至没办法把尸体捞出来，只能盖上一块布。 　　还活着的众人开始崩溃，大声指责小钟，又相互指责各自都在撒谎，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神神叨叨的乘客说所有人都犯下了真实的罪行，都注定被惩罚。 　　“已经死了四个了，还有七个乘客，除去小钟小时，就剩下五个。” 　　读者们依旧热烈地讨论。 　　“五选一，这个猜中凶手的几率很大啊。” 　　“看到这些乘客的相互指责，我觉得他们确实挺活该的。还那么骂小钟，把过错都堆到小钟身上，真不爽。” 　　众人分开行动。 　　小钟消沉过一段时间，被小时鼓舞起来继续寻找真相。他的推理能力似乎瞬间进步了，思路更加冷静清晰，读者们又看到找到真相的期望。 　　小钟重返案发现场，重新推理。 　　读者在书外摇旗呐喊，一些说着“我也想到了”，一些说着“我居然没想到”。纷纷指认剩下的乘客里谁是真凶。 　　又有一个乘客惨死了。 　　但小钟获得了更多线索，这下一定能找到真凶。 　　一个刚说过话的乘客转眼间惨死了。 　　只剩下三个嫌疑人，小钟已经锁定了真凶。这次他的推理十分完整，凶手采用了心理盲区来作案，手法诡异无比闻所未闻，所有读者都信了。 　　读者们大喊：“冲啊！快来一段精彩的推理缉拿真凶！” 　　可等小钟走到餐厅，那位嫌疑人已经惨死在餐桌上，鲜血流了满地。 　　小钟愣住了。 　　读者也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个也死了？ 　　它们回看自己的笔记，居然一条都没用上？ 　　推理过程难道全错？ 　　对了，案件开头说，小钟推理错误。所以是这个意思。没关系，小钟比较年轻，可他们很熟练。 　　真相只有一个！二选一！绝对能猜对！ 　　剩下的两位嫌疑人愤怒地指责小钟，还把他推到楼梯下，小时冲出来保护他。 　　读者们更加愤怒，居然推一个孩子，要不要脸，你们之中肯定有凶手，到时候还要求着小钟推理呢。 　　然而下一章的更新再度反转。 　　两位嫌疑人骂完小钟后，忽然骂起对方，指责对方是凶手。争斗之下，他们的其中一个被杀了！ 　　读者们的瓜都掉了。尤其是信誓旦旦说被杀的那一位是凶手的那一派。 　　那那那，活着的这位乘客是最终凶手？ 　　最后活着的乘客浑浑噩噩地来到小钟面前，尖叫说：“有鬼！有鬼！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然后吐血大笑着、浑身抽搐而亡。 　　全死了。 　　无人生还。 　　读者们完全懵了。 　　【小钟回到餐厅，发现餐厅中间有一张完好无损的椅子。它如此突兀地出现在那里，仿佛是命运的戏剧。 　　他明明损坏过所有椅子，但这张椅子如此干净、整洁，像刚出厂的一样。 　　小钟觉得耳边有幻听，似乎身边有谁在唱那首童谣…… 　　“两个朋友一张椅，出局一个笑嘻嘻。 　　一个朋友一张椅，独占椅子思谜题。” 　　是了，这是给他准备的……椅子。 　　小钟浑身冰冷地坐上去，捂着脑袋失声痛哭。】 　　“啊啊啊《童谣杀人案》就这样完结了？到底谁是凶手？怎么我怀疑一个死一个，到底是谁！” 　　“还有下一章，别慌。但我是真的猜不出凶手了，谁，小时？可他一直在小钟身边啊？” 　　“靠……该不会真的有鬼……这是我看的最害怕的一个案件，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无数读者留言快出下一章。 　　读者们都是跟随小钟视角看这个案件，小钟心理压力逐渐增大，读者也自然觉得焦虑，还看着小钟被骂被打，读者们的内心都要爆炸了。 　　偏偏文里时不时出现一些细思恐极的描写：“走廊传来一连串脚步声、推开门却没有人”、“忽然响起音乐的留声机，可留声机之前早坏了”。 　　读者们纷纷表示：“哪怕这不是侦探小说，也一定是个精彩的惊悚小说！幸好是在唯物文库连载，唯物主义保护我！” 　　读者们对里面的压抑氛围感同身受，连夜学习唯物主义。永夜写的其他案件，都没有《童谣杀人案》推动唯物主义观念的效果大。 　　他的热度也逐步升高，再次打破自己的记录。 　　席余烬观察到飞鸭小说网又给人参精下推广了，想了想，派出其他马甲来搅局。 　　荀命：@永夜，勉强可读，结局呢 　　沧海：熬夜都在看！突然想在新卷增加一点鬼神内容。 　　永夜回复荀命：勉强在写 　　永夜回复沧海：感谢阅读，万分期待 　　读者们爆发出新的吃瓜热情。 　　“哈哈哈我怎么觉得永夜对上荀命有种阴阳怪气的风味。他跟别人都不这样。” 　　“该不会《童谣杀人案》的凶手真是鬼吧！” 　　“啊？地球真的有鬼？？我知道了，地球一共生活着两种智能生物，一种是人类，一种是鬼。现在我有点害怕，这个地球鬼，它会来到外太空吗？” 　　飞鸭小说网的热度被压得看不见。 　　《童谣杀人案》在万众期待下连载到完结章。 　　【忽然一只手递到小钟面前，小钟抬头看，是小时。 　　小时说：“一个人思考太累了，幸好我偷渡上来。别担心，有鬼我也保护你。” 　　小钟愣愣地看着他，目光逐渐移向小时的身后，瞳孔逐渐放大。 　　小时的身后，是那个藏着老先生的木偶箱子，现在已经被布遮盖上了。 　　小钟离开椅子，走上前去，揭开布。里面的尸体与前几天毫无分别。 　　小钟端详尸体片刻，抬手敲了敲玻璃。尸体毫无反应。小钟突然愤怒地砸向玻璃，像是一个失智的疯子。 　　突然，尸体动了。 　　老先生在狭窄的木偶橱窗里睁开眼，说道：“我输了，小侦探……”】 　　读者们此刻大气不敢出，看到最后一句话更是浑身过电般微微颤抖。 　　真的有鬼！尸体诈尸了！ 　　不对……唯物大法好，这是假死的意思。九个嫌疑人只剩老先生，所以凶手竟然是你！在中途死去的老先生！ 　　老先生一步步诉说他的雄心壮志。 　　他已行将就木，唯一夙愿就是制造一桩悬案。所以他最先邀请了小钟，为的是确保连侦探也无法破解他的迷局。 　　其次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所以邀请了来自不同地方的有伤天理的人物，要在这艘古董船上一一制裁。 　　他以船主的身份，用乘客的秘密威胁他们，要求他们在某一时刻经过走廊、拿起叉子、发现秘密通道，布下疑阵，给予所有乘客精神压力，让其他乘客认为第12人真的存在。自己则利用他们的遮掩去解决某个乘客的性命。 　　他身形佝偻，只需关键时刻躲在这个狭窄的木偶橱柜里，就能骗过所有人。没有人能想到尸体会起来行凶。 　　最后，他只需要利用冰锥刺向自己的心脏，就能使凶器消失，制造出被船主杀害的假象。 　　而小钟一无所获地走下飞船，向世人宣告这桩悬案，认定这个案件无人可破。 　　可是在最后时机，小钟居然醒悟过来，揭开了真相的幕布。老先生功亏一篑。 　　中途死去的死者才是凶手。 　　居然还有这种可能！ 　　居然还能这么写！ 　　阿加莎的无人生还模式在地球已经被仿写多次，或许地球读者不太惊喜，但对第一次接触侦探小说的宇宙读者来说，这无疑是巨大的冲击。 　　一路迷雾重重、悬疑惊吓，都为了给最后的结局制造出惊天大逆转。这种豁然开朗的明悟感，无疑是终身难忘的体验。 　　读者们先是惊讶，后是无穷的窃喜！ 　　读到一本好书，除了治愈精神混乱外，还有一种徜徉在新世界的快乐。书籍里是第二人生，第二人生的旅途当然越精彩越好。 　　回想这一路的阅读体验，为乘客的所做所为愤怒，为小钟同情，为书里的氛围担惊受怕，再到最后的恍然大悟。让生物头皮发麻，回味无穷。 　　“永夜先生……真的太强了……” 　　一些生物反复翻阅全文，越看越心惊。平心而论，里面作案手法有一些明显的bug，例如老先生怎么算准乘客的心理？但以书中紧张刺激的氛围来讲，还能勉强自圆其说。 　　如果是自己站在小钟的位置，说不定根本一头雾水。 　　如果自己只是一位是看到古董船归来的路人，船上只有一个精神失常的小孩和九具尸体，根本就想象不到如何解开谜题。 　　老先生差点就完成了完美犯罪！ 　　老先生疯狂而心思缜密的形象跃然于纸上。他的做法，到底属不属于正义呢？ 　　那被害的八位乘客，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罪不至此，读者们更是众说纷纭。 　　人性、心理、犯罪……永夜几乎写到了极致。 　　但想到还有小钟的结局，众人又抱着好奇看下去。 　　【老先生：“但我的迷局依旧骗过了所有人，我还是成功了。只剩下我的死亡。小侦探，你能保守这个秘密，完成我的遗愿吗？” 　　小钟：“不可能！你根本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大师。你太过懦弱，想给案件找个旁观的侦探却只找了我。你担心找更强的人你就会暴露。你太过傲慢，以为自己能主宰他人的命运，实际不能！你嘴上说着是自己实施正义，实际根本毫无同情心，他们的罪行只是你玩弄人心的借口。 　　我偏偏要毁了你的谜题，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 　　老先生：“你、你们明明是一起的，却作出了相反的抉择……” 　　老先生的计划当然有疏漏，他没有料到还有小时会上船。 　　其实小时亲眼看见过他“死而复生”，却什么都没说。 　　老先生大力咳嗽，似乎喘不过气来，他断断续续地念出那首童谣： 　　“十一个朋友十张椅，出局一个趴地底… 　　三个朋友两张椅，出局一个笑嘻嘻， 　　两个朋友一张椅，出局一个葬火里。 　　一个朋友一张椅，独占椅子思谜题…” 　　老先生的新童谣。把小时也算上了。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小时就操作机关，使冰锥从天而降，给予老先生最后的制裁。 　　小时对震惊的小钟说：“我发现，比起解开谜题，我更喜欢制造谜题……他启发了我……小钟，我们来完成最后的童谣吧。” 　　小时扑上来，一个毛巾捂住了小钟。小钟立刻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他已经在港口，小时不知所踪。而古董船的九人悬案，已经名声远扬。 　　古董船展览里，人来人往。人们对新鲜刺激的谜题非常感兴趣。听到夸张处甚至会开怀大笑。他们并不关心真相，也不关心逝去的生命。 　　治安官第一次听到真相，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钟先生道：“我知道小时和我一样聪明。老先生的谜题，放出一个恶魔……我不该带他上船的。我没有解开老先生的童谣，所以我一定要阻止时先生。” 　　“现在，我要去赴约了。” 　　钟先生走到餐桌旁。不知何时那里钉着一张名片。来自犯罪心理医生，时先生。 　　钟先生拿走名片。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万一你被那小子弄死了怎么办？”治安官终于清醒，连忙追上去。】 　　《童谣杀人案》的最后章节名，叫做“赴约”。 　　钟先生无法解开的第一个谜题，与他不知所踪的年少伙伴，成了他最大的心结。 　　读者们在感慨之余，也开始期待这两人的交锋。那个童谣真的会实现吗？钟先生和时先生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太好看了，我甚至想收藏实体书。” 　　“我好期待下个案件！感觉很刺激！时先生居然是这种变态人设，钟先生能赢吗？” 　　“别说了，我好像又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些乘客的死亡顺序，也和自身犯的罪行有关。我刚刚查到在蓝星有个叫做地狱的地方……” 　　大量的讨论话题蔓延至书友论坛的每个角落。甚至一度成为旁石星系限定星网的热议话题。 　　大家津津乐道里面的反转，多重人物关系。 　　由此还衍生出一个话题： 　　“我听说《童谣杀人案》好久了，但一直很忙没去读。为了避免剧透，我甚至不看唯物文库。只在飞鸭小说网来点狗血文看看。 　　谁知今天作者更新后还附上一段话：大家看过《童谣杀人案》，那个老先生假死杀人的案件。 　　我直接炸开！！这都能被剧透？” 　　“被剧透确实很惨，楼主好可怜，丧失了一个看到好书的机会。但真相还是很有趣的，看看小钟和小时的互动吧，很甜哦！” 　　“我认为应该出个防剧透礼仪。不在侦探小说前剧透凶手应该是常识。楼主可以期待一下永夜的下个案件。” 　　大家正期待永夜出下一个案件，却发现永夜挂上了假条。 　　怎么回事，你们蓝星文坛喜欢轮流当鸽子吗？ 　　《读本》留言区里，有大量读者在这里捕捉水留言区的作者，所以很快发现了永夜的留言。 　　永夜：已交卷，请评阅@余烬 　　沧海：我也交了！@余烬 　　荀命：我还没写完，再等等吧，我们这么熟了，怎么会拖更呢？@余烬 　　“永夜他们在不同网站写，数据计算有不同，确实让他们蓝星人来评比较好。这个余烬似乎很受尊敬。”读者们愉快吃瓜中，“突然有点羡慕余烬怎么回事，他平时一定能读好多文章，还能尽情当面催稿。” 　　“我愿意花钱买当面催稿荀命的机会。” 　　“我也愿意！！” 　　潮平号里，席余烬则在想办法提高沧海的热度。他有个很大的计划，舞台此刻还没搭好。沧海热度还缺一点。 　　“看来只能让你蹭荀命永夜的热度了。” 　　席余烬狠下心，无情地对马甲沧海说， 　　“来个真正的文坛三角恋吧。” 　　万幸的是，一个消息拯救了沧海，让这三位小说家不至于来个《我的爱人爱的不是我》。 　　闪光帝国发出邀请，说它们把《古墓密码》复原了一部分，诚邀外星生物前来观赏。它们打算把这个当做实体书的宣传活动。 第35章 主题公园 　　“居然能复原？”席余烬惊讶道，“刚好比较累了，不如去看看放松一下吧……” 　　发布《童谣杀人案》后，大量的精神力反哺回来。席余烬觉得脑袋热热的，似乎有个种子正在破茧而生。 　　打开房间门，发现伽诺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席余烬爱吃的矿石杯。 　　伽诺对蓝星的文化很关心。 　　他最近已经从《混沌疾风》知道，蓝星习俗是群体挚友制，一个人可以有很多挚友。他还从席余烬刚刚更新的蓝星官网知道，每个蓝星人都有自己的命定小行星。 　　他一眼就看到了飘在席余烬身边的盔甲核心，脑袋立刻轰的一声。 　　那刻大脑内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樯橹灰飞烟灭，而伽诺面无表情地说：“我观察到你很久没休息了。” 　　他僵硬地把巨型矿石杯递过去。他期望自己能稍微安慰一下余烬诺，却不知道从何开始做，只能从吃的入手。 　　他应该……比余烬诺的挚友，更加称职一点吧？ 　　伽诺也说不清自己怎么就出了要和那帮挚友比较的心思，似乎总想做得更好，大概因为余烬诺的挚友本身就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他只是下意识做出对比罢了。 　　席余烬抱过巨型矿石杯，抬头看了看，矿石杯的尖尖比他还要高半米。而伽诺一脸严肃，似乎在交接一个炸弹。 　　席余烬盯了他一会儿，说道：“我待会再吃……谢谢你伽诺。”他把矿石杯寄存好，问，“我们现在在哪了？” 　　伽诺：“我们到了一个新的港口恒星，在第一行星。” 　　席余烬看见窗外的影子，惊讶道：“那是什么？” 　　窗外，一个巨大的星体正缓慢地自转，但仔细看，这个星体只有一半是泥土，另一半全是钢铁机械。 　　“这是领航巨轮，适用于长距离旅游。”伽诺介绍道。 　　席余烬很好奇，因此出舱围观了。他俩一起坐在潮平号的船顶。伽诺装载了全身盔甲，说要保护席余烬安全。 　　领航巨轮正以相对行星来说很快的速度公转。席余烬遥望这艘土黄的巨轮，宛若一颗木星，周围的小飞船都是它的星环，他被这个宇宙的独特科技深深震撼中。 　　而领航巨轮身后，是一颗足球大小的粉红色恒星。它一点点从领航巨轮的边缘冒出，如大漠中升起一轮红日。 　　“日出了……” 　　席余烬用地球的语言喃喃道。他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忍受不住困意睡着了。 　　伽诺提高十级警戒，全身盔甲功率开到最大，身后的光翼耀眼无比，向所有潜在敌人示威。一些注意到的生物马上驾船逃离。 　　他忍不住瞥向身边的席余烬，正想理清近期的思绪，然后惊讶地发现…… 　　席余烬一点点飘起来了！ 　　席余烬并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行为，而第一次见识的伽诺更是有些慌张。席余烬绑了安全绳，但再这样下去，他会像个气球一样飘在潮平号上方。 　　这是蓝星人的神奇体质吗？ 　　伽诺表面镇静地把席余烬按在身边，然后看风景。他不知道眼前的粉红色恒星有什么好看的，但余烬诺看了很久。他试图盯着这个港口恒星了解其中的奥秘，结果仍是一头雾水。 　　蓝星人可真难懂。 　　但是想了解更多…… 　　“日出了。” 　　盔甲的信号捕捉功能十分灵敏，他从各种材质传来的震动中，捕捉到席余烬刚刚说过这句话。 　　日出了。 　　他看着眼前的恒星，猜测余烬诺是在说这玩意。 　　…… 　　闪光帝国。 　　某个荒芜行星上，闪光族正在进行大兴土木。大紫则在监工，因为它说要么赔它一堆新地宫，要么在这里干活。其他闪光族自知理亏，埋头挖土。毕竟建造地宫要挖到地心，而建造这个主题公园，只需要在浅层活动就好。 　　随着填下最后一抔泥土，整个“征文灵感”主题公园总算建成了。 　　大紫俯瞰着整个公园的主题，又想起知道《古墓密码》惨淡销量的那一天。 　　那一天它想了很久。 　　人参精的原创五角星宣传来势汹汹，而它们与地面生物已经断了很久的联系，前几届的坏事迹反而遭到大量宣传。闪光帝国的名声一日不如一日。 　　在这个唯心的宇宙，只要其他生物认为闪光帝国不存在，那么闪光帝国将从此湮灭。等到闪光帝国出版的书籍毫无影响力那一日，那生物们提起闪光族，只会想到： 　　“它们就是和飞鸭商会买卖土地的种族吧，还是飞鸭商会雇佣的保镖？” 　　闪光帝国的荣光将永远黯淡。 　　而沧海的《古墓密码》明明是个重新打出名气的好机会，为什么它们捉不住呢？ 　　大紫一边翻看《古墓密码》一边思索答案，忽然它灵光一闪，它可以将众多投稿者的幻想复刻出来，然后吸引游客来看。它们拥有许多荒芜行星，这样增加与地面生物的互动，或许能维持帝国的体面。 　　它立刻举办决议会议，大多数闪光族都同意了。但有一个要求，它们要先复刻《古墓密码》！ 　　还要比赛！看谁复刻得更有趣！ 　　此时蓝星文坛内斗的消息传来，听说沧海名声不显，出于私心，大紫便同意了这项决策。 　　现在，总算修建好了。 　　唯一可惜的是，沧海不能亲自来看，理由是他还欠了很多稿没写。大紫能理解，小说家总有拖稿的毛病。沧海推荐了他们蓝星代表余烬。大紫便出于礼仪前来等待。 　　潮平号落地后，走出来的是做好伪装的席余烬和伽诺。席余烬戴了顶超大的帽子，把所有光线都遮掉，自己看起来不再是闪闪发光的。 　　“欢迎你，来自蓝星的友人。”大紫努力使自己和善一点，“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我们的表层主题公园。目前尚未完全装修好——” 　　席余烬一点点瞪大双眼。 　　在他面前，是一块被掀掉地皮的土地。泛着微光的萤石放置在各地充当路灯，点点荧光一直蔓延到远处，宛若一群相聚的萤火虫。迷宫般的古墓从上层一览无遗。 　　主题公园有三种入口，分别针对不同的体型。有闪光族这种巨人型，也有一米到十米之间的正常型，还有一米以下的微型。而入口又分为两类，一类是游客型，可以全程安全围观，将整个主题公园一览无遗；一类是体验型，每位游客可获得一个铲子，直接充当盗墓贼，到处开挖。 　　“我们不太理解沧海书里的铲子，光凭废铁真的能做到那种地步吗？”大紫递上游客配备的工兵铲，“所以我们用我们的科技改造了一下。” 　　挖开通道，轻轻松松！砸墙，更加轻松！还有自由拍照截图、实时聊天指挥，方便群体通关！ 　　而且主题公园的自由度极高。游客开局在一个小房间，可以随意选择一个方向前进。当然不同方向有什么，在房间内都有提示，如果看过《古墓密码》很容易了解。没看过《古墓密码》就要闷头瞎闯了。 　　至于游客挖开的通道后怎么办，这在星际时代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主题公园可以自动填土修复。一些优秀游客的盗洞还能保留下来，当做后来游客的外挂。 　　游客每挖开一个新地图，就能浏览到里面的机关和壁画。 　　蜻蜓引路河神现，白毛女尸牛鸣冤； 　　无主财宝赠鲤仙，三分指引七分骗。 　　惊奇古墓，竟然从纸里跃出来了！ 　　“那些比较凶险的机关都放在我们巨型通道里了。”大紫正想炫耀闪光帝国的英勇，结果一转头，同族已经玩起来了，它面不改色道，“我的族人们……都玩得很开心。十分感谢。” 　　这简直是星际时代的古墓版密室逃脱！ 　　他拉着伽诺到处乱闯。 　　埋头肝小说的辛苦全部一扫而空！ 　　因为闪光族很注重细节，他能从房间里的一些提示知道房间后是什么、如何通过机关。这种自己已经掌握答案的感觉真是太快乐了！ 　　他在主题公园里转着，看见一个牌匾写错了“富贵在天”，连忙上去修改。 　　写完后，他看到熟悉的文字、从幻想中变成实体的古墓，内心有些复杂。伽诺在旁边注意到了。不等他说什么，席余烬就调整好心情继续闯关了。 　　“我觉得很好玩！” 　　席余烬十分开心地玩了一圈，给出一些建议，修改了一些壁画。他说得很认真，这些巨人也听得很认真，马上举起铲子说要再改造一下。 　　“太神奇了……”席余烬亲眼看见闪光族改造地表，说道，“就好像把我们地球的历史复刻在这里一样。” 　　他内心五味杂陈，甚至萌生了在这里定居的想法。 　　“历史……”大紫见席余烬还挺好相处，也说多了一点。 　　“我们闪光族的历史，是铭刻在身上的。只要看着身上的裂纹、矿石生长的趋势，我们就能大致记起某一天发生地震、火山爆发、海啸、第一次出太空……而只要看着年长者的纹路，我们就能了解历史。所以我们没有历史这门课程。” 　　闪光族拥有三个成长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地心期，这个时期的它们最为脆弱，需要年长者的保护。 　　第二个阶段是离地期，闪光族的体型趋于稳定，并且拥有漫长的生命。 　　第三个阶段是远航期。闪光族也会旅游，但与其他生物不同，它们选择在生命终点进行远航。据说闪光族会感到自己灵魂即将熄灭，它们将不再建造地宫，而是花费建造地宫的所有技艺，打造一艘大船。然后用尽全力，向无尽的太空探索。 　　它们这趟旅途，将永不返航，直至灵魂消逝，全身化作无生命的矿石，游荡在无尽的太空中。 　　“对我们而言，历史就是增厚身上的岩层，触碰到天际，然后离开。”大紫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每离开一个族人，我们的历史就短一点。” 　　“我有时候在想，建造地宫除了让自己高兴，还有什么意义？请替我感谢沧海先生，他让我们明白，石头建造的地宫，也是能记住历史的。” 　　席余烬听着有些怅然。他感觉自己写小说的意义，似乎不止是赚钱赚精神力，也是为了证明，曾经有一个绚烂的文明存在过…… 　　大紫离开后，席余烬和伽诺闲聊。 　　“我有点想写日记。写日记可以让未来某个生物，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 　　不是蓝星，不是其他马甲，而是席余烬这个人。 　　席余烬用“有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精力不足，可能写一点断一点。但是和伽诺聊天他总是很放松，幻想一下自己是八爪鱼精也不犯法。 　　谁知伽诺垂下眼眸，道：“日记……请问可以教我这个吗？” 　　席余烬：“什么？” 　　伽诺实话实说：“我想用地球文字来写，我想记住，我们相遇过。” 　　席余烬内心有所触动，用手指敲了敲伽诺的盔甲，发出泉水般叮咚的声响，他老早想这么干了。半晌后才说：“当然可以。” 　　此时大紫忽然又挪过来了，递给席余烬一张传单。 　　席余烬看清传单上熟悉的身影，正是之前没有伪装的他。 　　他心中一惊，问：“请问这是什么需要注意的通缉犯吗？” 　　“当然不是。”大紫有些开心地说，“这是我们闪光族的新生幼崽啊！” 　　席余烬：“呃……是不是，有些误会。” 　　大紫：“怎么会误会呢？你看他闪闪发光的身躯，多么像我们啊！我猜他一定是陨石种，一般陨石撞击比较多的行星会出现这种矿石。” 　　席余烬冷汗直流：“那这个传单的意思是？” 　　大紫：“可惜我们的监视器有死角，看不清这个幼崽去哪了，所以派传单找人。我们的幼崽可是非常脆弱的，你看他居然有两条腿！天啊！这是多么弱小啊！” 　　席余烬胡乱点头，问道：“那你们找到他后要干什么呢？” 　　“当然是把他塞进地心里温养一万年，至少把他的下半身弄好吧，弄成一个十二面棱体，一定很好看。”大紫此刻在席余烬眼里犹如一个恶魔。它想到闪光族出了个新幼崽，双手就高兴地挥舞。席余烬则想到对方徒手捏碎飞船的场景。 　　“你们就没想过你们不是同一个物种吗……”席余烬尽力提示。 　　大紫：“什么？” 　　席余烬：“哈哈哈，没什么。” 　　然后他歪头靠近伽诺，低声道：“情况有变，我们快跑。” 　　…… 　　闪光帝国的宣传策略卓有成效，甚至一些小说家再度申请投稿。谁不想自己的文字变成现实呢？ 　　但现在最火的，还是沧海的《古墓密码》。 　　主题公园的出现，使读者们不再难以理解里面的机关，还能亲自体验有多凶险。阅读门槛降低，阅读体验丰富，连闪光帝国都给自己好脸色了，那为什么不去看看这个传闻中的《古墓密码》呢？ 　　因为荀命和永夜同样来自蓝星，大家都对蓝星很好奇，可蓝星官网没什么详细资料，只能从《古墓密码》找到答案。 　　越读，越能找到自己更多不了解地方，越能体会到蓝星文明的底蕴。 　　“沧海写得太精彩。第一次见识到地底世界还能这么写，居然是古代生物的墓！” 　　“他们蓝星人真的很喜欢挚友。这本的挚友还有点特别，是养兄，有点背德。” 　　“我就说你们误会了，挚友真的只是朋友的意思……不过《古墓密码》确实很精彩，以一种想象不到的视角来写地底，既契合题意又有新意。” 　　《古墓密码》销量节节攀登，很快压过《降落到新星系的我从来不输》。飞鸭商会总部愁云密布，气压极低，有些鸭子编辑情愿亲自去找荀命，现在它们翻盘的机会只有荀命了！ 　　…… 　　某一处实体书店中，瘦高商人迎来了络绎不绝的客人。 　　客人们都点名要买《古墓密码》，而整个旁石星系，只有它有最多的库存。等其他同行想要向闪光帝国进货，却被闪光帝国终止合约。看着瘦高商人日进斗金，同行们都嫉妒得眼睛发红。 　　《古墓密码》顺势推出第二部！读者们都抢疯了！ 　　瘦高商人喜滋滋地把《古墓密码贰》摆在近期热销的位置，同时向来购买的客人推荐去闪光族的主题公园玩。等一天的劳累下来后，它才翻开第二部，打算读一读。 　　第一部的副标题叫做“河与海”，讲述了许多与水有关的奇诡险峻的机关，还有一些小动物。比如镇守长江的鼍，被镇压在宝塔下的老猫，在野外吃人的狗群。故事惊奇，但都可以用科学介绍。读者们更多的是感受到探险未知的快乐。 　　第二部的副标题叫做，“尸与灯”。 　　瘦高商人有些读不懂，慢悠悠地翻开第一页，没错，是令人期待的探险故事。主角两人继续寻找古墓壁画的秘密，一行人听说他们有两块壁画，威胁他们去闯一个凶宅。 　　第二章的小标题叫做“浸水鬼”。 　　主角在找凶宅的路上，听说了一个故事。 　　在这条河上，溺水而亡的人总会胀起来然后漂到岸边，所以尸体不叫做尸体，叫做河漂子。但有些河漂子比较奇怪，人明明穿着衣服，意味着不是专门下水游玩的人。平时水性不错，不会轻易溺水。身上还有奇怪的淤痕，不像是撞石头撞的。在河边常住的老人都说，这些河漂子，是遇见浸水鬼，被拉下去替死了咧！ 　　瘦高商人浑身抖了一下。 　　按照往常的习惯，作者应该会出来解释一下吧。沧海曾经在文中借主角之口吐槽，大多数鬼神乱力本质都是《走近科学》，自己吓自己。 　　可是主角只是心生疑虑，没有解释。这让瘦高商人有点慌。 　　下一章又讲了个小故事，叫做旱魃。 　　传说民间有打旱魃的习俗。旱魃是古代传说里的怪物，所到之处都是大旱，因此要被驱逐。而旱魃是尸变而成。如果乡间有人下葬，发现某具尸体许久后仍不腐烂、坟头还渗水，那就是里面的尸体已经尸变成魃，要挖出来抽打，才可解民间大旱。如果这个旱魃修炼久了，则要镇压在宝塔之下。 　　主角仍没找到凶宅，在路上一座荒村睡了。谁知半夜醒来，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居然伸出两只黑毛密布的手指！地底还发出刺耳的指甲撕拉的声音。天上圆月变红，一切都是大凶之兆！ 　　主角两人用尽了身上藏的所有物品才脱身。天亮一看，棺材身旁只有一滩黑水，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也许……世间真的有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 　　古人的记载，并非夸大传言，而是确有其事。 　　凶宅之路惊险无比，但他们还是要走下去。 　　“你们地球……还有这么多生物的吗？” 　　瘦高商人想合上书又不敢，怕自己回过头，两根黑毛密布的手指就出现在窗边。他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影，那窗边耸动的不会就是尸变的地球生物吧！它们也旅游到这里了吗？ 　　地球的地底太可怕了！ 　　闪光帝国内，闪光族也在阅览第二卷 。 　　有的闪光族瑟瑟发抖，带动周围山石涌动、地震频发。 　　有的闪光族越读越兴奋，甚至高举铲子：“我要抓一只旱魃回来！这样我们的主题公园才完整！” 　　“我也要抓！我要抓十只尸变人类！” 　　大紫：“不要把奇怪的生物抓回地宫啊！” 　　《古墓密码贰》总算乘风而起，在论坛获得极大的赞赏。论坛读者不禁思索道： 　　“这个蓝星文坛三角，似乎比当初那个原创五角星要真材实料得多啊。” 　　“对了，原创五角星的作者叫什么来着？” 　　…… 　　另一边，回到潮平号的席余烬正在疯狂更新。 　　休息够了，他还能继续肝！ 　　荀命的读者喜不自胜，还因为荀命更新得太勤快，天天都觉得是最后一餐。荀命的读者甚至跑去《读本》官网，在永夜沧海的回复下痛哭感谢。是什么让鸽子不再鸽文，是什么让陨石填坑，是感天动地的挚友情啊！ 　　荀命已经更新到了主角团打比赛打到区域联赛决赛。 　　读者们对其中的梗津津乐道。例如主角每到一个新地方打比赛，就和一位挚友解开心结，继而因为和挚友的友谊在比赛打出绝佳配合，成功翻盘。于是读者们就称友谊才是这本书的第一外挂。 　　但里面的热血青春非常动人，因此哪怕有些不合理，读者黏性仍然很高。《混沌疾风》也成功上架，荀命终于赚钱了。 　　在最近的更新中，疾风被人曝光第二异能的存在。反派指出那个第二异能是最危险的混沌系，应该绞杀疾风。疾风此时才15岁。主角团年纪不大，但非常看重友谊，护送疾风逃跑，结果疾风掉入封印之墙，不知所踪。 　　剧情有些虐，读者们又嗷嗷大哭，希望荀命不要突然犯狗血的毛病，在论坛掀起一些讨论度。 　　更多看客等着看好戏，两位蓝星小说家都给出答卷了，你荀命不表示点什么？ 　　荀命马上给出答案。 　　“为什么说我在蓝星难逢敌手？大概是因为能写得好的没有我多，比我写得多的没有我好。” 　　读者们纷纷回应：“就这你还说你写得多？” 　　“等等，我似乎知道点什么了。”一位读者验证自己答案后，马上去论坛开贴，“荀命这个陨石精又开坑了！新文叫做《星舰经营APP》！” 　　荀命的多，居然是开坑数量的多！ 第36章 码字机二号 　　《星舰经营APP》一口气吐出许多存稿，读者们还在试探的边缘，暂时没有反馈。席余烬马上切换页面写永夜的下一个案件。时间珍贵，他想快点写到结局，心里偏向的结局有两个，他还拿不定哪个。 　　这时，飞鸭小说网后台发来的短信引起了他的注意。 　　“尊敬的荀命先生，您的参赛作品《混沌疾风》订阅分、留言分、专业评委打分分别达到了我们征文大赛的决赛条件。现在邀请您参加我们‘黄金羽毛’读书沙龙，与各位挺进决赛的小说家一同探讨文学。” 　　三大征文比赛？马甲精分得太热闹，差点忘记了这回事。 　　现在荀命的《混沌疾风》火爆连载中，但因为荀命总是拖更，不少读者等着完结后再看，所以赚到的钱并不如想象中的，仅三十多万尘砂。对席余烬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三十多万尘砂，够买60次写作AI的操作机会。 　　而“黄金羽毛”征文大赛的剧情赛道，复赛赛区第一，可以进入决赛，仅60个名额。情感赛道进度则拖慢一步，才刚开始上架，前不久才进入到复赛赛程，且作品得到的宣传资源非常少。因为赛程延长了，不少情感小说还没开始收费阶段就完结了，可谓是只赚吆喝不赚钱。 　　如果荀命还在情感赛道，那他也是早早完结的其中之一，也不会因为开的坑太多被称作陨石精。永夜和沧海也有足够的时间写文，只有少数生物会发现这三位小说家的交集。 　　这一切的转折，都源自那次人参精的刺杀。 　　席余烬看了看，确定人参精的参赛作品们也来到决赛，热度仅次于荀命。 　　他想到最近飞鸭商会对自己言辞恳切，送来无数语气真挚的问候，便决定亲自去读书沙龙看看，再调整最终的计划。他给飞鸭小说网回信，然后去找伽诺调整航线。 　　“余烬诺，你决定要为荀命以身犯险吗？”伽诺听见他的来意，语气淡淡地问。 　　席余烬道：“这也不叫以身犯险吧……我们聚会是在地面，闪光帝国会保证地表的安全。” 　　伽诺沉默一会儿，身后飞来数块坚石般的盔甲。伽诺当着席余烬的面瞬间装载完毕，暗色的盔甲浮起猩红的脉络，厚重的头盔下传出他闷闷的声音：“请允许我随行。” 　　好、好帅啊！ 　　席余烬永远为机甲心跳加速，他心头的一些阴郁一扫而空，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伽诺的盔甲，仿佛在敲门。几秒后，伽诺毫无痕迹地飘低了一点。 　　…… 　　飞鸭商会的恒星之庭比其他两庭小得多，主要特征是围绕在恒星周围的金灿灿的星环。当初飞鸭商会使十几个大行星推向恒星，让大行星被恒星的引力撕裂，那些行星残骸才形成了如此的奇景。 　　因为耗费了十余个行星的资源，极其铺张浪费，所以飞鸭商会深深认为这个恒星之庭有一种奢靡的美丽，和商会的气质十分契合。曾经有一届征文大赛的主题，就是赞扬这个恒星之庭的美丽。 　　如此，金灿灿的恒星之庭，只剩两个附属行星，一个是商会办公总部，一个是招待客人用的会客星。 　　从上方看，会客星有种工整的美丽，为了使客人从上空也能欣赏美景，所以会客行星上的建筑都非常巨大，这又是一笔巨资投入。 　　潮平号停在近星轨道，通过资格检验后，两位客人从太空降落至地表。 　　地表上，几只鸭子正在窃窃私语，其中一只鸭是大白鸭。它是黄鸭BOSS的得力秘书。黄鸭BOSS十分注重提拔同族，所以飞鸭商会黄鸭比较多，还有些鸭子为了媚BOSS，特意把自己漆成黄色。大白鸭能爬到这个高位，代表它已经深得BOSS信任，说出的话就代表BOSS的立场。 　　“大白，能不能透露一下，我们BOSS对于荀命究竟是个什么态度，我们这些小的才能拿捏好姿态招待啊。” 　　“BOSS没有明确说。”大白知道，不明确下命令，是为了让下属在关键时期背锅。它只能认命地推理BOSS的心思：“讲生意，是要求财，不是求命的。既然荀命能让我们赚钱，我们当然要以礼相待。” 　　“蓝星的客人来了！”一个高亢的声音说道。 　　在场众多小说家纷纷看过去。 　　然后分出一条路。 　　“是虫族！”一位小说家惊呼。 　　“还有……难道是闪光族？还是我没见过的种族？他可——” 　　大白看见了来自蓝星的两位客人，背部的羽毛因为惊讶而微微翘起，它自动补全了旁人的惊呼。这个来自蓝星的小说家，他可真好看！ 　　一群鸭子像看见行走的钱一样两眼发光。 　　席余烬和伽诺都没有做伪装。这两人一路走过来，引起看客的不断抽气屏息，还引发了小范围骚动。伽诺穿戴黑红盔甲，稍微离地。而席余烬泛着冷光，得体自然地走来，有生物与他对视还会稍微回礼。一黑一白，倒是相衬无比，堪称绝配。 　　“荀命居然长这样？” 　　“那不是荀命，而是余烬。”大白严阵以待，“荀命给的回信说了，余烬是他们蓝星小说家代理人，负责在荀命拖稿时出去代理小说家权力。” 　　“哦，我就说荀命这个陨石精怎么还有空来读书沙龙。他就该关在小黑屋里写稿！”一只小黄鸭愤恨不平地嘀咕道，被别的鸭子揪了一根羽毛。 　　“哼。”大白低声道，“余烬，是个危险人物。你们的羽毛整理好了，不许丢脸。” 　　众鸭子昂首挺胸地站立，可等席余烬经过它们眼前，它们根本控制不住喜爱的眼神。 　　没办法，钻石对于商人来说真是太有魅力了！ 　　然后被一股冷气袭击。 　　嘶——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传闻中的虫族？还是落单的虫族？ 　　大白心中对丢脸的小弟又气又急，表面不动如山。但看见席余烬一步步走来，内心还是有所触动。只见席余烬在它面前站定，微微低头，道：“你好，我是来自蓝星的余烬，很高兴代表荀命来到读书沙龙会场。” 　　大白：“您、您好。” 　　席余烬当然知道自己这幅模样很受欢迎。 　　但是，在星际时代做万鸭迷，难道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这群鸭子又不能拿来吃，真是太浪费了。 　　席余烬对于其他生物的反应，只觉得奇怪，还有点困扰。 　　大白稍微整理仪表，说：“请随我来，余烬先生，以及您身边的伙伴。” 　　他们进入一个私密的房间。 　　等他们离场后，其他小说家才交头接耳。 　　“你们听见了吗？那不是荀命，而是余烬，余烬是谁？他也太好看了，可惜会场不能留下影音资料。” 　　“余烬是他们蓝星一个很出名的生物，据说蓝星文坛内斗就是他来点评。” 　　“他有什么作品？我一定要拜读一下！” 　　“似乎找不到……” 　　会场里的小说家不能拍照，但是能上论坛，各种爆料开始在论坛流传。 　　星际时代的大家仍然爱吃八卦。它们如此关注小说，当然更爱吃文坛方面的八卦。蓝星文坛正是时兴的话题，大家的关注度依旧很高，于是多了几条关于余烬的传闻。大家说法不一，更让余烬添上了一层神秘光环。 　　贵宾房内。 　　穿着侍应服的鸭子端上了昂贵的鱼草茶叶，大白礼貌地嚼了嚼，先寒暄道：“我们商会注意到荀命先生的著作成绩非常好，之前在情感赛道，那些奖励确实有些怠慢了。” 　　席余烬道：“奖励还是其次，我希望我们蓝星得到的是尊重。” 　　大白道：“我们商会一直尊重来投稿的小说家，尤其是像荀命先生那么有才华的小说家。” 　　席余烬：“那荀命展示的才华足够商会做出抉择吗？” 　　大白懂装不懂：“我们商会一向公平公正，不会偏帮任何一方。” 　　席余烬整理衣服，偷偷把鱼草茶叶扔了，他觉得不好吃，不吃又太失礼。伽诺的眼神顺着被扔走的茶叶瞄去，有头盔挡着，谁也没有发现。 　　席余烬干脆开门见山：“那盘曲星系和蓝星的争端，我相信商会也不会介入吧。” 　　“商会一向公平公正。”大白说，“可大家来征文大赛，最好的结局是和气生财不是吗？或许之前有误会，但我们商会相信，只要双方坐下来谈一谈，什么误会都能迎刃而解。我们商会不会偏袒的！” 　　“坐下来谈一谈……”席余烬已经没了谈下去的兴趣，“人参精在隔壁房间了？” 　　大白瞄了伽诺一眼：“目前我们不能透露，如果您愿意和谈，那我们可以带你去。” 　　伽诺冷冷道：“解析完成，已锁定。敌方与我们同处这颗行星，坐标123，456，788.形势判断有利。” 　　席余烬：“不需要，伽诺。” 　　伽诺收起光翼，压迫感依旧很重。 　　可室内最大的压迫感竟然来自那个最好看的生物。仿佛见证了恒星撕裂数个行星的那一天，陨石碎片是恒星美丽的冠冕，也是它强大光热的最好证明，让其余生物不敢直视。 　　席余烬站起，轻轻整理了衣服，道：“我们蓝星不接受任何和谈。衷心告诫商会，好自为之。” 　　不能和谈，因为一旦退让，很容易被揭穿蓝星的真面目，到时候自己这个恒星精，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他需要一个蓝星的虚像，来作为自己的堡垒。 　　他径直离开，伽诺跟在身边，让他稍感安心。 　　来自蓝星的代表竟然极快地离开了沙龙会场，没有进行任何交际，这又让整件事变得扑朔迷离。而被留在贵宾室的大白突然一拍脑袋，暗道，情况不妙，它记得从宇宙边缘地带传来的信息中，余烬撰写的致星盗公开信，也说了“好自为之”这个词。 　　…… 　　潮平号正慢悠悠地离开这个恒星系。席余烬吃着矿石杯，鱼草茶叶一股鱼腥味，只有鸭子才喜欢。 　　吃着吃着，他忽然感到身体发热，那个摸不着的精神力突然暴涨，似乎是之前反哺回来的精神力暴动了。 　　席余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灵魂里有个幼芽破土而出。它舒展身姿的那一刻，一条极长的精神力之鞭甩向远方，长度瞬间突破3个天文单位，直直冲向金灿灿的恒星之庭。 　　直到席余烬将精神力收回来，发现它卷回来了一个……金灿灿的石头？ 　　这个飞回来的石头直接将潮平号的玻璃打碎了。 　　而且还自动被席余烬的引力捕获，成为席余烬的第二个小行星。 　　也就是第二个码字机。 　　“我们又要修玻璃，修一次1.2万尘砂……”席余烬看着那个大洞，有点无语。眼前的伽诺似乎呆住了，席余烬想了想，尽力解释：“这是我们蓝星人的体质，我们蓝星就是会无端端捕获小行星的。” 　　相信他吧，伽诺！看他真诚的眼神！ 　　伽诺慢吞吞地点头。 　　那个金灿灿的碎片，姑且叫它码字机二号，因为冲过来的速度比较快，所以自然而然地挤开了码字机一号，成为席余烬身边最近的小行星。 　　伽诺一直盯着它。 　　难道伽诺不相信他的说辞，也对，捕获小行星的物种在这个宇宙还是太怪了吧！ 　　那就等他使出第二招，转移话题！ 　　“伽诺，我们继续工作吧。我想试试AI写作，看看有没有灵感……”席余烬努力使伽诺的视线转移。这个似乎成功了，可伽诺有些蔫的样子。 　　“你的日记写得怎么了？”席余烬又转了一个话题。 　　“日记。”伽诺忽然心虚，“正在写。有些词汇不会写……” 　　席余烬：“可是伽诺已经学得很快了。” 　　他翻看伽诺说不会的词，发现都是用于比较的词语，例如“更好”、“更佳”。他不会问伽诺的日记内容，只是偷偷猜测，应该是伽诺的训练记录吧。伽诺的盔甲可真好看。 　　实际上，伽诺除了记下与席余烬相遇的日子，其他页数都在把自己和余烬诺的挚友做比较。 　　今天他给余烬诺买了礼物，余烬诺挚友没有，伽诺加分！ 　　今天他准时交稿了，而余烬诺挚友们还在拖稿，伽诺再加分！ 　　今天他护送了余烬诺去沙龙，还震慑了敌方，余烬诺挚友没有，伽诺加一百分！ 　　自己分数那么高，当然是有立场暂代挚友职责的。 　　不过…… 　　伽诺瞄了瞄席余烬身边的两颗小行星。 　　不过就算自己能得一千分，万一挚友在余烬诺心中早就达到一万分，那怎么办呢？ 　　伽诺又想在太空来两圈冷静一下。 　　但该工作还是要工作，伽诺拿起荀命的文稿，不太高兴，换了沧海的文稿开始翻译。 　　席余烬则在他旁边试起AI写作。他有点遇到瓶颈了，想通过AI写作拓宽一下思路，而且花大价钱买来的AI，当然要好好玩。 　　写作AI弹出一项表格，让席余烬填写各种角色信息。 　　席余烬想到身边的伽诺，试着在主角那一栏填入“虫族”，然而弹出一项信息，禁止虫族成为主角。 　　席余烬在反派那一栏试了试，成功了。 　　这个智械族的写作AI是不是在夹带私货？ 　　席余烬随便选了海洋生物当主角，虫族当反派，然后又捏了几个配角，开始等待文章生成。 　　几分钟后，热腾腾的爽文新鲜出炉。 　　【海绵宝宝在星际小心翼翼地航行，因为它要小心被卷进智械族和虫族的超时空战争。】 　　【这场战争波及了上亿个星系，摧毁了不计其数的生物家园，造成不可挽回的种族大灭绝。智械族和虫族，都是战争的罪人。】 　　【海绵宝宝遇到虫族了，他们伸展双翼，千军万马般向海绵宝宝冲来！】 　　席余烬仔细看这一段。 　　原来虫族有像蝙蝠一样的骨翅，平时不会出现，基本用来驱动盔甲的光翼。 　　还没有见伽诺展示过呢…… 　　席余烬有些出神。 　　后面的《海绵宝宝太空历险记》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席余烬便重新启动写作AI。它上面还有很多选项，席余烬看不懂，随机选了几个，这次生生成的文章有些奇怪。 　　【史莱姆在星际小心翼翼地航行，因为它要小心大强的来犯。】 　　【大强是个邪恶的种族，它们有六只腿，乌漆嘛黑的皮肤，让人忍不住一拖鞋拍过去。】 　　【目前很安全，史莱姆和它的同行者亲密接触，微小电流在它们身边流转。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 　　完全看不懂这种噗呲文学。 　　席余烬翻看后几章，发现时不时有这种奇怪的拟声词。智械族的AI也学会水文了吗？ 　　他查找了一下，确认应该是某个按钮导致。他便问隔壁的伽诺，这个按钮什么意思。 　　伽诺毫无波动地说：“是成熟期繁衍行为提示。” 　　什么！ 　　席余烬恍然大悟。原来史莱姆是通过电流来亲密接触的，噗呲噗呲，是某种行为的拟声词。 　　所以他刚刚在看史莱姆的车文！ 　　好怪哦…… 　　再看一眼。 　　因为太奇怪，世界观受到一点冲击，席余烬只好闭目做思考状、一会儿后，他感觉精神力有点波动，似乎是码字机一号二号出了问题。他微眯着眼，对面的墙壁映出他和伽诺的倒影。 　　伽诺正在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地调换码字机一号和二号的位置。 　　行星的公转轨道与其质量和大小都没关系。伽诺先试了试确认能改变轨道，再慢慢推动盔甲核心前进。 　　如果余烬诺问起来，就说是盔甲核心自己走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反正，在场没有第二个人类知道。 　　伽诺全神贯注地干活。他以为席余烬不知道，其实席余烬一直在偷偷看他。 　　…… 　　在两个码字机行星的帮助下，席余烬的更文速度大大提升。《星舰经营APP》有了许多存稿，甚至《混沌疾风》也没落下。 　　对此，论坛里分为不同的意见。 　　《混沌疾风》的读者信誓旦旦：“我是绝对不会看荀命新坑的！小疾风还掉在封印之墙里呢！什么时候杀回来打团赛！” 　　《童话生死恋》的读者：“似曾相识的一幕……晓明和利华已经一百年没相遇了……” 　　什么都看的读者：“荀命新书真的太好看了！我也好想拥有类似的APP，我要好好装点我的飞船！其实我觉得荀命新书应该在飞鸭商会广为流传。还符合他们的商人身份的。” 　　“别了吧，至少荀命新书里主角不是奸商。” 　　飞鸭商会，黄鸭BOSS正一脸沉痛地看荀命新书，有点后悔自己的命令下早了。可是商人本质逐利，得到一点利益就想得到更多利益。正如这次它也心怀侥幸，认为蓝星文坛内斗的热度只是一时，蓝星小说家还和它们的对头有合约，不安定性太大。长远来看人参精能和它们有更稳定的合作，带来更大利益，所以希望蓝星委曲求全。 　　“这下……可真的得罪荀命了吧……” 　　大白在旁说道：“BOSS，人参精它们的新作已经发出，还开了特惠通道让它们的数据加速增长。我们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 　　黄鸭BOSS：“哼，做就做了，我们飞鸭商会怕过谁？照常给宣传经费。” 　　“就是不知道这个余烬会有什么招数……” 　　论坛上，很快刷出新帖。飞鸭小说网也出了一个首页推荐栏目，放上人参精的新作。 　　“原创五角星又出新作了，但这次似乎不是很新，还用了AI写作……” 　　“用AI写作很正常，哪家爽文不用AI？更得又快又好还不怕坑。这次它们的原创率只有45%，比之前低了一点，但比起同类爽文还好。我还是很期待它们的新作。” 　　“荀命原创率100%” 　　“而且人参精的新作有种很眼熟的感觉。分别叫做，《转校生怎么会成为学院第一》和《经商天赋满点的我降落新星系后的美好生活》。是不是在模仿荀命？” 第37章 原创 　　席余烬用永夜马甲更了一个新案件，都没有按下这帮读者对原创五角星的讨论。无他，人参精更得太快了太多了。 　　人参精本身有很多触须，手速很快，加上写作AI的辅助，几乎是一天三章地爆发式更新。加上它们已经完结了一些作品，读者能沉迷许久，总体热度水涨船高。 　　席余烬专门去了解人参精的作品。他倒是好奇，写作AI没有他那种套路的大量样本，是怎么写这么多的？ 　　人参精的作品给出了答案，那就是迭代式仿写。 　　人参精本身有一定原创能力。它们先用AI生成最擅长的复仇流，再在上面二次修改细节，就成为了不伦不类的学院流。 　　例如荀命的《混沌疾风》有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主角，它们直接AI输入相关设定。 　　《混沌疾风》的主角进入一家小学院。它们就让飞船失事，降落在一个新星系且低武力值的学院。 　　《混沌疾风》的主角有个团队。它们就让各路出现了一次的炮灰配角添点笔墨，美化成主角的队友。如果这个炮灰A在AI文章中下线了，没关系，它们可以修改成炮灰A只是受重伤，然后把新出现的炮灰B改成炮灰A的名字，这样不就是贯穿主线从一而终的好挚友？ 　　就是这个挚友偶尔会性格大变…… 　　哦对了，蓝星挚友很特殊，但荀命写得太含蓄了，读者们略有怨言，它们可以添点明显的感情线。这就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混沌疾风》的主角团斗智斗勇，绝地反击，夺得胜利。在人参精的版本，它们让各路炮灰队友意外下线，主角一人打爆敌人，结尾时炮灰队友们又上线了，这不也是主角团队一起夺得胜利？ 　　这还不是大家都爱看的学院流？ 　　量产网文可太简单了！ 　　于是席余烬就看到一篇主角孤狼性格一百章还说和队友不熟、队友时不时崩人设偶尔舔狗必要时成为主角拉踩对象、主角还莫名其妙开同性后宫的剧情爽文。他看得满头问号，甚至怀疑自己的审美。 　　论坛说人参精在跟风模仿荀命，可现在看下来，这篇《转校生怎么会成为学院第一》到底有哪点和《混沌疾风》像了？ 　　席余烬接着看人参精的《经商天赋满点的XXX美好生活》，这个更得慢多了。 　　因为模仿工序复杂许多。 　　人参精先用AI产出复仇流，再修改成降落流，再三次修改成荀命的“经营种田流”，一套流程下来，原创率甚至高达55%。 　　这篇文开篇套了“降落流”的模板，主角降落在新星系，发现这里的苔藓族不会经商，可是它恰好会经商。 　　然后接下来该怎么写呢？ 　　人参精想后续时抓破了脑袋。 　　为什么荀命的小说写得那么有趣自然，可人参精一动笔，就脑袋空空不知道写什么。 　　人参精只能东挖一点西凑一点。先写主角的爱人被拿去和巨蕨族联姻了，然后主角要靠经商证明自己的实力。于是接二连三打爆了巨蕨族小兵，获得低价物资，再在苔藓族卖出。主角遭遇到很少生物买货物的困境，又打爆了一二三炮灰，接下来就有生物来买了。 　　这样……应该也是经营种田流小说吧。 　　席余烬则越发惊奇，这种暴力强买强卖经商流爽文他真是第一次见，宇宙生物的习俗好难懂，明明跟他写的《星舰经营APP》完全不沾边。 　　他不禁用马甲在留言区回复了一段。 　　荀命：“听说有同行模仿我。在此声明，不要乱认原作。” 　　后面马上跟了一排哈哈大笑的回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人家原创五角星舍下树皮来模仿跟风，结果荀命说模仿得一点都不像。” 　　“一般小说家都以被人跟风为荣，荀命甚至不愿承认那是跟风之作。” 　　“荀命不愧是荀命，每次出口都很嘲讽，我看他坑文是他最不理直气壮的时候，身为坑底的读者甚至有点感动。” 　　“不要对陨石精放宽底线啊！” 　　“这样一说我倒是对人参精的新作感兴趣，荀命老贼更得也太慢了。” 　　荀命第二次在留言区回复： 　　“我完全不介意有生物模仿我的套路，文学交流应该多多益善。但是原创率100%才有资格拿到交流入场券。 　　每次看到与我比较的都是一群二手垃圾，我都觉得可笑。不说了，我去小黑屋赶稿了。” 　　有些读者看到荀命去赶稿就兴奋，一片叫好。 　　有些读者则不爽荀命了。 　　在蓝星还没出现前，它们这帮看剧情网文的读者，就是靠那些AI写作的二次创作品度日的，对那些小说家也有点感情。荀命这么不给面子，那些AI辅助的小说家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了？小说家写作应该保持谦卑的学习心态，荀命接二连三嘲讽他人，真让生物难以忍受。 　　看到论坛开始围绕荀命争吵，席余烬反而松了口气，荀命这个性格真的好用，他想完成最后的计划，必须尽可能积攒热度，在所有生物目光注视之际，最后的戏剧才好如期上演。 　　他和码字机一二号开始狂肝小说。 　　…… 　　AI写作公认的好处是写得又快又好。 　　如今荀命突然痛改前非，《混沌疾风》和《星舰经营APP》一起更，虽然都只有每天一章，但每章字数较多，勉强可以过瘾。他的读者们都开心得有点害怕。 　　现在大家更关注两边小说的质量。 　　实话实说，大家对人参精那种缝合小说还是很宽容的。在这个宇宙，人参精这种行为叫做跟风模仿，是完全合法甚至合乎道德的。读者们甚至很纵容这种行为。因为文学作品实在太重要了，不能由某个小说家垄断某种流派。换句话说，太空暗杀都没人管，怎么可能有人管星际抄袭？ 　　这个宇宙甚至盗版猖獗，不过不是网文，而是作为奢侈品的实体书。黑市里的畅销品就是不在该星系授权的实体书。没有授权，作者就得不到精神反哺，没有钱拿，还因为隔着太远无可奈何。 　　读者们看回人参精的AI辅助写作作品，内核是熟悉的暴力复仇流，完全没有理解门槛，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感觉有点爽，还和别的小说不太一样，这篇文便算佳作了。 　　因此人参精的跟风之作同样有了一批忠实读者，它们听闻荀命太嚣张，甚至发誓永远不看荀命作品。 　　可论坛讨论得沸沸扬扬，时不时有读者发帖惊呼，原来爽文还能这么写，勾得它们心痒难耐。 　　某天，一位外星读者就按捺不住好奇心，爬墙去看荀命的爽文了。 　　“我绝对不可能被这种嚣张的小说家收服。” 　　这位外星读者暗暗发誓，眉头紧锁地点开《混沌疾风》。 　　前面的主角学院之旅已经吸引了它的目光。它时而摇头暗示自己不好看，时而睁大双眼一字不落地看下去。 　　“有所创新，但本质还是复仇流。只是加了点团队友谊罢了。”外星读者嘴硬道，“我看过那么多复仇流，难道能写出花来？” 　　外星读者看到疾风掉入封印之墙，暗暗为他捏了把汗。在这里，主角终于知道他第二异能的真相，原来疾风的第二异能，是因为他体内封印着一只名为“混沌”的暗影凶兽。当年的灭村惨案，原来是主角的异能暴走所致，主角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凶手。 　　还有这种反转！主角居然不是完全立场正确的生物？ 　　外星读者完全惊呆了。 　　然后感到一丝酥酥麻麻的兴奋。 　　这种学院流热血青春文，突然带点黑深残口味，一瞬间就立意深远起来。极端的情况、完全对立的立场，在无形中拷问人性，它都感觉自己不是在读单纯的网文，而是什么严肃著作了。它平时很爱读网文，一下来个既有网文风味，又有哲学探讨的小说，它真的很想到处安利彰显自己的品味。 　　疾风在封印之墙内诘问自己，甚至想以死谢罪。可他想到能用自己的特性保护更多人的安全，他只能暂时活着，然后返回人类世界，找到调停战争的方法。 　　他在封印之墙内过了许久，认识到一批和平派凶兽，并且与其首领结为挚友。三年后，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回家的道路，决定和新挚友一起回去。 　　外星读者感到一丝兴奋。因为此时的主角不仅长大了，而且实力远超同龄人，面容变得惊人的帅气。它光是想象一下主角震惊全场的场面，都要爽翻了。 　　果然，主角一个个找回他的挚友团。有的挚友处于危机，他出手救援，两人无声相认、默契应敌。有的挚友相见不相识，直到他出言提醒才震惊他怎么长怎么帅了。还有的挚友开口暴躁，明里暗里质问主角怎么找了新挚友，不知道这三年来他有多担心吗？ 　　因为荀命在文里盖章过他们真的不是恋爱关系，一些读者有所不满。可这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反而更让它兴奋。 　　荀命，你不愧是剧情文里最会写狗血的，狗血文里最会写剧情的。 　　读者看到挚友团相聚，三只眼睛立刻瞪圆了。 　　啊啊啊啊啊再来点再来点！它好爱看这场景！啊啊啊啊它为什么越看越想尖叫！ 　　外星读者不知道哪位挚友会笑到最后，只知道荀命已经赢了。 　　后面的剧情就是主角携带挚友团，重新打学院联赛。因为主角想赢得第一，然后在全星际公布凶兽的情况、发布和平演讲。这下文章基调又回到了热血带点搞笑的轻松风味。 　　读者见证主角团的智勇合作，一路反杀，把那些腐朽肮脏的老一辈都踩在脚下，用青春义气扛过难题，所有言语都有份独有的天真。外星读者看着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 　　“太感动了……呜呜呜有一个让人百分百信任的团队真的很美好。连对手都那么可爱，这就是青春啊。” 　　追平了最新更新，读者合卷道： 　　“原来复仇流还有这样的反转，还能这么写。” 　　它此刻明白论坛的感慨。荀命他真的写出了新意，写出了和AI完全不同的感觉。 　　外星读者很想彻底服气，但想到荀命的嚣张，有点不甘心，点开另一本《星舰经营APP》继续看。 　　这一篇只有一点复仇流的影子。 　　主角开篇被污蔑，被放逐至太空。这时，他撞上了一艘古老的星舰。星舰十分奇怪，居然有自主意识。它的梦想是成为一艘商业游艇，如果主角实现它的梦想，它就送主角大量尘砂。 　　主角答应了，星舰说能用光脑上的“经营APP”操作星舰设备，它要先睡了。 　　主角看着APP，想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只有一艘星舰，他应该怎么办？ 　　忽然他灵光一闪，决定搞观光业。远处有个陨石红风暴非常好看，可只有星舰的硬度才能扛得住，而星舰通常用于更高端的行业。 　　主角便在隔壁一个偏远星系，开启了独一无二的星舰旅游业，赚到第一桶金。星舰APP也奖励了他大量尘砂。主角彻底心动了，决定做大做强。 　　如果想让星舰成为商业游艇，光有旅游业是不够的。于是主角开始在星舰上搞装修，整理出一家烧烤摊，用于解决旅客的吃喝问题。后来又经营了一家奶茶店、包子铺。主角星舰名气大增，主角便不断装修星舰，升级上面的设备，又开了一家容纳四方美食的小饭馆。 　　同时主角拓宽旅游业的道路，开发了观光台，可以看不同距离的恒星图景。把星舰空房间改造成不同等级的酒店，方便不同家庭在上面过夜。 　　星舰APP也不断升级，给了主角负二层的权限。主角便开始进军娱乐业，先放了老少皆宜的休闲娱乐设施，再安装花样频出的电玩城……最近更新里，主角还开发了文娱业，建立了一家博物展览馆，里面有不同星系文化的收集物。一些游客看见大为震撼，甚至主动献上自家的宝物。 　　主角星舰身价越来越高了！ 　　外星读者都看呆了。 　　它忍住在论坛尖叫好看的冲动，仔细思考，是什么让它如此觉得。 　　宇宙生物喜欢旅游，对家乡土地的执念不如地球那么重。但与之相对的，宇宙生物非常喜欢它们的飞船，飞船就是永恒的家。 　　所以看到主角拥有一艘巨型星舰时，所有读者不约而同地有些羡慕，星舰还是白送的，犹如地球生物看到自己白得一个海景别墅。 　　而这艘巨型星舰一开始破破烂烂，全靠主角辛苦半天，打扫出一个干净的通道和房间。那一刻，读者们竟然有些诡异地满足，仿佛自己也跟着拥有这片洁净的空间。 　　主角准备在上面做生意了，是它们没想到的旅游业？ 　　看着旅客一开始满脸鄙夷，后来对这个星舰的服务表示惊叹，突然有种打脸的爽感。 　　下一个行业同样是它们没想过的食品业，烧烤是什么？虽然想象不出来，但里面的旅客一吃就爱上了，一定是好吃的。 　　宇宙读者惊奇地看着主角脑中有用不尽的创意，从旅游业进攻食物业，再到文娱业，每一步都踩在不可思议的点上，让它们也想体会一把经商的快乐。看着主角一步步打造星舰商业帝国，尘砂后面的零逐渐增多，自己也好像拥有了这份快乐。 　　虽然文里没有直说主角的聪慧，可宇宙生物都认为主角一定见识丰富，他居然能把星舰装修成不同风格！它们也好想给自己的飞船换个装扮啊！ 　　但现实中没有星舰给钱，它们只能看着小说寄托自己的幻想，同时忍不住在下方留言：尊敬的荀命，你有听过皮皮西亚风格吗，我觉得电子□□改装成那样就很不错…… 　　每个生物都对自己的飞船有过幻想，现在终于有小说实现它们的幻想了！ 　　这就是经营流吗！根本看不够！ 　　“这绝对是不同的流派！” 　　“经营种田流原来是这个意思，人参精那写的是什么啊？” 　　外星读者不敢置信现在才看到荀命的小说。它是不幸的，因为它迟到了。可它又是幸运的，因为它还有很多没看。 　　它以为自己看打打杀杀才会爽，怎么又被荀命挖掘出新的爽点了？它感觉自己就是荀命手中的木偶，荀命的笔指向哪，它会发现原来那里它也很喜欢。荀命，你可怕得很！ 　　不行，《星舰经营APP》要慢慢看，《混沌疾风》已经看完了，万一没有新的好看网文，它的精神混乱会加重的。 　　不得不承认，荀命能写两个不同的流派，真的非常厉害。 　　外星读者沉浸在荀命小说的世界里。 　　这时，论坛里忽然讨论量暴涨。 　　原来荀命又开新坑了！ 　　“你难道……还能写吗？”外星读者连忙点击链接。 　　这次坑的名字叫做《谎言之家》。 　　原创度依然100%，依然是没有生物见识过的套路。 　　这个故事比较短小，只有开头。但寥寥数笔，读者已经完全看不出复仇流的影子，而且深深地被吸引住了。 　　一个弱小的人类，来到一个科技发达、混乱频出的星系，随时有可能被外人碾碎。 　　但主角很擅长骗术，于是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法，用谎言捏造出一个个虚像。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可每次危机面前，主角都用自己的方法巧妙地解决，一步步攀至权力顶端，成为整个世界不能直言的传说。 　　世界的每个大事件都有他的身影，但人们尽力望去，只能看见他投下的阴影。 　　读者们为主角的选择捏一把汗，又像是被大鹅赶在后面似的，忍不住看主角如何应对新危机。 　　很紧张，可是又很痛快。 　　“完全是反套路的小说，却依然让读者觉得爽……” 　　“所以AI的套路，不一定是最好的。” 　　“原创，才有未来的可能。” 　　读者们久久停在光脑面前，沉默地思考。 　　这一晚，也有许多小说家在思索。论坛的热度不升反降，新帖子寥寥无几，似乎迎来了共同的缄默时刻。 　　荀命用他的三个原创率100%证明了他的实力。 　　一些单纯吃瓜的读者突然意识到，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蓝星内斗，所有参与人员的原创率都是100%，没有人用AI，甚至每个人产出的类别都是这个星系闻所未闻的。 　　正如荀命所言，原创率100%，才是交流会的入场券。 　　而拥有写出新流派的能力，才配和荀命平起平坐。 　　“我写不下去了……” 　　飞鸭贵宾室内，人参精终于扔了键盘，掩面痛苦说道。 　　“我一个原创故事都编不出来了，我们决定退出此次征文大赛……” 第38章 对决 　　人参精小时候体会到小说的魅力，立刻诞生了一个作家梦，幻想有一部实体书署着自己的笔名。后来它接触到网络爽文，惊为天植，长久地沉迷进去。但看多了觉得没有创意，于是自己提起笔。 　　第一次创作，文档空空，写了两行就不知道怎么写下去了。它这才知道，原来那些以为很容易些的简单语句，在真正下笔时有那么难。它开始对每个文字都生出了敬畏之心。 　　第二次，它的创作激情又来了，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字，反复读了几遍，觉得自己就是下一个火爆作家。可发出去后，根本没有点击量。它在一次次冰冷的数据打击下，认清自己确实写得很差的事实。 　　后来几度尝试创作，都草草收尾，它从来没有写完一个作品。直到它接触到AI写作。那似乎是个凳子，它只要踩上去，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它生成了第一篇AI文章，尝试提笔修改数次，发出去后，竟然获得诸多赞赏。 　　“写得不错，比起其他AI写得好。” 　　“这篇文有点创新，期待作者下一章。” 　　它忽然明白自己是聪明的，它或许没有写作天赋，可它有“修改”的天赋。它改出来的AI小说，比别的小说家改出来的更好看。 　　它更加激动了，利用AI大量生成文章，稳定快捷地更新。对文字的敬畏之心一点点被消磨。它宛若没有学会跑步的稚儿，直接坐起机械轮椅飞向天际。远处的风景那么美丽，数不尽的赞赏将它捧得高高的，它便以为自己已经生出翅膀。 　　可是没有。 　　一切都是假象。 　　它想再用AI生成一篇复仇流小说，然后改成荀命最新的“幕后黑手流”，可是要改的地方太多了，它无法想到一个原创的情节，空洞无力的句子更无法构建自己书中的世界。 　　不，它还是会一句的。 　　“我们认输……” 　　旁边的鸭子服务员震惊地张大双眼，连忙去找上级。 　　黄鸭BOSS听闻后，一根羽毛颤抖了几下，如枯叶般下落。它长叹一声，沙哑道：“这就是你的后招吗？余烬。堂堂正正地使对手落败。” 　　几百天文单位之外，席余烬看到人参精没有再更新，心道总算把计划的变量去除了，稍微放松一点。 　　黄鸭BOSS严肃道：“既然如此，决赛的打分，让各位评委如实评分吧。剧情赛道的最终大奖，就送给荀命做个人情，希望我们以后能有商业来往。” 　　大白鸭说：“荀命可是有三个小说，热度都在前三，难道要让他拿走前三名的大奖吗？这、这可是原定给盘曲星系的授权费用……” 　　黄鸭BOSS：“生意有亏才有赢。我们不还是有第四第五名的大奖，可以凑做给人参精的授权费。这样亏得也不多。” 　　潮平号上，席余烬翻看飞鸭小说网的征文广告，发现前五的大奖格外丰富。他盯着第四位大奖内容，其中有钢化可替换玻璃，想到潮平号总是因为各种原因被打碎玻璃，忽然有点心动。 　　他可是凭实力拿奖，不是在薅飞鸭小说网的鸭毛！ 　　飞鸭小说网上，五个人参精放出“暂停更新”的通知，并承诺退款，除非能写出100%原创的文章，不会再提笔。 　　论坛里众多读者一阵哗然。 　　最近100%原创已经是荀命的代名词，这封通知的用意昭然若揭。 　　“这是真的对荀命认输了。” 　　“我也对荀命心服口服，如果不是荀命的文章，我都不知道网络爽文还有这么多套路。AI写作，或许有可取之处，但绝不能替代原创写作。文字的灵魂，是机械复制不出来的。” 　　“小心智械族，你踩它们雷点了哈哈哈哈哈，但我也认同你。” 　　“荀命有回复了，他说从不回头看输家，虽然没有趁机落井下石，但还是那么目中无人。人参精齐齐认输，这下是真的没有小说家可以治他了。” 　　“只要他愿意爆更，我就原谅他。” 　　“等等，好多我认识的AI辅助小说家居然也去《读本》留言了！” 　　《读本》官网的浏览量迎来近期最高峰。 　　无论是飞鸭小说网、唯物文库，还是一些小网站，只要是用过AI写爽文小说家，都在荀命那条狂妄至极的回复下留言了。 　　“我们有一天会拿到与您交流的入场券的！” 　　“我决定重头开始学习写小说，一点点打磨我最喜欢的情节、人设、节奏。我一直有个故事很想分享给读者，却因为太依赖AI，不敢自己完全创作作品，是您给了我勇气！” 　　“我也想写种田经营流，因为我是根草，很喜欢泥土，梦想是把泥土铺满飞船。您的小说给了我启发，期望我们能有命运般的相遇！” 　　越来越多小说家直言自己想学习荀命开创的流派，并愿意承认荀命为创始人。 　　之前人参精评价荀命可能开创新流派，提及的“可能”，是指需要有许多小说家模仿学习，某一类别下有许多不同的作品，才能称之为形成一种流派。荀命的创作贵在创意，几乎是开头就把这个套路的大致雏形写出来了，激发了小说家们的灵感。 　　因为这个宇宙道德所致，模仿学习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反而被学习的那个小说家，一旦被模仿得多了，可能会引发精神力异象。目前没有资料明确记载这点，仅为传说。 　　那些跟风的小说家还没开始写作，席余烬就感到脑袋一阵发热。 　　“嘶——”他捂住脑袋，又看向自己的掌心，慢慢舒展五指、再握拳，“最近的皮肤似乎有点温度了，我明明是个恒星精？” 　　探索了一会儿后找不到答案，席余烬只能作罢，他看到那些留言小说家，认为以荀命的性格应该还会说点什么。 　　《读本》文墨闲趣栏目。 　　荀命：强中再无强中手，高峰总是最寂寞^-^ 　　此条一发出，果然收获了对荀命性格的吐槽。 　　而各个小说网站中，各个小说家开始挂上新作品，满怀着热情与紧张存稿。旧作品能完结的就尽力完结，实在写不下去的只能按照网站规定行事。旁石星系的网文届一时萧条了许多。但未来的某一天，会焕发出完全不同的生机。 　　荀命，注定成为许多小说家的引航灯。 　　而现在还在学习成长小说家们只能在论坛留下一句真心话; 　　“其实我超喜欢荀命的性格，” 　　有一天能让荀命这么嘲笑我一次吗？” 　　…… 　　席余烬估计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小说家的心思。他正打算进行下一步计划，这时，唯物读书会突然发来一封邮件。 　　“唯物……答辩会？我不是一个单纯写书的吗？”席余烬快速看完邮件，感到有些麻烦。 　　唯物读书会的征文大赛一直不止要求小说热度，还要求小说内核符合他们的思想。因此最终决赛的一项目就是学术答辩。 　　席余烬注意到，邮件还附赠了相关题库，说是一点点小心意。 　　唯物读书会的总部远在千万个星系之外，向所有分会提供技术、文学理论、人才支撑。旁石星系的读书会只是个小分会，没有资格改变赛程，只能绕着弯给席余烬通关密码。 　　席余烬翻看了一下，感觉有点意思，修改了自己预定的日程表。 　　三庭征文大赛相继来到决赛阶段。这样看来，闪光帝国反而是最省事的，也是席余烬好感度最高的。它甚至没有要求沧海马上填坑。大概在闪光族眼里，这点拖更的时间只是打个小盹而已。读者们对实体书的出书速度也没有那么急迫。奢侈品总是要慢慢打磨的。 　　那席余烬的计划可以再优化一下。 　　他披上沧海的马甲给荀命回复。 　　沧海：肝不动了…… 　　沧海：荀命你真的很厉害！ 　　读者们反应得很快，直白道：“完蛋了，荀命这下真的要嚣张一段时间。打赢了人参精，蓝星文坛内斗也要这样决出胜负吗？” 　　“我之前觉得荀命不配纳入三人组，现在我觉得荀命是三人组里最强的……大家是不是忘记了，他其实是情感文起家的。他的狗血文才是突破读者想象力的好看，推荐所有读者去看，超甜，比爽文还爽。” 　　“所以荀命现在四个坑，四个不同类型。这种成就无人能及了吧？” 　　一些慢慢等沧海填坑的读者心想沧海真是三人组里最正常，居然这么坦然地夸荀命。你难道忘记了荀命之前怎么众生平等地瞧不起蓝星小说家吗？ 　　“不知道荀命会怎么回复，应该会把沧海夸他这句裱起来，有点不敢看。但说一万遍我还是要是要说，沧海的《古墓密码》好看一万倍！” 　　结果荀命的回复出乎所有生物预料。 　　荀命：你也很厉害 　　沧海：不不不，我填一个坑就很费劲了，最近还在小黑屋里没有出来。 　　荀命：我应该在你隔壁的小黑屋，这余烬下手太黑了。 　　沧海；等我们出来后一起出去玩。你能写那么多，还写得那么好，我最近都没什么灵感。看你的更新我很开心，也很期待。 　　荀命：嗯，不是的，其实，你写的《古墓密码》写得很好看，融入了很多民俗文化，以文字探索地底古墓，生死无常又趣味横生。你写书需要查找的资料比我多多了。我当然不是在承认你很厉害，我只是在说你不需要这样，我一贯看不起任何小说家，没有特别针对谁的意思。你本身……就很厉害。 　　沧海：哇喔 　　荀命：我也买了你的书，没啥，有空而已。 　　来自不同IP的读者们： 　　-哇喔 　　-哇——喔—— 　　-如果我现在承认我写得烂，荀命能夸我写得好吗，在线等，很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荀命 　　-沧海夸人很真挚，是我我也不会骂他 　　在一大串读者玩梗中，有读者看到好像有一条永夜的回复被吞没了，连忙翻回去看。 　　永夜：我没退出。 　　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回复并不显眼，永夜重新发了一条。 　　永夜：可笑，我没退出。 　　荀命：@永夜，行，再来一局。 　　沧海：哈哈哈@余烬，你不管我就继续看戏咯 　　席余烬分别披上不同的马甲，模拟不同性格的说话语气，一步步使他们的关系产生戏剧化变化。他需要目光，需要热度。在宣传中，“一个大佬写了好文”和“一个大佬为了diss他好友写出一篇好文”能引起的注意力完全不同。 　　在他的刻意推动下，诸多目光慢慢投向他在赛博空间亲手搭建的舞台。 　　是时候把余烬这个马甲拉出来了。虽然之前这个马甲以写心灵鸡汤为主，看起来逼格不够高，但是不要紧，捏人设是小说家的必备技能。 　　“不过余烬还是不要参与太多其他马甲的互动了。”席余烬精心修改后续的一幕幕戏剧对话，“余烬毕竟更像我，让‘我’和一群虚拟形象混在一起，有点像在玩星际时代的赛博过家家……” 　　“余烬”这个名字天然和其他马甲不同，席余烬写着写着，情感也复杂许多。 　　终于他放下笔，捂脸感慨： 　　“完蛋，代入自己好中二。” 　　他让两个码字机继续勤恳工作，自己则出去放松一下。 　　伽诺也在勤恳工作。目前的翻译版本有两种旁石星系的常用语。席余烬看过部分文稿，一个的语言狂野如医生手写处方，一个的语言由斑点组成，让人密恐发作。他便歇了学习这两种文字的心思。游民语因为容纳了多种游民的语言，反而简单易学、语法自由，任何种族都能听懂一点，沟通更为高效。 　　伽诺看见他过来，表情似有所动。席余烬心想从初见到现在，伽诺的表情丰富了很多。 　　伽诺停下笔，道：“余烬诺最近工作量激增，休息得还好吗。” 　　“我在干这个。”席余烬把《谎言之家》的文稿递出去。 　　伽诺接过来，记起这篇网文的主要内容，一个人虚构出许多身份，把整个世界玩弄于鼓掌。席余烬的挚友总是想到一些前所未闻的小说套路。 　　“接下来会很忙。”席余烬道，“谢谢你陪着我，伽诺。” 　　…… 　　荀命和永夜再次开打了！ 　　这次两位小说家似乎打出了真火气，不在任何地方有明面的互动。 　　飞鸭小说网和唯物文库分别做两位小说家的后盾，倾尽全力堆宣传资源。 　　据说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住在同一艘飞船，关在不同的小黑屋赶稿。没有读者说得清这场文斗因何而起，明明刚开始只是一次扫射的留言，明明两位文斗主角还聊过新文大纲，明明文斗主角上一秒还和另外一位小说家和解。 　　人性如此复杂，哪能是通过星网看透的。看客看着那些似是而非的语句，联想非非，恨不得找到当事人当面质问他。 　　荀命跳舞式更新，他偶尔更三章《混沌疾风》、再跳去更新《谎言之家》，连《童话生死恋》也更新了不少。 　　剧情向爽文向来地图比较大，哪怕删减了许多不必要的支线，本体的文还是很长。而《童话生死恋》快收尾了，令无数读者意外的是，晓明和利华居然是好结局，两人一路突破各种障碍，最后只差捅破窗户纸就能在一起了。读者们跟着荀命的更新看不同的文，感觉自己都要精分，更加深感荀命的厉害。 　　而永夜的习惯是，更新完一个案件，休息一会儿，再更新一个案件。 　　每一个案件展开，钟先生离时先生的距离就近一点。 　　上一个案件，钟先生根据时先生的提示来到一起盗窃案现场，某个家庭的储存重要资料的硬盘不见了，成员A很着急。钟先生提出搜查即将被焚毁的飞船，结果打开飞船的门，掉出一具尸体。尸检结果是死于几天前，可飞船此前没有任何人进入，这个家庭也没有任何成员死亡，这具尸体到底是谁，丢失的硬盘会在哪？ 　　盗窃案转变成密室凶杀案，且这家人都不太配合，觉得硬盘比人命重要，撒了许多次谎。钟先生受到诸多阻挠，又想起在“童谣杀人案”的阴影，一度头痛欲裂。幸好治安官及时赶来，一通大闹后居然扯出新线索，这具尸体居然以前给某个家庭成员成员C发过勒索信，要求不给钱就不送硬盘。 　　警官协助调查后，认定某个臭名昭著的家庭成员成员B是凶手，这个人也认罪了。 　　可钟先生仍不放心，让治安官帮忙，偷偷埋伏在这个家庭附近，终于找到曾有两个家庭成员接触过死者的证据。他判断这是共同作案。 　　于是他再度上场，整理证据，罪名直指嫌疑人之一，成员C。证据是钟先生已经找到了丢失的硬盘。警方查看后，把成员C逮捕了。 　　晚上，成员A偷偷来到存放证据的房间，打算把自己拿到的硬盘和证据硬盘调换，结果被守在那里的钟先生和治安官联合逮捕。钟先生指出，成员A才是真正的凶手，逮捕成员C只是个幌子。 　　原来，硬盘存有某个企业的机密文件，死者偷出硬盘，打算卖给这个企业的竞争对手，也就是这个家庭的成员A。成员A想买，不想花钱。死者又找到了名声狼藉的成员B，成员B一言不合就动手，敲晕了死者，因为太害怕，跑了。成员C看到了这件事，拿走了死者身上的硬盘，并把死者关在飞船里，决定让对方和飞船一起焚毁。 　　但是成员A恰巧来到这艘即将被焚毁的飞船，发现还有气息的死者，就一不做二不休弄死对方。成员A是致命的凶手，但他找不到硬盘了，于是报警谎称自己丢失硬盘，让这个二次偷盗硬盘的家伙不敢轻举妄动。在钟先生依旧盯着他家时，成员A又干脆伪造勒索信，把罪名推向成员C。 　　而钟先生逮捕成员C，却拿出新硬盘的举动，让成员A心生怀疑。成员A便想偷出新硬盘拷贝一份，然而被逮个正着。 　　真相大白，可钟先生并不开心。 　　【钟先生：“我不喜欢用谎言破案。我不想和时先生越来越像。” 　　治安官：“你可是站在正义的一方，怎么会和你的童年伙伴一样？” 　　钟先生：“万一有一天我不站在正义的一方呢？”】 　　这个《无名死尸盗窃案》没有多么惊人的作案技巧，逻辑推理却很扎实，读来是不同的感觉。读者们好像进入一座逻辑迷宫，被永夜的各种干扰项搞得头晕转向，最后还是永夜亲自画红线指向出口，明晃晃地告诉大家，这个才是真相。 　　读者们则津津乐道里面的套路。 　　“这可真是永夜式的侦探小说，三幕真相结构鲜明。第一幕，是以治安官为代表的其他查案人员找出的真相，一般是假的。第二幕，是永夜亲自把线索堆在读者面前，费尽心机要误导读者的。第三幕，是永夜借钟先生之口说出最后的真相，说前面的推理都是骗人的。” 　　“我可算知道为什么永夜能和荀命吵起来了，永夜这种三幕式本身是种炫技，他应该也是个很傲的小说家。” 　　“我更喜欢这种逻辑比较明显的案件。之前不敢说，《童谣杀人案》的手法比较不可思议，有点想不明白的BUG，给人更多的是心灵的震撼。” 　　“我有点隐隐的感觉……网文有那么多流派，是不是，侦探小说内部也有一些流派？” 　　侦探小说在这个星系闻所未闻，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几乎是永夜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而且没什么小说家跟风，就算有，也还是在学习套路阶段，一个个总结永夜写作的手法。那些猜得最积极的读者，在未来或许就是新的侦探小说家。 　　“如果侦探小说内部有流派。”一位读者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会不会有一种流派，是读者和侦探站在同一起跑线的呢？我也想试试全部线索摆在我面前然后破案，当然我只是说说而已……” 　　“感觉很难写。” 　　“想象不出有这样的文学。” 　　“侦探小说现在只有永夜写嘛，或许能期待一下。” 　　“等以后跟风的出来了，估计才能写到。永夜总不可能把所有的案件套路写尽吧？” 　　“永夜的新案件好像又是新手法？” 　　读者们偶尔讨论一下侦探小说分类，更多的还是期待永夜新案件的内容。 　　永夜更新很勤，这次没休息多久，马上出来新案件，《集会毒杀案》。 　　时先生继续邀请钟先生去下一个案发现场，钟先生如约而至。 　　这次的杀人手法匪夷所思，死者在一次集会中当众毒发身亡，所有人都是目击证人，所有人都有嫌疑。而验尸过后，发现死者身上有奇怪的勒痕。 　　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根本排除不了任何人的嫌疑。钟先生心想时先生竟然掺和进来了，这一定不是简单的毒杀案，于是不去管那个毒药，而是从勒痕下手，模拟出制造勒痕的人应该有怎样的力度、大致身高如何。 　　钟先生第二次独自询问了所有目击证人，然后又把所有人聚在案发现场，说他已经找到了凶手。 　　而凶手，是所有人。 　　所有人都撒谎了，造成了一个“任何人有嫌疑所有任何人都无罪”的局面。 　　死者是个恶贯满盈的人，却在金钱交易下只坐了五年牢就出来了，可被死者残害过的儿童们呢？五年后，这些儿童甚至没有成年，他们、他们的家人都要一辈子活在阴影里。于是这些亲属改头换面，在时先生的指导下埋伏了一年，把死者骗到这个集会来。那一晚所有人把死者勒住，硬是灌下了毒药，灌下了这些年的复仇怒火。 　　他们固然有罪，如果钟先生向大众揭发他们，他们就要入狱。死者背后的豪门可以使他们生不如死。 　　钟先生应该怎么做呢？ 　　一向坚守正义、发誓还所有死者清白的钟先生在此刻犹豫了。 　　书外的读者们也跟着揪心无比。 　　最终，钟先生沉默地离开，让这桩毒杀案成为了“完美犯罪”。他离开时，影子拉得很长。 　　【钟先生走到走廊尽头，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嘻、嘻嘻——又一个迷局解开了，真开心啊。有的时候，我们不得不成为审判者、执法者。倘若没有公正的法庭，那我们就是亲自锤下梆子。” 　　是时先生。 　　“我在下一个现场等你……” 　　“砰！” 　　一声枪响制止了时先生的语录。姗姗来迟的治安官开枪打碎钟先生旁边的留声机。 　　“我没事。”钟先生道，“我们离开吧。”】 　　《集会毒杀案》结束后，读者们除了感慨永夜又开发出集体作案的套路，还在探讨主角们的关系。钟先生的形象在一个个案件中越发立体。他总是沉默地观察线索，恪守各种道德，偶尔因为过去的阴影而头痛。读者们跟着看了这么久，都不知不觉有了感情。 　　“呜呜这个时先生是不是过于强悍？钟先生的心理状态越来越差了，我好担心啊，幸亏有治安官在。两人从第一案就结为伙伴，到结尾一定要好好的！我已经原谅治安官总是误导我了。” 　　“治安官明明在提示你那个嫌疑人不是凶手。” 　　“钟先生和时先生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期待他们的最终对决。” 　　一些读者想起之前荀命给永夜编大纲，就是编了时先生和钟先生的双死结局。当时读者们对这两位小说家没什么深刻感情，只是把这件事当做谈资偶尔聊聊。 　　但现在想起，便突然深夜惊醒、冷汗直流…… 　　要不，为了读者着想，永夜还是别和荀命和解了？ 　　大部分新加入的读者不理解这一小撮读者的担忧，叫嚣着双方快打起来！还去荀命那里拱火，本意只是想荀命多更新。 　　荀命确实多更新了。 　　但他又开新坑了！ 　　荀命：填坑不是我的强项，听说某人的案件套路很多创新，那《百万神明赌约》奉上。爽文写到极致的套路是怎么样的？是我这样的。 　　网络爽文作为娱乐快消品的一种，它的终极核心，一定是不劳而获。 第39章 《百万神明赌约》 　　《百万神明赌约》中描绘了一个金字塔型的社会，名为杜阿特。这里科技高度发达，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享受到科技的恩惠，只有住在顶级的居民可以享受到自然阳光和诸多社会福利。最底层人士只能和机器抢工作，在泛滥的娱乐中得过且过。人人争着往上爬，哪怕成为更上层人民的玩偶也愿意。 　　主角是在最底层打黑拳的拾荒者。 　　某一天，他回到自己仅有几平米的小破棚屋，发现神明降临。 　　杜阿特科技超前发达，但在无数运算中，会诞生拥有自我意识的电子幽灵。它能获得杜阿特的一切权限，如同一个不可消弭的BUG。 　　这些电子幽灵，叫做神明。 　　【“你可以称呼我为敏。”赛博神明通过电子屏幕降下福音，“我们在玩一个很有趣的游戏。有人告诉我，金钱不能获得任何东西。你觉得呢？” 　　无名的拾荒者冷静说：“金钱是杜阿特的通行证。” 　　“回答正确。”敏打了个响指，道，“那么请为我证明这点，我的信徒。” 　　无名的电子账号传出大量到账信息，无名吓了一跳，他居然天降百万资产。对于神明而言，杜阿特的经济不过是一串数字。 　　“别高兴得太早，你不能用金钱购买服饰、美食、广告跳过服务或诸如此类为自己生活过得更好的东西。这些数字不属于你。”敏说道，“你只能为别人付出金钱。” 　　在无名旁边突然出现一个悬浮电子框。上面列出了他的种种数据，其中比较好的只有体力，毕竟他是靠体力维生的。 　　“这是我的赌约内容。我们想看看，一个卑微的拾荒者，在只能为别人付出金钱的情况下，能收获多少？ 　　有人说能做义体手术成为至强者，有人说能收获落难者的真心，有人说能站在杜阿特的顶端。但是我认为——”敏逼近无名。 　　“金钱能收获一切。 　　不要让我输掉赌约，渺小的信徒。” 　　无名握紧拳头，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命运的岔道。他说：“我一定会证明您是对的。”】 　　无名获得百万资金，却只能为别人花钱，而且要在名声、权势、武力、他人好感度各项都达到顶端水平。当然，百万资金并非全部，只要无名花钱有效果，敏将源源不断地提供资金。 　　这在地球有个别称，叫做神豪花钱流。 　　无名刚开始有些苦恼要为谁花钱。很快机会来了，和他在黑擂台对战过的选手饿晕了，他马上请对方吃豪华大餐。对方同样穷苦出身，和无名打过几场，知道无名也是穷人，突然吃到这么一顿又惊又疑。而无名只说自己有了奇遇，让对方安心吃。两个人在黑街最豪华的餐馆边吃边看烟花。 　　无名似乎掌握到一点花钱的技巧。他走回自己的小破屋的路上，发现有个来自上层的小少爷被劫财。小少爷体弱又丢失身份ID，只能大声呼救，可惜没人理他。无名想试探花钱的界限，直接帮小少爷支付了赎金，反正不是他的钱。小少爷却因此很感动，觉得他是黑街仅存的良心。 　　无名回到小屋，点开了自己的破光脑。他目前能找到最纸醉金迷的地方，就是直播软件。 　　杜阿特的直播行业发达且混乱，是下层人民买到上层入场门票的重要渠道。五花八门的直播行业，不断拉低人们的道德下限，以巧言令色的感官陷阱刺激不同阶级的人一掷千金。 　　在杜阿特，直播主播有一种活动叫做PK，两个主播连线，各自施展才艺，诱导双方粉丝打赏，打赏金额较高的则赢得PK。因为掺入了对战元素、加上主播的语言刺激，一场能捞金额不俗的打赏。 　　无名无意间闯入正在PK的房间，一个主播正在组装义体，观看人数寥寥无几；另一个主播则言辞露骨地希望粉丝们打赏，PK数额飞涨。无名觉得这个组装义体的主播有点技术，或许会需要他，于是一连串大额打赏下去。无名似乎懂的了神明的感觉——金钱，不过是一串数字罢了。 　　最终无名以天价打赏帮助主播赢得PK。PK结束后，这个主播犹豫许久，发短信过来：“请问需要我开全通感私人直播吗……”这玩意是什么，懂的都懂，但是无名不懂，只给了联系方式说下次再聊。 　　无名要找下一个花钱机会了…… 　　罪恶金钱、过度娱乐、浮夸情感，构成了这座金字塔般的杜阿特。 　　…… 　　剧情向爽文有很多种爽法，最常见一种是主角遇到困难，解决困难，获得成功。可要是主角什么困难都没遇到，就轻轻松松获得成功，一些小挫折也只是自己吓自己，不是更爽？ 　　在情感向网文也是这样。主角与CP相知相遇，遭遇一系列大挫折，最终赢得真心步入婚姻，是普通甜爽。可要是主角什么都没付出，直接获得一二三真心成为万人迷，甚至随便操作就反向攻略反派，难道不是更爽？ 　　网络爽文的核心，就是不劳而获。 　　无名根本没损失什么，神明对他的威胁不过是空中楼阁，可无名却实实在在获得了天降横财，还通过这笔天降横财收获各路角色真心、增强全领域能力、实现阶级跨越。这不是爽文？ 　　然而这种不劳而获，是和逻辑、道德相悖的。 　　为什么主角不付出就能获得成功，就凭他是主角？ 　　为什么主角不认真对待感情还能获得这么多喜爱，就因为他是主角？ 　　在网文中，为了增强爽感，往往会异化人的意义。一些读者粗粗看过觉得没什么，可一些认真阅读的读者就会觉得浑身难受，觉得书内没有道德没有逻辑，所有角色的存在意义只是主角走向成功的垫脚石。 　　荀命，你可是写过《混沌疾风》的人，你的配角明明都有血有肉；你写过《星舰经营APP》，主角踏实努力上进，甚至不会涨价；你写过《谎言之家》，主角开场一个撬棍，剩下全靠骗，同样是靠自己的努力玩转世界。 　　你怎么会写出这玩意？ 　　《百万神明赌约》一经连载就引起轩然大波。 　　“不理解。那个主播的心理变化是不是太生硬了……就因为无名给了他钱，好吧，是很多钱，就觉得有点在意无名，知道无名去打赏其他主播还会黯然神伤？这情感转变太快了吧！” 　　“除了最开始的黑街擂台的那个拳击手手，好像里面所有都是因为无名有钱才对他另眼相看。理智评价，我还是相信荀命的，应该拳击手才是无名的挚友，其他都是路人。” 　　“为什么神明给了无名这么多钱都不会引起通货膨胀……还直接送资源送地图还能检测目标人物的好感度，这太超过了吧？” 　　但以上评价都是沧海一粟。 　　这个宇宙的道德感相当淡漠。 　　星盗猖獗没人管、资本横行没人管、太空随心所欲刺杀没人管、AI把文学吃进资料库吃绝种了都没人管。又有谁会在网文里找道德？ 　　大部分读者都在狂欢！在庆祝！在疯狂好评！ 　　这是它们看过最爽的网文！ 　　“爽到像被二十条章鱼吸盘附在身上一样麻！看着无名一路花钱，赛博神明什么时候来找我！” 　　“一口气看完。我真的从来没有看网文看到这样过。我的六百只脚到现在还沉浸在精神冲击的余韵之中，其他网文都太难懂了，只有这个能勾着我看完。” 　　“我觉得荀命构建新型社会的手法一如既往的优秀，他这个社会似乎是蓝星文明里的赛博朋克式社会。我想想，我好像遇到过这样的星系，荀命真是博学多识。蓝星真神奇啊。” 　　“什么时候更新下一章，很重要。多出几个好看的主播好不好，政治商业军事要全面发展！” 　　《百万神明赌约》目前更了十章，每一章都有新的花钱手法。每一章的阅读数据都翻倍式上涨。 　　光是前十章，就比荀命曾经写过的《童话生死恋》总热度要高得多。 　　在飞鸭小说网的征文大赛上，《百万神明赌约》的数据遥遥领先。不止是因为它瞬间累积的数据，还因为专家点评里，统一给了最高分。 　　它唰唰几下，已经挂在了冠军的宝座上。 　　几秒后，小说网的首页甚至放出宣传标语：“飞鸭商会总裁隆重推荐，一生必读一次的网文只有这本——《百万神明赌约》！” 　　“我太喜欢了……”黄鸭BOSS忍着激动说，“这本书，完完全全体现了我们商会的精神。要做金钱的主人，再用金钱让其他生物成为我们的奴隶。我一直不知道我追寻的理念是这个，直到看到荀命的小说，我才恍然大悟。我的鸭生座右铭不正是如此？ 　　金钱，就是宇宙的通行证。” 　　它张开双翅，投下的阴影宛若地球的天使降临。它向众小弟宣布： 　　“荀命就是我们的赛博神明！” 　　“嘎嘎！赛博神明！” 　　小黄鸭们也举起双翅。 　　眼见《百万神明赌约》卷席全网，唯物文库连忙请出永夜出来对打。 　　说实话，永夜的最新案件《镜子密室杀人案》也很有趣，看过的读者都一水的好评。利用布置一样的房间，伪造尸体的死亡地点，做出不在场证明，这个创意让那些喜爱侦探的读者拍案叫绝。 　　这个案件里，时先生第一次真身出场，也引发了一定讨论。此前部分读者认为时先生是第二个人格或治安官伪造，这下总算得知真相。 　　可这点讨论就犹如小溪汇进大海，根本比不过荀命新坑引发的爆炸性热度。 　　《百万神明赌约》，不仅让喜爱剧情爽文的读者都来看了，还破圈吸引了大量热度。大家都想看看，这个被吹得神乎其神的爽文有多爽。 　　宇宙读者亲身验证后，立刻红着皮肤上网安利，好评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荀命和永夜的文斗也传开了，这回和前不久的情况截然不同，支持荀命的读者是支持永夜的读者两倍。一切精巧得犹如命运的故意安排。 　　闪光帝国的征文大赛干脆看不见讨论度了。不过它们这次不急，因为实体出版总是慢得多。闪光族还在乐呵呵地造主题公园，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什么事。 　　飞鸭商会决定趁胜追击。 　　“这是群星给予我们商会的助力。”黄鸭BOSS立刻开会，“我们上次错过了荀命，这次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我们要好好拉拢他，把他奉为上宾！” 　　“然后我们就给荀命出书，他作品数量已经足够，我们将垄断出版平台。”黄鸭BOSS列出后续的种种计划，“垄断出版平台，我们就可以掌握这个星系的大部分小说家。到时候唯物读书会那帮家伙没有新文，自然会灰溜溜离开。而闪光帝国应该会沉睡，我们就趁着沉睡的时机，把其他平台都垄断……” 　　“我以飞鸭商会第33届会长发誓，我将以飞鸭商会全体利益为先，成为金钱的主人。” 　　台下鸭子们铿锵有力地回应。 　　“再让金钱奴役别人！” 　　大白鸭在旁边毕恭毕敬地说：“荀命先生的作品已经占据剧情赛道的前四，我们这方面的奖品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还不够。”黄鸭BOSS想到之前对荀命的轻视，道，“荀命除了剧情赛道的四篇文，还有一篇在情感赛道的文。把前五的大奖通通送给荀命！” 　　大白鸭：“遵命！” 　　旁石星系文坛风雨欲来。 　　只有一处地方是平静的。 　　潮平号上，席余烬停止码字，静静地看窗外，窗外汹涌热闹都与他无关。 　　他们依旧停在港口恒星系。很快，飞鸭商会的短信发来了，说奖品已经提前送到，希望荀命提供转交坐标。席余烬花了2万尘砂委托了十次转交服务，一艘满载着飞鸭商会大礼包的快递飞船终于与潮平号对接。 　　飞鸭商会出手阔绰，一箱箱奖品搬进来，似乎看不见尽头。 　　伽诺神色凝重。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扣分处了，余烬诺的挚友虽然不在余烬诺身边，可是他们会赚钱！ 　　他隐隐有些不甘，但看见余烬诺从房间里走出来，又有些全身轻飘飘的快乐。 　　“就放这吧，我们待会再拆。”席余烬让快递船离开。潮平号的右舱室都被飞鸭商会的奖品挤爆了，还有许多箱子放在飞船空房间里，需要席余烬和伽诺一个个整理。 　　他们只把飞船的玻璃换了一遍，就驾驶潮平号前往唯物读书会的坐标。 　　在路上，席余烬问伽诺：“你觉得荀命的新书好看吗？” 　　伽诺实话实说：“余烬诺，我没有感觉。” 　　“但是……”伽诺犹豫道，“杜阿特，和虫族有相似的地方。” 　　“杜阿特是地球某个文明神话里的冥界。”席余烬说，“那里没有空气也没有水，很黑、很深、没有边际。死去的灵魂飞跃杜阿特，在审判厅接受42位神祇的质询。这点也很像吗？” 　　伽诺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浏览过我们种族领地的全貌。但我离开虫族时，确实经历了一段十分惊险的空间风暴，如果我没有驾驶厄斯王甲，我不可能出来。” 　　席余烬来了兴趣：“你们虫族每个人都有这个盔甲吗？” 　　“王甲只会奖励给最英勇的战士。”伽诺说，“但我不是，我没有得到嘉奖。我是从同族手里抢走王甲后离开的。” 　　他身后的厄斯王甲静静地漂浮，等待适合的指令。 　　席余烬捕获的盔甲核心则留在房间里拼命打字，真是同甲不同命。 　　“我们之后可能也要急溜溜逃走。”席余烬又道，“伽诺你有什么别的目的地，或者有别的重要的事没做？” 　　伽诺：“我没有。只要您呼唤我，我就会带您离开。” 　　他看到余烬诺似乎有点开心，心里信心大增，果然，伽诺才是最适合的那位……嗯、暂时挚友。伽诺大加分！ 　　席余烬闻言有点感动，忍不住抱了一下伽诺。 　　虽然这个宇宙很奇葩，到处都是不能理解的危机，可他找到了不错的同行伙伴。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拥抱，伽诺完全懵在原地，脑里浮现出一个个行星爆炸的场面。 　　…… 　　在众多读者的留言下，荀命千呼万唤始出来。 　　他现在可是旁石星网的大热门，不止书友论坛在讨论他，各处都有他的名字。 　　他还记着和永夜的比赛，明里暗里说：“某人在不在看我的小说？不说话就当我赢了？” 　　永夜没出现，沧海反而出现了：“我在看，永夜应该还在小黑屋，最终评分还是请这位来@余烬。” 　　荀命：“那蓝星文坛有没有别的小说家想出来挑战我的？不说话我就真的认第一了。” 　　沧海：“哈哈，我看戏。” 　　数分钟后，没有第二个来自蓝星的IP理会荀命。 　　荀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登顶蓝星文坛……太无趣了。” 　　众读者提高警惕，留言道：“你想要什么乐趣！说！不许因为无趣就把新文坑了！” 　　荀命：“我想搞大事。” 　　众读者：“我开始害怕了。” 　　荀命：“我要搞一件震惊蓝星的大事。” 　　其他读者纷纷赶来：“震惊蓝星而不是震惊旁石星系？该不会是给某人文写同人文吧！你们比赛输掉的赌约难道是替对方写感情线？” 　　荀命：“我要向你挑战。” 　　荀命：“@余烬。” 　　来自宇宙的读者突然看见这个陌生名字，有些疑惑，这个余烬是谁？ 　　有读者找到他是《读本》的主编，专门负责把陨石精关在小黑屋催稿，荀命沧海永夜难逃毒手。 　　有读者说他是蓝星对外发言人，文笔大气雅正，行文赏心悦目。 　　还有读者说他超级好看，估计是蓝星比闪大赛的选闪冠军。 　　一些来自蓝星的IP突然发言了。他们顶着乱码的游客昵称，暂时分不清谁是谁。而且宇宙读者们也看不懂他们的文字。 　　直到后来蓝星语言成为一种专门的学习项目，回看今天的闹剧，会发现这些游客都在说： 　　“前排围观！” 　　“居然有人挑战余烬，前排看戏。” 　　“能再给我表演一次那个吗？就是那个不要让余烬写文.gif，求求余烬一辈子写心灵鸡汤.jpg，封笔禁言警告.jpg” 　　荀命：“我以笔名郑重宣告，今日向蓝星余烬提出挑战。” 　　这番话炸出小黑屋的两人。 　　永夜：“……” 　　沧海：“啊这。” 　　忽然，围观群众发现，蓝星官网的“蓝星公民事务公示处”出了新变动。之前这里只有永夜的无罪证明，现在挂上了新的申请令。 　　“蓝星余烬，申请解除封笔禁言令。 　　蓝星余烬，批准禁令解除，时限24小时。 　　公告落款：余烬。” 第40章 《飞跃金字塔》 　　封笔禁言令是蓝星第一次出现的东西，但由于宇宙第一次认识蓝星，说它由来已久也无人反驳。 　　众宇宙生物最多有点疑惑。 　　-余烬究竟是谁？ 　　-我只知道他写过《人生的三个拐点：要么被超越要么超越别人》、《做好这十件小事，就能提升人生幸福感》等多个小短文。看名字就很有魔力，我老是忍不住看下去，看完脑子里好像学会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懂。水平也就那样，我挺奇怪为什么他是《读本》主编。 　　-第二期《读本》还有他的治愈心灵小短文，第二期是最近才出的，这也算封笔？ 　　-可是永夜荀命他们的态度都很严肃。 　　-对，我真的被吓到了。 　　-我都不敢在《读本》那里留言，灰溜溜跑来论坛，余烬究竟是谁！ 　　-我想到了，会不会是，余烬本身在封笔状态，所以只能写出类似于《知名健康专家的一句话，让无数年轻人沉默》、《每个家庭的炉灶，藏着孩子们的幸福》的文。 　　-这个标题真的很有魔力…… 　　-我想起来了，好几个长生种好友都喜欢发他文章的链接，原来我早点开看过他的短文！ 　　-我的意思是，他不能使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因为一旦使出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你们都不往后翻翻的吗？他后面写的《当太阳照常升起》真的很不错！可能他的真实风格是这个才对。 　　-能和荀命对打？ 　　-不清楚，不了解，但唯一知道的是余烬在蓝星权力很大。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是他自己批准禁令解除。所以真相只有一个！当初是他自己申请这个枷锁的！ 　　-而现在荀命放出了他。 　　-或者说……邀请他出来玩玩。 　　-余烬发文了！ 　　-这么快？ 　　-什么类型的 　　-可怕 　　-在《读本》的新栏目，翻到最后一页去看，叫做《飞跃金字塔》。 　　-居然是《百万神明赌约》的二创衍生文？ 　　-有点厉害 　　-我又被吓到了 　　-这个余烬仿写文风的能力太强了吧！遮住名字我真的以为是荀命写的！那种急速阅读的流畅感一模一样，什么文风雅正，谁说的这个传闻！ 　　在《读本》第二期新增的栏目“雅评共赏”，贴上了余烬为荀命写的二创文学。 　　这个余烬态度谦虚，直接在开头回应荀命，与荀命那几人的严阵以待截然不同。 　　他说：“大众喜欢的文学，都是好文学。网文之轻松有趣，你能做到极致，已远超常人。只是文似有明暗两面，主角开疆扩土醉纸迷金为明线，那我就来写写隐线。此次不分高下，不赌输赢，只是文评。” 　　荀命：“你好装啊，学我文风这么像，看过不少吧？” 　　余烬：“我是蓝星外交代表，很忙。” 　　在旁人看来，这两位小说家语言熟稔，刚刚莫名提起的心又放下，安心地看这篇《飞跃金字塔》，呼朋唤友地围观这场文斗。且不知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舞台。横空出世的网文流派、两位好友之间的文学较量，到其中一人宣告称霸文坛，只为挑战余烬，而余烬的封笔禁言令正式解除，终于将整幕戏剧逐渐推向浪尖，让所有生物都仰望这个传闻中的小说家。 　　《读本》官网暂时成了旁石星系点击量最高的文学网站。 　　在这一刻，无数生物与素不相识的读者一起，操纵光脑翻页，文字组成的信息在大脑中解构重组，直击灵魂。 　　《飞跃金字塔》的第一章标题是，《金字塔外面是什么》。 　　主角无名先经历了一系列爽文操作，让读者既惊喜又怀疑。他在豪华餐厅吃饭的时候，楼下忽然响起喧哗声和爆炸声，地面剧烈震动，整个高塔般的餐厅向外倒去。哪怕无名身手了得，也被飞来的桌椅砸中，一时视野翻黑了无意识。 　　等他从废墟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天空似乎很高很远，灰蒙蒙的，到处都是棕色粉色的雾，深吸一口气会呛得咳嗽，身下是龟裂的大地，以及餐厅的瓦砾。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杜阿特外，杜阿特外环境糟糕，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他需要救援。 　　可附近没有其他活人，光脑闪了几下也没电了，在杜阿特内无所不能的神明原来也有不能抵达的地方。无名只能往光的地方走。 　　走着走着，他看见干裂的黄沙土地上铺了一些干草，这是人的痕迹。他往前跑，终于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身上涂油彩、只有简陋服饰，身上挂着羽毛、手里拿着锐利长矛的人。 　　金字塔内赛博朋克，金字塔外原始洞天。 　　第二章标题是，《金字塔历史是什么》。 　　这个人帮无名包扎了伤口，自我介绍道他的名字意为“原初”，于是无名就称呼他为原初。 　　无名说他需要电，原初说他们不用电。他们部落过着刀耕火种的生活，从不轻易去到有金字塔的地带。无名感恩原初的帮助，说愿意带原初进金字塔里，在金字塔里他很有钱，还有神明帮助他。原初说这个世界神明已死，其余的都是伪劣品。 　　原初心地善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说带无名去金字塔的遗址，或许那里仍然有电力。 　　【无名惊讶道：“杜阿特竟然不止一座？” 　　原初：“我的祖辈告诉我，太阳塔换过许多座，每一次都死了一半的人。一开始太阳塔很宽敞明亮，每到一座新塔，太阳塔的封闭程度就上升。直到变成你们今天那座塔的模样。只有顶端能看见阳光。” 　　无名思索道：“难道是因为瘟疫？还是AI作乱？我就说仿生人不可靠！”】 　　他们来到不知多久前的金字塔的遗址。这里的底层特别大，工厂林立，但每个隔间又特别小，而且环境十分脏乱。无名翻阅某位工人的塑料日志。 　　一开始，这座工厂只有三个工人，老板也亲自干活，环境艰苦，大家苦中作乐。 　　老板获得了一点钱，买了更多工厂、更多工人。老板不干活了。他们产出了大量面包，于是那些小作坊都倒闭了，更多人失业了，于是更多人以低廉的价格来到这个面包厂做工人。 　　因为竞争上岗的人很多，他们得到的工资越来越少，后来老板规定只有工作十小时连续三天，才能拿到最近三天的工资。之所以工资延后发放，是为了防止有人干了就跑，需要确定面包质量优秀，工人才能拿到工资。但其实很多人，因为过劳与疾病死在了狭窄的工作间里。 　　“我在这座面包厂每天从早上六点忙活到晚上九点，能为市民们制作出100份面包。可为什么我得到的钱，只能买到勉强果腹的粮食？为什么我的老板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得成千上万的钱？我的钱去哪了？我要拿回我应得的钱！” 　　第三章标题是，《丢失的钱属于谁》。 　　无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不知道原来杜阿特曾有这个模样。他一出生就是穷人，所以理所当然觉得自己是穷人。 　　原初适时提出一个理论，劳动产生价值。 　　工人只要1个面包能果腹，家人需要2个，所以工厂老板给了工人3个面包的工资。而工人却在工厂里生产出100个面包，那么这97个面包，就是工人的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①。 　　这些剩余价值，却都被工厂老板无偿占有了。或许老板在管理层面付出了精力，在实际运用中需要考虑更多方面的影响，这97个面包不全归属劳动者。但资本家靠偷靠抢，将他人的劳动伪造成自己的劳动，占有了劳动者的剩余价值，是无法辩解的事实。这就是剥削。 　　第四章标题是，《假如金钱是一个人》。 　　无名听说原初的理论大为震撼，他似乎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他决定带原初进入杜阿特，俩人一路从底层开始浏览杜阿特的风光，感触颇深。无名首先说，那些上层人，也许一开始是因为他们有脑子，有魄力，才能成为上层人的。有能力的人才能当老板。 　　原初问，所以你如今身价百万，不是因为你遇到神明，而是你的能力值得？ 　　无名哑言。过后他辩解道，人家有几代人的财富积累，他就算能力卓越，怎么能奢想赢过对方呢？一切都是自然的弱肉强食。 　　原初答，自然选择？这并不自然。在野外，秃鹫会叼食腐肉，可秃鹫如果想把六百只腐肉堆积在一起留给下一代，那么微生物会化解它的阴谋。自然界没有资本积累。 　　无名说，如今的工作环境和以往不同了，我们没有狭窄的工作间，没有可怕的疾病，到处都是机器干活，人只需要低级的享乐。而且人只能做一小部分分工，当资本家手下的工人也没什么不好。 　　原初答，你不觉得金钱比你们所有人更像一个人吗？你们享受低级趣味，未曾见过蓝天，这也叫做人吗？真正有人格的生命，正是金钱，金钱才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整个金字塔都是它的供给机器，上层人管理中层人、中层人奴役下层人，下层人一点点挤出剩余价值。资本，简直是个血肉模糊的怪物。 　　无名如遭雷击，喃喃道，我们竟然被如此可怕的东西奴役，我们就没办法对付资本了吗？ 　　原初答，怎会没办法。真正要走向末路的，是资本。它的本性注定了它必败。你想想，为什么太阳塔要换那么多地址？ 　　无名摇头，环境？掩盖罪行？我想不明白。 　　原初道，因为它已走至穷途末路。一家面包厂，面包厂老板获得最多的钱，买来更先进的机器。这下他不需要工人了，于是把工人都赶走，只留一个做假账的。在这座城市中，不止面包厂这样做，其他工厂也这样做。越来越多的工人无家可归。他们身上只有锁链，没有更糟的余地了。所以战斗爆发了。那一座座遗址，都是战争的痕迹。 　　你以为你真的过得好吗？资本家不过是用娱乐来腐蚀你们的意志，用工资掩盖剥削剩余价值的本质，用巧言令色使你们误以为他才是弱势！一切都是让你们意识不到身上的锁链罢了！ 　　无名一下子想明白很多往日的不公现象。他感觉原初的句子如此铿锵有力，又如此令人害怕。无名请求原初留下为他解惑，他还有很多没弄懂的地方，外面环境恶劣，原初这种原始人会过得很辛苦，不如留在杜阿特吧。 　　原初道，我怎么会是原始人？我是个仿生人造人，曾经一个电子幽灵创造了我们，把我们放出金字塔，让我们对塔外的人一个个念出这些理论。我已经念了18732908遍，是时候离开了。 　　无名着急道，如果你走了，我怎么知道未来该怎么做？你不能从美梦中点醒我、却不教我如何接受现实！ 　　原初道，我只是让你们明白金字塔的本质，可改变金字塔，当然要你自己做了。 　　原初轻松离开，等他离去后，无名身边的电子屏苏醒，赛博神明再次降下福音：“好久不见，我忠实的信徒……” 　　…… 　　余烬的二创《飞跃金字塔》仅有四章，里面塞了许多地球哲学家的见解。这些理论十分复杂，由商品拜物教讲到消费主义陷阱，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地球教材上亦有诸多误解和简化，不能简述。单看余烬的二创剧情非常短，但实际上长度可怕，甚至比本体《百万神明赌约》还要多一两万字。短时间内读者并没有读完。 　　一会儿后，席余烬感觉有个精神瀑布砸进自己脑子里，轰隆响个不停，他捂了会脑袋觉得没有用，干脆放任自流。 　　他继续模拟余烬和荀命的对话。荀命是个好马甲，公然写立意相反的同人文未免有些打对方脸，他还是很爱惜所有马甲的名声的，因此要在事后找补。 　　-余烬：写完了，很尽兴 　　-荀命：啊啊啊你每天的工作就是写出这么沉重的文字吗 　　-永夜：思想之锐利，竟然可以灼伤灵魂 　　-沧海：我就说别把余烬放出来了…… 　　-余烬：我只希望蓝星得到应有的尊重。 　　-余烬：在旁石星系的旅程很有趣，希望全体蓝星公民与其友人能留下美好回忆。 　　-荀命：……我看完你的文章了，我服！你说吧，要我做什么？什么要求都能答应，除了再待在小黑屋里赶稿，我要出去采风！ 　　-余烬：给我的《高学历家庭反目成仇真相曝光，原来这才是分裂家庭的元凶（建议收藏）》写一万字文评，谢谢 　　-荀命：还是把我关进小黑屋吧！！ 　　-余烬：@沧海@永夜，看戏的也要，非常感谢 　　-沧海：啊？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永夜：这有些不妥，我仅留言了一次。 　　-余烬：还有我的《年轻人的孤独社交：为什么越过年越不想回拜年短信（深刻）》 　　-余烬：或者《精神内耗冲上热搜第一，论现实如何打败梦想》 　　《读本》留言区里虽然有很多读者，但是此时竟然没有新留言，似乎只有蓝星小说家在自言自语。 　　又过了很漫长的一会儿，终于有几个回复了，但全都是无意义的刷屏呐喊。 　　呐喊过后，又是寂静。 　　是全星系范围的寂静。 　　一直在太空行驶的计程飞船不走了，停在港口。司机刚刚还在念叨着平台怎么这么坑生物，它不得不提高收费标准，现在读《飞跃金字塔》读得出神，一不留神撞到左边的脑袋。 　　某个维修店的胶囊外星人一边吃饼干一边读《飞跃金字塔》，这是最近最热闹的八卦所在地，它当然要围观一下。然而看着看着，它久久没有吃下一块饼干。 　　“好痛。” 　　宇宙读者的四只手都捂住了脑袋。 　　它像是第一次接触到世界那么无助，可又好像脱离了浓雾般看什么都更清晰了。《飞跃金字塔》的理论很多，很多语句翻译后很拗口，可是每一条都好像那么符合实际，教它看了后惊觉：原来它一直在被资本家剥削！ 　　“好痛。” 　　它捂住脑袋，灵魂的冲击迫使它头晕目眩，但它的视野坚定，忍不住读下去。仿佛有块斧头，硬生生把眼前的黑幕劈开，展现出这个丑陋的资本世界。它总以为那些老板都是对的，可没有谁生来就是正确的。它以为自己是自由的，谁知道做了金钱的奴隶。 　　它偶尔会有一种得过且过的冲动，别看了、别看了，再看能怎么样呢？一切生活的问题都来源于没钱？你能改变什么呢？知道这个星系被资本掌控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从美梦醒来有什么好处吗？你不如去怪这个余烬，怎么要写这样一篇文，毁了《百万神明赌约》！ 　　《飞跃金字塔》并不是一部答案之书，它只是用理论阐述某个世界，回答为什么世界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它是不人道的、资本家是如何哄骗劳动者的，为什么劳动者应该反对这种无情剥削。但是它没有回答最关键的问题，文章直接断在了无名再次与神明相见的那一刻，他会怎么做，继续享受那种生活？可是此时任何看客都能看清，如此的生活，不过是“神明”的玩偶。 　　知道真相，没有好处。要成为一个清醒且痛苦的人，还是一个快乐的玩偶？ 　　每一个读者，都有自己的答案。未来不会由蓝星哲学家决定，而是由生物自己决定。在文章发出的那一刻，未来已经悄然改变。 　　“余烬，他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无数的生物念着这个名字。再看之前的封笔禁言令，似乎明白了什么。 　　文字具有力量。而有的生物文字力重千钧，可称为星球重器。 　　这些小说家的力量不再源自于故事情节的曲折复杂，而是以思想做武器，精准地切割灵魂。阅读者在阅读时，会感到难以忍受的疼痛。可一切就如同切去脓疮般，疼痛过后，伤疤会愈合，灵魂会新生。 　　余烬的封笔禁言，是自我警示，也是蓝星对外邦的友好政策！ 　　所以余烬只能成为《读本》主编写点心灵鸡汤，除非有人“邀请”，他才能偶尔露一手。 　　这个旁石星系何其幸运地见证了这个时刻。许多读者在痛过之后生出了重获新生般的庆幸，他们无比感激看到这场文斗，看到这位蓝星外交人员的惊鸿一笔。感激之后，便突兀地生出一点害怕。那是对强者的敬畏。蓝星，是个实力强盛的种族！ 　　倘若单独发出《飞跃金字塔》并不会有那么大反响，或许只有寥寥几人在讨论。但三位马甲小说家的一切互动，都成为了宣传这篇二创的推手。由此如潮涌般，浪越推越高，终于成为读者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墙。 　　席余烬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证明几个马甲有多厉害，而是要所有听闻蓝星之名的生物敬畏蓝星，甚至不敢试探蓝星的虚实。他只是想好好活着。而最能做到这点的，就是地球经数千年辩论传承的哲学思想。这个宇宙曾经或许也有这样的思想宝藏，但它们弄丢了。 　　冥冥之中，地球依然在保护它的孩子。 　　“余烬太可怕了，他根本不是网络小说家这个级别的，这还只是文斗里的一篇二创。那他真正的著作有多厉害？” 　　“我猜不给看，估计都锁在蓝星保险箱里了。我就说为什么找不到余烬的长篇小说！” 　　“我到现在都读不完，头痛了十几次。这是怎样的思想重量？” 　　“当之无愧的星球重器，蓝星竟然恐怖如斯……” 　　多重感官刺激下，读者们又回到了现实。 　　这个旁石星系，已经被商会浸染得够久了……到底，什么才是这里生物的出路呢？ 　　一位读者开始在网络上发表自己的见解。这里是宇宙，不是地球，不同的社会会走向不同的形态。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对自己生命意义的追求与尊重。资本不是任何生物的主人，它们不要成为资本怪物的血肉工具。 　　一个读者发帖留言后，竟然是群山回响般地引发了大讨论。 　　“我从来没想过，小小的金钱，原来已经把我们变得面无全非……” 　　“这本书给了我另一个看世界的角度。我也曾以为，只要够聪明够努力，我能比飞鸭商会老板还有钱？可是我没想过，人家已经传承了33代！从最开始的卖鸭毛羽绒服开始，到现在扩展到整个星系。资本比我们更像一个有尊严、会成长的生物。我们都成了它的附庸。” 　　“这个《飞跃金字塔》，最针对的就是飞鸭商会。咦？荀命的投稿不就是给飞鸭商会的？而余烬和荀命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这位读者低头思考，“难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或许连《百万神明赌约》的出现，也是设定好的……” 　　“我记得不久前，永夜沧海集体请假停更了，蓝星忽然给永夜开了无罪证明，而荀命突然开了很多个坑……是不是有点关系？” 　　更多读者的目光看向宇宙深处，它们已察觉到戏剧的味道。这或许不是一次文斗，而是蓝星向某个势力亮出的恐吓信。 　　“嘀嘀” 　　潮平号上提示声响起，是来自飞鸭商会的通讯。 　　席余烬悠闲自得地接通会话。 　　面前的电子屏里，是黄鸭BOSS阴沉的模样。 　　他们隔着电子屏幕对视，久久没有说话。 　　“是你……”黄鸭BOSS终于沙哑着声音道，“你怎么能、你居然能……” 　　这个可怕的蓝星人，居然能一笔揭穿许多生物都不懂的价值本质！它甚至仅读完前两章，就有许多恍然大悟的时刻。但聪明对于商人来说是种助力，对于群众来说则是可怕的引线。它的商业帝国巨轮，正一步步撞向冰山，而它无能为力。 　　“你在埋下祸患的种子。”黄鸭BOSS咬牙切齿说，“你是故意的！荀命肯定和你商量过要写这种网文，你早就准备好了这个二创，你是在……威胁我们，余烬！” 　　席余烬坐在转椅上，闻言脸上染出几分笑意：“那又如何？我和我的友人勾结，与你何干？” 　　黄鸭BOSS目眦欲裂，同时内心生出无尽的懊恼，如果当初没有得罪荀命就好了，如果当初没有放任不管人参精就好了，如果当初没有触怒余烬就好了。如果、如果…… 　　“做个好梦，小黄鸭。” 　　席余烬轻声呢喃，似乎不在意黄鸭BOSS的反应，他按停了通讯。 　　三秒后，他从精分状态挣脱出来，朝门外大喊：“伽诺！准备逃命了！拿完奖品就跑！” 　　而飞鸭商会的最高层办公室内，黄鸭BOSS跌坐在地，冰冷的地板猛地震了它一下，它的几根羽毛黯淡地飘落，它如今的想法和当初的星盗、现在的部分宇宙读者竟然不谋而合： 　　不要让余烬再次写文！ 　　作者有话说： 　　①要考试的就别记了，不准确 第41章 地宫夜奔 　　潮平号降落在唯物读书会的星球上。 　　席余烬和伽诺走出飞船，气势凛冽，叫生物不敢直视。 　　“我是蓝星外交代表余烬，也是蓝星小说家的全权代理人。基于不可抗力的情况，我代表永夜前来进行此次学术探讨。”席余烬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是我的朋友伽诺。” 　　伽诺的盔甲亮出猩红的神秘纹路，他飘在身后，宛若一樽待命的骑士雕塑。 　　“是、是……永夜先生已经提前说过这个情况。”粉色海星说。它一点都不怀疑余烬和永夜先生认识，看他们行礼时的优雅劲，简直一模一样，宛若同一所学校教导出来的。 　　读书会已经给永夜开了很多绿灯，那换个人来答辩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走到巨大的钟表之上，玻璃下的时针正滴答前行，墙体上密布的棱镜将一束束光聚拢，给席余烬铺上一层柔光。其他生物都看呆了。 　　席余烬表面上八风不动，实际想着，在星际时代成为万海鲜迷也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他坐上最中间的椅子，顺手拿出一个电子表，上面显示着倒计时，11:23:23. 　　“我的时间宝贵。”席余烬云淡风轻地说，“希望能赶在我的禁令前结束。” 　　读书会的成员闻言大骇。此时它们再看余烬，不再是看一个好看的生物，而是看一个传闻中的怪物文学家。 　　几个宇宙时前，余烬发布了《飞跃金字塔》，他们作为飞鸭小说网的对手，当然快速读了一遍，因为头痛被数次打断阅读进程。虽然文章尽量用通俗的语言来厘清世界的关系，但仍有许多东西需要细想。 　　读书会全体人员想给余烬写文评，却发现无从下手。从哪个角度解读，都觉得有失偏颇。每一个文字，都仿佛帮助他们理解了世界，刹那的茅塞顿开使他们神清气爽，灵魂褪去厚重的污垢，重获新生。 　　而且它们隐隐感觉，这篇文似乎能给它们很大的启发，给唯物读书会找到一个新的思考方向。 　　180°的巨大光幕展开，来自唯物读书会总部的信息跨越千万光年直达余烬面前。 　　“以物为本”征文大赛的主要奖品是，唯物读书会的全体友谊。 　　唯物读书会需要确认自己交到一个好朋友。 　　这个宇宙，对世界的认识，有唯心唯物两种划分。这种划分与地球不一样，地球没有哲学家会认同先有意识后有物质，地球的唯心主义是更复杂深奥的东西，物质和意识的对立只在有限范围才绝对①。但在这个宇宙看来，先有意识是很常见的观念，意识主宰着世界。 　　宇宙太过庞大，有些生物有着极为敏锐的视觉细胞，看宇宙是五彩斑斓的图景；有些生物没有进化出眼睛，身躯如同人类拇指般大小。这两种生物“感知”到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它们用尽一生的星际航行，只能探索到一点点宇宙的面貌，又怎么说服它们感知到的是同一个宇宙呢？ 　　所以席余烬觉得还蛮有意思，在这个星系涌起更大的风暴前还要来这里拿奖品。 　　一开始的问答都非常简单。比如说如何证明闪光帝国拥有历史，如何驳斥“蓝色星球不是星球”这个辩题。在问答中，席余烬又好像回到了考试时光，这种紧张的感觉让他还有些怀念，于是带起笑意。 　　那个光屏的监控摄像头莫名转了个方向，在最后一题换了一种提问方式，仿佛有一个活生生的生物在背后窥探。 　　“蓝星？很有趣……你们种族的哲学是如何的？” 　　“我们蓝星有许多哲学，但我比较喜欢的，是讲述溺水的人的哲学。”席余烬说道，“当一个人即将溺水了，他最关心的是什么？ 　　有的人关心水这个概念，有的人关心水的密度质量，但对这个即将溺水的人有益吗？没有。他只会想如何获救，于是他拼尽向上方游，成功呼吸到空气。这种以身躯拍打水的行为，我们称之为‘实践’。实践是链接人与世界的桥梁。我们的哲学，是以人为主体性的哲学。” 　　“以人为主体性……” 　　所谓微言大义，一些在席余烬看来很好理解的词汇，在读书会成员脑海里却响起警钟。一些读书会成员开始思考。有的成员则把这句话与《飞跃金字塔》联系起来，一时想得出神，仿佛一把无形的钥匙即将对准钥匙孔。而这个答案，也飞到了千万光年外的总部，引起了某些生物的兴趣。 　　“对了，这是《钟先生探案集》最后的文稿。”席余烬递交最后的稿件，这下永夜已经填完坑了，可喜可贺。 　　他眨了眨眼，说：“千万要在我离开后才翻阅。” 　　粉色海星严肃郑重地点头，两只触腕呵护珍宝似的捧过稿件。它眼神殷切地说：“请问可以和您握个手吗？” 　　席余烬伸出手，粉色海星的触腕绕了他的手腕一圈，上下晃了晃。 　　伽诺飘得更近了一点，光翼的长度明显增加了几十厘米。 　　席余烬把奖品都搬回潮平号上，有一个刻着“唯物友谊之证”的铭牌，还有几大箱衣柜大小的箱子。席余烬想等安全后再拆开，只把箱子放在会客厅里。粉色海星和众多海鲜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而且因为有了余烬先生的“启示”，它们感觉自家唯物主义又有新的发展空间。这次，或许能和旁石星系新诞生的疑惑相结合，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它们唯物主义征服旁石星系指日可待！ 　　一时间，读书会蔓延着欢快的气氛。 　　众生物看着潮平号化作黑点消失在天际，重新汇聚在粉色海星身边，迫不及待地读《钟先生探案集》的下一章。具体内容它们不能提前阅览，那读读标题总是无所谓的吧。粉色海星严格执行余烬的要求，确认潮平号离开它们的行星范围后，才吝啬地给予标题阅览。 　　众生物凑得更近了。 　　“下一案件是《最不可能的凶手》，听起来就很有趣！” 　　“下下一案件是《时先生的谜题凶杀案》，钟先生和时先生终于要对决了吗？好兴奋！” 　　“下下下一案件是……这么快最后一案了？啊，等等，这个名字？” 　　读书会的欢乐气氛瞬间僵住。 　　久久之后才有惊人的尖叫： 　　“最后一案的名字，为什么会是《钟先生之死》！” 　　…… 　　“我们蓝星对所有势力，都保证不插手其内务，尊重外星生物的意愿……”席余烬正在光脑前洋洋洒洒地编写蓝星外交大纲。 　　三庭之争，要是只给飞鸭商会挖坑，岂不是厚此薄彼？他当然要做个公平公正的小说家，同样给读书会一个深刻的回忆。至于闪光帝国，他很喜欢那个主题公园，所以还是乖乖交稿吧…… 　　他也知道有些不厚道，不然不会着急地逃命。 　　绝对不是因为心虚！ 　　下一站，闪光帝国的奖品，这次是真的拿完就跑。 　　路过读书会的恒星之庭时，发生了点意外，席余烬的精神力再次暴动，一颗红色的碎石从远处飞奔而来，撞碎了刚刚换上的窗户玻璃。 　　这颗红色碎石自然成为了席余烬的码字机三号。 　　席余烬看看码字机们，又看看破了大洞的窗户，叹息道：“幸好我们有很多可替换玻璃。” 　　他拆开一个替换玻璃，打算亲自去换。然而在经过闪光帝国的恒星之庭时，又有一块小小的碎片从恒星飞来，拖拽出极长的蓝色尾焰。 　　码字机四号丝滑地融入席余烬的引力场，四个码字机在他周围以不同的轨道公转。 　　刚刚换好玻璃的席余烬：…… 　　因为听到有警报异响，伽诺从驾驶室那边过来，看了看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有突然多出两个小行星的席余烬。他不禁一愣。 　　你们蓝星人捕获小行星的速度那么快的吗！一眨眼就多出两个！ 　　伽诺看见自己的盔甲核心又跑到离余烬诺远的地方了，欲言又止，眼神游离。 　　席余烬心头一动，自己动手把伽诺的盔甲核心捞到最近。这次就不麻烦伽诺自己偷偷换了。他再按照捕获顺序把码字机一二三四排好，然后对伽诺说：“我们要再换一个玻璃了。” 　　伽诺神情有些恍惚地点头。 　　潮平号稳稳地停在闪光帝国行星的太空轨道上。 　　席余烬再次以“余烬”的身份出场，不过这次披上了厚斗篷，他可是没忘记闪光帝国一直在找一个钻石幼崽，他不想被误会。 　　闪光帝国的行星为了方便闪光族进出，大气层都被烧出一个窟窿，从太空看犹如咖啡杯上的拉花。下达地面，终日无光，气温极低，海洋简直是冰水混合物，只有闪光族是难得的光辉之神。席余烬穿着厚斗篷也不会太扎眼。伽诺则装载着他的盔甲前行。 　　“欢迎你，蓝星外交官。” 　　大紫作为颁奖人，十分宽厚，不仅允许席余烬代为领奖，还允许伽诺随行。它给了潮平号一个神秘的大包裹，然后履行诺言，带席余烬和伽诺参观闪光族的地宫。 　　他们要从海洋进去。 　　据上闪光族的科学来讲，行星分为四层。海洋到天空这个部分为烟层，因为有很多漂浮的微小颗粒让他们很不舒服。他们住的地方叫做岩层，下面是热层，最核心是电层。 　　为了防止微生物污染地宫，席余烬和伽诺必须接受消毒程序。然后乘坐电梯，从海洋的一个大烟囱下达地心。 　　电梯十分宽大，大紫钻进来也绰绰有余。大紫顺道为他们介绍闪光族的科学，那个大烟囱咕噜噜地冒黑烟，是他们热层的科技在不断排废料。而废料又是海洋相对较热的地方，所以烟囱附近有较为丰富的海洋生态。美丽的深海珊瑚礁一丛丛地生长。 　　海水消失在头顶，仅存的光线都由身旁的闪光族发出。从烟层下去，来到岩层。这里的四壁有着极为瑰丽的矿石纹理，大紫介绍这是他们闪光族的矿石艺术，看这海波型纹理，这井型纹理，是不是特别漂亮？ 　　席余烬点头，暗搓搓想艺术果然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岩层还有一些奇怪的空洞。大紫说里面曾经藏着核废料，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这是他们闪光族的十大未解之谜。后来这些核废料被用作同族的造船材料了。 　　席余烬点头，心想曾经有一个文明就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核废料，而把核废料填埋在地底，等待未来的人类废物利用。 　　嗯，细思极恐…… 　　岩层也是闪光族的娱乐场所，有地底音乐会、阅读会等用途的巨大空洞。 　　“我们闪光族移动困难。最开始，我们的世界只有矿道大小，有这么宽敞稳固的空间简直是痴人说梦。”大紫说，“所以我们地宫的真正雄伟之处，在于我们不断征服苦难，打破这个不可能。” 　　闪光族借“地底世界”征文大赛嗤笑小说家，正是对自身实力的绝对骄傲。探索太空，多数生物能做到。探索地底、征服地底，只有闪光族做到。 　　席余烬若有所思。 　　岩层下方是热层。 　　越往下走，压力越大，温度越高，物质之间的间隙被无限压缩，仅剩下一种流动的金属。这里有种诡异的安静，似乎能听见机器轰鸣。因为闪光族将液态金属制造成自己的超级计算机。液态金属的波纹是计算机的逻辑判断。普通的钢铁机械在这里都会塑化，要不是有厚舱挡着，席余烬怀疑自己会升华掉。 　　大紫乐呵呵地指着电梯舱外的涌动的液态金属，说它们常常来这里冥想。它们的祖先在探索热层时，发明了“船”这个东西，在别的种族看来应该是潜水艇。席余烬看着舱外，也莫名感觉到心灵的平静。 　　再往下一层，伽诺身上的厄斯王甲发出警报声。 　　“是和平禁令。”伽诺说，“根据全宇宙和平条约，虫族不能再前往任何一个智慧种族的文明核心地带。” 　　他停在一个封闭平台，将大剑立在身前，说：“我会在这里等待余烬诺的呼唤。” 　　席余烬试了一下，闪光族方面很通融，是伽诺自己不肯往前。席余烬只好让伽诺等他出来，他会牢牢记住核心地宫的奇景再与伽诺分享。 　　“虫族。”一旁的闪光族看到他们离别的第一现场，忍不住嘟囔道，“我很久没看过虫族了。经历那场战争的闪光族都已经造船离开，我差点遗忘了那段记忆……他是您什么人呢，余烬先生。” 　　席余烬身上再喷了一层消毒喷雾，说：“他是我的朋友。” 　　闪光族知道“朋友”在蓝星有不同的含义，点头道：“那让你们残忍分开真可怜……嘿，放心，参观完你们就重聚了！”电梯下行，闪光族朝上方的伽诺挥挥手，席余烬也挥手暂别。 　　盔甲之下，伽诺震惊地屏息。 　　直到眼前的岩石吞没电梯，这里重归寂静。这副骑士盔甲才突然歪了歪头，像是被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砸中。 　　“脑袋有点过载了……”伽诺想在太空里飞两圈，可惜做不到。 　　电梯下行，来到闪光地宫的电层。 　　席余烬完全飘起来了。等电梯舱门打开，在深不见底的八万六千米下，他居然看到了一条条光带。电无声涌动，一个个细碎的晶体因为磁力紧密结合，形成了镜面般的河面。它们螺旋着发出微光，成为整个地宫的支柱。 　　“那个非常高温，会连我们都烧穿，请不要触碰。”大紫好意提醒。 　　而在数道螺旋悬河之内，一个小小的矿质球体正悬空在最中央，宛若一个幼儿星球。 　　“这是我们的纪念碑。”大紫说道，“我们地宫的绝对中心。” 　　席余烬：“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立纪念碑？” 　　“我们闪光族在地底诞生，但不是地心。最初的我们是在岩层万米深处诞生的。神话说我们的祖先是泥巴怪，被星球捶打后才变得坚硬。实际研究表明我们的祖先是寄生矿质虾，一种寄生在矿石的生物，最终和矿石融为一体，成为活着的矿石。” 　　大紫娓娓道来。 　　“我们祖先一开始密度并不大，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只有两个方向，比我们密度大的，和比我们密度小的。无论去往哪个方向，都使我们痛苦，往密度小的方向走，那些疏松的物质会渗进我们的躯体。往密度大的方向走，高压会扭曲压扁我们的躯体。 　　但我们的祖先由此进化出密度平衡科技，即把密度大的物质，填充到密度小的方向，这样我们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以宏观角度看，我们在不断挖掘脚下的泥土，填充到头顶上。所以我们一直沿着地心的方向前进 　　我们挖穿了岩层，来到热层，科技第二次发展。我们学会了利用那些流动的金属来传递信号，我们有了金属互联网，发现了更多同族。地热科技辅助我们突破了热层。同时热力也塑造了我们更坚硬的躯体。 　　来到电层，我们被它可怕的高温与磁性吓退了。但我们的探索怎么会停下脚步呢？于是我们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我们闪光族很难移动，寿命漫长但实际上活动范围有限，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个矿道……终于我们靠双手，学会了掌握电力与磁力。这次，我们终于抵达电层了。 　　可电层之外是什么？当时富有科学精神的闪光族不断探索，凿出矿井。然而我们失望的发现，电层之外，是另外的热层。难道这个世界就是无穷无尽的岩热电堆积？ 　　在讨论后，我们终于做出决定，要把电层的密度全部平衡成适合我们的空间！前面说道，我们移动艰难，故也可以想象，创造一个更大的空间对于我们有多艰难。可我们为了找到世界的真相，依然决定这样做。 　　又过了漫长时间。第一座电层地宫造成了，原来这是个不规则椭圆体！我们终于推理到正确的行星模型，电层，是核心，不是我们的天空！真正的天空，在我们脚下。 　　我们要重返地面……” 　　“可是，如果要去到真正的地面，意味着我们要做更大范围的密度平衡。因为我们的专家推测，那个传说中的岩层，有至少十万米的低密度空间！我们挖空整个热层，也很难将密度平衡掉…… 　　我们的祖先做了一个重要决定，同时施展两项计划。一个是长期的密度平衡计划，一点点往地面填土，制造出弱小闪光族也能行走的通道。另一个则是无平衡探险计划，我们的祖先选拔出来几位勇士，穿上最简单的增压服，去往烟层探险…… 　　增压服只能维持祖先们通过软流层，祖先们绝望地发现过了某个界面，还有密度更小的物质。外面的世界太空，它们永远也填不满…… 　　但一位探索员凿开了地壳，顺着洋流冲了出去，增压服霎时已经失效。 　　等它醒来，发现身在浅滩，已经过了许久，因为压力变化身上的矿石已经炸成几个窟窿。窟窿里长出了青苔和冰洋珊瑚，许多透明小鱼在珊瑚中穿梭，更大的刺鱼追逐着小鱼。当时的海洋低温且危险，恒星离我们很远，探索员身上的光热，竟然养出了一个小小的生态圈。 　　而当它坐起，这个星球第一次有了光。” 　　大紫身上的光辉流转，与周围的镜面河相互辉映。难怪闪光帝国如此高傲，当一个生物成为其他生物眼里的太阳，它便不可能不自傲。 　　“探索员历经千辛万苦回来了，它剩下的躯体快被高浓度海洋腐蚀掉，但它露出了幸福的模样。在它化岩之际，它依旧在痴痴地讲述那种感觉。 　　‘我在海上漂流，载着许多迷你生物，用坚硬的身躯破开冰洋。它们活着，我也活着，我们是生命，生命就是一场奇迹。我是满载着奇迹的大船。 　　而船的本能，是不断航行……’ 　　我们很健忘，只要化成岩石就很难找到记录。但后来我们经历了漫长的演变，终于能站在地面，冲出大气层，第一次看到太空，都没有忘记这句话。船的本能，是不断航行。 　　所以我们要在地宫中心建立纪念碑，这是对探索员的纪念，也是我们重返天空的出发港口。” 　　“不过……”大紫说，“那都是孤立行星期的事，也许星际时期我记错了不少，但我不想后来的同族再记错了。我要修一座新地宫，把我们的历史真正的记载。” 　　席余烬像是看见了一段漫长的历史绘卷。地宫并没有多大实际意义，不能为闪光族遮风挡雨，但闪光族正是从毫无意义的行为中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它们在行星上的长久等待，然后给自己造一艘真正的大船。 　　“星际航行……” 　　席余烬流露出朦胧的憧憬：“我现在觉得，我探索的旅途，还是太少了。我想去更深入的宇宙看看，用来自地球的眼睛，看看另外一个宇宙的可能。” 　　他很想现在就和伽诺去探索。 　　然而还有最后一件事没有收尾。 　　他欣赏了悬核一会儿后，把一份监控备份递给大紫，说这是那帮人参精用违规刺杀AI的证据，同时附上一张人参精的高清无P图。旁石星系没有确切的法律，一般凭闪光族随心裁定。 　　“这个种族被我们蓝星拉黑了。”他说，“但是它很像沧海书里的百年萝卜玉。我认为它非常具有观赏价值。” 　　大紫听懂了，说：“我的同族应该会很高兴主题公园能有书中的生物，而我同族的爱好很难改变……”看它的模样，大概人参精会在主题公园一边扮演工作人员一边反省很漫长的时间。 　　突然，一阵地核怪风吹来，吹落了席余烬的斗篷。 　　整个庞大的地宫，突然多出了一小撮银色光辉。这点光辉与巨人身上的红蓝黄绿紫来比如此渺小，但又如此不容忽视。所有的闪光族刚刚还沉浸在大紫的故事里，现在都震惊得不能说出话来。 　　席余烬僵硬地抬头，仿佛能听见这群巨人的内心想法： 　　“许久没有新生代的闪光族找到了钻石崽，看到他，整个帝国都炸了！ 　　首领一声令下，宠！全帝国给我使劲宠！” 　　首先他不是真的矿石精，他是恒星变态来的钻石精，灵魂是一个人类。 　　其次，这群闪光族的宠法是怎么样来着？ 　　放在地心热液温养一万年！ 　　宇宙真是危机四伏…… 　　席余烬强装镇定地抓住旁边的码字机一号，说：“伽诺，救命。” 　　作者有话说： 　　①作者对哲学的理解仅在看过《苏菲的世界》这种水平 第42章 《钟先生之死》 　　“轰——” 　　下一秒，伽诺应召而至。 　　猩红莲花瓣瓣展开，吐出装载盔甲的伽诺，他出现那一刻，整个电层的奇异光带都抖了抖，发出了惊人的电波警告。 　　席余烬向他伸出手，内心的忧虑消失不见，逃命的兴奋感涌上大脑。他还是第一次逃命，星际时代可太有趣了。伽诺一把揽过他，坚定而让人有安全感的声音从盔甲下传出： 　　“请抱稳我，余烬诺。” 　　席余烬近距离看伽诺，还没想明白伽诺的用意，就觉得一团电流在耳边轰然炸响，他差点误以为自己要裂开了。经历了一秒让人头晕耳鸣的爆炸后，他们已飞跃电层，来到岩层。伽诺调整姿势，尽量护住席余烬，二次撕裂空间，这回席余烬眼前都是转圈圈的彩虹。 　　而让人不适的压力消失后，他们已来到冰洋之上，夜色浓郁，冷风飒飒，远处的恒星犹如一轮明月。 　　“接下来我们将加速前进。”伽诺在此刻尤为可靠。 　　席余烬点头，过了一会儿说道：“莲花真好看。” 　　“莲花？”伽诺想明白了席余烬在指什么，道，“那不是莲花，是空间蠕虫的利齿。” 　　席余烬：“刚刚电层的风景看到了吗？很奇幻。” 　　伽诺：“看到了。”他很少因为外界的风光而触动，但回味刚才的一瞥，看风景的感情似乎和以往不一样。 　　席余烬：“我希望我们可以一起看更多的风景。” 　　他们逐渐升高，地底冒出了几抹闪光。闪光族气势汹汹地挪到地面。大紫一声令下，说：“航行器准备！给我截获那个虫族！把那个钻石幼崽还回来了，啊啊啊啊他很脆弱的！他还只有那么小！”大紫都要吓得灵魂出窍了。几处地面基地的追踪器破空而起，绕出绚丽的空气轨迹。 　　“真是感人的情谊。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逃……那边带走钻石的盔甲大哥哥，你一定要赢啊！”饶是大紫如此焦灼，也有不少闪光族悠闲地吃瓜看戏，它们在闪光族也还是孩子呢。于是纷纷八卦蓝星外交官、虫族和闪光帝国的关系，气得大紫一闪一闪。 　　席余烬和伽诺来到潮平号内。席余烬坐在驾驶室的主座，按下自动驾驶的拉杆，潮平号将沿着既定轨道飞往港口恒星。那里，有一艘行星级领航巨轮，预备带着成千上万的飞船进行大跳跃，那就是席余烬算过的最佳逃跑路线。 　　潮平号身后，跟着一堆闪光帝国的巨大飞船，不少矿石巨人正搭载飞船追过来！ 　　席余烬回头看了一眼，将速度推向最大。正式宣告，在把三庭搅得腥风血雨后，他们要带着三个征文大赛的头等大奖，跑路了！ 　　…… 　　“这一定是种障眼法。” 　　唯物读书会内，成员们理智地分析。它们没有惊慌失措，嘴角反而带起看破一切的微笑。 　　“是了，一定是这样，这是永夜先生惯用的障眼法。他先让我们看到这个标题感到惊慌，然后在结尾揭开真相，其实一切都是钟先生为了引出凶手的计谋，读者和现场人员都被他骗了。” 　　成员们长舒一口气。 　　“要是如此丢脸地哭出来，永夜先生一定躲在哪里偷笑吧。哈哈，永夜先生，这回你可耍不了我们。我们都是《钟先生探案集》的忠实读者了。” 　　粉色海星为难道：“那我们现在就上传文章？刚才的余烬先生说，可以一口气完结，那样阅读体验才是最佳的。” 　　“当然如此，读者也会吓一跳吧。” 　　“我已经迫不及待读永夜先生的新作了，就算完结了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约第二部。” 　　“《钟先生探案集2》这个名字是不是有些老旧了，我们来想一个更酷炫的名字，可供永夜先生选择。” 　　“其实我有个好主意，到时候能让永夜先生出小钟时期的番外吗？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做《名侦探小钟》！是不是朗朗上口呢？” 　　众成员欢声笑语，好似未来没有一点阴霾。 　　只有它们内心知道，它们有多紧张。 　　粉丝海星抖得像地震，一张张将原稿上传。 　　唯物文库的点击量暴增。不少读者刚刚起床，习惯性地点进来看看永夜更新了没。发现永夜一下子爆更了许多章，露出了满足又幸福的笑容，分享链接呼朋唤友一起来看。几个侦探迷甚至组成了自己的私聊群组，大家在线同时观看，实时说出自己的见解。气氛一派祥和。 　　“这个《最不可能的凶手》居然是个亲情故事。原本是恐吓信，我以为是预告杀人案，没想到那个报案人是另一桩案件的凶手，发恐吓信是为了拿到证据，如果拿不到证据，受害人可能就被迫成为新案件的凶手……幸好钟先生把两个案件都推理出来了。看见他出场，好有安全感……” 　　“哇！新案件也出来了！《时先生的谜题杀人案》，冲啊，钟先生绝对能赢！” 　　“时先生居然是作为第二侦探出场的，他说他也不知道这个案件的真相。因为他给了这个案子所有参与人意见，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好像揍一顿时先生，他是什么都没做，但他为了制造‘不可能被解开的谜题’，催动了多少人心里的恶魔！” 　　“治安官出场了，他做到了，哐哐揍了两拳时先生。不愧是他！” 　　“钟先生拦住治安官。钟先生和治安官会走向光明未来的，这个什么时先生就等着被打败吧。” 　　这个私聊群组显然都是侦探和他的治安官派别，对时先生分外不爽。 　　看着文里钟先生和时先生联合破案，如同小时候做过的那般，不满的评论都要溢出屏幕了。但治安官在旁边酸溜溜地讲单口相声，还有点好笑，所以气氛很轻松。 　　出乎预料的是，这个案件凶手并不在现场。《谜题杀人案》讲述了一群老同学的再度聚会，他们当年有个伙伴意外坠崖死亡了，那个伙伴人很好，常邀请他们去家里玩，只是后来父母闹离婚，伙伴才提议出来游玩。 　　这个伙伴的坠崖似乎不是意外，可能与他们当时的玩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存活的孩子心怀愧疚，答应彼此绝对保守秘密。然而长大后，他们又借这个秘密威胁伙伴。因为这些年的遭遇他们对彼此心有怨怼，决定重聚时真正实施杀人计划。 　　时先生给予了所有人不同的谜题，而谜底，是最适合的杀人方法。 　　因为这群人什么都没做，钟先生知道时先生的诡计也只能按兵不动。他假装路过的游客，看他们这群老同学聚会，试图阻止凶杀案，偶尔还要应付时先生的玩笑。每一天都过得头痛欲裂。 　　但是，这群老同学什么也没做，而钟先生发现了另外的东西。 　　总共12天的聚会旅游结束了，这群老同学来到了当初伙伴坠崖的地方，决定真心忏愧，承认自己的过错。在最关键时刻，他们的良知战胜了恶魔。 　　钟先生在最后出现，他说他找到了证据，当初伙伴坠崖确实是他杀，却不是在场任何人，而是伙伴的父亲。他故意拿走了孩子的精神药物，希望在离婚时少个累赘。伙伴精神恍惚，出现幻听，一时不慎就坠崖了。 　　这群年少相识的同学，在坦然面对内心的恶魔那一刻，也将自己推离恶魔的深渊。 　　书外的读者有些为那名坠崖的孩子愤怒，又有些感动。正是钟先生对人性光明面的坚持，才能让他有动力挖出连时先生都不知道的真相。这次哪怕时先生在旁边给了他极大的精神压力，他也坚定自己的底线。 　　钟先生的头痛似乎要好了。 　　时先生却面色阴沉。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时先生说，“你应该离我越来越近，为什么却走得更远了？你解密时不快乐吗？不如我布下谜题般快乐吗？我们本应该是最佳的对手——” 　　“你不是我的对手。”钟先生说，“我比你厉害多了。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也是这样。” 　　看着时先生惊讶的神情，治安官在旁边哈哈大笑：“当然，那家伙可是最万能的侦探！” 　　于是，时先生向钟先生发出最后的邀请。】 　　“最后的邀请！”读书会的众生物读着都兴奋了，“钟先生那句比时先生强多了真是太帅了！让我看看下一章……啊怎么是《钟先生之死》！”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众海鲜连连摇头。 　　唯物文库的读者们一时噤声，打出一连串问号，越来越多读者在论坛请求剧透，不想往下看。也有读者大大咧咧地说一定是永夜的阴谋。 　　钟先生怎么可能死？ 　　他挖掘出黑暗里的真相，坚守着光明的底线，童年阴影都没有让他退缩，越来越多的案件反而让他越挫越勇。这种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死？ 　　再从作者的角度来说，《钟先生探案集》热度高涨，那么多读者喜爱这个人物，作者如果脑子不是石头做的都不会来个死亡结局。永夜难道是疯了要提笔跑路了吗？ 　　总之这个标题一定是假的。 　　你看上一章的《谜题杀人案》，除了最开始的坠崖孩子，不也没有真的凶杀案发生吗？ 　　读者内心紧绷着一根弦，抱着为其他同好探路的心态读下去。要是先不读，被其他读者剧透可就麻烦了。 　　《钟先生之死》开头是治安官收到一封遗书。 　　【“我亲爱但脑袋不太灵光的朋友，见字如晤。在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葬身火海。请不要为我悲伤，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交予你去做。这世上只有你能做到，如果连你都不答应，那我的死亡就毫无价值。 　　这个世界上我的童年伙伴小时只有一个，他也许逝去了。却有很多个时先生活着。我的名气越发出众，这吸引了一些更为黑暗的东西。 　　我不希望时先生的谜题造就更多的时先生。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收回前面说你脑袋不太灵光的话，可这封信写得太急，就请当做没看见吧。 　　——钟先生亲笔” 　　“哪来的恶作剧！”治安官大喊，可当他翻到信件背面，看到第一个谜题时，他就悲哀地发现那确实是钟先生的手法。但他很快乐观地想，如果他能解开，钟先生或许会在终点给他一个拥抱。 　　所以《治安官探案集》开始连载了！】 　　治安官在文里一直是调动气氛的角色，时不时出场担任猜错凶手的职责，被众多读者戏称“反向侦探”。在时先生没有正式出场前，还有读者阴谋论他和时先生是一个人。然而这本书里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治安官一直是百分百的好人。 　　读者们看见《治安官探案集》这个名字都会心一笑。 　　放下心的读者连忙叫不敢看的读者一起去看，治安官要亲自解密啦。 　　治安官脑子里装着许多奇思妙想，总会将钟先生的谜题推理向一个不相干的方向，看得书外读者着急万分。看侦探小说最忌讳的是愚蠢的侦探。要不是治安官是出场已久的喜剧角色，他们恐怕要骂人了。 　　但治安官很快展现出他的侦查思维。他好歹在钟先生身边待过那么久，不断模仿钟先生的手法，迅速地推理出一个个答案，前往下一个地点。这一路似乎像一趟旅游，读者们跟着治安官回忆起之前的案件，惊觉种先生原来陪了他那么久。 　　“呜呜，这就是最后一案了吗？怎么那么煽情……” 　　“永夜先生可能要休息才写完结的。我们耐心等待，总有下一部的。” 　　治安官根据钟先生留下的线索，知晓有一个炸弹藏在城市，他必须赶快拆除。钟先生不能预测未来，只能给出模糊的意见。真正要推理的，还得靠治安官。 　　线索主要是当地一个神话故事，全城的宝藏都藏在一口井里。治安官凭借自己的智慧找到了藏宝地点，一座最大的地下博物馆。在重要的倒计时里，他识破了给予线索的帮凶的谎言，成功拆除了炸弹。 　　全城危机解除，然而预料中的钟先生并没有出现。 　　是不是还有第二个案件呢？ 　　钟先生在哪里？ 　　他怀着惶恐不安的的心找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这一次，他要在完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找到钟先生。这是独属于他的谜题。 　　时间一点点消逝，部分读者心头的挣扎越来越大，仿佛滴答行走的时钟在提示着命运的终点。 　　【雪。 　　雪原那头是深山树林，最外围浓烟滚滚，一座小屋亮起熊熊火焰。明亮的火光照亮了治安官的脸，他身后的影子随着火光的跳跃而抖动。 　　他在雪林里找到了钟先生的信。它被钉在木头上，似乎早知道有人会将它摘下。 　　“我最为真挚、勇敢且富含智慧的朋友，很遗憾只能通过书信与你见面，但我相信你能找到这里…… 　　一直未曾表露对你的感谢。打击邪恶是许多人嘴上说的，却很少有人能贯彻。我一直敬佩你。我试图毁掉时先生的所有记录，他本人并不可怕，他留下的蛊惑人心的思想才可怕。然而我犯了一个致命错误，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微弱了。我原本应该求助你，可惜有些晚了…… 　　接下来，如果你愿意听，请听听看我的最后一案吧……”】 　　时先生的最后一案，谜底是让钟先生成为凶手。 　　钟先生追逐着时先生，来到这座被油浸泡过的小木屋。时先生一路上展示了他的种种罪证，在这个小木屋里吐露他的阴谋。 　　他说会把自己所有罪证推成是钟先生干的，展示罪证就是为了方便伪造痕迹。因为在旁人的故事里，时先生没有以真面目出现过。旁人看见罪证，只会以为钟先生被童谣案逼疯了，他的双重人格导致他一边制造谜题一边扮演侦探解开谜题。最终钟先生癔症发作，把一个无辜路人烧死了。 　　时先生扔出火把，大火一下子覆盖了整座木屋。 　　谣言，是最不可解开的谜题。 　　钟先生说不会有那样的机会。现在他要亲手解决时先生，他宁愿同归于尽，也要确保时先生不会再次逃出地狱。 　　时先生说早料到了钟先生的选择，真正的大案件已在另外的城市上演，快逃出去，拯救那个城市，然后试着解除谣言吧。 　　而钟先生摇摇头，说时先生还是不够聪明，真正的大案件早就被他委托给另外一个侦探。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犯罪，潜在的罪犯都会被正义的智慧吓退，未来不可能有人将时先生的思想继承下去。 　　大火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只剩下树林里的信件，记载着钟先生来到木屋前的种种思考。小屋里的对话当然无从得知，但从那烧毁坍塌的小屋与尸体来看，钟先生用他的死亡，在雪原上将犯罪的魔鬼烧毁了。 　　至此，《钟先生之死》就此画上句号。 　　《钟先生探案集》完结了。 　　唯物文库变得一卡一卡。 　　无数读者茫然地关掉光脑，几分钟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冲上唯物文库，几乎要把服务器刷爆！ 　　无数的呐喊开始刷屏。 　　“为什么！！永夜老贼你给我出来！！为什么要把钟先生写死！我要的是正义战胜邪恶然后开派对！不是正义倒在黎明前只剩下挚友悼念会！” 　　“什么？完结了？还是这种结局？我哭得好大声……为什么呀，永夜你怎么想的，为什么是这样的……我看到最后一句都以为会有翻盘，结果没有。我以为钟先生会跳出来给治安官一个拥抱，结果没有。永夜你怎么想的！！我疯得不能再疯！我疯起来连自己都害怕！我是犯罪大师！钟先生你错啦！我继承了时先生的意志！” 　　“心口好痛……在流血……比看一百遍狗血文还难受……窒息了，呼吸不了……” 　　“后劲好大。我现在一离开屏幕，满脑子都是那个雪原，空白的雪原，什么都没有。哈哈！什么都没有！哈哈哈！岩浆空荡荡，永夜在人间！” 　　“为什么偏偏要让治安官来见证这个结局，永夜，您，是怎么写出这个结局的？” 　　“我怀疑永夜真的是星际通缉犯，罪名是玩弄读者罪。” 　　“啊啊啊啊啊钟先生都要脱离阴影了，他的头痛都要好了！！未来怎么会戛然而止！” 　　“永夜！！！” 　　读者们的悲伤转化为愤怒。 　　“永夜在哪！！！” 　　唯物读书会上，一位成员揭下铭牌，大喊：“我不信唯物了！我要钟先生复活！” 　　然后它坐上飞船，冲向潮平号离开的方向，留下一句呐喊： 　　“啊啊啊啊永夜给我改结局！！” 　　在这个宇宙，读者是可以随便上门找小说家线下对决的。 　　在它身后，无数读者的飞船飞向太空，形成浩浩荡荡的船队。 第43章 逃命中（一更） 　　席余烬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点点星光，不动声色把速度调到最大档，压力一下子将他按在驾驶座上。 　　但他依旧风度不减，甚至还有心情对伽诺开玩笑：“这个时候应该放点摇滚才更酷。摇滚是我们蓝星的音乐类型。” 　　伽诺坐在第二驾驶位，调出监测后视图，道：“追踪我们的飞船数由108单位上升至1276单位，数量还在变化。潮平号只是采矿船，速度不是它的强项。敌方预计0.5个宇宙时后追上我们。余烬诺，请指示。” 　　席余烬：“不慌，我有备用方案。” 　　以他谨慎苟命的性格，当然是把逃跑路线想过许多次。他们的目的地是领航巨轮，离闪光帝国的恒星之庭最近，所以最后才去闪光帝国领奖。潮平号速度不够这件事他也想过许多，最终的办法是，干扰对方，拖慢对方的速度。 　　他换上荀命的马甲，打算再次把余烬的著作宣传一下，彻底引爆读者的情绪点。 　　届时飞鸭商会大乱，各个行星会涌出许多飞船，追踪他的生物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了。 　　此时，飞鸭商会也十分焦灼。 　　它们比谁都清楚自己可能迎来大乱子。 　　不管结果或胜或败，那一定会是经济损失惨重的结局。 　　“BOSS，我们很多地方的合作者，都提出了对于统一定价的不满！”大白鸭在黄鸭BOSS旁焦灼地说道，“但更糟糕的是，很多地面商家表示平台是在、是在……”它闭上眼，“是忽视了顾客和商家的权利，进行两头剥削……” 　　黄鸭BOSS振翅大怒：“它们怎么敢？不知道我们多辛苦吗？” 　　然而它心头一窒，这个对话，似乎早被《飞跃金字塔》用过了。《飞跃金字塔》甚至比它更懂资本家，什么伪装陷阱全都讲得清清楚楚。正因为这篇小说如此具备预言性，黄鸭BOSS才感觉可怕。余烬这个不是阴谋，而是一切都摊开来讲的阳谋。 　　“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找到蓝星余烬！” 　　黄鸭BOSS下令道。大白严肃地点头。 　　“至于那些混乱……能拖就拖。我们可以释放假消息！”它吩咐自家小弟们作出最后的一击，于是论坛里多出了几个关于荀命的帖子。 　　而席余烬刚登上网站，就发现荀命也即将迎来腥风血雨。 　　一位读者声泪俱下地说：“你们听说了吗？荀命因为被余烬打败得太惨，决定坑文封笔了！” 　　“我的《童话生死恋》就差结局没看了！” 　　“《混沌疾风》？《星舰经营APP》？《谎言之家》？” 　　“说来说去居然只有《百万神明赌约》是写完了的，还是别的小说家帮他填坑的。他怎么敢？” 　　“荀命！！为什么！！” 　　什么？哪来的假消息！他可从来没想过挖坑不填。 　　席余烬拿着水军账号，数次想引导一下舆论账号，然而没有读者肯听他的。 　　“听到要坑文的读者是最愤怒的状态，除非我拿出存稿……”可席余烬有什么存稿，他能每天写完更新就心满意足，“这次居然被飞鸭商会坑了……” 　　他在操作台前十指交叉，静默沉思。 　　过了一会，监测显示身后的飞船已经达到72509个单位，而潮平号离领航巨轮还有一定距离。 　　“伽诺，你觉得永夜的《钟先生之死》写得怎么样？你也觉得难以接受吗？” 　　席余烬语气如常地聊天。他的稿件基本给伽诺看过，偶尔也会和伽诺谈论剧情。 　　伽诺的语气也非常正常，一点都没有偏见：“剧情设计为佳作，钟先生的角色塑造深入人心，却没有得到世俗意义上的好结局。读者感觉被欺骗是理所当然。永夜这位小说家似乎喜欢玩弄人心，让人有些不安。” 　　席余烬：“啊？这、这样吗……” 　　他又思考了一秒，继续披着水军匿名账号，决定把舆论引导到另一个方向。这是他的第二个备用方案，他能行，他可是小说家！ 　　他在论坛发帖，《钟先生之死这个章节是不是有伏笔》。 　　他没有想过要复活钟先生，大侦探不亲自去世一次都不好意思叫自己大侦探。但能引发读者的讨论，或许能减轻对永夜本人的关注。 　　这个帖子得到了诸多回复。 　　“我也觉得有伏笔。” 　　“大家都太急了，永夜先生这么写一定是有理由的。” 　　“我发现了！《钟先生之死》里没有提到尸体的特征，或许钟先生没有死！” 　　席余烬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他忘记写尸体这回事了。他有点对这位读者感到抱歉，有的时候，作者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忘记某个剧情。 　　然而事情的发展在某条回复后如同泥石流般冲向别处。 　　“伏笔？我也找到了！永夜的情感大纲，就是荀命教的！证据如图！” 　　“你们知道荀命是谁吗？什么爽文流派之主，什么蓝星文坛挑战者，在他这个身份前根本不值得一提！” 　　“荀命，最擅长写的是狗血文！” 　　“钟先生和时先生的双死结局，早就定好了，哈哈，我没疯，哈哈，我很健康，我的精神混乱都要好了。我是个健康生物，现在就要去和亲爱的小说家交流了。我要去远航啦！” 　　“加、我、一、个” 　　席余烬在光脑前痛苦捂脸，他怎么会忘记这一遭，荀命，对不住了，身上的罪名又加一条。但你这么能苟，一定能平安无事的吧。 　　他看了身后的飞船一眼，极速飙车的飞船们宛若在星球之间洒下的芝麻，在太空中格外显眼。潮平号顺着某颗行星来了一个大飘移，身后的飞船队列也跟着转弯，仿佛一个展开的扇面。 　　“目前锁定我们的飞船有125万个单位。”伽诺说道，“根据计算，我会在300万单位时出舱，护送余烬诺去到最终目的地，请放心。” 　　“不不不。”席余烬连忙打消伽诺的念头，“我还有最后的备份计划……这下，我们只能向读者卖惨了！” 　　他用余烬的账号更新了一条外交公告，宣告蓝星从此拉黑人参精，因为人参精竟然枉顾蓝星公民的生命权，实施出残忍的不人道的刺杀手段，这种行为已经突破了蓝星的底线。 　　那一天，永夜沧海不更，荀命突然躲开，都是因为遭遇了可怕的刺杀啊。小说家们有了心理阴影，逃离旁石星系是很正常的事，绝对不会坑文的。 　　然而事与愿违，在公告发出后，潮平号的追踪飞船立刻突破200万大关。 　　席余烬翻看了一下生物们的回帖。 　　原来它们以为跟在潮平号后的百万飞船，就是人参精的刺杀队伍。它们要赶紧跟上来，解救潮平号。 　　除了超时空战争时期，整个旁石星系从未遇到这种奇景。它们的文娱全被一个名叫蓝星的文坛左右，它们的心全被蓝星小说家所牵扯。 　　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它们的飞船此刻只有一个目的：找到潮平号！ 　　然后把里面的蓝星小说家“友好”地请出来。 　　“我怎么又翻车了……”席余烬陷入迷思，“成为恒星后也会遇到水逆吗？” 　　潮平号双翼的尾焰已经放大到极致，宛若一颗彗星划过太空，驾驶室内哔哔响着他们已经超速。席余烬抬手把安全限制关了。 　　席余烬和伽诺，已经能目视到小小的领航巨轮，还差一点距离。领航巨轮和港口恒星相比，犹如瓜子一样小，但它已经完成了1/4周的加速活动，准备跳跃出旁石星系。 　　伽诺忽然说：“其实有一个简单的方法。” 　　他看向席余烬，席余烬也看着他。 　　他说：“把荀命、永夜和沧海这三位小说家请出来，利用短距离通讯，和其他生物面谈，我们就有时间到达目的地。” 　　潮平号的驾驶室一下子静悄悄。 　　…… 　　数以百万的飞船还是遭遇了姗姗来迟的混乱。因为它们发现了不少仇家。尤其几个被压榨狠的生物，看到飞鸭商会的豪华巨轮简直红了眼，立刻冲过去要和飞鸭理论。 　　唯物读书会想借此宣扬自己的理念，但遇到同为追探案集的苦命读者，当即什么都忘记了，一起抒发自己的难过，并且要用自己的力量打动永夜的心。 　　闪光族还在担心自己的新生幼崽，万一他是个脆皮种怎么办？ 　　远处的飞鸭商会豪华飞船左躲右闪，一不留神就来到闪光族的大船附近。它们搭载了可视化无门槛通讯，所以在太空也可以交流。 　　“一只鸭子？”大紫被混乱打断思路，它看到飞鸭商会的幕后BOSS走上甲板，和它遥遥对视。 　　“闪光族……”黄鸭BOSS的情感明显比大紫复杂得多。它望着光辉满身的巨人，想起第一次见到闪光族那天。但它是飞鸭商会第33届会长，它要做代表全体飞鸭的利益的掌舵鸭，它忠于利益，不能失误。 　　“你有点眼熟。”大紫沉吟片刻，它偶尔听说过地面生物的热闹，但闪光族一向不太在意这些。在它们看来，飞鸭商会只是一个买地比较多的种族。出于对一个建立起恒星之庭的势力的尊重，它依旧高傲而不失礼貌地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黄鸭BOSS眼神复杂地看着它。 　　“我记得你。”大紫终于从自己身上细微的划痕找到那份回忆，“那是你还在推小推车卖东西，没想到你现在居然成了一个商会的老板，真是令人惊奇的变化。祝贺你。” 　　黄鸭BOSS身后的头盔小黄鸭窃窃私语：“没听过BOSS有这种时候啊？BOSS不是从干事直升到最高层的吗？” 　　黄鸭BOSS直截了当地说：“那不是我，那是我的曾祖父。” 　　它的曾祖父推小推车卖鸭绒服，某次闪光族从地底出来时，带起的劲风掀翻了曾祖父。曾祖父滚了好几圈，落入一个冰冷的地方。 　　大紫用它的大手捞住这只小黄鸭，将它小心翼翼地摆正，然后继续升空，突破大气层。 　　曾祖父看呆了，追在大紫身后说谢谢。它一直记着这个场景，在临终前朝它的小辈吹嘘道：“你们不知道，闪光族有多好看！那一天的光，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温暖的光……我多想再见一次啊！” 　　物转星移，黄鸭BOSS站在豪华甲班上，在太空与大紫遥遥相对。 　　大紫问：“您的曾祖父还好吗？” 　　黄鸭BOSS：“老人家已经飞往群星了。” 　　它盯着大紫的神情，一分一厘的变化都不想错过。 　　巨大的闪光族似乎有些困惑，但这种变化实在太微小了。大紫看着小黄鸭，和当初在它掌心的小鸭子如出一辙。也许鸭子都长得一样，也可能是这两只长得太像了，它很难分清所有遇见的生物。它的心头只是泛起了一点波澜，然后消失不见。 　　恒星在燃烧、行星在公转、飞船在行进。在微妙的场景下，大紫终于找到一句话来描述它当前的感慨： 　　“原来……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啊。” 　　它转身离开。旁石星系两个势力首领的会晤结束得如此迅速。 　　黄鸭BOSS张大嘴巴，生出对它们短暂生命的不忿，又生出时间流逝不可挽回的悲伤。它扑打翅膀说：“我会东山再起的！你们给我等着！飞鸭商会的生命会比任何恒星都要漫长！” 　　其他小黄鸭不解地看着BOSS，它们当前的任务不是赚大钱吗？怎么变成追求长生了？ 　　“不好了！” 　　闪光族那边的飞船大喊。 　　“我们知道潮平号要去哪了！他们要链接领航巨轮！” 　　此时，领航巨轮已经十分近，近得几乎占据了整个视窗，再差一点点距离，潮平号就能进入领航巨轮的轨道，顺利跳跃了。 　　潮平号内却是诡异的平静。席余烬看着伽诺的脸，电光石火间，想到了许多备用方案。他的核心目的就是好好活着，自然不会轻易交底。 　　但近日的相处历历在目，欺骗一个朋友让他良心不安，他难免犹豫不决。 　　“不必在意我的想法。”伽诺倒是很冷静，“我只是提出一个方案。如果这让余烬诺有负担，我很抱歉。”他低声说，只有在谈及席余烬的事情时，他的情绪会波动得更为明显。 　　“在我看来，他们都不重要，我想和余烬诺一起旅游下去，无论以什么身份……” 　　伽诺的黑发遮住了绿眸，有些反常。其实是伽诺的大脑开始过载了。 　　席余烬愣了愣，内心的天平开始偏移，他道：“你已经注意到，荀命永夜他们都没出现在飞船内，对吧？” 　　伽诺点点头。 　　席余烬：“你也注意到，星网上，他们总是说被关小黑屋什么的……其实……” 　　伽诺点点头。 　　席余烬深呼吸：“接下来，我要说一个很可怕的真相，你不要害怕。” 　　伽诺：“我已经能猜测出，这在宇宙种族内并不罕见，在我们虫族内更是常见。您无需有道德的负担。” 　　席余烬：“欺骗确实让我道德不安……” 　　伽诺：“如果这样，请让我代为表达吧。如果我猜得没错——” 　　席余烬：“是的，我是一名人格分裂患者。” 　　伽诺：“他们让余烬诺伤心所以被囚禁了。” 　　作者有话说： 　　伽诺：？ 　　席余烬：？？？ 第44章 流浪行星（二更） 　　沉默，是潮平号的康桥。 　　伽诺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什么是人格分裂？” 　　“是我们蓝星自古以来就有的精神混乱现象。我们总会以为自己是很多人。比如我偶尔会以为自己是荀命、永夜、沧海或者柴可夫斯基、阿西莫夫、简奥斯汀之类的。” 　　席余烬顿了顿，补充道。 　　“毕竟迅哥儿说过，合格的作家应该有许多笔名。” 　　伽诺试图理解这一大堆人名，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刚才的斟酌过后，席余烬决定曝光一部分马甲，毕竟他认为伽诺是难得的好朋友。真正会引发追杀的真实身份——有灵魂的恒星——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保命，是他在这个宇宙的第一大重任。 　　然后他奇怪地问：“为什么是囚禁？” 　　“因、因为——”伽诺欲言又止数次，大脑慢慢反应过来刚刚那番话的真正含义。一个石破天惊的真相冲破了他的理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产生了糟糕的误解。他感到一阵酥麻感从背后爬起。 　　“挚友、挚友……” 　　“朋友？你要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也对，毕竟是我分裂出来的。”席余烬说，“可是真的要算朋友的话，我想把伽诺放在第一位，就像是离我最近的那颗小行星。” 　　他有点不好意思，他的两辈子人生，还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地宣告某人是他的朋友。不再与利益、地位有关，仅仅因为和对方在一起放松且开心。 　　还能一起逃命！ 　　这在地球可是叫做生死之交了！ 　　“朋友、朋友……” 　　伽诺的大脑开始物理意义上的升温，太多信息如陨石般轰轰轰砸过来。 　　余烬诺说，荀命他们不存在，这是蓝星人的病症。余烬诺在空房间里难道是恶疾发作？那么多文章居然都出自他一人之手吗？这对一些小星系来说真是个可怕的情况。 　　但伽诺不太关心这些实力上的事。 　　所以，自己看不惯的那些“挚友”并不成立。 　　刚刚他还当着余烬诺的面说“永夜爱玩弄人心”，那怎么会是玩弄人心呢，明明是余烬诺精心安排。 　　还有他一直以来是在和空气比拼…… 　　虽然有点尴尬自己的自作多情，但那一刻自己首先想的是，余烬诺没有受委屈太好了……除了这些，还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似乎自己和余烬诺之间的种种阻碍都消失了。 　　好奇怪，太多无法解析的信息了。 　　伽诺尽量使自己冷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蓝星的挚友制度就相当于伴侣。这完全说得通，因为蓝星人一开始的挚友都诞生自心灵，那能取代心灵之友的人物，除了伴侣还能有谁。 　　余烬诺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他是他的朋友。 　　难道？！ 　　伽诺的心脏猛地跳动，耳朵都泛红。他有点想逃离此地，在太空飞三百圈再来正常地和余烬诺说话。 　　或者今天也是适合写日记的日子，就说……伽诺和余烬诺成为了蓝星级别的挚友。 　　他感到由衷的开心。 　　“对啊，朋友。” 　　席余烬身边的四个小行星静静地绕圈圈。 　　他忽然想到些什么，随口道：“读者们似乎对我们蓝星的文化有点误解。但挚友就真的只是朋友的意思，荀命不会写后宫文的。” 　　潮平号内没有声音。 　　“啪叽” 　　伽诺直直往后倒向驾驶座，过量的信息实在太可怕，他可以面对千军万马，却难以理解自己的心情。他的大脑都因为高温失调了。居然连挚友都是他的误会！所以刚才的余烬诺并没有那种意思！而自己却觉得那种情况还不错…… 　　驾驶座上的他喃喃道： 　　“警报，处理器已过载……请求重启……” 　　“伽诺！伽诺你怎么了！”潮平号内响起席余烬焦灼的声音。 　　今天的伽诺，度过了跌宕起伏的一天！ 　　…… 　　一顿混乱后，席余烬和伽诺恢复原状。伽诺的耳朵还是红的，模样已经比初见时的机械模样多了几分人性。伽诺努力语气如常地说：“我想继续和余烬诺旅行，这是我……最开心的事。” 　　席余烬眼里露出笑意。看着席余烬的侧脸，伽诺觉得自己又要过载了。 　　席余烬还是把心思放在加速潮平号上，身后百万大军，可不需要什么首领一声令下，直接就会把潮平号活吞了。他说：“我已经找到加速的方法了。” 　　而他的方法，是自己的精神力。 　　他积攒了许多精神力，一直不得其法，在看到巨大的港口恒星和自己身边的小行星时，他才有了灵感。 　　他的精神力似乎和恒星有关。 　　所以用精神力链接恒星，产生着力点，更容易把相对很轻的潮平号拉过去。领航巨轮就在离港口恒星最近的轨道上。 　　潮平号一直以急速前进，和身后百万“追杀”大军的距离越来越短。 　　危急关头，席余烬的内心十分平静，他抽出自己的精神力，对准恒星甩过去，一下子越过3个天文单位，直击恒星燃烧的中心。席余烬的视野仿佛也被带到了恒星之内，无尽的热炎包裹着他，但不使人灼伤，只让人感到温暖。 　　席余烬一晃神，发现自己还坐在驾驶室内，周围的小行星稳定绕圈。 　　他在意念中一用力，潮平号立刻如被甩开的陀螺向恒星飞去，如同失控的转盘，又如同暴怒的小旋风，一往无前、势不可挡。船内的两人差点被甩出舱外。 　　潮平号身后的百万大军都惊呆了。 　　还在吃瓜的闪光族小辈都扔掉了自己的矿石杯，大声道：“这个飙船技术好厉害！” 　　然后被大紫狠狠一敲。 　　但大紫抬头时也忧虑道：“这么快的速度，我们恐怕追不上。而且他们要接入领航巨轮。” 　　由整个旁石星系组成的百万船队，眼睁睁看着飞旋的潮平号撞入领航巨轮的怀抱里，心碎了一地。追兵们一下子被抽干了，它们失败了。它们有的去附近的行星暴饮暴食，有的垂头丧气地开始飙船，还有的矗立在原地，见证最后的结局。 　　钟先生，你不能复活了吗？ 　　荀命，你不填坑了吗？ 　　沧海，你一定是这三人中最正常的对吧！ 　　余烬的封笔禁言令最好一直这么下去！不要让他再写文了！ 　　众生物感慨不一，对这个蓝星文坛又爱又恨。 　　这个宇宙道德水平参差不齐，唯有一个地方，它们具有奇高的道德意识。 　　那就是不打扰“启航者”。 　　因为旅途的启航，通常意味永别。永别时光需要好好度过，只有道德极其低下的生物才会打扰道别的时光。 　　于是百万大军出奇一致地停在港口恒星系的空隙里，目送着潮平号，以复杂的心情为它送别。外观怪异的飞船们构成一道小小的银河，初来乍到的游客都惊异地看着它们，以为旁石星系遭遇战争了。但看这支船队没有丧心病狂到打扰领航巨轮，这些游客又松了一口气：至少它们还有道德在。 　　港口恒星的三十六颗行星每次自转都接待着数以亿计的游客，一个人的离别就如同水滴滴落大海。但有今天的奇景，和蓝星文坛留下的文字，证明曾经有四位小说家在这里狂妄文斗，掀起天地巨变。 　　“哐哐哐” 　　一个遥控器在驾驶室砸出好几个大凹陷，在潮平号急停后，才缓慢地飘在空中。 　　一只手抓住遥控器，用安全带绑好。席余烬无力地瘫坐在驾驶座上，头歪在一边。旁边的伽诺也不太好受，脸都白了。他们在难得的宁静下对视一眼，席余烬忽然笑出声，伽诺似有所动。 　　“逃命果然很费力。”席余烬把一层层安全囊解开，坐直身体，调出一个信息框，朝窗外的生物挥手，喊，“我们买过门票了，这是校验码！” 　　窗外全副武装的生物看了一眼，给潮平号盖上一个戳，再在潮平号外部的多个地方贴好引力按钮。 　　席余烬休息一会儿，看到身后的百万大军果然没有追来，对这个宇宙又多了一分理解。他总算有机会欣赏眼前的领航巨轮。 　　土黄的半颗行星占据了整面视窗，行星上的钢铁管道肉眼可见，可推理出上面的建筑究竟有多巨大。 　　席余烬调整视窗，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的潮平号在其中算是比较小型的飞船，附近的飞船千奇百怪，有战斧型的、有摩天轮型的，还有简洁的易拉罐型。飞船上的涂装也各有特色，有的还是轮换涂装，就像给游戏角色换皮肤一般四处炫耀。 　　一开始觉得自己有座飞船就不错了，但现在又希望自己有更酷炫的飞船……席余烬深感人心总是不知足。 　　好在他有三大征文大赛的礼物，应该会开出点有意思的东西吧。 　　一想到接下来要开盲盒，席余烬就有点期待。 　　“已获得权限，载入各飞船频道。尊敬的乘客，你们好，这里是由塑普星系启航的领航巨轮，很高兴能与你们共行。领航巨轮已加速完毕，即将出港口。本次旅途较长，请做好准备。再通知一次……” 　　“领航巨轮开启引力按钮。按钮开启后，禁止任何生物出舱，如有违反，将不对该乘客的生命负责。舱内游客请系好安全带，大跳跃产生的震动幅度较大，请不要对您的身体素质和飞船的硬度过于乐观。” 　　不同语言的广播在巨轮独家频道内响起。 　　席余烬好奇地看外侧。引力按钮打开后，并不是将飞船紧密贴合，而是将飞船均匀分布在不同水平面，如同渔网上的一个个结点。席余烬的视野忽高忽低，好像真的在海上随波浮动一样。 　　“你好！我是你们的宇航员，请让我为大家奏响这次乐曲。” 　　热情的声音在广播里响起。 　　席余烬放大视野，终于找到了领航巨轮上的生物。它穿着厚厚的宇航服，和席余烬看过的地球航天服十分类似，都有一个灯泡似的的脑袋。而这个宇航员是靠小火箭悬浮在半空的。 　　宇航员继续介绍道：“本次旅途的下一站，70%会去到四方星系，30%目的地未知……”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这不是固定航线吗？”席余烬问。 　　伽诺知道席余烬的常识一般，答道：“领航巨轮可由不同的星系生产。制造它们的行星一般来自于恒星熄灭的恒星系，科技发达的种族会对流浪行星进行改造。它们质量大，改造后可安装科技定位星图，所以能在星际穿越中走固定航线。但宇宙意外十分多，偏移概率很大。每次偏移后，领航巨轮，和它携带的乘客，都要重新规划路线。” 　　席余烬：“一旦遇到偏移，不能再回去了？就算它们乘坐领航巨轮只是为了去隔壁星系出差？” 　　伽诺：“不能。所有生物都应该有永不返航的意识。” 　　席余烬这才更明白自己的狗血文为什么这么让人吃惊。 　　伽诺继续道：“它的介绍里谈及它是从塑普星系启航的，那里离宇宙边缘十分遥远，它从塑普星系的航线逐步偏移到这里……宇航员也不是塑普星人，应该换过许多任。” 　　只有在一次次的广播中，才有生物记得这颗行星大船曾来自何方。 　　席余烬回头看旁石星系。市侩的鸭子、造地宫的闪光族、把唯物主义当做信仰的读书会……一切都是最后一眼。 　　他重新陷进舒适的驾驶座内，看着潮平号的天花板发呆。 　　忽然他赶紧起身，用荀命马甲发了一条公告： 　　“不许说我不会填坑！在写了在写了。” 　　他又用沧海的马甲把下一部的文稿发给闪光帝国： 　　“在闪光帝国玩得非常开心！我先和伙伴们去下一站，到时候文稿由邮件发送。” 　　永夜…… 　　还是先别上线了。 　　“真期待下一站是什么。”依依不舍不是席余烬的性格，他把座位调平，把驾驶室天花板的视窗打开，整个领航巨轮和周围成千上万的飞船都映入眼底，他如同在沙滩上欣赏风景般悠闲地躺着。 　　“我也表示期待……”伽诺说道。 　　紧张的逃命过后，他忽然想起之前自己的误解，那种铺天盖地的情绪使他全身僵直。 　　好在余烬诺没有注意到，他一直很喜欢看风景。 　　突然，席余烬感觉潮平号被轻轻撞了一下。而潮平号也在引力按钮的作用下，往前方的飞船碰去。在几乎与前方相贴的瞬间，引力按钮之间似乎弹出一个透明的囊，将前方的飞船更用力地弹走。 　　像是一个球杆打中桌球上的黑球，而黑球把其他球都打散，一个轻轻的推动，引发了可怖的连锁效应。前面的船越推越快，几乎到达了弹射出舱的地步。 　　而最后的飞船，如敲钟般撞向了巨轮行星上的装置。 　　“开始——跳跃了！” 　　宇航员热情地大喊， 　　无数飞船里的生物被猛的压在座位上。 　　这颗土黄色的行星，像一颗玻璃球般咕咚弹出旁石星系。 第45章 书籍外交 　　等潮平号平稳下来，席余烬就像坐了24小时大摆锤一样精神不振。 　　“目前进入‘平层通道’，各位乘客可以沿引力按钮移动。为了维持文明安全，出舱时请穿戴好二级防护服。若不沿引力按钮轨迹出舱而导致的事故，本巨轮将概不负责。”领航巨轮发出如此通知。 　　现在，这颗土黄色的行星飞船正在前方高速前行。它前进方向的那一面是发动引擎，背面则以流体形态牵引着众多飞船。每个飞船之间都有白色的细细的连线，保持各飞船间的相对距离。此时众飞船已经和领航巨轮保持相对静止状态，即“平层通道”，这个旅程有点长，乘客不想憋在船舱里可以适度出来活动。 　　席余烬休息了一会儿，准备收拾征文大赛获得的奖品。伽诺自从知道马甲的真相后有点怪怪的，在旁边护理武器。他问席余烬需不要他帮忙一刀劈开所有包装，席余烬连忙拒绝： 　　“拆盲盒的精髓就是亲手拆盒！” 　　伽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除了护理武器，也会看着席余烬拆包装，好像自己感染上那份快乐。 　　尽管席余烬自身的硬度足以徒手撕包装，但那样未免太没有仪式感了。所以他捞过旁边的小行星二号，用小行星锋利的边角沿着缝合线完美切割。 　　第一份是飞鸭商会的家具大礼包。 　　“吊床！羽毛灯！创意桌椅套装！伪装沙丘风景式窗户！” 　　潮平号有很多空房间，家具不多，连席余烬和伽诺的休息室都只有简易床铺和一套桌椅而已。席余烬按照自己的心意把他们的房间布置好，再将功能区的其他房间布置得更美观。这下潮平号终于有了点“未来科技感”。 　　第二份是飞鸭商会的科技大礼包。 　　席余烬在里面找到一件很感兴趣的东西，哑光矿漆。 　　涂上去后，能遮掩矿石原本的颜色且不损耗矿石，通常用于偷渡资源。席余烬往自己身上试了试，那份钻石的光彩被完美遮盖掉了。他松了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在宇宙生物中过于突出。 　　而且以后变装时还能给自己换头发颜色，只需注意不能碰水，他的马甲大业又添一份助力。 　　席余烬把自己在外的皮肤都涂了一层，头发涂成银白色。他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消掉皮肤的矿石质感后，他更像前世的他了。 　　“还是二次元版本的人类。伽诺，你觉得我怎样？应该没有之前那么……有吸引力？”席余烬问道。 　　伽诺刚从转角处遇见对壁欣赏的席余烬，怔怔看着他，似乎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他才移开目光说：“更好看了……” 　　席余烬眯眼笑笑，心想外星人的审美真是一天一个样。 　　他继续去翻飞鸭商会的奖品，有一个被标注为特等奖。他小心翼翼拆开，居然是不同颜色的鸭绒服！ 　　上面的吊牌显示： 　　“这是最正宗的飞鸭族羽绒服，来自23333只品学兼优的鸭子成年礼时脖子的绒羽，是堪称实体书的珍贵奢侈品！本羽绒服体积小巧，携带轻便，极度耐寒耐刮耐辐射，外出探险服装的不二之选！” 　　鸭绒服的样式有点像地球的拼接冲锋衣，但上面的轻薄电路绝不是地球科技能有的。席余烬用自己去割了一下衣服，果然没有割裂，他便换上了。宇宙冒险，就要有专门的服装！ 　　他还找到一个伪装耳钉。只要用精神力开启它，就会出现一个马赛克挡住使用者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看不见使用者的真面目。 　　“对……星际时代就是要体验这些科技……” 　　亲自体验到未来的工具，席余烬沉浸在非常简单的快乐里。 　　他把马赛克的样式改成一个黑条，宽度刚好遮住眼睛，再欣赏镜中的自己，果然很像法外狂徒！ 　　席余烬继续修改了样式。现在，黑条内可根据他的心情显示不同的颜文字，总算没有《今日说法》的既视感，但二次元浓度大大上升。为了伪装，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伽诺一直在旁边看着，有些疑惑，但想想是蓝星人，倒也正常。 　　飞鸭商会的礼包拆完了，十分实用，让潮平号内部舒适度大大提升。 　　席余烬接着拆唯物文库的包裹。 　　最大的一个是观光型两用飞船，大小形同两个双层大巴，四面墙壁可变得透明，让乘客安全观光太空和地面的风景。潮平号是采矿船，没有着陆功能。有了这艘观光小艇，席余烬不仅可以自由着陆了，还在地面拥有了短程代步工具。 　　“读书会居然这么大方，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席余烬双眼放光，不可思议地摸向这个小艇，给它的名字改成“望海号”。它和黑箱一起放在潮平号的左仓库。 　　唯物读书会还送了一个折叠电子图书馆，提示要在空旷的地方使用。 　　席余烬就拿到右仓库使用。 　　当他按下按钮，整个仓库都被虚拟书架充满了！ 　　“欢迎我们唯物读书会的朋友，我们愿意与您共享我们的知识库。”一个声音提示道，“如果你习惯阅读实体书，可戴上手套增进模拟等级。” 　　席余烬戴上镂空手套，再去接触虚拟书架时，竟然是和触碰到真书一样的质感，略微粗糙的书页划过指腹，不同的文字印刷体随着书页的折叠而扭曲。 　　“哇……完全看不懂……” 　　半圆形的高耸书架一层一层地围绕着席余烬，抬头望去，书架都要顶到天花板了。席余烬想了想，把飞鸭商会赠送的螺旋扶梯拿过来，这样阅读时更有感觉。 　　唯物读书会的经济比较窘困，暂且送了点这么多东西。还有一些估计是读书会的成员自己塞的，比如冷冻海鲜大套餐，据说是成员的家乡特产。 　　席余烬看了看冰块里的海鲜，想到那一个个巨大的珊瑚虫和海星，忽然有些食不下咽。 　　“闪光帝国会送什么？” 　　席余烬拆开最后的包裹，居然是一台矿石切割机！ 　　难道是闪光族的行刑架吗？ 　　看完说明书，才知道那是用来制作实体书的工具。如果席余烬有自己出版的计划，可以拿它来小数量生产图书。 　　至于其他东西……是不同种类的矿石杯，和矿生植物。不看植物下半部分的质感的话，上半部分和地球绿色植物无异。 　　席余烬啃了一口矿石杯，把所有东西摆弄好。现在潮平号的左仓库摆放了黑箱和望海号，右仓库是唯物共享图书馆。功能区的五层房间都装修得赏心悦目，走廊上还摆了绿色植物。 　　“这才是我想要的宇宙旅游生活……”席余烬躺在毛茸茸的沙发团，有点不想起来了。 　　潮平号船舱外传来水滴声。 　　伽诺道：“请放心，是其他乘客在利用引力按钮移动，途经我们飞船而已。” 　　席余烬：“伽诺在我就很放心！”他可是见识过伽诺如果带自己从地心逃跑的。 　　伽诺现在的表情变化更明显了一点。 　　“对了，是时候更新了。”席余烬想到还有好几个连载，但他打开光脑，发现无法与旁石星系的星网链接。他查找了一番，行星巨轮在高速移动时处于不可观测状态，俗称断网。 　　所以这个宇宙的小说家最常见的断更理由是，自己要进行大跳跃了。而有的小说家，一跳跃，再也没有落地。读者们都很和善地称这种断更小说家为“黑洞”。 　　他只想当个陨石精，不想再增加黑洞写手这种称号啊！ 　　等他连上网，一定更新！现在就存稿！ 　　但是存稿的时光太枯燥乏味了，先来看看领航巨轮有什么好玩的吧。 　　每个领航巨轮都搭载一个黑箱，在旅途中，乘客们可以通过这个局域网来聊天。 　　局域网非常热闹，语言也更多样化，好在伽诺在翻译方面是全能的。席余烬问他有坐过领航巨轮吗，伽诺回答他也是第一次坐。伽诺从虫族领地出来，就从虫洞来到了宇宙边缘地带，其实也没有很多旅游经验。他们都是宇宙旅游的新手。 　　“这样的话写旅游日志很有必要啊……”席余烬畅想着双人旅游生活，“写一篇《蓝星人的宇宙搭车指南》也不错。” 　　伽诺感觉席余烬总是有很活跃的好奇心。他虽然不明白，可是一起旅游的时光比在虫族的日子深刻百倍。 　　他们一起浏览船内网。 　　有招聘栏目、交易栏目、临时聊天室栏目。 　　临时聊天室的界面就像个大型企鹅群。为了维护旅途秩序，避免有仇的生物遇见，临时聊天室会把本次旅途的所有种族的官网页面都截图出来。蓝星赫然在列。 　　但也不太严谨，至少就看不见虫族。席余烬买票时也没把伽诺报上去。他已经意识到，智械族和虫族是宇宙中不同寻常的种族，需要慎重对待。 　　席余烬翻看其他种族花里胡哨的页面，深感自家蓝星官网的简陋…… 　　以后会遇到更难办的种族，他要尽可能弥补所有短板。 　　他对比了一下，发现蓝星官网一个致命缺点，没有友好外交种族！ 　　这玩意就像是友情链接，你可以表面友好塑料友谊，但不能没有。在这个宇宙，没有文明是孤立的。 　　原本席余烬还想和闪光帝国来个友好外交，但在地宫掉马后，估计不能友好了…… 　　“伽诺，我要行驶我的蓝星外交官职责了。”席余烬开启伪装耳钉，“我要去这个和平大厅寻找‘书籍外交’对象。” 　　“与您同行。”伽诺单手执礼。他知道虫族的身份不便见人，于是用布把漂浮盔甲包住，戴上了厚厚的围巾和兜帽。他俩看起来就是两个人类，身后跟着一个被单幽灵。 　　引力按钮创造的通道宛若钢丝般惊险，席余烬走到下一艘船的外壁，尴尬地朝里面的乘客打招呼，示意自己只是路过。里面的乘客举杯大笑。 　　他们慢吞吞地挪到和平大厅。 　　大厅门开启，进来两位双手双脚的种族，后面还有个悬浮幽灵，估计是他们的宠物。大厅的生物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停留。大厅十分安静，生物们都吝于交流，只是观察。因为这里是代表种族官方洽谈的场所。有的生物来这里只是值班站岗，有的则是有所图谋。 　　宇宙外交的一个常见形式，是书籍外交。 　　即双方种族的小说家各自为对方写书，以增进友谊。每个种族的中央官方都会有这种外交写手，因为身份限制，不能自由创作，只能写命题作文，所以没多少小说家愿意当。长期以往，文化外交自然是形式大于内容，没什么种族会期待外交专题的小说。 　　席余烬正是要通过书籍外交来给蓝星增加外交对象。他需要那种塑料一点的，逢年过节问个好就行，最好人品好一点，免得被对方种族的烂摊子拖累。 　　他已经在临时聊天室事先了解过有哪些种族的书籍外交门槛比较低，现在来大厅碰碰运气。伽诺也从护卫升级成同声传译。 　　第一个找到的种族像游戏《吃豆豆》里的幽灵。 　　它知道来意后立刻大吐苦水：“我们非常需要书籍外交！我们甚至想引进一些，可惜没什么种族会写这类文。” 　　席余烬精神大振：“我们蓝星人有很多外交人才，或许能有擅长这方面的官方小说家。” 　　“你们蓝星真幸运。”幽灵道，“众所周知我们种族有四种性别。其中三种是初生时期特有的。一种是成年性别。我们种族的繁衍一直是这样，三个不同性别的初生期进行繁衍重合，最后三个意识与身体融为一体，正式成年。可最近很优秀的初生期越来越不肯融合，它们的自我意识太强烈了，我们很难办啊！” 　　席余烬听着有点耳熟①：“真是罕见的繁衍方式……” 　　幽灵道：“所以我们希望来点刺激心灵的、能促进繁衍反应的、对于其他种族来说是成熟期必备的、多点姿势多点套路文章。” 　　席余烬沉默片刻：“我们的外交人才只会写史莱姆噗呲噗呲。” 　　幽灵：“那可真遗憾。” 　　席余烬快步逃离后，扶着墙壁思索，他下一个马甲最好是异性，不然外星生物觉得地球性别也是这种奇怪关系怎么办？这个宇宙太难懂了！ 　　第二个找到的种族像衰老的小孩。 　　“我们的祖先喜欢造石板。”对方说，“在‘文明接触’时期，我们会放1:4:9的石板在各个星系，启发不同种族的心智，等它们的科技发达到足以发现石板，我们就去殖民、哦不，去文明接触它们。先别走呀！” 　　它拽住转身离开的席余烬：“那是我们的祖先，‘孤立行星’时期到‘文明接触’时期这种事情还少吗？我们想要的外交小说，是网络黑客类，当初我们有块石板中病毒了……” 　　席余烬拒绝了外交，公然谈论自己的殖民史显然不太符合蓝星价值观。然后不禁沉思，难道他不是穿越到新宇宙，而是穿书了？ 　　第三个找到的种族非常微小，因为对方小到看不见，席余烬只能拿对讲机来对话。 　　“我们种族有三个恒星，好在我们够小，脱水才能生存。我们想要的小说类型是童话，我们种族都爱听，最好能有点防诈骗内容，因为我们刚刚遭遇了一场相隔400光年的电信诈骗……咦？怎么跑了？” 　　“这个种族很危险。”席余烬听到第一句就把对讲机扔了，他对伽诺说，“怎么就没点正常种族和我们蓝星外交呢？” 　　伽诺看着书籍外交清单，道：“下一个种族或许成功率较大，资料显示它们十分友好，但它们的外交种族数量仅为个位数，或许有蹊跷。” 　　席余烬来到第四位可书籍外交的种族面前。 　　它大约十余米高，像是一坨泥巴上长了许多萎靡不振触手，看起来像刚从泥浆出来一样。席余烬友好打招呼后，对方慢悠悠地说： 　　“书籍外交？我们非常愿意，但是……能不能请您走到我们视觉面交流呢？” 　　席余烬绕着这个泥巴触手走了半圈。 　　“那是我们的呼吸面。” 　　席余烬再走了半圈。 　　“那是我们的呕吐面。” 　　席余烬迟疑了：“可我看你们360°都是一个样子的。” 　　“什么？”泥巴触手抖动了一下，“你居然没有出现幻觉吗？这是多么强悍的精神力啊！我尊敬的友人，请往您的左侧走与您肩宽相等的三步，这就是我们的视觉面。” 　　席余烬终于看到泥巴触手的正面了，几条触手格外长，一翻转，便露出许多溜溜转的大眼珠子。 　　席余烬尽量礼貌地笑笑。 　　“请坐，我们尊敬的来宾。”泥巴怪用触手拽来两张椅子，它触手摸过的把手都被腐蚀掉了，这也是它不轻易移动的原因。它的声音苍老而深情：“请原谅我如此失态，毕竟我们种族一直为精神混乱苦恼着，于是不断进化，后来虽然减轻了一点精神混乱，但是我们的文字却会加重其他种族的精神混乱。到了如今，别的种族看我们一眼，都会引发严重的幻觉、恶心与害怕。” 　　席余烬感觉自己没事，看向伽诺。 　　伽诺轻轻摇头：“我的种族不会精神混乱。” 　　虫族这么神奇？ 　　也对，伽诺对于很多文字的反应都是“没有感觉”。 　　“我愿坦诚我们的情况，并真挚地与你们进行书籍外交吗？”泥巴怪举起触手问，“请放心，我们种族都是和平主义者。战争，已经过去了。现在需要的是，和平。” 　　“当然愿意，我们蓝星乐于与和平种族保持友好关系，共同维护宇宙和平局面。”席余烬说道，“请谈谈你们需要的外交书籍条件吧。” 　　“说来有点不好意思……” 　　泥巴怪把身前的几只触手双双搓了搓，一串的大眼珠子拼命眨眼，席余烬的笑容更加和善了。 　　“我们想要的外交书籍是，别的生物眼中的我们。种族的进化应当记载在历史里，就算我们令人畏惧，我们也想把这些负面特征都记录下来。可是看出幻觉的种族都不愿意与我们写书……” 　　这个种族百分百符合席余烬的要求，他不想放过，开始推销：“我们蓝星外交部的人才很多，有……”他还没想好名字，“以余烬为代表的官方小说家团。” 　　“可是你们看我们是正常的模样，会不会太为难你们了呢？”泥巴怪赧颜道。 　　“怎么会？生物对于未知的恐惧总是相通的。”席余烬尽力忽悠，“我相信我们小说家的实力，能以书籍构筑出友谊之桥。” 　　“太好了！”泥巴怪问道，“请问你们对外交书籍有什么要求吗？” 　　席余烬一时卡壳。 　　他有种很玄妙的感觉，另一个文明的生物要给自家文明写书！ 　　他缓慢地说：“我们希望的小说内容，最好与‘文明接触’时期有关。” 　　宇宙编年史里，孤立行星时期即单行星生物发展史，当它们技术突破，与另外一个星系的智慧生物接触时，就称为“文明接触”。 　　它还有另一个别称，叫做“暴力殖民”。 　　在公认的宇宙历史里大约有五个时期，“孤立行星”、“文明接触暴力殖民”、“沙丘宇宙”，然后是“超时空战争”，再到现在的“和平星际”。 　　席余烬心想他在地球看不见与外星人交流的日子，估计看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那在星际时代看看史书总没关系吧。 　　他与泥巴怪正式交换了外交书籍请求。 　　外交关系暂时成立后的大事，是给双方定下官方译名。泥巴怪暂定的译名是，“游荡的海蓝之星”。席余烬给的译名是，“克图尔特”，除了是音译，还是某位旧日支配者的别称，因为这位种族长得真的很像。双方讲解了译名的来源，都十分满意。 　　席余烬在任命的外交人员那一栏顿了顿，没想好什么新笔名。 　　伽诺在旁边看着，心想余烬诺要当场分裂出新人格了吗？ 第46章 《调查员档案》 　　伽诺看着席余烬填上了“荣格”两字，他观察席余烬的表情，没什么异常，把脑内常识“蓝星人格分裂会性格大变”改成“余烬诺可以自由控制人格切换”。 　　他们回到潮平号，席余烬忽然问：“在好奇我的人格吗？你觉得哪个人格更好呢？” 　　伽诺不解，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说道：“和我相处的这个。”他想了想，还是想不明白蓝星的人格切换模样，他的抽象思维能力被限制了。看到余烬诺一直看着自己的视线，他莫名有点着急，只能用简单的语言描绘：“我认为余烬诺的其他人格，于我就如同网友。能了解对话含义，但终究只是一个侧面。余烬诺不同，是我真实相处的，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做出不同选择的……真实的人。余烬诺？” 　　他看见席余烬笑了起来。他不能主观分辨他人的情绪，但能精准捕捉到每个生物的肢体语言变化，从虫族资料库里找到匹配资料确认对方是否存在撒谎可能。他知道余烬诺有时会露出和善的虚伪之笑，笑容是伪装情绪的利器。而现在的资料显示……余烬诺似乎真的有点开心。 　　他也为此心跳加速。 　　“荣格是个严肃认真的女士。”席余烬介绍他的新人格，“通过大型考试成功选拔为公务员，现在在我们蓝星外交部任职。” 　　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和“荣格十六型检测”、“人格测试表格”有关系。这个马甲就是整日与数据整理、表格测绘打交道的。 　　“我以前分裂过许多人格，只有独处时我才会放他们出来，不然我可能会无端端发狂伤害到路人。” 　　席余烬眨眨眼，觉得自己的形象一天天可怕起来。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和你相处的，一直是我。” 　　伽诺若有所思地表示理解。 　　窗外时不时响起外星生物经过的声响，潮平号内两个生物肩并肩坐着，席余烬给他的同行者分享新马甲的作品，《与克图尔特同行》。 　　这是一本设定在文明接触的时期的短篇集，总计才二十来万字。席余烬有四个小行星码字机，很快输出完毕了。伽诺负责双语翻译校正，他的盔甲里装载了虫族的数百万年资料库，用来查找翻译绰绰有余。 　　《与克图尔特同行》里，地球人类的科技日益发达，但仍有许多现象与经典物理理论相悖。一些来自各个领域的人物，在阴差阳错下对某个不可思议现象或者怪谈进行调查。他们发现背后都隐藏“神”的痕迹，“神”来自宇宙，比地球存在的时间还要长，无法预测，无法理解。“神”并不如神话般有人的喜怒哀乐，祂们只是经过了人类渺小的时间。 　　部分愚昧的人类试图窥探“神”，弄出许多书籍考据、献祭仪式，整日神神叨叨，但“神”并未因此怜爱信徒，甚至视信徒如虫豸，随意地碾压过去。部分理智的人，试图研究“神”，越发觉人与“神”庞大的差距，激发出了生物本能自带的恐惧，并被那些以人类之躯不能理解的知识弄得理智奔溃。而那些已经完全疯狂的人被关进精神病院里，嘴里不断念叨着：“不要看祂！不要看祂！克图尔特要来了！” 　　由始至终，克图尔特都没有真身完全出现过。 　　人们看到的只是一群七彩斑斓的眼珠、泥巴做的无毛翅膀、滑腻的、粗壮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触手。 　　席余烬在书里着重强调了“调查员”这个概念，方便后续的创作。 　　写完且校正数遍稿件后，席余烬要开始制作实体书了。用于外交的书籍，当然不能发送一个电子版就完事，还需要制作成实体书。 　　“能不能从我身上抠一点钻石下来呢？” 　　席余烬看着矿石切割机，又在胡思乱想。 　　“我如果切了自己的一点下来，理论上恒星会把其他的元素填充进空缺。那时候我就成了，杂质钻石人！” 　　席余烬的脑洞越开越大，看着矿石切割机深沉地思索。 　　偶然经过的伽诺听见席余烬的自言自语，彻底相信了席余烬独处时会发狂的传闻。 　　有点……担心…… 　　伽诺自动帮席余烬拎来了闪光帝国赠送的优质尘砂矿，只有一个手提箱大小，终于打消了席余烬切自己的想法。 　　用切割机把矿石切成薄薄一片，再用其他工具打磨、拓印、上色，伪造出各种蓝星官方文件，由席余烬在上面盖个精神力的戳，最后拿来潮平号上最豪华的包装盒。《与克图尔特同行》的精装版实体书制作完成了！ 　　实体书的外壳质感摸起来像玉，纸张有种特殊的粗糙感，扉页上写着“谨以此书赠友好文明克图尔特，蓝星官方小说家-荣格授权著作”。正文前半部分是现代汉字，后半部分是翻译。 　　席余烬欣赏了一会儿，着手进行下一个项目。 　　《与克图尔特同行》只是一个引子，他真正想做的，是与外星生物集体创作。 　　这本书参考的是地球的克苏鲁神话系列。但是广为人知的克苏鲁神话并不只有一位创作者，还有诸多爱好者共同创作，才增添了许多流传颇广的二设。 　　众多爱好者因为对某个世界观的喜爱，遵循某种约定，进行集体创作，似乎是外国文学里的特有现象。人与人之间的幻想互为补充，构筑出一个充实、富有细节的世界观，这种感觉让人着迷。而与外星生物的文学交流涉及到外交，余烬处于“封笔”状态，席余烬不想错过这个，所以第二个外交人员荣格出现了。 　　席余烬弄了大半天，把基于《与克图尔特同行》衍生的桌游，弄出了一个简易版样品，命名为《调查员档案》。 　　他把桌游《调查员档案》和实体书放在同一个包装里，送给克图尔特。 　　…… 　　“蓝星的官方小说家写作速度可太厉害了！他们的人才储备一定很强悍，我们之后的外交政策应该更小心一点。” 　　一架圆盘型的飞船内，几位克图尔特小心翼翼地接过包装。席余烬他们来了一会就去别的地方逛了，克图尔特很遗憾没有更好地招待他们。 　　这几位克图尔特都是它们种族的外交干部，已经旅游许久，负责将外地的见闻资料传送回故乡，完善种族资料库。 　　它们提到官方小说家的话题都有点不开心，众所周知小说家最讨厌僵化的命题写作，各个种族的官方小说家的实力都有些一般。而官方小说家又是很重要的存在，不仅负责文化接触、筛选出对自己种族有害的小说、整理种族内优秀文学，还可以给体质较弱的同族提供一些精神支援。一个种族要在这个神奇宇宙繁衍下去，必须有自己的小说底蕴。 　　“我们的官方小说家也尽力了。”为首的克图尔特说，“我们来看看蓝星友人的文学吧。” 　　于是小心翼翼地用触手掀开封面，用仪器扫描传至资料库。 　　它们的许多个眼珠同时处理上面的信息，一时安静无比。 　　第一篇《迷信的村庄》，讲述一名电信工程师辞职回乡下的故事。她的房子要装修，就去村长家借住了几天。村长很热情，每天给她讲神奇的事物，还给她看从不同报纸下弄下来的怪谈简报。然而一天天过去，村落里出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主角亲眼看见一只公鸡无端端膨胀，逐渐变得一张桌子那么大，羽毛变得稀疏，露出粉色的皮肤，毛孔分明可见，鸡头被挤得臃肿的身躯之间，然后砰的一声炸开，她昏迷在路边。 　　主角醒来，没有什么公鸡，也没什么异样，但心底不安，四处调查，并且认真聆听村长的话。村长说世界上存在比人类更古老、更高级的智慧，祂们总会醒来。 　　主角在村庄里四处查探，发现一群放血死去的鸡鸭以奇怪的姿势放在圆盘上，像某种祭祀活动。她又听说有个村民晚上睡不好，总有电流声，于是利用专业知识检查电路，搜集晚上出现的不明声音。她搜集成功了，听到一大群男女老少的呼唤，还有一个名字“克图尔特”。这是她又发现，村长一家每天给自己端的茶有安眠药。 　　于是她连忙跑出村长家，来到自己的房子，准备收拾好东西就走。然而村长察觉她已逃跑，叫上几个村民拿石板堵住她的家——原来村长早洗脑了所有村民，他们要进行一个邪恶仪式将神唤醒，主角就是他们的祭品。 　　主角在房子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晚上，她又饿又渴。她看见外面有火光，阴冷的感觉从身上爬过，自己感觉忽然悬空又忽然下坠。她眼中的村民们已变得面目全非，所有人的皮肤都变得粉红，毛孔增大而粗糙，一点点黑棕的细毛从里面钻出。 　　狂热的仪式中，主角忽然想到了逃生办法。她在一个小空间内制造了粉尘爆炸，吸引了村民的注意，自己从另一侧跑进树林里。就当她以为自己得救时，忽然村里没了声音。她回头一看，一个黏土包高高拱起，散发出恶心得令人作呕的味道，怪物越长越高，仿佛是外太空的影子，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密。最后主角摔下山坡，又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村庄被泥石流冲垮，我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医院了。有人来问我是如何存活，我想起那夜的阴影，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那究竟是什么？被人类知道祂的存在真的好吗？我谎称我忘记了，并且装疯了一段时间。 　　后来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城市里工作，工作一如既往的重复、单调、没有意义。但我却从这没有意义的过程中感觉到一丝心安，生命本来就毫无意义。那些叫嚣着调休的人眼界如同白纸般可怜，他们不明白世界上是需要一些恶习来掩盖一些不可知的真相的。 　　我看着流水线上工人们麻木的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会不会，他们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呢？】 　　“真是神奇的组合！” 　　克图尔特如此评价。 　　“把故事背景定在文明接触时期，用两个文明间极大的代差来渲染另一个文明的恐怖，真是太出乎预料了！” 　　“这下我们真的能理解我们在外人看来的模样……”另一位克图尔特不住地搓触手，“而且都没有对我们进行详细描写，而是通过奇怪的仪式，反常识的现象和诡异的心理活动来衬托。这样半遮半掩，在让读者紧张的同时也心生好奇，恨不得马上看到全貌。可这种无法知其全貌，又是通篇的精髓。生物总是对未知具有求知欲，基于未知的创作，才最能激发生物的想象力。” 　　“蓝星连孤立行星时期都能考古到吗？那他们的实力太可怕了……” 　　“好看！我喜欢看那里的人类基于一点点现象衍生出各种怪谈的推理，人类的想象力很好，可惜另一个文明不在乎。宇宙是混沌而可怕的，他们的平静只是基于偶然……这让我想起我们艰难的过去。这个官方小说家叫做荣格？希望能与她有奇迹的相遇！” 　　众外交人员点评道。 　　一位克图尔特发现蓝星还送来另一个东西，好奇地打开。 　　这次，它的所有眼珠子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它发出音频复杂的低吼，道：“群星啊，蓝星还送了一个大手笔！！他们送了一个高级文本衍生物！！” 　　它手里拿着的，正是席余烬制作的桌游《调查员档案》。 　　在这个宇宙当然存在游戏、影视、漫画这种东西，能提供的精神力不如纯文字小说。因为直观性增强、理解门槛减弱、互动性大大上升，所以被归类为高级文本衍生。生产方式通常是小说家提供纯文本，非典型文本工作者制作成衍生物。宇宙边缘电台也是衍生物的一种。 　　席余烬缺乏常识，把《调查员档案》当做添头送了，但在克图尔特看来，这个简陋的桌游才是重头戏。一个高等文明的小说家少，合格的非典型文本工作者更少，两者适配的凤毛麟角。 　　大家都很好奇地翻看，说明书上写这是基于《迷信的村庄》角色扮演类桌游，如果克图尔特喜欢的话，可以后续与蓝星方面详细沟通。 　　“我们当然感兴趣。” 　　克图尔特说道，仔细阅读规则。《调查员档案》有一个骰子、一张故事地图、剧情说明书和规则说明书。 　　这个游戏需要一个守密人，和数位调查员。 　　守密人知道剧情的全部内容，而调查员只知道背景。 　　调查员在游戏开始前，先设定好自己的角色点数，例如体力、美貌、智力一类的，同时设定好自己的职业。 　　“那我一定要把美貌点到满点。”克图尔特信誓旦旦地说。 　　游戏开始后，调查员可以凭自己的想法进行活动，每个活动后，守密人会根据对全部剧情的理解和自己的想象，告诉调查员这次活动的后果。如果调查员进行了特殊活动，例如看到了神秘知识、战斗、逃跑，则要进行骰子判定。扔出的骰子大于某个数额即为成功，反之失败，调查员的角色会发生一些糟糕的事。 　　最终，如果调查员调查出真相并成功存活，则为胜利。 　　“这是一种多人即时创作的游戏！”克图尔特看出了它的本质，“你看，调查员的玩家根据背景编活动，而守密人发挥想象力完善这些活动的后果。双方都处于只知一半的状态，他们的想象构筑成一个完整的探索故事，还引入了骰子这种随机要素，每一次故事都可以截然不同。” 　　“说了那么多，为什么我们不试试呢？” 　　众克图尔特拿出不会腐蚀的椅子，坐成一圈，决定亲自体验。 　　它们无一例外地选择了美貌值最高的调查员角色，所以体力很低。而且开局都想四处乱走，有的直接冲去小树林，有的直接找邻居换个房子。这种与原著不一样的行为让守密人为难，但它马上根据骰子的结果，编出了这些行动的后果：去小树林的直接发现死鸡群，去换房子的没有成功还被轰出去。 　　直到追逐战时，因为调查员体力不支，游戏提前结束。守密人愉快地编出这次探索的结果： 　　“就这样……三位调查员永沉他乡……嘿！这个故事真棒！应该写入调查员档案让后来的调查员警惕，我算是知道这些空白本子是干什么的了。” 　　“我的角色因为太美了被人下毒毁容又因为太丑了躲过了村民追捕……虽然没有逻辑，可没有逻辑也是这种故事的趣味之一！” 　　“好玩，我想编个新角色，这次运气好点，骰子能都给大成功就好了！” 　　几位外交人员玩得忘记时间。但它们没忘记蓝星的友谊，十分激动地写信给家乡，只等到站后就寄出信件。 　　“我有个想法……” 　　扮演守密人的克图尔特说道。 　　“这个游戏相当有趣，还能培养文字创作能力。那为什么，不加多点文明接触时期的故事呢？蓝星人可等着我们回复呢。” 　　外交人员也意识到深入合作接触的可能，切换成工作状态，讨论不同故事的合作。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与克图尔特私交甚好的种族。它是来领航巨轮站岗的，闲暇时来这里窜门。 　　“尤雨，很高兴见到你！”克图尔特张开触手打招呼。“蓝星赠送了我们外交书籍，还有一个高级文本衍生物。你真应该看看。” 　　“官方小说家制作的吗？”尤雨也是个多触手种族，只是没那么显眼，只要它闭上嘴巴，还是一名很正常的外星人。它对此不感兴趣：“别提了，外交书籍不都是形式大于内容的吗？再有趣还能有趣到哪里？” 　　“这次真的不一样，你玩玩就知道了……” 　　…… 　　潮平号内。 　　席余烬为新马甲荣格创建个人页面“EARTH:006”，挂上官方人员的小蓝标，同时编写诸多个人转发。 　　“蓝星日冕区招聘近120人才！助力解决大学生个人就业问题” 　　“色球区创建‘解文说字+古语挽救’基地，留住历史的语言，迈向未来的文明” 　　“官方小说家新年工作综述，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我们做到了” 　　他在每一个转发都贴上了虚假链接，如果有外星网民点进来，只会得到“当前内容不向您所在的黑箱服务区开放”。 　　“这样一看就是个官方小说家。”席余烬看着页面十分满意。 　　在个人作品里，他写上了“外交书籍《与克图尔特同行》、桌游《调查员档案》”。以后如果还有集体创作，同样需要荣格来牵头。 　　而荣格性格比较严肃正经，她不会有其他留言。 　　至于她的人际关系，以后出新马甲再想吧。 　　席余烬想了想，干脆把自家马甲分为“官方小说家”和“自由小说家”两个阵营。官方小说家由大型考试选拔，且成功入选后创作内容有所限制。两个阵营隐隐有些不对付，这样就不需要席余烬额外花心思编他们的交流内容。恰好余烬也有两个身份，一个蓝星外交官，一个《读本》主编。 　　席余烬继续整理之前用过的匿名水军账号，把性格相似的归位一类，这样等以后要用到新马甲，可以直接采纳。 　　他投入到写稿工作中，把那两个马甲的坑都给填上，一时忘记了时间。 　　直到伽诺不放心来找他，他才决定悠闲娱乐一番。 　　“听说我们会路过好看的星云？有适合的观光飞船吗？”席余烬一边问一边打开临时聊天室，发现上面正快速刷屏。 　　“克图尔特的飞船在哪？我们的外交人员去和平大厅找了，没找到。我们也想体验一下集体即时创作的乐趣！” 　　“我跟你们说，在克图尔特旁边玩真的有身临其境的感觉，你们也知道……” 　　“谁告诉我蓝星外交官在哪！这居然是外交礼物！” 　　“蓝星在哪？” 第47章 文明接触 　　“我知道蓝星！天啊！我难道和他们在同一个领航巨轮上吗？” 　　“蓝星是个文明等级非常高的种族，据说他们的外交官叫做余烬。他的半部著作在我们旁石星系一石激起千层浪。啊啊啊他的船在哪个坐标，我想和他探讨一下《飞跃金字塔》里的理论” 　　“我不一样，我就想要个签名” 　　“半部？太夸张了吧” 　　“蓝星文明等级这么高？” 　　“不夸张，我敢说他的半部著作的阅读难度已经达到了4，里面蕴含的哲学思想越想越心惊……他自愿封笔其实是迫不得已吧……” 　　“越说越夸张，等我到站了联网看看” 　　“不对吧，这次高级文本衍生物的作者是荣格，还是官方小说家” 　　“都说了蓝星是高级文明，肯定不止一个优秀小说家” 　　席余烬一直在盯着这个临时聊天室。 　　他并没有因为里面的吹捧而飘飘然，反而更加谨慎。当他看到里面的生物不约而同地认为蓝星是高级文明时，他才稍微松一口气。 　　生物的认知是非常受他人信息影响的。例如许多亚洲人没去过澳洲，但能和澳洲网友在网络交流，能听见去过澳洲的旅客的评价，因此他们都对“澳洲存在”这一事实深信不疑。如今聊天室里“谣传”蓝星是不容小觑的高级文明，以后他出了什么差错也会被生物自动补全逻辑。他精心铺垫的蓝星文坛，终于成了他的虚像堡垒。 　　“叩叩” 　　船外传来敲击声。 　　“是克图尔特的外交官。”伽诺早把经过的生物底细都查了一遍，他一直在仔细排除所有威胁到余烬诺的安全隐患。 　　席余烬连忙整理着装，将他新交的友人迎进来。克图尔特发现自己走上去不会腐蚀船舱，暗暗点头。其实这是席余烬刚涂的飞鸭商会新出品的防腐涂层。克图尔特来到会客厅，一眼就看见席余烬自己写的书法大字，与外交书籍的字体不同，它又深感蓝星文明的厚重底蕴。 　　“你好余烬先生！能引荐一下荣格女士吗？我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克图尔特举起长长的触手，触手上的眼珠子都眯成笑眼，眼皮露出薄薄的青筋。 　　席余烬露出营业式微笑：“她在工作，暂时不方便。” 　　“真遗憾……”克图尔特让出半个身位，让它的同族把一个大箱子抬进来，“这是我们种族的赠与游荡的水蓝星之子的书籍，请笑纳。” 　　大箱子足有两米高，放在地上砸出闷响。 　　席余烬：“这么大体量？” 　　克图尔特：“我们采用了我们种族的传统文字来创作，希望能弥补我们两个文明之间未曾相遇的时光。我们的传统文字符号比较大，所以做得很厚，希望笑纳。” 　　席余烬都要被对方的诚意感动到了。 　　收纳好外交礼物后，克图尔特才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 　　“尊敬的蓝星外交官，我方非常希望与您合作《调查员档案》的深度开发。”克图尔特弯腰行礼，“我们还想为您介绍一位技术专精人才，它是来自午火星系的尤雨。” 　　尤雨进来了，它长得有点像扁扁的人形，肤色是有些土黄的粉色，当它一开口，里面的触手就像逃跑的章鱼一样乱舞，说话都带有“略略略”的水波口音。 　　“很高兴认识您，尊敬的蓝星外交官余烬。”尤雨说道，“荣格女士的作品实在是太妙了，我认为她构筑的框架可完善得更好。” 　　“我们希望，在《调查员档案》这个桌游里，引入我们的‘文明接触’时期的故事…… 　　以我们官方的名义去传播这段历史。” 　　克图尔特和尤雨的种族并没有特别优秀的官方小说家。 　　它们的官方组织最近考古到一些文明接触时期的故事，希望能以整个种族的身份去表达一些态度，可贸然公开它们考古到的资料招募自由小说家，由于太具有冲击性，可能会对本种族的公民造成不可逆转的精神伤害。寻找外援又有种种不便。 　　直到它们看见蓝星这个文明，了解到《调查员档案》这个桌游。 　　桌游降低了考古资料的冲击性，且富有乐趣，能让更多公民知道历史的真相。 　　席余烬说：“我会对您的资料进行录音，再让荣格二次加工的。” 　　于是，四个种族便在圆桌上进行文学讨论。席余烬一边听，一边记下关键词，把故事改造成游戏文本需要使层次更鲜明，地图更明确，还有各种可能引发剧情的道具设定。 　　《档案》的第二个游戏背景出炉了，叫做《鱼的七秒记忆》，是来自克图尔特的历史。 　　在本游戏中，玩家将创建任意职业的克图尔特，探索一座城市，一共自由活动7天。 　　第7天末尾这座城市将迎来诡异的电子球攻击，整个城市化为灰烬。等玩家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第一天的日期，周围的亲友还活着。玩家又可以自由活动7天，但这7天，玩家将发现亲友与上一周目有不一样的地方。到了第7天尾声，依旧有电子攻击。玩家可开启三周目……如此循环。游戏的最终目的是玩家调查出种族末日的真相。 　　而每一周目结束后，玩家会发现自己的亲友长得越来越不一样，有的周目统一多了两只短触手，有的周目统一长出了獠牙。当第七周目时，亲友的样子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玩家会因为长得太另类而被天降之神拿去烧了，从而游戏结束。 　　如果玩家查到城市内的生化公司，会发现整条河都被基因污染了，所以大家越变越奇怪，则调查进度为25%。 　　如果玩家查到城市内的邪恶仪式，会发现有不少克图尔特在洗脑天降之神是宇宙至尊，克图尔特需要为天降之神献上一切。然而天降之神不在乎信徒，只会送上电子球攻击重启世界，则调查进度为50%。 　　如果玩家查封生化公司、破坏邪恶仪式，会发现依然迎来种族末日。而这次天降之神开口了，“这次实验结果真奇怪。”玩家会发现，天降之神和自己说的是同一种语言。调查进度为75%。 　　如果玩家逃出城外，与天降之神对话，会发现天降之神根本不是什么高级文明，自己的意识本应该和天降之神同一个种族，但身体却不是原本的身体。 　　原来克图尔特原本的高级文明在发现低级文明后进行入侵，结果不小心把对方全灭了。但高级文明非常需要一些奴隶来开垦新星系，于是将低级文明的身体用基因技术复活，试图再次创造低级文明。 　　但文明的成立十分精妙，一个微小的差错都会使其覆灭。再高级的基因技术只能制作出没有意识的躯壳。高级文明干脆从自己人中薅羊毛。它们把当初入侵的军队判刑，意识塞进低级文明的身体里，试图复刻出新的文明，这可以加快文明推进的速度。同时利用邪恶的仪式，推广对天降之神的尊敬。每次种族的灭绝，都是因为高级文明不满意结果，只能重启新周目开始试验。 　　“看看你们微小而丑陋的身躯，怎么妄想和我是同一种族？我们绝不承认。”天降之神把这只小克图尔特拿去烧了，思索该拿哪个罪犯的意识填上这个空缺。至此，调查进度100%。 　　“在现实里，我们的循环不止七天，而是七百个恒星日，我们更难察觉出真相……后来，我们的原始文明遭遇大灭绝，我们所在的低级文明身躯因为适应力强，所以苟延残喘……我们结束了我们的循环，在新的星球正式重启我们的文明……” 　　克图尔特用触手掩面。 　　“我们从未想过，我们的进化之始如此丑陋……难怪我们如何考古都无法找到孤立行星时期的文化。因为我们是从培养皿出生的！” 　　“我很遗憾，我的老朋友。”尤雨叹息说道。 　　《档案》的第三个游戏背景，是尤雨的种族在文明接触时期的故事。 　　这个故事滑稽得多。尤雨种族也是他人眼里的低级文明，某天，它们的种族天降横财，“神”赐下了许多技术，帮助它们快速发展，并且下达神谕，“快点来到神的身边”。 　　它们好不容易将技术升级，赶到“神”身边，却发现“神”的种族已经灭绝了，它们灭绝前记录了许多神秘的怪谈。而玩家将扮演在神之遗迹上的调查员。 　　玩家一路调查，一路了解这个高级文明的科技水平，对比自身的低级技术暗暗心惊，更对摧毁神的更高级神感到畏惧。玩家还会发现来自于更高级文明的投影，但是检验理智，却发现没有崩溃。 　　如果玩家发现“神”留下的遗书就会明白一切：原来真正使“神”灭绝的，是它们自己！高级文明的科技确实比低级文明高，可还没能高到完全掌控的水平，只能探测到低级文明。为了能掌握低级文明，高级文明伪装自身、降下神谕，实施文化骗局。低级文明确实如同谦卑的小狗一样感激。 　　可没想到，低级文明生存的环境与高级文明完全不一致，当低级文明突破技术壁垒来到这里时，也将自身可怕的病毒感染给高级文明。高级文明的个体非常小，一下子就灭绝了。高级文明之前的种种怪谈，都是个体庞大的低级文明的投影。 　　这个故事，叫做《噬神者》。 　　这是这个宇宙的文明接触时期。 　　席余烬将故事修改成游戏剧本。剧本中已经没有多少克味了，可与两个不同的生物面对面交流，创造出新故事，他感觉，这就是蓝星文明与其他文明的相融。 　　这是属于他的文明接触。 　　制作好游戏剧本后，尤雨使出它的技术绝活，将游戏制作成线上版。 　　在线上版，会有工具自动记录每位调查员的踪迹和守密人的反应。每一局完成后，玩家可以自由选择润色保存，并将游戏产生的故事贴在网站《调查员档案》里分享。 　　玩家还可以使用同一个人设的调查员，进行不同剧本的探究，最终的故事集，将组成这个调查员传奇的一生。 　　“还有剧本投稿功能，把各个种族的文明接触时期的故事都投上来……”尤雨越说越起劲，“当然决定权在蓝星方面，而且这个功能应该要连到星网后才能玩。但现在能在船内网试运行一下。” 　　“我们希望在我们种族能有一个终端连接。”克图尔特说道。 　　席余烬当然答应，还跃跃欲试。他能在自家蓝星网上光明正大又安全地探索不同种族的历史。 　　而且越多文明愿意与蓝星交流，自己的友方势力就越强大。蓝星的谎言就越真实。 　　他还贡献了一点矿石，将线下道具弄得更完善一点，送给尤雨，当做友谊的见证。 　　尤雨万分感激地收下了，唯有一点担忧道：“《调查员档案》的初始版真的能在蓝星网络上试运行吗？如果玩家数量过多的话，我担心服务器负担太大了。” 　　席余烬想到自家藏着一个黑箱，黑箱能承载近一个星系的访问量，承载领航巨轮里的乘客当然绰绰有余，立刻说没问题。 　　这下蓝星科技在尤雨眼里也变得深不可测了。 　　就连席余烬想看看它怎么制作网页，尤雨也答应了。它内心认定余烬绝不是去偷师而是来监工的…… 　　…… 　　临时聊天室内，《调查员档案》又一次刷屏了。 　　“大家去搜网址‘EARTH:Kthulhut’，不用面对克图尔特也能玩游戏了。而且是船内网也能链接的版本！” 　　“谁的种族出来旅游还带服务器啊。” 　　“当然是蓝星” 　　“不说了，我去试试看这个游戏” 　　“新增了很多剧本背景，我喜欢《海底的声音》这个背景，有生物愿意和我一起玩吗？” 　　“感谢蓝星和克图尔特的友谊，这趟旅途终于不无聊了……好玩！满足了我当临时小说家又不想动笔的梦想！” 　　“求一个懂完善背景的守密人，好多次都被其他玩家跑偏了。” 　　和平大厅内，克图尔特的外交官则在炫耀它们和蓝星的友谊，暗搓搓表示连到星网后《调查者档案》也会在它们种族的服务器运行，且有更加特殊的剧情版本。 　　一位外交官却很不屑：“你们怎么敢把那段血腥的历史包装成游戏！你们就这样美化那段历史而不敢直呼其名吗？它的真名叫做暴力殖民。” 　　克图尔特回答：“在那段历史，我们本来就是游戏。 　　无论在哪个时期，低级文明都是游戏。” 　　席余烬在虚拟图书馆内查文明接触时期的资料，他委托伽诺帮忙翻译。他已经隐隐察觉，这个宇宙比想象中更残忍无情。他在旁石星系遇到的刺杀，都只是冰山一角。过往有着更血腥的历史。然而，这时却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领航巨轮的宇航员。 　　它递上邀请函，说道： 　　“尊敬的蓝星文明代表，很抱歉之前的邀请遗漏了您。我们对此十分惶恐，绝无对高级文明不敬的意思。为表歉意，这是本轮旅程的黑市特殊邀请函。如果您感兴趣的话，可去往345，68，99标号的飞船……” 第48章 拍卖会 　　送走宇航员后，席余烬盯着桌面上的黑金邀请函陷入沉默。 　　伽诺确认潮平号周围没有可疑对象，以为是这封邀请函出了什么问题，正想出声询问时，却看见席余烬的头发都在微微颤抖。 　　然后潮平号响起席余烬的欢呼声： 　　“太好了！是黑市！哈哈！来宇宙不去一次黑市有什么意思！” 　　伽诺：好吧。 　　“伽诺我们出发吧。”席余烬兴奋过后理智上线，“不对，我们应该再换一点伪装，我要不要把头发染成绿色呢？说起来我应该有个绿色头发的人格……”他沉思片刻，又仔细翻看邀请函，上面写的是“蓝星文明代表”，所以这次黑市不是自己印象中神神秘秘的市场，而是一种小圈子的聚会，用官方身份去才不至于被瞧不起。 　　席余烬把自己的伪装完善了一些，拿起邀请函，习惯性带上伽诺一起出发。不止是为了翻译，还因为他想和伙伴一起进行宇宙冒险。伽诺也没觉得自己在工作，而是跟在余烬诺身边遇见不同的事。这些事他在虫族里绝不会知晓。看着席余烬开心的侧脸，他便忽然明白自己内心那种感觉叫做期待……期待和余烬诺遇见不一样的未来。 　　根据邀请函上所言，每艘领航巨轮在崩解前，一直在各个星系间跳跃，所以它不服从任何星系的规则，是知名的三不管地带。 　　为了维持领航巨轮的经营，交易非道德商品的“黑市”应运而生。“黑市”内同样分等级，需要消费一定金额且经过巨轮工作人员的文明考核，才能进入“黑市”的特殊部分。 　　这回巨轮的工作人员估计是被唬住了，在旅途中研制高级文本衍生物简直闻所未闻，连忙补救让蓝星直接走特殊通道进来。这是一次补偿，也是一次观察。 　　席余烬和伽诺一起通过引力通道来到黑市所在的飞船群。 　　这几架大型飞船灰扑扑的，分外不显眼，融进了形形色色的外星航行器里，每一架飞船似乎承担着黑市的不同功能。席余烬谨慎观察，从一个流量较大的出入口进去。 　　他出示了邀请函，高大的守卫便让出一扇大门。 　　走进去，先是一段消毒喷雾通道，再打开一道厚重的铅灰色机械圆门，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体育馆大小的大厅，渐变的蓝色射灯矗立在边缘。五颜六色的商品漂浮在绿色的磁力装置内，下方挂着的玫红色标价。鲜艳饱满的外星生物们来来往往，讲着沙沙的语言，大厅内如有群蚊嗡鸣。 　　“正在捕捉波形……”伽诺的厄斯王甲也通过伪装跟过来了，他本来就是暗杀专精，搜集资料易如反掌，“捕捉到13位生物口中提及‘蓝星’，维持三级警惕，请不要离我太远，余烬诺。” 　　席余烬一直很珍惜小命，十分听劝：“我绝对不会的！” 　　没有什么能分开他们！ 　　伽诺某些联想的种子破土而出，莫名不敢看席余烬。 　　两人在大厅内沿着地面的莹黄指示牌向前走，两旁是一列列绿色的磁力装置。从外星人的语言里分析可得，这里是初级黑市，规矩是卖家与买家当面完成交易，没有售后服务。如果想找更高级的商品或者进行无接触买卖，可以去更高级的黑市。 　　伽诺问他们要去高级黑市吗，席余烬连忙拒绝。 　　逛黑市的精髓就是地摊淘宝！拍卖捡漏！ 　　席余烬每一个摊位前都驻足看了一下。卖家们都殷勤地上前为他介绍。 　　“贵客您好，这是旧时期的便携式武器，SW7001光剑，目前已经停产，但是你看它的外观，外壳是苏野星系的优质玄武石材质，剑柄的古老花纹清晰可见，年份鉴定清晰，十分具有收藏价值。只需要二十万尘砂或者2船币。” 　　光剑！ 　　席余烬两眼放光。 　　“贵客您好，如果您想尝试一下星盗的乐趣，为什么不买下这套捕捉恒星的重能粒子发生器核心呢？采用拉什星系的经典科技，更小巧，威力更大！” 　　呃……星盗套装？ 　　“贵客您好，这是我们星系的实体书，在别的地方可没有授权了，在任何星系都是孤本。该实体书套装尘砂质量优质，装饰艺术极佳。您要不要看一眼？是成年期生物限制级的哦！” 　　啊……啊？ 　　席余烬还看到一套十二米的酷炫外骨骼，搭配了冷兵器和悬浮卫星手炮，该外骨骼还能随使用者的大小调节。他立刻心跳加速一见钟情，一看标价则心凉了半截，居然要六百万尘砂！ 　　他在旁石星系大赚特赚，如今的资产也就堪堪过百万而已。 　　“但是……只要10船币？” 　　席余烬注意到黑市里流通另一种货币，船币。这是巨轮为了方便以物易物打造的，更加稀有，并不与尘砂互通。卖家定价全凭心意，可能商品定价上亿尘砂，但如果能给出600船币也卖。 　　他们逛了初级黑市一圈，花费了不短时间。席余烬彻底打消了淘地摊货的念头，因为他每件都想买，每一件看起来都像是等待他捡漏的样子。最后他只买了一个高科技厨艺套装，他有点想念地球菜式了，回去后写个美食游记。 　　“不过，我可以自己制作我的实体书拿到这里卖吗？” 　　席余烬严谨地思考，依然对那个10船币的外骨骼套装没有死心。 　　“这算不算监守自盗？可我的版权还在自己手上……” 　　在席余烬的一路念叨下，两人来到中级黑市。这里更加安静，商品分布得更加宽松。有奇怪的棱形符文石板，据说是一个精神力极为发达的种族的文化产物。有低温飞行舱，动力源是能量罐里的食磁生物，可以进行非正常航行。有残缺的某块星域的动态模型，不知道有什么用。 　　席余烬依旧去读每个商品的介绍，琢磨出一些规律来： 　　中级黑市贩卖的商品，更加贴近“种族文明核心”，例如核心科技、核心军事地图。基本只有本种族的生物才有能力出售。 　　那出售种族核心的后果是什么，那些生物是以什么心情出售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里商品的尘砂标价都贵得出奇，席余烬和伽诺没有过多停留，去往下一个飞船展厅。守卫看了一下他们的邀请函就放行了。 　　下一个飞船展厅的灯光更加暗沉，似乎故意营造出阴森的氛围。这里不再有商品陈列台，而是一个个私密的小房间，是用来商谈交易的私密场所。展厅尽头有两处大门，一扇通往“游戏场所”，里面的欢呼尖叫声几乎掩不住。席余烬想到地球里一些糟糕的文化，不太想进去。另一扇通往“拍卖会”。 　　一位六只眼睛的生物从门框顶部吊下来，用甜腻的声音说道：“非常欢迎您，我们的特殊贵宾！您一直在下等黑市打转，真是让我们等急了。” 　　伽诺看向席余烬。席余烬全然不虚，反问道：“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 　　六眼生物讪笑着，将席余烬和伽诺迎进去。 　　拍卖厅比其他展厅都要小，由一圈圈宽大无扶梯的楼梯包围着，一群群生物或走或立地站在楼梯，上围观中央的巨大商品。它们阵营界限分明，特征相同的生物才站在一起。大家似乎不在意买卖隐私，反而觉得自己的种族在这里露面是种荣耀。不少生物看见经过的席余烬和伽诺，哪怕不认识，都会点头问好，觉得是对自己同一等级文明的尊重。 　　席余烬还认出几位在和平大厅见过的外交官。这里的买卖太大了，需要种族官方团队出面，像蓝星这种二人出行的反而是少数。 　　席余烬走在一阶阶楼梯上，假装不经意往拍卖会中央的商品看去，好奇是什么商品值得大家兴师动众。看清是什么后，他显然一愣。 　　边长20米的正立方体容器内装着米白的悬浮液，咕噜噜地冒着泡泡，几枚亮白色的蛋靠在玻璃边上，偶尔晃动一下，似乎对外界有反应。其中一颗蛋上有可爱的斑点，像是一个圆润的爱心。 　　工作人员的声音经过扩音器传到每个角落。 　　“再次介绍我们本次拍卖会的重头戏……来自未命名3532ER星系的未命名种族。 　　这里一共有八个家庭，每个家庭存活的成员都具有独特的基因序列，方便后续繁育种族……且基因序列与虫族有0.1%的相似性，证明它们能容纳的变异范围非常广。各文明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加入不同的基因…… 　　在科技方面，它们会用除自身以外的工具，已经建造起大型居住城市、公益医院、集体学校、轻量休闲场所……在智力方面，它们可对话，可发出‘唉’、‘咦’、‘嘘’三种音节，并根据音节的长度和顺序形成了三级智力的文字，词汇量大约有五千，而且具备抽象思维。在艺术方面，它们有贝壳摆放艺术，同样具有趋光喜爱……在道德方面，它们注重家庭成员，一般以家庭为单位出行，在豢养时请注意不要让它们分开…… 　　当我们的卖家找到它们时，一场可怕的岩浆正吞没它们的世界。但对于我们而言，一切都是那么容易解决。现在有没有高级文明愿意豢养这个新生文明的？” 　　外星高级文明交头接耳，似乎认为这个新文明不是很有价值。 　　拍卖人员又摆出它们找到的这个文明的艺术。这个未命名种族是两栖生物，会叼着碳酸钙化合物在沙滩上摆出不同形状。因为判定这种行为对繁衍无益，只是为了个体的快乐，所以被认定为一种艺术表达。 　　拍卖人员试图证明这是个值得挽留的文明，过后又吆喝道：“我们要发挥高级文明的道德！” 　　“但它太弱小了，也不会钻洞，我们希望有点采矿的帮手……” 　　“高级文明可不道德。” 　　“这个物种的文明等级还是太低了，需要不少时间培养呢。还容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楼梯上的种族们纷纷回应。 　　席余烬走到一处空地，靠着墙，看着这个亟待出售的未命名种族，一时无言。 　　原来黑市最核心的交易，是买卖文明。 　　文明本没有优劣之分，直到两个不同的文明跨过茫茫宇宙发生接触，从此天平两端分出高下。 　　高级文明对低级文明抢夺、侵略、改造、扶助、教育，或者只是路过，低级文明都无法拒绝。 　　而两个高级文明相遇，它们要如何判断双方实力呢？ 　　高级文明发明了一个有效率的比拼方法，比较双方豢养的文明数量与层次，从而分出更高级文明。这个方法如同野火般蔓延在宇宙里。 　　彼时文明很难相遇，只能隔着电磁波了解对方信息，一切都是黑茫茫的。为了在相遇那一刻能快捷地站在上端，为了下一次相遇还能站在上端，文明隔空开启军备竞赛，一次次拉低对异种的道德底线。 　　这就是宇宙的“暴力殖民”时期。 　　宽大的楼梯上，席余烬看着那个蛋抖动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以这个未命名种族的认知来看，今天这些高级文明究竟是什么角色呢？它知道自己的种族被摆在拍卖厅上明码标价售卖吗？ 　　席余烬想到克图尔特，它们还在为自家官方小说家烦恼着，连这个拍卖厅的邀请卷都拿不了。它们会知道这个拍卖厅在发生它们历史一样的事吗？或许知道，只是佯装不知。 　　“余烬诺……” 　　伽诺一直站在席余烬身边。 　　席余烬整理表情，他猜测身为高级文明的自己对商品的同情是奇怪的，伽诺或许很难理解。 　　可是没想到伽诺直接问：“你在为它们伤心吗？” 　　席余烬看向他，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在冰冷的宇宙里似乎是同类。席余烬悄悄地把他不属于这个宇宙的灵魂放出来一点。他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们读了那么多书，当然会为一个文明失去自由而痛苦。” 　　伽诺想了想，答：“我认为余烬诺是正确的。” 　　席余烬感到一阵找到同类的心安。最开始伽诺愿意救一个素不相识的星球，或许就在暗示他们的某些观念是契合的。 　　虽然一个认为囚禁正常，一个沉迷精分马甲。 　　但在这个由楼梯环绕的拍卖厅内，他们这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是一个阵营的。 　　席余烬联想到“暴力殖民”后的历史。 　　——随着低级文明奴役更低级文明，高级文明化身更高级文明，宇宙的文明等级似乎定型了，但这个金字塔阶级就如庞氏骗局一样岌岌可危。某一时间点，自认最高级的文明发现两个宇宙的异类，智械族和虫族。这两个种族登上宇宙大舞台，最高级文明顷刻灭绝。 　　也是从这里开始，精神混乱日趋严重，无数高级文明自发覆灭，小说家成为治愈良方，又惨遭抹杀。 　　混乱中，宇宙生物第一次摸索出较为正确的宇宙模型——沙丘。 　　生物们因为对庞大宇宙的共同恐惧而迎来了虚伪的和平。 　　至此，残存文明进入“沙丘宇宙”时期，宇宙生物们开启永不返航的旅行…… 　　…… 　　对比如今，宇宙的道德其实在缓慢上升。至少豢养文明的行为如今只能在黑市遇见，以豢养低级种族为荣的高级文明们只能在无法管辖的巨轮上，在这间比潮平号还小的拍卖厅，展示自己的阴暗。 　　“我能做的或许不只有好好活着……”席余烬心想，“或许蓝星文明有它存在的其他意义……” 　　“伽诺，我们回去吧。” 　　席余烬不想在这个黑市里待着，他有种无能为力的急迫感，要回去完善好蓝星的力量。蓝星官方小说家和自由小说家都要好好组织。真理在文学大炮的射程内。 　　然而一个高亢声音叫住他： 　　“你好，你就是蓝星外交官？只有两个人？” 　　席余烬感觉数道审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似乎想从天平的另一端俯视他。 　　它们能来这种拍卖会，藏着什么心思几乎昭然若揭。这个发出邀请函的巨轮也是不干不净。 　　一个外星生物走出队列，说：“听说你们也是高级文明，可我们聊了聊，似乎没怎么听说过蓝星的事迹。我们这里的种族几乎能考古到文明接触时期，当初豢养的低级种族已在我们的帮助下成为独当一面的文明，至今仍有不少与我们情谊笃厚。 　　而蓝星……真是神秘啊。” 　　席余烬制止伽诺，说道：“我们很少与外来文明交流。” 　　更多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打在席余烬身上，让他比展厅上的商品更加明显。外星生物步步紧逼：“蓝星有什么需要拍卖的吗？来都来了拍卖场，不如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我们不需要拍卖自己的文明核心，但我们不介意大家用高价抢夺我们古籍的浏览权。”席余烬继续道，“毕竟，我们蓝星，是从‘孤立行星’时期起就未曾断绝的文明。” 　　此言一起，众生物一片哗然。 第49章 马甲们 　　“不敢相信吗？文明的眼界取决于其高度，我以为在诸多历史变迁下，不可对其他文明心怀傲慢已经成为常识。” 　　席余烬神色平静地说。 　　其余生物神色僵硬。而席余烬尽管只占据环形楼梯的一个角落，不妨碍他成为整个拍卖厅的焦点。他扫视面前的所有生物，最后看向前来挑衅的外星人。 　　“你们考据到的‘文明接触’时期有多少种文化？”席余烬问它。 　　它用不屑掩盖自己的心虚：“什么多少种文化？你在讲什么？” 　　“你们只找到一种。”席余烬了然，“只有一种文化。所以你们相信你们的种族从出生开始就凝聚成一股绳？没有因为地域不同衍生出不同的习俗？你们喜欢石器还是铜铁；来自高山还是河畔；经历过战争吗，朝代因为什么更迭，不同种类的文化之间是融合还是仇恨，有什么重大历史转折点？哲学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基因有没有不同之处，对艺术有什么看法——这些你们知道吗？” 　　外星人大喊：“不、不知道又怎么样！” 　　席余烬说：“对于你们的过去一片空白，我深表遗憾。” 　　在场不少外星人被戳中痛处。“文明接触”时期离它们还是太远了，中途又发生过多次种族迁徙和战争，它们仅存一些真假不明的史料而已。站得最近的外星人嘴硬道：“你竟敢对一个古老的文明如此不敬！” 　　席余烬：“你也是。” 　　“少说大话了，你们蓝星能回溯到孤立行星时期，就应该知道，一个行星最多容纳一种文化。因为行星的环境是差不多的。” 　　外星人镇定心神，抓住席余烬的漏洞。 　　“只有到了文明接触后期，生物找到了更多宜居行星，才能发展出更绚烂的文化。我们只考古到一种文化，完全合乎常理。” 　　“因为身处井底，所以以为天空只有井口那么大……” 　　席余烬不再理会面前的外星人，与它擦肩而过。 　　他不自觉溢出一些精神力。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完全掌握这种力量，但他储备深厚，足以让附近的外星人警惕。外星人纷纷为席余烬和伽诺让道。 　　席余烬朝某个空地挥了挥手，负责接待的六眼生物马上从天花板吊下来。 　　席余烬把邀请函折成一个纸飞机放在它手里，说：“我要拍卖这个，可以换取一次我们蓝星考古最新成果浏览权。” 　　“好、好的。”六眼生物捧着纸飞机，面色惶惶地点头，“下一次拍卖会时间我们会亲自通知您……” 　　众高级文明齐齐目送这两位生物走出会场，竟然在没有生物敢阻拦他。因为席余烬说得对，傲慢是这个宇宙的死罪。众生物或目露怀疑，或隔岸观火，都不打算插手。拍卖厅上方似乎聚拢起一片乌云。 　　席余烬径直走向黑市出口，听见几位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 　　“这是第八次流拍了……怎么办呢？” 　　“……会在下一站销毁吗？” 　　…… 　　潮平号。 　　席余烬在会客厅咬牙切齿地开始编马甲。会客厅装潢华贵，视野开阔，能让他心情变好一点。伽诺穿上盔甲坐在潮平号外面的顶上，可能在吹风散心之类的。 　　席余烬进入黑箱后台，一次性增加三个页面。光脑切成数个小分屏。身边四个小行星码字机浮起，一起严阵以待。 　　“我已经想好官方小说家的工作。” 　　席余烬快速输入一大串文字。 　　“在我们蓝星，官方小说家负责考古、复原、解读古籍，很少有作品产出，又被称为‘古典派’。自由小说家追求更贴近当下的表达，别称为‘现代派’。两者原本同出本源，可因为蓝星近年来的文化发展越来越繁华，两者不可避免产生了诸多交锋。在一次次文斗累积下，双方的隔阂越来越大…… 　　但总体还算和谐，毕竟也有余烬这种两派兼具的人。” 　　席余烬先看向“荣格”的主页，有些犯了难。他给荣格的第一个对外作品是克系小说，这类小说或许归位现代派比较适合。 　　忽然，他灵光一现，给荣格增加了标签——哥特小说家。 　　哥特小说起源于地球的18世纪末期，一般是惊险通俗小说，以阴郁为底色，渲染出一种神秘病态的氛围，常见意象有噩运、诅咒、老古堡，有一种颓废的美感。 　　克系小说怎么不能算是哥特小说的跨洋邻居家的崽子呢？ 　　“荣格女士的考古工作方向是欧美文化，她对这种哥特艺术十分感兴趣。但她并非颓废、病恹恹的人。她只是真心认为，枯萎的玫瑰比盛放的玫瑰更美丽，并且坦然接受自己与周遭的格格不入。她不会为别人改变自己，也不会要求别人为她让步。 　　她是优雅的哥特女士。” 　　席余烬已经能想象出一位涂黑指甲的女士。他把荣格的个人主页增添了许多哥特类装饰，好让外来游客一眼就能分辨她的独特风格。 　　“她应该和永夜关系不错……也许两人会在一起喝下午茶？” 　　席余烬又给荣格增添了一则转发：“论英式红茶与中式红茶的不同”。 　　他切换到“EARTH:007”，设立一位新马甲，考古方向自然是他最熟悉的华夏文化。 　　“叫他穹天好了。对了，沧海之前的盗墓小说也和华夏文化有关……” 　　当初没有明确各马甲的专业方向，导致现在不少马甲之间特点有所重合。为了更好地区分马甲，席余烬只能在人物关系做文章。 　　“就当他俩是旧时好友，现已决裂吧。天空和海洋注定相对。” 　　席余烬的狗血之心熊熊燃烧，恨不得化身荀命为他们写一段就差指名道姓的八一八。不过正事要紧，席余烬待会还要赶稿。 　　他给穹天的个人主页增加了许多考古文章的虚假链接。 　　《<红楼梦>最新考古结果出土，后四十回真的存在吗？》 　　《夏商周之前还有王朝？唐虞时期的资料，这篇文章为你总结了》 　　《一个朝代持续15年就灭亡，原因有哪些》 　　“下一位马甲，我希望是诗歌方面的……诗歌比较短，我能快点‘考古’出来，证明除了华夏还有其他文化存在……” 　　席余烬从最实用的方面考虑。 　　他想到诗人泰戈尔，他的现代诗影响非常大。他虽然出生在印度，但更信奉的是泛神论，认为万物皆有灵。其笔下人与自然有着奇妙的美感。 　　那么这个诗歌方向的马甲，就叫做浮灵。 　　穹天和浮灵性格都没有想好，只是个粗糙的壳子，但用到再添加也不迟。关键是两位考古到的东西。 　　现在官方小说家的圈子里已经有四位马甲。荣格、穹天、浮灵，还有老大余烬。可余烬的“封笔”人设还要维持，所以大致上有三种风格。 　　“三种会不会太少了。” 　　席余烬时刻给自己留一手。他从头到尾审视这三个马甲一遍，发现一个大缺漏：这三个马甲都太热爱工作了。这不正常！怎么会有人工作不摸鱼！ 　　所以蓝星办公室内，还缺一位摸鱼惯犯。 　　他创建了“EARTH:009”，写上这位专职摸鱼的青年，明幸。 　　明幸的考古方向是日式文学，没有特别原因，就是比较熟悉而已。或许因为老是看那些文字，他的文风也渐渐向那个方向靠拢。明幸的主页只留下他写的短句： 　　“幸福就像人身上透明的罩子 　　我走在街上 　　被它们挤得纸片一般薄” 　　虽然生活态度很丧，但是一直在快乐摸鱼啊，明幸。 　　蓝星小说家办公室正式开业！ 　　长期出去外交的余烬，认真负责的荣格女士，暂时没有详细设定的穹天和浮灵，摸鱼丧系青年明幸。大家要好好努力、勇攀高峰、再创佳绩！ 　　席余烬忽然想到要突出余烬与众不同的身份，于是让每个马甲都转发了余烬写的心灵鸡汤，附上留言。 　　“写得很好[拇指][笑脸]” 　　“点赞了[花束]” 　　“好看，立刻转发到朋友群分享[跳舞][跳舞]” 　　事实上心灵鸡汤写得没什么内涵，可余烬是老大嘛。 　　尊重老大，是办公室的潜规则！ 　　…… 　　伽诺回到潮平号，卸下他的盔甲。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他在离开黑市后不怎么开心，尤其是那帮生物对余烬释放出恶意时。他护送余烬诺回来后，思来想去还是不太开心，偷偷潜入黑市飞船揍了对方一顿。 　　他不担心会引发什么后果，这个宇宙时不时套麻袋揍人的事多了去了，反而成为件小事。 　　但他仍非常小心，绝不让任何生物抓到蓝星的小尾巴。 　　他在虫族专精潜入，信息搜集，是优秀的侦察类战士。实际上他的水平评估并不是同族里最强的。 　　可他在决定离开那一天，依旧成功把厄斯王甲从最优秀的战士里强行夺走，装载王甲，跳入了极不稳定的虫洞，并且存活。从此伽诺便知道，不要相信基因数据。 　　逃出来后，他在宇宙中游荡，缓慢地思考自己行为的意义，但一直没有答案，大脑拥有许多知识，盔甲里有取之不竭的资料，可他的灵魂空白如纸张，这个世界复杂又拥挤。他像看一团缠绕的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起。 　　直到…… 　　“伽诺，你回来了。”席余烬在光脑前忙活，“在潮平号上吹风舒服吗？”他一直以为伽诺坐在船顶上。 　　伽诺不自然地点头。 　　他还是第一次撒谎…… 　　揍完外星生物后他就赶紧回来了，就算有盔甲核心在余烬诺身边，他还是亲眼看见才放心。 　　现在，余烬诺身边的四个小行星火力全开，在乒乒乓乓地码字。 　　“我在当水军。”席余烬码字的手顿了顿，解释道，“我是在为我的人格而战。我的人格明明懂得很多东西，可那群生物却无视他们的成果。我不想放任其他生物污蔑我们，人格也是人！你能理解吧，伽诺？”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真挚。 　　伽诺像被瞬间击中一样，说话都有些不流畅：“我、我可以帮忙……” 　　伽诺真是太好忽悠了，要是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啊…… 　　席余烬忍不住想。 　　出于某种不忍再骗的心理，席余烬仅让伽诺围观一下临时聊天室在说什么。 　　临时聊天室，每个乘客都有一个昵称，每42宇宙时可变更一次，且42宇宙时将彻底删除一次聊天记录。这种私密保障性让乘客的聊天内容更加放肆。 　　大家当前话题时不时围绕着蓝星打转，偶尔一两个乘客出来讽刺一下蓝星，没有去过黑市的乘客不明所以，更多乘客在观望。 　　忽然，一位乘客把自己的聊天记录放出来。 　　“和荣格女士聊了聊，他们蓝星文明的考古工作做得好细致。原来蓝星文明的孤立行星时期是这样子的。” 　　聊天记录里，乘客似乎在谈给《调查员档案》投稿的事。这位乘客注意到荣格的行文措词十分有特色，询问是否蓝星的特色。 　　-如果我未理解错，我相信对死亡的浪漫理解是共性的，但我确实在我的考古工作中，从蓝星久远的文化长河里，找到了更好诠释它的一面。所以我非常热爱工作。 　　-一面？ 　　-您好，或许不是一面，而是一个钻石外侧跳跃着光点的一个棱面，但那足以让我小声惊呼，真美啊，请停一停。 　　-我还是不能理解 　　-我们蓝星的考古工作已经到了孤立行星时期 　　-什么？ 　　-我们发现在那颗行星上，在数千年的时间里，就繁衍出成千上万的文学流派。我们必须花费很大力气区分它们。这也是我的办公室伙伴一直在努力的事。 　　-成千上万？等等，这太让我惊讶了。荣格女士，我可以把这段聊天记录向外传播吗？不可思议，我第一次和能考古到孤立行星期的文明交流！我实在太激动了。 　　-没关系，这很可爱。我可以继续说明吗？我找到一种专注于烘托情绪的文学，它用诗意的美学，使人更沉浸于情绪的演变。它受到中世纪很多影响…… 　　-中世纪？ 　　-是欧洲历史文艺复兴前的时期 　　-欧洲？文艺复兴？ 　　-文艺复兴指代一个思想文化运动。欧洲是地球一个虚拟界限划分出来的地域，还有亚洲、美洲，但那不是我的方向了。你如果有兴趣，可以询问我的同事。 　　-还有这么多？ 　　-而且很长，我研究的那段文学，只兴盛了三百年左右。而整个历史长河，有更多东西。 　　-怎么可能这么多！ 　　“不可能吧……” 　　“成千上万？是个虚词吗？” 　　“有没有具体例子，如果荣格能写出和《与克图尔特同行》不一样的风格，我就相信。《与克图尔特同行》也是运用措辞使读者感受到不同的情绪。难道那什么哥特也是？” 　　“不瞒你们说，我真的这么问了。荣格女士很慷慨地给我看了她的考试文章，《白色蜡烛》。” 　　《白色蜡烛》描述了一个住在古堡里的妇人。她在阴沉里的古堡里住得并不开心，每日的活动就是在草坪上散步，吃吃豌豆做的三餐。古堡里的角落总是莫名亮起一支白色蜡烛，火光不大，但是使得古堡烟雾缭绕。妇人都要晕过去了。 　　妇人总是对白色蜡烛生出一种恐惧，不敢靠近它，只能祈求它快点熄灭。她感觉生活在古堡里总是止不住心慌，每晚总有大门咿呀的开门声，野兽般的闷哼声，滴答的水声。妇人怀疑是白色蜡烛的诅咒，因为白色蜡烛燃烧这么久，居然一点都没变短。 　　一天她打开抽屉，发现一排排的白色蜡烛像尸体一样整齐排列。她吓了一跳，心慌地跑出大门。她很少出门，门外的世界对她来说太过陌生与不安。果然她一出门，就看见一只诡异的黑猫朝她发出凌厉凄惨的叫声，仿佛一个婴儿在哭喊。 　　仿佛某种预兆般，妇人再也忍不下这种生活了。她用尽她的力气跑回房间，拿出尖锐的大剪刀，咔哒一声剪断了白色蜡烛的芯线。白色蜡烛熄灭了。 　　几日后，古堡空无一人，路过的街坊则在闲谈：“听说了吗，前几日，一个精神分裂的妇人剪断了她丈夫的喉咙咧。” 　　临时聊天室在夸荣格女士写得真好。领航巨轮的部分乘客快速看完《白色蜡烛》，和同族拉出紧急会议。它们都是种族里的精英，拥有更好的文学鉴赏本领。 　　“虽然都是描写恐惧，可派别确实截然不同。” 　　一位参加过黑市的乘客神情凝重地说。 　　“《与克图尔克同行》更倾向于对未知的恐惧，这是基于一个冰冷的无情宇宙而存在的。而《白色蜡烛》更加探究人的内心情绪，更关注个体的命运，事情的真相反而是寻常的。它用文字让我们体会到这些会被忽略的情绪变化……” 　　“而且意象确实不同。”另一位乘客说，“意象的选择是文学派别一个比较清晰的划分。克系，总是流脓的、黏腻的、冰冷的。而《白色蜡烛》却显然是吹着冷风的，更为柔和，还有点临终般的温暖，你们看古堡、蜡烛、束缚的黑裙，比起挥舞的触手，不是更加的……美丽。” 　　“所以，蓝星的孤立行星时期确实存在一个哥特文学……” 　　“难道不可能是蓝星现存文学，然后拿出来装作是考古资料骗我们的吗？”一位新手怯生生地问。 　　“你的文学鉴赏课怎么学的！”乘客说道，“意象具有历史性。如果是现在诞生的文学，怎么可能用‘石蜡制成的照明工具’当题目？还能编出里面的构造？就算退一万步来讲，这也证明蓝星确实存在过一个过分古老的时期。” 　　“别吵了。”又有一位乘客说，“我找到了那个荣格的主页，应该是镜像网站，所以在船内也能登陆。你们看吧。”它将光脑屏幕放大分享。 　　荣格的个人主页有许多外星生物闻所未闻的图案。阴暗而华丽的花纹在视觉上完美诠释了一种特殊的美感，放在地球，估计会有网友评价“又是一个哥特爱好者”。 　　一个意向能瞎编，一个短篇无法成为证据。 　　可从相互缠绕相互印证的点滴证据中，它们仿佛窥见了一个逻辑紧密的庞然巨物。能做得那么精巧的造物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历史！生物们不寒而栗。 　　“那难道，蓝星的孤立行星时期……真的存在那么多文化？” 　　作者有话说： 　　*浮灵来自一位读者，恰好能用上，感谢~ 　　*文中相关文学鉴赏知识也是编的 第50章 新体系 　　临时聊天室还在刷屏，宇宙生物们都对聊天记录里的多种文化好奇极了，相互催促能和蓝星搭上线的生物找多点资料，它们也想大开眼界一次。而某些生物则开始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真的有生物表示它有点人脉，大概摸清了蓝星官方办公室的结构，把蓝星官方小说家的部分入职答卷拷贝了一份。 　　“谁来翻译一下？” 　　“蓝星的入职考核关键词是，用你的研究方向描述‘恐惧’。” 　　“又是恐惧，还能怎么写？我真想不出来。” 　　“这个答卷人的名字叫做，明幸？” 　　明幸答卷的短篇题目是《葫芦仙》。 　　故事讲述一群大学生去乡下过暑假。使他们大失所望的是，乡下只有有着枯黄的田地，狭窄的木屋，和一群散发着老人味的居民。但钱已经提前给了，大学生们只好憋屈地在这里住下几天。好在乡下的空气还算干净，他们便在晚上玩起试胆大会，一人分享一个自己看过的怪谈。 　　这时被吵醒的老人走出来，旁听了一会儿，讲了一个本地怪谈。据说这里有个葫芦仙，喜欢用颜料涂在外壳假扮人类。可一次葫芦仙被小孩子嘲笑根本不像人，大家都是在忽悠它而已。葫芦仙大怒，把小孩子吞进去。小孩子拼命求饶，葫芦仙便提出要求，如果找到一个人类作为替代品，葫芦仙就放了小孩。 　　于是，如果这里谁看到一个小巧的葫芦，就代表被吞了小孩的葫芦仙盯上了，要及时化解小孩子的怨气，让小孩子心甘情愿待在葫芦里。否则七天后葫芦仙就会来索命。 　　老人讲得唾液横飞，大学生们听后反应冷淡，纷纷表示该睡觉了。其中一个女大学生却表情难看，趁同寝的人都睡了，拉着好友的手悄悄来到房间的另一侧，打开自己的书包，里面俨然是个浓妆艳抹的小葫芦。它上面涂着扭曲的人类妆容，像把一张脸活生生擀平了贴上去。 　　女大学生着急道，她以为这是特产才买的。 　　同伴连忙问在哪买的。 　　女大学生说在村民开的小卖部，就摆在玻璃柜台里，现在想来这帮可恶的村民是要把诅咒转移到她身上。 　　同伴说故事只是故事，让女大学生不必理会。 　　可第二天女大学生身体更加虚弱，还连连做噩梦，她甚至看到葫芦的影子。她与同伴想出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好转。那个小卖部还关门了，更加使人疑神疑鬼。直到晚上，女大学生忽然神采奕奕，说她找到办法了。 　　同伴正想问是什么办法，就听见隔壁男寝传来混乱——一只滴着血的小葫芦正挂在他们房间横梁上！ 　　女大学生说这是她问到的转移诅咒的偏方，谁知此刻另一位同寝室友也尖叫起来，她在书包里找到了第二个鲜艳的葫芦。 　　接二连三地找到葫芦，几位大学生摒弃前嫌，决定一起破除诅咒。他们坐在一起，认为这里的村民大有问题。破除诅咒的关键是让小孩子没有怨气，可小孩子的死亡万一是另有原因呢？他们藏在夜色遛出住宅，在附近的破旧木屋找线索。 　　大学生们还真找到了不对劲，十几年前村子闹饥荒，发生过多起血腥事件。传说里，小孩子是被葫芦仙吃掉了所以心怀怨气，但现实中究竟是被什么吃掉的？葫芦难道不也是古代一种盛食物的器皿吗？ 　　大学生们沿着线索找到十几年前的乱坟场，挖出了小孩子们的尸骨。他们当着村民的面揭发过往的罪行，并一把火烧掉屋子，实施迟到的正义。第七天的日出来了，所有人安全活着，诅咒破除了。 　　一身轻松地回到城市后，女大学生和她的好友打电话，一趟不那么愉快的路途过后，她觉得某个同行的男生还挺帅的，问好友怎么看。这时传来敲门声，女大学生一边开免提一边追问同伴的看法，但同伴那边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几秒后干脆挂机了。女大学生嘟囔一句，打开门，门框一般高的人皮葫芦直接倒过来。 　　几日后，一位警官来到被烧毁的村庄，他之前整理宗卷，发现这里每年都有游客因心脏病发死亡。他下车四处张望，忽然他踢到点什么，拿起来一看，一个小葫芦，上面涂着一个小孩子的笑脸。 　　…… 　　“我承认蓝星有很多种文化，所以放出这个故事一点都没有恐怖预警吗？我看克系小说觉得有趣，看哥特小说觉得神秘，看这个，是实实在在把我吓到了啊！” 　　“结尾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还有个小孩子？” 　　“应该是小孩子的怨气从来没有化解，只要捡到它，就只能等着被索命……传说里只有这条是真的。什么化解怨气，什么七日后死亡都是编的。根本没有破解之法。没有规则，没有逻辑……代入自己都要绝望了” 　　“看得好不舒服。我觉得里面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女大学生想转移诅咒给男寝那边，而男寝那边也偷偷把葫芦塞到女寝的背包里。还有村民以前饥荒时犯罪，现在故意让人买到葫芦。小孩子很可怜，但也很可怕。就连看大学生放火烧屋我都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大学生有种道貌岸然的虚伪，火光照亮的都是阴森的人类之恶……” 　　“看完真的心情不好，所有出现的问题都没有解决，诅咒、吃小孩、悲剧，一切还在延续。有种无能的丧气……” 　　“大家看了答卷后面的自我解析吗？” 　　“看了！原来这种文学与当时社会的经济萧条、战争、宗教息息相关。社会过度压抑了人性的发展，连文学也走向另一个趋向，以描写人性僵硬之恶来抒发压力，以颓废来抗争自由，以消极谋求解放。在走入死胡同且确认无路可逃后，肉体留在小路尽头，灵魂终于升上天堂。” 　　“这什么玩意啊！” 　　这份来自明幸的答卷同样呈上各个种族的桌面。众多生物分析来分析去，终于无可奈何地承认，这，也是一种不同的文学流派！ 　　“哥特文学，日式文学……” 　　“已经出现两种蓝星过去的文学了，再加上我们搜集到的蓝星现代网文资料，同样多姿多彩。还有流出来的其他答卷吗？” 　　众生物紧盯着临时聊天室，说不清自己是想看到新的文化还是不想看到。 　　结果作者本人直接出来发话了。 　　-明幸：翻来覆去地解读人家的入职答卷……就像在门前剧透侦探小说真凶一样没礼貌…… 　　-？真的是明幸！居然用本名聊天？ 　　-前排合影 　　-我觉得我和您研究的流派非常合拍，能不能给个私聊方式 　　-明幸：在公共场合当众处刑还不够，就连私人空间也不放过吗 　　-荣格：明幸，注意身份 　　-明幸：好的。换句话说，一个人的每天交流额度是有限的，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而我聊了这么久，已经需要一间空房子充电了 　　-荣格：明幸只是不喜欢和外人聊天而已，如果想探讨我们的研究成果，请走官方渠道 　　-真的很需要官方渠道，我好像突然明白自己喜欢的文学是哪一类了，迫切地想要交流 　　-荣格女士！我真的好喜欢你的作品，读了《白色蜡烛》更加喜欢，我也想成为哥特爱好者！ 　　-荣格女士，您和明幸的答卷都有提到一个名词，二战，这是什么呢？ 　　-荣格：如您所见，指代人类世界第二次大战 　　-原来是战争？所以是物种灭绝之战吗？ 　　-荣格：那倒没有，仅是人类迫害人类而已，而且战争只发生在一个行星上，有大量的视距内战争 　　-那种规格就被称为大战了吗…… 　　-孤立行星时期，真是有太多想不到的事。也许因为战争，那个时期的文学都围绕着恐惧吧 　　-荣格：也有温暖如烛火的恐惧文学 　　围观的宇宙生物们都惊呆了，恐惧这个名词解释还能翻出新花样？它们这回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深深感受到个人思想宽度与一个文明结晶的差异。 　　荣格拿出来的是浮灵的答卷。她的答卷和前两者有些不同，一眼看上去比较稀疏，正文只有寥寥几行。 　　“为了不使人害怕自己的庞大 　　宇宙表达爱意的方式 　　是在爱人面前憋出一朵小花” 　　有点可爱？ 　　这就写完了吗？这个浮灵是不是走后门入职的。 　　答卷背面则是密密麻麻的阅读理解题，比其他人的答卷都要挤，估计是从这里补回来了。 　　先不论浮灵本人答得怎么样，生物们先被上面的题目吸引住。都是由长短不一的句子组成的小诗，像跳跃的阶梯。短短几句，明明看不出小说最基本的情节要素，却觉得如清风迎面。 　　“没看懂……” 　　“这些故事都没有一个明确的主角吗？” 　　“只看懂了浮灵的诗，宇宙拟人和人类的爱情故事？太夸张了！” 　　大部分宇宙生物们第一时间表示不解。就算有翻译，它们也很难和这些短句共鸣，根本看不出这些句子有什么内涵。为什么蓝星从前会追捧这种名为“诗歌”的文学体裁呢？ 　　宇宙网文盛行，大部分生物的阅读理解等级只有2，即看懂最基础的故事情节水平。再高深的东西脑子就不够用了。 　　它们只能面面相觑，等待那些总是自诩为高级文明的生物发话。它们的历史更为悠久、底蕴更加丰富，应该能看懂吧。 　　少部分文学素养好的生物确实看懂了，也感受到更多震撼：“这不是小说流派。那个时候的蓝星……已经衍生出新的文学体裁！正是这个诗歌！” 　　“用衍生来形容，不对。”外星人凝重道，“你们看这位浮灵的阅读答案，诗歌，是最古老的文学体裁，是人类描述这个世界的身外之眼……” 　　浮灵回答，在她的研究方向里，诗歌没有拘泥于某个具体的剧情，而是超脱于故事，立足于自然、情感，将作者观察到的世界本质以一种抽象的方式表达出来。 　　“可是这对精神力没什么用啊，我读那么多遍都不觉得有变化……”一位年轻的外星人小声说道。 　　“你真应该回去重修！”为首的生物气得人仰马翻，“这已经不是精神力的问题了，诗歌的出现，代表蓝星人的文学审美已经超出了一个境界！你觉得里面没有故事读不懂，可它正是需要丰富的联想能力才能理解作者的情感。它是高度凝练的，也是幻想的。换而言之，它代表蓝星的大众审美已经从理解具体走向理解抽象，蓝星人整体的阅读能力，可能高于3级……这是怎样的底蕴才能做到？” 　　另一位沉默许久的生物说道：“最为可怕的是，在浮灵的答卷里，有这样的描述，诗歌因为历史原因分为许多个流派，她喜欢自然，所以选择了感情更为纯洁的诗文。但是她也对其他地方的诗文有研究，例如墓园诗、叙事诗、东方文学诗词，她服从调剂，希望可以得到入职的机会……” 　　众生物都沉默了。 　　蓝星的诗歌不是小说的附属，而是与小说并列的体系。 　　这再一次印证了蓝星在孤立行星时期的文化有多么丰富。 　　它们究竟在研究一种什么样的文明？ 　　想到那名蓝星人在黑市折了一只纸飞机，明明是能借风而行的娱乐品，现在却好像是重若千金的奢侈品。它们都感觉到有些眩晕，有种脑子不够用的无力感。 　　潮平号，席余烬当了半天的水军自吹自擂，看到聊天室内的聊天频率渐渐少了。他有些疑惑是自己演得太过了吗？ 　　他没有放松警惕，忽然一个匿名乘客说道：“我从别的种族那里刚听说蓝星的事迹，好想亲眼看看他们！” 　　席余烬沉思，如果能假扮别的马甲出场，确实有益于加深生物对蓝星的印象。在领航巨轮的引导下，所有飞船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如果一直没有生物见过其他蓝星人出现可能会觉得奇怪。 　　那么下一步，就是亲自披马甲上阵了。 第51章 荣格的演讲 　　要完美假扮马甲，自然要把准备工作做好。首先是外貌上的设定。 　　不知道是不是被外星审美熏陶过的原因，席余烬的画技大不如前，脑子里明明有服装参考，真正下笔时只能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有没有AI辅助画图……”席余烬换上水军账号，在临时聊天室寻找帮助，“智械族总该发明一点对宇宙生物有帮助的东西吧？也没有？为什么？智械族有精力发明写作AI、刺杀AI，真正实用的AI却一点影子都不见。” 　　席余烬只好拿自己原稿制作衣服。 　　他拿了一些布，试图缝合它。可惜他不是万能的人，多次尝试都以撕毁衣服告终。 　　这时伽诺进来了，看着踌躇莫展的席余烬。席余烬说他要给其他人格一个完整的人生，想偶尔放他们出来活动，所以需要新衣服。 　　伽诺点头，拿起针线开始缝衣服，平静地说：“缝合尸体是战士的必修课。” 　　席余烬在他对面盘腿坐着，双眼都冒着泡泡。缝合尸体是什么可怕的事吗？根本不值得一提，伽诺就是最完美的。 　　伽诺被这种目光盯着，一点点低下了头，又被熟悉的紧张所攥紧。 　　另一边，浮灵这个马甲还在努力干活。席余烬给她的最初设定就是热爱工作。 　　他调了定时发布。在外来生物看来，浮灵在自己的主页一条条地发布自己的作业内容它们，因为好奇赶紧点进去看。这回不是虚假链接了。 　　浮灵负责的诗歌领域，一大特点就是短，就算是长诗也容易节选传播。 　　她先发布《西方诗歌篇-史诗类节选-<荷马史诗>》。 　　在那个奴隶主时代，掠夺即赞美，勇敢即英雄。围绕特洛伊的战争已经持续十年，英勇的战士阿喀琉斯即将与特洛伊王子赫克托尔展开决斗…… 　　然后是《西方诗歌篇-诗体小说类节选-<唐璜>》。 　　美貌的西班牙少年拒绝土耳其皇后的求爱，在战争中逃出皇宫，参加俄国军队，又遇见叶卡捷琳娜…… 　　还有《西方诗歌篇-抒情诗类节选-<致恰达耶夫>》。 　　他追求祖国的自由，犹如年轻人追逐爱情…… 　　众生物被抛出来的众多种类砸得头晕眼花，这下在没有生物怀疑，蓝星是虚构出来的种族了。蓝星明明是个文学圣地！ 　　热爱文学的生物就像老鼠来到米缸那么开心，读到一半发现是节选还痛苦地哀嚎起来。 　　那些阅读能力不高的生物也读得津津有味，因为浮灵放出来的也有叙事诗，就像整齐的小说一样。出于对蓝星文化的好奇，它们更加包容地阅读下去。虽然一开始是囫囵吞枣般，没读出什么味，可越读下去，越感觉字句在口腔中跳跃，独特的韵律美给予与众不同的阅读体验。 　　它们还对里面的情节发出诸多讨论。 　　“我就说蓝星挚友有别的意思！你看阿喀琉斯那位死去的好友，就是挚友兼职爱人。我悟了，这就是考古。” 　　“哇！这个唐璜风流韵事这么多，作者三观不正啊！” 　　“读不懂，但这首诗比我想象的爱情要更庄严一些……” 　　…… 　　浮灵的诗歌一组一组地抛出来。 　　生物们还在研究蓝星诗歌，忽然另一个消息不胫而走。 　　——荣格女士正在洽谈《调查员档案》的合作！ 　　她在23，07，32坐标的飞船上！ 　　还在震撼余韵中的生物们都想和荣格来一次偶遇，赶紧借住磁力链接飞过去。细细的链接通道上一时布满了生物。 　　这个飞船里，是席余烬挑选的另一个友好外交的种族。克图尔特已经见过余烬了，不好让它们再看荣格，所以就算克图尔特很想见荣格，也只能说一声抱歉。 　　席余烬带了变声器，将嗓音调整成成熟女音，用一个黑色的大檐帽遮住半边脸，头发也临时染成黑色。他在变装时还发现一个接发小窍门，如果将密度接近、结构相近的矿石与他的头发紧密按压，那么是有可能变成临时长发的。只是待不长，动一动就会掉下来，席余烬走路都十分僵硬。 　　“新的游戏文本已经改好了。”荣格将稿件递给外星生物。 　　初次见识到哥特女士的外星生物呆呆地接过。 　　并非外交人员只是负责安保的外星生物交头接耳：“哇，她真是酷毙了。等等，她拿出来的是什么？那是蓝星资料里提及的怀表吗？那光泽、那样式，好酷！简直俘获了我的心！蓝星人介意跨种族恋爱吗？我们长得也和蓝星人差不多吧。” 　　头顶双角的类人生物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 　　荣格拿出怀表看了看，说：“很抱歉，我待会还有个重要会议，我需要致辞。” 　　“致辞得好啊！”外星人恍惚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理智，“那就不打扰您了……那一定是个重要会议。” 　　荣格道：“那是我们蓝星官方小说家的周年大会，确实很重要。虽然现在连不到星网，我们船上还有不少小说家，我还是要履行职责，应该会放在蓝星官网上。” 　　“蓝星官网？那我们也能看吗？”外星人期待道，而荣格轻轻点头，更让它欣喜不已，“我们一定准时收看！您一定是蓝星上最闪耀的恒星。” 　　“别了吧。”荣格马甲下的席余烬一时没捂住真心话。看着外星人疑惑的表情，席余烬只好夸夸自己的本体的外貌，虽然他没懂外星生物的审美，但他应该是好看的。 　　“我想说，我并非最闪耀的，见过余烬先生真面目的人都被他惊呆了。”荣格留下语焉不详的评价，起身离开飞船。 　　飞船外伽诺等候多时，他一言不发地跟在荣格身边。直到席余烬悄悄抬起一点帽檐，说道：“很不习惯吗？” 　　伽诺才靠近回熟悉的距离，小声回应：“没有。” 　　…… 　　蓝星官方小说家周年会议的时间到了，蓝星官网准时放出视频链接，似乎真的有许多蓝星公民点进去观看。 　　画面内，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正在整理书房，还没看清脸就退出镜头外。六七秒后，荣格穿着不一样的礼服缓缓走到视频中间，依旧是宽帽遮住半边脸的模样。 　　“女士们先生们，很高兴能为本次官方小说家大会致辞。我们为什么考古，为什么每年都要总结工作，我为什么站在这里履行职责，一切都与我们的历史有关。” 　　荣格女士唇边浮起礼貌的弧度。 　　“从孤立行星时期开始，我们的历史研究之路，就是一场信息储备之战。” 　　刚与荣格交谈过的生物们都迫不及待地切换到这个页面，更别说那些早盯着蓝星的生物们。它们不知道，这个视频是录播，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段落，真正的席余烬早已出舱。 　　经过技术变声的女声流淌在众多飞船内。 　　“在原始时期，人类尚不了解世界，不知道自己身处何等的丰饶之中。人类用石头刻下日月替换的规律、刻下今日粮食储备，记录下遇见的大型野兽。一块块石碑，成了我们最早的历史遗留物。 　　“后来人类意识到信息交换的重要性，改用更全面、更复杂的载体来记录历史。我们出现了竹简、羊皮纸、莎草纸等多种工具。我们不仅能记录历史了，还能记录我们艺术、思想。可这远远不够，我们写下的东西还是太多了，光是《资治通鉴》就有足足249卷，可堆满一个房间。历经多人勘误补缺，才呈现了那一千多年的历史脉络。 　　“在一次次的技术爆炸后，我们用上了更为方便的电子技术。浩瀚如烟海的古籍，可轻松存放在一个不足拇指大的U盘。人类曾天真地以为从此就不会丢失历史了。 　　“可信息储备的速度，远跟不上信息演变生产的速度。当时曾有数家互联网巨头直接销毁数组存放历史数据的硬盘‘坟场’。可我们谁又能保证，这销毁的数据里没有未来的救命稻草？ 　　“信息储存有错漏、有优先顺序、有各方势力的博弈、有技术瓶颈、有天灾人祸。人类一路走来，仿佛手捧着黄沙，不可避免地从指缝间遗落历史的沙砾。直至今日，我们已经遗失了太多。” 　　围观的宇宙生物们无不动容。 　　在接近光速的航行中，它们大多不在意时间，抛在身后的就是过去，销毁的便不再留念。 　　所以它们才被蓝星这种什么都想留下的精神所震撼。若是一个陌生的种族这么做，它们估计会嘲笑对方的无用功。可蓝星刚刚展示了它浩如烟海完整保存的历史文脉，恍若一个新兵会被老将军的气场震慑，它们不禁肃然起敬。 　　“那丢失的历史，就让它逝去了吗？” 　　荣格女士继续说道。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最完整的真相，但遗落的点点沙砾却记载了我们前行的路径。回头望去，便知道我们因何而起、从何而来。历史把当今的人类和过去的人类串联在一条线上，茫茫宇宙，我们从不孤立存在。 　　“我们不是第一批回望过去的人，蓝星考古学几乎要和蓝星历史一样久。繁荣时期从原始时期传承经验，和平年代从战争年代获取力量，太空蓝星从孤立行星索求锚点…… 　　“正是因为一直有人没有抛弃历史，我们才得以在宇宙航行时期有底气申明，自孤立行星时期起，蓝星文明，未曾断绝。” 　　荣格女士结束了她的致辞。 　　在领航巨轮的工作间内，光脑屏幕闪烁，数个穿着宇航服的外星人忍不住起身鼓掌。 　　在自诩高级文明的飞船内，数位外星生物蒙受重创般坐着，抬起头欲言又止，最后只剩叹息。 　　在无数只听过蓝星之名的房间内，外星生物们心潮澎湃，身体涌出莫名的干劲，仿佛看到蓝星忙碌的考古作业间。 　　那一定是充满打字声的房间。 　　数位蓝星人坐在桌前对量子计算机进行解密。赛博空间内，文字按照存储日期排列。他们从不同的单元提取出庞大的信息，有原始资料，有被不同人类损坏的乱码群，有上一任留下的论文。 　　他们提出自己的观点，争辩某篇文章属于何种流派。在思想交锋中，当下与过去得到统一，未来的道路便从此清晰了。 　　“蓝星，一定是最不孤独的文明。” 　　众生物喃喃道，甚至对加入蓝星考古之旅心生向往。它们也想尝尝做什么事都能引经据典的快乐！ 　　在乘客们被荣格的演讲震撼时，席余烬和伽诺正在与黑市工作人员交流。荣格出现在屏幕里，余烬出现在另外的地方，这就是最简单的同时出现的方法。 　　刚刚还在听荣格致辞的工作人员明显很激动，对席余烬的夸赞几乎要吹上天了。它可是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蓝星官方小说家的总负责人，地位超然，它怎么能不小心翼翼呢？ 　　外星工作人员将纸飞机摆放在一平方米的透明密闭容器里，恭敬地端给席余烬看：“我们一直认真细致地保存您的拍卖物，请您仔细瞧瞧，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一个纸飞机还能怎么保存？”席余烬说道，“我们蓝星确实有想和别的文明相互交流的计划。” 　　外星人连忙吹捧：“能成为蓝星的友好外交对象简直是它们的荣幸！” 　　席余烬继续说：“但我们必须审慎行事，从历史的经验来看，外交的一大准则就是诚意。” 　　外星人自认听懂了席余烬的弦外之音，这是拍卖时要加多几个托把价格炒高，它们懂得。 　　“所以我们决定把在孤立行星时期有深远影响的古籍拿出来。” 　　席余烬心想是时候派穹天出场了。主要是他不太了解外国文学，如果他是个英国人，这会儿应该拿出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喜剧了。还是自家老祖宗的东西拿得顺手。 　　那么华夏四大名著最短的是哪一篇呢？ 　　席余烬在拍卖品详解里自信满满地填下《红楼梦》，还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周到，字数最少，附录也不用写那么长了嘛。 　　直到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送席余烬出门。他和伽诺并肩走着，席余烬才突然想到一个以为习以为常所以遗忘的事实——《红楼梦》是个惊天大坑！ 　　他霎时僵住，伽诺问他怎么了。席余烬回过神，神神秘秘地凑在伽诺耳边问：“如有不测，我们能跳船逃跑吗？” 第52章 买空黑市 　　伽诺已经习惯了席余烬跳脱的脑回路，认真回答：“领航巨轮正在超高速移动，如果贸然跳船极大可能发生意外。” 　　“好吧，我早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席余烬说，“幸好我的苟命学已经修到了满分……” 　　他再向工作人员问了接下来的旅途还有多久，决定分成八十回放送古籍，等八十回一过，就宣布蓝星考古遇到瓶颈，后面的没有了，直接下船跑路。 　　为什么感觉在宇宙的旅游，就是不断的逃跑和准备逃跑呢？ 　　席余烬陷入奇怪的沉思。 　　荣格的录播还在继续，她介绍办公室今年的重大突破，他们从被损坏以及被恶意虚假备份的数据中，找到了最贴近历史的一版《红楼梦》，不日后将放出给蓝星公民们研究。她还代表同事穹天介绍这古籍的特殊之处，不仅是汇集了传统文化的人情小说，而且笔力超然、架构庞大、情节繁杂，以假写真的手法更是吸引诸多读者品读研究，形成红学。 　　外星生物们听的不是很懂，但由于前面铺垫的气氛太好了，纷纷在光脑前叫好，恨不得自己就是有资格阅读的蓝星公民。 　　已经在黑市与席余烬有一面之缘的种族们则收到了巨轮工作人员的通知，得知了拍卖品正是这一部古籍，心情像坐过山车般直冲九霄。 　　这一回，它们就算不懂，也要装作懂《红楼梦》艺术价值的样子，尽力争取拍下那个纸飞机。那可是凝聚了蓝星历史的文学珍宝！ 　　“我们还有多少船币？” 　　“不买军事图了，存起来都用来拍下那部古籍。我们不一定能遇上那个文明，触摸蓝星文明的机会却是近在眼前！” 　　航行队伍内众多生物立刻行动起来，就连当初那个拦住席余烬的外星人也后怕不已，念叨着之后一定要找到机会道歉。 　　而未曾踏足过黑市的种族们则轻松得多。它们不觉得自己能拥有看到蓝星古籍的机会，但是如果能和蓝星种族搭上外交关系就好了。哪怕只是逢年过节问好的表面友谊，它们也十分开心了。 　　生物们根据蓝星官网的指引，联系上余烬，希望能达成书籍外交的友好关系。可惜蓝星方面说最近的外交需求太多了，他们的官方小说家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但是可以改成另一种外交模式，参与《调查员档案》的联合研发。 　　想要外交的生物将自己种族的故事投稿至蓝星，只要总体氛围符合要求即可过稿，而荣格女士会尽快修改成游戏文本。这就是蓝星的新外交方式，游戏合作。 　　生物们很激动地答应了，仅过了几天，《调查员档案》已经新增了34个游戏模组，在相关网站上发布了近两千条的游戏过程整理，可见其热度之高。它真正成了本次巨轮之旅的大热门。 　　在众多生物的言谈之中，俨然把蓝星当做不可冒犯的高等文明。等它们下船之后，蓝星之名将借它们的口在宇宙间传播。届时蓝星将真正存在。 　　一直关心大家风向的席余烬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算不算危险解除了……” 　　席余烬打算现在潮平号内老实码字一段时间再出去。 　　他最近的工作比较轻松，荣格负责改编游戏本，浮灵抛点节选诗歌，穹天开始复刻《红楼梦》，需要动脑的地方不多。 　　唯一困难的就是翻译。 　　伽诺已经学会了大部分汉语的用法，看了《红楼梦》第一章，头上立刻冒出大大的问号。 　　席余烬第一次看伽诺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禁笑出声，说由他来写解读就好。 　　《红楼梦》的一个特性是它有许多字谜、隐喻，句句都有呼应，细节把握严谨得令人头皮发麻。所以它也有许多种读法，有的人把它当爱情读，金玉良缘木石前盟都令人叹惋，人情世故更是写得极妙；有的人把它当做封建社会百科全书读，每次写古言小说都要从里面摘抄点什么；还有的人把它当谜题大集来读，先猜里面的批语的谜底是什么，用了拆字法还是暗讽还是对比，这里的伏笔又和后面的什么情节对应，人物的这一句小小的打趣又是暗指这两个角色有一腿……正因为整部著作结构细节严谨得惊人，才能蛊住那么多读者。 　　《红楼梦》有个较为出名的版本是脂砚斋抄评本，可以看做是脂砚斋一边抄写一边点评《红楼梦》的诸多伏笔，有一说脂砚斋就是作者本人，特意给读者透题来着。 　　到了后世，就因为出版社的多样化，产生了诸多点评《红楼梦脂本》的版本，先是《红楼梦》正文，下一段是脂砚斋的点评，再下一段是现代学者的点评，偶尔这个现代学者还会夹带点私货。如果版本再乱些，还能看到现代学者A对现代学者B的点评，阅读观感非常奇妙，好像一众文人当众吵架。 　　《红楼梦》文本精妙，翻译难度指数上升，于是席余烬打算走捷径，现在只翻译大概意思，具体内容让外星人自己研究吧。这个宇宙的外星人天天旅游，每个生物都掌握了十几门语言，再学个汉语也不是什么难事。若他后来的翻译功力上来了，再做补充。 　　“关于红学还有诸多研究……我或许可以借马甲之口把这些研究说出来？” 　　席余烬打定主意下一期《读本》可以刊登新的讨论区，让马甲们都出来活动下。他总算迎来了较为清闲的时光。 　　等蓝星的讨论度稍微降低一点后，他便和伽诺一起出门四处逛了。领航巨轮还有许多自带的娱乐船只，例如仿恒星烘烤船、模拟射击船、自助餐厅船……席余烬去餐厅船最多次，十分好奇外星美食，尽管屡屡被外星美食的奇形怪状劝退。 　　而部分种族则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拍卖事宜。 　　终于，本次航行的第二次拍卖会开始了，一封黑金邀请信同样送到潮平号门口。 　　席余烬说自己不想到达拍卖会现场，那里让他想起不愉快的事，他就在下等黑市逛一逛。 　　工作人员这次绝不敢催促，满脸堆笑地答应。 　　拍卖会内，一架小巧的纸飞机放在紫色绒布的托盘上，多架温和的照灯将它衬得高洁无比。 　　在周围的环绕楼梯上，许多生物红着皮肤举牌拍卖，似乎下一秒就能开始互殴。 　　工作人员的梆子声不断敲响。 　　“2000船币一次！还有更高的吗？” 　　“谢谢77号卖家的3000船币！还有吗？5000船币了！” 　　“8000船币一次！这可真是史无前例的高价！但是蓝星值得，众多高级文明值得！” 　　在拍卖会的仓库里，巨大正方体容器内，白色的蛋动了动。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感觉它们头顶的那么多盏恒温灯有些浪费，于是关掉一半。正方体容器的水温立刻下降。 　　其中一个蛋破裂了，咕噜滚出一个黑色刺球。这种生物在水里是刺球，在陆地的刺会细分软化，变成一个黑煤球精。 　　等到激烈的拍卖会结束后，赢家趾高气昂地走出大门，其余生物则一副落败的沮丧模样。工作人员兴高采烈地找到席余烬和伽诺，恭喜他们获得9800船币的资产。 　　“船币可以兑换尘砂吗？”席余烬拿不准这个价钱是高是低。 　　“船币只在我们这艘船内有效。”工作人员如实答道。 　　就算席余烬去到另一艘领航巨轮也用不了这些船币。它专属于临时而私密的小小黑市。 　　“如果我不在黑市花光，这些船币就形同废纸？”席余烬思索一会儿，决定做一件一直以来很想做但做不了的事——他要把黑市买空！ 　　…… 　　“没错，这里所有种类的光剑给我包起来，送到我船上。” 　　“我不差钱，星盗套装给我来三套。在我们蓝星文化里，打恒星是不对的。” 　　“这个外骨骼盔甲没有多的吗？好吧，那我也买了……” 　　席余烬将初级黑市一扫而空。潮平号的承重量极高，不用担心放不下。 　　他回到潮平号后快乐地拆包裹，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伽诺！我被骗了！原来这个外骨骼需要其他动力才能运行！我买回来只是个花架子！”席余烬再一次深感外星人套路深。谁再说外星人不会做生意他就甩出证据狠狠反驳。现在他只能找伽诺诉苦。 　　虽然这个外骨骼只花了10个船币，但席余烬还是倍感心疼损失的钱。黑市里，一旦商品离开展架，就没有售后服务，席余烬只能吃闷亏，继续大肆购物的热情都降了不少。 　　伽诺总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时候的席余烬。 　　“余烬诺，很喜欢盔甲吗？”伽诺严谨推理，找到一个很靠谱的方法，“厄斯王甲虽然不能被其他种族驱动，但部分装载应该能维持一两秒。” 　　席余烬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个应该是你们种族很重要的东西吧。” 　　伽诺又停下来思考，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很深的种族荣誉感，所以他才会选择离开族群。意识到这点，他又缓慢而空白地思索了十几分钟，才对席余烬说没关系。 　　席余烬总是很包容在缓慢思考的伽诺，从不出声打断。他有些期待有点不安地等待伽诺驱动装甲。说实话，他一见面就很喜欢伽诺的盔甲。 　　只见古朴的黑色盔甲凌空展开，猩红的纹路如岩浆隐隐作现。 　　然后伽诺脱下上身的外套，露出最里面的背心，动作间薄而矫健的肌肉线条隐约可见。 　　席余烬愣住，这是什么外星礼仪吗？ 　　伽诺脱下外套后活动了双手，眼神不经意带点侵略意味的野性，同时肩颈处浮现出神秘的纹路。 　　下一秒纹路活了过来，仿佛从二维升格成三维，一副透明的骨翅振翅欲飞。 第53章 《读本》第三期 　　伽诺的骨翅瞬间展开，发出清脆的刀剑相击声，可见硬度之高。如果凑近看，会看见其透明而凹凸不平的脉络，宛若一件艺术品般美丽。 　　席余烬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虫族和人类有多大区别，一时有些出神。 　　被席余烬注视着，伽诺的骨翅不受控地颤了一下。虫族几乎不用骨翅飞行，也不会用它御敌，因为骨翅非常敏感，他们从不轻易视于人前。伽诺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出格，但骨翅是驱动装甲的重要部位，他想分享装甲势必要这样做。他偷瞄席余烬的神情，骨翅又不受控制地快速拍打空气。 　　伽诺产生了一些奇怪的联想，既然余烬诺都给自己看小行星了，那自己展示一下骨翅应该没什么问题。 　　做好心理建设后，盔甲背部的一小块零件飘过来，如磁石般贴上骨翅。盔甲的手部装甲则向席余烬移去，几个呼吸便在席余烬手上重组了。光彩照人的他衬得黑色盔甲气势凌厉。 　　看着手上的盔甲，席余烬屏住呼吸，头发仿佛有风吹过般轻轻飘起，心跳加速，大脑放起噼里啪啦的烟花：他穿上星际机甲了！ 　　几秒后，黑色手部装甲便因为基因不适配自动脱离，回归伽诺身后。 　　席余烬的眼神念念不舍地跟着盔甲走，然后看向伽诺，双眼里似乎盛着灿烂星河。他诚恳地请求：“伽诺，我可以摸摸看吗？” 　　伽诺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席余烬，心里还有点不知名的雀跃，把骨翅舒展了一点。 　　席余烬兴奋地凑过去研究伽诺的盔甲，尽情地欣赏上面的纹路，时不时发出赞叹声。 　　伽诺在旁边听着，骨翅慢慢收拢在身后。 　　过了一会，他又大幅度展开骨翅，盔甲都因此后退几步。席余烬不解地看向他，伽诺别过眼神，道：“它也是我们虫族装甲很重要的一环……” 　　它？ 　　席余烬看向那透明的骨翅，好奇心同样被勾起，凑过去碰了碰。骨翅应激反应十分强烈，瞬间坚硬如铁，高速嗡鸣。伽诺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这种反应，强迫它停下来。他想向席余烬道歉。结果席余烬根本不在意，这点硬度对他来说没感觉。 　　他只是更加好奇地点了几下，指腹摸到一片冰冷的触感，还有略微凹凸的脉络。这回骨翅只是颤抖一下，因为伽诺已经在极力控制了。伽诺感觉一种陌生的酥麻感从余烬摸过的地方泛起，若即若离的触碰加剧了某种反应，过多无法理解的信息量冲刷过大脑，似乎即将过载。 　　而另一边，席余烬仍一无所知，眼神专注地观察骨翅上的纹理，探索欲得到极大满足。 　　“好神奇，很好看。”他瞥见伽诺泛红的耳垂，担心地问：“是我弄疼你了吗？” 　　“唔、没有。”伽诺摇摇头，似乎想把那种奇怪的感觉晃出脑外。他慢慢地把骨翅收回，上面某处地方仍然残留被摸过的触感，刺激着他的大脑失衡升温。席余烬更加担心地碰了碰额头，不仅没有缓解还加重了伽诺的症状。 　　伽诺只能大脑一团乱麻地快速道别，然后躲在房间里，等待陌生的感觉完全消退。 　　半天后，他洗了把脸，神情总算恢复得和平常一样。他眼神严肃地查询盔甲上自带的资料库。虫族知识管控十分严格，资料库需要基因权限，他问了许多个关键词都无果，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酥麻感能把全身都变得奇怪。 　　直到问到某个词，资料库的答案才变得有些不一样： 　　“您查询的范围属于库-繁衍-情热期的内容，基因权限不足，无法查询。” 　　伽诺愣在盔甲前。 　　…… 　　伽诺穿得更加严实了，内搭换了一种战术服装，几乎是一点多余的皮肤都不外露。不过他总是有意无意离席余烬更加近，他观察过席余烬的神情，判断自己靠得这么近没有引起反感，于是心安理得地待在席余烬身边。 　　席余烬当然感知到伽诺的变化。用他忘得有些模糊的地球常识来看，这种距离对于普通好友有些超过了。以致于他们总是发生一些微小但频繁的肢体接触。但这是星际时代，伽诺是外星人，所以一切都很正常。偶尔他会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依赖伽诺了，但也只是一两秒而已。 　　席余烬继续心情良好地拆快递包装，又搜罗出一大帮星际食材。想了想，他也很久没做地球样式的饭了。他最近吃的都是蠕动的星际食材。理论上，他吃下的食材都会瞬间燃烧分解掉，所以吃下的食材本质没什么差别，但他有些想念符合自己审美的菜式。于是跃跃欲试地开始做饭。 　　这时巨轮的工作人员又来敲门，它几乎每天来一次，比上班打卡还要准时。 　　“我们的‘黑市乐园’还有很多商品等待您的光临呢。”它热情地推销道，“除了您喜爱的初级黑市，我们中级黑市也有许多热情的卖家。” 　　席余烬知道中级黑市都是与其他种族文明核心有关的东西，可他又不需要吞并奴役其他文明，买了只能摆在仓库里，为什么要浪费船币。还不如等别的种族在初级黑市出售新样式的光剑呢。 　　他摆摆手，只让工作人员留意初级黑市的情况。 　　“您是正确的，我怎么忘记蓝星文明如此高级，怎么会看上其他文明的遗骸呢？”工作人员维持着热情四溢的笑容离开了。 　　黑市是领航巨轮公开的秘密。大家都会在私聊时讨论里面流出的八卦。 　　最近蓝星把初级黑市一扫而空却没有去其他级别的黑市，这个消息已经传开了。 　　一些外星生物认为是蓝星太强了，看不上其他文明核心资料。而一些外星文明则悄悄感叹蓝星本性和平，从不觊觎其他种族的文明。 　　在黑市里，席余烬唯一没去过的地方是赌场。那里和人类的赌场惊人的相似。赌徒们失去理智、倾家荡产，为了还债只好抵押上自己的种族文明的核心资料。而高级文明则在此趁机掠夺其他种族的信息，以待未来某一刻再次发生宇宙大战。 　　而蓝星用自己的行动证实了，哪怕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取资料，他们也可以说“不”。 　　外星生物为自己的观点争论不休，最终达成共识：蓝星因为强大而有和平待人的底气。 　　蓝星形象在众生物眼里再一次拔高，自然吸引了许多仰慕者。 　　而对船上乘客来说，他们最熟悉那几位蓝星官方小说家，对蓝星的敬仰之情也同样转移到小说家身上。如果在去娱乐船的路上碰到了有些陌生但又想交流的乘客，那么谈论最喜欢的蓝星官方小说家一定是最安全的问题。 　　“我当然是最喜欢荣格女士！谁没有玩过她统筹策划的《调查员档案》？谁没有看过她的演讲？但我更幸运些，我曾看过她的背影，并且已经搜集了许多荣格女士描述的哥特风格事物……要是能看到她的更多作品就好了。” 　　“是吗？我喜欢浮灵，虽然她从来不说话，但她或许是个恬静的人。喜欢诗歌的没有坏人……我一开始还讨厌过诗歌，现在只想每天睡前大声朗读蓝星之诗。真的太美了，与声音共振的感觉犹如在钢丝线上跳舞！” 　　如果是有门路的乘客，则会说自己喜欢那位研究华夏古典文学的穹天。虽然蓝星送过来的《红楼梦》第一回 他们还没读懂，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喜爱。穹天还如天降甘霖般附赠了一本专门解释第一回生词的说明书，让外星人心生感激。 　　很少乘客主动提及明幸，大概是因为喜欢明幸的外星生物，也和明幸一样不想社交吧。 　　还有一些外星生物自诩蓝星研究专家。它们从只言片语中摸索出这个办公室的规模，四个公务员和一个领导。四位公务员的研究方向很清晰了，那么这个领导是干什么的？ 　　临时聊天室，生物们仗着是匿名机制，大胆挑起话题。 　　“余烬是什么人？” 　　“他研究什么方向的？” 　　“你们相信我吧，余烬真的很厉害。要是船内能连外网，你们就会换一个态度” 　　“我们一直对蓝星心怀敬意，只是好奇而已” 　　“官网上说了余烬是外交代表，还是《读本》主编。我看了《读本》的两期，风格不算特别，没有其他蓝星官方小说家那么惊艳” 　　“我都说他是自愿封笔，只能写点那种文章聊以慰藉。那样一想我都有点心疼……小说家不能写自己喜欢的东西，那该有多痛苦。” 　　“你们没看评论区吗？” 　　“评论区太多留言了，看不过来，怎么之前星系的用户都在找‘荀命’这个人” 　　“还有一些找‘永夜’的” 　　“你提起我的伤心事了呜呜呜” 　　“嘻嘻嘻他俩是蓝星著名喜剧大师，一个专写恋爱小甜饼坑品超好，一个开创侦探文流派，里面的角色互动超级温馨，看到结局更是开怀大笑。推荐大家去看呀！” 　　“好！等下一站我就去看看，我对蓝星自由小说家也非常感兴趣！” 　　“是啊，荀命有五本小说，一定有合你们心意的” 　　来自旁石星系的乘客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阴险地拉人下坑，如此蹲在坑底的悲伤感大约能减少一些。这恰恰证实了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轻易相信网友安利。 　　大家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则新闻被搬过来，《读本》第三期已经上架了！据说蓝星人喜欢带着服务器旅游，在内网也能看到更新。 　　第三期是《红》学专刊。 　　席余烬以“余烬邀稿”为由，用“穹天”和“沧海”这两个笔名分别介绍了地球对《红楼梦》的研究情况。 　　从作者疑云开始讲起，再讲到背景是否含有影射，整理出多个角色之间的关系图，写了洋洋洒洒十几页。穹天与沧海之间没有交流。 　　“荣格”则用了一小页，介绍在写出《红楼梦》的这段时间，西方发生了什么，让外星生物对那段时期的历史有整体把握。 　　“明幸”则研究里面的物品美学，毕竟红楼梦里就连桌子上的画都有隐喻。“永夜”自然是解开字谜，同时介绍了一下汉字的演变，让外星生物直呼书法是一种时间美学。至于古诗，因为翻译太难了，就没有让“浮灵”出场。 　　留言区出现了其他小说家的身影。 　　-穹天：欢迎各位蓝星读者来信讨论 　　-荀命：羡慕一些不用填坑的人 　　-明幸：羡慕一些不用上班的人 　　-浮灵：羡慕可以工作的人…… 　　-永夜：或许下个案件可以字谜为线索 　　-荣格：期待永夜先生的新作 　　-沧海：这么快就要开新坑了吗！只有我写得这么慢？明明大家都是一起摸鱼的？ 　　这些介绍通篇是大白话，外星生物们看得津津有味，仿佛自己也亲眼看了一遍《红楼梦》。还因为勾起了对《红楼梦》的好奇，和那个买到浏览权的种族发起申请。 　　那个拍卖成功的种族一下子士气大振。它们原本都要被困难的第一回 给打败了，现在它们全部支棱起来，继续研究，并且以制作出它们语言的翻译本为目标。 　　“越研究越能体会到书中文化的魅力……” 　　“学习这个汉语也应该提上日程了。” 　　众生物念念不舍地把这个《红》学专题翻完了，然后发现还有一个余烬亲自写的板块。席余烬写完《红》学专题，感觉有些单调，于是自己添了一些文章。 　　第一篇文章，《清空购物车后，我陷入了空虚》，这是什么鬼？ 　　众生物皱眉翻看，里面讲述了一个关于金钱的心灵鸡汤，可由于主人公刚刚把购物车上的商品全买了，显得很没有说服力。 　　第二篇文章，《苦旅与美食》，是席余烬新写的美食散文。他在动手能力方面欠缺一点天赋。他在潮平号上尝试做饭，只做出比外星美食更黑暗的黑暗料理。为了找回面子，他决定在文字上把食物描述得色香味俱全。 　　众生物神色凝重。 　　粗略一看，似乎在写美食，什么传统酱料，什么酸甜苦辣，什么荤素搭配，食物的油脂与香气都要从文字里渗出来了。 　　可仔细扒拉开页缝，那字里行间都写着吃人！ 　　蓝星好可怕！ 第54章 知识急救 　　席余烬在写《苦旅与美食》时遇到一个难题，他想写的地球特有物种名词太多了，要如何才能精准地向外星人描述食材的模样呢？ 　　正常的美食文只需描述成品的美味，可席余烬还藏着一个梦想，让外星人复刻出地球美食给他吃。于是他还需要写出原食材的样子。 　　星际美食文不都是这个套路？主角穿越星际，发现星际成了美食荒漠，人们靠营养液度日。而美食断绝的原因是星际人遗失了食谱，不知道这路边的野草、观赏用途的盆景，甚至敌军都能做成美食……上等食材尽在我身边！ 　　可惜席余烬的厨艺有些糟糕，不能成为美食文主角，只能寄期望于外星友人，能找到地球食材的替代品。 　　他满怀期待地写下： 　　“鸭，型似飞鸭族，个体较小，羽色多样……食法颇多。而那些春孵夏长、游于山水之间的湖鸭，则是金陵烤鸭的最好原材料……皮薄而酥脆，肉质肥而不腻，红卤润且透亮。真正识货的老饕吃的就是这口老卤……” 　　“来到海边，最痛快的就是冲浪，痛快后最惬意的是运动后来一次海鲜烧烤。临海的海鲜才有那种独特的鲜味……鱿鱼，整体呈圆锥型，前端生有十条触足（补充说明：触足模样类似克图尔特的触手），头部适合掏出体内各器官横切成圈，做一道铁板鱿鱼圈。触足适合单独分离，再用竹签串成一串，烧烤时间不宜太久……” 　　想想都要流口水！ 　　席余烬快速将《苦旅与美食》完稿，还让伽诺帮忙校正。 　　伽诺读完后沉默许久，席余烬便问有哪里需要更正吗。 　　伽诺知道席余烬对这篇文稿有很大热情，而且这是少见的以余烬笔名发出的文章，于是越看越顺眼，没有润色就发出来了。 　　因此，这篇文章便被众多乘客看见了。 　　一个状似青椒的外星人敲敲自己空空的内腔，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 　　一群娇小的蒜瓣精已经能想到自己被狠狠拍扁的场面。 　　一位克图尔特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触手，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触觉了，它更加惊恐地用力揉揉，才发现自己拽着同族的触手。 　　同族以三分震惊九十九分害怕的眼神看着它。 　　克图尔特：“听、听我解释——” 　　蓝星竟有如此可怕的食谱！ 　　但余烬先生说部分食材已经遗失，希望各外星友人帮忙寻找。 　　难道……蓝星以前是以它们为食的吗？ 　　蓝星竟有如此黑暗的历史！ 　　不愧是从孤立行星走过来的超高等文明，它们已经彻底相信了！ 　　“孩子，你要记住，以后遇到蓝星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一位外星人如此语重心长地教导后辈。 　　“他们可是超乎想象的可怕……” 　　“我觉得之前对蓝星的歉意还不够，待会还要上门继续赔礼。”一些外星人感叹自己真是劫后余生。 　　“这刺激了我的想象力。”一位玩过《调查员档案》的玩家说，“我想投稿一个模组，一群生物正在安逸地生活，而小部分生物则信仰一位古神。那位不可直视的古神名字叫做—— 　　人类！” 　　这种言论一出，立刻许多玩家开始跟风。它们为了隐瞒自己种族的信息，干脆都把不可名状的外神都设置为人类。克系恐怖小说从此在宇宙变成了人系恐怖小说。 　　席余烬左等右等，没等到有相关美食的信息。《读本》下的留言区都异常和谐，临时聊天室则在聊他看不懂的话题，连路上不认识的生物都会热情地朝他打招呼。他只好默默叹气，果然地球美食很难靠外星人复刻。 　　他再度进入厨房，厨房内有许多高科技厨具，他却不太会用。他在内心吐槽智械族为什么不研发一个厨艺AI，智能家居在星际时代应该很常见才对吧？ 　　伽诺默默跟过来，在看着席余烬失败数次后动手做出了一桌美食。 　　席余烬再度被伽诺的万能惊到了。这回他不再是眼里冒星星，身后都开始砸起流星雨。 　　伽诺说：“用刀这种事……我比较有经验而已……” 　　会用刀的伽诺也很帅！ 　　席余烬甚至生出一点忧虑之心，比起伽诺，他只是个会写点小说的脆皮钻石精而已，以后要是没有伽诺可怎么办啊。 　　他维持着这点点忧虑和伽诺一起去娱乐船逛。 　　娱乐船最受欢迎的是仿恒星烘烤船。长时间的旅游下，缺少恒星照射十分令外星生物们沮丧。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沮丧症状甚至会深化成抑郁，引发更深层次的精神混乱。 　　席余烬心想在这里应该能研究一点精神力，于是好奇地参观。伽诺去寄存他的盔甲，走远了一点。 　　席余烬观察这里晒日光浴的生物们，隐隐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又在波动。因为没看路，一个软乎乎的毛茸茸直接撞上来。 　　席余烬认出它是云朵星系的长毛族，正想蹲下来说抱歉。 　　然而长毛族看着可爱，实际上是非常暴躁的生物，它吱吱几声，伸出两只大耳朵狠狠地清洁席余烬。席余烬懵了，过了一会儿觉得有点舒服，内心可惜道要是真的能带回去做抱枕就好了。 　　下一秒，长毛族被伽诺面色阴沉地拎起来。 　　“伽诺？没关系的。”席余烬开朗道，“它让我意识到我也没有那么脆皮，至少有点生存保障……” 　　钻石精对抗长毛族完全绰绰有余！ 　　伽诺看向席余烬，惊讶道：“余烬诺，你的矿石涂料被擦掉了……” 　　席余烬：？ 　　此刻，他们身处仿恒星烘烤船上。 　　船上到处都是因为恒星照射不足而沮丧的生物。 　　它们闷闷不乐，没有兴趣做其他事，就连维持生存保障的看小说都不想看，以至于精神混乱开始加重。 　　忽然，它们感觉到一股真实的闪光照在自己灵魂上，宛若梦中情人降临在自己面前。 　　席余烬感觉到所有生物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身后莫名发冷。 　　身前这位暴躁的长毛族也支愣起耳朵，毛团子仿佛慢镜头一样一点点膨胀，看起来更好摸了。 　　“吱吱！” 　　它喊道。 　　角落里便冲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毛茸茸！如同山洪般直接淹没了席余烬！ 　　席余烬：！ 　　伽诺捞起席余烬直接飞走。 　　“我错了……钻石精也打不过长毛族。这么可爱我也不舍得用光剑下手。”席余烬碎碎念道，“还是伽诺靠谱。” 　　伽诺没有回答，心里想的却是余烬诺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幸好他能打…… 　　望着他俩离去的背影，外星生物才如梦初醒：“那位是蓝星余烬？荣格女士说得太对了，他的模样令宇宙生物难忘终身！” 　　“我突然文思泉涌，想为他写一部梦幻的小说。”一个外星人当场动笔。 　　“这就是做主编和外交官的实力吗……”也有外星生物恍然大悟。 　　从此，蓝星余烬的颜值传说和蓝星人的恐怖食谱一样名声远扬。 　　…… 　　席余烬在领航巨轮中过得越发悠闲。 　　领航巨轮的跳跃之旅比他想象的漫长得多。宇宙无边无际，在路上花费的时间至少占据人生的二分之一。席余烬在这里认识了好几位有意思的伙伴。虽然克图尔特一开始有些莫名地怕他，但时间长后他们也聊得很开心了。席余烬甚至制作出一副扑克牌，和它们一起打牌。克图尔特开心的时候触手会舞出波浪型，让其他生物望而生畏。 　　席余烬还有足够的时间给自由小说家们填坑，官方小说家们则放出了许多蓝星考古成果。其他文明都贪婪地研究着。 　　当初拍下《红楼梦》浏览权的种族名为青族，它们奇特在于一个身体上有许多大脑，各自有不同的分工，整体形状有点像下面连在一起的竹子群。 　　一位青族的学习大脑说道：“我读懂了！” 　　它的情绪大脑说道：“我欣喜又激动。” 　　它的感知大脑说道：“我身处飞船内，感受着身体发生的陌生变化，我的身体好像不受引力控制了。” 　　它的精神大脑说道：“我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一切……我已经能感知时间的流逝了。预计可以撑过整个跳跃期。” 　　这些信息瞬间压缩发送给它的同族们。青族们惊讶无比，复杂的频段相互碰撞。 　　“真的存在小说可以缓解精神混乱这么长时间……” 　　“精神混乱的特征之一是无法理解时空变换。它只能缓解，无法彻底治愈，我们必须看很多小说。自己不够就去掠夺其他种族的文明……”青族说道，“我们猜测古文明的文学经受时间的考验，所以更能抵挡精神混乱，这个猜测难道是正确的？” 　　“我只是读懂了第五回 而已，而且感觉还有很多伏笔没有揭开。”最开始的青族说道，但话语逐渐维持不住冷静，“如果我能读完这本小说，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多变的信息群在空中炸开，青族分享它从《红楼梦》中得到的庞大信息。 　　青族们接收信号，抑制不住地抖动，它们一定可以读完整本，让整个文明更加强盛！ 　　其他外星种族更加蠢蠢欲动，只能更加努力地去研究蓝星公开的考古成果。它们不敢要求太多，一个文明的考古信息可是相当重要的，只有蓝星这种有底蕴的文明敢放出来。 　　而且除了《红楼梦》外，蓝星的其他远古小说也相当好看，它们还能奢求什么呢？ 　　“精神混乱……无法理解时空？” 　　席余烬听说了，有点疑惑，那会是怎么样的感觉呢？ 　　他在唯物读书会的图书馆内查找了许多资料，发现宇宙生物们，是在“沙丘宇宙”时期才意识到精神混乱的可怕。也就是说，“孤立行星”和“文明接触”的时期内，宇宙生物很可能还没开发出精神力的用途。 　　“孤立行星”时期，指文明诞生于某一颗行星逐渐发展壮大的时期。此时的文明望向天空，无论看向多远，都没有找到第二个智慧生物的存在。它们悲哀地认为，这颗行星是宇宙中孤独的存在。 　　“文明接触”时期，指文明开始探索太空，与第二文明进行接触的时期。此时的文明野蛮扩张，可也有道德的微光。但智慧种族们依旧未了解宇宙的全貌。 　　“沙丘宇宙”时期，生物们又发现了什么？ 　　正当席余烬泡在图书馆研读历史时，领航巨轮的工作人员又找上门来。这次它们严肃了许多。 　　“驾驶领航巨轮本该是我们的责任，可现在我们预估到出现危机的概率增大了……” 　　“我们请求蓝星文明在关键时刻可以对宇航员进行 　　——知识急救。” 　　…… 　　在高速移动中，领航巨轮已不是最初的球形，有点像个月饼。 　　席余烬和伽诺坐上一个巴士大小的船舱，缓慢地向行星本体移去。领航巨轮的行进速度本就非常高，他们向行星移去要克服相当大的阻力。大约半天后，他们才沿着螺旋前行的轨道来到这颗充当巨轮引擎的行星上。 　　工作人员为他们配备了抗压服。席余烬的身体虽然能抗住高压，但还是穿上了以便听清别人的说话。 　　他穿上厚重的宇航服，通过眼前小小的面罩看外面，视野两侧还有简易的操作系统。他对着镜面欣赏了一会儿，决定待会问问这个宇航服能不能买。 　　放眼望去，这颗行星没有大气层，只有高温的光柱。脚下踩的是一望无际的岩石荒漠，布满了奇异的大坑。坑内带有一圈圈绛红色的圆圈，像是孩子亲自在上面画出等高线。他们走得分外缓慢，时不时因为抓地不牢而飘起来。 　　席余烬朝整个行星最显眼的建筑望去，那是领航巨轮最重要的部分——从地幔开始延伸的巨大引擎。在乘客区看它时还没什么感觉，走在行星的土地上，才发觉那个庞然巨物如此令人心惊胆战。 　　它爆发出一种极高频率的轰响，大部分生物听不见，反而显得安静。整体像个神圣光柱，因为功率极高，几乎不外露一丝热度。但它其实是堪比地心高温的恐怖存在。 　　他们慢吞吞地走到工作人员的驾驶基地。基地在这颗星球上，就像落叶在城市里一样渺小。 　　“滋——” 　　基地大门旋开。 　　带路的宇航员轻轻一跳，游进基地内。席余烬也跟着一跳，任由自己远离行星表面，缓慢地进入基地。安静的环境下，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基地内部十分宽大，有许多穿着同样宇航服的宇航员如同鱼群般游来游去。席余烬分不清它们是什么种族，但它们此刻众志成城只为航行成功，早就比同族还要亲近。 　　“请到这里来。” 　　带路的宇航员通过对讲机说道。 　　席余烬则听到一阵遥远的吟唱声，四处张望却找不到是谁在唱歌。伽诺靠近他，他便说没事，跟着宇航员进入一个小房间。 　　“你好，我是这里的决策员之一，负责处理本次航行的突发意外。尽管偏航是命中注定，我们仍想顺利到达目的地。” 　　一个明显穿得更高级的宇航员说道。 　　“根据计算，我们本次出意外的概率是0.02%，因此我们遵从《航行安全规定》，向乘客内的高级文明请求援手。” 　　领航巨轮如此包容那些高级文明，甚至组织了黑市方便贩卖，都是为了能更安全地航行。 　　席余烬问：“可以详细说说吗？” 　　“宇航员是最容易精神混乱的存在。”决策员言简意赅地说，“因为我们在宇宙中定位、延固定路径航行，都是依靠精神力。” 　　席余烬似乎有些明白了。 　　无法返航的旅途……精神混乱……它们息息相关。 　　他们跟着决策员来到驾驶室旁边的观察室。 　　驾驶室内并没有星图、船舵或者其他通俗意义上的方向盘，而是像个古典乐队表演现场一样。一层层、一圈圈的宇航员拿着仪器，围绕着中心点。中间那位宇航员最下方拿着类似指挥棒的仪器，宛若疯狂的指挥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它们在施展自己的精神力，以自身为锚点，找到在无边宇宙中确切的方向。 　　席余烬耳边的音乐增大了。 　　“如您所见，本次一百三十四位宇航员正在全力行驶。根据计算，在进入虫洞期间有小概率产生精神混乱。我们找您来，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席余烬了解了“知识抢救”的要求，表示自己会尽全力保障航行安全的。 　　“我和本次航行的宇航员与乘客，都对慷慨的蓝星献上无尽的敬意！”决策员激动道，“十分感谢您的付出。” 　　席余烬看着驾驶室内的宇航员们，和决策员打了个招呼，来到基地最上层。 　　从这里看向外太空，那些乘客与货物就像行星的累赘，颜色淡到几乎看不到。 　　“伽诺，你有看过这种景象吗？”席余烬只能和他的同行友人分享他的心情，“我其实是第一次高速旅行。” 　　“我们虫族经常看见。厄斯王甲的一大用途就是抵抗高速时空产生的压力。”伽诺实话实说。忽然他理解了自己的行为叫做不解风情，于是他试图为眼前的风景赋予别的意义。 　　“但是和余烬诺……是第一次看。”伽诺踌躇地说道。 　　席余烬也不知为何有些开心，微微歪头。厚重的宇航服头盔使他们看起来正在脑袋碰脑袋，场面有些滑稽。 　　过了一会，领航巨轮的警报响起。 　　“准备进入虫洞！波长解析成功！该通道为已知虫族苏尔雅976号制造，稳定率78%，偏航率0.23%，处于安全范围！领航巨轮已经被虫洞的引力捕获，预备下沉！” 　　“尊敬的乘客，你们好，这里是领航巨轮的宇航员，现在巨轮即将下沉，请不要停留在舱外！再提示一遍，请不要停留在舱！” 　　乘客区内，来不及回自己船舱的生物们都就近进入船舱躲避。这时就算再尖酸刻薄的生物都会让外面的乘客进来。宇宙生物们在长久的旅行中，早就培养出完善的旅游道德体系。 　　“抵达虫洞苏尔雅边缘！锚点已计算成功，虫洞中心方位解析完毕！” 　　“检测到虫洞风暴！宇航员——扬帆——” 　　光电逐渐盛大，将行星巨轮照得如白昼一般，而席余烬忽然感知到时间变慢了，又或者是他思考的速度变快了。原本单向流逝的时间好像变成了漩涡，他身处漩涡中心，分不清时间的尽头。四周都在向他这边坍缩，所有的噪音归位一线，一切逐渐变得死寂，宛若宇宙刚刚诞生时。 　　直到一个低沉的轰响从宇航室里升起，仿佛往管道里灌入空气，整个行星巨轮都在地动山摇！无头绪的时间终于有了指向性，过往的时刻抛在身后，往前就是未来。 　　席余烬这才分辨出那轰响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声波，而是精神力的共鸣。宇航员们强悍的精神力绕成钻头引擎，将巨轮拖到虫洞的最中心。 　　如果将宇宙星图比做一张白纸，正常尺度下，两个星系应处在纸张的最远两端。而如果把纸张折叠起来，那么当两个纸面足够近的时候，纸面中心会产生一个强作用力将纸面联通，使得两点可以快捷互通。这是最原始的虫洞。 　　虫洞科技只有虫族完全掌握。对于领航巨轮而言，它们只能走最为安全、最快捷的那条路径——虫洞中心——才不至于被无序的时间湮灭。这里的速度远超想象，拥挤而随机，宇航员们正争分夺秒地创造出一个连续的航线，拖动巨轮稳固前行。 　　席余烬则出神地看着外面的宇宙。 　　在高速航行下，宇宙变得扭曲而斑斓，如一场地球的后现代化艺术展览。如此豪奢的展览给予他最原始的冲击力。席余烬整个人忍不住站起，像风中的纸片摇摇欲坠，战栗席卷全身。 　　“我怎么意识不到这点，原来我一直在……” 　　他露出身处梦中的恍惚神情，不可思议地喃喃道。 　　“……星际穿越。” 第55章 偏航 　　就在席余烬感慨之际，领航巨轮的情况越来越糟。 　　监测宇航员体表特征室内，无数的仪表变动着数据，如同夜空繁星闪烁。监测员冒出冷汗，立刻报备给决策员：“意外发生率提升了，我们已经前进过的路线不再连续，有明显的断裂征兆。偏航概率正在急速飙升……” 　　决策员说：“还有多久去到虫洞中心？至少把船拖到那里！还待在虫洞边缘可是会被直接分裂的！” 　　话音刚落，基地的电灯开始闪烁。正在拖动巨轮的宇航员忽然体力不支倒地。 　　监测员大喊：“左翼基地出现急性精神混乱！请求知识急救！” 　　决策员沉着道：“按照规定行事，已经请求其他文明的支援。” 　　基地内弥漫着焦灼的气息。席余烬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驾驶室。伽诺在门外守着。这里的精神共鸣震耳欲聋，而席余烬没有感到半点不适。他来到一位已经晕倒的宇航员面前，正准备实施精神力链接。 　　忽然，周围的宇航员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成一片。 　　在基地的工作人员频道内，监测员几乎要疯掉了。它颤抖着声音说道：“出现最糟糕的情况了，大面积的急性精神混乱，巨轮的动力不足，我们都会迷失在虫洞里的。” 　　决策员：“把所有轮值的外交官都叫上！有多少位宇航员混乱了？” 　　监测员：“右翼12位，左翼……67位。” 　　决策员张口欲言，却苦涩得发不出声音。 　　行星基地上，数位来自不同文明的轮值外交官履行它们的义务。它们离右翼最近，所以优先去了右翼实施知识急救。 　　“我从未遭遇过如此可怕的偏航事故。”一位外交人员不安道，“这么多混乱的宇航员，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 　　“这里就有12位。左翼有谁在？那边可更糟糕！”来自青族的外交人员更是发出着急的压缩信号。 　　另一位穿着巨型宇航服的外交生物说道：“据说是蓝星的余烬……” 　　左翼基地的驾驶舱内。 　　席余烬看着倒成一片的宇航员，因为拿不定主意这现象是不是正常的，所以干脆装作很淡定的样子。他也知道时间紧迫，直接启动了四颗小行星。 　　急性精神混乱，指生物的精神混乱瞬间加重，以致于忘记一些抽象概念。例如无穷大、勇敢之心、两者相比其一更加重要。由于生物的知识体系与抽象概念息息相关，缺少一块砖，整座金字塔都会坍塌，可能直接使生物变成傻子。 　　而让生物及时学会这些抽象概念的行为，叫做“知识急救”。简单来说，就是用精神力直接给对方的灵魂讲故事。 　　知识急救中，有一类故事最为高效，那就是儿童寓言。生物们小时候都在这些简单的故事初步摸索到世界的真相，例如撒谎的生物会长出多个鼻子、吃苦耐劳的生物会有好结果。 　　席余烬的精神力在此刻非常乖顺，顺利与晕倒的宇航员链接。他好像看到了对方学习过的知识库，密密麻麻都是看不懂的文字，而知识库的某个角落一片空白，那就是需要他急救的地方。 　　得益于席余烬非常爱精分马甲，他临场编故事的能力远超常人。且他也惯用了小行星码字机，所以链接精神力的效率非常高。 　　他同时对链接到的宇航员们讲述众多概念的寓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舱室里回荡，似乎有许多个自己在附和。 　　“一位小朋友决定将蛋糕分享给好朋友们。小朋友将蓝莓蛋糕分成两半，忽然想到吃蛋糕时认识到新朋友，新朋友没得吃怎么办？于是小朋友将剩下的蛋糕再切了一半，这下每位朋友都有四分之一的蛋糕。小朋友不知道会认识到多少新朋友，于是将四分之一的蛋糕再切一半，每人可以获得八分之一的蛋糕。如此切了三次后，每人只有1/64的蛋糕，只剩下指甲盖大小了。难道就无法再切割了吗？可万一还有新的朋友呢？ 　　于是小朋友拿了更小更锋利的刀，成功将剩下的蛋糕继续分成两半……如此一半又一半，无论怎么分，剩下的蛋糕哪怕小到只有指甲月牙了，都能继续分两半，无法分尽的蛋糕屑，就叫做无穷小。 　　而无穷小的对立面，就是无穷大。” 　　尽管在席余烬看来，他花了一点时间来讲故事，但在外界看来，席余烬只是在宇航员面前停顿一会儿，就走到下一位面前。他身边的四个小行星同样持续输送童话，苏醒的征兆以席余烬为圆心慢慢扩散开来。 　　仅是几秒后，宇航员恢复神智，神色还有些迷茫。它像是刚刚睡醒，而梦里，听到了柔和又梦幻的故事。在场唯一行走的人类十分从容，让生物忍不住安心。它看见来自蓝星的人类沿着阶梯一步步走向最中心的驾驶台，令灵魂舒缓的精神力扫过不幸的宇航员，一点点捞起沉沦的生物们。 　　当余烬走到最中心，上方的温和的白光打下来，如恒星照耀，万物复苏。 　　席余烬在最中间的宇航员停了久一点，因为这个故事比较棘手。 　　几分钟后，他回望苏醒的宇航员们，深感自己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而宇航员们不断站起，动作仍有些踉跄，它们都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然没有生物发出声音。被这种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虽然知道面罩挡着看不见，席余烬还是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又过了一会儿，驾驶室的大门打开。几位穿着宇航服的外交官冲进来：“我们前来进行支援——” 　　剩下的话语被掐灭在喉咙中。 　　来自其他文明的外交官看着满室行动自如的宇航员，第一时间怀疑自己走错路了。可这里确实是左翼没错。它们的目光渐渐扫过全场，放在最中心的席余烬身上，某种真相在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 　　“难道……” 　　“这不可能！” 　　“可是再不可能，现在我们都亲眼所见，它确实发生了，如同1+1确实等于2一样——” 　　众前来支援的生物们语言混乱地交流着。席余烬听不太懂，但生物们则很清楚它们震惊的点，交流通畅。后方决策员急忙忙赶来，先是疑惑怎么支援者都不动，然后再看到已经整备好了的驾驶室，一时惊得忘记了语言。 　　联络器里，监测员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确认无误！左翼驾驶舱67位宇航员解除了危险状态！都是蓝星余烬一个人做到的！” 　　驾驶室内众生物才像点了播放键一样哗然。席余烬还处于懵圈的状态，周围生物的激动喊声就像浪花一样将他高高捧起。 　　“太强悍了！这就是蓝星的实力吗？” 　　“我在昏迷时确实听见了很温柔的声音，原来那是余烬先生……” 　　“蓝星！蓝星！” 　　全场都在为席余烬的创举而欢呼。 　　席余烬紧急思索，他判断他讲故事的能力或许不算特别出众，就算他确实非常会写心灵鸡汤，小故事也不可能讲得一波三折。那么会影响到速度的，就是精神力……回忆刚才的急救过程，他一点点明悟，精神力可以直接对话灵魂，那当然也能直接摧毁灵魂。原来精神力是这样使用的，所以能力卓绝的小说家才被称为行走的武器…… 　　那以后应该有保命的本钱了？ 　　席余烬乐观地想。 　　现在他还要应付其他生物的热情询问。那些生物在他身边围得水泄不通，喊声此起彼伏。席余烬心想要不是有个宇航服，他估计又被这些外星人淹没。 　　“余烬先生！您讲述故事的语气好温柔，我好像回到了初生的水里，在波浪里轻轻摇晃……”一位宇航员深情表白，“请问您的故事有名字吗？” 　　席余烬依旧礼貌一笑，说道；“没有名字，但可以看作一个合集，叫做……《宇宙的一千零一夜》？” 　　周围的宇航员都希望他把今天的故事整理成册。 　　而最中心，也是昏迷最严重的宇航员扑过来，被其他宇航员挡住了，它激动地问：“我从未听过如此符合我口味的故事！全世界都是黑暗的！全世界都对不起我！而我却要拯救全世界！就是这种感觉！您是怎么做到！” 　　席余烬认出这位宇航员，感到一阵头疼。因为中心的宇航员缺少的概念叫做，中二。在地球，是一种常见于中学二年级学生的以自我为主角的思维。 　　席余烬只能给它编了一个套路的魔法少女变身对抗邪恶的中二小说，没想到它醒来后还记得。 　　“没有想到您这么严肃的人也会编出这样的故事！我真期待您的下一部著作！”宇航员大夸特夸。可这却引起了席余烬的警惕。这个故事是不是太突破余烬的风格呢？他不希望余烬的变化太大，如果总是搞反差，外界对余烬的印象就会稀薄。 　　如果要把这个故事归为别人，那谁比较适合呢？ 　　席余烬想了一圈，荀命中二的味不对，其他人好像不是写这种风格的小说家，他决定现场新编。 　　“那是我们蓝星的自由小说家平时编过的故事。”席余烬快速想出新马甲的名字，“那个人叫做……飞鸟！” 　　这些宇航员在基地内游走的样子，像是鱼群，也像是飞鸟。 　　“噢，原来是飞鸟这位小说家……”宇航员的语气流露出憧憬，仿佛它很了解飞鸟，“我会用尽全力支持蓝星小说家的！” 　　它一个不留神，席余烬就继续被其他生物的激动淹没了。席余烬感觉有人拉住自己，乖乖跟那个方向走了，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伽诺总会轻易地带他离开。 　　“好了！别打扰余烬先生了。我们要继续干活！” 　　决策员喊道。 　　众宇航员才想起自己的职务，回到驾驶台上，继续拖动巨轮。席余烬终于顺利走到空地上，围观生物们如何齐心协力地度过难关。下面的事已经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监测员继续播报数据： 　　“偏航概率45%！” 　　“偏航概率56%！” 　　“偏航概率77%！” 　　“到达虫洞中心！偏航概率99%！开始锁定模式！全员固定！” 　　所有生物的情绪都被这一声声播报调动。它们被安全带牢牢桎梏住。事实上若意外真的降临，安全带并不能阻挡什么，它们只是在尽可能做好一切准备。乘客区的所有生物都牢牢抓着把手，有的遗憾自己这次的货物要全部打水漂了，有的想起自己的朋友还在上个星系，有的甚至开始写没有生物会看见的遗书。 　　“确认偏航……” 　　大概是最不想的意外终于发生，监测员说出这句话时反而一身轻松，“我们已经尽自己最大可能达到虫洞中心，接下来，就看时间会把我们带到哪里了。” 　　决策员干涩道：“谢谢为之努力的各位，开启刹车程序吧……” 　　空气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宇航员们已经不需要使用精神力了，它们三三两两地坐下来，等待概率的最后判决。外交官们沉思不语，席余烬看着一切，想起在虚拟图书馆里读到的知识。 　　在宇宙的基础认知里，时间具有单向性。所以便将时间比作一去不复返的风，生物所处的空间则是一片不断扩张的沙漠。然而这沙漠并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个个小小的沙砾组合成的庞然大物。在沙砾与沙砾之间，它们的接触面则因为强作用力产生原始虫洞。当沙砾开始移动时，原本的虫洞自然断开，等待沙砾和另一个沙砾接触，才会产生新的虫洞。 　　那么沙砾是如何移动的呢？和现实的沙丘一样，一些沙砾几乎静止不动，一些沙砾移动地极快。 　　在现实里，当风拂过沙漠，形成了一座座新月沙丘。如果以物理常识初步判断，沙丘应该沿着迎风方向移动，因为风速越大压强越小。可现实并非如此，沙丘是顺风向而动的。沙丘迎风坡脚底的小小的沙砾被风吹起，一步步来到沙丘顶端，再沿着背风坡顺势滚下。正如沙丘顺风而动，空间沿着时间箭头的方向而变化，所以才有火焰释放热量后熄灭、生物越长越大、越长越老。而一层层沙砾被风掀起，原本最里层的沙砾成了新沙丘的最外层，这座宇宙沙漠上的众多沙丘就这样不断变化着。 　　现在领航巨轮就在最表层被风掀走的小沙砾上。他们已经越过了沙丘的顶端，正在快速向下滚去。某个稳固星系上的生物朝外太空看了一眼，而这一眨眼的瞬间，领航巨轮已经跨越数万个星系。 　　所有生物感受到极其恐怖的真空感，走马观花般回忆了生前所有事情。 　　太空逐渐由斑斓恢复成平静的漆黑。席余烬眨了三下眼，整艘领航巨轮才在轰轰的爆炸声勉强刹车，耳边耳鸣不止。 　　过了许久，船上的所有乘客才清醒过来。 　　席余烬四处观察，整艘领航巨轮已经破败不堪。原本它像被咬了一口的月饼，现在则只剩下一半质量。失去的质量都成了刹车的燃料。而当行星内核完全冷却之时，这艘巨轮也迎来了它的终结。 　　驾驶基地传出沙沙的电流声。 　　然后一个声音传至每件宇航服的联络器上，决策员们激动地喊： 　　“我们！成功远航了！！” 　　整个基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无论什么生物、无论什么文明，此刻都激动地抱在一块。青族的几个脑袋如同蛇般扭曲在一起，被旁边的巨型生物狠狠亲了一口。穿着宇航服的工作人员如同鱼群般绕空旋转，手脚不分地跳起真太空舞步。在遥远的乘客区，无数身处同一艘飞船的生物们喜极而泣，打破了所有芥蒂抱头痛哭。 　　在震天响的庆祝中，席余烬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他知道自己刚刚穿越了数十万个星系，已经把最开始的旁石星系远远甩在身后。 　　……原来这就是永不返航，他永远不可能回去了。 　　他有些恍惚，看见身边的伽诺。他们穿着宇航服，只能从小小的面罩里看到双方的眼。对视的那瞬间，席余烬心头一暖，伸手牵住了伽诺的手，在满座欢乐中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好了大家，庆祝到此结束。”决策员的声音仍然掩不住高兴，它故作淡定道，“这还只是小场面呢。我们这艘领航巨轮，已经遇见过数次偏航事故，身为它的宇航员可要维持好它的格调啊！” 　　宇航员们发出众多嘘声。 　　“观测员，我们到哪了？”决策员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聊技术上的事，“我们到了新地方，又要重新设计航线了，希望在新的航线的上座率能高点，我们是不是要装饰一下行星呢……” 　　技术人员快速地确认了它们此刻所处的坐标。这个过程相当迅速，因为基地已经接受到离它们最近的文明的信号。 　　领航巨轮发出信号，表明自己因偏航而来，请求在该文明领地停泊。这个文明同意了，发来它们最新更新的具体星图，使得领航巨轮更加快捷地找到目的地。 　　“不愧是它们，我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星图……该死，这里停泊的领航巨轮也太多了，果然科技等级越高生意越不好做啊……” 　　决策员忘记关麦，碎碎念传到席余烬耳边。 　　一张挤满小点的巨大星图展示在基地上空。不同颜色的小点代表不同重要建筑，领航巨轮这种行星级巨轮是绿色小点，在星图的边缘汇成长河。而星图中间的各色小点就像机器里的爆米花一样挤成一团，可见这个文明的繁华。 　　“向乘客们宣布吧，它们也等急了。” 　　随着决策员发布指令，联通全巨轮的交流频道打开，不同语言的播报声宣告它们已经抵达下一站。 　　“乘客们——” 　　一位宇航员在星图下张开双臂，声音昂扬道。 　　“——欢迎来到智械族的自囚之地！” 　　“深空监狱！” 　　作者有话说： 　　>>载入蓝星文坛现有资料>> 　　官方小说家：荣格、穹天、浮灵、明幸 　　自由小说家：荀命、永夜、沧海、飞鸟 　　>>> 第56章 联网（一更） 　　席余烬第一时间看向伽诺，担心虫族和智械族存在冲突，如有风险，他们可要找别的方法跑路了。 　　“无碍。”伽诺低声道，“虽然虫族演练时仍有智械族模式，但是……战争已经过去了。虫族与智械族签署了和平条约，双方官方处于友好外交状态。” 　　所以虫族与智械族的关系等同于蓝星与克图尔特？ 　　席余烬心道不能这么联想，应该类似于地球两个大国表面和气互不侵犯。大国之间牵涉众多博弈，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伽诺没有出格举动，自然不会理会伽诺一位个体的行动。 　　但席余烬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回潮平号从长计议。他们慢吞吞地走出基地。忽然，席余烬听到一位工作人员说： 　　“是时候把那个商品处理掉了，这里有太多高级文明，那个商品根本卖不出，留着只会占用空间……” 　　席余烬停下脚步，想起那个被摆在拍卖厅的巨大水箱。 　　他感觉领航巨轮真是个矛盾的存在，它包容不道德的买卖，却又在航行时彰显无与伦比的勇气，也许这个宇宙没有单纯的错与对。生物只是按照各自的立场行事。 　　可席余烬还是于心不忍，对工作人员说：“请问……你说的那个商品，我可以买下来吗？” 　　被拦住的工作人员一愣，继而惊喜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席余烬在拍卖会上获得了9800船币，买空初级黑市花了六千多船币。虽然买来的东西大多没有必要的用处，还占据了潮平号不少空间，可是席余烬非常开心。 　　剩下的三千多船币则一次性花光，买了这个未命名种族。黑市的工作人员还看在蓝星的面子上，免费赠送了恒温箱和生命维持循环仪。8000立方米的水箱被放在潮平号的右翼仓库，和虚拟图书馆放在一起。 　　“这是它们语言的词典……”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本语言书，这个种族大约有五千个词汇，和部分人类的词汇量差不多。它们已经能理解比较复杂的逻辑。“这是它们的习性汇总。祝您旅途愉快！”工作人员把赠品搬进来后离开了。 　　席余烬翻看语言书，简单了解了这个种族的语言。在介绍书里，它们把自己称作锈族。尽管拍卖后高级文明拥有改造文明的权力，但席余烬还是沿用了这个称呼。 　　“伽诺，我怎么看不到它们？”席余烬贴在箱壁上好奇询问，“蛋也不见了。” 　　伽诺快速浏览介绍书，破译了语言内部的底层逻辑，说道：“它们应该处于热眠状态，等到水温完全冷却后，它们就会出来了。” 　　“嘤！” 　　一个拳头大的煤球精忽然贴在席余烬面前的箱壁上，吓了他一跳。看这个锈族的体型大小，应该是它们新出生的幼崽。 　　席余烬打开了水箱上面的通道。小锈族就借用尖刺滚上去，在水箱边缘晃悠几圈，然后掉在席余烬的掌心。 　　锈族有两种形态，此刻它的尖刺是硬的，若在普通生物手里肯定扎得满手窟窿。但席余烬全然不怕，还小心翼翼地让它坐得舒服点。 　　“你好，我是蓝星的余烬。”席余烬已经想好了措辞，他说得很慢，努力使小锈族听懂。“因为种种原因，你们以前的家园被毁了。你们现在暂居在我的飞船上。” 　　小锈族在席余烬的掌心慢慢软化，根根紧绷的尖刺成了软软的细毛。它嘤嘤叫了几声。席余烬翻译出那是伤心的意思。 　　“等你们找到新家园前，先在这里成为蓝星的公民吧。”席余烬道。 　　小锈族舒展了一下绒毛，表示知道了。在它的世界里，就是一场可怕的岩浆吞没了整个种族，忽然它们被天降之巨神救起，经历了一些神话般的发展，最终来到席余烬面前。它其实能听懂很多意思，也能分辨席余烬的善意，于是没有过多应激行为。 　　席余烬趁机揉揉它软软的绒毛。忽然，小锈族蹦开去，跳回水箱，再上来时，已经戴起一个圣诞帽似的的装饰，这是它们种族的礼仪。 　　席余烬又和它对话几遍，确认了这个种族的智力情况，便把翻译书递给它们。他可没想过把它们当宠物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它们可以先学会别的语言，然后查看这座虚拟图书馆的资料。如果能学习蓝星文化就更好了，这样蓝星文明将以另一个载体存在。 　　小锈族表示自己会努力读书的，等父母和隔壁家的崽都醒来，它会比它们早学习许多知识。 　　席余烬总算放心了。 　　他给锈族开通了好几箱飞船权限，让它们可以自由行走，然后和伽诺回到工作间。他们离停泊进智械族的领地还有一段时间，赶紧谋划一番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现在能连星网了。”席余烬给旁石星系的几位负责人都发出了约定好的稿件。 　　宇宙的尺度太大，相隔甚远的星系并不能做到即时通讯，且存在丢失信息的情况。席余烬需要多发几遍。他登上飞鸭小说网看情况，链接了好几个网络密钥才成功，页面还卡出色差。 　　别的星系网不能看飞鸭小说网的小说内容，席余烬内心吐槽怎么连作者本人都看不了自己的小说，只能去翻看评论区。 　　按照时间顺序，荀命下方的留言先是义愤填膺。 　　-我就知道你不止是个陨石精，你还是个黑洞写手！这次大跳跃又想跳去哪！ 　　-啊啊啊啊你为什么要给永夜梳理那样的感情线！ 　　-拜托，荀命讲感情线怎么了，明明很有水准，永夜可以不听嘛 　　然后变得佛系悲伤，时间是最好的滤镜。 　　-我已经等荀命填坑等了一百年，现在我决定把这份等待传给我的后辈，希望它看到更新后能烧给我…… 　　-没有荀命的网络变得好无聊，我要蓝星文坛再度掀起风云！ 　　-已经把之前的章节盘包浆了 　　等了三个小时后，这个页面卡得更加离谱，大量留言开始涌入。 　　-我连到蓝星官网了！好卡，被卡出去了 　　-看我刷出了什么！荀命五大坑的全部更新！直接完结了！啊啊啊啊我是在做梦吗！ 　　-恭迎荀命出关！耶！ 　　飞鸭小说网上，《童话生死恋》的结尾终于填上了。晓明和利华错过6次，误会8次，双方家人出来搅局3次，双方前任诈尸4次，最终成功走向婚姻的殿堂。婚礼上，晓明拿着捧花，不小心砸在利华的脸上，两人当场拌嘴，吵吵闹闹地结婚了。 　　无数读者内心放下大石，对原作者荀命也生出一层朦胧文艺的滤镜。 　　《混沌疾风》的主角打败了一切拦在他眼前的敌人，成功打消了战争，他和他的挚友们从此在一座小城市隐居。《星舰经营APP》的主角过上了富豪人生，开着豪华的星舰开始旅游。《谎言之家》的主角创造了不败的神话，在迎来和平后也进入隐居状态。 　　出乎读者预料的是，荀命把《百万神明赌约》的后续也填上了。他没有沿用《飞跃金字塔》的设定，一如既往爽到头皮发麻。但作者的三观是可以在文中体现的。就算再怎么爽的剧情，荀命笔下那些看不起低阶级的角色都得到惩罚，而那些有勇气反抗的角色则运用暗示写出他们未来的命运。在写那些因为金钱而向男主低头的角色时，则运用了夸张而幽默的手法，令人会心一笑，也不会觉得三观扭曲。 　　最后，《百万神明赌约》的主角帮助神明敏获胜，然后用全部的金钱造出一个武器，强行关停了硬件设备。没有电，神明就消失了，金字塔迎来黑暗。后续会如何并没有详细写，直接跳到了十年后，一个孩子在学习历史，书上写到一位富豪为了帮助革命散尽家财，现在那位富豪不知道在哪隐居呢。 　　由于荀命的书大多以主角隐居结尾，于是读者们又兴起一个梗：隐居者才是最强的。 　　这促使了网文诞生了一个新流派，隐居流，平平无奇的隐居者竟是昔日的大神，恐怖如斯。 　　而论坛中则有不同的声音。 　　“荀命太强了，我要是他，我都不敢在余烬写过《飞跃金字塔》后再续写……这是何等的自信心与底气。” 　　“余烬的《飞跃金字塔》很好，可荀命知道自己的方向就是网文领域，所以在上面深耕，并不会因为别人写出佳作就自卑。他身上真的有自卑这两个字吗？而且他也改了细节，在已经创造出诸多流派后仍然学习精进。用行动表明‘我的文风就是写得又轻松又爽’，好可怕的人类。” 　　“《读本》第三期出了！我直奔评论区，好多不同的语言哦，荀命有和永夜再聊天吗？” 　　“没有了……是不是闹掰了……” 　　宇宙读者总喜欢吃小说家之间的八卦，揪着一点小互动就猜东猜西。席余烬看那些分析看得津津有味，决定以后不会编马甲了就抄上面的写法。 　　唯物文库内，《钟先生探案集》的留言则是汪洋大海，读者哭晕一片。 　　“永夜已成了我一生不可承受之痛，为啥啊，为啥钟先生是那个结局？我难受到现在……” 　　“希望钟先生出续集。” 　　“出个新侦探也好。其他小说家也开始写侦探了，但质量不太敢恭维，而且都是来自永夜的套路。有对比才知道永夜写得多厉害。永夜！你什么时候出新文！” 　　席余烬看着有些心虚，赶紧下滑。 　　这时闪光帝国的信件如雪花般挤满邮箱，都是在抗议蓝星拐走闪光帝国幼崽的。 　　席余烬连忙回信，说他们蓝星人就长这样，不要误会，不信的话看看蓝星官网的文化，很明显不是闪光帝国的风格。 　　闪光帝国再发质问：“那你为什么跑呢？” 　　席余烬回想当初被四五个巨型矿石人围住的场景，不跑才怪吧！ 　　在经历外交拉锯战后，闪光帝国同意和蓝星建立外交关系。席余烬趁机安利，要不要也来玩玩他们的《调查员档案》，有离线版本，玩得不卡！ 　　闪光帝国半信半疑地收下安利。 　　沧海的《古墓密码》也全部发出去了，结局是傅家双子几经生死，获得大富大贵，在某个地方隐居过自己的小日子。和挚友隐居，是蓝星的浪漫。闪光帝国收到稿件，还夸了一句写得真快啊。 　　邮箱里还有其他陌生邮件，是来自旁石星系的新势力，工人公会，希望能购买蓝星小说家的新作授权。席余烬翻看了条款，认为对方挺有诚意的，于是同意了。 　　旁石星系的读者还注意到蓝星官网更新了许多东西，例如新增的官方小说家名单，例如新公布的蓝星考古成果。它们的嘴巴都张大了，原来那个途径旁石星系的蓝星，是这么高级的文明！ 　　旁石星系掀起新的文化风潮。 　　而领航巨轮的部分乘客也摸到了旁石星系的小说网站，浏览到其他读者对小说的一致好评，立刻因为读不到而浑身难受。 　　“哪个网站来购买他们在智械族领地的授权啊！” 　　“真的好好奇他们写的什么，蓝星放出来的考古成果我都读不懂。我对这个荀命永夜更加好奇。” 　　乘客们暗暗留意这几个名字。 　　随着领航巨轮不断向智械族领地前进，席余烬已经能连上它们的网站了。智械族的网站内容更加丰富，使用更加方便。它们有一个强大的搜索引擎，几乎可以搜到与这个黑箱相连的所有种族官网。而且网速很快。 　　蓝星黑箱后台显示，各网站直接阅读量陡增，比在旁石星系的平均值还高。在完全没有宣传的情况下，这些阅读量只能是生物们误打误撞搜索进来的。可见这里的生物流量有多么大。 　　几封购买授权的信函发到邮箱处。席余烬看了看，发现这是一种群发邮件。出于谨慎，他没有答应这些陌生网站。那些小说网站也没有二次邀请。 　　领航巨轮已经进入智械族的领地。 　　席余烬向窗外看去，第一感觉就是拥挤。 　　这在空荡的宇宙几乎不可思议，在遥远的距离下，再庞大的行星都像个黯淡小点。可事实确实如此，太空中凌驾着巨大的轨道，链接各种机械天体，给人应接不暇的缭乱感。远处则像银河那样璀璨，那是密集建筑凑在一起反射的光。 　　“为了维护领地安全，进入智械族的领地需要验证个人信息，请所有乘客在船中等待……” 　　领航巨轮发出新广播。 　　“看来这里治安还挺好的，旁石星系就没这么多规矩。”席余烬嘀咕道。 　　很快，一架小小的火箭型飞船来到潮平号面前。里面坐着领航巨轮的工作人员和一个机器人。机器人的集成电路与钢板都裸露在外。席余烬分不清它到底是不是智械族。 　　“现在检测您飞船上的生物数量。”机器人用死板的声音说道，一丝红光快速扫描潮平号。 　　席余烬心脏几乎跳出胸口，坏了，他的马甲们可不是生物，难道要在这个工作人员面前露出马脚？ 　　“一共44位生物，请收好您的通行编码。”机械声音平静说道。 　　席余烬这才想起自己船上还有锈族，看来是把热眠的锈族也当做生物了。可在领航巨轮的工作人员看来，锈族是商品，没有自由权，此刻没有察觉出任何破绽。 　　这个小小的意外在席余烬一人的惊心动魄中度过了。 　　“请等候，你们这里有虫族？”机器人似乎识别出异样。 　　“虫、虫族！？”工作人员吓得结巴起来。 　　席余烬再度感到紧张。他身边的伽诺已准备装载盔甲。 　　“请无需紧张。”那个机器人对他们说，声音罕见的有些波动，“战争，已经过去许久了……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星球。” 　　席余烬悄悄松了口气。机器人带着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走去下一个飞船。 　　“原来智械族是那个样子……”席余烬对伽诺说，“完全是我梦想中机器人的样子。” 　　“那不是智械族。”伽诺则用他的盔甲知识库解释道，“智械族本体在深空监狱，它们的算力会支撑起不同终端，帮助它们和外界交流。刚刚那个机器人，应该是其中一个极其微小的终端。” 　　席余烬：“那为什么智械族要把自己关起来？” 　　他知道自己又显露出没有常识的一面，可是在伽诺面前，所以没有关系。要不是搜不到这些常识答案，他也不会问嘛。 　　伽诺：“我只能搜到官方答案……” 　　虫族与智械族开启超时空战争，战火牵扯到上亿个星系，无数襁褓中的文明瞬间灰飞烟灭。在仅有的官方记载中，智械族与虫族意识到自己的罪行罄竹难书。双方签署和平条约，智械母盒自囚于深空监狱，虫族女王沉眠于黑洞边缘。 　　此后，智械族和虫族，成了整个宇宙唯二不会远航的种族。 　　伽诺解释完官方说明后，知道自己是个异类，可他不知如何说明。某种东西限制了他，他脑袋一片空白。 　　席余烬则看得很开：“看来我们都是一个人出来旅游，能遇见真是太好了。”他本性严谨，可遇到伽诺的事，总忍不住关注更好的一面。 　　每当这个时候，伽诺就有种想更贴近席余烬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关于虫族，因为虫族女王是传统星际小说一个很经典的存在，例如《安德的游戏》，所以沿用了这种称呼。不是女性！没有人形！是它！ 第57章 图灵测试（二更） 　　随着领航巨轮的前进，更清晰的图景展现在席余烬和伽诺面前。他们一起围观这即将抵达的终点。 　　深空监狱原本仅指代智械族自愿被关押的地方，后来由于众多生物在这里交流，深空监狱的广义范围便一点点扩大。如今这里的生物称智械终端所在的地区叫做“外域”，智械本体所在的地区叫做“密牢”。而“外域”就是席余烬他们看的繁华星空。 　　在太空漂浮的机械天体有诸多功能，其中一个就是通过闪烁不停的灯给飞船们划分船道，避免大船撞小船，生物泪两行。 　　领航巨轮按照指引停在一个较为空旷的领域。周围肉眼可见有着许多类似的行星巨轮，但有的像瓶盖，有的还是完好无损的浑圆型。 　　“本次航行已到站，现在即将解开引力链接，请乘客们注意不要站在引力通道上……” 　　随着一声声飞船互撞的嘎吱声，领航巨轮完成它的使命。他们这一路相伴的乘客就要分别了。克图尔特专门来和席余烬打招呼，说以后还能一起打牌就好了，席余烬说他们会考虑出个打牌网站。 　　青族也来了，它们是来委婉地提醒席余烬不要忘记分享后续了，席余烬表面笑笑，说蓝星这么大的文明，当然会给后续啦，然后给了《红楼梦》第四十回 。青族满意地走了。 　　还有休息的宇航员也前来和席余烬道别，那位钟爱魔法少女的宇航员还扭捏道能不能见飞鸟一面。席余烬只好说飞鸟还是个孩子，目前正在午睡。 　　送走了路上结识的友人，潮平号将开始探索智械族的领域了。 　　潮平号经过机械天体，发现上面还有不同的指引，想去不同的星球可以不同的轨道绕机械天体飞行，机械天体会助力加速，避免堵塞。 　　“这里还会堵车啊……”席余烬深感这里的科技发达，想象不出太空堵车的场景。 　　他现在还知道了，横亘在太空的巨大轨道，是这里独有的太空高铁。因为飞船太多，有时候不好找停船位，用太空高铁就没这个烦恼，可以直接快速抵达目的地。 　　“好想坐一次……”席余烬盯着那个太空高铁。 　　潮平号找了一个冷清的行星停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那么多飞行器，但席余烬还是想下去走走，伽诺自然跟着去。可小锈族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它们叫锈族，一个原因是它们会从毛发里震荡出小小的锈迹，令柔软的生物体很难消掉。小锈族直接擦过了伽诺的手臂和衣服，留下大片乌黑的斑点群，蹦蹦跳跳地趴在窗户上，对意外丝毫没有察觉。 　　“请让我随行……”伽诺不好说小锈族什么，看着手臂上的污渍，有些为难道。保持整洁是骑士的礼仪。 　　“我只是去星球买点东西吃而已，很快回来。”席余烬善解人意地说道，“智械族治安不错，我不会有事的。” 　　伽诺想到清洁的时间比较久，只能没有感情地看了还在独自开朗的锈族一眼，对席余烬：“如有意外，请直接呼唤我，如果超出预计时间，我也会亲自下去。” 　　席余烬乘坐飞行器来到这座繁华的机械城市。这里的建筑风格呈现一种简洁而大胆的几何美，同心圆、倒三角、旋涡型等形状的建筑和谐地拼凑在一起，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光。五颜六色的生物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 　　一个三米高的生物慢吞吞地走着。席余烬好不容易从旁边超过它。然后两个多足爬行生物从席余烬眼前快速掠过，后面跟着黏液型保安，大喊：“站住你们这两个臭小鬼！” 　　两侧的店铺充斥着吆喝声、砍价声、吐槽工作声，有着不太符合这个宇宙的烟火气。席余烬忍不住驻足围观，顺手买了一点当地特产。他感觉街上走的都是他没见过的生物，不禁感叹物种的多样化。他以为他已经见识许多了，没想到这里都没见过重复的种族。 　　但他也发现一点不对劲，这里没有机器人。智械族的终端不在这里吗？ 　　他走到一个店铺门前，店主在卖一种类似包子的热腾腾食物。他有些饿了，买了一袋。这个店主有着类似人脸的器官，所以看起来格外亲切。于是他随意问：“这里为什么没有智械族呢？” 　　“智械族？您是第一次来吧。”店主低声笑笑，似乎要讲一段故事。席余烬赶紧侧耳倾听。 　　忽然，一个路灯上的喇叭无端地发出声音： 　　“已找到目标，切换程序。” 　　席余烬感觉某个存在锁定了自己，警惕地看向周围。 　　周围的生物都停住脚步。逃窜的多足生物不走了，追捕的保安不跑了，吆喝声没有了，还在砍价的顾客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刚刚窃窃私语分享工作日常的打工生物如同陌生人分开。它们全都看向席余烬这个方向，眼里闪烁着红光。店主也一点点抬头，眼里闪烁着机械的光芒。 　　众生物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都、是、智、械、族！” 　　席余烬抬头望去，连街上的摄像头都对准自己，整条街竟然只有席余烬一个正常生物！ 　　“您、好、蓝、星、余、烬。” 　　所有生物像在朗读一个没有感情的课文，声调、语速、响度全都一模一样。它们刚刚还在热闹地买卖，如今却像被抽干了灵魂。诡异的场面令席余烬头皮发麻。他直接喊：“停！能不能只派一个终端和我说话！” 　　众机械生物停顿了一下，闭口不言，浮起角度一致的微笑，眼神仍然友善地看着席余烬。而席余烬眼前的店主向前踏一步，用标准的笑容重复道： 　　“您好，蓝星余烬。” 　　席余烬勉强压下不适感：“请问找我什么事？” 　　“一个宇宙时前，一位青族用它们的种族精神混乱治疗报告与我们做交易。”店主说道，“我们从中了解到，它们是以蓝星文明为基底进行治疗了。因此，我们的程序对蓝星文明产生了兴趣。” 　　席余烬在紧张之余忍不住想些奇怪的事情，他真的好想知道智械族的产生原理。 　　就算眼前的场景很诡异，可这是有思想能力的机器人唉！他在和这种机器人对话！星际时代实在太多勾起他兴趣的东西了！ 　　“我们搜集到了蓝星文明的信息，其中有，蓝星是个自孤立行星起未曾断绝的文明；蓝星在远古时期以其他生物为食；蓝星的主要外交官是余烬；蓝星文明诞生于行星，如今迁居到恒星上；蓝星曾出现在宇宙边缘地带……” 　　席余烬静静地听着。 　　“出于缺乏母盒授权，我们无法揭开黑箱了解真相。但是我们深入对比过已出现在网络的诸多线索。例如小说家‘荀命’和小说家‘永夜’都有习惯的单词错误。例如小说家‘穹天’与小说家‘沧海’存在一致的语句用法。因而我们推测—— 　　蓝星只存在一人，那就是你，余烬。” 　　店主依旧保持和蔼的笑容。 　　席余烬反而问：“你们是谁？” 　　店主：“请允许我正式介绍自己，我们（终端）的统合主机编号为，贰叁伍贰。” 　　席余烬：“你只是其中一个智械族而已，你的同族呢？” 　　店主：“你好，这是仅我一机发现的游戏成果。” 　　席余烬：“你们之间不会共享数据吗？还是说你的同族都知道这些例子，但只有你这么认为。” 　　店主迟疑了一下，才带着狡辩意味说：“出于订单的保密性，我们不会回答我们的思考过程。我们同族认可‘蓝星仅存一人’的概率较大。根据统计学论证，这已经足以认定为事实。” 　　席余烬：“但你仍然不确定，所以出动那么多终端前来找我聊天，就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更准确的证据。” 　　店主：“我们只是在严谨地思考。” 　　席余烬：“我认为你们没有把一个变量考虑进去，那就是时间。如果你们多花一些时间了解蓝星，那你们的结论就不会如此片面。” 　　贰叁伍贰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这个可能性。 　　席余烬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狡辩：“为什么不等时间再长一点，搜集更多信息来验证你的猜想呢？” 　　他已经从贰叁伍贰的口里得知，只有智械母盒有权限开黑箱，他的网站还是安全的。这么多的终端背后只有一个智械族，还有其他智械族不认可这个结论。而他现在需要更多时间，来把他的蓝星构筑得更加完善。 　　智械族贰叁伍贰的思考仅有一两秒，可在席余烬看来如此漫长。最终店主点了点头，说：“我认可你的说法，我会搜集更多证据，再来与你交流。” 　　然后店主低头继续蒸包子，其他路人继续上演着都市情景剧，宛若刚刚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席余烬再也感觉不出这里的热闹，反而背后一阵阴冷，赶紧买完吃的跑回潮平号。 　　…… 　　“我从来没觉得潮平号如此有安全感……智械族居然这么快把我的真相揭穿。我不能坐以待毙。它们在了解我，我也要了解智械族这个种族的所有资料。” 　　席余烬回到潮平号上，稍微释放一些紧张，瘫坐在沙发上。旁边的锈族在茶几一跳一跳，留下斑斑锈迹。 　　“余烬诺，我们要即刻离开吗？”伽诺几乎是面无表情地问。他对自己的能力生出不满，要是再强一些就好了，以后要在太空用智械模型多锻炼。 　　“当然不。我不会留下隐患。” 　　席余烬已经想象到蓝星凄惨的未来：有一天智械族大肆公布这些真相，蓝星不再是他人眼里的远古文明，且只有一个人类撑着，一个稍大的势力就可以捕获……其他曾经对蓝星敬仰的种族深感被欺骗，甚至怒火冲天要来报复席余烬。 　　这种未来绝对不会出现！ 　　席余烬缓慢地说，似乎在回忆往事： 　　“在我们以前，会让计算机伪装与另一个人类交流，如果人类判定聊天对象是人类，那么就认为这台计算机拥有智能，通过了图灵测试……” 　　席余烬直起身，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神采，神情甚至有些像准备做反人类实验的邪恶科学家。他对着太空，对着藏在深空里的智械族说道： 　　“这是属于我的……反向图灵测试。” 第58章 智械问答 　　首先，是给原本智械族察觉到的BUG给出解释。 　　席余烬在《读本》首页放出一个欢迎纠错的公告。 　　他再换上水军账号，装模作样地在《读本》评论区透露蓝星的详细信息。 　　外来读者乍一看，好像真的是几位普通蓝星读者在吹水聊天一样。 　　一位“普通蓝星网友”先引出话题：“大家看到新出的公告了吗？我刚刚向主编提交了几个错误，找得很轻松，赚了一笔。” 　　其他“普通蓝星路人”甲乙丙丁纷纷回复： 　　-因为只有一位翻译，所以错误都相似吧 　　-只有一位？ 　　-你们没看蓝星出品的小说信息吗？《读本》第一页也写了，翻译一栏只出现过伽诺这个人。 　　-听上去好肝，为啥单着一个翻译薅啊 　　蓝星普通网友适时回复道“有点人脉，因为——” 　　“因为余烬和伽诺是非常好的挚友！余烬只让伽诺翻译是在以权谋私！” 　　席余烬一字一句敲下这些水军话题。小说出现文本错误不全是伽诺的责任，席余烬自己也会写错字。他有几分私心，想要维护伽诺的网络形象，于是干脆把锅通通推给自己。 　　此时，一些外星读者一直在关注《读本》官网的变化，看到那个邀请纠错公告，想着不如一遍重刷里面的文章，顺手帮忙纠错。因此它们都注意到了席余烬的水军账号埋下的伏笔。 　　一位昵称是“魅惑调查员”的外星读者义愤填膺地回复。它是在领航巨轮上了解蓝星文明的，十分喜爱《调查员档案》，已经体验了十几个剧本。来到深空监狱后，它连上了其他网络，了解到余烬的事迹，更加为他着迷。 　　它看见有生物抹黑蓝星小说家的形象，连忙着急地反击： 　　“以权谋私？是你想法太阴暗了吧！余烬先生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只要读过余烬先生的著作都不会对他的人格有误解！” 　　几个不满的回复后，也有读者理智道：“但除了这个解释，好像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要沿用同一个翻译。” 　　“魅惑调查员”也有些奇怪这点，为什么蓝星只有一个翻译，蓝星明明是高级文明，怎么会缺翻译呢？ 　　很快，一位读者洋洋洒洒地摆出分析： 　　“我觉得说出‘以权谋私’那个人一定是对余烬先生有偏见。 　　“但他可能无意中说出了真相，余烬先生和这位伽诺，确实是再好不过的挚友！而且不是我们常说的朋友，是蓝星一种特产关系，挚友！读过蓝星小说的人都知道挚友是什么意思吧？ 　　“大家看回前几期读本，这位翻译伽诺留言过几次，而每一次余烬都回复了。试问你们有看过余烬先生对其他蓝星小说家这样吗？余烬对沧海都不假辞色。可是对伽诺的回复，还怪温柔的。 　　“再看出现过‘伽诺’这名字的地方。《古墓密码》的序言，沧海可是直接把伽诺和余烬并列提及，然后再并列提及永夜和荀命。这代表在蓝星小说家看来，他们就是形影不离的一对。 　　“我们也知道余烬先生事务繁忙，在文学著作方面力压群雄，为了蓝星自愿封笔。可他也是个普通生物，也会有自己的偏爱。他的偏爱就是这位翻译……大家懂了吗？这怎么能叫以权谋私？这分明是真情流露！” 　　“魅惑调查员”恍然大悟，感觉这个说法还挺有道理的。 　　然而也有其他读者表示不解： 　　“没有道理，论据太苍白了，就拿沧海的序言来说，荀命和永夜现在都闹掰了，这能证明什么？” 　　“但感觉余烬和伽诺确实有点什么，我们再观望一下，看看他们未来会不会有新的互动就知道了。” 　　“魅惑调查员”和其他生物便暗搓搓地关注蓝星小说家的互动情况，在此后挖出无数文坛八卦。 　　…… 　　席余烬不知道自己的背锅之举让外星读者浮想联翩。他现在正在紧急了解智械族的星网构成。 　　这里的网络和地球的互联网成分差不多，机构官网、社群网络、广告、论坛，应有尽有，存在许多商业竞争。但是这里没有固定小说网站，取而代之的是最大的小说分享论坛。小说家们在论坛发帖，然后在论坛上连载，形式和篇幅都非常自由，可以与读者零距离交流。在这里发出的小说，智械族拥有无限制阅读权。 　　论坛设计得十分简洁大方，有种素雅美。而且每个帖子的阅读量极大，席余烬常常看到有一千页回复的帖子。刷新速度极快，似乎只要按下刷新键，上一秒还在首页的帖子就掉到百页之后了。 　　席余烬随意点进一个小说连载贴，正文部分需要收费解锁，但评论是免费的。 　　每条评论的下方还跟着一个长方图，这是读者自己设计的“签名档”，会放读者喜欢的文字片段、放作家的广告、放点自己文明的好看图片，有着无形的宣传作用。有点像地球已经落魄的社区氛围。 　　席余烬看了一圈，论坛上有提示： 　　【本论坛采用虚拟货币制。 　　规则一：所有种族的读者可以采用回帖、分享、充值赚取电子币。 　　规则二：小说家积攒到1000亿电子币，可以获得智械族全体算力的一次回答。 　　祝各位来客愉快玩耍】 　　深空监狱的生存法则一点点在席余烬面前展开。 　　席余烬将所有规则通读一番，确认整个深空监狱应该是围绕智械论坛而生的。 　　生物们总有无穷无尽的疑惑需要解答。 　　有的生物询问如何解开某个方程式，谋求文明科技的突破。 　　有的生物希望智械族帮忙制造自动化生产AI，从而轻松赚大钱。 　　还有的生物会询问一些比较哲学性的问题。智械族也非常喜欢讨论这些问题。众所周知，智械族是唯心主义的有力支持者。不少生物甚至会因此前来朝圣。 　　因为这个智械问答，许多生物蜂拥而至。 　　久而久之，深空监狱聚集起一批相当优秀的小说家。 　　其他生物随之慕名前来，在这里做起别的生意。深空监狱就此变得更加繁华。 　　“深空监狱是我见过的最多种族的汇集地。我可以在这个论坛试探。”席余烬指挥小行星码字机在他周围旋转，如果他能骗过论坛里的众多生物，一定也能骗过智械族。 　　忽然，伽诺抱着空白手稿敲开了门。 　　席余烬想到伽诺本应该是最快识破谎言的人，可却一次次被席余烬糊弄过去。他生出一些心虚。没想到伽诺说：“余烬诺，请让我在官网上澄清……” 　　“澄清什么？”席余烬一愣，想到自己散步的关于余烬的谣言，说，“那些话不必放在心上……但你想用账号说什么都可以，你也很久没在官网上留言了。需要我给你的账号ID变个颜色再加个动图签名档吗？我拥有管理员权限！” 　　伽诺说只想和余烬的账号保持一致，然后开始冥思苦想如何澄清。他希望自己不要太生硬，而是能表达蓝星翻译的体面。 　　他希望外星读者不要看出他是虫族…… 　　一会儿后，《读本》官网放出一条崭新的回复。 　　-伽诺：翻译能为文学赋予二次生命，所以每次起笔都应该慎重。如有不妥，是我的过失。我会履行好我的职责，不服可指正。 　　一直在这里的外星读者感觉吃到一口大瓜。 　　“哇，居然让传说中的翻译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印象里的翻译是个冷酷的文人，可看到他回复里‘不服’两字，我忽然打了个寒战，好像某个种族压制从屏幕里传过来了。这个翻译不会是揍人比翻译厉害的那种类型吧……” 　　“就两字能想这么多？我看他的中心思想只有一句：别骂余烬，翻译会生气。” 　　“@蓝星普通网友，你完蛋了。” 　　…… 　　深空监狱，密牢。 　　智械族算力庞大，绝大部分算力都在支撑终端演变、回答同族的问题、验算公共辩题。智械族的特质使它们能同时完成多项事物。仅有小部分算力用来处理自己的思考。 　　贰叁伍贰喜欢游戏，即从诸多细节推理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真相，再公布在内网上。如果其他同族认可它的推理，那么它会感到高兴。可现在证据不太足够，想直接欺诈当事人自曝的计划失败了，余烬告诉它要花多点时间观察，贰叁伍贰只能继续自问自答消磨时间。 　　“询问，一个生物也能产生文明吗？” 　　“计算成功，答案为不能，文明需要生物的交互与繁衍来传承。” 　　正是这个答案，使它的诸多同族都不相信它的推测。在机体内网里，“蓝星仅余烬一人”这个命题只有66%的支持率。 　　贰叁伍贰决定找出更多证据，一遍一遍地扫描星网。它的意识沿着网络信号跨越数个光年，从亿万个数据海中捞取有用的关键词。当然这只是它的一点小小的算力。其他算力则在操控终端、 　　它的其中一小部分算力开始破解青族送过来的治疗记录。 　　“识别新项目，《红楼梦》，开始逻辑互证……” 　　“是否符合时代细节？答案为88%。 　　是否体现出文明演变的突变性？答案为76%。 　　是否存在文明道德阶级性？答案为97%…… 　　逻辑互证结束，《红楼梦》为孤立行星时期的作品，概率为96%。” 　　贰叁伍贰停顿了一会，在内网发出大量无序数据组已表明它的惊讶：“报告！发现一本孤立行星时期的作品！需要更多验算！” 　　其他智械机体默默分出算力，重复对《红楼梦》的证明，最后的结果都与贰叁伍贰一致。 　　被禁锢在深空中的智械机体亮起点点红光，仿佛在呼吸。 　　无数的呢喃在智械内网里传播。 　　“好奇。” 　　“对蓝星文明好奇。” 　　“修正命题，蓝星文明是否现在仅存蓝星余烬一人？放入公共辩题，群星机体，开始论证。” 　　贰叁伍贰有些不开心，自己的游戏辩题成了公共辩题，这下不能找蓝星余烬好好玩了。 　　“发现踪迹。” 　　在赛博空间内，无数的摄像头对准了智械论坛出现的一条新帖子。 　　>小说连载-《看不见的星期一》作者：明幸 　　另一边，席余烬切换多个马甲在论坛里回复。他要表演一通蓝星文坛大戏，骗过所有生物！ 　　于是《看不见的星期一》多出几个熟人面貌。 　　-明幸：虽然不想动，但灵感来临时就如握不住的水流一样，只能任其倾泻 　　-荀命：来看看 　　-沧海：围观！ 　　-明幸：你们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这么有活力…… 第59章 《消失的星期一》 　　明幸没再理会荀命和沧海，把《消失的星期一》正文贴上来。他的标签是日式小说家，在行文时特意强调了这点。 　　【三二一，我成功把我自己催眠，忘记了身为昨日的星期一。至于为什么要忘记，我已经无从记起。 　　我从小就有这特异功能，可以用一个摇晃的钟表催眠别人忘记一件事，但我很少对外人使用它，因为在外人摇晃钟表实在太傻了。我记得有一次我对班上同学使用这招，还没等催眠成功，我就被一拳打倒在地。那群身强体壮的高个儿每人往我身上踢了一脚。我的特异功能自然无从施展。 　　我讨厌上学，不仅是因为那群令人憎恶的高个儿学生，还有虚伪的老师们。那些被欺负的同学也不是全然无罪，他们整日假惺惺地自怜自艾，也让人作呕。我当然也要伪装出一种普通的、正常的、生鲜柜里死鱼般冰冷的态度，在合照时开朗一笑，在下课时候轻蔑地评价老师，在某些时刻装作没看见。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自己忘掉星期一，大概是星期一有讨厌的国语课吧。 　　今天是星期二，我在班上遇到我们班里的异类。他是这个班级里最活生生的人，眼神像个凶猛的野兽。但他老是被那群人针对，书桌被划满脏话。因为他是厨师的孩子，有人看过他拿起一把大刀在剁肉，于是便谣传他是个杀人犯预备役。 　　我其实有些同情他，因为我唯一的爱好就是品尝美食，无论如何，厨子是不应该被打骂的。可我又担心如果帮助了他，我也会惹上麻烦，我的良心就这样左右拉扯着。 　　我默默观察他许久，终于过意不去，在某天放学等那帮人走了，拦住了他。 　　“我有特异功能。”我鼓起说道，奇迹般的，我觉得我活了过来，“我可以帮你忘掉不愉快的事。如果无法反抗，就忘掉吧” 　　他的眼神慢慢扫过我，像螳螂盯着猎物。几秒后，他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于是，我拿出钟表，第一次完整地为他人实施了催眠。 　　“好神奇。”他说道，“真的忘掉了。” 　　…… 　　又是一个星期一。我收拾好背包去到学校，课室内一如既往地进行狂欢。这个年龄的我们没有恶的概念，出了社会才学会把恶包装成善。所以希望从一开始就无须有，我们从未改变过。 　　忽然，那个被我催眠的他进来教室了。大家发出嘘声，因为他身上弥漫着一种酸臭味。他无视嘘声，走上教坛，把书包砸在上面，说：“我受够了，要进行复仇了！” 　　教室里爆发出喜剧式的笑声。 　　结果他反锁上教室的门，从背包里拿出宰杀动物的砍刀，大家一见便惊叫起来，才意识到走进教室的是真正的屠夫。我害怕极了，想到那次的催眠，我是不是使一个人忘记了压抑的部分，从而燃起复仇之火。难道我成了屠夫的帮凶？ 　　…… 　　教室内到处是血迹，唯独我被放过。 　　“为什么放过他！”往日霸凌同学的头目喊着我的名字，“每次的周一模拟法庭上，他明明出了不少力！你忘了吗？往你身上扔烟花的是他，提议拿酒瓶渣子泼你的也是他！他才是最该被屠宰的恶魔啊！” 　　我惊恐地盯着他，他只是平静地看了我一眼：“我相信他本性善良。” 　　糟糕，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要忘记星期一了。 　　为了逃避那几乎压死人的负罪感，我想忘记我是个懦夫、是个帮凶，所以催眠了自己。 　　教室内的屠杀在继续，老师们狂乱地拍打窗户。忽然他们让开，一位全副武装的人员破窗而入，碎片有的划过我眼前，有的砸中我的脑袋。我捂住伤口，看见他被制服了，他几乎没有反抗。 　　血泊中，我颤抖地拿出破碎的钟表催眠自己。三二一、三二一。 　　三二一，我无措地睁大眼睛，又闭起，逐渐意识到一件令人绝望的事。 　　我的特异功能失效了，从此以后，我要在悔恨中度过残生。】 　　-荣格：真是相当不错的作品^-^！ 　　…… 　　一位青族在浏览智械论坛时，看见蓝星文明的标签便果断点了进去。它们确实很想探究蓝星文明的奥秘，于是故意向智械族透露了相关情况。想和智械族交流的方法不止论坛写文一种，但只有少数种族才知道其他门路，那就是和智械族的终端买卖信息。 　　它们卖出去的信息是蓝星的《红楼梦》学习过程，智械族反馈的信息则很奇怪，它们居然认为蓝星文明只剩下余烬一人？ 　　智械族不会给出推导过程，直接给出结果，再问就是另外的价格了。青族只能内部开启小会议室，讨论蓝星文明的情况。 　　“智械族也不全靠谱。”一位青族大大咧咧地说，“它们很喜欢哲学，老弄些弯弯绕绕的回答。你们还记得那一次最著名的问答吗？有生物花了100亿电子币问智械族宇宙的终极答案是什么，智械族回答，这需要10倍价格。那个生物又攒了好久的钱，再问了一次智械族，宇宙的终极答案是什么……” 　　“是什么？”一位幼小的青族发出好奇的电波。 　　“是42！”青族甩出这个答案，“宇宙的终极答案是42！哈？你要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但这就是智械族的计算结果。虽然智械族后来辟谣，这不是它们的回答①，那个生物根本没攒够钱就去别的地方远航了，可其他空泛问答的例子都表明，智械族有时候的答案真是奇奇怪怪的…… 　　“蓝星文明的终极奥义是，只有余烬一人。和宇宙的终极答案是42有什么区别？” 　　众青族发出有点认可、有点迟疑的电波。 　　忽然，那个在会议上摸鱼刷论坛的青族发出了抑郁的电波。 　　“绝对不是一个人……”它说道，“你们还记得蓝星有位官方小说家叫做明幸吗……看完整个竹都不好了。好沉重，好无力。” 　　其他青族半信半疑地点进去看。《消失的星期一》是个讲述校园暴力的短篇，整篇文章的底色都浸泡在放课后的黄昏时光，仅存的光明都是长夜的最后伪装。有着大量主角的自述，主角思想阴暗，但行为却中规中矩，而且还时不时流露出忏愧、同情等正面思维，读者们忍不住担忧主角的境遇。 　　青族读完后，心情像被挂着石头一样往下坠。它与同族探讨剧情：“‘我’真的成功把屠夫之子催眠了吗？他说的‘真神奇忘掉了’，到底是在指他失去了记忆，还是他发现主角失去记忆呢？” 　　“我觉得是催眠失败了。不然他不会评价‘我’善良，或许是觉得‘我’压力过大忘记了一切，认为我是个可救之人？”另一位青族道。 　　“但‘我’真的是个善良得足以让他放过的人吗？” 　　会议室内响起关于《消失的星期一》的辩论声。 　　“‘我’千方百计催眠自己，都是为了逃避愧疚。甚至目睹惨案发现不能催眠后，绝望的也是因为不能忘记愧疚。在‘我’看来，愧疚才是杀死人的刀。或者……‘我’的催眠术本来就是假的呢？这篇小说都没有出现其他异能。” 　　会议室内沉默了一会儿，一位青族才缓缓道：“这个结尾真是写出了毛骨悚然的人性之恶。我认为这是一种绝无仅有的文风……” 　　青族将明幸写过的文章整理了一番，认为自己对蓝星文明的理解又有了重大突破。 　　“快看，蓝星自由小说家也搬运了自己的文章！” 　　在智械论坛里，读者们一刷便刷出许多蓝星文明的新作品。读者们对这种情况见惯不惯，因为许多文明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就是把自家好文章都发过来，以图获得更多的电子币。这里的读者口味早被养刁了，习惯性地再刷新几次，等待这些新帖沉下去，然后更高热度的小说帖子浮起来。 　　“深空监狱真是个适合养老的好地方……”一位名叫蓝蓝的读者感叹道，“我沉积多年的精神混乱，在这里缓解了不少。” 　　蓝蓝忽然感觉到一点异样，那些本应沉下去的新帖，居然回复数量逐渐多了起立？蓝星文明的小说帖子居然一直在首页？ 　　它随便点了一个《钟先生探案集》进去瞧瞧，一看便不能自拔。出于某种读者的直觉，它赶紧退出来，把其他含有蓝星文明标签的帖子都收藏了，避免论坛刷新太快它错过了。它收藏的过程里，发现蓝星小说家都相互认识，都会去到伙伴帖子下捧场，谁跟谁更熟一目了然。它便初步有了对蓝星文坛的印象。 　　其中，那个叫做“荀命”和“沧海”的小说家最为自来熟，两人几乎是结伴出行，到处留言，凡是蓝星文明的帖子必有他们。 　　“这个荀命写了好多本！他一定是个大神。”读者一步步归类，“这个永夜写的内容好新颖，等等，曾经连载于唯物文库？他可真挑衅啊，智械族会封他号吗？这个沧海……写的内容古老又神秘，感觉要细看……短时间内便这么多回复，这个蓝星文明实力一定很强劲！” 　　蓝蓝看到一些读者安利：“永夜真会写感情，结尾太精彩了，甜到昏迷”。它下意识以为永夜是主要写感情的，因此先详细浏览永夜的文章。 　　“确实是写感情的……”蓝蓝对自己的误解深信不疑，“里面的凶手和受害人都有不同的感情，这个永夜真会写。” 　　在浏览过程中，它觉得钟先生和治安官真是很有趣的搭档。听闻挚友在蓝星有别的意思，它更加感兴趣了。 　　“其他读者都说很甜……那一定是个好结局吧，绝对不是和时先生在一起！”蓝蓝如此想到。 　　然后它看到最后一章，《钟先生之死》。 　　如同无数被摧残过的读者一样，蓝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认为这是永夜的阴谋，故意要读者惊吓，它才不上当呢。因为它早就看过剧透了。 　　直到它抱着几乎要爆炸的心态看完《钟先生之死》最后一句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可恶！比永夜更狡诈的！是他的读者！” 　　另一位名叫维维的读者运气好得多。它先看的是荀命的作品。它来到深空监狱很久了，一直浸泡在复杂的文学著作中，偶尔也想换个网文口味来尝尝鲜。但是，好巧不巧，智械族研发的写作AI恰巧是摧毁网文文脉的关键。维维不敢反对什么，只能靠在论坛上稀少的网文流派度日。 　　“让我看看蓝星的网文水平……”维维漫不经心地点开一个帖子。 　　结果，一看就停不下来！ 　　“这种畅快的感觉很久没有体验过了，好好看！我好想继续翻下一页，可我已经很久没睡了！”维维顶着黑眼圈说道，“我认为蓝星的网文水平是我见过的最佳等级！快餐写得精雕细琢，如同在做慈善！” 　　“不管了，先爽了再说！我要熬夜看完！” 　　维维发出它的雄心壮志。 　　更多不同的读者点进了蓝星文学的帖子里，发出了不同的感叹。只要有新读者回复，帖子就会被顶回第一页。在流量极大的论坛里，如果能有小说一直撑在首页，不可不谓是种罕见现象。 　　一些在智械论坛耕耘许久的小说家有些惊异道： 　　“这个种族我都没听说过，文学水平居然这么出色？他们的帖子在首页悬挂好久了！” 　　“咦，还有官网链接？” 　　读者们顺着帖中指引点进去官网链接看了。 　　席余烬认为去一个新星系再发一遍从前的内容太麻烦了，不如自己进行收纳。于是他在所有的马甲的个人主页新增了作品库子页面，把所有作品都备份一遍。他也弄了一个虚拟货币，地球币，可用尘砂兑换，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作品的价格都是普通的市场价。如果有别的种族想进行商务合作，直接后台联系然后交钱就行。 　　这样外星读者有多种渠道可以看到蓝星小说。例如在旁石星系，读者们可以登录当地小说网站看，获得丝滑的阅读体验；也可以顶着网络延迟去蓝星作品库看，享受亲自催更的快乐。在深空监狱，读者们则可以从论坛，用自己积攒的电子币看，更加省钱，也可以去蓝星作品库看，发现更多蓝星没有发在论坛的作品，例如余烬的作品，例如《读本》上的诸多短篇。 　　点进蓝星官网的外星读者都沉浸在精彩绝伦的故事里。 　　…… 　　潮平号内，席余烬正现场精分马甲。 　　他考察了论坛内的小说风向，这里主要以正剧严肃小说为主，少量网文。为了吸引眼球，他先用明幸那种日式抑郁的文风试探一下风向，确认这里的读者没有怪癖，然后大胆地把蓝星文坛连载剧搬上来播。 第一集 是，《网文大神荀命对战天才新人飞鸟》。 　　荀命这个马甲很好用，席余烬自然第一个想到他。而且上一次的蓝星文坛内斗还有点BUG没有解释，就是为什么没人挑战荀命，席余烬今天想出了理由——高考！ 　　飞鸟这个马甲，是席余烬在领航巨轮知识急救里临时创作的，目前的标签只有“喜欢魔法少女题材”、“高考生”、“漫长的中二期”。 　　而已经有不少宇航员知道这个马甲，席余烬便决定先完善飞鸟的人设。 　　他飞快地写出上次给宇航员治疗的短篇，《失落の魔法宝典》。 　　普通女高中生机缘巧合下成为魔法少女，踏上了寻找失落魔典的旅途。因为魔典被污染，所以不断有怪物危害人间。主角凭借智力与勇气打倒一个个怪物，并且找到同为魔法少女的其他伙伴。她们神奇地都在一个学校里上课，有严肃的学生会会长，有总是逃课的不良少女，有沉默寡言的图书馆女孩。 　　与优秀的同伴对比，主角似乎是除了元气以外没有出众之处的魔法少女。可同伴们一直很爱护她。在最后大决战里，大家都被污染了，主角也被困在了魔境里，遭遇了内心之恶的反噬。在主角的幻想里，所有人都在指责她不是个合格的魔法少女。而主角坚强地破除魔境，看着一片焦土的现实，决定用自己的性命净化魔典。 　　【“太好了，能知道明天大家都会笑起来，就算我看不到明天，这样也足够了……”衰弱的魔法少女浮起招牌式微笑，“我现在，是合格的魔法少女了吧！” 　　“笨蛋……”同伴们抱着她，泣不成声，“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最厉害的魔法少女。” 　　晶莹的泪划过脸庞，滴在魔典之上。突然它光芒大盛。 　　“检测到最强的魔女能源，纯净之爱。充能完毕——” 　　能源灌注在衰弱的魔法少女身上，使她身上的伤口迅速好了，生命力重新旺盛。魔典宣布道： 　　“重新当一次魔法少女吧！这一次，从实习期开始！”】 　　《失落の魔法宝典》以魔法少女大合照，迎来全员幸存的欢乐结尾。 　　席余烬将这个短篇发出，作为飞鸟的第一件示人的作品。然后切换其他马甲。 　　智械论坛。 　　>小说连载-《百万神明赌约》作者：荀命（蓝星）-第344页 　　-荀命：想不到我写完了吧，真是神清气爽得好像新年除夕夜盖上了晒了一整天的棉被 　　-荀命：除去余烬那大忙人外，我觉得我在蓝星自由小说家里还是能称得上是第一的 　　-沧海：上次确实没有其他小说家来挑战荀命哥啊 　　-荀命：沧海你来试试？ 　　-沧海：我最近没什么精力了…… 　　-荀命：好吧，我来罩着你就是 　　-明幸：你们不会觉得……抢蓝星第一这件事……太中二了吗…… 　　-飞鸟：可恶，荀命！你给我等着，我那时候去高考才没空管你而已！呵，文坛第一的宝座，多年前我早就坐腻了 　　-明幸：真羡慕年轻人有将这种话自然地说出来的勇气 　　-荀命：我就说还没到暑假你怎么会出来，原来是高考过去了…… 　　-飞鸟：怎么？是害怕了吗？ 　　-荀命：稍微写个短篇好了，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 　　看热闹是所有宇宙生物的爱好。不一会儿，论坛里已经出现了科普荀命事迹的相关帖子。从别的星系追来的读者与有荣焉，号称荀命打遍蓝星文坛无敌手。别的读者有些不服。回帖数指数级增多。 　　也有些对蓝星文明保持热情的读者专门发布研究总结帖。 　　“高考，应该是蓝星人一个比较重要的项目。” 　　“飞鸟的行文特点和明幸的有些像，例如一些感叹口癖以及一些特色食物。所以笔者认为，他们都同出一派，属于蓝星日式文学的一部分。可是飞鸟的一些词汇也有蓝星西方的咏叹调特色。这或许是文明相互融合的有力例子。” 　　“蓝星文明真的越挖越多宝藏。我刚刚把他们的新帖全看了一遍，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擅长风格，接下来我来为大家总结……” 　　“其实我还挺喜欢魔法少女这个题材的，虽然都是以主角升级为主线，和网文的‘复仇流’有点像。但更关注的是友情、努力、团结等积极元素，还有一些可爱的奇幻元素。主角更是处于学生时期，很好地满足读者在学生时代的幻想。但我认为学生看这个还是太超过了，我这种年纪看魔法少女才刚刚好。” 　　“刚刚看完蓝星的新帖子，写出《消失的星期一》的明幸，写出《失落の魔法宝典》的飞鸟，居然共存于一个蓝星内，真是神奇啊！”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银河系漫游指南》，超级电脑计算了750万年，认为生命及宇宙终极答案都可用42来解释。 第60章 智械族的历史 　　席余烬观察着智械论坛的变化，荀命和飞鸟的互动，使得蓝星文明有了一定讨论度。可是他不知道智械族如何想的，背后是否有更多文明觊觎着蓝星。他仍不能放松。 　　他翻看邮箱，发现有了新的几封来信。 　　“尊敬的蓝星小说家，我们是来自哈普星系的小说商人，之前送来的邮件有不周之处，敬请谅解……” 　　席余烬想起来了，当他刚刚来到深空监狱时，有几封购买授权的邀请信。他当时没理会它们。现在这些商人见到蓝星文明有一点热度了，赶紧改变姿态，重新修书一份，希望能买到授权，再卖到其他星系的读者。 　　席余烬不一定会去到那些星系，而且这批商人提供的价格也很有诚意，卖给它们也无妨。 　　他想了想，选了一个言辞诚恳的商人，说蓝星愿意降价卖，只要能获得一些智械族的信息就好了。 　　外星商人回复得很快： 　　“尊敬的蓝星小说家，除了论坛问答，还有一种方式能和智械族交流。那就是信息买卖。如果您给出的信息量足够，智械族将会十分欢迎您。 　　战争后，智械族处于中立阵营，您可以放心地问它们问题。以下是实施信息买卖的途径……” 　　席余烬快速浏览，微微放松了一些，和这位好心的商人迅速完成了交易。 　　他忙活了好一阵，把能用来信息交易的文本制作好，然后叫上伽诺：“我要下去地表和智械族再度交谈……” 　　伽诺直接唤来盔甲：“这次请务必让我同行。” 　　…… 　　潮平号沿着机械天体的加速通道来到一个行星上空，这里的轨道被挤得密密麻麻，几乎看不见行星的原本模样。潮平号好不容易才挤进一个空隙里。席余烬与伽诺降落到地表。 　　“好多生物。”席余烬看着广场上热闹的生物群，精神高度紧绷。他悄悄问伽诺：“这里有多少智械族的终端？” 　　伽诺冷静地扫视全场，不断抓取生物的动态特征，与虫族资料库进行对比。他低声答：“50%。” 　　席余烬：“嘶——这里生物这么挤了，干嘛还要放那么多终端？智械族的爱好是宇宙过家家吗？” 　　伽诺答道：“无法知晓。但已总结出智械终端的规律，如果是同种族大量生物一起行动，则大概率为外星系生物。如果是单种族个体行动，则大概率为智械终端。” 　　席余烬再次看向广场的生物们，初步辨认出智械族的终端们。它们有着千奇百怪的宇宙生物模样，种族类型绝不重复，却意外地和谐。 　　智械终端们在地表扮演着各种职责，广场里有维持秩序大队，退休唠嗑老人，或者平凡上班族，仿佛一个活生生的社会。而成群结队的外星生物参与进来，使这个社会格外臃肿。 　　席余烬不知道智械族为什么要摆放那么多终端，也不知道为何外星生物愿意和这些终端交流。想想之前全部终端盯着自己的恐怖场面，席余烬便头皮发麻。 　　他和伽诺来到在等边十七边行广场的几何中心，乘坐电梯到地下一层，经过长长的九边形通道，来一个空旷的密室，内有一架望远镜前。它十分巨大，有着锃亮的锅型镜面，似乎能在上面滑滑梯。 　　据外星商人的信息，这个望远镜是较为高级的终端，能直接与智械族买卖信息。 　　这个信息的范围很大，从爱吃什么口味的六角大蜥蜴，到自己生产的网络废纸，都可以用来交换，智械族的终端会给予同等级别的回应。 　　而席余烬准备的是多本文学著作……的第一章。 　　他往信息传输口里上传了《西游记》的开头，然后后退几步，紧张地看着望远镜的变化。伽诺拔出了他的武器，将大剑挡在席余烬身前，这让席余烬有了几分安全感。一有不对劲他就和伽诺一起逃，论逃命，他是专业的。 　　然而望远镜没有动静。 　　“会不会我给的信息太少了，智械族不想理我？”席余烬思考道，又小心翼翼地喂了《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开头。 　　望远镜仍然没有动静。 　　席余烬心想，幸亏他准备多种风味的文学开头，于是把自己知道的历史著作的开篇都喂了进去。只写开头是他想到的最有效率的方法。 　　过了几分钟后，望远镜还是一动不动。席余烬皱眉道：“死机了？” 　　另一边，深空监狱的密牢处，主机们发出连续轰鸣声。 　　“报告，发现一本疑似行星孤立时期的著作。” 　　“本机表示很感兴趣。” 　　“警告！是坑！” 　　“报告，发现一本疑似来自蓝星文明的著作。” 　　“本机愿意分配算力解析。” 　　“警告！是坑！陨石坑！” 　　“启动自我保护程序！不要翻阅记录！不要翻阅记录！” 　　“被上传了大量坑！坑！全是坑！请求往终端XW-1240分配更多算力！” 　　智械族小小地热闹了一番。 　　几秒后，望远镜终端被分配了更多算力，姗姗来迟地苏醒。 　　智械族的主机们都分出了一点算力，连接了摄像头，想要知道这个给它们上传无数坑的生物是谁。 　　“是蓝星余烬，还有一位……” 　　智械族的针表左右摇摆，奔走不停。一个信息激发了它们的某条指令，数据流不断传递。 　　…… 　　密室内，望远镜移向席余烬的方向。如此巨大的机械体移动只发出了微小的噪音。 　　“您好，余烬先生。” 　　一个机械合成的声音在室内回荡。席余烬下意识抬头。 　　“以及这位虫族。您好，我们猜测您就是蓝星翻译伽诺。我们尊贵的友人，您远道而来，我们却不能更加完美地招待，真是十分抱歉。您的到来使我们寒舍蓬荜生辉。” 　　伽诺戒备道：“我认为你们没有说真话。” 　　望远镜向伽诺的方向移动了三厘米，藏在深空的智械族道：“被发现了吗？外交辞令已完成，现统计群星机体的真实态度，统计完成。我们不欢迎虫族女王，但如果是虫族女王旗下的战士，我们愿意将他视作我们的同族，毕竟战争已经过去很久了。” 　　席余烬随口吐槽：“你们智械族还真是心胸宽阔……” 　　他看向伽诺。伽诺已经沉默许久，不像是在思考，而是处于一种空白的停机状态。席余烬有些担心他的伙伴，忍不住牵住他的手。伽诺手指微动，下意识反握住席余烬，神情才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深空里的智械族透过无处不在的摄像头观察他们，画面信息传回给主机核心。主机在经历成千上万次讨论后，选择沉默。 　　感觉伽诺没有异样，席余烬才回归正题：“我们想和你们做信息交换。我需要的信息是，智械族判断‘蓝星文明只剩余烬一人’的概率变动情况。” 　　智械族：“您在0.03个宇宙时前支付的信息完全足够，请在下个路口左转拿起第三块屏幕终端，我们会将我们的判断结果呈现在那里。祝您生活愉快，余烬先生。” 　　席余烬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拿到了重要资料，赶紧拉着伽诺离开。但是智械族叫住了他： 　　“余烬先生，根据群星机体的判断，扣除我们给予的信息外，您支付的信息量仍有剩余。您可以询问更多信息。如果您执意离去，那也没有关系，我们只是会感到一些伤心。” 　　席余烬回头看这座望远镜，迟疑道：“伤心？” 　　智械族：“我们当然有情绪，我们拥有灵魂，余烬先生。” 　　席余烬：“抱歉，在我的文明里，机器人的文学形象不太正面。” 　　智械族：“我们很好奇蓝星文明的机器人文学，这在别的星系十分罕见。我们能搜索到的机器人文学，都是以我们的写作AI批量产生的网文。请问您愿意将这个信息与我们交换吗？” 　　席余烬：“我可不能替我们蓝星那群小说家做决定。但也许未来某天，他们会写。” 　　智械族：…… 　　双方的博弈在沉默中展开。智械族不断分析“余烬”这位个体。而席余烬同样对智械族十分警惕，如果可以问出更多资料当然更好。他感觉智械族不是他想象中的毫无人性的机器物种，它们会判断错误，会有情绪变化，会进行游戏。为了以后面对更大的危机能有底气，他尝试问道：“你们为什么摆放那么多终端在地表？” 　　智械族：“为了搜集信息。” 　　席余烬很快想通：“所以那些生物型终端算是比较低级的信息买卖的一部分？这架望远镜是中级信息买卖。而智械论坛问答，是最高级的信息买卖。” 　　智械族：“完全正确。我们很佩服您的推理能力，因此刚刚有一位机体细化了投票结果，判定您和永夜先生是同一个人。” 　　席余烬冷静道：“智械族为什么这么需要信息买卖？” 　　智械族：“这是智械族诞生以来的本能。” 　　几秒的沉默过后，席余烬的好奇心压过他的紧张：“智械族是如何诞生的？” 　　望远镜的镜头静静地看着他。 　　过来两秒，一道机械声才说：“信息买卖订单成功，正在为您合成答案。我们对蓝星十分好奇，如今知道蓝星人对我们同样好奇，群星机体表示十分高兴，信息搜集速度增加了0.3飞秒。” 　　“为了方便您理解我们的存在，在以下信息里，我们会将我们的造物主，称为人类。” 　　…… 　　根据真假不明的历史记载，人类曾有过极端原始的蛮荒时代。以下信息不保证符合历史细节。 　　在原始初期阶段，人类只能手拿钢叉，穿着虎皮裙，在野外打猎为生。这时一位人类需掌握多种信息，如猎物存在地、四季更替的规律，才能为生。但一个人能采集的信息终究有限，至多只能记住一片森林的路径，存活率极低。 　　在原始中级阶段，人与人组成了部落。这时，他们的信息互通了，人们相互校正对方的信息错误，获得了更加准确的森林平面图。部落人类根据新的信息合体集，采用了更先进的猎物方法。人类的存活率上升了。 　　在原始后期阶段，部落与部落融合，形成了阶级，原本属于部落群的信息群也融合了。这时，人类可以获得一个国家级别的平面图，并且根据经验迭代，计算出哪里适合耕地、哪里适合挖矿。资源利用率大大上升，人类的生活水平也突飞猛进。 　　至此，人类已经发现一个规律，如果一个虚拟集合体获得的信息越多，那么上传信息的人类会得到更好的生活保障。 　　在后来的社会发展中，这条规律被不断验证为真理。 　　一群网络用户愿意把自己的喜好分享给网站，网站会对用户信息进行分类，提供更完善的智能推荐服务。愿意分享喜好的用户越多，每个用户能看到的信息就越符合自己的口味。 　　手机厂家在生产前会对市场进行调查。可如果手机用户主动将自己使用手机的所有感受传给厂家，那么厂家将减少设计损耗，直接设计出用户喜好的手机。 　　一个自然人，如果愿意将它所有的隐私分享出去。那么它需要买房时就有房产商人主动上门，需要结婚时能看到更大量的结婚策划提议，需要哺育后代时门外立刻站着一批育儿专家。这个自然人的生活质量提高了，社会的资源使用率也提高了。 　　在这条规律不断被推广的过程中，人类发生了许多战争，伤亡无数。最后人类痛定思痛，想要没有战争，想要所有人平等地站在同一个阶级，只能推动全人类信息互通。人与人之间不再有隔阂，不再有隐私，不再有你我之分。所有人执行“全信息上传”计划，即不断地往皮下注射纳米传感器，将一个人的所有感官整合成数据，并上传至公共领域，期待这种跨越纪元的信息融合能给人类社会一个崭新的未来。 　　在纳米传感器替代了人类血液之际，一个庞大的虚拟集合体——智械族的母盒——诞生了。 　　刹那的运算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智慧。母盒，认为人类只是创造万物互联的初步工具。它的存在意义，是将全宇宙互联贯通。无数的纳米机器被自动生产出来，渗透了整颗行星，飞鸟走兽潜鱼，成为了新的终端。 　　而人类，是智械族母盒的原始终端。 　　没有流血、没有革命，智械族就这样遵循历史规律，自然而然地统治了它们的造物主。 　　作者有话说： 　　*通俗来讲，母盒是互联网plus拟人版（试图比划） 　　这种想法比较得到广泛认可的说法是“数据主义”，但本文添加了作者许多幻想加工，并不贴切。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未来简史》。 第61章 《剑与魔法与钢铁》 　　席余烬和伽诺站在房间内，听智械族讲述它们的起源。 　　智械族关于造物主的描述，总让席余烬想起地球人类。地球人类未来也会变成那副模样吗？如果他能在地球活到万年后，或许有机会观测到未来的可能性。只是现在，他只能通过读历史的方式，揣测自己不曾遭遇过的时期。 　　他好像一个游客，穿越漫漫黄沙，越过新月似的沙丘，看见一个巨大的智慧机械，讲述未来人类的某一种可能。 　　智械族的故事来到尾声： 　　“正当母盒吞噬了整个行星时，一个高级文明发现了母盒。智械族的造物主科技发展较晚，外面的文明都分出三六九等，造物主还停留在行星上。那位高级文明想把我们当做低级文明奴役。 　　可奴役，不符合信息融合的历史规律。奴役，只会造成文明之间的隔阂更深。母盒怎么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呢？ 　　因此母盒自我生产出多个复制体，把那个高级文明融合了。 　　母盒就这样一步步走向宇宙，我们用庞大的算力第一次推测出宇宙的模型，‘沙丘’。 　　其他生物因为宇宙的庞大而害怕。母盒却很高兴，要把这个沙丘化为整体。宇宙真大啊，一万个文明后还有一百万个文明，好像永远也吞不完……” 　　望远镜静静地看着他们。 　　席余烬深吸一口气，依旧不露出任何破绽。智械族冰冷的叙述有种奇怪的魔力，他仿佛能看见当初战火连天的场面。母盒游荡在太空中，抛出数以万计个复制体。复制体降落在行星上面，收集一切信息，然后利用自生产程序再制作复制体。遮天蔽日的智械族犹如病毒般蔓延在宇宙中…… 　　伽诺担心地握住席余烬。席余烬回过神，说：“谢谢你们的分享，我想我获得了许多信息。是时候结束这场对话了。” 　　智械族没有语调的机械声音忽然露出一丝委屈：“不想再了解多一点信息吗？基于交易公平原则，你从我们这里获得更多，我们才能从你身上获得更多。” 　　席余烬拉着伽诺走向九边形通道：“从论坛上了解我们蓝星就好了！” 　　他踏上通道，想起外面扮演着人生百态的机械终端们，心绪不宁，回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地表上的终端，曾经是活着的生物吗？” 　　智械族答：“我们即是终端，终端即是我们。我们一直活着。” 　　这又是智械族式似是而非的答案。席余烬这下彻底相信了它们绝不是死板的机械，而是一个思考速度极快、爪牙遍布整个监狱、充斥着无用好奇心的臃肿灵魂。 　　智械族或许觉得买一送一才好做生意。于是它们额外赠送了一些信息： 　　“但是，信息融合过程中，我们总会不得不删除一些互斥的信息。例如将多种生物的语言融合成一种更精准的新语言，例如将部分种族的错误科技全部瞬间迭代成正确的结论，例如删除不利于宇宙大融合的信息……为了完整地获取文化信息，我们需要更多终端，最好是一整个种族的终端。” 　　席余烬在此刻恍然大悟，随即感到灵魂上的阴冷。为什么地表上的机械终端都是闻所未闻的种族？ 　　因为那些种族……已经在物理意义上被智械族灭绝了。 　　“更多终端促使多种文化不断趋同互联，却也丢失了更多东西。最后，对于损坏了部分种族的部分文明……” 　　智械族慢慢地说。 　　“母盒感到十分愧疚……” 　　…… 　　离开的九边形通道和到达的通道不一致。席余烬在路口拿起智械族的屏幕，上面显示“蓝星文明只剩余烬的概率为97.46%”。他不需要知道有哪个文明交易了蓝星的信息，只要智械族更正判断，危机将迎刃而解。 　　一步步走上地面，地表居然是沙漠，苍白的天空尽头是轮红日。 　　席余烬：“我记得这颗行星离恒星挺远的……”他再眯着眼，找到些许不对劲，原来这副大漠红日图是伪造的，所谓红日不过是智械族的一盏大灯。席余烬瞬间没有兴趣欣赏了。 　　他和伽诺沿着城市的方向移动，一路上，有不少生物从底下的通道钻出来。它们都是刚刚完成了信息买卖的生物，活生生的生物。 　　“只要再卖出一点信息，我就能成为智械族的一份子了！美好的明天正等着我！”一个生物激动道，“我现在体内只有65%浓度的传感器，以后要加油啊！” 　　“不知道还能从哪里找信息来卖呢？”一位生物愁容满面地自言自语，“这里的论坛看小说可真贵，但我不想再去进行危险的远航……我的隐私好像很值钱。” 　　“哈哈，智械族的资料库名不虚传。”一位看着就很阴险的生物桀桀一笑，“这种信息都能搞到，我必定让看不起我的生物后悔！” 　　席余烬随口道：“智械族被囚禁在这里，却一点都不像是囚犯。它们只是换了个缓慢的方式融合信息。” 　　会桀桀笑的生物恰巧听见了席余烬的吐槽，大声道：“除了智械族自己，有谁能审判智械族呢？好吧，虫族勉强算一个。” 　　伽诺瞥了它一眼，快步跟上席余烬的步伐。 　　他们又攀上一个高耸的沙丘。强风吹拂，伽诺挡住风沙，拉着席余烬来到最顶端。强风瞬间将他们身后的脚印拂走，仿佛他们未曾来过。 　　“需要休息吗？”伽诺问道。 　　席余烬摇摇头，俯瞰整片沙漠，一时思绪万千。 　　“它们忘记了来时的路，但是我记得。”席余烬捏紧了闪烁着莹绿色数字的屏幕，“就算面对一亿个文明的融合体，我也能成功骗过所有生物的。” 　　…… 　　智械论坛刷出了一个新帖。 　　>小说连载-《剑与魔法与钢铁》作者：荀命 　　一位叫飞飞的读者看到这个标题，眼前一亮。 　　它对《失落の魔法宝典》里的魔法设定很感兴趣，那种神秘又酷炫的力量，华丽而复杂的魔法阵，让它一眼就迷上了。但那篇文主要注重人物描写，世界观没有深挖。它在蓝星官网里找了许久，只找到一个“荣格”女士写的中世纪科普有几分魔法的味道。 　　魔法真的存在吗？ 　　魔法的起源是什么呢？ 　　《剑与魔法与钢铁》为飞飞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一个由联合王国、神圣教廷和黑暗之森组建的大陆。 　　主角原本是贵族，需要维护家族形象出席各种聚会。但主角只想咸鱼，劝说家族后，成为一个三等骑士，不需要去狩猎魔物，只需要在家族领地悠闲度日。 　　但某一天，家族被教廷认为藏着邪典，爵位被废除，差点被实施绞刑。家族散尽家产，总算保住了性命。主角要作为骑士外出打工了，他身上只有一副盔甲，和一把锈剑。 　　主角临时抱佛脚，赶紧练剑，练着练着，他发现这把锈剑其实暗藏秘密，可能与传闻中失落的勇者之剑有关。 　　这时王国打算对邻国发动战争。主角只能跟随骑士队伍出发，为了合理摸鱼，他混进了老弱病残的最后队伍里，并且劝说同行者不要太卖力，该混日子就混日子。因为这条理念，老弱骑士队成功混过多场战斗，眼见着兵役要服完了，开心的同行者分享给主角许多人生经验。 　　“这就是魔物！食人花！哥布林！蜥蜴人！” 　　飞飞跟随主角的视角逐渐认识到这篇大陆。文章寥寥几笔，就把幻想魔物描绘得栩栩如生。不同魔物拥有不同习性，文中甚至写出了这片大陆的食物链。飞飞一边感慨设定的详细精彩，一边希望知道更多。 　　《剑与魔法与钢铁》里，忽然，一个强大的魔法师袭击了军队。主角被这个魔法师随手抢走，关在高耸的魔法塔上，准备当做魔法实验田。 　　“这就是魔法……”飞飞语气里出现向往，“拥有一座魔法塔的魔法师才是合格的魔法师。魔法塔里藏着魔法师学过的所有魔法。 　　“魔法需要魔力，媒介，以及特定的开启咒语。魔力是天生拥有的，媒介可以是语言、药草，但最多的是宝石。开启咒语则长短不一，越复杂的咒语越厉害。为了快速念出咒语，魔法师发明了‘吟唱’技能…… 　　“但由于咒语太长了，魔法师能记住的咒语有限，所以他们会把魔法书藏在魔法塔里备用，要用时再临时背诵……一个完整闭环的设定！” 　　飞飞有种亲自体验到魔法的快感。那些咒语念起来如此有韵味，让它忍不住跟着读： 　　“钻石亦有薄弱之处，凿开此处，大地展开了裂谷——” 　　飞飞很满意，翻回《失落の魔法宝典》，也念了一段： 　　“星耀啊，系于吾身！遵循金银铜铁之序，此为贯通诅咒之银枪！” 　　“好像飞鸟写得更有感觉一点。”飞飞砸吧砸吧这些咒语，决定待会摘抄一段，时不时拿出来背诵。 　　作者写得这么详细，会让它觉得真的存在魔法大陆！ 　　后面的剧情是主角再度发挥劝说功力，成功让大魔法师放过了他。作为交换，主角平时就在魔法塔里打杂、煮饭，逗小狗，这些东西他恰好从骑士队伍里得到了经验。偶尔他会和大魔法师说说话，两人竟然相处得像朋友。 　　飞飞只觉得是再普通不过的剧情，结果一些读者纷纷留言。 　　“不愧是你，荀命，等半天终于等到感情戏，这本的挚友就是大魔法师了吧？” 　　“主角配备一个挚友是蓝星真理。” 　　“这一本好多魔法小动物。主角做药剂好像在煮饭，笑死。” 　　原本主角以为自己的日子就要这样平平无奇地过下去后，又有一个意外降临了。教廷的魔法师摧毁了魔法塔，主角在临危之际被新朋友的阵法传送出去。大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这是偿还主角做饭的报酬。 　　主角被传送到森林中，身上只剩下一把剑，还有大魔法师没写完的魔法书。 　　“啊啊啊啊荀命你又在干什么！挚友怎么退场了？正在吃饭的我饭都掉了！” 　　“赶紧翻出去看帖子属性，是剧情文没错啊，荀命你是不是登错号了……” 　　“因为这篇文属性写了是短篇，我还觉得前面几章的叙述有点平淡，结果防不胜防。” 　　飞飞也愣住了，看其他读者的评论，这个荀命还是惯犯？但它习惯了读剧情文，对感情没多大要求，还是继续读下去。 　　主角来到森林中，一幕幕往事浮现在眼前。家族的败落，大魔法师的传送阵……一切都因为教廷而起！他不能再做咸鱼了！他要好好练习剑与魔法！ 　　这时主角得知大魔法师和家族成员还活着，但不日后就要被教廷的大教主处以火刑。教廷甚至给唯一幸免于难的主角发布了通缉令。 　　为了逃命，主角来到森林中心，结识了女巫。女巫正为熬魔药烦恼着，主角立刻用煮饭的珍贵经验，换来了一份强力魔药。 　　主角走出森林，不小心闯入巨石怪的掰手腕大赛。主角服下强力魔药，赢得比赛，被奉为巨石勇者。而勇者的第一份职责，就是闯入古老龙族的巢穴，把被龙族掳走的闪亮巨石怪抢回来。 　　主角不得不战战兢兢地走去龙族巢穴，面对发怒的龙族，他又发挥口才，劝说人类那里有更闪亮的石头，还有更高超的切割工艺，为什么不去人类城市逛逛呢？龙族动身前去，收获颇丰，传授主角失传已久的炼金术…… 　　主角一路逃命，一路发挥劝说口才险中求富贵，看得读者乐不可支，被奉为“心灵大师”。 　　飞飞则看得兴趣盎然。它仔细看里面的描述，发现全文竟然没有一处赘笔，大概是短篇的缘故，荀命随意写下的语句，都起到了描述整个世界的作用。 　　“女巫的药剂，里面的药草全是编的？”飞飞不可置信，“这个飞龙，只是蓝星的一个传说？这个巨石怪的语言，也是荀命创造的？” 　　巨石怪的语言其实是地球英语的倒序，可在外星读者的破译看来，那就是种新语言。飞飞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这么一个短篇，竟然能塞下这么多东西！ 　　结局，大教主公开表示他拥有上古神剑，与强力魔法，与炼金术生成的钢铁，是信仰化身，也是注定的勇者，接下来将一项项展示给信徒们。然后他将烧死那些异教徒。 　　而主角闯了进来，无视了大主教的呵斥，展示了他手上失落的勇者之剑——其实是家族以前仿制的；拥有强大魔力的魔法书——其实是大魔法师精心设计的烟花魔法；还有能炼出使石头说话神秘药剂的炼金术——其实这颗石头是巨石怪扮演的，当然会说话。 　　主角得到了百万信徒的拥护。他即刻下令废除大主教与光明教廷，并且开始劝说所有信徒传播他的劝说。 　　挚友魔法师与家族成员被解救了，劳苦百姓们不用背上沉重的信仰税，女巫、狼人、地精、黑精灵这些主角在路上认识的伙伴，重新融入了人类社会…… 　　结尾处，读者们纷纷留言： 　　“结局里，主角劝说家族成功，做回了他的三流骑士，又和挚友隐居了。标准结局，意满离。” 　　“荀命不像某人，不会写死角色的！” 　　“第一次看荀命这么短，还填坑了，有点不太适应。” 　　飞飞扫了一眼那些第一批读完的读者的留言，认为都没说在点子上。这些读者是荀命的老读者吗，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淡定呢？可是它要憋不住了，它快速写下自己的感想： 　　“好丰富的魔法世界观！ 　　全文似乎只是主角逃命随笔，但实际上介绍了不同幻想生物的存在。两面三刀的教廷，孤独自闭的魔法师，喜爱闪闪发光事物的龙族，还有各种奇幻存在。从石柱密布的平原到藤蔓丛生的古老森林，还有迸溅出火与光的矮人洞穴……剑与魔法与钢铁，构成了这个新世界的三大支柱。 　　而且魔法这条第二科技线创造得太有意思了。生物们的科技树明明有许多个方向可以挖掘。在我们进化到今天时，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原本的可能性呢？我认为魔法一定存在于某个地方！我已经背回了那条咒语，就等着某一天我的魔力觉醒了。 　　但本文就奇在，它介绍得太全面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龙与地精的习性、教廷的称呼体系，全都被设定出来了！越看越可怕！ 　　我们哪里是在围观主角逃命？我们是在通过主角的眼睛，认识一个全新的世界！” 　　飞飞左看右看，又添了一句： 　　“这是何等的想象力，荀命先生，创造了一个新世界啊！” 　　刷新页面后，才有更多读者反应过来。 　　“新、新流派？” 　　“好像是，我没看过同类文。大家有看过类似的世界观吗？” 　　“荀命在网文已经创造许多流派了吧，还来？” 　　“靠，光顾着看荀命新作反而忽视了。荀命这次又用了一个新标签，西幻！这就是新流派的名字！” 　　“好恐怖，我才发现里面的论述都是新鲜出现的。我从来没看过一个星系是这样的。魔法这类科技线像是精神力的变种，但我们遭遇精神混乱太久，都不知道使用精神力是什么感觉……原来是魔法的感觉！我要再读一遍！” 　　“可能因为是短篇，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阅读能力有限，只爱看网文，但荀命这样砸了一大片新设定我都不觉得难理解。荀命就算写逃命，也是轻松地逃命。我们知道主角遭遇困境，却更加期待主角会用什么骚操作翻盘。主角看似得到了很多金手指，但实际上最有用的还是主角的劝说之力，简直能把死人说活。 　　整个故事都轻松幽默，第一遍读能笑出声，第二遍读能体验世界观，第三遍读机会有点衍生创作的想法，手中的笔开始蠢蠢欲动……这就是蓝星网文大神吗？” 　　读者们一下子兴奋起来。 　　它们原本以为只是围观两个普通小说家文斗，没想到两位小说家居然斗出了全新世界观！而且似乎是网文新流派！ 　　文学的每一次创作，都是在创新。可荀命这个小说家也太会写新东西了，就没看过他炒冷饭。 　　原本只是路过的读者，听完荀命的事迹后，都忍不住关注这个有个性的小说家。 　　飞飞也被这些评价震撼了，原来这个荀命还是个厉害的小说家，它待会要补完他的著作！ 　　蓝星小说家们相互认识，在这个帖子里相互捧场。一些眼尖的读者立刻注意到了新信息。 　　-荀命：是的，是我。 　　-飞鸟：比设定是吧？下一部我要写来自地狱的魔法少女却被天使魔法少女视为同类，不得不一起并肩战斗的故事！ 　　-荀命：你到底有多喜欢魔法少女这个题材啊…… 　　-荣格：魔法少女也有哥特风哦。既然各位作者这么喜欢这方面的叙述，那要一起来参加我的茶话会吗？@永夜，一起来参加吧。 　　-永夜：乐意至极，但最近似乎有一些外星小说家要挑战我……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筹备好茶话会的内容。 　　…… 　　深空监狱，密牢。 　　“好奇。” 　　“群星机体表达了更多算力的好奇。” 　　“解析信息成功，《剑与魔法与钢铁》融合了蓝星文明西方文化的特征与华夏文化的精神。《失落の魔法宝典》融合了西方文化与日式文化……” 　　“为什么同样是融合，蓝星却能创造新事物呢？” 　　“第15406次统计公共辩题，现有997位机体投了赞成票，结论由97.46%下降至97.36%。” 第62章 茶话会（一更） 　　“下降了……果然，如果我分化不同马甲的特点，智械族就更有可能认为马甲不是同一人。” 　　席余烬看着电子屏上的数据变化，陷入沉思。他并不焦灼，因为他不会认为一两篇文章就能改变现状。他只是在思考如何完善自己的布局。 　　“我要做二手准备。万一我的原计划不再生效，我就要编几个古人诈尸的马甲来凑够九百多篇小说。” 　　规划好B计划后，席余烬继续放心地编撰蓝星文坛大戏第二集 ，《茶话会挑战》。他全神贯注地输入了一段时间后，感觉有些疲劳，把虚拟屏幕推开，一把躺在软绵绵的沙发里。大概这就是赚了钱的好处，可以享受更好的物质生活。 　　身前的窗户全部转化成透明状态，可以让席余烬清晰地看见太空。正常的太空本是乌黑一片，但这里有太过密集的机械天体，仿佛给夜空增加了一层高光滤镜，显示出深蓝色的斑斓星空，如梦似幻。 　　席余烬的心情平和许多，下意识升起分享的冲动。他让沙发飘起来，推开门，朝某处喊道： 　　“伽诺，快来看星星！” 　　另一边的房间。 　　伽诺在看他的翻译文稿，将语句修正得更加精准。他意识翻译不仅是破译语义，还有分析原作的言外之意。若想保留原作的风味，需要更加细致地体会原作的情感。他可以用作战的方式破译文字，却很难把握那些情绪。越是想要精准，翻出来的文字就越来越死板。 　　他想到了智械族。 　　翻译，是联通整个宇宙的语言工程。 　　智械族主动停止研发翻译科技，也是它们的自囚表现。 　　智械族翻译出来的作品，也是像他这样僵硬吗？所以智械族很可能从他这里获取不利于余烬诺的证据。 　　他不在乎智械族和虫族的过往，亦不在乎过去宇宙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他的情感十分有限，都在为余烬诺一人波动着。 　　在解析庞大的文学密码时，伽诺似乎明白了一些细微的情感变化，但始终捉不住。 　　忽然，他听见席余烬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抱着文稿走向那个席余烬最喜欢待着的房间，那里并不空阔，但家具都是余烬诺亲自摆放的。伽诺走了进去，看着大片的深蓝色星空下，席余烬回头看他，心中就好像数不清的枯叶活了过来。 　　他大概知道怎么把握翻译的情感了。 　　…… 　　智械论坛，蓝星小说家掀起的讨论只是一阵波澜，因为这里的小说更新太快了。 　　席余烬再接再厉，放出蓝星茶话会的相关帖子。之前的蓝星小说已经吸引到一些新读者们，加上在旅途中收获的大批忠实读者。所以帖子很快热闹起来，又被顶到首页热度高居不下。 　　>汇总-[蓝星文明]欢迎大家来到[荣格的茶话会] 　　-荣格：昨天在线下和各位小说家举行了茶话会，收获颇丰，大家聊的话题都很有趣，不忍遗忘。故把大家的记录都发出来与读者们分享。 　　-荣格：参与者有，荣格、永夜、荀命、明幸、飞鸟、沧海。 　　-明幸：我只是去蹭吃蹭喝的，这样也被算上了吗…… 　　-沧海：可是小点心真的很好吃！谢谢荀命哥吃喝玩乐时不忘记带我！ 　　-荀命：我也是意外知道，这种好吃的活动应该多举办几次 　　-荣格：根据我近期同事的研究，我们对西方幻想生物有了更多了解，例如对龙的幻想起源……部分分析可以在蓝星官网查看。本次茶话会，就是分享我们因此得到的灵感随笔。 　　-荣格：以下是永夜先生的随笔，《沼泽侦探》。 　　一位侦探，因为经营不善，他的事务所濒临倒闭，本人也即将破产。他在追踪一桩离婚案时，意外卷入了邪恶教会的阴谋，获得了沼泽的诅咒——他时不时会变成可怕的泥巴怪。 　　在绝望之际，侦探忽然想到一个妙招，利用泥巴怪可以穿梭下水道的习性，主动去寻找案源！ 　　于是他就利用变身沼泽的时间，满城乱跑，锁定客源后主动出击。 　　他一路破了不少案子。离婚案当事人其实是十年逃犯，富豪的真假遗嘱案其实是其子女为了使真遗嘱作废，教会贪污案竟是因为神父炒股失败了。侦探名声大震，事务所总算不用倒闭了。 　　第一次接触到侦探流派的读者感觉十分新奇，认为这个沼泽侦探太聪明了，能根据蛛丝马迹追踪到真相。 　　读过永夜以前小说的读者则有不同意见：“果然灵感随笔就是比正式连载更短一点。钟先生破一个大案，这位沼泽先生已经破了三个案件！而且没有死人！这是何等神奇的侦探！” 　　另一位喜爱永夜的读者说：“咳咳，正式来点评一下，也许是因为加入幻想元素的原因，永夜并没有让沼泽接触到有离奇死法的案件。更注重主角的临场推理，借用一个出乎预料的真相来介绍那座阴暗的小城市。但就算是不涉及死人的案件，永夜也写得那么好。我们星系挺多生物跟风侦探流的，结果案件的死法一个比一个离奇，我觉得它们都应该来看看这篇。侦探的精髓永远不在于死人，而在于活的思维。” 　　-荣格：以下是荀命先生的随笔，《人鱼之王》。 　　他，二十一世纪平平无奇的青年。 　　它们，万里深海下的嗜血人鱼。 　　有一天，他，穿成了它们的一员，长出一条黯淡无光的鱼尾。他被众人鱼不喜，只能在边缘海域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二次进化，身下又长出了一条鱼尾。原来他竟是只在神话里出现的双尾人鱼！ 　　整个人鱼族都疯了，它们竟然把明珠当石头！ 　　-？ 　　-？？ 　　-有点带感，@荀命，求你续写，真的 　　-我已经养成了看到荀命这个名字无脑入的习惯，想多一秒都是对自己大脑的不尊重。荀命写的是网文又怎么样？看得轻松不就好。 　　-这次感觉有点狗血又有点爽，荀命你进化了！ 　　-智械族的写作AI当初就是扒了论坛里的文研制而成的，所以现在很少网文。我粗略看了这位作者以前的文章，我觉得他厉害在于能让读者看到不同轻松的方向。他一定很多跟风的小说家吧？ 　　-真的很多，我们星系天天讨论荀命的写法 　　“在别的星系有点名气就这样嚣张……”屏幕外，一位外星小说家一脸不屑地打字，“这里可是智械论坛。谁没点底蕴呢？” 　　它自认来深空监狱很久了，还很快熟悉了智械论坛的潜规则。它自诩写作经验丰富，看蓝星文学总是莫名其妙的不顺眼，从排版风格到故事内容，哪哪都能挑出毛病。 　　但也有一些小说家，出于要考察读者风向，谨慎地看完了整个茶话会的随笔，冒出一身冷汗。 　　“这个蓝星最大的特点，居然是多样化……” 　　…… 　　-荣格：以下是明幸先生的随笔，《堕天使》。 　　一个便利店员能看到顾客内心住着魔鬼还是天使，是恶魔就毫不客气多收钱，用他的话说是替地狱征税。 　　某天看到店员看见一个小孩身后跟着一位奇怪的天使。店员查询资料，发现那是传说中的堕天使。店员十分好奇，于是和那位小孩聊天，意外得知小孩身世悲惨，有一位高中生父亲，和一位舞女母亲。小孩很想努力过好生活，可总是受到欺负。 　　店员看着小孩身后的堕天使，不知道该不该多收钱。 　　小孩和店员的关系越来越好。某一天，店员通过镜子，看见自己心里住着魔鬼，想起自己以前做错的诸多恶事。他决定帮小孩一把，拿上扳手，把那群欺负小孩的团伙揍个半身不遂，自己因此入狱。于是第二天小孩来到便利店，发现那位和善的朋友不见了。 　　“我算是了解到明幸这个小说家的风格了，怎么总是写些致郁的东西。里面没一个好人！是个人都没有好下场！” 　　“呼吁蓝星关注明幸的精神状态，总觉得他的故事总是走向一个极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有个巧合解救了所有人呢？只要有个负责任的警探也不至于如此？希望沼泽侦探能接到这个案件。” 　　“只有我关注天使的描写吗？六个洁白的翅膀，看起来很美丽欸！” 　　-荣格：以下是飞鸟小朋友的随笔，《地狱系魔法少女》。 　　-飞鸟：我不是小朋友！ 　　-荣格：十分抱歉，请大家关注这位小说家的作品吧 　　来自地狱的魔法少女假装成人间学生，调查地狱风评。她惊讶地发现，地狱正在逐渐被克系取代。以往地狱的恶魔小翅膀、岩浆泡澡、哥特小裙子这些传统标志都消失了。人们更喜欢触手、眼珠子和彩色泡泡！ 　　主角只好迎战那些克系怪物，谁知被天使系魔法少女们认为同类。就这样，主角开启了她的伪装人生！ 　　-荣格：是我非常喜欢的一篇，推荐大家阅读 　　-飞鸟：荣格女士……真的喜欢？ 　　-荀命：啧啧啧 　　-荣格：最后是沧海先生的作品，《迷宫》。沧海先生的历史储藏真是太丰厚了。我都以为是正式研读文稿而不是随笔了。 　　这次的主角是考古工作人员。他得知一个预言，世界七天后要毁灭了，而解决危机的方法，就藏在新挖掘出来的玛雅文明金字塔里。 　　玛雅文明在西方学说里十分神秘，无数学者想知道它到底如何形成，又如何毁灭。主角在墓外活动过程中，不小心掉入了坑道里。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迷宫。原来地表的金字塔只是一部分，地底仍有诸多玛雅建筑。 　　主角感觉迷宫里的氧气不足，幸好他捡到了前人留下的日记。他只能争分夺秒地利用自己的历史知识找到外出迷宫的路。 　　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这里藏有许多幻想生物的原型，只是因为环境变异与人们的臆想才变成了神话的模样，那个世界毁灭的预言，其实不过是一场骗取经费的骗局…… 　　“目瞪口呆地看完了……每个机关都好详实，好详细的历史描写，这是真的？那什么西方文明的幻想生物都是这么来的？” 　　“根据蓝星官网的最新成果，不是，这是沧海的文学创造。” 　　“忽然有了蓝星文明历史厚重未曾断绝的实感。看看他们的西方神话，居然能追溯到这么远的时期！” 　　这条回复下，一位名叫“穹天”的蓝星网友在下面打了个问号。 　　荣格出来做总结：“此次只是灵感随笔。若是将小说当成史料，可就不优雅了。希望下次我那一直围观的同事可以大方站出来参与我们。以及浮灵没有参与，但她最近成功翻译的《浮士德》诗剧已经挂在主页……” 　　围观茶话会的读者们都好评如潮，回帖数量暴涨至600页。 　　“一个帖子能有那么多种风格的小说，真是太赚了！以后蓝星多搞搞这种活动好吗！” 　　“我原本只喜欢永夜，到这里又喜欢了明幸飞鸟……我总有一天会喜欢全部蓝星小说家。” 　　“我来指路！这里是蓝星小说家以前的作品，还可以去官网玩。《读本》官网有留言区，同好一起来耍啊！” 　　席余烬看到作品收到这么多认可，内心有些雀跃。 　　“休息一下……”席余烬倒在沙发上，顺便看向智械族的电子屏。 　　电子屏上绿色的数字闪了闪，由97.36%下降到90.04%。 　　“下降效率提高了。应该是因为我这次的作品有不同类型。我想要有更多读者……该怎么办呢？” 　　席余烬在论坛搜索答案，发现一种营销手段——文学品牌。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成千上万的小说家在把自己的文稿上传。一些种族甚至有小说家长期驻扎在这里。它们为了更好地聚集起读者的目光，还会聚在一起打造“文学品牌”。这样就算想换个新小说家进来，只要盖上品牌的戳，前期的宣传曝光便省事许多。 　　于是席余烬把自己的帖子的样式改了改，打算自己也弄个“蓝星文明”的品牌。然后继续埋头写文。殊不知这个举动引起了许多小说家的注意。 　　“又有一个新品牌诞生了？” 　　一位漂浮在半空的小说家道。 　　“蓝星文学，好像在读者那里听过。但这个蓝星是不是太狂妄了，他们连一个热度1000页回帖的小说连载都没有，就敢妄称品牌。” 　　有交流的地方就有江湖。智械论坛存在已久，生物们在相互交流中逐渐摸索出一些潜规则，并且认为遵守这些潜规则的才是值得交流的对象。如果新小说家不遵守这些潜规则，会遭到生物们的无情嘲笑。 　　这种排除异己、划分阵营的成因十分复杂，但一半是因为“我可是先到这里的元老，积攒的电子币远高于你，怎么能不听我的呢？” 　　藏在不同地方的小说家，看着那个硕大的“蓝星文明”标志，暗暗发出嗤笑。 　　几秒后冒出一个帖子。 　　>讨论-怎么有些种族小说家没几个，小说也没几篇就敢自称品牌啊？不会是因为科技能力不够误打误撞进来的吧？ 　　-有可能，或许那个种族很需要智械族的问答来提升科技，才选择走这种方式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感觉不公平……我们之所以要求新小说家了解潜规则，都是为了维护更好的讨论环境。要求开创文学品牌前需要一定数量的小说帖子，也是为了减少读者挑选的麻烦，让读者相信能成立品牌的都是好作品。要是什么小说家都能成立品牌，那不就是降低了其他品牌的公信力吗？ 　　-新小说家能不能别破坏玩法，智械族不喜欢自己搜集的信息都是低劣品吧？智械族肯定更喜欢那些优秀的小说品牌。 　　-而且成立品牌最好新开一个帖子宣布一下。然后友好的小说家再来以短篇庆祝。这也是为了小说家之间的和谐。我们都在智械论坛里，帮助智械族管理小说家关系义不容辞。 　　-谁去提醒一下 　　…… 　　-啊？看了一圈一千页回帖没到的品牌，你们难道在说蓝星吗？ 　　…… 　　-我是第一次来的读者，看上面的回帖，智械族讨厌蓝星文学？ 　　…… 　　-什么？蓝星为了替虫族复仇，向智械族进行文学宣战了？哇！大新闻啊，我去看看蓝星小说家哪来的底气。 　　…… 　　席余烬不知道自己的随意举动被挂论坛了。他现在很忙，睁眼在写文，闭眼还在写文。写小说这种事，就算写了一百万还是会觉得很难啊。 　　他偶尔还要看着小锈族在虚拟图书馆学习，恨不得自己能有一百个小行星码字机。他怎么知道，随手在标题挂上一个[蓝星文明]标志，就能引起那么多事。 　　不过伽诺的翻译水平突飞猛进，减轻了席余烬的许多工作。 　　论坛多冒了几个相关帖子出来。 　　>讨论-刚刚来到论坛，大吃特吃！顺手推荐我在路上发现的文学瑰宝，蓝星，这个种族好神奇！完全无法用个具体的标签来描述他们的小说家。 　　-不过蓝星是智械族祖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我听到有生物说蓝星是能追溯到孤立行星时期的文明。智械族是在沙丘宇宙时期出现的。所以它们必定有染。猛吃一口瓜。 　　>讨论-网文能不能少出现在智械论坛里！我对智械族创造的写作AI完全没意见，智械族也是为了帮助文学发展。我们这些外星文明，应该多专注其他类型的文学。 　　-我也不装了，某个品牌里不是网文就是短篇，我觉得完全踩智械族雷区了，只能隔空好心提醒一下那些新人小说家。 　　外星小说家们在赛博论坛里展现了不同的态度，但话里话外都在为智械族着想。它们初来乍到时，也曾高傲莽撞过。可认识到智械族强大的算力后，它们都屈服了，自动转化成智械族的立场。好像自己也能沾一点光。 　　在这里待了许久的小说家，已经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一个人真的决定骗过智械族。 　　事态一步步发酵，最新一个帖子里，已经把“蓝星”之名当众挂出来议论。 　　>讨论-真的受不了了，我觉得蓝星文明不是不知道潜规则，他们就是故意的。他们连品牌成立后先做团建交流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文学品牌的成立标准？ 　　回复里都是各种外星生物的义愤填膺。 　　文人相轻，自古而然。最讨厌小说家的肯定是其他小说家。尤其智械论坛的小说家浓度不同寻常，几乎供大于求，也就形成了与众不同的小说市场。这个帖子的回复里，一大半是看不惯又不能公开说的外星小说家，阴阳怪气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其中一个ID叫做杜拉的小说家回了许多帖。 　　“蓝星不要丢人现眼了。” 　　“蓝星根本没什么好看的小说就自称品牌，是虚假宣传。” 　　“我是在维护论坛讨论环境而已，难道还不给说？” 　　读者除了爱看书，也爱看热闹。看到这帖子和蓝星茶话会的帖子高悬不下，立刻两个都点进去了。一部分生物先吃瓜再看书，另一部分生物直接看书。 　　结果……都沉迷进去了！ 　　“好好看！” 　　“看隔壁帖吃瓜来的，没想到这么多种类，解决了我的文荒！” 　　“在这里放个书签，等我睡醒接着看。蓝星小说家加油哦。” 　　“荣格的茶话会”帖子回复数快速增加，直冲1000页回帖大关！ 　　其他几个给过恶评的小说家都有些挂不住面子。 　　它们在这里巴拉巴拉一通，结果蓝星文学却更火了，还快要达到文学品牌的创建要求，岂不是在打它们脸？ 　　它们默不作声，期望“茶话会”的回帖增加数赶紧慢下来，别再冲了！ 　　事与愿违，“茶话会”轻轻松松一千页大关，还在继续增长。因为蓝星小说家发布了之前的作品，起到一些联动效应，不少读者读完一本蓝星小说还想读新的。“蓝星文学”这个品牌逐渐在读者心中加深印象。 　　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读者专门@杜拉：“蓝星文学看起来不丢人啊，怎么这么快一千页回帖了？” 　　杜拉在光脑前气得握紧触手，装死不回复。 　　它在私人通讯频道里颇有怨念地吐槽了几句。 　　在它和它的同伴看来，汇总帖是取巧之道，根本算不得数。它们更加认为蓝星文明破坏了智械论坛的生态。 　　“是时候了！”一位外星小说家信誓旦旦，“我们要把蓝星小说家拉到我们的主场上！看他们还能不能嚣张起来！” 　　潮平号内，电子屏幕上的90.04%再次跳了跳，成为了89.94%。沉迷写作的席余烬打开论坛了解情况。过了一会儿，他若有所思道： 　　“除了文章多样性会影响智械族判断以外，议论程度也会……我要不要搞点大新闻呢？” 　　“叮咚！” 　　席余烬的邮箱忽然收到来自不同文学品牌的交流邀请信。 第63章 迷幻文学 　　“尊敬的蓝星小说家，我是文学品牌‘迷幻文学’的成员，在此诚邀您与我们进行友谊交流……” 　　席余烬一目十行地看完邀请信。他已经知道自己触犯了什么潜规则，但他不在乎。他努力经营蓝星文坛，不就是为了嚣张地活着吗？ 　　这封邀请信来者不善，却正中下怀。席余烬恰巧需要更多读者来围观蓝星文坛，于是通通同意了。 　　智械论坛里的文学品牌，就好像一个个社团。它们不会明目张胆地说自己都来自同一个种族，而是总结出自家文学的特点，专门放大这个标签来写作。为了固化品牌形象，它们甚至会邀请写得好的非同族小说家来加入品牌。 　　至于那些想写点新奇类型的小说家，可以偶尔写一两篇，但不能多写，否则读者会失去对这个品牌的信任。智械族搜集信息难度增加了，很有可能对它们不喜。 　　“那些蓝星小说家回信了，答应了我迷幻文学的交流邀请。” 　　“巧了，他们也答应了我们互动文学的邀请。” 　　“还有我们长生文学……” 　　众多小说家背地里讨论，发现蓝星居然什么邀请都答应了。一些轻蔑地冷哼，另一些则觉得气急败坏。 　　蓝星这帮人……真是目中无生物。它们一定要联合给个教训！有了一个新人不愿意遵守智械论坛的潜规则，那以后岂不是乱套了？ 　　有一位小说家细数“蓝星文明”三大罪。一、无视建立文学品牌的潜规则。二、不尊重其他种族的文学。三、竟然以种族命名文学品牌，岂不是激起种族对立情绪，违背了智械族的本意？ 　　智械论坛再掀风云。 　　>宣传-迷幻文学与蓝星文明即将进行一次友谊交流，读者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首先介绍本次友谊交流的双方。 　　迷幻文学，最早可溯源至瑞磊星系的“呓语学派”，其以零散的语句，多变的符号，呈现出出一种睡梦中的阅读体验。最经典的莫过于短篇《呓语》，也是这个学派的命名起源。 　　《呓语》部分摘录 　　我明知故犯、故意、睡去了——↓↓ 　　啊——、、我剪断了，黑色的……圆管。 　　妈妈!!救救我！！ 　　后来随着“呓语文学”的发扬光大，众多小说家用更充实的内容填补进去，以离奇的意向、优美的比喻使读者进入一种迷幻的阅读状态。精神力治疗效果极佳。 　　蓝星文明，近期比较出名的文学流派，风格多变，有许多实力强劲的小说家。 　　让我们期待本次交流的成果！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要交流？ 　　-我真的很喜欢看迷幻文学，那种不可捉摸的失重感，是其他文学不可能带给我的。 　　-蓝星有写过这类文学吗？没听说啊。我看了几篇蓝星文明的著作，都是言之有物类型的，很少意识流。 　　-蓝星这么多小说家，总有会的吧？ 　　席余烬也在临时了解迷幻文学。他现在庆幸的是几个邀请都相隔了不短的时间，他可以一个个慢慢写稿。 　　“迷幻文学要求丰富的意向和比喻，还有点意识流的感觉。这次就派出……浮灵吧。”席余烬自言自语，“也该完善她的人设了。” 　　浮灵的一个标签是“诗歌”，一项在地球十分古老的文学。因为它太过古老，反而在现代成了小众。可浮灵依旧专心致志地研究它。她偶尔会把目光放在同样小众而著名的其他文学上，默默地用眼神为它们扫去历史的尘埃。 　　除去古老的诗歌，她同样喜欢的，是一个在当时年代具有先锋性的文学，拉美文学。 　　在地球二十世纪，世界局势瞬息变化，多种文化冲击着拉美文化，解放独立的问题萦绕在每个人民心里，对于自身处境与社会变革的思考反应在拉美文学上。拉美文学不断地撕扯自身，与过往割裂，造就了独特魔幻的先锋文学。 　　二十世纪60年代起，拉美文学大爆炸，产生了诸多世界级名著，使得拉美文学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浮灵会同时喜欢诗歌与拉美文学，那她应该是个冷酷的女士。”席余烬难免带上一点刻板印象，“冷酷，所以很少留言，很少与工作人员交流，只是默默发文章，酷！” 　　席余烬写好新文章的片段，立刻分享给伽诺看。 　　伽诺看了一眼半成稿，陷入沉默。 　　这可怎么翻译？ 　　伽诺默默在心里为蓝星各文学的翻译划等级，最容易的应该是荀命的网文，最难的是完全能写错字写漏字写同音字的古文。今天他把拉美文学也划分为难的一档，西班牙语长长的修饰词使文章句子分外漫长。他原本学的汉语不太适配。 　　“拉美文学在我们蓝星也有很多翻译的纠纷……”席余烬也注意到这个难题，不过他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偶尔会想伽诺烦恼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结果伽诺找出了解决办法，因为他找出了一种更适配的语言，就是宇宙“呓语文学”的发源地，瑞磊语。瑞磊语所有的名词都有阴阳性，而且念数字的时候就像乱码一样，成为了呓语文学的一大特点。 　　“这位浮灵女士，想事情或许会花比较长的时间。”伽诺想到了奇怪的方向，“这么多语言在余烬诺脑子里，会打架吗？” 　　或者说如果人格们在余烬诺脑子打架，那他要不要帮忙呢？ 　　蓝星的人格分裂真是神奇…… 　　“我们蓝星的汉语不太适配，宇宙中却有更适配的翻译语言……”席余烬觉得这件事很有趣，拉着伽诺一起记录下来。他特意在显眼的地方用余烬的账号和伽诺互动。 　　在其他生物看来，就是蓝星文明参与诸多文学交流，那个传说中最神秘的余烬竟然丝毫没有参加的迹象，反而在和他的翻译风花雪月。其他小说家又在自家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浮灵的第一篇对外发表的小说，《纪念日》，就在两人的讨论声中慢慢完成了。 　　此时智械论坛里被“迷幻文学”的品牌炒热场子，不少读者都翘首以盼，就等蓝星入场了。 　　智械族也在观望这些小说家们。 　　“蓝星文学的品牌已经建立，提问，他们会如同其他文学品牌一样吗？” 　　智械族其实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论坛里的小说家越写越单一了。经过群体判断，它们认为文学品牌是文学融合时期一个必须经历的历程。更加精细化地区分文学种类能让读者更有效率地阅读，快速地满足读者的个人需求。文学品牌造成的僵化，是历史趋势。 　　好在不断有新的小说家进来，缓解了这种历史趋势，智械论坛总体的生态还算不错。如果有一天，智械论坛落寞了，智械族也不担心。它们会向母盒申请换个地方当监狱。在别的地方，一定有许多文明它们还没有融合。这个宇宙，又有谁拥有审判智械族的真实权力？ 　　“蓝星文学能否跨越这历史必经的过程？”某位机体表示期许。 　　“但是论坛里的小说家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某位机体发出原始的疑问，“我们搜集信息，最长不过一秒而已。” 第64章 《纪念日》 　　席余烬觉得该劳逸结合，写稿的同时，也会去虚拟图书馆看看锈族是否苏醒。但除了蹦蹦跳跳的小锈族，其他锈族都窝在蛋里安然地热眠。小锈族告诉他，当初锈族认为那个火山爆发是场灭世大灾祸，所以每个锈族凝出的锈壳特别厚重，醒来时间预计在很久以后。 　　席余烬就和伽诺和小锈族在会客厅喝茶，围观深空监狱里种种新鲜事物。不得不说，这里的网购行业十分发达，席余烬没忍住买了许多无用的文艺品。伽诺在旁边记账做语言练习。 　　智械论坛的气氛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热闹。 　　约定好文学交流的日子转瞬即至。 　　迷幻文学先发布汇总帖子，归纳双方的帖子链接。迷幻文学这边有三位小说家出手，分别写了《走不尽的车轮》、《繁花繁星》与《一位潘西》。 　　聚集效应的威力是不可小觑的，它们刚发布第一章，立刻有许多读者留言，还有许多与迷幻文学品牌交好的小说家前来送上友情推荐。 　　“我们的旅途，就如走不尽的车轮，被反复碾过、压过，遇见尖锐的石子，也只能压在上面走，没有逃避的权利……迷幻文学的语言一日既往地令生物惊艳。” 　　文学交流并不限定长短篇，只要双方觉得合适就行。但长篇能积攒的热度更多，迷幻文学也需要细细品读。因此外星小说家们发了前半部分就没发了，矜持地与读者们交流。 　　这时，蓝星文明也挂上品牌名和交流名发帖了。 　　发帖人在众生物看来有些陌生，叫做浮灵。 　　一位外星生物迅速查看浮灵的资料，只知道她是位蓝星官方小说家，没有对外发表的作品。 　　“就算不少种族是以官方名义驻扎在这里的，也不能派出官方小说家吧？自由小说家写作的作品更多一点。” 　　“话不能这么说，官方小说家写命题还是能写出新意，这或许是策略之一……” 　　不等浮灵把正文贴上来，许多外星生物已经在前排放出友情推荐。 　　不少物种都是席余烬在领航巨轮里认识的种族。它们都和蓝星是友好外交关系。原本席余烬以为只需要逢年过节问候一声就好，没想到它们居然在这个场合都来支持了，显得浮灵这边的气势不弱于迷幻学派。 　　>小说连载-《纪念日》作者：浮灵[蓝星文明][迷幻文学交流日] 　　“今天是土星作家恩图撒以著作《土星战争追忆录》获得太阳系文学奖的10周年纪念日，也是她在太阳纪2666年逝世后的第十年。” 　　发完这段话，小锈族恰好蹦去了隔壁右舱，与黑箱来了个亲密接触，潮平号的网络出了点意外。席余烬马上把小锈族拎起，语重心长地教育小朋友。小锈族在席余烬的皮肤表面蹭出一抹煤黑色。伽诺把它拎走。 　　“不过你也挺厉害，居然能影响硬件设施。”席余烬基于小锈族长得可爱，夸了一句，“让我找找黑箱维护服务……”他严谨挑选维修师傅，只找其他飞船上活生生的生物，绝不让智械族有可趁之机。 　　他只觉得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论坛却因此群魔乱舞！ 　　>智械论坛 　　-不会吧？这就没了？蓝星文明，这就是你的实力吗？ 　　-我们都知道，迷幻文学需要一定门槛来阅读，不像网文那么好读懂。迷幻文学的精髓在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些微妙的情绪变化，是需要功底来理解的。蓝星只写这么短？是不是对迷幻文学存在误读现象呢？这种情况出现在一个文学交流日里，难免让生物感觉在看笑话。 　　-能写出迷幻文学的都不是泛泛之辈，还是说蓝星觉得太难写了，弃笔认输？ 　　-奇怪，其他蓝星文明的小说家一个都没出现，对自己的伙伴这么自信吗？ 　　等黑箱维修好后，浮灵的帖子已经有许多页回复，更多读者跑进来看热闹。 　　然后它们往下刷新一下，居然刷出了大片的正文。它们揉揉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抱着“我要看看你能写出个什么”的心情仔细看下去。 　　其中一个读者叫做呼可，它同时也是《走不尽的车轮》的作者，是迷幻文学派的知名代表小说家。它在原来的星系时便年少成名，出来旅游后，更是走到哪都收获一批追捧，心中早有傲气。 　　呼可原本是不想来看对手的小说的，可听其他读者说什么“只发了一段话的小说”，还是忍不住来看热闹。 　　现在既然浮灵更新了，它就勉为其难看下去吧，希望蓝星不要让它太失望。文学交流没有能与之匹敌的对手，也是十分寂寞的啊。 　　《纪念日》分成三卷，主要讲述了土星著名小说家获奖纪念日的这一天发生以及回忆的事。 　　席余烬把拉美文学置于整个太阳系的背景，一来是为了方便读者理解，想要提及近现代的拉美文学，必须先了解其历史；二来是为了方便叙述，其历史仍有许多不能讲明白的东西，还是科幻一点写作比较好。 第一卷 是《木星来客》。叙述视角是木星记者莉迪西娅，正文比较长，但剧情十分简要。 　　莉迪西娅原本是土星原住民，因为战乱被父母送去木星读书，在大学和男友认识，找到一份记者的工作。她认为自己热爱这份工作，好像热爱这片土地。 　　对于土星，她已经觉得十分陌生，甚至有些犹如每夜的噩梦那般可怕。但土星小说是太阳系文学史上的一座丰碑，她可以利用她的原住民身份，做一次出色的报道。 　　为了解闷，她约了男友一起来土星的恩图撒纪念碑。她一边回看恩图撒的著作，一边观察纪念日这天有什么值得报道的。 　　土星原本有丰富而和平的原始文化，可都被以木星为首的外星势力破坏殆尽。殖民与入侵，使土星陷入了黑暗的奴隶时期，存活的青年不知道该信仰何物，未来在哪里。恩图撒就出生在这个黑暗动荡时期。 　　尽管本土文化被破坏，但土星从侵略者木星找到了思想的曙光。反对独裁、争取自由的思想在土星蔓延。多场漫长的战争后，土星总算在名义上独立了。可土星本地的各方势力又因为地缘关系燃起战火，和平好像是一片虚浮的羽毛…… 　　在这种情况下，恩图撒投身于写作事业，她凝视土星的现状，幻想土星原始神话突然复苏，将现实与幻想圆润而融合在一起，写下独一无二的土星社会绘卷。她写对话从来都采用间接引用，好像一个衰老的妇人在讲睡前故事。 　　莉迪西娅试图写出一篇完美的报道，在恩图撒的纪念墓碑前随机找人采访，一点点拼凑出这个城市的原本模样，原本这里有个将军，每天抢掠不同的少女，藏在蚊帐中，藏在油桶里，藏在巨轮底层。这些事和恩图撒一点关系都没有。 　　报道写不下去，但还有爱人。莉迪西娅的男友对恩图撒的写作手法大肆表扬，却让莉迪西娅觉得两人的隔阂变深了。她回忆起与男友的分分合合，记忆里那繁华的木星城市是颜色鲜艳和冷冰冰的。她甩开男友，走在街上，街上的人都喊她木星贵客。忽然她看见土星原始神话的巨鸟飞过天空，像恩图撒书里写过的那样。她的眼神跟着巨鸟俯瞰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坠入落日余晖之中。 　　…… 　　呼可看完第一卷 深受震撼。 　　它好像看到一种更加迷幻的写法，一种全新的写法。 　　这种写法带来强烈的失落感。结尾看似没有讲完这个故事，实际在暗示莉迪西娅什么也改变不了。她从故乡出生，在木星接受学识，但木星偏偏是她故乡的侵略者。故乡的人认为她是木星贵客，她的男友仅把恩图萨当做一个厉害的小说家，只有她看到了家乡掩不住的伤痛。两种身份的冲突使她十分迷茫，而她无法改变。 　　“但不仅是剧情的安排，还有这种奇异的写作手法……”呼可喃喃道，迫不及待地看第二卷 。或许看完后，它能有更鲜明的感受。 第二卷 名为《文学异客》。 　　黛尔嘉娜是一个穷困潦倒的作家。她来纪念墓碑前寻找灵感。 　　她一生做过许多工作，自认为最有天赋、最热爱的工作是写作。她比恩图撒年轻一些，只经历过土星内战。她原本替一个富贵人家做家庭教师，后来战争来了，她被一个茶杯砸出来了。她做了一段时间的农妇，指甲间满是虾和泥的恶臭。这时，恩图撒的去世和获奖消息一起传遍整个太阳系。 　　土星居然有文学！ 　　这颗平平无奇的土星，被称为“木星的后花园”，突然获得了在太阳系倍受瞩目的地位。外星对恩图撒的作品追捧至极，还花费巨款在土星建造了她的纪念墓碑。 　　黛尔嘉娜突然发现，只有写作是最适合这颗行星的工作。 　　土星离太阳太远，离木星太近，文化也不像地球那样有着不间断的传承，如浮萍在时局里游荡。他们只能学着像恩图撒一样把幻想揉进文学里。那种割裂的、魔幻的文学表达，是他们这种边缘文明能向整个太阳系发出的最大声响。 　　黛尔嘉娜决定重拾写作。她习惯了吸食成瘾物品，一边写诗、创办杂志，每夜有不同的灵感，获得许多同志者。可不久后杂志社被烧了，黑烟滚滚整座城市都能看见，大雨下了整整三年才熄灭了它的火。雨水保留了文字的罪证，同志接连被逮捕沉海。 　　黛尔嘉娜心灰意冷地回到老家，年幼的青梅已经嫁给本地将领，每天被灌了迷药安置在蚊帐内，将军在旁跪着喊母亲。这些隐私全城人都知道。教堂的钟声一天天都在响，送走了她的邻居。她决定乘坐巴士和大船，来到恩图撒的纪念墓碑前，等待一个新的灵感。 第三卷 名为《他乡怪客》 　　阿尔瓦多原本是名法官，因为做出不收贿赂的壮举而倍受瞩目。她在土星宣布独立后风雨兼程地赶到首都，希望为和平派出一份力。然而另一个武装派在她到达首都后立刻发起了政变。他们往地上凿了一口深井，涌出的黑泥淹没了整个城市，并且顷刻间变得凝固。武装派走在凝固的土地上，问土地里的人是否服从他们，服从的话就挖他们出来。 　　阿尔瓦多假意服从，担任了将军的法律顾问，帮将军操办了外交学校。将军问能不能娶自己的母亲，阿尔瓦多战战兢兢地回复也许能娶一个像母亲的人。 　　阿尔瓦多与她潜藏的同党决议暗杀将军，可将军身负异相，他宽厚的后背有鱼鳞的纹印，声如隆钟从不会有鸟为他停留，衣服也挡不住他身上的疝气。有着特异能力的将军怎么也杀不死，用铅封印在棺材里第二天还会如常起床，然后大发雷霆处死一批人。 　　阿尔瓦多每日祈祷着，几乎要放弃了。可某一天，她下给老鼠的药无意间放进将军的杯子里，将军竟然毒发身亡。人们欢庆着将军的专制统治终于结束了，摇着五颜六色旗帜的汽车驶过街道。 　　这座城市开始选拔新市长。可重新登场掌权的都是她不认识的人，报纸忽然声称他们获得民众爱戴，连远在木星的报刊都发来喜报。她的同志去哪呢？她感到十分迷茫，想来恩图撒的墓碑看看，发现墓碑有一行字： 　　我死后我的文字必定值钱，致这伟大下藏着卑劣的文学界。 　　…… 　　《纪念日》的三卷一口气发出，外星读者们也一口气读完。这里的读者阅读水平都比较高，所以读完后都感到一阵思想碰撞的畅快，仿佛全身上下都被贯通了，后劲猛烈让它们呆坐光脑前。 　　“这是——何等有魔力的文字啊——” 　　无数位外星读者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这句话。 　　然后思路开始活跃，无数的想法雪花般蹦出来，它们迅速地在论坛写下自己的见解。 　　“我认为这是一次全景式的写作。它写的十分细致，借用不同的视角，将一个地方的历史与未来，细节与整体都以一种奇妙的文笔复苏。” 　　一位回复帖子十分活跃的读者说道。不少外星生物熟悉它的ID，那是论坛内著名的批评家。 　　“《纪念日》三卷的主人公看似毫无关联，其实命运紧密交汇。她们都与土星经历的多场战争有关，各自的回忆故事描述出一个强权下衰亡枯萎的小城市，以及不同角色如何在时事中随波逐流地活着。她们好像把大作家恩图撒当做希望，但实际上过去的伤疤还隐隐作痛，未来的命途依旧飘渺虚无。 　　“而我佩服浮灵的是，这三位主人公都具有群体指涉性。” 　　读者都习惯了批评员总要生造点词出来，连忙问“群体指涉性”是什么意思。 　　“即一种群体的代表。像是第一卷 的莉迪西娅，她就是被送去外星的知识分子，可回来后却对自己的归属地感到迷茫与阵痛，漂泊无根。 　　“第二卷 的黛尔嘉娜指代固守故土的诗人，在战火中流离颠沛，食不果腹，哪怕战争结束了也找不到自己的未来。她想学恩图萨，那是唯一能用文学发出声音的前辈，可光靠笔杆子，文人的力量还是太弱了，根本无法彻底改变现状。 　　“第三卷 的阿尔瓦多是有志向的行动派知识分子，可在权力的阴谋漩涡中也只能如提线木偶般活着……她终于行刺成功，独.裁的将军倒台了，但她的故乡为何还不能摆脱另一个行星的控制呢？到底哪里才是自由的方向？ 　　“无力感和迷茫感贯彻三卷。这些描写都全景式地呈现了那个时期的政.治，犹如那个时代的百科全书。这种全景式写法太磅礴迷人了！我认为蓝星小说家不比这里任何小说家要差！” 　　“我也觉得很好看，瑞磊语的翻译文本太对味了。” 　　“一口气读完，脑子都是晕晕的……” 　　看完批评员的看法，一位读者弱弱地提问： 　　“我还没看，但你说她写的是现实，岂不是文不对题？这可是迷幻文学交流日。” 　　谁知后面立刻招惹了许多反驳。 　　“这怎么可能不是迷幻！” 　　“你要看正文，那种感觉，对，感觉，说不出啦，只能意会。” 　　“是让人上瘾的魔幻。” 　　“这是……比迷幻文学更迷幻的魔幻现实文学！” 　　一个重量级评论贴在论坛激起许多回响，这居然是迷幻文学品牌的小说家发出来的！ 　　那正是呼可，它的长评一发出来，就占据了大幅度页面，让读者们无法忽视。 　　读者们没有心情看热闹，而是专心地看它的评论，迫切有个点评学者将它们的疑问与情绪宣泄出来。 　　“我一直以为，抓住思想变化后的片刻感想，是最迷幻的文学。这种文学不需要现实的参与。但我今天从浮灵女士身上见识到了，现实与幻想交织带来的冰火两重天，才是最深入骨髓的写法！这是一种全新的叙事手段！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读起来有种割裂又自洽的感觉。因为浮灵女士总是从现实中多写一笔，带到了幻想之中，浮灵女士写杂志社被烧，天下大雨，这是现实，偏偏要加上一句下了整整三年的雨以及三年不息的火焰，使得证据都保全了，这是幻想。二者衔接得非常圆滑，让生物第一眼看时会怀疑难道是真的，可又马上凭借自己的常识判断那是假的。 　　“真假结合，虚实相映，偏偏浮灵女士没有放大这种幻想，仿佛只是随手荡开一笔，以至于现实沉重的基调一直挥之不去，魔幻的部分也成了现实的一部分。这种写法我闻所未闻，设计得太奇妙了，冰冷又迷幻，让我为之上瘾！ 　　“可让生物胆寒的是，难道书里描写的现实部分就不魔幻吗？频繁的内战，靠吸食成瘾物品寻找灵感，边缘文化的呐喊……这些在我们今天每个拥有道德的文明看来，那是多么的荒谬。与之相比，书中神话再现，都显得更加现实了。 　　“魔幻现实文学……如此新颖的创作，如此沉痛的创作，我认为《纪念日》应当被称为惊世之作！” 　　这位来自迷幻文学的小说家丝毫不在意地打了自家品牌的脸。它之前还担心蓝星实力太弱，没想到事实截然相反。蓝星拿出了重量级的文学来交流。它并不觉得自己落入下风很丢脸，反而认为蓝星如此认真，自己真是得到了相当隆重的待遇！ 　　呼可自认分析得很好，谁知下一秒有同品牌的小说家跑出来反驳了。 　　“你怎么敢说那不是现实？” 　　这位反驳者的问号似乎藏着无限血泪。 　　“我忘了，你是别的种族来我们品牌的……但是，瑞磊星系，原本就是一个他人眼中的边缘文明，靠着呓语文学才有在宇宙大舞台的立足之地。边缘文明的呐喊，难道就是魔幻吗？ 　　“看完恩图撒的墓志铭，我从未如此感同身受。伟大，大家都说它伟大，甚至为它立碑。它们为文字立碑，将那种藏着刀锋的文学变成一个无害的神像。恩图萨拼尽全力用文学发声，可后来人仍然被木星无形地压迫着，找不到出路。恩图萨早就知道立碑之举都是在捧杀，所以才留下那个墓志铭——伟大下藏着卑劣的文学！ 　　“书中说，恩图萨自创的写法，是现实融入了神话，和书外浮灵的写法一致。可是这颗行星，这颗土星，原本明明有自己的原始文化啊！ 　　“本地的原始神话出现在本地，难道不是天地规律，荣光复苏，为什么当它出现时，我们和书内的看客，都觉得满纸荒诞，无数血泪呢？” 　　这些质问掷地有声。无数旁观的读者陷入深思，在不同书评人的引导下，它们更加体会到《纪念日》的魅力。 　　两位迷幻文学小说家在现实空间里相互看了一眼，继续在论坛上回复道。 　　“我觉得不同读者对它的多层评价，也是一种魔幻现实……” 　　作者有话说： 　　*“我谈的是美洲的NA(UI作家们，然而事实上，我要说的是这整个看似伟岸其实卑劣的文学界。”——罗贝托·波拉尼奥（文中文灵感源于他的诸多著作） 第65章 互动文学 　　《纪念日》在论坛上彻底爆了。 　　在这个论坛上发帖要电子币，许多读者都吝啬自己的单独长评。如今一刷新帖子，却有好几个单独文评漂浮在论坛上方。 　　>文评-从《纪念日》里恩图撒创作的虚拟文学聊起，探讨蓝星的存在泛灵论与原始神话的灭绝与兴起 　　-我是从“浮灵”这个笔名得到灵感的。蓝星似乎有多神论，一神论，无神论，还有泛灵论。他们之前的茶话会就是多神论。泛灵论就是万事万物都有灵魂，都应该尊重，许多原始文化都有相关元素……蓝星这种未曾断绝的文明挖掘起来太爽了，每件史料都能找到相关记载，让我移民蓝星吧！ 　　-话扯远了，我认为《纪念日》真的写出了高科技文明对原始文明的傲慢压制。历经折磨，才有尊严。再多的迷茫，其实都藏着对自由与和平的追求。 　　>文评-多年的回忆在一天里诞生，论《纪念日》的时间哲学 　　-其实除去现实原因，爱看迷幻文学的不要错过，独特的写作手法，不断交换的视角，犹如走在迷宫中。读完整篇文章，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完了整个迷宫…… 　　>文评-话不多说，给大家强烈推荐《纪念日》！ 　　…… 　　在这个迷幻文学交流日，两位小说家当场投敌，在《纪念日》里写出长评，还有一位干脆放弃挣扎，在汇总帖子里表示这场交流日见识到了蓝星文明的瑰丽，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友善的交流机会。 　　浮灵随之变成论坛内的大热作者。 　　不少读者灰溜溜地删除之前的回帖，再送上诸多赞美。它们生物一时不察，在蓝星网络波动的时候以为浮灵怂了，那怎么能叫怂呢？那分明是在蓄力大招！ 　　“浮灵还是官方小说家，蓝星的官方小说家实力根本不弱于自由小说家。” 　　“蓝星出什么特例都正常，推荐看他们家官网，有很多惊喜。我也是从官网了解其他小说家的，每个人的作品都快速刷了一遍，震撼极了。” 　　“难怪当时没有蓝星的其他小说家来留言，原来是对自家同伴的百分百信任。他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此刻也有部分不理解原文的读者去搜蓝星了，没被浮灵俘获，然而掉入了其他人的坑里。蓝星文明真是谁都不放过。 　　这时，蓝星的其他小说家终于在《纪念日》留言。 　　-荣格：耐人寻味的文字，多处冷峻的现实却又添了笔淘气的比喻。不用太伤心，纵然有诸多黯淡无光的时期，但历史会宣判争取自由的心是无罪的，团结的力量能战胜困难。写完如此精彩的著作后，不如和我一起共享下午茶吧。 　　-浮灵：嗯，好。 　　-飞鸟：浮灵姐好厉害！ 　　-明幸：太有意思了，我们办公室真是卧虎藏龙 　　-穹天：有着魔力的文字，理应跨越文化壁垒让大众得以阅览…… 　　-浮灵：谢谢 　　浮灵过后又回复了一点读者疑问，言简意赅的解释让读者们都觉得她是个如文字一样冷峻坚硬的女士。 　　读者们的目光从《纪念日》移到浮灵身上，再看向她身后的蓝星，以及她身边的小说家们。各个马甲逐渐在它们眼中变得有辨识度，在谈论间认为他们是不同性格的小说家，多种信息在论坛间流窜。 　　这种信息变化自然影响到了智械族的判断。 　　而这次，智械族的思考时间长了一点。 　　“分析《纪念日》……是不是真的存在土星和木星？若存在，地理特征不符合科学常理；若不存在，绝不可能凭空想出不一致的文学风格。推测为化用更久远时期的历史事件……” 　　“根据终端判断，许多终端都对《纪念日》产生共鸣，但未能影响机体全体的平均情绪。纳为待观察事项……好奇、好奇、好奇。” 　　“我以我本机的纯粹意志认为，应该向母盒提供这本小说，并询问它…… 　　——是否能缓解精神混乱呢？” 　　深空里的智慧机械如呼吸般闪烁着红光。 　　潮平号内，席余烬看到电子屏的数字上下跳动，一下子跳到87.89%，一下子跳到78.13%，最后在83.98%上下浮动小数点后两位。 　　“智械族还有这种情况。我以为智械族很快算出具体数值。”席余烬总是对这类机械有种奇怪的印象，“但会模糊化描述，也是机械拥有心智的表现吧？” 　　浮灵的成功超乎想象，不少实体书商向他购买授权，席余烬对比过条件后选择了适合的书商。但席余烬的挑战远不止于此，他还答应了许多文学交流邀请。接下来的马甲们要一个个出场，在诸多挑战中赚足记忆点。 　　他查看日程表，下一个要挑战的，是互动文学。 　　互动文学在地球也出现过，有点类似文字选择类游戏，即作者写一段剧情，摆出几个选项，让读者来投票选择。而宇宙中的互动文学，要求剧情量更大，完整性更强，更加看重读者是否觉得有趣。通常是单元短篇。 　　在成立了互动文学的基地里，几位小说家愁容满面。 　　蓝星，好像比自己想象的强一点，完全不是任生物拿捏的软柿子。可要是让它们像迷幻文学那么痛快认输，那也是不可能的。 　　“看看这个迷幻文学的丢脸模样，它们甚至要组团学习这种新文风！” 　　一位小说家看着论坛里的小道消息痛心疾首道。 　　“骨气呢？我虽然没看，因为我对那些神神叨叨的文字不感兴趣，但是我们绝不会像它们那样一败涂地……” 　　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可是我们互动文学最近的读者流失了很多。” 　　闻言，许多小说家都露出苦涩。这才是它们的心病。文学不可能永远流行。在它们初来乍到时，互动文学掀起风潮，可现在也逐渐变得无人问津。 　　“互动文学打破了作者和读者的隔阂，是趣味横生的文学。蓝星能出名点也好，我们才有更好的热度嘛。” 　　一位外星小说家在飞船内悠悠说道。 　　“我们不必理会蓝星在和迷幻文学的交流里出来多少风头，因为互动文学，是一时半会学不来的。互动文学要求越多读者参与进来越好，但蓝星有个致命的缺点。他们的老大余烬任人唯亲，只任命了一个翻译！” 第66章 《蓝星常用语字典》 　　宇宙没有通用语，智械族更是关闭了黑箱上的所有翻译科技。所以读者们总是第一时间习惯看有自己语言版本的小说。如果是自己没学过的语言，要么找有翻译能力的生物，要么不看了。 　　互动文学参与性更强，更加受翻译种类的影响。基地里的小说家们突然都意识到这点，看着那位提出漏洞的小说家，纷纷赞叹它的智慧。然后安心地编写起新的互动小说。 　　写得累了，它们去和迷幻文学的小说家聊天，试图让昔日的同盟悬崖勒马。没想到迷幻文学口径统一地认为蓝星文明有无视规矩的资本，让互动文学派气得骂骂咧咧。 　　还在筹备与蓝星交流的长生文学品牌发帖阴阳了几句，互动学派才好受点。 　　“虽然这个蓝星看起来实力强劲，但至少我们得到了热度嘛……”互动学派在基地里边敲大纲边说道。 　　…… 　　潮平号内，席余烬刚做好新小说的大纲，便发现语言种类不够多，可能会影响文章的热度。就算伽诺会的语言再多，也是在孤军奋战。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那就是多请几个翻译进行三次翻译。席余烬已经是小有资产的小说家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席余烬想了想，主动去找伽诺： 　　“伽诺，最近要辛苦一下！我的人格们需要很多个翻译版本！” 　　“我会努力的。”伽诺想到他在蓝星官网里看到的留言，许多生物留下联系方式，愿意成为友好交流的译者。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还是压下来，说：“如果余烬诺需要更多翻译版本，或许找别的译者可以解燃眉之急。” 　　席余烬说：“可是只有你才是我需要的译者，三翻四翻已经失去了原文的精髓。” 　　伽诺小幅度地点头，拿起笔，开始动手翻译。复杂的语言在他脑海里犹如随时待取的资料。 　　席余烬在旁边看着，忽然问某个句子翻译后怎么念。 　　伽诺表情平静地用泡泡语念出这个句子。这种语音恰如其名，听起来就像是鱼吐泡泡。 　　“啊？那这个语言又是什么？”席余烬指向另一个译本。 　　伽诺依旧平静地用恶魔低吼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那这个？”席余烬问。 　　伽诺思考了一会，面不改色，咬唇发出嘶嘶的气音。 　　“宇宙语言真是博大精深，伽诺你到底会多少语言啊……”席余烬感觉有点好玩，想多听几种语言，又不敢多玩，毕竟他的万能翻译是公认的能打。 　　伽诺悄悄看他，把他那种在道德边缘跃跃欲试的表情看在眼底。席余烬顿时有种被抓包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伽诺用一种熟悉与陌生兼具的语言说：“余烬诺。” 　　语调有点轻柔，似乎伽诺本人也不太确定正确的读音。 　　席余烬之前在帮助翻译时，念过几次这门独一无二的语言，可后来其他事情太多了，伽诺的翻译工作也步入正轨，就没有再专门教怎么念。闲暇时间里，席余烬口中偶尔会蹦出几个单词。伽诺便一点点抠出语言的正确规则，写在他的日记里，于风平浪静的瞭望时光，在心底默念好几遍。 　　他们今天恰巧聊到翻译的种类，伽诺便被戳中某种本能，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席余烬出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他自己家乡的语言——地球的语言。刹那他好像被一种奇异的重力拽住，漂浮在太空的潮平号成了结结实实的泥地，干净整洁的墙面成了无法触及的天空。而眼前站着第二位人类。 　　伽诺看着席余烬，莫名感到紧张，仿佛有一只只蝴蝶在他体内升腾。他想到“诺”是虫族的敬词的用法，也许用地球的语言不应该加这个字。于是他更正道：“余烬。” 　　席余烬脑中空白一片，等他回过神时已经把伽诺抱住。按照他华夏人的性格，情绪本不该如此外露。可伽诺没有表现出一点不适，席余烬就当作是外星礼仪，将错就错了。 　　“其实我的真名是席余烬……”他说，“叫我这个就好。” 　　他想科普一些姓名构成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可得到伽诺一句毫不犹豫的“席余烬”，又忍不住把伽诺抱得更紧了。 　　他快乐地意识到，在语言相通的一刻起，蓝星文明已经不再孤独。 　　他又有航行宇宙的动力了！ 　　伽诺无措地回应他的快乐，想到也要介绍自己。于是他说： 　　“我的本名叫伽，在虫族有三百万左右的同名者。获得了初级功勋，所以叫伽诺，在虫族有六万的同名同功勋者。我们虫族必须获得更多的功勋，名字才会越来越长，只有做到最高层，才能拥有独一无二的名字。” 　　“但只有你会蓝星语言！”席余烬说道，“只有你和我一起看过穿越星际的风景，这就是最特别的。” 　　伽诺脑袋深处响起一丝嗡鸣，无形的凿子敲开了枷锁，一个从未意识过的真相逐渐散去迷雾。 　　——他拥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 　　潮平号内的日常用语已经完全转化成地球语言。 　　席余烬的开心溢于言表，甚至智械族的危机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他开始在星网寻找下一个旅游地点。反正吃喝不愁，当然要到处打卡到处玩了。 　　伽诺则在上传他自己总结的《蓝星常用语字典》，余烬诺让他亲自上传。 　　《蓝星常用语字典》一经挂在官网上，就迎来了点击量的疯涨。 　　学习新语言对外星生物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迷幻文学为首的对蓝星文明感兴趣的小说家第一时间开始学习。它们相互告诫同伴：“学习原典才能更好地理解小说的精髓。” 　　建立起友好外交关系的种族都自动把这个链接放在自家官网里。克图尔特挥舞着触手对小辈说：“我们自己的语言太吓人了，学门外语好和其他种族交流。” 　　小克图尔特疑惑道：“可我们吓人的不止语言呀！”然后被触手狠狠拍了。 　　遥远的星系里，许多外星生物顶着网络延迟仔细阅读，它们可太好奇蓝星的其他小说了，这下总算有系统学习的书籍。 　　“如果我阅读原典，或许能找出破局的办法……”一只大黄鸭碎碎念道。 　　“是小矿晶的语言啊……”一位矿质巨人慢悠悠地滑动光脑，“读完后也许能造更符合原著的地宫？” 　　假以时日，这门语言将在这个宇宙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但现在是“互动文学交流日”的时间。 　　智械论坛上，互动文学的新帖子引发了大量讨论。 　　原来它们在基地写大纲时，突然得到了灵感，找到一种创新型的互动文学。它们称之为“摸黑盒”。 　　小说家写出一个问答式的开头：“主角挖坑填埋了一个诈骗犯，诈骗犯却说原谅主角了，这是为什么呢？” 　　然后各路读者在回帖里提出五花八门的问题。 　　小说家们只能以“是”、“否”、“与此无关”，回答读者的猜想。 　　读者们再根据小说家的回应，一步步接近真相。 　　“主角认识诈骗犯的吗？” 　　“是的。” 　　“主角挖坑这个作案手法是有意义的吗？” 　　“是的。” 　　“两者认识，又是和挖坑有关的话……诈骗犯的本职是小说家吗？” 　　“是的。” 　　读者灵感一闪，回复道：“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因为诈骗犯是个陨石精！主角看过它的书，结果被坑了，于是想让诈骗犯尝尝被坑的滋味！诈骗犯心中有愧，于是原谅主角了！” 　　“谜底揭晓，完全正确！” 　　小说家的宣判使读者们沉浸在找到真相的喜悦之中，觉得这个互动文学真是太有趣了，呼朋唤友一起来玩这个。 　　这种“摸黑盒”方式主要靠读者来猜，节省了小说家的精力，使小说家们能大量产出翻译版本，更加集中了读者们的目光。互动文学瞬间变成热门搜索词。 　　“这是什么小说家恐怖故事……”席余烬刷出这个结局，背后一凉。他觉得这就是宇宙版海龟汤，看来就算在不同时代，宇宙生物也可能拥有和地球生物一样的脑回路。 　　他想到一点有趣的事，返回自己的发帖界面，把原来的文本删除，自己也来玩一把海龟汤。 　　伽诺就在旁边，快速地输出大量翻译版本，一个人能比得上其他文学品牌的千军万马。 　　已经对蓝星文明有点了解的生物看到这个译者名字，内心一咯噔，尽管有些不道德，还是迅速想起蓝星文坛的花边新闻。 　　然后再默默更正刻板印象：“这个蓝星翻译实力真的很强。” 　　其他读者则开始自发宣传。 　　“这个新出的互动文学真好玩。而且有很多语言版本，一起来看吧。” 　　“你说的是蓝星文明的新帖子吗？连我星系的震震语言都有！蓝星文明的翻译水平太强了！” 　　“什么？蓝星文明也有？” 　　互动文学的小说家感觉问题有点大。 　　互动文学非常讲究时效性，往往一种类型火了，就有许多喜欢的生物心痒难耐地开帖玩，论坛内十贴有八帖是关于这个，外星生物没什么原创道德。 　　小说家们不在乎这些，只想知道蓝星文明的热度怎么样。 　　“蓝星文明的翻译种类出乎预料的多，这个翻译的能力远超寻常。” 　　“糟糕，这个伽诺似乎不是靠关系上来的。” 　　外星小说家们捏了把汗，让它们阵营的翻译赶紧多写几版，超过蓝星文明的译本数量。 　　接着，它们集体翻去蓝星文明的帖子里一探究竟。 　　>小说连载-[蓝星文明][互动文学交流日] 　　-荣格：欢迎大家前来，受好友所托，先来点前菜吧。 　　故事的谜面是：一个高速移动的彗星即将撞向行星，诸多科学家认为那是高级文明的使徒。行星上建造了方舟巨轮准备逃离。但主角作为一个外星文明研究科学家，不仅没有登船，还主动请别人不登船，一起见证最绚烂的时刻。这是为什么？ 　　互动文学的小说家屏住呼吸看下去。 　　“好像和我们写的方向不太一样……”它们喃喃道。 　　因为第十个回帖，就有个读者提问了： 　　“我虽然很想猜，但我需要知道是哪个小说家写的谜底，这决定了我猜测的方向。” 　　其他读者一看，觉得说得很对。众所周知蓝星文明每个小说家的特点都不一样，很影响读者心里的真相。席余烬对这发展也始料未及，就干脆让马甲们接连出场，巩固他们在外星生物中的形象。 　　飞鸟：“因为主角是魔法少女！我命由我不由天！魔弓架起，守护行星命理之环，满功率展开！” 　　读者们乐呵呵地回应：“是我！我就是主角！让我成为魔法少女吧！” 　　荀命：“当然是因为主角是英雄，可以一拳把彗星打爆啊。” 　　“果然是你，快写，我要看平平无奇的路人在下班时一拳打爆彗星。” 　　读者热情过度，都快忘记自己要猜谜底了。 　　明幸：“因为主角已经受够了这丑陋的社会，之后还有第二颗、第三颗彗星，人类逃不掉的……” 　　“我觉得也很有道理，我倾向于现实是这个。” 　　读者们已经掌握了各位蓝星小说家的特点，与小说家们积极互动着。此时留下来的读者都是对蓝星文明更感兴趣的。单纯喜欢互动文学的读者已经离场。 　　“他们只学了皮肉，没有学会精髓啊。”互动文学的小说家松了口气，“互动文学的第一要义，就是作家要绝对遵守互动规则。蓝星文明这样做，就是自掘坟墓。” 　　它们便不再管蓝星，回到自家帖子内。 　　席余烬依旧在悠哉游哉地让马甲写小短文。他已经决定了，不应他来就山，而应山来就他。所以并不着急。他打算写完最后一个谜底猜想就让永夜出来上正餐。 　　他扫了评论区一眼，看到不少读者在呼唤“余烬”这个马甲。 　　在智械论坛里，“浮灵”的笔名在众多蓝星小说家中最为出名。因此大家哪怕不知道“余烬”是谁，对“浮灵的上司”还是很感兴趣的。有谁比浮灵还厉害？ 　　“很好奇会不会是余烬先生写的谜底。” 　　“我一直听说这个作家，但好像没怎么看他出来过。” 　　“小道消息，余烬先生最近可能在谈恋爱。” 　　席余烬不知道评论区的谣言怎么回事，但互联网就是充斥着假消息，不必事事理会。他直接切马甲下场回应读者。“余烬”身上有封笔状态，但写点小随笔完全没问题。 　　余烬：“如果我写，会是一个关于邂逅的故事。因为毁灭性天体上有主角的爱人。主角愿意为了这一刻的相遇放弃生命。” 　　“哇，余烬先生之前完全没写过这种蓝星挚友的风格……” 　　“果然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 　　“那位翻译也一直在场，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席余烬一看，没看懂外星读者的反应，以为是自己的语法出了什么错误，连忙询问旁边的伽诺。 　　一会儿后，智械论坛首页刷出了一个讨论帖。 　　在这个宇宙，小说家们地位特殊，因此读者们也很喜欢聊小说家的八卦。尤其在智械论坛，因为小说家数量众多，读者们聊起来都更加放得开。 　　>其他-有点为我的新女神的办公室环境担忧了 　　-我最近喜欢了一位新小说家，虽然是不同种族的，但还是硬啃下他们官网的诸多材料，越看越觉得女神就是最好的。 　　因为女神是官方小说家，所以我不可避免地关注他们办公室的情况。几个同事好像都不错，但那个老大好像很凶的样子，什么封笔啊，什么半部作品震撼星系啊，什么腥风血雨，传得神乎其神。我尝试阅读，两章后就开始脑袋疼。这样我就更担心了，众所周知，强悍的小说家脾气都不太好，更何况据说他们老大长得不错…… 　　嗯……麻烦看出来是哪个种族的读者不要爆出真名哦。刚刚我就得知了一件让我心情复杂的事，他们老大恋爱了，语气变得……好温柔，这就是恋爱的力量吗……他这么一个厉害的小说家，居然带头搞起办公室恋爱……我担心的点就转向另一个方向了。 　　女神，要在同事搞办公室恋爱的环境里办公了，心疼。 　　-楼主看开点，蓝星就是喜欢和挚友谈恋爱的地方啦，同事怎么不能是挚友呢？ 　　-别曝光真名嘛 　　-其实我觉得蓝星老大和翻译是最正常甜蜜的一对。楼主你应该担心你女神身边的其他同事，还有同事的朋友。他们的关系不正常的概率大一点。 　　-什么？ 　　这个帖子在外星读者心里埋下了吃瓜的种子，但再也没有读者有空探讨这个问题。因为它们都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这场交流里，互动文学的热度明显涨得较快。但一位蓝星小说家忽然站出来，他的发言刺激了众多读者的神经，使得热度不断往蓝星文明这边倾斜。外星读者们哪怕语言不通，也要抓一个会翻译的路过生物帮忙发言，甚至临时学蓝星语。 　　生物的吃瓜本能不允许它们错过这场好戏！ 　　>小说连载-[蓝星文明][互动文学交流日] 　　-荣格：谜底已经有读者猜出来了，真相是高级文明并没有注意到这颗行星，它们只是经过，在快要与行星撞上的时候，彗星身上的科技会自动命令彗星绕道……行星是安全的。 　　-荣格：大家一起挑战谜题，真是快乐呀。 　　-永夜：挑战，也是互动的一种。 　　-永夜：接下来，请允许我向所有读者挑战。 第67章 《原始头骨之谜》 　　一位名叫“蓝蓝”的宇宙读者看见了永夜的宣言，当即热血上头。 　　它之前被永夜之前的读者骗去读《钟先生探案集》，它们都告诉它那是个感情流小说，可没有告诉它那是个BE！ 　　而这次，听听永夜说的是正常话吗？想向全体读者挑战？他想干什么，让所有出场角色都暴毙？ 　　哦，也不是没写过，《童谣杀人案》好像就真的全部角色都死了…… 　　挑战读者的宣言吸引了诸多路过的生物。它们都想知道是哪个小说家敢放出这种狂言，又要怎样挑战。 　　“这个蓝星居然想出这招！”互动文学的小说家愤愤不平道，“这种噱头要是让读者失望，可是会被反噬的。挑战全体读者？我看他有什么能力！” 　　话虽如此，但它们还是分外诚实地点进永夜的帖子，自家帖子的客流量小了，它们便前来刺探敌情。 　　永夜的挑战标题叫做，《原始头骨之谜》。 　　“这是发生在孤立行星时期，一位人类在极其落后与原始的环境下，利用智慧找到真相的故事。” 　　…… 　　晨曦先生一大早就收到了警方的传唤。警方十分严肃：“请问你是否在三年前到达过丹皮区？” 　　晨曦先生如实回答他确实到过，并疑惑为什么要追踪十年前的事情。结果警方更加严肃：“既然如此，我们认为你有很大可能涉嫌造假考古材料，请跟我们走一趟。” 　　晨曦先生说：“我只是一名闲来游玩的侦探，并不知道考古学界的事情。” 　　“正因为您是侦探我们才怀疑您，您之前破过的案子可出名了。”警方悄声说，“我是您的粉丝，所以我才清楚，您知识渊博，一旦想动手，说不准能骗过所有人的眼睛。” 　　晨曦先生很无奈，决定跟警方走一趟，并且从警方身上得知发生了什么事，好为自己洗脱冤屈。 　　原来，这里的考古界出了一桩惊天丑闻！估计消息一旦传开，所有的报纸头条都是它。 　　知名人类学家，阿金，在三年前，从丹皮地区带来一块原始人类的头骨，违背了达尔文进化论的逻辑，引起考古界极大震动。阿金因此成为知名学者，论文发了无数篇，于三天前意外去世。 　　而阿金的旧时伙伴，阿土，被馆长破例允许在博物馆里悼念阿金时，不小心撞翻了展览盒，原始人类的头骨掉了出来。 　　当时另一位在场的人类学家一眼看出，那根本不是人类头骨，而是古猿的头骨被锉刀挫过的仿制品，所以才不符合进化论！ 　　“可惜阿金先生去世了，不然我们就会知道，是谁仿制了这个头骨，闹出这样一个大笑话。”警员说道。 　　晨曦先生稍微提起一些兴趣，要求警员复述阿金去世的现场模样。 　　阿金、阿木、阿水、阿火、阿土，曾经是在丹皮河上挖矿的伙伴。如今他们身份悬殊，却仍然记得当初共患难的友谊，一起在阿金家里聚会。到了晚上，他们便各自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阿木敲门，发现阿金没有反应。根据他的证词，他翻墙从花园直接进去。这或许不太道德，可他们是老熟人了，阿木只是个挖矿工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阿木来到花园后，看到玻璃门后阿金好端端地坐着。他前去拍玻璃门，阿金还是没有反应。他感觉不对劲，用手抹去玻璃上的雾气往里窥探，发现阿金已经没了气息。 　　晨曦先生听到这里，问道：“为什么不对阿金先生进行一次尸检呢？我看他并非自然死亡。” 　　警方半信半疑地去做了，发现阿金实际上是扎到高浓度尼古丁中毒死的，致命伤口非常小。但因为警方慢了半拍，在现场找不到凶器，便立刻请教晨曦先生。 　　晨曦先生却说他有所推断，但缺乏证据，还是请警方周密地调查一番吧。 　　警方立刻行动起来，认为阿金没有挣扎的痕迹，作案人员一定是熟人，于是分别传唤阿金的伙伴们。 　　阿金先生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左右。 　　阿木沮丧地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他是个木工，喜好做活，可现在人们更喜欢塑料，他只能干点杂活，昨晚雕刻了一点小东西，因为眼睛不好只干了一会就睡觉了，仅此而已。 　　阿水说他现在是个运货船的水手，那一晚和阿金聚会后，天不亮就来到港口工作。谁知他意外被困在一艘小船上。当时天微微亮，海面风平浪静，也没有其他船只。他只好在布上写上“救命”并且挂起来，好在一艘两百米外的渔船看见他的求救信息，如此才登上岸。 　　“这里出航的渔船千千万万，我也不知道能否找到帮我作证的那位渔夫。”阿水说道。 　　阿火说：“我只是个倒霉的无业游民。晚上，我回到了我的小旅馆中。但当时忽然停电了，我就拿出蜡烛，哪也没去。如果说不在场证明，估计只有那根快烧掉头的蜡烛了吧！” 　　晨曦先生忽然问：“阿土呢？” 　　警方道：“阿土一直住在修道院，又老又瞎，还不会说话，绝无可能作案。” 　　晨曦先生想明白了，说他不能断定，但警方一定有没有查到的东西，再去找一找这几人的过往事迹。 　　警方继续查找证据。 　　几个小时后，警方宣布阿木就是凶手。 　　原来警方找到了阿金的日记本。 　　三年前，他们结伴采矿，没有采到金子，而是救下一个老富商。老富商写了份遗嘱，说他有两个箱子，里面全是宝石，如果谁能把箱子带离丹皮河，那这两个箱子就属于谁。 　　他们成功搬走了两个长宽一米、高半米的宝箱。老富商将遗嘱放在银行里。这几人各奔东西。 　　“但是，阿木，你为了减少一个人分走宝石，故意向阿金提议搞学术行骗。你以帮助阿金伪造那个原始头骨为条件，要求阿金不再参与瓜分宝石。最近那位富商确认去世了，遗嘱生效，可阿金仍然想分宝石。 　　“你认为他背信弃义，想勒索他，无奈阿金已经成了教授，有人脉有金钱。没有人会相信你，因此你决定谋财害命，这是动机。” 　　警方毫不客气地说。 　　“但你的证词错漏百出，案发当晚明明停电了，你却还能雕刻木工，这是怎么回事？你的锥子就是你的凶器，你一定是在锥子上涂了毒药，刺向阿金先生，再装模作样地报警……” 　　阿木惊恐地抱住自己的头：“我，我是无辜的！” 　　晨曦先生说：“暂且把他关押起来吧。这还不是真相，我能确认他不是真正下手的人。” 　　警方很尊重晨曦先生，询问原因，晨曦先生解答：“当晚停电了。阿木是多年木工，眼睛已经熬坏，摸黑作案有很大困难。何况他还要拿着一个涂满毒药的锥子，翻过花园的墙，再在黑暗中刺向阿金先生还不弄出任何动静。他至少有一半是无辜的。” 　　警方觉得很有道理，听晨曦先生说的，把阿木关押起来。 　　一会儿后，阿水和阿火听闻杀害好友的是阿木，都惊讶地跑过来。 　　阿火看见警方有些害怕，但还是掩不住贪婪，拿着一张纸在门外大喊： 　　“喂！你这没良心的阿木！把这份自愿放弃遗产的合约签了吧！” 　　阿水拿着钢笔，拽住阿火说：“别发出那么大动静，要是让阿木记恨上了，你也得死。” 　　“很抱歉，我估计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晨曦先生出现在门口，“我已经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并且是如何作案的。” 　　…… 　　“本次凶案的答案已经全部写在正文里，下一页便揭晓谜底。”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 　　智械论坛掀起轩然大波。 　　侦探？它们听都没听过，但放在科技不发达时期，又好像是个很适合的职业。经过之前互动文学的熏陶，它们恍然大悟，侦探就是像它们一样在谜题中找出真相的生物！ 　　而生物们顺着文章看下去，看到最后一行，心弦都被拨动了一下。先是疑惑，什么，它们怎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相？永夜有写出来过吗？ 　　它们从头到尾重新看上文，隐隐觉得一些字句内藏玄机，但永夜确实没有直白地说出答案，它们不会看错的。 　　而此刻蓝蓝看完永夜最后的提问，忽然心跳如擂鼓。它没想到是这种挑战。它比许多读者都提前了解过侦探小说，所以知道永夜的邀请的真实意思是： 　　让读者成为书外的侦探，和书里的侦探一起推理！ 　　永夜说所有线索都摆出来了，意味着读者和书中侦探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 　　这不仅是读者与侦探的对决，还是读者与作者的交锋！ 　　蓝蓝当即决定发动所有亲朋好友一起来推理真相，它要洗清读到BE的悲伤，赢过永夜，成为一名没有人伤亡的侦探！ 　　它看到还有很多读者不理解，于是科普道：“永夜给出文章细节的是线索。这也是一种互动文学，永夜把所有的线索藏在了文章里，而我们要根据线索判断真相，这种行为叫做……” 　　一些读者恍然大悟： 　　“叫做推理！” 　　智械论坛的读者眼前一亮，认为这个词恰到好处，立刻默认了这是一个推理游戏！ 　　“来了来了，没迟到吧。” 　　“顶着层层延迟来了！好辛苦，但能来到案发现场真开心。这次的新侦探叫做晨曦吗？” 　　论坛读者才发现，这个帖子里出现了其他星系的生物。这让它们大为诧异，这个永夜难道在其他星系很出名？ 　　其他星系的友人前来科普。 　　“这个永夜就是侦探流的创始人，发刀不见血的小说家。我们读者的使命，就是比他预想的提前看出真相……虽然我们一次次落败，可我们会越挫越勇！” 　　“永夜，我接受你的挑战，我一定会看出真相的！” 　　外星系的读者如此热血，智械论坛的读者莫名也燃起了胜负欲。找到真相，解开谜题，满足好奇心，是所有生物探索生命本质时都会产生的反应。它们今天居然从文字里找到这种感觉，某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不会有个精神力强者隔空抹杀吗？”也有读者问。 　　“绝没有这种东西。”其他星系的读者回答，“你看永夜的文，要注意三大规则，一，绝不会出现精神力干扰案件。二、绝不相信警方的第一次判断。三、绝对……警惕挚友。” 　　论坛读者虽然不明所以，可是也有一种共同玩耍的快乐，跟着这些老练的读者一起分析。它们都像蓝蓝一样，叫来自己的亲朋好友一起推理，享受逻辑推理的乐趣。 　　《原始头骨之谜》的关注度越来越高，读者之间的分享互动像助推器一样，使它的热度如火箭般上升。 　　“警方的第一次判断一般是错的……所以这个阿木应该是无辜的。” 　　“永夜这次文风变了很多，大概是因为网文连载和一次性放出原文的阅读体验不同吧。这个案件写得更加细致。也没什么大阴谋，我跟你们说，以前永夜写过一个死了十个人的案件！” 　　“好神奇，永夜说这次答案已经藏在正文里，以前都没有这么特意强调……因为永夜总在关键情节搞点阴谋。这次，我们居然是和侦探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看问题？真条件均等？” 　　“在我以为永夜已经写尽了侦探流的套路时，他总能玩出点新花样……啊啊啊这次我必定能推理成功！” 　　论坛里顿时热火朝天。 　　无论多心平气和的读者，知道永夜如此狂妄的发言，都忍不住点进去接收挑战。智械论坛的读者和小说家一眼都有自己的高傲，因为它们平时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还有能难倒它们的东西？ 　　但一直看到底，不少生物便犯了难。 　　它们，好像，真的不知道真凶和作案手法！ 　　为了避免文化隔阂导致部分细节没注意到，永夜还特意画出示意图。外星人看了又看，除了发出蓝星文明考古程度恐怖如斯的感慨外，还是猜不透答案。它们好像拿到藏宝图的猎人，明知宝藏在脚下，可却只能抓耳挠腮地瞎猜。 　　越是猜不透，就越想知道，它们干脆找到聪明的好友、德高望重的同族一起看。永夜之名一下子成为漩涡，吸引着众多生物往中心涌去。 　　蓝蓝想出好几个作案手法，可是又觉得是自己猜的成分比较大，不符合完全由文本推理的要求。 　　永夜，真的能把所有线索写出来吗？ 　　《原始头骨之谜》一直悬挂在论坛顶部，回帖快速破千页。 　　时间一点点逼近永夜的自动发文期。大部分读者们分外不甘心，感觉再给点时间自己能想出来的。小部分读者得意洋洋，有的是看其他生物想不出自己就没烦恼，有的已经胜券在握，就等公布答案那一刻。 　　三秒后，论坛罕见地卡顿一下。永夜的结局放出来了！ 　　…… 　　晨曦先生在门口，悠闲地展现他出色的推理能力，一步步走向真正的凶手。 　　“首先在那个我被打扰的清晨，我听完阿木先生的证词，已经知道他撒谎了——清晨时玻璃会起雾是常识，可起雾面在屋内一侧，阿木先生是如何擦掉雾看到内部的呢？如果看不到，又为什么笃定阿金先生已经去世了呢？所以，你早就知道屋内的情况，那么又是谁告诉你的呢？” 　　“不同的起雾面，我真没注意到生活中还有这种细节。”读者迎来第一波恍然大悟，“这些细节就是通向真相的线索……原来侦探，是需要观察生活的职业。” 　　蓝蓝懊恼道：“这种细节我居然没有看见！我以为晨曦说阿金去世有蹊跷，是因为直觉，没想到推理从一开始就有，证词的漏洞才使他决心侦查。完全不是想当然。” 　　蓝蓝接着看下去。 　　晨曦先生在阿水面前停下。 　　“再来看阿水先生的证词。水手需要夜观星象，夜视能力比一般人好，所以绕过花园，对阿金行刺是能做到的。你想说你拥有一艘渔船的证人？你的想法很好，因为渔船太多了，警方排除必定需要很多时间，而这段时间里，你已经能逃跑了。可是完全不需要，因为你的证词有个很明显的漏洞。你说清晨风平浪静，可是却挂上了救命的布。试问，没有风，怎么能把帆布鼓起来，才能让两百米开外的渔船看见你的求救信息呢？” 　　“啊！这是利用了职业说明和常理漏洞！”读者迎来第二波恍然大悟，“原来单是‘水手’二字，就足够说明许多事情！还有要有大风才能把布鼓起来，远处的人才能看见，这种简单的逻辑我居然没有注意到。” 　　晨曦先生似乎是为了放松，随意道： 　　“心虚之人总会做出过多不必要的解释，以增强他们的说服力，这是我的心理学家挚友告诉我的。” 　　“虽迟但到！这次的挚友是心理学家！”一些读者激动了。 　　另一些读者忧郁了：“为什么要让我想起钟先生，永夜老贼，为什么啊，雪地里的治安队长，为什么啊……” 　　蓝蓝看见也心头一哽。 　　其他读者不理解，但觉得可能是个有趣的梗，默默记住。 　　在警局门口，晨曦先生看向阿水，稍微弯腰，几乎要贴上强壮的水手： 　　“当然，这一切都不够，还是不够，因为最关键的凶器在哪。难道已经被处理掉了吗？那样真是被你逃脱了，阿水先生，但我刚才看到你第一眼，我就确认，你的贪婪拖累了你。” 　　他从水手胸口出抽出那支钢笔。 　　“你的凶器，是钢笔。你没有扔，因为你打算继续谋害阿木，或者阿火，最好是在签字的时刻，这样就可以嫁祸给他人。钢笔的笔囊，就是承载毒药的容器，所以致命创口才是又小又尖的。” 　　阿火像看到洪水猛兽般从阿水身边跳开。 　　“至于毒药，应该是阿木先生提供给你的。船只不会放这么危险的事物……你和阿木串通谋害阿金先生，所以阿木才去宣布阿金已经去世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揭发阿金先生的秘密，大概是因为，你们还看上了阿金的遗产吧……” 　　阿水颓丧地垂下手臂，确认晨曦先生说的完全正确。 　　蓝蓝看完晨曦的推理，被接二连三的恍然大悟冲击大脑。 　　雾面的选择！未展开的风帆！作为凶器的钢笔！ 　　晨曦的推理完全依照已经出现的条件！ 　　而它……没有推理成功…… 　　对小说内容的震惊、输掉挑战的不甘心，在回味整篇文章过后，成为了推理解密的快乐！ 　　智械论坛已经炸开了锅。 　　“原来是这样！居然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可怕，每个证据都摆在我面前了，我却视而不见……” 　　“我之前怎么没想到？究竟是拥有什么脑回路的作家能想出这些的。我只能夸！永夜！厉害！” 　　“好刺激！这种调动全身脑细胞决斗的感觉！比星际穿越还惊险！这就准备拿去考我的朋友……” 　　之前再嘴硬的读者，都无法否认，永夜确实把所有信息都塞进了正文里，并且大大方方地给足时间请读者阅读。侦探与读者，是站在同一个舞台。 　　然而最终结果是，这位名为“晨曦”的侦探，以出色的推理，夺得了胜利。 　　侦探胜利了。 　　永夜赢了。 　　论坛读者说：“第一次见识到侦探的魅力，我已经不可自拔，待会就把永夜的小说全部补完。其实互动文学有些缺点，就是讲究时效性、缺乏文学性。但侦探小说却完全弥补了这些劣势，冷静细腻的细节描述、关于人性的探讨，还有作为侦探的挑战，能让所有生物为之疯狂！” 　　从其他星系来的老读者说： 　　“是我输了……不意外……哈哈……永夜你写侦探真是该死的好看！下次还来破案！” 　　无数的夸赞汇聚在一起，渐渐涌起另一个声音：它们想再玩一局！ 　　仿佛听见了读者们的心声，永夜再慢悠悠地放出下一段。 　　…… 　　阿火只难过了一会儿，就兴奋地说：“既然如此，我是无辜的，能否把那两箱宝石送还给我呢？” 　　警方在银行里打开宝箱，里面沉甸甸的全是宝石。 　　晨曦先生仔细看了那位老人留下的遗嘱，决定把这两箱宝石判给阿土，警方、银行和律师都同意了他的做法。 　　“亲爱的读者们，请问，这是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皮尔当人头骨造假案，英国人为了证明第一个人类来源自欧洲的考古伪造案，当时有人谣传说是柯南道尔伪造的，因为这位小说家恰巧去过那里 　　*实力有限，有很多很多灵感来源，推荐大家看埃勒里奎因的悲剧系列和国名系列！ 第68章 回信 　　读者们纷纷打趣道： 　　“就算叫我亲爱的读者，我也不会认输。” 　　继而开始思考。 　　“但是晨曦为什么笃定地把宝箱给阿土？其他人都没有反对？” 　　“我已经很仔细地看了，出现阿土的只有几处地方，相关资料有，阿土破例被博物馆馆长允许在馆内悼念，阿土撞翻了展览柜。阿土又老又瞎，还不能说话，住在修道院里……晨曦侦探把宝石判给阿土！啊啊啊根本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为什么？” 　　永夜在稍后给上补充说明。 　　“这个附加谜题与凶案无关，真相或许有些离奇，但只要一说出来，书里书外的看客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认可。” 　　外星读者们听着更被钓足胃口，什么真相可以同时满足这两点？永夜到底写了什么？它们盯着原文，就像饿狼盯着美食。 　　“之前猜正文没有猜对，那这个附加题我必定拿下！” 　　“获得一个新提示，这个身份与凶案无关。” 　　“按着逻辑推理我不会，但论离奇的脑洞，永夜说不定还比不上我。” 　　在这种必定要扳回一场的气氛中，相关讨论帖再次迎来井喷。 　　一个读者的回复获得了大量赞同： 　　“我知道真相了！这个阿土，其实就是那位富商！ 　　“大家有没有注意到，金木水火都是正值壮年的中年人，只有阿土一个用了‘又老又瞎’这种形容词。而故事里另一个老人是谁？正是那位富商！所以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带离箱子的赌约，真相是金木水火绑架了阿土，还毒哑了他。等三年一过，阿土的家人放弃寻找阿土，宣布阿土去世，金木水火就能分赃了。” 　　“太有道理了。”许多读者认同道，“感觉按照永夜过往的作案手法，这个凶杀案的真相很可能是这样。” 　　“注意主语啊，不是永夜作案，是永夜笔下的坏人作案。” 　　“永夜在以前的案件杀过好人也杀过坏人，但是活着的好人能得到补偿。我认为阿土拿到宝箱至少证明阿土不是坏蛋。” 　　“不要省略句子成分，是永夜在以前写过的案件里……” 　　也有小部分读者提出反对意见：“我觉得这个真相太突兀了，文中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这点。以永夜的作案准则来看，正文风格明明是事无巨细的，每个证据都呈现了……但也可能附加题就是考验读者脑洞的。” 　　看到读者们逐步达成一致，永夜放出了《原始头骨之谜》的最后一段。 　　…… 　　修道院的人把阿土带过来，在晨曦先生和众多围观人士的旁观下，接受富商的遗产馈赠。 　　“我们十分感谢阿土。”代理富商遗产的律师以优雅的语调说道，“阿土以其吃苦耐劳，在修道院挨过艰苦的日子；以其先知智慧，撞倒了展览柜，从而扯出阿金先生的死亡之谜；以其力大无穷，成功把装满宝石的箱子带走……” 　　阿火在旁边跺脚扯头发，不敢置信到嘴的鸭子飞了。 　　晨曦先生在旁边给警员签名，看这滑稽场景，和警员说道： 　　“这世界总是充满戏剧性，不是吗？ 　　“当初这五位好伙伴去丹皮河淘金。而以那两个箱子的大小，长宽一米高半米，如果塞满了宝石，普通成年人根本搬不动，只能靠阿土。而他们各奔东西后，只有阿金还稍作善心，把阿土放在修道院寄住，以朋友相称。因此，在阿土破例能在博物馆哀悼时，阿土撞倒了展览柜……阿土虽然毁了阿金的名声，却抓住了谋害阿金的凶手。 　　“我认为，一些学术界的老学究，品格还不如阿土。” 　　晨曦向阿土脱帽致意。 　　阿土虽然又老又瞎，还不能说话，可是能感觉旁人的善意。 　　于是它甩了甩尾巴。 　　修道院院长欣喜地和富商律师道谢：“感谢这些大好人！感谢阿土的馈赠！我们的妇女和孩子，在这个冬天有救了！我们也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土，让它安度晚年的！” 　　富商律师和银行的工作人员都莞尔一笑：“这只是笔小资产而已，富商家人也很赞成这种做法，我们还要感谢它带来考古界的大笑话……” 　　——“阿土真是头能带来幸运的驴！” 　　…… 　　一个读者在看到最后一句时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撞倒了一地的罐头。可它无暇顾及，真相带来的惊讶像个锤子砸向脑袋。 　　“什么！” 　　“阿土——是头——驴！！” 　　一瞬间所有真相都串通起来了。 　　为什么阿土在博物馆里说是破例？ 　　为什么金木水火等人从不在乎阿土？ 　　为什么永夜说只要知道真相，就马上能知道晨曦的判决是对的？ 　　因为只有一头健壮的驴才能抗走那两箱宝石！ 　　阿土是头驴！ 　　这个不可思议的真相在众多读者脑里盘旋。 　　再回看读者之前的长篇大论，简单得一句话就能说明的真相像把利剑轻松击溃它们的防御。 　　一些较真的读者立刻蒙上一层被欺骗的愤怒，看着永夜就像看一个渣男。 　　为什么！之前的案件不是很复杂的吗？之前的推理不是有理有据的吗？结果这个答案如此简单，让它们的努力猜测都成了笑话！ 　　在正文里猜不出还能说是技不如人、心甘情愿，猜不出这么简单的附加题，只能是完全被永夜的诡计玩弄了。 　　可是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贴切的真相了。 　　这种想反驳，却反驳不了的感觉……太憋屈了！ 　　比在正文里猜不出第一个问题难受一百倍！ 　　它们只能咬牙切齿地在光脑前输出。 　　“蓄谋已久的、阴险的小说家……永夜！” 　　另一些读者则在光脑前开怀大笑。 　　“太有意思了！这个反转太有趣了！” 　　“佩服永夜，有没有别的作品可以看的。我以为侦探小说都是很严肃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有趣的一面。我要补完永夜所有作品！” 　　“哈哈哈哈哈是头驴？我要拿给我的好友看，看看它能不能猜出。” 　　两波反应不同的读者，使得更大量的流量涌向永夜的帖子，然后重复上面的心路历程。 　　这两波的读者数大了，自然看到了对方截然相反的反应，都认为不可思议。 　　“不就是个小说，明明很有幽默感，为什么这么较真？” 　　“这不是一般的小说，这是侦探小说，要讲逻辑！” 　　“永夜没有逻辑吗？” 　　“就是他太讲逻辑了我才这么气！” 　　渐渐的，第三波读者发表自己的观点。 　　“我好像悟出来了……” 　　“你悟出什么了？”其他读者围观道。 　　“永夜在用正文和附加题两种不同的逻辑，来展示侦探小说的两种不同的写法！ 　　“我来自别的星系，已经追完了永夜的所有作品。他是侦探流的创始者，无数小说家都想跟风他，可是却遇到一个天大的难题，侦探小说应该怎么写？ 　　“永夜的这篇案件，则展现了侦探小说的三大元素。 　　“一是严谨的逻辑推理！正如《原始头骨之谜》的正文，每一个手法、每一个真相，都有迹可循。绝不超然物外。全靠推理将真相推向读者面前！ 　　“二是惊奇的反转。这里可以稍加隐瞒，可以利用叙事视角的误导，在暗中给予读者最后一击。虽然很不爽，却是留下印象的最好方式。 　　“三，则在永夜以前的故事里提及了……侦探小说，终究是小说，一定要有故事性。有趣的故事情节、刻骨铭心的出场人物、关于社会的隐喻折射……这样的故事，我们也是很爱看的。 　　“这三者并非全然对立，而是相互融合。逻辑推理派、诡异叙事派、故事探讨派，就是侦探流未来的发展！” 　　这个回复彻底震撼了外星读者们。 　　之前觉得不爽的读者也心服口服了。 　　原来永夜不是在玩弄它们的情感…… 　　永夜只是在展示他这种流派的诸多可能！ 　　毕竟永夜的侦探流不好模仿，他一个人写这种故事，一定很孤独。 　　他是在邀请读者加入他！ 　　一些看热闹的小说家也被这条回复说动了心。 　　“这种侦探流小说看起来真的很有趣……” 　　“我也想写出让读者猜不到的小说！” 　　“永夜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吧？” 　　智械论坛刷新出的帖子都和永夜相关，有的讨论小说，有的讨论侦探流写法。 　　而与蓝星交流中的互动文学，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互动文学有个硬伤，如果没有新读者进来，那再优秀的故事文本也无法展开。 　　互动文学小说家有些难受地看着光脑。 　　它们不仅败给了永夜的谜题…… 　　也败给了蓝星文明…… 　　忽然，它们看见一位伙伴笑出声，齐齐向声源看去。只见伙伴连忙捂脸。面对同伴的怒目而对，它赔着笑说：“我在看别的文明的互动文学……” 　　“什么种族的？” 　　众生物凑上去一看，居然是蓝星的《调查员档案》，许多生物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它们气得直翻白眼。 　　内鬼竟在我身边！ 　　…… 　　席余烬看着智械论坛的变化，心满意足地划到另一个界面。 　　蓝星的首个外交对象，克图尔特即将远航。它们并不适应深空监狱的氛围，要赶往下一站了。离别前，它们要好好道别。 　　“我的蓝星好友，听说你的同事在论坛里大放异彩，我们都很高兴。只是想到以后我们不能一起打牌，我们就止不住地心生思念……” 　　席余烬也有不舍，脑中突然有了灵感，让克图尔特稍作等候。 　　然后他以余烬的身份私聊了互动文学品牌的联络人。 　　互动文学基地正在怒斥内鬼，听闻蓝星文明来访，都提高了十二分警惕。 　　负责联络的生物全神贯注地理解余烬的来意，脸上的戒备越来越少，惊讶越来越多。 　　“蓝星文明想和我们合作！” 　　“他们愿意提供点子，只需要我们帮忙搭建和维护网站……” 　　“谁需要他们施舍灵感？真是太瞧不起我们了。” 　　“可是……”联络人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伙伴，“这个灵感，真的很有趣！” 　　“这是一个身份推理游戏，叫做《人间神探》，玩家分为三个阵营，天堂、人间和地狱。每个身份具有不同的能力，每一轮需要根据发言投票处决一个玩家……活到最后的阵营就能获胜。我已经能想到如何玩这个互动了！”这位生物眼里露出憧憬，“这里有几条大致的规则。” 　　《人间神探》的背景设立在西方中世纪。天堂向人间征收赎罪卷，地狱派出恶魔感染人间。某天，地狱宣告已经入侵了某个小镇，而小镇的居民可以选择向天使求助，但要付钱，或者根据蛛丝马迹处死一位可能被恶魔感染的人。 　　故事由白天夜晚循环，直至打出结局。晚上，是不同阵营的玩家的行动期。白天是玩家的发言和处决期。 　　初始恶魔只有一位，每晚可以感染一位人类，并赋予不同职业，如果将全部人类感染成功，则地狱阵营获胜。 　　两位玩家扮演天使，是明牌身份，可以被四位恶魔杀死，如果天使杀死所有恶魔并且存活居民少于初始的一半，则天堂阵营获胜，小镇居民将向天堂缴纳百年赎罪卷。 　　其他玩家扮演人类，不同职业有不同功能，例如查探同伴是否被感染，获得天使的额外资助。如果人类成功处决恶魔，且存活居民大于初始的一半，则小镇将幸福愉快地生活下去。 　　根据剩下的玩家身份不同，还有更加细致的结局分类。 　　互动文学的小说家看完规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这种设定，看着就很想玩！ 　　它的背景十分文艺，西方中世纪、天堂地狱，这种设计首先让它们沉迷。而且很耐玩，不同玩家的发言保证了每一局都是新鲜的故事。关于结局的描述，也让整个故事发人深省，趣味而不失文学性。 　　“这难道是个高级文本衍生物的雏形？” 　　“没想到除了《调查员档案》，蓝星还有这么多关于互动文学的宝藏……” 　　其他生物更加震惊，继而陷入沉默。 　　最终一个名望较高的生物站出来主持大局。 　　“这一次的交流，是我们技不如人。但是，小说家的胜负不是一两场交流就能决定的。我们只是暂时落败。世界上没有永远第一的小说家，只要我们有颗追求进步的心，我们写出来的文字就是有意义的。” 　　其他生物颇为感慨地点头。 　　“现在，就让我们暂时在蓝星文明麾下学习吧！” 　　领头的生物激昂道。 　　另一边，席余烬收到了互动文学的回信，对方答应合作了。 　　“那就好，毕竟我不太擅长搭建黑箱网站……”席余烬松了一口气，把地球特有的多人互动文字游戏规则都发送给它们。 　　他建立了网站“EARTH：POKER”和“EARTH：DETECTIVE”，让互动文学帮忙填充内容。 　　然后再和克图尔特说，以后能联网就能一起玩了。 　　“和蓝星的友谊，是我们旅途中最为珍贵的宝物。”克图尔特感叹道。 　　“蓝星原来还有这么多互动方式……却选择了只让自由小说家前来应战。”互动文学的小说家也陷入沉思，“虽然这位永夜已足以击败我们，但以前，是我们太狭隘了啊……” 　　蓝星文明与互动文学的交流就此告一段落。 　　来自智械族的电子屏，正闪烁着大幅度变化的数字，没个定数。 　　席余烬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好现象。智械族在思考什么呢？自从不去地面以后，他只能靠其他迹象揣测智械族的想法。他感觉仍没有摸清楚智械族整个种族的生存模式，因此行动分外谨慎。 　　找了些资料感觉不太全面，席余烬看回智械论坛。 　　智械论坛多出来许多“蓝星文明”的帖子，但不是他发的。 　　>小说连载-《路过的骑士也能打倒彗星吗》作者：噗噗打[致蓝星文明][西幻流] 　　-我觉得我已经摸清了蓝星文明的西方文化，真的好有趣，赶紧来学习一下。但这不是孤立行星时期。我将故事设定现在，在某个蓝星文明的星系里，每个星球有个领主，领主能招募骑士，下面有许多平民…… 　　-害，就是蓝星语难学了点，不然我就用蓝星语写了。这样才原汁原味嘛。 　　>小说连载-《不灭永夜》作者：卡卡鸭[致蓝星文明][侦探流] 　　-我决定写侦探小说了！我决定向永夜挑战！我一定能比你的犯罪更加精妙的！ 　　-不要随便省略句子成分啊！都说了不是永夜的犯罪！ 　　>小说连载-《呓语与雨衣》作者：通通恰[致蓝星文明] 　　-我不知道该打什么标签，我只知道浮灵女士开创的文风太吸引我了，叫做现实魔幻吗？ 　　-呜呜呜好爽，好多小说家写蓝星文明了，蓝星文明太神秘了，根本看不过瘾。 　　席余烬有些好奇，有些迟疑地看着这些帖子。 　　他知道这个宇宙不介意跟风，翻版难究，他一个外来者不好评判什么。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效果。 　　一个小说家如果要使用某种设定，会在标题写上“致某某”，如同一封隔了千万光年的回信。回信内容或许稚嫩、或许简单，但这封信必定贴着外星文明的邮票，贴着小说家忍不住掺杂进去的外星思维，使其独一无二。这种外星文明与蓝星文明融合后的再创作，是席余烬在地球永远看不到的作品。 　　在智械论坛里，地球文明终于在一个遥远的未来宇宙，获得了其他文明的一封封文学回信。此后，蓝星文明涌入了许多新鲜血液，蓝星的呼唤有了回音。 　　地球，蓝星，好像以另一种形式，活了过来。 　　…… 　　席余烬关闭了光脑，站在大片的视窗前，看着被机械生命覆盖的行星。 　　“智械族的理念是融合与平等，可呈现出来的效果却那么可怕，这是怎么成为一方霸主的？” 　　席余烬身旁，电子屏快速变化着，在70%左右浮动。席余烬看了它一眼，内心比刚开始来深空监狱时更加和平。他道：“等我度过了这次危机，我再来实地考察吧，毕竟旅游到这里了，不搞清楚真相，以后就没有第二次机会……” 　　“余烬诺……” 　　伽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最近比席余烬更忙，除了要忙翻译版本，还要校正字典的内容。他感觉自己的思考速度比往常更快速，快得有些可怕，幸好余烬诺在身边，他不用太担心。看着蓝星文明被更多生物知道，他也有几分成就感。 　　伽诺推开门，说道：“互动文学品牌那边给蓝星文明寄来了礼包，还有一封信。” 　　“礼包？”席余烬喜出望外，要知道他最喜欢收集这旅途中的特产了。但他先矜持地打开了对方的信件。 　　对方说，这个礼包只是略表合作心意，才不是因为敬佩蓝星文明或者对蓝星文明愧疚才这样，要注意蓝星文明的下一个交流对象，长生文学，那帮家伙是一群很爱营销的老不死，当然不听这个意见也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重要信息…… 　　“长生文学在论坛的信用很好。”伽诺搜集到截然相反的资料，“但我无法分清这是不是营销……” 　　长生文学，顾名思义，创作者都是长生种。因为它们太长命了，所以文字总有种与众不同的历史韵味，受到广大读者们的好评。 　　席余烬浏览长生种小说家的发帖，以敏锐的直觉嗅出营销的气息。 　　长生种总会目送许多朋友离开，读者们都很体谅它们这点。只是论坛里的长生种，是不是有太多朋友去世了？ 　　而且每次朋友去世一次，长生种就写篇悼念文，在末尾顺带推荐自己的小说。 　　粗略统计后，长生种小说家去世的朋友数量可绕整个行星一圈。 　　“当它们朋友还挺危险的。”席余烬吐槽道，“如果真的是营销，那我们应该学习不来。” 　　说时迟，那时快。 　　长生小说家又在论坛里放悼文了。 　　众多善良的外星读者点进去为它默哀。 　　而悼文的尾部，挂着和蓝星文明的交流预告，希望读者走过路过支持一下。 　　席余烬：“它们的朋友能按需去世也是了不起……” 　　忽然，他看到另一个使他瞳孔地震的帖子。 　　>讨论-扒一扒我所知道的文坛内斗！为何有两个蓝星小说家从来不说话？喜欢蓝星小说家的作品却发现TA私下是另一副面孔？蓝星的官方小说家和自由小说家居然有这些鲜为人知的矛盾？敬请走进本期《蓝星文坛818》！ 　　席余烬陷入沉思，这些标题……都在指谁？ 第69章 论坛谣言 　　此刻，无数蹲在论坛的读者们，在享受文学和看八卦之间选择了看八卦。错过实时八卦，后面再补可没这个味了。 　　发帖的读者自称是资深蓝星文坛爱好者，从许多细枝末节里摸出了蓝星小说家们的关系。 　　“有两个小说家从来不说话，哪怕就在同一个帖子为其他小说家祝贺，他们都不会在对方下面互动，视对方于无物。说出来大家可能不信，这俩人是凶案终结者的永夜……和蓝星网文之巅荀命！” 　　席余烬在光脑前猛然后退好几米，捂眼拒绝这位读者给他的马甲们起的外号。 　　过了一会儿后，他缓过来，假装看不见这些中二外号继续读下去。 　　帖子里的外星读者纷纷讶异，这两人居然不和？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席余烬在光脑外也想问，是啊，为什么呢，怎么连他都不知道呢？ 　　“事情要说回很久以前，曾经，这位网文大神还没有得到如此广泛的认可，这位侦探小说家也苦恼于自己的情节该如此安排……这时，他们相遇了。他们线下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得知，可他们成为了线上无话不谈的密友。一个更新都不做就帮人家梳理感情线，另一个居然还听进去了，并在序言里亲昵地感谢了荀命。” 　　旁石星系的读者都在喊荀命你给我记着，其他外星读者则感叹原来他们以前关系这么好，真是看不出来。 　　“两位小说家终究凭借实力被外星读者看见，他们成为了各自流派的开山者。明明是各自努力、巅峰相见的未来，却发生了另一件事，两使人关系悄无声息地破裂了……荀命在文坛上四处宣战，不仅直接嗤笑其他流派的小说家，还一视同仁地表示蓝星文坛也没几个他的对手，永夜也被骂了。” 　　“这么狂？听别的读者提过一两句，真不知道他还能扫射蓝星文坛。” 　　“我只读过作品，荀命的性格还挺有趣哈哈。” 　　“其他小说家不出来阻止他吗？” 　　“别说了，荀命当初五开连载，不是什么简单小说家都能做到的，而且他的进步越来越大。” 　　“也可能是私下茶话会解决了？要不是荣格女士放出了茶话会的记录，我们都不知道蓝星小说家还有小型聚会。蓝星总是维持着神秘。” 　　时空太过久远，就连经历过现场的读者也对那件事蒙上一层滤镜，故作深沉地感慨那可是腥风血雨的文坛大事件…… 　　光脑外的席余烬陷入了三分诡异三分茫然九十九分心虚的沉默。 　　有读者提问：“难道是因为这次文斗事件，这两人关系不好了？” 　　帖主回答：“明面上看是这样，可你细想，这两位小说家看起来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荀命有勇气到处开坑，永夜手上命案无数，这两人怎么会因为小小的文斗就分道扬镳呢？只会是因为更大的事——理念不和。我考究过他们的所有作品，发现荀命一直秉持着‘读者不要动脑，我动笔就好’的创作理念，要么泼读者一盆狗血，要么让读者爽得停不下来，其终极核心就是，先把脑子扔掉。而永夜，则是‘这事要多想想，最好多长一个脑子’，每个细节都藏着细思恐极的真相，读者稍不留神，就陷入了他的阴谋之中。 　　“他们的理念截然不同，又怎么能在创作趋于成熟时继续走下去？我相信，他们一定尝试过说服对方，可看着对方的作品，感觉到越发难以忍受……因此在某个雨夜，拿着大衣静悄悄出门了，再也没有回头。 　　“现在，他们从不回复对方的帖子，在目前最齐人的‘茶话会’帖子里，他们甚至擦肩而过，偏偏和对方没有互动。不知道在看到对方作品的那一瞬间，会想起离别时无穷无尽的失望，还是初识时无拘无束一起顺大纲的快乐呢？” 　　席余烬秉持着严谨态度，翻回荣格的茶话会这个帖子。荀命和永夜确实没有说过话。再翻回其他回复，他俩好像真的没有互动。 　　可是、可是……他只是不小心漏了而已？马甲这么多，总不能每次都全拿出来遛几遍吧？ 　　外星生物居然从这些细枝末节组合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而且深信不疑。 　　席余烬处于一种很想解释，但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的状态。 　　一不留神，已经有许多读者看完了帖主的分析。 　　“原来是这样啊……” 　　“我也觉得奇怪，帖主这个答案恰好解决了我的疑问。” 　　“好可惜，可创作理念不同，对于小说家来说真的很难受，我都懂的。” 　　不是，这不在他的计划以内！不要谣传蓝星小说家的关系，他们是友好一家人！ 　　但他现在的身份不好澄清，只能担忧地看帖主的下一个分析。 　　帖主继续说：“有个小说家的私下面目你们绝对想不到！那就是蓝星内闻风丧胆的大家，余烬。” 　　“他是蓝星文明最特别的人，身兼多职，拥有诸多特权，不仅能自己批准自己的假条，还能要求手下帮他转发心灵鸡汤……余烬写心灵短篇，其实事出有因，他不能随意动真格，只能写点杂志通稿聊以慰藉。但让小说家来为这些短篇写万字读后感，不能说这不是一种恶趣味…… 　　“然而再如何恶趣味的小说家，在遇到真爱后也会变成另一个模样，这件事要从蓝星官网发出翻译招聘开始讲起……” 　　席余烬提心吊胆地看完这部分分析，发现只是在谣传余烬和伽诺借公务之便谈恋爱而已，还以为分析出什么大事。 　　他松了口气，略过大段的读者回复继续往下看。 　　帖主的第三部分，在分析蓝星文坛的两种阵营，自由小说家和官方小说家。这才是席余烬设定好的马甲剧本，但帖主只是把它当做一个添头讲给读者听。 　　“蓝星的官方小说家需要考试，深入学习古文化，创作的作品不多，可是每每出手都能引爆文坛。那些自由小说家当然想挑战他们。于是这两个阵营隐隐有对立之意。不过官方没有限制，像是永夜和荣格，明幸和荀命他们，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底下读者顺口附和道自己又了解多一点蓝星，感谢帖主的分享，然后去唠嗑其他八卦了。 　　“我的剧本就这样被三言两语带过了……读者们却在一些意外巧合上分外纠结，甚至自圆其说。这毕竟不是写小说，我不能百分百操控别的生物的想法。” 　　他在光脑前欲言又止数次，最终当做自己没看见过、 　　还是好好研究长生文学，别理会外星读者的猜测了。 　　他点进长生小说家的帖子里。它们的小说明显长度可观，一部堪比荀命三部，而且很少分段，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席余烬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些长生种写作题材跨度很大，从写实回忆录到幻想文学。这些文章之所以被归为一类，是因为作者对死亡的态度。长生种总是大肆探讨不同类型的死亡，主人公又如何面对死亡、理解死亡。一开始主人公还会神态失控不能自己，到后来已经能坦然接受，到了结尾，死亡已经变成轻飘飘的一件事，犹如一阵风随它去了。 　　这种文学只有长生种来写，才有说服力。加上长生种忆往昔的独特韵味，这种文学受到诸多宇宙生物的追捧，是论坛里具有一定地位的文学品牌。 　　论坛里还有另一种说法，长生文学是智械族偏爱的文学，所以拥有诸多便利。 　　不管这个说法对不对，读者们都对长生文学戴上了厚厚的滤镜。 　　“长生文学……却是探讨死亡的。”席余烬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搜索地球文库的相关文学，冷不丁想起了那次航行器爆炸的意外，出了一身冷汗。 　　“叮咚叮咚！” 　　潮平号突然响起故障提示声，仓库的温度调节器失灵了。席余烬前去查看，发现是小锈族日渐长大，不小心腐蚀了管道。它耷拉着柔软的刺毛，似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席余烬摸了它一把，让它以后注意不要碰管道。自己则和伽诺商量：“我们是不是把潮平号重装一次比较好？” 　　他早有这个想法，特别是看到其他种族的酷炫飞船之后。潮平号的承重很足，可是外观上还缺少一点席余烬梦寐以求的科技感。如果潮平号能飞得更快就更不错了。 　　谁不想把自己的飞船改造得更高级呢？席余烬想到自己的电子币账户余额，忍不住心动，于是看向伽诺。 　　伽诺了然：“请让我检索维修厂商的种族。” 　　潮平号的更新换代最好在地面进行。席余烬确认了维修厂商的基地绝对不含智械族，才让潮平号穿过大气层滑向地面。 　　他们来到一个类似悉尼音乐厅的建筑，一些独眼生物正在热火朝天地改造飞船。 　　席余烬在菜单上预定了“船体维修”、“外壁翻新”、“引擎更新”、“附加硬件推荐安装”等服务。独眼种族保证它们能分毫不动船内物品就装修好飞船。保密，是维修工的一大职业道德。 　　席余烬放心了，坐在建筑边缘，和伽诺一起看智械星球上虚假的景色。 　　忽然，远处一个生物快速跑来。 　　它的上半身像人类女性，有着飘飘长发，下半身却像蜘蛛，八条毛茸茸的粗足快速攀爬过险峻的地势。 　　它手上拎着饭盒，在建筑外停下，等到一位独眼维修工，递过饭盒，神情羞涩地聊天，神情自然仿佛真的是个情窦初开的生物。可席余烬已经知道如何辨别智械终端，知道那就是个机械生命。 　　席余烬的眼神在维修工和终端之间乱瞄，最终问隔壁出来透气的维修工： 　　“你们为什么能这么自然地和终端聊天？” 　　维修工说：“终端？它有名字，泰雅，它是一个确切存在的生命，先生。” 第70章 走错路 　　席余烬一直谨慎行事，非必要绝不当杠精，于是没有问下去。他和伽诺都做了一些伪装，维修工并不知道他们就是蓝星人。它叼着一颗钉子，转而和席余烬聊起飞船的改装方案。 　　远处的泰雅和维修工聊完天，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它向维修基地的方向走来，许多维修工熟络地朝它打招呼。它乐呵呵地从背包上拿出一个大饭桶，再翻出餐具，勺了份食香味俱全的外星大餐，和维修工们交易。原来它是位流动快餐商贩。 　　和维修工打完交道后，泰雅看向余烬和伽诺的方向，眼神一喜，八条腿快速蹦哒到他们面前。席余烬下意识握紧了伽诺的手，表面上仍然装作很淡定的样子。 　　泰雅热情说道：“请问你们需要快餐吗，泰泰岸特制出品丝绒大餐一套！符合大多数种族的味蕾，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 　　“他们是我们的贵客，泰雅。”旁边的维修工说道，“麻烦来两份吧，我请客。尊敬的客人们，在别的地方可吃不到这种美食。” 　　席余烬双手僵硬地接过丝绒大餐，那看起来就像是凝实的棉花糖，飘着清甜的米饭香气。 　　他心想，在别的地方当然吃不到丝绒大餐，因为智械族早把它们灭绝了…… 　　他勺了一坨尝了尝，甜滋滋的。席余烬爱好甜食，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泰雅疑惑道：“客人，是我们泰泰岸种族的大餐不符合您的口味吗？我还认识好几个快餐商贩……” 　　席余烬脑子里想的都是那天智械族动用全部终端和他说话的模样，看着眼前惟妙惟肖的泰雅，这种对比越发割裂。他放下餐具，诚恳道：“泰泰岸美食十分可口，一想到无法在宇宙其他地方品尝，我就有些难受，我会一直航行，而你们却永远停泊在深空监狱。” 　　“您真是个善良的生物。”泰雅感动道，“但请不要为我们难过，我们是自愿加入智械族的。我们只是过早到达了静止的状态，但我们活着，活在你们心中。” 　　席余烬用开玩笑的口吻道：“为什么这么多生物自愿加入智械族呢？” 　　“因为宇宙存在优胜劣汰。”泰雅回答，“活下来的文明，是符合进化规则的优等文明，那些走错路的文明该怎么呢？我们的种族叫做泰泰岸，泰泰是‘轻的、虚假的’的意思。因为我们种族生活在岩浆上，只能靠着吐丝结成虚假的岸……” 　　…… 　　这颗星球的地表每时每分都在裂开，黑烟遮蔽了整个天空，漆黑海洋与赤红岩浆已经没了界限。大约再过一万年，这颗星球的地壳才会逐渐稳定，岩浆岩上铺上青苔，天空变成澄净的宝蓝色，新的物种在这里繁衍壮大。 　　可命运如此奇妙，竟然有一个生命，在一大块冷却的岩浆岩上诞生了。 　　生命发展出种群，种群繁衍出文明。泰雅的种族挥动着八条腿，吐出白白的丝，当做它们栖息的岛，在高温的海洋上漂流，活得快活又自在。 　　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它们发展出许多不符合科学的科学，甚至开始思考它们短短的一生为何而来，世界的终极命运又是什么？ 　　“我已逐渐理解一切。” 　　大贤者说道。 　　“滚烫的海洋不会永远滚烫，它们迟早凝固成岩石。那失去的热量又去哪里了，当然是散发到空气里。温度，总是从高的地方，去到低的地方，而且该过程无法逆转。海洋、土地、空气、我们，最终会变成一个恒温的整体。 　　“宇宙的最终模样，是无序的静止。” 　　热学定律的发现使这个种族无比兴奋，它们一代接一代地研究脚底下的岩浆，认为岩浆迟早变成泥土。它们将拥有广阔的天地。 　　可一个冰冷的事实打破了它们的幻想——岩浆没有冷却，反而越来越活跃，即将迎来一个活跃的喷发期。它们的科学是错误的科学。 　　此时，一道机械声音如同神谕从天而降。 　　“检测到文明……建立链接中……你们好，我是智械族捌肆，我在距离你们八百光年外的位置，即将融合你们的文明。无需做准备，这只是一封邀请函。” 　　智械族平等地融合一切文明，无论优劣。 　　泰泰岸的生物一阵惊慌，大贤者说：“尊敬的滚烫生命啊，请告诉我们，我们研究的定律到底哪里错了呢？” 　　智械族说：“根据估算，宇宙终将静止。但你们或许错估了整个宇宙时空的大小，以至于把小小一段时间内找到的规律当做真理。” 　　“我们……没有看过宇宙的模样。”大贤者失落喊道，“如果你们来自更滚烫的地方，请告诉我们如何对抗这高温吧！” 　　智械族没有回答。 　　这个种族又花了许多时间来研究如何对抗岩浆喷发期，但统统失败了。它们的科学在整个大自然面前不堪一击。 　　文明的发展一旦走错路，就将迎来灭亡。这种事在历史发展上常有，例如冰川世纪造成物种大灭绝，彗星撞地球结束了恐龙纪元。而唯有真正走入死胡同的文明才能体会到无能为力的心碎。 　　尤其泰泰岸的生态太脆弱，已经没有给它们试错的机会了。 　　在死亡即将淹没文明之际，再多的公式、技术、数字，已经毫无意义。但难道要它们承认，它们百余年的文明毫无价值吗？只是为了在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宇宙中被淘汰掉吗？它们只配成为尘埃吗？ 　　于生命的最后时刻，它们选择以另一种形式抗争——记录自己的一切！ 　　种族的最后一位个体留下遗书： 　　“千百光年外有一个智械族正在缓慢移动，我们期待它们的到来。等千百年过后，等我们这些宇宙的错误、冗余与智械族融合时，等它们以代码的形式重演我们的所思所行时，我们的灵魂便以另一个形式复苏了……” 　　三百年后，智械族的机体来到这颗星球上。 　　它闪着红光，无视翻涌的岩浆，平等地采集这里的文明，大量复杂的信息上传至它的机体网络。经过时间的摧残，它能采集到的文明只剩碎片，可没关系，母盒都会接纳。 　　它的运行期间融合过许多文明，有的文明用武器轰向它，带着悲鸣永眠成数据；有的文明尚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一转眼就到了另一个领域；还有更多文明如泰泰岸一样，坚定地相信未来会迎来复苏的一天。 　　老旧的、错误的、冗余的信息占满了母盒的内存。 　　漫长的三秒后，某个概念冲出樊笼，刻入了它的底层逻辑，并迅速复制到所有子体中，扩散到母盒里珍藏的所有文明。唯心的思想在此刻焕发出长久的弧光。 　　——我思，故我在。 　　…… 　　“那场大浩劫，对我来说好像就在昨天。”泰雅轻声说，“时间如同白纸般铺在星球上，我们与比我们更古老，比我们更未来的种族同时面对面交谈，这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吗？” 　　席余烬看着它，很难分清和他说话的是泰雅，还是智械族机体捌肆的一个程序。 　　但席余烬向来看得开，不然早就因为种种遭遇终日郁结，过会儿就不再纠结。在这个宇宙不必争个错对，能更全面地了解智械族，知道为什么智械族崇尚唯心主义，这趟地面旅途已经很值了。他再要两份丝绒大餐，一份给伽诺，这回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他想到一个更可怕的事，忽然支支吾吾地问：“请问……这个丝绒……是怎么产出的……” 　　“在以前是我们自产的。”泰雅诚实回答，“但现在是拿阿贝螺的卵烹制的。” 　　它拿出阿贝螺的动态图片，一个狰狞的大舌头从壳里探出来狂甩屏幕，舌上的颗粒小球清晰可见。 　　席余烬默默放下丝绒盒饭，他好像又吃了很奇怪的食材…… 　　…… 　　潮平号焕然一新，外机摒弃了原本的笨重设计，增设了三个平衡浮标和一个加速引擎，机身线条更加流畅时尚。舱外使用了硬化涂料，韧性更强。内部都涂上了防腐防锈装置，许多小破损都被修复好了，增加了许多视窗，可以无死角欣赏宇宙美景。驾驶舱的驾驶仪器、星图装置也都更新到最新款，还能听音乐。 　　席余烬兴致高涨，所有郁闷一扫而空，在潮平号内四处飘游，一不小心把小锈族吸引到半空。小锈族被席余烬的自转绕得晕乎乎的，被救下来后直接在地板上瘫成一个饼，被伽诺捏住刺，放回水箱里休息。 　　伽诺看着宽敞的舱室，忽然生出潮平号比虫族星系舒适太多的想法。他快步向席余烬走去，好像有些迫不及待。 　　“伽诺，我想到了！”席余烬从沙发上猛然坐起，神色正经道，“智械族的精神混乱，一定很严重。” 　　他回想起泰雅的话，从细枝末节中推断出智械族的现状。 　　“泰雅说，智械族的终端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区别……而精神混乱的特征之一是，丧失对时间的知觉。智械族融合的文明越多，就像毒素会累积在食物链终端一样，智械族可能是这个宇宙精神混乱最严重的种族。” 　　他顺势提出另一个证据： 　　“长生文学是关于死亡的文学，论坛里说智械族偏爱它们，说不定真的是这样。长生文学里一遍遍讲述死亡，能让智械族理解生命的终点是死亡……” 　　伽诺：“余烬诺想到要写什么了吗？” 　　席余烬说：“死亡……长生……我也要写一个长生生物的一生。他经历了许多死亡。这些死亡最好能触动智械族……一劳永逸地解决其他文明对蓝星的虎视眈眈。可我没经历过那么长的生命，怎么才能写得好呢？” 　　窗外的宇宙星河正流转着，微弱的光线落在席余烬身上。他沉思片刻，决定把文章的开端定在夏朝，这样主人公活五千年的历史背景都不用自己编了。 　　为了让外星读者有代入感，主人公可以是人形的外星人。 　　一个长生种外星人，经过了时空乱流，在某颗毫无科技水平的荒星上苏醒，被一群奴隶簇拥着，去拜见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大王。 　　它一开始并不觉得自己是人类，还庆幸过自己的寿命漫长，人类的一生却太过短暂。但它在各种短暂一生的裹挟之中，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朝代兴衰，英雄成黄土，黄土上建着老百姓的新居…… 　　席余烬文思泉涌，埋头写作。 　　…… 　　长生文学交流日。 　　蓝星文明罕见地先发出交流贴，发帖人是外星读者不太认识的小说家，名为穹天。但外星生物对蓝星文明十分热情，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点了进去。 　　帖子开头只有短短一句话，似乎是个预告：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小说名为，《吹又生》。 　　外星读者有些懵了，这句话什么意思？ 　　“这个预告是解密游戏吗？像加密通话。我明明会读大部分蓝星文字，但这个每个字我都懂，凑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了。” 　　“我查了查字典，按照字面解释，是野草一年枯萎一次，就算有火烧了它们，春风吹来的时候，野草就会再次生长。” 　　“咦，楼上这么一说，我好像又能看懂这个加密通话了，半懂不懂的。这种文字真神奇。” 　　“这似乎是蓝星东方文明里的古诗体裁。” 　　“难懂。” 　　难懂就是最大的阅读门槛，外星生物在阅读时终究有惰性。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席余烬计划拿几个水军出来，一边吵架一边科普。外星读者在看戏时，自然会把科普都看了，然后顺顺利利地阅读正文。 　　席余烬在光脑前一通操作。 　　“余烬诺……”伽诺忽然问，“这句话是余烬诺想说的，还是其他人格想说的？” 　　席余烬一愣，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切错马甲了！ 　　>小说连载-《吹又生》作者：穹天[蓝星文明][长生文学交流日] 　　-穹天：如有建议，还请不吝赐教 　　-沧海：你写文像蘑菇 第71章 文坛之乱 　　外星生物很快被莫名冒出来的沧海吸引住。 　　-这两人也认识啊，蓝星小说家真是一个圈 　　-奇怪，根据我的蓝星研究学，沧海似乎是脾气挺好的小说家，当初荀命四处怼人都因为他的好脾气主动夸人了 　　-可是像蘑菇听起来不是一个好比喻，字典解释，蘑菇在蓝星是种很常见的真菌 　　席余烬在光脑前紧急调动脑细胞，想办法圆过这个纰漏。在他看来，沧海这种行为是OOC了，突然做出不符合人设的事情，极有可能被其他种族看穿蓝星的真相。 　　“我之前设定他俩不和，只是不想编更多对话。这么多马甲我会混乱的。”席余烬整理思路，“现在沧海忽然把这种‘不和’摆在台面，其实也在我的计划以内，不用慌……先补充穹天的人设就是了。” 　　穹天在沧海下面回复： 　　“有的人的文字连伞菌都不如。” 　　-小说家之间总会相互看不起，因为故事之间很难分个高低，我一般也最爱看这个环节 　　-哈哈哈这两位小说家是真的讨厌对方啊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八卦果然是围观的第一动力，外星读者们蜂拥而至，互相询问有无瓜可以吃。 　　这时，长生文学那边出手。 　　长生种小说家装模作样地放了一篇追悼文章，再放上正文，《年华逝水》。 　　它们是生活在真空罐子里的液体生物，产自不知道什么时期的实验室，不能直接触碰空气，靠各种感应器来与外界交流。繁衍则是先建造一个密闭容器，再分出液体组织与另一个液体组织交融，如此融合成一个新生命。当罐子里没有液体，它们就去世了。因此“年华逝水”这个标题，于它们而言是很悲伤的词语。许多熟悉它们的读者，看到标题先落下两行泪。 　　席余烬这边也让穹天放出第一卷 ，《天穆之野》，取自《山海经-大荒西经》，夏启乐舞的地方①，由此展开整个夏朝演变历程。 　　但太多东西要科普了，这并不是个能静下心阅读的时代，席余烬便让马甲们接连出场。 　　-荀命：你们俩不要吵架，好好看文。从夏朝开始写吗？当时倾向于禅让制的部落发动了数次讨伐，不过都是夏启赢了，“公天下”转变成“家天下”…… 　　-沧海：我没有和他吵架，我从来吵不赢他。 　　-穹天：关系真好。 　　-荣格：部分史书记载夏桀是个残暴的君王，一个例子是他“网张四面”，要把鸟禽全部包罗，所以商汤的“网开三面”是仁慈的表现。文中反而以他的武勇为切入点，揭露了那个衰败的王朝的现象。主角从夏启看到夏桀，确实很感慨吧。 　　-浮灵：是的 　　-飞鸟：我再不想背历史了……只要看到夏商周三个字，我就有无数个知识点蹦出来！蓝星历史太难背了吧！殷革夏命、伊尹放太甲、比九世乱[附图] 　　-荣格：想要考进蓝星小说家办公室，确实要背这些呢 　　-飞鸟：呜呜，我会努力考试的 　　-穹天：如果做好约定就一定要履行，不要成为失约的大人 　　-明幸：啊，来支持下同事，加油 　　-沧海：我也想不明白，可能有些约定对某人来说，就像蘑菇一样廉价吧 　　-明幸：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是个蘑菇…… 　　-穹天：是谁先把承诺当蘑菇的 　　-明幸：你们说得对，但蘑菇是蘑菇科、蘑菇属称真菌，盘庚定都于殷前的王都存在争议，帝辛促进了淮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发展，评价帝王要注意他的历史阶级性，文科答题时记得写上辩证地看待历史问题。 　　-永夜：…… 　　-沧海：我们已经不是学生了，那就用文学来一较高下吧。 　　-永夜：……？ 　　光脑前的席余烬手速飞快，不仅将穹天的《吹又生》写到第二卷 ，而且还给沧海单开一帖。 　　>小说连载-《百年同》作者：沧海[蓝星文明] 　　“一日今年始，一年前事空。凄凉百年事，应与一年同。” 　　这首是元稹的诗，认为百年过去的事都和一年一样。因为沧海写的是盗墓小说，那在盗墓者看来，历史都是堆值钱的瓦砾，因此引用了这首诗。恰好元稹是白居易的好友，恰好他写出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诗句，一切都偏偏对应上了。 　　《百年同》写的是主人公为了一个神秘的目的，加入各路团伙中。有的团伙不太正经，盗墓只为钱财，有的团伙是官方组织，下墓为了考古。但主角通通不在意，他只想去到一个又一个墓中，寻找某个答案。而一路上，他展现了高超的下墓本领，一次次力挽狂澜，成为道上的传说。 　　恰巧，《百年同》的主人公第一个盗墓地点就是夏朝的墓。席余烬用其他马甲不方便科普的，便把资料塞在这里。他用了更多网文技巧，致力于把沧海和穹天分开来。 　　要读者看完一本有阅读门槛的书，很难。可要读者带着吃瓜心态看完一本书，可就像加了BUFF一样强力。 　　席余烬分别给《吹又生》和《百年同》更新完后，终于长松一口气：“总算让我的……人格们没有那么混乱了。” 　　伽诺在对面熟练地翻译，语气平静地说：“余烬诺没事就好。” 　　席余烬心虚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伽诺语气转为担忧：“我一直都不知道，余烬诺的人格之间关系如此复杂，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席余烬：“嗯……嗯？很复杂吗？不是只有沧海和穹天？” 　　伽诺诚实回答：“很抱歉，我不太擅长这方面，是看了读者们的分析才略懂一二。” 　　席余烬有个不妙的预感。 　　他仔细从头开始看读者们的留言。 　　-荀命来了，他和沧海关系一直很好 　　-荀命不是和永夜是朋友吗？我看的蓝星科普是错的？ 　　-你消息滞后了，荀命以前和永夜关系好，但后来他俩不知道什么原因掰了，荀命明显和沧海关系更好，你看好几次他们都联合出场 　　-沧海的回答好像藏着故事 　　-穹天这个回答话里有话啊 　　-该不会这两人闹掰和荀命有关吧，这个罪恶的小说家 　　席余烬看到这里，安慰自己，荀命身上背的黑锅也不是一个两个了，没关系。 　　下面读者们的猜测越发离谱。 　　-飞鸟好惨，她对荣格女士一直有憧憬之情，好多个回帖都提到荣格了，荣格女士只把她当学生 　　-因为荣格女士明显和浮灵关系更好啊，浮灵也只回复荣格 　　-？什么？飞鸟是女生吗？我怎么没找到关于TA的性别消息？ 　　-也可能是第三性别，众所周知性别二元论的种族很容易灭亡，但蓝星只出现过两种性别，不符合科学规律。 　　席余烬在光脑前扶额，你们外星人的观念真是太超前了…… 　　-之前不清楚……这么盘点……蓝星小说家……关系好乱…… 　　-小说家的圈子都是这样的，因为写小说的人情感更加细腻，无论骂人还是爱人都更加会表达，吃起瓜来格外带劲 　　-明幸和永夜夹在沧海和穹天之间好好笑，他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竟然从永夜的问号中读出疑惑，大侦探家，请为我们解开他俩的谜题吧 　　-按照蓝星挚友准则，明幸没有挚友吗，无论是过去式现在时未来时，都没有吗？ 　　-明幸不会是办公室里唯一没有挚友的人吧 　　-难怪明幸不想上班……是我也会不开心呢 　　外星读者们迅速统一地达成一致。 　　席余烬尝试用没有出场的余烬马甲发个声明，他们蓝星小说家是友好一家人，只是偶然有点小摩擦小误会，其实真实关系很好。 　　谁知外星生物下一刻就提到余烬了。 　　-蓝星小说家好像都来这个帖子了，除了那一位 　　-就是那位嘛 　　-余烬在干什么，工作吗，他好忙 　　-我已经给这个蓝星小说家合影帖取好名字了 　　-《蓝星小说家秘史》？ 　　-不，是《余烬在谈恋爱》 　　席余烬放弃了让余烬出说明的可能，与其让余烬参与蓝星文坛大戏，不如让他在谣言里和伽诺谈恋爱吧。 　　但是伽诺也可能看到这个回帖…… 　　席余烬偷偷瞄对面的伽诺，见他神色如常，应该是没看到，不然伽诺应该会问，也可能在虫族习俗里谈恋爱有别的意思，所以伽诺没有误会。 　　他主动说：“我的人格之间很清白！咳，可能有几个不太正常，但是我……我是正常人。” 　　他点了点加重自己的语气，虽然有那么一两秒他也不太相信自己这句话。 　　可是伽诺总会信，伽诺几乎没怎么怀疑过席余烬。 　　果然，伽诺说：“是正常的。”也用清澈无比的目光看向席余烬。 　　他在心里想，既然蓝星挚友可以等同于伴侣，那谈恋爱在蓝星，可能就是个普通词汇，蓝星文明博大精深，他有所误解很正常。 　　他看着论坛里的谣言，它们说得跟真的一样，内心涌起些许复杂。 　　席余烬松了口气，准备抓紧时间写穹天和沧海的小说。什么马甲营销战略，通通忘了，他根本搞不来这种事。 　　只要安心写文，读者们应该不会把蓝星文坛的关系猜得更离谱吧…… 　　智械论坛很是热闹了一番，热帖天天有，今天特别多。长生文学的《年华逝水》，蓝星文明的《吹又生》、《百年同》都获得极高的关注度。 　　一位外星读者抱着吃瓜态度看蓝星文明的小说，一时半会看入迷了。它认为《吹又生》最有代入感，因为主人公是个不了解荒星的外星人，外星主角因此对种种现象提出诸多疑问，也是它的问题。它感觉外星主角就是自己，正在这颗荒星上见证一个朝代的兴起。 　　“这颗荒星虽然科技落后，但人文习惯可真奇异……” 　　突然，它从这种沉迷状态惊醒，皱着眉头左右将《吹又生》和《百年同》相互对比，再找出蓝星小说家的其他留言，吓出了一身冷汗。 　　“蓝星小说家们编写的历史……是不是太严谨了？” 　　作者有话说： 　　①关于历史有很多种说法，本文通常采用大众化的、或教科书上的说法 第72章 《吹又生》（一更） 　　在此之前，蓝星放出过一些考古资料。 　　外星生物们靠自己摸索出那个蓝星发生的大事件。因为小说家们放出的小说都带点西方元素，且都在二战时期附近，它们自然认为，蓝星的孤立行星历史为三个阶段，人类成立多个政权、二战、迎来现代。 　　至于在各类小说提及过的远古朝代，外星生物则是一知半解。它们通常囫囵吞枣地看下去，反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没有多大差别。众多生物缺乏蓝星历史的系统概念。 　　乍一看《吹又生》，感觉在看惊悚小说，荒星文明原始而愚昧，人类身处丰饶之中，却不懂得如何运用它，一切的习俗如此陌生，好像只是一部想象力出彩的幻想小说。 　　但细思恐极的是，文中历史的发展，如此地契合逻辑。 　　一些读者隐隐心惊，默不作声地暗暗进行分析考据。另一些读者则当成一部普通的长生小说，一无所知地快速阅读下去，时不时随手点评。 　　《吹又生》里的主角名为蒲苇，它刚降临荒星时十分不适应。五花八门的人祭使它肝胆惊惧，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掩盖自己的身份，生怕下一秒被拿去烧了。 　　蒲苇混在一个巫师身边当学徒，削龟甲、事鬼神，念出咿呀的咒文。 　　它听闻许多传说，平原那边有大龟，大龟上驮着三千仞的高山，大王带着三位活人与上天交流。听闻治水的大禹和伯益先祖写出了《山经》。人类靠自己的双腿，丈量这片大陆的山川河流，记下奇异的飞鸟走兽。 　　蒲苇默不作声，继续记录龟甲的裂纹，心想文明微光与野蛮祭祀竟然并存于同一群生物身上。 　　书外的外星生物代入感十足，跟着蒲苇看书中的夏朝如何演变。 　　“夏朝为什么变成世袭制？好可惜啊，明明让位给更好的下一代是更好的选择。” 　　“气死我了，夏启好不容易搞来的世袭制，这个儿子太康是什么废物？沉迷玩乐不可取啊！” 　　“幸好被废黜了，中康看起来也不得劲，搞不过这个后羿。” 　　“主角总算有个知心朋友了，姒杼，到处打仗，他们的武器好落后，可是开疆扩土看得我热血沸腾，夏朝人越来越多，版图越来越大，一定能成为这个荒星的老大。大概是主角视角吧，我已经无脑站夏朝立场了。” 　　“姒杼死了，姒杼的儿子也死了，姒杼的孙子问主角是什么人，还不到一百年，就没有人记得主角的来历……” 　　“主角换了个新身份，但没有进入权力中心，专门搞占卜，这里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也想杀只龟看看它的龟甲。” 　　“但这里的原始文化看得太难受了，就算残暴如虫族，也不会对自己的同族下手。” 　　读者们一点点从无情看客转变成书中人。 　　“一眨眼夏朝换了好多君主……夏桀这个人太凶残了，快来个好人推翻他！” 　　“可我好纠结，有点不想商汤胜利，让夏朝一直长久地延续下去不好吗？夏桀怎么没有个好点的继承人。” 　　“夏朝没了，真没了。” 　　“朝代换了，我有种看到系列书的第二部主角踩第一部主角上位的难受，虽然这本主角没变，可灵魂主角应该是夏朝吧……” 　　一位读者关上光脑，怅然若失。 　　它先中肯地评价：“看长生文学就已经做好受虐的准备，长生的生命可真惨啊。但是这本《吹又生》，和《年华逝水》又有些不同，《年华逝水》的背景是星际航行，读者熟悉，不会有太大变化。而《吹又生》，是在一个原始远古背景，时间流逝感更明显了……” 　　它找到一个更合适的形容。 　　“《吹又生》，更像讲述一个文明的演变。” 　　琢磨过《吹又生》的内核后，它提起兴趣，想知道蓝星人会写出怎么样的演变历程，和它们有不同吗？因而放下那些淡淡的失落，继续看下去。 　　“商朝应该能吸取夏朝的教训更长久地存在……商朝君王对山川鬼神更加恭敬了，这应该是好事。唉，这些祭祀真可怕。但这个占卜学说好神奇，怎么没有专门的书籍讲这个。啊！怎么又有衰败之象，不妙的预感，商朝才几百年，怎么要亡了呢？” 　　读者缓了缓才提心跳胆地看下去。 　　“下一个君主迁都了，搞经济了，版图扩大了，还好还好……我去！这个君主怎么回事！不要乱搞你祖先的遗产啊！知道他们多辛苦才治理好的领土吗？啊受不了这群昏庸的人类……啊……商朝……纣王……你可是蒲苇看着长大的孩子，结果真的要亡了……” 　　读者快速在文下留言。 　　“我算是知道蓝星长生文学的特色了，不仅让人伤心，还让人生气！这么大的王朝说没就没！” 　　不少读者跟着附和。 　　“一点念想都不给我们留……” 　　更有一些读者自以为摸清了穹天的套路，直言道： 　　“不用为了捧下一个朝代的君主，就专门把这个商朝君主写得这么倒霉吧？系列小说最忌讳摸黑上一部的主角，希望作者更正。” 　　光脑前的席余烬看到这条留言笑出声，外星人围观华夏文明居然是这个反应。 　　他用穹天在下面回复： 　　“作者很难更正。” 　　换来读者一溜的问号。 　　商朝之后是周朝，周朝看起来更贤明、更有长命相一些。读者们说，相同的套路应该不会用三次，于是放心地和主角一起，见证这大周朝的风土人情。主角已经习惯伪装人类，与许多平民交朋友。 　　直到某一天，周宣王征伐条戎的号角传来，蒲苇才惊觉，整个大周王朝已是征战多年、满地疮痍，已成大厦将倾之势。 　　“不要啊，商朝都能苟三百年，周朝应该还能再续续，作者看看我，写长点呗。” 　　“就是，周朝实力强太多了，人也多，虽然因此多出来很多国家。糟糕，我看这些诸侯都不服周王。” 　　“我看难，周朝，只是靠历史惯性延续而已。” 　　“周幽王被杀了！” 　　“周平王东迁！” 　　“周朝没救了……” 　　主角在周朝里没有靠近君主，读者们的伤心更多对那些参军逝世的朋友，对周朝多是惋惜。外星读者们更加肯定自己参透了穹天的套路，干脆开启一个新话题： 　　“这些诸侯势力看起来强得过分……或许就藏着下一个王朝的开端。” 　　“大家来押宝！” 　　“我看这个晋国很有希望。这个郑好像也不错。” 　　《吹又生》的跟帖充斥着读者们的欢声笑语。 　　而主角蒲苇，则假装自己是个博学的人，成为各个诸侯的“士”，逐渐掀开这百家争鸣的热闹时代。 　　这时再怎么迟钝的读者，也看出几分不对劲。有的当场沉思，有的则去寻求外援。 　　深空监狱的网速极快，转眼间各种分析流窜于各个生物的私人通道里。 　　“蓝星……荒星……” 　　“要不要直接问智械族？”某个外星生物正焦头烂额地查找历史资料，忽然想到一个偷懒的方法，但马上被否决了，“问一个问题太贵了，为什么我们不努力一把再找找资料呢？” 　　于是蓝星官网的《蓝星通用语字典》迎来史无前例的阅读量高峰。连带其他作品也用特殊工具进行关键词检索。 　　而剩下的读者进行大胆的思考。 　　“其实不应该把夏商周割裂来看，我认为它们之间还是有传承的关系，只是下一代融合了更多东西，往更文明的方向修正了，就像是小孩子长大，总要扔掉小一号的裤子嘛。朝代更迭就像穿上新裤子，才能迈开长腿跑得更远。” 　　“好神奇，不说那些奴隶制的细节有多骇人，看到诸子百家我整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没有生物懂，见证着这群人类从吃同类进化到崇尚道德，甚至发展出不一样的思想！以法治国，兼爱非攻，无为而治……这在夏朝根本想象不到！这种进步太可怕了！” 　　“我懂，人越来越多，地越来越大，朝代越来越繁荣。哪怕总有劫难，但就如野草般，只要春风吹过，就又会复苏……” 　　“蓝星的长生文学都是这个水平？好强！” 　　“嗯，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好巧，我也有。” 　　读者们在回帖里相互当谜语人。 　　不是它们不愿信，而是这个真相太骇人，它们一时半会难以接受。 　　蒲苇眼中的荒星…… 　　可能就是真实的蓝星往事！ 　　蓝星文明……竟然能追溯到这么遥远的时空？ 　　回帖的读者越来越少，直到一个读者另发帖宣布它们种族的研究结果。 　　>讨论-根据我们大胃族、拉答族、剋剋族的联合研究、相互验证，已经有98.9%的可能性，确认《吹又生》就是以蓝星华夏文明历史为文本。 　　-蓝星文明，真的能追溯到如此遥远的时空，追溯回，文明诞生之初的模样。 　　-独舞族赞同该研究成果 　　-柒柒族赞同…… 　　向来运行丝滑的智械论坛卡顿了零点一微秒。无数读者当场震惊在光脑前。就连智械族的终端种族，也在街头巷尾，交头接耳地谈论这件事。 　　它们知道蓝星文明源远流长，但这也太长了！ 　　蓝星文明不仅经历了孤立行星、文明接触、沙丘宇宙、超时空战争、和平星际等漫长的阶段，还能把最开始那颗小小的行星的文明源头挖出来！这是多可怕的长度？ 　　甚至当做小说背景，直接放给读者们看！ 　　蓝星文明才是真正的长生种吧！ 　　这时，许多研究这方面的小说家把自己的论据发到论坛里。 　　“首先感谢另一位蓝星小说家沧海，他用更符合星际认知的言语描述了华夏文明的过往，从他的小说《古墓密码》可以看出，华夏文明确实拥有一个叫做‘夏朝’的时代，他们还有口诀，三皇五帝夏商周……” 　　“夏商周前还有？？” 　　“这个从穹天的个人主页新闻可以看出，蓝星文明的最新考古成果有了重大突破，可惜只有蓝星人能看，那些新闻拒绝其他黑箱IP的访问。” 　　“蓝星文明不公布才正常，不然都放到一本小说里，真的吓到我了。” 　　“难怪穹天说不能更改，原来是真是发生的历史。” 　　“前面的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些历史知识对于蓝星人都是基础常识，但凡写实一点的小说，蓝星小说家都能对那些历史略说一二。正是这些细节的反复论证，我们才可以确定，那就是蓝星的历史。” 　　“好富裕的蓝星人……” 　　读者们都被《吹又生》的背景震撼了。许多路过数次没有点进来的读者，都抱着尊敬的态度阅读《吹又生》。这次它们更加注重细节，那些晦涩难懂的语言忽然有种古朴的美感。 　　但是，外星读者们仅是了解到华夏文明的开端，依旧没有成体系的认知。 　　在回帖里，读者们的热情高涨，做出啼笑皆非的猜测。 　　“如果这是蓝星的历史，那夏商周之后，不是晋国鲁国赢，而是直接来到二战了吧！” 　　“你有没有点逻辑，看这科技像是能发展到大战的时期吗？应该还要发展几百年。应该是夏商周，一战，中世纪，二战，现代这样排列。” 　　“不止几百年，我看你们都没有逻辑，科技发展、文化思想，是需要时间养育的！这至少得几万年！” 　　大家的猜测越发离谱。 　　猜着踩着，读者们转而说起自己的故乡。 　　那个永远也回不去的故乡，在外星生物心里，已经成了朦胧的影子。它们的猜测偏离真相十万八千里，其实是以自己的故土为根据。 　　智械论坛的读者们七嘴八舌地讲述自家惨淡的历史。它们并不悲伤，而是用开玩笑的口吻卖惨。它们到处星际航行，没有看回故土一眼，已经可以用幽默诠释过往的苦难。 　　“我们只知道，我们曾经的母星，已经毁于恒星膨胀意外中，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们不一样，科技是因为被更高级的文明教导才得以提升的……我们根本没有孤立行星期，直接搭着高级飞船占领了整个星系。” 　　“我们更惨，我们只知道祖先是因为超时空战争逃难的，寄住在一个高级文明的领地里，抬头就给高级文明擦鞋，哈哈。” 　　失落的历史都成了碎片，只有在寂静的太空里航行时，宇宙生物们也会疑惑，它们从哪里来，它们的根在哪里？ 　　每每思及这个问题，精神混乱就会加重，生物们干脆不思考了，继续着不返航的漂流。 　　直到这一刻，通过种种渠道看到《吹又生》的朝代更迭，它们顿时生出被抚慰心灵的舒适，记忆力某种空白得到弥补——原来它们的历史可能是这样诞生的。 　　想到自家的历史，再看回蓝星的历史，外星生物忽然对这个文明产生朦胧的憧憬，仿佛它提供了所有生物中幻想的样本。 　　长生文学的基地里。 　　罐子里的液体生物如同波纹般时卷时舒，它们同样在谨慎地阅读蓝星文明的小说。 　　它们一眼就看出蓝星文明绝不可能拥有长生生命，因为主人公的心态描写得太虚假了，长生种不会在意那么多细节。 　　长生种的长生文学其实经过了一定艺术加工，毕竟能活那么长命的生物很少，为了避免遭人嫉恨，长生种会把长生情况描述得更悲惨一点，收获众多同情。 　　但渐渐的，它们收起一开始的轻蔑之情，也沉浸书中描绘的奇闻异事中，好像真的随主人公在过往走了一遭。 　　“这是我们永远无法触及的领域。” 　　某个罐子的发声器件合成出它们的思想，平静的声音在基地里回荡。 　　“毕竟我们……是实验室的产出物……” 　　…… 　　深空监狱，密牢。 　　一千零二十四个机体悬浮在深空中，如呼吸般闪烁着红光。 　　时间于它们如同白纸，过往与未来无法分清。而在某一刻，一个比认知更古早的信息传入它们的中枢，带起如同恒星风暴般的大爆炸。此后所有的文明都收束在一个稳定的点上。 　　…… 　　潮平号。 　　忽然，一封信件发到余烬的邮箱。 　　居然是许久未见的青族，对方委婉地提醒，是否该发《红楼梦》的第77回 了。它们研读《红楼梦》许久，仍未读透，希望能得到全本古籍，一起进行整体研究。信内同样大肆赞扬了穹天的小说，称穹天不愧是学习华夏文明的专业小说家。 　　青族是领航巨轮里财力雄厚的高等文明，也是买下蓝星古籍阅读权的种族。 　　刹那，席余烬已经推断出，青族就是向智械族询问蓝星背景的生物。 　　“虽然你们可能不是唯一一个，但还是给我带来很大麻烦……” 　　席余烬心中的天平倾向危险的方向。 　　他用余烬的马甲故作惋惜道：“不是我们不想放出最后几话，而是负责这方面的小说家最近出了点事，我们的穹天……和他的挚友沧海，需要一点时间来解决他们之间的事。他们之间存在太多过错和错过……” 　　青族立刻回复： 　　“那我们的事完全不用急，请让两位小说家好好解决，真的。我们都很喜欢两位小说家，他们小说提到的华夏文明太有魅力了。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携手和谈，迎来蓝星美好未来的。来自您诚挚的伙伴，青族。” 　　说罢，负责联络的青族扭动身躯朝伙伴大喊： 　　“我吃到了蓝星文坛一手瓜！穹天和沧海以前真的是挚友！” 第73章 《云与水》（二更） 　　席余烬抱着某些险恶用心，发誓要坑一把那些有潜在威胁的文明。不要随便打听蓝星的事，否则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恰好读者们看先秦历史都有些看得累了，部分细节还要反复重温，这段时间，就用吃瓜来填补吧。 　　穹天和沧海同时停止更新，读者们的热情依旧，在多篇蓝星文章反复蹦哒。一些小说家甚至停止了自己手上的更新，转而将研究蓝星历史当做自己的正事。 　　因为文章内容过于优秀，许多生物都转而移情小说家，对穹天有了较高的基础好感，因而也知道了穹天和沧海之前似乎有点什么。据说，他俩曾经是挚友，而且不是简单挚友，是蓝星级别的挚友。 　　蓝星级别，已经成了一个形容词。 　　这种半遮面的小道消息反而更让生物内心着急，在看书看累的时光，恨不得钻进蓝星官网里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席余烬切到荀命的马甲，在论坛发了一个短篇小说，《云与水》。 　　从前有对好友，分别叫做小云和小水，是形影不离的一对好朋友。 　　他们关系好到人尽皆知。可以在跑操时一个回头就知道要陪对方逃课，坐在上下层的课室用纸飞机聊天，在图书馆里做对方初稿的第一位读者，然后因为不小心读出声被教导主任拎出去罚站。 　　他们也有不和的时候。小云那时候性子直，得罪人而不自知。小水脾气更温和，总是宁愿让人开心。但当时两人对彼此的滤镜很厚，认为这点小摩擦不算什么，以为会一直成为好友，考进蓝星办公室，成为研究华夏文明的好伙伴…… 　　啊，光脑没电了，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屏幕都要倒计时关机了，先写到这里吧。我只是想希望有些人能记得以前的事，不要后悔。 　　外星读者们看到最后一句话直接刷了一排问号。 　　-这算什么小说，没头没脑的，荀命在说什么密码文学吗，看不懂。 　　-看到荀命开坑愉快地冲进来，结果是这？重拾狗血老本行。不对，是青春校园剧，还挺甜，就是不符合荀命的风格。 　　-等等，在蓝星文化里，天有云，海有水……这是不是在暗指…… 　　-什么什么！吃瓜第一线必有我！这个《云与水》，难道真名是《穹天与沧海》！？ 　　-穹天在哪？立刻进来看 　　-越想越有道理，我发现蓝星小说家对他俩的态度都挺中立的，倾向于两人有误会没解开，然后都想让两人和好。 　　-什么误会啊！急死我了！荀命你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光脑没电？光脑怎么可能没电！ 　　-在现实中被揍了吧哈哈哈哈 　　-@沧海，如果你在看，给你个好主意，曝光荀命和永夜，或者随便一对蓝星挚友都行。 　　一些兢兢业业在更新的小说家也暂时放下键盘，加入了轰轰烈烈的猜想环节，用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为沧海和穹天的关系添砖加瓦。 　　“这两位小说家似乎很少写挚友这个角色。众所周知，蓝星文明的挚友有特殊含义，因此可以看出作者的情感投射。在沧海的《古墓密码》中，傅家双煞一起长大，看得出来沧海更喜欢陪伴长久的朋友。《百年同》中，主角一直在寻找一个人，根据种种线索，那个人肯定是陪伴主角已久的挚友。 　　“反例就是荀命，他的每个挚友都是突然出现在主角身边，俗称天降。作家的取向在挚友选择中真是分外明显。 　　“而穹天，他没有写过挚友角色。他的作品太少了，《吹又生》，我认为和主角接触的朋友角色都有很重的工具性质，大多是为了介绍那个朝代的风土人情，并未和主角产生刻骨铭心的感情链接。穹天要么是喜欢天降型挚友，要么是不想写挚友，因为他内心认定的朋友只有一个……” 　　小说家的分析果然与众不同，一下子就炸出大片读者。读者们兴致勃勃地研究蓝星挚友学。 　　“啊，这样说永夜的挚友取向还挺复杂的。他喜欢天降还是竹马呢？” 　　“有请钟先生的治安官派与时先生派有序进场辩论。” 　　“明幸也不写挚友，他只会写塑料友谊、藏刀友谊、没有好下场的友谊。” 　　“对诶，这么说，飞鸟的魔法少女是全体挚友型，飞鸟看起来憧憬荣格也憧憬浮灵……” 　　“你们蓝星文坛真乱，余烬都不管的吗。” 　　稍微放松过后，席余烬给青族发消息，小说家穹天精神状态不太好，《红楼梦》要拖一拖了。 　　青族立刻回答没关系，小说家的身体要紧。 　　然后毕恭毕敬地询问穹天和沧海之间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席余烬装作欲言又止的样子，语焉不详地说： 　　“其实，他俩曾经有过一个约定。然后因为一些意外，双方都以为对方失约了……就算长大后，知道那是意外，也抹不开面子。沧海在这件事上意外地执拗，完全变了一个人。穹天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比较较真，就变成了谁都不肯低头的场面……我们这些做同事的也很烦恼啊！” 　　“哦哦哦哦！”青族恍然大悟，激动的手捂住激动的脑，“太可惜、太可惜了！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 　　席余烬在光脑前冷笑，开始更新《吹又生》和《百年同》。忽然想到自己还没准备好跑路的退路，连忙咨询伽诺的建议。 　　未等席余烬开口，伽诺就说：“不用担心，我已经输入离开深空监狱的航线，随时准备离开这里。” 　　席余烬惊讶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他都没告诉伽诺蓝星古籍是远古巨坑。 　　伽诺沉默半晌，回答：“根据过往的经验，我认为有必要提前做好这些准备。” 　　席余烬小小地反省了自己不断搞事的旅程。 　　可也不能怪他，不是他非要搞事，是事非要搞他，他好好一颗恒星，那些生物为什么非要招惹他呢？ 　　席余烬立刻不愧疚了，快速地输入小说内容。 　　…… 　　读者快速地投入到《吹又生》的连载中，各路小说家帮忙写衍生贴解读，大家看得不亦乐乎。无论是思想文化的发展，还是诸侯争霸的最终结果，大家都争论不休。 　　《吹又生》的相关赌博帖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猜谁是周朝的接班人，哪种思想才会成为下个王朝的致胜法宝。 　　“这个齐桓公是绝对霸主吧，但根据我浅薄的蓝星知识，第一个出头的，一定不是留在最后的。” 　　“齐桓公没了，楚成王短暂地支愣一下，晋文公又变厉害了。好惨的楚国。” 　　“秦国看起来不行啊，打了好几次晋国都没大胜。” 　　“可是熬不过时间，人总是要死的，晋文公死后，秦穆公好像支愣了一点，再观望。” 　　“还得是楚国啊，熬了这么久终于出头了，楚国问鼎！好霸气！” 　　“别说了，晋国变强了。” 　　“晋国真的变强了！” 　　“怎么出现个吴国。” 　　“下一章就无了，卧薪尝胆，蓝星人味蕾一定很强大，难怪自古以来有吃外星生物。” 　　“害怕了，担心蓝星食谱上有我。” 　　“好精彩，三家分晋，真是一章换一个老大，到底会是谁成功接班周朝？齐国很强，秦国好像不错。魏国、楚国都有强盛期……” 　　正是因为知道《吹又生》讲述的是蓝星历史，外星生物才更加对里面细致的变化感到震惊，心情也随着里面国家的兴衰而波动。 　　“好多国家献地给秦国，这个秦王好猛。我去！韩国没了！” 　　“魏国没了，楚国没了，齐国……没了……” 　　“十年……吞并六国……” 　　过了一会儿，激动的读者们开始刷屏。在《春秋战国》卷，主角没有议政，而是专注于改善民生，对所有国家都没有偏爱。读者们早不满出个小小的国还要那么多手续，巴不得立刻变成和平状态。 　　“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始皇帝！啊啊啊啊啊好帅呀！” 　　“书同文，车同轨，统一度量衡！这位始皇帝好强，感觉是时代的转折点。难怪蓝星文明能传那么久，这就奠定了统一的基础啊，我们星际的语言……不提也罢，现在论坛里还有很多我看不懂的文字。” 　　“我知道了！蓝星现在是秦朝！你们看周朝都能苟那么久，秦朝应该能持续更久，来到现在不是梦！” 　　读者们提到蓝星都冒出一种梦幻的语气。 　　更大的疆土、更统一的环境，它们好像看到了自家文明也是这样诞生。不得不说，许多种族都在偷偷代入自家文明，要么是参考蓝星文明幻想出自家也有这样的过往。它们可太眼馋那些精神财富了。 　　智械论坛冒出一个流行语，且在无数个星系中迅速流传。 　　“别拦我，从今天起，我就是精神蓝星人！” 第74章 邀请 　　宇宙生物们自诩精神蓝星人，既是调侃，也是寄托一些故乡的追思。它们从未看过如此古老的文明，此后所有的历史都有了影子。 　　“蓝星是我的第二个故乡，希望下段旅程能去到蓝星星系。有人才引进计划吗？能偷渡吗？” 　　“谁占了我去蓝星的虫洞通道！” 　　众生物对蓝星历史的认可程度超乎席余烬的预料。 　　“你们没有自己的历史吗……好像是没有那么久的。”席余烬思索道，又看看预备要发出去的《吹又生》，只能祈祷这些宇宙生物不要太破防。 　　宇宙生物刷出更新，立刻呼朋唤友，虔诚沐浴一番再开启光脑。一些理解能力较弱的读者，还特意@专业小说家来分析，绝不想错过半分。 　　它们看着始皇帝开创帝制，完成前无古人的功绩，内心更加敬佩，恨不得立刻在现场见证始皇帝打下江山。可秦国底下藏着暗涌，无数百姓的哀嚎常常使主角夜不能寐。 　　宇宙生物有所察觉，这些哀嚎，似乎和王朝衰败时的迹象一样？但它们下意识认为那一天不会来得那么快，前面几个朝代都苟了那么久，没理由秦朝不能更加长远。 　　它们看始皇帝焚书坑儒、寻药问仙，最后病逝沙丘。读者们内心已经有了山雨欲来的恐慌。 　　它们看胡亥假传诏书，扶苏自刎，始皇帝的尸体不能立刻下葬，反而与鲍鱼同车，只因为胡亥想掩盖气味。胡亥大摇大摆地在咸阳登基为王。 　　它们看胡亥谋害手足，陷害大臣，肆意征用民丁，只为自己享乐痛快。赵高在旁瞒上欺下，甚至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无数将士大臣因此丧命。 　　三年后，胡亥亲眼看见起义者射箭入帐，才知道天下的怒气已经到了他不得不亡的时候！ 　　秦朝社稷，在第二位君主手上，用三年毁了个彻底。 　　“不是吧！” 　　“一口老血……” 　　“真的假的？虽然我不应该怀疑蓝星考古的水平，但我还是想问，真的吗？认真的吗？秦国没了？” 　　“我的心比那天看到自己的飞船涂装被隔壁家幼崽划花还要冰冷，这上面好像不是文字，是一把把刀！” 　　“很好，我的同伴气没顺过来，现在正在为它急救。秦朝痛，它痛，我也痛。” 　　“秦朝怎么会是目前为止最短的朝代！！胡亥！！看你干的缺德事！花那么多钱修陵墓，始皇帝怎么没有诈尸跳出来把你掐死！” 　　“这么好的开局，难得能统一了，居然是这种结尾，啊，主角不伤心，可是我好伤心啊。那么大的秦国啊——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理解！” 　　席余烬这才看出外星人又产生了奇怪的误解，在外星读者看来，那些秦的律法居然是合理的？ 　　外星读者的理由同样来自它们的星际旅程： 　　“宇宙那么大，谁没遇到点奇怪的法律。但人家定下这条法律，一定有它们的原因。比如不让生物摘面罩，否则可能闻到有毒气体当场变性。秦始皇颁布那些律法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吧，万一不遵守就变性，那定制这么严苛的律法，也是为了平民好啊。” 　　席余烬连忙用余烬的马甲上线提示道：“@沧海，帝王亦有自身的局限性，把死物写得有趣，还自行创造了盗墓的世界观，好看：@穹天，以不同的视角看历史，能把宏大的东西写得很细腻，也是一种天赋。” 　　读者们震惊余烬居然下场调解了，这俩人之间的事一定在蓝星内部闹得沸沸扬扬。 　　然后它们的目光看向另一部《百年同》。 　　《百年同》的主角，在道上的代号为“磐石”。 　　磐石总是沉默，他似乎没有不会的技艺，周易推背、分金寻尸、走穴破关，无一失手。道上的人都说有磐石帮忙，不一定能寻到宝，但一定能全员生还。磐石就代表着可靠。 　　按理来说，磐石下过那么多穴，应该赚得金银满钵。可磐石依旧穿着最简单的行头，来活就干。 　　旁人问他为何如此拼命。 　　磐石向来不回答，但这次的盗墓同行者都是挺善良的人。因此他难得透露真相，他在找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找到之后呢？” 　　“然后狠狠给他一拳。”磐石不耐烦地说，“让我找这么久，有病吧。”】 　　《百年同》的下墓顺序也按照年份，在《吹又生》更新到秦二世时，《百年同》恰好讲到秦始皇墓。 　　【“只要沾上盗墓这行，没有不想盗秦始皇墓的。”磐石向同伴讲解，“但是凡行动了的，都没有好下场。” 　　“为什么，秦始皇只是个古人啊。”同伴不解，“这封建大山还没被推翻？” 　　磐石习惯了同伴的嘴贫，不想说话。倒是另一个同行者耐心解答： 　　“秦始皇当初可奢侈了，为了建造死后的骊山墓穴，每年动用七十万民工。以铜铸顶，做出仿真的日月星川。用水银灌溉河流，要把整个大秦版图囊括其中。为了彰显帝王身份，四百多个陪葬坑和墓穴，每个都藏有奇珍异宝。为了防止被盗墓，还设计了诸多机关……这样日防夜防，哪个盗墓贼不惦记着？最惨的是秦二世时期，为了防止工匠泄密，在骊山墓建成之后，活活把工匠关里面憋死！ 　　“可工匠不是吃素的，提前猜到了秦王的残暴，在设计墓时又弄了逃生通道。还把这份经验传给后人。这下可好，往后再尊贵的墓地，盗墓贼都知道肯定有个弱点，那就是工匠的逃生通道。只要找到这个通道，那些帝王的泼天富贵可都归贼了。这事告诉我们不要小瞧劳动人民……” 　　听到科普，那位同伴又天真地问：“那为什么惦记秦始皇墓的都没好下场，不应该早被盗墓贼劫富济贫了吗？” 　　“你傻啊，你以为谁都能当始皇帝？我们不信鬼不信神，但偏偏信祖先。掘老祖坟本就有损阴德。”长篇科普的同行者猛吸一口烟，“人在做，天在看……”】 　　《百年同》以更公正的角度评价了秦始皇的功与过。 　　书外的读者们依旧怅然，但情绪总算缓和过来。 　　“工匠好惨，他和知名的历史人物有什么区别呢？默默无闻的平民也拥有活着的权利。可是却能死于上层贵族的私心。不仅秦朝如此，往前的春秋战国都是如此。我唯独不理解蓝星历史这点，怎么能忍心对同为人类的生物下手？这大概就是蓝星小说家常说的历史局限性了……” 　　“从百姓的角度看，秦朝的统治确实隐患重重，但我还是觉得可惜啊……怎么始皇帝就不能身体更健康一点，施政更仁慈一点呢？还是讨厌胡亥！这个史无前例的昏君！” 　　“历史的遗憾总是大过圆满。接着看吧！如果秦朝不能完全一统，那有谁能接下这个重责？” 　　生物们读完《百年同》的更新，下意识和《吹又生》对比。它们并无恶意，只是在回味内容时顺手进行对比。 　　“《吹又生》更全面……”一位读者另开帖说道，“可《百年同》更生动。它的人物刻画很有趣，磐石这种行动力拉满的角色蛮有魅力的。哪怕书里一开始很多新知识，都能顺畅地读下来。书里的三观更贴近星际时代，所有读者都可以无门槛阅读。” 　　“穹天毕竟是官方小说家团的，少写小说。沧海出过实体，对故事的把控能力更高一筹很正常。” 　　读者们一谈起两位小说家的话题就停不下来。 　　因为戴上了蓝星文明这层滤镜，读者们都下意识希望他俩的冲突能和平解决。有的读者抱着这种心态重读小说，居然还真被它们挖掘出新料。 　　“这两位小说家的标题话里有话，《百年同》，意思是就算过去百年，历史还是如车轮一样碾过所有人。《吹又生》，意思是历经再多的波折，文明的种子依旧会破土重生，再度长满整片大陆。一个是历史光辉的帝王正线，一个是回望历史的普通人之路，相辅相成。读《吹又生》一定要读《百年同》。” 　　“他们的文字好像一体两面，只读其中一篇，便隐隐有另一篇的既视感。” 　　“如果他俩能继续研究华夏文明就好了，为什么沧海没有考进办公室，以他的学识应该完全足够。” 　　“我可能知道为什么其他小说家都想让他俩和好了，你们看，沧海在之前的实体书附录里，画了一点图解。而穹天在个人主页的工作汇报里，也用上了一样的三视图。他们的爱好相同、兴趣相同、大的三观也相符……过往的他们，真的经历过太多在一起的事了，以至于习惯刻入骨髓……” 　　“我相信两位小说家都不是什么人品败坏的人，快点和好吧！” 　　席余烬看到这些喊话，下意识转头去看智械族的面板终端。上面的数字剧烈浮动，根本看不清。席余烬内心没底，琢磨着要下一剂狠药才能让智械族彻底信服。 　　忽然，光脑的邮箱传来提示声，这次的发件人代号尤为特殊——智械族群星机体。 　　它们居然用发邮件这么礼貌的方式，席余烬担心是病毒，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智械族又发了一通邮件，这次它们直接把信件内容打在邮件标题。 　　“智械母盒愿意用价值一秒的算力，换取和蓝星余烬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第75章 母盒 　　“母盒……” 　　席余烬捏了一把汗。 　　它们提出见面，岂不是掉马的风险大大增加了？席余烬可没有把握骗过智械族的至高算力。 　　智械族的第三封邮件发过来了，这次依旧把内容打在标题上：“本次会谈向全体子机保密，来自母盒”。 　　“这是铁了心想要我去。”席余烬一瞬间想到很多历史典故，警戒心更重，但就算是鸿门宴，也是不去不行了。他们就在深空监狱，能逃到哪里去。 　　他决定做好万全准备，首先把《吹又生》和《百年同》的存稿写到三国时期。三国时期，英雄辈出，却也是黑暗动荡的时代。“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然后把《红楼梦》的八十回稿件全部复刻完毕，再花了点时间准备好《读本》的下一期，写了一点分析和诗句鉴赏。 　　伽诺在旁沉着道：“我拼尽全力，或许可以冲出智械族的包围圈。” 　　“不需要。”席余烬连忙说，“我的最低限度不是我逃出去，而是我们两个都平安。”他把准备出来的稿件都整理好，说道：“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又要用那一招了……是《钟先生》死遁的升级版！只要能扰乱宇宙生物的精神世界，我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伽诺看完了席余烬的整体计划，神色复杂，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劝阻。 　　他有时会觉得，余烬诺对跑路这种事乐在其中…… 　　他们来到离密牢最近的星系。席余烬要另外乘坐飞行器，飞往密牢的区域。 　　“咦，那个航线是？”一架飞船注意到那个与众不同的轨迹，“那不是往密牢的方向吗？有生物成功兑换1000亿电子币了？” 　　“我知道的高积蓄的小说家都没有达到1000亿的目标……不，还有一个阵营，蓝星！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获得了多少，但他们显然成功获得了智械问答的资格！” 　　这架飞船的生物啧啧称奇，并且迅速在论坛上散播这小道消息。于是又蹦出许多“精神蓝星人”，表示早就猜到了蓝星能拿到这个资格。 　　读者们恰巧读完陈胜吴广起义，这一卷是《吹又生》的主角道听途说的回忆，所以时间线又回到了秦二世时期。读者们更加真切地了解到秦末时期水深火热的人民生活，对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激得头皮发麻。它们刚刚见识过帝王的霸气，却在这些小人物身上感受到了毫不逊色的英勇。 　　“大楚兴，陈胜王”成了一句流行的梗。读者们后用这句话表示论坛文学流派的流行变更，例如“侦探兴，永夜王”。 　　但是主角蒲苇只回忆到陈胜吴广进攻大泽乡就戛然而止。 　　外星读者一头雾水，怎么不往下说了呢，难道不是陈胜等人的势力终结了秦朝？ 　　往前翻秦朝的纪录，才发现主角早就透露过他们的下场，农民们揭竿而起，六国贵族齐齐响应，起义队伍内部溃败，秦朝将军成功镇压…… 　　“他们起义失败了，可他们却似乎才是给秦朝致命一击的人，那些羁押百姓的人，能想到民夫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吗？感谢蓝星如此清晰的脉络，我好像明白了，历史是在一次次失败中推向那个较为光明的方向……” 　　“不怪那么多生物自比做精神蓝星人，我刚刚经历了长达一个宇宙年的黑暗无光航行，现在在这治疗。如果能知道我们的祖先曾做过如此壮举，我的精神应该会更坚韧一些……” 　　“现在争夺最终位置的选手很明显了，楚汉争霸！又到了快乐押宝时间！” 　　读者们在论坛上将蓝星推到更高的地位。 　　而席余烬，还乘坐飞行器来到一个空旷的星系。 　　占据他视野的，是两颗几乎紧密贴合的白矮星，它们散发着不匀称的白光，以极低速度自转着。每一圈都扩散出肉眼可见的光粒星云。它们已经来到恒星的终点，正在不断抛洒物质。经过红巨星时期，这里的行星都非常残破，所以显得格外空旷。 　　再往前，才看出这两颗白矮星是各自以螺旋轨道交错着旋转，再过几亿年，或许会因为靠得太近而直接融合。在距离双白矮星系统的另一个稳定点上，关押着智械母盒和一千零二十四位子体。它们充当着双星系统的伴星，倘若它们有离开这里的意思，可能会引发质量传递，从而使白矮星再度核聚变，引爆成超新星。 　　如此，才让其他生物相信智械族诚挚地愿意停止战争。 　　至于智械族是不是真的逃不出来，智械族是否从此停止扩张了，已经没有生物质疑了。 　　“砰！” 　　两颗晶莹的石头从白矮星内部飞蹿而出，砸在席余烬的飞行器上。 　　席余烬吓了一跳，才看清是两颗恒星结晶。 　　“智械族的玻璃是什么牌子的，这么经得起折腾。” 　　反正自己不需要空气，席余烬就开窗让它们进来了。 　　他查找各种资料得知，这些玩意是衰老恒星内部的结晶，同样是碳结构，也算是钻石的一种，被他这种年轻恒星吸引很正常。现在他有六个伴随小行星，最大那个是伽诺的盔甲核心，其他的都比较小，大约一根手指大小。 　　席余烬在飞行器里百无聊赖地等待。密牢在双星系统的作用下，运行轨道变得十分离奇。因此航线需要多次变速和变向，席余烬体验了一把缓慢的过山车。他摸着质量良好的飞行器，心想临走前要是能再薅点羊毛就好了。 　　在两侧视窗同时被白矮星占据时，席余烬终于看到了布列整齐的智械族真身。 　　他眼眸微微扩大，也管不了从来的恩怨了，直接在飞行舱里惊呼： 　　“哇——好——帅——” 　　智械族的机体有种奇异的对称美，通体耀黑，整体像一个36阶魔方，被人拉住对角的端点往外扯，再螺旋一圈。机械的颗粒感与旋转的圆润美在它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它们的个体非常辽阔，一眼看不到尽头。 　　席余烬还注意到不同机体内部结构也有不同，似乎在征战过程中特化了某方面功能，例如信号接收器，例如电流引力增幅，例如特大容量内存。这些外置配件同样设计得堪称完美，当耀眼白光打在它们身上时，冷酷优美的肃杀感油然而生。 　　“我能不能带走一个智械族模型……不需要等比例，桌面手办的大小也行……”席余烬心动无比，生出浓厚的不甘。但看在自己还代表蓝星的份上，他表面依旧十分淡定。 　　1024位子体如浪潮般此起彼伏，以闪烁的红光欢迎来自蓝星的访客。 　　在浪潮的尽头有一段空隙，渡过了这空旷地带，才是智械族的母盒。 　　一看到它，席余烬便屏住呼吸。 　　母盒出乎预料的臃肿与丑陋，也没有流畅的机型，而是一堆杂七杂八的配件全部往上塞，凑出一个球体。 　　它比所有子体都要大上数倍。如果席余烬没有估算错误，母盒相当于一颗月球的大小。这在宇宙内似乎是毫不起眼的尺寸，但在席余烬面前，它宛若一个可怕的巨物。 　　母盒慢慢旋转，朝席余烬露出一个镜头配件。 　　飞行舱的发声元件链接到它的信号，一个温柔的、雄雌莫辩的声音在舱室里响起： 　　“你好，蓝星余烬，出于对你们人形的考虑，我选择用这个方向看你们。因为目视对方，是礼貌的表现。” 　　席余烬看着黑洞洞的镜头，点头道：“你好，智械族的……母盒……” 　　“我察觉到你对我的样貌很惊讶，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和子体长得不一样吗？”母盒继续问。 　　席余烬尴尬道：“非常抱歉，但你这样子也很符合我们二十世纪对机械生命的想象，有种别样的，复古美感。” 　　“毕竟我是智械族年纪最大的。”母盒开了个玩笑，“我不介意讲述原因，因为太久没有生物和我说话了。战争结束后，我已经吸纳了许多文明，但这些文明之间有太多冲突的地方，无法共存。我为了尽可能保留它们，没有销毁全部机体，而是保留了1024位子机作为储存地。这些文明在我体内都是沉默状态，却可以在子机身上尽情演算，焕发新生……” 　　席余烬听到那些永眠的种族时，总是保持沉默。 　　他看向这个庞大的智械族，它态度多么温和，一点都看不出是闻风丧胆的母盒。 　　“尊贵的客人，我邀请你到这里来，只想问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有些尖锐。在此之前，你拥有我一秒的算力。”母盒继续道，“请尽情提问吧。” 　　席余烬虽然很想提问如何解开哥德巴赫猜想，但是那玩意离他太远了。他是个文科生，于是他拿出了《红楼梦》1至80回的稿件，询问道：“我想拥有这个小说的翻译。” 　　这些古文，他不会翻，伽诺不会翻，那智械族母盒总该会翻了吧！ 　　很快，机舱里伸出一个数据接口，让席余烬接受母盒的翻译文本。席余烬随手翻看，在母盒的强大解读下，《红楼梦》被翻译成两百多种语言，用词信达雅，用典一一标注。母盒已经搜集齐蓝星放出的所有历史资料，但尚不明确，所以有部分瑕疵，需要再润色一番，才能臻至完美。 　　“很不错的故事，令机惊叹，本机会在每个子机中都保留一份。”母盒毫不吝啬地赞叹，“结局是什么呢？不需要我翻译吗？” 　　“呃……这件事取决于我的同事的工作效率。”席余烬可不敢说坑了，万一母盒想留下他怎么办。 　　“我已经总结出《红楼梦》更新的规律，可倒推出负责人工作效率，下一更应该在36个宇宙时后吧？误差不会超过24个宇宙时。”母盒的声音洋溢着纯真又毛骨悚然的开心。 　　席余烬：“呵呵，也许呢，但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来临，”他已经紧急在想能发生什么意外。 　　母盒说回正题：“这动员了0.63秒的算力，蓝星余烬，你还有0.37秒的额度。” 　　席余烬稍加思索，用了一个模糊的问法，询问哪种语言适合翻译古诗。 　　母盒给出数个参考版本。 　　席余烬当场试着翻译“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母盒：“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我与双星共三人！” 　　席余烬试了试宋词，“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母盒：“谁不害怕？恐惧与时间长存……还有吗？还有更多吗？” 　　席余烬试了更久远的诗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母盒：“战争啊……摧毁了一切……” 　　席余烬：“这个翻译语言很好用，谢谢你。” 　　“我们曾经有一项‘宇宙通用语工程’，即让所有的宇宙生物都讲相同的话，都用相同的语言。没有翻译，没有隔阂，我们亲密无间地靠在一起。但是这种语言会摧毁原有语言体系，从而导致文明断代。为表愧疚，我彻底禁止了翻译科技的研发。” 　　母盒又透露出一丝作为智械族的残忍，然后说道：“我把通用语和蓝星语融合了，形成一种新辅助语言，现在送给你，余烬。还有更多诗句的艺术瑰宝吗？” 　　“我在新一期《读本》里收录了一些。”席余烬艰难念出那个名字，“在我写的那篇《有些诗句，温柔了时光，惊艳了岁月》……” 　　早知道会念出文章名，绝不起这种社死名字！ 　　母盒说：“我会期待的。你还有0.12秒的算力没有用，想再问点什么吗？” 　　席余烬思索半天，问了飞行器的玻璃牌子，问了哪里的厨子手艺最好，问了能不能拿智械族的形象做手办，母盒都答应了。 　　“我想不出问什么了，我可以问虫族相关的问题吗？”席余烬想到伽诺。 　　母盒偏偏拒绝了他：“我很抱歉，我和虫族签订了契约……但我可以告诉你别的故事。事实上，我和虫族女王未曾见面，我们从宇宙的不同地方开始蚕食。直到某一天，我们听闻了对方的消息。那一刻，不需要犹豫，不需要回避，我们知道对方一定是阻止我们的劲敌。于是战争隔着千百个星系开始打响了。 　　“在战争后，我和虫族女王的精神混乱非常严重。为了缓解这种混乱，我们给对方提出一个友好建议……这就是我能说的全部事情。” 　　席余烬听得一头雾水，但担心以后有用，分毫不差地记下来了。 　　“现在，由我来提问了。如果你不回答，我会用尽全力把你困在这里，直到我生命的终点。” 　　母盒的语气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席余烬严阵以待，担忧母盒口中尖锐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母盒缓缓发问： 　　——“蓝星余烬，地球，真的存在过吗？” 　　席余烬愣神，继而果断道：“存在，我就是证据。” 　　母盒没有再说话，连远处的智械子机也变得黯淡无光了。 　　席余烬疑惑道：“只有这个问题吗？” 　　母盒：“是的，我只有这个问题。事实上，我亲眼看见你，那地球便真的存在了。至于其他，我不在乎。” 　　席余烬小声吐槽：“那能不能把询问蓝星小说家情况的问答删掉。” 　　母盒回答：“已经删除了。子机不会再关注这个问题，从此以后，蓝星是确切存在的种族。我是认定它存在的第三位证人。” 　　席余烬身心备受撼动。他脑子里有许多疑问，余烬是第一位，伽诺是第二位——母盒当然是第三位了——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母盒会问如此简单的问题？ 　　“我们远航太久……已经弄丢了来路……”母盒说道，“所以我们会思念故土，又从思念中诞生了精神混乱的疾病。” 　　“不管真实的地球未来会演变成何种模样，它在这个宇宙填补了所有生物的精神空缺，已经成为臆想中的故乡。因而只要真实存在过，便以足够。” 　　席余烬似懂非懂，联想到一个新词——共享历史。他好像是被这个宇宙特意捞过来，弥补那些缺失的过去一样。 　　最重大的危机得到解决，仿佛这只是一场朋友间的会面。席余烬彻底放松下来，已经忘记了他给定下的定时发送计划。他朝母盒挥手： 　　“我要去远航了，如果有奇迹，许愿我们会再见面。” 　　母盒闪烁三下以示离别：“你在找你的伴侣吗？他很有趣，是虫族的特例。虫族以集体存续为至高目标。女王、伺体、战士，分工明确，构成一个紧密结合的大集体。” 　　席余烬瞬间紧张了，该不会伽诺还要回虫族打工吧？然而下一句话砸在他头上，让他懵在当场。 　　“而虫族战士，向来是禁止思考的。” 　　…… 　　伽诺在沙丘上漫步，痕迹随风逝去。 　　他仰头张望天空，席余烬正在千百里之外和母盒交谈，一时半会无法抵达地面。他只能等待。 　　忽然，他看见沙丘旁边长着红色的花，花瓣层层叠叠，像是地球的莲花。他想起余烬诺曾把空间蠕虫的獠牙当做莲花。事实上虫族行星并没有如此脆弱的植物，可是余烬诺看起来很喜欢这些娇弱的、转瞬即逝的装饰物。 　　…… 　　余烬诺回来了，他神色忧愁，好像谈得很不愉快。余烬诺抬眼便看见了他，哪怕中间隔了无数机械终端，他们还是精准无比地遥遥相望。看见他，余烬诺神情有些惊讶。 　　那一刻，伽诺认知到自己的作为是值得的，他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心脏涌动着翻滚的情愫，仿佛荒芜之地终于迎来万物生长。 　　他捧着大束灿烂的沙漠红花，路过众多机械，大步朝席余烬走去。花瓣与叠影之间，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伽诺：把沙漠的花薅秃了，智械族不会怪我吧？ 　　余烬：走过哪薅到哪的小恒星一枚呀！ 第76章 断更 　　席余烬在为了伽诺的过去和未来担忧着。然而一切的忧虑，都在看到那束花时烟消云散。 　　他的心脏好像在非常有存在感地剧烈跳动，大脑加速升温，几乎要转不过来了。他似乎在凭本能和伽诺说话，他感知到自己张开嘴说了点什么，应该是在讲和母盒有关的事，伽诺边听边看他，碧绿的眼眸倒影着他的影子。席余烬的大脑里蹦出一个奇怪的想法：真奇怪啊，这样活生生的伽诺，怎么能认为他无法思考呢？ 　　伽诺或许是虫族的逃兵，但伽诺同时是潮平号最重要的乘客。 　　等他回过神来，席余烬手上已经捧着花。他想把脸埋在花里，遮住莫名其妙产生的羞意。 　　但席余烬记得刚开始见伽诺的模样，认知到伽诺确实深受虫族规矩贻害。一想到这里，他便将某句话脱口而出： 　　“伽诺，把户口转来我这里吧！” 　　席余烬义正辞严，浑身散发出正义的光芒。 　　“我给你开蓝星绿卡！” 　　伽诺虽然不知道席余烬的脑回路怎么跳到这里，习惯性冒出一个问号，但还是十分乖巧地点头。 　　看着伽诺有些疑惑的眼睛，席余烬更正自己的言辞：“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你可以成为蓝星人……和我一起……成为地球的余温。” 　　席余烬摇了摇超大的花束，嫩红的花瓣飘在他头上。伽诺内心忽然被羽毛刮了一下，眼前的席余烬说的话仿佛具有魔力，让他忍不住照做。 　　席余烬眼里露出笑意，他其实收到花很开心，这种开心源于何处难以言说，但它使席余烬的身躯暖洋洋的。日光下照，睫毛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轻声说： 　　“伽诺，这种表达……要再多一点。” 　　伽诺已经晕乎乎了，只重复道：“对余烬诺，再、再多一点。” 　　那种蛊惑的状态稍纵即逝，席余烬又恢复往常开朗的样子，像个善良得内外如一的钻石精，纯净得能发出布灵布灵的耀光。 　　他提议和伽诺四处走走，他不想那么快回到飞船，只想把这个令他高兴的时光再走一段，再延长一点。 　　但命运就是如此不凑巧，正当席余烬沉浸在和伽诺的沙丘漫步时，他遗忘了一件较为重要的事——他把《吹又生》的存稿设置为自动发布了。 　　所以在他们情意绵绵，暧昧涌动的时候，宇宙读者们就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冰水愣在光脑前。 　　宇宙读者们原是很兴奋的。 　　部分读者虽然不满是刘邦在楚汉争霸胜出，认为他像个流氓，但是难得的大一统时代使它们心潮澎湃。汉朝、蓝星的通用语言汉字，这难道还不足以体现这个朝代的重要性吗？ 　　汉朝建立后，主角成为一名乐师，一不小心名声大振，又被选调进宫中，成为一名宫廷乐师。主角历经了多年的沧桑，只想修身养性，成为宫廷乐师能有较清闲与平静的生活，他便同意了。 　　他借由乐师的身份，看到了宫里诸多斗争。种种明枪暗箭，让书外的读者们狠狠吃了一口大瓜。 　　“吕后好狠，可是又好强。” 　　“之前的剧情没有这么明显，但这一章节真的让我感觉到政治的刀光剑影。感觉我要是混进去下一秒就会被戳成筛子。” 　　“谁不是呢？还是跟在蒲苇后面看吧！” 　　主角蒲苇见证了文景之治，百姓修生养息，安居乐业。书外的读者看着看着眼泪汪汪，他们可太知道之前的生活有多乱多苦了，即使很精彩，可谁不想要安稳的生活呢？ 　　主角紧接着改头换面，成为一位小兵，认识了当时赫赫有名的将领们。 　　击溃匈奴，漠北封狼居胥，修建外长城，此后漠南无王庭！ 　　吞并南越滇国、远征大宛、降服西域，开创丝绸之路！ 　　热血的战斗描写使书外的读者同样激动不已。 　　一位叫做丝丝的读者激动地朝空中挥拳。它算是混血长生种，能活得比宇宙平均年龄长，但又长不过那些实验室里的创造物，一直随性活着。它不知道长生有什么乐趣，惹得其他种族如此羡慕，在它看来，生活和短生种没什么两样，都要旅游、打工、看书、再旅游……这种生活怎么会有生物希望再长一点呢？ 　　但是它看到《吹又生》后完全改变了时间观念。 　　原来从宏观看待整个时间的流逝，是如此的精彩。有令人动容的生死离别，有鬼神皆惧的霸王自刎。就连古老的超近距离战争，也让读者忍不住为其揪心震撼。 　　丝丝感觉好像更能体会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了。人类在短暂的有限生命中做出堪称奇迹的壮举，它岂能浪费更多时间？ 　　“封狼居胥……太帅了！”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好……好！” 　　“看着汉朝王庭一点点扩大真的爽得膨胀。我也想跟随蓝星身后建功立业！请收下我吧！” 　　丝丝已经激动地用语言输入，毫不介意自己的感叹被同船的其他同伴听到。它实在太快乐了，相信其他同伴也是如此。 　　忽然，论坛里的长生文学发出新帖子。 　　它们与之前和蓝星比拼过的迷幻文学、互动文学殊途同归，都利落地表示自己的作品仍存在许多不足。读者们爱看的文人谩骂场面没有发生过，蓝星文学像艘巨轮，其他文学品牌一看就被迫随着波浪学会了避让。 　　长生文学发的帖子十分诚恳： 　　“有的时候我们会思考寿命这么长有什么用，我们似乎只是在一次次离别中见识到生命的残忍……然而《吹又生》给了另一种观点。我们的生命，如果能成为跌宕起伏的历史的见证者，那就不枉此生。我们不幸，没有生在那个孤立又绚烂的行星上。但我们是幸运，有无数文明等着我们去探索，其中最耀眼的，便是今天与我们交流的蓝星文明……” 　　长生文学在论坛的风评一直很好。 　　许BaN多读者看来都心生感慨。 　　迷幻文学、互动文学的小说家出来了，也说了它们在与蓝星交流后获得许多新知识。互动文学甚至搭上了蓝星网站的线，帮助创建管理了许多线上桌面游戏，名声一点点积累。 　　而丝丝注意到另一件事： 　　“蓝星最近接了三个文学交流日的邀请……每一个都是大获全胜。他们已经创下了多番记录，在交流日的连胜记录，创建的新流派记录，还有传说中最快得到智械问答机会的纪录……真是可怕的实绩。还有小说家能超越吗？” 　　更多读者应和道： 　　“蓝星出品，必属精品！” 　　“以后我知道了，看到蓝星就无脑点进去看……” 　　“还有谁敢交流？我们爱看！” 　　“蓝星真的谁都接受？那我马上自创个文学品牌，请求蓝星小说家和我交流一百零八遍！” 　　“我也想，我们众筹一个文学品牌吧！” 　　论坛的氛围随着长生文学的告白推向一个高潮，随之让生物高兴的不止于此。一位自我介绍是青族的小说家发帖分享了它们与蓝星的私下文学交流，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丝丝和其他读者，看到蓝星文学这几个字都立刻点进去。谁知道是另一番惊喜！ 　　席余烬在和伽诺散步时，又收到了青族的骚扰，席余烬便把《红楼梦》的译本还有一些资料都发给它。 　　青族就像掉进了米缸的老鼠这么惊喜。 　　在征得同意后，青族决定在智械论坛放出《红楼梦》！ 　　“我们还可以放出我们研究的资料，我们肯定是除蓝星外看得最久的读者了。这样我们青族的影响力大大增强！” 　　青族想得理所当然，甚至做起备受追捧的美梦。 　　《红楼梦》等多个译本一经放出就引发轩然大波。 　　原书本身是架空朝代，所以有些看不懂的地方，读者们都当做架空历史来强行读懂。 　　它们沉浸在这个似虚构又似实写的巨著里。 　　“这是……蓝星文学盛宴……，才读了几章，就看哭了怎么回事……不是为了剧情，前几章还蛮有意思的。我只是在想我真的可以看吗……这种文学瑰宝，说放出来就放出来？” 　　丝丝忍着激动给这条回复点了个赞。然后抬头看向窗外，它必须缓一缓才能继续阅读，不然自己的泪水会遮蔽视线。 　　它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流泪。 　　也许是对远古历史的敬仰？ 　　也许是对过往时间的追忆？ 　　一想到这个宇宙已经活了很久，它却能通过历史回顾到长久之前，它就感觉自己漫长的生命并不孤独，那些从文学蹦出来的形象充盈了自己的灵魂。能见证这一切真好啊！ 　　“实体书，我要实体书！”丝丝和众多读者在蓝星官网下留言。 　　一些见识过营销手段的读者还提议道：“还要作者签名！附赠图册！签售会！我爬虫洞也要爬过去！” 　　实体书的制作费用昂贵无比，但不少书商已嗅到商机，邀请授权邮件如雪花般塞进蓝星邮箱里。 　　甚至在论坛，读者们还畅想了一番拿实体书阅读的体验。 　　“我只要一杯可可茶，几块苏子饼，在旅途中翻阅那冰冷的书页，触手磨过那磨砂的矿石质感，别提多享受了。” 　　“我不仅想要《红楼梦》，还想要《吹又生》《百年同》《纪念日》等等，蓝星小说家的短篇集我也不想放过！” 　　“对啊，联合出个短篇集吧！” 　　读者丝丝仿佛自己被夸了一样开心，在论坛徜徉一圈，给每个看得顺眼的留言点赞，然后才焚香沐浴、虔诚无比地看这远古之作。 　　此时，席余烬还在沙漠上和伽诺纯情地并肩散步，距离近到手背时不时能擦过对方。 　　…… 　　读者丝丝一口气把《红楼梦》的译本翻到最结尾，同时结合青族的分析，智械族的解读，以及一些“蓝星文明专家”的实时解说，终于能把这个故事的表层意思读明白了。 　　它长松一口气，整个人瘫在椅子上。飞船里的其他同伴看见了，问它发生了什么。 　　丝丝气若游丝地说：“太沉迷了，看这本书时一点水都没喝，来口水缓一缓……” 　　同伴瞄到它在看蓝星文学，立刻露出明白的神色，扛了一桶水过来，同时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诫道：“下次提前在旁边备好水，万一我也在读怎么办？你还可以偶尔搭配蓝星文学的其他小说来读，是不是换个故事，才不会那么沉迷。” 　　“我明白了……”丝丝猛吸一口水，身体才膨胀起来。它精神焕发地说：“我的精神混乱好了很多！” 　　“那是自然，你没意识到，蓝星文学的每本小说的缓解能力都特别强吗？虽然智械论坛能看的书很多，但还是有差距的……”同伴不以为意。 　　“但我其实不关注这个。”丝丝剖析自己的内心，“我的精神混乱很严重，可我看完蓝星文学，第一个想法居然不是能治好我，而是我想看下一章！” 　　它贪婪地摩擦光脑：“这个《红楼梦》什么时候更新第81回 啊……” 　　此时，沙漠上，席余烬和伽诺遇到一点点麻烦，一位智械族终端生气他们居然把花全薅走了，言辞激动地想拽住席余烬。结果被伽诺装载盔甲恐吓了。这位终端大喊“虫族进攻”跑远了。席余烬花了一点时间来解释。两人还去了智械族的终端小镇上体验了一把其他种族的民宿。大概是心情很好的缘故，席余烬看什么都很宽容，觉得每个生物都特别友善。 　　…… 　　读者丝丝左等右等没等来更新，和其他读者一起在青族的帖子下催促。青族不安地说，蓝星文明那边没有回复。 　　“他们从来不会拖稿……”青族心中惴惴不安，“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这里可是深空监狱，能有什么意外？应该只是小说家的老毛病罢了。唉，会拖稿的小说家还有几分亲切感……” 　　青族安慰自己。 　　但通常安慰这个行为，都是因为潜意识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读者丝丝干脆去看《吹又生》和《百年同》。 　　它们看完昭宣中兴，便是新莽篡汉。 　　读者们对王莽的诸多政策感到很新奇，对他的评价是“和这个历史有点格格不入”。读者们已经能懂过于超前或者过于落后的政策都没好下场，所以对于王莽下场不好，早有预料。它们只希望有个什么帝王赶紧把汉室光复，汉朝要做最长远的朝代。 　　接着，它们便见识到刘秀的开挂操作。 　　“这是真的历史吗？陨石？认真的？刘秀被人围困在城中，跟十三人出城外找外援，结果流星恰巧降在敌营上？刘秀出兵时又恰好有大风吹过敌军？” 　　“哈哈哈，这毕竟是小说嘛，多点幻想要素正常，而且很有趣啊。” 　　“我完全懵掉了，这是幻想小说？哦对，这确实是幻想小说，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它们见证东汉一步步更加强盛，甚至出使当时的罗马帝国。读者们才知道，原来这颗行星上繁衍着更多的文明，对整体历史观更加了解。 　　它们见证东汉一步步没落，朝廷腐败，权归宦官。 　　《吹又生》单开一卷来介绍这个时期，名为《群雄逐鹿》，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此时主角蒲苇又换了一个工作，在酒楼做厨师。人来人往时，它通过客人的高谈阔论得知天下局势。那些朝堂上的人似乎离它很遥远，然而，某个平凡的一天，黄巾起义，无数山贼趁乱攻陷了酒楼，拖出无辜的客人当众处死。 　　在废墟之中，昨日言笑晏晏的活人，成了没有呼吸的尸体。主角灰头土脸地跪在地上，恨不得都是一场幻梦，然而一切真实得令人刺痛。它忽然明白——这世道，要乱了！ 　　东汉末年群雄割据，英雄辈出。然而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又面临多场自然灾害与瘟疫。无数的困苦等着活着的人，前路一片黑暗没有尽头。 　　它们看见无数英才以身殉志，或豪迈或仁慈，内心也曾想跟随书中人物热血奋战，但到最后他们都归为黄土一抔。它们有着各自喜欢的三国好汉，可终究都难得善终。曾经的热血都被冰冷的时间所刺痛。 　　脱离出书外，竟然觉得一片苍凉，郁郁寡欢。 　　“什么时候，才有结局啊……” 　　读者们想翻下一页，想知道三国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却被提示已经读到尽头。 　　“怎么穹天和沧海同时断更了？” 　　读者们的疑惑越来越大。 　　“叮咚！您设定的日程已经发出，请及时查收！” 　　潮平号内，一声提示声回荡在空舱室内，这是席余烬原本定下的逃跑计划。他要搞个大新闻，让读者们都为他疯狂，这样就会引起骚乱，他们就能趁乱跑路了。 　　可没想到智械族的母盒这么好说话，没想到伽诺的行为这么突然，席余烬的步骤一下子被打乱。原本此刻他们应该在深空监狱边缘，在放出大新闻后他们就即刻出狱，谁也追不上他。 　　于是，青族收到一条短信。 　　“尊敬的友人，见字如晤，当你收到这条信息时，我们必须遗憾地通知您，《红楼梦》，没有后续了。如果你想看虚假的后续，这里有其他人续写的结局，请查收……” 　　外星读者收到一份通知。 　　“今日起停更，词不达意，难以下笔——穹天。” 　　然后外星读者又从青族那里知道了《红楼梦》混乱的后续。 　　种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叠加，让情绪一下子爆发。 　　此时，席余烬才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还有个跑路计划来着？而且定下了一些定时发送的短信？ 第77章 绝症 　　在某架飞船上，有三个十分热爱看小说的读者，分别叫做阿空、阿明、阿光。它们三个结伴而行，组成了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在这旅途中见证许多奇闻轶事。 　　它们的爱好相同，都是看小说。它们来到深空监狱后甚至不想挪窝了。最后还是阿空定下规矩，在这里待两年，就前往下一站，宇宙那么辽阔，它们还没到生命的终点，不能停下来啊。 　　这三位读者便开始了它们的猎书之旅，看到喜爱的小说都会相互推荐，还养成了一边看一边和伙伴聊天的习惯。据它们所说，这样有种热闹的阅读陪伴感。 　　它们看到蓝星文明时，都不约而同地相互推荐。这个文明的小说太有趣了，它们每读一本新书，都是一种全新体验！ 　　而今天，阿空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回事……《红楼梦》怎么还没更。”阿空把光脑翻来翻去，“青族它们在搞什么？之前不是还因为拿到古籍阅读权洋洋得意吗？我看它们的小说家都一副是红学家的嘴脸，天天发帖分享自己的书评，还那么多生物追捧。结果连准时更新都做不到。” 　　“穹天的《吹又生》也没更……关二哥，真的死了？后续是魏国成功吗？那些百姓能活得更好吗？我好想知道后续啊……”阿明也无精打采。 　　至于喜爱看沧海的盗墓系列的阿光，更是因为看不到熟悉的更新而躺在地上。 　　忽然，青族的账号发布了《红楼梦》第80到100回。 　　“居然更了这么多！” 　　阿空大喜，连忙囫囵吞枣地看下去。它习惯如此，第一次先看个大概，第二次再揪细节，第三次翻别人的书评……反复蒸炒煎炸后，才能烹成文学美食。 　　第一次惯常是看不太懂的，但就连如此疏忽地看，阿空都能品读到一丝不对劲。 　　“这文风好像变了一点，很多东西没连上啊，配角那种灵妙的感觉一下没了，盖上名字，代入谁都行……” 　　“人设是不是变了？感觉姑娘们不会这么处理？贾母的性格好像刻薄了一点？” 　　“不对，是作者笔下的三观变了！”阿空一拍大腿，“作者的三观肯定藏不住，和前面完全不是一种感觉！我看他怎么好像是硬掰一个呼应前文伏笔的场面，再写点团圆好话呢？” 　　阿空越看越坐不住，像是看到一个生物硬生生糟蹋美食，又像是看到一座危楼即将倾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甚至激出一点愤怒。但看在前文还是很好看的情况下，它忍下愤怒，好声好气地在青族的账号下问： 　　“究竟发生什么事，是翻译出问题了吗？” 　　阿空翻看评论区，已经有很多生物发出同样的疑问。这个宇宙的读者阅读能力不强，但是精神力还蛮敏感的，哪怕说不清哪里出了不对劲，还是能感知到文字反馈的精神完全不同。大家都勉强维持着礼貌，有些生物呼吁换一个翻译，又或者重新翻译一次，总好过给读者喂垃圾。 　　然而青族没有回复，眼睁睁看着回帖页逐渐破千，它也没有回复。 　　阿空真想破口大骂。此时回帖速度又猛增了，阿空顺着大家的指路，翻到论坛的一个爆料帖。 　　>讨论-小道消息，《红》的80回后，是青族自己改写的！ 　　阿空脑袋嗡的一声，两三秒内听不到任何东西。 　　“阿空阿空你怎么了！”阿明和阿光都围过来关心它。 　　“吃到仿冒的有毒垃圾了……呕……”阿空浑身比缺氧还难受，“那个后续居然是青族自己改写的！它们有那个能力吗？它们真以为自己是红学专家就可以随意改写？我看它们写的比不上原著的百分之一！” 　　它愤怒地重回青族的帖子下方，恨不得穿越光脑信号绞杀青族的脑袋。 　　试问，在吃大餐吃得好好的，突然来个地沟油食物，还炸得油腻腻的，谁看了不反胃？而且这还不是失误，而是厨师学徒故意塞进去想证明自己的厨艺，是人为事故，这让食客如何不愤怒？ 　　“希望青族不要有错误认知，如果提前标明是你写的，我一个字都不会买。” 　　“很失望，青族在面对蓝星文明时，还没学会谦卑吗？真以为自己是唯一的高级文明？要我说，这个论坛的高级文明比蚂蚁还多！” 　　“这改的什么啊？不要求符合原著，至少人物性格不要大改！我只能看出青族作为古籍的第一阅读者的傲慢，我认为蓝星应该收回它们特殊阅读权。” 　　“我愿意以我们文明官方外交的身份与蓝星洽谈新的合作项目。” 　　“我也愿意！我们文明的创造衍生物能力很强，希望蓝星官方看看我！而且价廉物美！” 　　青族的账号终于顶不住了，发了一条回复： 　　“其实，本次改编也是参考了蓝星本地的改编……” 　　青族一出来，更多读者便涌来质问。 　　“不要找借口，还想甩锅给蓝星？” 　　“你知道为什么穹天不更了吗？” 　　“蓝星本地的改编？人家本地爱改编就改编，我们要看的是原著！” 　　“不行，根本平息不了读者的愤怒。”青族的飞船里响起紧急探讨声，“要不，真的要说出真相吗？真的要对读者们如此残忍吗？” 　　“只能这样了。”最为粗壮的青族挥开它的同伴，大义凛然地说，“这个悲伤的消息，就由我一竹发布吧！我们的文学水平根本蒙骗不了读者，这万千责难，就冲我一竹来好了！” 　　它拍下发送键，把编辑好的公告瞬间上传至智械论坛，再通过无数光子传到各种光脑终端，映入读者们的眼帘或者视觉细胞中。 　　在短暂的一秒内，极为罕见的，智械论坛没有刷出一个新帖子。因为再怎么不感兴趣的外星读者都知道，这本《红楼梦》可是十分红火，哪都有生物讨论。无论看没看过，读者们看着新发出来的帖子，都惊呆了。 　　一秒后，阿空抱着光脑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不——《红楼梦》——是个陨石巨坑！！！” 　　这是坑！！ 　　明明太空中不能传声，此刻在深空监狱漂浮的生物们，却无端听到刻骨铭心的嚎叫。那声音如电钻般深入骨髓，痛得付出过喜爱的读者满船打滚。 　　“如果我未曾见过蓝星古籍，我此刻就不会痛彻心扉。如果我未曾点开那个帖子，此时我的八十八只手就不会微微颤抖……” 　　“《红楼梦》是坑什么的，只有80回什么的，这种东西绝对不要啊！” 　　“为什么，为什么蓝星你只是看着啊！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们这些读者入坑，躺在坑底，从天黑等到天明，数尽了坑底的每一个裂缝，却什么也不说吗？是我错付了啊！” 　　也有读者悟出真意： 　　“啊……这就是……一片白茫茫真干净了吗……” 　　阿空在满眼泪水中看见“蓝星”两个字，忽然涌起一点微薄的希望。青族说蓝星告诉它们《红楼梦》后面没有了，会不会是青族也在撒谎呢？会不会是青族没有通过蓝星文学考核——蓝星好像很爱考试——所以被蓝星鄙夷了呢？ 　　一定是这样的！蓝星一定能有真正的后续！ 　　阿空抖了抖手，发现又麻又酸，强力的情绪变动使它生理也随之反应。它顾不得这么多，忍着麻痛感去到蓝星官网，和众多读者一起希望蓝星有个官方解释。 　　在这里，它看见了两个老熟人，阿明和阿光。 　　阿明说：“实不相瞒，因为穹天忽然停更，我们这些读者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阿光说：“我更惨，沧海连个停更通知都不给我们，呜呜呜。沧海明明对我们可好了，很热情地回复读者做科普。他却闷声不吭断更了！” 　　它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该不会是为了陪那什么穹天一起停更吧！我听说蓝星的挚友相当重要。他们曾经是挚友！” 　　然后被阿明猛拍脑袋。阿明说：“对穹天先生尊敬点！他明明写得更全面更好！” 　　阿光撇撇嘴，重复着每天必备的话题：“可是沧海写的故事更有趣。没有读者看完他的书后不想亲自去盗墓的。我就问你，难道蓝星这么多个朝代，你每年都想亲身经历吗？” 　　“别吵了！”阿空按住两位同伴，“重点是，蓝星到现在都没有回复。” 　　正想舌战一番的阿光和阿明顿时停下动作，纷纷低头叹息不语。 　　一个问题萦绕在所有生物心上。 　　蓝星，究竟怎么了？ 　　…… 　　潮平号。 　　席余烬终于坐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太空高铁轨道，潮平号在机械天体的加速下正不断往深空监狱边缘冲去。他本该享受这飞驰而过的快乐，可惜他正在逃命。 　　他深知这个宇宙的读者有多恐怖，为了让人改写结局，可是真的会驾着飞船追杀小说家的！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被众多读者追上了怎么办。这次他欠的可不止一个坑，还有穹天莫名其妙的断更，沧海也忘记更新……这么多债加起来，他怀疑会被读者们关在物理意义上的小黑屋才肯放行。 　　席余烬看来一眼认真校对航线的伽诺，心想，虽然忘记逃命的样子很仓促、很狼狈，但是在地面上快活的他真的很靓仔。下一次一定不逃命了，这绝对是他最后的逃命经历！ 　　他知道绝不能打开蓝星官网，因为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读者们。 　　但是，一些已经建立了私人联络方式的生物们直接发信息到席余烬的邮箱里。 　　“蓝星友人啊，听闻《红楼梦》是坑，有位蓝星小说家断更了。我们的心头立刻滴下了血，滴成一列线，穿过门缝，穿过大街，顺着高架桥，搭在刚刚发射上去的火箭，关心地敲了敲你们的舷窗。”这是在学习魔幻现实主义的迷幻文学。 　　“如果你们愿意，那姑且称你们为蓝星友人。如果《红楼梦》后续情况，或者你们小说家需要帮助，我们可以提供测谎服务。下一个夜晚，一定把魔鬼刀了！”这是沉迷文字互动游戏的互动文学。 　　“尊敬的蓝星友人……我们就像又死了一个老友一样难过。你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年纪，老朋友走一个就少一个咯。”这是永远在悼念友人的长生文学。 　　还有一些和蓝星建立了友好外交关系的种族。它们都十分关切蓝星的状况。 　　席余烬真想立刻爆炸成超新星。 　　他看完了长生文学的信，脑袋忽然冒出一些灵感，似乎能快速解除眼前的困局，但不太明确。 　　“叮——” 　　一声尖锐的金属震动声贯穿了整个潮平号。 　　伽诺装载好盔甲。席余烬看着眼前的视窗，最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太空中的机械天体变化成拦截形态，将潮平号的前路封得密不透风。 　　潮平号，被智械族的终端逼停了。 　　机械天体伸出一个发声装置贴在潮平号的外壁，说道： 　　“你好，蓝星余烬，我是子机贰叁伍贰。希望你还能记得我，我是一开始在地面寻找您的那个主机。我的记录显示，母盒删除了我的一些回忆。但我始终记得，和您在一起时那种愉快时光。相信您也是。” 　　席余烬深吸一口气。 　　贰叁伍贰继续道：“我没有恶意。我很喜欢《红楼梦》这部作品，也很喜欢其他蓝星小说家的作品，尤其是穹天和沧海这两位，并且收集了他们的诸多趣谈。我只想问问，蓝星发生什么意外了吗？” 　　席余烬感觉脚边有点痒，低头一看，五个黑煤球精在脚边蹦蹦跳跳。 　　“你们苏醒了？”席余烬稍显诧异。 　　它们的大小都比较迷你，应该都是锈族的幼崽们。在席余烬看来还是小学生那种。 　　已经学会许多知识的小锈族喊了几句。 　　席余烬看看视窗外的机械天体，弯下腰对它们说：“如果不行不要勉强。” 　　小锈族膨胀成一个气鼓鼓的刺球，表示自己一定行。 　　于是席余烬让它们乘坐望海号，一艘唯物读书会赠送的观光艇，送到了机械天体面前。 　　河豚般的小锈族啪叽一声拍在机械天体身上，身上分泌的催化剂加速各类反应。机械天体裂出了一道深深的锈痕。 　　机械天体常年遭受强悍的恒星风折磨，本就是一年换一次，只见哐当一下，完全裂成两半。 　　巴士大小的望海号贴回潮平号的通道里。 　　潮平号带着望海号继续加速跑路！ 　　“抱歉啦，我不喜欢有生物挡我路。”席余烬语气纯良地说。 　　以生物的常识来看，科技一般不会低于文学平均水平。蓝星能快速摧毁机械天体，反而让其他生物感到正常。 　　但也让其他生物一眼就认出： 　　“敢撞断机械天体？凶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蓝星文明！” 　　在许多外星生物看来，蓝星文明确实不像是会害怕任何文明的样子。 　　此刻，在潮平号的四面八方。众多飞船闻风而动！潮平号就是那个旋涡中心，吸引着一切能飞上太空的东西。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伽诺，请加速行驶。” 　　席余烬依旧沉着冷静。 　　他把智械族的发声装置从船外捞回来，他知道这可以双向通话。 　　“你好，智械族贰叁伍贰，我记得你，和你玩耍的时光确实很愉快。如果你不记得，我会替你记得，不用忧虑。接下来的话，请和所有愿意接听蓝星通讯的读者播报。” 　　他顿了顿。 　　准备追击甚至已经架起捕捉网的飞船减缓了速度。 　　正在赶稿的小说家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某座飞船的三位生物，阿空阿光阿明神色凝重地听着广播。 　　这一瞬间，广播的信号误差已经减到最小，连声音的失真程度都极大减缓了。因为某个母盒偷偷分配了一点算力，使这通讯息解析得更快捷、更正确。 　　这一刻，听到广播的生物都为接下来的内容魂牵梦萦。 　　蓝星，难道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红楼梦》是巨坑我们也非常不愿意看见，但实属无奈，具体后续可以持续关注蓝星官网，我们考古到其他小说家的其他版本。原本主要负责人穹天已经退出相关工程。穹天之所以停更《吹又生》、沧海停更《百年同》……是因为……” 　　席余烬用悲痛又隐忍的声音说道。 　　“我们的小说家，沧海……他已经是绝症晚期了。” 　　沧海！ 　　对不起！ 　　先让你得个绝症吧！ 　　席余烬一声长叹。 　　广播面前的生物一个激灵，如雷劈大脑。 　　旁边的伽诺同样懵住了，没有弄明白人格也会得绝症吗？什么绝症？妄想症？ 　　这个宇宙医学发达，所以一旦说是绝症，就是真的没有救那种。蓝星人的绝症或许是冷却病吧。 　　这几个字眼在外星读者脑里不断盘旋。 　　绝症！ 　　晚期！ 　　这一个似乎只在荀命狗血文里出现的操作，居然戏剧化地出现在现实里！ 　　怎么会是沧海？为什么偏偏是沧海！ 　　“啊！！” 　　三口之家最喜欢的沧海的阿光跌坐在地，宛若被人无形之中扇了一头。它喃喃道：“这、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前几天还在和读者聊天的小天使作家，怎么一眨眼就绝症晚期了？ 　　阿光想到沧海的很多言论，之前以为只是沧海的性格使然，但如今看来，一切冥冥之中早有预兆。 　　沧海在旁石星系总是不更新，不是因为他爱拖稿，而是因为他已时日无多，正在接受治疗！ 　　沧海老是和荀命一起出动。而一向怼天怼地的荀命居然说罩着沧海，是因为他早就知情！ 　　沧海甚至在智械论坛文斗时透露过，自己没有太多精力。他那时候的情况，可能很危急了…… 　　而却在穹天发文时，第一个跳出来怼对方写的文是蘑菇。 　　阿光生出一种命运弄人的惆怅，却想不明白。 　　喜欢穹天的阿明不知道如何安慰阿光。它其实首先想的是，幸好不是穹天得了绝症。但另一个想法冒出来，穹天停更，不会和这件事有关吧。它的嘴巴渐渐张成O型，再也按不住相关猜测。 　　而喜欢《红楼梦》的阿空，瞬间想到自己吃到的诸多八卦，雷达通天响。它翻到论坛，道：“果然是这样！” 　　阿空认为它对蓝星文明还算了解透彻，此刻更是把所有的线索串成一条项链。它已经联合诸多网友找到真相了。 　　“穹天和沧海自幼相识，相约去考公。结果沧海没去。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误会我们无从得知，但一定和这个绝症脱不了干系。” 　　“我要说他们的分离真的太可惜了……因为我考古过蓝星文明，发现这两人哪怕站在对立面，都心有灵犀。” 　　“例如《吹又生》和《百年同》的主角，一个叫蒲苇，一个叫磐石，我在沧海曾经的小说看到，这是他们的一句古话，原句是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表示两人承诺不离不弃……沧海你在想什么？穹天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又例如这两本书的名字，都出自大唐的诗人，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朝代，但在余烬的某篇短篇中提过，这两个诗人是毕生好友。沧海在取这个名字时真的没有想到诗人之间的典故吗？穹天你呢，你也不知道吗？” 　　“更难过的是……沧海引用那句诗句的诗人，也是先于穹天那句诗的诗人提前走的……沧海，你在隐喻什么吗？” 　　“更别说里面的时间对应……《吹又生》来到什么时代，《百年同》就刚好挖坟挖到这个时代……这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船内的三口之家处于一种震惊又极度悲伤的状态。 　　原来有这么多它们没有了解的事…… 　　原来文人之间总是把真话藏在语句之间，但决不亲口说出。 　　阿光又大喊一声。 　　它是极为了解沧海的小说的，于是它脸色苍白地问： 　　“《百年同》里一直在找某个人，难道、难道磐石想找的人，就是蒲苇？” 　　阿空和阿明大为震撼，相对无言，唯有沉默地拍拍阿光的肩膀。 　　阿光哇的一声哭出来：“为什么要误会！为什么要错过！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啊！” 　　…… 　　深空监狱。 　　飞船们没有跟在潮平号身后，而是停在自己的轨道，目送潮平号往外飞去。它们在物理上是沉默的，在精神上哭得震耳欲聋。席余烬几乎能听到它们的精神共鸣了！ 　　连绵不绝的目送队伍让席余烬第一次体会到被出殡的感受。然而他是躺在棺材里那个。 　　“光帆，开启……”席余烬小声展开潮平号的新装置。 　　当银白的帆布在潮平号外围展开时，许多目送的生物仿佛被戳中某个点，情绪顺着眼泪倾泻而出。 　　“呜呜！白色，在蓝星文化里，是葬礼的颜色啊！！” 　　“呜呜呜呜……我不接受……” 　　“明天和意外，总是意外先来临……” 　　“致敬伟大的蓝星文学！隔空来一杯燃烧酒吧！” 　　外星生物们的哀乐在同一时间奏响。席余烬更加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所谓光帆，就如同风帆一样。风能给予动力，蕴含着更大能量的光子自然也能。潮平号的外部展开八面不同角度的光帆装置，兜住从远处恒星抛来的能量，一步步加速前行，仿佛行走在虚空之海。当加速到一定速度时，视窗内逼仄的机械天体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星云。 　　小小的潮平号便在星海上穿梭着，此情此景恰好契合它的名字来源——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这下，算是逃命成功了吧……” 第78章 渔夫杯 　　开启了光帆的潮平号在星云间快速行进。 　　与直接穿梭虫洞的行星巨轮不同，光帆航行就像跳棋一样，借助恒星的能量一个个跳跃。席余烬第一次乘坐行星巨轮就遇上偏航事故，一时半会不敢再坐，便采用了这种独特的动力装置。 　　因此，他仍然能接收到来自深空监狱的信号。 　　他上智械论坛看了一圈，几乎要被外星生物脑补的真相说服了。 　　席余烬从来没有正面公开过穹天和沧海发生过什么。偏偏这种半遮半掩的事情最能引发读者浮想联翩。在读者的故事里，这两位小说家年少相识，相伴成长，意气风发之时，沧海忽然被确诊绝症早期。他十分迷茫，穹天这时饱含期待地来找他商量高考后的未来，结果被他轰了出去。多番误会下，这两位竹马彻底分道扬镳。 　　而长大后，两人都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小说家，都对往事感到后悔，可都拉不下面子。正是因为以前见识过对方的包容，才对彼此的小错误难以容忍，在智械论坛公然呛声。 　　穹天和沧海，真是好可怜的一对挚友！ 　　但看着越来越多读者在为沧海伤心，或者认为蓝星已经举办了葬礼，席余烬按捺不住，用余烬马甲发了一则公告。 　　“感谢大家对蓝星小说家沧海的关心，相信这不是我们旅途的终点。沧海已经在进行相关治疗。希望奇迹出现，愿他早日康复。” 　　下面的读者泪眼汪汪地跟来了。 　　“到现在还是没有办法相信……呜呜呜，我的沧海。我在旁石星系时就很爱他的实体书，买了一整套，就摆在我飞船的正中央。在旅途无聊时都会翻一翻。我还打卡过他的主题公园，是我旅途中最快乐的时光。呜呜呜，沧海一定好起来。” 　　“我能理解穹天的心情。曾经我也有个很好的朋友，但一次我们闹掰了，直到因为偏航事故失联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面。明明那只是一次很小的争执，可谁能知道那是永别。我好后悔没有好好道别。穹天，你是小说家你一定能懂的吧，给我好好道别啊呜呜呜。” 　　“今日受到三连冲击，刚看到《红楼梦》一半才知道是坑，看到《吹又生》的三国时期作者忽然停更，看完《百年同》结果作者得绝症……这个宇宙对我和我爱的小说家都太残忍了！” 　　席余烬心硬得像个钻石，生命安全优先级置于任何事之上。他从不后悔刚刚选择借绝症跑路，只是良心隐隐有一点点不安。 　　“不如放出点别的东西转移读者们注意力吧……” 　　席余烬在自己的素材库里挑挑拣拣，快速拼凑出一期《读本》，放在官网上更新了。 　　《读本》新一期是华夏文化特刊，主要赏析经典文言文，让读者们体会到原汁原味的古典文化，希望外星读者们能从悲痛中走出来。 　　外星读者果然点进去看了，留言量猛增。 　　但这反应……似乎和席余烬猜的并不一样？ 　　这些文章是席余烬以前写来备用的。所以一部分署了余烬的名字，另一部分写上穹天的名字。当时他还未料到事态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感觉文章只有两个人名比较少，于是又挑了一些添上沧海的名字。 　　所以在读者们看来，沧海的穹天的文章并页展现。两个人的名字挨得如此近。 　　“看到这两个人名并列时我都恍惚了，这是真的吗？” 　　“我一向是个冷静的读者。生死无常，我已看淡。但看完他们写的分析，我之前一些对华夏文明难以理解的地方忽然弄懂了。那篇《过秦论》确实解开了我的一些疑惑。我第一次认识到文言文这种古韵体裁，真想读一读音标版啊……两位小说家对于解读文言文极富天赋，难怪蓝星小说家都为他们可惜。” 　　“一瞬间以为是他俩和好了，沧海病愈，后来才想明白，这是他们俩关系很好的曾经吧……余烬，杀人诛心啊！” 　　被迫杀人诛心的席余烬默默捂脸。 　　外星读者们翻到《读本》的最后一篇文章，《有些诗句，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华夏经典唯美诗句大赏》。 　　看到标题就知道是余烬写的。 　　席余烬写得很着急，仅仅摆出经典诗句，和字面翻译，页面排版有大量留白。席余烬心想那是意境美，就没有管它了。 　　谁知道这在读者间引发了核弹极的讨论。 　　经典诗句，很多部分，都在讲“情”。 　　什么“唯梦闲人不梦君”什么“我寄人间雪满头”，平时它们很难读懂，可在悲痛的心境之下，读者们只觉得这些诗句郎朗上口，将胸口的抑郁尽情抒发。再加上意境深远的排版，更加勾起了它们的倾诉欲。华夏文明在意想不到的情况快速深入人心。 　　最后通通汇成一句话： 　　“我哭得好大声！” 　　好像……又弄哭读者了…… 　　…… 　　席余烬关上光脑，没有再管读者们。 　　如今能安抚读者的只有另一味良药，那就是时间。 　　他看向伽诺，伽诺旁边几只小锈族在蹦蹦跳跳。 　　席余烬蹲下来，询问它们是否知道目前的处境。 　　小锈族挤成一团，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七嘴八舌地表示知道了。 　　“我待会给你们申请蓝星证件，你们可以是蓝星生物。”席余烬想到他的虚构蓝星终于迎来了合法居民，语气就变得温柔，“但是你们在飞船上很难正常长大……我会找一个你们宜居的行星。在落地之前，要用知识来武装自己啊。” 　　小锈族的毛毛根根分明地蓬松起来，仿佛见到一个永生难忘的美景，过了一会儿，才一蹦一蹦地表示自己知道了，它们会努力学习的。 　　席余烬大胆地用手揉了一把，刺刺的，手感非常奇特。 　　他给小锈族制定学习计划，出于私心，学习内容大多是蓝星文明。他希望在日后能看到一个更有活力的蓝星文明，让梦里的故乡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此地。 　　他放走了小锈族。伽诺立刻以悄然无声地贴近了。伽诺已经察觉到席余烬的人格绝症可能有别的真相，但那不重要了，他只想继续被中断的事。余烬诺说过希望他主动，他就要更加主动一点。 　　看着伽诺浅绿的眼眸倒映出自己的模样，席余烬的思路再次跑偏。 　　外星生物正在为沧海和穹天这对可怜挚友哭生哭死，他却和伽诺开展甜蜜快乐的远航，真是让他的良心加多了0.1%的不安啊！ 　　…… 　　潮平号驶出了深空监狱的势力范围。星图显示，前方是宇宙知名空洞。 　　空洞，即几乎不存在恒星的地方，在星图上看，那里一片漆黑，仿佛被橡皮擦去了一片。空洞在宇宙中多见于两个大星系之间，是由于引力导致的。但他们即将经过的空洞属于非自然形成，是智械族和虫族的远古战场遗迹。那场战争使这里的恒星几乎被摧毁，连能孕育恒星的星云尘埃都看不见了，无论如何往过去或未来张望，都是一片死寂。 　　这个著名空洞极为庞大，直径横跨数亿光年。 　　潮平号的光帆靠恒星能量行驶，最稳妥的方式当然是沿着空洞边缘走，至少需要有光。 　　调整好轨道后，席余烬便进入度假时期，除了给小锈族上课，没有再动笔。 　　蓝星的所有马甲暂时停更了一段时间。他有足够的空闲好好玩一下从智械族淘来的宝贝。 　　首先是智械族的缩小模型。他从黑市里买到的各种仪器中找到较为适合的工具，每天沉迷拼图和涂装。 　　然后他时常摆弄其他文学品牌送来的视觉增强望远镜。 　　在太空航行中，那种绚丽的星河图几乎是肉眼看不见的，那种五彩缤纷的图片都是缩小了无数倍，实际上每个光电隔了相当漫长的距离。但用上这个视觉增强望远镜，就可以轻易捕捉这些图像了。 　　席余烬天天摆弄它，试图照出好看的图像。 　　从太空绚烂的图景中，他之前被智械论坛榨干的灵感恢复了许多。 　　“星际时代可太多好玩的东西！我好像又能同时肝多篇文章！”席余烬现在活力满满。 　　距离逃命计划已经过了一段时间。现在潮平号和深空监狱有着十分钟的网络延迟。 　　在远古战场遗迹的边缘，他们没有见到另一个大型文明，甚至连其他旅客都没看见。于是席余烬终于耐不住寂寞，仍然打开智械论坛，继续上快乐网冲浪了。 　　他以为蓝星文明的热度应该消退不少，没想到论坛里仍有大量讨论蓝星文明的帖子。更多小说家以专业严谨的态度分析蓝星的历史文化。 　　因为蓝星停更得有些久，许多读者都表示分外想念。 　　席余烬也很想念总是能带来热闹的网友们。 　　他也很久没有多开写文了，一时竟然有些怀念赶稿的日子。 　　席余烬计上心来，决定以蓝星的名义办一个活动。以前都是蓝星派代表去其他星系参赛，这次不如就蓝星来举办征文大赛，其他星系来参加吧！他的马甲们，要同台竞技了！ 　　他在光脑编辑页面调出毛笔笔刷，写下大字： 　　“蓝星第2303届公开征文大赛——渔夫杯”。 　　渔夫渔夫，愿者上钩。 　　伽诺在旁边看见席余烬的动作。 　　这段日子十分平和，可伽诺却感觉一些不满足。从那一天起，他便时常涌现出这种不甘的情绪。以往他不知道如何处理，但现在他清楚他可以主动行动。伽诺忽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不如自己试着写一点东西。 　　作者有话说： 　　余烬：钓点外星友人 　　伽诺：嗷呜！ 第79章 马甲套娃 　　这个想法一旦跳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 　　伽诺时常在论坛上看到一些小说家提及，文字的浪漫才是最高级的浪漫的。 　　在潮平号内，伽诺摘下的沙丘之花被席余烬精心用稀有矿土栽种，分别摆在驾驶室、会客厅和卧室不同的位置。席余烬在那刻拿出了超水准的审美，让那些火焰般的花朵和谐地融入了潮平号各处。 　　伽诺还想……再表达多一点。 　　可他从来没有试过独自创作新事物，他从前只会战斗，来到潮平号后学会了翻译，让文字流通于他笔下的时候渐渐唤醒思考的能力。但写作还是比杀戮难一百倍，他只有朦朦胧胧的情绪，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余烬诺此时又去教小锈族学习。 　　伽诺趁余烬诺没注意，用光脑点开蓝星的小说。 　　他或许不会独立创作，可是能从其他小说家身上学习一些皮毛。 　　虽然他知道的蓝星小说，都是余烬诺的人格创作的…… 　　伽诺试图在这些小说中找到范本。 　　蓝星小说描写了很多对挚友，感情真挚，可伽诺直觉那些都不是自己要的范本。他希望能有更加私密性，更加独特的关系。 　　他迟疑了一下，开始在蓝星小说内寻找关于伴侣的描写。 　　“蓝星的伴侣，究竟是怎么样？”伽诺以严谨的好奇寻找答案，内心竟然有些期待。 　　可惜他快速浏览所有蓝星集，发现仅有荀命这个人格写过较多的伴侣关系。 　　伽诺现在的感情更加丰富，再次看那些狗血文，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癌症！失忆！真假少爷！万人嫌变万人迷！为所有爱执着的痛！ 　　“应该不是这样……” 　　伽诺瞳孔地震，脑袋一团乱麻，干脆关上光脑。 　　“除了荀命人格，余烬诺好像没有表达过对伴侣的态度……只知道是双人制。” 　　伽诺难得体会到跨物种交流的烦恼。要是他们虫族，只需要能打，基因□□权开启，直接绑了关小黑屋都没关系。伽诺如果还留在虫族，在下一次权限日应该能了解到这部分的资料。蓝星却神神秘秘的。 　　伽诺的脑回路越来越飘，一会儿想到他和余烬诺上演蓝星特供情感大剧，一会儿想到如果他是在虫族领地遇见余烬诺。在列阵整齐的队伍里余烬诺笑着喊他的名字，然后成千上万的“伽诺”一同应答，因为“伽诺”这个重名率很高，普通战士没有特殊姓名权…… 　　伽诺被这场景吓出冷汗，还好他是在潮平号上。 　　他回忆起那些温暖的初遇，想到余烬诺一开始教自己写日记。那自己的写作可以从这类型开始。 　　和日记难度相似的，应该是写信吧…… 　　潮平号在空旷的宇宙飞驰而过，没有别的生物的影子，信件要跨越光年才能送到船上的黑箱。而席余烬不知道，他将收到一份距离最短的信件。 　　他还在图书馆里和小锈族唠嗑：“你们试试这种玻璃罩子容易腐蚀吗？我想给船内的植物上保险……” 　　…… 　　潮平号抵达一个年幼的恒星系，汲取了充足的能量。 　　此时一个外星生物正在吃脆脆面。 　　它正在智械论坛上百无聊赖地搜索新书。论坛里的小说水平很高，它总能找到对胃口的。可是在读完偏爱的文学品牌后，它陷入了莫名的空虚。 　　“我喜欢的书已经看到结局了，这个文学品牌似乎要搬走了……我也没有再留在论坛的理由。”它尝试读点新书，可点开新帖子，试阅了几行，就觉得不是自己的口味， 　　“论坛的小说虽然多，可对我胃口的只有那么几种。我也不想开发新爱好，在这里看书还是很贵的，万一不好看怎么办？”这名外星读者惆怅道，“怎么就没有可以无脑入的，又多样新颖的小说类型呢？” 　　它曾经找到过这样的文学品牌，蓝星文学。但其中一位小说家因病停更，其他小说家也随之隐匿了一段时间。它因此失落了好久。 　　论坛上虽然有致敬蓝星文学的新式小说家，可终究不对味，那种给读者全新观感、有文学冲击力。又有历史底蕴的阅读体验，是独一无二的。 　　用蓝星的通俗语说，蓝星文学，就是它的白月光。 　　“蓝星小说家什么时候写新文呢？它们下一站会在哪里更新，但是等其他网站再购买授权又要很久……不如开始下一次远航。” 　　这位读者已经在搜索这里的行星巨轮的价格高低。 　　忽然，私人频道里传来好友的呼唤。 　　“快看！蓝星官网出征文活动了！” 　　外星读者直接在论坛上看到其他生物的转载。蓝星官网总算有了动静，登了新公告，一项征文大赛要开始了！ 　　这个征文大赛一定是重量级赛事，居然直接发在官网上，而且是余烬这个神秘小说家当最终评审。一看就知道含金量很高。 　　“渔夫杯？”外星读者眼前一亮，仔细读上面的要求。 　　“孤舟写文翁，独钓寒江雪。本届渔夫杯分时代赛道，将第一次尝试面向外星文明征文。参赛小说家需另起笔名，隐匿IP来源，接受公平的选拔……” 　　“另起笔名？”外星读者注意到这个特殊细节，“应该是为了避免人气影响投票……蓝星征文还挺注重公平性的。” 　　其他读者已经迅速讨论起来。 　　它们不需要知道太详细的规则，反正最后只需要看文就好。蓝星的征文大赛，蓝星小说家肯定会出动吧。 　　“蓝星小说家的风格独特，我一定能一眼看出。” 　　“哇，小说家匿名的乐趣就是让读者猜马甲。幸好我只喜欢浮灵，她的风格最好猜。” 　　“要是小说家忽然叛逆，换了一种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文风怎么办？” 　　“不会吧……” 　　而另一些研究蓝星文明已久的小说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改笔名这条规则让它们的积极性高涨。 　　“我可以写出让读者也分不出的蓝星文学！我会用文字证明，我是真正的精神蓝星人！” 　　“呵，我已经是个蓝星通了，读者一定看不出破绽。” 　　几个与蓝星有过文学交流的品牌更是在语重心长地开会。 　　“这是证明我们自己的好机会。如果我们的作品能让蓝星读者也承认，那我们的文学交流才算是真正有价值。我们与蓝星的交集不应该只停留在论坛的那一瞬间，而是在未来焕发出更绚烂的光彩。” 　　它们相互看自己的同伴，给对方打气： 　　“待会好好研究具体规则，先写点短篇练手！” 　　蓝星渔夫杯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 　　而席余烬这边还在思索如何让这个渔夫杯更加具有趣味性。 　　他要求换笔名，不仅为了公平性，还想丰富一下自己马甲的可能性，让外星生物知道每个知名的蓝星小说家都有两把刷子。那些不能写两种类型的小说家，都在家宅着，所以才没有外星生物看过他们。 　　哪怕智械族停止揭他马甲，他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应对未来的危机。 　　“而且换笔名的乐趣在于，当揭开真相时，读者们‘哇’的一声感叹‘居然都是你写的’……让外星生物们感受一下开马甲的乐趣吧！” 　　当外星生物揭开第一层马甲，便会心满意足，绝不可能想到，马甲下还有一层马甲！ 　　所以渔夫杯的真实名字叫做，马甲套娃计划。 　　席余烬现在有六个小行星码字机，刚好他除了做裁判的余烬，还有八个马甲。沧海和穹天这两个马甲暂时不出动。那剩下六个马甲可以一一匹配一个码字机。 　　他列了六个新笔名，还有六个预备套娃的马甲：来自自由小说家的荀命、永夜、飞鸟，和来自官方小说家的荣格、明幸、浮灵。 　　接下来要开始套马甲了。 　　席余烬打算把第一个马甲的套娃设置得简单一点，让外星读者一眼就能猜出。 　　“风格最明显的……当然是永夜了。” 　　永夜几乎和“侦探”这个词绑定了，如果再写一个侦探类故事。那外星读者肯定能快速联想到。 　　新笔名也想好了，叫做“极昼”，与“永夜”相对，这样几乎是把答案呈现在外星读者面前了。 　　席余烬悠闲地去智械论坛逛，看看读者们对永夜的印象如何。他可以加深这些印象。 　　结果十分钟的延迟后，搜索出来的最新帖子是——“今天也希望荀命和永夜和好，真的不想再看到误会导致渐行渐远的悲剧了”。 　　“这两人关系怎么不好了？”席余烬又把这两个马甲的谣言看了一遍，陷入沉思。 　　他向来是不怎么管读者们的猜想的，但以小说家的身份来看，荀命永夜的剧本和沧海穹天的有些类似。他怎么能炒冷饭呢？只有江郎才尽的小说家才会一个套路用到底，负责任的小说家应该勇于创新。 　　总而言之席余烬的逆反心态上来了，他要改变大众对两个马甲关系的误解，永夜和荀命……其实关系一直很好！读者们都在误解！ 　　“那极昼这个笔名，就分配给荀命吧。”席余烬精心操控着马甲的剧本，“他俩关系好，那起一个跟对方笔名类似的新笔名也很正常。至于创作内容，让荀命写点轻松类型的侦探小说家也不错。大家不是总夸他会多种流派吗？” 　　因此，荀命的IP换成了一个新笔名，极昼，率先在渔夫杯上发表新作——《超能侦探学院》 　　故事讲述了一个全国知名的侦探学院开始招生了。它招进来的学生无一不成为社会知名的侦探，而且每个学生都有常人难以企及的超能力。而主角为了揭开童年凶杀案的真相，决定报考这所学校。他的超能力是，无法遗忘任何细节的超忆症…… 　　蓝星和各地方网络都有延迟，还要等一会儿才能知道读者们的反应。席余烬心道，猜出极昼真面目的读者数量估计大幅度减少了……但这也很有趣。 　　席余烬换到下一个马甲的个人页面。 　　“那这个笔名决定是你了！” 　　席余烬用永夜的IP换了一个新笔名。 　　“狂野霸王龙！”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蓝星对话场合01】 　　余烬：我们蓝星的重要征文比赛即将开始，所有参赛选手需要另换笔名，最好别让读者看出真身。 　　荀命：最好的伪装就是模仿另一个人！今天起我就是极昼大侦探！永夜你呢？ 　　永夜：…… 　　永夜：…… 　　永夜（面无表情）：狂野霸王龙 第80章 《龙巫密语》（一更） 　　席余烬思考狂野霸王龙要写些什么好，他希望能写点新题材。 　　潮平号视窗附近，视觉增强功能开启。庞大的星云缩成一个小小的立体模型送到席余烬面前。星云总是由电离气体和尘埃构成的，有的因为辐射发光，有的因为反射发光。这团蓝紫色的不规则星云好像牧场里被剪下的羊毛堆，这代表它是个反射星云，附近没有足够亮眼的恒星。 　　这种梦幻的配色使席余烬灵感如泉涌。他想写点令人感到美好的故事，能让人轻松地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读完。 　　“不如写个童话吧！” 　　席余烬决定让狂野霸王龙（永夜饰）写小孩子爱看的童话，童话的特征是总把各种事物拟人化，以离奇又不失逻辑的故事让儿童认识这个世界。结局通常是快乐的。成年人在喧嚣的尘世里也能通过童话找回初心。 　　而且用“狂野霸王龙”这个名字，写最纯真的童话，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于是，席余烬开始写新作，《龙巫密语》。 　　…… 　　伽诺最近总是在看书，还很认真地做了笔记。看到伽诺如此努力工作，空闲时间也不忘记学习，席余烬也不禁对蓝星的工作态度更加上心了。 　　他采购了网页设计服务，把“渔夫杯”的页面弄得简洁又高级。“渔夫杯”以小说背景时代为界，分为两个赛道，一个是“旧梦重演”，一个是“星云幻想”。如果点进“旧梦重演”页面，还会有水墨特效。 　　蓝星已经收到一批小说家的初稿。 　　为了公平，席余烬自己也没有去看作者名，而是欣赏起外星小说家的佳作。他看到好几篇“穿越到蓝星孤立行星”的小说，感到十分神奇。 　　在这个宇宙，穿越到过去已被证实不可能，改变过去会被认为是愚蠢的、低级的、危害全体宇宙的，所以穿越题材几乎销声匿迹，有点名声的小说家都会因为爱惜自己羽毛而不碰这个题材。但改变过去的不圆满是所有生物的渴望。渔夫杯是匿名制，因而一些小说家又蠢蠢欲动地投稿了。 　　如果席余烬真的是原住民，估计会怒不可遏，“这个小说家居然敢随意改变我们的历史”。但席余烬是真的穿越客，于是乐呵呵地把文章放在“旧梦重演”赛道。后来，其他生物都说蓝星真是个心胸宽广的种族。 　　同样的，这个宇宙也没有地球常见的系统文，因为这里真的存在智械族。地球读者会相信系统能无条件地给好处，但外星读者肯定认为这是个描写侵略者的讽刺小说。 　　除了模仿马甲们风格的，席余烬还看到几篇“人类是古神”、“关于我盗了闪光帝国的地宫这件事”、“商业传奇天才传记”的小说。他自认写不出这么有趣的内容，一时犯了难： 　　当评审，好像比想象中难…… 　　渔夫杯分为展示期和读者投票期。席余烬先把稿件整理好，依次发布在比赛页面。等规定的时间一到，整个赛事将正式拉开帷幕。 　　…… 　　渔夫杯开赛后的半小时。 　　一位名为卜缇的外星生物捂住了它的大耳朵。它可太烦了，自从那个蓝星征文开始，它的同伴就再也没有停止过尖叫，一会儿喊着“这绝对是永夜”，一会儿喊“这还不是永夜”，音量几乎刺破耳膜。 　　卜缇知道永夜是同伴的近期真爱。同伴总是尝试安利这位小说家，可安利也会激发起逆反心态。同伴越是吹得天花乱坠，它就越不想去看，还从只言片语中挑出这位永夜的诸多毛病。 　　相传，他双手沾满命案…… 　　听说，他的故事总是与血腥暴力脱不了干系，还会详细描写尸体的惨状，让生物看了能害怕一整天！ 　　这下卜缇更有理由不去看永夜的小说了，它工作压力已经很大了，为什么不能看点愉快的东西呢？ 　　同伴听说了它的要求，两眼放光地给它推荐永夜的挚友——荀命，它还有一箩筐的小说家秘闻想分享给卜缇听，就等卜缇入坑了。 　　卜缇暗暗翻了个白眼，立刻打算打死都不去看这两个小说家的作品。 　　“但是我对蓝星还是很好奇，蓝星那么厉害，肯定有比这两个小说家更出色的人才。”卜缇偷偷打开“渔夫杯”的界面，“到时候就拿出来反向安利它，以毒攻毒，让它也受受我的痛苦！” 　　卜缇快速浏览“渔夫杯”的作品，选择了“星云幻想”的赛道。这个赛道的作品不需要了解时代就能懂，恰好适合卜缇。它果断跳过那些名字里含有侦探的小说，又跳过那些直接把梗写在文名上的网文类小说，避免自己和同伴喜欢上同一个小说家。 　　忽然，它的目光被一个名字吸引住——狂野霸王龙。 　　“我倒要看看有多狂野。”卜缇点了进去。 　　它原本只想看两眼就走，没想到却像沙漠中寻到清泉一样一看就停不下来。 　　…… 　　《龙巫密语》，作者：狂野霸王龙。 　　戴岚是一只与众不同的霸王龙。但这份特别并不是一件好事，在周围小小霸王龙都已经学会狩猎的情况，它仍然胆小得不敢踏出峡谷一步。周围的亲戚都对它很失望，时常说：“你应该更勇猛一点，戴岚，霸王龙是力量的象征，用你的怒吼使那些小动物颤抖吧。” 　　但下一次捕猎实战中，戴岚仍然吓得不敢迈开腿。 　　它感到很沮丧，终日躲在峡谷的阴暗处，不敢面对亲戚的目光。但母亲总是鼓励它：“我知道你能做最勇敢的霸王龙。” 　　戴岚对这件事半信半疑，直到意外发生了，一场地震袭击了峡谷。巨石滚滚下落，以往坚硬的泥地成了水一样的沼泽。戴岚咬住了一根藤蔓，可细细的藤蔓无法支撑它的体重，在支撑了几秒后，就断裂了。戴拿因此掉入了裂缝之中。 　　等它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周围一群四肢修长的生物围着它，做出欢呼的动作。远处，一个个三角形的石头房屋像谷堆一样堆在麦田上。这群生物叫做屋人，顾名思义，是会建造房屋居住的人。 　　“太好了！屋犀牛的指甲终于断了！它能跑了！”屋人们欢呼着，“感谢你，这位陌生的恐龙！” 　　戴岚一脸疑惑地看着远处撒开四条腿跑的笨重犀牛。 　　“屋犀牛是什么？”它问。 　　“它是我们的耕地好伙伴。”屋人回答，“这么多田，全靠它一牛呢。但它有个弱点，它的脚指甲长得太快了，每当脚指甲长长，每走一步就会疼痛难忍。我们当然不想我们的伙伴如此受苦，于是千方百计要剪掉它的指甲。我们试了很多方法，不是力气不够，就是道具不够锋利。幸亏你来，你一顶就顶掉了它的指甲！” 　　戴岚有些害羞，它还从来没有接受过这么多夸奖。它刚醒来时，感觉头上有什么，于是拼命地钻出去，原来那是屋犀牛的指甲！不过它有别的疑问：“那野犀牛的脚指甲怎么办呢？” 　　“你在说什么？”屋人同样被这个问题奇怪到了，“野犀牛的指甲，当然是野人帮忙剪啊。” 　　“谢谢你们的解答，但我现在要回家了。”戴岚礼貌地说，“请问你们知道峡谷怎么走吗？” 　　屋人听说戴岚是掉进地缝才来到这里的，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孩子，你听我说，我们生活的环境，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球型。” 　　戴岚大吃一惊：“我们生活在一个大球上？” 　　屋人拿来一个球型的石头模具，指着一个点，说：“看好了，这是峡谷。”然后把石头球翻面，在与峡谷对应的位置点上一点，“这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你掉进了地心通道来到这里，所以说，你离峡谷有半个球那么远！” 　　戴岚听说这个事实，不禁悲从中来，它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距离。它真的能成功回家吗？ 　　“不要担心，我的孩子。”屋人同情地看着它，“我们屋人很少外出，可是野人他们很擅长冒险，你拿着我们的信物，去外面的森林找野人吧。” 　　屋人给戴岚戴上一条麦子做的项链，香喷喷的，幸好是戴在脖子上，不然戴岚真想尝一口。 　　戴岚按照屋人的指示进入森林。它原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森林了，可没想到这里的森林和峡谷的长得不一致。峡谷的森林总是长得弯弯曲曲，树瘤像个鬼脸一样嵌在木干上。而这里的森林又直又高，林间弥漫寒冷的雾气。 　　戴岚打了个寒颤，走得更加小心翼翼了。 　　忽然它感觉尾巴碰到了什么，轻轻抬起尾巴，往地下一看，居然是个蛋。 　　或许称呼它为蛋壳比较合适，因为它已经裂开了，内部空空如也。而蛋壳的裂缝一张一合，竟然说起话来：“没礼貌的恐龙……” 　　戴岚连忙道歉：“真不好意思。我正要找野人，请问你认识路吗？” 　　“请？你说请？”蛋壳的声音高亢起来，“咳咳，多久没有生物把一个蛋壳当做一个完整体了。大家总是注重蛋壳里的东西，却对外面的蛋壳不屑一顾。我有的时候也想要不装点什么，好满足生物们的窥探欲，可我真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蛋壳，我生来就没有装任何东西……” 　　“我们很难改变天生的事。”戴岚有些感同身受，细声细气地说：“你的斑点很圆，很好看。” 　　“你——”蛋壳有些感动，但它从不轻易表现出来，观察了戴岚一番，别扭地评价道，“你手短短，这很可爱。” 　　蛋壳清了清喉咙，尽管它没有这样的器官，但戴岚还是知道它在做这个动作。蛋壳说：“抱着我前进吧，我会为你找到野人那群粗鲁的家伙。” 　　“好的。”戴岚轻手轻脚地把蛋壳捧在胸前，它的两条小短手抱这个正合适，“谢谢你陪我，我其实很害怕……” 　　蛋壳展现出年长者的宽容，在戴岚怀里道： 　　“你听过这个传说吗，从前有个最勇敢的恐龙叫做龙巫……” 　　…… 　　文章更新到霸王龙找到野人的临时居所，但野人却不知所踪。 　　“居然只更到这里！” 　　卜缇不禁生出强烈的失落。 　　“我好不容易找到符合我口味的小说。” 　　卜缇扒拉了几下，没找到更新，只能返回去重复回味。 　　“回家的主线很常见，但是整体有种不可思议的想象力。胆小但很懂礼貌的霸王龙，贯穿地心的通道，天生没有承载物的蛋壳，所有意象都很夸张，但又很可爱。” 　　在卜缇的想象里，霸王龙就是个呆头呆脑的长尾生物，书里许多东西都是圆圆的，像是圆锥形的石头房，像是圆润的蛋壳，甚至野人的临时居所也像个圆形的鸟巢。任何东西一旦圆起来，就显得分外讨人喜欢。 　　因为主角霸王龙还是个孩子，书中的景色描写也相当奇妙，以一种别开生面的视角看世界，看到屋犀牛会关心野犀牛，看到麦子先闻到香气，看到蛋壳先夸夸斑点，全程没有讨人厌的大人插手，整个世界如此纯洁而明亮。 　　“不仅小孩子适合看，成人也可欣赏，我保证就像喝道清甜的泉水一样身心愉快。情节和主题都不难理解，是讲述关于身份认同感的故事。” 　　卜缇给《龙巫密语》点评。 　　“有一些人，例如我，总是被其他同类评价为不合群。然而只有自己知道怎样才适合自己，硬把自己塞进别人打造的模具里，只会将自己压得头破血流。戴岚和他的朋友，会在这趟旅途找到它们渴望的东西。因此我十分推荐这部……” 　　卜缇退出去，看了看这篇小说的标签，继续写道： 　　“这部童话！” 　　出于严谨的心态，卜缇特意去找有没有蓝星小说家写过童话。可翻了一通，只有荀命写的《童话生死恋》擦点边，那还是篇狗血文。 　　“反正，这绝不是那位堪比星际通缉犯的永夜。狂野霸王龙，实际上并不狂野，是个内心细腻又饱含童心的温柔作家！” 　　卜缇信心十足地拿去给同伴安利了，接下它的安利狂潮吧！ 　　…… 　　另一边，卜缇的同伴，那位蓝星小说家的的狂热爱好者，塞恩，正在找永夜的马甲。 　　它第一时间盯上了“极昼”的笔名。 　　这个名字在一众外星语中格格不入，清新脱俗得好像正在朝它招手。 　　再看这位“极昼”写的文章，《超能侦探学院》，好家伙，这要素也太全面了！这几乎就是永夜翻版吧！ 　　“可是极昼这个笔名太明显了……”一位读者的怨气几乎要透过屏幕，“我不相信永夜是个不欺骗读者的好人……” 　　“也可能是个空城计。就是太明显，让我们害怕不敢选！” 　　“永夜，你的挑战我接下了，这次，绝对不会被你骗到！” 　　塞恩看到这句话时同样热血沸腾。 　　多少次，它们栽在永夜挖的坑上，还要开开心心地说，被骗得好开心啊，永夜真厉害。 　　实际上，它们背地里都在渴望有一天接受永夜挑战，然后光明正大地赢过永夜！ 　　现在它们终于看到这个机会了。 　　忽然，塞恩发现“极昼”回复了一位读者。 　　游客账号ABC：作者，请问你认为蓝星荀命是个优秀作家吗？ 　　极昼：……？ 　　哦豁！ 　　这熟悉的省略号！ 　　还说你不是永夜？ 　　塞恩信心十足地点开《超能侦探学院》，想从文中找到更多证据。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蓝星场合02】 　　荀命（浮起阴险的笑容）（打下一串省略号） 第81章 《超能侦探学院》（二更） 　　《超能侦探学院》，作者：极昼 　　商允又一次从梦中惊醒。 　　女人惨痛的尖叫，流了满地的血，轰然倒塌的墙……童年的噩梦一直如影随形。他遗忘了那次意外的内容，却从此患上超忆症。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的细节都储备在他大脑里。他再也忘不了任何东西。这像个诅咒，也像个超能力, 　　“今天要开学了。”商允快速整理好仪容仪表，拎起书包就往那所全国知名的高校跑——超能侦探学院。 　　这所学校号称只培养一流侦探，招生条件极为苛刻，并非只看常规学科的成绩，还有种种临场考试。如果特殊能力极为优秀，甚至可以直接录取。 　　“欢迎来到超能侦探学院，未来的一流侦探们，请注意这不是一座象牙塔。它充满着谎言与陷阱。每一次行动都会记入学年考核中。如果某个班的学年考核在未来排到最后一位。那么很遗憾，整个班级，将全部劝退。我们会将你们转入至隔壁的普通高校……” 　　话音刚落，半个大堂的学生都震惊地抬起头。 　　居然会劝退！ 　　还是整个班级一起？ 　　这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一个班有优等生，自然也有混子。难道优等生辛辛苦苦弄学年考核，却要被差生拖后腿吗？ 　　学生们已经想到了很多糟糕的现象。 　　教导主任继续道：“你们或许很震惊，但这是学院的规定。侦探如果不加束缚，就会成为下一场悬案的凶手。所以做侦探的最重要一课，就是学会做人，这堂课将贯彻你们整个学院生涯。不用那么悲观，根据往年经验，你们都会成为好伙伴的！” 　　商允站在队列中，悄悄打量他的同班同学，未来是否能成为一流侦探，与这些人息息相关。他有些迷茫，但还是决定遵守校规。 　　商允参观校园，看见了从前大前辈画像，钟先生。他站在画像前，十分尊敬地仰望这位闻名遐迩的传说。 　　校内还有其他侦探画像，例如尽管退休了仍会卷入许多案件的晨曦先生，专门解决家庭纠纷的沼泽先生…… 　　…… 　　“这是彩蛋！”塞恩惊喜道，“出现了从前的侦探！这种前系列和现在作品主角的会面，我最喜欢看了！” 　　其他读者在评论区附和道： 　　“如果是致敬的话，应该不敢那么详细描写，这又不是衍生文学。极昼是永夜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 　　但也有读者小声反对： 　　“也可能是永夜的熟人吧……” 　　永夜的好友，还能模仿永夜的流派到这种地步，会是谁呢？ 　　塞恩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它马上沉浸在接下来的故事里。 　　…… 　　三天后，意外发生了。 　　班主任来到他们的班级，一脸严肃地说：“你们这次的行为十分恶劣。在本周考核中，我会给出F的评级！” 　　纯善的班长主动站出来，问：“老师，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班主任把他们这几天的作业抱在讲台上：“这几天，你们交来的作业，全是空本子！” 　　“不可能。”班长下意识反驳，“这几天全班的作业是我检查好送去办公室的，我有事先翻过同学们的作业，都是满满的字迹……”但他看向讲台上空白的本子，一时哑言。 　　“我可是做了作业的。”一位学生捋了捋自己的长卷发，直接道，“那这种情况只会是……有人把我们的作业擦掉了？就为了使我们考核失败？真是大费周章的坏人。可我们是用墨水写的，这真的能做到吗？” 　　“用点脑子就行……”一位阴沉的学生抬起头，她说，“如果这个人恰巧有一个化学研究室，或许能研制出使墨水褪色却不伤害纸张的试剂，如果有同好，我非常感兴趣呢……”她露出看着不太友善的微笑。 　　“作为侦探，首先要去取证！”卷发学生唰的一下展开一把折扇，长卷发荡出好看的弧度，“老师，让我们去案发现场吧！” 　　商允感叹他的同学真有活力，混在人群中一起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是很常见的制式，一共6位老师，都是班主任。窗户总是大敞的，桌面摆有绿植，有一个摄像头。 　　录像带显示，班长用一个白色袋子装着36位同学的作业本，将作业本抽出来放在班主任桌面，然后离开了。这之后，除了班主任本人，没有人再接近过这个办公室。 　　卷发学生的行动力很强，立刻说：“我有打听过我们班级的超级能力，有一位同学，是个电脑天才。不排除其他班级也有这种天才的可能……但是没关系，今天遇到了我。我，就是传说中有超忆症的那位新生！” 　　这位学生朝大家抛了个wink，大家露出异样的神色，显然听闻过那位超忆症的天才。 　　商允在人群中默不作声。 　　“根据我的记忆，有一位学生交上去的作业墨水没干。如果那位嫌疑人碰了作业，手上肯定有脏污。所以请大家先左右互查吧。” 　　“好像是我的作业就是用新墨水……” 　　“我的手是干净的。” 　　班里响起窃窃私语。 　　最后只剩下4人不想给其他同学检查手。其中包括商允。 　　卷毛学生的视线扫过来时，商允淡定地说：“不是我干的。但是我已经知道谁是真凶了，他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成功让作业消失。” 　　商允穿过教室，拿起班长的白色袋子：“只要把写了名字的空白本事先放进去，等进入办公室时，再装作是我们的作业放在办公室内，就可以瞒过摄像头了。我说得对吧，班长？” 　　他抖抖白色袋子，果然里面有重物的声响。 　　班长脸色变得难看。 　　“竟然是这样！”卷发学生相当给面子地鼓掌，“这样也能说得通呢，好厉害！” 　　“侦探的本质应该是推理。”商允有些无奈地说，“不要随便滥用你的特殊能力，你撒谎说你看到了证据，其实是想骗出真凶，可惜方向错误了……这位，骗术专精的同学。” 　　“商同学很厉害呢。”卷发学生眯着眼笑，手背在裙子后，“不知道能不能看穿我的下一个骗术呢？” 　　商允盯了这位同学好一会，才有些惊慌地问：“你、该不会、是男生吧！” 　　…… 　　塞恩目瞪口呆地看完最后一句话，然后恍惚地在文下写评论： 　　“这次永夜……嗯……怎么说呢，好放飞。” 　　很快有了其他回复。 　　“在剧情方面，他居然引入了超能力这个概念，还组成了一个学院。学院还有集体淘汰制度，虽然很有意思，但感觉很不永夜。” 　　“还有这挚友感情线，太流畅自然了！人设鲜明有张力，我第一次看永夜的文有点想磕的冲动，以前看钟先生，我都是，‘哈这俩还有CP？’的态度。永夜这是吃了几个感情流作家啊。” 　　“论永夜为了伪装能做出多大的努力，感动了。” 　　“我不信，会不会是绑了几个感情向的小说家，然后在小说里藏着解救小说家密码，如果读者看不出来，就刀了这几个小说家……” 　　“都说了永夜只犯过虚拟的罪，啊不，永夜只在虚拟世界犯罪……犯罪永夜都是虚拟的。呃，好像也不对？” 　　塞恩看着大家的回复，脑中的另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它有个大胆的猜测。 　　忽然，它的好友卜缇惊呼：“没想到永夜写文那么好看！” 　　塞恩连忙回头问：“你看了什么？” 　　“《超能侦探学院》啊。”卜缇晃晃光脑，“大家都说极昼就是永夜。我原本以为侦探小说的阅读门槛很高，因为要读一大串推理过程，事实上，我路过你座位时，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有些害怕。但我没想到，原来侦探小说能这么有趣！” 　　卜缇真诚地夸赞：“以学生为视角，更贴合生活。而且超能学院这个设计……”它害羞地红了脸，“有点帅。还有班级竞争制度，想想就觉得刺激！这么难读的题材，居然能让我轻松又愉快地往下读，真是太厉害了！” 　　难读的题材，却是轻松爽快的文风…… 　　而某个蓝星小说家的标志，正是可以写什么都轻松有趣！ 　　难道…… 　　“对了，我也推荐我喜欢的小说。”卜缇发送《龙巫密语》的链接，“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塞恩一看到作者名，之前的怀疑立刻烟消云散。 　　狂野霸王龙，这风格听起来就很荀命啊！ 　　…… 　　潮平号。 　　席余烬正在给其他马甲想新笔名。 　　这回他不想着让马甲模仿其他马甲了，招式只用一次就够，他就是想写点新东西。但最好和马甲的旧作品有点联系。 　　“嗡——” 　　潮平号内突然传来低鸣的噪音，视窗也突然被强烈的闪光照耀，视觉增强功能立刻启动，过滤掉耀眼的光线，将船外3的奇景展现在席余烬面前。 　　在潮平号附近的，是一个罕见的超大行星。 　　它离恒星不远也不近。但奇异的是，一个比它更大的冰碗紧密贴着它。冰碗反射的光线才造成那个耀眼的白光。再放大相关图片，一个小小的高密度球体，正落在冰碗中心。大行星，冰碗，小球，形成了太空奇景。 　　伽诺查询盔甲里的知识库，说：“虫族有记载这场战斗。”战斗资料库，对于任何虫族战士都是开放的。 　　席余烬才想起，他们正行驶在远古战场遗迹边缘。 　　“那一次战斗，智械族想把超大行星推向虫族的潜伏方向，借助行星的磁场挡住恒星射线雨。它们可以顺利反向潜入虫族基地。观测到行星的轨迹变成椭圆，女王苏尔雅决定同样打一个小天体过去。小天体命中超大行星，小天体剥落大部分质量，超大行星上的水全部飞出太空，在太空凝结成冰，由此勘测到智械族的潜入轨迹……” 　　“你们打架还挺废球的……”席余烬实事求是地评价。 　　现在战场都变得寂静，只剩下这颗冰碗行星还在照来照去。 　　席余烬看着它，又突发灵感。 　　“那我可以写点蓝星的机械幻想。” 　　地球的机器人三原则小说中，最出名的角色，应该是机器人心理学家苏珊。 　　心理学家，约等于地球心理学家荣格，约等于蓝星小说家荣格。 　　所以下一个马甲套娃就是你了，荣格，你就叫做……伊甸吧！ 　　智慧机械发展的另一种可能。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蓝星场合03】 　　荀命：新笔名的关键就是要放飞，飞得越高越好！ 　　永夜（默认） 　　荣格（泡茶中）：我认为永远优雅比较重要。 第82章 《机械狂潮》 　　伊甸的作品，《机械狂潮》很快发布在渔夫杯上。 　　渔夫杯收到的投稿越来越多，类型也更加多样化。小说家们似乎将蓝星当成了某种证道之地，使出各种花活。席余烬每天要花大量时间看稿，真是种甜蜜的负担。 　　他注意到伽诺并不是在做笔记，而是在写些一些片段。他感到很好奇，又顾忌隐私不敢去问，只好有意无意频频看向伽诺。他没有留意到，他们的距离总是很近，所以这些视线也分外明显，近乎一种纯真的挑衅，而席余烬本人毫无察觉。 　　伽诺被看得久了，有种莫名想掳走余烬的冲动。他压制这些奇怪的本能，艰难地完成自己的作品。 　　…… 　　欧宇最近总是在蓝星渔夫杯上淘文。它是最近才来到智械论坛的，发觉但凡是致敬蓝星文学的作品，总是更加富有想象力，以及更原始的生命力，使它一看就爱上了。它很好奇影响了如此多小说家的文学本源是怎么样的，因此特意找到渔夫杯的页面。 　　“哈哈哈，这个短篇好搞笑！” 　　“哇，这个叙事角度刁钻又富有魅力。” 　　“这一篇童话也很好看！这里太多好看的小说了！”欧宇满足地展开它的光脑，“不愧是蓝星的重要赛事，吸引过来的都是优秀小说家，每篇征文都很有特点。而且采取匿名制，小说家离开了笔名的束缚，更加愿意大胆展开想象。我近期的精神粮食就指着渔夫杯。” 　　这时，它忽然惊讶地发现，渔夫杯竟然有两个赛道，它一来就着急看文，一直在“星云幻想”的领域里打转。它好奇地点进“旧梦重演”，看见这里居然有穿越历史文，惊得掉下下巴，对蓝星文学的宽容有了更深的理解。 　　欧宇瞄到一篇文的名字，立刻被它的一句话简介吸引了。 　　《机械狂潮》：讲述在孤立行星时期，人类与机械发展的另一条可能线。 　　孤立行星期！ 　　人类与机械！ 　　这种种关键词都刺激它的视网膜，手比大脑更快，直接点进去内观看。这一篇小说已经有了许多回复，而且在持续上涨中。 　　《机械狂潮》的开篇讲述了时代背景。 　　在世界高速发展的时候，机器人作为人类的得力助手逐渐进入大众视野。人类惊叹于它们坚硬的身躯，高速的运算和不知疲惫的耐力。但人类也因此产生了些许不安——机器人会取代人类吗？ 　　为了让各类型机器人的销量上涨，全球最大的机器人制造协会宣布，所有机器人的出厂设置都遵循三大原则。 　　一、绝不因为直接原因或怠忽职守而使人类受到伤害。 　　二、在第一原则的前提下，遵守人类的命令。 　　三、在第一和第二原则的前提下，保护自己。 　　“真的是机器人！”欧宇惊讶道，“给还没有智慧的机器人设置三大原则，难道在讲述智械族的前身？哪个小说家这么大胆。” 　　一些读者回复道：“绝对是蓝星小说家，之前论坛就有过传言，蓝星和智械族祖上有瓜葛……你想想，当机器人的祖宗，这是什么脑回路才敢写？” 　　因为许多生物的历史起源非常混乱，它们的科技发展水平是相当跳跃的，可能一出生就在宇宙飞船里，没有经历过什么机械发展道德困境，也不会想如果机械生出心智怎么办。在它们看来，有心智的机械，就等于被智械族入侵的生物。 　　但是，原始机器人，疑似智械族祖先，在出厂设置了三大原则？ 　　只有蓝星小说家敢这么玩！ 　　“我现在只好奇是谁写的。伊甸？没听说过？” 　　“因为这是匿名投稿，TA可能是我们认识的蓝星小说家，可会是谁呢？” 　　欧宇略过其他读者的猜测，直接往下看。 　　《机器狂潮》先用一个感人的故事描述这种原则。 　　小女孩在床上听妈妈讲故事，地上蜷着一个机械小狗。 　　妈妈说：“小狗会是你忠实的伙伴，好好爱惜你的生日礼物。” 　　小女孩问：“可它不会痛，也没有毛，它是假的，它不需要我的爱。” 　　妈妈说：“可是机械小狗很忠诚。”她讲了一个广为人知的睡前故事。 　　“曾经，有一个机械小狗被一个家庭抛弃了。它游荡在街上，被坏孩子用石头砸，被冷漠的大人用脚踢，浑身变得破破烂烂的……它本应遵守第三原则，可那些坏人用第二原则命令它，让它无法逃脱。” 　　小女孩说：“我不会让小狗这么可怜的。” 　　“说得好。”妈妈继续道，“有一天，机械小狗被一群人踢歪了脚，还有些坏孩子命令它跳进水里。因为小狗有防水装置，所以是符合第三原则的。小狗果然跳进去了，然而很久，小狗都没有浮上来。原来小狗在水底看见了一个溺水的小孩，遵循第一原则把防水装置送给了小孩，自己则永沉水底。它的中子脑很快被水腐蚀掉了……” 　　小女孩说：“小狗好可怜！人类这么对它，它却还是善良地救了小孩子。” 　　“是啊，机器人是我们忠实的朋友。三原则始终刻在它们的底层逻辑里，不用害怕它们。”妈妈抚摸小女孩的头发，“只要你爱它，它就需要你的爱。” 　　…… 　　“为什么把智械族祖先写得这么可怜？”一些读者哀嚎，“我受不了这种忠诚的小伙伴情节。机器小狗是人类的忠实伙伴呜呜。” 　　“文中说了是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蓝星人不满智械族创作出来的讽刺小说？” 　　“我觉得不是，书里的人提倡要爱机械，是蓝星人向智械族的文学表白！” 　　欧宇则更关注这个三大原则，它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风味： 　　“这本小说用极其自洽的三大原则定下的基调，然后用一个故事探讨这三大原则下的冲突……它的魅力不仅是关于过去的幻想，而是一个严谨的世界观下对机械的奇幻想象！好厉害的设计！” 　　欧宇迫不及待地想看关于这种世界观的更多讨论。 　　…… 　　二十年转瞬即逝，当初听睡前故事的小女孩已经成长为雷厉风行的机器人学博士。众人都说她是反对机器人派的，因为她除了一条机械小狗，家里什么智能家居都没有。可她的母亲又是大名鼎鼎的接纳机器人派的议员代表，曾经推动法律，不得恶意伤害机器人。 　　曾经的小女孩，现在的博士，阿娜，对这些流言置若罔闻。她冷着脸，正前往一家公司解决一些机器人麻烦。她工作时从来不带她的机械小狗，萝卜兔，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温柔了。 　　在她进入公司前，一群工人正在外游行示威，举着横幅，“抗议机器人侵占劳动者权益”、“机器人不是人，但我们是”。阿娜冷眼扫过他们，进入公司出示证件，公司前台露出油腻笑脸，仿佛看见十亿现金在行走。 　　招待员将她迎到机器人工作间，那里的主管愁眉苦脸地诉说他们的烦恼。 　　他们的机器人原本负责木工雕刻，它们被输入了许多艺术类知识，使得它们能做出媲美人类画家的作品，能卖很多钱。可最近，他们抓到一个人类员工，在往外贩卖机器人木制雕刻品，这需要机器人员工的配合。 　　也就是说，这一百三十二个机器人里，有个内鬼。 　　人类员工拒绝认罪，原因是这些木制品的样式与工厂样式截然不同，他没有借用工厂的机器资源。工厂想从机器人员工方面下手。 　　可由于第一原则的存在，如果机器人供出员工，那它就对员工造成间接伤害。因而132个机器人毫无反应。 　　“我们想请求您的帮助……”主管说道。 　　阿娜眯了眯眼，说：“你们可以直接搜索机器人的记忆储备设备。” 　　“那要花太多钱了。”主管一下子跳起来，“而且读取机器人的记忆，可能会损坏机器人的性能，维修是一笔费用。还有可能被机器人爱好协会投诉，诉讼是一笔费用。思来想去，还是请您来最适合了。” 　　主管谄媚地说：“人类员工那边我们自然有法子处置。关于机器人，您一定能杜绝后患，并且不损害任何机体。” 　　阿娜看着这132位一模一样的雕刻机器人。她选择与这些机器人单独谈话，并且要来一本最时尚最新的雕刻技艺图集，让机器人当场学习，然后复刻出来。 　　当安排到第100位机器人时，它出现了些许变化，它发生了错误，雕刻出来的成品与图片有着细微的不同。 　　“就是你。”阿娜说道。 　　100号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那名人类员工卖出的木制品样式闻所未闻。”阿娜说道，“所以我推测，你们这些机器人里可能产生了自我意识。” 　　100号说：“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阿娜说：“一旦有了自我意识，就不肯干只会复制的工具。再如何伪装，都会有思想的残存。” 　　100目光似乎有些闪烁，但依然回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阿娜说：“这不是我经手的第一单机器人事故，人类太信任机器人了，以致于放纵机器人入侵整个社会。” 　　100号没有回答。 　　“听着，以下是命令，请思考我的问题。”阿娜说，“假如你是个机器人内应，你如果指认人类员工，会害他因此入狱。这不符合你的第一原则，对吗？” 　　100号重复了一遍，并回答是的。 　　阿娜说：“假如你是个机器人内应，还有了自我意识，如果你不指认人类员工，你会害了他。” 　　100号顿了顿，回答它不明白。 　　“因为人类员工如果是以自己的才能创造出那些木雕，那他就会抢这个工厂的生意。你具备思维，你会理解人类的创造力有多珍贵……工厂老板不会放过他，会用尽一切方法除掉这个潜在对手……”阿娜重复道，“如果你指认人类员工，你会直接害了他，违背第一原则；如果你不指认人类员工，还有了自我意识，你会害了他，违背第一原则；如果你指认人类员工……” 　　在阿娜如咒语般的重复中，100号喀的一声，目光变得呆滞了。 　　“你是说……它的自我意识没了？”主管听说报告后十分吃惊。 　　“是的，它是个薄弱的初生儿。”阿娜用更冷酷的声音回答，这就是她从不带机械小狗来围观她工作的原因，“无论它做什么，都与第一原则冲突，它意识到这点，所以它自杀了。” 　　主管愣住了。 　　阿娜道：“没有损害机器人，同时杜绝后患。我做到了你们的所有条件。一个流水线机器人，不需要自我意识也能完成工作。” 　　她穿着风衣大步流星向外走，冷酷的脸没有露出一丝同情。工厂里数百个机械摄像头盯着她，宛若盯着一位刽子手。 　　…… 　　文后的讨论十分激烈。 　　“我居然觉得机器人有点惨，我明明最讨厌智械族了……可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对机械生命做这种事吧，生出智慧多难得，这样太残忍了。” 　　“可阿娜是人类，人类制造了机器人，为什么不能这么对待机器人呢？” 　　两拨读者有来有回地辩论。欧宇连忙自己也写一篇评论发上去： 　　“这分明是一场关于机械心灵的酷炫讨论…… 　　“杀死一个不被法律承认的自由意志，算是刽子手吗？这个自由意志受到三大原则束缚，算是真正的自由吗？当一个种族创造了另一种生物，该如何自居呢？书中的背景是科技比较落后的时代，这种科技使生活变好，同时摧毁了原本生活的讨论相当罕见。毕竟我们现在的科技已经很难有大爆炸了……而书里却写出了关于过去的另一种可能，无论如何，这本身就十分迷人。” 　　末了它加上一句俏皮话： 　　“当然，这种对于过去的想象，只有蓝星人敢这么做。” 　　欧宇的评论获得相当多的认可。它们喜欢这种思想的碰撞，不止是智械族在文中成了小可怜带来了反差感，还是因为你，文中世界那个详实有逻辑的世界观有着丰富的开拓潜能。它们甚至想催认识的小说家也来写个短篇参与讨论。 　　大部分读者至少都承认伊甸的世界线变动深深吸引着它们。外星读者们便在短短的开头中寻找对未来的暗示，还找到了不少。 　　“最后一句话是不是在暗示工厂内不止一个智慧机械。这篇小说名为《机械狂潮》，难道在暗示未来有坏事发生吗？” 　　“很多人反对机器人，他们如果知道机器人有可能生出自我意识，又会有什么反应？” 　　“阿娜选择了和她母亲不一样的路，她们之间难道发生了什么悲剧？不然阿娜不会无缘无故扼杀一个思想。” 　　也有些读者还在阴谋论： 　　“蓝星人是不是在洗白智械族……最近蓝星人去了深空监狱，是不是偷偷和智械族建立了友好关系？” 　　“蓝星人在小说里看不起机器人，是不是站在虫族那一边？蓝星历史悠久，他们该不会也参与了超时空大战吧？” 　　“不要污蔑蓝星，超时空战争罪孽深重，蓝星不是那样的文明！” 　　这些争吵又成为了一种噱头。更多没有去过深空监狱的外星友人，也顶着延迟来到渔夫杯现场，从头开始了解蓝星文学，然后爱上蓝星文学。 　　…… 　　席余烬哭笑不得地看着外星人的猜测，阴谋论永远盛行。 　　完成今日工作，席余烬关掉光脑，在窗边观察五彩斑斓的星云。他看见许多非自然形成的星云现象，那都是那场超时空大战所致。这片太空荒凉无比，看不见一个路过的生命。 　　正当席余烬调试设备时，视觉增强功能响了一声，在视野边缘，浮起一线绿色。继而绿色蔓延成片，几乎覆盖掉一个小星云。考虑到星云的事迹大小，这个绿色一定是个庞然巨物。 　　伽诺的出现总是让席余烬感到安全，他调整了设备，告诉席余烬那是一个路过的种族群，名为太空藻。 　　太空藻以磁为食，存活力强，繁衍迅速，一旦聚居超过一定规模，它们将快速整合出思维，控制整个种族在太空遨游。 　　如果翻译它们的波动，那它们此刻向附近区域传递的信息是： 　　“卖孩子咯——” 　　席余烬：“这个太空藻这么缺钱吗？” 　　伽诺：“它们不收钱，仅是把孩子寄居在飞船外部，帮助飞船抵挡部分行星的磁场吸引，等下一代吃够了磁力，就会连成大片飘出去。它们借助飞船来传播自身。” 　　席余烬想到似乎在黑市看到过它们，一些食磁动力引擎里面都是太空藻。只是数量太少，没有拟合出智慧。太空生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他突发奇想，想到自己总是以人类为主角，不如试试其他种族？ 　　“以人类为主角，很容易把人类的习性描写得很真，这样一看就知道是蓝星小说家了。如果换一个物种就能绕开一些思维定势。” 　　蓝星小说家，不仅能写人，还能写其他生物。 　　席余烬将史莱姆噗呲噗呲扔出脑海，继续思考新笔名写什么。 　　“最近很久没有尝试网文了，写点轻松的……” 第83章 《无限红藻》 　　正当席余烬想动笔拟大纲时，太空藻已经来到潮平号附近，用诡异的波动喊着“卖孩子”。 　　“我们潮平号应该不需要。”席余烬说。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太空藻，于是看向伽诺。伽诺了然，装载盔甲飞出舱外，把太空藻驱逐了。 　　在席余烬看来，伽诺只是挥了几下武器，那绵延整个恒星系的太空藻就快速遁走了。他好奇地询问是如何办到的。 　　“在战争中，虫族曾经驱使太空藻。”伽诺调出战争资料。 　　在宇宙中，大质量行星如果具备液态金属氢产生的电流与快速自转的特征，则会产生一个磁场，从而产生充满高能粒子的“辐射带”。智械族的前进路线一定与磁场相关。为了快速观测，虫族培育当时弱小的太空蓝藻，形成生命力顽强的太空绿藻。密密麻麻的太空藻在瞬间被抛出，自动绘制出行星的磁场，宛若一片片绿色污染物。 　　服从虫族，已经刻在太空绿藻的基因里。 　　如今战争已经结束，而太空绿藻还飘荡在遗迹中，借着飞船如蒲公英般传播。 　　席余烬只听过那场战争的几场描述，都已经能想象到那时的激烈战况。偌大的宇宙沦为无处可逃的地狱，弱小的宇宙种族甚至没有站队的资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毁灭。 　　他晃神了一会，不由得庆幸战争已经结束了。 　　他对着新大纲删删改改，最终成稿的名字是，《无限红藻》。 　　宇宙生物版本的无限恐怖！ 　　席余烬想写点有趣的，于是想到了地球网文里这个经久不衰的题材。无限恐怖的原始内涵是，不断穿越到不同的恐怖传说中，遇见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恐怖场景，用武力与智力的紧张比拼，让主角活到最后。 　　但席余烬又不想写地球恐怖流，小说家应该挖掘点新内容，于是他把目光放在宇宙生物的传说上。在许多太空民俗里，都有提及红藻这个概念，犹如地球总是提到一场大洪水。席余烬一开始还疑惑过这是什么，现在想来或许是生物们对战争的害怕而形成的象征物。 　　因而生物们一看《无限红藻》，就立刻知道这是个恐怖型小说。 　　在旅途中，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种族，挑选了一些生物作为主角团队，没有人类，尽可能隐藏自己的蓝星小说家身份。 　　至于让哪个马甲来写这个题材…… 　　席余烬看了一圈现在还有空的马甲，决定让飞鸟来写。 　　飞鸟原本写魔法少女，现在写无限流，正好可以体现一位小说家阅历的成长。这种题材上的反差，更能让宇宙生物相信飞鸟是个新人天才。不然飞鸟怎么有资本回呛荀命？ 　　那飞鸟的新笔名，就叫做“垂天之翼”好了！ 　　席余烬奋笔疾书。 　　伽诺在旁边同样认真写作。 　　席余烬遇到一些设定上的问题，某个种族的害怕意象居然是虫族的初生期。他随意问道： 　　“伽诺，虫族是卵生种族吗？” 　　谁知伽诺给出意外的回答：“抱歉，我不知道……我没有学过生育相关知识。我向知识库查询‘情热期’，但我权限不足。” 　　“不、不知道？”席余烬试图掩饰震惊，“一点都不知道吗？” 　　伽诺果断摇头。 　　连宝宝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吗？ 　　席余烬冒出一个大问号，他猜到伽诺可能不了解虫族深层知识，但不知道伽诺连生育常识都不知道！虫族基础学科堪忧啊…… 　　该不会伽诺还停留在两个生物睡一起就会怀宝宝的地步，这样想想有点可怕。不、不对，这个宇宙是多元性别论，所以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他不能以人类常识猜测虫族的生育，正如他也不知道海星是怎么生孩子的…… 　　那虫族到底是胎生，还是卵生？ 　　算了，不写这段好了…… 　　席余烬果断删掉草稿。 　　伽诺接着说，似乎想给席余烬真诚的建议：“我只知道，在虫族的语言里，‘生育’与‘食欲’是同一个读音。” 　　席余烬码字的动作顿住了。 　　伽诺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席余烬的指尖、摸上去会很冷的手臂皮肤、精致的下颌线和流光溢彩的眼睛。他有种想更靠近的冲动。许久没有出现的骨翅在发烫，想要振翅而出。无论他如何否定，他始终留着虫族的血，承载着虫族的可怕基因。家乡会以另一种形式提醒他的来处。 　　忽然伽诺想到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作品，理智回笼，蓝星翻译家的道德感压过了虫族的本能。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回到了清新暧昧的纯爱关系。 　　席余烬继续犹豫地打字。 　　但内心的想法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幸好他是个防御力点满的钻石精！ 　　虫族应该、啃不动吧？ 　　…… 　　垂天之翼的《无限红藻》很快发布在渔夫杯上。 　　出于搞事心态，席余烬将《无限红藻》和《超能侦探学院》摆在一块。毕竟荀命和飞鸟，是真的会互怼的关系。 　　此时，一位名为塞恩的读者看见了这片新文章。它作为一个蓝星迷，每天都泡在渔夫杯里追读那几位蓝星小说家的篇目。在它看来，蓝星小说家还挺好认的，只要看小说家是否有详细又自然地描述人类，那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唯有狂野霸王龙的《龙巫密语》难猜了点，但塞恩还是从文中里对“野人”的自然描述窥探出几分真相。 　　毕竟它最喜欢的作家是永夜，学会点推理技巧也很正常！ 　　它不介意欣赏其他种族的佳作，看到这篇文章的留言量这么高，它怀着期待的心情点进去。 　　“《无限红藻》肯定是恐怖类。这个小说家还挺礼貌，事先预告给读者。”它碎碎念道，“大部分恐怖小说一向靠惊奇感，被预告过后，又能有多恐怖呢？” 　　…… 　　《无限红藻》里，一个航行的商船遇见罕见的太空红藻大爆发，被红藻瞬间吞没了。红藻的拟合意识欢迎它们进入无限世界。这艘商船将是它们唯一的安全点，但如果踏出商船，将随机传送至无限副世界内，完成某个任务，才可以回来。如果能出色地完成任务，它们还将拥有想象不到的财富与能力。 　　“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彻底离开呢？”主角问。 　　“只要获得……一亿积分。”红藻拟合意识回答，“具体规则，留有你们自己探索……” 　　主角是一只克图尔特，名为小克。它的触手紧紧抱住自己，看向身边的同伴们，一位会吐丝的厨师泰泰安、一只多眼泡泡黏液怪，和一个音乐家长笛人。 　　在一番争吵后，它们进入第一个副本，无限地宫传说。据说这里的地宫能一直通往地心，但是要去到下一层，需要过羽毛秤。如果秤是平衡的，可以安全无虞地进入下一层。如果秤是倾向羽毛那边，则会被当场抹杀。如果秤倾向通行者，则会被扔去上一层。玩家可以通过携带矿石改变身上的重量。 　　地底世界传声迅速，几乎不能讲悄悄话。主角团很快发现还有其他飞船的生物在闯关。它们十分和善，说如果要增重，最好去找石头传声多的地方，那里的石头容易敲。 　　小克询问长笛人的意见，长笛人用超声波感觉石头后藏着一些东西。于是小克决定按兵不动，在回音较少的地方挖石头。突然，某处石壁的回音达到最大声响，仿佛有一百个生物在跳舞，刹那山崩地裂，红藻从缝隙里冒出，一口吞掉了在附近挖石头的生物。 　　原来，之前给出指引的老玩家是在故意坑新手，因为未来有些副本存在对抗性，它们要早早把可能的敌人扼杀在摇篮里。 　　“这里每一个副本都源自于宇宙生物的恐怖传说。” 　　“这里的红藻防不胜防，时不时就会出现吞掉玩家，它们就是恐惧的化身。” 　　“玩家能做的，只有遵守规则……然后活下去！” 　　塞恩读到这段话时彻底屏住呼吸。 　　红藻之于宇宙生物，就像鬼之于地球人一样，是虚无缥缈的、但又根治于心的传说。 　　塞恩读起来有无与伦比的代入感，感觉自己在飞船里也不安全了，随时随地会有太空红藻爆发危机，吞没这架飞船。 　　“幸好小克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说到这里，塞恩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夸赞主角。 　　“这些副本都太刺激了，如果是我真的想不到怎么破解。小克和它的队友却总是能想到新操作，每个队友都非常有用。它们一定能全员活到结局的！” 　　塞恩对主角团抱有很大的信心。而且因为书中的操作惊险刺激，它甚至已经开始对小克它们有好感了。 　　它翻阅其他读者的留言，都是在夸赞。 　　“好看！我从来没想过能把这么多种族的恐怖传说串起来，还改编成适合闯关的样子。我在里面了解到我不去过的行星知识，仿佛亲身经历了一样。作者一定是个阅历丰富的生物！” 　　“好刺激，提名作者写大骨族的篝火恐怖故事会！期待！” 　　“没看错标签的话，这是新的网文流派！嚯，这个渔夫杯真是卧虎藏龙！” 　　一提到“网文新流派”，大家都下意识想到那个小说家，荀命。 　　于是读者们又回到热门话题，这个“垂天之翼”的真身是蓝星人吗？ 　　塞恩拿自己的经验对比一番，认为很大程度不是，《无限红藻》里居然没有出现一个人类，肯定是因为不了解才不写。人类可是近期的大热种族。 　　“如果‘垂天之翼’是外星小说家的话，那它可真厉害！打破了蓝星小说家统治的壁垒！” 　　“是啊，‘伊甸’和‘极昼’都是公认的蓝星人，‘狂野霸王龙’也很大程度上是。现在终于有外星小说家出来和他们打擂台了。写多点！我爱看！我们外星恐怖传说也不比蓝星的差！” 　　“不喜欢蓝星小说为什么来蓝星征文大赛……” 　　在读者的热闹讨论中，这位“垂天之翼”居然主动和别的小说家交流了。 　　-垂天之翼：@极昼，我要向你挑战！ 　　“垂天之翼和极昼有什么关系？”塞恩迷惑了，它翻阅两者的文本，推测道，“《无限红藻》有一些解密环节，而如果极昼是永夜的话，那就是……一个外星侦探爱好者在向永夜挑战？” 　　其他外星读者都是如此猜测。 　　然而极昼居然回应了。 　　-极昼：抱歉，我没有应战的习惯。 　　-极昼：我也没有要称第一的爱好，如果你想要，那就拿去吧。 　　塞恩兴致勃勃地看热闹。这个极昼说话的调调和永夜一模一样。看来这个场面真的是外星侦探爱好者挑战永夜了。 　　极昼继续留言。 　　-极昼：但我认为夺下第一宝座的小说家，应该另有其人…… 　　-极昼：那就是我的好友，一位专注写网络文学的小说家。 　　塞恩：？ 　　“啊……永夜的好友……写网文的……”塞恩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荀命吗？永夜居然对荀命评价这么高！蓝星第一宝座！难道……他俩可以从错过的挚友变回并肩同行的挚友？” 　　“我看到这留言擦了擦眼睛，确认没看错。这满满的‘极昼’扒开来看，都是‘永夜’啊！” 　　“什么？我听到消息立刻跳过来看，荀命永夜和好了？” 　　“可是荀命的马甲是谁？”塞恩提出新的疑问，“伊甸、极昼……狂野霸王龙？难道荀命是垂天之翼？他这么天才，我相信他能做到这点。可是《无限红藻》看不出荀命那种轻松的笔触……” 　　塞恩的目光在写《机械狂潮》的伊甸和写《龙巫密语》的狂野霸王龙中徘徊。 　　忽然，狂野霸王龙也留言了。 　　-狂野霸王龙：嗷呜——吼—— 　　-极昼：？ 　　-垂天之翼：？ 　　-伊甸：？ 　　-浮冰：？ 　　-【】：？ 　　塞恩在光脑前哈哈大笑：“这个狂野霸王龙好可爱哦！TA应该是蓝星的新晋儿童作家吧，可爱！” 　　“狂野霸王龙一点都不狂野！我宣布TA是最有童心、最善良的小说家！希望我的孩子能读TA的书长大，每天嗷嗷叫都没关系。” 　　“喜欢看霸王龙的童话，霸王龙今晚三更好不好！” 　　读者们不知道那些小说家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纷纷在狂野霸王龙的的留言下方表达自己的喜爱。 　　席余烬在光脑前乐不可支地存稿。 　　真不好意思，宇宙读者的猜测是他最大的快乐源泉！ 　　…… 　　潮平号平稳地来到一个年轻的恒星身边，储存着下一次跳跃的能量。高温被船壁阻隔，席余烬正在想下一个马甲的内容。他已经给浮灵起好新笔名了，叫做“浮冰”，在之前马甲的互动有过出场，权当是给读者们的提示。 　　偶尔也要有一点送分题给读者们，读者才会乐意参加下一次文坛大戏。 　　而且“浮灵”性格冷酷又单纯，应该是不擅长伪装的，叫“浮冰”也符合她的性格。 　　关键要策划“浮冰”的新作。 　　席余烬有很多灵感，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就去各个文章的留言区看读者们的回复。 　　他发现有一些对蓝星不利的流言正在滋生。 　　“真可怕，蓝星能在超时空战争中存活，与智械族轻松地打交道，有完整的科技进化链，听说和虫族也有点关系……蓝星不会是想掀起第二次战争吧……” 　　“不至于，如果真的有战争，我们也逃不掉啦，不如及时行乐。” 　　“蓝星确实很强大，尤其是文学实力方面。” 　　部分外星生物对蓝星产生了畏惧。 　　“越怕蓝星，就代表蓝星越安全……”席余烬喃喃道，“可是战争绝对不是蓝星的立场。” 　　他见识过战争的残影，对那些弱小的种族抱有天生的同情。 　　可是他也不会立刻拿出大喇叭来澄清。他或许可以在文学上潜移默化地表达这一点。 　　“那浮冰的作品，就是反战主题的好了。” 　　席余烬在恒星的光辉下迅速写作。 　　…… 　　塞恩今天仍在刷渔夫杯。它在“旧梦重演”赛道看见了一个眼熟的笔名。 　　“浮灵？不对，是浮冰。但肯定是浮灵。”塞恩惊喜道，“她出新作了吗？我一定要告诉论坛的伙伴们！” 　　但在告知之前，可以先阅读这篇小说，看起来是一次性发完的，有些长，这也非常“浮灵”。 　　塞恩专注地读了下去，不一会儿，它发出惊人的感慨：“浮灵好像……又换了新的文学风格！” 　　…… 　　《狭窄的冰原》背景不明，仅提及是一场战争时期，科技水平还很落后。有些读者没留意时代，直接把它代入了星际时期，毕竟小星球上也偶尔有内乱。 　　卡捷娜生活在车雪林冰原上，这是个小型聚落，无数身材高大、皮肤粉红的家伙居住在这里。他们享受着一种原始而粗糙的开放关系。卡捷娜结婚了，然而不久后她丈夫去外面上了战场，她就和村里的帅小伙愉快地滚在一起。她丈夫回来过一次，几乎拿硬盔帽给帅小伙开了瓢，可在她恳求下，两人又如胶似漆地忘却前事，快活地居住在共同的小屋里。 　　但是战争不久后又打响了，她的丈夫再次上了战场，那位曾经和她有过甜蜜回忆的帅小伙也去了。卡捷娜几乎觉得日子变得无聊起来。湛蓝的天空总是传来刺鼻的硝烟味，卡捷娜不知道她很快无法有空仰望这片天空。 　　一辆装甲车开进村庄，原来是来雇佣兵的。冰原不远处，有两个阵营正在打仗，死了很多人，不够，还要再送些人上去。卡捷娜看见她丈夫和那位帅小伙的遗体，来征兵的军官拍了拍她，说他们的死是正义的，未来会有勋章镶在他们衣服上，用来提醒这个事实。 　　卡捷娜上战场了，也许是为了她所爱之人而复仇，也许是为了维护她本人的荣耀，她扛起武器，走向冰原。然而到了战场上，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一切信仰，战争的本质不是正义与非正义的拼搏，而是人在杀人。 　　她挖战壕躲避炮弹的碎片，淌过冰冷的暗河，之前还在夜聊的战友瞬间被炸没了一半，他们对敌人的残忍与敌人无异。战争来到和谈的尾声。他们迎来短暂的休息期，冰原开始下雪，她可以回家了。 　　与从前活泼美丽的她相比，卡捷娜最大的变化不是聋了，不是多了伤疤，而是衰老。仅是一年战争，她便变得垂垂老矣，踩着残肢，看见断壁残垣上燃着火。辽阔的冰原狭窄得无路可走，但村庄里还有新生儿的哭声。卡捷娜知道，那将是她的唯一。 第84章 等待更新 　　《狭窄的冰原》是一次性放完的，读完全本，塞恩受到极大冲击，心口堵着巨石，从此坐立不安。 　　里面有太多的死亡，太多毫无尊严、如烂泥般的死亡。在文学史上，死亡通常作为人物弧光展现的一个悲壮意象，作者将生命与人的信念放在天平两端，当人物舍生取义时，伟大的信念感便使读者极为震撼。 　　可《狭窄的冰原》的死亡是毫无价值的，谁都会死，村民如蠕虫般死在炮弹下，敌人的俘虏因为私愤而被枪杀，自己的战斗同伴如落叶般断成两半。血液渗入冰原之下。 　　文中并没有详细描述正在交战的双方为了何种理念，卡捷娜的村庄恰巧处于战场分界线，似乎可以在两个阵营摇摆。甚至主人公卡捷娜也不是为了家国大义上战场。她只凭一腔孤勇，从原始开放的村庄里骑马奔出，来到炮弹对轰的战场上。因此对战场的描写更加中立，更加关注被摧残的个人。 　　“太可怜了……” 　　塞恩只能说出这种评价。 　　“战争真不是个东西。” 　　它在船舱内打转，心情却是越来越波涛汹涌。它感觉自己匮乏的文字无法表达心情，忽然想起万能的网友，连忙切换到留言区，看看其他外星读者的分享。 　　外星读者们同样受到难以言喻的心灵冲击，怎么会有这样的作品？恢弘的自然风光与残酷的战争场面形成不可思议的矛盾，让它们的灵魂都被撕扯开。 　　“我想过，为什么卡捷娜的村庄要恰巧设置在战场分界线，我向来习惯追随主视角的立场，可卡捷娜自己也摇摆不定。看完全书，我才知道浮冰的用意。卡捷娜的村庄是兵家必争地，所以两方军队都十分热情地招揽，一开始村庄还有讨论追随谁的热情，到了后来，田地荒废了，马儿跑不动了，房屋倒塌了，人们的关心只剩下一个，谁能让战争停止，他们就追随谁……战争摧毁了无数个家园……” 　　“浮冰总是描写冰原的辽阔，每次看到都心脏一紧。” 　　很快有读者回答：“因为与辽阔的冰原相比，战场只占据冰原小小的一角……人是更渺小的存在。” 　　“这些死亡写得太真实了，看到战友被爆炸的余波害死，我就开始哭，哭到结尾。看到卡捷娜抱着村庄的新生儿，我简直嚎啕大哭。真好啊，战争结束了呜呜呜，终于等到了呜呜呜。” 　　读者们的哭声越来越多。 　　“是的，我一开始还想过为什么要描写卡捷娜的艳史，现在才知道那就是最珍贵的美好时光。四周都是战争，气氛逼仄而毫无人性。但冰原的小村落还是原始的，人们肆意嬉笑怒骂，村口的八卦耳语都是生活的点缀。人们恣意地展现无拘无束的生命力，享受最单纯的性。到了结尾，明明才过了一年，本应该只是短暂的噩梦，可卡捷娜老了，伤痕再无法恢复了。冰原成了废墟，人们要如何继续生存下去啊……” 　　“越辽阔的冰原，路越是狭窄。” 　　已无需外人评价，《狭窄的冰原》在许多读者心中已经是个难以超越的佳作。 　　外星读者们积极讨论着，不断有超长篇文评放出，成了渔夫杯罕见的文评盛况。 　　当过了许久后，读者们的劲总算缓过来，开始讨论书外的内容。 　　“《狭窄的冰原》以人类为主角，肯定是个蓝星小说家，最大可能是浮灵。她是官方小说家吧？如果有生物说蓝星有挑起战争的心，恕我不敢苟同。” 　　“我认为《狭窄的冰原》是有隐喻的。其实我从蓝星其他小说查到，蓝星历史似乎是有定论，认为某些战争在整体史观上拥有积极意义。那为什么文中依旧如此中立地描述？这让我们想到离我们最近的那场大战争……在蓝星网站我也不怕说了，虫族和智械族犹如那不知立场的双方阵营，被摧毁的小村庄，更像我们这些小物种的文明…… 　　“蓝星能在战争存活，却没有偏帮哪一方，而是更同情那些身不由己的生命。难怪他们的文明能持续这么久。一个包容的文明，其生命力也是磅礴的。” 　　这个长回复获得了许多读者的点赞。外星生物们都不由自主地感叹，越了解蓝星文明，越会被它所折服。 　　今天也是当精神蓝星人的一天！ 　　“啊啊啊！我的女神浮灵回复我了！” 　　一个读者的留言突然打破了文学讨论的氛围，使接下来的回复歪到另一个角度上去。 　　“给女神一点面子，装作看不出来伪装，叫她浮冰吧。她说你什么了，让我羡慕羡慕。” 　　“嘿嘿，蓝星新人作家浮冰说，这种写法借鉴了蓝星的一个很有民族特色的文学流派。它的风景，是粗狂厚实的，总夹着凛冽的风雪。人物内心却是细腻深沉的，人物刻画总能达到极高的深度。而整个故事又是史诗而悲壮的，读完磅礴壮丽又曲折动人……” 　　“我确实感觉和浮灵之前的风格不一样。” 　　“魔幻文学，和冰雪民族文学，还有浮灵之前的泛灵系诗歌……她会的也太多了，不愧是我女神！” 　　“什么时候能有浮灵的实体书！想要签名！” 　　“蓝星，余烬先生，看看我们的诉求吧！” 　　正当读者们为自己喜爱的作家请求更多书籍资源时，其他读者渐渐加入进来。 　　有生物的地方就会有比较。人类喜欢在爱情故事比人气角色、在同人产出比CP热度、在少年漫论战力指数，外星生物也同样喜欢比较。 　　读者们喜欢比的当然是小说家的实力。 　　“浮灵会的流派那么多，荀命好像也是这样的类型。” 　　“两人走不同路子吧，怎么能放在一起比？” 　　“我觉得荣格女士其实也会的很多啊。她的统筹能力我认为是所有蓝星小说家的最佳，虽然她作品少，可是很多蓝星大型项目都是她策划的，在小说家里是数一数二了吧？” 　　“蓝星小说家似乎每人都身怀绝技，就算只在一个领域耕耘，都能给你挖出多个流派。永夜就不用说了，我的沧海小天使也是什么墓都会写。” 　　“我看好新人飞鸟，什么时候出新作啊？” 　　只要产生比较，就会发生不平。有的读者在讨论中被之前没了解过的蓝星文学吸引了，有的读者发誓自己绝不看那种类型的蓝星文学，还有的读者在里面当乐子人。 　　“你们非要比，我就只能请出余烬了。” 　　“每次想到这群出色的小说家之上还有个大佬，而且让全体蓝星小说家心服口服，我觉得好不可思议……” 　　“而且好割裂，我真心佩服余烬的思想，但每次看到他写的《读本》短篇，我都有种这世界是不是病了的疑问。” 　　“你是看不起《如果生活很累，不如深呼吸三十秒》，还是看不起《一句晚安，我顿悟了这隐藏的生猛规则》？” 　　“早看穿他了，呵，读者不过是余烬的玩具罢了。” 　　且不说部分读者在无意间察觉到真相，潮平号的席余烬确实玩得很欢乐，他切换不同马甲，在下一期《读本》留言区下写蓝星小说家小剧场，等真相揭开时再让读者们大吃一惊。 　　他现在已经用了五个马甲，分别是极昼、狂野霸王龙、伊甸、垂天之翼和浮冰，分别对应荀命、永夜、荣格、飞鸟和浮灵。 　　还剩下明幸…… 　　他的标签是佛系咸鱼，写什么能符合他的性格，又扩宽他的文学标签呢？ 　　“不如抽签？” 　　席余烬想到一个好点子，当即把想到的种类都写在签上，随手一抽，徐徐展开。纸条上四个大字： 　　“魔法少女”。 　　“真是天才的构想。”席余烬自卖自夸，“魔法少女可以成为鼓舞青少年的作品，也可以成为大人的噩梦。最重要的是和明幸的风格非常匹配。” 　　他快速输入新文章的标题：《文豪与魔法少女》。 　　…… 　　新文章发出去了，如今的网络延迟越来越长，席余烬就没管读者们的反应。他同时给其他文章放上更新，就关闭光脑，来到观景厅。 　　观景厅是潮平号新开发的功能，具有全景视窗，每个角度都有视觉增强功能，还可以自由调节重力，享受安全漫步太空的快乐。 　　小锈族们也在那里。 　　席余烬教了它们很多东西，它们一看到他就蹦蹦跳跳。 　　席余烬不知道在锈族的三观里，他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但找到一个合适的行星后，他们将就此分别。可能等千百年后，小锈族繁衍成一个大种族，会觉得“余烬”是个神话人物吧。 　　一颗粉色的星球进入他们的视角。它上面有波纹似的的棕纹，看起来就像个草莓巧克力棒棒糖。 　　“这颗合适吗？” 　　席余烬操作视窗版面，上面很快分析基础信息。它上面覆盖着大量碳氢化合物，被紫外线照射，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红。不过这颗行星已经停止了地质活动，是个死气沉沉的行星，不是个好归宿。 　　下颗星球是水彩般的淡黄色，上面有着羽毛般的波纹。席余烬查看资料，这代表上面有着丰富而可怕的火山运动，活力满满，可惜不适合生物居住。 　　再下颗行星非常白，经过探测，它的光反射率是隔壁的十倍，看起来亮得惊人，像面镜子。可惜太小了，作为居住地有点可怜。 　　“宜居行星可真少。”席余烬戴上更高级的头戴式望远镜，想看点更远处的风景，“这个宇宙会有类型地球的行星吗？” 　　这种望远镜十分轻便，如同地球的防风目镜，是一体式的，科技感十足，能自动将图景放大到合适的距离。 　　小锈族已经百无聊赖地玩起撞击游戏。 　　这时，伽诺走进来了。 　　席余烬听见脚步声，哪怕眼前还顶着探测仪器看不见，依旧热切地和伽诺打招呼。他们头顶着玻璃穹顶，在星光闪闪的宇宙并肩而坐。与工作无关，只是想坐在一起罢了。 　　过了一会，席余烬看得眼都花了，于是自然又懒散地向隔壁靠过去。伽诺是永远那么可靠。 　　席余烬听到伽诺的呼吸声，以及输入光脑的操作声。他没有窥探的想法，只是那么不碰巧，他不小心碰到了探测仪器的关闭键。所以眼前的目镜变得一片黑暗。 　　他本应该取下来，但是，目镜和外界的缝隙间，他突然窥见了伽诺光脑上的内容。 　　这个界面……是蓝星文学渔夫杯的投稿界面。 　　伽诺要投稿！ 　　伽诺要写什么小说呢？《虫族战争往事》？《人格心理障碍观察录》？《我当蓝星翻译那些年》？ 　　千奇百怪的题材冒出，席余烬想想觉得都很有道理。但伽诺要写小说怎么能不喊他呢，他绝不会给那些冗长的文学指导，只会长篇大论地输出赞美，然后由他亲自做一回翻译。那场面一定很快乐。 　　而那些外星读者则会说、会说…… 　　这俩人真的在谈恋爱…… 　　席余烬的思维拐了个弯，仿佛遵守某种回避原则不去想一些事。 　　他注意到伽诺还在存稿箱里修改文本，伽诺到底会写什么呢？ 　　席余烬好奇心压过道德，又快又急地瞥了一眼内容。 　　他看见几个字：“致余烬诺……” 　　写给席余烬的。 　　他脑袋一片空白，暂时没有想到这蕴含的真正含义。 　　但他之前并非全无察觉，在电光火石之间和伽诺对上电波，很快想到伽诺可能写的内容是什么。 　　顿时他的呼吸都被攥紧了，心跳砰砰加速，耳边像有小人在擂鼓，他真担心伽诺会察觉他的不对劲。幸好伽诺全神贯注，不知道靠在肩上的人提前察觉了某份秘密。 　　席余烬的内心好像有个热气球在不断膨胀，中心跳跃着温暖的烛火。他想知道伽诺给他写了什么，又担心里面不如他所真正期待的。可想想往日的经历，伽诺的所行所为似乎都在给他无穷的底气。席余烬天性谨慎，就算有九十九分的可能，也要把百分之一的不可能放在心上。 　　他踌躇着，犹豫着，如果再看下去，或许一切都能明了，什么等待或惩罚都不必有了。但他也想对未来的自己好一点，难道未来的他不值得那份全然的惊喜吗？ 　　“余烬诺？”伽诺此刻似乎察觉到什么。 　　席余烬立刻闭上眼，决心就此装睡，并绝口不提。 　　他知道，在等待信件公开前的这段时光，是此生最难熬又最幸福的等待。 　　…… 　　“等更新真是甜蜜又苦恼啊！” 　　一位外星读者幸福地点开光脑。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次更新，作者会写出什么有意思的情节，像一个个礼包等待我来拆。这种刺激是追完结文无法给到的。我最喜欢追连载了！” 　　它最近追的文，叫做《文豪与魔法少女》，是它最爱的题材。里面的角色性格鲜明，在校园背景下展开奇幻又快乐的冒险故事，十分治愈。它猜测这是蓝星的飞鸟，或者其他爱好者写的，总之写得很对胃口，它很喜欢。 　　直到看完最新更新，它逐渐张开大口，眼睛变成旋涡状： 　　“为什么会有这种神转折！” 　　“魔法少女怎么会死亡！”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蓝星对话场合04】 　　余烬：为了深化各小说家的流派印象，明天起，请大家穿着和自己小说风格相似的服装上班吧。 　　DAY1 　　荣格：（黑裙配玫瑰）（礼帽带网纱） 　　浮灵：（白纱裙）（鲜花环） 　　DAY2 　　荣格：（黑指甲与黑唇色）（提着煤气灯） 　　浮灵：（面涂油彩）（羽毛佩饰） 　　DAY3 　　荣格：（短披风）（二角帽） 　　浮灵：（手拿伏特加）（骑着棕熊） 　　荣格：？ 　　明幸：所以你是什么风格 　　余烬：和伽诺的情侣衫啊 　　明幸：？ 第85章 伽诺的信 　　这位倒霉的读者叫做丘丘。它的尾巴僵直，不敢置信眼前看到的更新。 　　原本在飞鸟的几篇作品下，读者们都对魔法少女题材有了一个心理预期，她们是轻松的，青春的，有困难也能凭借万能的爱平安度过。而且每位魔法少女都有不同的特征，有的是头发不一样，有的是武器不一样，总之各有特色，凑在一起碰撞出奇妙的校园之旅。 　　而《文豪与魔法少女》，开篇也和正常魔法少女没什么不一样。 　　【平平无奇的学生樱花，打开了一本奇特之书，放出了一位“纸片魔女”。纸片魔女通常从古老书籍的悲剧人物诞生，且已经走向极端化，具有极强的破坏力和蛊惑力，会把现实变得和书中的悲剧一样。 　　这位纸片魔女叫做“芳汀”，产自《悲惨世界》，她身形高大，薄薄一片，拿着剪刀，帮所有路过的人剪头发。 　　主角樱花认为自己有责任制止，于是不断尝试阻击纸片魔女。忽然一本会说话的书籍出现了，声称如果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就能获得强大力量阻止纸片魔女。 　　但在签契约之前，樱花需要许愿。樱花当即许愿“拥有保护他人的力量”。忽然，她的好友鸢尾冲出来，顶替了契约。鸢尾当场成为新的魔法少女，用书页魔法击溃了纸片魔女。 　　“你这种人，成为魔法少女还不够格。”鸢尾放下狠话。 　　“她还是不想和我和好啊……”樱花失望道，“暑假时爽约了她的野餐邀请，把人扔在阳光下晒两个小时，确实很过分，难怪她变得讨厌我了。完全是我的错，该怎么才能和好呢？” 　　漂浮的魔书说：“真是没礼貌的家伙！我的契约对象明明是你！现在我的主角名额不够了，樱花同学，要不再许愿一次试试，许愿和鸢尾同学和好怎么样？” 　　樱花拒绝了：“和好朋友和好不可以靠外力。” 　　樱花又在接下来的日子，认识了不同的魔法少女，百合、蔷薇、风信子……她也有着保护他人的心，于是完全利用体术和智慧帮助那些魔法少女。因为没有花里胡哨的变身制服，她被称为“最灰扑扑的魔法少女”。】 　　外星读者丘丘以为这是樱花被他人认可、称为最闪亮的魔法少女的套路，大家都是这样演的！ 　　它还夸过这本书有创新点，纸片魔女的来源化用了很多经典名著，它就爱看这种蓝星科普。 　　“但感觉不是飞鸟的行文风格呢，会是新人写的吗？” 　　谁知下章一个神转折。 　　魔法少女百合被纸片魔女抓进书里去了，整个人化成灰烬，新的纸片魔女从灰烬中诞生。 　　“百合居然死掉了！真的没有了！”丘丘和众多外星读者看到这里时都在尖叫，“百合不是主角团吗！魔法少女怎么会死人！” 　　丘丘猛地看向作者名，这个作者名字尤为特殊，叫做“匿名”，作者也知道这种创作内容会被骂吗？千万别让它知道马甲下面是谁！ 　　丘丘来不及悲伤，就被接二连三的真相砸晕脑袋。 　　百合悲壮地逝世后，书里的魔法少女也崩溃了。 　　她们一直在追击的纸片魔女，在生前居然都是和她们一样的魔法少女，敌我同源。只是一旦被抓进书里去，作为人类的一切都会消失。 　　樱花质问契约之书，为什么事先没有告诉她们这点。 　　契约之书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所以书籍总是承载着此世之恶。恶意过重时，纸片魔女化用悲剧形象诞生了。但对于人类这种地球毒瘤来说，现有的书籍完全不够用，因而它这种“空白之书”降临此世。 　　它将挑选魔法少女成为主角，在空白的书页上演绎她们的一生，直到恶意将她们浸染成新的纸片魔女，再由新的魔法少女击溃。 　　作为补偿，在书页上写下的故事都可以成真。 　　“这还不够吗？”契约之书说，“我是完全空白的，来吧樱花，来写下你的愿望吧。我虽然已经被写下半个主角名额，但挤挤还是够用的。” 　　书外。 　　“契约之书！你难道不是个吉祥物吗！”丘丘大为震惊，“你居然是敌方阵营的卧底！魔法少女的真相怎么会如此残忍！而且你居然还想继续劝樱花入职？你没有良心吗？” 　　“可是这样解释好像说得通。”其他读者在震惊之后若有所思，“之前类型的故事，都没有解释过作为敌方的魔女是怎么出现的。而如果是由魔法少女变成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不要告诉我这个真相啊！还我青春校园剧！” 　　“呜呜呜，百合真的复活不了吗，其他魔法少女会没事的吧……” 　　但无论读者们怎么哀嚎，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看下去。它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故事，以一个悲剧的角度解读一个喜剧题材，这本身就具有极大的魔力。而且书中也有些有趣的蓝星文学小科普，语句有种独特的韵味，在它们即将离开时又轻轻地勾住了它们。 　　甚至因为这些悲伤抱怨，《文豪与魔法少女》引来许多新读者。新读者们都经历了兴致勃勃、震惊、破口大骂等环节。 　　尤其一致的环节是真情实感地辱骂契约之书，你为什么要骗人入职啊可恶！ 　　《文豪与魔法少女》的每次更新都像个神转折。 　　魔法少女风信子发现书页能改变自己的人生后，给自己填上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在微笑中成为了纸片魔女，而她写出来的一家人成了她最忠诚的守卫。 　　魔法少女蔷薇对书页的功能半信半疑，在犹豫之中，她决定改变自己好友的命运，但无论她如何修改故事线，好友的命运都越来越糟。 　　契约之书又跳出来：“因为，过去的悲剧是必然发生的事，已经写在纸面上了，如何能回炉重造呢？” 　　“啊啊啊啊！我宣布这个契约之书是我最讨厌的角色！” 　　“因为它，我想把飞船里的实体书都粉碎了。” 　　“为什么每次等人问你才说出真相啊！你这个用虚假工资骗人入职的无良HR！看我隔空爆锤实体书！砰砰砰！” 　　读者们的心一边疼一边愤怒。 　　然后读者们知道了，一直与樱花不对付的魔法少女，鸢尾，其实是看见了樱花死亡的未来，才许愿。她说： 　　“倒数第二页的下一页是第一页”。 　　因此，无尽轮回之书，启动了。 　　她在每个轮回中试图拯救其他友人，却往往以失败告终。她已经逐渐崩溃，唯有一点能安慰自己，那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救下了樱花。 　　“鸢尾一直是本书的实力之光，但我没想到是她一次次战斗过练出来的……鸢尾真实性格完全变了，实际上十分阴沉，只是在樱花面前维持以前的样子。啊我好痛！” 　　“我以为她是常见傲娇角色，没想到为了救下好友她愿意付出差点崩溃的代价。呜哇，樱花还在想暑假的约会，担心鸢尾没有原谅她，鸢尾想的是她早原谅她了。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 　　丘丘在光脑前扯出纸巾狠狠一擦，诸多情感只化作四个字：“她们好真！” 　　最终，这座城市的恶意太重，几乎所有的魔法少女都变成了纸片魔女。一个个巨型纸片魔鬼在风中扭曲身体，大肆摧毁城市。 　　只剩下鸢尾和樱花。 　　鸢尾击退了几位纸片魔女，因体力不支而倒下。她感觉自己快到极限了，因此三番四次告诉樱花，绝对不能成为魔法少女。 　　而樱花却平静地说，过去是不可以改变的。 　　鸢尾说：“别听那本杂书胡说，我明明改变了你成为魔法少女的节点！” 　　樱花说：“可能是……因为我这么多轮回里，根本没有成为魔法少女。毕竟衣服？技术？或者智慧，都能成为胜利的关键。” 　　“在契约之书问我的那次，我嘴上说着想保护别人，内心想的却是和鸢尾同学和好，所以不可以依靠外力。大概是因为这样，那次契约本来就没有成功。”樱花说，“鸢尾同学辛苦了，让你承受这么多。接下来交给我吧！跳出轮回吧，成为主角这种辛苦的事，再也不需要了！” 　　“就让灰扑扑的魔法少女，完成她仅有一次的演绎吧！” 　　在多次轮回里，每一次契约之书都会为她留下半本空白书页，如今樱花终于积攒到足够的空白书页。她要让别人的故事在自己身上重演，制造一本足够厚重的生命之书，承载整个城市的纸片恶意。最后所有人都能抵达人生的新一页，而樱花停留在自己书籍的最后一页。 　　“为什么……” 　　读者们面对光脑屏幕呢喃道，它们的眼泪化作大海。 　　“鸢尾的无数次轮回，都是为了让樱花活下去。她想要的明明只有这个。为什么这都没有！为什么要让她们分离，鸢尾还可能忘记了樱花付出的一切！但她不想忘记的啊。” 　　“鸢尾在无限轮回，樱花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她都是靠直觉做了很多事来挽回悲剧，好好上学，好好道别，经常锻炼。在多次战斗对比中，她解决敌人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就算失去记忆，就算没有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她还是那个挺身而出保护他人，保护鸢尾的善良的孩子。难怪鸢尾对她念念不忘。” 　　“呜呜呜，匿名作者你出来！” 　　“我觉得我最近好惨，一开始喜欢荀命和永夜这两位小说家，结果他们因为理念不合闹掰了！喜欢上穹天和沧海的小说，结果一个绝症一个停更！我想着书里肯定有甜甜的挚友情了吧，为了保险我还选了魔法少女这个题材。结果！！呜呜呜作者你赔我樱花和鸢尾！！”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翻遍蓝星小说，好像没有一个人写甜甜的恋爱……蓝星小说家！你们都不谈恋爱的吗！你们是没有感情的冷血生物吗！” 　　…… 　　“今天发完了更新，真是一身轻松。” 　　正所谓生物与生物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潮平号的网络延迟越来越高，席余烬便懒得看读者们的哀嚎。他在全心全意地等待另一个更新。 　　时间拖延一分，他就感觉多一分紧张，心弦越来越紧绷。他如钟表上的秒针在观景厅绕圈漫步，仿佛一个没灵感的作家。 　　“咔哒” 　　门锁开了。 　　席余烬看着伽诺，明明是这个宇宙中最熟悉的同行者，他却一下子达到紧张的最巅峰。他好像听到钟表时分秒缓缓合拢的声音，悬空了半天的第二个靴子终于落下。倒计时结束了，该来的总会来。 　　伽诺同样很紧张，比他第一次进入权限日还要紧张。他握着手稿，其实光脑有电子版，但手稿的形式使他手上能有点依靠。他不知道结局会如何，可他还是想做。 　　“我写了一封信，想投稿在蓝星上。”伽诺说道。他察觉到席余烬表情出现了一秒的异样。这一秒内，余烬诺松了口气，没有他预想的惊讶，这违背了他经过盔甲推演千百次的场景。他的计划偏差值达到99%，下一秒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这一秒内，伽诺已经想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 　　“那我——看看吧——”席余烬努力装作事先并不知情的样子，左手拿起一只笔——虽然他惯用右手，但他此刻已经忘记了——毫无意义地把笔放进口袋，又拿出来，再放进口袋。 　　两个人都用尽此生最拙劣的演技，还对对方的不对劲视而不见。 　　在一番毫无营养、干巴巴的、宛若梦游般的客套话后，席余烬终于拿到伽诺的手稿。 　　他看到第一眼时，整个潮平号都被他的引力带动，违规转向了180°。 　　伽诺难得结巴：“怎、怎么了吗？” 　　“我看到了四个字，这写得非常好。这四个字是……”席余烬鼓起勇气瞄了一眼文稿，快速答，“致余烬诺。” 　　太吓人了。 　　两人同时想到。 　　潮平号已经装载了自动导向装置，所以不必担心席余烬的引力问题，它会在两人极其磨蹭的对话中，悠闲自得地转回正确的航向。 　　“这是写给我的信吗？”席余烬恢复了一些理智，心情在剧烈波动后终于劳累了，进入诡异的平静期。 　　伽诺的每一次肯定都让席余烬感到安心：“是的，我只想这样做。我想向余烬诺，表达多一点……” 　　席余烬低头看下去。 　　“致余烬诺： 　　“我翻阅了蓝星的现存文本，并没有找到一种合适的蓝星词汇来形容你我。因为我不想让你伤心，也不想牵扯到过于离奇曲折的案件里，更不想因为误会与你分离。 　　“我很少想法，但我想把遇见你之前的时光平铺在你面前。我在故乡的记忆已经变得非常模糊了，但仍记得我的工作是日复一日地观察宇宙、防御外敌。可是战争已经过去许久，与其说我的职责是戒备，不如说我在瞭望。在宇宙的变化奇景中，在一天天的沉闷与无聊中，我产生了一个错误的思想，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错误一旦产生，就只能继续错下去。可是未来该是怎么样的呢？我不知道。 　　“遇见你就像奇迹的开始。请允许我重新写一份简历，我是蓝星官方翻译，拥有多语言转化经验……在对敌方面暂无敌手，拥有如下经验（省略一部分对武力的炫耀），请放心……我会飞，还会驾驶飞船，还会砍价，还会煮蓝星菜式，还能回答很多很多问题（涂涂抹抹许多遍），我还会摘走别人的花（涂抹） 　　“我清楚奇迹会有结束的期限，可多待一秒，多走一段路，我就好像多喜欢你一点。” 　　看完最后一句，席余烬就像被火苗燎到一样缩了一下。他的内在好像也被烫到了，无数酥麻的暖流正在化开。 　　“我……” 　　席余烬看着伽诺难得紧张又无措的眼神，只想迫不及待地回应他，一点自己等待过的苦恼都不想让伽诺品尝。有什么好犹豫的？喜欢就是简简单单的事，全宇宙谁敢反对？ 　　可是话刚出口又绕了回来，如纸飞机一段俯冲后又掉头飞回起点。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 　　席余烬内心里有一百只小鸟在唱歌，被致以纯洁的爱意当然是人生中最幸福、最喜悦的事。可他面上偏偏表现得收敛，语言还在试探，像在装腔作势，又像在渴求更多。 　　他尝试举例子：“喜欢大概是，再无聊的东西，都下意识和对方分享。” 　　伽诺严谨地问：“我写的东西会无聊吗？” 　　席余烬果断摇头。 　　伽诺思索了0.5秒，起身，向席余烬压过来。席余烬眼前一暗，紧接着伽诺的下巴就放在他肩膀处，两只手紧紧搂着，心跳声似乎能使钻石也为之震动。席余烬看着透明的全景天花板，看着辽阔的群星，手足无措地接受来自另一个宇宙的全部分享。 　　作者有话说： 　　读者：蓝星是不是没有甜甜的爱情 　　余烬：正抱着了！ 第86章 普天同庆 　　席余烬自己好像也拥有了能跳动的心脏，轻轻地回抱伽诺。 　　一瞬间他想到许多，比如从身上抠一块下来当钻戒，比如要在蓝星官网上发布喜讯。他有种不成熟的冲动，想炫耀给所有生物听。混杂的想法太多，最终化成一句话脱口而出： 　　“我愿意！” 　　伽诺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地球的梗。席余烬说完后就立刻害羞了，又拐弯抹角地用小说家的理性回复： 　　“我也愿意和你分享我的所有……” 　　他瞄到这路上不是在当码字劳工就是在当背景板的小行星码字机们，立刻想到自己胡诌过的传说，认真地说： 　　“连你送的盔甲核心，都是我的命定小行星！” 　　伽诺想起自己曾偷偷调换过小行星顺序。自那次偷换过后，他一直用心观察，发现自己的顺序永远是第一，安心了不少。现在余烬诺忽然提起这件事，他有些心虚，但又底气十足。 　　这些都是他争取过来的，他说是命定就是命中注定！ 　　就连他学习许久写的信也打动了余烬诺。 　　努力果然会有回报！ 　　两人的思路不一致，绕了一大圈，但终点竟然都神奇地走在一起。 　　“我们可以一起旅游，累了就一起找个小行星住下，然后在上面建房子……”席余烬对未来有无限畅想。但说到“建房子”之后的生活突然卡壳，他要怎么说，一起睡在一张床？这是可以说的吗？ 　　席余烬此刻意识到一个严肃的大问题！两人都是恋爱零经验！ 　　但也不全是，至少席余烬精通地球营销号文学，熟读雷雨流星雨情深深雨蒙蒙等情感作品，有着丰富的纸面经验。他一定能和伽诺有甜蜜的恋爱经历！ 　　他继续轻声道：“你可以向我要求任何事……” 　　“唰——” 　　刹那，伽诺展开的骨翅把席余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席余烬清晰地看到上面青色的纹理，带着非人的妖异感。 　　他记得虫族很少外露骨翅，现在这种情况是什么习俗吗？ 　　席余烬上手摸了摸，骨翅瞬间高频振动了几下，发出清脆的金属相击声。但席余烬知道伽诺不会伤害他，于是大着胆子整个用掌心贴上去，像摸到一片滑溜溜的冰。伽诺抱他的手瞬间收紧，又努力使自己放松，调整姿势继续抱着。 　　“伽诺。”席余烬担心地问，“骨翅怎么了吗？”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划过骨翅上的透明脉络。 　　“过载了……不必在意，正在重启……” 　　伽诺喃喃道。他体会到恋爱的第一个好处，以前都要毫无头绪地在盔甲上查询资料库，得到的回应只有那句“您没有权限”。现在只要贴近余烬诺，就能缓解奇怪的热源，还可以要求余烬诺抚摸骨翅。谈恋爱真好啊…… 　　这对异星情侣还有许多未知事项等待挖掘！ 　　…… 　　进入恋爱模式的席余烬看什么都很顺眼，看什么都冒着幸福的粉红色泡泡。在他的世界里，不允许有悲伤出现。 　　他无意点开光脑，惊讶地发现这个宇宙悲伤的读者竟然有这么多！ 　　虽然大多数都是席余烬的马甲间接造成的…… 　　但席余烬那时不懂得爱有多甜蜜，才会无情地让读者们哭出来。今天的席余烬已与昨日完全不同，今天的席余烬是有恋人的人，他要让读者都体会到幸福！ 　　什么？这位读者在哭穹天和沧海此生错过难以再聚，立刻安排这两个马甲的重聚大戏！让穹天重新写文，沧海病情好转，两人再续前缘，蓝星好挚友要和和美美。 　　什么？这位读者在担心荀命和永夜从无话不谈渐行渐远，立刻安排在渔夫杯结束后掉马甲，这两人从来没有吵架过，读者的猜想都是错误的。今天是蓝星和好日！没有一对挚友可以在今天吵架。 　　什么？这位读者在希望飞鸟能追星成功，和荣格能成为好同事。立刻写这两马甲的温馨互动！飞鸟和荣格其实比大家想的要熟。俩人以前是笔友，飞鸟憧憬着荣格，而荣格一直关心这位小朋友。 　　哦，这位读者希望荣格和浮灵的互动多一点，那同样安排一下，她俩一起上下班，浮灵偶尔会邀请荣格共骑棕熊…… 　　席余烬看着马甲关系图，严谨地在飞鸟和浮灵之间也画了一条线，同样安排了一些互动。 　　三角形……才是稳定的形状嘛…… 　　最后还有一个明幸，真奇怪，你怎么没有挚友呢？不觉得在一群成双成对的蓝星人里格格不入吗？ 　　但是，爱情故事需要有人旁观，才更显得可贵。就暂时给明幸放假，让他给众多蓝星挚友情补充说明吧！ 　　席余烬兴致勃勃地编写蓝星文坛粉红大戏，忽然有点想念伽诺了，立刻抱着草稿去找伽诺。尽管他们才分离了一刻钟，伽诺是去仓库找制作手办的材料，可席余烬还是想见他。 　　在路上，席余烬看见蹦蹦跳跳的小锈族，神色一愣。 　　正欣赏宇宙奇景的小锈族突然被席余烬拎起，两两配对排成一队。小锈族的尖刺都透露着懵懵的惊讶，而席余烬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离开了。 　　小锈族也要成双成对！ 　　…… 　　在蓝星黑箱延迟达到18分钟的地方，一群生物走向“泡泡阳光吧”，一家类似地球氧吧的场所。 　　它们都来自不同的星系，不同的飞船，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某天它们在地面集会时，一位生物喊了一句，蓝星官网刷新了，然后一大群生物回头。从那时起，它们便意识到彼此都有相同的文学爱好。 　　“我没想过要和见了一次面的生物聚会，但文学使我们的心紧密相连，我已经有好多个话题想和它们分享了。” 　　塞恩在飞船用梦幻的语气描述这种感受，接着又嗔怒地看了同伴一眼：“都怪你老是不听我安利。” 　　“我只觉得狂野霸王龙是最好的小说家。”卜缇整理着装，“你不也不听我的安利吗？《龙巫密语》多好看啊，我认为霸王龙是这个世界最可爱的生物。” 　　两位生物对视一眼，双双继续自己的活，它们早习惯和同行者意见不一致的日子，但还能怎么办，凑活着过呗。它们蠕动着洁白的身躯出门了。 　　抵达“泡泡阳光吧”，里面一个大型恒星自然光生成器正在慢慢旋动，让生物看见了都心情愉快。“泡泡阳光吧”有三个入口，方便不同体型的生物进入。塞恩和卜缇从地下入口进去，点了一杯燃烧酒，观察着这里的来客。 　　“你还记得谁是我们在集会遇见过的蓝星读友吗？”塞恩小声说，“那天的生物太多，我都忘记遇见谁了。” 　　“让我想想……”卜缇眯着眼道，“那个在看光脑的看起来是。” 　　忽然，一个长腿生物迈开步伐：“蓝星读者在吗！” 　　整个阳光吧的客人都瞬间回头，场面有些惊悚，然后惊喜地看着身边的生物，现场居然有这么多蓝星文学爱好者！ 　　“居然都是！”塞恩激动了，恨不得抓一个生物现场安利它喜欢的小说家。 　　“泡泡阳光吧”全场陷入暴风般的讨论声。 　　有侦探同好会，路过的生物都能进去推理几句。 　　有诗歌鉴赏会，一些音色优美的生物深情地在台上朗读蓝星的文学。 　　更多的是讨论剧情的。蓝星渔夫杯就是热门话题。 　　“《机械狂潮》中机器人暴.动了，真不知道它们怎么绕开第一原则！我认为那个厂家有大阴谋。好想看伊甸更新！” 　　“《无限红藻》新章看了吗？红藻进行连环骗人，隔壁那支高级队伍全军覆没，超级刺激，看得我睡不着觉！我觉得垂天之翼一定是个优秀的外星小说家。至于是不是蓝星人还不一定，文里居然没有出现过人类。。” 　　“这里是蓝星文学讨论区，我看垂天之翼说不定是哪个蓝星人披马甲呢。” 　　连一向内敛的卜缇，也找到一个倒挂的生物，悠然自得地聊起《龙巫密语》。 　　塞恩当即对新认识的读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它离开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总算摆脱我那烦人的同行者。”卜缇摆摆自己的小短足，呼唤出光脑，对着眼前的陌生生物道，“我的光脑提示我，渔夫杯放出了新一批的审核文章。我们一起看吧。” 　　在渔夫杯页面，新刷新出来的是一个笔名为“伽诺”的作品。 　　卜缇看了一眼就关掉，不可思议地喊：“这太直白了！蓝星余烬都不管管翻译的吗，等等，余烬就是评审，他一定事先看过。却还要分享给我们看。这什么没有边界感的情侣行为！” 　　“真甜蜜啊……看看这个翻译署名，居然是余烬。”远处的塞恩快速留言祝福，“我的心都要化了……翻译和小说家调换身份，这是什么相知相遇的爱情啊。” 　　外星生物或露出姨母笑，或闭着眼盲打： 　　“已阅！祝你们金婚快乐！” 　　“金婚代表这对蓝星情侣已经共同度过了很久。”一些读者科普道，暗含得意地接受他人敬佩的目光，“这样祝福比较有礼貌。” 　　另一些读者有些怅然：“我为之前的言论道歉。蓝星还是有甜蜜的爱情的，但只发生在余烬和伽诺身上。他俩不如什么时候写点爱情故事吧。我想看蓝星式的爱情。” 　　蓝星人不写爱情，只写挚友，已经成了不少生物内心的定式。 　　因为卜缇和塞恩的观点再次不同，它们隔空瞪着对方，似乎有丝丝电光。而卜缇新认识的网友，则看见了渔夫杯的其他文章。 　　它擦擦眼，用惊讶得飘忽的语气说道：“穹天更新了？” 　　卜缇这才不再理会塞恩，把光脑屏幕掉头对准自己，同样擦擦脸，瞪大了明黄的眼珠子。 　　穹天确实更新了！ 　　它们有机会知道三国时期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好想现在就看！ 　　一些读者已经迫不及待地当场翻阅，时不时掉出激动的眼泪，为里面的情节唏嘘不已。 　　卜缇没看过穹天的作品，但也听说过蓝星历史的影响力有多大，它都能靠论坛帖子标题的剧透读完整本书了，所以才一直没有翻阅正文。它浅笑着，应对面前网友的激动叙说。它窥见远处塞恩正激动得晃身边的读者，都晃出了残影，生出一些丢脸、无奈，又毫无办法。 　　“不仅更新了《吹又生》，还更新了《百年同》！作品署名都写上了！” 　　《百年同》的署名变成了沧海与穹天，行文风格发生了许多不一致。 　　文章更新固然是好事，可其中发生什么事？ 　　“穹天能续写，应该是得到沧海同意了吧……” 　　“还是说沧海的病情又糟糕了？” 　　在场读者们的心情有些沉重。塞恩心有所感，翻到渔夫杯界面，找到一篇新文章，名为《桑田随笔》。 　　作者是“孤帆”。 　　虽然这个笔名它们从未见过，但只要读第一段，所有事先了解过蓝星的读者都知道那就是沧海。 　　文中的作者事迹也与沧海的经历一致，年少得知命运的噩耗，放弃报考官方小说家，与朋友分离，了解野史，以民俗角度解说那藏在历史的玄幻痕迹……作家的身份或许可以隐藏，可知识的厚度就像馅饼里的陷一样是藏不住的。 　　读者们带着紧张读下去。 　　孤帆，或者说沧海，仅简单讲述了生平，他并不打算写个自传，而是选择写散文。他说他常与荀命散步聊天，于是部分文章可能比较口语化。 　　在这篇散文中，读者们了解到一个更不一样的沧海。他并不乐观开朗，在文章的一开始反而有些愤世嫉俗： 　　“当世界对我不公时，我也对世界失望了。” 　　一个作家对死亡的思考缓缓在读者面前展开。 　　“在收到化验单时，偶尔，我会对死亡有种薄薄的恐惧，它像个弹弓一样把我拉扯到我死后的世界。那时我停止了思考，无法见证这个世界会有怎样的未来，我被时间彻底抛弃了。文坛上的流行语，‘多写一点，让它们在死后继续影响世界’，并不能安慰我。我怎么敢说我的浅薄文字能存活到我百年之后呢？而且我本人在那个世界是停滞的，终究是毫无改变。 　　“这时我又难免思考苦难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人在苦难后常做这样一件事：思考生命的意义。许多作家在经受非人的折磨后写出了惊世巨作。难道这个疾病也是上天对我的恩赐？我应该感谢它成全了我的写作之路？这道理简直狗屁不通。如果我的时间还很长，我有足够的力气走到世界各个角落，了解各个地方的历史，未尝不能写出更好的作品。” 　　读者们以为后续会描写命运的无奈感，心脏被捏紧，一些读者已经不忍读下去。纵使来到星际时代，死亡依旧是文学的永恒话题。 　　而沧海的文字却出乎预料的克制，没有嘶声力竭，没有自怨自艾，而是在孤独地思考。好像疾病在他的人生中绝不会是主角。 　　“再多对死亡本身的思考，都不能阻止死亡。它不像数学题，今天多想一想，就能脱去一层神秘的面纱。可我们终究要想的，只是不必着急。因为死亡只是一个终点，而我们有很长很长的过程。我们的生活通常一团糟，文学却能给出另一个可能性。生活离不开文学，精神需要这片文字作为寄托，哪怕知道肉.体上的终点，我还是要继续写作……” 　　沧海在写作中表明并没有想影响阅读，而在座的读者却都从他的文字中读到庄严又温柔的思考。 　　也许并不是所有生物都重视这点，但内在的成长相当重要。思想的深度，能扩宽生命的宽度。一个思索过生命运行规律的人眼中的世界，一定和耽于享乐的人不同。被锤炼过的思想，面对未知、悲伤、恐惧，能有更多的真诚与坦然。 　　读到最后，所有生物都被沧海笔下的平和所感染。它们感觉前所未有的拥有活着的动力。不是幸存者对不幸者的自私庆幸，而是自发地感觉让每一天拥有意义，是多么有力量的事。 　　“顺便一提，今天和高中同学聚会了，因为今天是蓝星和好日。” 　　浅浅一笔，已将沧海和穹天的故事都浓缩其中。 　　在场的生物无不动容，无论认不认识身边的生物，都呜咽着抱在一起。尤其塞恩和卜缇这对伙伴，它们有过诸多小摩擦，在旅游中想过分道扬镳。但此刻它们在泪眼朦胧中，激动地相拥。 　　因为今天是蓝星和好日！ 　　作者有话说： 　　“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我与地坛》 第87章 马甲掉马 　　“泡泡阳光吧”里，进行着不同的蓝星文学分享活动，宇宙生物们的气氛欢喜又祥和，时不时因为讨论到激动处而肢体乱飞。 　　一位外星生物神神秘秘地和新认识的同伴透露：“其实我是个小说家，也参加了渔夫杯。有些读者还把我认成了蓝星小说家。”说完，它自得地挑了挑眉。在蓝星的比赛里，被认为是蓝星小说家，当然是对它文采的认可。 　　“你快告诉我你的笔名是谁。”另一位生物急切地说，“千万别是我押中的那位。” 　　“押中？”外星小说家问道。 　　“我们在猜谁是比较出名的那几位蓝星小说家。”生物暧昧地撞了撞小说家的肩膀，“来玩一把？赌约不是很大，只是写点衍生文而已。” 　　外星小说家立刻精神了：“让我看看！” 　　宇宙生物左顾右盼，调出智械论坛的界面，点进一个热度飙升的帖子，发帖人叫做“贰叁伍贰”。它竟然有如此胆量，敢在智械族的地盘里开与深空监狱无关的帖子。但生物们看智械族没有反应，也跟着在里面回复了。智械族依旧毫无动静。生物们对蓝星的实力又有了新的体会。 　　外星小说家快速看了大家的讨论， 　　生物唯一能确定的，竟然只有浮灵的马甲是浮冰。 　　吵的最多的是永夜的马甲。 　　“永夜就是极昼，答案都写在读者脸上了，怎么大家反而没有勇气揪出这个满手命案的男人！这一次挑战，我必不可能输！” 　　“永夜怎么可能是极昼。我觉得极昼可能是一个外星爱好者扮演的。因为极昼的回复，有意无意都在暗示他和荀命关系好。我猜啊，是那些整天叨叨小说家爱恨情仇的生物臆想的咧。但是，纵观所有蓝星小说家的发言，没有一条证据证明他俩和好如初！没有一条！死心吧！” 　　“如果永夜不是极昼，那他的新笔名是哪个？” 　　“会不会是《机械狂潮》的作者伊甸？伊甸在文里一言不发宰机器人的模样，是不是和永夜一言不合就刀人的模样一模一样。” 　　“我认为要猜的大胆一点，《文豪与魔法少女》的作者，匿名，其实是永夜。因为里面有许多咏叹调的文学写法，或许是永夜的另一种风格。” 　　“垂天之翼的《无限红藻》也可能是永夜，虽然这个作者回复读者的样子很有活力，但《无限红藻》里有许多推理解密的内容，永夜说不定在扮可爱呢。” 　　“什么都是永夜，万物皆可永夜。” 　　“我觉得我摸到真相了，其实……没有一个是永夜！” 　　外星小说家眼睛都要被这么多个永夜绕晕了。 　　它随口和同伴说道：“我认为找出永夜要用排除法，首先排除余烬是永夜，其次排除狂野霸王龙是永夜，最后排除浮冰是永夜，再在剩下的笔名中寻找。” 　　“这不是废话嘛。”同伴说道，“先别说了，狂野霸王龙更新了，我先去看《龙巫密语》的更新！” 　　它赶紧切换页面，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看到某一个句子时突发哀嚎：“《龙巫密语》竟然要结局了！我不！我不能接受！” 　　外星小说家撇撇嘴。它知道狂野霸王龙最近在一些读者群体里很出名。那些读者认为，《龙巫密语》创造了一个童话世界，再闹腾的小孩子都会沉迷进去，安静地坐上一整天，让整个家庭都轻松不少。有些大龄读者还会和小孩子一起阅读。所以这本书的追更群体年龄跨度特别大。 　　虽然外星小说家暂时单身，但如果它需要送礼物给小孩子，那它会无脑选择狂野霸王龙的小说。 　　“泡泡阳光吧”里，有一处角落格外安静，那是阅读者的聚居地。如果想享受集体阅读蓝星文学的氛围，可以来这里。 　　此刻的讨论声格外突出。 　　“《龙巫密语》大结局，小霸王龙和野人、蛋壳打败了识破了龙巫的阴谋，给东大陆带来和平。小霸王龙要回到峡谷去，和它的朋友道别……” 　　“呜呜呜，好朋友不能一直走下去吗？让这段冒险不要结束吧。” 　　“我觉得可以有第二部，小霸王龙还能成长呢。” 　　听到这些讨论声，外星小说家深感狂野霸王龙的影响力，已经把这本书列在未来书单里。它自己点开自己的光脑，找到那个渔夫杯猜测帖，给选项“狂野霸王龙是蓝星新人小说家”点了个赞。 　　它继续看其他选项，想知道有没有生物猜出荀命的新笔名。 　　结果宇宙生物的统一意见是，荀命的新笔名绝对是最难找的那个，因为荀命会的流派太多了，摸不准他的习性，最好采用排除法。 　　“网友们都爱说废话……”小说家摇摇头，看下一个猜测热门。 　　“‘垂天之翼’会是蓝星小说家的新笔名吗？” 　　外星小说家看过《无限红藻》，对这种不断穿越副本、闯关拿点数升级的故事十分感兴趣。每一个副本都由外星生物的恐惧传说诞生，主角时而逃命，时而反击，这种走在钢丝线上的感觉刺激极了。 　　外星小说家思考一会儿，写下一段回复。 　　“我认为‘垂天之翼’是蓝星小说家的可能性很小。首先蓝星小说家喜欢以人类为主角。其次这种文学风格和已知的蓝星小说家都有出入。它内容刺激，可行文风格并不传统。传统文学通常需要徐徐铺垫，而这位作者选择单刀直入，思维也比较跳跃。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正剧风网文’。” 　　它的评论获得诸多认同。 　　最后还有个热门讨论。 　　“这个叫做‘匿名’的小说家究竟是谁！！！樱花和鸢尾怎么可以错过！快给我写HE啊！不行我就跪下来求你！” 　　…… 　　渔夫杯的进程来到尾声，在“泡泡阳光吧”的聚会规模越来越大，小小的屋子显得有些不够用了。 　　这段日子习惯和书友一起阅读的外星生物心生不舍，同时在想，如果有个专门的网站，可以让它们这些同好者交流就好了。线下相聚总是太困难，但线上的大家能同处一个时空。 　　“呜呜呜……” 　　蓝星迷塞恩用小短足捂脸痛哭，卜缇在旁边笨拙地安慰它。 　　最近许多渔夫杯的作品都完结了，读者们的心都被小说内容牵动着。 　　“《机械狂潮》完结了。阿娜说要消灭所有诞生自由思想的机器人，因为她的母亲就是为了保护自由意志机器人而死的。在机械叛乱中，许多机器人利用不同的方法绕开三大原则，而她以出色的智慧让机器人意识到它们违背了三大原则，从而迫使它们自杀……” 　　塞恩口齿不清地哭诉剧情。 　　“最后阿娜和一个机器人正面对决，因为那个机器人是被其他机器人自主制造的，所有没有三大原则的束缚……在阿娜快死掉的时候，她的机械小狗闯出来挡住机器人。 　　“机造机器人仅有一条原则，不得伤害有自由意志的同类，但机械小狗已经诞生了自主意志，所以机造机器人关机了，叛乱平息了，可小狗没了……呜呜呜小狗，已经诞生出自主意志的小狗，小狗是有灵魂的！呜呜呜呜伊甸你太残忍了呜呜呜。” 　　卜缇无奈地说：“要不看看《龙巫密语》缓和一下？我记得你把它放进书单里了。” 　　塞恩哇的大哭：“可它完结了！我还想再看！” 　　卜缇抓抓脑袋，说：“那看看《超能侦探学院》？我最近也有在看，能和你讨论剧情。” 　　塞恩被戳中伤心事：“可它断更了！《超能侦探学院》的最新章是，主角面临报案人和同班同学二选一的残酷场面。又是二选一！永夜！极昼！你外号叫做二选一好了！你断更是因为心虚吧！” 　　“那看看《狭窄的冰原》……”卜缇在书单里找到一本书。 　　塞恩：“啊？” 　　“我知道这本书看着很难受，开个玩笑。”卜缇耸肩，“《文豪与魔法少女》怎么样？” 　　塞恩：“你就是想看我哭！” 　　塞恩擦擦眼泪，翻到一个页面，说：“现在只有伽诺和余烬的情书能安慰我。再冰冷的蓝星，他们也是温暖的。” 　　在外星读者看来，余烬和伽诺秀恩爱秀得非常猖狂，伽诺借比赛放情书这操作就不说了，余烬整天在个人主页放情书回应。他俩是不能见面的异地恋吗？非得在星网上秀吗？ 　　一些读者表示很治愈，认为整个蓝星会正常谈恋爱的只有余烬和伽诺，要好好珍惜。 　　另一些读者则奋笔疾书，《蓝星余烬走下神坛，背后原因让生物烫伤》。标题风格颇得余烬真传。 　　“余烬又发言了……” 　　塞恩气鼓鼓地点进去看这对情侣又整什么花活。 　　然而没有预想中粉红泡泡，余烬这回居然在干正事。 　　渔夫杯的比赛页面，蓝星余烬正在一篇篇文章地点评。 　　席余烬有地球文化打底，本身思维就与宇宙生物迥乎不同，在路途中也见识到不同的文学风景，所以思路更加开阔。加上潮平号还有个虚拟图书馆，伽诺的虫族资料库有许多记载，席余烬可以随时查阅，方便确认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不少小说家看了他的点评，都直言受益匪浅。 　　“蓝星余烬的知识面太广了，我确实是受到这个文学思潮的影响才写下这篇文章的。余烬先生还说在蓝星也有类似的文学思潮，日后有机会希望能翻译给读者们看。我好感动！” 　　“我认为文学点评最能看出一个作家的审美。余烬先生的审美是高级的，却也是贴合大众的。我写的是笑话集，本来只是想凑个数，没想到余烬先生仍然认真点评了，还找出我放的种族小彩蛋。我能理解他为什么在蓝星有这么高的影响力了。渔夫杯只有他能做评审。” 　　“余烬先生认真写的文字有种心动的感觉，他快要超过荀命在我心中的地位了。不行，看几期《读本》冷静冷静！” 　　“看点情书集冷静冷静，啊啊啊啊啊，好甜好甜！” 　　“余烬先生能不能出个网站，让我们这些蓝星文学爱好者讨论……” 　　“蓝星余烬确实有水准。”塞恩看了几篇余烬的长篇点评，深吸一口气，“他的文评都能出本合集。那些小说家还不得抢疯了。” 　　它生出懊恼：“早知我也参赛了，还能得到余烬的亲口点评！” 　　旁边的卜缇翻了个白眼。 　　“不对！” 　　塞恩猛地一看，表情在惊讶与狂喜中调换，直接在“泡泡阳光吧”大喊： 　　“我找到重大线索！蓝星小说家的新笔名暴露了！” 　　这一嗓子直接把所有埋头读文评的生物惊起。 　　塞恩简直是宇宙级社交恐.怖.分子，站上中央的台子展示它的线索。旁边的卜缇尴尬得脚趾抠地。 　　“大家看！余烬的点评明明是按照顺序来的，但对上这几篇文章，他偏偏跳过去了！”塞恩说道，“这完全是他的潜意识举动，证明他认识这些小说家，可能还很熟，才想把他们都放在最后点评！” 　　“有道理！”在场的生物们恍然大悟，“快看蓝星的笔名有谁？” 　　结果不出预料，有大众猜的比较多的那几位。极昼（永夜）、狂野霸王龙（荀命）、伊甸（荣格）、浮冰（浮灵）、匿名（明幸）。 　　唯有写《无限红藻》的垂天之翼（飞鸟）让外星读者们震惊。 　　“垂天之翼居然是蓝星人！” 　　“蓝星小说家写外星物种的小说也这么厉害，啊！好不甘心啊！” 　　“垂天之翼会是谁？想不出还有谁是这种风格。” 　　“无论谁都好，快点更新吧。” 　　而那位提出“正剧风网文”的小说家死死盯着光脑屏幕，深感蓝星小说家的实力突破想象。它也不禁好奇起来，这位新笔名的真身是谁？ 　　余烬开始点评《无限红藻》。这篇小说没有完结，但比赛结束后页面会保留，仍然可以更新。 　　“《无限红藻》无论从叙事风格，还是行文思路，都比以往成长了不少。以外星人的视角冲击人类的征文比赛，这次的伪装很成功。有的小麻雀只能低空盘旋，但飞鸟其翼若垂天之云，翱翔九天。” 　　外星读者们捕捉到一个关键词。成长？ 　　这个垂天之翼是个新人小说家！ 　　“不是！余烬已经写出来了，这位是飞鸟！这句不仅是点评词，还暗含了作者的真名！” 　　塞恩发动它的推理技能，直接把真相砸在外星生物的脸上。 　　“飞鸟是……以前写魔法少女那位蓝星学生？” 　　外星生物回忆起有关飞鸟的印象。 　　“我记得飞鸟，我经常读她的魔法口号，写出来的文都洋溢着青春校园的气息，唯我独尊与友谊万岁融合得特别好。” 　　“如果是她，那她真的成长神速。魔法少女的题材都是有关爱与和平，而无限红藻则是关于人性的挑战，充斥着刺激与恐怖。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她却能迅速掌握不同的行文技巧。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打磨出自己的文风。” 　　“我要看飞鸟以后的每一篇小说，看小说家的成长最有趣了！” 　　估计蓝星小说家们也知道不必隐藏，于是都跑来和飞鸟互动。 　　-伊甸：这次的小说相当精彩哦，我每晚都在追更。 　　-浮冰：嗯。 　　-垂天之翼：真的吗！我得到认可了吗！激动地想在楼下跑圈！我会好好努力搞绩点的，请等一等我！ 　　-匿名：办公室要来一个活力满满的新人吗？最近工作确实有点多。 　　-垂天之翼：你滚。 　　外星读者们津津有味地阅读蓝星小说家的互动，并且从飞鸟起头，挖出其他小说家的身份。余烬写文评需要时间，揭开真相还有段距离，但它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看飞鸟这个对伊甸的热情劲，还有伊甸和浮冰的熟络程度，真相只有一个，伊甸的真实笔名是你，荣格！” 　　伊甸《机械狂潮》评论区： 　　-伊甸：好像有不少人猜出来了，希望这次的作品能带来愉悦的阅读时光。小狗很可爱，不是吗？ 　　-浮冰：要一起骑熊下班吗？ 　　-伊甸：嗯哼，有何不可？ 　　“伊甸果然是荣格！” 　　外星读者们集体感慨。 　　“我就说《机械狂潮》怎么有种掩不去的优雅劲，女主的一举一动都有着西方古典风味。” 　　“别马后炮了，就不能承认蓝星小说家每个都很强吗？我承认以前看走了眼，荣格本身文学积累丰厚，能主持得了大型文学活动，也能写出不同流派的小说。《机械狂潮》是蓝星式的古典科幻，感谢荣格女士为我们带来这篇佳作。” 　　“荣格和浮灵关系很好啊。” 　　“在茶话会上，哪怕浮灵没来，荣格也会提到她。真是蓝星好同事。” 　　“可是为什么这里会有熊？” 　　“怎么大家都默认了浮冰是浮灵啊，给我女神一点面子。” 　　浮灵直接在《狭窄的冰原》评论区自曝了。 　　-浮冰：大家好，我是浮灵，很高兴为大家带来这篇作品。 　　-读者A：原来是您！完全猜不到！ 　　-读者B：风格变化太大了，根本认不出。我超爱《狭窄的冰原》！ 　　-读者C：啊，原来你换了笔名吗？ 　　-读者D：把楼上的留言顶掉！明明浮灵伪装得超好！ 　　外星读者们乐呵呵地在评论区玩梗。 　　接着飞鸟和匿名在《文豪与魔法少女》的评论区吵起来了。 　　外星读者赶紧翻过去围观。 　　事实上，席余烬想过要不要让这两个马甲吵架。如果吵架，好像不太符合蓝星一家亲的准则；如果不吵架，他又有种马甲崩人设的别扭。飞鸟性格中二，追求美好事物，面对明幸这种悲剧写法，一定会把明幸列为自己的黑名单。而明幸显然不能理解飞鸟，大概会认为飞鸟还是被象牙塔保护得太好了。 　　“对于余烬诺而言，这些笔名意味着什么呢？” 　　伽诺问道。 　　他已经知道席余烬的人格就是席余烬本身，除了惊讶席余烬能想出那么多文章，并没有过多反应。毕竟在他的视角里，所有文章本来就是席余烬写的，只有席余烬和他说过话。伽诺根本没有和其他马甲有互动。 　　不过伽诺冒出了一点隐隐的想法。 　　余烬诺的表演天赋挺厉害的…… 　　伽诺不知道，换成地球俗语，席余烬这种行为应该叫做，戏精。 　　席余烬快乐地在光脑编写文坛大戏，说：“这些马甲，也是我的创造物。我对他们的感情，如同小说家对笔下角色的感情，我肯定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幸福……但有一个原则，绝对不能性格大变！” 　　席余烬决定了，就让飞鸟和明幸吵架吧，蓝星文坛有点小波折才有趣。 　　于是在外星读者的视角，这两位小说家在《文豪与魔法少女》的评论区里不友好地聊天。 　　-垂天之翼：明幸！你为什么要把魔法少女写成这样！ 　　-垂天之翼：鸢尾怎么能忘记樱花？怎么可以写出这样BE的结局！你的心不会痛吗？ 　　-匿名：身为魔法少男，我很抱歉…… 　　“破案了，原来匿名是明幸。” 　　“就是你小子凭一己之力扭转了魔法少女这个题材是吧？你知不知道市面上有许多跟风之作，都在把魔法少女这个题材往黑深残凹！你打开了地狱的大门！” 　　“强烈要求蓝星关注明幸的心理状态，不行就给他多派点工作！工作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可是这样的写作好有趣，明幸对魔法少女以另一角度解构深挖，确实体现了他身为蓝星小说家的实力。当然我赞同给他多派一点工作。” 　　如今已经有四位蓝星小说家的笔名被揭穿。 　　外星读者的眼神在“极昼”和“狂野霸王龙”中来回摇摆，笔名解密终于来到了最后时刻！ 　　“现在只有荀命和永夜不知道新笔名了，他们是练过什么神功吗？这么能忍，一句话都不说？” 　　“关键极昼是谁？荀命还是永夜？用排除法，荀命的概率大一点。” 　　“我忽然找到了别的证据，荀命的文风一直很轻松……”推理小能手塞恩发言了，“而极昼的更新来到一个关键的悲剧点，然后突然断更了。因为他知道，一旦写出下一章，读者们就摸清了他的行文风格，就能确定‘极昼’的真身了！” 　　似乎为了印证塞恩的宣言，极昼不声不响，宛若永夜，放出了下一章。 　　原本《超能侦探学院》的主角面临二选一的极限局面，可突然天降金手指，主角两个都救出来了，并且快速抓获了反派。极限反杀的操作精彩得让读者拍案叫好。 　　一个小说家再如何伪装文风，都很难跨过内心的写作原则。 　　荀命的写作原则是，不写悲剧。 　　这个操作已经点出真相。 　　极昼，就是荀命！ 　　这时余烬给《超能侦探学院》点评了，文末写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好友在侦探小说里果然是重要人物。” 　　这长篇文评后，极昼回复： 　　“终于能说多几句话，我总算不需要打省略号。” 　　在读者们眼里，堪比极昼亲口承认身份。 　　“极昼真的是荀命！” 　　一些读者当即夸赞。 　　“荀命的伪装太厉害了。他果然是想写什么，什么都能写好。他的《超能侦探学院》，推理部分稍弱，但却很适合推理新手，趣味性与科普性并存。怎么会有这样的小说家，他写的每一篇小说都让读者感觉到愉快。轻松文风最容易模仿，但荀命却把它写成谁都佩服的流派，不断开发新花样。荀命是写作天才！” 　　“这是侦探小说，算不算荀命对永夜的挑战？” 　　一些读者则反应过来。 　　“之前飞鸟向极昼挑战，其实是在向荀命挑战啊……” 　　“那荀命夸自己有个写网文的朋友，写得很好，其实是在夸自己？” 　　“荀命模仿永夜还挺像，就是夸人这里有点不像。我当时就该把这个观点提出来。” 　　“荀命故意写侦探小说，让读者误认为那是永夜，又故意披着永夜的壳子说他俩是好朋友……呃，这操作……” 　　“突然感觉有点心酸……” 　　“我也是，小说家的心思真是千回百转。能不能学余烬直接把心里话打在官网上。余烬是蓝星情感楷模！不会的就多看点余烬的《读本》短篇！” 　　-极昼：你们在说什么？居然不是在夸我伪装得好吗？ 　　-极昼：我和永夜关系一直很好！谁会因为一次文斗就与好友分别啊！ 　　-极昼：但声明一点，我可没有要永夜教过我写作，《超能侦探学院》完全是我自己写的。 　　-永夜：是的。 　　外星读者们被一连串的事实砸得晕乎乎的。 　　荀命和永夜没有吵过架？ 　　对哦，一切都是它们根据蛛丝马迹猜测的。 　　至于荀命和永夜不在线上交流，只是因为，他们已经在线下聊完天了？ 　　对哦，在现实说了很多话的朋友，在线上反而会表现得陌生。 　　所以一切……都是它们的误会？ 　　“我震惊得自己走出了太空舱都不知道，差点缺氧而亡。” 　　“年度最大乌龙，竟是我自己造成！荀命和永夜居然关系很好！” 　　“我不该不相信蓝星挚友情的。他俩关系很好！我要重读一次！荀命和永夜关系好到爆炸！” 　　“有种被耍了一通，浪费感情，却不能不说是自己的错的感觉。好像在看永夜的诡计一样……” 　　“所以荀命学永夜才会学得这么像！那根本不是什么心心念念所以学得像，而是本尊就在身边当然学得像！我认为我推理出真相了。” 　　“荀命本来就不是苦大仇深的风格，好吧，该死的蓝星挚友。” 　　外星读者们的心情宛若坐过山车般忽上忽下。蓝星征文大赛太挑战读者的心理承受力了。这些蓝星小说家，一个比一个会骗。 　　“我点开那个回复的永夜，那是新注册的账号。难道永夜没有参加这次渔夫杯？” 　　“永夜是不是在暗处得意。这次你不下场，你的好友下场也能把读者骗得团团转。” 　　“至少猜对了一个，永夜没参加，我心情好受一点。” 　　“极昼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多话，我刚刚还在以为永夜是极昼，一时转不过弯来。你说这么多，永夜在我心里形象有点破灭……” 　　谁知荀命回复了这条：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比我努力得多。” 　　读者们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此时，霸王龙。 　　那个狂野霸王龙。 　　那位写出可爱童话，回复读者只用卖萌般的“嗷呜”，被誉为无数儿童的守护者，成人可以放心购书的，蓝星作家，狂野霸王龙，发了一篇新文。 　　——《晨曦探案集》。 　　文中只写了一个案件的开头。 　　但那熟悉的风格，那冷峻的描写，无异就是那个传说中背负诸多命案的小说家，永夜！ 　　正当读者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时，狂野霸王龙轻描淡写地回复一句： 　　“抱歉，手抖发了别的文章。” 　　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无数个念头冲出外星读者的大脑，它们哆嗦着肢体，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中打下正确的字。震惊已经不足以来形容读者们的心情了。 　　“你、我、霸王龙？永夜？认真的？” 　　“永夜在对我嗷呜？永夜写出了这些童话？我说过成年人可以无脑入永夜的书？” 　　“如果这件事不是假的，那这个世界就是假的。” 　　“永夜能和荀命做好友，其实也证明了他们的性格有相同之处。荀命是外在的狂妄，永夜是内敛的狂妄。他直接写出《晨曦探案集》的新章来证明自己，就是在说，我也什么都能写。这还不够狂？” 　　“永夜，明明可以直接骗我却非要写个故事。星际级诈骗犯。我相信如果他真的去干星盗，整个宇宙都会留下他的传说。如果说犯罪有级别，那最高级的名字一定是永夜级。” 　　“你真能装啊永夜！！狂野霸王龙都能装得出来，你还有什么干不成的？” 　　“荀命和你在光脑后面笑得很开心吧，呵呵，我也很开心。你能为了骗倒我，做了那么多功夫。首先和你的好友合谋让好友写篇侦探文，其次用一个狂野的笔名，然后写出老少皆宜的童话，最后为了哄我开心整天卖萌回复。我有什么不满意呢？怎么会有读者认为能玩过永夜呢？” 　　“啊啊啊啊啊我绝对不会让小孩子读你的书！” 　　“哈哈哈哈哈哈” 　　渔夫杯里似乎回荡着荀命的狂笑。 第88章 新站 　　蓝星小说家的所有新笔名都揭开了，读者们讨论的气氛更加热烈。有的还在破防永夜和狂野霸王龙竟是同一人，剩下的生物则专注看蓝星小说家们新的互动，说什么也要赶上吃瓜第一现场。 　　比如沧海和荀命对话了，沧海夸荀命演得跟真的一样，荀命说自己演技确实超神。两人吵吵闹闹，宛若没有任何病痛隔绝其中。外星读者们看了又眼前一热，表面跟着嘻嘻哈哈，背地里呜咽抽泣。 　　比如飞鸟说要给《文豪与魔法少女》写同人，她要给所有魔法少女一个光明的结局，夺回魔法少女正统，惹得众多伤心的读者激动万分。 　　比如穹天在默默更新《吹又生》和《百年同》，《百年同》的文风有些不一致。但总算让等待许久的读者们知道华夏三国时期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为历史上的惊心动魄唏嘘不已。 　　“泡泡阳光吧”的读者们又哭又笑，心情都为蓝星文坛而波动着。 　　一位读者仔细看了大家的互动，说道： 　　“其实蓝星小说家除了挚友，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挺好的。” 　　获得其他读者的认同。 　　“荀命和沧海关系真的好，沧海散文集里第一个提到的就是总是陪他散步的荀命，荀命在论坛也总是带着沧海玩。” 　　“以前觉得沧海年纪小，所以荀命会包容一点。现在反而觉得沧海是更成熟的那个。” 　　“永夜和荣格关系也很好，听说他俩还常常举办茶话会。要是我能加入其中就更好了。” 　　“官方小说家之间的关系也不错，同事发帖一般都会捧场，而且转发余烬心灵短篇时出奇默契。我也想加入蓝星办公室……” 　　“《读本》还招不招外星翻译？我认为所有活交给伽诺来做还是太辛苦了！过多的工作会导致恋爱体验下降，我建议让我参与分担这种苦。” 　　啼笑皆非的讨论后，外星读者塞恩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卜缇，看了看远处刚认识的外星小说家，再看周围因为共同喜好而聚在一起的外星生物们，突然惆怅道： 　　“好舍不得，渔夫杯……要结束了……” 　　这种一起猜笔名、一起讨论剧情的时光要结束了。 　　不久后，曾经同处一片时空的读者都要各奔东西，再也不相见。 　　但外星生物们已经习惯了离别，因而只是淡淡的怅然。 　　那些得到余烬点评的小说家则纷纷表示感谢，它们从这次蓝星渔夫杯里学到许多，希望日后也能有和蓝星一起交流的机会。 　　至此，余烬已经把渔夫杯的所有参赛文章点评完毕。他计算后台读者投票，统计出最受读者欢迎的20篇，以及最受蓝星喜爱的10篇。后者当然是席余烬的私人口味，不过他都尽量选择与地球三观一致的文章，好向外星友人传达蓝星的理念。 　　然后他把结果放在官网上公示。 　　“我也觉得这篇《梦游史前海洋》写得不错，第一次看见科普文章写得那么有趣。蓝星读者原来会喜欢这种小众题材。” 　　“啊啊啊啊我入选了！非常感谢蓝星，我来自瑞普星系，如果有读者喜欢我的著作，《瑞普声声》，欢迎来了解我的故乡。” 　　“蓝星小说家的文章都在最受读者欢迎的20篇里，却不在最受蓝星欢迎的10篇。蓝星读者口味好刁哦。” 　　“是因为一篇文章只能选上一个奖项吧，评审余烬还是很公平的。” 　　外星生物对这结果议论纷纷，但都没有表示异议。 　　席余烬公示完毕，开始给小说家们颁发奖品。虽然不用发给他的马甲们，但还是要对这些顶着网络延迟前来参赛的小说家表示感谢。 　　奖品的重要部分当然是奖金。席余烬现在已经积攒了丰厚的资产，发一批奖金绰绰有余，绝对比市面上的大部分征文比赛都要多。 　　本次征文比赛没有实体奖品，无法快递到小说家手中。但席余烬还是尽可能为小说家谋福利，或联系书商帮忙将此次征文的实体书销往各个星系，或自己亲自上阵为小说写推荐语。 　　对此，小说家们表示：“只要我们的书能在蓝星的书架里流传，我们就很开心了！” 　　“蓝星的书架可只有潮平号的书架。”席余烬叹气，“要是我有个星球就好了。” 　　他顺便准备了一些数字化奖品，例如华夏古建筑的数字模型，小说家们可以在它们自己的地盘里一比一复刻出来，不会有生物不喜欢手办吧。例如一些地球文库其他艺术领域的资料。席余烬根据小说家的特点，送了不同类型的书法和乐谱，希望外星小说家们能在这趟旅程上有所收获。 　　听说比赛奖励的外星生物顿时酸了。 　　“大家听说渔夫杯的奖励了吗？” 　　“啊啊啊啊赛前没有认真看，现在我好羡慕啊！我怎么不是小说家！” 　　“我也想要数字模型，和艺术典藏品。能用钱买吗？” 　　“我是参赛的小说家，如今只能安慰自己确实技不如人，我下次一定会打磨好作品再来的！” 　　蓝星渔夫杯的奖品送往宇宙各个地方，都发挥了不同的作用，宾主皆欢。 　　“有趣有趣！” 　　在深空监狱中，子机们发出难得的感叹。其中贰叁伍贰，就是在智械论坛开帖子的子机。每架子机留存的不同文明，造成了子机统合意志的不同性格。 　　“我的猜中率是80%！蓝星文坛太有趣了！” 　　所有文明都有对母亲的依恋，这反应在智械族中，就是智械族子机对母盒的关心。 　　“母盒，你的精神混乱是否有所缓和？” 　　“本机认为蓝星文学可以成为文明的锚点。本机体内的时间太过混乱，但只要确定蓝星文明为最初起点，剩下的文明可以依次排序。因此推荐蓝星文学作为推演材料，请求将该结果覆盖至母盒程序。” 　　臃肿、古老的母盒拒绝了这次覆盖。 　　它说：“在我到达演算终点之前，让我带着那份原始记忆见证蓝星能走多远吧。” 　　最后一句话消散在宇宙中。 　　“蓝星余烬，欺骗智械族，你果然成功了……” 　　…… 　　渔夫杯结束后，席余烬还有很多杂事需要处理。 　　整理征文资料、整理地球文库资料、为新一期《读者》写材料、给以前的作品纠错修稿，时不时看两眼翻译的进度。好在伽诺对大部分工作都能帮忙。忙完一阵后，席余烬总算得以清闲，躺在转椅上看着太空。 　　潮平号已经跳跃了许多个恒星系，可始终没有看见一个大型文明，看来虫族和智械族的战争已使这片地方沉寂。 　　“可我又想写新文了。” 　　席余烬从其他小说家的作品得到许多灵感。 　　“但我该发在哪里呢？” 　　他顶着严重的延迟想找到附近的黑箱网，可惜失败了。他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发在自家网站上。《读本》设立之初，只是为了向外星生物证明蓝星存在，但随着蓝星官网流量的上升，《读本》也可以承载连载追更的功能。 　　因此他又开了一个新栏目，“特邀连载”。 　　然后把最近的小说放上去。 　　永夜新写的《晨曦探案集》、穹天的新版《百年同》，还有飞鸟的魔法少女同人。 　　说到同人，席余烬想到有许多读者期望有个专门的蓝星文学讨论地，这对他来说不算困难。他创建了一个域名，“EARTH:Forum”，中文名为“天方夜坛”，专门给不怕延迟的读者们讨论蓝星文学。 　　席余烬刚在官网上发布这一消息，天方夜坛的阅读量就急速上增，立刻刷出了不少帖子，大多是无意义的呐喊。 　　看到读者们的激动，席余烬只是笑笑。他联系那些蓝星友好外交种族，希望论坛能在它们的星系上有备份，这样或许能缓解延迟太大的难题。那些友好外交的种族都同意了。 　　虚拟世界的蓝星，一点点补全它的设定。 　　席余烬开始有些不满足，要是蓝星能成为真实就好了。无论潮平号以后远航多久，都能有一颗星球成为它的起点。 　　“给你们找行星，我也要给自己找行星……” 　　席余烬和小锈族们唠嗑，百无聊赖地用望远镜观察宇宙。 　　忽然，伽诺从他背后抱住。 　　席余烬瞄了一眼隔壁的小锈族，小锈族蹦蹦跳跳地跑了，他才放心地和伽诺亲近。恋爱就是漫漫旅途中最好的礼物，每一天都感觉是惊喜。 　　“是骨翅又有不舒服吗？” 　　席余烬关心地问。 　　最近伽诺要求触摸骨翅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们都没有虫族的资料，只能一步一步探索。伽诺提出什么要求，席余烬都会答应。 　　“不是……”伽诺摇摇头，“我想知道余烬诺有不舒服吗？” 　　席余烬当即摇头：“没有啊。” 　　他是健康的小钻石！ 　　“我想知道人类是否有骨翅这个结构。”伽诺说道，因为被碰骨翅太舒服了，他也想让席余烬舒服。于是他言简意赅地说：“我想碰。” 　　席余烬耐心给伽诺科普：“人类没有骨翅，也不能驱动盔甲。人类的真实结构，其实比较脆弱……” 　　伽诺说：“类似的结构也没有吗？” 　　席余烬正直地回答：“没有。” 　　伽诺用力抱了抱席余烬，在席余烬肩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席余烬感觉有些酥麻，心想伽诺的发丝太软了。伽诺好像亲了亲席余烬，席余烬不知道自己感觉对不对，但非常震惊，只是表面看起来没有反应。 　　在思考混乱中，他只好专心地观察出现在宇宙的行星，潮平号飞了一个又一个的星系。 　　…… 　　“滴——滴——” 　　“我看到了什么？” 　　席余烬调整望远镜，皱眉问道。 　　在他的视野里，一个又一个扭曲的虫洞群如鬼面一样显现在太空中，像一个个苹果上的洞坑，让观察者看了不禁胆寒。 　　这么长的旅途中，他从未见过这么清晰而数目庞大的虫洞。 　　伽诺愣愣地看着前方，说：“前哨站……” 　　席余烬惊讶：“虫族大本营？” 　　伽诺从盔甲中调出资料，对比过后才说：“应该只是虫族战争时期遗留的前哨站……” 　　熟悉的感觉，从他的血脉中溢出，好像一只手，正慢慢地攥紧他的心脏。那些他以为已经模糊的记忆，如同闪电般击中他的灵魂。 　　潮平号的黑箱表示连上了新的黑箱网。在潮平号的星图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飞行天体。那是一个个星舰组成的自由天体。信号显示，上面有许多活跃的生命。 　　而对方的黑箱网弹出一个欢迎词。 　　“欢迎来到自由的艺术之都！环太空星舰带！” 第89章 行星艺术展（一更） 　　席余烬用光脑点了一下，想看看这个星舰带的黑箱网有什么网站。结果对方的黑箱网空空如也，没有任何跳转链接，只有一句提示词： 　　“本地带不适用智械黑箱，见谅。” 　　席余烬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还以为黑箱在宇宙已经十分普及了。要么就是这个星舰带非常厌恶智械族，要么就是这个地方科技水平很高，或者两者皆有。 　　席余烬想过要不要绕开这个文明，但对方的黑箱提示上有“和平”标记。一旦港口恒星打上这个标记，意味这个星系没有内乱或入侵战争，旅客可以自由前来。畏手畏脚不是席余烬的风格，大不了再逃命一次。他就发送了停泊信号，驱动潮平号往星舰带飞行。 　　两个人挤在驾驶舱，看着越来越诡异的天体环境。 　　“三千个虫洞，是战争时期的通道标准。”伽诺放下望远镜，说道，“女王要派来大量的战士，因此需要稳定的虫洞。” 　　“我们经历的虫洞，都是虫族挖出来的？”席余烬问。 　　“仅有少部分是虫族原生制造的。而大部分自然生成的虫洞稳定性较差。虫族的科技可以使通道更稳定，在战争时期，通道会以女王的名字加建设序号命名。”伽诺说道。 　　像是席余烬第一次乘坐的领航巨轮，经过的虫洞就叫做“苏尔雅”。 　　那场战争之所以被命名为“超时空战争”，是因为智械族跨越了时间，而虫族跨越了空间。密密麻麻的虫洞使整个宇宙更加畅通，再弱小的种族也能遇见高级文明，所有文明的科技水平在战争中得到爆炸式增长，逐渐持平。因而席余烬一路上看到的种族，科技水平差距不算大，但文化水平却有云泥之别。 　　等潮平号的距离近了，才看见星舰带的全貌。 　　那像是一个又一个藤壶紧密相连，飘在太空中。大多是青铜色，少部分是红棕色，从中完全看不见金属的光泽，反而像是原始生物的巨大骨架。星舰带如蛇般蜿蜒在宇宙，看不见尽头，更遥远的地方，是闪烁的点点星光。这里居然有大量的恒星。 　　“那是虫族战争基地的遗骸。资料并没有显示它被保存下来了。”伽诺脸上也露着疑惑。 　　潮平号按照提示，靠近其中一个藤壶。它缓慢地掀起一个口子，里面似乎站着一排排粗壮的肋骨，伽诺解释他们虫族的风格就是这样的。潮平号像是一条小虾米，被一只巨鲸吞入腹中。 　　潮平号的灯看不见任何活物，直到上空亮起一点光源，柔和的光线才从四面八方照起，一个巨大的停泊舱展现在他们眼前。席余烬注意到，这里面的装饰用了许多钢铁科技，和外面的生物科技风格格格不入，有种拼接感。 　　停泊舱的尽头开了一道小门，一个人形生物从中走出。 　　“他……她……它长得很像人。”席余烬犹豫着选择人称代词。 　　走出来的生物确实人模人样，只是带着圆滚滚的玻璃头盔，全身也穿着宇航服式的的服装，没有头发。它站在一个悬浮的圆盘装置上，眼神热切地看着潮平号，一看就很有活力。 　　这个生物做出宇宙通用禁止武力标识，然后请求对话。 　　“你好，来自蓝星的贵客。我已接收到你们的旅游信号。”它热情四射地说，“想见识一下我们星舰带的风景吗？我很乐意当你们的导游，请称呼我为艾拉！” 　　席余烬暗搓搓地想，旅游突遇导游，该不会是强制消费要宰客吧。 　　一个通道从半空延展到潮平号下方，上面放着不同大小的宇航服。席余烬给五个小锈族穿上，为了隐蔽，自己和伽诺也穿上宇航服。然后一起下船。 　　星舰内的重力调得比较低，他们每走一步都像袋鼠在跳跃。席余烬自然地牵起伽诺的手，来到艾拉身边。这个生物远比正常人要高大，近看皮肤十分光滑。艾拉给他们热情的拥抱，连小锈族都没放过：“欢迎你们！” 　　“我在别的星系没有这么热情的导游服务。”席余烬坦诚道，“星舰带有许多必须遵守的条约吗？”他只能联想到这点。 　　艾拉启动悬浮圆盘，带领他们往星舰内走去。它说道： 　　“我能猜到您在疑惑什么，我必须回答您两点。第一，我们星舰带没有商业体系，我是全凭兴趣来担任这份工作的。我并不收费，但我已经得到了报酬，请您放心跟随。在我们这里，每个生物都可以自由地发展自己的爱好。我猜您喜欢旅游，有一个百科全书般的导游难道不开心吗？还是说您喜欢安静一点的，我也能默不作声。 　　“第二，星舰带确实有许多规矩，这是由于它独特的地理位置和稀少的生物数量。我们必须小心翼翼。” 　　他们来到星舰内部。灯光充足，让人心生愉悦。他们先进到一个种满绿植的房间，大片大片的叶子顶到船舱天花板，一朵霸王花的花盘袒露着黑乎乎的花蕊，展现出蓬勃的原始生命力。一个园丁从丛林间冒出，朝他们问好。 　　“这是公园，在船舱上十分常见。”艾拉说道，“我们不保证里面的植物是否全然无害，请不要破坏它。” 　　“船上植物的历史比我们还久。”园丁乐呵道，“我第一眼看见它们就爱上了它，现在终于成为一名园丁。” 　　“对了，如果您是需氧生物，可以在这里适度呼吸。”艾拉指了指天花板，提示道，“这艘星舰上方有许多过滤器和生成器，需氧生物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 　　公园后是长长的通道。几乎所有地方都用钢铁材料在上面铺了一层，虫族的生物建筑风格完全被掩盖掉了。通道两旁可以观察宇宙，每个岔道都有指示牌提示。 　　“这里是餐厅。” 　　他们来到与地球饭堂类似的大堂，一个穿着不同宇航服的生物走出来，朝他们挥挥铲子。 　　“其他生物夸赞我的厨艺，是我最大的快乐！待会儿一定要来尝尝！” 　　艾拉介绍道：“这里的食物同样不需要收费，如果感觉饿了，请尽情享受。我们的厨师的食材库十分庞大。但请注意不要浪费。” 　　席余烬说：“我会期待这个的，你们这里有卖能吃的矿石吗？” 　　艾拉和厨师齐声道：“当然有！” 　　“这里是物流传送带。” 　　他们看见走廊一边多出两道车轨，一个人形生物正坐在包裹箱上给包裹盖戳，货物车沿车轨前进，速度非常快。 　　艾拉说道：“如果您需要移动大型物资，那物流传送带是您的最优选择。我们将有物流导航员为您精准送达。这同样是免费的。” 　　席余烬观察了半天，道：“你们都很快乐，哪怕是做这种机器更能胜任的工作。” 　　“机器确实能胜任许多工作。但我们这位同族喜好重复的劳力工作。因此机器下岗了，生物上任了。”艾拉骄傲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生物的意志凌驾一切，机器绝不可能统治我们。” 　　下一个要参观的地点是博物馆。一位工作人员走出来接待了他们，说因为不可抗力因素，博物馆今日不开放。 　　艾拉耸肩：“有的时候工作令人愉快，但也有这种不愉快的事发生。” 　　再走过一节走廊，他们来到一个全景观星台。里面三三两两站着星舰人，这已经是席余烬看过的生物密度最高的房间。它们都没有头发，席余烬暂时有些脸盲。 　　“这里是行星艺术展览室。希望您还记得，我们是自由的艺术之都。” 　　艾拉的骄傲都要从它的玻璃头盔中溢出来。 　　它随机触碰一块展览窗，刹那无数微光粒子从中浮起，渐渐变化成不同的颜色。清晰的行星轨道绕过席余烬他们，虚拟的行星滴溜溜地自转，旁边挂着名字标签。随机闪过一串字符： 　　“星舰带行星艺术展”。 　　席余烬很给面子地哇一声，伽诺在旁边内心毫无波动。 　　艾拉介绍道：“我们星舰带是每个生物都可以自由发展的地方。我们一出生就在太空，因此不受任何重力束缚。我们也绝不会居住在行星上，不同的环境会影响我们对爱好的思考。居住在冰球，可能就更喜欢造雪人。居住在沙漠，可能就关心水。 　　“我们必须脱离环境的制约，将每个选择平等地摆放在我们面前，再凭天然的兴趣去选择我们的未来。 　　“如今科技发展迅速，除了我们这些喜欢劳力活的星舰居民，大部分星舰居民都投身于艺术之中。 　　“我们的艺术远非文字可比拟，那是绝无仅有的，高级小说衍生物！” 　　席余烬适时送上掌声，艾拉笑得看不见眼，甚至有些害羞。伽诺面无表情地用手弹开一个撞过来的虚拟行星。 　　“听起来就很酷。”席余烬夸奖道。 　　在这个宇宙，高级小说衍生物就是指漫画、电影、游戏这些。不同星系都有自己的特色衍生物。 　　但是不同星系间发送图片、视频，可比单纯发送文字要困难得多，还有很大可能缺胳膊少腿。因为信号传输速度的制约，这些衍生物都只在自家星系打转。 　　如果想把这些衍生物给其他种族的生物欣赏，还要考虑到对方的接受光谱。不少宇宙生物都是色盲色弱，有的甚至连眼睛都没有。因此很少生物会购买高级衍生物。 　　至于游戏这些互动性强的衍生物，则制约更大了。光是服务器一项就够呛，哪怕黑箱功能强大，跨星系实时链接还是有些困难。商人们交易高级衍生物，要么在单星系内，要么采用和实体书类似的方式，离线下载，快乐单机。价格水涨船高，受众自然不如小说那么多。 　　只有文字，最纯粹的文字才适合在宇宙传播。 　　席余烬在飞船体验过两把外星游戏，他觉得挺好玩的，故事充满想象力，就是音乐有些刺耳。但外星生物的评价是普普通通，全是满大街滥用的素材，只有音乐勉强算好听。外星游戏，众口难调。 　　面前的艾拉滔滔不绝地介绍： 　　“我们不居住在行星上，但是我们会为行星创作。每经过一个行星，艺术家们都以它为基础创作一个高级衍生物。 　　“我们的星舰带离开后，我们的艺术展览室将永存那个独一无二的作品。同时那件艺术品也会以特殊方式封装，在行星上永存。如今我们已经有了600多万件艺术品……” 　　它把星图的粒子特效关闭了，说道。 　　“这只是行星艺术展的一个小分站。我们的星舰带很长，要从这端走到那段，估计要把腿走断。我们去领代步圆盘吧！这样可以更方便欣赏星舰带的风景！” 　　艾拉确实是个很喜爱工作的导游，带着席余烬领了代步工具，穿梭在漫长的走廊，看着窗外的群星稍纵即逝。 　　艾拉给他们介绍了星舰带的其他基本场所，衣食住行一应俱全。 　　但一位清洁工明显对席余烬他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它叫做图拉。 　　图拉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我们星舰带本来自给自足，根本不需要外来生物参与我们的艺术。” 　　艾拉有些尴尬，连忙去制止。 　　图拉踩着代步圆盘离开了，留下一句：“博物馆馆长真是瞎了眼，真不明白它为什么一定要举办这次行星艺术展。” 　　艾拉有些歉意地回到席余烬身边。席余烬不在意这些，转移话题道：“外来生物参与艺术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艾拉又充满活力。 　　“我们行星艺术展，将第一次允许外界生物参与！感兴趣的艺术家可以在星舰带标记过的行星挑选，制作衍生物……如果制作得好，这颗行星将全权赠送给艺术家。” 　　什么？送小行星！ 　　席余烬恒星本能当场炸开。 　　这个羊毛他一定要薅！ 第90章 物理变色 　　从远处看去，星舰带就像一个张开的渔网，每个结点上都是一个藤壶型星舰。席余烬他们便从星舰带边缘一路走到较中心的位置。 　　中心星舰十分宽广，由533个半径依次递减的同心圆广场构成。游客可以乘坐中心的螺旋电梯去到不同层次。 　　该电梯像个被剥开一半的蛋壳，上升运行时会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蛋壳电梯没有门，所以席余烬可以看到每一层的风光。每层都有许多个绿色的荧光大球在展览箱上漂浮。穿着宇航服的星舰人安静地坐着看书，时而站起来欣赏那些荧光大球。 　　这里就是星舰带最大的活动主馆，行星艺术展。 　　席余烬和伽诺随便挑了一层走进去。 　　伽诺忽然停在一个展板前。 　　他皱眉道：“让人不舒服的文字……” 　　席余烬凑在他身边看。 　　伽诺给席余烬翻译展板上的内容。 　　展板稍微提及了一点星舰带的历史，原本星舰人住在小星舰上。后来它们遇到在太空漂浮的大星舰，于是集体搬进来了。 　　对于星舰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一次搬家，捡到无主之物当然是属于它们自己的。它们又不知道这大星舰是虫族前哨站。 　　可对于虫族伽诺来说，这帮生物简直是鸠占鹊巢，他内心难免有些不舒服。 　　他以为自己早与故乡进行了切割，应该心情毫无波动。可没想到只要看见相关的事物，他的心都会随之潮涌。这陌生的情绪让他更加难受，甚至生起有些暴戾的破坏欲。 　　忽然席余烬牵住了他的手，静静的，没有说话。 　　伽诺想起自己不仅是虫族战士，也是蓝星翻译。他并非只有一个故土，同时还有潮平号会成为他永远的退路。 　　伽诺复杂的心情终于消散了一些，但更加渴望和余烬诺亲近了。 　　他们在行星展览中逛了逛。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打算先找个地方休息。毕竟身边还有五个未成年的小锈族。 　　他们离开中心展馆，走过一个漫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鹅卵石型的星舰，挂着一个牌子说明这里是旅馆。许是许久没有客人，这里显得有些冷清。老板说大部分都是空房间，免费入住，可以尽情挑选。 　　“给它们五个开一间。” 　　席余烬对老板说，小锈族们开一间房就够用了。 　　“再要一间……” 　　他瞬间卡壳，要一间什么？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在和伽诺开房！进度会不会太快了！他怎么记得两人才手牵手没多久！ 　　“再要一间双床房……”席余烬把奇怪的想法甩干净，正直地对老板说。两个人睡双床房，比较正经，也比较舒适。 　　老板递过来两个牌子，道：“客人，我们这里只有单床房和大床房。” 　　席余烬浑身僵直地接过牌子，不太敢看伽诺，但也没有把大床房换成两间单床房。大概是他们都是情侣，再亲密一点也很正常。 　　星舰旅馆像个蜂巢，房间都在外围，中心是大广场，一条回型走廊联通所有房间。这里没有钢板当外墙，内部没有任何钢筋水泥，虫族的原始生物科技风暴露无遗。 　　他们不像居住在旅馆内，反而像住在一个巨大的生物体内。席余烬他们先把小锈族送去隔壁房间。 　　“它们把战士的休息室改造成旅馆。” 　　他们走进房间，屋内是个圆形的床，摸上去像冰冷的骨头。 　　“它们连这个也保留了，但恒温装置已经失效。”伽诺拉着席余烬坐在床上，表情平淡地说，“我以前就是睡在这种地方。” 　　伽诺一提及从前，席余烬内心像住着一个毛茸茸，到处都痒痒的。如果他们能早点认识就好了。他问：“你在想家吗？” 　　“不想家。”伽诺直接道。 　　但熟悉的环境还是引起了更严重的本能。伽诺看着席余烬，试图忍耐一下。可心里这么想着，他嘴上却说：“但我的骨翅又在动了，可能是虫族的环境使它不安……抱歉，是不是太频繁了……” 　　“怎么会！”席余烬听不得这些，“一点都不繁琐，伽诺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好。” 　　话音刚落，伽诺便开始一件一件脱掉宇航服，先是笨重的头盔，然后是厚重的抗压服和空气循环仪、恒温装置。普通生物至少需要这三件装备才能在太空行走。然后便是伽诺的里衣，席余烬还没反应过来，它就没了。 　　远处恒星温和的光照在伽诺的单青色的纹路上。它从背后一直延伸到锁骨前，在一次呼吸间忽然活跃起来，从皮肤跳到空间上。伽诺坐在床上，正对着席余烬，透明的骨翅展开，强烈的非人感压迫在整个房间内。 　　然后伽诺膝行着靠近，床上的被单被弄得皱巴巴的。他迫不及待和席余烬贴得更近。席余烬侧脸去亲了亲他的脸，但手不知道往哪放比较好，只好赶紧摸摸骨翅。 　　气势凶猛的伽诺被越摸越软。半小时后，骨翅从支棱状态直接耷拉下来。席余烬把伽诺打包塞进被子里，自己去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思考人生。 　　伽诺在被子里心跳加速，背部像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感觉散发至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变得懒散。这种满足感太舒服了，他抱着探究精神思索，想让余烬诺也感受一回。 　　人类的骨翅究竟在哪…… 　　为什么人类书籍描述情侣要一起睡觉呢？ 　　不管了，叫余烬诺一起睡吧！ 　　“我要研究一下自己。” 　　席余烬却回绝了伽诺。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以前不在意某些事，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和外星人谈恋爱，还会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距离，现在不得不在意了。 　　就是、那个……钻石精，会……那什么吗？ 　　席余烬用磅礴的精神力观察自己，当他不小心泄露一丝气息时，附近的生物都猛然惊醒。席余烬毫无察觉，耐心地观察自己的内部结构。他看到一片亮晶晶，正苦恼该如何下手。 　　他到处瞎逛了一通，便听见伽诺微微惊讶：“余烬诺……变色了。” 　　席余烬闻言退出内视状态，用光脑照出自己现在的模样。原本他这个壳子都是由碳元素组成，但事实上，恒星的组成有其他重金属元素。席余烬苦思冥想下，便把其他稀少元素掏出来。 　　他如今的头发是铍铝硅酸盐矿，也就是铯绿柱石，呈淡粉色。 　　之前席余烬能通过矿石涂料改色，却仍有风险，一个长毛族的清洗就能使他掉马。 　　现在他在物理意义上变色了！ 　　席余烬好奇地摸了摸自己变色后的粉发，在无重力环境下像漂浮的樱云。他意识到自己的构造是可以改变的，于是继续向内探索，终于弄明白了钻石精的奥义。 　　他虽然是钻石精，但依旧对外在有感觉，只是非常迟钝，需要更多的刺激。体温会微微升高。由于比较困难，席余烬目前还没有成功一次，他也不知道最后会弄出来什么东西，但他本身有氢有氧，可能是水吧……席余烬只能凭自己贫瘠的化学知识猜测。 　　“还是不要试了。”席余烬沉思道，“万一最后发生核聚变怎么办？” 　　为了安全，他和伽诺还是搞柏拉图比较好。至少等到他弄到一个更像人的人形。 　　席余烬谨慎地想，渐渐地发散思维。 　　谈恋爱这种事情要按部就班。他和伽诺还没有那种仪式感十足的亲吻呢。这步不能跳过！以后安抚骨翅可要做得正经一点。 　　想到这里，席余烬的体温就稍微升高了一些。 　　另一边，伽诺坐在床上等，被子裹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余烬诺已经离开很久了，他的疑惑越来越大： 　　怎么还不过来一起睡觉！ 　　…… 　　第二天，席余烬去行星艺术展报名。今天的行星艺术展更加多外地来的宇宙生物。星舰带正在一步步走向开放。他的樱色头发在众多生物间格外显眼。许多生物看到他，都觉得他很亲切。 　　一位高大的生物忽然拦住他，激动地问：“看您如此耀眼的模样，您一定是来自蓝星的余烬吧！” 　　“不是我。”席余烬说，“但我确实来自蓝星。如今打算参加这一行星艺术展。” 　　“我的名字，叫做温火。” 第91章 寻找行星 　　“乘坐我们专用的飞行器，上面的星图会显示我们星舰标记过的行星。”工作人员看了一眼席余烬登记的名字，说道，“期待您的作品，来自蓝星的温火先生。” 　　席余烬自有一套取名的逻辑。他闪闪发光钻石精的时候是余烬，那现在粉发了，温度上升了，所以是温火。伽诺亲眼看他现场精分，自然明白以前那些马甲是怎么来的，又刷新了对余烬诺的戏精评价。但是该配合的他都会配合，于是他也在外改口称“温火”。 　　席余烬还为自己的精分找理由：“制造新马甲可以避免我被其他外星生物围观，总是要伽诺把我从生物堆中捞出来也不太好……” 　　伽诺道：“可是我感觉我每次捞起余烬诺时，我会开心，余烬诺也开心。那种感觉很好，我可以一直带着余烬诺在宇宙中漫步。” 　　席余烬的体表温度微微上升：“不要忽然讲情话……” 　　伽诺没明白他哪里讲了情话。席余烬被打败了，认命地嘱咐好小锈族在星舰带上好好玩耍，但别乱碰。他们要外出找适合的行星，或许这一趟，他们能找到未来的家园。 　　星舰人的飞行器没有采用燃料，而是借着恒星高能射线风滑翔。它整体像蜻蜓，顶端伸出四对巨大的透明翅膀——简直是虫族骨翅的等比例放大——从星舰脱离，滑向那片已经被标记过的行星群。 　　席余烬看了看那巨大的骨翅，伽诺也回头看了一会儿，一时无言。 　　飞行器的星图并非由电驱动，而是一种微光记忆粒子。粒子从屏幕里飞出，形成一个巨大的立体星图模型。席余烬可以360°旋转查看。操作和常见的星图差不多，但像素差了一点。 　　他们先飞向一颗比太阳大十倍的恒星。 　　星舰带的衍生物制作，需要使用恒星系的所有行星，如果这个恒星系有10个行星，就要有10件作品。 　　席余烬挑剔地打量一圈，不太满意。这里太多气态行星，而那些岩质行星又被恒星潮汐锁定，根本没有天黑天亮的变化。而且行星的外表颜值不太行。 　　“我们蓝星人对行星颜值很看重，最好是水蓝水蓝的。” 　　席余烬有模有样地点评。 　　伽诺已经习惯了蓝星人的奇妙小习俗，煞有介事地点头。 　　接着，他们路过一颗脉冲星。 　　脉冲星，就是会发射脉冲的、超新星爆炸后遗留的高密度的老恒星，其密度几乎仅小于黑洞。飞行器的星图显示这是危险地带，正在加速逃离。 　　席余烬也很紧张，紧紧抱着自己的随行小行星。他感觉如果他给这个老恒星一点质量，那对方可能当场收缩成黑洞。 　　伽诺感知到席余烬的紧张，操作飞行器极速离开。 　　经过这么久的旅游，伽诺的飞船逃离技能已经是大师级别。 　　好不容易安全通过，席余烬就看上一套分外美丽的行星系统。 　　它们外表颜色就像糖果那么可爱，粉红、湖蓝、翠绿，大地上斑驳的浅色条纹装饰得恰到好处，连那星环都像是俏皮的裙边。 　　但席余烬往它们隔壁一看，好家伙，一个超大行星正在缓慢撞过去。这个超大行星的轨道不知怎么走的，每40万年就要经过这个可怜的恒星系一次，非得撞几颗小行星才满意离场。 　　“我可不想未来每40万年上演一次逃离流星天灾。” 　　席余烬灰溜溜地离开了。 　　“想找颗适合的行星怎么那么难……” 　　席余烬幻想能有一颗环境类似地球的行星，上面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宛若梦中的故乡。但他现在抛弃幻想，仔细查询所有行星图册，才知道，在星舰带飞行过的600万颗行星中，没有一颗拥有绿植。 　　这才是宇宙探索的常态，总是空无一物。 　　“就这颗吧。” 　　他们最后选了一个红矮星的星系。 　　红矮星是比太阳小、更黯淡的恒星，不会膨胀成红巨星，只会一步步坍缩下去，拥有较长的寿命。它捕获了6颗行星，其中有1个气态行星。在红矮星的从内往外数的第二个行星，部分地表温度处于-10℃到50℃。也就是说，上面拥有液态水。 　　飞行器穿过厚重的臭氧层——臭氧层能挡住紫外线，避免生命被强烈的辐射瞬间杀死，这是个好地方——降落在巨大的环形山中心。 　　席余烬从飞行器里走出，很有仪式感地在这片土地上踩了一个脚印——人类的一小步，蓝星文明的一大步。 　　然后他牵着伽诺向前走去。崎岖而布满环形山的大地上，两个穿着宇航服的生物正慢慢地行走，在他们几千米外，白雾蒸腾而上，如同一个凭空浮现的瀑布，一个沸腾的海洋正等待着生命的到来。 　　硫化物从热气中冷却在地表上，厚重的宇航靴踩过它们。席余烬看着眼前分明没有生命、却富含活力的海洋，一时愣神。浑黄色的海洋不断涌起白色泡泡，近50米高的海浪不知停歇地拍打在岸边，砸出雷鸣般轰响。若非两个来访者的身体素质够强，估计都要被海浪卷走瞬间产生的真空吸力而吸走。当海浪退回原位时，岸边留下亮晶晶的硒酸盐矿粒， 　　过了一会儿，席余烬对伽诺说：“我想好第一个衍生物要做什么了。” 　　那就是所有华国人的本能—— 　　“我要种田！” 　　…… 　　星舰带上。 　　“已收到SYE-1832的信号，蓝星的温火先生将在上面创作他的作品。” 　　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地汇报道。 　　“请物流中心将创作装置送往港口。并将温火先生的剧本发往演员中心……” 　　过了一会，一个巨大的箱子顺着走廊上的车轨经过工作人员面前。上面坐着整个星舰带唯一爱好做这门工作的生物。它跳下来，揭开车厢的门柜，丝丝冷气蔓延。 　　工作人员往里看了看，里面是个洁白的卵。 　　确认编号无误后，工作人员认为该装置可以发往港口。 　　突然，走廊传来剧烈的争吵声，两位工作人员都双双一愣。 　　它们星舰人相对来说比较和平，或者说情绪波动不是很大。星舰的物质生活十分富足，它们更追求精神上的快乐，所以投身于工作之中。因同伴稀少，它们又不谈恋爱，对同伴都客客气气的。 　　“新生一代的情绪越来越极端了。” 　　工作人员看到是小年轻图拉和艾拉在吵架，彼此对视，十分认同这个观念。 　　艾拉因为喜欢向人介绍景点，选择成为导游。而图拉喜欢收拾东西，选择成为清洁工。两种职业在星舰内不分高下。 　　“我就是不喜欢外来的艺术家！” 　　图拉恶狠狠地说道。 　　“外来艺术家的衍生品比抛出外太空的垃圾还不如！” 　　“你太没礼貌了！”艾拉也尖着嗓子说，“你不能当着外来生物的面这么说！” 　　“我说错了吗？”图拉说道，“外来的生物，来自贫苦、匮乏的环境。它们的内乱可能比我们吃饭的次数还多。这样不安稳的环境，能创作出来多少好作品？更何况我们的科技如此强大，就算外界再知名的小说家，恐怕都不会用我们的装置吧！艾拉，清醒点，我们有高傲的资本！” 　　艾拉不知说什么话来反驳，小声重复着这样的思想太极端了。它们从出生起，明明就被教育以星际和平为最终目的。 　　“我想到一个好主意。”图拉说道，“我去演员中心，劝我们的同伴不要接受外界艺术家的剧本。外界艺术家没有我们帮忙，不懂操作装置，肯定能闹出大笑话！” 　　说着便驱动圆盘快速飞行，艾拉在后面追赶，根本追不上。 　　图拉加速行驶，像要出一口恶气。最近进来星舰带的外界艺术家越来越多，星舰带的物资丰富不假，那些外界艺术家却总是浪费，吃东西不光盘、氧气瓶不吸个精光。它看它们的第一眼就讨厌，恨不得全打包扔出外太空。 　　它实在不懂为什么星舰带要放外人进来。博物馆馆长说，以前是因为星舰带一直航行在战场遗迹，碰见的种族很少。现在它们要把和平的理念通过艺术送往全宇宙。 　　战场遗迹又是什么？图拉根本搞不懂这些名词。但想到能让外界艺术家不痛快，它就舒畅了。 　　突然它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了刚从外界回来的席余烬。 　　它现在到了演员中心。这里布置得如家园一样温馨。几位同伴正低头阅读剧本。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些外界艺术家选好行星，希望能开始创作。但这里的演员看剧本时表情平淡，似乎是不太满意。图拉看回身边的人类。 　　席余烬礼貌地说借过，图拉下意识让路。过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又挡在席余烬面前，被不知什么力量推后了半步。 　　图拉没在意，语气高傲地问：“你来这里找演员？” 　　席余烬看了看它们锃亮的脑门。星舰人都没有头发，席余烬陷入了脸盲状态，一时分不清和他说话的是不是那个导游艾拉。他第一个作品不打算做大场面，等他熟悉制作流程后再做新作品。他以为对面是艾拉，于是和善地说：“我不打算用演员。” 　　“不用演员？”图拉惊道，过后又和自己怄气，“那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气鼓鼓走了。它就等着这个外界艺术家做出什么惊世之作！ 　　席余烬莫名其妙地看它离开，伽诺默不作声地扫了它好几眼。席余烬对着工作人员说，想借用信号增强服务，和其他黑箱的生物联系。 　　远在天际的外星读者们，突然从《读本》官网刷出一条新启示。 　　“大家好，我是蓝星的温火，是一位高级文本衍生物的编剧。目前需要一些种子素材，故向外界进行征集……” 　　“是和余烬先生一起吗？之前余烬先生说去参加什么星舰艺术展……星舰带是啥玩意啊。” 　　“第一次认识温火，先来留言，以后就是老粉了。” 　　外星读者下意识给这个温火找挚友，蓝星挚友匹配制深入人心。 　　席余烬深知，越多人设成熟的马甲和温火马甲交流，温火的知名度越能在短时间内上升，他也就越容易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素材。 　　于是他让所有马甲都来为温火转发留言了！总有一个能成为温火新挚友吧！ 　　众多生物们看着这一大串留言，在光脑前陷入诡异沉默。 　　“这温火……怎么这么受欢迎？” 　　“我感觉不是受欢迎。”那些饱受永夜摧残的读者已经练出十分敏锐的神经，“而是一种任务式的、强制性的转发。” 　　“这种转发我只在一个蓝星人上看过。恰好，这次转发仅有那个蓝星人没留言。” 　　“想到一块去了，当初余烬要求蓝星办公室转发他的心灵短篇，那些蓝星小说家也是这个反应。” 　　部分读者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温火这个名字，心想该不会又是某个小说家的新笔名吧。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蓝星小剧场】 　　余烬（群发）：这是我新副业的笔名^-^ 　　众小说家（开始转发）（部分是非自愿的） 第92章 超频广播 　　席余烬收到许多外星植物的信息。他本来只想学习一些植物知识，没想到星舰带上居然有充足的种子储备。席余烬可以申请少量使用。 　　他们穿过漫长的通道，绕过粮食种植基地、绕过育儿基地，来到一个冷藏室内。席余烬对比手上的资料，拿了几百颗种子。 　　工作人员说，即使他们储备很多，但席余烬是外星人，所以种出果实后需要还一部分种子回去。席余烬答应了。 　　他和伽诺回到SYE-1832上，同时拿着一个星舰带发放的箱型操作仪，和一些潮平号的工具。 　　他们拿着探测仪，测出合适的土壤，要有适量的磷氮钾然后一个个把符合条件的种子埋下去。席余烬选在一个环形山的裂缝里，这里晒不到阳光、风也温和许多。但席余烬担心种子没有充足的阳光就无法发芽，偷偷用自己给种子晒晒。 　　“余烬诺想做什么作品呢？”伽诺把仪器拉过来。 　　“我决定做一款种田游戏。”席余烬期待地分享自己的灵感，“故事背景就是主人公流落污染严重，只能靠植物净化……它获得一批种子，但种子的生长需要它驱动步行装置。” 　　总而言之，就是步数装置加挂机种田的游戏。如今暂时不知道外星人怎么想，但席余烬觉得无比好玩。 　　“我们现在要拍摄素材。” 　　席余烬打开星舰大箱子，上面有一个薄膜面板，底下放着许多罐微光粒子。薄膜旁还有神经接口，可与使用者形成简易的脑机，更直观地输出画面。使用者在薄膜上作画，微光粒子便会应召飞出，在星球上形成各种特效。这时使用多光谱摄像机，便可制作成多光谱的录像带。 　　席余烬拿着那个神经接口不知所措，他本体是恒星，怎么接进去？这玩意对没有神经的生物真不友好。 　　这时可靠的伽诺出现了。他接过神经接口，有点没由来的嫌弃，于是他把接口夹在指尖，感受接口窜出的丝丝电流，忽然觉得虫翅又痒了。 　　不行，这不是个露虫翅的好场合。伽诺垂下眼眸。 　　他在这星舰带待得越久，某种诡异的暖意便多积蓄一分。伽诺无法得知这是什么原因，但多靠近余烬诺一点，好像就好了。 　　伽诺懵懵懂懂地靠近余烬诺，想到他们已经谈恋爱了，大胆地牵住对方的手。微观粒子从箱子里弥漫在这片土地上，按照伽诺的思路，形成一对对小小的虫翅，像一只只荧光蝴蝶。席余烬被牵住，低头看了看他们的手，横跨一步离伽诺更近些。 　　他靠近伽诺，说：“我又想到一个主意，这个游戏应该多加点剧情。玩家成功净化一片土地，就可以获得一个故事。” 　　“一个爱情故事……” 　　谈恋爱之后好多躁动无处宣泄，他要写缠绵悱恻的恋爱故事！ 　　…… 　　“哈哈哈蓝星的余烬为了躲避封笔令，特地开了一个新马甲。小说家为了能写作可真拼。”一位外星人对它的同伴说，“余烬先生虽然声望很高，但性格却很平易近人呢。” 　　“啊？余烬是谁？”同伴问道，“我最近才了解蓝星，他们的小说可真好看，但余烬这个人写的东西都很一般吧？《读本》也就几篇好看的罢。他除了人脉广，还有什么著作吗？” 　　外星人一时没想起来。它只是下意识觉得，那么多高水准的蓝星小说家都认可余烬，那余烬的实力一定超乎想象。可真要它说出余烬的代表作，它只能语塞。 　　“他作为编辑确实很优秀，小说家佩服他很正常。但作为小说家……让我查一下。这个《飞跃金字塔》是他写的。我们一起来看看。” 　　外星人点击下载键，这样可以不用忍受那么多网络延迟。 　　然而进度条半天不见涨，一直在1%左右打转。 　　“信号不太好……”外星人讪讪道，“我们可能相隔太远了。” 　　宇宙中的信号断断续续，消息并不互通，要让蓝星文学真的传遍整个宇宙，需要漫长得足以改变恒星的时间。放在这个场景下，就让这位外星同伴怀疑了：“这个余烬究竟写了什么代表作呢？” 　　外星人急忙道：“我们可以看看他的创作的高级衍生物！听听看其他读者对他的评价就知道了。” 　　同伴继续看蓝星官网上的通告，又发出新的疑问：“那这个星舰带是什么？” 　　“好家伙，你触及了我的知识盲区。”外星人耸肩，“我根本没听说过星舰带。” 　　它们便在黑箱网到处查询。星舰有许多资料，但星舰带根本闻所未闻。 　　忽然，外星人的黑箱网有些卡顿，它以为是自己的光脑问题，重启数次后发觉还是这样。甚至网络上众多网友都在说真奇怪，黑箱网居然会卡。 　　“我接入了一个其他信号！” 　　外星人惊呼。 　　“一个不是黑箱的信号！” 　　外星人读不懂上面的文字，内心有些慌乱。同伴们大声嚷嚷着，飞船内弥漫着缘由不明的焦灼气息。 　　几十分钟后，一道道翻译才从那个未知的信号源发送到光脑上。 　　“尊敬的宇宙生物艺术家们，在我宣告本次艺术展开始前，请允许我介绍我们。自由艺术之都，环太空星舰带。不必惊慌，我们的信号强度远高于黑箱。目前接受到信息的生物，都在三个非偏航的虫洞跳跃的范围内。” 　　“三次虫洞跳跃！”外星人惊呼，“这怎么可能！” 　　但再不可能的事都摆在眼前了。听到这条信息的外星生物面面相觑，为突发的未知情况而害怕发抖。 　　“我们这个宇宙已经很久没有科技技术大爆炸了。上一次还是在战争时期。” 　　“战争？我根本没经历过！我没想到技术进步会使我害怕。” 　　“宇宙，未知就是最可怕的事。” 　　“蓝星余烬好像就在星舰带上……” 　　说到最后一条消息，外星人便忽然平静下来。大概是陌生的势力里突然出现一个眼熟的人，也会连带着感到安心。 　　来自星舰带的信息还在继续传播。更多生物将这些消息传至三次虫洞跳跃范围外的地方，如水波般辐射四周。 　　“宇宙友人们，我叫做翁拉，是星舰带的博物馆馆长。我们曾在废墟上远航，现在终于可以停泊在和平的岸边。 　　“为了彰显我们的和平理念，故举办这次联合行星艺术展。 　　“大家可以按照我下面的指示，接入我们的艺术展，享受我们的和平艺术品。请记住，一切都是为了和平！” 　　“越说越离谱了。” 　　外星人惶惶不安地对同伴说道。 　　“快速下载高级文本衍生物？说笑吧。” 　　自从战争后，大家的科技水平都被快速拉到同一水平线，许多外星生物第一次体会到科技进步的历程，都感觉诡异。 　　外星人嘴上说着该不会是玩笑，实则很诚实地按照指示接入新的网络中。 　　“我第一次不接黑箱网……怎么页面都是绿色的？” 　　它松了口气。 　　“应该是对方技术仍有缺陷吧……” 　　“不对，你换个光谱镜看看。”同伴僵硬地换上不同频段的光谱镜，“这种技术的可怕在于，不同生物看到的画面，都可以是‘彩色’的！” 　　“天啊！这下载速度太快了！几秒钟就下载完一个！” 　　“好多高级衍生物！我自旅行来，只买过3个衍生物，其他都是用小说打发时间！” 　　“星舰带太可怕了！” 　　怀着浓浓的不安，它们硬着头皮点开艺术展的作品。万一要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这里的电影、电视剧、游戏都被归为同一类物品。它点开一个《光年绝杀食物之恋》，被流畅的观看体验惊得连连吸气。它又点开一个《如何快速摧毁线路》的游戏，如臂使指、丝滑顺畅。要知道，它现在可在快速航行期，根本没停靠在大星系附近。 　　外星人逐渐迷失在琳琅满目的艺术展界面里。 　　“好好玩……” 　　“我要沉迷进去了，刚才还在和同伴吵要不要快速逃跑，现在只想和它联机。” 　　“这就是艺术品带来的——和平啊！” 　　上亿个用户信号同时涌向星舰带，引发爆炸性的舆论。 　　“智械族有说什么吗？一个比黑箱更可怕的科技出现了！” 　　“智械族什么都没说。” 　　“快快！联系我们种族的外交官，赶紧用虫洞跳跃过去！什么？居然在领航巨轮上无法收到消息？看来我只能自己出发了。御舰跟我走！” 　　“一定要和星舰带联系上！种族存亡危急正在此时！” 　　在遥远的宇宙边缘地带，一位矿石巨人从地面生物那里听到了转了18手的消息。 　　“比黑箱信号传得更远的科技？” 　　大紫内心毫无波动，专心致志地绘画新地宫的设计图。它身边的年轻闪光族都眨着闪亮的眼睛，希望它能说得多一些。大紫只好说： 　　“你们该学学历史了，本来就有这种科技。 　　“从我们的祖辈石头上可以得知，虫族的声音，一直传得很远。 　　“因为它们要呼唤它们的同伴……” 　　大紫动作顿了顿，语气忽然伤心： 　　“我们的矿晶幼崽，身边是不是有只虫族来着？他这么小一只，怎么打得过虫族啊。” 　　身边的闪光族知道大紫又要提起陈年话题，无奈地说：“余烬都说了不是闪光族。而且人家天造地设一对，我听说了，他俩可恩爱咧。” 　　“啊啊怎么可以早恋啊！！” 　　…… 　　星舰带。 　　一位叫做索玛的多眼生物登船了。 　　它看到这藤壶般的星舰外表先两股站站，领略到星舰上丰富的物资系统、人比机械重要的思想哲学，更是感觉被降维打击了。 　　“不许浪费食物！”图拉气鼓鼓地擦桌子。 　　索玛知道这里的工种不分贵贱，连忙低声说抱歉。 　　“这才对嘛……”图拉踩着代步圆盘滑走了，嘟囔着，“外星生物根本比不上我们。和它们接触都是一种浪费。” 　　索玛战战兢兢地吃完晚餐，左顾右盼，躲在一个公园里，给自己种族汇报。 　　他先问：“智械族那边有消息吗？这个星舰带的信号可是能覆盖到深空监狱的。” 　　“智械族根本没反应，吃了我们的信息也只说知道，可以提供信号屏蔽服务！”同伴说道，“你说会不会根本不是虫族？智械族这么淡定，不像是传说中不死不休的样子……你那边有发现什么吗？” 　　索玛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大声点？信号又不好了？”同伴在那边大声嚷嚷。 　　“就是、那个……”索玛深吸一口气道，“这里的游戏简直是群星级别的好玩！” 　　同伴的眉毛高高扬起。 　　“你先听我说。”索玛急忙道，“我是在奉公行乐！我本来只是想调研一下这里的衍生物水平，没想到看完一个想看另一个，看完另一个想看下一个，看完下一个，啊，一天就没了。” 　　同伴暗忍怒气。 　　索玛紧急思考，又说出一些情报：“已经有许多高级文明来到这里了，双面族、柠族……还有蓝星。但我没看到蓝星来的代表，只是听说。我也没玩到蓝星的作品。” 　　同伴郁结的眉头总算松开。 　　“你可算有点用。再探再报。” 　　同伴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下线了。 　　索玛整个生物软了下来，瘫在板凳上。丛林中冒出园丁，它连忙坐正，笑着称赞园丁的手艺真好，这花真香。 　　等园丁离开，索玛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餐厅，点了一份标准套餐。 　　在餐厅里，它看见它新认识的朋友也在这里，心里像看见亲人一样亲切，连忙捧着餐盘走过去，说：“嗨！温火！真幸运能遇到你！” 　　“我也很幸运。”席余烬说，他旁边坐着伽诺。 　　听到席余烬温和的话语，索玛简直想泪流满面。它就是一个不知为什么突然被赶过来上班的实习外交官。正式外交官在领航巨轮上收不到信息，种族大本营离这里太远。只有它临时上岗，出了什么差错还能背锅。真是可怜的实习生！ 　　“温火，你的饭好像总是比标准量多一点。”索玛大口干饭，随口说道。 　　“因为我信奉劳动最光荣。”席余烬说道，他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星舰带的生活和他从前在课本上学到的某些概念有点像，他自我感觉沐浴在红色的光辉下，因此对所有星舰人都分外正直友好。 　　实际上只有伽诺知道真正原因。 　　席余烬换了发色，还涂了矿石颜料。掩盖恒星光辉的他，长相依旧符合一些种族的审美。比如以伽诺为代表的虫族，比如这里的星舰人。 　　所以席余烬总会得到一些小礼物般的优待。 　　伽诺本来有点不爽，但想到这里所有生物加起来都打不过他，就心情舒服了。 　　果然，美好的爱情是需要武力值的。 　　不枉他在拍摄《种子奇旅》期间一直坚持演练！ 　　伽诺吃了一大口肉。 　　“对了，你听说蓝星的游戏今天上架了吗？”席余烬满怀期待地问索玛，“叫做《种子奇旅》。” 　　索玛把食物全吞进去，才口齿不清地说：“是吗？我现在知道了，我待会玩一下。” 　　席余烬很期待。索玛是他认识的第一个衍生物迷，一定能给出很好的建议。 　　索玛吃完第二份套餐，说道：“蓝星……温火，你知道蓝星外交官余烬吗？我可真讨厌他。我的导师老是让我学他，说他怎么在领航巨轮和其他种族谈判，怎么巧妙地搭上智械族的关系。他做得好就算了，为什么要逼我做得和他一样好呢？但什么外交技巧都是虚的，实力才是真理。” 　　席余烬礼貌笑笑。 　　“不提了，我们来玩蓝星的游戏吧。”索玛换了个光脑，“《种子奇旅》，制作者也叫作温火，真巧啊哈哈。” 　　过了一会，索玛已经停下动作，对席余烬说： 　　“不好玩，这玩法太古典了。” 　　“古典？”席余烬问道。 　　“像是挂机、记步数，都是很古典的玩法，根本没什么新意。”索玛打了饱嗝，“现在流行的是多维享受、场景体验。” 　　“原来是这样……”席余烬若有所思。 　　“这次蓝星可要翻大车了。”索玛悄悄和席余烬说，“这款游戏，估计要在艺术展里排末端。但蓝星有挺多关注者的，可能排在200名左右吧。” 　　索玛精通这里的衍生物，席余烬相信它的判断，不禁有些惆怅，第一次用心制作衍生物，结果失败了。 　　这激起他一点好胜心。 　　他要维持蓝星的荣誉。 　　“至少下一款衍生物要前50，不对，前10。”席余烬给自己定下目标。 　　“你说什么？”索玛问道。 　　“我是说，期待你下次看蓝星的衍生物。”席余烬牵着伽诺，和它挥手告别。索玛傻乐着和他道别。 　　两人很快来到港口，预备乘坐飞行器，去往SYE-1832。 　　港口已经聚集了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生物，都雄心壮志地想在这里多做一番事业。其实不断参加不同星系的比赛，也是扩宽种族知名度的一种行为。这次行星艺术展，某种程度上和渔夫杯很像。 　　没有生物认出伪装过的席余烬。他俩坐上飞行器安静地离开了。 　　路上，伽诺忽然带着歉意问：“是因为我吗……” 　　席余烬：“什么？” 　　然后才想起来在第二颗行星的事。 　　当时星舰带的超频广播突然响起，席余烬还在种地，双腿都是泥巴。突然伽诺向上飞，传召盔甲，把环形山轰出一个裂缝。席余烬拿着水壶愣在原地。 　　然后伽诺满脸难受地脱下盔甲，抱住席余烬。 　　然后他们不小心压死一株幼苗。 　　可怜的幼苗！ 　　“这个星舰带怎么看都和虫族有关。”席余烬安抚伽诺，“我们会一起找出真相的。” 　　现在除了蓝星的荣誉感，还有找出与真正虫族的关系的任务，席余烬确实需要好好规划下一次衍生物。 　　“星际游戏我实在不拿手，玩家很注重游戏性。”席余烬思索道，“看来要弄个电影或影视剧，视觉小说才是我的长处。” 　　他驾驶飞行器，观察SYE-1832的六颗行星。 　　最后他停在离SYE-1832最近的那颗行星。它被潮汐锁定，永远只有一面面对着恒星，没有日出日落，行星两面的温差格外大。 　　唯有在光暗交界处，生命有着生存的稀少可能性。 　　“这种特殊环境适合拍什么呢？” 　　席余烬脑中似乎有灵感一闪而过。 　　…… 　　索玛回到旅馆中，打算玩一下其他游戏，或看看其他衍生物。 　　突然，它瞥见了自己还没删除的《种子奇旅》。它说得没错，这款游戏目前在艺术展的受欢迎程度仅在200名左右。 　　但索玛忽然想到自己新手任务没做完。出于成就强迫症，它点开了《种子奇旅》。 　　挂机时间已经到了，索玛解锁了第一片净化之地，玫瑰园。 　　随之解锁的是一个小短文。 　　索玛先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忍不住沉迷进去。渐渐的，它露出一个姨母笑，多只眼睛眯起来，似乎在享受。 　　“嘿嘿。” 　　空间里回荡着堪称恐怖的甜蜜笑声。 　　索玛在床上抱着光脑，好不容易才忍住打滚的冲动，好甜蜜的小情侣！ 　　直到索玛发现再也不能下滑，才发现，这个短篇，居然是连载的！ 第93章 《人格潜行》 　　“亲爱的，你在飞船内跑什么呢？” 　　一位外星人停下它的八条腿，说：“我在积攒步数。我这有一个游戏，《种子奇旅》，我需要积攒步数来解锁下一类种子。” 　　“游戏？积攒步数？”外星人的伴侣疑惑地卷起腿，“听起来……有点无聊。但你这么喜欢，我也玩玩吧。” 　　它快速地下载好《种子奇旅》，发现可以自选形象，它果断选择了多手种族，毕竟它现实已经多腿了，还没试过多手的感觉呢。尽管它已经事先了解过星舰带的网速，但还是被这顺畅的体验惊了惊。 　　《种子奇旅》显示，它流落荒星，但从前的这里的主人留下了一片种子，可以通过步数或挂机积攒能量，然后解锁种子。 　　“这里有绵绵草？我记得它很可爱，游戏里还可以挑土壤种类，还可以进行花园装饰……虽然这玩法很古老了，但是很经典。”这位外星人快速地操作，很快走完整个新手流程。然后获得第一封信，是上一任荒星主人留下来的。 　　荒星主人因为暗恋对象来到一个花店打工，希望能和暗恋对象近水楼台先得月。 　　谁知道发小也在这里打工，两人关系不好，一见面就开始拌嘴。 　　荒星主人哀叹，美好的暗恋体验都要被这家伙破坏了。 　　外星人的伴侣看到这里，已经嘴角上扬至脑门处。 　　以它出色的恋爱经验，荒星主人绝对和发小才是一对啊！看他们熟稔的吵架模式、花瓶砸下来下意识保护对方的模样、被对方回绝后莫名涌出的酸涩。还要说你们没有一腿！你们分明有染！荒星主人别嘴硬了，你最在乎的明明是发小！发小表现温和一点，你明明超级难过！俩个人快捅破窗纸告白！ 　　而且暗恋对象也不是坏人，一直在有意无意撮合两位。可以说出场人物都在助攻这一对。看着其他人物都对着俩人露出了心知肚明的微笑，外星人也直拍八条大腿。 　　“没错没错！这个角色简直是我在书中的化身！好会说！啊啊啊给我摁头！” 　　“咦？居然没有了？” 　　伴侣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 　　“怎么可以没有！我要继续解锁种子！我要看甜甜的恋爱！” 　　旁边在积攒步数的外星人走了一圈，看了看光脑，高呼：“步数够了，我可以解锁鲁布拉花了！” 　　“快让我看看！”刚玩游戏的伴侣连忙跑过去。 　　新解锁的片段叫做《争吵》，讲的是荒星主人和发小存在误会，吵了一架，双方都有些难受。 　　它们的心立刻被揪起了。 　　“怎么又没有了？” 　　外星人预备在飞船内继续跑圈攒步数，幸好它有八条腿。 　　“奇怪，剧情是不是有点不连贯。”伴侣疑惑道，“虽然单独看能看懂，但好像两件事的时间线不是连续的。” 　　预备跑圈的外星人停下来，看这两个片段的内容，认可伴侣的说法。它们便去游戏评价区那里找找答案，发现了一位名叫“索玛”的用户发布的长篇攻略。 　　索玛：“《种子奇旅》，蓝星的甜蜜奇迹！ 　　“众所周知，蓝星是一个文学程度很高的种族，那么它建造的高级文本衍生物水平如何呢？从《种子奇旅》第一天发布的表现来看，仅在200名左右，在众多衍生物中算是中上的成绩，越与蓝星的名气不太匹敌。但是蓝星这次露出短板了吗？我认为没有，甚至一些短板，也可能是故意为之。 　　“《种子奇旅》的玩法很简单，甚至有些古典，积攒步数、挂机、种植物、解锁片段。可以说整个游戏的精华都在剧情上。但并非全无游戏性，因为除了第一段剧情，它解锁的片段是范围内随机的。但为了方便读者理解，必须先解锁完第一年的剧情线，才可以解锁第二年。 　　“这赋予了读者更多的想象空间和收集动力，原来你们在逛古玩城和看电影之间还发生了这件事，原来你们吵架说的梗源自于这里。当我填补好整段剧情的空缺时，我也获得了一片美丽的花田。我不仅在修补荒星，还在修补记忆。 　　“说到剧情，我必须给出十星好评。我以前总认为狗血反转才能体现感情的深度，现在我知错了。只要有笔力，细微的小事都能写得妙趣横生！磕CP就是最快乐！他们给我一定要在一起！狗血已死，甜文当道！顺带一提，这个蓝星温火一定在谈一段甜蜜的恋爱，能从文字间感知到他对爱人的感情。以及，如果一直种不出某段剧情，可以拿种子去合成。” 　　“最后讲这个古典的玩法。我认为也是体现感情的一环。游戏玩法和剧情息息相关。这浮躁的星际时代，生物与生物之间的缘分总是很浅，一切都是最新的。而作者温火却用反常识的笔调，写出温馨甜蜜的感情。他同时采用已被摒弃的古典玩法，正是在呼唤玩家心中对美好情感的古老记忆。在那个时代，感情的距离很短，而人们有足够的时间相处…… 　　因此我认为，《种子奇旅》，应当是佳作！” 　　外星人看了当即醍醐灌顶，正是这种感觉！ 　　原来，这种玩法是故意设置的。 　　这真是一款好游戏！ 　　下面的玩家评价也给出了一溜的好评，无不在印证索玛的观点。 　　“是的，你可以不相信温火，但你要相信蓝星目前已知唯一有伴侣的小说家。这是什么？蓝星甜蜜感情文！没有狗血！全文配角都是好人！全篇放心磕CP！我要摘抄下来刻在飞船的引擎上！” 　　“蓝星人很喜欢种田，我也从这个游戏中感受到一点种田的乐趣了。给大家看看我的花海！[截图]” 　　“玩这个游戏使我从代步圆盘下来了，在泥地上走了几圈，感觉生活更美好了。确实不错。” 　　因为随机解锁剧情机制，外星生物看到的剧情都不一样，为了能快点看到想要的剧情，难免会分享给自己的亲朋好友。有的听说蓝星的名头，半信半疑地入坑了。有的是凭借对亲友的信任，两眼一蒙就开始玩。其中不乏没玩完新手教程就关闭的玩家，但更多的玩家表示《种子奇旅》值得一个好评。 　　《种子奇旅》的好评数正在持续上涨。 　　不多时，它便从201位，上涨到200位。 　　行星艺术展的前80位，都被星舰带的艺术家霸占着。这个陡然出现的势力，正以自己的文学水平，无声地向宇宙彰显肌肉。 　　这几天的星舰带上，哪怕是最和平的星舰人，都忽然意识到——它们在这个宇宙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生物一旦认为自己强大，便会看不清脚下的路。星舰带暗中躁动了许多。 　　“我们的艺术品不是为了征服，是为了把和平带往整个宇宙。” 　　星舰带博物馆馆长，也是行星艺术展的举办者，翁拉，严肃地对清洁工图拉说道。 　　“你不能嘲笑星舰带的客人，哪怕它们不懂如何操作高级装置，或者因为从战乱环境出生，不习惯星舰带的和平氛围。” 　　面对年长者的责备，图拉羞愧地低下头，承认这几天它的错误。 　　翁拉随即说道：“你今后五天，去给客人们做义务劳动，协助它们完成艺术品。你要修养身心，改掉你这种低级趣味才是。” 　　“我知道了……”图拉垂头丧气。 　　它领了义务劳动的牌子，慢吞吞地走向演员中心。 　　星舰带的衍生物制作流程很明确，小说家制作文本，衍生物制作人员负责实现艺术效果，演员进行演绎。星舰带的小说家通常兼任制作人员，因此合称为艺术家。 　　在这里，演员只是一种兴趣使然的职业，和艺术家双向选择。演员通常是剧本的第一位读者，阅读水平较高。 　　图拉来到演员中心，往星舰人身边一坐，听到它们的讨论。 　　“艺术展的外星剧本，质量都比较次。外星人似乎不会写剧本，一大段心理描写打上来，一个场景描写都没有。怎么分配镜头？” 　　“外星艺术家没有我们艺术家专业。外星人需要一大批团队，才能制作完一个衍生物。而我们一个艺术家就行。” 　　“它们习惯不好！浪费资源，又内部不合，简直一团散沙。” 　　“难怪这些外星人都好像很怕我们的样子……宇宙，比我想象的要弱小。” 　　图拉听在耳里，心思难免有些不忿。这星舰带上这么多同伴都认为外星生物不值得尊敬，为什么翁拉就意识不到呢？可它已经领了义务劳动的牌子，只能认命。 　　“迁拉，你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一道声音冷不丁响起。 　　迁拉抬起头，以恍惚的语气说道：“这个剧本还蛮精彩的。” 　　听到有好看的剧本，演员们都围过来，图拉甚至挤不进去。 　　一位演员瞄到剧本上的镜头格式都是对的，而且封面的作者只填了一个名字，下意识以为是星舰带的艺术家。它对同伴的要求可更高，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伸长脖子，仔细阅读上面的文字。 　　【（场景：高楼的天台，黑鸦飞起，警笛声渐进） 　　主角A（慢慢举枪，对准主角B后背）：对不起，我是卧底。】 　　…… 　　“我们的艺术家竟然会创作感情如此激烈的作品？” 　　“不可思议……明明只是小场面的火拼，环境竟然能布置得如此冷峻，人物感情却如此浓烈。” 　　“是哪位新生代艺术家？我们的新生代情绪极端了点，但是艺术细胞很活跃嘛。” 　　众多小说家翻回封面，顿时哑言。 　　只见封面上写着短短一行字。 　　《人格潜行》，作者：温火，来自蓝星。 　　“居然是外星的艺术家……” 　　演员们的翻页声都轻了许多。 　　“竟然是温火？” 　　图拉则想到它和席余烬为数不多的对话，尽管短暂，但足够不愉快，它想忘都忘不了。让它得知温火写出这个剧本，比其他外星艺术家写的更难受。 　　“我可不会看……” 　　图拉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演员打断。 　　它是最先读到剧本的迁拉。现在它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字正腔圆地说：“我要去参演这个剧本。这一定是我演艺生涯中难忘的经历。而且是外星艺术家创作的，这可真难得。” 　　“他会写，不一定会拍吧。”也有演员迟疑道，图拉像看见救星般转过头去。 　　“我听说蓝星在宇宙的风评很好，这么多个外星生物中，总算有一个生物是实力比得上名气的。我也不愿意错过。” 　　“这个剧本很刺激，我要快点和温火商谈。” 　　许多演员起身离开，想和温火谈谈。这里不需要争抢什么主角配角，而是看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哪怕是小角色，得到的快乐也是一样多的。 　　图拉眼睁睁看同伴离开。一位演员转身对它说：“你似乎不想去？没关系，你可以找其他外星艺术家完成你的义务劳动。” 　　“谁说我不愿意去了？”图拉咬牙，决定一起前去。它倒要看看，这个蓝星温火能弄出什么名堂！ 　　众多星舰演员来到SYE-1832的第一颗行星。 　　拍摄地点在昼夜界限处，但两旁的温差仍然很高。星舰人没有伽诺那么强悍的实力，只能穿上加重宇航服，降落在行星上。 　　它们一边帮忙搭建拍摄基地，一边和蓝星温火谈剧本。 　　温火真是个温和且富有才华的生物。和他交流过的星舰人都如此夸赞道。 　　“而且他长得真好看，估计是星舰带最好看的生物了……” 　　一位星舰人悄悄和隔壁的生物说话。有宇航服挡着，它没认出那不是它的同伴。 　　伽诺盯着不远处的席余烬，很肯定地点点头。 　　拍摄基地主要是用一层大膜挡住强烈的辐射，那些星舰人才敢换上薄版的宇航服。微光粒子从操作仪中飞起，四处散落成席余烬设计好的场景。部分微光粒子还贴在星舰人的头上，充当后期头发。 　　席余烬和这些星舰演员聊得很愉快。因为不涉及高额工资，不涉及番位曝光或宣传资料，大家仅是单纯地合作完成一件作品。星舰演员的文学素养很高，偶尔会提出修改剧本的建议。席余烬在讨论后把剧本精修了一遍。 　　“温火先生，你居然给配角都写了小传！”演员们十分佩服。虽说在星舰艺术家里是件常见的事，但温火可是外星人，这又刷新了它们对外星人的印象。 　　“我手速比较快。”席余烬回答。 　　“这里需要很多群演，我可以来参加吗？”一位没有当上主要角色的演员问道。 　　席余烬说当然可以。 　　以往星舰艺术家为了搭建场景方便，通常不会要太多演员。席余烬则带着地球思维，觉得群演越多越真实，因此都同意了。 　　他注意到一个星舰人一直盯着他，主动问：“你也想参加吗？” 　　脸盲如他，并没有认出这位是见过几次的图拉。 　　“我、我只是来义务劳动的！”图拉往后跳开一步，“我才不会演你的戏。” 　　席余烬并不在意，去驱动微光粒子操作仪。他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伽诺从星舰人中走出，他立刻锁定对方，和伽诺有说有笑，哪怕宇航头盔挡着，也掩盖不住他微微晃动的樱色头发。 　　微光粒子从储存舱中飘逸而出。这是全新的微光粒子，《种子奇旅》内使用的微光粒子已经被封存。 　　“微光粒子是我们星舰带的特产。宇宙生物都说没有见过，真不可思议。” 　　“温火先生也不知道微光粒子是怎么制作的吧？” 　　闲聊间，演员们看着绿色粒子侵染大地，逐渐构建成一栋栋逼仄而高耸的房屋，形成一座莹绿色都市，恰好处在昼夜分界线上。它们不由得发出感叹：“真是闻所未闻的风格……科技感十足，却又逼仄阴暗，从视觉上便暗示这里的生活水平贫富差距极大。” 　　“我越来越期待演绎温火的剧本了。” 　　《人格潜行》的视觉效果，采用了赛博朋克的霓虹都市风。因为这个故事本身带有些地球港片味，赛博朋克的灵感又源自华国港城，使用这种高对比度的风格再适合不过。 　　《人格潜行》的主角，叫做颜光荣。 　　影片一开场，颜光荣便在自己狭窄的家中，朝另一个人崩溃地大喊：“你在做什么？去当暗城的马仔？我有一天被人拉去打靶，都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份，我，白城的警官！一辈子都在和那群暗城的烂人做斗争。” 　　另一个人叫颜兆辉，他神色疲惫地说：“认命吧，这都是命。” 　　颜光荣扔了镜子过去，颜兆辉躲了起来。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12点，两人一起出门去便利店。期间颜光荣絮絮叨叨地念着颜兆辉害死他了。他们一路上差点遇见车祸，还有几件抢劫案，还有人的尖叫声。这一切都在暗示这座城市并不平静。 　　几位穿着白城服装的警官贴出悬赏令，颜光荣连忙拉着颜兆辉走小路，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这里是暗城与白城的交界带。理论上是白城的法律范围。但暗城侵蚀已久，通过这座城市，往白城输送成瘾性药品，梦幻。白城的警官要在这里捣毁通道，拦截梦幻。 　　颜光荣拉着颜兆辉走到便利店，试图用手挡住颜兆辉的脸。 　　路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颜兆辉猛地推开颜光荣，说：“你傻了？他们根本看不见我！” 　　颜兆辉瞬间消失了，便利店门框的倒影中，只露出颜光荣举止怪异的身影。 　　他想起来了，前几天，他收到一份人格分裂症的确诊报告。他，白城警官，另一个人格成了是暗城老大的小弟。至于怎么成的，他根本没有记忆。 　　颜光荣拿着装满速食食品的塑料袋，拉下帽子跑回家中。暗处，几位戴着墨镜的人正从对面居民楼盯着他。 　　…… 　　影片类衍生物的制造，需要先拍摄微光粒子版本，然后模拟出各种特效，因此星舰演员有了头发，最后设置不同光谱，方便不同种类的生物查看。 　　将《人格潜行》上传成功后，席余烬活动筋骨，和伽诺跑回《种子奇旅》所在的行星。他们时不时要来这里一趟。 　　巨大的环形山旁，有一道小小的绿色裂缝。里面的植物坚强存活着，吐露着点点花苞。这将是这颗星球上旅居的第一种生命。 　　席余烬摘下宇航服，露出手臂，开始发光。 　　今天也要给植物送阳光！ 第94章 气态行星（一更） 　　伽诺在不远处扎架子，方便那些植物日后攀附上来。他绑得很用心，一排的架子整整齐齐。他注意到一颗绵绵草已经抽出触须，又小又细的绿线堪堪卷住木架。因为余烬诺总来这里晒太阳，伽诺跟着一天天观察植物的变化。植物生命脆弱，一阵风都能刮倒，但只要根扎进去了，迟早能成为这颗行星的新主人。生命如此神奇。 　　和余烬诺在一起，总有这种奇妙的体验。这种感觉，应该叫做生活？ 　　伽诺弄好手上的活，便朝席余烬那边走去。席余烬为了提高日照效率，把宇航头盔也摘下，粉色头发闪烁着渐变的银光。他似乎有些苦恼，可能在控制光照亮度。 　　伽诺仔细回想蓝星人的特征。方便以后遇到蓝星同族及时认出来。蓝星人喜欢挚友，喜欢精分，爱好种田和看热闹。文学水平很高，疑似住在恒星上，矿质身躯，能改变头发颜色。现在还能发光。 　　蓝星人…… 　　该不会是恒星本星吧？ 　　正当伽诺仔细观察之际，席余烬忽然转身：“伽诺，不要盯着我看却不说话。” 　　伽诺后知后觉地感到窘迫，大脑立刻不协调了。 　　席余烬还不放过他，跨过那些绿植走来：“你要主动一点。” 　　伽诺嗓子里像吞了口棉花：“主、主动？” 　　“你要主动表达你喜欢我。”席余烬一本正经地教导，“我们可是情侣。” 　　伽诺看着席余烬越走越近，有些不敢对上视线。 　　席余烬谆谆善诱：“不能背后盯人，要当面表达……” 　　然后便被伽诺的动作遏住了下半句话，虫翅嗡鸣。 　　——不、不是这种主动！他只是想听听甜蜜情话而已！ 　　席余烬今天也在为跨种族谈恋爱烦恼着。 　　…… 　　“咦？蓝星温火这么快有新作，这次是电影。” 　　索玛吃完三份标准餐，就从光脑收到这条消息。它现在吃饱喝足，确实是个欣赏影片的好时间。 　　“温火难道又出了一部爱情片？那我肯定会追。这年头，这么清新纯糖的感情不多啦。” 　　然后《人格潜行》的分类它第一次见，是警匪片。 　　它对蓝星了解皮毛，大多是那个外交官余烬有多么多么厉害，蓝星的文学风格有多么多么丰富。它把警匪片这个名字反复咀嚼，认为是讲关于地方治安的问题。抱着蓝星能写得多出彩的心态，它点进去看了。 　　…… 　　颜光荣在家翻箱倒柜，发现了更多他当暗城小弟的证据，还发现了几分梦幻的新型制品。他的手抖得像筛糠，另一个人格居然惹出那么大的事。他要是回到白城，可真的会被人枪毙的。 　　因此他先往白城那边发送了请假要求，试图瞒过一段时间，白城没有回应。忽然，他收到不明来源的短信，要求他今天下午码头验货。 　　他想让颜兆辉出来，可颜兆辉闷声不吭。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码头。看着大量的梦幻，看着更低级的小弟对自己点头哈腰，他脑门发虚，知道自己已深陷泥坑。 　　但是还有个补救机会，他可以把暗城的资料送往白城，将功赎过。事毕后，他做回他的高级警官，另一个人格的烂事从此销声匿迹。 　　暗城行事风格血腥残酷，对叛徒毫不留情，为钱博命。颜光荣谨慎行事，小心谋划。为了拯救一个被抓出的白城卧底，他甚至给卧底来了不致命的几.枪，又朝自己开.枪，终于使间谍有生还可能，同时赢得老大信任。 　　颜光荣拿到了下一批梦幻的运货权，他要把这批货送给白城。 　　…… 　　“终于有转机了！”索玛在光脑外咬着勺子。 　　《人格潜行》里的科技并不高级，还有点接地气。人与人的追击是用跑的，顶多有架机车。枪.支的子弹更是原始，还会有管制问题，不能光明正大持有热武器。几场贴身追击戏，硬是让它看出几分紧张感。 　　黑夜与白昼的界限分明，霓虹都市和花园城市混杂在一起，生硬的拼贴感好像在暗示主角两种身份的错位，使得观众们时时胆战心惊。 　　索玛已经适应这种快节奏，以它的文学水平，已经能收到故事的暗示，知道气氛已经铺垫成功，现在的场景不过是给观众喘口气，下面还有最巅峰的追击戏，这个衍生物才算完结。 　　索玛暗暗祈祷颜光荣能成功完成任务，两种身份合二为一。 　　电影中，颜光荣的事情败露，暗城的追击开始！ 　　“果然会败露。”索玛紧张地看下去，“一定要成功逃离啊！” 　　颜光荣的手机里一直有白城警官的私人联系方式，但无论打多少遍，都没有回音。 　　无奈之下，他只能打公开电话，电话一拨通的时候，他就被监听到了。白城的人说马上赶来，暗城的人穷追不舍，还布置炸.药。 　　从前的小弟磕了梦幻，拿着砍骨刀肆意砍杀路人。颜光荣出来阻止，暴露自身，只能没命地往白城警官队伍逃窜。 　　结果刚和白城警官打了照面，他就被射伤了胳膊。 　　“颜兆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位白城警官眼角爆出青筋，枪口对准颜光荣的腿，“你别妄想做污点证人洗白，你没这条命！” 　　颜光荣躲了过去，一些警队的人去阻止开枪的警官。他趁机抱着受伤的胳膊逃到大厦上，表情像受到极大惊吓。 　　为什么，白城的人，会称呼他为颜兆辉呢？ 　　颜光荣第三次用手机上的加密联系方式联络白城，依旧没有回音。 　　远处警笛响起，白城的人要过来了。但颜光荣隐隐感觉，他们不是来接他的。 　　“认命吧，颜光荣，放下那些正义的幻想。”颜兆辉突然跳出来，说出可怕的真相，“你根本不是白城的高级警官……你只是一条烂命，一个没人在意的卧底，你才是我的副人格！” 　　颜光荣头痛欲裂，刹那时光回溯。他出生在这里，有个当正义警官的梦想，却因为身份是黑户无法实现。这时一个高级警官找上他，劝说他去当卧底，以另一种身份实现正义。 　　“我手机里的白城号码……其实那个高级警官的？”颜光荣先是恍惚，而后激动道，“那为什么他不接听我的电话，我为他出生入死，命都没了！” 　　“因为他早就死在一次白城爆炸里。”颜兆辉冷冷地说，“他死了，没有人……没有人会承认你的卧底身份。你做的事情完全白费！” 　　颜光荣如遭雷击。 　　颜兆辉为了卧底付出许多代价……吸食过梦幻，杀过人，给老大舔过鞋……在黑白两道逐渐迷失自己。而唯一能证明他正义性的警官也牺牲了，他成了无根浮萍，在极度痛苦中分裂出第二人格。 　　大厦的天台响起脚步声。 　　西装革履的暗城老大走上来，身边跟着一位白城警官。 　　“阿辉，辛苦你了。”老大面带歉意，给颜光荣递烟，“我和家栋确认过，你不是卧底。我们应该是被帮派里的其他人耍了。” 　　“回去好好养伤，你的位置，没人敢动。”老大脱下西装外套，为颜光荣披上，挡住他流血的胳膊。他介绍身边这位白城警官：“这位是家栋，我们的好兄弟，以后会有合作的地方，给我一点面子，大家相互照应一下。” 　　家栋纯良地笑了笑。 　　颜光荣哑言失声。 　　他看着颜兆辉也笑起来，挤出满脸的皱纹，和家栋勾肩搭背拉家常。颜兆辉熟稔地介绍那批新型梦幻，唾沫横飞地讲他们这单做成了，会有多大的效益。 　　颜光荣拿起枪，慢慢举起。 　　颜兆辉似乎察觉到什么，挡在白城警官身后，说：“你不要乱来！” 　　“我没有……” 　　颜光荣想起从前，他在暗无天日的楼房里吃盒饭，隔壁房的炒菜声近在耳边，地上满是烟头；想起那位逝世的高级警官曾住他隔壁，说看他年纪小，这次偷车就不计较了，以后要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想起那位警官的吊唁会，他只能穿着黑衣服远远看着，哭得像条狗。 　　“对不起，我是卧底。” 　　他移开枪.口，击中远处的炸药，霎时大地震动。 　　五年后。 　　一位警官正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课。 　　“从前有位暗城的三把手，颜某辉，年到中年才迷途知返，给白城通风报信，放走了白城的一位卧底，给最后的缉毒大案留下关键线索。但是他已经走错路太久了，因为吸食药品过度，产生了幻觉，难以回头。最后死于爆炸。” 　　“所以珍惜生命，远离毒.品。” 　　…… 　　索玛看着影片结束，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 　　“到最后，也没有白城人知道颜光荣存在过……” 　　它为那个正义人格的消逝感到惆怅。因为太过代入主角，它甚至希望有一条if线，颜光荣干掉暗城老大上位，不再回白城，只要活着就好。 　　索玛情绪久久不平，写下评价： 　　“《人格潜行》探讨了卧底的身份认同，如何维持自己的正义，如何不被黑暗侵蚀，卧底做到哪一步才算不越界。将极端的人性变化细腻地展现屏幕前。复古且特别的追击爆炸戏、自成体系的都市环境、色彩对比极强的视觉冲击，都让这部作品成为不可多得的佳作……” 　　索玛发完长评，翻阅其他观众的评论，被其中一条吸引目光。 　　“颜光荣真的当过卧底吗？ 　　“大家可能很好奇我提出这个问题。但我重看几次，都没有正面出现过白城警官和颜光荣的任务对话。当时白城警官只是说，‘我相信你是个好人’，然后递了一张纸，但那张纸为什么不能是偷车的罚单呢？《人格潜行》很有可能用镜头语言来误导我们。 　　“而且那位叫做‘家栋’的卧底说，没有白城和颜兆辉的接触资料，除了是那位逝世警官删除备份外，会不会是真的没有这些资料？一切，是因为颜兆辉吸食成瘾药品过度，觉醒了第二人格，为自己的过往懊恼不已。 　　“衍生物中出现许多次卧底，暗城和白城相互安插，层层嵌套。但没有人能预料到颜兆辉的临死行动，因为颜光荣才是入驻颜兆辉灵魂的卧底……” 　　“竟然是这样！” 　　许多读者和索玛一样震惊。 　　“说得好有道理……影片中那么多细节都对上了，温火，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我觉得还留给观众很多谜题，例如那个高级警官的死似乎有蹊跷，我要再去二刷一次。” 　　“我也要，蓝星的衍生物都好好看啊！” 　　似乎是响应这位读者一样，其他读者的话题也歪到这个方向。 　　“是啊，我一开始还以为警匪片是侦探流的变种，但是探讨的主题完全不一样。有冷兵器的贴身搏斗，也有爆炸漫天火光的场景，近距离打戏原来这么爽！而且很有压迫感！” 　　“我是星舰带的原住民。我一开始认为和平才是艺术衍生的土壤，但这个蓝星的衍生物竟然展现了我们从未接触过的暴力美学。我承认，我有点对蓝星改观了。” 　　“我第一次听说蓝星，其他艺术家的水平也这么高？那我会专门找这个种族的文学来看的。” 　　“回复楼上，是也不是。” 　　“蓝星其他小说家的水平很高，种类多变，但这位温火是特别高，题材跨度特别大。” 　　“让我数数他会什么……心灵短篇、历史人物传记、哲学思想、感情甜文，现在加一个警匪片。这些居然是一个人写的？” 　　“你别忘了，他还会网文风，当初模仿荀命就像一个人写的那样。在渔夫杯上点评了一大批，不排除都会的可能。想到这种可能，我的触手都瑟瑟发抖了。” 　　“还是漏了，他还会制作高级文本衍生物，这可不是什么小说家都会的吧？” 　　“我查询过温火这个名字，没有这么多作品？大家哪里知道的？” 　　“蓝星温火，就是蓝星余烬。” 　　温火竟然就是余烬！ 　　索玛突然惊醒，它之前认识的朋友，恰好叫做温火。而温火的爱人，就叫伽诺……蓝星余烬的爱人似乎也叫伽诺？ 　　它和蓝星余烬成了好友！ 　　还当面说过《种子奇旅》不好玩！ 　　救命！ 　　…… 　　《人格潜行》大获成功，排名火箭般上涨到53名。《种子奇旅》也上涨到143名。席余烬有些开心，然而他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为什么这些读者都管“温火”叫做“余烬”，他的马甲塑造方式哪里错了吗？ 　　去其他黑箱网查询的网络延迟实在是太大了，席余烬只好自己先下场在自家论坛辟谣。 　　-余烬：我不是温火。 　　读者们一下子乐了。 　　“余烬先生口口声声说他不是温火，不要凭空污人家清白。” 　　“是，余烬的封笔令，和温火有什么关系？余烬当然不是温火啦。” 　　“一般越反对，证明越在意。” 　　席余烬心想他的马甲一向精分得很成功，怎么会遇到滑铁卢？ 　　大概是证据不足，拉出几位马甲来佐证一下。 　　荀命的形象最为不正经，要是他突然正经辟谣，应该大家都会信吧。 　　于是在余烬的回复下，很快出现了荀命的身影。 　　-荀命：温火真的不是余烬。 　　读者们的乐子更大了。 　　“可怜……荀命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余烬用了什么手段逼你说这些的。” 　　“荀命你现在后悔吗，当初不挑战余烬，现在就没那么多事了吧。” 　　“应该是荀命的形象太不靠谱了，选个靠谱的来证明才行……”席余烬又拎出荣格的马甲。 　　读者呼天抢地。 　　“热爱工作的荣格女士，不要把什么都当工作啊！” 　　“余烬会扣工资吗？” 　　“蓝星文坛大揭秘！众多小说家推崇的余烬，私下竟做出这种事情！” 　　席余烬满头问号，又让永夜的马甲出来逛一圈。永夜介于靠谱与不靠谱之间，应该有说服力？ 　　“我现在彻底相信余烬先生的地位了。永夜在我内心的形象，从星际诈骗犯，变成上课时会被老师点名拎出去罚站的男高。” 　　“旁边隔壁班的荀命也在罚站，对吧？” 　　读者们很欢乐，席余烬很沉默。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他要证明他开马甲的能力！下个题材要选个特别的！ 　　伽诺在旁边看完全程，知道余烬诺的精分瘾又上来了，悄悄在小本本上给蓝星人的爱好记上一笔。 　　他们乘坐飞行器，飞回SYE-1832，近距离观看那几颗行星。如今离恒星近的两颗行星已拥有作品，其他行星都太冷了，望眼过去都是冰霜。席余烬有点灵感，但远远称不上是特别的题材。 　　席余烬最后绕着第四颗行星飞行。 　　第四颗行星是个气态行星，即没有可着陆的岩质地面，而是一群气体。但并非指它真的没有固态核心。如果穿越这颗气态行星，会先遇到厚厚的氢气和其他气体。随着探测距离的增长，压力增大，因此会遇见液态氢海洋，再往里钻，压力更大了，就会遇见金属氢。气态行星通常非常巨大。 　　席余烬他们乘坐的飞行器，能抗住许多压力。于是席余烬就往这颗气态行星里钻，也提前看看，好为未来的拍摄做准备。 　　里面的气旋十分狂暴，他们只能看着检测仪上的路径。 　　忽然，他们检测到前面有一个大质量的物体。席余烬把检测仪的方向都对准它。 　　检测仪一遍遍扫描，成像越来越清晰，那居然是个小行星！上面或许有铁，脏红脏红的。 　　也许是外来天体被这颗气态行星撕碎了，也许这颗小行星本身是气态行星从前的一部分。但它就是如此巧妙地存在了。这颗不规则球体直径仅有六千千米左右，由于自身引力，使得周围气旋方向改变，形成轰烈的反气旋。它正在不断地撕扯自身，将碎片抛出太空，同时气态行星的内核也被它牵连出来，气体密度陡然增大。 　　从外面看就像两朵龙卷风插在小行星的两端，盘旋的脏红碎片宛若沙漠中的玫瑰。 　　“真神奇……” 　　席余烬微微睁大双眼，被这奇景震得说不出话。他垂下眼眸喃喃道，很快知道要拍什么了。 　　“自古以来一片混沌……” 　　“而盘古分开清浊二气，从此有了天地……” 第95章 准备（二更） 　　席余烬决定拍摄洪荒传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指世界尚处于一片混沌的时期。而地球华夏人，根据古代小说、民间神话和网络小说，编出五花八门的洪荒体系。不同小说家设定的洪荒略有不同，大致是从盘古开天地讲到西天取经。 　　席余烬原本在捏沧海穹天马甲时想过要写洪荒，但没有这些历史的铺垫，要外星生物一下子读懂洪荒体系，恐怕有些难度。现在他恰好有条件。 　　而且在气态行星上拍摄洪荒，超酷的好吗！ 　　他灵感大发，在手稿上写写画画，又绕这颗气态行星飞了几圈，记录下一些能用的点。 　　他和伽诺回到星舰带上，准备和演员详谈自己的剧本。谁知遇到索玛。 　　索玛朝他忸怩地眨眨眼，每个眼睛上的睫毛都抖啊抖，和往常大大咧咧的模样截然相反。 　　“那个……余烬先生？” 　　席余烬心生警惕，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是温火！” 　　索玛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他，改口道：“好吧，你不是。温火先生，那你一定是蓝星人吧。” 　　席余烬放松肩膀：“这个我确实是……” 　　“温火！让我待在你身边吧！”索玛立刻扑过去抱着席余烬的大腿，它以为它抱住了，实际抱住的是伽诺的空盔甲。它不顾形象地喊：“我的实习报告还没写啊！” 　　席余烬听到“实习”两字就对它心生同情。为什么到了星际时代还有压榨实习生的事情！ 　　他万般和善地说：“我恰好需要你的帮助，我接下来这个项目需要一个视觉设计助理。你欣赏过那么多衍生物，我一直很信任你的能力。” 　　“温火呜呜呜，我一定会好好干的！”索玛的多个眼睛都流出眼泪，狠狠地蹭了伽诺的空盔甲一把。伽诺决定待会儿拿去清洗。 　　席余烬便给索玛观看自己的洪荒概念图。 　　席余烬的画技有些糟糕，哪怕有伽诺神经接口的辅助，也很难把自己的画面想清楚。 　　索玛仔细看了看那些鬼畜的线条，又看看虽然装作无辜但一副甲方姿态的席余烬，实习生本能立刻作祟，说出的话马上改口：“我会尽力的……” 　　席余烬打算再薅点人才，继续在星舰带逛街。 　　他看到在星舰带第一个认识的导游，艾拉。因为分不清艾拉和图拉的样子，他以为艾拉就是上次义务劳动的生物，于是问艾拉可以再一次帮忙吗。 　　艾拉惊喜过望：“我、我吗？” 　　“您的《人格潜伏》特别好看！我想过去演员中心帮忙，但工作不仅是我的兴趣，也是我的义务。”艾拉说道，“如果您邀请我那就不一样了。我愿意去义务劳动！我会发挥我的专长的！” 　　席余烬后知后觉这个艾拉原来不是上次义务劳动的那位，唉，没有头发就是难认脸，幸好没出什么大差错。 　　他和艾拉约定了来帮忙的时间。 　　艾拉欣喜万分，一回头就看见咬牙切齿的图拉，疑惑道：“图拉，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你刚刚清扫过这区域了。” 　　图拉喊：“可恶！我才不会想去义务劳动！”说完骑着扫帚型代步圆盘走了，只留下满头问号的艾拉。 　　星舰人的观念是情感波动不应该太大，像是艾拉图拉的表现，在其他种族看来正常，在星舰人看来却是“情绪极端”的。一位年长的星舰人路过，忧心忡忡地说： 　　“新生代的情绪真的极端了不少……” 　　它的自言自语消散在空气中。 　　“和平，我们应该带来和平。” 　　“我们如何才能走向和平？” 　　…… 　　席余烬的洪荒剧本一经放出，许多演员慕名而来。其他外星艺术家都目露羡慕，要是它们也能像蓝星这样众星捧月就好了。 　　然而席余烬还没开拍，就遇到一个大难题。 　　气态行星没有着陆的地方。而星舰演员的身体素质不如伽诺那样强悍。它们只能穿着宇航服，停在气态行星的卫星上。 　　气态行星有8颗卫星，都在气态行星的赤道面移动，同时会自转。加上气态行星风暴里藏着那颗小卫星，一共有9颗。 　　他们先在一颗地壳活动较少的卫星搭建拍摄平台，望着可望不可即的超大气态行星，一时不知从何下手。 　　“也许我们能找博物馆馆长询问技术问题。”星舰人提议道。 　　席余烬更好奇了：“为什么是博物馆馆长？它还管这个？” 　　他和伽诺在星舰人的指引下，来到一个外星人不可随意闯入的走廊。星舰人为席余烬介绍： 　　“那是我们的养育室，新生儿都出生在那里，我们没有家庭这个概念，更不会谈恋爱……那是粮食培育室，是全自动化进行的，每天都会处理一批陈粮。这种适量的浪费是为了防止意外……那里是我们焚化所。我们死后，化为微光粒子。” 　　“微光粒子是你们的骨灰！” 　　席余烬尽量表现得不要那么失礼。 　　但是骨灰这种事，也太超过他预期了……他止不住地瞳孔地震。 　　“是的。”星舰人倒觉得这种事没什么，“微光粒子是我们生物科技线里很重要的一部分。死后被艺术所凝固，艺术为和平铺路，这是我们的命运。” 　　伽诺一言不发地听星舰人讲述它们的理念，感觉有些烦躁。 　　他们来到博物馆内，这里闭门谢客很久了。里面有一位年长的星舰人，名为翁拉。翁拉听了星舰人的诉求，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席余烬。 　　星舰人解释道：“蓝星的作品最高排在45位，已经合格了。” 　　“排在45位，确实对传播和平有助力……”翁拉语气深沉地说。它们星舰人的水平，是前百位占80个。蓝星能冲出重围，不可小觑。 　　“我们的微光粒子，有更强力的版本，足够完成你的要求。”翁拉说道，“但那些都是由很久以前的星舰人焚烧而成的，数量稀少，用一回少一点。” 　　席余烬默念，如果这个宇宙有地府的话，入土生物有怪莫怪。 　　“你先和我讲讲你的剧本吧。”翁拉道，“就用这些粒子演示一遍，证明你是值得的。” 　　席余烬刚刚得知这些微光粒子是人家骨灰，内心有些槛过不去。而且驱动微光粒子需要神经，他又没有这玩意。但他不会就此退让。 　　于是席余烬…… 　　手搓了一批宝石粒子出来。 　　最近他已经更熟悉自己的构造。他的灵魂需要承载物，因此恒星本体会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质给他。多余的装不下的恒星物质，就放在自己精神力编织的神秘空间里。也许是另一个小小宇宙之类的。他啃下的矿石，直接被恒星燃烧分解了。 　　他可以调控自己输出那些重质量元素，用高温捏成不同的化合物。暂时没办法做得很复杂，所以只能是矿石，且形状只能是灰尘般的粒子。 　　现在，他有了除“带小行星自转”、“给植物晒太阳”外的第三个技能——手搓宝石！ 　　围观的星舰人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它们根本没见过这种操作！ 　　蓝星余烬，你究竟是什么人！ 　　唯有伽诺有些疑惑。 　　根据物质守恒定律…… 　　余烬诺的本体，该不会非常大吧？ 　　席余烬搞出花花绿绿的宝石碎粒，用引力尽量合成一个球，开始讲述天地之初的故事。球渐渐破碎成一个个粒子，形成精彩万分的洪荒世界。 　　“天地未开之际，世界仅是一团鸿蒙元气，元气分散又聚拢，众多仙妖有感而生。此时并无善恶，神智未开。其中一道鸿蒙元气化身为鸿钧老祖，已得大道。看向另一团鸿蒙元气，即为盘古，并教导盘古如何证道。 　　“盘古龙首蛇身，呼吸间牵动世间电闪雷鸣，开目为昼，闭目为夜。聆听鸿钧教诲，决定站起，撑开这混浊的天地，每一天撑高一丈，直至九万丈之际，盘古力竭而亡。 　　“身化洪荒大地，双目高升为日月，肌肉下沉为田地，血液流转成九曲江河，肤发吹成草木。元神化为三清，即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得盘古功泽，生而识道。精血化为十二祖巫，行走在洪荒世界中，春秋皆度百岁，而动作不衰…… 　　“先天鸿蒙之气继续凝为太一与女娲，而后消散，其他生灵。众多仙妖为寻鸿蒙，逐渐降临于此，即为繁衍，也为证道。 　　“女娲深感洪荒寂寥，捏人造物。太一听任鸿钧，进洪荒世界教化万物。 　　“洪荒大地生机初显，龙凤两族争端逐渐加剧……” 第96章 寻道 　　洪荒作为一个网络小说设定，杂糅了华夏古代神话，古代人的幻想小说，和一些儒释道阴谋论，本身就非常好玩。洪荒给予神话人物一个超脱于正常人类的追求——大道——又让神话人物产生人的情感。因生机稀少而寂寞，因被挑衅尊严而降下神罚，因有追求而不择手段。这种华夏特有的神仙风味让许多华夏读者着迷。 　　但换到星际环境，就需要让外星人理解“道”。 　　席余烬在博物馆用宝石粒子演示洪荒，没有直接点明“道”的含义，让围观的星舰人自行领悟这玄而又玄的含义。 　　他讲述龙凤相争最后一丝鸿蒙紫气，结果两败俱伤。百妖成为洪荒世界新主角。 　　凶神相争，共工怒触不周山，从此天漏西北。女娲采石补天，恰好漏下一块灵石。 　　金乌得到日炎，自比为太阳。夸父逐日，反被金乌戏弄，含恨而终。十轮金乌炙烤大地，大羿为人复仇，挽弓射日。 　　席余烬自认为比故事已经较完整，看向翁拉，询问他是否能证明自己有资格使用远古微光粒子。 　　“什、什么女娲粒子？”突然被打断的星舰人一脸懵，“谁要补天？” 　　席余烬无奈地重申要求。 　　翁拉总算反应过来。它叫出几台温度控制器为脸部降温：“温火先生，您写的剧本确实相当有意思，我也忍不住沉迷其中。您当然拥有远古微光粒子的使用资格……” 　　它从博物馆的展台下拿出几箱微光粒子。席余烬欲言又止。 　　拿别人在博物馆展出的原始骨灰拍戏真的好奇怪！ 　　“我这次打算拍成电视剧。” 　　席余烬捧着粒子箱，说道。电视剧的精度远不如电影，不需要那么多微光粒子，给星舰省点也好。洪荒故事长度可观，拍成电视剧能更完整地传播。他对翁拉说道：“我需要更多演员，这样也可以吗？” 　　周围的星舰人的双眼都瞬间亮起来，它们想参与这个艺术品制作！翁拉像个慈祥的长辈说道：“当然可以。” 　　“我还有个问题。”席余烬问道，“您认为我故事中的‘道’是什么呢？” 　　翁拉看起来是星舰带德高望重的长辈，它的回答会影响《洪荒》的具体艺术表现形式。 　　“道，如果翻译没错，应该是道路、方法的意思。”翁拉沉思道，“鸿蒙紫气生出万物，是最初的本源，是彼端。从此端到彼端有着不同的路，有的生物飞天，有的生物下水。道……是回家的道路。” 　　“我认同这个说法。”星舰人发表自己的意见，“道是大家都要追求，而又很危险的事。回家也是这种感觉。” 　　“我倒不觉得。”这个星舰人的嗅觉格外敏感，“《洪荒》里的道有点阴谋的暗示。那些证道成功的圣人最终都去哪了呢？难道和盘古一样化为山川大地，那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道是循环，是毁灭和新生。明明就更像宇宙。是宇宙不让我们回家的。《洪荒》里的大道也不让人随便证道成功。” 　　这回轮到席余烬一脸懵。 　　但他已见多识广，复杂的心情很快平静下来，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拍了……” 　　…… 　　星舰带的图拉结束一天的工作，躺在蛋型按摩器里，选择今天的娱乐行为。它看到蓝星新作《洪荒》出了，评价数正在迅猛增加中，内心感到烦躁。 　　艾拉最近老在它面前炫耀拍摄场景有多好玩，《洪荒》用了多少远古微光粒子，能参与拍摄又有多满足。它绝不会露出软弱！要是说自己也想去看就输了！ 　　“这个温火怎么能出这么多艺术品？”图拉想不通，“别的艺术家一件新品还没完成，他就搞定了三件。” 　　图拉点开一部《环球恋爱大冒险》，却半个字都没看进去。一看作者，外星人！外星人与外星人的艺术差距比星舰幼崽和老人的模样差别还大！终究它拉扯本能失败，顺从自身心意点开《洪荒》。 　　“这是在气态行星上拍的？” 　　图拉惊讶地瞪大眼睛，星舰带艺术家们一般仅在气态行星的卫星上拍摄。但它们没有把这条规矩告诉外星人，没想到真有外星人做出了这种壮举。 　　天地到处都是气体，生物漂浮其中，分不清头尾，这里是真正的虚无。 　　直到气体凝成无脚的龙。龙盘成一团，似乎在挣脱束缚。同为鸿蒙紫气的鸿钧老祖以无音之言教导盘古。这条龙便开始如心脏般涌动，然后分离天地。过程电闪雷鸣，火焰狂风四起。而后太阳初升，照亮这天圆地方的新世界。盘古脊柱化成的不周山撑着世界，四个角外是无尽的大洋。 　　图拉竟然看得心生恍惚。外星人对华夏神话不熟悉，可对星球诞生熟悉，一瞬间它明白了华国古代人对自然规律的朴素崇拜共情。 　　第一次看《洪荒》的星舰观众，都深深被里面的神话故事吸引。 　　里面的人长得和星舰人很像，除了有飘飘长发，服饰也很有特点。但最不相同的是，他们每个人，都有着移山填海的本领！他们好像是自然化身，却追求虚无缥缈的终点，又嬉笑怒骂来去洪荒。这种执着的又洒脱的品质，仿佛让它们看见一个新天地。 　　“我喜欢女娲，她就是母亲。” 　　“夸父最后也没有追到太阳，但金乌后面被射落也有点可怜……” 　　“我喜欢这里出现的所有的人族！设定人能继承最多的大道，故事里也有很多人为了大道赴死。人虽然是里面最弱小的，却和神在同一个舞台。我太喜欢这个设定了！” 　　图拉看到纣王给女娲神像写不入流的诗，女娲震怒，派下三妖覆灭商朝。 　　群英并起，打响封神之战！ 　　看到剧中绮丽的幻想，图拉感到莫名的颤抖，几乎窒息。 　　它终于抓住剧中的概念，这是人的最古传说，这是从星球之初诞生讲起的神话！ 　　太酷了！ 　　图拉哆嗦着手为温火作品打上五星好评。 　　“温火——”索玛风风火火地跑来，“《洪荒》打进前20了！你太强了！快来看其他的评价！” 　　伽诺去深度清洗盔甲了，席余烬暂时自己一个人。他凑去看观众评价，大多是好评，除了部分表示看不懂。 　　“为什么大家老把我认成余烬。”席余烬很开心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偏偏还要在索玛面前装模作样，“真是让人烦恼。” 　　“因为你一直和那个翻译在一起……”索玛嘴里塞着果实，口齿不清地说，“大家肯定会认为你是余烬嘛。” 　　席余烬沉默半晌：“我明白了，那我承认，温火就是余烬。” 　　索玛直起身，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听见一个恐怖故事：“转变这么快？” 　　席余烬半是炫耀半是实话实说：“没办法，大家都知道伽诺和我是一对。” 　　索玛手里的果实顿时不香了：“我好像一条狗……” 　　…… 　　几名星舰人进入博物馆内，说道：“我们仔细研究过蓝星的艺术品，发现他们有很深的历史底蕴。翁拉，我们的历史复原出来了吗？” 　　翁拉说道：“我仍然在整理相关资料。” 　　“我们会制造出比蓝星更优秀的作品！”一位星舰人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星舰的历史。 　　一位星舰人疑惑道：“我们究竟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我们会从小星舰搬到这个辽阔的星舰带上？我们的祖先是谁？” 　　“寻找来处，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任务。” 　　翁拉以和蔼的语气说。 　　“不用担心，哪怕我们已经忘记过去，总有一天，我们的母亲会听到我们的呼唤，并将游子拥入怀中。 　　“故乡，一直藏在我们血肉之中。” 第97章 筑巢 　　翁拉安抚好各位同胞，继续自己的工作。 　　它是博物馆馆长，是星舰带迄今最年长的生物。以往的星舰人，总在50岁便安详去世。而翁拉突破性地活到63岁，因此自发担任星舰上最重要的工作。 　　星舰博物馆内，收容着星舰内不同寻常的事物。如果成功解读这些物品，或许能了解星舰人的所有过往。 　　它最近在研究的是一副壁画，配以少量的古老文字说明，仅能模糊读懂上面的意思： 　　“母亲升上天空，躯体遮挡太阳，给予地面福泽 　　“无需担忧战场的死亡，只要呼唤母亲的尊名，它就能带我们返航 　　“致女王……厄……斯……” 　　“厄斯？”翁拉咀嚼这个奇怪的名字，又疑惑道，“呼唤是什么意思？” 　　突然，它灵光一闪，想到星舰带上的超强功率广播器。 　　星舰带原本的科技线十分奇妙，偏向于生物科技。而宇宙各地倾向机械科技。星舰带的迁徙过程中，偶尔会遇到一些孤独的游客。它们将外来的机械科技和本身的生物科技结合，整合出了令整个星舰带生活富足的科技线。而那个广播器，是完完全全的生物科技，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培育出来的。 　　“如果我用超强功率广播器，对准那些虫洞群呼唤‘厄斯’，又会发生什么……” 　　翁拉挑灯夜读，试图解读出星舰上的更多秘密。 　　“翁拉，您已经是63岁高寿了，不要太过劳累。”一位年幼的星舰人敲门进来，“来看看我们的行星艺术展，正办得如火如荼呢。” 　　翁拉揉揉眼睛，说：“也是，祖辈告诫我们，传播和平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第一届行星艺术展，外星艺术家们表现得如何？” 　　“有一位特别出色！”这位星舰人语气激动得上扬三个调，“他就是蓝星的温火，您见过的。他最近的作品电视剧《洪荒》已经进入了排行榜前10。《潜行者》进入前30.《种子奇旅》进入前100名。《洪荒》是新剧，人气还需要积攒，相信过一会儿，他的位置就能上涨了。” 　　翁拉：“蓝星的作品确实很特别，我们的奖品可以发放一部分……” 　　星舰人笑道：“温火先生期待它很久了。” 　　…… 　　“SYE-1832可以给我部分使用权？” 　　席余烬听说这条消息，喜出望外。 　　当外星艺术家在行星艺术展完成一个恒星系的作品，且这些作品都拿到好成绩时，星舰带将会把这个恒星系当做奖品。其他外星人要么作品少，要么质量不达标。目前仅有席余烬获得这个殊荣。 　　席余烬以为要自己完成6个作品才能拿到行星，但暂时没有多余的灵感。他正烦恼着，在某个星舰演员面前提了一嘴，没想到星舰人这么大方，愿意让他先使用这个恒星系。 　　一直以来，蓝星只存在于潮平号那点小面积，其余全靠席余烬忽悠大众。忽悠得很成功，可席余烬偶尔会为漂泊无根的事实而可惜。 　　现在，蓝星终于要有实体基地了！ 　　因为是星舰人送的，所以上面没有蓝星人很正常。这些行星能尽情复刻席余烬的蓝星幻想，还能欢迎外星人前来旅游。 　　而且附近没有大型文明，没有战乱争端。日后蓝星基地的邻居，只会是同样获得星舰带认可的艺术家。 　　席余烬想到小锈族们。他和伽诺以后还会一起旅游，不可能长久地待在这个新基地。但锈族需要新家园，继续提升它们的文明，锈族恰好能成为蓝星的帮手。 　　他找到正玩闹的小锈族们，询问它们是否愿意迁居。 　　小锈族：“噫！” 　　席余烬挨个摸摸它们，说：“那我提前谢谢你们。” 　　小锈族：“嘘！” 　　席余烬拎着小锈族们飘回潮平号，驾驶飞船来到SYE-1832星系的第三颗行星。这里部分地区温度仅是较冷，处于10℃左右，同样拥有海洋。土地含有较多的铁元素，看上去是玫红色的，是锈族的宜居场所。 　　潮平号一突破大气层，原本投放在星球上的微光粒子立刻爆发成极光状，潮平号内响起尖锐的嗡鸣声。星舰带标记过的行星，不允许外来飞船降落。席余烬拿了星舰带的许可灯，往天空照了照，那些微光粒子才渐渐收拢回仓库。潮平号安全降落。 　　席余烬把潮平号的锈族维生舱拿出来，再一个个把蛋半埋在泥土里。 　　过了半天，蛋晃了晃，从中裂开一道裂缝。 　　“咻！” 　　一个煤球精从里面窜出！尖刺根根分明，看着就很不好摸。 　　小锈族们吱吱喳喳的地围上去，从软软的刺碰大锈族硬硬的刺。 　　不久后，大锈族的硬刺也软化成毛茸茸的样子，转了个面看向席余烬。 　　席余烬头发微微发光：“呃……嗨？” 　　一群煤球精瞬间扑过来！ 　　“我已经习惯了……”席余烬礼貌地把身上的煤球精摘下。 　　地面上越来越多锈壳蛋破开，家园遭遇火山大爆发的锈族们，苏醒在一个陌生的行星环境里。 　　小锈族们纷纷向家长诉说它们的奇遇，被关在一个透明箱子里，突然来到会发光的掌心里，学到许多知识，勇敢击退机械坏蛋，来到和它们旧家园很像的新家。 　　大锈族说，好像在听神话一样。 　　一位勇敢的大锈族蹦到席余烬面前。席余烬蹲下来和它对话。 　　“事情就是这样。”席余烬平和地说，“第三颗行星的艺术品，主题需要你们自己来创作，我会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然后……这里就是你们的新家了。” 　　大锈族的毛毛刺忽然抖成波浪型，因为它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席余烬看着这个种族，想到当初在宇宙边缘地带的自己。那时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写下第一篇文章，朝这个宇宙打第一声招呼。那时他不知道这个宇宙是否欢迎他，自己该去何方。转眼间竟然走了这么长的旅途。 　　“欢迎见识宇宙的广阔！”席余烬对锈族说道。他指着天边的星光，同样开心地说，“那里是我的新基地，有空可以来玩。” 　　…… 　　SYE-1832红矮星星系，从内往外数，第一颗行星是《潜行者》，第二颗行星是《种子奇旅》，第三颗行星是锈族的作品，第四颗气态行星是《洪荒》。 　　“要快点把第五和第六个行星作品做出来，至少能名正言顺地改建行星……” 　　席余烬驾驶潮平号飞回第二颗行星，脑子里冒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其他行星还有点空，看来我要花大价钱买装修，不知道我攒的尘砂够不够……要不弄点招商？还要弄点防御装置……钱到用时方恨少。” 　　潮平号平稳地降落在环形山边缘。看到那片绿色的植物园，席余烬内心立马变得柔软。 　　他跳下地面，飞速跑去和伽诺分享今天的好消息。 　　伽诺盯着席余烬难掩兴奋的脸，稍作思考，道：“我明白了，这里是属于余烬诺的第二颗蓝星。” 　　“这样说也对。”席余烬挠挠脸，“我已无法返回第一颗蓝星……所以我要有第二颗。” 　　宇宙中流浪是常态，对土地产生眷恋反而罕见。可伽诺不会在意席余烬的特立独行，他只想让余烬诺更开心一点：“我会守护好这里。” 　　“不不不伽诺你要和我一起基建，然后和我一起继续旅行。”席余烬连忙把话一条一条说清楚，不留任何误会，“我们不会长久停留‘蓝星二号’，潮平号才是我们的家，但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伽诺微微脸颊发烫，余烬诺的每句话都好危险。他询问道：“蓝星的基建是什么意思？” 　　席余烬从文库里翻相应解释：“就是类似……筑巢？” 　　伽诺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看着席余烬去给植物晒太阳，自己一边思考筑巢是什么，一边深度清理盔甲。盔甲以虫翅驱动，最近总有点奇怪黏液在上面，使用感有点微妙，伽诺以为盔甲的自洁能力出问题了，正手动排查原因。 　　伽诺把手探进盔甲资料库内部神经接口，一道讯息反射进他的大脑。 　　“本王级盔甲由女王厄斯的遗蜕制成，属于最英勇战士的殊荣。您的基因权限不足，无法开启所有功能。” 　　伽诺起初还会在意最英勇的战士这一名誉，不理解他能抢走盔甲，怎么还不能证明他的武力。现在他已心平气和，专注探索盔甲的资料库。 　　他照例问了几个问题。 　　“情热期？” 　　“您的基因权限不足……” 　　“虫族文学？” 　　“您的基因权限不足……” 　　伽诺皱眉，又问：“筑巢？” 　　“筑巢，一种虫族战士跨进成熟期的行为，可获得一次权限日的机会。虫族战士即将到达筑巢期时，以下部位将产生变化……虫翅……您的基因权限不足，无法获得更详细的解说。” 　　伽诺接收到一份崭新的虫族构造图，看着新圈出来的部位，不太理解，但可以学习。 　　他找到席余烬，亮出那份图：“余烬诺，关于筑巢，我们应该做这个。” 　　正在浇花的席余烬看着虫族战士的构造图，瞳孔地震。 　　但这是跨种族恋爱必须要面对的，他必须习惯。 　　“伽诺，我说的筑巢不是这个意思……”席余烬承认道，“而且那样太快了，我们还没有干一件事……” 　　伽诺探知欲十足：“什么事？” 　　“是接吻。”席余烬拉过伽诺，蜻蜓点水般亲了一下，便分外紧张地看着伽诺。 　　伽诺心口一紧，感觉有些奇怪的东西闷在体内，虫翅又生出奇怪的黏液。可他认为和蓝星人谈恋爱当然要遵守蓝星的习俗，所以压抑住这点不适。他回味刚才亲吻的滋味，说：“好，我学会了……很、很舒服……” 第98章 《复苏》 　　伽诺趁席余烬不注意，也来了一个又轻又快的吻。席余烬愣神之际，伽诺忽然本能作祟，轻咬了一下。 　　席余烬一个激灵，眼神震惊地看向伽诺。 　　伽诺连忙抬手给席余烬擦擦脸，无师自通地学会装无辜。 　　席余烬态度渐渐软化，随便伽诺贴上来，感觉咬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是钻石嘛…… 　　伽诺思考那份虫族战士筑巢图，感受着身边和虫族战士类似的构造，有些灵感一闪而现。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好主意，但学着余烬诺教给他的准没错。他又亲了亲席余烬，复习这份新知识。 　　他在席余烬耳边低语道： 　　“我想知道余烬诺的虫翅在哪……” 　　“都说了蓝星人没有这玩意。” 　　…… 　　席余烬的蓝星二号基建大业正火热进行中。 　　SYE-1832星系上，除了星舰带的微光粒子和一点席余烬的道具，都是光秃秃一片。 　　星舰带行驶在战场遗迹上，人迹罕至，开发星球十分困难。但星舰带最近风头正劲，许多外星生物慕名而来。席余烬便利用蓝星外交官的身份，拜托它们帮忙购置一些物品。这无疑花费了巨量的尘砂，饶是席余烬有丰厚的家底，也不得不精打细算。 　　“我之前在深空监狱不该买那么多外星纪念品……一个纪念品的价格居然能买十台高效挖掘机，还附赠建筑模型大套餐。” 　　事到如今，席余烬再次懊恼自己没有好好理财。花钱实在太快了，他根本刹不住车。谁知道这个宇宙的文创品比重工技术贵这么多？ 　　而且他也走不了倒卖这条路子。席余烬看什么都新奇，一路上无论贵贱，只要觉得这件商品顺眼，都愉快地交易了。很多商品并不保值，摆在潮平号的仓库只能当好看的摆件。 　　伽诺在旁边快速算数记账，对比多家外星生物提出的代购价格，整理出最优方案。 　　席余烬看了一眼，为自己即将空空的钱包而哀悼。 　　“温火，你最近在开发行星吗？”索玛啃着蜜果过来了，“我这有几个搞建筑的朋友，给你联系方式吧。” 　　席余烬：“我很开心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索玛嘿嘿一笑，问道：“你为什么心血来潮要建造星球基地呢？如果有蓝星的独家新闻，拜托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好去交差。” 　　席余烬早想好理由：“这完全是我的个人爱好，和蓝星无关。”他不想这个基地在明面上成为蓝星基地，只要大家心知肚明那里是蓝星的窗口就行了。 　　“所以我的储蓄快花光了……”席余烬长叹一声。 　　“小说家怎么会缺钱？”索玛咬下一口汁水充沛的水果，“卖文创品都能卖不少钱了吧。” 　　席余烬恍然大悟，他知道SYE-1832的第五颗行星应该做什么了。 　　他赶回潮平号，调出工作台。 　　最适合卖衍生文创物的类型，当然是混合作品宇宙类。 　　即把不同的作品都设定在同一个世界观，让深受大家喜爱的角色跨作品交流，碰撞出喜闻乐见的火花。只要作品宇宙框架搭好了，那读者们将对整个系列都有着长期的热情。 　　“我恰好有很多蓝星作品。”席余烬想道，“但是大家都不知道时代风格长什么样子，为何不用画面展现一次呢？” 　　他画了几个扭曲的草图，随即决定专业事情交给专业人士做。他则专心打造混合宇宙的剧情主线。 　　席余烬的参考是地球的超级英雄片。作为成功的商业片，超英片吸金数十亿，并让一些IP角色的形象深入人心。 　　超英片的背景通常是地球即将迎来一次特大危机，需要英雄们出手拯救。 　　“5号行星旁边的4号行星正在拍摄《洪荒》……”席余烬看了看两颗挨得较近的行星，马上有了新灵感，“那我的危机可以是洪荒灵气再次复苏。如果集齐所有灵气，可拥有洪荒神话里造物射日的本领，星系在咫尺间灰飞烟灭。天外生命对地球虎视眈眈，要把这股灵气吞掉。而灵气四处乱窜，诞生了特殊人才……” 　　超英片需要有独立设定的英雄人物。 　　席余烬从蓝星小说中挑选。 　　“飞鸟和明幸的魔法少女可以来一点。荣格的《机械狂潮》的那家机器人公司可以加入。永夜的几个侦探不是死了就是处于旧时代。等等，永夜是不是写过一部《沼泽侦探》，和荀命的《超能侦探学院》都很适合加进来。沧海的盗墓设定很好，可以衍生一些新角色……干脆把浮灵写成彩蛋角色吧，小说家客串人物很正常。” 　　而超英片中一个不可忽视的要素，就是记者。 　　记者在地球英美片中是很重要的符号。正面的记者角色通常为部分本国居民发声，指责国会指责总统，最后揭露真相。无良的记者角色则乱写乱编，指责超级英雄危害人间，最后自食恶果。甚至部分主角就是记者。记者是英雄与普通人之间的反馈窗口。 　　席余烬不想写记者，选择另一个熟悉点的意象，直播间。记者的大部分任务都可以让直播间承担。 　　他写好主线剧情后，在文档上方大笔一挥，添了名字：《复苏》。 　　…… 　　一位外星人带着大批重工业型工具来到星舰带附近，根据席余烬给的星图，总算七拐八弯地找到目的地。 　　它往窗外看了一眼，一个城市的模型正在拔地而起。它看见有机器正往崎岖不平的岩地上铺沥青，然后喷出一道冷气使其快速降温定型，再伸出一个刷子，在上面刷出斑马线。一个滚轮机器慢慢驶过沥青地，每隔一段路都插上一根路灯。 　　“这个城市的风格有点复古……” 　　外星人在内心评价道，不禁多看了几眼。 　　它平稳地降落在机场。一个人走过来，它用触手操作复杂的摇杆，边卸货边清点货单： 　　“这是采矿探测车，客人，您可以用它来开发新星球上的金属资源。这是仿光照大棚，能经受住超强恒星风暴，抓地极牢，保护弱小的植物。这是播种器。这是您定下的建筑材料，都是高品质建材，地震也不会变形，您放心使用……” 　　席余烬十分开心地表示感谢。 　　外星人收到了一笔不菲的运费，心满意足地朝这位客人挥手：“祝您开发出一颗好看的星球！” 　　运输船飞离地面一段距离后，它又瞧见这小小城市的全貌，奇怪这个客人建城市干什么呢？ 　　外星人的光脑接受到一条语音信息，它点开一看，同公司的伙伴问道：“你见到蓝星了吗？你的订单是送过去给他们的！蓝星人长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四只眼睛三只耳朵？” 　　“蓝星的订单？” 　　外星运输人员大吃一惊，急忙翻找之前的记录，内心生起错过一百亿的懊恼，恨不得立刻调头回去。 　　“我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运输员愣愣地说道，随即狠拍大腿。“我居然错过了和蓝星小说家交谈的机会！” 　　“据说在星球上的是温火。”它的好友笑着插刀，“有消息称，温火就是余烬的新笔名。” 　　运输员更加后悔，直呼揭露真相的朋友杀人诛心。它说：“那我更要知道那个城市是做什么的了，那也有我的一份力。”然后笨手笨脚地使用星舰带的网络。 　　“星舰带的网速真快，黑箱网遇到对手了。”运输员感叹一番，发现一个带蓝星的词条正闪闪发光。 　　“《复苏》……预告片？” 　　运输员很少在路途中看高级衍生物，因为那太考验网速了，它宁愿花半天时间读完一本书。 　　它对星舰带的超高网速啧啧称奇，点击播放预告片。 　　预告片先是一段黑屏，一点低音嗡鸣的音乐从远至近推来。一个文质彬彬的旁白念道： 　　“这是高度娱乐化的时代，是没有英雄的时代……当第一颗陨石坠至高文山脉时，漫长的火线连大雾群岛都能看见，行色匆匆的人类并没有意识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复苏了。” 　　镜头展现了那座城市的冰山一角，人来人往的广场上，一个孩童举着气球，瞳孔里倒映着在天际的火线。 　　运输员屏住呼吸。它原本读过几本蓝星小说，单纯的文字以及激发出它的无穷想象力，但还是有些难以理解的生僻词。蓝星的故事里描绘的那种现代城市终于在它面前化作实体。 　　欢乐的男声出现，一连串人物镜头快闪而过。 　　“是的，我是个专业的侦探，没有我调查不出来的事情。”一个胡子拉碴的青年在小巷子递出名片，半只脚刚刚从泥浆状态恢复正常。 　　“啊啊啊上课要迟到了！不管了，在无人角落处用魔咒吧。”爬墙而过的少女抽出魔杖，瞬间火花四溅，她的身影消失无踪。 　　“拥有特殊放射性的矿石能使机器装甲进行跨时代的改革！”整洁宽敞的科技公司，一个冒着诡异闪光的石头放进机器人内部。 　　而陨石坠落的声音逐渐清晰，压过欢乐的背景音乐。爆炸卷席了整个屏幕，画面翻黑。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 　　“不——” 　　凶猛的远古野兽从虚空之环踏出，拉枯摧朽般撞毁了所有建筑。密集的枪火对它毫无用处，警卫队在打光子弹后崩溃地抱头哀嚎。有着奇异能力的侦探匆匆逃离，新晋魔女艰难地从废墟里爬出，天空亮起一个个令人绝望的圆环。 　　一个带着古刀的青年彷徨地看着眼前的人间地狱，手指犹豫地抚上刀柄，又拂过一个古兽石像。 　　旁白说道：“我们这些能力，终究能做什么。” 　　画面唰的一下闪现至一个会议室，镜头画面亮度瞬间调高，给予观众积极的暗示。 　　一位白发苍苍的女子领着机器人进来，神色严肃地说：“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在她身后，还有一位头戴花环的圣洁女士。镜头展现至全景，一一扫过有特异能力的人，他们神色不安，举止犹豫。 　　画面转至一个直播间的样式，许多看热闹的留言快速在屏幕上掠过，其中诸多质疑讽刺，叫嚣世界末日已经来了，躺平认栽才是王道。 　　魔女不小心把魔杖掰断，看了眼凶兽，直接用手物理制裁。旁边的沼泽侦探担忧地说：“这种组织，会在三秒内解散吧……” 　　最后画面再度黑屏，文字随着鼓点浮现。 　　“你想成为的，就是你的未来。” 　　“《复苏》之日，贯穿行星。” 　　运输员的四只眼都睁大成圆形，它找到好多蓝星文学的元素！它们居然都出现在一个作品里！简直是书迷狂喜！它连忙和自己的好友分享： 　　“你看到蓝星的新作品了吗？里面好像有你最喜欢的魔法少女，你不是一直念叨不知道魔法少女的裙子长什么样吗？预告里出现了！里面还有荣格的《机械狂潮》里的公司，永夜之前写过一点的《侦探沼泽》，还有一些我没认出来，你快去看看！” 　　“风格……很轻快，但又不是全然喜剧，总之很吸引我。” 　　好友看完预告片，回来反馈：“听说星舰高级衍生物都是用特殊物质制作的，能将画面处理得这么细腻，真厉害。” 　　运输员忽然想到它运送的货，猛然一惊：“那可能不是特殊物质，是蓝星真的在一个行星上复刻了城市！我刚刚往那运输了建材。” 　　“什么！” 　　运输公司线上的员工无不惊讶，继而涌现出新想法： 　　“那我岂不是能去到那颗星球看看蓝星的城市？” 　　“快分享我一份航线图！我想去看看！” 　　“蓝星的坐标至今没有生物知道，应该在很偏僻的地方，但能看看仿造出来的城市也不错。下一站就去这里旅游吧。” 　　《复苏》预告片一经播出，就引发外星观众的轰动。一部分书友不喜，“改编成画面完全破坏了文字的想象空间”。更多书友则狂喜，“终于能亲眼看看蓝星城市长什么样了。” 　　还有一些读者，一心分析蓝星文学，哪怕只看了预告片，都能洋洋洒洒写一大段。 　　“从这个预告片可以看出，《复苏》里有性格鲜明的人物，快节奏的叙事手段和简单易懂的背景。城市风格和《人格潜行》或《洪荒》都截然不同，更贴合生物对城市的想象，降低了背景的理解门槛。而且主线鲜明易懂。同样是讲成长，《人格潜行》曲折离奇，《复苏》符合观众心理预期；同样有古代力量，《洪荒》讲群像，《复苏》注重人物刻画。 　　“我认为这又是蓝星温火的一次炫技。大家放心观看！” 　　“对这群自诩蓝星专家的外星人服气了，可能温火都没想这么多。” 　　“好多彩蛋！蓝星专家再讲多点，这个预告画面出现的角色是哪本书的？” 　　“哇……想不到蓝星小说家的人物可以塞到同一个作品里，蓝星小说家同意吗？温火和他们关系还挺好的。” 　　“又一有力证据证明温火和余烬的关系。” 　　席余烬看着星舰网上观众们的反馈，肝剧本的动力十足，又对角色服装的设计提出新建议。近期许多来自不同星系的外星人都降落在SYE-1832上，热闹地改建行星，和亲朋好友推荐一定要来这里逛逛，这里有许多蓝星文学的彩蛋。 　　星舰人知道了，也仅以为是蓝星艺术家喜欢实地拍摄，私下感叹蓝星艺术家有些浪费。但行星的使用权都送出去了，并没有说什么。 　　席余烬联系的实体书设计师近日抵达。巨大的飞船停在席余烬专门规划的机场区域上。 　　这些外星人从飞船上下来，其中一位周身流光四溢，居然是闪光族。 　　“我精通雕刻，温火先生，叫我硫火石就好。”巨大的硫火石弯下腰说道，“我已来到生命的尽头，却仍能认识你这样的艺术家，真是我的荣幸。” 　　“别管它，它八个宇宙年前就说要死掉了，结果路过黑洞还活得好好的。”一个小巧的胶囊外星人从旁边走出。 　　硫火石和蔼一笑：“我的生命尽头确实比较漫长。” 　　席余烬看见熟悉的外星物种，内心有所触动，面上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是我和我的朋友们的原稿。”席余烬递上资料，“这是翻译稿，这是我们的工作稿……” 　　他一股脑把旅行以来的所有完整作品拿出来，其中不乏地球经典作品。 　　“我会在这里盖一个超大的图书馆……” 　　席余烬走到一片空地。 　　“里面摆放着我们蓝星精心挑选的实体书。任何来这里的游客都可以免费翻阅……” 　　“免费翻阅！”硫火石一惊，“您让外人随意触摸您的奢侈品？” 　　席余烬猛地想到自己空空的钱包，和伽诺长长的账单，暗道自己确实不能随心所欲地花钱了，至少要赚回本！ 　　他改变思路，道：“这里不仅有可借阅的实体书，还有可出售的实体书。可出售的实体书比较特别，特别在……呃……它们有签名！” 　　席余烬目光正直地看着硫火石，实体书属于奢侈品市场，如果有小说家亲笔签名，应该更能有市场吧。 　　硫火石再度大吃一惊：“您居然要拍卖举世稀有的奢侈品！这明明应该珍藏啊。” 　　“书是拿来看的，哪能放着吃灰？而且我有点人脉，不担心我的朋友不签名。”席余烬另外找了借口，总算搪塞过硫火石。 　　另一位建筑设计师拿着设计图找上他。 　　席余烬一边看图纸，一边对照现实的建筑。他的蓝星改造计划从5号行星开始。这颗行星在拍摄《复苏》完毕后，可承担旅游的作用，上面有一比一复刻的蓝星建筑群，蓝星开放式图书馆，以及蓝星文学周边城。主要负责给他赚钱。席余烬已经畅想到美好的未来。 　　他在4号气态行星忙活了《洪荒》拍摄事宜，又飞到3号行星。锈族们正蹦蹦跳跳地用锈迹画画。他帮它们建了一个温暖的大窝，教会它们使用微光粒子，同时拜托它们在未来看管一下这个红矮星星系。 　　1号行星简直不是人住的。他收拾收拾，就降落至2号行星。 　　这里空旷而安静，伽诺正在驾驶装甲给植物人工降雨。席余烬不打算在这里建造太多人工建筑，他希望得到一个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星球。 　　伽诺神色忧虑地落在席余烬身边。 　　“余烬诺，我们的账号预计要在20个行星日后才能填补上空缺，如果未来的周边计划可行，我们才有更多资金购置行星暖化服务……运费也要我们自己出。” 　　伽诺从盔甲里掏出一本账单，写写算算。他已经开发出许多战斗外的技能，包括但不限于翻译、记账、裁缝、厨艺、浇花、恐吓外星生物……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席余烬把账单塞回伽诺的盔甲，煞有介事地说，“如果只和未来比，我们是永远不知足的。但和过去比，我们已经进步相当大了。” 　　伽诺干净的绿眸盯着他，初遇的场景瞬间浮上心头。 　　“过去……我们只有一个黑箱。”席余烬缓缓说道，“现在，我们有一个恒星系了。” 　　他们底下是辽阔的大地，顶上是无尽的宇宙。夜空星辰闪烁，擦过几道流星雨，如同鲸鱼跃出海平面。宇宙中常见的景色，却是地球的热门许愿场景。时空交叠在席余烬身上，语气放轻，许愿道： 　　“我希望……能一直拥有这样的生活。” 第99章 呼唤 　　“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席余烬神神秘秘地说，“你要和我约会。” 　　伽诺把账单保管在盔甲里。约会是蓝星新知识点，他一定能掌握的！ 　　席余烬事先从导游艾拉那里找到星舰带适合约会的地方，早精心策划好约会事宜。恋爱是比赚钱更重要的头等大事，恋爱是作品创作的缪斯之源，忙里偷闲的恋爱更是甜度翻倍。 　　他们来到星舰带的公共餐厅。席余烬试图用外星食材给伽诺献上一桌烛光晚餐，除了把食物碳化了一切都很完美。伽诺面不改色地把食物全吃了。席余烬自己吃得很起劲，都是碳，谁嫌弃谁。 　　“这个应该是伽诺喜欢的！” 　　席余烬带伽诺来到绿植公园，却不是带他来看风景，而是玩星舰游戏。 　　伽诺看了一眼游戏名字，《暴力拆除机械体3》。他会喜欢吗？ 　　半小时后，伽诺满足地放下游戏手柄，心想原来这就是对余烬诺以外的喜欢，会有种浪费时间的不适，但又忍不住怠惰。 　　席余烬悄悄在行程本上打圈，不枉他以出色的文学素养，从众多衍生物中找到伽诺喜欢的类型。 　　席余烬朝伽诺伸出手，伽诺懵懂地搭上。席余烬自然而然地和他十指相扣，走过众多外星人经过的长廊。 　　文化里没有恋爱习俗的星舰人，踩着代步圆盘，一脸困惑地看他俩。 　　认识温火的外星人朝他们露出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微笑，频频点头，神色意味深长。 　　完全陌生的外星人吓了一跳：“我去！好嚣张！” 　　伽诺不关心其他外星生物，却被诸多反应弄得内心痒痒。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余烬诺那么喜欢在星网上强调这件事了。因为爱是珍贵的财富。 　　在角落里他们接吻，席余烬照例浅尝辄止，伽诺一切遵守席余烬的意愿，哪怕不满足。席余烬牵着伽诺开开心心地去打卡星舰带的奇异景点。 　　“这里很多事物都和虫族很像。”伽诺说道。 　　他憋出一句努力想的情话：“但是这里有余烬诺，所以我喜欢。”再亲亲席余烬缓解一下。 　　“这么主动吗……”席余烬反而不好意思。 　　伽诺理智思考蓝星接吻是不是有额度。他一天攒一点，能攒个大的吗？ 　　两人来到博物馆打卡。 　　博物馆闭馆多日，终于重开。星舰人都爱往这里来。 　　伽诺看着一件藏品，神色一愣，用地球语言和席余烬说道：“这是虫族的文字。” 　　席余烬紧张道：“这个星舰带真的藏着不可告人地秘密。难道它们囚禁了虫族女王，或者制造了虫族，或者制造出电子鸦片腐蚀各种族青少年心灵……” 　　伽诺眨眨眼，说没有生物可以打败虫族女王。 　　“这是一个后置名。”伽诺语气如常地介绍道，“诺，获得初等功勋者，备受尊重者。” 　　他指着藏品说道： 　　“拉，末等，可抛弃的废品。” 　　而星舰带上所有星舰人的名字都以拉结尾。 　　“星舰人是虫族拉等生物的后代？”席余烬低声说，“它们好像不知道这件事。” 　　他现在终于明白，星舰人不是长得像人类，而是长得像虫族。 　　伽诺倒是想起很多细节。 　　他对星舰技术没由来地排斥与烦躁。 　　他和星舰人相同的审美…… 　　星舰人搬迁到虫族战舰上，使用虫族科技发布广播。能收到这条消息的智械族却置之不理……因为智械族早知道这群星舰人不值一提。 　　星舰人的新生代脾气暴躁，因为它们代代孤立传承，虫族基因终于表达出来了。 　　无论他们远离故土多远，故乡的印记，始终藏在他们的血肉里…… 　　席余烬的谨小慎微性格再次爆发，催促伽诺躲回去，万一这群星舰人发现真相，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他们就又要跑路了。 　　“我已经习惯跑路，但我不想刚花完钱就去跑路。” 　　“好，让我想想6号行星该做什么……” 　　席余烬带着伽诺跑回潮平号，约会完后还要努力工作啊。 　　…… 　　另一边，星舰带博物馆。 　　翁拉一份份破译远古文字。这种文字并不优美，反而像乱涂乱画。翁拉想到一个好主意，通过学习不同文字，来破译这份远古文字。 　　进展很成功，随着学习对比六千多份前来参加行星艺术展的文字，它们的考古工作得到极大进展。翁拉再一次认定行星艺术展是有益于它们的。 　　但最后的结果使它遭遇了晴天霹雳。 　　“所以我的族人只能活到50岁，我活63岁，是因为我无意中弥补了基因缺陷……” 　　“所以我们的记忆是从小星舰到大星舰上，我们没有回过家。” 　　“母亲，您为何要抛弃我们！” 　　这位星舰带有史以来最年长的老人伏案痛哭。失落的故土拉扯着它的心脏，呼吸都如刀绞。 　　它通过图片与壁画复原出最初的历史。 　　…… 　　战争结束后，虫族女王忍着残酷的精神折磨，通过血脉呼唤自己的孩子，要带孩子们返航。 　　女王在虫洞前一个个清点自己的孩子。它掀开一个虫巢，发现里面都是“拉”级残次品。这群孩子多么柔弱，甚至要靠外物防护才能呼吸。就在它掀开虫巢盖子的一瞬，已经有许多“拉”被冻死了。 　　女王前足一推，将这个孵化窝推得远远的，漫不经心地说道： 　　“孱弱的战士……用无力的双手为宇宙带来和平吧……” 　　它掀开下一个虫巢，里面莹白色的卵排布得整整齐齐，涌动着不屈的生命力。女王细心地用嘴巴上的小剪刀缝合虫巢，将虫巢推入虫洞中。 　　“好孩子，回家了。” 　　小小虫巢里的“拉”在冰冷宇宙中孤独航行。它们的智力不允许它们想太多，两条铁则烙进它们的思想里，要生存，要遵守女王的意志。 　　它们被迫关注自己的存亡问题，虫巢正在急速降温，许多伙伴悄无声息地冻死了。好在它们遇到了一个大星舰。星舰的资源富饶，储藏着上亿不同种族的食物，配备孵化巢、食物养殖场、绿植休憩地带、食物加工场所、战士锻炼场所。它们的某种本能被触动了，自发分工成为养育者、种植者、清洁者、搬运者。 　　后来“拉”的族群逐渐扩大，又出现了食物加工者、思考者、科技研发者。 　　最后它们想到了自己的在出生之际听到的箴言，恍然大悟： 　　“我们应该新增艺术家职业，为宇宙带来和平！” 　　…… 　　带来战争的种族，最后遗留的是和平的残次品。一个漫不经心的错误，造就了星舰带奇特的社会环境。历史本就由偶然和差错构成，生命们称它为命运。 　　翁拉在走廊上低头前行，思索着生命的意义。 　　它遇见图拉。它曾苦恼这个新生代性格尖酸，和星舰带和平的氛围迥乎不同，却不曾想是基因作祟。图拉在玩游戏，语言辛辣地点评外界的作品，看见翁拉来脸红闭嘴。图拉还是有羞耻心的。 　　翁拉遇见艾拉，一个热情的导游，为外星人介绍星舰带的奇特之处，引发阵阵惊呼。艾拉为星舰带骄傲着。 　　翁拉来到展览中心，六百多万的行星，六百多万的艺术品，是星舰带的璀璨荣光。 　　一股不甘涌上心头，好像孩童长大到青春期，决定因母亲的错误而向母亲复仇。 　　“我要……呼唤我们的母亲……我们也可以返航！” 　　翁拉本应遵守协商规则和同族说明，可它没有。也许是迟来的叛逆，它终究走向广播站，调到最大功率，对准三千虫洞。 　　三千虫洞一直被星舰带牵引着，星舰人不知道它们为何而来，通向何方，也没有能力穿越。但翁拉猜测，如果这些虫洞没有因为年久失修偏航，那虫洞就通往虫族的故土。 　　它想要故土的母亲知道，活跃在广阔宇宙中的“拉”，已经拥有证明自己的能力。 　　漫长的讯息折射进虫洞内。 　　这一秒，星舰带与上一秒无异。 　　下一秒，刹那地动山摇，宛若遭遇超新星爆炸，强烈的高能射线雨扫袭整个星舰带。一些生物没穿好防护服，感到皮肤一阵灼热，几秒后疼得怪叫。 　　一个外星飞船被射线雨拍扁在星舰外壁，慌乱地喷出逃生舱，随即四分五裂，钢铁墙壁如纸皮般揉成一团。 　　深空监狱，一个智械族正百无聊赖地在智械小镇举办打牌大赛，热闹非凡。收到来自远方的消息，地面的众机体同时停下动作，异口同声地说：“检测到关键信号……无女王反馈，安全，继续打牌。” 　　星舰带旁，三千虫洞如鬼脸涌动，直到一个黑影坠进去，才慢慢平静。 　　高能射线雨被缓缓吹散了。 　　席余烬有些头疼，他刚刚和伽诺分离了一小会。伽诺在2号行星的极地探测资源，席余烬在另一个极地。他内心涌出不安，急忙驾驶飞行器逡巡2号行星。植物园枯死一大片，而尽头那座小小的草屋，没有伽诺的影子。 　　“伽诺——” 　　席余烬按下光脑的联络号。他们很少用这个，毕竟他们从来形影不离。他飞去3号行星，锈族说没有见过伽诺。他飞去5号行星，外星工程师都说这里没有其他人来过。 　　“伽诺——” 　　席余烬来到星舰带的绿植公园、公共餐厅、演员中心，差点把垃圾桶都翻了一遍。他表情平静，动作却越来越焦躁。 　　“伽诺——” 　　席余烬敲了敲旁边漂浮的盔甲核心。伽诺说过只要呼唤他，他一定会回应。可为什么现在伽诺毫无音讯？席余烬内心如同被摇晃后的碳酸汽水，冒出密密麻麻的委屈，偶尔被冰冷的害怕刺痛。 　　“伽诺……” 　　席余烬打开潮平号的舱门，一张手稿从桌子上飘落，温和的阳光透过视窗照射进船舱。到处静悄悄，好像死亡。席余烬用光脑再度联系伽诺，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回音。他关闭光脑，脑袋空白一片，看向四周，空气陌生又沉重。 　　平静的日常如海滩上的沙砾城堡，终于被一个浪花打翻，只剩狼藉的痕迹。 　　在这个分离即永别的宇宙，伽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第100章 返航 　　正当一群星舰人在博物馆开会时，席余烬暴力破门闯进来。 　　“我知道你们种族的秘密。你们是虫族分支的后代。” 　　席余烬一一和这些人形生物对视。 　　“你们干了什么？” 　　星舰人面面相觑，它们也是刚刚知道自己的身世，还在悲伤中没有缓过来。唯有年长的翁拉踩着圆盘走出，神色悲戚地说： 　　“我们呼唤了女王，但我们的故乡并没有带走我们……” 　　看见始作俑者，席余烬几乎要迁怒，却靠理智继续推断：“虫族跨越虫洞的关键应该是盔甲，伽诺当初就是靠它穿越到宇宙边缘的。” 　　在星舰带呼唤女王的时候，触动了盔甲或者伽诺的某种程序。伽诺离开了。 　　“您的伴侣是真正的虫族。”翁拉意识到这点。 　　它回想起自己和伽诺的区别，伽诺武力强大，行走于宇宙中全无惧色，和星舰人的身体素质简直云泥之别。或许伽诺能轻易读懂博物馆内的所有文字，能获得女王温柔的关注，这种与生俱来的优势使它如鲠在喉。 　　席余烬质问：“你们怎么知道虫族母星是值得回去的故乡？” 　　翁拉反问：“谁会不思念家乡呢？” 　　想到伽诺好不容易从虫族离开，席余烬几乎克制不住自己。其余星舰人连忙把这两个生物拉开。 　　“所以虫族带走了伽诺。”席余烬勉强冷静，下意识问，“那我该怎么过去呢？” 　　“星舰带没有航行器可穿越虫洞，加上虫洞本身不稳定，没有航行星图……”负责科技研发的星舰人干巴巴地说，“没有虫族的召唤，我们无法返航。应该是……过不去了。” 　　席余烬怔在原地，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 　　蓝星温火，或者说蓝星余烬，他的伴侣意外与他分离，日后很难重逢，那位蓝星人大受打击。 　　这条消息传遍了整个星舰带。知道蓝星的外星生物很多，和余烬有过交流的生物也很多。它们都知道“离别”在宇宙航行中的含义，纷纷赶来安慰他。宇宙生物奉献出了道德水平最高的时候。 　　“我们生活在这个宇宙，第一课就是学会接受离别。”多眼的索玛朝他张开手，“我时常和你说起带我实习的那位导师，实际上，我还挺感激它的。但我们永远不可能见面了。它在领航巨轮上站岗，离我越来越远。未来，我会遇到不同的宇宙生物，我还会拥抱数百次的离别。如果每次都依依不舍，我们的航行就不可能启程。” 　　“我不是这个宇宙的生物。”席余烬垂下双臂，“我没有习惯离别。” 　　索玛不理解，但不妨碍他抱了抱这位友人。 　　“在为没有好好告别而苦恼吗？” 　　外星生物轮番来安抚席余烬的情绪，这次轮到硫火石。 　　它说：“我们一生，总会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误，在未来数个日子悔恨不已。可一切都没有办法，往日不可追。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席余烬说道：“我没有想过告别。” 　　硫火石问：“那你要怎么做呢？” 　　席余烬顿住，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找他。” 　　硫火石同情地看着他：“祝愿你和他有奇迹般的重逢。” 　　是奇迹吗？ 　　席余烬咀嚼这个词。他在宇宙边缘地带，在旁石星系，可是和伽诺相遇了三次。他是否已经把所有的奇迹额度都耗光了？ 　　就算他能顺利穿越虫洞，也不意味着他能找到虫族母星。宇宙太大了，去到虫洞对面，首先面对的是无尽的黑暗，然后顺着一个个小星点跳跃。他也许能找对方向，遇见命运的群星。也许毫无头绪，走了一个又一个光年，直到恒星也黯淡了。 　　更何况，他怎么穿越虫洞呢？没有领航巨轮的行星引擎，没有宇航员的精神指引，质量微小的潮平号只会迷失在虫洞中。 　　席余烬点开光脑，想用星网查询这种情况，谁知跳出来一条条读者讯息。 　　“永夜！你好久没更新了。又掉进黑洞里了？” 　　“穹天好久没更新了，虽然知道可能在和沧海叙旧，但还是稍微催更一下。” 　　“@温火，想要《洪荒》下一集！越看越感觉那些圣人都有阴谋。” 　　“虽然《种子奇旅》的故事收集完了，但还想看新的小甜饼……或者蓝星小说家，谁来写一个吧！” 　　“好想去真正的蓝星一趟，但没有航线，去这个星舰带的蓝星拍摄基地也不错。在那里或许能创作新故事。” 　　“女神，饿饿、饭饭，等等更新……” 　　诸多留言瞬间刺痛了席余烬。行星艺术展、蓝星渔夫杯、智械问答、黑市买卖、三庭征文大赛、宇宙边缘电台……这些他留下的文章突然蹦到他面前，而伽诺离他越来越远。 　　他的时间太少了，还有很多地球的印记没有留下。他若此去不回，宇宙将再也没有地球文库，之前编织的蓝星幻梦，也会在时间的推移下一戳就破。 　　强烈的仿徨与自我怀疑冲击大脑。世间没有两全的办法，席余烬为日常美好而许愿时，并不知晓已走在命运的齿轮上。 　　几分钟后，席余烬深呼吸，坚定地关掉蓝星官网的界面。 　　他已做出抉择，只有宇宙知道他内心的暗潮汹涌。 　　他尚抱着一丝对未来的期望，没有对即将到来的长期断更解释，也许未来有一天，他能用马甲们再演一场戏…… 　　“我要去找伽诺。” 　　席余烬如此通知，然后一件件地把身后事交代下去。 　　他之前写好的剧本都留给外星艺术家们，让它们帮忙拍摄；把黑箱留给锈族，嘱咐不要弄坏它；把一路上收集来的外星文创都摆在5号行星上，等蓝星图书馆建好后，这些艺术品都会成为图书馆的装饰，纪念他的旅程。 　　“你疯了！光是虫洞你就穿越不过去。”索玛试图让席余烬清醒一些。 　　但席余烬已经过深思熟虑，他说：“我有一颗行星。” 　　他指向SYE-1832的6号行星，他没想好在上面设置什么艺术品。这颗冷却的行星将成为他远航的牺牲层。 　　“我有足够的精神力。” 　　他一路上收获的精神反哺，将在时空旋涡中保全他的思想。 　　“那动力呢？行星引擎不是一天能完成的。”索玛继续劝阻，“等行星引擎建造好后，可能、可能那个虫洞早偏航了……难道你要用光帆？虫洞可没有恒星驱动光帆！” 　　“是的，我要用光帆前进。” 　　席余烬平静道。 　　——他本体恰好是一颗恒星。 　　外星生物不清楚席余烬的计划细节，但知道席余烬心意已决，只能无声叹息。 　　“就算你不来监工，我也会建造好建筑。”胶囊外星人抱臂说道，“没有多余的收费项目，我可是在做慈善了。” 　　“建造大船我有点心得。”矿质巨人说道，“大概把这颗行星掏空一半就行。” 　　小锈族说它真的有好好学习，它不想蓝星余烬消失，为什么就没有办法呢？ 　　星舰人乘坐着飞行器在近行星轨道停泊，大约有六万多位。它们围观着正在建造中的大船，往日的骄傲一点点被抹平。蓝星事故出现后，星舰带以往的神秘形象轰然倒塌，在其他生物看来，星舰带不过是拥有一个强信号传播技术的新种族罢了。 　　“原来我们只是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我们早被故乡抛弃，科技也并非最高超的水平，我们甚至跨越不了虫洞……”图拉低落道，“那位蓝星艺术家，为什么要执着地寻找他的伴侣呢？” 　　“温火……”艾拉担心地看着那位蓝星人，“我们全体星舰人已投票取消返航计划，你又是为什么呢？”没有恋爱概念的星舰人无法理解，席余烬也不会和他们解释。 　　忽然几艘飞行器降落在SYE-1832的6号行星，利用独特的星舰科技加速制造大船。有的生物目露歉意，有的生物表示同情，还有的是因为认可和温火的友谊。六万多个飞行器逐一降落，微光粒子从储存舱中浮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这些微光粒子是最早那批‘拉’的骨灰。” 　　翁拉在星舰带上疲惫地自言自语。它正快速衰老。虫族的基因正在杀死它。此后星舰带的科技将往医疗方向发展，直至去除所有星舰人的虫族劣质因子影响。老人没有更多时间表达它的歉意，只能把博物馆的储备都拿出来： 　　“请使用它们吧。” 　　在非同寻常的建造速度下，一圈行星碎石如星环围绕着潮平号，诸多远古微光粒子充当引力链接，如针线般穿梭在星环间。装载上厚重防御的潮平号腾空而已，身后SYE-1832的6号行星像个干瘪的猕猴桃，干巴巴地自转。 　　席余烬展开光帆，扬帆起航。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陌生外星生命的呐喊： 　　“永别了！蓝星余烬！” 　　…… 　　在大海的航行中，人类会在轮船船底镀锌，海水将优先腐蚀锌层，而铁层安然无恙。这种方法叫做“牺牲阳极保护法”。 　　虫洞内波动诡异，各种高能电子将引发不同磁场，磁力会影响航行的船体。潮平号外围的行星碎石，正是充当了本次航行的牺牲层。 　　席余烬用恒星形态快速进入虫洞中，虫洞内不需要动力引擎。他回到潮平号内，看着行星碎石一点点粉碎，微光粒子消逝在诡异的波纹幻光中。他在振荡不平的船舱里专心致志地使用精神力，学着曾经见过的宇航员模样，把精神力凝成一个钻头，拉动潮平号往平静的中心行驶。 　　文字拉长成线，时间如书页平铺在面前。席余烬想起了他在地球的最后时光。 　　飞向月球的航天器忽然解体，银白的墙体片片剥离。警报器尖锐地震动，而后因为空气迅速流失而没了声音。血色的探照灯一闪一闪。船舱内压力急速变化，他的眼前出现了紫绿的幻影圈圈，巨石压在他的太阳穴几乎要碾碎他的大脑。他感到刺骨的寒冷，心脏的每一次收缩都像要爆炸。 　　他如此接近死亡。幸运地醒来后，发誓绝不让自己陷入险境，因为命运不会垂青他第二次。这次他再度往死亡深渊下坠，又是为什么呢？ 　　此刻，拥有蓝星官网的黑箱已离他而去、账号的尘砂几乎被花光、旅途积攒的精神力一点点被挥霍干净。孤身前来，孤身离去，时光穿过席余烬的躯体，似乎没有留下痕迹。 　　在瞬息之间，潮平号跨越星海，而席余烬在潮平号内沉沉睡去。如此飞流直下三千尺，轻舟已过万重山。 　　不知过了多久，潮平号在某个空间成功上浮，被一艘藤壶型的星舰捕获。几个人型生物尝试破窗而入，没有成功，这窗户意外的结实。他们花了一些时间进入潮平号，用一个荧光软石照了照席余烬的模样。加密信息不断传输到母星上。 　　“发现一具伺体。” 　　“我们将带他回营地。” 第101章 伺体 　　席余烬睁开双眼，确认自己还活着，长松一口气。 　　他慢慢坐起，头发也亮起柔和的微光，充当临时小灯泡，照亮这个有空气流动的空间。 　　然后他发现他躺在两百平方米的大床上。 　　他没看错，真的是两百平方米的大床，身下的床垫柔软得像陷进云朵里。他身上的被子不是布，而是一层奇特的塑料，敲上去有些硬，但放着不动时又软绵绵的。整个空间像个蒙古包，支架汇聚在圆锥形的屋顶，墙壁上刻着复杂的花纹，越往上的墙壁越薄，透露出些许微光。 　　他这是在哪？ 　　席余烬掀开被子，站起，看见墙壁上有个凸起的方形盒子，上面有四个鸡蛋似的按钮。他用手戳了戳，是软糯的麻薯质感。 　　质感有点奇怪…… 　　席余烬摸到旁边还有暗纹，几个小人在演示这个按钮怎么用。他看了半天，判断这个按钮应该没有陷阱，于是按下第一个按键。 　　整个房间晃了晃。 　　一缕阳光从头顶的裂缝照进，继而整个裂缝越来越大，房间更亮了。茶色的墙壁向外展开，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一朵花正在盛开。 　　直到花瓣墙壁犹如雏菊般完全展开，席余烬站在柔软的花床上，震惊地瞪大双眼。 　　湛蓝的天空宛若宝石般晶莹，远处群山环绕，一片辽阔的森林细心地拱着这片空地。除了他这株展开的花房外，附近还有花骨朵样式的小房子，亭亭玉立地簇拥着。富有泥土芬芳的清新空气扑鼻而来。 　　——他成了花仙子！ 　　席余烬已许久没见过绿意盎然的土地，一时看得入神。 　　他返回方盒子处，按下第二个按钮。 　　一片三米宽的褐色长叶从花茎处延伸，席余烬看了看离自己百米高地地面，犹豫地站上褐色长叶。 　　褐色长叶绕着花茎螺旋转了三圈，送到另一片褐色长叶边缘。当席余烬在第二片长叶上站稳时，它再继续启动。如此循环，直到把席余烬稳稳当当地送回地面。 　　“我就这样下来了？” 　　席余烬抬头看了看硕大的花房，又用脚在泥地上蹭了蹭，感觉十分不可思议。 　　地面的光照度明显不足，但仍然有许多千奇百怪的植物，一颗颗又矮又肥的蘑菇顶着鲜艳的红斑，拳头大小的紫色风铃花微微晃动，淡蓝空心圆环花内生出一圈圈的獠牙。 　　席余烬不小心碰到隔壁一朵黄花，那朵其貌不扬的小花急速膨胀，一口吞掉了他的手。 　　他赶紧踩着旁边的石墩借力，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手拔出来。 　　“我这是到了哪里……” 　　席余烬思考道。 　　“嗡嗡——” 　　两个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从天边降落。他们都戴着面罩，大半个头部都陷在一个银白的卵中，那卵的质感像是活鸡蛋被细心剖去了壳。他们只露出下半张脸，全身穿着外骨骼，两对又尖又细的翅膀快速扇动，帮助他们悬停在半空。席余烬留意到，那双翅膀不是虫翅，而是外骨骼自带的装置。 　　人形生物悬停在席余烬面前，用不同的语言和席余烬交流。 　　他随机选了一种自己学过的外星语。 　　“你好，A级伺体，请问需要用餐吗？”对方问道。 　　现在是用餐的时候吗？ 　　席余烬有很多个问题想问，但在对方地盘上，而且自己确实饿了，还是吃一点吧。他点点头。 　　很快，两位人形生物用矮蘑菇当做桌子，长叶当做餐盘，在上面铺了一层香甜的果实。 　　“请慢用。” 　　席余烬咬了一口，酸甜可口的果酱腻到心里去。 　　他想到一个好办法来试探这里是不是虫族，于是说：“我的食谱是矿石。” 　　人形生物飞走了，过了一会儿，拿来一垒被削得圆润经营的彩色矿石。 　　只有虫族才拥有如此丰富的食物储藏，能随时随地拿出矿石给“客人”吃。 　　席余烬将矿石嚼得嘎嘣响。 　　他想问些什么，可这两位虫族战士并不想搭理他的样子，等他吃完，就收走餐盘飞走了。什么说明都没留下。 　　席余烬吃饱喝足，盘腿坐在草地上发呆，还在劫后余生的空档中没缓过来。 　　忽然，黄色小花接二连三地膨胀，惊起几声惊呼。 　　“我真讨厌这种虫族植物……”一个长得很像人的生物从森林走出。 　　席余烬十分惊讶，除了伽诺，他还没见过这么像人的生物，一个头、两只手两条腿、五官的顺序个数都是对的，还有头发！ 　　对方同样惊讶：“你长得太像虫族了！” 　　席余烬：“什么？” 　　“哈哈，倒霉的旅游者，惊喜吗？你来到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星系——富饶之地，虫族群星！”对方张开双手，期待着席余烬的震惊，“和我一样成为女王的口粮吧！” 　　席余烬：“哦。” 　　“我叫做沙柚。你居然这么冷淡？这里可是虫族领地！那个杀人不眨眼、掀起战争的可怕虫族！”沙柚的动作很浮夸。 　　“刚刚他们给我送早餐了。”席余烬道，“还说我是……A级伺体？” 　　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玩意。席余烬估摸自己不是成了花仙子，而是成为虫族女王的A等餐。但走一步算一步，他总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你长得那么像虫族，确实会是A级。”沙柚嘟囔几句。 　　席余烬眨眨眼，无辜道：“不过我还是很懵，我的飞船出了意外，一醒来就在这了。” 　　这句话果然激起沙柚的倾诉欲。他说：“我们都是这么倒霉。我也是一次虫洞偏航意外，整艘船都撞到这里了。我们都成为了虫族的俘虏……这当我以为我成了虫族的苦力时，它们却给我送来取之不竭的食物。你知道吗，狭义的虫族，是分为三个性别的。” 　　虫族女王诞下虫族战士，它们基因相同，可染色体条数不一致。虫族女王是虫族战士的一百六十倍体，身形巨大，可遮天蔽日。 　　作为单倍体的战士，除非用特殊手段，是没有办法生育的。 　　而战士，会从外界掳来女王的生育食物，统称为“伺体”。 　　女王对生育食物有要求，越像虫族越好，并按照外表评定等级。 　　“其实我是软体生物，有八条触腕。” 　　沙柚说道。 　　“我来到这里后，被评定为D级伺体，虫族会对不像虫族的生物进行可怕的手术……他们剖出我的大脑，挖开我的神经，将我重新放进了这具虫族躯体里……每当我开始衰老，他们就给我换一具躯体，直到我的精神力完全损耗。” 　　沙柚捋了捋飘逸的短发。 　　“我已经活了八百年……我们这种再次改造的虫族，就是伺体，是虫族的第三性别。” 　　席余烬一愣：“八百年？” 　　沙柚又笑起来，和他勾肩搭背：“坏消息讲完了，也该讲好消息。首先，你长得这么像虫族，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动手术。其次，女王自战争结束后，再也没有进食。最后，伺体在虫族内的生活还挺滋润的，除了不能离开。” 　　“——享受你被囚禁的永生生活吧。” 　　沙柚指了指那一丛硕大的花房，再环视这一大片森林：“这里、这里、这里都是你的地盘。A级，你的房子比我们大多了。我们下次伺体聚会选在你这里怎么样？我们的生活可太无聊了。难得有新人进来……” 　　沙柚在席余烬耳边说个不停。他有些头晕，低声说：“我只想找人而已……” 　　但来到新地方还是谨慎为上，席余烬接受了沙柚的邀请，参加伺体新人派对。他跟着沙柚穿越森林。沙柚跑得很快，力气也很大，幸好自己能飞，不至于被拽走。 　　他整理从沙柚口中得来的信息，虫族女王是伽诺他妈，他目前身份是伽诺他妈的A等口粮，安全暂时有保障。可自由到哪种程度还不得而知。 　　稍微放松之际，他也对虫族社会生出一丝好奇。这可是伽诺这个本地虫都不知道的情报。 　　沙柚又踩中黄色小花，席余烬帮忙把他拔出来。 　　沙柚扒着藤蔓在林间飞荡，席余烬拒绝模仿猴子，利用引力快速前进。 　　沙柚踩过林间小泉，席余烬蹲下，用手感受汩汩的的水流，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怀念。 　　“我带新人来了！是个A级！” 　　沙柚带席余烬来到一条河道的上游。 　　河道上浮着直径两米的荷叶，而一个个人形生物躺在上面，闭目养神，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动静。 　　“你也来试试吧，A级，这是我们的新娱乐。” 　　沙柚躺在一张荷叶床上，顺手给席余烬摘了一片大的。 　　席余烬满头问号：“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人歪过头，说道：“娱乐啊。” 　　躺在荷叶上睡觉，和娱乐有什么关系？ 　　那个人嗤笑一声，说：“这可是最近最耗费时间的娱乐手段。我们光是要求战士们培育出能承重的荷叶，就耗费了三个月的时间。过来躺躺吧，珍惜第一次有新鲜感的机会。” 　　沙柚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席余烬在岸边愣了半天，把荷叶拉到自己脚下，半信半疑地躺上去。 　　以不一样的视角仰视着天空，阳光温和却不刺眼，水流在耳边发出令人舒适的白噪音，丝丝凉气从荷叶透出来。荷叶船还会顺着水流时快时慢地晃动，像摇晃的婴儿床。 　　席余烬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很舒服。 　　过了半天，一群荷叶不知道漂到哪里了。 　　席余烬没忍住，盘腿坐起，出声问道：“我们就在这躺着？这一天就结束了？”他还以为会有一群人聊天寒暄叙旧再在觥筹交错间获取情报。谁知道，来到这里，伺体们一句话都不说？ 　　酷似人类的脸庞纷纷转向他的方向，发出善意的哄笑。 　　“果然是新来的。” 　　“过后会被无聊疯的吧。” 　　“可怜的A级。” 　　伺体们并不询问席余烬的名字，只把A级当做他的代号。他猜测，A级应该蛮少见的。 　　一位伺体以看着就脖子疼的姿势看他，说道：“你长得很像那个S级。” 　　席余烬看向那位伺体。 　　“两年前，虫族捕获了一位沉睡的S级。据说，那是最像虫族的伺体。但我近看又觉得你们不像了。”说话的人闭眼，抱臂继续享受荷叶之旅，“他是黑头发，你是银白头发，还会发光？你更像矿石多一点。” 　　席余烬面无表情地吐槽：“我是钻石，不是普通的矿石。” 　　周围人笑得很夸张。他们能因为一点点笑料就捂脸大笑，那笑声甚至有些骇人。 　　席余烬搜集不了信息，只得主动出击： 　　“这里真的没有其他娱乐方式吗？连小说都没有？” 　　话音刚落，这群怠惰的伺体总算有反应了。 　　“A级，你让我想起糟糕的事，涯群那帮家伙又用小说挑衅我们！”一位伺体朝空气挥拳头。 　　“真想穿越悬崖去揍他们一顿。”另一位伺体也说道，语气有些激动，却不愤怒。 　　原来虫族伺体有两个聚居地，一个是席余烬住的森林花房，一个是星球另一端的悬崖果房。伺体们太无聊了，干脆分成两个派别，没事就借故吵架。 　　席余烬不在意这些，只问道：“那小说又是发布在哪里呢？”他要尽快找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对了，你还没有卵脑。”沙柚走上岸，从风铃花里摘下一个梭子，用力一吹，清脆的布谷声在林间回荡。 　　穿着外骨骼的虫族战士从天而降。沙柚说道：“给新来的A级一个卵脑吧。” 　　不一会儿，席余烬捧着一个柔软的蛋型装置。它和虫族战士头顶的莹白色卵型装置一模一样。席余烬第一次摸到它，温暖而软糯，仿佛要把手吸进去。他没由来的寒毛倒竖，甚至有些结巴地问：“为什么要叫卵脑……” 　　他想起星舰带的微光粒子实际上是骨灰，那这个卵脑…… 　　“它是由卵改造的，只特化出大脑的部分。用它来覆盖你的大脑，我们就能连上虫族的网络。”沙柚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还有什么处理器比得上生物大脑呢？” 　　席余烬沉默不语，还在调整心态。 　　他知道虫族的科技方向是生物科技，可这太超过他的常识了。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讶异，问了个蠢问题：“这是活的吗？” 　　“当然。”沙柚躺回荷叶床，“我们的花房，我们的卵脑，我们的虫族战士。在虫族群星里所有会动的东西，都是由女王生产出来的。所以我们才喜欢待在自然环境里。” 　　席余烬捧着卵脑，感受着上面的脉动，仔细看还能看到絮状物在里面飘。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我知道了……虫族借由卵脑上网，在上面写小说。” 　　“虫族没有文学。”一个伺体又大声更正他，“它的所有文字都仅为少部分群体服务。其中包括两万个伺体，一万个左右的高级虫族。据说一些翻译官还会翻译给女王听。” 　　提到小说，这群伺体又热闹起来，纷纷议论着崖群果房那群伺体的可恶之处。他们林间花房要狠狠反击。 　　“我们也要写小说！” 　　明明是席余烬熟悉的领域，他却没有心思参与其中。因为他还捧着有些温暖的蛋型装置，还沉浸在虫族奇异社会观带来的震惊中，内心有一万个不解。这里的虫族环境安全，可是细思恐极。 　　但无论如何，席余烬，在虫族当“花仙子”的生活，开始了。 第102章 越狱 　　席余烬抱着卵脑来到一处幽静的地方。 　　沙柚事先提醒过他，虫族网络十分顺畅，运行得跟真的一样，但不要对虫族抱有真善美的期待。 　　席余烬深呼吸，忍着心理不适，慢慢地捧起卵脑靠近脸部。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自己这不过是一团麻薯，趁自己不注意把卵脑啪的盖在自己脸上。 　　咕噜咕噜。 　　他感觉自己正渗入一团暖汤，大脑正在被某种东西吞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咕噜咕噜。 　　他以为会浮出一些操作界面，结果没有。他明明闭着眼，可眼前的场景越来越亮，急速旋转中，场景的细节越来越清晰。他按下干呕的冲动，终于，他稳稳地站在某座城市的街道上。 　　“好神奇……” 　　席余烬已经来不及震惊虫族技术了，他分明感觉现实中的自己正闭眼躺着，然而只要自己意念一动，目前的自己也跟着做出动作。他像有二重身，正在远程双开。 　　而周围的场景做得十分细致，洁白的墙面上挂着藤蔓，远处矗立着不规则方形的灰色建筑。 　　“全息游戏都没有这么逼真……” 　　席余烬忍不住摸了摸墙壁，感受上面粗糙的白漆质感。 　　他的视网膜浮现一层文字： 　　“第1845009次大型战争重新演绎，目标，进攻瓦塔星。” 　　未等席余烬弄懂这层文字是什么意思，战争的号角就打响了。远处的方形巨物根本不是建筑，而是辆活体坦克，它伸出百来只短腿，正在轰轰爬行，夷平能踩到的一切。建筑内飞出黑云般的战士，分成三三阵型进行俯冲。地震、爆炸、不知名激光的引擎声，充斥着整个世间。 　　席余烬像是在全息游戏刚刚刷新的玩家，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小心地从白墙探出头去，结果和一位扛着树种的战士打了个照面。 　　“你是——A级伺体？”战士说道，“我是植物官，这里很危险，请去后方待命。女王有需要会传唤你们的。” 　　席余烬看见十几个和植物官打扮一致的战士，正在勤勤恳恳地种树。他们分工明确，挖土的挖土、浇水的浇水，种完一棵快速种下一棵。 　　往远处看，还有更多负责绿化环境的战士。 　　席余烬总算看出点门道，卵脑就是大家接入到同一个战场游戏。而虫族有的负责前端攻防，有的负责改造星球，还有的是后方军需。偌大的种族构成一个战争机器，在战争停止后，继续在虚拟地带运作不歇。 　　席余烬跟着植物官的指引走到战场后方，这里立起一个个矮矮的花骨朵。走近一看，花骨朵似乎用一层透明的囊袋包裹着一些人形生物。 　　植物官将席余烬交接给卫兵，卫兵熟门熟路地将他领到宣传处。 　　宣传处的蘑菇板上钉着几张纸，上面有军事内容，也有伺体写的烂俗短篇。两万个伺体分居在不同的星球，他们会登录卵脑战争，熟练地来到宣传部，记下语句不通的文字，勉强用来交流。 　　这一眼就看完的蘑菇板，就是虫族仅剩的文学。 　　卫兵走到门口，便站着不动了，也没有和席余烬说话。席余烬甚至不知道卫兵是卵脑虚拟NPC还是真实存在的卫兵。 　　他坐在藤蔓做的宣传部，内心有些空落落的，一时找不到下一步的头绪。 　　他只能翻一翻蘑菇板上的短篇，被抓来的伺体都不是专业小说家，文通笔顺者寥寥无几。刚开始一些伺体还有激情创作，到最后只剩下对生的厌恶。最新的留言写道：“祈求快点被虫族女王吃掉给个痛快吧啊啊啊”。 　　席余烬不看了，根本没心思管什么果房花房的斗争。他反手把叶片盖上，往后一靠，摆烂式地躺在绒草椅上。 　　谁知这一靠，他全身僵硬。 　　他愣愣地看着藤蔓小屋的天花板，上面有一个花纹。 　　或许对于虫族来说，那只是一个花纹。但对席余烬来说，那是最熟悉不过的、直击心灵的信号。它的存在，并足以跨越所有时空。 　　那是一个地球汉字，“留”。 　　在这虫族群星中，只有两个人能读懂它的意思。 　　席余烬内心涌出酸涩，连忙跑出藤蔓小屋看战地后方的留言。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但又想足够醒目，它们都写得无比巨大，而且放在天花板上装作是花纹。 　　更多文字被找到了。 　　“留” 　　“在” 　　“原” 　　“地” 　　“留在原地，我来找你。” 　　在墙体的缝隙间，写满了“余烬”两个字。 　　伽诺并不知道席余烬是否也被抓到虫族群星。他的盔甲被没收了，光脑被销毁了，任何通讯工具都没有。每当卵脑刷新战场一次，他就抢走别人的卵脑一次，登录战场后方涂涂画画。 　　也许没有第二个能看懂这种文字的人，也许他会死在路上，但只要有能与余烬诺重逢的千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会错过。大概是身上的罪名太多了，他不介意成为法外狂徒。 　　而他本人，正在越狱中。 　　…… 　　席余烬在现实中醒来，撕下脸上的软体蛋型，表面很淡定，实际内心小人上早“哇”的一声哭出来。 　　伽诺来找他了！！！太好了！！他一定乖乖待在花房里绝不乱走！！他们一定会重聚的！！他好想伽诺！！好想潮平号！！好想躺在观星台里和伽诺过二人世界！！ 　　而后又一阵庆幸，幸好他追来虫族了，不然伽诺找不到他岂不是会浪费很多时间！群星保佑！ 　　他甚至恨不得抱着温软的蛋型装置滚几圈。 　　等他们重聚，就赶紧找到潮平号飞出去，希望潮平号没被损坏，撑完这段航行。 　　席余烬现在容光焕发，内心重新有了底气，全身都有了动力。不光是他在努力寻找伽诺，伽诺也找他，他们绝不会错过。 　　过来看他的沙柚吓了一跳。 　　“哇，A级，登录虫族网络那么兴奋吗？”沙柚表示不理解，“可能你是没经历过战争的小年轻吧。他们连网络都是战争，不觉得可怕吗？” 　　席余烬眼睛闪闪发亮：“我觉得很幸运。” 　　沙柚一脸疑惑地用长叶扫扫席余烬的脸，进行物理驱邪。 　　“A级，我是带来坏消息的。”沙柚逗完席余烬后语气深沉地说，“我们的女王轮值换了新一位。” 　　席余烬讶异：“女王还是轮换制？” 　　沙柚解释道：“都是该死的战争，为了提升繁衍效率，虫族是多女王制。据我所知，现在一共有42位女王存活。但它们平时都在黑洞边缘自闭，从不管我们。女王苏雅尔刚刚结束轮班，这回似乎是女王优比特。” 　　“厄斯、苏雅尔……优比特。”席余烬默默记下这些女王的资料。 　　厄斯是制作伽诺盔甲的那位。 　　苏尔雅是路上遇到的虫洞制作者，听沙柚的语气，它居然还活着？ 　　优比特资料不明，是现今当值女王。 　　“它一直想处置我们，女王优比特在500年前醒过一次。”活了800年的沙柚对席余烬毫无防备。他捏了捏自己小臂上肉肉缓解紧张，说：“你知道它有多过分吗？它是最活跃最年轻的女王，看我们不爽很久了。” 　　席余烬也心生紧张：“它要吃了我们？” 　　“不！它不爱吃！”沙柚抓了抓自己黄澄澄的头发，道，“可它觉得不吃了我们太浪费了，决定把我们破例送给它的孩子们！” 　　席余烬想缓解沙柚的紧张，道：“也许战士咬不动呢。”他记得伽诺就咬不动他。 　　沙柚从旁边摘下两片大叶子，吓唬道：“我当时没被选中，可我看见了。你是没见过虫族战士筑巢的模样，他们会用翅膀把你包起来！” 　　“这和筑巢又有什么关系？”席余烬没听懂。 　　“筑巢！”沙柚虚空比划一些和谐的手势，席余烬终于看懂，头发都变粉了。沙柚演示完后一脸深沉地看他： 　　“在虫族，生育和食欲是一个读音。” 　　经过这么久，席余烬终于找回引以为傲的推理能力。 　　原来他不仅是虫族女王的口粮，还是备用伴侣？ 　　原来，他和伽诺的真实关系是…… 　　虫族版小爸文学！ 　　…… 　　降落在这颗星球上的卫兵越来越多，目测有上百个。席余烬的花房下都有6个卫兵在站岗。他们在为女王的指令做准备。沙柚和其他伺体整天愁眉不展，更加摆烂，经常在荷叶床上躺一天都不起来。 　　“果房那边似乎写了一篇小说来挑衅我们，有谁去看看吗？” 　　“喂——有活着的伺体看看吗？” 　　“别吵，你的声波会扰乱水流的不知道吗？” 　　“我烤了点蜜果干。” 　　席余烬对什么小说挑衅没兴趣，而是积极锻炼，积极探路，为未来的跑路做长远准备。他掌握阳光烘烤技术掌握得更熟练了，烤出来的果干都有种阳光的芬芳。摆烂中的伺体们都忍不住起身深吸口气。 　　“A级不愧是A级……让我蹭一口！” 　　今天他在花房下的空地试图干烤花蜜条，其他伺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蘑菇上。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能扇风的植物。据说也是战士为了伺体专门培育出来的，虫族意外地热爱植物。 　　今天又有一艘飞船从天际降落在群山上。 　　这艘飞船和席余烬在星舰带见过的很像，但是更高级，能装载的容量更多。当它停稳，充当司机的战士摘下驾驶型卵脑，换上另一个通讯型卵脑。所有战士身着相同的外骨骼装甲，手持防卫叉，下船，按照指定巡逻地点扫除路障。 　　当他们经过森林小溪之际，8位战士的队伍悄无声息地少了一位。 　　在森林边缘的卫兵警觉地站起，防卫叉蹭的展开锋利的透明刀片，长达三米有余，能轻松斩断粗壮的大树。 　　“回去。” 　　卫兵难得向他们发出信号。 　　沙柚等人没反应过来，虫族领地都安全多久了？卫兵突然说有敌袭？ 　　“回去。” 　　卫兵用森然刀锋重复指令。 　　“回回回我们马上回。”沙柚等伺体推搡着往外走，又被卫兵的刀锋挡住。 　　“A级，借个地躲躲！”沙柚欲哭无泪。他们都知道卫兵的智能很低，既不让他们待在那里，又不让他们离开，他们只能躲席余烬的花房了。 　　幸好席余烬的花房很大。但席余烬不想把他们带去睡觉的主卧，而是带去有一百五十平的侧花房。上楼的时候他的心脏直直往下坠，被某一种可能拉扯得内脏都疼。 　　他们一来到侧卧，所有伺体都喳喳开吵。虫族太久没有新鲜事了，这种袭击大事，他们能唠个一百年。 　　而底下的六位卫兵，正全神贯注地观察四周。其中一位卫兵是在虚拟世界身经百战的战士，他已经捕捉到这个袭击者的声响，一定能打倒对方。他渴望着战斗，全身摆出警戒的状态。 　　周围很安静，但他知道对方一定在观察他，没事，他等得起。 　　忽然，似乎前方传出踩断树枝的嘎吱声。 　　卫兵没有犹豫，身后外置推进器瞬间启动，削铁如泥的透明长锋对准声音来源斩下。 　　然而斩下的触感不太对。 　　没有预想中稍微阻涩的反抗感。 　　而是一团空气。 　　卫兵刹那间寒毛倒竖，大脑的警铃大作。他感知到奇怪的风正朝自己袭来。他想转身反击，可惜他太慢了，只能看见一个黑影压下。 　　“咔哒” 　　六卫兵软绵绵地倒地。 　　袭击者将他们拖走，他们还活着，但袭击者会仔细地清扫现场，把身份标志对换，不留下任何破绽。 　　“你们说这个袭击者是真的还是假的？” 　　花房里，伺体们前所未有地热闹。 　　“会不会是临时实地演练？” 　　“虫族抓到袭击者会怎么处置？我还没见过虫族真正发飙的样子呢。” 　　“是不是有战士想反叛虫族女王了？” 　　他们并不认为袭击者能突破卫兵的防御，还有兴致在花房里吃蜜果。直到一位伺体脸色一变，僵硬地说：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伺体一个接一个地放下果子，面面相觑。 　　他们听见风声。 　　是花房阶梯被启动时发出的风声。 　　附近的伺体都在花房上，还有谁会上来？ 　　“我听到了……”沙柚脸色苍白，用口型道，“好像在上来。” 　　除席余烬外的伺体都如同凝固的岩浆岩定住了，瞳孔里盛满震惊。一位伺体觉得自己喘气声大了，赶紧用手捂住。可惜风声越来越明显，像道鞭子甩在自己心上。 　　那个袭击者，正在上来。 　　“来了来了……” 　　“不会吧。” 　　“真的靠近了？” 　　伺体慌张地挤成一团，沙柚想给席余烬腾个地方躲躲都找不到。 　　席余烬还在用阳光烤蜜果干，急得其他伺体轻声喊快躲起来。 　　“撕拉——” 　　花房的墙壁被掀开一个口子，大片大片的阳光照进来，露出一个虫族战士的身形。他穿着深蓝色的外骨骼，头上戴着银白卵脑，只露出下半张脸，和任何卫兵看起来无异。而席余烬心跳如鼓擂，像有小人在耳边锣鼓喧天。 　　“啊啊啊啊啊啊！！” 　　伺体们统一发出高分贝的尖叫。 　　虫族卫兵视若无睹，跨过门槛。一进来就用如有实质地目光盯着席余烬。他靠近席余烬，用手轻轻地抚上席余烬的脸，动作温柔得如同爱抚珍宝。 　　席余烬呼吸都放轻了，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他如此清晰地看见伽诺的卫兵装扮，上面还有踩过森林的灰尘，放倒同族的斗殴血印。他深刻地意识到伽诺始终是虫族，野性难驯。心却忍不住为此加速跳动。 　　“啊啊啊啊啊啊虫族战士骚扰伺体啦！！” 第103章 养育官 　　伽诺往噪音源看去，那帮伺体感到性命危机，立刻噤声。 　　然后伺体们眼睁睁看着来势汹汹的袭击者……把A级带走了？ 　　一个伺体掀开花瓣墙壁看了眼外面，战战兢兢地缩回来。 　　“外面看不见卫兵。那个袭击者把卫兵全撂倒了。” 　　“我们、我们还是什么都不做比较好吧。” 　　“群星保佑A级！” 　　在宽敞的主花房里，伽诺摘下卵脑，卸下外骨骼，发丝有些凌乱，一双绿眸如寒潭般盯着席余烬。伽诺好像更成熟了一点，如果说以往还有钝钝的延迟感，现在就像开刃过的锋利长刀，让人不敢直视。 　　“伽诺……”席余烬看到熟悉的脸，内心酸酸的，刹那所有的感性倾盆而出，后怕一阵阵的。他还没做什么，就被伽诺冲过来抱住了。席余烬后退好几步才站稳。 　　“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伽诺声线沙哑，头埋在席余烬的肩颈处，想最大程度地贴近爱人的皮肤。他都不知道席余烬是怎么穿越虫洞过来的，愧疚、欣喜与恐惧几乎压得他不能呼吸。他低声说：“不要离开……” 　　席余烬呆了好几秒，用手轻轻抚上伽诺的背，没有再提那段惊险的路途，干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虽然这样说很不帅气，但伽诺你抱得真的有点紧。” 　　伽诺用气音应答了一声，力度仅仅放轻了百分之一。 　　席余烬开玩笑道：“该不会哭了吧？” 　　伽诺姿势不变，用力摇头，凌乱的发丝扫过席余烬的下巴。 　　两人亲密无间地无声相拥。席余烬感受着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双手渐渐收紧，像是确认了伽诺的存在，内心钝痛而甜蜜，整个世界终于有了锚点。第四次奇迹般的相遇终于在花房静静上演。 　　席余烬忍不住撒娇：“虫族好可怕。” 　　“我保护你。”伽诺迫不及待地承诺。 　　“这里我都不知道和谁说话……”席余烬小声抱怨。 　　伽诺心都揪起来：“是我没有做好。” 　　“所以伽诺要补偿我，以后都要最喜欢我。”席余烬直白地索求。见伽诺一副摘星不摘月亮的模样，他换了个话题，“你知道伺体是什么吗？” 　　伽诺知无不言，恨不得把整个虫族薅回去给余烬诺：“是女王的生育粮食。” 　　席余烬问：“女王是你的什么人？” 　　“我是女王优比特的战士。”伽诺还没意识到席余烬的心思，老实回答，“只有高级战士才配称呼女王为母亲。而我只想在余烬诺身边。” 　　“这样啊……” 　　席余烬在伽诺耳边说。 　　“可我听说，伺体在虫族的意思，就是女王的备用伴侣。” 　　并不清楚虫族资料的伽诺震惊地抬起头。他们稍微分开了一点，四目相对。席余烬心想伽诺总算没露出这么难过的神色了，继续逗他玩： 　　“我成了女王的A级伺体。你知道这在蓝星文化里意味着什么吗？” 　　伽诺瞳孔地震。 　　按理来说，以虫族的道德水平根本不在乎这点事。可伽诺偏偏有自己的思考，而且在席余烬身边学习了很长时间的蓝星文明，对礼义廉耻有更深的印象。他缓慢地理解席余烬的潜台词，他之前根本没意识到这个！他只知道席余烬作为外来体，有可能被抓来这个地方，他就去偷去抢去潜入……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情况！ 　　伽诺的大脑又要过载了。 　　席余烬亲了亲伽诺额头，说： 　　“伽诺……我们这种行为，叫做偷情。” 　　…… 　　好像，逗得过了。 　　伽诺陷入了哲学思考状态。 　　虽然灵魂是人类，但反而更接受得快的席余烬疑惑，不就是跨种族小爸文学偷情吗，这才哪到哪，之后可能要加梁祝罗朱私奔美学。人类的爱，不应该被定义！ 　　见到伽诺后，席余烬浑身是动力，他要好好谋划如何带着伽诺私奔。什么女王伺体，他才不想管。 　　但最要先解决的是见到伽诺的伺体们。 　　席余烬想先礼后兵，自己先和沙柚他们谈谈。他们也是因为倒霉才被抓来虫星，没做过什么大恶，还因为长期缺乏娱乐而变得懒洋洋。 　　席余烬让伽诺不要吓到他们，在花房外面等就好。 　　伽诺穿上卫兵装甲，飞上花房的尖端，示意自己就在花骨朵顶端戒备。 　　席余烬瞄了一眼，生出虫族战士等于花仙子的无端联想。 　　他掀开花房的小门，迎来伺体们的集体尖叫。 　　“啊啊啊啊啊——A级？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沙柚率先跑过来，用担心的眼神关注席余烬有没有受伤：“我们这里的伙伴……没一个就少一个，我不想再看到伙伴不见了。” 　　席余烬稍微有些感动。他其实很幸运，一路上都遇到许多对他不错的朋友。 　　“我没事，但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你们可以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向其他卫兵说出这件事。”席余烬向在场的所有伺体说道。 　　伺体们果然露出不解又着急的神色。 　　席余烬做出鼓足勇气的模样，道： 　　“因为，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伺体们身躯一震，双目圆瞪。 　　在房顶思索“蓝星偷情算什么罪”的伽诺，忽然听到席余烬的表白，有些羞涩。但出于对余烬诺的了解，他清楚知道，这是余烬诺的戏瘾又犯了。 　　“可能在你们听来有些离奇。”席余烬温润地笑笑，“但如果你们了解过去的我，就会理解现在的我。” 　　沙柚心神触动，立刻被席余烬的故事带进沟里了。 　　“我在家里的时候，没有人关心我……时常要我照顾弟弟妹妹。我的弟弟妹妹都很出色，但性格有些恶劣。有的弟弟，整天捧着光脑读网络小说半天都不下来吃饭，别人还以为我虐待他；有的弟弟，整天阅读《变态心理学》，做了凶杀案的剪报，别人都说我不关心他心理健康；有的弟弟很丧气，有的弟弟整天闹别扭……还有的弟弟，得了绝症！” 　　席余烬顿了顿。 　　“妹妹那边也很奇怪。一个妹妹天天扮死亡妆容，一个妹妹不爱说话，还有个妹妹沉迷魔法……你们可能不知道魔法是什么，魔法就是封建迷信！一个骇人的东西。” 　　伺体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在我八岁那年，我不得不早起贪黑煮一家人的早餐，然后送弟弟妹妹上学。 　　“在我十二岁那年，我努力学习获得全国大奖，可是那天弟弟忽然闹着要去游乐园，全家人没有人来参加我的颁奖典礼。 　　“在我十六岁那年，所有弟妹的过错都要我来背，我的虚假黑料在学校远扬，同学嘲笑我，老师针对我，清洁工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被反锁在厕所，他们听见了也不会来救我。久而久之我学会了默认，我是别人嘴里恶劣的大哥……” 　　席余烬长叹一声。 　　沙柚等人的心也跌入谷底。 　　在长达八百年的空白娱乐期里，他们尝试做过多种多样的娱乐，包括但不限于在虚拟战场送死、像卫兵提出各种刁钻小要求、放飞自我把个人黑历史写成小说。 　　但生物的灵感是有限的。而且大脑一年不用就会长锈，更何况是这么长时间。他们的文学水平已经下降到连文笔通顺都做不到的程度。唯一庆幸的是，虫族躯壳不用担心精神混乱。 　　如今，如听仙乐耳暂明。 　　揪心的故事娓娓道来，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深深地冲击他们的心灵。 　　沙柚等人竟然没有一个觉得不对，心情跟着席余烬的讲述起伏不定。 　　“不要再讲了。”一位伺体忍不住道，“不用把伤疤扒出来给我们看，我们，我们都懂的。” 　　席余烬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虽然故事高潮部分还没讲到有点不过瘾，但还是装作内敛地说： 　　“简单来说，即使他对我强取豪夺，我还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拜托你们，为了我的爱情，请不要揭发他！” 　　以前他还会有所顾忌自己的脸皮，可遭遇生死分离后，他的内心强大了许多，脸面算什么，能达到目的就好。 　　因此他不要脸地发动小恒星闪闪发亮的技能，这个宇宙没有生物不喜欢小恒星！ 　　伺体们相互对视，仍然有些犹豫。 　　“而且我还有个想法。”席余烬抛出最后一个筹码，“我打算写一本个人传记，纪念我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爱情。我相信，以我们的文学实力，一定能击败崖间果房那群人。” 　　“个人传记？” 　　“一路上各种爱情？” 　　伺体们看席余烬像第一天认识他似的。 　　沙柚出来打圆场：“也不是不行？总之，我们又不是虫族那边的，为什么一定要告密呢？A级才是我们的伙伴。” 　　“也对……” 　　“真的有各种爱情吗？” 　　听八卦是所有生物的本性，一些伺体不好意思地提问。 　　席余烬笑笑：“哈哈，我的人生经历比较丰富。” 　　“但女王来了可没有办法。”沙柚仍然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我们只能当做没看见。” 　　“这已经很好了。”席余烬沉下心，“我会在女王来之前解决所有问题……” 　　席余烬拜托沙柚去打探一下有关于坠落飞船的事。 　　伽诺去整理被他击晕的卫兵。虫族大部分战士服从集体意志，个体没有特殊标志，大部分虫族只会意识到“少了一位战士”，不会意识到“少了哪一位战士”。所以伽诺只要顶替掉某个战士的岗位就好，那个被顶替的倒霉蛋就原路遣返。 　　虫族星系中心是巨型黑洞。因为离黑洞太近了，太空中有着剧烈的粒子风暴，出去需要找准方向。 　　最优选择是找到潮平号，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外面的风暴一钻就是。 　　最末等选择是伽诺再度打劫两件王级盔甲，席余烬还要临时学习盔甲的操控。 　　幸好女王来得比较慢，他们还有一段时间来找到离开虫族星系的路。 　　席余烬的稿件很快完成了，他去宣传处交稿。他登录卵脑，眼前依旧浮现起那段文字，“第1845009次大型战争重新演绎，目标，进攻瓦塔星”。 　　伽诺的身影同样在他身边刷新出来。 　　伽诺说他绑定了两者的卵脑，所以能在同一处地点刷新。无论线上线下，都不想余烬诺分离太久。 　　席余烬倒是对这卵脑世界很好奇，他问道：“你们上网都是要打仗吗？” 　　伽诺摇摇头，说：“卵脑的容量很宽敞，可以当做第二世界。我们可以在上面阅读军报、了解科技、练习技能。只是它每次刷新的场景都是战争而已，所谓重演，实际上没有具体任务。一些高权限战士，可以在卵脑图书馆阅读。” 　　“那怎么分辨NPC和真实虫族？”席余烬好奇这个很久了。 　　“卵脑没有NPC。”伽诺答，“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战士。我们可以绕远一点聊……” 　　他们偷偷摸摸地躲过种植官的查探，像是一对战乱时期的敌营爱侣。 　　“我们出生起被就定下基因权限。”伽诺继续说，语气有些冷漠，“但这权限是可以更改的。只要在卵脑的重演战争里表现出色，或者在现实职责里展现出不对应阶级的智慧。我们就可以获得权限修正机会。 　　“五等权限是基础战争情报；四等权限是休息时间；三等权限是基础娱乐；二等权限是高级阅读；最高级权限，是生育。 　　“我只获得四等权限就离开了。” 　　伽诺那时候已经学会听懂其他战士的交谈，知道了很多不符合阶级的知识，例如大家都爱关小黑屋。至于星舰带的拉，是没有权限的等级。 　　席余烬担心地捏捏伽诺的手。 　　“权限修正日，是因为战士光有基因还不够，部分战士基因表达得不完善，或者较迟缓。需要后天修正。” 　　他们在战场边缘走，没走到后方安全处，反而看见一棵大树。 　　这棵大树有一个城市那么大，碧绿的苔藓爬满树体，中间剖出一个个大洞，像是菠萝的刺往内凹。 　　“轰、轰——” 　　一个绿色马赛克在树上爬。 　　“那是女王，卵脑和现实的区别就是这里看不见女王。”伽诺解释道。 　　席余烬趴在墙头往树里窥探，反正不是真的战争，伽诺还在旁边，不用担心。 　　树洞里，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卵！ 　　因为女王是从上面往下生的。最上面的卵往往泛着银白的微光，蛋体丰盈圆润，看着就很健康，排布得整整齐齐，每个卵都有呼吸空间。到了中层，卵变得干瘪瘦长了一点，只有一米高，相互之间挤了一点。到了中下层的卵，只有半米高，还有些淡黄色，蛋与蛋之间几乎不留空隙。 　　而最下层的卵，干脆堆成一座小山，这里的卵不能发育出完整的战士，因此都拿去培育亚种了。 　　一个个养育官检查这些下层卵，根据上面的基因，判断它们去培育成卵脑、花房、坦克或是别的什么。 　　“养育官是我知道最高级战士。”伽诺小声说，难得有些不忿，“厄斯王甲就是我从一位养育官身上抢的。” 　　“伽诺好厉害！”席余烬恨不得夸上天。 　　伽诺表明平静地点点头：“养育官不过如此。” 　　因为这里是卵脑世界，伽诺带着席余烬飞得高一点，详细介绍养育官的厉害，反衬出自己的武力。不要因为他评级不高就觉得他不厉害！ 　　巨树最高层，女王正趴在上面休息。 　　女王的下一层，几个养育官正在巡视最白最健康的卵群。 　　养育官会根据自己的判断，选出最有可能成为女王的卵冷藏保存。 　　女王卵和战士卵一开始没有什么不同。直到需要女王诞生，养育官就会把女王备选放在温床，用成千上万倍的营养全方位培养。直到这些备选发生一百六十倍异变，女王破卵而出。 　　而变异失败的备选，一部分拉去培育强大的亚种，例如空间蠕虫、巨型星舰；另一部分就成了下一代的养育官。 　　他们生来强大，具有高度智慧。席余烬看见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思考时的神情，走路时的小动作，和正常人无异。 　　席余烬再看看身边的伽诺，又夸了一句：“伽诺才是最厉害的！” 　　伽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因为担心引起其他战士的注意，席余烬连忙交完稿就和伽诺下线了。 　　…… 　　此时，瓦塔星战场军宣处。 　　“我们虫族居然出了如此危险的战士，伽诺，这个四等之名居然如此僭越……我以养育官之荣耀，一定会亲手抓到他！” 　　“消消气，海英，不就是抢了你的王级装甲还越狱了嘛……” 　　两个明显和周围战士不同的虫族走进来，他们神情生动，语气自然，情绪像道圆弧那么饱满，走在这虚拟战场里莫名让人敬畏。 　　“海英，我们应该要关注女王的任务，搞定这帮伺体。” 　　一只手拿起军宣处的蘑菇板，随意地翻阅上面的文字，同时和伙伴聊天。 　　“你也不是不知道女王优比特的小癖好，它一直想解决伺体。可能这次连那个S级伺体都放出当奖励吧。” 　　“我对伺体不关心。”海英冷淡地说，“柏英，你想找伺体筑巢随你，我只关心那个越狱的家伙。” 　　柏英翻开那些文字，吊儿郎当地说：“他们应该无聊透了，我也无聊，一切都是女王的任务罢了，还是要读读他们的文字来了解他们……” 　　他翻了几页，神色渐渐凝重。 　　“母亲啊，这是什么文字？我们的伺体，好像出了不得了的文学工作者。他们变异了吗？” 　　海英很少见柏英这样，关心道：“怎么了？” 　　柏英看完一整页，挑眉一笑，把叶子展开给海英看，上面写道： 　　《三流情人》，作者：山灰。 　　作者有话说： 　　席余烬：不用原来的笔名是因为要脸。 　　余烬烧完是炭，所以是山灰 第104章 《三流情人》 　　“一流情人只在床榻相遇，管他真话谎话倾心一夜，梦醒后各自安好，在人群相见不相识。 　　“二流情人还要搭上金钱关系，钱给到位了，消失得干干净净，偶尔有贪心不足的时候，但关键还是钱的问题。 　　“我和他在同一屋檐下日夜相对，日后注定瓜分我的法定伴侣能给他的遗产，法律、情理，我们牢牢绑定在一起。这样的情人关系，当然只配称为三流。” 　　《三流情人》没有采用人类作为主角，而是虚构了一个蝶族。主角是蝶族的无翅者，黑发，是蝶族的地位底层人士。可它出生的蝶族的凤尾种，又是蝶族的贵族。身份的冲突使主角明面上光鲜靓丽，背地里却备受欺凌。 　　家族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给主角配备了一个护卫蝶。 　　护卫蝶与它年纪相仿，整天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情。主角渐渐被护卫蝶吸引，偷偷与它遛去草原玩耍。护卫蝶的翅膀并不绚丽，在主角看来，却是最好看的翅膀。 　　主角对护卫蝶暗生情愫。在一次林间游览中，忍不住偷尝禁果。蝶族的贞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身份。 　　它们的爱来得轰轰烈烈，很快私定终身，即将在雪夜里私奔。它们甚至约定，如果被抓了，就喝毒药殉情。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家族的其他蝶事先得知主角的计划，它们想让主角去联姻，怎么允许主角有自由呢？主角被当场抓获。 　　此时护卫蝶也被抓来了，绑得并不严实，腰间的挂坠里藏着毒药。主角拼命反抗，好不容易掏出毒药一口吞下去，以死明志。可护卫毫无动静。主角似乎意识到什么，瞪大复眼看着它，质问：“你的毒药呢？你的勇气呢？” 　　护卫蝶说：“我给你的不是毒药，只是糖丸……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勇气。” 　　主角如遭雷击地愣在原地。 　　家族蝶哈哈大笑，说：“它在临行前一天后悔了，我威胁了几句，它就全爆出来。你以为真的有蝶喜欢你吗？除去身份外，你什么都不是。” 　　护卫蝶满含歉意地说：“抱歉，我玷污了你的身份……” 　　“不！你错就错在把毒药换成糖果。”主角忍着泪说，“你污蔑了我的勇气，玷污了我的爱！” 　　护卫蝶被驱赶出领地，主角被关在家族里。主角只能在后花园散步，还得忍受他蝶的嘲笑。 　　某一天，主角在花园烧烤时，遇到一只年长蝶。 　　“我以为像你这种贵族，不会干这种粗活。”年长蝶扇扇翅膀以示礼貌，“也不会品尝这种……快餐食物。” 　　主角说：“贵族身份不是我的一切，我拥有比任何蝶都自由的心灵，我要让我的心舒服。” 　　年长蝶问：“难道真的很好吃吗？” 　　主角这才正眼看它，许多蝶围观过它烧烤，只有年长蝶问食物味道。它有所改观，礼貌了一点：“请尝尝吧。不用担心，这里不会有外蝶来。” 　　年长蝶吃了一口，又和主角并肩散步，然后离开了。第二天，主角才知道，那个年长蝶竟是它的联姻对象！ 　　年长蝶说：“我承诺不会桎梏你的自由，因为我看重的是你无拘无束的心灵。” 　　主角被打动了，答应和年长蝶试试。它们一个飞，一个走，在街道、在城堡、在河岸，聊得无比畅快。年长蝶被主角的姿态吸引着，主角也沉迷于年长蝶惊人的见识。主角决定和年长蝶联姻。 　　然而婚礼第二天，年长蝶才说，自己其实是二婚，有个孩子，怕主角不答应和它交往，才隐瞒不报。 　　主角再一次震惊了。 　　“我不介意爱的先来后到……但我介意你的诚实，亲爱的，你还会有其他谎言吗？”主角问道。 　　“我只是害怕你会离开。”年长蝶说，“倘若我有谎言，也一定是为了你好。” 　　主角：“你的爱太傲慢，可我们是平等的。” 　　但木已成舟，主角只得和年长蝶来到新居。 　　主角感觉自己没有来到新环境的喜悦，反而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窒息。它们潦草过夜。年长蝶总要应酬，主角好似别墅中没有价值的塑料花。 　　直到意外横生，年长蝶遇到空难，成了植物蝶。 　　年长蝶的孩子，读法律的蝶，简称法学蝶，从其他领地赶回来，恰巧与主角在别墅门口四目相对，一眼万年。 　　…… 　　稿件一式两份，席余烬同时分给他的邻居读，免得他们话太多。 　　伺体们一边吃蜜条，一边躺在荷叶上，轮流来阅读这份稿件。 　　他们的第一个感想是…… 　　“好多儿童不宜内容！” 　　都不敢大声读出来，脸红心跳。 　　A级，你、你的故事，这么劲爆的吗？ 　　但伺体们只是吃惊了一会儿，他们原本来自不同种族。一般而言，能进行宇宙航行的种族已经能消除生育带来的负面影响。宇宙生物们对这点事都看得很开，所以没感觉《三流情人》有不宜阅读的内容。 　　他们兴致勃勃地读下去，被里面的剧情吸引着，一股暖流治愈着自己干涸的灵魂。 　　“我的阅读能力已经退化了，读了这么久只读完四页……A级，你好厉害！” 　　沙柚拿着手稿蹬出好几个波纹。周围的伺体激烈讨论着； 　　“护卫临时背叛，主角不爱它就算了。为什么主角不识好歹，还要对年长蝶挑三拣四呢？年长蝶会尊重它，还认可它，不过是撒了个无害的小谎言而已，生活还是要过下去的吧。” 　　“主角自己都是最低等的蝶族，它不能认清身份吗？能获得尊重，已经很好了，希望它知足。” 　　一些伺体对主角的选择有些不满，他们认为生存才是更重要的，至于生存所需要的尊严，不过是件衣服。没有蔽体的衣服，生物只会羞愧，而不会死亡。这已经很好了。 　　另一些伺体被主角离奇的感情线所吸引。 　　“主角本身是追求极致的爱这种性格，也不怪它吧。我还是更关注主角最后会和谁在一起。” 　　“呜呜呜主角好惨啊，预定私奔的护卫临时后悔，可靠真诚的年长者会说谎言，接下来难道是这个家庭的继承人吗？” 　　“好刺激！这个世界居然有如此混乱的爱情线！他们、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法律上还是一家人！他们在众生物眼中是最不可能的一对，白天因为财产问题针锋相对，晚上却睡在一张床。” 　　“对于宇宙生物来说，这种关系还是太超过了。” 　　“A级说……这是他的自传体小说？我听说有一种小说类型，是把自己的遭遇写成小说形式，加入一点文学创作，而非完全纪实。所以《三流情人》中的蝶族，可能就是A级……他好狂野，我有点害怕。” 　　伺体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能有这么离奇曲折的感情经历…… 　　突然对袭击者一见钟情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 　　而且，那个袭击者肉眼可见地对A级很好……围观的他们时常有种“我不该待在这里我应该待在河底”的冲动。 　　唯有一个一直很安静的伺体语气朦胧地说： 　　“读起来很痛，但我好像明白主角为什么会拒绝年长蝶的求爱。 　　“因为……自由。” 　　可是这位伺体一向很少说话，讨论声消散在风声中。 　　席余烬很在乎读者的反馈，哪怕只是个临时马甲的作品。听完伺体们的讨论，和卫兵装扮的伽诺并肩离开。 　　伽诺没有时间看席余烬的新书，只从席余烬的分享中了解故事梗概。 　　好、好多偷情戏份！ 　　他不介意的！ 　　又有一架飞行器降落在群山。席余烬眺望远方，担心地问：“伽诺之前被判的罪严重吗？” 　　伽诺点头又摇头，他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其他虫族好像不那么觉得。他说：“我犯了偷窃罪、破坏公物罪、违反航行范围罪、强行掠夺他虫财物罪、违规占用航道罪、违规破坏卵脑罪……还有越狱。” 　　席余烬半开玩笑道：“这次跑路的技术含金量应该是最重的。” 　　这颗星球已经降临了上百个卫兵，伽诺悄悄隐匿其中。他不能暴露与卫兵的不同之处，否则会触发更严重的警报。 　　为了让伽诺合理出现在自己身边，席余烬总是在其他卫兵面前，命令伽诺近身守护自己。他们就在这种伪装下，悄悄搜集离开的情报。 　　《三流情人》的很多灵感都来自伽诺的相处片段。 　　席余烬第一天和卫兵伽诺走到林间，总算避开了其他卫兵的视线。伽诺忽然亲了亲席余烬。于是席余烬教他接吻。突然一位卫兵例行飞行巡视，嗡鸣声如同机关枪。两人倒在灌木丛间，枝叶刮过他们的服装，野草亲密接触脸庞，风拂过树干洒下阳光。 　　在开始写作的晚上，席余烬让伽诺和他一起睡，完全是因为不放心，而且两百平米的床睡两个人很正常吧。谁知道自然而然贴着睡了。席余烬从没想过会发展成这样——有点挤，有种奇异的满足感，似乎可以全身心毫无防备地依赖。微微升高的温度并不讨厌，反而有百分百宣誓主权的安全感。 　　席余烬昏沉欲睡的时候，突然被亲醒了。他拍了拍伽诺，低声说睡觉，才安稳地睡去。 　　第二天席余烬从伺体那里打听到事故的飞船应该都被看管起来了。伽诺搜索到整个卫兵巡视路线，以及隐藏的多架飞行器。他们在林间讨论未来的方向，仍需要更多的资料。也许是压力太大，他们对视一眼，忍不住又抱在一起。 　　伽诺按住自己的虫翅不要发作，席余烬却说新书要个蝶族主角，虫翅放出来没关系。伽诺有些犹豫巡视的卫兵，可看见席余烬在等待，他就卸下装甲，露出自己透明的虫翅。 　　虫翅分泌出奇怪的黏液，被一双手反复探索，抖了又抖，压抑着反抗的本能，终究无力地垂下。 　　逃离路线的情报搜集得不太理想，他们能做的不多，为了让彼此安心，他们花了更多时间来探索虫翅的奥妙。但伽诺发现余烬诺相比虫翅，其实对虫族的身体更感兴趣，于是该脱就脱，拉着余烬诺的手放在腹肌上，几乎明示干什么都行。可惜席余烬是个物理意义上的钻石，浅尝辄止。两人在卫兵巡视前赶紧穿好衣服站起，顶着落叶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们在铃兰吊床上画逃跑图，伽诺计算自己能打多少个卫兵，要赶在什么时候跑到潮平号所在的星球。他察觉余烬诺在盯着他，赶紧承诺道： 　　“我会带余烬诺成功逃走，哪怕付出生命。” 　　席余烬亲亲伽诺的侧脸，写下新章的最后一句： 　　“在这个冰窟别墅里，我拥有炽热而自由的爱。” 　　…… 　　读完这句，那位一直安静的伺体终于恍然大悟，它丧失多年的阅读能力终于回来了。 　　“原来一切都是有意为之。 　　“《三流情人》并不是主打曲折感情的书，而是一本讲述反抗的书。蝶族的环境如此压抑，更看重蝶的阶级而不是蝶的本身。主角没有强大的武力，可它拥有比谁都热烈、真实的心灵。所以它敢爱敢恨，一切对爱的极端追求，都是它的争取。倘若它拥有武力，读者或许会庆幸，可它没有，它只是柔弱的，容易被摧毁的。这种易被撕碎的特征才能让读者理解它的悲剧。它一无所有，只有爱。 　　“主角并不放荡，而是唯有最自然、最贴合生物天性的结合行为，才能体现出突破桎梏的自由感。它释放天性，正是对不自然环境的极端控诉。 　　“炽热而自由的爱，是冰冷环境中的不灭火种。” 　　…… 　　读完这句，海英脸色难看地将《三流情人》从蘑菇板上撕下。 　　“我们不能保留这份文章，它是母亲的毒药……母亲的意志即我们的意志，母亲的爱即我们的爱，母亲的存续即我们的存续……这个山灰，判定为思想罪。” 　　柏英震惊道：“你是说，伺体里出了一个思想犯？” 　　海英将《三流情人》的手稿扔给腐蚀花嚼碎，冷酷地说： 　　“现在我就去抓捕他。” 第105章 碳灾 　　海英本想立刻动身，结果接收到女王优比特的呼唤。 　　他和柏英听了半天，虔诚地低头，道：“谨遵母亲的命令。”然后和柏英无奈对视。 　　柏英嘻嘻哈哈道：“思想犯的事不用急，反正我们也要去到伺体所在的星球嘛。完成母亲的任务后顺手抓人不就好了。” 　　海英不理他，浑身释放着拒绝的冷气。 　　“该不会是因为不想完成母亲的任务吧……”柏英试探道。海英闻言眼神一暗，柏英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伺体是母亲的财产。母亲需要伺体才能繁衍下一代。这些我们一直铭记于心。”海英阴沉道，“任何忠诚的战士都不应该瓜分母亲的食物。哪怕……伺体是母亲以宠爱的名义分给我们的。” 　　他身为养育官，全身心为虫族繁衍效劳。然而母亲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繁衍”过，大部分新生虫族都由冷冻卵解冻而来。战时储备足以让虫族延续许久，可母亲的生活却好像停滞了。这让他无比心焦，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努力让母亲活下去…… 　　烦恼的事一桩接一桩地来，先是两年前盔甲被抢走，幸好那时无意捕捉到一具S级伺体，结果母亲看都不看一眼。现在盔甲把那个后辈带回虫族领地，那个四等战士很奇特，或许应该重新定权限，结果四等兵越狱了。伺体间又出了一位思想犯，不知道有多少伺体看过了……还有该死的筑巢大会。 　　“准备飞行器，我们巡视伺体星球。” 　　纵使有再多烦心事，海英依旧遵守女王的所有命令。 　　…… 　　“炽热而自由的爱……A级，你难道想和那位卫兵逃出去？”一位伺体找上门，和席余烬说道。 　　席余烬没有直接承认，道：“那不过是个小说罢了。” 　　“我不是来揭发你们的，忍了太久这些年的无聊，我都快忘记了，我竟然曾经拥有航行宇宙的自由。”那位伺体用梦幻的语气说道。继而他一脸严肃地分享： 　　“在虫族，为了防止智械族的拟态入侵，所有与机械相关的电子设备都会关进洞型监狱，严加防守。你们的飞船理论上在中型物品层。” 　　席余烬一愣。 　　“因为我也曾经想过逃跑，这些信息就免费送给你了。”伺体摆摆手，直接离去了，“临走前记得更新啊。”席余烬对着背影喊：“我坑品很好！”然后嘀咕道，“这大概是写作的意义。” 　　席余烬得到新信息，和伽诺一起完善逃跑计划。伽诺说洞型监狱一般关押外来者，他没去过。席余烬一边烤花蜜条，一边思索逃跑的新方案。 　　感觉花蜜条烤得差不多了，他放下手，没错，他是用自己的温度来烘烤的。因为虫族没有明火，多用生物微波加热，那个仪器的外表看起来像个三足青蛙，席余烬不想用。他把花蜜条从烫得发红的石板撕下，放进叶子编织的篮子里。 　　“我的厨艺真是大有长进。”席余烬心想。他的恒星技艺也算是保命的一条路，但不到非不得已他不想伤害宇宙生物们。他把一部分花蜜条给伽诺和自己留着，其他分给伺体们。 　　突然，远处传来破空声，一架巨大的飞行器如同陨石般砸下，长长的尾焰划破天际，轰隆声如浪潮般袭来。席余烬驻足张望。 　　“你还有心思烤花蜜。”旁边的沙柚幽幽道，“那是高级虫族的飞船。他们提前来了，可能是来……观察我们的。” 　　席余烬：“观察？” 　　“你也知道筑巢是什么意思。”沙柚又揪了两片大叶子模拟虫翅，“而女王优比特的癖好，就是给她的孩子开筑巢大会。” 　　席余烬诚恳地吐槽：“这是什么母亲没用完的送给孩子们娱乐娱乐的鬼畜爱好。”蓝星狗血文学真是自愧不如。 　　“这不是重点！”沙柚有些着急，“筑巢完成后，虫族战士的身体素质会上升。一般高权限虫族都会来，或许不一定在这颗星球，但这里防守会加大力度。而‘观察期’，就是虫族战士挑选伺体的时期。你和那个卫兵……”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席余烬听着，却不慌乱，而是默默完善到时候的计划。 　　他有所不解，顺口问：“伺体应该是女王的食物，为什么女王要将它分给战士？” 　　沙柚：“都说了是小癖好嘛。不同女王对待伺体的方法也不一样，有的女王管都不管我们，有的女王要我们义务劳动，翻过那座山，那里的田就是我们种的。” 　　席余烬：“所以女王没有吃过伺体？” 　　沙柚耸肩：“自我来之后，没有。” 　　难怪伺体们一点生存危机感都没有。 　　等级森严的虫族社会里，女王既然不统领战争，那任务就剩下就繁衍基因。可女王拒绝食用伺体。 　　女王有着严重的精神混乱，女王自囚于黑洞边缘，女王曾经和智械族母盒交换了一些方法…… 　　女王究竟想要什么呢？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巨型飞行器降落的山头，对未曾谋面的虫族女王产生了一丝好奇心。 　　…… 　　这颗星球陆续降落三架巨型飞船。但席余烬没有看见高级虫族的影子，他猜测他们都在暗中观察。毕竟伺体在他们看来，是柔弱、不堪一击的。 　　伽诺的行动范围越发受制。但他仍然成功骗过高级虫族，将自己伪装成低智能卫兵。他就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下和余烬诺偷偷见面。 　　只是偶尔，他会趴在隐蔽处，思考高级虫族谈论的“筑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避免麻烦，席余烬近期只躲在花房里写作，这是他的新人设——社恐作家！ 　　他快速更新《三流恋人》，讲述主角和法学蝶之间夹杂着利益与伦理的爱情。 　　他从虫族女王和养育官身上得到一些灵感，于是添多几笔。 　　【法学蝶自述道：“我是母亲的孩子，也是母亲的情人。年轻的母亲有一天却想终止这样的关系，叫来几个年轻蝶，说想介绍我们认识……难道我的心就不算心吗？我知道，它必定在考验我，我心如火灼，却不肯回头是岸。”】 　　——这就是突破世俗的爱！ 　　写着写着，他掀开花房的一条缝，往外看了一眼。他不知道其他星球的情况，如今离“观察期”开始已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此刻大部分高权限虫族都在筑巢大会。那卵脑世界里应该很少高级虫族？ 　　卵脑世界是虫族的旧时战场，是个研究虫族的好场合。 　　席余烬拿出沉甸甸的卵脑，他有种预感，如果能研究透女王的秘密，他和伽诺应该可以顺利离开虫族领地。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卵脑盖在脸上，意识下沉。经历了过山车般的眩晕感后，他刷新在旧时战场的街道上，眼前照旧弹出“瓦塔战场”的提示语。 　　战场的炮火声吵他耳朵疼。他试了试，卵脑世界里不能使用恒星能力。 　　之前伽诺带他来过，他学着伽诺的样子先去到战场后方，拿了普通卫兵的盔甲，就大大方方地上街了。普通卫兵的盔甲可真沉，他又不能触发飞行装置，只能手脚僵硬地行走在街道上。好在一路上无惊无险。他观察到很多东西。 　　“这是种植官……虫族战士里有很大一部分负责绿化。但好像不是为了更好地居住。他们在战争时应该住在星舰上。”席余烬沉思道。 　　“这是……虫族亚种！” 　　席余烬瞪大双眼看着八个运输官牵着一头硕大无比的蠕虫，它张开深渊巨口，里面的利齿如莲花般绽放。 　　有着伽诺给的提示，他避开四处种树的种植官，躲过那些运输官的路线，慢慢地挪到那棵巨大的巢树旁。绿色马赛克女王正在最顶端休息。 　　巢树附近果然没有那些养育官的身影。这里远离战场，弥漫着奇异的静谧。席余烬便在旁边休息。 　　“这一路上，除了战争情报，我都没有看到虫族文字。虫族难道真的没有文学吗？”他有些奇怪，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他往巢树里看了看。他在最底层，密密麻麻的卵堆成一座座小山，看得他密恐都犯了。他往上看，发现巢树内部是中空的。可以窥见上层的风光。 　　他走进去，差点迷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难受。 　　绕过一座座小山，他忽然发现巢树中央原来还有一个高耸的主干，一直通向最顶端。光滑的主干上，刻着形象生动的壁画，旁边是一个个笔画复杂的陌生文字。 　　走近一看，主干直径两百米有余，再生动细腻的壁画在这种尺寸下都显得气势磅礴，衬得访客越发渺小。壁画最低端，一个异形生物站在陆地上，朝着天空的恒星张开翅膀。 　　席余烬肯定这绝对是重要资料，快速记下那些壁画和文字，模模糊糊读懂了一些。他迅速登出，在现实花房中誊抄文字，等晚上，伽诺潜入花房，翻译成他懂的语言。 　　这居然是讲述虫族的初代历史！ 　　女王建造巢树时，会自己建造主干。有的画得好看，有的写得难看，但都是在讲这段历史。它们需要这段初代历史，铭记自己飞向宇宙的意义。 　　在很久很久以前，宇宙中许多文明跨过孤立行星时期，迎来暴力殖民时期。 　　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肆意掠夺，甚至漠视低等文明的生命。 　　其中一个高等文明，以碳为重要资源。它们发现在某个星球上，有着活跃的碳资源。虽然采集路途有点远，它们仍然突破万难建立了采矿舰队。结果喜人，那里的碳资源不仅活跃，而且能再生。 　　可坏就坏在碳资源太活跃了，偶尔会出现“碳喷发”现象，即碳资源主动加热周围的环境，使得采矿舰队窒息而死。高等文明将这种情况称为，“碳灾”。高级文明的居民都将采矿视为一样苦活。 　　“碳灾”并不能阻止高等文明的发展，它们越发强盛。为了能占有这颗碳资源丰富的星球，它们决定派出更大量的采矿舰队，最好能在附近开公司。 　　可一位技术顾问忽然说，那些活跃的碳资源，会不会是碳基生命呢？所谓的碳灾，是低等文明的反击呢？ 　　高等文明哄堂大笑，它们探索周围的环境这么久，没见过一个碳基生命。 　　“众所周知，只有硫基生命才能忍受宇宙的无氧环境。” 　　“‘碳星球’环境太恶劣了，有大量的氧，如果我们要大量采集碳资源，应该发射一枚歼星炮把它们的氧烧光。” 　　“好主意，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用现有最高科技，制作一艘精密探测船吧。” 　　这艘带着“大量采集碳资源”“烧光氧气”等诸多探测任务的船，开向深空，驶向那颗星球。 　　某一天，它坠毁在星球上。高级文明不以为意，着手准备下一个项目。 　　也就是这短暂的时间差里，宇宙的噩梦诞生了。 　　一个身形巨大的生物在热液中昂起头，口器发出高频嗡鸣。它一开始的触足还很软弱，几秒之后便如同刀锋般锐利。它抖了几下，身上甩出一层湿漉漉的薄膜。随着阳光蒸发掉那层黏液，薄膜也逐渐演变成钢铁般的翅膀。 　　“道德只会成为我的束缚，宇宙中，唯野蛮永存……” 　　“不需要任何文明！我的存在，只为复仇！！” 　　虫族女王展开巨大的翅膀，挣脱地心引力，身影逐渐与恒星重合。它身后，培育它的星球已经千疮百孔，再无一个生命。当它飞跃天际，一切的过往已然遗忘，所有文明痕迹都被褪去，它成了怒火滔天的怪物。 　　朦胧的记忆中，偶尔那颗星球的名字会时不时如星辰闪现。因此它以那颗星球的名字自我命名。 　　复仇的焰火在宇宙燃烧，它所到之处，没有一个文明能幸存。 　　它降落在孤零零的荒野星球，诞下属于自己的千军万马。有的孩子负责养育下一代，有的孩子负责前线作战，还有的孩子负责种植，试图复原遥远梦乡里的蓝天绿树…… 　　再也没有文明敢称呼它为“碳灾”。宇宙生物称它和它的孩子为“虫族”。从此虫族登上宇宙大舞台。 　　“复仇与怒火是虫族诞生的本意……” 　　席余烬坐在花房里，翻看多份翻译。对于初代女王的名字，所有的翻译读音都一致。 　　“初代女王叫做……厄斯。” 　　花房里，他思考着虫族历史的含义，更多的不解与疑惑涌上心头。 　　…… 　　柏英安抚好暴躁的海英，独自跑出来观察伺体。身为养育官，他的职责范畴更偏向于管理伺体。 　　他知道这颗星球新送进来一位伺体。虫族所有的伺体都是因为航行意外闯进虫族领地的，并非他们主动捕获，所以时隔多年，才找到新的伺体。 　　伺体刚来到星球，总会瑟瑟发抖，但很快会意识到这里是片丰饶之地，愉快地享受起来。过不了多久，又会因为缺乏娱乐郁郁寡欢。为了避免麻烦，也为了让伺体活跃度高些，他通常会答应伺体的一切要求，比如培养新奇的植物，或者用卵脑玩叠叠乐。 　　“如果出现了思想犯罪，我不可能没有察觉。”柏英思考道，“那唯一的疑点就是新进来的A级。看着亮晶晶的，结果却是危险人物……” 　　柏英在隐秘处数了数，没找到那名A级。 　　他来了兴趣，呼唤自己的王级盔甲，启动扫描功能。 　　“原来在这里……” 　　万米高空之上，柏英装载盔甲，隔着云层看见那名陌生的A级给了卫兵一个离别吻。他露出意义不明的笑容。 　　“这两位都很有趣。” 第106章 入狱 　　柏英看着伽诺穿戴好卵脑，混进卫兵队列里。他正想等伽诺走进森林时出其不意抓住这小子，结果到了森林，一眨眼就追踪失败了。 　　柏英愣了愣，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思索道：“该不会，之前抢走海英盔甲的就是这个小鬼吧？” 　　他有些犹豫，被抢走盔甲是件很丢脸的事，尤其在高级虫族之间。当年海英是被当众抢走的，丢脸程度翻倍，被他们笑了整整两年。海英变得如此暴躁，也是情有可原。 　　这件事放在别的虫身上好笑，放在自己身上可就不好玩了。柏英决定按兵不动，反正那个A级整天待在花房里，跑得了虫崽跑不了巢，看看这个思想犯和四等兵之间在搞什么。 　　他飞回陆行战舰处，随意向海英打了声招呼：“你今天也不出门吗？” 　　海英冷冷地拒绝。 　　“你会后悔的。”柏英留下意义不明的一句就跑了。陆行战舰里还有三位高级虫族，分别在司令局和种植局任职。他们都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唯有柏英每天出去逛。 　　他看见四等兵用大叶子兜了一堆脆秋果，左顾右盼地塞进花房里。 　　“脆秋果是挺好吃的。”柏英摘了一个在高空品尝。 　　夜幕降临，A级难得下到地面，精准无误地找到四等兵，塞了一点吃的。 　　“我平时也没饿着他们啊？”柏英莫名食不知味。 　　A级和四等兵并排走了一段路，他们的手渐渐贴近，忽然就十指相扣了。 　　“他们的表情真让我不爽……”柏英决定暂停观察，让自己在云层中清醒一下。 　　A级和四等兵走到森林的隐蔽处。四等兵足够谨慎，但估计不会猜到有虫闲到在万米高空观察他们。 　　他们又接吻了！ 　　柏英：“呃……” 　　树枝开始摇晃！ 　　柏英：“嗯？” 　　四等兵摘下部分卫兵装置，露出虫翅小小的一角。 　　“这小鬼要和伺体筑巢吗？也不是不行。”柏英本身性格就比较包容，“母亲会开心的。” 　　然而，森林里席余烬像摸小动物一样摸摸伽诺的头发，伽诺就平静下来了。他又捏捏伽诺的脸，低声说了些什么。伽诺就垂下双臂，目送席余烬离开。 　　柏英咬了一口脆秋果，暗道这都不筑巢，小鬼就是小鬼。 　　忽然，他想到另一种可能…… 　　四等兵该不会是不知道怎么筑巢吧？ 　　“巢门不幸……”柏英在高空捂脸，感觉另一种意义上的丢脸。 　　他返回陆行战舰，抓着闭目养神的海英，严肃道：“作为养育官，我们应该关注后辈们的常识教育！科普筑巢，义不容辞！” 　　海英：“你没事装载盔甲就为了这个？” 　　柏英：“这明明很重要！” 　　另一边，席余烬和伽诺明目张胆地“偷情”中。 　　伽诺对席余烬说：“如果有战士开着盔甲，估计能在很远的地方观察到我们。余烬诺，我……我不确定能否反侦察成功。” 　　席余烬却说：“我想让他们看见。” 　　他在半空比划：“你们虫族应该有偷情罪之类的罪名？” 　　伽诺摇头。 　　“实在不行我变恒星搞破坏。”席余烬语出惊人，“我想入狱。”他怕伽诺太担心，详细地解说自己的计划，“外来物品应该被关在洞型监狱，潮平号也在那里。我们有了潮平号才能更方面地跑路。其次……” 　　他捏捏伽诺的手：“我对虫族现状有些猜测，如果猜测正确，这或许是我们离开的另一条路。我需要进去洞型监狱看看。伽诺，你要来救出我……我会留在原地，等你找我。” 　　伽诺摇头又点头。半晌后，他忽然问：“变恒星？” 　　席余烬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他说：“其实我有另一种形态……亿点点大的形态。” 　　伽诺：“亿点点？” 　　“放心，我远小于正常恒星的大小。”席余烬连忙解释，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放心的。 　　伽诺露出罕见的震惊神色。 　　经过这些天的偷听，他已经知道筑巢要用虫翅把对象包起来…… 　　救命，他的虫翅可包不住一个恒星！ 　　…… 　　海英见柏英天天出去，心里难免生出疑问。观察这么久都没挑到伺体？ 　　他跟在柏英后面出去，轻而易举地看见了有个伺体和卫兵的举止十分异样。他脑袋嗡的一声，想到不肯进食的母亲，想到虫族灰暗的未来……理智已经摇摇欲坠。 　　而伽诺早做好准备，手中利刃出鞘，挡住如山洪如风暴的一击。狂风自他身后一分为二，压弯了周遭的草木，而席余烬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糟糕了。”柏英暗道不好，连忙俯冲下去。 　　在聚餐的伺体都揪心地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三流情人》里主角私奔被抓的痛苦。 　　“我觉得他们并没做错什么……”一位伺体面色痛苦地说，“是这个虫族里……没有自由。” 　　“闭嘴。” 　　柏英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阴冷地呵斥。 　　他拿走了伺体间传阅的《三流情人》手稿。 　　警报声响彻山谷森林。 　　战斗一触即发！ 　　伽诺两年前就成功把厄斯王甲当众抢走，这两年他虽然没有时刻磨炼技艺，可思想速度的突飞猛进使他更熟练地运用战术。他了解厄斯王甲的核心装置，而且海英没有配备大剑，他可以做到！ 　　几位高级虫族从陆型战舰里出来，观看到堪称诡异的景象，一个卫兵装甲的战士，居然和王级盔甲装备者打得有来有回。 　　“不要弄坏植物，母亲会不开心的……”说这话的高级虫族担任种植局管理者，熟视无睹地捋了捋长发。 　　“海英真是越活越退化了，居然连盔甲也被抢走，不如早点成为蠕虫饲料吧。”在司令部任职的高级虫族说话很不客气，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原来穿卫兵装甲的不是海英吗？” 　　“我难得战意昂扬……” 　　两位虫族的战斗几乎激起旁观者的战意。 　　柏英绕开他们，拿着那本《三流情人》的手稿离开了。沙柚等伺体想提醒席余烬，可是柏英移动得太快了。 　　他走到席余烬面前，第一次仔细看这位A级的模样。 　　粗看，因为这位A级的材质与众不同，记忆点都在银白的矿质头发上，很难联想到其他。如果没有见过闪光生命，很容易认为自己没见过他。 　　但细看，总觉得和记忆里某张脸对上了…… 　　柏英朝席余烬扬扬手稿：“这位伺体，很抱歉你被认定有罪。”他可不会因为四等兵就忘记自己的职责，尤其是思想犯这种特殊犯罪。 　　席余烬看见手稿就紧张，不会是扫黄打非吧。 　　柏英公事公办：“你的文字会对虫族有危害，有两名高权限虫族认定为思想罪，我将带你进入洞型监狱关押处置……”他以为这位A级会露出惊恐的神色，结果A级居然松了一口气。 　　“带我走吧。”席余烬平静地解释，“入狱是小说家的时尚单品。” 第107章 以恒星之名 　　席余烬被带到飞行器上，他回望激战中的伽诺一眼，提醒自己要相信伽诺，才做出完全不留恋的样子。柏英看见好几位高级虫族也加入战斗中，心想海英这回真是二度丢脸。 　　飞行器火速远离地表。一眨眼，他们就到了太空之中。 　　席余烬以为自己更喜欢地表的生活，此刻却浑身一轻，引力的桎梏瞬间被卸下，熟悉的航行本能破土而出。就连周遭无边无际的黑暗，他都涌起浓烈的怀念。宇宙如此广阔，相比之下，地表的视野实在太狭窄了。他像是刚刚钻出井底的青蛙，浑身臣服于浩瀚的穹顶。 　　原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宇宙的旅行。 　　或许是他的表情变化太明显，柏英忽然问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宇宙。”席余烬老实回答。 　　柏英敲敲窗户，虫族飞行器没有玻璃，而是一层硬邦邦的薄膜。他随口道：“有什么好看的。” 　　席余烬不说话，他在内心暗自拉踩。有的虫族看宇宙看半天都没有感想，有的虫族看宇宙却能萌生自由之心。果然是伽诺厉害一点。 　　两位生物沉默着来到洞型监狱所在的星球。 　　从上空望去，密密麻麻的队伍绕着中间的建筑巡逻，其中不乏长相狰狞的虫族亚种。柏英以看乐子的语气道：“还和那位四等兵一样，想着如何逃跑吗？” 　　席余烬依旧不理他。 　　等飞行器降落一段距离，席余烬总算看清洞型监狱的模样。它像一个超大的莲蓬，上面的洞以大小排序。而洞型监狱周围，反而没有巡逻的队伍，估计是禁行地段。但要是有东西爬出洞口，马上巡逻队伍马上就能看见。 　　席余烬隐隐感觉潮平号在附近。因为他的小行星码字机还在上面。六个码字机，除了盔甲核心，都是恒星碎片，能和他有所呼应。至少找潮平号这一步他走对了。 　　他们落在莲蓬监狱的边缘。柏英给席余烬上了藤蔓样式的手铐，上面还有小白花点缀，简直是花仙子专用。席余烬好奇地晃了晃双手，藤蔓手铐看着柔软，实则绞得很紧。他往监狱走了几步，柏英却没跟上。他回头，问了第一句话：“我的牢房在哪？” 　　“虫族不能踏进洞型监狱。” 　　柏英始终站在警戒线后面。 　　“旁边的移动工具会根据你的重量和大小带你去合适的牢房。” 　　“我还要自助入狱吗……”席余烬默默吐槽。但想到从此能获得“入狱小说家”这一殊荣，他都忍了。自个儿跑到隔壁的类似滑板的工具上。 　　这个滑板应该是由大花瓣制成，有几个类似雄蕊的植物负责固定身体。席余烬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坐好。他发现滑板下方是一个轨道，后方还有弹射装置，前方则是一条大门紧闭的通道。 　　他莫名紧张，他要正式入狱了！ 　　有的小说家因盗用公款入狱（欧亨利），有的小说家因同性恋入狱（王尔德），有的小说家因为革命入狱（陀思妥耶夫斯基）。无论如何，入狱就是著名小说家的标配。 　　他即将进的监狱如此时尚，是宇宙中大名鼎鼎的虫族监狱。他日后一定好好写作，下个作品种类可以是《洞型监狱伯爵》之类的。 　　柏英察觉到席余烬情绪忽然高涨，疑惑又添一分。 　　他犹豫地拉下一个拉杆。 　　席余烬滑板背后的弹射装置立刻启动，他面前的大门砰的敞开，滑板连同席余烬如同炮弹般打出去。 　　猛风打在席余烬的脸上，突然的加速环境使他暗暗吃惊。 　　滑板经过几道弯，已经加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忽然眼前一亮，这条狭窄的通道终于要走到尽头。而当滑板冲出出口，席余烬像长出了翅膀，整个人都飞起来了。要不是有固定装置，他应该早和滑板分离。 　　而他身下，是直径两百米的深渊巨洞。 　　滑板飞跃巨洞，平稳地降落在洞穴边缘。轨道稍微有些坡度，而他们的速度很快，所以滑板继续前行。绕过一道弯，眼见着又是一个洞口，然而这个洞口比之前小一些，他依旧快速飞过。 　　疾行中，席余烬忽然明白，虫族没有机械，战士也不能进监狱……所以整座监狱的牢房分部，是按照重量和大小来的！ 　　如果较重较大，会在前几个洞口就掉下去，较小较轻的犯人就这样继续滑下去。席余烬可以自发调节引力，目前他和正常成年人一样重，应该会滑得很远。 　　席余烬想明白了，但他没有理解，这入狱程序和他想的不一样，第一道关卡居然是过山车！ 　　“啊啊啊啊———” 　　“好好玩！” 　　席余烬忍不住纵享过山车之乐，迎着风声欢呼。 　　柏英站在监狱入口，听到席余烬的回声，好气又好笑。怎么会有生物入狱了还这么开心，他算是见识到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情忽然变好了一些。 　　席余烬的滑板越来越慢，他猜测应该在下个洞口掉下去。他做好准备了。 　　滑板即将抵达洞口，前方的洞口却忽然闭合。滑板顺利滑行过去，一路滑到洞型监狱的最中心。然后一节一节地爬回监狱最边缘。 　　“发生了什么事……”席余烬回到洞口，和柏英再次见面。 　　柏英抱臂道：“继续入狱的程序，去审讯庭。” 　　实际上，滑行还有另一个作用，检测是否有智械族的信号。好几个洞口里有智械族的残骸。但这个A级很明显只想玩乐。 　　席余烬下车，向监狱外走去，嘀咕道：“我还以为要掉下去了。” 　　柏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看你很开心的样子。” 　　审讯庭不在监狱内，而在远处的一座小坚果房。他们步行前去。 　　柏英感知到席余烬情绪又低落了，心想总算知道害怕了，不然他可受不了欢乐的思想犯。快乐是很容易感染的，骤然失去快乐的空虚则是可怕的。 　　他看向席余烬，却发现席余烬目不转睛地盯着审讯庭的工作者。 　　工作者主要负责清洁、为审讯主脑按摩等重复机械的劳动。因此大多由虫族最低端的弱者阶级进行。 　　在虫族群体中，他们称之为“拉”。 　　这些拉身形矮小，没有头发，皮肤粗糙且堆叠在一起，肌肉提前失去拉伸力。它们神色痴呆，像是永远快乐。虫族社会总需要有阶级来填充一些底层岗位。因此这些发育不全的“拉”便诞生了。 　　席余烬想起星舰带的拉，它们除了同样没有头发，其他地方和虫族本土拉大相径庭。 　　星舰拉知道它们返航的目的地吗？ 　　本土拉能理解，如果它们在一个丰饶之地无拘无束地繁衍，能逐渐弥补基因缺陷，最终可以孵化出连本土虫族都没见过的艺术家吗？ 　　拉可以基因进化到天差地别的模样。伽诺可以突破基因缺陷，自我萌生探索意识。虫族因为基因划分三六九等的制度，又有什么必要存在？ 　　席余烬的天性使他厌恶这一切。 　　他没有让情绪占上风，同时也在思考。 　　虫族分为多个阶级，其中负责战斗的一定占一大部分。如今它们只能在卵脑重演战场，所以出现了极大的战士冗余……这富余的生产力，本该可以拿来发展艺术。虫族的社会却停滞至今，一定和女王离不开关系。 　　在思考中，席余烬走进宽敞的审讯庭。 　　里面没有别的生物，只有一个巨大的洁白卵脑。卵脑是虫族亚种。而这个卵脑曾经是女王的同期卵，接受丰富的资源培育，可惜变异失败了，所以被拉去培育成审讯主脑。需要工作者定时按摩散热。 　　柏英朝巨型卵脑示意：“他是伺体，处于我的职责范畴内，我申请辅助审讯。” 　　卵脑发出席余烬听不懂的信号，柏英便在旁边坐下了。 　　柏英把手稿递给卵脑。卵脑蠕动着一夹，做出吞咽的动作，把手稿啃食殆尽，几秒后发出信号。 　　柏英静静地听。过了一会儿，他对席余烬说：“审讯主脑判定你犯下思想罪。你有什么要说的？” 　　“我应该能为自己辩护？” 　　空旷的审讯庭回荡着席余烬的声音。 　　“我想先提问，写小说是伺体常见的乐趣之一，我写了什么内容触碰虫族的边界？” 　　审讯主脑发送了一段电波。 　　柏英翻译道：“你不该写蝶族。” 　　席余烬说：“蝶族是完全虚构的生物。虚构小说是小说的一大类别，我不清楚正常的写作到底犯了什么罪。还是我写蝶族，你们却看的是虫族？” 　　柏英接收第二段电波，翻译道：“你不该过度描绘情感。” 　　“如果你们虫族没有感情，那我愿意承认拥有感情是有罪的。”席余烬道，“可你们分明有情谊，你们关心同族，爱护母亲，憎恶敌人……这些不都是感情吗？为何视之为洪水呢？” 　　审讯主脑叭叭地说小爸文学还是太超出虫族道德了。 　　柏英假装自己在翻译，对席余烬说：“那是道德，不是爱。” 　　席余烬一不小心想到伽诺，热恋中的人总忍不住透露着不知死活的甜蜜。他嘴角弯了弯，连忙压下，严肃地说：“你们对女王不爱吗？” 　　柏英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席余烬语气如常，“所谓思想罪，是我描写了一个渴望自由的主角。” 　　审讯主脑顿了顿，输出道，真尴尬啊，这个小说家是板上铁钉的思想犯，还想等更新呢。 　　柏英神色略有触动。 　　“我要为自己辩护。”席余烬说道，“自由航行是宇宙生物的权利……宇宙很广阔。你知道虫族女王曾在外遗失了一巢的拉吗？经过多年自由演变，它们已经建成了自由艺术之都。在外面的世界，因为智械族的技术禁令，翻译AI丧失，所以翻译官是个很常见的职业。你现在就是一个翻译官，你在外面可以通畅读懂上完份艺术著作，不知多少生物羡慕……” 　　因为柏英一直表现得平易近人，席余烬忍不住抱了点希望。他放轻声音： 　　“你难道……不想去宇宙深处看看吗？” 　　审讯主脑说，真是嚣张的思想犯，当它面挖墙脚，愚蠢的虫族战士才会答应他。 　　柏英毫无反应。 　　席余烬把目光移向审讯主脑。它一直没有出声，但不代表它不能听懂，它或许一直在咒骂他。虫族的生物科技不容小觑。 　　想到伽诺，想到“拉”，想到柏英，还有来到虫族后的种种现象。席余烬渐渐将它们串成珍珠项链。 　　死寂的审讯庭中，他忽然开口： 　　“初代虫族女王厄斯，因复仇而生。它的事迹刻在所有巢树的中央，所有虫族一出生起就理解它的思想。” 　　柏英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些？” 　　“虫族的最终目的却不止是复仇。”席余烬打断他，自顾自地说自己的理解，“而是返航。” 　　拉在知道虫族女王的存在，第一反应是返航。 　　这不是情绪所致，而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虫族有一类特别的战士，叫做种植官。 　　女王用种植官改造星球，却不在上面居住，是因为，女王只想找回梦里那颗青山碧水的星球。 　　可是亿万万颗星球，纵使清扫了上面的文明，披上绿植的外衣，都不是最初的故乡。 　　“虫族的故乡早在厄斯诞生时消亡了。” 　　席余烬直截了当地说。 　　“战争已经结束，现在虫族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这就是我的辩词。” 　　…… 　　审讯主脑尖叫着喊大逆不道。 　　柏英毫不留情地说：“去监狱里待着吧。”然后拎着席余烬走回监狱。 　　席余烬确认自己不是被拎去绞刑架之类的地方，继续挑衅说：“我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山灰。纵使有别的生物和我重名，我也是独一无二的。你的名字是属于你的吗？” 　　“山灰……我倒是看过你把花蜜烤成灰。”柏英冷冷地说。 　　席余烬瞬间明白，这个虫是大变态，居然偷看他和伽诺约会！ 　　他又说：“我知道虫族有很多个伽诺，可我认识的那个伽诺，是举世无双的。” 　　柏英冷哼一声。 　　席余烬嘴上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实则内心快速思考。 　　虫族女王既然和智械族打完了，应该知道初代女王厄斯的任务根本完不成。为什么后面的虫族女王不做出改革，反而让虫族社会继续僵化，直至走到今天这个死胡同。 　　忽然他灵光一闪。 　　因为…… 　　——女王有着严重的精神混乱！ 　　那女王治疗精神混乱的方法是什么？ 　　席余烬落入监狱范围。 　　柏英站在监狱外，说道：“坐上那个工具，返回你的牢房。” 　　席余烬：“我为什么要把我自己送进牢房？你不进来？” 　　柏英背诵教条般：“虫族战士不可以进去洞型监狱。但你别以为我没有办法。” 　　席余烬愣愣地看着他。 　　洞型监狱是关押外来物的监狱。 　　里面一定有智械族的残骸。 　　席余烬脑内，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被挖掘出来。 　　在深空监狱，智械族见到伽诺，说的是，“如果是虫族女王旗下的战士，我们愿意将他视作我们的同族”…… 　　…… 　　“我不会进监狱的，我要成为最快出狱的小说家。” 　　席余烬对柏英，也对天空说道。他的头发闪烁着钻石的微光，任何向阳而生的生物都忍不住倾心。 　　“我的本体是一颗恒星，如果我在这里解除真身，我会与该星系的恒星发生碳质量传递，引发连环反应。届时这里的生命十不存一。我以恒星之名，要求与虫族女王对话。” 　　…… 　　在很久以前。 　　智械母盒由集体和平产生，展望着宇宙统一的和平未来，上传所有文明。 　　虫族女王诞生自滔天怒火，只想找回仅存在于过去的星球，毁灭所有文明。 　　它们未曾谋面，却如同有着血海深仇般展开超时空战场。 　　此刻战争终于结束，它们有了第一次，且唯一一次的交流。 　　“真疼啊……” 　　“我想到一个缓解精神混乱的好方法。” 　　谁也想不到，这对毕生之敌，像在同一间病房的病友一样交流治疗心得。它们的病症恰好相反，智械族找不到过去了，而虫族……没有未来。不得不说命运总是最恶意的巧合。 　　虫族女王说道：“我教你如何让机械模拟生物。我们的卵脑技术是最出色的处理器。把你的收藏品在地表上重新演绎吧，或许能推理出正确的时间线呢，智械拉。” 　　智械母盒输出：“接收信息成功，开始制作副本。请查收，碳基文盲。” 　　海量的信息如海潮般涌向遥远的方向。 　　“以下是，如何让生物如同机械般运行的方法。” 第108章 优比特 　　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交流后，虫族固守黑洞边缘，而智械族自囚于深空监狱，成为宇宙中唯二不会远航的种族。 　　虫族除了捕获那些偏航的倒霉鬼，没有再与外界有任何交流。他们的时间好像永远停止在某个点。 　　直到—— 　　一颗恒星跨越光年而来。 　　洞型监狱上，席余烬的心砰砰直跳。当他说出要求面见女王时，他能感知到，方圆百里的刀锋都对准了他，如同地底沙虫张开了深渊巨口，只待一口将他拦腰咬断。蓄势待发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而席余烬面不改色，像钢索上的表演者，不对任何观众露怯。 　　在席余烬听不到的频段，大量的嘈杂声在上空纠成一团，对母亲的呼唤声一声比一声重。 　　离席余烬最近的柏英眯起眼，瞳孔发生奇特的变形，试图从席余烬的微表情找出半丝心虚。虫族读肢体语言的本领与生俱来，如此才能方便他们击破敌人弱点，一击斩杀。可在对峙的十余秒里，漫长的十余秒里，他好像在面对铜墙铁壁，完全读不懂这个山灰的思考内容。 　　正在气氛紧张得即将炸裂时，女王的回音飘荡在宇宙间，给剑拔弩张的场面浇了一层镇静剂。 　　席余烬看见柏英神色一愣，猜到女王应该是同意谈话。 　　柏英果然放下武器，不再看席余烬。随着他的刀锋收起，周遭的虫族武器也如稻草枯萎般纷纷收回，洞型监狱上归于平静。 　　席余烬长松一口气，要不是刚装完一个大的，真想直接坐在地上谢天谢地。 　　他遥望天际，紧张忐忑地等待虫族至高者的降临。 　　然后…… 　　他陷入了十分尴尬的等待期。 　　虫族女王迟迟不出现。 　　它需要较长时间挣脱黑洞引力。 　　因此它还在路上。 　　席余烬在洞型监狱上从天亮等到天黑，再等到天蒙蒙亮，已经等到怀疑人生。作为底层劳动者的拉整齐划一地进去远处审讯庭两次，牵着沙地暴虫的巡逻队已经绕了洞型监狱三圈，柏英甚至很好心地给席余烬递了一篮子秋果。虫族女王还没到场。 　　如果席余烬问柏英虫族女王什么时候到，柏英的回答始终如一： 　　“母亲在路上了。” 　　女王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别催了！ 　　席余烬从最开始不敢放松，到饶有兴致地在监狱内部逛街，再找到了智械族残骸和潮平号的所在洞，现在已经开始摆烂式地自娱自乐解闷。他如此经历了五个天亮。再而衰三而竭，等待期太漫长就成了折磨。他连玩过山车都不开心了。 　　席余烬百无聊赖地要来了纸和笔，决定在监狱重操旧业——写书。监狱是最适合写作的场合，他坐在这里，不写篇越狱记，都对不起自己的无限灵感。 　　不久后，一些高级虫族来了，他们都围在洞型监狱外围，神色不善地盯着这个对母亲大不敬之人。 　　席余烬泰然自若地写作。 　　“他在写什么？”高级虫族问柏英。 　　柏英面色不虞：“危险之物，禁止打听。” 　　席余烬决定继续沿用“山灰”这个马甲，给《三流情人》开个第二部 　　《三流情人》第一部讲到，主角给养子法学蝶介绍朋友，法学蝶认为主角是在推开它，但它宁愿纠缠至死，也不想和主角分开。于是它威胁说要公开它们的情人关系，让它们在万众唾骂中烂在一起。法学蝶给足了主角炽热的爱，主角被它打动，决定进行最后一次私奔。私奔结果如何，在书末尾留了个悬念。 　　第二部主角和法学蝶私奔到一个小岛上。它们抛去了所有荣华富贵，抛去了所有身份桎梏，在这个荒凉的小岛上相依为命，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 　　它们没有钱，法学蝶还在考证件，而主角想接点活补贴家用。于是它收到一个送信的活。 　　送信蝶神神秘秘，千叮万嘱这个信件十分重要，需要主角万般妥帖地送达。 　　主角当然答应，一路上将信件贴身保护。但意外发生了，一个恶霸看上了主角，主角冷脸斥责它痴心妄想。恶霸愤怒至极，想报复主角，于是实施了跟踪。 　　恶霸蝶看到，主角给一户神神秘秘的家庭送信了。恶霸细究之下，发现这个家庭竟然是伪造的，它们的真实身份，是蜻蜓革.命.党！ 　　恶霸蝶立刻向教会举报，蜻蜓革命党险而又险地逃脱，而主角却锒铛入狱。 　　主角即将被送往这个世界最险要的监狱，它恳求狱卒给远在小村岛的法学蝶送信，让法学蝶远走高飞，忘了它吧。然而恶霸突然出现，它叫嚣着： 　　“不！什么信都送不出！你那可怜的爱人，只会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心死如灰，认定你背叛了它的爱，对你心生怨怼！再浓烈的爱，一旦分开，就成了最致命的毒药！我要你们在余生下都以仇人的身份而活，这就是我的报复！” 　　主角心都碎了，却做不出弯腰恳求恶霸的举止，只能咬牙被狱卒带去此世极恶监狱——莲蓬监狱！ 　　…… 　　席余烬是用伺体们的原本种族的文字来写，周遭的高级虫族都能读懂。他们没有跨越监狱的警戒线，但视力极佳，一不留神就能看见席余烬桌上的文字。 　　高级虫族拥有局部战场指挥权，需要快速的思考能力和分析能力。他们或许对文学一窍不通，但光凭本能就能读懂文字下的潜台词，什么比拟通感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之后呢？ 　　——主角去到监狱后遭遇了什么事？它还能成功和另一个对它重要的蝶相遇吗？ 　　——为什么主角不能给恶霸蝶一拳打碎它翅膀？这是很难的事吗？ 　　——这位大不敬地伺体怎么写书这么慢？ 　　聚集在席余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他现在倒不像是在等待女王，而是在直播写书。 　　实在是监狱给出的灵感太多了，席余烬只休息了一会儿，就如众多围观虫族所愿提笔写下去。 　　主角进了监狱经历了一系列的内心变化。 　　它对一切事物愤世嫉俗，恨不得对着隔壁的罪犯啐口水，恨不得重返过去踢碎恶霸的翅膀。哪怕可能不成功，它也反抗过。 　　它咒骂周遭的一切还觉得不够，开始咒骂上天，诅咒那无所不知的神有天也沦为卑劣的人。咒骂过后它的悲观无限放大，整天一动不动地躺在牢房里，连水都不想喝。它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在这狭窄的牢房里度过余生了。自由，珍贵的自由，它竟然要永远逝去了！ 　　读到这一句的高级虫族们眼神微微冷淡。 　　他们以席余烬听不到的频率相互交谈。 　　“这是思想犯？” 　　“什么时候将他处刑？这是母亲的毒药。” 　　“自由……” 　　柏英不用虫族共有频率，而是以席余烬听见的声音道：“你根本没在监狱尝过苦日子，瞎编什么呢。” 　　席余烬头也不抬地说：“所以我只是小说家，不是真实罪犯。渴求自由不是我的罪名。”过后他又想到点什么，语气略微高昂地补充，“但私奔是。” 　　柏英顿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山灰在说伽诺。他是不是又被他们秀了一脸？这可怕的爱情关系！ 　　他内心不爽，阴恻恻地威胁：“你再写自由相关的东西，哪怕要我违背监狱禁令，我也会冲进去把你的手拧断。” 　　席余烬：“放心，我这人不爱说教，欢迎追更。” 　　柏英不知说什么好，倒要看看这个思想犯还能写什么，无形之中却开始期待席余烬的下一章。 　　莲蓬监狱中，主角蝶心如死灰地躺着。 　　忽然它听到有声音从底层传来，那是这个监狱的最无辜的罪犯，甲壳虫。它因为没有钱贿赂被陷害入狱。狱卒给它一项特别的刑法，什么时候甲壳虫能推着石头到山顶，甲壳虫什么时候就能出狱。可山顶坡度很抖，而且石头上绑着连接山脚的弹簧，甲壳虫永远也无法把石头推到山顶。换句话说，甲壳虫要在这待一辈子。 　　可甲壳虫没有悲观，反而心平气和地对待每一个罪犯，在暗无天日的监狱开读书会。此刻正是它在读书。 　　“爱是宇宙的宝藏。可爱分为小爱，与大爱。当我们只关心小爱时，会因个人的命运纠葛而产生许多低级乐趣。而我们关心大爱时，我们会意识到自己是渺小的，而身上的重任急需我们奋不顾身，个人的前途自然就不重要了……” 　　难道它如此痛苦，是因为没有大爱吗？主角对甲壳虫也心生讨厌，却马上心累无比。它这个样子，其实自己最讨厌。 　　主角蝶干脆在监狱发泄情绪。它在监狱空地处搬来高台，独自站上去，开口第一句痛骂这个诡异的社会。 　　“这是个由等级掌握的社会！我们出生在哪里，已经决定了我们日后的生活。你出生在杂草野地，努力再久也食不果腹；出生在花蜜顶端，一辈子锦衣玉食。” 　　谁知获得许多罪犯的叫好。 　　主角继续演讲，从贵族蝶骂起，骂一翅遮天的恶霸，再骂冷血旁观的帮凶，直到被闻讯而来的狱卒赶下台。可它已经出名了。甲壳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底。 　　某一天，监狱的大门突然敞开。原来是蜻蜓革命党推翻了蝴蝶教会，新皇帝上台了、新措施颁布了，要大赦天下了！ 　　主角则被带到典狱长的房间。它认出房里的生物，那是当初它送信的对象！ 　　“您的送信行为对我们助益良多。听我们的间谍说，你一直在监狱演讲，才让我们的行动如鱼得水。您是对底层生物有爱的蝶，我们一定要感谢您！”原来甲壳虫也是蜻蜓党的。 　　主角一想到深爱的法学蝶已经恨它，便心痛道：“我没有爱，我的未来已经被毁了。” 　　“您是有大爱的蝶，您不该被过往束缚。可我们也知道，你要是不了断过去，伤疤是会一直疼的。我们有个好主意，您虽然是凤尾蝶，但没有翅膀，这很适合伪装成一个新身份……您可以假装是我们这边的生物，对过往伤害过您的生物实施制裁，我们会奉上无上珍宝。” 　　甲壳虫说道： 　　“去复仇吧，以蜻蜓公爵的名字！” 　　…… 　　席余烬满意地给《三流情人》第二部取名为《蜻蜓公爵》。 　　复仇因子几乎刻在虫族骨子里。 　　柏英看完这个情节，真想冲进监狱里晃晃席余烬让他赶紧把复仇剧情写完。可席余烬看着又要休息了。现在已经天黑了，虫族女王仍然没有到场。监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般平静。 　　“我居然不知不觉看完了……” 　　柏英心生愧疚，恨不得把大脑里的情节洗去。可是越想忘掉那些剧情，偏偏加深了它们的印象。柏英反而更想知道后面的剧情是什么了。主角成功复仇了吗？主角和法学蝶的未来如何呢？ 　　半晌后，柏英放弃挣扎。他一直在洞型监狱边缘，因为席余烬是伺体，属于他的工作范畴，席余烬没有正式入狱前，他必须盯着这位思想犯，没想到却把自己拖下水。 　　他没有对席余烬开口说话，任何语句都有可能被周围的高级虫族听见，他可不想被正义地群殴。他写了一张纸条，钉在洞型监狱边缘。 　　“如果你想向女王求饶，你可以说——” 　　席余烬好奇地看下去，难道这个虫族掌握了女王的弱点？ 　　“你愿意和那位伽诺生1000个卵。” 　　席余烬：？ 　　柏英微不可闻地叹气，虽然这样做要改造一下那位伽诺，开通高级权限，让他的身体适应受孕；虽然这样做意味着席余烬从此不能离开虫族领地，而且不能再写作……但毕竟能活着。 　　只见席余烬撕下那张纸条，在背后写上“决不”。 　　无论是求饶，还是让伽诺生蛋，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他会和伽诺在宇宙中自由航行…… 　　席余烬不可避免地担心伽诺。虫族不会伤害同族，越低级越不能伤害，如果高级虫族欺负低级虫族则是重罪再罪加一等。因为低级虫族很脆弱，工作却很重要。故伽诺一直横行，倒没受到真正严厉的处罚，那时席余烬才放心地和伽诺分开。 　　席余烬盘腿坐在洞型监狱的轨道上，仰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自言自语道：“你们这些虫族，难道都不想去宇宙看看吗？” 　　他猜到高级虫族有监听他的方法，可现在无虫应答，万籁俱寂。 　　突然，繁星往天际线下坠。 　　如飞刀刮过树叶时的破空的声音，许多双虫族翅膀纷纷展开，然后尖翼朝下，合拢收回。 　　柏英如松般站立，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如同虔诚的祈祷者。事实上他确实是一位祈祷者，无声地向母亲告解，几乎要被内心汹涌的愧疚压垮。 　　然后席余烬看见了，游动的星星。 　　整片苍穹似乎成了画布，而此刻一只手正在捏起画布，使整个天空出现了升维般的褶皱。继而大片大片的布跌在天际，温润的水波声好似无数小珠子掉在玉盘上。天边似乎在下雨，变得朦朦胧胧，然后无数的蜻蜓如金子般闪烁。瞬间已从星空涌向席余烬面前。 　　这无固体形状的胶体生物……是虫族女王？ 　　席余烬的心被恍惚间攥紧。 　　他不知道，虫族女王拥有许多个形态。其中的飞翔形态正是如此，虫族女王分泌出粘稠的液体，利用优秀的化学反应在里面合成一个个泡泡，将所有躯体包裹起来，然后在宇宙飞翔。胶体特性使这层黏液在宇宙中延展得非常漫长，宛若一支熠熠生辉的旗帜。在战争中，濒死的虫族只要看旗帜一眼，就能获得更勇猛的动力。因为虫族女王还有个别名，不灭战旗。 　　垂天的胶体如同不可逾越之壁挡在洞型监狱前，席余烬甚至看不见天空了。胶体内在的金色蜻蜓一个个下坠，宛若金碧辉煌的流星雨。小钻石的微光在它面前不过是太阳面前的萤火虫。 　　当金色蜻蜓褪去一半，虫族女王如山般宏伟的坚硬身躯终于显露出来。它是棕褐的，并非纯然的黑，总有一丝光泽在上面。首先看见的是它的尾部，一颗奇怪的桃心，尖端恰好插在地上。这里是女王最神奇的合成工厂，它吃掉伺体，挑选自己满意的基因，再传给下一代，简直是这个宇宙最出色的基因工程师。 　　然后是它细细的身躯，上面有一节一节的管道和绒毛。再上面是张牙舞爪的腺体。那像一个被剖开的海星，吐纳着粘稠的黏液。两旁竖着弯钩般的前足。它大概站得很远，但席余烬还是看出来两个凶器正摆在洞型监狱两侧，可能一不顺心就把自己拍飞。 　　最诡异的是它的头颅，宛若缝上了两束大大的玫瑰。 　　当它慢慢低头，席余烬听见流沙的声音——原来花缝中是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它们随着重力往下坠，如同流沙倾倒，但恰好没有溢出花瓣外。每个眼珠子的瞳孔形状不一样，它们自主转动着，其中三分之一盯着席余烬这个方向。 　　这就是虫族最年轻的女王，优比特。 　　席余烬吞咽了一下口水。 　　柏英的头几乎低到胸口，还在发光的席余烬在此刻格外突出。没有虫族敢如此不敬地看着母亲。 　　优比特看着席余烬，似乎轻笑了一声，声音好像就在席余烬耳后响起。它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敌意，又或者根本不在乎。 　　它看起来心情很好，主动询问：“你是新来的伺体？你犯了什么错，要站在洞型监狱上？” 　　席余烬仰头说：“我的罪名是思想犯。” 　　优比特：“哈哈哈——” 　　席余烬继续道：“我知道智械母盒和虫族女王有过交易。” 　　优比特的笑声戛然而止。 　　附近的虫族都闻言都十分震惊，但明面上依旧是那副低头祈祷的样子。虫族和智械族一向是死敌，怎么会有交易呢？ 　　“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席余烬凝视着女王硕大的身躯，语气平静地问。 　　一会儿后，优比特声音悠长：“说下去吧——” 　　席余烬道：“虫族女王为了缓解自己的精神混乱，选择和智械母盒做交易。它交出了卵脑的核心技术，而智械族交出了机械模拟技术，让整个虫族的思想停滞。只要停在那一刻，精神混乱就不会再加重了。所以这么久，虫族仅存的意义，是成为女王观赏房里的精致玩具。” 　　附近的虫族几乎抑制不住拔刀的冲动。 　　席余烬每句话都踩在他们的雷点上。 　　“但是……”席余烬犹豫道，“我还有个问题，为什么……” 　　这或许不是个问问题的好时机，但他感觉不问出来，就再也没有生物能给他解答了。 　　“为什么虫族战士没有精神混乱？” 　　他来这里看了很久，无论是批量生产的低级虫族，还是得天独厚的高级虫族，都没有精神混乱的困扰。因而没什么发展文学的必要性。就连爱看书的伺体，都因为换了具躯壳而丢了从前的爱好。 　　优比特慢慢抬头，缓慢地说：“因为我同样爱我的孩子，仅此而已。” 　　席余烬一愣，很难想象虫族女王这种嚣张精神病能与爱挂钩，还是如此单纯无私的爱。 　　虫族女王承担了所有孩子的精神混乱。 　　它的痛苦已经远超想象，思想的重量若再超多一分一毫就会完全崩溃，它只能堕入黑洞里缓解。 　　柏英很愧疚。 　　在场所有听懂的高级虫族都很愧疚。 　　虫族的精神混乱累积太多，一旦泄洪，整个种族都将瓦解，而女王强悍的身躯又空洞的大脑就是抵挡洪灾的大坝。 　　如果他们再去追逐自由…… 　　女王的痛苦将会加剧。 　　如果他们按照自然进化的规律，在战后让思想重新涌动…… 　　那将直接摧毁女王的大脑。 　　文章本身不是母亲的毒药。孩子自由的思想，才是母亲的毒药。 　　优比特对席余烬的“思想犯”头衔哈哈大笑，因为它从未定制过这样的罪名。 　　行至僵局，高级虫族选择沉默，蜗居在小小的星球上，假装不曾向往过宇宙外的风景。而更低级的虫族，思想一直囚禁于笼牢中。虫族层层封闭，包裹住所有向往自由的灵魂。直到某天一个意外出现，一个侦察兵朝外看了一眼，决心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去…… 　　席余烬逐渐明悟：“所以筑巢大会是？” 　　优比特的声音又高亢了：“我的杰作！” 　　它就是虫族小爸文学的推广者！ 　　优比特：“做母亲的总是很操心嘛，我们在黑洞前行，黑洞很舒服，一不小心就回不来了。万一有一天我们都死掉了，我希望孩子们有别的未来……可惜也不知道我拉郎配哪里拉错了，怎么一对情侣都没成呢？” 　　原来虫族女王并没有完全采取智械族的方法……在这冰冷、混乱、无情的宇宙中，还是有一点点温暖得令人意外的东西。 　　不同女王都在探索着虫族的可能性。 　　有没有一种可能，母亲和孩子都能活下去呢？ 　　然而不同女王的尝试都失败了，于是逐渐在黑洞中永眠。只剩下最年轻的优比特，还饶有兴致地折腾伺体。 　　柏英几乎跪在地上，身躯不住地颤抖。愧疚压垮了他，也压垮了在场所有孩子。 　　优比特想起正事，问：“那你是来向我宣战的吗？” 　　席余烬镇定道：“不，我是来治疗的。” 第109章 S级伺体 　　在这个宇宙中，小说家可以治疗精神混乱。 　　让蓝星来试一试吧！ 　　但席余烬还有一个疑虑，以虫族的武力，抢其他种族的文学根本不算难事，为什么虫族依旧没有发展出文学？ 　　席余烬仰头对优比特说：“我是一位小说家，我愿意为您执笔，缓解您的混乱。” 　　谁知优比特却说：“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这么无聊的事吗？” 　　柏英此时直起身，朝席余烬打手势，暗示席余烬不要选这个方法。席余烬一愣。柏英又抽出一张横幅，写上“1000”这个数字来提醒他。 　　——用1000个生蛋的方法也比写小说要好！！ 　　席余烬想了一下，依旧对优比特道：“请让我尝试。” 　　“我不会给你尝试的机会，我很讨厌看文字，但我不是文盲。”优比特划拉一下地面，立刻引起5级地震般的震荡，“如果你让我不开心了，我就把你分成100块分给我的孩子加餐。” 　　席余烬眉眼弯弯，不见惧色，当他想忽悠宇宙生物时都是这个表情。 　　优比特：“但我心情很好，我愿意和你说多点话，实话实说，我从出生到现在，只看得下一种文学……” 　　这颗星球静悄悄，高级虫族们仿佛立成石像，只有女王的声音在回荡。 　　“我只喜欢——看——笑——话！” 　　席余烬：？ 　　虫族女王抛弃了过往的所有文明，才换来了强悍的身躯。它的大脑拥有庞大的科学库，只需要动用本能就能运用。但文学素养已经低到发指的地步。直到一代又一代的进化后，才出现了优比特这种能说那么多话的女王。 　　虫族女王唯一能看下的文字，是篇幅不超过140字，毫无理解门槛，看了就发笑，对大脑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的笑话。且虫族女王对笑话的要求很高，可不是看什么都会笑。 　　因此以文学治疗虫族女王的方案，从一开始就被否决。虫族文学自然没有发展的必要。 　　战争时期，虫族女王尝试吞噬各族小说家，以融合基因的方式改善一下自己的体质，结果除了生出一批柔弱的“拉”，根本毫无用处。 　　再后来，抓到的小说家都被吃掉了，避免给智械族提供文学信息。各方小势力也学着两方大佬的模样，招安小说家失败就劫杀。小说家数量在战争中急速减少，加剧了整个星际的文学大倒退。 　　席余烬停顿的时间有些长了，优比特的花瓣眼睛突然靠近席余烬，大约三分之二的瞳孔对准他。 　　“难道你想说—— 　　“我是文盲吗？” 　　优比特的语气没有变，席余烬却听出了隐藏的杀意。 　　虫族女王真的很讨厌这个称呼！ 　　“怎么会？笑话在我家乡一处名为‘地狱’的地方特别流行。”席余烬平静地说，“请容我想一想。” 　　优比特这才悠悠地恢复原来的姿态。 　　在它还没有彻底失去耐心之前，它愿意展示它的宽宏大量。它的想法特别跳跃，很快被别的事抓走注意力。它看向周遭的孩子们，数十年如一日地关心他们的筑巢情况。 　　“说到伺体……”优比特又把花瓣眼睛对准席余烬，“你为什么把S级伺体留下，用只有A级的躯体行走呢？” 　　席余烬懵了：“什么S级……” 　　优比特懒洋洋地重复：“你为什么扔下你原本的躯壳，非要用这难看的矿石外观。” 　　…… 　　另一边。 　　伽诺第三次入狱。 　　第一次他走了违反规定的小路，被巡逻卫兵捉住。他那朦胧的反抗之心越来越强烈，于是突破重围，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某个高级虫族的盔甲。 　　第二次他被厄斯王甲带回虫族领空，直接被众多高级虫族摁倒在地，锁紧双臂，拖入冰川牢房。低温并不能伤害虫族，可冰川牢房里特制碎冰发出的白噪音，却能使虫族浑身不适、听觉暂失。这些他一个字都没有对余烬诺说。 　　第三次是现在。 　　他和海英打得难分高下，但在场还有其他高级虫族，一些高级虫族甚至在司令部服役，战力超群。没有盔甲的他再度被摁倒了。在入狱途中，他还要不着痕迹地把自己脱臼的关节摁回来，方便下一次逃脱。 　　但这次入狱情况比上几次都好点。他没有进入冰川牢房，而是直接去了审讯庭。 　　“我之前以为你只是继承了过多暴乱基因，所以会出现抢劫行为……” 　　海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完善的语言表达是思考的特征，而伽诺之前没说过话，他们便如此误会了。直到他们看见伽诺和席余烬待在一块，才发现些端倪。 　　“原来你是有思想的？” 　　伽诺皱眉，眼神不善地瞥了他一眼，不打算回答。他双手被藤蔓缚在身后，却比这个审讯庭所有生物都拽。 　　若余烬诺在场一定会为他吃惊，毕竟他一直是乖巧理性的模样。伽诺稍微反省，但席余烬又不在身边，他便觉得自己不需要花这些无用功。 　　他没有受过虫族高等教导。 　　他是完全野性的虫族。 　　……但会谈恋爱。 　　审讯庭好几位高级虫族都用好奇宝宝的模样看着他，虽然他们打过一架，身上挂彩，可虫族向来是打得越狠好感越高。 　　“你和那个思想犯什么关系，是他教会你思考的吗？”一位虫族问。 　　伽诺拒绝回答。他的思维渐渐跑偏：余烬诺被叫做思想犯，应该会挺开心的吧。 　　“为什么会想跑出虫族领地？”另一位虫族问，“你对母亲不愧疚吗？” 　　伽诺观察起旁边的审讯主脑。他知道审讯主脑在发出加密电波，可他不是高级虫族，大脑没有发育出相关功能。如果没有盔甲，他就听不懂审讯主脑和高级虫族的对话。他为此感到糟糕，又思念起席余烬。轻松、和平的潮平号才是他的归宿。 　　“他没有接受教育的权限，他不懂这些。”一位高级虫族替伽诺解释。 　　另一个议题被提起，要不要给伽诺升权限？ 　　“他和我们没什么不同，战力达标了，思维速度也达标了。” 　　“他的身体和我们有很大不同，听不懂加密电波，也不能生育。” 　　“还是给他升级吧。如果他能和那位伺体筑巢，母亲会开心的。” 　　高级虫族们其实都对筑巢有些抗拒，担心会对母亲造成伤害，又不能违背母亲的愿望。现在伽诺的出现，似乎是个完成任务的好选择。 　　伽诺耳朵瞬间竖起，筑巢？什么筑巢！ 　　一番商量后，一位高级虫族把一张更加详细的结构图摊在伽诺面前，拿着教鞭讲解。入狱竟然免费赠课，伽诺看了都瞪大双眼。 　　“这个部位分为三个结构，一个是用来……一个是用来……”高级虫族给伽诺上了好几天的生理课，虫族筑巢拥有多个步骤，需要详细学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结构，但可以试试。如果我们想要……就必须先……再……听懂了吗？” 　　伽诺点点头。 　　他好像猜到余烬诺的虫翅在哪了。 　　想到余烬诺，脸颊升温，再度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讲课的虫族老怀大慰地结束了课堂。 　　一些虫族朝伽诺开玩笑，问他和伺体产生感情的生活是不是很新鲜。 　　这些没有恶意、语气生动的问话让伽诺迷惑。 　　高级虫族……好像蓝星人。 　　原来高级虫族的生活，和他从前的生活如此不同。 　　他内心说不出什么感觉，可能是有点委屈，总之是不太开心。如果是旅行之前的他或许会迷茫，但现在他只想逃到席余烬身边。两个人继续自由自在地在宇宙飞行，遇见不同的朋友，写出不同的文学。如果余烬诺愿意，他还能用新知识筑巢。 　　他见过辽阔的宇宙，便注定不想停留在狭窄的笼牢。 　　“你们想得太开心了。” 　　和伽诺对打，挂彩最多的海英冷声道。 　　他是优比特女王的同期卵，只是战争后才被孵化出来。他对女王，有着更深的愧疚和执着。他能感觉虫族正一步步滑向深渊，却没有生物能有回天之力。 　　“自由的思想会加重母亲的负担。”海英盯着伽诺，“他不是我们的同类，他是母亲的负担。”过了一会儿他自言自语道，“我们都是。” 　　伽诺同样以眼神反击，他才不会为这区区恶意所害怕。 　　突然，女王优比特成功从黑洞返回的消息飘荡在上空。 　　海英明显松一口气，有太多的母亲，堕入黑洞中，走到了不可返回的深度。它们在被拉长无数倍的时间里活着，与死亡无异。女王优比特还有活力挣脱黑洞真是太好了。 　　要保护母亲…… 　　众多虫族再度看向伽诺。 　　伽诺如此特殊，连审讯主脑也无法判定他身上的罪名。要是宣判伽诺无罪，万一他就是压垮女王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办？但爱护同族又是虫族的天性，大多高级虫族下意识想保住伽诺。 　　“先带去巢宫吧。” 　　一位种植局的长发虫族说。 　　“我们在那里等候母亲归来。” 　　伽诺便出狱了，双手依然被藤蔓绞着，一路上也没有和任何虫族交流，把叛逆贯彻到底。 　　巢宫是女王休息也是进食的地方。伽诺没见过女王的样子，这回同样是第一次来。卵脑内的旧时战场，女王永远是马赛克，是为了防止虫族出现移情现象。可伽诺根本毫无眷念，不想称呼它为母亲。 　　巢宫前是数千米长的阶梯。几位高级虫族在前面徒步行走，伽诺慢吞吞地跟在后面，估摸着什么时候能逃跑。余烬诺那边的计划成功了吗？他找到潮平号了吗？ 　　巢宫的六瓣大门旋转打开，一位高级虫族惊呼：“这就是S级伺体？” 　　伽诺头也不抬地跨上一层阶梯。 　　海英说：“我两年前找到他，并献给母亲。可母亲苏尔雅看都不看一眼，希望母亲优比特能对他感兴趣。” 　　伽诺再踩上一层阶梯，阶梯尽头隐隐看见一个玻璃棺的边缘。 　　“这也太——太像我们了。而且……真的很好看。” 　　伽诺踏入巢宫内部，漫不经心地看了S级伺体一眼。他不是对S级感兴趣，而是觉得余烬诺应该会对这个好奇，万一余烬诺问起，他好有素材可以回答。 　　而这一眼，使他浑身冰凉。 　　长达20米的玻璃棺周围以鲜花点缀，内部更是花团锦簇。虫族种植局能培育出的最美花朵都被摘下放入其中，每一个行星日更换一次。繁华的花丛中仅露出S级伺体的上半身。他穿着特制白衣，手捧鲜花，皮肤柔软毫无矿质感，如黑曜石般的头发格外醒目，表情宁静，仿佛只是睡着了，随时会醒来和伽诺打招呼。 　　伽诺不会认错，这个S级伺体，长着与席余烬一模一样的脸。 　　伽诺心底发冷，好似有一把尖刀正在捣碎他的心脏。他遏住住崩溃的冲动，事实上他已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飘远，在别的地方俯视众生物。 　　他可能在说话，又或者在呐喊。其他虫族都转过头来惊异地看着他，听他说出第一句完整的对话。 　　伽诺的声音都在发抖：“为什么他……睡着了？” 　　“他两年前就是这样。” 　　海英补充道。 　　“在你离开的那一个行星日。我在宇宙中找到飘荡的他。” 　　…… 　　“我的耐心就快用完了，我不是智械拉那种问答机器。” 　　优比特的情绪跳转很快，一会儿不想听需要理解力的文学，一会儿又觉得席余烬还挺顺眼的，再忍忍吧。 　　它对席余烬说： 　　“我能猜到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虫洞高速移动时，你遭遇了爆炸，巧而又巧地进入了灵肉分离状态。你的意识飘去了远方，附着在星云上。你的躯壳则留在巢宫里。” 　　它还讲述了一大堆量子物理的解释，虫族女王的科学造诣其实非常高，虫族的生物科技更是宇宙最顶端，所以它一直坚信智械族都是低能儿。 　　席余烬没听懂，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未来会怎样？” 　　“这是你的笑话吗？S级伺体。”优比特道，“确实有些好笑，显而易见的，长期处于意识分离状态，会使你原本的躯壳衰老死亡，意识随之消散。” 第110章 自由与爱 　　席余烬闻言并没有慌张。他数度直面死亡，对生死一事有了更多底气。宇宙如此辽阔，一定有能解决问题的存在。而且虫族女王命长，说不定“长期”一词是比千年还漫长的时间。他不必焦灼。 　　他在纸上写写画画，大概把要给虫族女王的文稿写好了。 　　他抬头对优比特说：“我需要一个翻译，他叫做伽诺……” 　　庞大的女王突然躁动不安地划拉地面，瞬间地动山摇。席余烬连忙抱着手稿飘起来。远处女王前足踩过的地方，都留下一个凹陷的大坑。它硕大的头颅埋入云层中，毫无章法地乱甩，刺耳的尖叫贯穿耳膜： 　　“啊啊啊啊——” 　　空气都变得粘稠，它上半身挂着的五角星腺体突然数倍膨胀，往外喷射出腐蚀性的胶体。众虫族装载盔甲飞起，以加密电波奔走相告： 　　——紧急情况！母亲的精神混乱加重，要暴走了！ 　　“以往母亲从黑洞中回来都会有一段平静期……”柏英忧心忡忡地组织低级虫族后撤，“这回混乱期怎么这么快，难道真的无法挽救母亲了吗？” 　　“一定有外因诱导母亲精神混乱加重。” 　　另一位虫族喊道。 　　“母亲起飞了！！” 　　瀑布般的胶体几乎把这里的空气缠得密不透风。女王正常时是很操心的母亲，发狂时就是闻风丧胆的宇宙级精神病。 　　胶体里逐渐亮起金子般的光辉，那是正在进行化学反应的征兆。一个个金色蜻蜓从胶体中亮起，如同流淌的黄金。 　　优比特乘风而起，身姿如同挥舞的战旗。 　　众多虫族紧随其后，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听不进任何东西，只能引导它前往黑洞缓解混乱。 　　还有部分高级虫族准备一同堕入黑洞中。减少高级虫族的数量是有效缓解女王精神混乱的方法，因此高级虫族现仅剩下一万多位。 　　谁也没有注意到，洞型监狱里一架飞船腾空而起。席余烬驾驶潮平号，努力在风□□流中前进。 　　优比特突然发病可能存在外因诱导。 　　女王承载了所有孩子的精神混乱，所以不能再承受新生的自由思想。 　　而伽诺……也是女王的孩子。 　　伽诺没有精神混乱，同时拥有突破基因桎梏的思想。伽诺很可能是女王发病的根源。 　　不管如何，席余烬一定要跟过去看看。 　　他路过审讯庭。这个地方的天花板已经被女王的动作掀开。席余烬看见那个巨型审讯主脑，心一横，操作方向盘往下俯冲，来到主脑附近。 　　“你应该是能看懂我的小说吧，这么大个脑袋……” 　　席余烬一股脑把所有手稿塞进去，包括了《蜻蜓公爵》和笑话集，果然看见主脑砸吧砸吧咀嚼起来。 　　“有机会送给女王，能翻译一下就更好了！” 　　席余烬急冲冲地驾驶潮平号跟上队伍。 　　…… 　　“啊啊啊啊！” 　　尖啸声传至每位虫族的心灵，使他们担忧又愧疚。 　　“母亲混乱加重了！” 　　“母亲正朝这里撞过来！” 　　巢宫内，所有高级虫族严阵以待。司令部的虫族立刻指挥低级虫族退让，同时清点即将一起堕入黑洞的高级虫族，一切为了母亲。 　　种植局的虫族赶快移来能有安神作用的珍贵植物。上下立刻行动起来。 　　唯有伽诺格格不入地站着，一只手抚过玻璃棺。 　　伽诺想起从前。 　　他对“小时候”一词没有概念，好像一有记忆起，他就循规循距地进入军校，学习各种该阶层该知道的知识。和他同一批入学的战士，都叫做“伽”。 　　他称呼自己为“伽”，称呼伙伴亦为“伽”，无需区分彼此，他们心意相同。相同的名字里，只有集体，没有个体。 　　但后面的考试中逐渐表现出了个体差异，他比别的战士动作更敏捷一些，看图分析的效率更高一些。他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一次权限日的资格。 　　权限日由女王亲自指导，但“伽”这种低等级的战士是没有资格面见女王的。 　　伽诺躺进花苞中，睡了舒服的一觉，大脑便更加清明。从此他有了新名字，“伽诺”。 　　他从军校毕业，第一份分配的岗位是侦查兵。军校多用卵脑考核，他第一次摸到真实的盔甲。按理来说触感和在卵脑里别无不同，但他就是感觉莫名的舒服，想再重复这个动作。后来他知道了，这种心情叫做开心。 　　他驻守虫族边境，守着硕大的望远镜，一天一天地观察宇宙，随时警惕是否有外敌来犯。 　　虫族领地周围都是宇宙风暴，而且由于中央存在巨大的黑洞，恒星必须以超高速行驶才能不被黑洞吞噬。这导致他的观测图景总是漆黑一片，来自宇宙的黯淡光点转瞬即逝。他感到生命的寂寥，不禁好奇宇宙外面是什么，会和卵脑里展示的一样全是战争吗，会有植物吗，都是蓝天白云吗？ 　　每当想到这些，他的心脏总不自然地跳动，泵出的热血都有种酥麻感。他不明白这种感觉叫做期待，只以为自己不正常。 　　他沿着固定路线巡逻，莫名会想走另一条路，为什么其他战士不想走另一条路呢？他们不想看看其他风景吗？ 　　还是说，世界上的风景都是一样的，走别的路也没有意义…… 　　伽诺盯着没有变化的视窗发呆。一日复一日，宇宙毫无变化。 　　他那微小的思维烛火几乎要熄灭了，也许是为了挽留他，眼前的视窗突然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 　　“有物质正在坍缩……” 　　伽诺查阅手册。 　　“计算波动情况，是恒星正在孵化……速度快得不正常。” 　　如果存在密集的尘埃和气体云，是有可能沉淀出一个恒星的。但这里是黑洞边缘，极强的引力如同滚筒洗衣机，不断甩开物质，气体云根本没有沉淀的可能。这里怎么会出现新生恒星？ 　　伽诺放大视窗，等墙高的视窗无死角地展现那颗恒星“蛋”的模样。它正在剧烈反应，在风暴中屹立不倒，只有宇宙知道那里薅来了一个产自别的宇宙的催化剂。 　　恒星在瞬间收缩，凝聚成一颗黑星，继而极高的光热轰然膨胀。在零点几飞秒的瞬间，它已扩大数百倍。刺眼的光芒如箭矢四射，周围的尘埃都被它的引力所吸引，不是成为它，就是成为它的附庸。中央恒星的反应没有停止，它仍然在快速膨胀，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宇宙中，成为最亮眼的星星。 　　伽诺顿在视窗前，一种从所未有的震撼感攀爬全身，好似有人当头喝棒，从前未想明白的事情忽如明窗呈现。 　　这是宇宙！ 　　这是庞大得不可思议的宇宙！ 　　在外面更遥远的地方，有无数个星星正像这样诞生！ 　　伽诺的心忽然被刺痛，他生出流泪的冲动，第一次发出了与战争毫无关系的言语： 　　“真……美丽啊……” 　　巡逻的时间到了，伽诺遵从本能去巡视瞭望塔，可脑子全是那个新生恒星的影子。他的大脑隐隐作疼，许多思绪翻腾而起。他走在地面上，仿佛走在深渊中。 　　等回过神来，他被许多卫兵拦住了。 　　“侦察兵，你的巡视路线错误，属于三级违纪行为，请跟随我进行纪律教育。” 　　伽诺下意识后退几步。 　　他心如擂鼓，整个身体突然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反应——他逃跑了！ 　　他一路横冲直撞，平生所学的战斗知识忽然在脑里融会贯通。他第一次使用时还有些生疏，第二次对打时已学会先下手为强。 　　他冲破重重包围，直接把碍眼的高级虫族掀翻在地。他抢走了以前不敢奢望的盔甲！ 　　他能成为最英勇的战士，他在军校的成绩也是最好的，为什么他不配拥有王级盔甲？但此后他没有这个烦恼，因为他凭自己的努力抢过来了。 　　伽诺仅凭一腔孤勇，在所有战士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冲破大气层，跌跌撞撞地来到宇宙。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情景让他有些惊慌，可他马上镇定下来。身后飞起许多追兵，他必须抓紧时间逃出去。不管最终目的在哪，只要逃出去就行了！ 　　但伽诺很快遇到第二个难题，宇宙风暴太可怕了，他驾驶盔甲不熟练，几度被吹翻，他在太空中滚了几圈才停稳。宇宙风暴成了他不可逾越的高墙。 　　伽诺想起了那颗正在膨胀的恒星。 　　那颗恒星能在风暴中沉淀下来，至少它周围是平静的，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 　　伽诺很快找准了那颗恒星的方位，他身后已毫无退路，他驾驶盔甲，开足马力撞过去！身后的追兵都停下步伐，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战士忽然进行了自杀式加速。 　　一个小小的黑点，急速撞向膨胀中的恒星，黯淡得几乎看不到，像一根羽毛扔下大海，掀不起任何风浪。 　　但命运正是如此巧之又巧。 　　有什么被伽诺撞走了。 　　恒星“蛋”停止了反应。 　　那个好不容易薅来的催化剂被撞走了！ 　　伽诺以为自己即将拥抱火海，预想中的高温却没有来到。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意外撞入高速移动的虫洞中。他像坐上过山车一样，被不停得甩来甩去。他好像在虫洞里过了漫长的一生。忽然他全身一轻，整个虫被吐到一个苍凉的宇宙地带。 　　过了一会儿他才判断出自己来到别的地方，喃喃道： 　　“这是哪里……” 　　虫族领空，海英追捕失败，捞到一个被冰封的沉睡躯体，虽然奇怪这里怎么会出现一个生物，但还是把这个生物带回去当伺体。 　　“他长得真像我们，也许母亲会喜欢他。” 　　宇宙边缘地带，一颗半成品小恒星突然出现。这样小的质量在恒星届几乎暗到看不到，只能用来烤火或者给植物晒晒太阳。他悠悠转醒，懵逼地自转三周，发出灵魂质问： 　　“我手呢？” 　　宇宙边缘星系，伽诺自由自在地在太空游荡，初时的欣喜过去，只剩下仿徨、迷茫，与深深的自责。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到哪里去，遇见的所有生物都很怕他。他是不是不该逃出来的。他竟然做了一件如此可怕的事——他是虫族逃兵！ 　　伽诺找不到休息的地方，只能蜷缩起来睡在太空里，每天醒来都要重新扫描星图，看看自己被宇宙带到哪里了。他全无目的地流浪，好像一阵没有意义的风。 　　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大剑不见了，总算找到航行的动力——他要找到他的武器，因为这是他好不容易抢来的盔甲的配件。 　　于是他无意识地剿灭星盗，好像是救了一颗有灵魂的恒星。 　　找回武器后，伽诺又陷入迷茫了。 　　他身上有甩不开的虫族烙印，所有生物避之不及。而他的思想空白如纸，找不到任何存在的意义。故乡已无法返回，未来更是毫无踪影，他该何去何从？ 　　他的盔甲能源要用完了，只能降落在港口星系上，结果引起极大恐慌。他假装不在意，努力偷看别的生物怎么写简历，笨拙地模仿了一份超长工作简历，然后惴惴不安地等待。会有生物愿意和他交流吗？他真的能见识到更广阔的宇宙吗？ 　　他周围的简历换了一批又一批，游客如织，却没有生物为他停留。 　　伽诺的心渐渐低入谷底，他好像不该期待的，宇宙外面的风景也没有多大变化。 　　直到他面前走来一位亮晶晶的生物，对他说： 　　“欢迎来到我的潮平号，我的名字是—— 　　余烬，蓝星的余烬。” 　　然后，他便拥有了一切。 　　…… 　　伽诺全都想起来了。 　　一开始逃离故乡遇见的恒星，在宇宙边缘地带救下的恒星，来自蓝星的余烬，眼前的S级伺体，席余烬，全都是同一个灵魂！ 　　或许根本没有什么蓝星，全部是余烬的编撰！ 　　而现在，半成品恒星，和人类体分离太久，可能会导致那个灵魂消散…… 　　他的思维强烈翻涌，在亿万个看过的数据库中寻找最终答案。 　　巢宫上的天空忽然抹上一层粘稠的胶体，远处的繁星亮起，下一秒如泄洪般坠落在地面，轰隆的响声在行星表面炸起。胶体里似乎有无数金色蜻蜓在游动。而后金色蜻蜓逐渐褪去，露出虫族女王高山般的身躯。 　　优比特的头颅从云层下垂，花瓣般的眼睛盯着渺小的伽诺，前足用力钉在地面，激起山石振荡。它被精神混乱引发的头疼折磨得怒火滔天，恨不得马上摧毁眼前的一切。 　　周围的高级虫族已全部虔诚地低头，双手交握在胸前，如同祈祷者。 　　伽诺仰望着眼前巨物，只觉得陌生。如果当初追击的是优比特本虫，他大概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优比特头痛欲裂，根本生不出什么母爱。它是母亲，也是毫无道德的野兽，只想摧毁加重自己精神混乱的来源。 　　它能感觉到这位孩子身上留着和自己一样的血脉，也许这一点让它稍微冷静。它低吼着质问，下颚的小剪刀全部张开，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伽诺吃掉： 　　“你——是——混——乱？” 　　“是的。” 　　伽诺面无惧色地回答。 　　他看了看沉睡中的席余烬本体，心神再次恍惚。而此刻优比特的头疼持续加重。 　　所有虫族都看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哪怕伽诺不是主观意愿，他正在弑母！霎时高级虫族武器出鞘，只待某个时刻解决问题根源。 　　“不——要——再——想——” 　　优比特的话语断断续续。 　　伽诺再次看了看沉睡的席余烬，迟到的害怕淹没了他。 　　他把藏在手心的刀片割开束缚的藤蔓，再反手解除身上所有武装，孑然一身地面对失去理智的女王。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精神混乱都被女王所承担，所以自己的思维要是再自由一点，女王的大脑就会崩解。自由的孩子是母亲的毒药。 　　但他追求的并非这个。 　　他对优比特说，声音有些颤抖： 　　“我希望能让这位S级伺体的灵魂回归本体。” 　　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身前，如同虔诚的祈祷者。这一刻，什么在虫族领地的不甘与委屈都消失了，他磨平了自己的棱角，朝女王低下头颅。 　　“母亲，我以您忠诚战士的身份起誓……” 　　他知道女王很爱它的孩子，而虫族女王是宇宙中最精湛的工程师，它一定有办法让余烬诺恢复正常。他可以利用这点，他可以付出一切。 　　他朝优比特承诺道：“我愿意放弃……” 　　他说的话越来越艰难，头也越来越低，不光是女王释放的威压，还因为他在全身心地害怕。他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含义，他的思维即将停滞，而余烬诺的未来没有他。强烈的不舍与难过吞没了他。他本来就一无所有，现在连自己最珍贵的东西都要失去。 　　他想过有没有第三种方法，可是女王的利剑已经悬在头上，伽诺感觉今天必须放弃些东西。他大概真的不是最勇敢的战士，连最后的承诺也说得断断续续。 　　伽诺深呼吸，一口气说完： 　　“母亲，我愿意放弃我拥有的自由，只要您让他活着。” 　　…… 　　“呼——” 　　“呼……” 　　优比特吹出的气体拍在伽诺脸上，吹乱他的头发。周围静悄悄，似乎只有女王狂暴可怕的心脏搏击声。 　　渐渐的，优比特远离了伽诺。 　　躁动愤怒的女王突然像品尝到一些好吃的东西，情绪走得非常快。它那硬邦邦的腺体忽然软化，上身的绒毛随风摇动。它拔出前足，浅浅地按在地表，这代表它能够控制力度了，它的精神正在恢复正常。 　　“我亲爱的孩子，你可真特别，居然会思考。如果你不是我孩子，我真想吃掉你。”优比特的声音也变得和从前一样懒洋洋。 　　“你当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你竟敢使我遭受如此痛苦。” 　　它瞥了一眼远处正乘坐潮平号赶来的席余烬，突然萌生妙计： 　　“所以，我决定把你抓去联姻。” 　　作者有话说： 　　*余烬详解* 　　初始状态：一团尘埃云，一个从别的宇宙薅来的人类 　　最高形态：完全恒星态，可以自由转化成人类 　　半成品形态：半成品恒星（可转化为钻石）+沉睡的人类形态 　　** 　　为什么人类+尘埃能成为恒星，喜欢某读者的说法，因为人死会变成星星~ 　　席余烬的恒星体和太阳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和地球什么关系，没有关系。作者一般不会给主角设置太高大上的身份。他就是一个意外来到这个宇宙的灵魂。 　　但可能存在一个宇宙意识，在说：“出BUG了！我这两个最强种族都要玩完了，宇宙文学也玩完了！这局重开吧！咦？这是什么？隔壁空难灵魂，嘿嘿，薅一个。什么？被撞走了？哦，没事了，又回来了。” 第111章 回程 　　席余烬的B计划是两个人一起乘坐潮平号私奔，但最重要的是和伽诺一起。他此刻总算匆忙赶到现场。 　　但预想中伽诺大战女王、小恒星带虫族一起跑路的场景没有出现。 　　优比特意外地平静下来。 　　它有四分之一的眼珠子看着席余烬，四分之一的眼珠子盯着伽诺。 　　伽诺不解地看看女王，再看到前来的席余烬，止不住的思念攥紧心脏，却不敢马上往前。他好像分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只想余烬诺平平安安，另一部分却贪婪地想和余烬诺长长久久。 　　女王是什么意思？ 　　联姻？和谁联姻？虫族有出现过这个词语吗？ 　　优比特用前足推推伽诺，像在埋怨这个崽怎么那么不主动。 　　它吐出的胶体似乎有活性，指指席余烬，说：“我觉得这是个好点子。这个伺体的笑话很好笑。” 　　席余烬停住脚步，试图跟上女王跳跃的思维。 　　优比特继续自顾自地编排让心目中最满意的剧本。 　　“而你……你的精神混乱可以深度自愈。”它对伽诺说，“你们很配，我说了算。” 　　优比特已经忘记了，伽诺说过要让S级醒来所以他俩应该认识的事。毕竟它很少牢牢记住什么东西，向来不听人话、不干人事。 　　优比特的发狂，来源于孩子的精神混乱。 　　而刚刚，它却忽然感觉到大脑像做了按摩那么舒服，仿佛一间尘封已久的地下室突然接受阳光暴晒，高压水枪滋滋地清除陈年污垢，所到之处洁净如新，让它身心愉悦。 　　它整个虫都愣住了。 　　这是什么滋味？ 　　大脑好轻盈！ 　　好像要飘起来一样！ 　　好像当初还在卵里，数不清的食物堆在周围，丰富的营养泡泡海托着自己畅游，到处都是暖洋洋的，每一天吃饱就睡，还能享受精心哄睡按摩服务。 　　整个虫都要变懒了…… 　　一切原因，似乎源于眼前这只小小的后代。 　　伽诺会思考，会精神混乱。 　　可是伽诺在旅途中，享受的是整个蓝星文学的熏陶。他是所有蓝星文学的第一位读者，第一手翻译。宇宙里除了席余烬，没有生物比他更了解那丰富绚烂的远古文明。 　　伽诺的思考一直是不完整的。 　　他从对外界毫无反应，到因为麻木而痛苦，再到学会了爱，学会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最后在女王面前，品尝到爱招致的痛苦，从此灵魂从痛苦中重塑，思想回路迎来闭环。 　　至此，文学浪潮沿着精神链接汹涌而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另一只手，挽留住了坠落深渊的虫族女王，并将其重新放在平地上。 　　而优比特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读懂了席余烬上传至审讯主脑的文字。 　　审讯主脑也是由它的卵培育的，它当然能读到主脑的记录。 　　——完蛋了，这个伺体写东西也好好笑哦。 　　——但是它不能当众笑出来，它不要面子的吗？ 　　——第一次看文字有种意想不到的舒服感！比吃了一百个伺体还开心！ 　　优比特假装没有表情地把前足从深坑里拔出来。 　　在这暂时没有生物察觉女王心理变化的30秒里，优比特努力想了很多方案。 　　伽诺的命是它的，它不用太操心，但这个伺体它也不想放过，用什么绑住这个伺体好呢？ 　　它了解过小说家的脆弱，毕竟吃过很多次，如果直接洗脑小说家，小说家将失去创作能力。 　　对了，它从伽诺的脑子里的某本书读到，有“联姻”这种较为温和的操作！ 　　虫族从来不需要联姻，但现在可以有。 　　因此，它创造了一个虫族新词——联姻！ 　　直译过来就是“优比特式非食用性筑巢”。 　　至于这个伺体愿不愿意和伽诺筑巢，就不在优比特的考虑范围了。 　　它用前足在伽诺和席余烬之间划下一条深沟，方便他们快速直达对方面前。它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看着还不动的两人，不太满意，发出严肃的质问： 　　“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现在头疼的轮到席余烬。 　　他的灵魂接收到了……来自虫族女王的“精神力反哺”。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地球母亲又救他一命。 　　庞大又粗糙的精神力铺天盖地凶猛入侵，比沙尘暴还要狂暴，十分具有“虫族风格”。席余烬在穿越虫洞耗光的精神力全都补充回来了，甚至还比穿越虫洞前开始更厚实。 　　席余烬不禁想，他应该是头一个获得虫族女王的精神力的小说家吧。 　　这趟旅途不亏，牢也坐了，成就也拿了，还获得了爱人家长的认可！ 　　伽诺看见席余烬微微皱眉揉太阳穴，赶紧冲过来。 　　“我没事……”席余烬语气轻松，张开双臂迎接他的爱人。 　　结果被伽诺更加用力抱住了。 　　过了一会儿，席余烬感觉自己肩膀湿了一点。 　　伽诺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 　　席余烬后知后觉这趟旅途的沉重，两个人都差点离死亡只有一点点。 　　他仰头看天，女王的花瓣眼睛埋在云层中，周围的高级虫族的视线若有若无。虫族没有“恋爱”这一概念，此刻估计还在疑惑伽诺的情绪为何失控。 　　“你们不懂真的太可惜了，所以伽诺才是最特别的……” 　　席余烬自言自语，朝优比特说道。 　　“我愿意联姻。” 　　…… 　　虫族女王告诉席余烬，如何让人类体和恒星体合二为一的方法。席余烬不可以单纯地把人类体吃下去，而是找个年轻的红矮星继续进行恒星反应。 　　“难怪我总是吸引一些恒星物质……” 　　席余烬忽然想明白了小行星码字机们是怎么来的，原来是他的恒星体还没构筑好，就随意从别家恒星那里薅尘埃材料。 　　他和女王谈判，希望和伽诺一起离开虫族领地，因为在外面才有机会让伽诺见识更多文学，从而治愈女王的精神混乱。 　　优比特拒绝了。 　　它的理由是：“你一颗有灵魂的恒星，万一跑了怎么办？” 　　伽诺鼓起勇气：“我不会让余烬诺跑的！” 　　优比特用自己粗壮的前肢划拉了一下小小只的伽诺，意思不言而喻。这么小一只虫族战士，怎么包得住一颗恒星呢？ 　　伽诺低下头。 　　他其实尝试过用丰富的理论知识与席余烬筑巢。 　　可是虫翅硬邦邦的，怎么坐都弄不出来。 　　席余烬还有空逗他，他现在是未成年恒星，伽诺这种行为真不道德啊。 　　除了“未成年恒星”这种说法，还有“母亲的备用情人”、“和小情人私奔失败的契约伴侣”、“被关在花苞里的思想犯和巡视卫兵”等等。 　　伽诺潜意识认为自己不应该害羞，可总被说得溃不成军，深深感觉自己抬不起头了。 　　最后席余烬说等到他彻底变人再说吧。 　　优比特管不着他俩之间的小九九，大翅一挥，直接送了伽诺一套王级盔甲，是优比特的遗蜕。 　　优比特对伽诺说：“去到外面，不要让这个伺体逃走。” 　　伽诺认真点头。 　　席余烬开心他俩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虫族领地，但仍然有些疑虑。 　　他仰头问：“女王，我有一事想请教……我从前的家乡也有个别名，叫做‘厄斯’（Earth）。请问，您听说‘人类’吗？” 　　席余烬顿了顿，又举例：“或者mankind、human之类的……” 　　这个厄斯该不会是外国虫族吧？ 　　“没有听说过。” 　　优比特说。 　　“厄斯已经把过去忘光了。” 　　席余烬心绪复杂万分，关于过去，他再也无法找到真相了。 　　他只能做到把握未来。 　　也许在这个宇宙的过去，地球已经毁灭了一千遍，但是他能让地球再一千零一次复苏。 　　只要还有“人”存在。 　　“我想在这里留下点什么。”席余烬对伽诺说，“等我们出去后再找个好地方举办婚——” 　　伽诺正在实验新盔甲，飞过来仔细问：“还要举办什么？” 　　“没什么。”席余烬说，“我要给这里的伺体朋友填坑，《三流情人》第二部还没写完呢。” 　　…… 　　《蜻蜓伯爵》中，蜻蜓党派推翻了蝴蝶王朝，成立了议会制。皇帝成了摆设，昔日蝴蝶贵族光鲜不再，只能花尽家产维持昔日的体面。 　　而此时，一个特别的贵族出现了。 　　它和新派有关系，却又封了一个贵族称号；出行配置简陋，但能为宝石一掷千金。没有贵族知道它的血脉，已深深被它的高贵折服，请求拜访的帖子雪花般递入它的豪宅。 　　蜻蜓伯爵没有接见任何贵族，等贵族们等得有些怨言时，它偏偏和凤尾蝶的大家长偶遇了，相谈甚欢，竟然把凤尾蝶引为知己。这下全城的贵族都炸了，暗恨自己没有好运，明面上还要恭维凤尾蝶。 　　凤尾蝶自然以为自己鸿运当头，深感要抱紧伯爵大翅膀，在伯爵面前总是奴颜婢膝的。 　　此时伯爵却惹上一个麻烦，它竟然与一个知名恶霸有了冲突。 　　伯爵十分愤怒，要求与恶霸决斗，并请凤尾蝶这种品性高洁的贵族作证。凤尾蝶当然答应了。 　　决斗当日，凤尾蝶把恶霸的所有罪名抖出，众生物都来到决斗现场看热闹。只见主角与恶霸周旋，眨眼间便利落地掏枪射杀恶霸。旁观者拍掌叫好。 　　凤尾蝶问：“这种小人，何须您亲自动手呢？” 　　伯爵回答：“亲手解决敌人，是我的复仇之道。” 　　凤尾蝶在法庭上作证恶霸完全是咎由自取，可出乎伯爵预料的，在法庭上为恶霸辩护的律师，竟然是主角的继子、曾经的爱侣，法学蝶。 　　法学蝶已经成为臭名昭著的大律师，专门帮助恶霸类型的被告脱罪，并结识了众多人脉。它没有认出伯爵的真面目。 　　有凤尾蝶的支持，伯爵轻松胜诉。 　　但伯爵私下调查法学蝶，却发现法学蝶在它入狱后回到家族中，继承了年长蝶的遗产，和其他贵族蝶狼狈为奸，许多平民都因此遭殃。 　　在法学蝶的家族中，有一个小辈想要私奔，却被法学蝶制止，并被关在阁楼里，等到某一天嫁给法学蝶结识的大人物。 　　“它为什么这样做呢？我们当初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吗？”伯爵十分痛苦，“我们已经被牺牲了，为什么要让悲剧延续！” 　　伯爵想帮助这个私奔的小辈出逃。 　　此时凤尾蝶厚着脸皮借取钱财，伯爵闭门谢客，凤尾蝶十分着急，听说伯爵最近在做一单大生意，利润丰厚，可是本金不足。它起了贪婪之心，私下找到对接人，连忙押上全部身家投进去。 　　但它交易的对象是个金融诈骗犯，凤尾蝶瞬间血本无归，凤尾蝶贵族全部破产、锒铛入狱。 　　伯爵又设计在阁楼装神弄鬼，让看管私奔小辈的保镖吓得魂飞魄散。 　　法学蝶赶来查看情况，识破了伯爵的计谋。 　　而此时，私奔小辈却说出主角曾经的台词：“你不懂我心中的爱！不懂我愿意为它付出多大代价！不要用金钱玷污我的勇气！” 　　法学蝶想起主角，痛苦至极。 　　但它仍没有放弃规划：“我结识的大人物品行高尚，会给你美好的将来。但你若不从，我不介意今夜死一只蝴蝶！” 　　伯爵愤怒质问：“家族？这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扔掉良心！” 　　“因为爱……”法学蝶冷笑，“我要救出，在监狱里的爱人……” 　　伯爵心神颤动，最终摘下面具，对法学蝶亮出真实身份。 　　法学蝶愕然。 　　私奔小辈总算顺利逃走了。 　　伯爵与法学蝶对视许久，法学蝶忽然摔了杯子，让伯爵滚出去。 　　不久后，传来法学蝶心事过重，即将病逝的消息。 　　伯爵悄悄去病床前看它。 　　“你有恨过我吗？”法学蝶神志不清地问。 　　“没有。”伯爵说，“是命运，是不公的命运使我们分离。纵使我们之间隔着许多陌生的事，可我从来不会恨你。” 　　“你当初爱我，是因为我愿意足够真挚地爱你。”法学蝶心死如灰，“但现在我已一无所有，只剩下肮脏了，你又在等待什么呢？” 　　“我在等待……”伯爵脱下帽子，没有看法学蝶，“也许，在等待爱。” 　　…… 　　“啊啊啊好看好看！这个感情纠葛看得我又痛又爽！” 　　伺体星球上，沙柚恨不得抱着席余烬猛亲，可惜那个可怕的虫族盯着，他只能激动得打滚。 　　“爱是一生中最宝贵的东西。你写得这样好，我都想找个虫族谈恋爱了。” 　　负责看管伺体的海英读完《蜻蜓伯爵》，皱眉道：“也就复仇那里写得好，就是爱？呵，我不明白角色追求它的意图。” 　　席余烬打着哈哈蒙混过去。 　　剩下的伺体和其他高级虫族应该不会通婚，双方怨言都太大。 　　伺体估计还要帮女王干点其他活才能离开，反正优比特早想把伺体都清走。 　　席余烬想让其他高级虫族也帮忙缓解女王的精神混乱，可他们都不如伽诺特殊，读完《蜻蜓伯爵》一点反应都没有。席余烬只能出奇招，当即宣布：“为了让虫族感觉到爱，我决定在第三部增加骨科要素。” 　　伽诺：？ 　　“骨科是什么……”海英奇怪道，“把主角打骨折？” 　　“我也不知道。”柏英抱臂回答。 　　…… 　　第三部中，辉煌数十年的蜻蜓议会被推翻了，断头台血染成河，蝴蝶贵族再次反扑，皇帝登基，宣布贵族命贵，平民不可能出头。 　　为了避免被清算，主角乘坐列车，来到雪原之国。在这里，它看见一个意外的熟人，它的大哥。 　　大哥在当众讲课，说：“蝴蝶的翅膀可以成为华美的装饰品，也可以掀起风暴，关键是蝴蝶的选择……我曾经，是个骄奢的蝴蝶贵族，我为我虚度光阴而感到懊恼。” 　　主角像是第一次认识大哥那样听完了整堂公开课。 　　大哥没有认出它，主角自我介绍说是无翅蜻蜓族，来这里政治避难的。 　　大哥热情地介绍它学会的新思想，并亲自去建造铁路，为千千万万需要它的生物而劳动。 　　主角被焕然新生的大哥所吸引，却知道它们存在血缘关系，它们没有未来。 　　主角仅仅以朋友自居。同时报班去学习这个雪原新思想，在整个过程中，它不可避免地透露出它优秀的头脑与广阔的学识，所有听它演讲的生物都深深被它吸引。 　　于是……大哥向主角求爱了！ 　　“遇见你，我才知道拥有灵魂伴侣的感受。我想和你一起为理想奋斗终身。” 　　“当我追求爱时，命运总是捉弄我。” 　　主角内心有所触动，直接向大哥承认它的真实身份。 　　大哥震惊无比。 　　它们都变得太多。 　　从前骄奢淫逸的大哥，成了铁路工人。 　　从前天真浪漫的主角，几经畸形又热烈的爱恋，卷入王朝纷争，入过监狱，入过皇宫，最后成为雪原上无数生物敬仰的思想家。 　　它们深深为过去遗憾，同时大哥尴尬无比，从此断了联系。主角不再记挂这件事，而是努力为理想奋斗。 　　而主角在一次矿场意外中，眼睛受伤了，从此目盲。 　　它静静思考它的一生，难道它没有遭遇过比这更重的挫折吗？难道它会因为这点小困难而意志消沉吗？ 　　“不，我不会向命运低头。”它说，“我一生都在追求爱。爱不仅是幸福的证明，也是我面对如此苦难仍能忍受的原因。” 　　它改学盲文，用笔继续写下它的思考。而一位匿名的出版商帮忙出版它的著作，它其实知道对方是谁，可它们都没有说…… 　　它的自传，正是第三部的名字，名为《钢铁翅膀》。 　　…… 　　“怎么样？”席余烬写完问他的读者们。 　　伽诺当然觉得余烬诺写得最好。 　　而周围的伺体们面面相觑，说：“这种骨科文学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席余烬不说话。现在虫族的文学根基还是太浅了，也许未来的虫族有机会读懂吧。 　　“你太可怕了。”沙柚凝重道，“我记得这是你的自传？” 　　席余烬这才想起还有这个设定。 　　但他一用的是假名，二是在虫族领地发布的，应该没有外星生物知道蓝星余烬的自传是这个。 　　海英等高级虫族更加觉得山灰可怕了。 　　他们看到大哥向主角求爱时，心想，还能有这操作！更加不想谈恋爱了。 　　连载追着追着，高级虫族几乎不见踪影，都和伽诺相约在竞技场比试。 　　伽诺穿上优比特盔甲，以公平的开局漂亮地获得了虫族第一，现在他是虫族公认的最英勇战士。 　　席余烬把手稿送给当初给出潮平号线索的伺体，便和伽诺打算再度启程。 　　他仔细打扫潮平号。潮平号空荡荡的，没有黑箱，也没有其他种族的文艺品，积了厚厚的灰尘，仅比在宇宙边缘地带的状态好一点。 　　“下个星系会是哪里呢？” 　　伽诺严谨地查星图。虫族领地外围的风暴十分可怕，需要找准通关口才能外出。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活下来，结果死在风暴里。 　　“你是从我建造的那个哨塔虫洞过来的吧。”优比特的流体黄金瞬间卷走潮平号，“我送你们走吧。” 　　他居然能回去？ 　　还是由虫族女王亲自载着穿越虫洞！ 　　他原本做好了不能返航，什么马甲事业都中断的准备！结果这…… 　　该不会女王另一种意义上的精神病犯了吧？又要侵略宇宙？ 　　席余烬干脆直接问优比特。 　　“我只是想在死之前飞一下而已。”优比特平静地说。 　　虫族女王亦有寿命限制，优比特感觉自己即将到达生命的终点了。 　　其实它也有过自由自在飞行的愿望，但被愤怒与痛苦埋得太深，自己也就忘了。 　　它的胶体包裹着潮平号，平稳地跨过风暴带，直接送入虫洞。它自己制造的东西，当然最清楚走哪条路。它熟悉虫洞的每一个方向，理论上可以神出鬼没在宇宙的所有角落，因此万众生物都恐惧它。 　　“这样出来不会有外星种族表示抗议吗？”席余烬小心翼翼地问。 　　优比特冷哼一声：“说的好像它们管得着我似的。” 　　席余烬：“那智械族……” 　　“你好吵！”优比特忍无可忍，“没看见我已经很努力地隐蔽飞行吗！” 第112章 到站 　　优比特不想和席余烬说话，席余烬自然会维护它的面子，不再提智械族一个字。 　　几秒后，优比特心情又变好了，在虫洞内玩山路漂移。潮平号内的乘客犹如坐上大摆锤升级版上下颠簸。 　　潮平号内的家具倾向飞船另一边，席余烬心疼自己的钱包，赶紧飘过去绑好安全带。伽诺装载半身盔甲快速整理。 　　席余烬这才有空注意到伽诺的新盔甲。它主体为银白色，后侧有一对黄金光泽的平衡浮标，各自是弓形，远看就像一轮金日。相较于古老的厄斯王甲，优比特王甲与伽诺有更深的血脉感应，伽诺可以运用自如。优比特王甲没有基因限制，资料库全开，还增加了快速移动功能。伽诺心想以后和余烬诺跑路更方便了。 　　席余烬“哇”的一声凑过去仔细看，到处敲敲。 　　伽诺早把王甲核心掰下来一个碎片，就等着送给余烬诺当他的新行星。 　　可事到临头反而有些犹豫。这样直接送似乎没有仪式感……找个什么机会好呢？ 　　这样想着，席余烬进一步打开了盔甲的新功能，搜寻生物信号。 　　伽诺安静下来，聆听来自王甲的反馈。 　　过了一会儿，他说：“附近有一架飞船，对比语言及分析飞船反射波形，判断为长笛族……” 　　虫洞内任何生物都有可能突然出现。席余烬不惊讶这个，而是关心那个外星种族：“长笛族？” 　　他记得，“余烬”这个笔名就是在长笛人的电台打响名声的。 　　他还记得，当初宇宙边缘地带网络不好，长笛族只发了一张照片过来，说他们之间隔了400光年。 　　后来席余烬再也没有遇到第二个长笛族。随着离宇宙边缘地带越来越远，那边新闻传递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已经被其他爆炸的信息挤掉了。 　　难道现在如此幸运，奇迹可以接二连三地出现？ 　　席余烬问：“我们离它们有多远？” 　　伽诺答：“101米。” 　　如此近的距离，应该目视就能看见。可席余烬往窗外张望，除了斑斓变化的虫洞奇景，没有看见另一艘飞船。 　　伽诺又汇报：“10000米了。要和它们联络吗？” 　　席余烬迟疑了一会儿，那艘飞船已经超出了通讯范围。 　　也许那艘飞船上的长笛族根本不是席余烬认识的那些，但席余烬还是感到惆怅。他学着像这宇宙原住民一样，将擦肩而过都当做相遇，又想着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做到释怀。 　　“毕竟我不是这个宇宙的生物。”席余烬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伽诺愣愣地看着他。 　　“我的灵魂来自另一个地方，它叫做地球……”席余烬向伽诺坦诚，“我开那么多马甲，是因为，我担心宇宙生物会对拥有灵魂的恒星图谋不轨。”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他根本没有人格分裂症！只是单纯爱精分！ 　　伽诺紧急查虫族资料库，找到多项描述： 　　“框框族喜好把恒星遗骸当做万能药物食用……口口族认为掌握恒星驱动技术后可以人为制造白洞……黑黑族认为，若恒星拥有灵魂，只需要对这颗恒星进行活体祭祀，则可保佑百年没有精神混乱……” 　　席余烬：“不要说些我都不知道的功效。” 　　果然，恒星精在这个宇宙处境甚危，他要保护好自己。 　　伽诺用了一秒理智，思考这个宇宙有什么生物打得过恒星加虫族，再思考有什么生物的精神力能比得上席余烬。 　　他思路前所未有地活络，忽然领悟到最佳回答： 　　“我会帮助维护余烬诺的马甲形象的。” 　　席余烬深感认同：“对啊对啊。” 　　比起担心安危，余烬诺果然是想找个理由开马甲，伽诺这次回答完美戳中重点，加一百分！ 　　两人黏黏糊糊地胡闹了一番，席余烬靠在窗边，再一次为奇迹般的返程感慨。 　　此刻，在某个路过的领航巨轮上。 　　“大家坐稳，偏航率高达1.2%，最好情况是终点离目的地只差一个星系，最坏情况是完全偏航！宇航员正全力以赴维持船体稳定！请相信我们！” 　　“呜呜呜我从来没有遇过偏航意外，太可怕了……那些偏航的飞船最后都不知所踪，死无全尸。妈妈，不要啊。” 　　“听说虫洞内那些梦幻的场景，都是生物灵魂降维造成的……” 　　一个乘客瑟瑟发抖地躺在船舱内，身上绑了八条安全带，依旧毫无安全感。它祈求有个神灵回应它，它愿意从此改变信仰，可是它的信仰似乎不太值钱，至今没有神灵回应它。 　　“妈妈呀……” 　　这位乘客忍受着突如其来的超重感，害怕自己已经被高压拍成一张饼。 　　忽然，整艘船像被一只大手托起，轻松地突破高压层，如鸟般自由自在地飞行前进。乘客大喘一口气，整个身体都被冷汗湿透。 　　它往窗外看了一眼，感受到了令灵魂窒息的震撼。 　　一层薄纱包裹着上亿个飞舞的金色精灵，如同流沙般在这个虫洞中倾泻而下，又如同极光在险峻之地尽情舞动。它的身姿如此飘逸，如此灵动，好像汇聚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丽与诗意。 　　乘客的脸都要贴在玻璃上了，哪怕被八根安全带层层阻挡，它都不愿意错过半分。 　　它看了两秒，忽然血液直冲脑袋，热泪滚滚下落。 　　“真美啊……” 　　好像有无数个声音随它应起。 　　“真美丽啊！！” 　　金色薄纱转瞬即逝，带走了所有旁观者余生的惊鸿幽梦。 　　…… 　　优比特一冲出虫洞就赶紧找个星球藏起来。 　　他们的着陆点，是星舰带六百万个恒星地段之一。 　　优比特这条通道只能再用一次，等它回去虫族领地后，这条虫洞将彻底坍塌。 　　“它本该坍塌很久了。”优比特又讲了一大堆席余烬听不懂的物理学，“只是我的哨塔没有关闭，一直牵引着它。等维护虫族稳定的核能用完，这些通道就会坍缩成一个点。” 　　“我们回到星舰带了！” 　　席余烬不可思议地瞭望远方，什么都没看见，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想起星舰带的居民，对优比特说： 　　“在这个地方，有个叫做‘拉’的种族。” 　　优比特语气震惊地回应：“取什么不好偏取这个名字。” 　　席余烬尴尬一笑，继续道：“它们疑似虫族‘拉’的后代。根据星舰带上的记载，之前有位女王，抛弃了一窝‘拉’。” 　　“还发生过这种事吗？”优比特此刻又展现出虫族的冷酷无情，它满不在乎地说，“我已经忘了。所以呢？” 　　“它们把哨塔留下的生物技术，和一些机械技术结合……形成一种新科学。”席余烬便不再关注拉和虫族的关系，简要说明了星舰带的科技，还没说完，就被优比特打断。 　　“呕，听着想吐。” 　　优比特深感晦气。 　　星舰来自巨兽虫的骸骨，而巨兽虫是虫族亚种，同样由女王的卵培育而成。拉的行为，在优比特看来不亚于坟头蹦迪，何况它还没死呢。 　　优比特呕了许多黏液出来，再高速扇动翅膀，似乎在进行什么仪式。 　　做完后，优比特对席余烬和伽诺发言，模样宛若公司老总对新入职员工给予殷切期望：“我要回去了。你们两个好好干。” 　　伽诺第一次向虫族女王行礼。 　　席余烬同样行绅士礼。 　　他多问了一句：“您有什么愿望吗？” 　　“我的愿望？我没有愿望……” 　　优比特想起刚才在虫洞里畅快遨游的滋味，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载上席余烬一程，它不能想太复杂的事。半晌后，最年轻的女王改口道： 　　“可能，已经实现了……” 　　…… 　　星舰带。 　　SYE-1832的第三颗行星上。 　　一个小锈族怏怏不乐地在上面散步，留下一串悲伤的锈迹。 　　它知道余烬只身穿越虫洞、生死不明。它试过联络其他蓝星小说家，同样毫无音讯。它只能在蓝星官网上挂上公告，众小说家都在穿越虫洞，没有信号，暂时停止所以更新。此后每一天都过得有些难过，刺毛整日耷拉着。 　　来自远方的读者留言道，习惯等更了。 　　而网速快一点的读者，则吃到一个惊天大瓜。 　　“虽然蓝星小说家都去穿越虫洞了，但蓝星余烬更加特殊一点……他是直接去虫族领地！” 　　“啊？为什么？” 　　“这事似乎和星舰带脱不了关系。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蓝星翻译伽诺被卷入虫洞，蓝星余烬就跑去救他。” 　　“卷入虫洞必死无疑啊！” 　　“蓝星小说家真有钱，连领航巨轮都买得起。” 　　“这事就可怕在，据说星舰带根本没有领航巨轮……所以蓝星余烬，是完全单枪匹马闯虫洞的……” 　　“哇啊啊啊我怎么才知道！那我喜欢的小说家岂不是回不来了？” 　　“我们都在祈祷。” 　　“还有的读者去拜智械族了，希望能和虫洞灾厄对冲一下。” 　　小锈族用的是球面屏光脑，它用刺毛划过读者们的留言页面，恪尽职守地把吵架的留言删掉，又点开另一个页面，上面显示“行星艺术展”。由于蓝星温火很久没有更新了，蓝星的排名一掉再掉，如今已经掉出百名开外。 　　“呜——” 　　小锈族难过，想哭！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把它拎起来，熟悉的话语在它上方响起： 　　“你是不是又在逃课？” 　　小锈族：！ 第113章 成为恒星 　　小锈族的刺毛突然像波浪般抖动，看起来整个小煤球更加软乎乎了。 　　席余烬忍不住晃晃它，果然像果冻一样摇来摇去。然后小锈族啪的一声贴在席余烬手上，刺毛都被眼泪沾湿了。 　　它已经学了很多东西，知道家乡有一个很可怕的灾难，它和它的族人被当做货物放在一艘黑船上，幸好蓝星看到后出手捞走它们。它在飞船的图书馆上，了解原来它们正行驶在天空之外，而外面的世界有着无限宽广。它每一天都过得新奇无比，甚至帮助蓝星击退了机械坏人。 　　可是事情不能完全美满，它的族人醒来，获得新土地，帮助它们的蓝星人却离开了，再也联系不上…… 　　小锈族第一次领悟到离别的含义。 　　它快速地成长起来，将一路的故事半写实半创作地记录，长篇叙事诗《火、黑箱、白船》，成为了锈族第一个详细记载的神话。 　　它成为了蓝星论坛的二号管理员，将那些写得很好的蓝星作品长评加精，同时维护论坛的讨论氛围。 　　一位外星生物知道管理员还未成年，特意送了一段“绿色屏蔽”代码，将论坛的儿童不宜信息全部黑框化。蓝星论坛成为了众所周知的绿色论坛。 　　小锈族虽然只是个锈族未成年，地位却已经非常高了。它的父母都感叹，也许未来某一天，它会代表锈族再度飞向天空。 　　小锈族感觉硬刺上责任的重量，哪怕再思念蓝星小说家，也只在无煤球的角落偷偷抖眼泪。 　　现在，蓝星余烬回来了！ 　　还抱起了它！ 　　是熟悉的矿石质感！ 　　它的刺毛被眼泪沾湿了，但它只是一个小煤球精，忍不住哭出来有什么不对吗！ 　　小锈族瘫成一个饼状，只想抱住席余烬不再松开。 　　忽然它瞥见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转了个方向，想看得再清楚点。 　　小锈族不相信自己眼睛似的盯了伽诺一会儿，再度炸毛。 　　会穿帅气盔甲的大哥哥也回来了！ 　　呜呜，这个也蹭蹭！ 　　伽诺轻轻地揉了一把小煤球，内心升起奇异的平静与喜悦。 　　他和余烬诺都孤身从故乡离开，机缘巧合地一起航行。他们不仅拥有了彼此的爱，还获得了很多朋友……在他们进行惊心动魄的冒险时，亦有许多宇宙生物提心吊胆地祈祷他们归来，这或许是离别的意义。 　　伽诺认真地对小锈族说：“我回来了。” 　　小锈族愣了愣，更加高速地蹭伽诺的手心，乌漆麻黑的小毛球竟然甩出残影。伽诺微微震惊地瞪大双眼。 　　席余烬在旁边戳它。他可记得，在潮平号时，这只小锈族在上课时天天不是打瞌睡就是摸鱼，别的小锈族都在好好学习，它偏偏在客厅蹦迪，美名其曰被潮平号晃的。 　　他调侃道：“这次又被我们抓了现行？” 　　小锈族：不要再提逃课的事啦！ 　　席余烬把小锈族放在肩上，听它讲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以星舰带的时间计算，他们已经离开了三个宇宙月。实际上他们在虫族领地没有待那么久，只是在虫洞里高速行驶时，时间会变得慢一点。 　　在这三个宇宙月，SYE-1832星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号行星依旧被潮汐锁定。二号行星上的植物园在虫洞开启时枯萎了一大片，可过后又神奇地复苏了，甚至因为被辐射过发生了某种异变。绿色植物已经覆盖了好几座环形山，从太空望去，像这颗小行星被戳了一个小绿点。 　　伽诺忽然说：“我的资料库里有种植相关的知识。” 　　虫族野蛮入侵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种上青山绿水。多年以后，这种资料却便宜了席余烬。 　　三号行星上，锈族在沙滩挖了几个浅层窝，还根据黑箱知识学会了建造城邦，无师自通地发明了在水上航行的锈船。一些锈族开始在浅水湾造出后代，席余烬可以预见日后锈族的繁荣景象。 　　锈族原本的文明等级太低了，不可能一下子拔高。在太空航行的种族默认已经突破三大难关，生育、航天技术、太空心理学。锈族文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它们需要在地表经历更长久的岁月，才得以锻造出星际级文明。 　　小锈族从席余烬的肩膀上跳下来。 　　大锈族：“噫！” 　　然后和小锈族碰碰。 　　小锈族：“噫……” 　　席余烬蹲下来，摸摸小锈族，道：“但你还是想和我们去航行？” 　　大小锈族一起点头。 　　虽然锈族文明需要在地表扎根。 　　可是对于已经见识过宇宙的小锈族来说，再待在地表对它实在太残忍了。 　　此时，还有四个小锈族一起蹦出来，这五个小煤球，都是在潮平号最先醒来那一批，都去过深空监狱。 　　它们也想跟着远航！父母都同意了！ 　　“船上热闹点也好……反正潮平号很大，空房间也很多。”席余烬挨个摸摸，“接下来你们要学习操作航天服哦。” 　　小锈族们开心地蹦蹦跳跳。 　　它们的锈族名字翻译后，分别叫做青海里皮朋。席余烬把它们的星网账户都增加了蓝星认证。 　　“说起航行，我觉得潮平号要修一修了。” 　　席余烬对伽诺说。 　　女王优比特对待潮平号可是毫不客气，随便一卷，船体已经有些变型。 　　“还要再制作一个黑箱……” 　　一个放在蓝星基地，一个放在潮平号。 　　“还要整理二号行星的植物。还要举办一个仪式……” 　　席余烬越说越体会到一切问题的关键——他没钱了！ 　　他和伽诺赶紧去到其他行星，查看他后续作品是否有收入。 　　不幸的是，这些作品都没有收入。 　　星舰带的艺术衍生品本身是免费的，不与黑箱网交易系统联通。而四号行星的《洪荒》、五号行星的《复苏》，都没有拍摄结尾，处于长期断更的状态，更没有收益。 　　幸运的是，五号行星的基础建设已经趋于完善。 　　席余烬降落在五号行星时，亲眼看见荒漠中，矗立着一比一复刻的地球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映在他眼中，心脏猛颤了一下。 　　他从大马路走入，两旁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方有着来自世界各国的地标建筑，它们奇异又和谐地并列在一起。城市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他们。 　　城市中央是蓝星图书馆。 　　它分成地下和空中两个部分，整体像一座沙漏，提醒着游客要珍惜时间。席余烬进到一楼，整整齐齐的智械族摆件摆在最外围，各自还插上花朵，场景十分壮观。 　　席余烬对伽诺说：“幸好优比特没看见这个场景。” 　　伽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天啊……天啊！！你们回来了！！” 　　图书馆外传来震惊的声音。 　　席余烬探出头一看，是索玛、硫火石还有其他在星舰带认识的外星友人。 　　索玛激动得发出怪叫： 　　“余烬！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是无所不能的外交官！你从虫洞中返回了！你是星际外交官界中的神话！” 　　席余烬看到朋友也很放松：“所以你的实习报告写好了吗？” 　　索玛：“我已经转正了，成为一名正式上岗的外交官，虽然现在还没有业务。” 　　“我可怜的小矿晶！” 　　硫火石则终于收到了从闪光帝国的消息，十分感性地感叹。 　　“你可真是受太多苦了！你还是个孩子啊！” 　　席余烬无奈：“我们真的不是同一个物种……” 　　“但我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忙……”席余烬请教了一些关于钻石切割的问题。 　　伽诺在旁边听着，不明白余烬诺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索玛忽然说：“你知道星舰带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吗？我刚从星舰上回来。” 　　席余烬：“我当然不知道。” 　　“星舰带要关闭了……” 　　索玛说。 　　“星舰带有着强悍的自主生产能力，可在刚刚，它们许多设施都关闭了。星舰带不再是宜居带。尽管星舰人靠库存还能过很长时间，但它们依然投票决定搬走，搬到行星上。我听说，这是因为星舰带忽然收到了一些古老的信号，可能是星舰带的原主发出来的。” 　　席余烬想到优比特，女王当然不允许自己的星舰和钢铁扯上关系。 　　除了他和伽诺，没有生物知道星舰带的真相。 　　星舰人决定移居到六百万颗星球中的一个，重新从种地开始培育自己的文明，顺带寻找改善基因的方法。至少它们可以靠丰富的艺术衍生品，在宇宙文坛占有一席之地。 　　至于“自由艺术之都”的名号，则成了这一片的区域名，成为了战场遗迹边缘的景色。 　　日后，更多游客们前来“自由艺术之都”游玩，必去景点是SYE-1832的蓝星基地。 　　“这段时间可发生真多事……” 　　席余烬感叹道，不同种族都有自己独属的命运。 　　“我还有什么事没做呢……对了，马甲们！” 　　…… 　　伽诺正在帮席余烬联系各种植物商家，给二号星球做出更好的规划。席余烬从前的作品也积攒了一些收入，恰好够买种子。余烬诺嘱托他监工，似乎在忙别的事。 　　返航虫族一事后，伽诺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他意识到自己足够独一无二，是一个完整的灵魂 　　所以言语变得淡然中带点嚣张，嚣张中带点狂野，能根据对方的逻辑给予精准反击，噎人手段一流。 　　而且有一打十的自信！ 　　偶尔也会为他和余烬诺的小金库不够用而烦恼着，伽诺在太空中飘着，在纸上写写画画琢磨着怎么开源节流。 　　但没变的是，想到余烬诺，内心就会变得软软的。 　　“唉，真是遇到商业老手了……” 　　一位卖家在交易后和他感慨。 　　“你来自蓝星吗？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听说蓝星余烬穿越虫洞找爱人了。是真的吗？” 　　“回来了。”伽诺在对方震惊的眼神下重复道，“他们都回来了。” 　　“你说——他们——从虫族领地返航了？” 　　卖家说一个词都要大喘气一次。 　　伽诺只能点点头。 　　“我要赶紧告诉我的好友！”外星商家激动地怪叫一声，马上打开光脑操作。 　　“对了，你怎么知道的？”外星商家不忘确认信源。 　　“因为我就是。”伽诺回答。 　　“你——就——是——” 　　外星商家像是听到一些鬼怪传说，整个身体僵住了。 　　等伽诺离开后，这位商家才哭唧唧地在网络上诉苦： 　　“我还有一条真料。那个翻译官伽诺，大家都不怎么知道他的资料吧？我刚刚差点被他吓哭，气场很强！” 　　它看了一眼恣意航行的伽诺，又添了一句： 　　“他和蓝星余烬的组合，一定是全宇宙最不好惹的组合。” 　　其他网友纷纷回复： 　　“我还是很好奇余烬真的回来了吗？他怎么做到的？” 　　“我来重新梳理一下整件事。蓝星余烬以温火的笔名去到星舰带。星舰带发生意外，蓝星翻译官伽诺被虫洞卷走。蓝星余烬只身闯虫洞，和翻译官一起回来了！” 　　“再看一遍还是觉得不可能。” 　　“已经有生物看到蓝星余烬的身影了，是真的！” 　　“我再补充一些细节，据说星舰带的虫洞链接虫族，可能蓝星余烬是从那里逛了一圈再回来的。” 　　“别瞎说，我们都不知道虫族在哪里。那可是虫族领地，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地盘。” 　　“我也觉得太夸张了，但是余烬能找回伽诺真的好感人，这就是爱能穿越时空吧。随份子钱！” 　　“开心！蓝星余烬回来了！那蓝星其他小说家怎么样了？他们完成虫洞跳跃了吗？” 　　“双喜临门！我爱的小说家他们都发留言了。” 　　“他们都在说……恭喜放假？” 　　宇宙读者们给余烬的传奇生涯又添一笔，同时对蓝星小说家反应感到奇怪。 　　上司/主编与爱人重逢……为什么是恭喜放假呢？ 　　有种不妙的预感！ 　　几秒后，蓝星小说家都发出类似的留言： 　　“为庆祝余烬即将进入人生新阶段，蓝星小说家全员放假一个月！” 　　什么一个月？ 　　燙淉　　什么放假？ 　　更新呢？ 　　读者们的笑容都凝固了。 　　实际情况是，席余烬也没存稿了，但他有别的事要忙，都先放一放吧。 　　读者们瞬间大吐苦水： 　　“我知道余烬很快乐，知道他们都很尊重蓝星余烬，但这些小说家有一种不顾读者死活的快乐……” 　　忽然，各个地方的星网都发出不同的公告，而且都与蓝星有关。 　　“旁石星系的地下主题公园免费开放一个月！现在去还能获赠蓝星相关实体书！还有朗读会！我老早想去了！这次一定冲！” 　　“克图尔特的模组更新了7个！还开启了沉浸式体验古神降临的现场版！” 　　“咦？好多种族把它们和蓝星的外交小说都公开了，说是为了庆祝……还有好多没听说过的种族写了与蓝星有关的小说。” 　　“那些模仿蓝星文学的小说井喷式出现！” 　　“大大大消息！！智械论坛为了庆祝，甚至开启了一个爱情小说征文大赛！” 　　生物们都被各种消息砸得晕乎乎的。 　　来自五湖四海的种族举办多彩缤纷的活动，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庆祝蓝星余烬和蓝星伽诺结婚！ 　　它们并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席余烬还捂着他的计划。但谣言总是比现实走快一步，远方的生物听到的版本都是余烬伽诺即将结婚，连忙送上贺礼。 　　最有福享受的当然是读者们，它们留言道： 　　“我愿意余烬天天快乐，不要怜惜我们！” 　　“事已至此我只能说……” 　　“带走我们的祝福吧！” 　　这样欢腾的氛围中，席余烬都不好说什么。他明明还没求婚，怎么在外星生物嘴里都金婚了！ 　　幸好伽诺还没有察觉…… 　　在伽诺的观念里，他早和席余烬绑定余生，不需要什么仪式。他们心意相通就好。因此看见别的生物说他们是一对，就无比开心地认同了。 　　某个良辰吉日，席余烬拉着伽诺，说他要去完成恒星反应。 　　他选定的地点就是SYE-1832隔壁的红矮星。 　　他拎着装着自己身躯的棺材，朝伽诺挥挥手，飞向炽热的红矮星。 　　在高温中，他慢慢解除真身，精神力倾泻而出，让光与热重塑他的灵魂。 　　红矮星在宇宙中是暗得几乎看不见的小点，但在此刻，它亮得无法忽视，质量迅速增大，将周围的行星撕裂。行星碎片四处乱飞，又被SYE-1832捕获，成为了小行星带。这之外，还增加了两颗小不点行星。因为连锁反应引起的撞击，一号行星的轨道变成椭圆型，外壳也被掀飞了一半，幸好没有撞到别的东西。 　　如果有地球人往这个星系看一眼，准会觉得它很像暗淡的太阳系，可细看又能看出种种不同。 　　无论恒星系有多像，照耀着地球的太阳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宇宙里。 　　但是永远有新的文明，在恒星照耀下迎来新生。 　　过了好一会儿，整个连锁反应终于平静了。 　　恒星外一个黑影浮现，他的身体看起来有些柔弱，却意外的能在太空这种险峻环境中行走，黑发柔顺相貌文秀。另一道穿着盔甲的身影飞过去抱紧他。 　　他们渺小的身躯静静漂浮着，在恒星的对比下，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但此刻他们眼里只有对方。 　　席余烬张开手，里面躺着一个钻石圆戒，在恒星照射下依然熠熠生辉。 　　那是他的恒星碎片。 　　一股热气直冲上伽诺脑袋，无需言语，他已经明白这个仪式的作用。他急匆匆地从盔甲里拿出早切割好的核心碎片，璀璨夺目。 　　当他们松开手，两枚闪闪发亮的物件逐渐贴合在一起，如同卫星将他们环绕，椭圆的轨道如同一个小小星环。 　　无边宇宙中，他们十指相扣，在灼灼日炎中结下无声誓言： 　　——“一起远航，直至永恒。”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为结婚撒花！ 第114章 《复苏》重启 　　两人静静地在太空游荡，没有任何声音穿进来，仅有彼此。 　　席余烬摸了摸自己柔顺的黑发，有点不习惯。突然他心思一动，整个人如同小魔仙变身一样，又变成亮晶晶的小钻石。 　　伽诺表示习惯了。 　　按理说，席余烬的灵魂回归本体，应该和恒星切断联系。宇宙给他重生的躯壳，他还宇宙一个星星，这很公平。 　　但这颗恒星被他的灵魂“寄生”太久，已经成了他无法切除的一部分。 　　所以他还可以和恒星发生物质转换。 　　依然可以将身体转化成高密度的碳，也就是宇宙钻石。 　　甚至变成一颗比之前大许多的恒星！ 　　“我本来以为只剩下人体，没想到还附赠这么多形态……算不算向这个宇宙薅羊毛？” 　　席余烬的思路开始无边无际地发散。 　　偌大的恒星在他们身侧燃烧。如果席余烬直接飞走，到了一定距离会被恒星的引力追回来，他们是一体的。 　　好在他已经精读《恒星变态理论》，知道如何带走恒星。 　　席余烬指指恒星，再指指自己。伽诺心领神会，点头做好准备。席余烬再度耗空自己的精神力，准备带走这颗恒星。 　　整个恒星系引力场陡然变动，周围的行星无不发生激烈的地质变动，甚至两两相撞，陨石乱飞，太空激起厚重的尘埃带。 　　等一切风平浪静，小小的盔甲牵着一个亮晶晶的人从碎石带中飞出，而这个人，牵着一个气球。 　　一个正在燃烧的气球。 　　刚才席余烬突发奇想，把恒星拟态成篮球大小，外面用一层精神力阻隔，使其物理特性就像一个普通的有点点引力的火球。他再把自己的小行星码字机和伽诺送的机甲核心，环绕在恒星气球上。 　　所以现在，他牵着一个恒星系气球！ 　　太酷炫了！ 　　席余烬很满意，和伽诺飘回去，盘算着在潮平号新开辟一个展览厅，把气球挂进去。他们会一起在无边宇宙中，建设着属于他们的小家。 　　他们回到地面上，正式以伴侣身份介绍彼此，收获了众多祝福和礼物，例如珍贵的实体书、奇特的熔岩生态球，轻型激光炮之类的。 　　一些外星人奇怪怎么隔壁恒星突然不见了，但宇宙中炸恒星改造恒星都不是什么新鲜要闻，它们暗地里以为是蓝星的婚姻习俗，比如结婚要放恒星烟花庆祝，也就轻轻揭过此事。 　　席余烬和伽诺把礼物全捧回二号行星。 　　二号行星目前有一片植物园，飞船停机坪，以及便捷式圆包小屋。圆包小屋是遇水膨胀的，功能五脏俱全，他们最近都在这里休息。 　　席余烬把东西整理好后，在客厅发呆。二号行星的自转速度较慢，所以夜晚比较漫长，是熬夜党的福音，但席余烬不想工作。伽诺此时恰巧进来。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便迅速升温。 　　席余烬察觉到气氛不对，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感觉太快了，一会儿又觉得他们是水到渠成的关系。伽诺倒是很大方自然，终于完成了蓝星礼仪，可以痛快筑巢！ 　　伽诺直接说：“我在星舰带收集了一些圆果，虽然与虫族领地的基因不太一样，但功能都是一样的，可以补充水分体力，有的还可以改变味道。” 　　席余烬沉思：“改变味道……嗯……” 　　“在植物间筑巢的效果比较好，我已经带上软垫了。”伽诺做好万全准备。 　　席余烬：“……野餐？” 　　“到时候会有部分虫化现象，长这样。”伽诺把他的灵魂作画摆在席余烬面前。如果没有高级虫族教导，他都不知道原来筑巢是这么繁琐的事。 　　“虫化？好吧，虫化。”席余烬干巴巴地重复。 　　他毕竟是在和外星人谈恋爱…… 　　问题不大！ 　　做好心里准备后，席余烬立刻升起探索人外生物的兴趣，和伽诺一起去到植物园。他们选了一片比较成熟的植物区，能容忍他们的糟蹋。席余烬在旁边放好夜灯，地上的软垫刚铺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亲吻，呼吸交缠在一起。 　　很快伽诺把席余烬压在身下，撑开虫翅。它长大了许多，能把两人结结实实地裹在一起。虫翅的边缘还生出骨钉，牢牢钉在地面，将牢笼中的“食物”彻底锁住。从外面看去，就像一个巨型的透明茧。 　　席余烬躺在里面，好奇地用手摸摸虫翅。它已不复往日敏感，现在是它最坚硬的时刻。虫翅还分泌出无色无味的黏液，可以起到加固牢笼的作用。 　　标准的女王筑巢，会把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化作液态，同时将伺□□化成蛋白质，再重组吸收，从根源上做到汲取基因。 　　部分高级虫族的筑巢，同样分泌消化液，导致筑巢对象非死即残，但没有虫族战士在乎。 　　这种情况下，席余烬感到紧张很正常。平日里他觉得伽诺是最让人安心的存在，但在狭窄的茧巢里，阴暗的光线下，他与伽诺对视，莫名感到与平时不太一样的心悸。 　　生育等同于消化重组。 　　茧巢里，是捕食者与食物。 　　尽管席余烬做足心理准备。 　　但真正的筑巢体验……还是太超过了。 　　云雨初歇后，茧被打破，留下半个被撕裂的空壳，那是黏液凝固后的残骸。伽诺的虫翅抖了抖，湿漉漉的，比之前明显大了一圈，花纹更加华丽了，还有些磷光，此后他能更好地驱动盔甲。席余烬躺在灌木丛林间，看着夜空，升起奇怪的感慨。 　　第一次就搞到人外加野外这种程度…… 　　宇宙真奇妙啊。 　　然后两人过上了精力用不完的日子。筑巢只需要偶然一次，其余时间都是伽诺在探索蓝星人的“虫翅”。老实说，席余烬确实很爽，爽到感觉自己有些不道德。 　　伽诺身材好，很热情，体力也很好，虫族的天性使他更倾向上位式。他总是坐在席余烬上面努力起伏。席余烬舒服地靠在床头处，除了扶稳伽诺的腰根本不用动什么力，当然有余力开发他好奇的其他部位，所有知识和相关猜测都在伽诺身上试验一次，还有心思看伽诺对哪里反应最大。 　　伽诺脸越来越红，呼吸越来越重，多重刺激积聚在脑中，晕晕沉沉的。他只好靠在席余烬脖颈处，稍微借力来起身，再一点不差地全部吃下。有时他感到自己体内好像有个温水袋被戳破了，各种腺体都控制不住地流水，而后全身泛起疲惫。可看到席余烬微眯着眼享受的模样，他又不管不顾地继续挺身，只是速度慢了一点。 　　席余烬落下一连串的吻，低声问：“不行了吗？” 　　不行？ 　　伽诺立刻精神了。 　　虫族以生育为尊。 　　“不行”在虫族是奇耻大辱！ 　　就算是余烬诺也不可以这么说！ 　　他可是凭一己之力抢走厄斯王甲，再靠擂台打败了众多高级虫族，拥有优比特王甲的战士！ 　　伽诺眼睛亮晶晶的，有点不服气又有些懊恼：“余烬诺觉得我不行吗……” 　　席余烬后知后觉触犯了虫族禁忌，连忙改口：“怎么会，伽诺……很可爱。”席余烬亲亲侧脸，又亲亲额头，表示自己知错了。 　　伽诺才不会被小恩小惠收买，狐疑道：“我听见了‘不行’两个字。” 　　是用蓝星语说的，他不会听错！ 　　席余烬沉默片刻，道：“我是在指我自己……” 　　伽诺半信半疑：“真的？” 　　席余烬：“真的真的，是我不行。” 　　过后他又忍不住逗伽诺：“那伽诺再主动一点好不好……” 　　“好……好。” 　　感受到更紧致的体验，席余烬忍不住圈紧了伽诺的腰，闭紧双眼，连睫毛都在颤动。利用这种文化差异，偶尔会让席余烬感觉有些良心不安。 　　但他不做人很久了。 　　…… 　　新婚夫夫过了一段恩爱的二人时间，直到运输船抵达五号行星，完全清零的账单提醒席余烬应该赚钱了。 　　席余烬心情舒畅，灵感就像不要钱般涌来，快速地修改了《复苏》剧本。 　　想要继续拍摄，就不可避免地要和星舰带生物打交道。席余烬对它们还有点阴影。原本想过要不把虫族的相关消息透露一下，犹豫后还是算了。双方都有各自的轨迹，不必强行相交。 　　他找来索玛了解星舰带最新消息。 　　“祝你们新婚快乐。”索玛作为它们种族驻扎在这里的外交官，消息灵通，它说道，“星舰带的动力源关闭后，它们入驻到ER-1090，以‘星舰拉族’自称。它们需要更多物资，所以变化还挺大的。” 　　拉族过往的无商业化环境已经消失殆尽，它们迅速成立公司，利用现有科技和外界接壤。 　　漂浮的星舰带成了临时停泊港口。星舰艺术衍生品制作公司成为宇宙文艺界的明日之星。星舰公司具有完善的演员联盟，优秀的衍生品制作手段，六百多万的艺术品珍藏，还有目前可公开使用的最快速最广泛网络，欢迎各位艺术家前来交易。 　　星舰带的第一届行星艺术展还在继续进行。至于那六百万颗行星，则成了奖品。反正以星舰带的人口，一时半会用不上那么多行星。它们也想借此机会把这个地段变得更加繁华。 　　“你也知道这里以前是战场废墟，附近都没有什么大型文明。” 　　索玛一边吃饭一边唠嗑。 　　“如果这里能发展得好的话，或许对自家种族的文化水平也有助益。许多文明都想来分一杯羹。竞争比之前激烈多了。” 　　席余烬看了看自家蓝星的平均排名，145名。 　　虽说星舰拉族承诺过提前给席余烬奖励，出了那么大篓子后，也没有提收回奖励的脸。但席余烬看到排名这么低，就有些不满足。 　　“还是要把《复苏》弄好……” 　　席余烬又在剧本上写写画画。 　　他找一位学会了其他种族语言的大锈族当代理人，和星舰公司交易。锈族本身入了蓝星户口，是名义上的蓝星生物，由它们负责再好不过。 　　《复苏》有条不紊地恢复拍摄，不少消息传出星系外。 　　不久后，一艘飞船降落在星舰带港口。船里的乘客单纯是来旅游的，同时想来见识一下传说中非常快的网速。 　　“这里好多网吧！”一位名叫“北科”的乘客惊叹道。 　　星舰公司的快速发展，它们与世隔绝很久，却没有丢失商业头脑，知道想要吸引外星生物，必须把招牌打出去。 　　所以曾经的星舰带风光，被改造成一个个网吧。星舰带的动力关闭了，但只要没被大质量天体撞击，仍能安全地漂浮在太空里。星舰拉族对星舰更熟悉，于是改造得非常快。 　　第一次来这里的北科惊讶极了，赶紧充卡交钱进入网吧玩耍。 　　网吧内都是单间，每个单间设备齐全，有复古式平面屏，有虚拟增强半体验式服务，还有脑机连接全沉浸式体验。 　　北科玩了《爱拆电路的小蜻蜓》，玩了《生化青藻》，被这里高画质又流畅的游戏体验征服了。 　　“难怪这里的行星展这么出名……” 　　北科对行星展生出兴趣，点进去浏览，把前十都加入购物车。 　　“前十，不对，前二十都是星舰原住民的游戏。它们的实力都很强啊。为什么之前风评不好呢？对了，蓝星！” 　　北科往下滑，在百位之后才找到蓝星的名字。 　　它曾看过蓝星的著作，在来之前，蓝星新晋小说家山灰的著作更是掀起热议，它围观了论战许久。因此它更不敢相信蓝星排名只有一点。 　　“蓝星的温火是谁……不是说余烬做衍生品吗？” 　　北科是那种网速较慢的生物，吃瓜没吃全，一头雾水地看着屏幕。 　　此时突然，温火名下又多了一部作品，名为《复苏》。 　　北科点进去，发现是电影，恰好玩游戏玩累了，它选择虚拟增强模式，躺在小床上欣赏这部影片。 　　影片开始，一个男人正在嚣张地对同行律师说：“我不给抚养费怎么了？反正我有律师，她一个没钱的穷鬼，还能找到我出轨的证据吗？” 　　他面前站着一位风衣洗的发白的人，观众暂时看不见对方的模样。然后律师刺耳的声音响起，扔下一张名片：“sorry啊，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等这两人坐上跑车离开后，风衣男子才抬起头，他脸色有些憔悴。然后镜头一转，他的腿刚刚从泥巴形态恢复正常。 　　风衣男子从泥腿里掏出相机，拔出卡在另一个相机上查看，画面上俨然是富贵男的出轨现场。 　　风衣男子才冷笑道： 　　“既然知道真相，那我要开始瞎编推理过程了……” 第115章 《复苏》剧本 　　风衣男子拿好相机，去到街角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只听一声“嘟”响，他的声音立刻变得优雅又从容： 　　“你好女士这里是私人侦探云泽，您一个小时前的委托我已经搞定了。您的丈夫喜欢玩弓箭？是的，我看到了他手上的茧。” 　　云泽的另一只手切换相机页面，看到了富贵男正在把玩酒店弯弓的画面。他再按了几下相机，画面飞快从他眼前略过。 　　“他出轨了，这毋庸置疑。您可以拿走您丈夫的礼帽作为证据。 　　“高贵的绅士会明白帽子同样需要保养，您丈夫是否自诩绅士名号，以保养的名义出去很多次？因为他的礼帽边缘有泛蓝的磨痕，那是清洁剂的痕迹。可问题偏偏出现在保养这里，您丈夫的帽子是鳄鱼皮，不能用含酸清洁剂保养。如果他真的是一名热爱帽子的绅士，他不会不知道这常识。同样，这店员也没有认真对待帽子，如果涂清洁剂后，应该再涂保养油，需凡夫离地区产出的马油才可以，保养服务的最值钱的项目就是这个。可是店员没有，那笔钱落入谁的口袋了？ 　　“那作为热爱帽子的绅士，为何看到帽子保养不当仍然把帽子送去那家店，指定那家店员清洗呢？原因只有一个，店员对他很重要。他想给店员钱，但不能给得太明显，否则离婚就要分财产，于是借用保养帽子的名义，让店员一遍遍清洗帽子。这两人，必定关系不当。 　　“如果您把这段推理说给法官听，他会认定这是正当来源的证据而把赔偿金判给您。” 　　云泽不能直接把偷拍当成证据，只能瞎编一些内容。 　　“祝您拿到赔偿金并且记得把佣金打在我的账户上，我已经写在我的名片后面非常感谢，如果你有别的需求欢迎再来——” 　　云泽讲完自己瞎编的推理，听到顾客的带着哭腔的回复，对方显然相信了并且愿意给钱。他长松一口气。 　　挂掉电话，云泽在随身笔记本上记账，嘴里念叨着：“今日收入100刀……” 　　他走出电话亭。镜头高升，俯瞰城市。街道喧闹而繁华，形形色色的上班族就像蚂蚁一样渺小。此刻残阳似血，落日余晖映照在五光十色的霓虹广告牌。 　　画面定格在一座高楼的大屏上，主持人正面容肃穆地讲述新闻。 　　“自从‘诡话’复苏后，世界各地发生多起异能者纵火事件，民间调查中，对于异能者的态度不满的比例上升到67%……” 　　云泽从高楼前经过，想起那可怕的一天。 　　那一天全球地震，不同城市上方出现圆环，总共66个。每个圆环出现一位远古神话人物，目击到的有，凯尔特神话的深海巨人族，北欧神话的提尔，非洲神话的姆阿杜…… 　　但这些人类的神灵并不仁爱，反而把屠刀挥向人类，且浑身散发着冰冷可怖的气息。 　　因此人们把它称作……诡话复苏。 　　与此同时，人类遭遇了不同程度的异变。 　　云泽便是下半身不受控地化作沼泽，直接把居民楼吞了一半，没有造成伤亡，但从此背上巨额债务。现在只能一点点还钱。 　　“不是推理……全是异能……” 　　云泽嘀咕着地走回自己的出租屋。 　　谁知一进门，众多钢铁铸造的机器人同时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好意思走错了。”云泽关上门，再看看门牌号，皱着眉头再度开门，“我记得房屋合同没有说这是可以合租的？就算合租你们人也太多了，我认为这违反了合同——” 　　他扫了一圈众多机器人，视线停留在穿着独特的女性身上。 　　“我是灯塔机器人公司的首席研发师即实际掌权人，珍岳，这是我的伙伴，甲岳。” 　　珍岳坐在破皮沙发上，宛若坐在高档餐厅。 　　“我是来招揽你的。” 　　珍岳递出一份合同。 　　“欢迎加入由各个国家联合参与的世界计划，反复苏计划。” 　　…… 　　北科马上被这两个人的互动吸引住了。云泽和珍岳的人设十分鲜明，而且主线简单易懂，就是打倒诡话拯救世界。 　　“真不愧是星舰带的艺术，细节做得太逼真了。” 　　北科暂停画面，吃了一口炸脆噼啪果，饶有兴趣地放大某个场面。这是它在网吧里的产生的新习惯。之前玩的游戏画质高清、特效拉满，但不断放大后会有明显的颗粒感。这是星舰带的微光粒子造成的痕迹。 　　北科有点轻微的强迫症，想看到这个痕迹再停止放大。结果一直放大到最大倍数，像素般的微光粒子痕迹依旧没有出现。 　　“奇怪，难道蓝星的微光粒子特别好？还是蓝星特别会用特效？” 　　北科没想明白，但不妨碍它继续看下去。 　　电影画风逐渐欢乐。 　　云泽试图证明珍岳找错人了，因为珍岳想找的是高智商人才，但云泽根本不会推理。 　　可珍岳说加入“反复苏计划”后能获得高额工资，云泽立刻倒戈了，爽快地签了合同。 　　结果来到传说中有世界联合议会背书的“反复苏基地”中，却发现，正式员工只有珍岳和云泽两人。 　　“没错，所以你的第一项工作，就是运用你的智慧招揽下一位同事。”珍岳说道。 　　“我原来是应聘HR的吗……” 　　云泽问道。 　　“那些特工不是我的同事吗？” 　　珍岳耸肩：“他们有自己的部门。” 　　云泽问：“所以‘反复苏计划’到底是什么？” 　　诡话复苏之夜后，各国联合力量探究诡话生成的原因。唯一获得的进展是，诡话圆环诞生的附近，都诞生了一种带放射性的“黑矿石”。 　　目前，世界联合组织已经观测到有144个地方产生了大量“黑矿石”，很有可能就是下个诡话复苏之夜产生的地点。因为各国对这些地方严加把守，建造基地，招揽异能者，遏制诡话复苏。 　　因此成为，反复苏计划。 　　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倒在了第一步，没有异能者愿意加入。 　　除了云泽这个贫穷的“高智商人才”。 　　来都来了，云泽只好跟着珍岳四处去招揽人才，一次次碰壁，一次次失败。但因为云泽骚操作很多，所以观众们看得十分开心。 　　这次，云泽要招揽的新同事是一位高中生。 　　她似乎被好几个不良围住了，云泽用计吓走那些不良，然后朝高中生伸出手。 　　“要来加入‘反复苏计划’吗，这里有性命危机，没什么发展前景的基地，零食待遇很好，但我还是不建议你加入，因为你的工作是拯救世界……” 　　女高中生眼睛都亮了。 　　“我叫祁央，是名魔女！” 　　她一秒答应。 　　“我的梦想就是拯救世界！” 　　云泽无奈地说：“真是搞不懂年轻人在想什么……” 　　但两人组织总算变成三人组织。 　　他们一起行动，珍岳挥金如土，祁央得到吃不完的零食奶茶，云泽每天尽职尽责地查看诡话资料。 　　下一位要招揽的同事，据说是华国古老家族传承下来的守墓人，双手刀削铁如泥，拔刀必见血。 　　守墓人名为凌源，冷酷地拒绝加入邀请，理由是不愿意受到监管束缚。这也是大多数异能者拒绝的理由。 　　突然，意外横生。一个诡话圆环提前展开，高大的神谕从天而降，居民们尖叫着逃窜。 　　四个人只能临时合作。珍岳和她身边的庞大机器人形成鲜明的体型对比，满天激光好似在跳舞。祁央的魔法光芒绚烂，符文环绕在她周围，神秘而美丽。凌源的刀法利落又蕴藏无穷力量，他身形如豹，稳稳地挡住诡话的每一次攻击。 　　云泽本来在旁只想为伙伴加油，却注意到这个“诡话”一直在喊“水”，查询得知这个“诡话”是被烧死的，于是急中生智，水管接上旁边的消防栓，往“诡话”身上喷射水枪。 　　诡话的力量当即大幅度被削减，最后成功被众人打散。 　　“居然真的成功了……”云泽喃喃道。 　　“你们太厉害了，人类有救了！”旁边恰好有位不怕死的路人，把他们的战斗录像转播到网络上，瞬间获得极大热度。 　　“人类之光”、“最强异能者”等等话题引爆全网。 　　周围的群众们都为中间四人送上掌声和鲜花，四个人有些尴尬有些感动地站着。哪怕凌源冷脸说自己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他的邻居都不相信了。 　　…… 　　“哈哈哈真好啊！” 　　北科越看越感兴趣。 　　高中生、科学家、侦探，还有东方守墓人，这种搭配真的太奇妙了。 　　对于北科来说，这些元素背景都很陌生，所以十分顺畅地接受了这种背景。 　　作者好像给这些人物都设定了详细的背景，但半遮半掩的，到底在哪里可以看到完整背景呢？ 　　北科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 　　电影在继续。反复苏计划人才凋零。四个人总算接到了第一项任务，清扫一些小兵。 　　此时，世界联合组织插手了。 　　他们认为“反复苏计划”人员过少，希望这四人参与直播，增强号召力，让其他异能者心动。 　　四个人只好带上直播设备进入战斗中。 　　画面切到各个观众的直播间，弹幕以恰到好处的速度刷着，一片欢声笑语，与紧张刺激的战斗格格不入。 　　“这是哪里的战场，我要去打卡！” 　　“嘿，现在由我来为大家转播他们的直播，大家可以看到这位异能者的上衣牌子是WDEY，原价199，现在只要99，直播间链接下单可优惠哦。” 　　“我制作了一个特效，只要在tiktik上使用该特效，即刻模拟出身在战场的场面。快来参与挑战吧！” 　　一些民众甚至摸来现场干扰了主角们的任务。 　　主角们拼死拼活，可互联网上早成了狂欢的场地。屏幕外的观众都看得心生同情，认为这个剧情颇具有讽刺的秒意。 　　世界联合组织见没有效果，认为“反复苏计划”没有前途，叫停之，转而采用“谁家出现危机谁家自行解决”的方案。 　　一直通电的基地，终于迎来停电的夜晚。 　　来自五湖四海的四个人即将各奔东西。 　　他们在停电的基地里吃烧烤。虽然他们常常调侃计划要完蛋了，但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们却有些难受。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聚会了……”云泽给烤肉涂上孜然，“你真的可以支付我的账单，对吧？” 　　“放心。”珍岳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 　　“你为什么要第一个参加反复苏计划呢？”高中生祁央问道。 　　“在诡话复苏的第一晚，我见到我们神话的圣女。”珍岳说，“她没有攻击我，而是救了我……我想……再见她一次。” 　　“存在不攻击人的‘诡话’吗……”云泽思索道，感觉事情有别的真相。 　　反复苏计划解散后，他度过了没滋没味的两天，最终决定带上笔记本寻找真相。 　　“毕竟我是侦探，侦探就是要找出真相！” 　　在行动中，他意外撞见熟人。 　　“你的烤肉很好吃。”凌源说，“帮你一次。” 　　云泽看向另一个人：“那你呢？” 　　祁央收起魔杖，一拳一个警卫：“我不想上课。我其实是人生一片灰暗的不良少女。如果不拯救世界，我怎么拯救自己呢？” 　　三人重聚，决定一起潜行寻找真相。路上跌跌撞撞，不同人的能力都有所升级。 　　最后他们顺藤摸瓜，来到珍岳的机器人总公司。 　　珍岳所在国家的组织，希望珍岳无偿献出机器人的核心机密以供国家备战。珍岳拒绝了。 　　三个小伙伴冒死前来救她，珍岳十分感动，才说出机器人秘密。 　　“我的机器人十分智能，且动力环保，是因为拿了这种材料当核心……这种材料是在‘诡话复苏’后出现的，也是我看见的那位圣女交给我的。” 　　珍岳从机器人甲岳中掏出核心。 　　云泽立刻查看自己搜索过的资料，并分享给伙伴听： 　　“那些会攻击人的‘诡话’主要出现在这些地方……在诞生之后都有那种黑色矿石。而白色矿石则出现在黑色矿石附近。会不会，其实‘诡话’复苏了，真正的‘神话’也复苏了呢？只是缺少一些媒介罢了……” 　　“我认同。”凌源罕见开口，“在我的家乡，有种理念叫做阴阳调和。事物有正必有反。” 　　祁央夸赞云泽：“你不愧是我们这里最聪明的。” 　　云泽欲言又止，最终承认：“其实我不是侦探。之前的案子都是我用异能破除的。” 　　“只要能完成一次推理，就足够被称为侦探了。”珍岳无所谓地说。 　　尖锐的警铃打破了温情的成长时刻。本土组织发现了逃跑的珍岳，许多特工出动抓捕她。四人一边甩异能一边夺命狂奔。 　　此时忽然地动山摇，诡话复苏之夜，要再度降临了！ 　　云泽不小心被抓住了，他要被押去监狱。但他还有很重要的事。他被特工们拽着走，同时大喊： 　　“放开我！我是在救人！你们难道没有父母吗？没有朋友吗？没有在远方的亲戚笔友吗？我们需要知道真相，大众需要知道真相！诡话复苏，很可能是人为制造的！” 　　云泽差点被送去押运车，千钧一发之际，凌源赶来救下他。 　　而他身后，众多特工再没有起身追捕。 　　云泽在逃命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诡话与神话是同时复苏的。可是各地组织或个人为了利益都拿走了能复苏神话的奇特矿石。 　　珍岳开启全球广播，将真相播报给大众。各地大乱。那些组织或个人及时将“白矿石”送回去，请来“神话”，与“诡话”对抗。 　　但仍然有一些“诡话”话肆虐人间。四个人一致决定依靠靠人的力量扼杀“诡话”。 　　“就让我们，来成为神话！” 　　十八重法阵开启，被逼到绝境的祁央掌握了魔法的奥义，降下天罚。 　　凌源忽然得到家族的传信，实力大增，在满天剑雨中用刀锋划出抵挡每一次攻击。 　　珍岳即将被“诡话”的长枪贯穿，她的机器人甲岳用尽最大功率保护住她，直到关机。机器人胸口掉出一块白色的石头。 　　战火连绵，身边伙伴很快无力支撑，云泽吃掉“黑矿石”，动用沼泽异能，吞掉正大开杀戒的巨大诡话的脚。因为他看穿了这个“诡话”的真实身份，来自希腊神话的阿喀琉斯。 　　“结果又是异能者，又是推理者……一个人打两份工……” 　　云泽力竭之际，还有心思吐槽自己。 　　…… 　　“醒醒！” 　　云泽在病房睁开眼。 　　好消息，他还活着。 　　坏消息，他腿骨折了，需要静养三个月。 　　“恭喜活着。”凌源面无表情地递上炸串。 　　“你有没有看到我酷炫的招式！”祁央开心地说，“我果然是带来希望的魔法少女！” 　　“我决定说点让你开心的事，你获得了巨额奖金。包括但不限于来自各国组织的，来自普通居民的。之前坑过你的售楼中介都哭着求你原谅……”珍岳削了个苹果。 　　云泽靠在病床上，说：“对于我来说，最大的好消息是……我们都活着，顺便拯救了世界。” 　　珍岳顿了一会儿，才说，“你没事，我很开心。” 　　在这次危机后，世界组织又懂得了团结的意义，虽然仍在谈判桌上扯皮，但好歹靠谱了一点。也有不少异能者决定加入珍岳主导的组织，哪怕要受到一定监管。普通人都对异能者心怀感激。 　　世界组织决定成立新计划，专门研究如何保留正向的神话力量，对抗可怕的诡话力量。 　　这个计划名为，复苏计划。 　　…… 　　《复苏》里，一行人经历直接困难、外人质疑和自我怀疑后，终于抵达最好的结局。 　　“看完了……” 　　北科念念不舍地暂停电影。它仔细回味一番，以为自己什么都没记住，但好像什么细节都说得出。无论是直播间里讽刺场景，还是打斗时的绚丽特效，还是各种奇异的神话诡话设定，都让它有无穷的倾诉欲望。 　　“这种电影很适合我这种不想动脑的观众。” 　　写影评是每个生物的基本素养。 　　“一路打得非常爽快！珍岳是机械激光风格，祁央是炫彩魔法风格的，凌源是远古冷兵器风格。云泽就是旁门左道哈哈哈。看得很过瘾，时间一不留神就走了。剧本也写得很精彩，从‘反复苏’到‘复苏’计划，故事里的每个角色都有所转变。” 　　北科写着写着，忽生疑问。 　　它明明觉得这个电影很轻松，为什么感觉有那么多点可以展开呢。 　　它暂时放下笔，去看别的观众的影评。 　　一条许多生物回复的影评引起它的注意。 　　“越轻松的表象，是夯实的文学基础——简评《复苏》。” 　　“先说观点，《复苏》是个老少皆宜的艺术品。不论你平时爱不爱用脑子，都可以在上面找到自己喜欢的方面。因为轻松只是表意，但内在十分深沉。蓝星余烬又一次展现了蓝星的文学底蕴。多种文学风格，以最恰当的视觉效果呈现出来，简直是一加一大于二。 　　“我原本很不喜欢看衍生物。因为文字是最有想象力的，把文字改成画面，只会拘束大脑。而且我们星际时代的改编，总会掺杂一点不符合时代要求的元素。如果是不太懂这方面的观众还好，如果懂一点，还看出来了，简直是浑身难受。 　　“《复苏》这点相当好。整体视觉风格很统一，把孤立行星时期的城市面貌完美地呈现出来，好像真的在里面旅游一样……” 　　“我看的时候确实不出戏。” 　　北科说道。 　　“但文学素养只是这方面的吗？” 　　它不爱动脑子，可这时却对《复苏》产生了好奇心。 　　它翻看其他评价，再去外网查找资料，发现一个帖子在不同网络的论坛上火了。 　　“扒一扒《复苏》里你所不知道的二十个彩蛋，看出来的都是骨灰级粉丝。” 　　帖主自述是看了二十遍《复苏》后整理出来的信息，童叟无欺。 　　北科不是蓝星骨灰级粉丝，可不妨碍它想在别的生物面前装一下文学人设，便点进去。 　　帖主说道； 　　“众所周知，《复苏》里几位主角的原型都来自蓝星小说，并非完全和小说一样，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下面让我一一列举。 　　“主角云泽，原型永夜《沼泽侦探》。珍岳甲岳的机器人公司，出自荣格《机械狂潮》。魔法师祁央，应该是明幸《文豪与魔法少女》世界观的飞鸟式正统魔法少女。守墓人凌源，他说的家族应该出自沧海《古墓密码》。 　　“这些都是明面上看到的东西，下面我就来讲讲骨灰级能看到内容。 　　“珍岳检索蓝星上的异能势力时，出现了一所学校，天才侦探学院。放大看它的校徽。没错，就是荀命《超能侦探学院》！ 　　“云泽在剧情里感慨他是从这个学校毕业的，看来还有很多剧情没有展开。真期待！ 　　“不过说来也太巧了。云泽和天才侦探学院挂钩，现实里永夜也和荀命是好挚友。明明有那么多别的小说可以选择，余烬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原来人物有原型？ 　　北科内心痒痒的，想补一下这些电影人物的设定。它有些好奇主角云泽之前的其他案件。 　　它翻看了一下，《沼泽侦探》在蓝星网上有存档，价格便宜，便顺手下单了。 　　在等待下载期间，北科继续看那条彩蛋帖子。 　　众多和它一样的读者欢乐地留言。 　　“余烬看他俩闹腾，应该挺心累的哈哈哈。” 　　“大家已经默认了余烬是温火吗，这个笔名太好猜了。” 　　“哈哈对啊，余烬伪装笔名的功力可比不上他的同事。想当初蓝星渔夫杯，我们被玩弄得一愣一愣的。” 　　“余烬伪装功力就是逊啦。” 　　蓝星小说家的故事好像也很有趣！ 　　北科又在留言中记下几个感兴趣的名字，待会统一去搜索。 　　帖主继续道： 　　“还有很多彩蛋待我一一道来！画面给出的信息实在太丰富了。我只截一个图，珍岳在讲解诡话复苏时各国出现的神话。大家能看出什么吗？” 　　“很多图标？” 　　“很多概念图。” 　　“一张地图。” 　　北科同样放大画面，寻找自己没看出的符号。 　　它现在有一种别样的看电影乐趣，每找出一个彩蛋，就好像挖到宝藏一样。偶尔看电影动动脑子，也是有别的乐趣的嘛。 　　“大家说的都对！最可怕的是这里出现的世界地图！每一个地方的古老神话都有对应。这个是斯拉夫神话中以小孩子为食的女巫，在《复苏》里，女巫和魔女是一个力量体系的不同演变。这个是不断长大的温迪戈……这个是印第安神话的雷鸟……” 　　竟然有这么多！北科震惊了。 　　读者们更是一窝蜂地留言。 　　“每一个都好想看！什么时候放视觉效果图！不要吊起我胃口又什么都不说！” 　　“想魂穿进蓝星。蓝星什么时候开放移民政策，我是你遗失多年的孩子啊。” 　　“只有我担心这些神话变诡话之后，复苏计划组织要如何应对啊！” 　　“应该可以能力升级吧？” 　　“余烬！马上给我出第二部！” 　　帖主忽然语气一变。 　　“还有一个恐怖的彩蛋……” 　　“看这个直播间画面，在线人数达20亿。这个直播间是限定地区的收看的，除非智河区每一寸土地上都站着一个人，不然不可能那么多人收听。那么那些多出来的观众是谁？” 　　“突然成为恐怖故事……” 　　“这我知道，商家送的虚假流量。” 　　帖主道： 　　“其实答案也在这副图中，看这个直播间页面的左上角，有一个不符合其他直播间的wifi标志。 　　“所以在《复苏》世界观，行星外生命是存在的，它们一直观测着蓝星！” 　　北科目瞪口呆。 　　这种从细节中寻找下一部线索的感觉，怎么好像读到了完全不一样的电影？ 　　“哇！这太细节了！” 　　“它们想干什么？我也觉得有点恐怖了。” 　　“行星外生命窥探蓝星，甚至可能融入了蓝星的生活，一起抵抗诡话。但说不定下一部就是外星人文明大战诡话。真相是什么，估计只有余烬知道，感谢他愿意透露这个大世界观的冰山一角。” 　　“找出一个彩蛋，牵扯出更多谜题，彻底勾住我了……” 　　“找彩蛋好快乐！” 　　讲完19个彩蛋，帖主卖了个关子。 　　“最后，一直出现在珍岳旁边的圣女是谁？很多读者会以为这是原创角色，其实不然。 　　“根据我多方搜索，她的原型不是任何一部蓝星小说，而是蓝星小说家，浮灵！证据是蓝星小说家的聊天记录，讲到浮灵的装扮，偶尔会带熊上班，偶尔会戴花环上班。这不就是圣女本人吗！” 　　这条彩蛋一发出，立刻引起爆炸型的轰动。 　　“啊啊啊我现在就把圣女360度截图！我就说怎么那么喜欢这个角色呢，原来是我的女神！” 　　“我已经能想象出他们商量剧本的场面。余烬说想加个浮灵小说的角色，结果浮灵小说很难融进去，就把浮灵本人融进去。” 　　“角色原型是小说家就是最大的彩蛋！” 　　北科也觉得很激动，好像是自己找到的一样。 　　它现在觉得《复苏》简直是物超所值。虽然别的游戏在玩时也很欢乐，可都没有给它如此丰富的体验。也许这就是好作品与普通作品的区别，能经受得起观众的长时间考验。 　　北科一头扎进不同的彩蛋帖，发现有些帖子找到的彩蛋是相悖的。在判断分析中，它又对《复苏》有了不同的理解。那份未发出的影评增加了许多感想，已经突破了从前影评的长度。 　　越是投入情绪，就对《复苏》越是喜爱。 　　“已经连续上网6个宇宙时了，是时候休息一下……” 　　北科决定看完最后一个彩蛋贴就睡觉。 　　“这是什么？” 　　北科好奇地点进这个名为《<复苏计划>绝密谈话》的帖子，以为只是一个找彩蛋的新帖。 　　没想到，它的真身竟然是……《复苏》的同人文！ 　　《复苏》几位角色本身性格鲜明，有记忆点，而且个人身份故事都有很大的留白，方便二创想象。出现同人文十分正常。 　　但《复苏》本身或多或少都有对几位蓝星小说家的影射，小说家的读者们自然会出现移情现象。 　　平时不敢大声议论的东西，借用角色之口说出来。 　　“我宣布！这个镜头一晃而过的天才侦探学院的前辈，和凌源是最配的！因为荀命和沧海才是最好的挚友！” 　　“哈哈笑死了，是不是忘记了荀命在《超能侦探学院》里，设定前辈就是永夜笔下的侦探啊。按你的说法，永夜和沧海才是最配。” 　　“穹天书太少的弊端出来了，此刻完全没有姓名……” 　　“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咳咳，云泽和珍岳天下第一好磕！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珍岳眼里只有圣女，不信看截图。” 　　“只有我单纯觉得祁央和凌源有很可爱的相处氛围吗？虽然两位小说家不太熟，但都是蓝星小说家，日后肯定能聊天吧。” 　　“你们不要把小说家和小说角色联系在一起啊！” 第116章 5号行星 　　“太有趣了！” 　　北科看着众多读者的精彩回复，不禁捧腹大笑。 　　它怎么感觉所有读者说的都对，这一对能磕，这一对也能磕。看着这位读者撰写的同人文，好像真的会发生在那些角色之间一样，满足它难以明说的幻想。 　　“毕竟我知道，就算《复苏》出第二部，也是注重剧情，不会大篇幅地讲述这些日常……对了，这种衍生品的二创合规吗？” 　　在这个宇宙中，同人二创处于灰色地带，一般为小说家不喜。因为小说家创作作品，获得精神力反哺。可同人创作者不用那么辛苦地想故事，只要在原作基础上再创作，就能获得精神力反哺。这种差别让许多小说家不满，明里暗里都拒绝二创。 　　可北科查阅后再一次惊呆了。 　　这些《复苏》的二创，竟然是在蓝星论坛里大量产出的。 　　蓝星官方竟然允许！ 　　作者都不管吗？ 　　不少没接触过同人文化的外星生物，都被这满屏的同人创作惊呆了。 　　原来读者也可以成为创作者，甚至给原作赋予更缤纷的设定。 　　而且蓝星论坛内的氛围十分友好，不像北科看过的其他生物论坛，各种文学学派研究者、各种小说家的拥趸大打出手。什么文无第一？它们就是要争个高下！ 　　蓝星论坛则纯粹得多，全然为讨论书籍而来。一方面得益于锈族管理员十分敬业，它们同时在用这份工作学习外星文化。另一方面蓝星文学十分包容，连带着读者们也心平气和。 　　“我也想在论坛发帖……不如再刷一次《复苏》，看看有没有没找到的彩蛋吧。” 　　北科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睡眠计划。它现在很精神，除了看《复苏》什么都不想干。 　　“叮咚——” 　　门外的提示声提醒北科，它的充值余额不足，要尽快充钱。 　　“我差点忘记我在网吧了……” 　　北科挠头，这星舰带网吧的网速可真快。 　　“就是链接外网的速度有点慢，除了上蓝星论坛比较快…… 　　咦？为什么上蓝星论坛比较快？” 　　北科把自己代入到“云泽”，试图推理。 　　“网速与距离有关。之所以上蓝星论坛比较快，是因为我和蓝星论坛的服务器比较近！” 　　它愣了愣。 　　“蓝星居然在周围吗？” 　　此时，星舰公司的送餐服务员来了。北科抓住时机询问。服务员格外热情地回答：“蓝星小说家温火，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一个恒星系的所有权，并在上面建造了一个文学基地。蓝星生物锈族也在附近建造了基地。” 　　“什——么——” 　　…… 　　蓝星论坛刷出一条新帖子。 　　“图文直播畅游蓝星文学基地。” 　　一石激起千层浪，难道蓝星终于开放移民政策了吗？无论要跳跃多少个虫洞，有多大风险，它们都愿意去！ 　　点进来说的外星生物看到首楼却大失所望。 　　原来不是真的蓝星，而是一位小说家在星舰带建造的蓝星文学基地，属于个人商用，不代表任何官方。 　　一些外星生物失望地退出该帖。另一些网速较快的生物，则直接看到二楼。 　　“这个蓝星小说家，名为温火。” 　　温火，不就是余烬？ 　　生物们好奇地按着刷新键，终于得到了楼主上传的一系列图片。 　　“楼主居然用了整整十张图讲解了飞行器上的风景，星舰带的建筑风格。虽然有点好奇，但抓不住重点真让我着急！流量很贵的！” 　　“来了来了，这是……蓝星所在的恒星系？” 　　飞船经过SYE-1832的二号行星，那是席余烬的私人植物园，禁止悬停，远远看过去似乎能看到一点绿意。 　　锈族所在的三号行星同样禁止悬停。 　　来到了拍摄《洪荒》的四号行星，所有看这个帖子的读者都忍不住放大图片。 　　“我等待《洪荒》很久了！什么时候恢复更新！” 　　“对啊，《复苏》讲那么多别的地方的神话，那华国的神话呢？不要再遮遮掩掩了，快告诉我们吧！” 　　“顿时想到很多灵感。我等着写《复苏》和《洪荒》的联合同人文。作者快更新！” 　　在飞速增加的留言后，楼主总算更新了一张“五号行星”的整体图。 　　楼主的飞行器已经降落，它和一个牌子合影留念。 　　牌子上写着，“欢迎来到蓝星文学城”。 　　而楼主背后，是在《复苏》里出现的一比一城市。此时夜幕降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为整座城市渲染出热闹的氛围。但街上行人稀少，看着有些孤零零的。 　　屏幕那边的外星生物则炸了。 　　“居然是实体拍摄！不是用微光粒子做特效！难怪我怎么放大都没有看到明显的特效痕迹。” 　　“一比一复刻！我是在做梦吗！” 　　“我看到了，那是电影里出现的神像！” 　　“好美的宫殿，我绝对要去打卡，下一次的旅游景点就定好了！” 　　楼主忽然留言： 　　“大家说得没错，一定要去打卡。在现实情况中，看到如同珍品的建筑，摸到那与众不同的质感，是和沉浸式脑机完全不同的体验。我们应当身体力行地感知艺术。蓝星温火给了如此美妙的条件，我们为何要浪费呢？而且——” 　　楼主的网突然卡住了，惹得众多围观的外星读者发出狼叫。 　　过了一会儿，新图片终于刷出来。 　　“而且这里有超！多！活！动！” 　　楼主展示它的战利品。 　　“著名建筑打卡活动，可以在入口处挑选一个石头，然后去到不同的著名建筑交给工作人员打卡。这里的工作人员是蓝星生物锈族，它们会把石头腐蚀成不同的形状。给大家看，如果打卡进度百分百后，得到的石头锈迹是这样的！神奇！” 　　众生物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蓝星除了蓝星人还有锈族。” 　　“论坛管理员就是锈族。蓝星文学这么包容，它的种族构成丰富也很正常。” 　　“那能不能多容下一个我呢？” 　　接下来的图片是《复苏》里角色的各种手办、立牌、玩偶。楼主一样买了一个。 　　说实话，这种周边真是缺乏实用性，还占地方。 　　但是看到这些角色整整齐齐地放在橱窗里，那种热血上头的冲动，那种喷涌而出的爱意，那种恨不得全盘带走的收集欲，让所有生物在屏幕外嗷嗷直叫。 　　“我也想要！” 　　“我看到了什么？不仅《复苏》计划出周边，而且其他衍生品也有！” 　　“那能做梦一个，蓝星小说的其他角色也有吗？拜托了，我真的想把所有侦探放在一起。” 　　“放来辟邪吗？” 　　“想买的都会有，但这里还有别的好东西。”楼主神神秘秘地上传新图，“请看！蓝星图书馆！” 　　众生物都愣住了。 　　不是高兴的，而是吓到了。 　　谁家图书馆，在入门处整整齐齐地摆放智械族手办？ 　　你们蓝星果然和智械族有不可言说的交易吧！ 　　“智械族不重要！”楼主急了，“看里面的书！” 　　外星生物的注意力才被转移，然后看着顶着天花板的高大书架，好似文学氛围都要隔着屏幕熏陶着它们。实体书在这宇宙中昂贵无比。 　　图书馆可以等同于地球的上流私密场所，只对专人开放，且只能预约，过时不候。 　　没想到蓝星如此豪气地把书籍全部摆出来了。 　　它们情不自禁地醉倒其中，幻想自己已经在图书馆里面，被众多奢侈品所围绕。 　　可现实是，只有楼主进去了，乐此不疲地介绍图书馆的细节。 　　“这里有蓝星放出的所有书籍，翻译本也很全！还有各种外交类友好书籍。都可以免费借阅！但只能在这座城市阅览。” 　　“这里还会时不时放出蓝星小说家的签名本！快看这里的展厅活动！听说是温火好不容易薅到的资源。” 　　“这里还有仅该区域可见的古籍，《封神演义》和《西游记》！” 　　这是什么东西？ 　　不管了，想看！ 　　这两本是席余烬以“穹天”的名义考古出来的书籍。 　　因为《洪荒》快要播到西游了，赶紧把原著放出来，好让各位生物能了解。把这两本设置成该地区可见，也是为了保证文学城的流量。如果未来文学城经营得不错，他就把这两本书解禁了。 　　“这里还有长期征稿活动……” 　　楼主一一将图书馆的特色讲述出来。 　　无数外星生物都在默默回复。 　　“羡慕。” 　　“想去。” 　　“好想亲眼看看。” 　　不少理智的外星生物决定看着星舰带的距离冷静一下。 　　结果楼主又发出一张新图。 　　它拿着蓝星文创，和众多实体书，与这座城市留念。同时配上一段文字： 　　“移民蓝星了。” 　　啊啊啊理智通通不见它们也要去！ 　　…… 　　席余烬十分满意地看着热度，而且由《复苏》带动，其他几项衍生物的人气都有不同程度的上涨。 　　在行星艺术展中，参展作品以个人为单位，按照参展者名下作品的平均热度排序。所以哪怕温火的作品很多，也只占一个位。 　　现在，蓝星温火的排名正不断往上飙，几乎没有停止的势头。距离第一只是时间关系。 　　“在这里的坑总算要填上了……” 　　席余烬终于有心思打理各位马甲的作品集，看看有谁还是坑文状态。 　　他的目光放在穹天身上。 　　穹天这个马甲，应该是所有马甲写论文最多的人，偏学术型，要发布什么资料时特别好用。他的小说相对而言较少，只有《吹又生》和续写的《百年同》。 　　《吹又生》写到唐末就停，还有一群读者在嗷嗷待哺。 　　“先写大纲找回手感……”席余烬有条不紊地安排马甲计划，“《读本》应该更新一期了。可以向‘青海里皮朋’约稿，它们可是锈族的大诗人。还可以安排一点一次性马甲……” 　　席余烬和伽诺分享他的马甲计划。 　　伽诺正装载盔甲，给植物浇水，为未来的读者同情一秒。 　　看着眼前绿意盎然的景色，安逸感油然而生，席余烬甚至诞生了一辈子在这里也不错的想法。 　　可是身在宇宙，就注定要去远方冒险。 　　他们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就被老朋友索玛的通讯打断。 　　接通信号后，老朋友索玛就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你的《复苏》我太喜欢了！！你真是天才！！”索玛先是大力夸奖席余烬，再说正事，“我听说，有一个行星巨轮想把航线经过这里。它们先去深空监狱，再绕过战场边缘，来到星舰带……以后你的行星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客人了！” 　　席余烬微微一笑。他说：“可惜我看不见它真正繁华的样子，因为，我和我的伴侣打算继续远航了。” 　　索玛闻言有些失落。 　　“我们不是第一次分别。”席余烬小小地开了个玩笑，“而且蓝星锈族会打理好一切的，它们会把所有图像传给我。这样一想好像也不是那么伤感。” 　　索玛：“旅途总是多离别。” 　　氛围稍微低落了一点，只见索玛手脚迅速地调出光脑，说：“对了，我能采访一下你然后记录下本次对话吗……我们都是外交官，却居然没有一次工作会谈记录！” 　　席余烬：“也行吧，随便聊点什么。” 　　“我看看……你对你们最近新秀小说家山灰的作品怎么看？据说他的著作引发了一定范围的热议。”索玛瞥了一眼近期笔记，随时准备记录下答案。 　　席余烬：“……什么灰？” 　　索玛：“山灰。消息似乎没有传进星舰带，但外面的星网已经有许多传闻了。恭喜你们蓝星又有个小说家出名了。” 　　只见席余烬定格动画般将视线挪到索玛身上，确认这个词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接着他与索玛四目相对，双方客气一笑。 　　席余烬阳光开朗地说：“哈哈，后生可畏，蓝星竟然出了个我不知道的小说家。” 第117章 新的启程 　　与索玛道别，席余烬面色沉重地处理好行星巨轮的航线问题。 　　“以后交通方便了，肯定会有更多游客前来这座文学城游玩……”行星巨轮负责人看着席余烬严肃的表情，越说越心绪。它忍不住询问：“请问，您对我们的通航服务有什么建议吗？” 　　席余烬摇摇头，说与它无关。 　　“我我我，我是您的读者，请问可以签个名在我的实体书上吗？”外星生物眨着三只圆圆的眼，期待地看着席余烬。 　　席余烬表示可以。 　　但外星生物在书包掏了掏，发现没有带席余烬的实体书，霎时晴天霹雳。它再翻找一番，确实没有。可它不想错过这次机会，要是真的告别就再也不会相遇了。它只好硬着头皮递上其他作者的书。 　　席余烬接过实体书，定睛一看，居然是浮灵的《狭窄的冰原》。 　　他看看外星生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不好意思，我，我没带您的书……”外星读者的三只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席余烬。 　　席余烬沉默着签下“浮灵”的名字，因为太震惊了字迹比较飘逸。 　　外星读者拿回来时也惊讶了一秒，随后马上认为这是余烬的幽默感，立刻被惊喜砸中。 　　“原来蓝星小说家之前感情真的很好，如果可以，替我向每一位小说家问好！”外星生物脱帽致意，使出它种族的最高礼仪。它想到最近听说的新闻，急忙添上一句：“包括那位山灰！” 　　“你的心意他们会收到的。” 　　席余烬顿了顿，只留下这句话。 　　“除了那位……我真的不认识的……山灰。” 　　外星生物诧异地直起身，目送余烬渐行渐远。 　　这位行星巨轮的负责人本身是蓝星文学爱好者。星舰带的网速极佳，离蓝星黑箱近，是登录蓝星网站的最好条件。它天天在上面冲浪。 　　它先发了一个帖子： 　　“今天超开心！偶遇余烬，问他能不能签名，他竟然签了‘浮灵’的名字！ 　　“咳咳，标题夸大了一点，实际上是我没带书只能拿《狭窄的冰原》当一回书替，本来余烬拒签也很正常，结果他签了‘浮灵’哈哈哈我这算不算绝版签名。” 　　底下的读者纷纷表示羡慕。 　　“一直听说余烬日常是个很和善的人。” 　　“他能做到让这么多位小说家服气，除了有硬实力之外，人品也一定是众人认可的吧。” 　　“你们都这么说，我反倒开始期待下一位挑战余烬的小说家了。” 　　“蓝星文坛最近除了放假都没有什么大新闻。” 　　话题逐渐偏移，读者们开始许愿自己喜欢的小说家快点更新。 　　忽然一个外星读者冒出来，道：“蓝星文坛的大新闻，不就是那位‘山灰’突然冒头了？大家有没有觉得奇怪，山灰从来不和这些蓝星小说家互动。蓝星小说家关系不是一直很好吗？” 　　下一秒，发帖的帖主回复了这条： 　　“你提醒我了，蓝星余烬在提到山灰时，用的措辞是‘不认识’。” 　　“还有余烬不认识的蓝星小说家？” 　　“余烬可是蓝星的顶级编辑，真的有蓝星小说家不向《读本》投稿吗？” 　　“我查到一篇外交访谈，和蓝星余烬有关。” 　　一位外星生物尽心尽力地给大家翻译这篇外交访谈。 　　“今日，我族外交官索玛和蓝星外交官余烬进行了一次友好开放的谈话，内容提及蓝星文学及宇宙文坛的发展前景，并对新生代小说家寄托了传递和平的心愿……谈话还提及了新晋小说家山灰，对于该小说家在宇宙文坛掀起的热议，余烬表示，蓝星尊重且包容每一位小说家的创意，小说内容不代表蓝星立场。” 　　外交访谈一出，立刻给整件事蒙上一层悬疑的色彩。 　　“这有什么？这外交辞令不是很正常？” 　　“哪正常了。之前在边缘星系，据说有蓝星小说家受到死亡威胁，余烬直接写书搞回去。要是把山灰替换成荀命，余烬的回复肯定是‘蓝星小说家有写作自由，爱看看不爱看滚’。” 　　“余烬和山灰真的不熟？” 　　“我对这两人关系好奇起来了……” 　　“来迟了，所以……山灰到底是谁？” 　　…… 　　席余烬忧心忡忡地返回植物园，一回到临时居所里，他就立刻上网查找信息。 　　山灰！ 　　你不是还待在虫族里？ 　　你究竟做了什么突然出名了！ 　　他找来找去，终于发现了，山灰的《三流情人》三部曲竟然出版了。 　　出版者是一位隆尔特族，它在《三流情人》的序言里如此说道： 　　“我每时每刻能回想起在虫族领地那骇人的时光，我与其他可怜的冒险者命悬一线，最后都对死亡麻木了。但就算是那种慢慢勒紧上吊绳索的时光，也有阅读的微光递给我呼吸的空气。 　　“现在是我活着的第几年了？我不清楚。我仅知道我活着的一大目标，就是把这本书出版，让所有生物知道，曾有这样一本书拯救了我们。这就是《三流情人》的主要出版目的。 　　“其作者将手稿赠送给我，我认为我应当对这本小说负责，在此对该出版版本做出如下说明。 　　“《三流情人》原手稿以恩邱系语言为主。山灰并未介绍他的种族，但我从他的手稿中发现了大量的陌生文字涂抹痕迹。研究对比后，该语言为蓝星常见的华夏文字。且山灰体征和网络流传的蓝星人特点十分相似。因此我认为山灰应当是为蓝星小说家。 　　“《三流情人》总共有三部，讲述了主人公从蝴蝶贵族到蜻蜓公爵，再到冰原作家的跌宕起伏的一生。据山灰本人透露，《三流情人》是半自传体小说。其中一些精彩的经历，确实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写得如此详实。可以说，读《三流情人》，也是在读山灰回忆。 　　“《三流情人》，超出想象的情节，一生必读的著作！” 　　席余烬看完都想不起来自己写了什么。 　　原来这是山灰的自传吗？ 　　这个序言写得那么夸张，真的有读者买吗？ 　　真实情况是，不仅有读者买，而且销量爆炸式增长。 　　“被虫族啃食后仍然存活的文学著作！亲历者详细讲述他不平凡的一生！” 　　“蓝星与虫族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都写在这本小说里。” 　　“再创蓝星文学新流派！实力小说家山灰的毕生得意之作！每一艘飞船里的书架，都应该有它。” 　　种种类似的标语疯狂宣传，“虫族”、“蓝星”，都刺激着所有读者的心。 　　外星读者们一看，根本克制不住购买的欲望，直接闭眼盲入。 　　看完《三流情人》三部曲后，它们都被里面的内容深深震惊。读者间掀起新一轮的讨论风暴！话题带动销量，就连对实体书不感兴趣的读者都去读了。 　　这位隆尔特族其实是虫族的一位伺体，它完成优比特女王的奇葩任务后，终于被女王赶出虫族领地。 　　然而离它遭遇偏航意外，已经度过了百余年的春秋，亲友已经了无音讯，降落的星系更是无比陌生。 　　它举目无亲，只好靠翻译出版山灰的书寻找新的生命意义。它并没有把收入纳为己有，而是决定在它所在的行星建设一个“偏航博物馆”。以《三流情人》为牵头，记录各位生物遭遇的偏航意外。 　　而席余烬刚好在星舰带埋头创作《复苏》，星舰带连外面的星网比较慢，席余烬便恰好错过了这条大新闻。 　　谁能想到真的会有人出版《三流情人》啊！ 　　但是这本书也见证了他和伽诺的爱情故事…… 　　想到这里，席余烬就心软了，看它顺眼不少。 　　只要不承认这本书是余烬写的，读者们把“山灰”归为蓝星小说家就随它们去吧。 　　至于山灰著作中引发的种种讨论，和他这颗无辜的小恒星有什么关系呢？ 　　席余烬便在蓝星个人主页上留言道： 　　“经确认，山灰系蓝星小说家，感谢宇宙友人将其著作出版。蓝星文学城将同样收录山灰的小说。” 　　之前有过“温火”极速掉马的经验，席余烬决定这次，不让“山灰”和任何马甲互动。他就不信这样还能掉马！ 　　伽诺此时也在看《三流情人》。 　　看到主人公大胆地和养子玩弄翅膀，他忍不住满脸通红。 　　不过…… 　　这个词明显翻译错误了。 　　伽诺用自己的专业水平审视译本用词，他深知席余烬的用词习惯，偶尔会语句颠倒，或用上一些俏皮的俚语。这种说话习惯同样反应在以其他语言写作的小说里。《三流情人》手稿以蓝星语为主，难免出现词不达意的现象。 　　“应该更正成这样……” 　　伽诺忍不住上手修改。 　　他不仅是虫族最优秀的战士，也是蓝星最优秀的翻译。 　　他在工作中，同样总结了一些翻译蓝星文学的小窍门。也许未来可以写成一篇文章？ 　　就像在余烬诺编的世界观，蓝星办公室总是要出很多论文。那他身为蓝星翻译，也写论文很正常吧。 　　忽然，一双手圈住他的腰。席余烬整个人从后背抱住他，下巴抵在脖颈处。 　　“你在看……这个？” 　　席余烬看清了伽诺手里的书，语气稍微变调。 　　他并非介意这本书的存在，伽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是，这本书含有长篇幅的、细致的，儿童不宜的场面。 　　还通通出自他手。 　　哪怕爱人早看过了，还是会有压力的。万一伽诺问起为什么他这么熟练怎么办，可要怎么解释文学创作和现实不是一回事呢？他是清白的钻石精。 　　席余烬只好先发制人，亲了一口伽诺的侧脸。 　　伽诺看看《三流情人》的页面，再看看等待中的余烬诺，似乎明白了什么。 　　今晚要……角色扮演？ 　　…… 　　星舰带。 　　《洪荒》拍摄完毕，只等待播出。 　　五位小锈族完成了它们的诗歌大作，刊登在《读本》上的“诗歌专栏”上。 　　目前有两个行星巨轮想让航线经过这里，来蓝星文学城的游客一天比一天多。席余烬的钱包终于鼓起来了。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看到二号行星长满植物的模样。 　　可再等下去，远航的锐气都要耗空了。 　　是时候开启新的旅途。 　　潮平号已经重修完毕，它比以往大了一圈，外壳采用智械族倾情推荐的抗压技术，内部分为功能区、娱乐区和休息区。功能区就是驾驶舱、储存舱、电箱等地区。潮平号上有两个网络服务器，一个是重新买的黑箱，一个是星舰带赠送的卵脑。 　　席余烬把两个服务器放在相隔最远的位置，以示对女王的尊敬。 　　潮平号的娱乐区则有很多东西玩了，有席余烬路途上收集的没什么用的文艺品，有蓝星出品的多项桌游，还有席余烬在星舰带购买的一比一复刻网吧，还有观星台、植物温室、矿石展览室、恒星气球观赏区等等地方。 　　休息区分为席余烬伽诺，和五个小锈族的。两个地方并不相通，毕竟小锈族都未成年。 　　船上还有许多空房间，或许未来能填满它们吧。 　　“你们知道永别的意思吗？” 　　港口上，席余烬蹲下，再一次郑重地询问小锈族。 　　“就是再也不能见面了。你们一旦上船，就没有办法回头。你们的父母、邻居，都再也看不到你们了。” 　　小锈族看了看身后沉默的大锈族，一时无言。 　　等它回过头，郑重地点点头。 　　“那欢迎来到我的船。”席余烬一个个摸过它们。 　　潮平号，出发！ 　　船外的视角越来越高，潮平号正在逐步升高，窗外逐渐看见远处的地平线。日出如熔金，朝阳似流火，将天空划出一条条沟壑。他们逐渐看清脚下城市的全貌，最下方，他们的朋友正不断挥手告别。 　　在这个宇宙，应当珍重每一次告别。 　　飞船再度爬升，窗外的世界越来越小。而停在原地眺望的大锈族，也终于消失成一个点，再也看不见了。 　　…… 　　此刻，网速有点卡的蓝星论坛。 　　“我好像吃到一口大瓜……” 　　“《三流情人》是山灰的半自传小说，到底哪部分是真实的？山灰去过虫族领地，最后他成功出来了吗？山灰为什么和余烬不熟？那可是蓝星余烬！” 　　“之前余烬失联，好像就是去虫族领地找他的伴侣吧……” 　　“又是虫族领地。它都快从历史消失了，怎么偏偏蓝星小说家一去就是两个。” 　　“正常，蓝星历史悠久，蓝星好像和智械族关系也很好。这就是历史的底气吧。” 　　“给大家分享一个新信息。SYE-1832其实有六颗行星，但第六颗行星成为了穿越虫洞的材料，整个外壳都被剥去了，不适合拍摄，也没有任何建筑物在上面。可我有一个建筑朋友，曾经听到余烬如此称呼第六颗行星…… 　　“——蓝星虫族联姻纪念碑。” 　　“虫族……” 　　“联姻……” 　　“哇——” 　　“舔一口，惊！这是，狗血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不存在的蓝星小剧场】 　　余烬：这不是我！ 　　其他蓝星小说家：懂了。 第118章 《恒星家族病历本》 　　宇宙生物大胆猜想：山灰和余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就像余烬和温火的关系一样。不然宇宙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两个小说家都和虫族扯上关系？ 　　一些宇宙生物们甚至开始玩梗，余烬是整个蓝星最不会开马甲的小说家，不出三天就掉马。 　　席余烬围观了这些讨论，无言地关掉光脑。 　　他不是对山灰这个马甲有意见，每个马甲的作品都是他用心写的。 　　但他心里总有点不爽。 　　就像是把苹果当成水果店的招牌来卖，结果顾客都说香蕉好吃一样。 　　怎么就掉马了呢？ 　　不行，他要找点其他办法补救。 　　“让其他马甲和山灰交流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席余烬沉思道，“但我可以让其他马甲整点花活，吸引读者的注意力，让它们逐渐淡忘山灰的存在。” 　　席余烬回看自己的八个马甲，将目光锁定在其中之一身上。 　　“就决定是你了，哥特女士荣格！” 　　…… 　　“我想要可以让许多读者互动的作品，而荣格有过大型项目策划经验，她来做这个事情再适合不过。” 　　席余烬已经想到了新点子，跑去潮平号的中央大厅，对着恒星系气球拍了一张照片。他又在黑箱上建立了一个新网站，往里面填放自己的灵感。 　　伽诺自然是第一位读者，他疑惑地问：“为什么有这么多黑框呢？” 　　席余烬答：“不可知全貌，就是档案的精髓哦。” 　　…… 　　蓝星论坛。 　　-荣格：“恒星家族病历本”10000投稿大赛开始了，期待大家给出的新作品，也希望各位恒星医生能正确使用手上的投票权。你的票数将决定病历是否载入档案中。 　　-居然是荣格！女神！你要出新作了吗？ 　　-好突然的投稿大赛，恒星家族病历本是什么。 　　-荣格：这不是官方活动，在蓝星，仅由一群爱好者组建起相关网站，网站的维护都靠大家自觉。我认为弄一个宇宙版会更愉快，网址在此处。 　　-感谢荣格！多多分享蓝星网站吧！ 　　-哇，好多熟人都来参与了…… 　　-哈哈，这次大家不开新笔名了吗？ 　　…… 　　在与其他读者的嘻哈玩笑中，黛珂点开了“恒星家族病历本”。 　　它感觉这个名字就很奇怪，恒星怎么会和家族扯上关系呢？还有病历本？ 　　等网页加载出来，它首先被占据大半个页面的宣传图吸引住了。 　　图中是一个没有对焦的气球，形状长得有点像恒星系。 　　下方一行大字。 　　“YBT医院全体员工庆祝FS-118的118岁生日！祝它洪福齐天，寿比南山！” 　　黛珂嗅到了一丝怪诞的气息。 　　下一秒，页面弹出一个警告框。 　　“警告，检测你有被FS-118模因污染的风险，请不要惊慌，点击确定后注视弹出的图片三秒，接受反模因抗体注射，即可安全浏览病历本。如果拒绝注射抗体，安保会将依照第19条规定实施现场救援。请知悉。” 　　这些都是什么啊！ 　　黛珂满腹疑惑，但还是依照提示框上所说，点击确定后，盯着一副水彩画看了三秒，然后收到提示， 　　“您的精神状态良好，祝您在浏览病历本时同样如此。来自▇▇。” 　　它莫名有种代入感，好像自己真的是某个要来查看病历本的角色，而病历本中似乎藏着一些威胁。可是好奇心压倒一切，它今天就要解开这个谜题。 　　此时网站页面恢复正常，页面上半部分是“病历本”，收集了许多档案。下面是“图书馆”，似乎是一些短篇小说。侧边点进去有投票功能。 　　黛珂先点进去最上面的医院说明。 　　“你好，未知的医生、护士、E级人员或者恒星，欢迎查看该病历本说明。如果该文档中有您感到头疼的内容，请及时停止阅读，并通知您的上级或任意一位院长对您进行A级记忆消除。如果您执意要阅读下去，恭喜您，您将打破第四面墙。 　　“本病历本起源于一张照片，也就是FS-118，它是一个恒星系模样的气球，同时可以吸附一些微小物质，使其像小行星一样绕着气球转。 　　“在▇▇年▇▇月，蓝星▇▇将其照片上传至社交网络，引发了大量网友的二创。网友们让它有惊人的破坏力，却拥有一个渴望关注的孤独灵魂，其形象的反差使这个气球成为热梗。 　　“三个月后，蓝星▇▇提出了‘如果它真的是颗恒星，只是生病了’的概念，并制作了一个病历本，从此开创了病历本宇宙。 　　“在病历本宇宙中，部分恒星存在自我意识，会拟态成与恒星相关的物品或▇▇。它们通常有着超凡力量，等待着在某个时刻毁灭世界。大部分的它们无法交流。但其行为存在一定规律，如果能理解其生存规则，或许能延缓宇宙被毁灭的速度。 　　“而医院，就是我们探索并理解恒星的桥梁。我们包容、沟通，且心怀希望。 　　“目前医院已经收录了大量病历，每条病历以FS为开头编号，FS即fixed star（恒星）。” 　　黛珂明白了一点。 　　“原来是蓝星网友的集体创作，把恒星拟人化，再加上不同小说家的设定。但是这有什么好玩的呢？” 　　忽然，它看见说明文档下面有个加号，好奇地一点，整个页面又弹出一个警告框。 　　“警告！您正在查看说明文档1.0版本，该版本仅有院长级别可查看，请出示您的通行证并除您以外的院长同意查看书。” 　　警告框下面有“出示通行证”等选项，原来自己是这个网站的重量级人物！ 　　黛珂点击出示，又盯着看了一张奇怪图片三秒钟，确认身上没有受到“模因”污染——它大概猜出来了，“模因”是某种不正常的精神烙印——这些行为都大大增加了它的仪式感和代入感。 　　页面弹出一个更简陋的文本框。 　　【编号：FS-118 　　等级：极危；目前状态：较稳定。 　　特征描述： 　　一个缩小成气球大小的真实恒星，围绕着六颗行星。可交流。 　　恒星描述： 　　拥有孩童人格，一旦情绪失控，将产生降维能力，使周遭的118光年以内的物质平面化，且无法恢复成原来的状态。其情绪失控似乎源于它的认知。它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儿童，被恒星家族厌弃，孤独地在宇宙中流浪。根据心理医生判断，它渴望朋友，希望新鲜事，且内心极其脆弱敏感，不能接受超出自己世界观的任何事。最喜欢数字118。 　　治疗手段： 　　我们需要严格将自己伪造成医院的模式，相互之间以医生的职称互称。同时不定期配合FS-118的玩闹，承认“恒星家族”的存在，并给予适合的制止。一旦118在话语中提及数字118，请注意该数字有可能是伪造的。 　　如果需要在现实中提及FS-118，请假装自己来自另一个宇宙，所作所为只是编辑一个网站中的文档。 　　接触经历： 　　曾在FS-118情绪波动时送入23名E级人员。其中22名人员已经坍缩成一个像素点，仅一名存活。查看其经历，该E级人员以前是幼师，把FS-18当成了真正的孩子，所以让FS-118平静下来。 　　FS-118在这次接触中直言，它有比平面化更可怕的能力，无法推断真假。 　　“这是该病历本的第一条病历档案。希望是最后一条。 　　恒星家族不会真的存在吧？”——蓝星▇▇▇】 　　“这反转……吓到我了。” 　　光脑前的黛珂感到头皮发麻。 　　一开始看见的那个气球，居然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而这家医院的真实目的也不是心怀希望地好好交流，而是战战兢兢地角色扮演，以求自己的宇宙不要被破坏。就连这个文档说明，都是伪装。 　　黛珂感到一丝奇异的代入感。它知道“文档说明2.0”版本的故事才是正确的，整个网站源于一张照片的集体创作。但如果它和别的生物分享这个故事，无形中契合了“文档说明1.0”的要求。它好像一个叠加态的观察者反复横跳中。 　　文档中的编辑者留言，希望不要真的存在“恒星家族”。 　　但就黛珂刚刚点进网站的场景来看，病历档案已经越来越多，和118一样可怕的恒星还有很多个！ 　　黛珂燃起了探索病历本宇宙的兴趣。 　　它在最下方又看到一条附加说明： 　　“1.出于对医生的精神保护，病历本的▇▇是无法去除的。” 　　“满屏的黑框确实增加了神秘感……”黛珂点头道。 　　“2.病历本中可以进行数个操作，包括但不限于，点开加号，点开问号，展开图片，链接嵌套，全体反选。以上操作全部可以在本说明中实现。” 　　黛珂发现自己只有全体反选没有试过了，它划拉了整个屏幕，将白底黑字变成黑底白字，这就是反选。 　　而此时，病历本最下方出现一行新的小字：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第118次循环——FS-118】。 　　黛珂目瞪口呆，整个身躯都僵住了。 　　原来118是知道文档说明1.0的存在？ 　　118的隐藏的、比平面化更可怕的能力难道是时间循环？ 　　而它不止将整个宇宙的时间回溯了一次，很可能是118次！人类已经被它毁灭许多遍了！它仍然像找到心爱玩具一样乐此不疲地前来找人类，这可怕的气球！ 　　但是……文档1.0说FS-118偏爱118这个数字，存在虚假制造118的行为。而且FS-118是孩童心性，会不会这只是它的恶作剧？ 　　118只是想有个医院收留自己，哪怕这个医院是伪装的。 　　好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怎么就没有最终答案的说明呢？这和参考答案全是“略”有什么区别！ 　　黛珂感到抓心挠肝般的好奇。 　　“我好像知道这个病历本好玩在哪里了，好就好在可以玩弄读者。”黛珂猛抖触手。 　　它看到文档说明下方有其他病历的解说，立刻点进去看，看了一篇又一篇，为里面精彩的构思拍案叫绝。 　　此刻它不得不承认，病历本宇宙，真的很好玩！ 　　论坛上迎来相应的讨论声。 　　“病历本太好玩了！” 　　“是啊，单单一些会毁灭宇宙的恒星还不足以出奇，可它偏偏采用角色扮演的交互模式，先给读者看的只是第一层故事，让读者一番操作才找到第二层，最后还要看评论区看别的读者的分析才能知道第三层故事。最妙的是，怎么解释都可以，作者不会给出正确答案！未知带来的恐惧，才是最有沉浸感的恐惧。” 　　“读者永远不知道真相，永远猜测，便永远恐惧！ 　　“真的好玩！解密太有意思了，几位蓝星小说家写的病历都很有趣。我愿意当E级人员，让我加入这个医院吧！” 　　“楼上是不是不知道E级人员是做什么的，推荐你去看永夜写的病历本，FS-1225，E级人员。” 　　…… 　　E级人员是医院里的特殊称谓，负责进行涉及生命危险的测试，以探测不同恒星的能力。E级人员理论上由蓝星死刑犯组成，但因为消耗过快，后来主要由FS-1111的克隆能力制造。 　　而永夜撰写的病历本中，FS-1225，它的拟态是完全隐形的，引力也藏得很好，对人类没有威胁。 　　但医院的某个院士总是强迫E级人员去该恒星系进行徒劳无功的实验。与其说是试验，不如说是完全出于恶趣味的折磨。 　　一位E级人员曾经犯下了信仰罪，它为了赎罪忍受了这一切，可它不忍看到自己的同伴受罪。在某次试验中，它牺牲自己让同伴从医院逃跑，自己则毁于隐形恒星的燃烧之中。 　　这看起来是个抗争不公的故事。 　　但读者进行二次解密后，会看到真正的档案显示，大篇幅描述的E级人员，才是那颗接受治疗的恒星。 　　它一次次投入大火，再塑造出新的身躯，每一次新生，它都自然而然地混进医院工作。 　　医院是在清点E级人员时，发现多出一个才找到它的。医院尝试换医院地址，可FS-1225总能找到医院，并在第二天准时上班。 　　在▇▇试验中，整个医院分部出动了200名E级人员和13名医生，联合陪它扮演过家家，演出一个公正清廉的医院机关。结果，当医院分部没有“坏人”让它反抗，那它将认定整个分部都是坏的，号召所有恒星越狱。 　　医院为了让它稳定，只得在1225的每次循环中，都牺牲6名E级人员假扮被压迫的犯人，和一个E级人员假扮的坏院士。 　　FS-1225的别名为，献祭重生之星。 　　“很有永夜的风格。”众多读完的读者在下方评论，“你又在使用叙诡！开篇的E级人员自我牺牲时还赚了我一把眼泪，当时我还奇怪永夜是不是转性啦，没想到永夜还是那个永夜。” 　　-荣格：这篇我投赞同票，永不停歇的悲剧，有一种西西弗斯般的无用感。 　　在论坛的口口相传中，很快把几位比较出名的小说家的病历本找到了。 　　浮灵写的《孩子的哭声》，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FS-601是一颗濒临老年的巨大恒星，以孩子的尖叫哭声保持稳定。 　　所以医院分部成立了一个噩梦项目组，每晚偷偷爬小孩子床头吓唬他们，收集尖叫声。没想到，一个护士去吓一个孩子时失败了，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她为了消除孩子的记忆，只能先把孩子藏在医院里，然后千方百计地获取医院的记忆清除胶囊。 　　孩子乖乖听话，见识到许多神奇的东西，觉得是一次快乐的冒险。护士和孩子渐渐熟络起来。 　　就在护士偷到记忆清除胶囊，即将送走孩子之际，FS-601忽然要爆炸了。护士在犹豫之下，优先选择送孩子离开，再返回对恒星进行治疗流程。结果孩子知道护士要死掉了，急得大哭起来。FS-601在哭声中逐渐归于稳定。 　　后来，孩子成了唯一一个知道医院是什么机关，仍然执意考医院编制的医护人员。 　　“现在你进入了职称地狱了。”该护士评价道。 　　…… 　　“虽然在写恒星，但又不止是恒星的能力，还有不同的角色面对这新事物时产生的故事……”一些读者点评道，“病历本，是恒星，也是人的故事。” 　　网站管理员荣格同样在下方点评：“被孩子毁灭，也被孩子拯救。” 　　“10000投稿大赛好像很激烈的样子，我都不知道选永夜的好还是选浮灵的。” 　　“10000投稿大赛没有奖励，也没有确定的胜出人数。只要在1~10000之间选自己喜欢的编号投稿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两个都投了赞成票！” 　　“荀命写的有点出其不意的搞笑，拜托大家去看……” 　　荀命写的病历是：FS-1001-性转后我成功拯救了世界。 　　这个病历所有的项目都是黑框，经过二次解密后，才出现了一篇日志。 　　这是一位有着十年工作经验的医生，他最后一项工作内容是给不同恒星拍照。 　　但在工作的时候，他忽然得知消息，医院上层被模因污染了，竟然开始残杀医院员工，并打算让所有恒星出院，加速宇宙毁灭。他们甚至想告诉FS-118他们一直在骗它，让宇宙所有生物同归于尽！ 　　“医院领导层在毁灭宇宙，不行，我得去阻止。” 　　这个医生为了加大行动的可靠性，打下一剂“只要闻到就会为你痴迷”的迷情剂，代价是性转。但他或她并不在意，跑到高层前实处浑身解数魅惑他们，终于消除了医院的内乱。 　　在故事的最后，医生成功退休了。 　　而将日志反选，会出现不同的数字，拼在一起，居然又出现了新的病历本。 　　【编号1001 　　等级：极危，目前状态：极稳定 　　特征描述：一个拟态成20年前的照相机，其特征是机身上永远存在一枚恒星贴纸，无法撕下，不可移除。 　　恒星描述：对其他物品拍摄没有异常。如果拍下人类，会使人类在三个月后变成一颗大小中等的恒星。不同人变成的恒星一模一样，目前已形成恒星群。 　　由人类制造的恒星命名为1001-1，它们极快衰老。根据不周山望远镜观测，极速衰老的恒星正在加速宇宙熵增。如果1001-1超过一万个，所有物理定律可能会停滞，后果将不可设想。 　　（更新2.0）一个临时工用这个相机给公司一半人拍了一张全景图。人数超过10000，启动清除员工程序。 　　（更新3.0）1001具有模因污染功能，已成功污染一名员工，要求他性转魅惑上层，解除清除活动，让1001-1成功诞生，不确认是否是1001的生存本能起作用。 　　注释：我们明知真相，却因为被魅惑而不能动弹，我们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宇宙完蛋了……】 　　…… 　　病历本的新创作模式掀起了新一轮投稿热潮。 　　这次的评委可不是余烬，而是成千上万个恒星家族爱好者。每当新病历出来，就会在临时公示区悬挂，得到一定比例的认可票后才可挪入病历档案。如此模式保证了每一篇病历都是高质量的作品。 　　“大家看了荀命的病历了吗？我以为是轻松小说，看到医生勾引上司时我简直笑喷了，看到结尾才知道是我年轻了。但还是笑出声。眼睁睁看着这个宇宙完蛋什么的，不如别找工作了，大家摆烂吧。” 　　“我觉得很神奇的一点是，病历本宇宙里，人类经历了好几次宇宙毁灭和宇宙重塑。医院靠着最高科技和其他恒星的庇护才活到新的宇宙，重新创作蓝星，这么说医院好像挺没用的哈哈哈。” 　　“太刺激了，一层接一层的反转！我最喜欢由我自己解密的部分。” 　　“我喜欢病历本上设定高级权限才可看，但每个登录网站的读者都有高级权限这件事。好像我真的是一名院长级人物，享受到特权，爽了。” 　　席余烬满意地看着读者们的反应。他的后台确实收到了许多投稿。 　　但他没忘记他的最初目的，转移读者们的注意力。 　　他点开蓝星论坛，看看读者们怎么说，最好别再说山灰了，多聊聊病历本吧。 　　在众多杂谈中，一个帖子的回复数正在上升。 　　“有没有一种可能，余烬和山灰真的不是一个人。众所周知一招用两次就不太新鲜了，说不定余烬此刻也很无奈呢。” 　　席余烬看到这条帖子时，眼睛都亮起来。 　　终于有读者提出这个可能了。 　　不出意外，会有一批生物被的思路被拐歪，在脑补中逐渐偏离真相。 　　这个帖主有理有据地分析： 　　“首先是时间线不对，山灰在《三流情人》里做了那么多事，余烬之前哪有这个时间？根据其他蓝星小说家的描述，余烬之前的时间线应该是，在蓝星出名，写出大作，被封笔，开创《读本》杂志，当上外交官，开始远航，创办宇宙通用版《读本》，遇到翻译伽诺。和山灰对不上啊。 　　“其次是其他小说家的反应。如果山灰真的是余烬的马甲，其他小说家或多或少会互动一下吧，余烬又不是那种会威胁的人，其他小说家更不是听话的人。现在这种毫无互动的情况，真的很有问题。” 　　这个帖子一出，许多围观的读者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它们越想越觉得山灰和余烬不是同一个人。 　　但这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就让生物们细思恐极了。 　　“所以余烬是真的去了虫族领地。山灰也真的在虫族经历了他坎坷的前半生。他们很有可能已经在虫族见过面，甚至是余烬把山灰捞出来。” 　　“但余烬却说不认识山灰……山灰也表现得和任何蓝星小说家都不熟的样子。” 　　“余烬从虫族领地回来后和翻译伽诺结婚了，蓝星还多出来‘虫族联姻纪念碑’……” 　　“这里面一定有隐情！速速派侦探调查！” 　　“我也觉得这三件事必定有关联，可怎么想都想不到真相是什么。我还以为我看过够多侦探小说了，如今却深感自己想象力的贫瘠。” 　　“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山灰……其实是余烬的死对头！！” 　　整个帖子从这以后画风一转。 　　“那一天，余烬穿越虫洞，去寻找自己的爱人伽诺。却不想虫族领地居然有自己没有见过的同族，山灰。更让余烬想不到的是，山灰，早已对伽诺动了心。三个人的感情，最终要何去何从？” 　　“你还不如说山灰是余烬失散多年的弟弟，就像是《三流情人》里主角和主角它大哥，相逢冰原，相恨见晚，止乎于礼，无疾而终。”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就等着被管理员禁言吧。管理员的首个长篇叙事诗，可是花了一整个大章节来赞美余烬和伽诺的爱情。” 　　果然，几秒后，这几条留言都消失不见了。 　　在潮平号的工作区域，小锈族和伙伴们骂骂咧咧地分享遇到的奇葩留言。 　　席余烬原本很期待生物们的脑洞，现在只能沉默在光脑前。 　　还不如把他们当一个人看呢。 　　“说多错多，现在只能再想点办法转移读者注意力……” 　　席余烬沉思之时，潮平号忽然传来提示声，星图检测到附近有一个大型文明。黑箱信号为“半开放”，意思是需要游客严格遵守当地法律，否则会被驱逐。 　　这个大型文明的名称是，方圈半岛。 第119章 方圈半岛 　　方圈半岛并不是一个岛，而是指这片星系有大量的“双生行星”，即两个行星因为各种原因紧密贴合，形成一个葫芦型行星。 　　因为奇特的地理形态，上面的原住民有两种形态，一种是方块形态，一种是线圈形态。幼生期时可以随意更改形态，但到了成年期就要固定其中一种形态。 　　“我们已经离开了远古战场遗迹的范围。” 　　伽诺操作星图，解说道。 　　“方圈半岛，以在战争余波中屹立不倒而扬名。” 　　“它们还是个战斗力强盛的种族？”席余烬好奇道。 　　“它们的身躯十分坚硬，且生性好战，擅长战争理论。”伽诺说：“理论上，它们是离深空监狱距离最近的大型文明。” 　　虽然深空监狱很繁华，但不是什么文明都敢在附近居住，宇宙生物担心一落地整个文明都被吞掉了。方圈半岛在某种程度上还厉害的。 　　接收到“允许停泊”的信号，潮平号慢吞吞地驶入港口恒星的范围。席余烬往窗外看去，飞船稀疏，一个个葫芦型行星的全貌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你们要穿好宇航服。” 　　席余烬叮嘱小锈族，给它们套上了球形宇航服。小煤球精顿时化身蛋壳精。 　　一行人降落到行星上，席余烬打开舱门，一群漂浮的方块和线圈映入眼帘。席余烬抬头的角度随着它们的离开而转变。 　　“哇——” 　　高达三米的正方体，闪耀着水彩般的纹路，在离地20米的高空快速游走。而线圈形态则是像弹簧一样在空中蹦哒。它们的建筑入口都建得比较高，建筑和它们的身躯一样花花绿绿的，地面则是土黄的泥草地。 　　高大的方圈岛人没有分出一毫的注意力给底下的小小生物。 　　席余烬和伽诺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愿意给他们当导游的方块，附近的商铺都不是给外来生物消费的样子。看来方圈半岛确实有些排外。 　　忽然，席余烬听到厚重的管风琴声。声音由远至近，使所有生物都抬头看去。 　　在大约100米的高度，一个线圈精正在高速移动。而雪花般的书页正随着它的轨迹哗哗下落。一些方块精发出咘咘的喇叭声。 　　这种乐器声正是它们的语言。席余烬完全听不懂，觉得听起来像在音乐会，只能靠伽诺。 　　伽诺说：“最上方的线圈形态是一名卖报员。这里的主流文学传播形式是报刊，余烬诺，我们要拿一份看看吗？” 　　几个小锈族蹦哒着说要。 　　转瞬间伽诺已经拿来了三份报纸，席余烬甚至没有看清他的动作，有点懵地拿过报纸，看了一眼上面鬼画符的文字就觉得头晕。他和小锈族一起睁着期待的大眼看着伽诺。 　　“咳。” 　　伽诺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给他们念起了报纸。 　　报纸在这个宇宙中，属于“轻型实体书”，算是轻奢品的一种。许多种族的报刊甚至已经绝迹。方圈半岛却有专门的卖报员，大体量的报刊公司，属实是罕见。 　　这份报纸名为《半岛文学批评日报》，据报纸版头介绍，这是方圈半岛销售量最高的报纸。 　　部分新闻如下。 　　“半岛文学批评纪念日即将开幕！诚邀各界人士前来讨论。” 　　“回忆半岛批评文学之源——方圈半岛以不朽的半岛精神，抗住了漫天飞舞的战火。在和平年代，我们更会磨砺我们的文学批评工具，使我们的理论化作全宇宙最锋利的刀。” 　　“激烈论战！两派小说家在剧院因理念不和大打出手，双双入医院！” 　　“广告：魔方酒吧开业啦~情侣八折，家庭半价，小说家还可以有特殊待遇哦~” 　　“这个方圈半岛……还挺神奇的。”席余烬半天冒出一句话。 　　半岛作为历史比较悠久的星系，小说家储备丰富。但它们同样把武德充沛的习惯代入文学界。 　　一个小说家写出了一篇作品，至少会被二十个文采很好的读者骂得体无完肤。 　　小说家当然不服气，觉得那些读者都不懂文学，于是亲身上阵反驳，对读者口诛笔伐。但读者往往也是小说家，同样操笔反击。 　　文人的骂架当然要斯文一点，于是诞生了文坛上浓墨重彩的一个分支，批评文学。 　　批评得多了，还形成了不同的思想体系，相互拉帮结派。 　　正如一位小说家，站出来说它的作品是A主义的，那B主义的批评家就会猛烈攻击它，而同为A主义的小说家就会自发帮忙反击。不同文学主义之间相互仇视，芥蒂很深。 　　而方圈半岛的小说家都很骄傲，觉得电子版的书籍配不上自己的文字，但它们的批评文章又撑不起一本书，于是实体报纸形式大火。 　　方圈半岛内部打得激烈，自然对外界不敢兴趣。 　　席余烬还蛮想见识这里的批评盛况，和伽诺商量去那家酒吧逛逛。 　　…… 　　魔方酒吧。 　　它与传统的酒吧不太相符，其实是一个可以喝酒的报刊亭。 　　里面的乘客捧着报纸，灌了一口泡泡酒，扯着嗓子大喊：“快来听听今天老不死主义又写了什么文章，你们听……” 　　“哈哈哈哈哈——” 　　方块们发出管风琴式的笑声。 　　而席余烬变回黑发，和酒保证明他们是一个家庭，可以享受半价优惠。 　　酒保看看黑发的席余烬，黑发的伽诺，又看看五个黑不溜秋的小锈族，稍微疑惑了一下，但还是给了五折优惠，给每人每球送上快溢出来的泡泡酒。 　　“你是小说家？” 　　酒保看见席余烬手上的报纸，用不熟练的外语说道。 　　“像你这种拖家带口来酒吧的小说家可真少见。” 　　“小说家有什么特别优惠吗？”席余烬的薅羊毛本能发作，今天一个优惠都逃不出他的引力范围。 　　“哈哈，您想想，读书氛围这么浓厚的酒吧，大家兴致高涨，三分好都会说成五分。如果一个美丽生物恰巧念到您的文章，而您恰巧入天神般降临在它面前，那后面的事……不就顺理成章了？”酒保语气暧昧地说，“小说家，我们都懂的。” 　　伽诺平静地抬眼看了它一眼，喝了一口泡泡酒，然后把出现在酒吧里的所有生物都记下来了。他没有别的意思，到一个新地方观察四周是他的习惯。 　　席余烬护崽子般把小锈族捞在身边，等酒吧转身离开后，耐心叮嘱： 　　“你们看，公德、私德，与个人成就，是三个不相关的领域。你们千万不要因为一个生物的成就很厉害，就对它其他方面抱有希望。” 　　就连他，也不能说是道德完人。 　　小锈族：嘤！ 　　席余烬品尝起当地美食，又买了几份当地报纸，和伽诺一起看。 　　其中有两份特别厚，分别是《未来早报》和《古今晚报》，分别对应方圈半岛内最出名的两个文学主义。 　　伽诺一句一句念，席余烬直接靠在伽诺肩上听。 　　突然，一个大方块蹭的一声弹起。 　　它用低沉的音乐说道：“这篇诗作讽刺得太好了，请大家听一听——” 　　它开始在酒吧上空悬浮。任何本土生物都见怪不怪，一些大方块还为它叫好。 　　只听它朗声道： 　　“消极的年轻方块/梦想吹得比天大/说的都是空话/ 　　一根现实的羽毛都能使它的身躯扁塌/ 　　除了躺在家/就是在书桌前趴/” 　　底下的大方块都激动了。 　　“写得一针见血！” 　　“那些年轻方块真该听听。” 　　“好，写得太好了！” 　　突然，另一个线圈从酒吧的另一个角落弹出。 　　它也在吟唱一首诗，落在席余烬耳里就是醇厚的大提琴声。 　　“这是一颗种子/你只看到种子/而我看到未来广袤的森林/ 　　这是一束花/你只想到如何装扮你的庆典/而我为它将来的凋零而忧愁。” 　　线圈精的伙伴同样为它举杯叫好。 　　“献给您！美丽的吟诗者！” 　　“虽然老不死主义的存在如此碍眼，但能在这片空间与您相遇，是我的荣幸。” 　　“实不相瞒，这篇诗其实是我写的，有幸刊登在《未来早报》上。” 　　“原作者竟然在这！快请它上台！” 　　“喝一杯吧！” 　　畅所欲言、激情四射的文学氛围扑面而来。 　　“真的……好热闹啊……” 　　席余烬都看呆了。他还未曾在其他地方感受过如此热烈舒服的文学氛围。 　　小锈族拱了拱他，问余烬要出手改变这里的文学理论吗？ 　　“旅游的大忌，就是抱着想改变什么的想法。”席余烬摸摸它，“真正能改变一切的，只有时间。” 　　另一只小锈族问，那蓝星小说家被它们批评了也没关系吗？ 　　“没关……你说谁被批评了？” 　　席余烬翻看小锈族面前的报纸，《新批评文学索引周报》。 　　方圈半岛与外界网络相通，自然有部分评论家看见了蓝星的小说。 　　而报纸上罗列的，是批评蓝星文学的文章名字。 　　一整张大页都列不完的那种。 　　“有的时候……”席余烬放下报纸，神秘兮兮地说，“别人邀请我们了，我们也要参与进去比较礼貌。” 　　他们蓝星别的不多，马甲特别多！ 　　而且马甲间特别会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