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就要黑化了》 作者:沧娆   【文案一】   夏微澜穿书了,穿到了一本修仙小说,不仅倒霉穿成了和女主抢男人的炮灰女配,还穿成了书中反派的徒弟。   多年前,谪仙师傅牵着她的小手,眉眼温柔,白衣飘飘,仙气十足。   夏微澜心里叹气:\"这么好看的师傅,可惜以后就要为女主黑化了。\"   多年后,夏微澜大婚,谪仙师傅一身黑衣,眼神阴鸷,眉间一点朱红妖冶鬼魅。   她一身大红嫁衣笑着上前迎人,心中感叹:“哎呀妈呀,师傅终于黑化了!”   只是,为毛两眼一黑,一觉醒来后,被关起来的是她?   【文案二】   曦栾捡了个徒弟,当成心肝各种宠。   后来,他恼羞的看着徒弟房间里面的话本子——   《师傅攻略》   《我和师傅的甜蜜日常》   《我和师傅不得不说的二三四》   他觉得自己应该避一避嫌,避着避着——   “喂,怎么天天都是你俩去练剑?”   “你小子离我徒儿远一点”   “成亲?为师死都不会同意!”   CP:前期温柔后期黑化师傅VS没心没肺戏精小徒弟   内容标签:女配 甜文 史诗奇幻   主角:夏微澜、曦栾(luan第二声) ┃ 配角:男配角加女配角 ┃ 其它:反派 第1章 这不是梦   天穹之下,大片青山连绵起伏,山峰层峦叠嶂,峰顶雾气弥漫,远远看去,又似仙气缭绕,隐隐约约,朦朦胧胧。   而这团仙气下笼罩的,便是青云大陆上最有名修仙大宗——道衍宗座落的群峰。   阳光穿过层层薄雾,又越过高松入云的枝丫,落进黝黑松软的泥土中,微风吹得树叶微微晃动。或是说,一时间,只听得到树叶微微晃过的声音。   寻了树枝的缝隙看去,只见空旷处,一众身着白色衣衫的青年手执佩剑,成排成列站立,身姿挺拔坚毅。   他们身前有台阶几十,繁复的花纹贯连一气,直直通向台阶上的大殿。   “咿呀-----”   是木门被缓缓推开的声音,大殿的大门被移开了一角。   刚刚还静止不动的白色青年们顿时双手抱拳,躬身低头,成千上万个声音洪亮道:“恭迎师叔祖出关!”   这阵势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如洪钟轰隆作响,穿云裂石而至。   此时,大殿的门已然被完全打开了,一个墨发白袍男子岿然立于大殿前,似是完全习惯了这种场面,他只是上前走了几步,精致好看的眉眼微微一蹙,打量着底下低头俯首的弟子。   明明只是随意一瞥,却让被扫过之人觉得肩头有千斤重,修仙之人都知道,这便是来自强者的威压。   看来曦栾师叔祖这回修为又增益了不少啊,众弟子心里暗自高兴,听闻师叔祖这次出关还想选一个关门弟子,若是能够被师叔祖看上……   曦栾并未想到他们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只是查探一番并无异常时,他才将威压收回,一转身,掌门师兄夙禾还有师弟云皖也都来了。   “曦栾,此番青芜城魔族作乱,你带人前去可能有几层把握?”掌门师兄一来就说起了正事:“就连上次剑衍宗派出的几个高手都杳无音信,此行师弟可要多加小心。”   曦栾嘴角微微勾起,面上露出温和柔软的笑容,像是二月的春风拂过草尖,声音如雨后露珠清冽,缓缓道:“师兄莫忧,师弟定当多加小心,还青芜一个太平。”   云月大陆,青芜城。   不同于白日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夜里的街道寂静而空旷。一轮清月盈盈,慢慢越过高大的围墙,攀过那柳梢头,直飘长空,满城尽是莹白色的月光,清清落落,婀娜多姿。   那月光层层落落,给百年银杏镀上了银光,透过枝桠不疾不徐落下。光影交错间,依稀可见盘缩的树底下的一团黑影。   只见原本龟缩成一团的影子,渐渐舒展开,小身影摇摇晃晃,最终站立起身,落成人影。   原来是一个孩童。   那孩童先是伸了个懒腰,夜风灌进那破烂不堪的衣衫让孩童不禁颤抖了一下,整个身子又蜷缩了一下,满头乱发遮住了孩童脸上的表情,直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清亮逼人。   “阿嚏!”夏微澜下意识拉紧了自己身上满是破洞、压根没什么厚度的衣衫,嘟囔道:“没想到这个梦还挺逼真的嘛”   她打量着周围,稀稀拉拉的树木成群立着,脚下一踩便是松软的树叶堆,抬头便可看见月亮高高悬于头顶,即使是夜半,这视野也明亮干净。   夏微澜晃了一圈,除了一只被她惊扰到后呱呱逃走的蛤。蟆,就没有什么异常了。   她咂咂嘴,往日她的梦不是被人追杀,就是梦见丧尸围城,或者梦见自己是碎尸变态,喜滋滋的煮着锅里的人头,没想到这次的梦居然如此小清新。   这般想着,树林里忽然起了一阵疾风,树木不断的晃动,一阵窸簌声由远及近。   “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夏微澜心底轻叹,果然她的梦是不会太平静的。   她找到一棵粗大的树干,借着周围半人高的杂草刚刚躲好,仿佛变魔术般的,树林空旷处就多了两个身影,一白一红,执剑对立。   这白的看上去应是男子,看起来仙气十足,红的嘛便是女子,胸大腰细,好不妖娆。   要不是他们手中的剑泛着银光,夏微澜几乎要以为小情侣的情趣竟然打到了山野之中来。   还没等多看几眼,只听两剑相碰的声音,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又交缠在了一起,才几个回合,红衣女子手中的剑便被打落,银白色的剑没入黄土三分,红衣女子狠狠坠地,吐出一口鲜血。因为打斗,衣衫半褪,香肩滑落,好不香艳。   那白衣男子缓缓落地,剑过尘土,缓缓朝红衣女子逼近。   此时两人离夏微澜很近,白衣男子背对着夏微澜,她只能看见红衣女子缓过气来后,盯着走进的白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个妖媚的笑,仿佛刚刚吐血之人不是她。   “我就说嘛~”那红衣女子眨眼,“先前在客栈道长对我百般冷淡,还非要与我缠斗至此,原是……”   她呵呵一笑,宛若银铃,又故意放低了声音,像是再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原来,道长是想引奴家来这儿,好没了顾忌,与奴家一番云雨,春宵缠绵~”   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带有血迹,却不影响她的惊世美貌,她葱白的手指缓缓滑下,不经意撩开红色纱裙,隐隐露出光滑莹白的大腿,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道长啊,你啊,可真是蔫坏蔫坏的~”   音调娇软酥媚,声声入骨,哪怕心再硬的人只怕此刻也软的一塌糊涂了。   夏微澜身子跟着软了软,看来今晚的梦应该是假正经臭道士与风骚山野小娘子不得不说的故事。   并且按照梦境的发展,道士和小娘子很快就要这样那样再这样,最后走向十八禁的康庄大道。   果然她的梦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口,不过,嘿嘿嘿,她喜欢。   曦栾冷峻的面容并未出现一丝松动,双眸透着冷漠,长剑随意一指,却是直指红衣女子的心口:“梵姬,你借此等妖蛊之术祸害青芜城百姓,杀害我修仙同仁,今日,便留你不得。”   话音刚落,剑身一转,杀气四溢。   “不!”一个细弱轻小的声音在此刻响起,虽然听得并不真切,声音却足以惊扰了在场的二人,还有夏微澜。   夏微澜竟不知道,自己旁边何时来了一个小女孩,约莫四五岁的样子,穿着具有很浓的民族特色的服饰,额间还坠着一串彩色的珠石。   当然最令夏微澜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眼睛——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哪个小孩子原本天真水灵的眸子里是盛满怨恨的,还是那种浸了毒汁的怨恨。   梵姬听见女孩的声音后,面上妩媚的表情立马变了,趁曦栾想要回头的一瞬间,发出几枚暗器,趁他躲避之时,摆手一挥,以小女孩为中心立即扬起了巨大了尘土。   好在夏微澜反应快,立马趴在地上拼命拽着树根,尘土一瞬间便也归于平静,而小女孩也瞬间不见了。   夏微澜还没咳尽嘴里的尘土,就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脸被狠狠埋进一个柔软而有弹性的地方,在林间来回穿梭起来。   淡淡的奶香迷醉了夏微澜的眼,她被人单手抱在怀中,颠得迷迷糊糊的——天啊,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路,快放我下来!   只听见抱着她的人厉声道:“曦栾,我倒要看看,这个小乞丐,在你们这种假仁假义的臭道士眼中,有多重要!”话音刚落便加快了脚步。   曦栾的目光落在梵姬怀里的小人上,眉头微微一皱,马不停蹄跟了上去。   夏微澜一脸懵逼,刚刚不还是成人小剧场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变成了警匪片?她还变成了可怜的人质?   梵姬不着痕迹的回望了刚刚那处一眼,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夏微澜狠狠往高空狠狠一抛。   她挑衅地朝曦栾一笑,她本就立于树尖上,再这样狠狠一抛,落下来的夏微澜一定会摔成肉饼。   而此时的夏微澜并没有多害怕,反而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大月亮格外欣喜,“没想到做个梦还能体验一把嫦娥奔月啊!有趣!嘻嘻嘻!”   思及此,夏微澜欣喜的张开双臂,摆出奥特曼每次离开地球返乡的姿势,兴奋得哇哇大叫起来,满心欢喜地准备投入天空的怀抱。   然而下一秒,却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别怕。”他道。   哪怕岁月变迁,时光流转,夏微澜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依旧不自觉为之惊艳。   硕大的月亮好像一个透明发着莹莹白光的气球悬于自己的头顶,视线所及之处皆亮如白昼,一白衣男子墨发披肩,披星戴月,踏空而来。   一席白衣在空中飘拂,载着月亮的清辉,如墨的眼睛缀着星星点点,眉头微微蹙起,脸颊如刀削斧凿,在月光下更显柔和俊美,薄唇微微抿起恰到好处。   他仿佛踏着月光而来,一把将夏微澜抱在怀中。   他说:“别怕。” 声音如同他身上的气息一样清冷。   夏微澜猝不及防就闻到了曦栾身上的清香,感受到抱着他那只手臂隐隐的肌肉纹理,她一时间看傻了,竟未注意他抱着她转身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快速的没入曦栾的眉心,在没入的一瞬间,发出淡淡红光,又迅速消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微澜满足的享受着美男的怀抱,反正这是她的梦,好不容易梦到此等极品美男,自然是要好好……嘿嘿嘿她笑得一脸猥琐,还用手猥琐地摸了摸下巴……等等,她的下巴……她的手,不,应该是说她的身体怎么会是小孩子的模样?   曦栾自是知道刚刚梵姬在趁机算计他,可若是他刚刚躲开了,他就接不到那个孩子了。   他抱着怀中的孩子,往地面飞去,转身间,手中的剑已脱离手心,瞬间贯穿了梵姬的心口。   梵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瞬间喷出一大口鲜血,她捂着心口,气息断断续续,抬头时,曦栾已经抱着那小乞丐稳稳落到地面了。   “曦栾……”梵姬又吐出一大口血,“你…以为……你……中了……情蛊…不得好…哈哈哈哈哈……”   原本她的声音还很大声,到后面气息便逐渐弱了下去,最后也不知说到什么,竟不顾一切开始放声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便忽然没了声息。   死的时候她的眼睛是瞪着的,却不是朝曦栾他们,而是死死瞪着天,满含怨恨地瞪着天。   曦栾看着她一动不动的尸体,神色未变,仿佛梵姬刚刚所说的东西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此刻,夏微澜却是愣住了。   真实,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   那红衣女子溅落在她手背上温热的血液,还有死前那愤恨的双眼。   从她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诡异的树林,再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她从未有过做过一个梦能将里面的细节记得如此清楚的,更别提在梦里面有如此清晰的思考能力,比如她现在正在认真思考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可是,如果这不是一个梦,那又该如何解释呢?   “曦栾师叔!”   洛水领着一大帮道衍宗的师兄弟们姗姗来迟。   夏微澜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洛水吸引了,刚刚来的这人叫着什么?   曦栾?   不知道为何,她总有点怪异的熟悉感。   见来人了,曦栾道:“将这里处理一下,随后便动身回去吧。”   洛水应下,只是目光触及在一旁呆滞的夏微澜,犹豫了片刻,又道:“不知师叔,这孩子打算如何处置?”   曦栾低头看了一下夏微澜,随手掐了个决,灰头土脸的小包子脸就变得干干净净。   曦栾蹲下身来,和夏微澜平视,他压低声音,仿佛怕吓着她,道:“你这小童,家住何处?”   “我家住在……”夏微澜下意识开口,却又顿住了,然后冲曦栾摇摇头。   不知从何说起。   她倒是想说她家就住在邵临市霓菇区独秀街38号,可是他听不懂。   这时候的夏微澜已经下意识将所处的这个空间与梦境区别开来了。   曦栾顿了一下,似是在犹豫如何开口,最后道:“那你父母为何没有来寻你?”   夏微澜继续摇头,这个问题她依旧无法回答。   曦栾心中有了大致答案,摸摸她的脑袋,道:“本尊是道衍宗前掌门座下弟子曦栾,你我有缘,你可愿拜了我为师,随我回道衍宗?”   此刻夏微澜的内心瞬间被以下词语给刷屏了——   道衍宗道衍宗道衍宗道衍宗道衍宗道衍宗曦栾曦栾曦栾曦栾曦栾曦栾曦栾曦栾曦栾穿书了 穿书了穿书了穿书了穿书了 穿书了反派反派反派反派反派反派反派反派   …… …… …… …… …… …… …… …… ……   …… …… …… …… …… …… …… …… ……   大概是夏微澜脸上表情太精彩了,曦栾眉头微微拢起,声音清浅,反问道:“可是不愿?”   夏微澜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然后学着自己往日在电视剧看见的,对着曦栾,行了个不伦不类的跪拜礼,尊敬道:“拜见师傅!”   低首的那一瞬间,夏微澜想,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穿书,先抱个大腿好啊,不然她一个小屁孩在这荒郊野岭的怎么活下去啊!   曦栾的嘴角有了弧度,扶起夏微澜,问:“你可有名字?”   夏微澜犹豫片刻,摇摇头道:“不曾。”   曦栾思忖半晌,忽而道:“微澜,不若就叫你微澜吧?”   夏微澜蓦地睁大了眼睛。   对话至此,夏微澜终于百分百确定,她这是穿书了。   她想起来了,昨日她睡前,刚好在看一本修仙小说,叫《修仙复仇录》。   光听名字就能简单粗暴知道剧情了。一开始,讲述的是云月大陆第一修仙帮派道衍宗的修仙大能曦栾受命前来青芜城,斩杀了魔修梵姬。梵姬之女,也就是女主,为了杀死曦栾替母报仇,化身潜入道衍宗,开始了她的漫漫复仇路。   夏微澜当时看这本小说看得很是气愤,不仅是因为里面有个和她同名的女配因为和女主抢男人,强行领盒饭了,更是因为这本书毫无逻辑可言。   明明女主将道衍宗搅得乌烟瘴气,身为道衍宗弟子的男主却一直包容着女主,甚至帮着女主对付从小抚养自己长大的道衍宗。   还有她前期明明最看好最喜欢的白月光一样存在的曦栾,明明是修仙第一人,竟然为了女主黑化堕魔,杀人无数,还囚禁了女主。   夏微澜就是记得她当时看完这本小说,越想越气,忽然感觉心口剧烈疼痛,便昏死过去了。   如今看来,她应该是倒霉地猝死了。   还穿成了女配,成为了反派师傅的徒弟。   “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了。”曦栾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声音温温和和,像是春意融融下清冽温柔的泉水。   夏微澜晃眼一抬头,便是对上了曦栾温和俊美的面容,她心底感叹:“这么好看的师傅,可惜以后就要为女主黑化了。” 第2章 熊孩子楚鸣   曦栾击杀青芜城魔修一事早就传回了道衍宗,待曦栾带着夏微澜回来的时候,一大群人立马眼尖的注意到了。   其中,以夏微澜最引人注意。   一向仙风道骨的曦栾师叔祖身边居然多了一个小毛孩,这可真是奇观啊。   夏微澜感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观赏猴子般的视线,略微有些不适,连带着牵着曦栾的那只手也跟着抖了抖。   曦栾低头疑惑看她,夏微澜瓮声瓮气道:“师傅,我害怕。”   原来是小孩子怕生啊。   话音刚落,夏微澜就被曦栾抱了起来,一张白嫩的小脸深深埋进曦栾的怀中,鼻腔里面全是曦栾身上的清香味,隔绝了四面八方猎奇的打量。   “莫怕,有为师在。”   声音清冷,却叫人莫名安心。   这声音听得夏微澜心里酥酥的,这美人师傅,也太温柔了吧!   夏微澜一路被曦栾抱着,直到到了大殿门口,才将她放下,牵着她进去。   夏微澜就见大殿中央,站着一个一席白袍……哦不,她忘记了,道衍宗上上下下都穿白袍来着。   只见殿中央,一位美男大叔垂眸而立。   宗主夙禾远远便看见自家师弟牵着一个小童走过来,眉目温柔,动作柔缓,他蓦地睁大眼睛。   难道,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吗?   夙禾悔恨地闭上眼睛,再张开眼,看着一脸懵懂的夏微澜,强装镇定道:“师弟,你……你终究是把她带回来了……”   曦栾觉得奇怪,道:“师兄早就知道她?”   夙禾痛心疾首道:“师兄早就料到了……”   夏微澜:“……”   这两人是在打哑谜么?   夙禾感觉心口愈发疼痛了,他能不料到嘛!   自从自家师弟成年以来,这修仙界有多少女子觊觎自家师弟的美貌的!   本来作为师兄应该是替师弟欢喜的,奈何如今各修仙门派凋零,修仙大能少之又少。   虽说在修仙界双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夙禾身为一宗之主,当然是希望自家师弟能潜心修炼,争取早日上升化神期,巩固这道衍宗修仙第一大宗的门面!   可如今不仅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女子夺了元阳不说,居然还生下了孩子!   着实令人心痛!   令人发指!   曦栾颔首,应和道:“也是,当初师傅说过,我会在北荒之地,收下我唯一的徒弟。这下,也算是完成了师傅的嘱托了。”   “徒弟?”夙禾从心痛中缓过来:“这是你的徒弟?”   “嗯。”   爱就像狂风暴雨,忽然晴空万里。   他就说嘛,自家师弟这种榆木性子,怎么可能近女色嘛!   这下好了,自家师弟的元阳尚在,突破元婴飞至化神指日可待。   等师弟突破元婴那日,他定要带着师弟好好去剑衍宗那群老道士面前显摆显摆。   这样想着夙禾原本因痛而扭曲的面容一下子正常了起来,脸上的笑意都快要装不下了。   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全是风流,面上和蔼地朝夏微澜招招手:“好生俊俏啊小娃娃啊,快来让师伯好生看看。”   夙禾虽然已经是一个中年大叔了,但是美色仍在,虽说比起自家美人师傅来说逊色不少,但是美人笑得一脸风流朝你招手总是令人招架不住的。   于是夏微澜这个死颜狗挣开了曦栾的手,小短腿跑到夙禾面前,甜甜地叫道:“师伯!”   曦栾:“……”   说好的怕生呢?   见过夙禾后,夏微澜成为曦栾弟子这一回事儿也算是得到公家认可了。   于是乎曦栾以有要事要和师兄夙禾商量为由,叫人先将夏微澜带去梳洗一番,随后再同自己回居住的峰头。   半柱香后,殿内一阵寂静,唯有香炉的白烟袅袅升起,缭绕殿中一二人影。   “你是说情蛊?”   夙禾眉头一皱,率先开口了,与之前的嬉笑玩闹不同,面上一派严肃。   “师兄可曾听过?”   曦栾开口问,想到什么又微微皱眉:“说来也奇怪,我在回来之时,曾想用法力将这等邪蛊逼出体内,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情蛊的藏身之处。可是我非常清楚的记得,这情蛊,的确没入我体内了。”   “这情蛊,我曾在古书上看见过,未曾想,却真的有人把这等蛊术研究出来了。”   夙禾在殿中踱步沉思,转而看向曦栾:“此蛊以情为食,你未曾动情,它自然也就在你体内沉睡,你也自然寻不着它。”   “可有解法?”   “此蛊不发作时无甚大碍,就是一旦发作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不过……”夙禾笑得不怀好意,“师兄觉得,这情蛊留在你体内倒是安全得很。”   “……”   不作多言,曦栾白袍一动,袖子一挥,转身便走了。   不过还未出殿门,刚刚领着夏微澜下去的弟子便慌慌张张跑进殿来。   “宗主!君上!大事不好了!”   那弟子慌慌张张屈身行礼,急着道:“新来的小师叔,在澡池,同楚鸣小师叔打起来了!”   这弟子口中的新来的小师叔,便是夏微澜了。   曦栾辈分高,连带着夏微澜的辈分也高了起来,所以哪怕是修炼多年的弟子,也得叫上夏微澜一声小师叔。   而这楚鸣,则是夙禾最小的弟子,年纪比夏微澜大不上多少。   一个是宗主往日疼爱的小徒弟,另一个是曦栾师叔祖唯一的徒弟,这两个小祖宗,年纪虽小,辈分却颇高,委屈了谁都不好交待,于是弟子只好颤颤悠悠来主殿报告。   夙禾和曦栾两人对视一眼,便跟着那弟子往澡池那去。   事情还得从半柱香前说起。   夏微澜被那弟子领着到了一处浴池,将换洗的衣服交给她后,便让她自己进去洗漱了。   夏微澜倒是知道,毕竟这道衍宗是修仙门派,少有专门伺候人的奴仆,做这些杂活的一般是门下修为较低的同门子弟,也不好使唤太过。   于是夏微澜甜甜对那名杂役子弟道谢后,便端着衣服进去了。   《修仙复仇录》里面也提到过,这道衍宗主峰的澡池,实际上是围着一处灵泉所建,这处灵泉水冬暖夏凉,也助人排污吐秽,对修仙之人大有裨益。也就只有住在主峰上的嫡系子弟才能享用到。   夏微澜掀开帷幔进去,果然一股舒缓温和地气息便盈盈绕绕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甜之意,令人心生亲近。   这澡池很大,腾腾雾气从水中氤氲而起,水池中隐约有一群和她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在水中嬉闹。   她好歹也年满二十了,加上自小居于南方,实在是没有泡大澡堂子的习惯,想着找个无人的角落,赶紧洗洗出去得了。   未曾想,她刚走至角落,原本在水中央嬉闹的那群孩子个个涌了上来。   夏微澜眼睛蓦然对上一排白嫩的屁股蛋蛋,还有在她面前晃悠的辣眼睛的“童子鸡”。   天啊,造孽的。   这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分明是一群半大的小鸡鸡男孩。   她夏微澜虽然纵横男色二十年,阅小黄文无数,可到底是没有无耻到连幼童都下手的地步!   想来是刚刚那名弟子竟带错了地方,将她带到了男浴池。   阿弥陀佛,还是悄悄退出去好了。   这样想着,夏微澜抱着衣服移动了脚步。   “都给我排好了!”   一个稚嫩的童声猛地响起。   夏微澜下意识也顿了,跟着回头。   刚刚那六七个裸身男童统统背对着她,露出两坨屁股蛋蛋,正对着一处水槽,看着有点像现代的老式男厕的那种水槽。   声音是由中间那个男孩发出来的,他身子动了动,身后两个圆润的屁股蛋蛋也跟着晃了晃:“老规矩,今日谁尿得最远,每人便要给他一叶下等灵石!”   “噗!”   夏微澜一个没忍住便笑出了声,还以为这群小屁孩要做什么大事呢,原来竟然在干这种事。   她笑到一半便对上了一排乌黑明亮的眼睛,那群小孩正齐刷刷的看着她,夏微澜笑着笑着便没了声。   “喂!你是哪个峰的?”   楚鸣大声道,语气显然不好。   “你管我哪个峰的。”夏微澜微笑。   她在曦栾和夙禾甚至是一些比她大的弟子面前装乖讨好,不代表她也需要在一个小屁孩面前卖弄乖巧。   此刻她王霸之气大开,面上含笑眼中淡定的样子,倒真把这群小屁孩唬得一愣一愣的。   此刻他身后的一群小屁孩也悄声议论起来。   “怎么没见过这人?”   “谁认识他?”   “是不是新来的?”   “看起来好厉害啊,感觉比楚鸣要厉害……”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楚鸣心里。   这道衍宗上下弟子他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眼前这个人,可见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于是在他简单的世界里,这个“新来的”等于“可以欺负的”,于是楚鸣打算好好灭灭这个人的微风。   “喂!你给我站住!”   眼见夏微澜要走,楚鸣只好大声出声阻止:“你敢不敢和我比比?”   夏微澜脚步一顿,觉得这小孩子真是好笑,回头微笑看他:“比什么?”   这抹笑落在楚鸣眼里,就是赤。裸。裸地挑衅了。   于是只见他粉拳握得紧紧的,脸蛋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原本就是鼓鼓的,他低下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猛的抬起头来,盯着夏微澜道:“比谁尿得远!”   夏微澜脚一滑,差点连人带衣摔进澡池里。 第3章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比谁尿得远?   夏微澜控制住自己抖动的嘴角,争取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异常。   她就是想和他比试比试,也没有那个物件儿啊。   看来熊孩子不光是现代,就连修仙的时代也有。她懒得真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这回是真的大步就要走了。   楚鸣见这个新来的竟然敢无视自己,很是恼怒,小短腿一甩,一把朝夏微澜扑去。   夏微澜只觉得身上一重,冷不丁的膝盖直挺挺的撞到了青石地板身上,忽如其来的疼痛让她这个身子都软倒了下去。   楚鸣揪着她的衣领恶声恶气道:“今天我还非要和你比比!”   夏微澜不动,垂眸,深呼吸,握拳,然后眼里发出利刃般的光芒,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将楚鸣死死压在身下,动手就是实打实的拳头。   “老娘让你熊!老娘今天不抽死你这个熊孩子!”   夏微澜喘着气边揍边骂,面目狰狞,咬牙切齿,成功的吓退了想要上来帮忙的楚鸣一众跟班。   楚鸣也被打蒙了,自打他入宗以来,除了师傅外,从来没有敢这样打自己。   直到被夏微澜揍得真疼了,他才反应过来,在夏微澜身下挣扎起来。   夏微澜虽说今年满打满算也是个二十岁的人了,可这身子到底才六七岁,加上楚鸣又是男孩,渐渐便有些体力不支了,只凭着一股狠劲儿在打架。   两人就这样胶着着,互相缠斗着在地面滚来滚去,最后双双落入了浴池中。   夏微澜被呛了几口水,她深吸一口气,看准了时机,小胖脚丫一伸,朝楚鸣的“童子鸡”毫不留情的踢去。   快、狠、准。   “啊——”   整个浴池里响起了楚鸣惨绝人寰撕心裂肺宛如杀猪般的叫声。   待曦栾和夙禾赶到现场时,便看见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楚鸣捂着小鸡鸡面色苍白的在地上打着滚,而坐在一旁的夏微澜全身也湿透了,整个人一眼不发,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微澜瞥了眼楚鸣发白的神色,好似真的疼痛难忍。   糟了,难道她刚刚那一脚没了轻重……   夏微澜心中忐忑,面上却不显,戏要做全套。   成串的水珠顺着发梢从脸颊滑下,又隐入已经湿透了的衣衫。   她隐忍地咬着唇瓣,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肩头不断抖动着。   夏微澜觉得,此刻她一定比风中摇曳的小白花还要脆弱。   曦栾渐渐走进,夏微澜像小鸡找到母鸡般,立马抓着曦栾的衣角,一下子便扑进曦栾怀中,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师傅……呜呜呜……师傅……呜呜呜……”   那哭声嘹亮,回荡着整个浴池,真是闻者揪心,听者落泪。   如果夏微澜一开始就哭着告状还好,偏生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直哭着叫师傅,声音断断续续,听着竟是像要喘不过气来。   “莫怕,莫怕”曦栾轻拍夏微澜的后背,低声安抚起来,“为师在。”   夏微澜原本还想再嚎上几嗓子的,听着自家师傅低沉缓和的声音,声音竟也不自觉低了下去,只剩一双挂着泪珠的眼睛满是委屈。   曦栾抱着夏微澜,偏头看向楚鸣,面色渐冷。   夙禾检查了一下,发现楚鸣的伤并未伤及根本,暗自庆幸,回头便对上自家师弟凉飕飕的眼神。   他心底噎了一下,回头对着楚鸣就是一记脑门,楚鸣“哎哟”了一声,缩了缩头。   “你这混子!你又做的什么欺负你新来的小师妹!”   “小师妹?”   楚鸣停止了翻滚,仿佛一下子忘记了疼痛,震惊地看了夏微澜几眼:“她她她……她不是男的么?”   这时候夏微澜开口了:“师伯,刚刚师兄想要同澜儿一齐洗澡来着,是澜儿太害怕了,不要怪师兄!”   语气带着孩童的天真,超脱年龄的大度,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此刻,曦栾看向楚鸣的眼神已宛如利刃了。   “师傅我没——哎哟!”   楚鸣正欲解释,就被夙禾对着屁股蛋蛋给了一脚。   夙禾眉毛高高挑起,也不管楚鸣的呼疼,道:“你这混子!今日起禁闭十日,回去把《道德经》抄上一百遍给我!”   这下混世魔王楚鸣老实了。   最后还是夙禾的一个女徒弟,带了夏微澜去梳洗干净。   微风徐徐,夏微澜被曦栾牵着一步一脚印地往山顶上走。   这曦栾平日的住处,就在这山头上。   阳光透着枝丫打在师徒二人身上,其实大半部分阳光都被曦栾高大的身躯遮挡住了。   夏微澜仰头望去,刚好对上尘光中,曦栾的绝世容颜。   她心中一动。   “师傅。”   她忽的叫出声。   “嗯?”   “师傅为何对我这么好呢?”   曦栾失笑,摸摸夏微澜的头。   “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如何不对你好呢?”   夏微澜垂眸,随后又故作天真的问:“师傅会娶师娘,有了师娘后,还会继续对澜儿好么?”   曦栾沉沉笑出声,暗道这丫头心思颇多,片刻后故弄玄虚道:“万物皆有缘法,将来的事,乃天意,顺天而为,皆可。”   “……”   这不就是告诉她要顺其自然,顺应天意嘛……   而这天意是什么,不就是剧情里曦栾最终会爱上女主,因而堕魔,六亲不认嘛。   到时候,有女主在,她这个徒弟哦,只怕早就被忘在大明湖畔了……   果然如此,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果然自家美人师傅注定要倒在女主的石榴裙下了。   夏微澜撇撇嘴,脚下的石子踢了一颗又一颗。   曦栾走上前两步,牵起她的手,缓缓道:“澜儿,为师带你回家。” 第4章 食不言   夏微澜就这样被曦栾牵着回了住处。   立于山顶上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落,大而宽敞,古朴而低调。   此时阳春三月,院落里面的桃花随着微风纷纷散落,一地的桃花瓣在地面徐徐散开。   桃花树下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古朴的茶具,旁的还有几张木桩子做成的凳子。   从那桃树往后是一处观景台,站在那儿,只见雾气缭绕,树木苍翠,花草相映,万般景色皆收于眼中。   夏微澜蹦蹦跳跳过去,一下子摸摸那石桌,一下子又看看那桃树,只觉得新奇无比。   在现代,都是高楼林立的城市,就算有些保留下来的古迹,人工痕迹也是非常重的,哪里有这等机会欣赏到这等古色古香的美景呀!何况这可是真的古代呢!   夏微澜东看看西看看,差不多将整个院子前后都逛了个遍,是早就将晚饭做好了唤她进去吃饭。   头一次在古代吃饭,她觉得新奇,盯着桌上的饭菜扫了一眼。   四菜一汤,看上去都是绿绿的。   看来曦栾的口味还是很清淡的。   见曦栾开始动筷,她也跟着吃了起来。   这菜的味道嘛,算是中规中矩,说不上难吃,只是不合夏微澜的口味罢了。   她算是重口的人,喜欢吃火锅,螺蛳粉,烧烤,酸辣粉。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每次晚上下课就和室友大冰跑去最近的夜市,吃上一碟麻辣小龙虾。偶尔兴致来了,还会点上一杯冰啤。那种舌尖的热辣忽然变为冰凉的苏爽感,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然而,才短短一天,这些美食就要同时离她而去了。   夏微澜心底叹气——   离开火锅的第一天,想它。   离开螺蛳粉的第一天,很想它。   离开烧烤的第一天,非常想它。   离开麻辣小龙虾的第一天,真的无敌想它。   “吃饭要专心些。”   曦栾吃着吃着,就发现自家徒弟撑着圆圆的小脑袋,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随手夹起自己面前的一块肉放进她的碗中,温声提醒。   夏微澜随意应着,将肉就着饭吃了下去,感到自己有点饱了,就也没再吃了,百无聊赖的打量了四周,然后又撑着脑袋看着曦栾吃饭。   曦栾的吃相很是斯文,整个人坐得端端正正的,夹菜的动作不疾不徐,赏心悦目。一口肉徐徐送进口中,然后细细咀嚼许久。   夏微澜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曦栾的唇生得真是好看。   厚薄适中,丹唇外朗。   她想不出有什么好词来夸赞,因为她满脑子只有他那柔软的唇,柔软得像果冻,真想上去尝一口。   “为何这样看为师?”   曦栾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他第一次觉得,自家徒弟有点奇怪,但是奇怪在哪儿,又不上来。   “没啥……没啥……”夏微澜边“呵呵”干笑边说。   真是太尴尬了。   这叫她怎么回答嘛!   难道直接说她垂涎他的美色么?   想起刚刚曦栾正(疑)直(惑)的目光,再想想自己当时猥琐的心思,夏微澜只觉得脸上有火在烧,一抹红云渐渐烧到了耳根。   天啊!夏微澜!你还只是个孩子啊!你怎么可以对你冰(貌)清(美)玉(如)洁(花)的师傅产生邪念呢!!   一番心里建设后,夏微澜终于平静下来了,开始安安静静的扒饭。   曦栾:大家的徒弟都是这么奇怪么?   夏微澜吃着吃着,瞥见曦栾的碗,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抬头问“师傅?”   曦栾低头看过来,一双眸宛若星辰。   “你们修仙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吗?”夏微澜问。   夏微澜不是没话找话,而是灵魂发问了。她看过的无数小说里面,不都写修仙的人可以吃辟谷丹来着。像曦栾这样的修仙大牛,难道还要吃五谷杂粮?   虽说她刚看过《修仙复仇录》,但是剧情要从十年后女主出现才开始,谁会着墨描写一个反派的吃喝拉撒哦。   曦栾微微一笑,又夹了一块肉给夏微澜:“这些都是由灵兽灵植做出来的菜,对修仙大有裨益。”   “哦哦。”   夏微澜点头,然后低下头扒饭。   “那么师傅,你是不是每天都要洗澡上厕所……我是说茅房,你是不是每天也要上茅房啊?”夏微澜幽幽的补了一句。   曦栾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看着夏微澜那双清澈无比的大眼睛,他的眉头有些跳。   “食不言,进食的时候莫要多言。”   “哦……”   “你今后也是修仙之人了。”   “嗯……”   夏微澜低低应了一声,便不再问了。   反正这种事,她以后就会知道了。   ————————————————   吃完晚饭后的师徒二人很快就各自歇息去了。   如果是在现代,这会儿夏微澜估计还在追剧看综艺哈哈大笑呢。也许是今天确实累了,加上无事可做,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抱着被子沉沉睡了过去。   这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滑溜溜的,舒服柔软得很。   一夜无梦。   “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   夏微澜是被一阵奇怪的家禽叫声给吵醒的。   她睁开朦胧的睡眼,忽如其来的光线让她略感不适。她素手微微遮眼,待适应过来后,才看清,她房间的窗台上,站着一只鸡。   那只鸡通身白毛,浑身缀着黑色的圆点,到有点像她在动物园看见过的珍珠鸡。唯一不同的是,这只鸡的鸡冠居然是绿色的。   “哈哈哈哈!”   夏微澜忍不住笑出声。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呕,天啊,瞧瞧,那愚蠢的女人终于醒了!”   ???   夏微澜笑不出声了,到底是谁在说话?   “真不知道这种蠢女人是如何成为仙君的弟子的。”绿冠珍珠鸡在窗台上歪头踱步。   夏微澜浑身发毛,在屋子里打量一周,最终把视线落在那只鸡身上。   “看什么看,丑女人。”   那只鸡又歪头叫了几声。   夏微澜此刻受到的震惊是巨大的。   虽然她知道修仙世界有很多精怪来着,但是第一次看见鸡说话,冲击力还是非常大的。   她三两步下床,跑到窗口,准备和那只鸡来一次深入交流。   那只鸡见夏微澜批头散发,光着脚丫子朝它跑过来,顿感不妙,扯着嗓子叫道:“太丑了太丑了!”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说她丑?   夏微澜弯腰捡起从窗台上飘落下来的一根鸡毛,:“丑?”   她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把你炖了。” 第5章 师傅撩花也美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夏微澜也懒得再想刚刚那只奇怪的鸡,一番简单的洗漱打扮后,就推开了房门。   晨光倾泻而至。   夏微澜一声长呵,将两只小手高高举过头顶,伸了个懒腰。   院子里已有刀剑挥舞的声音,那剑锋闪着亮光,招招凌厉,仿佛要把空气劈成两半。   那执剑之人一身白色衣袍,衣摆也随着剑身起伏。一个转身,三千墨发高高扬起,只见半脸,行云流水间,发尾险些划过剑锋,惊险异常。   等到那人全部转身过来,白衣飘飘,发落肩头,身后的桃花纷纷掉落。粉色花雨中,露出一张俊美温润的脸。   夏微澜目瞪口呆。   这不是曦栾还能是谁?   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有一百种好看的方式啊,自家师傅连练个剑撩个花都能这么美,真不知道女主是不是瞎啊。   夏微澜连连摇头,又连连叹气。   算了,不提女主那个扫兴的了,有时间还是多看看自家师傅的盛世美颜养养眼睛好了,以后女主出现,师傅为爱黑化后就没机会看到了。   如此想着,又叹了一口气。   曦栾早就注意到夏微澜出门的动静了,三两下便收了招式,刚刚还凌厉逼人的佩剑入了剑鞘,被他稳稳挂在腰间。   他垂眸,看着夏微澜。   矮矮小小的人儿穿着道衍宗的白色制服,站在门口,圆圆的脑袋上扎了两个发髻,左一个右一个,好似两个馒头,在那儿独自又是摇头又是晃脑又是叹气的。   他嘴角微微上扬,袖子一摆,朝夏微澜缓缓走去。   “师傅早啊!”   夏微澜先开口打了招呼。   曦栾已经走到她的跟前了,夏微澜和曦栾对视,脖子仰得老高。   她的脑袋,居然才到曦栾腰间。   欧……   脖子好累……   曦栾摸了摸夏微澜头上的一个小山包,问道:“昨晚可是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   夏微澜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脑袋往旁边挪,逃开了曦栾的魔爪。   头可断,血可流,发不能乱!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扎起来的头发呢!   小学毕业后她就没扎过这样的头发了,可不能弄坏了!   好在曦栾的魔爪没有跟着过来,他的声音继续从夏微澜头顶传来。   “以后可要早些起,修仙之人,不可如此怠惰。”   夏微澜:“……”   夏微澜瞅瞅远处才刚刚爬上云层的太阳,眼角微微抽动。   这也叫怠惰?   那她在现代天天都睡到十二点的,要是被曦栾看见了,岂不是没救了……   夏微澜虽然心里这样想,表面却不敢多言,连连应下。   曦栾也点点头,看着夏微澜道:“今日,为师便来教你引气入体吧。”   夏微澜眼眸一亮。   终于要来了吗?   嘿嘿,来到这个世界她最期待的就是修仙了!   在《修仙复仇录》里面,原主微澜也是个少见的修仙天才。虽然比不上曦栾,但是在高手云集的道衍宗却也少有对手,并且能在后期和拥有众多金手指的女主打个平手,难得一见的天才。   想来曦栾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收她为徒的吧。   只可惜炮灰女配永远都是炮灰,再怎么出色,结局都是一样的,顶多是死得壮烈点。   夏微澜已经想好了,等她在道衍宗修仙修得差不多了,就在女主出现前,离开道衍宗,去人间逍遥自在快活去,做那一代仙侠,再拐一个俊美小狼君。   嘻嘻嘻,想想就很激动。   而这修仙嘛,对她来说应该就如喝水一般的简单,等下就是她表现自己厉害的时候啦,嘻嘻嘻。   “静下心来,闭上眼睛。”   曦栾开口了,夏微澜赶紧照着做。   “放松,深呼吸。”   夏微澜深呼吸。   “呼吸下沉,感受丹田所在之处。以皮肤为媒介,感受天地灵气,从外而内,汇聚至丹田……”   曦栾教得认真,夏微澜也学得认真。   只是……   呼吸下沉……肚子有些胀,她今早上好像还没有来得及去上茅房……   感受天地灵气……这风吹得有点凉啊……   半个时辰过去了,夏微澜并没有感受到所谓的灵气。   一个时辰过去了,除了凉气,夏微澜依旧没有感受到灵气……   夏微澜很是气愤,于是单方面拒绝了曦栾让她先去吃早饭的提议。   又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除了带着桃花香的微风外,她屁都没有感受到。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她终于……   睡着了。   ……   她就知道,命运从来没有放过她这只小羔羊。   倒霉猝死穿来这里不说,原主的天才修仙体质在她这里居然就不灵了。   太惨了。   想到这里,夏微澜气得中午多吃了一碗白米饭。   曦栾见着了,只以为自家徒弟练功受累了,心里却倍感欣慰。   不愧是自己的徒弟啊,虽然天资愚笨了些,却是个勤奋的。   这样想着,又给自家蠢徒弟夹了一块肉。   吃饱了的夏微澜又睡了一个午觉,然后便神清气爽的去主峰的思学殿上课了。   这道衍宗啊主张修仙之人要内外兼修,所以宗里面专门设了个学堂,整日教些之乎者也的,还有一些宗里面比较基础的功法也是由学堂里面的掌教教的。   宗里面只要是适龄的弟子基本天天都要去上课,等之后修为渐长,加上开始出去历练后,才被允许一月只来那么几次。   于是夏微澜很不幸的,又当了一回学生。   不过这倒是头一回在古代上课,她倒是有些新鲜。   夏微澜来的晚了些,到了思学殿的时候,虽说没有迟到,但是大家基本都坐好了。   远远望去,一片白色的海洋。   她险些忘记了,道衍宗的道服都是白色的。   这白色吧,自家师傅穿起来宛如谪仙,仙气飘飘。美人师伯穿起来也略显骚气,风采依旧。可其他普普通通的人穿起来,就有些显得古板枯燥无味了。   她原本就是刚来,又是曦栾半路捡回来的弟子,宗里面自然大多数人不认识她,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她。   夏微澜脸皮哪怕是钢筋混泥土做的,也抵不住这么多人打量啊!   她正有些尴尬地张望着哪里有多余的空位时,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粉藕衣衫的女孩夸张地朝她招手。   粉藕色的衣服在一打白色的海洋里面很是显眼,所以夏微澜一眼就注意到她了。   “小师妹!”   林思瑶朝她摆手,示意她往自己这边来。   这不是昨天后来带她去洗澡的那位师姐么?   夏微澜朝她那边瞅了瞅,果然她旁边有一个空的座位。   于是她迈开她的小短腿,往林思瑶那里走去了。   “嘿嘿,小师妹!”   林思瑶兴奋道:“楚鸣被关禁闭来不了了,你这段时间就先坐他的位置吧!”   边说还边帮她把楚鸣原本有些凌乱的座位收拾了一下。   夏微澜狐疑的瞅了这个师姐一眼,她这莫名兴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想起她刚刚还提到楚鸣,还有关禁闭什么的,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昨天那个欠收拾的熊孩子的座位啊?   夏微澜略微有些嫌弃,不过一想起他昨天那个倒霉样,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夏微澜心情颇好,顺着坐了下去,转头朝林思瑶甜甜一笑,道:“谢谢师姐!”   是小女孩特有的清甜软糯的声音,听得林思瑶心中大为激荡。   一双手毫无预警的袭击了夏微澜柔软白嫩的脸蛋。   林思瑶捧着夏微澜的小脑袋,面带疼惜。   “哎哟哟,我可爱的小师妹,以后楚鸣那小子要是再敢欺负你,就来找师姐!师姐有的是办法替你收拾她!”   夏微澜:“……师姐,能先松松不?我……我呼吸不过来了。”   林思瑶一松手,夏微澜脸上猛的出现了几道红痕,又迅速消失。   此时一白袍老先生已经敲着折扇,拿着书本从外面走进来了。   他头发半白,眼角纹幽深成壑,面上一派严肃,八字胡卷曲,跟着折扇一摇一晃的。   刚刚还喧闹的屋子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人说话声。   “这个是陈掌教,他很严格的,你待会儿可要小心啦!”   林思瑶半个身子往夏微澜这边倾,头一歪,凑到夏微澜耳边小声提醒。   夏微澜点点头,那陈掌教,也在座位上落了坐,课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寂静了。   这莫名有些紧张的氛围搞得夏微澜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她把头低下,手心里沁出点点汗,全被她抹在衣角了。   怎么忽然有种在面对班主任的感觉?   不过在□□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如何降低作为一个学生的存在感,这点东西她还是会的。   陈掌教坐在殿堂中央,整个殿堂大约七八十人,夏微澜本来坐的离陈掌教就不算近,这下更加不敢抬头打量了。   陈掌教似是对底下这紧张的氛围浑然不觉,悠闲的打开书本,斟酌了几番后,悠悠开口,低沉旷远。   “上回我们说到道法,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   陈掌教低沉浑厚的声音在整个思学殿悠悠响起,殿外,明媚的阳光从旁边的窗户洒落进来,微风时不时拂过,带来些许花香,还有阵阵鸟鸣。   夏微澜远远瞅了一眼还在摇头念书的陈掌教,一边沉浸于书本,脑袋也跟着摇晃起来,颇有些好笑。   似乎好像也没有师姐说得这么可怕嘛……   半刻后,夏微澜的脑子昏昏沉沉,塞满了古文。刚刚开始上课的新鲜劲儿也早就没了。   此情此地此景,当真是一个睡觉的好时候。   陈掌教那书念得,又慢又枯燥,活活一个加长版的催眠曲。夏微澜在经历过几番眼皮打架后,便放弃了抗争,开始钓起鱼来。   陈掌教的声音开始变得高远缥缈起来了,宛如山路十八弯,又遥远得仿佛从天上传来的一样。   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缥缈,却忽然化作了一声平地惊雷。   “林思瑶!”   夏微澜垂下的头猛地抬起来,瞌睡一扫而空。   旁边的林思瑶腾的一个起身,就站起来了。   陈掌教站起身,从大殿上走下来,朝林思瑶他们这边走。   夏微澜一抬眼终于看清了陈掌教的脸。   看上去六十岁的样子,头发半白,眼尾有几处明显的皱纹。   不过最有标志性的,是他那一撮八字胡。   胡尖儿整整齐齐带着卷儿的,夏微澜非常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有卷发棒,出门还不忘给他的八字小卷胡烫一烫卷一卷。   “林思瑶,你把我刚刚说的这句话解释一遍?”   陈掌柜已经走到林思瑶跟前了,夏微澜屏住呼吸,更加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思瑶擦了擦口水,咧着嘴问:“是……是哪句话啊?”   陈掌教眉头高高挑起,眼角的皱纹又深了些许,胡子也跟着抖了一抖。   “你会哪句就说哪句。”   “我……我一句都不会。”   “啪!”   陈掌教的书本一下拍在林思瑶的桌面上。   “成日只知道玩耍作乐,真是有愧夙禾对你的教导!”   林思瑶低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你这穿的什么衣服?”   陈掌教原本熄下去的怒火又被挑了起来。   林思瑶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林思瑶身上投去。   这道衍宗有自己的道服,平日里面不穿到还没有什么,可是进了思学殿,尤其还是陈掌教的课堂,敢不穿道衍宗的衣服,那可真是欠陈掌教收拾了。   林思瑶今日穿的一件藕粉色长衫,整个人显得水水嫩嫩的,灵气十足。   然而此刻她有多好看,等下她就会有多惨烈。   “你的道服呢?”   “前两天……和师傅炼丹时不小心烧坏了……”林思瑶越说声音越弱。   “哼。”   陈掌教冷哼,“炼丹烧坏的……你怎么不让你师傅把你给一块儿炼了呢?”   “噗呵呵!”   夏微澜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笑完抬头,对上陈掌教藏于皱纹中冰凉的眼神。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OMG!   原来刚刚只有她一个人笑出了声了。   虽然大家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夏微澜意外地读懂了他们脸上的悲壮,那是对自己的悲壮。   林思瑶也错愕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似是在佩服她的勇气。   “很好笑?”   陈掌教翘着胡子瞪过来,胡子似乎也跟着一抖一抖的。   夏微澜摇头如拨浪鼓。   “你把这句话解释一遍。”陈掌教发问:“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该作何解释?”   “……我不会。”   夏微澜老老实实回答。   以前夏微澜的老师说过,若是被点到回答问题,会就说会,不会就说不会,不要在那支支吾吾扭扭捏捏半天耽误彼此的时间。   往常总是打瞌睡的夏微澜破天荒的第一次将老师说的话听了进去,于是往后无论哪一个老师叫她起来回答问题,她都能站起来,坦坦荡荡的说出三个字:“我不会。”   并且说的次越多,脸皮也就逐渐厚了起来,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陈掌教惊讶了一下,或许是见她这般坦荡的态度,面容缓和了些,便提点了几分:“无需字斟句酌,随意浅谈即可。”   周围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肃静!”   陈掌教敲了敲折扇,目光直盯着夏微澜,整个殿堂悄无生息,所有人都在等着夏微澜一个答案。   夏微澜垂眸,手心又沁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谈什么?   她一个理科生为什么要来学这种哲学什么道法之类的东西啊……   看来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从她今早遇见那只绿头鸡,就开始诸事不顺。   鸡?   夏微澜抬头,对上陈掌教那张严肃刻板的脸,眼神微闪,开口道:“其实吧,弟子觉得吧,这个道吧,和鸡是一样一样的。”   大殿里一阵轰然,陈掌教也变了变脸色。   夏微澜沉浸在自己的假说里浑然未觉:“您看吧,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放在鸡的身上也是极其合理的。这鸡呢,能下蛋,蛋呢又能孵出小鸡,这‘鸡生蛋,蛋生鸡,鸡又生蛋,蛋生万鸡’,这大概,也是道法吧。”   夏微澜刚刚说完,却是一阵哄堂大笑,陈掌教已经面色铁青,吹胡子瞪眼,仿佛下一秒就要翘脚了。   他拿着折扇的手也跟着颤颤悠悠,指着夏微澜鼻尖道:“你你你……”   顿了半天才问出:“你是哪个峰下的弟子?”   “陈掌教”林思瑶弱弱出声,“她是微澜小师妹,是曦栾师叔新收的弟子。”   “曦栾?”   林思瑶点点头。   陈掌教好似气消了一点,上下打量了一番夏微澜后,却又冷哼一声:“夙禾曦栾这两个崽子整天收的什么徒弟,往日有你和楚鸣气我还不够,如今又来一个微澜。”   林思瑶默默低下头,夏微澜也默默缩了缩身子,降低存在感。   陈掌教折身,沉声道:“将这篇文章抄上二十遍,明日交给我。”   “还有林思瑶,四十遍!”   顿时耳边全是林思瑶的悲鸣。   夏微澜也跟着不淡定了,这是小学生罚抄课文吗?   不……   这和她想象的上天入地、腾云驾雾的美好悠哉修仙生活一点都不一样…… 第6章 咕咕鸡   这下夏微澜可谓是一战出名,很快就成为了思学殿上继林思瑶、楚鸣后又一大“红人”。   临走的时候,林思瑶倒是心情颇好,仿佛刚刚那个发出杀猪般惨叫的人不是她。   她亲昵的揉揉夏微澜的脸,开心道:“可爱师妹,我们明天见哦!”   夏微澜淡定的感受到自己的揉脸被揉搓扁圆成各种形状,麻木的点了点头。   这位小姐姐真是一点都不慌的么,毕竟她要抄的可是四十遍啊……   “对了!小师妹!”刚刚离开的林思瑶又折而复返,从袖口里面拿出一个物件递给夏微澜。   “这可是师姐的独门罚抄宝贝!送给你了!”   她握着夏微澜的手一脸疼惜道:“可别抄坏了我们宝贝师妹的小手。”   夏微澜感觉自己手里被塞进了几根笔杆,低头定睛一看,是三只精致的狼毫笔连缀在一起……   这莫非是……   传说中的三支笔连抄?   她抬头激动的看了对方一眼,眼里含光。   林思瑶同样也回她激动的一眼,点点头。   然后双方仰天大笑。   夏微澜大喜,有了这只神笔,不用抄二十遍,不用抄二十遍,统统只要抄七遍!统统只要七遍!   夏微澜心中激荡,心中的大石顿时落了不少。她双手抱拳,神色真诚,宛如武侠小说里面对着大侠感谢救命之恩的侠义之士,朝林思瑶沉声道:“如此,便多谢师姐了。”   林思瑶也沉声回礼:“举手之劳,师妹,严重了。”   夏微澜抱着这只宝贝笔回去,开开心心的回去找自家师傅。   她觉得她这一天真是经历了太多起起伏伏,她需要看看自家师傅的盛世美颜来平复平复心情,安慰一下自己脆弱幼小无助的心灵。   “哟哟哟,让本鸡瞧瞧,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土包子!”   声音尖细,语调,奇怪,嘲讽味儿十足。   正走在路上摘着小花,一边哼着小曲的夏微澜挺住了脚步。她转头朝周围环视了一圈,除了高大的灌木还有几朵风中摇曳的小黄花,什么都没有了。   ???   难道是她幻听了??   而且这欠揍的声音,怎么还有些该死的熟悉呢?   夏微澜小短腿一顿,最终决定当什么都没听到。   那个声音又传来了,比之前的更加魔幻更加清晰:“哼,就这土包子,也就只配给本鸡舔。脚!”   鸡?   夏微澜眯眼,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该不会是……   她猛地一回头,盯着周围安静的灌木,终于在深色的灌木的一角发现了一只从角落里面露出来的淡黄色的鸡爪。   夏微澜盯着那只黄色鸡爪,嘴角渐渐勾起,“给你舔。脚?”   她舔了舔嘴唇,脑海里闪过的是各种凤爪的画面,一边悄无声息的朝那丛灌木逼近。   正在啄自己白色鸡毛的咕咕鸡忽然感觉自己的爪一凉,好似有什么不对劲。它想了想,把凉凉的鸡爪收进自己温暖的羽毛里,鸡脖子一抬,就对上了夏微澜那张不怀好意的脸。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天啊!夭寿啊!吓死鸡啦!”   咕咕鸡吓得一个腾空而起,白色的翅膀扇了夏微澜两个大嘴巴子,还在她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两个黑色的鸡爪印子,落荒而逃。   夏微澜吐出一口气,几根白色的鸡毛随之飘远,脸上的微麻感提醒着那只鸡刚刚对她做了多么过分的事!   更重要的是,她胸前的两个黑色鸡爪印!   她这可是白色的衣服啊!   很难洗的!   那只蠢鸡还在那边叫唤着,一声比一声高:“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丑女人杀鸡啦!”   “丑女人杀鸡啦!”   “丑女人杀鸡啦!”   夏微澜一个转身就跟在鸡屁股后面跑起来了。   她发誓,今天她一定要吃到烤全鸡!还要吃蒜香味的那种!   夏微澜加快小短腿迈开的速度,全力朝那只绿冠白毛鸡冲去。   “你这个死鸡!你给我站住!”   夏微澜大叫。   “咕咕咕咕!咕咕咕!”   “你当本鸡是傻的吗!说停就停啊!愚蠢的女人!”咕咕鸡摆了摆屁股。   夏微澜跑得喘了,倚在树干下,气得用石头砸它:“你才蠢!你信不信我把你做成烤火鸡!”   “咕?咕咕?咕咕咕?”   “咦?这丑女人听得到我说话?”   咕咕鸡闻言不跑了,鸡脖子一歪,全身的白毛高高立起,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然后再用力一甩,将毛上的尘土都抖干净。   它鸡爪一收一张,在距离夏微澜的安全距离内优雅来回踱步。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丑女人,你听得见本鸡说话?”说话间鸡头来回晃动,一双鸡眼满是严肃。   夏微澜抚了抚心口,喘了几口气,盯着那只绿冠白毛鸡,迎上那绿豆儿般大小的鸡眼儿,挑衅道:“就这点事儿,还难不倒老娘我!”   咕咕鸡来回踱步的脚步快了许多,鸡爪一收一放的频率明显也曾多了。   “真是奇了怪了,你一个土包子怎么会听得见本鸡说话?”   咕咕鸡歪头思考,是不是还啄一下自己的鸡毛,忽然感觉周围气压一下子变重了……   这是……   不好……   咕咕鸡一个扑腾飞起,却还是被夏微澜拽下了几根羽毛,痛得它连连尖叫。   “死鸡啦!”   “死鸡啦!”   “死鸡啦!”   它高高扑腾着翅膀跑着,边刺耳叫道:“丑女人杀鸡啦!”   夏微澜依旧在后面追着,绿冠白毛鸡在前面拼命的跑。   半刻钟后,咕咕鸡停下了鸡步,并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自己的鸡爪,在感受到水面冰凉的温度后,一下子又把爪子收回去了,小小的鸡眼里染上了惊恐。   没错,前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河。   夏微澜从后面迎上来,笑意盈盈:“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咕咕鸡伸出个鸡头倔强道:“本鸡只是跑累了,休息一下子不行么?”   “当然可以啊”夏微澜点头微笑,“不过你的屁股毛都湿了哦。”   咕咕鸡这才感受到屁股后面的湿意,它刚刚整个屁股毛都碰到水面了。   它下意识夹紧屁股,道:“要你管!”   咕咕鸡一个腾身而起,就被夏微澜拿着一个大树杈盖得死死的。   “又想来这一套?”夏微澜冷笑,“你当老子是死的么?”   咕咕鸡身子跟着抖了抖。   片刻后,夏微澜躺在草地上,悠闲的望着天。   咕咕鸡被捆得和粽子一样,躺在旁边,也仰着个绿冠鸡头,悲伤望天。   刚刚和去追咕咕鸡时夏微澜跑了太久,现在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好找块干净的草地,望望天,休息一下。   此时她还有些喘,她缓缓闭上眼。   她头上便是高云山川,身下便是大地河山。徜徉于天地间,仿佛与山川河水融为一体。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沉重起来,晚风从林间穿过,带走她身上的燥热。她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处被打开的毛孔都在自由呼吸着,都在感受着微风的亲吻。   这股清凉的风仿佛把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穿过发梢,柔柔的亲吻她的肌肤。再从每一处张开的毛孔中,进入她的身体,在她的五脏六腑中游走 ,渐渐变成一股温流,驱走了她身上每一寸疲惫,最后汇聚于小腹,缓缓下沉。   夏微澜蓦然睁眼,眼中的疲惫一扫而空,有些茫然还有些不可置信。   她这是,引气入体成功了?   她轻松起身,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清爽轻盈得很,刚刚还酸胀疼痛的肌肉一下子便消失了。   “天啊!天啊!绿头鸡!我引气入体成功了!”   夏微澜抓着咕咕鸡的鸡脖子来回摇晃。   “天啊!该死的女人……快给本鸡放开!”咕咕鸡的头企图逃脱夏微澜的魔爪,“本鸡不叫绿头鸡!我叫咕咕鸡!你这该死的女人!”   夏微澜嘿嘿一笑,“咕咕鸡就咕咕鸡嘛!”   “今天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还不会误打误撞就引气入体了!”   她温柔的摸摸咕咕鸡的头。   咕咕鸡鸡眼蓦地睁大,愣了一下,然后全身开始挣扎起来:“你这丑女人也配摸本鸡的头!快放开本鸡!”   夏微澜心情好,也不和它计较,将绑着它的绳子一解,咕咕鸡便大叫着跳着跑远了,很快就消失在夏微澜的视野里。   夏微澜也懒得和一直鸡计较,她现在就想赶快回去,好好和美人师傅嘚瑟一下。   她就说嘛,她这具身体可是修仙的绝佳体质!怎么可能连个区区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呢!   如此想着,夏微澜蹦蹦跳跳开开心心回去找自家师傅曦栾去了。   还没进院子,就见自家美人师傅一身白衣,站在桃树下。   曦栾本就生的高大,姿态挺拔,长发如瀑,白衣飘飘站在那儿,身后是一树开得正艳的桃花。   宛如古朴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   微风拂过,他的眸子微微流转,动人心弦。   自家师傅果然每见到一次,都要惊艳到一次。   夏微澜努力捂住自己狂跳的小心脏,高兴朝曦栾喊道:“师傅!”   曦栾颔首看她,微拧的眉头渐渐舒缓。   夏微澜一蹦一跳的越过栅栏,猛地一跳朝曦栾怀里扑去。   曦栾微微侧身,夏微澜整个人便扑到了地面上,扬起一阵尘土。   “咳咳”   夏微澜仰头,咳去尘土,隐约听见曦栾在暗自叹气:“差点弄脏了新换的衣服。”   那声音听上去还颇有些庆幸。   夏微澜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她温柔的美人师傅,居然嫌弃她。   她看着自己的小脏手,还有身上穿着的已经不可以称之为白色的道服。她刚刚去为了追那只绿头白毛鸡,没少往地上滚,想来现在自己身上一定十分狼狈。   她想了想,还是自己拍了拍尘土起身了。   曦栾已经回头看她了,只不过这回离了夏微澜足足有两米远。   “何故回来得这么晚?”然后盯着她浑身上下,皱眉道:“还弄成这般模样?”   夏微澜自然把她如何遇到那只鸡,还有之后去追鸡的事情告诉了曦栾。   曦栾听完后也并未多说什么,这道衍宗灵气充裕,偶尔有一两只灵兽出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反倒是夏微澜这么快就引气入体了让他颇为意外,也许自家徒弟不仅不愚钝,还是个在修仙方面颇有天赋的。   曦栾觉得自家小徒儿也是辛苦了,于是晚餐吃饭的时候,又多给夏微澜夹了一块肉。   等吃了晚饭后,夏微澜还不忘拿出林思瑶送的法宝,将今日陈掌教叫她罚抄的文章抄完,就准备睡了。   她站在窗边,天空一片漆黑,只有一轮弯月在天空高高挂起,白日绚丽的桃花也仿佛沉沉睡去,唯有微凉的夜风吹动帷幔。   那桃树下,一白色人影正在独自对弈。   曦栾白色的袖子一拢,指间的黑子稳稳落在棋盘上,他朝夏微澜的屋子望去,自家小徒弟正在窗口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笑,竟比月光还要清丽几分,声音透过风温柔醉人。   “快些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是,师傅!”   夏微澜关上窗子,深深吐出一口气。脑海里全是曦栾在月色下那勾人心魄的一笑,还有那微醺温柔的话语。   她似乎觉得,好像穿越到这里,也不是这么难熬。 第7章 美人师伯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太兴奋的缘故,夏微澜竟然有些失眠。在床上翻来覆去后,一直到月至中空,她才渐渐有了睡意,沉沉睡了过去。   而一直坐在院子里的曦栾,也终于落下最后一枚棋子,缓缓起身,长袍摇曳,步伐优雅地朝自己的房间迈去。   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斜长。   第二日,夏微澜睁开双眼,外面的太阳刺得扎眼。   糟了,她睡过头了。   昨日也不知怎么的,一直有些睡不着,就睡得晚了一下,没想到便起的迟了。她紧忙收拾好自己去找曦栾,就见曦栾早就已经坐在屋内,摆好早饭了。   “醒了?那就过来用早饭吧”语气淡淡,令人听不出喜怒。   师傅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夏微澜心底咯噔了一下,赶紧边应声边快速走过去坐下,感到万分尴尬。毕竟才做人家徒弟没几天,就这样天天赖床,她好歹也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又不是真的七岁小童。   她拿起桌上一个和包子长得很像的东西开始吃了起来,随后眉头一皱。   她吃的这什么鬼玩意儿?   包子里面放水煮肉?一点味道都没有。   真是她吃过的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了。   “怎么了?”   曦栾进食的筷子停顿下来,注视着夏微澜。   夏微澜扬起一个僵硬的微笑,将口中的食物机械的嚼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曦栾道:“没什么,师傅做的东西太好吃了,澜儿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食物。”   嗯,自家师傅做的早饭,就算是难吃也必须说成好吃啊!”   “是吗?”曦栾的嘴角微微勾起。   夏微澜夸张点头:“是真的好吃啊!不愧是师傅!真的好好吃啊!”   曦栾轻笑出声,一双好看的眸子里全是笑意,犹如初雪消融,春风十里。   夏微澜心底也开心,看来这回她的马屁拍对了。   曦栾又夹了一个到夏微澜碗里:“既然好吃就多吃点。”   夏微澜:“……”   夏微澜认命的扒拉着自己碗里面的食物,又听曦栾道:“这笼饼既然你喜欢吃,我明日让厨房多送点上来。”   厨房??   感情不是自家师傅弄的?   那她刚刚那一番卖力表演岂不是自作多情白费力气了夏微澜发泄似的咬了好大一口笼饼,一边咀嚼着一边看着自家师傅淡定进食,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家师傅的人设怎么和书中隐隐有些不一样。   夏微澜穿来的时机不错,才上了半天的课,便赶上了思学殿为期两天的殿休,所以她今天便不用上课,但是却被曦栾揪着练起了功。   经过昨天傍晚的第一次引气入体,今天的引气入体夏微澜只用了一小会儿,就又找到了昨天的那种感觉。   她感觉全身上下都清清凉凉的,她盘坐在地上,感受天地万物。恍惚间就生出一种错觉,她仿佛是与山川大地相连,受日月精华,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等她缓缓睁开眼,有感受到丹田处沉淀了一股温暖的力量,竟然比昨日还要浓郁。   曦栾走到夏微澜面前,很是欣慰:“澜儿,按照你的资质修炼下去,只要道心稳健,有朝一日定成大器。”   “是,徒儿定不负师傅所望。”   夏微澜低头躬身应道,眉眼坚定。   她有一天会成为道衍宗数一数二的修仙高手,到时候,管他什么男主女主,炮灰女配,她凭着这一身本领,找一个世外桃源,安稳悠闲的生活去。   曦栾离开前,远远盯着女孩坚定的背影,想起平日女孩水汪汪的眼睛和稚气的脸庞,眉头微微拢起。   他想起了师傅玉临渊在坐化前对自己的嘱咐。   “曦栾,你命有一大劫。这劫数,因一人而起,也可因此人而化。”   曦栾恭恭敬敬的站着,眉头一皱:“师傅,徒儿不明白。”   玉临渊低头看着自己平日最看重的徒弟,转身看向窗外绵绵细雨,叹气道:“北荒之城,你此生唯一的徒弟便会出现在北荒之城。”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仿佛沉沉睡去一般。   若是平时,夙禾在的话,恐怕又会打趣自家师傅连站着都能睡着。但是曦栾知道,这一次,师傅已经坐化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劫难让师傅坐化前还不忘叮嘱他,却又不敢违逆天道多说?   曦栾从回忆里面回过神来,看着夏微澜小小的背影,面容稍有缓和,脸上又浮起笑意。   人各有命,若是真的有那一天,他曦栾也无惧。如今他只期望,将澜儿教导好。   殿休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夏微澜一直在曦栾的指导下,在练习引气入体。在修仙大能的指导下,她的引气入体突飞猛进,已经能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快速了。   她一大早又早早奔赴了思学殿,不过这回可没有见到那熟悉的粉色身影。   她看了看今日的课表,难怪,今日上的是武学课,是专门训练像她这样的菜鸟的,林思瑶呆在这儿道衍宗十来年了,这种初级课应该是不用来上了。   上课的是吴道修,也是穿着一身长袍,似是有些清瘦,不过却意外的年轻,看起来就是三十出头。   不过嘛,万万不可以貌取修仙之人。这位道修看起来三十左右,说不定已经活了好几百年了。   她这一个班似乎全都是和他一样的菜鸟,都是些半大的小屁孩,撑死顶多十岁。   见吴道修一来,大家都很自觉的排好了队形,夏微澜也很自觉的摆正身姿站在队列中。   吴道修便让大家扎起了马步,这一扎,就是一整天。   从初晨微凉,到正午烈日,再到落日黄昏。   真是苍了天的,为什么她到了古代还要军训啊!而且这简直比军训还要严苛!以前她们军训吧教官都会心疼他们让休息一下,当时她还叫苦连天的,现在想想,教官简直就是天使好么!   等到一天的体能训练结束了,夏微澜全身上下都酸酸胀胀的,好在她可以用灵气缓解了一下身体的疲乏,这才有力气回到住处去。   到了院门口,又见一身白衣身影静静站在桃树下,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曦栾,夏微澜心里面的委屈便会自动放大很多倍。   她两个小短腿扑腾扑腾跑过去,委屈地扯了扯那白色衣袖,头低下来,稚声稚气道:“师傅~”   夏微澜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撒娇。   “微澜师侄这是怎么了?”   一个和曦栾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嗯?   夏微澜抬头,盯着那张俊美而熟悉的容颜,脱口而出:“美人师伯?”   夙禾脸色一变。   糟了,她怎么把心底对夙禾的昵称说出来了!都怪这该死的道衍宗上上下下除了穿白色就是穿白色!害她把美人师伯错认成师傅了!   这一般男的都不会喜欢被人形容漂亮,更何况这是在礼制森严的古代!就算是修仙世界,这也是对师长的大不敬耶!   再一看夙禾,果然面色已经铁青了。   夏微澜试图补救:“掌掌掌门师伯,我不是——”   “太秒了!”夙禾猛地出声:“美人师伯!这个名字我喜欢!”   夙禾蹲下来捏捏夏微澜的脸蛋,嬉皮笑脸:“嘿嘿嘿,小师侄你真是慧眼识珠!原来我的举世无双的美貌竟连小孩子都沉迷于此了么。不过啊,美人师伯这个名字你得偷偷喊,可不能让别人听见了!”   夏微澜:“……”   怎么莫名有一种背着老公蜜汁偷情的感觉?   夏微澜晃晃脑袋,想起书中对于这位美人师伯不多不少的几段描写,都是诸如此类——   【夙禾立于高台之上,看着下面万千弟子,眼神凌厉,义正言辞道:“此次除魔,我道衍宗,义不容辞!”】【夙禾拍桌而立,冷眼直视来人,嘴角冷笑:“我道衍宗的弟子,也是你说带走便带走的吗?”】【夙禾长剑一指,瞬间贯穿一个魔修心口。他回首所及之处,皆是同门尸首。他眼睛一瞬间变得猩红,长剑再出的一瞬间,黑发四散,剑气冲天:“我道衍宗便是只剩一人,也要与你魔教决一死战!”】   回想一下小说里面一身正气的夙禾掌门人,再看一下眼前这位只知道搔首弄姿的美男子,夏微澜深深怀疑,自己是穿进了哪位大大写的同人小说里面。   夙禾桃花眼微微挑起,面上的不怀好意让夏微澜顿感不妙。   他眼睛微微眨了几下,语气诱惑道:“小师侄,你说是你家师傅长得好看,还是你美人师伯长得好看?”   “咳咳咳”夏微澜显然是低估了自家美人师伯的无耻程度。   显然这是一道送命题。类似的送命题还有诸如“女朋友和妈妈掉河里面了先救谁”、“爸爸和妈妈你更爱谁”   显然这道送命题可不能马虎。   于是夏微澜甜甜一笑,语带天真到:“还是美人师伯最好看了嘻嘻嘻。”   其实真论起来嘛,还是曦栾略胜一筹的,毕竟也是大反派,肯定要有颜值加成。   反正曦栾不在这里,她哄哄美人师伯总是没错的。   果然下一秒夙禾就放声大笑起来,“你这小妮子,倒是比你那师傅有趣得多!”   “美人师伯,那我师傅哪里去了?”   刚刚夏微澜打量了周围了一番,发现都没有曦栾的踪迹。   “哦~”夙禾像是刚刚想起来一般:“你师父有事外出了,怕你一个人住害怕,叫师伯接你我那儿住几天。”   夏微澜点点头,这深山野岭的,要是一个人住她还真的有点慌。   这样想着,夏微澜毫不犹豫的就决定和夙禾回主峰住几天。   道衍宗内如无必要是不允许御剑飞行的。于是夙禾决定想抱着自家小师侄用轻功飞回去。   谁知道才刚刚飞至半空,夙禾便又抱着她,笔直地,缓缓落下,底盘扎稳,将夏微澜安稳放回地面,面色一阵严肃。   夙禾蹲下来,双手郑重的放在夏微澜的肩膀上,看着夏微澜,那种忧愁的眼神,活像看着一个身患癌症的病人,还是晚期的那种。   看得夏微澜头皮发麻:“……师伯,我这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   夙禾的手在夏微澜肩头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师侄……”   “嗯?”   “你该减肥了。”   夏微澜:“……”   大概是夏微澜的眼神第一次表现出超脱孩童的冷意,夙禾轻咳了几声,解释道:“我们还是走路回去吧,你师伯每天都是飞来飞去的,实在是无趣得很,我们走着回去,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夏微澜动了动有些酸胀的小腿,看风景?   呵呵……   但是夙禾这么说,夏微澜只好听他的。   刚没走进步,牵着她的夙禾又开始唠唠叨叨道:“小师侄啊,是不是走着特别无聊啊?想不想听一下你师伯在修仙界是如何迷倒万千少女的?”   夏微澜:这才是重点吧?说什么看风景的都是扯淡。果然还是她太年轻了。   当然夙禾也没等夏微澜同意便开始讲起了他当年的风流往事。   比如当年一个xx修仙门派的一对姐妹花同时看上了他,然后姐妹为了他,反目成仇,至今还是水火不相往来。   又比如当年他去人间除魔,一位皇家公主对他一见倾心。被他拒绝后,便开始养三千面首,鼻子、嘴巴、眉眼无一处不是像他的。   还比如有一位修仙大宗的嫡系弟子,原本有婚约在身的,为了她,抛弃了未婚妻,至今还在苦苦等他。   再比如即使他已经低调了这么多年,他依旧稳居修仙界美男子排行榜上的前五名。   夏微澜听他一直在噼里啪啦一顿说,她深深怀疑,夙禾是为了向她炫耀自己这些风流韵事,才带她走路的。   夙禾噼里啪啦一路上说了许多,反正重点在于他在修仙界是如何受美女欢迎。   最后,说够了的曦栾叹气般的来了一句总结陈词:“唉……只怪我天生丽质难自弃……”   夏微澜:好想把这个人一脚踹飞怎么办?   “微澜!你来啦!”   林思瑶远远就瞧见自家师傅一路上说着什么,带着小师妹回到院子。她心底暗自翻了一个白眼,自家师傅肯定又在和师妹说他那些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她自己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师姐!”   夏微澜从未这么开心能够见到林思瑶,她一个激动,挣开夙禾的手。上去给林思瑶一个热烈的拥抱。   夏微澜能来这里小住几日,林思瑶别提有多开心了。   她师傅这一代的弟子,很少有女徒弟。她唯一有两个师姐和一个师妹。两个师姐吧,一个嫁人了一个整日出去历练,那个小师妹吧,如今还是个奶娃娃,只是现在夙禾这里挂了个名,等到了岁数够了便送到道衍宗来。   所以夏微澜用过晚饭后,便被林思瑶扯到院子里面散步聊天去了。   夏微澜本身又不是小孩子,加上嘴甜,她本身又喜欢林思瑶这个对自己很好的姑娘,于是两个小姑娘相谈甚欢,院子里很快就传来了两个姑娘和谐清丽的笑声。   两人走着走着,前面却忽然出现一团不明物体,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小黑影先出声。   这声音,怎么欠揍得有些耳熟?   夏微澜顺着微弱的月光一看,这不是前几天蛋蛋受伤的楚鸣么? 第8章 烤肉   楚鸣鼓着脸,眼睛乌溜溜的,警惕地看着夏微澜,整个人圆滚滚的,倒像一颗通体雪白的丸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鸣小师兄呀!”   夏微澜心情颇好,上前走了几步,楚鸣立马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机警地问:“你要作甚?”   夏微澜咯咯笑了起来,朝楚鸣沉声道:“也不知师兄的伤好些没有,想到害得师兄受伤,师妹这些日子寝食难安,愧疚无比啊!”   “真的?”楚鸣狐疑地看着满脸带笑的夏微澜,总觉得她的笑容和话语哪里怪怪的。长大后吃过无数亏的楚鸣,终于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了——违和。   楚鸣看不懂夏微澜眼中的促狭,但是既然她都表示关心了,他作为一个男子汉总不能太小家子气,但是也不能马上和好,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很好哄?这样他的威严何在?   于是楚鸣小包子脸一皱,嘴一撅,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伤好不了!或者想让师傅再罚我抄几遍经书!”心里却想,快说话呀,再同他说几句好话,他楚鸣就像菩萨发大水一样原谅她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夏微澜,倒是生出几分期待。   不过没等来夏微澜说话,反倒是林思瑶上去就给楚鸣一顿狂揍:“你这混小子,平日耍混就算了,还敢欺负小师妹!”   楚鸣边闪躲边哀嚎,“师姐!真不是我打的师妹!是师妹先踢的我!”   “还敢狡辩!”林思瑶显然不信楚鸣的说辞,又狠狠揍了楚鸣几拳,“小师妹柔柔弱弱,文静温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会做这种事!”   被莫名夸赞的夏微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原来在师姐心里她已经如此优秀了么?   “我我我……她她她……”有苦说不出的楚鸣同志终于屈服在林思瑶同志的拳头下。   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走到夏微澜面前,白嫩的小脸满是泪意,大眼睛雾蒙蒙的,哽着泪意,对她乖巧道:“小师妹对不起!”   夏微澜对着这一张素来很嫌弃的熊孩子的脸忽然就母性大发了。她锤着自己软得一塌糊涂的心口,暗恨道:“夏微澜啊夏微澜!你总有一天会被这个只看脸的毛病害死!”   她上前温柔地摸摸楚鸣的头,像哄小孩一般哄诱道:“师兄不哭哦,师兄最乖了。”   楚鸣大受感动,狠狠扎进夏微澜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道:“我不喜欢思瑶师姐了……呜呜呜……我只喜欢小师妹了……”   看着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林思瑶: ???   自从那晚上两人和解后,楚鸣俨然就成了夏微澜的跟屁虫。练功要缠着夏微澜一块儿练,吃饭也要让着等夏微澜一块儿吃,一下找不到夏微澜人了就又呼天喊地的,要不是男女有别,估计楚鸣就连晚上也是想拉着夏微澜一块儿睡觉的。   夏微澜对此也十分头痛,然而每每不耐烦想对楚鸣说些重话之时,就对上楚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些恼烦的话语一瞬间就卡在咽喉,说不出来了。想到这里,夏微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林思瑶从屋外大步走进来,见夏微澜难得一个人坐在桌前无所事事,打趣道:“咦?小师妹你怎么一个人?楚鸣那小子怎么没来缠着你?”   夏微澜怨念地抬头看了林思瑶一眼,楚鸣这时也从外头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了。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楚鸣开心地跑进来,兴奋道:“师妹!”转头看见林思瑶,又叫了一声师姐,继续道:“师傅今日猎了飞鸟灵兽,说是今晚要弄烤肉,叫你们过去咧!”   “烤肉!”   夏微澜惊得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是她理解的那个烤肉吗?是她夜夜如梦却食之不得的那个烤肉吗?   “太好了!”林思瑶也很开心,拉着夏微澜边走边说:“你可没吃过我家师傅的烤肉吧!可好吃了!”   三人屁颠屁颠的走到院子,夙禾已经寻了一处阴凉之地架好了一个三脚炉,手指微微一动,炉底下便窜起了火苗。炉子旁边放好了已经处理好的生灵肉。一壶盛着酒的白玉壶静静放在旁边的石桌上。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美人师伯!”夏微澜开心得手舞足蹈,在夙禾身边蹦蹦跳跳绕了好几圈。   这一声“美人师伯”叫得夙禾又陶醉了一下下,他桃花眼一挑,对着三只小馋猫道:“赶紧去净了手过来帮为师一起烤!”   三人无比听话的去洗了手,便乖乖坐在夙禾旁边,自己也拿起几串肉来烤。夏微澜在现代是个只会吃的货,对于烧烤她虽然会吧,但是真的不在行,林思瑶和楚鸣就更加指望不上了。所以三个人都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夙禾。   夏微澜早就瞧见了夙禾手里的考乳鸽,皮脆酥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夙禾又涮上杨梅汁,在撒点盐,那股香酥的味道愈发明显了。三人的眼睛愈发直了。   夙禾轻笑一声,将烤好的乳鸽虚晃一圈,三人的眼珠子也跟着滋溜转了一圈。他将烤乳鸽伸到楚鸣和林思瑶中间,拉长声音道:“这个不如就给……”   林思瑶欲直接上前夺食,夙禾手腕微微一转,巧妙躲过林思瑶的手,直接塞到夏微澜怀里了:“还是给微澜小侄儿吧!”夙禾转头朝夏微澜眯眼一笑。   楚鸣咽了好大一口口水,然后就默默低下头不说话了。他也好想吃呀,师傅做的烤肉最好吃了,可是师傅给的人是他喜欢的小师妹啊!   林思瑶气得脸都鼓了,大声嚷道:“师傅你偏心!”   “怎么偏心了?你师妹年纪最小先给她有何不妥?为师平日里如何教你的?”夙禾严肃脸。   “那徒儿的年纪也比师傅小,师傅却每次都要跟徒儿争肉吃!就连楚鸣的份你都不放过!”林思瑶神情悲愤,楚鸣同学在旁边也默默地点了头。   被说中的夙禾莫名心虚,视线转向别处:“这能一样嘛……”   这时候终于能插上话的夏微澜出来打圆场了:“师伯就是爱说笑哈哈哈……师伯是想给我们三个把这乳鸽一道分了吧”   不等夙禾答应,夏微澜直接将肉分好递给林思瑶和楚鸣,这才拯救了他们三人差点要破裂的小友谊。不过她觉得,师伯和师姐之间的师徒之谊怕是挽救不了了。   “分食”风波过去后,四个人又有说有笑地烤起肉来。夏微澜瞥见夙禾准备的调料里面,居然有一碟红色粉末状物质,难道是……   夙禾抿了一口酒,朝夏微澜微微一笑,道:“这是辣子,小师侄想尝尝么?”   林思瑶出声阻止:“师妹你可别听我师傅的,上次他哄骗了我吃这东西,我哭了一宿呢!”   楚鸣也补充道:“可辣了!”   夏微澜却摇摇头,他们这是不识宝啊!吃个烧烤,能不放辣椒吗!刚刚她吃那乳鸽就觉得差了些味道!一想到肉被烤熟后放上辣椒的那种美味,夏微澜的口中自动分泌了一大波口水。   夙禾见她吃辣吃得欢,倒是惊奇了许久,夏微澜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瞅着那红色的粉末,问道:“师伯这辣子从何而来?”她来道衍宗也有些日子了,可是从未见过带辣的东西。   “好似一个边陲小国吧……师伯记不清了……” 夙禾灌了一杯酒,此刻已有些微醺,微风拂过,连吐出的话语都氤氲着酒气。   夏微澜再问,夙禾却已没有了反应,倒在了旁边的石桌上,想来是喝醉了。夏微澜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问。等以后她离开道衍宗隐居的时候,一定要去屯点辣椒,这日子,没有辣椒可怎么过呀!   夏微澜想了想,自己在夙禾这里已经住了好几天了,曦栾却一点要回来的意思都没有。唉,估计是忘记了她这个嗷嗷待哺的徒弟了。   眼看已经是月末了,就连夙禾都开始因为处理道衍宗的事务而忙碌起来了。林思瑶也是看准了这个机遇,准备偷偷怂恿夏微澜干大事。   “下山?”   林思瑶赶紧捂住夏微澜的嘴,做贼似的东张希望,见没有什么人才松了口气,神色紧张道:“哎哟小师妹,你可小点声吧!要是被楚鸣这个粘人精听到了,他又要跟来了。”   想到楚鸣,夏微澜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山下看守森严,没有出去的牌子,要出去绝非易事呀!”   林思瑶自信道:“这月末啊宗里面都会派人下山大量采购物品吃食,看管不严,我以前每次都是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出去,你可放心吧!”   听到林思瑶是个惯犯,夏微澜立马心安理得地决定跟着林思瑶下山了。来这里这么久,她还没有来集市好好看过呢!   林思瑶和夏微澜一路聊着天一路走着,她看着可爱的小师妹,心想师叔快要回来了,到时候又没有人陪她一块儿玩了,她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望向夏微澜,开心道:“小师妹!不如你做了我师父了徒弟吧!这样我们便能日日一起玩了啊!”   夏微澜果断摇了摇头,林思瑶不死心,继续道:“为什么呀?我师父对你这么好,比对我还好呢!”   “嗯?”夏微澜不懂,难道就因为那天烤乳鸽事件竟然造成了师姐如此大的误会?   林思瑶点点头,“可不是嘛!往日师傅哪有这么大方,都是他吃肉我拔毛的份,可是他却愿意将一整只乳鸽都给你,可见是喜欢极了你!”   夏微澜:“……”一只乳鸽什么时候还被赋予如此深重的意义了?   “所以嘛,你若做了我师傅的弟子,我师傅一定会对你比曦栾师叔还要好的!”   夏微澜依旧摇摇头道:“夙禾师伯的确是待我极好,但是我有一个师傅就够了。”她这说的倒是真心话,虽然跟着夙禾的日子有趣很多,可是只有她家美人师傅在的时候,她才能觉得心里踏实,安心。   她忽然有些想念曦栾了。 第9章 话本子   两人走至山下结界处,果然正如林思瑶所说的,看守较为松散。两人混在下山采购的闲杂弟子里就轻轻松松出了道衍宗。可是面对着这万里的山峰树木丛林,夏微澜就有些为难了。   林思瑶水蓝色的长衫一摆,素手凭空出现了一把冰玉长剑,她往空中一放,剑身迅速被放大无数倍。林思瑶熟练地往上一跃,回头对夏微澜伸出手,笑眯眯道:“小师妹,快上来吧!”   夏微澜抓着林思瑶的手也利索地上去了。冰玉所制的剑从脚底传来冰凉的触感,却不会令人心生寒意。那剑腾空而起,带着两人直冲云霄。   “小师妹,你看看我们道衍宗是不是很美呀?”   夏微澜从林思瑶怀里探出头,一手拽着林思瑶的衣袖,脚微微颤抖,却还是忍不住往下看。   此刻晨光熹微,白色的云朵被染上了金丝边儿,山林沉寂,唯有百鸟争鸣,大片葱郁与缭绕的雾气交接,如仙境迤逦,如墨画秀美。   两人转眼间便到了灵川城。这灵川城傍水而生,附近座落着几个修仙大宗,城里也有许多修仙世家,小小的一座城池,却是百姓和乐,生活富饶。   城中,热闹的街道上,一座茶楼内,说书先生手执白扇,眉头一挑,正开口:“那状元回乡赶到时,只见心上人正卧床上,面色苍白。他过去一探,竟是整个人都没了鼻息。状元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   众人一阵唏嘘。   说书先生将执扇在手中响亮一敲,又继续道:“心上人命殒黄泉,状元是悲痛欲绝,伤心不已啊。也顾不上什么功名利禄了,瞒着所有人,寻着院子一颗桂花树自缢寻死去了。等到奴仆发现时,状元手里还拽着心上人送的香囊。”   此话一落,堂屋内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与夏微澜响亮的嗑瓜子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是一个落魄书生与富家千金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啊,夏微澜往嘴里又扔了一个瓜子壳,不过虽然情节俗套,但是也能下下瓜子嘛。   而旁边的林思瑶却早已哭成了泪人,她抓着夏微澜嗑瓜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真是太感人了!呜呜呜……师妹!”   “……”夏微澜默默换了一只手继续嗑瓜子。   “如果你是那个状元,你会放弃一切陪心上人去赴死么?”   夏微澜想也不想答道:“当然——”   她扭头看见林思瑶凄凄的神色,立马点头道:“会的会的。”   糟糕!良心怎么会这么痛!   要是她是状元,肯定开开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三妻四妾,好不潇洒惬意。殉情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夏微澜默默地一个人又嗑出了小山似的瓜子壳后,林思瑶才从悲痛中清醒过来,拉着夏微澜就往街上走,说是给自己疗伤。   她赶紧把剩下那半碟瓜子装好,跟上林思瑶的步伐。   这瓜子可不能浪费了呢!   夏微澜跟着林思瑶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终于停在了一间铺子面前。凭借着在思学殿上过一段时间课,夏微澜勉强认出了挂在门口牌匾上的字——遥仙书阁。   夏微澜看见书阁二字就头痛,虽然这个世界的字她能拼拼凑凑认出八成,但是也不知道这里通用的是什么字体,写字就像画画一样,夏微澜写着晕,看着更晕。   林思瑶倒是很兴奋地就跑进去:“掌柜,今日有没有上新啊?”一副很熟络的样子。   掌柜拨算盘的手一顿,抬头一看,略有些惊讶道:“原来是这位小姐!”然后和蔼一笑:“好久未见小姐来了。”   他转身从后面成排成列崭新的书籍里,熟练地挑出四五本,打包好递给林思瑶,温和道:“这是这两个月最火的话本子,一直给小姐留着呢”   林思瑶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如获至宝。   夏微澜很好奇,林思瑶一看也不像是爱看书的,难道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凑过去一看书名——   【误惹修仙老祖】   【道君,你的娘子掉了!】   【霸道掌门爱上我】   【我的夫君是魔鬼】   【师傅在上我在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微澜捧腹大笑,佝偻着身子笑得直不起腰。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遭的书哦!!!真是该死的……符合极了她的口味!!!   说着又笑起来了,所谓的欣喜若狂大抵就是如此吧!   整个书阁里都充斥着夏微澜魔性的笑声,吓得正在书阁里面沉迷看书的客人茶杯洒了一桌,索性看夏微澜年纪小没计较,但是面色却是不好了。   林思瑶见状不对赶紧给了钱将失了志的夏微澜小师妹拉出书阁,夏微澜也恢复了神智。   唉!太尴尬了!刚刚忘记表情管理了!还好书阁里面没有人认识她!   夏微澜尴尬一下也就过去了,这会儿她正心痒难耐地盯着林思瑶手里的那几本书呢。她前世就是个小说迷,迷到就算她看小说猝死穿越了依旧不改对小说的热爱,可见这是真爱无敌了。   她腆着脸朝林思瑶问道:“哈哈哈……那个啥……师姐,你看完了能不能借我也看看?”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乞求地看着林思瑶。   林思瑶先是一脸警惕,像护食一样抱着刚刚那几本话本子,思索了一番,便道:“左右我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要不你先挑几本回去看?”   夏微澜大喜过望,随便拿了两本,给揣兜里面了。   分好话本子的两人兴高采烈地手牵手朝城内最大的酒楼走去,准备好好大吃一顿。夏微澜觉得她们师姐妹二人也是很社会了,穿过热闹的集市,对一般姑娘家喜爱的胭脂水粉毫不留恋,当真是一股清流了。   两人进了酒楼二楼开了一间雅房,林思瑶很大气的让小二把店里面最贵的菜都上一遍。等小二走了的时候,夏微澜轻轻扯了扯林思瑶的袖子,低声道:“师姐,你灵石带够了么?”   “当然了!”林思瑶不假思索,“我那个便宜爹每年最喜欢给我钱了,放心吃吧!”   夏微澜的小心肝落了下来。   鸡鸭鱼肉上全后,正准备大快朵颐的夏微澜,才刚刚啃了一个鸭腿,忽然觉得小腹一阵胀意。   她才记起刚刚嗑瓜子的时候她喝了一壶茶水,虽说可以忍一忍吧,但是肯定憋不到吃完饭的。于是她赶紧告急去趟茅房。   林思瑶咬着一个大鸡腿,朝她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去,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道:“你快点回来!等下菜该凉了!”   夏微澜点头便飞一般跑下楼了。   等待着她宠幸的鸡鸭鱼肉啊,就连离开片刻都会让她觉得心痛不已!这样想着,夏微澜脚步更加快了。   这茅厕在一楼,上完厕所的夏微澜又猴急地想跑回去吃东西。才刚上几层台阶,她身形一顿,眸光盯着酒楼后门的方向便不动了,左右张望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是她的错觉吗?   刚刚她好像看见女主了!   可是刚刚她余光没有瞥见那个小孩子的容貌,只觉得身形和穿戴的衣物十分像,但是这会儿再看,却没了身影?   可能是刚刚眼花了吧……女主还要七年后才出现呢。   夏微澜思考得太入迷,并未注意到她身后的酒店大堂处,有几名手执配件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忽然闯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容貌俊美,身姿挺拔,宛如谪仙。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寻魔珠。原本赤红的珠子颜色渐渐褪去,慢慢失去了光泽,最后变成了一颗黑黝黝的,好似泥巴揉成的珠子。   他眉头微微拢起。   “可恶!”他旁边的青年男子微微懊恼:“竟然被这魔给逃了!”   那白衣谪仙男子神色不变,平静道:“洛水。我们走吧!”   夏微澜还沉迷于剧情中,等回神时,一个店小二肩头挂着白色汗巾,正端着一大盆水从二楼下来,嘴里一路嚷着:“客官让一让!”   夏微澜正想靠里走一点,小二一个手抖,泼天的水和黄色的铜盆都朝夏微澜摔了过去,夏微澜吓得硬生生调了步子,随后重心不稳,整个人一仰,从楼梯上狠狠滚了下去。   水洒了一地,铜盆从楼梯上乒铃乓啷滚下来,顿时盖过了大厅里所有热闹的声音。所有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   还好那个水没有泼到她!谁知道这是不是洗脚水呢!夏微澜暗自庆幸。   她睁开眼,正好对上一双白底金纹的靴子。准确来说,是靴子的后跟。靴子的主人似是受到惊扰,转过身来。   怎么觉得这双靴子有点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夏微澜疑惑抬头,双眼蓦然睁大,抖着嘴唇几度才断断续续发出声音:“师师……师傅?” 第10章 狗头保命   “澜儿?”   洛水也惊奇道:“小师妹?”   夏微澜尴尬得无地自容,将头深深埋在地面上,恨不得现场挖个洞立马钻进去。   她终于明白高中同桌冒死翘课去网吧打游戏时,班主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的心情了——   那简直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不足惜啊!   “澜儿你怎会在此?”   曦栾盯着浑身狼狈的夏微澜,眉头微微一皱,面色说不出好坏。   他正准备俯身将她扶起,夏微澜一个鲤鱼挺身爬起来,双膝跪地,向前艰难匍匐几步,死死抱住曦栾的两条大腿,埋头嚎啕大哭:“师傅啊!!呜呜呜……徒儿总算找到你了!!你不在的日子徒儿好难过好伤心好想您啊!!”   那眼泪流得宛若决堤之水,哭啼之声不绝于耳,大有气震山河之势,闻者纷纷抚帕拭泪。   吃瓜群众:“好感人啊……”   “谁说不是呢……”   “师徒感情太好了……”   “这么好看的师傅换我我也喜欢……”   “说得也是……师傅真俊”   “也不知是哪家儿的俏郎君,可有婚配。”   “我得赶紧回家让爹娘打听打听。”   夏微澜:???   重点是这个嘛??   请冷血的颜狗们给她这个还凄惨坐在地上的可怜小娃娃最后一丝丝怜悯吧!   颜狗子们,劝您善良!   曦栾长袖一拂,墨发微摆,低头问道:“找我?”   他默不作声地想把脚抽出来,却发现丝毫动弹不得,夏微澜实在抱得太紧实了。   “嗯嗯!”   夏微澜狗腿地点头,又生生挤出两行泪花,抬头看着自家师傅英俊的面容,脸不红心不跳,文绉绉地措辞:“师傅一去数日,虽说师叔待徒儿很好,可是徒儿还是很想师傅!因为太想师傅了所以便求了师姐带徒儿出来寻你。如今一见师傅,徒儿心底好生欢喜啊!”   曦栾叹了一口气,将夏微澜扶了起来,眉眼柔和:“先起来说话。”   咦?美人师傅居然不生气?   夏微澜利索地站起来,盯着曦栾那张万年不变的帅脸看,的确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曦栾迎着夏微澜的打量,落落大方,安抚道: “是为师疏忽了,只是事出过急,未曾告知你,你惶恐不安也在常理。”   他将一面巴掌大的青鸾铜面镜放在夏微澜的手心,温和道:“这是传音镜,只要注入少许灵力,便可同师傅千里传音了。”   哇!这么厉害?   夏微澜惊叹无比,拿过这传音镜翻来覆去地看,镜身背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鸾鸟。这不就是相当于古代的手机嘛!   夏微澜拿着传音镜心里欢喜,对着曦栾甜甜一笑:“多谢师傅!”   曦栾扫了一眼四周,疑惑道:“你说你同思瑶一起下山的,她人呢?”   “小师妹!你在楼下干嘛呢!吵吵嚷嚷的!”   说曹操,曹操到。   曦栾话音刚落,二楼便传来一阵脚步声。林思瑶的声音跟着传出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曦栾抬头,林思瑶水蓝色的身影出现在二楼栏杆处。   “师妹!你怎么还不上来!等下晚上我们还要去城东放花灯就回去了,不然师傅发现了就糟糕了。你在下面和谁磨蹭那么久还——”   林思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咕噜咕噜声,她手中的鸡腿就从滚下台阶,沾满了灰尘。   “呵呵……曦栾师叔,好巧啊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师叔……”林思瑶若无其事地打着哈哈。   “巧?”   曦栾一下子就笑了,眸子流光溢彩,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   他目光从林思瑶转移到他的好徒儿身上,不疾不徐道:“师叔还以为,你们是专门来寻我的呢……”   “哪能儿啊!师叔整日神出鬼没的,我们哪能知道您在哪呀!”   林思瑶根本没看见夏微澜拼命给她狂使的眼色,眼珠子转了转,道:“今日我和微澜师妹是奉师傅之命下山采买东西的。”   夏微澜痛心疾首地抚额,猪队友啊!!猪队友啊这是!!!   洛水和身后的弟子忍不住抖着身子笑出声。   堪称大型打脸现场啊!真香.jpg   “如此说来,倒是师叔误会了”曦栾幽幽开口。   夏微澜刚刚才站起来的腿一软,径直又跪了下去。   ————————————   这曦栾出门也有十来天了。之前他接到消息,说是又有魔修吸食壮年男子精气,为祸百姓。这害人的手法倒是和他之前在青芜城斩杀的梵姬颇为相似。   他带着洛水等人欲去斩杀那魔,不料却被那魔一路逃脱,逃至灵川城,魔息全无。   “师傅,咱们什么时候回道衍宗啊?”夏微澜趴在桌前问。   曦栾思忖片刻,道:“后天吧。”明日他再和洛水去搜查一下,看看是否还有那魔的踪迹。   夏微澜和林思瑶对视一眼,然后欢呼雀跃。   今日是灵川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往年的这个时候,灵川城的城主都会组织百姓举行一个盛大的花灯晚会。届时基本城内所有百姓都会聚集在灵川河畔,就着丝竹之声,一起放花灯,为家人祈福。也有很多适龄男女,借此互表心意。   渐渐地,花灯节就成为了灵川城全民参与度最高涨的节日。老者期盼一家乐和幸福;为父为母者祈盼孩子平安顺遂;青年男女祈盼年年岁岁,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林思瑶这回硬要这个时候拉上夏微澜出道衍宗,多半也是为了参加这个灯会了。   夜幕刚刚降临,灵川河畔便已聚集了许多精心打扮后的青年男女。   这姑娘大都身着华衣,粉颜铺面,珠玉作饰,衬得是人比花娇,娇羞玲珑。公子哥到没有这么夸张,但显然也是将头发束得整整齐齐,精心挑选了一身衣服出来的。   男男女女偶然对视,又猛地移开视线,掩面娇羞一笑。旁边的高台还未搭完,丝竹之声便悠悠响起,越过那河畔,缭绕过层层流水,直奔天上那一轮盈月。   河畔旁的垂柳上也挂满了彩灯,微澜起伏的水面上飘着各色彩灯,波光粼粼,缀着满天星光。   除了人满为患的灵川河畔,集市也是热闹非凡。随处可见有卖花灯和吃食的小贩。   夏微澜牵着曦栾的手走过热闹的街市,她放眼望去,朝来来往往的青年才俊一看,叹了一口气。   唉,果然还是自家师傅的颜值最高了。天天对着美人师傅这张脸,她以后怕是找不着如意小狼君咯!   “怎么了?为何叹气?”曦栾轻轻摸摸她的头。   夏微澜小脑袋一歪,叹气道:“师傅,你是不会懂的。”   我的难过你不懂啊!   曦栾好似觉得夏微澜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便也不说话了,抬头直视前方,朱唇玉面,眸中映着万家灯火。   “小师妹你看那边!”林思瑶指着一处摊贩大喊:“那边可以自己画花灯耶!”   夏微澜眼睛一亮,花灯DIY吗?她和林思瑶像猴子一样窜到小摊前。   摊位上坐着一介书生,摊上挂着各色纯色的灯,唯有暗角处刻上了精致繁复的花纹。夏微澜和林思瑶笑嘻嘻的凑上摊前,东看西看。   书生摊主停下手中的笔,笑道:“小友可是要买花灯?自制花灯,书情意,写福祉,祝亲友,表心意,应有尽有。”   旁边果然有不少人,得了花灯,便到一旁摆好的桌子上,提笔或写或画了起来。   “听说花灯可以给人祈福,我要给师傅写一个!给楚鸣写一个!还有好多好多师兄师姐都写一个!”林思瑶一把抓了好几个花灯,提笔入墨 ,兴致勃勃开始写起来。   夏微澜瞅着林思瑶那欢喜的模样,心地也雀跃,拿了两个花灯也在一旁“创作”。   写是不会写了,但是她是可以画啊!夏微澜喜滋滋提笔,在花灯上面画了一个狗头。   可爱中带着猥琐,猥琐中透着嘲笑,嘲笑里夹裹着些许憨傻,憨傻中连缀着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气。   是狗头本头无疑了。   夏微澜单手摸下巴,看着这个狗头,满意地点点头。   她又取了一个花灯模板,三两下收笔,在上面画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脸。   笑脸.jpg   嗯,非常像了。   夏微澜举着笑脸花灯转身问后面的曦栾:“师傅!你猜猜看徒儿画的是谁?”   曦栾皱眉,恕他直言,这鬼画符真的画的是人吗?   夏微澜咯咯笑出声:“师傅真笨!徒儿画的是师傅啊!”   曦栾:“……哦。”   他揉揉眉心,瞥见夏微澜旁边的狗头花灯,倒是来了兴趣,提着它朝夏微澜问:“这画的是你吧!”   “师傅……徒儿画的是狗……”   曦栾点头:“怪不得为师刚刚觉得外形和你不像。”   夏微澜心底赞同点头。   “不过却和你颇为神似,神采与你一致。”   夏微澜:“……哦。”微笑.jpg   她盯着曦栾手中,斜眼看她,眼神贱兮兮的狗头,眉头一皱。   她怎么觉得她在被动接受这只花灯的嘲笑??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夏微澜和曦栾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旁边的林思瑶早就弄好了花灯拉着洛水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夏微澜拉着曦栾决定把她画的那两盏花灯给放到河里去。   不管什么时候,两人走在街道上,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家美人师傅的美貌引起了所有妖艳贱货的注意。   一个娇小姐面色羞红地提着花灯上前,扭着腰肢,步伐迈得风情万种,假装不经意的挡住她们。   哼,又是一个觊觎我师傅的小妖精!!看我孙悟空今日……今日不助你一臂之力!   虽然在夏微澜心底几乎没有女子可以配上自家谪仙美人师傅,但与其让曦栾到后面爱上女主,走上绝路,倒不如努力切磋他和哪位小姐在一起,断了他和女主的孽缘得了。   她能为师傅做的只有这些了。即使夏微澜提前知道剧情,可是她本事没有大到能够左右一个人的情感。尤其是最容易令人丧失理智的爱情。   夏微澜的目光落在对面小姐姐身上,她身高只到人家腰上,抬眸便对上粉色锦缎包裹下的窄腰,再往上是一阵波涛汹涌,酥香四溢。   好波!好波!!师傅有福了!   就是脸蛋嘛没有那么惊艳,却也是小家碧玉,清纯可人了!这样的女人才善解人意,温柔可人嘛!!   那姑娘双目含羞,面带飞霞,提着一盏做工精致的鸳鸯戏水琉璃花灯,看着曦栾秋波阵阵。   “道长~”   夏微澜的心也跟着酥了。   曦栾神色淡淡,礼貌开口: “姑娘可有何事?”   夏微澜恨铁不成钢:你清醒点啊师傅!!这么冷淡可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蓝田儿手紧紧着衣角,手心出了层层薄汗,将手中的花灯递了过去:“我我我见这花灯精致好看,想来与道君相配,不知道君……不知道君是否喜欢?”   “精致的东西自然受人喜欢。”   蓝田儿心中一喜。   “不过……”曦栾举起他手上的狗头花灯,无比自然道:“先前我已收了一个花灯,又怎么好再收姑娘的花灯……”   蓝田儿顺着他掌下看那有些晃动花灯,一看便是小孩信手涂鸦之作,竟宁愿拿来糊弄她,也不愿收下她的花灯。   “你你你……”蓝田儿羞赧得说不出话来,再看那花灯上画的不知是何物,好似成了精似的,斜着眼,仿佛在嘲笑她。   她脚一跺,袖子一拂,泪眼汪汪,转身就跑了。   夏微澜目瞪口呆。   夜风吹过,那狗头摇摇晃晃,斜着眼睛,正对着姑娘离开的方向,贱兮兮地笑。 第11章 男主?!   夏微澜抬头再瞅美人师傅,曦栾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晃了晃手中的狗头花灯:“停下作甚?不是说要去放花灯么?”   夏微澜心底叹气:好吧,你帅都听你的。   两人沿着灵川河畔一路走着,河面上不断有七彩的花灯从上往下飘过,源源不断,一时间竟令人觉得如坠银河。   夏微澜将那狗头花灯和笑脸花灯放入河内,微急的河水瞬间便推着它们,摇摇晃晃的加入了花灯大队,越漂越远。   看着逐渐远走的花灯,夏微澜双手合十,闭上眼,表情前所未有的虔诚:“老天爷啊,如果您真的看得到我的祈求,请记得一定帮我把祝福,送到我爱的人身边。虽然他们在的地方离这里很远很远……”   她碎碎念了许久,又睁开眼,悄悄瞥了眼正颔首看夜景的曦栾,又迅速闭上眼睛,继续祈求道:“还有我的师傅,请您一定要让他这辈子有个好结局啊……拜托了……”   像是为了回应夏微澜的祈求,在夏微澜最后睁开眼的同时,一阵长鸣声划破夜空,遥远的夜空中忽然升起一抹光亮,然后迅速在空中炸出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朵比一朵绚丽,一朵比一朵璀璨。   一时间,所有人都欢呼雀跃起来,绚烂的烟花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一张张洋溢着幸福的脸。   所有人的窃窃私语被烟花声掩盖住,却又仿佛清晰得围绕在耳边。就连那一轮弯月也好似勾起了嘴角,低首温柔俯视这一段属于人类的幸福时光。   夏微澜开心地拽了拽曦栾的袖子,手舞足蹈,大叫道:“哇!师傅!我好开心呀!”   “嗯?”   夏微澜双手围住嘴巴,几乎是要跳起来,拉长声音大声喊道:“我——说——,师——傅——,徒儿很开心!”然后围着曦栾嬉笑着跑了起来。   曦栾的眉眼也弯弯,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眸中映着烟火,神色缱绻温柔,低头轻声呢喃:“为师也是。”   花灯会后,曦栾和洛水又对灵川城上上下下彻底排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正准备按照原计划动身回道衍宗的时候,却意外听见了墙角下几个乞丐有些不同寻常的对话——   “你瞧见了吗?城主家又有死尸送出来了。”那叫花子拿着半个馊馒头,捅了捅旁边的同伴。   “可不是嘛,自从城主家的大公子病了以后,城主府每天都有尸体运出来,运到城东那块地方。”   有人立马接口:“对对对,就是城东,上回老子搁那撒尿,看见有人在那烧尸!可怕的是……我瞧着那些人好似还能动咧!”   一人惊恐道: “该不会在练什么以命换命的邪术吧!”   “我呸!”旁边的乞丐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合着那些世家公子的命是命,旁的人的命就和草似的?”   “谁说不是呢!”   “好了!”一个老者出言阻止,他双眼浑浊,话语却很清晰:“要想活命就赶紧闭嘴!”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几人的恐慌,环视一周发现没人后,又壮着胆子道:“这有什么!本就是这个理!又有劳什子人会注意到我们!”   剩下的人又杂七杂八各说一嘴,不过竟也没人再敢提多嘴城主家的怪事了。   微风吹过,隐在角落的人白袍涌动。   灵川城蓝家?师傅倒和原来的老城主有几分交情。   曦栾回去将情况简单地告诉了洛水,让洛水去打听具体的情况,决定自己亲自去蓝家拜访一下。   灵川城蓝家?夏微澜微微一顿,怎么感觉有些熟悉呢……   她一时想不起来是书中哪个情节曾经提及了,可是看着自家师傅一脸严肃的样子,她总觉得事态应该不小。于是夏微澜死缠烂打着要和曦栾一起去了,曦栾也不知如何想的,思忖了片刻后,竟然也同意了。   两人来到蓝家的时候,蓝家朱红色的大门正紧闭着。   灵川城治安一向良好,夜不闭户,可眼下夜幕未至,城主一家大门紧闭,实在令人生疑。   曦栾牵着夏微澜上前敲响了门。很快从门内一个小仆探头探脑地出来,见曦栾通身仙气,想来是哪位世家的仙人,不敢怠慢,弯着腰恭敬道:“不知仙人有何事?”   曦栾温和道:“劳烦小友禀报你家家主,道衍宗曦栾前来拜访。”   道衍宗声名显赫,那小仆显然是被吓着了,磕磕绊绊地应下,匆匆忙忙进去通报,心想:这真是变了天了!道衍宗的道君几时又来这等小地方!自从大公子病了以后,府里的怪事可是一桩接一桩了。   小仆进去了没多久,立马又出来一个穿着棉麻蓝色花纹的中年男人匆匆跑出来,神色紧张,看着装扮应该是管家一类的。   他面带薄汗,像是一路跑过来的。迎上曦栾二人,恭敬道:“原是曦栾道君,城主已在厅内等候了,请随我来。”   曦栾跟着蓝管家一路走至大厅,心中的疑惑愈来愈大。明明他曾在蓝府外探到一股极重的阴煞之气,怎么如今一进来,反倒是没有了?   夏微澜也在暗暗打量着蓝府。她看小说一般都不怎么关注地名,一本小说看下来,也许也就能记住男女主和几个重要配角的名字。如今她却对灵川城蓝家有几分印象,说明这蓝家应该在《修仙复仇录》里面被提及了许多次。   蓝家家主听闻消息早早就大厅里面等候曦栾。他眉头紧紧皱起,面色显得有些憔悴。听见身后的动静,便转过身来,面带笑容了迎了上去:“曦栾道君,许久未见啊!”然后视线落在曦栾牵着的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小姑娘身上:“这是……”   曦栾微微一笑:“我的徒儿。”   两人寒暄了一番后,曦栾直接开门见山道:“听闻大公子一病不起,不知如今可有好转?可有需要帮忙之处?”   蓝家主提起爱子一下就愁容满面,看着憔悴不已,不过却是谢绝了曦栾的好意,垂着眼道:“道君的一番好意蓝某心领了,只是犬子病气重,哪里敢劳烦道君。况且如今病情已好转些许,应是无甚大碍了。”   曦栾低头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蓝家主正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夏微澜便咬着唇,捂着肚子叫了起来:“哎哟!肚子好疼啊!”   曦栾皱眉,伸手想上去探查一番,夏微澜一把抓住曦栾的手,偷偷对他眨眨眼,然后大声道:“师傅莫忧,想来是今日吃坏了肚子!”说着又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蓝家主一脸复杂地看着夏微澜,随后看了蓝管家一眼。   蓝管家接到示意,立马有眼色走到夏微澜跟前,贴心道:“小道君快些跟我来。”言下之意就是要带她去茅房了。   蓝管家送夏微澜进茅房后,便在不远处等候,也未曾有太大戒心。夏微澜在里面呆了一阵子,就赶紧从一边冲了出来。这茅房的气味,她可不想感受第二次。   她沿着路七拐八拐,夜色渐黑,她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这蓝家实在诡异得很,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见到过人,今日那城主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找各种借口不让师傅进来,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一个小水池边,隐隐看见一坨不明物体在动。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孩子,约莫三岁的样子。长得白白胖胖,整个人肉乎乎的,一双小肉手正合着吃力握着一只金色的小鱼,就连夏微澜走到他身后都没发觉。   他捉着不断跳动的金鱼,奶声奶气道:“鱼……鱼……鱼鱼……”   不一会儿那鱼忽然一个用力,挣脱了他的桎梏,跳进了小水池里面。   那小孩一个眨着大眼睛,盯着小金鱼消失的水面,继续叫道:“鱼……鱼……”然后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就往水池里面走,整个人重心不稳,眼看就要落下了水。   夏微澜从身后拽了一把他的衣服,将他人拖离水边两米,喘着气道:“小胖墩!以后吃少点!”   这小胖墩一看穿着应该就是府上的公子,这蓝府到底在搞什么鬼,竟然连一个三岁的孩子身边都没人照看的么?   小胖墩似乎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危险的事情,看见夏微澜,一下子就被她吸引了注意力。他努力爬起来,咬着胖胖的小手,扑闪着睫毛,朝夏微澜艰难道:“不……胖……不胖……”   这是在说自己不胖?   夏微澜眯眼坏笑:“你就是胖,小胖墩!”   “不……胖……”   “胖……”   小胖墩急了:“不……不胖……”   夏微澜继续:“胖……”   小胖墩:“胖……胖胖……”   夏微澜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自己说你胖的啊!可不是我说的啊!”   “不是……我……胖……我不胖……胖……”   小胖墩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通,最后委屈巴巴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一噘,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嘹亮无比,刚刚还是软萌好听的小奶音,瞬间变成了杀猪般的魔音。   夏微澜掏了掏耳朵,看着坐在地上落泪的小胖墩。思考着要不她赶紧走好了?要不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她欺负小孩子。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刚转身,就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清冷疏离的眸。   来人身穿青灰色锦缎长袍,头发高高竖起,身姿笔直,面容有些青涩,约莫十二三岁,眉如剑,眸似水,鼻梁高挺,不难看出以后也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美男子。   那男子一过来,小胖墩就挂着两道鼻涕,惨兮兮地叫了一声二哥,张开手就要抱抱。他利索地将小胖墩抱在怀里耐心地哄,与刚刚看见夏微澜的神色千差万别。   夏微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完了,这下被家属看见了,欺负小孩的罪名是洗不清了。   小胖墩开始告状了:“二锅……他说……她说云鹅胖……不胖……云鹅不胖……”   男人拍拍小胖墩的背,继续哄:“不胖……云儿不胖……她才胖……她最胖了。”   最胖的某人:“……”   她抬眸凝视男子青涩却不掩俊美的容颜,陷入了深思。   按照小说定律,如此长相的男子,至少得混一个重要角色。这蓝家……蓝家……   !!!   夏微澜想起来了,这《修仙复仇录》的男主,不就是叫蓝离浩吗!!她再往腰间一看,果然看见男主腰上挂着一枚赤红色滕龙玉佩。   这是男主无疑了!这枚玉佩作为男主标志性出场的物什,她是不会搞错的!   小说里面男主一出场就已经在道衍宗了,而且还是个孤儿,据说全家惨遭灭门的那种,后续剧情也是围绕着道衍宗展开,极少提到男主原来的本家。这也不能怪夏微澜记性差没有印象了。   夏微澜呆呆看着还在哄孩子的绝色少年,一脸懵逼。   所以说好的远离男女主,结果不仅提前遇见了男主,还欺负人家弟弟被当场撞见了??   夏微澜觉得她可以跳进旁边那个小水池里面自尽了。(>﹏ 第12章 师傅快来啊   夏微澜觉得这个天大的误会可不能就这样酿成,毕竟对方是男主啊!   她轻咳了一下,开口:“这个……其实不是你看到的这样的……”   “小弟这是怎么了!”   黑暗中有个黑影走过来,走近了夏微澜才发现这是昨天的大波妹,哦不,是昨天给师傅递花灯被可怜拒绝的小姐姐!   这样想着,原本说话被打断的些许不虞也化为了丝丝同情。   蓝田儿可没空注意夏微澜的眼神变化,盯着小胖墩问蓝离浩:“怎么回事?我刚刚在院子里老远就听到了云哥儿在哭?”   蓝离浩抱着平静下来在咬手指的小胖墩,摇摇头:“我也是刚到。”   “吴妈呢?不是她在云哥儿身边照应着吗?”   蓝离浩依旧摇摇头。   说话间,一个中年妇人,还有几个丫鬟,从小路匆匆跑出来,大声叫着云哥儿。小胖墩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趴在蓝离浩肩头顿时来了精神,眨巴着湿漉漉,伸出胖乎乎地小手,朝着声音道:“吴……吴吴妈……嗝……”   吴妈见着云哥儿,喘着的一口气狠狠落下,捂着心口道:“我滴天啊娘咧,还好云哥儿你没咋子事!”   “吴妈,你怎么都不照看好云哥儿?”蓝田儿眼睛带着不满,却又微微克制了一下,道:“云哥儿年纪小不懂事儿,要是丢了怎么办?”   吴妈弯着腰,又气又急道:“阿松从树上摔下来,拉了道口子,下午还发热咧。我见云哥儿睡得熟,就想去喂他吃药,恁想阿松他犯浑,不愿吃药还咬了我一口。”   阿松吴妈的大孙子,才九岁,浑事儿没少干,蓝夫人看他是个孩子,大多也就不管。如今说他爬树摔下来了,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们一堆人在这里做什么?”蓝家主忽然出现,他看着蓝离浩怀里的小儿子,眉头拧起来:“怎地把云哥儿抱到这来了?”   此时安静下来的小胖墩正在蓝离浩怀里昏昏欲睡。   吴妈正要开口请罪,蓝田儿瞥见了自家老爹旁边的白衣男子,双眼瞪得老大,指着曦栾惊呼出声:“你……你……你不是昨天那个——”   “田儿。”蓝家主及时出声,沉声道:“这是道衍宗曦栾道君,还不快些给道君行礼?”   这下不仅是蓝田儿,就连蓝离浩都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谁认不知道衍宗,又有谁人不识道衍宗修仙奇才曦栾?   蓝离浩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曦栾道君,蓝田儿才满脸不情愿地上前要给曦栾行礼。   蓝家主歉意一笑:“犬女失礼了。”   曦栾微微一笑,道:“无妨,倒是我家徒儿有些顽劣,给家主添麻烦了。”   蓝田儿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何止是徒儿顽劣,我看做师傅的也好不到哪去。”   蓝家主看了她一眼,她赶紧低下了头,不作声了。   曦栾神色不变,像是充耳未闻般,夏微澜却是偷偷低下了头,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   “家主!家主!”   从黑暗处跑来一个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覆盖着。夏微澜定睛一看,是刚刚在给她和师傅开门的那个仆人。   他单手捂着一只耳朵,血却止不住的往外流,竟是被人生生撕咬下了一只耳朵。   在场的人都吸了一口凉气,蓝田儿捂着嘴倒退了几步。   他倒在蓝家主脚下,万分惊慌道:“大公子咬人了!咬人了!东院……大公子……”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蓝家主封住他流血的穴位,眉头紧紧皱起,厉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仆人又痛又惧,抖着牙说不出话来。   蓝家主让蓝管家将人送去救治,二话不说往东院赶去。   前几日离云忽然昏迷,伺候离云下人也相继感染疫病死了,他怕事态闹大,就悄悄处理掉尸体,还命下人没事不要近离云的屋。眼看这几日离云有转醒的迹象,疫病好似也消失了,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难不成人是醒了,却疯了不成?   出事的是自家大哥,蓝离浩和蓝田儿自然也急着跟蓝家主赶往东院。   曦栾盯着东院上面几分邪煞之气,神色严峻。他对夏微澜道:“你且先留在这,为师跟着去探查一番。”   夏微澜点点头,虽然她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以她的经验来看,一般大人觉得小孩子不能去的地方,肯定是极其危险的。   见人都走光了,吴妈也一脸忧心地准备带着云哥儿回屋去,听着好似大公子地病又重了,也不知道夫人醒来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刚刚蓝离浩走的时候将云哥儿给了吴妈抱,她的手被阿松咬了一口,抱着云哥儿也不舒爽,就交给旁边地侍女抱着。才走了没几步,就往后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两三个侍女顿时惊叫不断。   抱着云哥儿的侍女叫阿秀,平日在普通侍女里也算是个小头头,她还算镇定,见吴妈怎的也唤不醒,便抱着云哥儿对剩下的侍女道:“小青,小荷,先将吴妈扶起来,地上凉,莫害了病。小环你去叫人。”   小青又叫唤了几声“吴妈”,丝毫不见她睁开眼,手也越来越冰凉,只是她眼球一直不断转动,嘴唇翕动,牙齿也磨得阵阵响。   吴妈这是有话说?   小青想也不想,就俯身低头,将耳朵凑到吴妈嘴边。在她低头的一瞬间,吴妈猛地睁开了眼,一双泛白浑浊流着脓水的双眼,只有眼白在努力翻滚着,眼珠子就像两个白球一样,随时就要掉出来。   夏微澜早就留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她回头朝吴妈他们走了过去。   小青在这听了半天,也没见吴妈说出什么来,正准备起来,却被吴妈抓住了双臂。   小青惊喜道:“吴妈!你醒——”   “啊——”尖叫声划破夜空。   吴妈一口咬住小青的脖子,死死不松口,头一歪,鲜红的血液迸溅而出,被咬断的大动脉从脖子断口处弹出,小青浑身抽搐着,双眼翻白,便没了声息。   她机械地嚼着嘴里地东西,平日满是皱纹地脸上沾满了鲜血,张开嘴,还可以看见里面被嚼动的血管。   夏微澜脚步停住了,浑身上下的血液冻结成冰,大脑几乎无法思考,小脸白得吓人,眼里迅速在眼眶里面打转,身子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这……这是丧尸?   不止夏微澜,就连阿秀和小荷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云哥儿似乎也感到了害怕,大声哭了起来。吴妈站起身来,晃晃悠悠朝小荷她们走去,嘴一张一合,不断有被嚼碎的内脏掉落下来。   而此时,刚刚还倒在地上的小青,此时也站了起来。她脖子被吴妈啃去了半边,梳着双螺髻的头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好似随时要掉下来。她双眼翻白,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磨牙似的低吼。   小荷尖叫着跑走了,阿秀见状也咬咬牙,抱着云哥儿就跑,只是朝的却是夏微澜的方向,身后还跟着吴妈和歪了脖子的小青。   夏微澜的呼吸几乎是要停滞了,她立马转身就跑,阿秀却是抱着云哥儿重心不稳,碰的一声巨响,狠狠摔到了地面上。   她脸上一白,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   云哥儿被阿秀护着,倒没有真的摔着,他好似真的怕了,从阿秀怀里钻出来,哭着拉扯阿秀的衣服,试图把她往前面拉,嚎啕大哭道:“起来……快点……妖怪……起来……”   阿秀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她抬头看着回头停下的夏微澜,满眼的祈求:“快带小少爷走……”   夏微澜的眼眶一下子湿了,她深吸一口气,咬着唇,一口气跑到阿秀面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阿秀:“你还能走吗?”   阿秀惨白着脸摇摇头,她的脚根本动弹不得,“你快带小少爷走吧,前面左转有几间厢房,平日没什么人,你们快去那躲好。”   夏微澜深深阿秀一眼,不作多言,强行扯着云哥儿走了。她现在还是孩子,根本无法负荷一个成年女性的体重。   身后传来阿秀的尖叫声,夏微澜没敢回头,只是在转角处余光隐约瞥见阿秀和吴妈还有小青纠缠的身影。她眼角一酸,握着云哥儿的手跑得更快了。   云哥儿一路上基本都是夏微澜硬拽着跑的,所幸云哥儿似乎也知道现在非一般时候,渐渐停止了哭闹,很是配合她。   夏微澜推开了其中的一间厢房,拉上门栓,拉着云哥儿躲到了床底。   一时间,整个府里都充满了惨叫怒吼之声,天空卷着黑云,宛若人间炼狱。夏微澜抱着云哥儿在床底瑟瑟发抖。   “师傅,要是师傅在的话就好了。”这是夏微澜此刻唯一的想法。   她灵光一闪,从怀里掏出传音镜。她刚刚引气入体,也只会使用一点灵力,不过对于传音镜来说,这点灵力足以。   她刚刚朝曦栾发完求救信息,门口便传来轰隆隆的撞击声,还有几声低吼,明显就不是人类发出来的声音。   她伸手想捂住云哥儿的嘴,手却一阵颤抖,根本使不上劲儿,手心也沁出一层冷汗。她用另一只手抓住不停发颤的那只手,牙齿却又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她又伸手捂住嘴巴,才发现脸上已经出了一头冷汗。云哥儿也害怕得直往夏微澜怀里缩。   终于,门外的撞击声停了下来,低吼声也渐行渐远。   夏微澜也渐渐松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的泪,轻拍着云哥儿的背表示安慰。   云哥儿搂着夏微澜的脖子,害怕地问:“姐姐……我们会死吗……会……被妖怪吃吗……”   “不会的。”夏微澜心里没底,还是强撑着,摸摸云哥儿的头,小声道:“姐姐会保护你的。”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一只血手从窗外砸了进来。 第13章 情节改变了   一只血手从窗外砸进来,随后便是更多的撞击声落在窗户上,窗户被砸得破烂不堪,上面沾满了红色得血液,低吼混叫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夏微澜抱着云哥儿根本不敢动,她很害怕要是自己贸然跑出去,会引起丧尸们更大得躁动。而且,外面都是丧尸,她根本无路可去。她用力抱紧了云哥儿,咬着下唇不吭声,指尖泛白。   “嘭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得声音。   夏微澜看过去,立马捂住云哥儿的眼睛,死死咬牙,眼里噙着泪,才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丝毫声音来。   那是一双脚。   一双血肉模糊,被啃得可见森森白骨的脚。   那是丧尸。   一个男性丧尸。   夏微澜死死盯着它越走越近,眸里透着绝望。   那双脚拖沓着步伐朝床边走来,脚后所过之处皆留下两道血条。它蹒跚着走到床边,顿住,发出阵阵低吼。   夏微澜趴着,她的眼睛清楚的看见那被啃掉得脚趾被拉出的黑红色的□□,还汩汩留着鲜血,一股浓烈混着生肉的血腥味直达她的鼻腔,她的口中泛起了酸意。   好在那丧尸在床边呆了许久,似乎没有发现“食物”,又低吼着走开,在房内来回徘徊。   夏微澜高高悬起的心稍稍落下。   再一会儿,就这样再坚持一会儿,师傅就会来了!   “哐当”一张椅子被撞倒在地上,刚好摔落在夏微澜他们跟前。   放得好好地凳子怎么会掉呢?   她侧头,透过椅背,对上了半张血肉模糊半张血骷髅的脸。   “啊啊啊!”她惊叫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吼吼吼!”那被绊倒在地上的丧尸的嘶吼声愈发大了,朝着夏微澜这边又是兴奋又是艰难地爬过来。   夏微澜拉过那把椅子,挡住丧尸爬过来地路。丧尸并无灵智,只知道用蛮力推砸着椅子,她奋力和丧尸拉锯着,却愈发感到无力。   完了……   这回真的是完了……   没想到她穿越一回,倒是落得个被丧尸活活啃死的下场。如果可以重来一回,她一定挑个黄道吉日去自杀。   云哥儿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底爬了出来,他很害怕,却是从被打碎的窗下捡起了一根木条。   聚集外面只知道傻傻在房外嘶吼的几个丧尸闻到新鲜的食物传来的气息,躁动得愈发厉害了。   云哥儿小小的手拿着木条,瞪大眼睛,朝丧尸狠狠打下去:“打死你!妖怪!”   那丧尸原本只知道朝夏微澜那边傻扑的,一下子便转头,咧开森森白牙,张开一双尖利的爪子,朝云哥儿扑去。   “云哥儿!”夏微澜几乎要叫破了音。   就在这时,一把带着清寒气息的剑从窗外飞入,生生斩断了那双丑陋恐怖的手,那丧尸便像破布一样弹开。   是润月剑!   是师傅来了!   夏微澜从床底跑出去,后怕地抱着云哥儿,当她看见房门打开,熟悉地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口时,一直挂在眼角地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师傅……”她软软地叫道。   曦栾握着润月剑,刚刚被弹开的丧尸失去了双臂,在地上挣扎着无法起来。一直徘徊在外面的丧尸循着味从门口涌入。   曦栾将润月剑悬空而起,一瞬间,润月剑一分二,二分四,纷纷朝丧尸们刺去。剑身穿过心脏,二丧失们却是毫无所觉,依旧朝前行进着。   曦栾皱起了眉头,赶紧聚起了结界。   夏微澜下意识大喊:“师傅!刺穿他们的头!”   曦栾不作多想,像刚刚那样,再一次使出润月剑,不过这回却是朝丧尸们的眉心刺去。一瞬间,所有被刺穿眉心的丧尸,都纷纷倒了下去,一动不动。   夏微澜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这里的丧尸和电影里面的设置差不多。   曦栾转身又挥了一剑,躺在地上嘶吼挣扎的半脸丧尸也没了声息。他走道夏微澜身边,低声道:“莫怕,为师在。”   夏微澜一个悬着的心,立马四平八稳地落了下来。   洛水和几个弟子从屋外跑进来,曦栾上前问:“结界布置下了吗?不要让这些邪祟之物出了蓝府。”   “布置好了,只是这些东西邪门得很”洛水脸色难看,“像是无知无感的不死之身,杀不死,灭不尽。”   曦栾神色渐冷,将刚刚夏微澜的方法告诉洛水。不一会儿,蓝家整个混乱的局面便被控制下来了。   府里的人死了大半,在病重的城主夫人,和大公子也包含其中。   蓝家主整个人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他哪里想到,原来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疫病,竟然会演变成这一场横祸。痛失爱子和爱妻,让这个之前看起来沉稳睿智的城主一下子变得脆弱无助起来。   蓝田儿也是泣不成声,却还是走上前去,安慰自家老爹。蓝离浩站在旁边不说话,却是紧握着拳,低头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曦栾抱着云哥儿,牵着夏微澜走了过来。   蓝家三人见到还活着的云哥儿,又惊又喜。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云哥儿还能活着,甚至这么小的身板,可能早就被啃得尸骨无存了吧。   可是云哥儿还活着,毫发未伤。   云哥儿瞧见自己父亲,本能地走到他身边,软乎乎的手去捏捏自家爹爹的脸。他年纪小,尽管刚刚经历了那么惊险的事情,可他还不是很能理解大人们此刻复杂的情绪。   蓝家主搂着云哥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最后抱着云哥儿,眼泪直流,发出不知道是哭是笑的声音。   夏微澜看着偌大的被血洗过的蓝府,升起一种物是人非之感,眼角酸涩。   蓝家主难掩悲伤,却还是勉强恢复了昔日的理智,先是对曦栾郑重地道了谢,然后道:“我蓝家立足灵川城几百年来,少有仇家,更别提此等阴险邪祟之法,道君可知,此次灾祸究竟是何人欲害我蓝家?”   曦栾摇摇头,只道这等邪祟之物,他几百年来也未曾听过。一时也无从查起。又将自己来灵川城地真实目的告知了蓝家主。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场灾祸,定是魔修所为。   夏微澜听着曦栾的话,心里却是阵阵发冷,她知道是谁了。   除了女主,还有谁?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时候女主已经有了奇遇,得了一本上古邪书,书中的邪灵还认她做了主。这便是她不敢轻易和女主对上的原因,女主有太多的金手指了,多到除了女主经常用的那几样,其他的她根本没印象。   她盯着憔悴不已的蓝家主,站在一旁哭泣的蓝田儿,还有被蓝离浩抱在怀里面的云哥儿,这三人,原本在今天,就应该死了的。   她眯着眼睛想了一下,如果他们师徒二人没有来灵川城,没有造访蓝府,那么她就不会惹哭云哥儿,而蓝离浩那时候走的方向,是应该准备出府的,蓝田儿也不会被云哥儿的哭声吸引过来。   那么,按照这样发展,虽然她不知道最后这场丧尸浩劫是如何结束的,但是最后的结果应该是,蓝离浩侥幸逃过了一劫,而蓝府上上下下全死了。   《修仙复仇录》里面,男主蓝离浩一出场地设定便是孤儿。如今看来这个情节,应该是男主被灭门,然后万念俱灰下走上道衍宗修炼准备复仇。如今这个情节,竟然被她无意中给破坏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她想得心焦,始终想不通,如果真的是女主做的,她为什么要害男主?更何况,男女主不是应该在道衍宗才有瓜葛吗?   夏微澜想破脑皮子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曦栾等到蓝家陆续将人安葬好,也准备带着夏微澜告辞回道衍宗了,这蓝家一事颇有蹊跷,他要回去和师兄商量一下才是。   “道君且慢!”   曦栾和夏微澜回头,蓝离浩披麻戴孝,走到曦栾跟前,重重一跪,头往前狠狠一磕,声音沙哑道:“求道君收我为徒!”   夏微澜眼睛蓦然睁大。 第14章 宠坏了我负责   蓝离浩叩首,一跪不起,曦栾并未着急着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道:“你我没有师徒缘分。”   蓝离浩喉咙滑动,紧紧握住双手,眼里的不甘仿佛要溢出来。   “我这一生,只会收一个徒弟。”   夏微澜错愕地视线与蓝离浩打量的视线对个正着。   曦栾语气淡淡:“我虽不能收你为徒,但是道衍宗里,还有许多能人修士。你若是愿意,就随我一起回道衍宗吧。”   蓝离浩眉梢染上了喜悦,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感激。他郑重拜谢了曦栾。   母亲和大哥都走了,父亲也因为这件事白了大半头发。此事涉及魔族,他自己若不强大起来,又如何能替蓝家这上百条人命报仇呢?   思及此,少年清澈的双眼像是经历过一场骤雨,雨后初晴,却又有东西在里面逐渐沉淀下来。   蓝家主对于蓝离浩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由于蓝离浩还在孝期,曦栾先让蓝离浩暂时待在蓝家,等日子到了便派人来蓝家接他。   走的时候,云哥儿倒是扯着夏微澜又哭又闹起来。也许小孩子是最能直接感受到别人对他的善意,所以即使当时他和夏微澜呆了就那一小段时间,云哥儿对夏微澜还是产生了浓浓的不舍和依赖。   夏微澜哄着云哥儿很久,最后她承诺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他,云哥儿才罢休。然后还趁着夏微澜不防备,偷偷亲了夏微澜一口,糊了她一脸鼻涕和眼泪。   在场的大家都笑了。   劫后余生,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一种欢喜。   夏微澜心底的压抑感消去了不少。   她回头望了一眼蓝家气势威严的府邸——   这蓝家,日后应该愈来愈好吧。   回到客栈,房间里面林思瑶正翘着腿看着话本子哈哈大笑,见到夏微澜,也懒得问他们去蓝家具体发生的事,指着话本子扯着嗓子道:“小师妹你看这一本,快要笑死我了——”   “这个小徒弟暗恋自己师傅,居然把师傅的桃花都暗戳戳挡了回去!”林思瑶抹了抹眼角的泪,笑盈盈道:“更可怕的是这个师傅还傻乎乎的中了自家小徒弟的圈套哈哈哈哈”   夏微澜凑过去一看,也乐得不行。   鸡贼小徒弟和蠢萌师傅的设定她也很吃的呀!   两人围绕着剧情讨论了一会儿,洛水就来催着回去了。林思瑶刚好这本也看完了,就留给夏微澜好好看看了。反正她准备过几个月再来淘一批好货。   曦栾自然一回去就找夙禾商议蓝家的事,夙禾一看见夏微澜他们,桃花眼笑得风流,拿她们打趣道:“哎哟,两只小野猫倒是舍得回来了。”   夙禾笑吟吟的,夏微澜平日见着美人师伯基本都是这样的,都没觉得有什么。林思瑶却是小心肝一抖,讪笑着上前讨好撒娇道:“师傅~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夙禾斜眼睨她:“你上次也是这样说的。”   “还有上上次。”   林思瑶:“……”   最后林思瑶被夙禾扔进炼丹房当了几天苦力,还顺道抄了三遍宗规。   夏微澜还好,只用抄一遍。但是当她看见整整有一千条的道衍宗宗规的时候,她决定把“还好”两个字收回去。   她咬咬牙,提起笔就加班加点起来。万万没想到她穿越一番,宏图大业没得实施,罚抄倒是一次比一次多。   这宗规大部分没啥特别的,都是一些比较细碎的琐事,比如尊师重道啊,刻苦修炼啊……有时候恍惚得让夏微澜以为她是在抄《青少年健康成长手册》。   只是这个…是啥?   【第一百二十条:修仙者忌胸大无志】胸大怎么了?胸大有错吗!为什么要歧视胸大的!!!   夏微澜再一看,哦,原来是胸无大志,是她眼花看错了。   继续往下抄——   【第二百二十二条:道衍宗子弟不可入后山禁地,违者受雷霆之罚】没意思,每个修仙门派都喜欢搞点禁地显得自己门派很神秘很高大上的样子……   【第四百一十四条:修仙者不得干预凡尘俗世,扰乱人间秩序】嗯,这点倒是不错,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在这个修仙世界,还能有凡人皇帝存在的原因。   夏微澜一口气抄完了这些宗规。其实她也没那么老实,大概就是抄七八条再故意漏掉那么一两条,她才不信夙禾会挨个数呢!   第二天的时候,夏微澜顶着两个乌黑的黑眼圈一来到思学殿,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就连旁边的林思瑶戳她也戳不动。   陈掌教抖着他那八字小卷胡精神矍铄地走进殿堂,夏微澜仿佛诈尸一般坐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将今天要上的内容摊开,一手拿着笔随时准备记笔记的样子。   林思瑶扑到她身上,激动地摇着她大喊:“呔!哪里来的邪灵!竟然敢夺我师妹的舍!”   “师姐……”夏微澜一张困得生无可恋的脸转头看林思瑶。   “咳咳……”林思瑶哂笑几声,杏眸微睁,好奇问:“小师妹,你今天怎地如此认真?”   “师姐,我变了。”   夏微澜一脸郑重的开口:“我不再是以前的夏微澜了。”   她握紧拳头,斗志昂扬,道:“以前的学渣夏微澜,将不复存在了!”   林思瑶摸摸她的头,然后轻声嘀咕道:“也没发烧啊,莫不是抄宗规抄傻了。”   原本的夏微澜眼光太狭隘,她一直以为,只要避开男女主,自己能够有个差不多的道行,便可以在找个地方快意潇洒隐居去了。   可是上次蓝家的事件发生后,她才意识到,这是个修仙世界,高手数不胜数,凶兽恶禽大有。能害她的人,也许远不止女主一人。即使没有女主,她也有可能会遭遇危险,若是不努力变大变强,是很难在这个修仙世界活得肆意。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发现,女主的金手指,威力大得吓人。   这令她极为不安。   武学课,夏微澜也是学得极为认真,即使再累再苦,她也没有丝毫抱怨。这节课吴道修教大家的是御剑飞行,修炼了许久,终于要学到御剑飞行了,大家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夏微澜仗着自己引体入体早,功底扎实,第一个御起了剑。她将灵力从指尖灌入剑身,手起,剑身便稳稳浮于空中,她轻松往上一跳,下一刻,便驾着剑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吴道修满眼欣慰,对着一众弟子道:“不错不错,就是要像微澜这样,你们好好看着人家是怎么飞——”   “啊啊啊啊啊!”   夏微澜的惨叫声从半空中传来。   她刚刚发现一个事实,虽然她会飞了,但是她只会走直线,她不会拐弯啊!其实这个毛病夏微澜前世就有了,比如学自行车学电动车的时候,只要拐弯,就必定翻车。   一想到过往的惨痛历史,夏微澜愈发觉得这个弯恐怕是拐不过去了。   她抖着脚努力调整着剑的方向,剑也开始歪歪斜斜起来。   下面不知道谁先开了个头——   “哇塞!微澜师姐真厉害!不但一下子学会了御剑飞行,还能在上面表演杂耍呢!”   “难度太大了!微澜师妹真是聪明!”   “师妹真是太厉害了!”   吴道修抬头望天,摸了摸他压根不存在的胡子,满意地点头:“微澜的确是这些年少见的修仙奇才。”虽说是远远比不上她师傅的。   接受着大家敬仰及佩服的夏微澜正在哇哇大叫,剑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惊慌,七拐八拐,带着夏微澜胡乱飞起来,最后剑一个下沉,带着她往下直直俯冲飞去。   “啊啊啊啊啊!快让开!快让开!”夏微澜叫破了音。   几个悠闲踱步的白衣男子听见动静,纷纷抬头,就见门内一个弟子驾着剑,狰狞着面孔,飞速朝他们砸来。   夙禾最先反应过来,迅速往旁边跳开了一大步。   其他峰主也纷纷效仿后退了几步。   于是夏微澜连人带剑,一起撞到了曦栾身上。   曦栾闷哼一声,然后抱紧了夏微澜。   对夏微澜敬仰佩服的众弟子们:???   怎么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吴道修转身,微微一笑:“我刚刚就是让你们好好看看,错误的御剑方法。就是像她那样。”   夏微澜闻到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自家美人师傅了。她从曦栾身上利索的爬下来,看见一众峰主正用那种慈善和蔼的目光看着她,她又羞又愧,低低叫了一声:“师傅。”接着又对夙禾他们问了好。   曦栾低低应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此刻曦栾有些……虚弱??   夙禾嬉皮笑脸的开口了:“我说小师侄,你可真孝顺,一眼就只看见你师傅来了,直直往你师傅身上撞去。”   其他峰主也跟着笑了。   夏微澜的脸居然有些不争气的红了。   太丢脸了!   夏微澜觉得今天的事绝对可以当选她这辈子十大耻辱事件之一。   曦栾睨了夙禾一眼,叫夏微澜修炼要小心,就叫她回去了。然后偷偷揉了揉被撞得有些发疼的胸口。   夙禾盯着夏微澜走远的背影,又看着曦栾,笑嘻嘻道:“我说师弟,这徒弟可不能太宠了!宠坏了可怎么办!”   有峰主看不过出来说话了:“宠着怎么了,我要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徒弟,我也宠!”   夙禾:“……”   那位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乖巧啊喂!   “师兄无需担心”曦栾今日难得回应夙禾的玩笑话,半真半假道:“要是宠坏了,不是还有我这做师傅的担着么?”   夙禾:哦……   当我……当我没说吧…… 第15章 (修文)想要么   夏微澜初次御剑就从天上掉下来一头撞到自家师傅怀里的事儿被传了个遍,道衍宗的吃瓜群众们对于这种乌龙笑话总是乐此不疲的,是以夏微澜在此后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一直稳居道衍宗八卦榜首位。   就连林思瑶也没少拿这事儿笑话她。   丢脸丢到家的夏微澜痛定思痛,刻苦修炼,一有空就找人练剑,勤奋程度就连楚鸣见着她都要绕着她走,生怕又被她捉去练剑。   在这样变态的训练勤奋程度下,夏微澜的修炼进度大增,甩了同期弟子一大截。但凡知晓她的人,都不免要夸一句——   不愧是曦栾道君的亲传弟子。   这日夏微澜日常找楚鸣练完剑,就回了住处。毫无意外的,又在后面听见了一阵窸窣声。   她眉毛一挑,并未回头,手中的剑往后快速一掷。   “咕!!!!”   绿头白毛鸡惨叫一声,一只锋利锃亮的剑从它翅膀的缝隙穿过,将它死死钉在后面粗大的树干上。   夏微澜回眸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白牙:“好久不见啊,小鸡仔!”   这段时间她每天回去都会被这只鸡尾随,本来她还想看看这只蠢鸡想做什么的,结果它一连跟着她好几天了,也没见露面。这可不像是这只嚣张的蠢鸡的作风……   咕咕鸡顿时炸毛:“我不叫小鸡仔!!说了多少遍我叫咕咕鸡!!”   夏微澜意外看它,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只嚣张的蠢鸡居然不骂人了?   她把它拎出来,眨眼问:“你老跟着我干嘛?”   咕咕鸡心虚的晃了晃头,强撑着道:“你管我!!本鸡……本鸡想跟着谁就跟着谁……”   “哦……”夏微澜拉长了语气,了然点点头,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咕咕鸡见夏微澜当真不多说一句话,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立马扑腾着翅膀跟上去,一下就撞到夏微澜的后脚踝。   夏微澜转身,回首从上到下俯视着这只趴在它脚边的绿头白毛鸡。   往日微风竖立起来的绿色鸡冠此刻软软的垂在脑袋上,蓬起的白色羽毛上点缀着细小的黑色圆点。   它就这样缩成一坨挨着夏微澜的脚边。看起来有些孤单,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怜。   夏微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盯着它,一字一句道:“你要是有什么事,现在就说,不然我可没那么多工夫陪你玩。”   咕咕鸡昂起头看她,然后又垂下了头。   夏微澜有些意外,咕咕鸡垂着头弱弱地道:“只有你听得见我说话。”   “嗯?”夏微澜有些惊讶。   “我在这里活了十几年了,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我说话,除了你。”咕咕鸡说话的声音更加低了。   “嗯??!!”   夏微澜睁大了眼睛,“那……那这座山头就没有其他鸡了吗?”   难道同类说话也不能听得见吗?   “那些整天就知道吃吃睡睡灵智未开的鸡怎么可以和本鸡比!”   咕咕鸡激动了昂起了头,鸡冠一下子也立了起来,“本鸡敢保证,整座山头,再也找不出比我还聪明的啦!!”   “……”   夏微澜盯着它,陷入了沉思:“那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没有家吗?”   咕咕鸡那双小小的鸡眼忽然睁大,充满了茫然。   咕咕鸡自从有意识开始,就在道衍宗了,它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亲人,整座山头,只有它这样一个会说话的灵兽,好像一个异物。其他鸡和兽看见他都充满了恐惧,要么就是守着那点粮食咯咯地叫,生怕它抢了他们的粮食。哼!它才不屑干这种事呢!   它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自言自语,也没有想过离开,直到有一天它发现,居然能有人听得见它说话。   夏微澜弯腰,一把将发愣的咕咕鸡抱在怀里,温柔地蹭了蹭它的头。看来这只鸡和她一样,都是一只小可怜。   咕咕鸡没有挣扎,只是梗着脖子道:“是你硬要带本鸡走的!本鸡可没说要跟你走!”   夏微澜失笑:“是是是……是我非要带着你回去。”   咕咕鸡不说话了,静静靠在夏微澜怀里。它只觉得好温暖,好舒服,好像小时候在蛋壳里的感觉呀。   夕阳西下,清凉的风徐徐拂过,树下一白色人影正静坐着品茶,白色的衣袍随风拂动,听见动静,修长的手指一动,眸子微微抬起。   同样一身白袍的小人儿怀抱着一只鸡,慢慢走近。   “师傅,我回来了。”她轻声道。   “嗯”那人温柔应道。   昏黄的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怀里的鸡懵懂的伸出脖子,两人视线徐徐交汇,身后粉色桃花瓣温柔地落了一地。   时光,好像就这样被无限拉长。   八年后。   整个道衍宗都盛传,曦栾师叔祖收有一徒,极尽宠爱。这一传,便传了数年。哪怕是后来,很久很久以后,依旧有修仙小辈,在提起此二人时,说起当年风光,不胜唏嘘。   时光匆匆,夏微澜自穿越过来,已经过了八年。   夏微澜早就从半人高的小豆丁,拔呀拔呀终于拔高长到了自家师傅的肩头。   此时她刚刚褪去婴儿肥,一张鹅蛋脸,线条柔和圆润得恰到好处。眉如远山青黛,一双同儿时一般明润的大眼睛,小而挺俏的鼻梁,唇不抹自红,脸颊红润水灵,笑起来一对苹果肌圆润可爱。   见到她的人第一印象往往只觉得她是那种天真烂漫,娇软柔弱,叫人疼到心里的乖乖女。然而熟悉夏微澜的人都知道,她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的脸。   比如林思瑶,常常见过她捧着话本子笑得一脸猥琐的样子。   比如楚鸣,常常被她以切磋的名义约去练剑,每次都是被她完虐。   比如夙禾,每次她都和楚鸣还有林思瑶一起闯祸,令他头疼不已。   比如曦栾——   哦不对,在曦栾眼里,自家徒弟什么都是极好的,就是这样娇娇软软惹人疼的。   夏微澜这会儿正在屋里闲情逸致的看着话本子,素手拿起一块点心,悠悠送进嘴里,一边看着话本子,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话本子那鬼画符上的文字,夏微澜已经能熟练地跟现代汉语转换了。她咧开嘴笑,话本子上,视线所及之处是这样一段文字——   【   她面色潮红,双眸迷离,身上的衣衫微微滑落,忍不住发出一声叮咛。   师傅轻轻抱住她,清俊好看的脸上也染上了红晕,眸底酝酿着风雨。   她看向来人,一双手控制不住的朝他身上摸去。解开他白色的衣衫,露出精致的锁骨,桃花香微微浮动。   是师傅!   她迷蒙中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便没了顾及,解开衣服的动作更快了。   他抓住她乱动的手,靠近她,那股桃花香愈发浓烈。   他喉头滑动,把玩着她莹白柔软的手指,低头俯在她耳边,声音暗哑。   “想要么?”他道。   】   夏微澜猥琐的笑容愈发扩大了。   现在故事讲到了小徒弟身中春。药,师傅即将喜提小徒弟第一滴血的时候。   没想到古代这车开得,也丝毫不亚于现代嘛,超级稳,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哈哈哈哈!   夏微澜笑得猥琐,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此时正是深春,惹人生困。咕咕鸡正在旁边打着呵欠,眼睛里闪着泪花,张着翅膀,轻轻碰了一下头。   忽然就听见一阵鸡叫声——   “阿澜!师傅来了!!”咕咕鸡大声喊道。   ???!!!   夏微澜蹭的一下站起来,把书合上,差点把嘴里的糕点整个吞了下去,迅速拿过旁边的《阴符经》摊开,挡住下面那本名叫《我和师傅的甜蜜日常》的书。   动作刚刚结束,曦栾就抬脚朝她走了过来。   夏微澜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饶是她这种无耻没脸皮的惯犯,此刻也觉得尴尬无比。   就好像看着小黄书被家长忽然发现一样,实在是太羞耻了。   这样想着,她脸上升起一丝丝不正常的红,但还是假装才看见曦栾一样,站起身憋出一个笑,有些不自然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曦栾清冷的面容染上了疑惑,盯着夏微澜的红红脸蛋道:“屋内很热么?怎的脸这么红?”   莫不是病了?   曦栾白袍一动,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夏微澜的额头。   夏微澜立马跟猴一样跳着躲开了。桌面上原本被挡得好好的话本子也被她蹭到露出了一角。   曦栾讶异:徒儿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啊……   “没事儿没事儿……”   意识到自己动作有些夸张的夏微澜笑着打哈哈,一边动作自然地将话本子推了进去,继续道:“徒儿最近正在钻研道法,有一惑久而不解,今日顿悟,故而开怀大笑。”   旁边的咕咕鸡叫了几声:“虚伪!”   夏微澜不着痕迹地瞪了咕咕鸡一眼。   曦栾眼里的狐疑并未消散,视线轻轻扫过一眼夏微澜藏书的地方,又移开了视线,道:“究竟是在研习什么道法?若有不懂,可与为师一同探讨。”   夏微澜笑容凝固了,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又强颜欢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徒儿觉得,徒儿觉得道法还是自己钻研得比较深刻。”   曦栾觉得夏微澜说的有理,点点头,表示赞同。   夏微澜眼珠子转啊转啊,看见曦栾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家伙,转移话题开口道:“师傅这是什么东西啊?”   曦栾这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他将手中一个长条棍状形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她,面色柔和了不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你打开看看。”   夏微澜接过来打开,竟然发现是一把通身晶莹剔透的剑。那剑透明莹亮,剑身还雕琢着朵朵冰花,剑墩处系着一个红色的饰玉。   “师傅……这是……”   曦栾微微一笑:“这是玄冰剑,为师专门命人为你打造的佩剑。”   他伸手,轻轻拂去夏微澜额头上的汗珠,道:“如今你也修炼多年吗,是时候拥有一把真正属于自己的佩剑了。”   夏微澜这把做工精致好看的剑,被震撼到了,美的都舍不得离开眼睛。   她拿起剑,一股清凉之意顿时袭来,剑身轻盈,却又饱含力量,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嘛!   “谢谢师傅!”夏微澜激动不已,也将刚刚的尴尬抛到脑后去了。   手里的剑慢慢开始抖动起来,神奇的是,夏微澜虽然刚刚才拿起这把剑,可是此刻却好像和它心意相通一般。   这把新剑刚刚铸成,还未使用过,它的抖动是在告诉夏微澜,它渴望被使用,渴望投入战斗中去。   夏微澜拿着剑,朝曦栾明媚一笑:“师傅,要不咱两儿练练?”   曦栾低笑:“也好,就让为师看看,你这阵子有没有偷懒。”   说话间,两人便已经在院子里过起招来了。   夏微澜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够打得过自家美人师傅,毕竟如果自家师傅要是认真起来,估计三招之内就可以把她这个渣渣秒了。所以她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在曦栾的半成功力下撑过几招。   院子里的桃花常年盛开,花瓣纷纷落落,在白衣剑影中落了一地。   夏微澜躲过曦栾一剑,就见曦栾一个利落的转身,三千墨发飞扬,白色的衣袍落满了桃花瓣,面冠如玉,眸中意气风发,白色的领口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了松动,露出半截精致好看的锁骨,随着一阵幽幽桃花香袭来。   夏微澜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句话——   【她看向来人,一双手控制不住的朝他身上摸去。解开他白色的衣衫,精致的锁骨半露,桃花香微微浮动。】擦!!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夏微澜老脸一红,失了心神,一下子动作不稳,被曦栾击得往后仰去。   曦栾一个飞身过去,搂住夏微澜。   猛地被曦栾搂住的夏微澜触感更加强了,桃花香愈发浓郁,她愈发不受控制的想起话本子里面的内容,脸愈来愈红。   直到曦栾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盯着自家徒儿不自然的神色,低沉道:“怎么了?”   “想要么?”   这两句话在夏微澜脑海中顿时重合在一起。   她脑中轰的一声,一下子就推开了曦栾,剑哐当掉落在地,脸红的滴血。 第16章 修文   闪着银光的玄冰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几片粉色的桃花瓣幽幽落在剑身上。   夏微澜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起来,从脖子顺着脸颊一路红到耳尖,脸热得发涨。   男人的放在她背上的手触感愈发清晰,那温热的手心此时竟让她觉得灼热滚烫起来,伴随着那阵醉人的桃花香,微微抬眼就是男人近在咫尺的朱唇。   夏微澜下意识舔了舔唇,呼吸逐渐急促,一颗心也跟着发烫起来,真想马上把师傅吃干抹净。   ????!!!   夏微澜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在脑海里经历了宇宙大爆炸和火星撞地球。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已经不纯洁到如此地步了么?   她全身上下每一处血液都在爆炸,掩在白色的道袍下泛起了粉色。她猛地推开曦栾,微微喘息。   曦栾皱眉,不解的看向夏微澜,上前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他的靠近让夏微澜再一次感到燥热起来,宛如一个活体春。药。   夏微澜觉得自己变了。她一直以为,虽然自己阅遍无数小黄文,当了老司机多年,但是自己的身体和心灵还是无比纯洁的……   可如今……   她居然垂涎自家师傅的美色。   夏微澜脸通红无比,眸里泛着水光。   她猛地往后退两步,转过身,背对曦栾,捂着脸蹲在了地上,哀悼她逝去的纯洁。   “师傅……徒儿没事……”夏微澜娇软柔弱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你让徒儿静静就好……静静就好……”   她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委屈极了。   曦栾回想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实在想不出所以然来,好看的眉头深深拧起——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家徒儿这样。   他嘴唇紧抿,盯着缩在地上的那白色一团,轻声安抚道:“澜儿……你——”   他即将出口的话顿住了,目光紧盯着夏微澜——。   只见蹲着的夏微澜白色裤子的后裆之处,渗出红色的血液。红色的血液一碰到白色衣料,便迅速渐染开,最后铺染成一朵红色摇曳的花,在白色衣料的衬托下,十分触目惊心。   曦栾眉尾高高上挑,视线瞬间变得凌厉无比,语气也冷硬了三分:“到底怎么回事?”   “嗯?”   听着曦栾语气不对,夏微澜回头,正对上曦栾一双清冷却带几分愠怒的双眼。   “为何不告诉为师?”   夏微澜惊得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曦栾,手攥紧了衣袖,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磕磕巴巴道:“师师傅……你都都知道了?”   完了……   曦栾不说话,好似当真气急了。   夏微澜盯着他此刻冷峻的面容,还有逐渐走近的高大身影,大脑一片空白,抖着身子下意识道:“关关……关键是这这种事情……怎么好好告诉你……”   “你——”   曦栾甚是无奈,上前三两下点了夏微澜几处穴道,然后将夏微澜腾空抱起,白色的衣摆往后一扬,高大伟岸的身躯将怀里的娇小的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夏微澜被迫搂住曦栾,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说出来的话语都有些变了调。   “师师傅?!!”   曦栾使出润月剑,抱着夏微澜跳上去,快速开口道:“别说话!你现在受了伤,为师已经帮你暂时封住了几个穴道,暂缓了血液的流动。”然后便驾着润月剑,往空中飞去。   ???   受伤??!!   夏微澜脑子卡壳了一会儿,电光火石间,猛地想起了一个久违的词——大姨妈!   难道她刚刚来大姨妈了?!   她已经八年没有来大姨妈了,再加上不是都说女修士不会来姨妈的吗?所以她刚刚实在是没有想起这个多年前曾经月月陪伴自己的“好朋友”。   “师傅!!徒儿没事的!!”   她伸出尔康手疾呼,因为来姨妈什么的要去医院真的太丢脸了好么!   然而曦栾已经抱着夏微澜已经来到了道衍宗的医馆。   修仙之人向来体魄健壮,身体健康,加上修炼时会服用特别炼制的丹药,鲜少有什么大伤大病,所以医馆向来冷清。   所以当曦栾抱着夏微澜进来的时候,秀姑也放下手中的灵药灵植,忙迎了上去。   “这小弟子可是受了伤?”   没等曦栾开口,夏微澜便从曦栾的怀里跳下来,连忙扯着秀姑低声说了几句。   秀姑听闻后朗声笑了起来,就连眼角也笑得泛起了皱纹。   曦栾不解地看着她们,见秀姑迟迟未有动作,便催促道:“秀姑,她受伤严重,还请快些为她包扎。”   夏微澜尴尬扶额。   “你这小子,平日里看着正经靠谱的,却连个徒弟都带不好。”秀姑大笑,接着开口道:“你这徒弟哪里是受伤了,分明是长大成人了!”   “这是女子都会有的月事,说明你家徒弟长大了。”说罢又笑起来。   曦栾原本有些迷茫的眸顿时清晰了然,他微咳一声,微微偏头,试图掩去面上的尴尬。   秀姑拉过夏微澜的手把起脉,瞥了眼曦栾,神色古怪道:“你这是把她的梁丘穴、隔俞穴、命门穴一块儿封了?”   “有何不妥么?”曦栾疑惑道:“这梁丘、隔俞、命门三穴不就是阻止体内血液流动么?”   秀姑哈哈大笑,“道君想岔了,这三穴可止不了这血。”说着便推着夏微澜进了里间。   夏微澜按照秀姑的吩咐,将自己收拾好,又在里面换了一身新道服。秀姑拿着调配好的药材和器具过来,准备给夏微澜做个针灸。   “这初潮可马虎不得。”秀姑在夏微澜的肚皮上稳稳扎了一针,又继续开口:“即使是修仙的姑娘,初潮调理不当,以后对体质也是不好的。”   她继续施针,絮絮叨叨道: “修仙的不比凡人,月月都会来事,一般也就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有,左右两年便也没了。你暂且忍忍吧”   夏微澜应着,怪不得女修士的生育率这么低了,合着这么早就绝经了。随后一边针灸着,又一边拉起了秀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而在门外,自她们进去时的那一刻,那白衣男子便悄悄转身出了门。   微风中,曦栾负手而立,双眸迎着暮光,一袭白衣在夕阳下衣袂飘飘,耳尖泛着红。 第17章 师傅在上我在下???   夏微澜如今也在道衍宗修炼了八年,是同期弟子里面最早筑基的一个。随着他们逐渐长大,下山这个限制好像也没有从前这么严了。所以夏微澜有事没事的经常和林思瑶或者楚鸣他们下山玩。   这天,夏微澜和林思瑶再一次来到了灵川城。自从上次她答应云哥儿要时不时来看他时,她每次和林思瑶下山找乐子时都会顺便来一趟蓝家,看望云哥儿。   不过为了不和男主有过多接触,夏微澜每次都是避着男主蓝离浩下山的时间来的。来的次数多了,就连林思瑶都和云哥儿熟了起来。   像是这会儿,十岁大的云哥儿正扒拉着夏微澜的手,可怜兮兮道:“微澜姐,你下次可要早点来看我呀。”   云哥儿身子拔高了不少,完全没有了小时候那种肉乎乎的感觉,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睫毛黑长,嘴巴高高撅起,甚是委屈。   夏微澜失笑应下,心想这小家伙倒是会计较,不就是晚了两日来看他嘛。   林思瑶捏捏云哥儿的脸蛋,疼惜道:“你这儿小家伙儿,惯想着你微澜姐姐了,都不想我的吗?”   云哥儿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升起一股强大的求生欲,被捏到变形的脸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都想都想……嘿嘿。”   林思瑶哼了一声,又蹂。躏了他的小脸蛋一会儿,才放开她。   简单告别后,两人离开了蓝家。   夏微澜他们刚刚出蓝家,一直盯着她们背影的云哥儿匆匆跑进屋子里,抱着一个锦盒急着出来,朝夏微澜她们离开的方向张望。   一条石子路蜿蜒而上,两旁是高大的槐树。此刻槐花正盛,枝叶摆动,斑驳树影下,哪里还有人的身影。   云哥儿失望地低下了头,打开锦盒看着里面那一个精致的仿人泥偶,小脸皱成一团,兀自叹一口气:“算了……等过几日二哥回来的时候,再让他替我转交给澜姐姐好了。”   出了蓝府,此时已经日暮西沉,天边卷着大片金灿灿的云朵,暮光将整个街道染得橙黄灿烂,城墙瓦榭也镀着金光,两人的影子落在青石板上,被拉得斜长。   夏微澜仰头看了看天色,脸蛋被阳光照得微红。   是时候回道衍宗了,要不然回去天黑了可不好交代,她想。   林思瑶却不这么想,她戳了戳夏微澜,杏眸里都是狡黠,朝她神秘兮兮地道:“我们今日去皇都吧!”   “皇都?”   “嗯嗯嗯!”   林思瑶素白好看的脸染上了兴奋之色,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激动道: “最近我听说书的说,皇都花满楼来了一位新花魁,据说长得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呢!我们去看一看吧!”   “可是师傅那儿……”   夏微澜有些犹豫,倒不是不想去,而是她好像从来没有晚上还在外面浪的时候,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林思瑶摆摆手,扶着她的肩头一脸郑重道:“师妹,你已经长大啦!怎么搞得好像一天都离不开师傅似的!”   林思瑶恨铁不成钢。   被她这么一说,夏微澜也觉得好似颇有几分道理,便不再拒绝,跟着林思瑶就去了。   皇都。   此刻夜幕垂垂,月挂枝头,山野只见一片寂静,月光皎洁,偶尔有蛙鸣蝉叫。而皇都之内,天子脚下,却是一片热闹。   高大的城墙隐在夜幕中,城墙之内,一派灯火通明。热闹的街道上,人头攒动,街道两旁房屋林立,屋檐处缀着一排成串的彩灯。   如果不是有打扮得年轻貌美,衣衫轻薄的女子沿街招手而立,夏微澜几乎都要以为这只是一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繁华街市了。   醉花楼座落于这条街的最中心,装修得富丽堂皇,气派无比,却又自有其风格,不会让人觉得俗得失了格调。   醉花楼前,两名白衣男子迎风而立。   夏微澜有些不适应地摸了摸新粘上去的鼻子,沉了沉嗓子,轻咳一声,压低声音唤道:“师姐——”   一把白玉折扇轻轻遮住了夏微澜的嘴。   林思瑶手执折扇,低声道:“师弟,莫要喊错人了。”   夏微澜及时醒悟,改口唤道:“师兄。”   林思瑶满意地点点头,将折扇移开,唰地一下展开折扇,白衣袭地,摇着扇子翩然而立,到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势。   今日醉花楼很是热闹,应该说自从白芍来了这花满楼以后,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   两人进去的时候,一瞬间,就受到了所有人的注视,不过好在大家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忙着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思瑶用扇子遮住半边脸,压低声音,朝夏微澜挑眉得意道:“你看看,我就说嘛,我们这样是不会有人认出我们来的。”   夏微澜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两人上了二楼,找了一个视角奇好的位置坐了下来。   在他们两人转身上去的一瞬间,一个肤如凝脂衣衫轻薄的姑娘执着罗帕,盯着她们上去的方向,细细的眉头微微蹙起,掩在帕下的樱唇轻轻开启,朝旁人娇柔的唤了一声:“妈妈……这……”   状似颇为为难。   老鸨轻嗤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摆手道:“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左右是哪家的小姐猎奇来玩的,小心伺候些就成了,别扫了客人的兴,触了眉头就行。”   “是。”   听雪低眉应下,唤了人端好茶水跟在后面,上了二楼,轻纱微摆,身姿摇曳,暗香浮动。   与此同时,道衍宗。   曦栾从下午开始便未见夏微澜了,他知道自家徒儿多半是和林思瑶出去鬼混了,也并未在意。直到晚上,夜色浓重,他才发现自家徒儿屋内的灯好似从未亮起过。   难不成还未回来?   曦栾眉头一蹙,衣袖一摆,转身便往夏微澜的屋子走去。   轻敲了几声,果然没人应,他推开门,走到书桌前点起了灯,昏黄的烛光顿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咕咕鸡原本已经睡着了,听见动静,兴奋的昂起头,大叫道:“阿澜你回来啦!”   定睛一看,原来是师傅。   他绿色的鸡冠无力的垂下,自己找了个角落继续蹲着,鸡爪在角落不停地画圈圈,默默地诅咒着迟迟未回来的某人。   曦栾并未理会这鸡叫声,环视了屋内一圈,发现果然没人。   他轻叹一口气,心道自家徒弟如今是越大越管不住了,准备随手灭了灯离开,视线触及有些凌乱的桌面时忽然顿住了。   他想起那日自家徒儿在书桌前遮遮掩掩,说是研习什么道法。   有什么道法竟如此晦涩难懂?自家徒弟不好意思问,他这个做师傅的可得尽责。   这样想着,他开始查看摆放在桌面上的那几本书——   《道德真经》   《阴符经》   《升天得道真经》   《仙途阵法》   都是一些很简单的入门的道法和阵法,有何处需要苦苦钻研才得的?   他随手打开一本,刚刚拿起,便觉得有异触感,微微一动,印着《道德真经》四个黑色大字的蓝色封皮猛地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崭新的封面。   同样是黑字蓝底,上面印着——《师傅在上我在下》曦栾眼皮微微一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而旁边的咕咕鸡正在打瞌睡,鸡翅膀遮住头,打了一个呵欠。猛地瞥见曦栾站在夏微澜书桌面前,地上还掉落了一个蓝色封皮,绿色的鸡冠一摆,浑身的毛都被吓得炸了起来。   “咕咕咕!”   “那不能看啊!!”咕咕鸡大叫。   曦栾并未理会它,而是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打开了第一页。   咕咕鸡用翅膀绝望地捂住那双鸡眼——   这下完了。 第18章 (修文)男人嘛哄哄就好   曦栾拿起书,白净修长的手指在蓝色麻纸封皮上摩挲,指尖掀开书籍内页。   崭白光滑的扉页上印着这样一段话——   【   他,是凌霄门掌门,修仙界一代修仙大能。   她,不过是路边一个弃婴。   数年前,神魔大战,他抱她回家,收她为徒,悉心抚养。   她,是他的徒儿,她视他如山,敬他,爱他,却不曾想,这份情竟慢慢变了质。   一夜春情,她泪眼迷离,娇酥唤他师傅。   情迷意乱间,他道:“徒儿,你是为师的……你只能是为师的……”   】   “啪——”   曦栾猛地把书籍合上,脸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咕咕鸡歪着鸡头,盯着曦栾逐渐僵硬的背影,心道:“糟了,曦栾道君好像很生气啊……”   曦栾平复了一下心情,他的理智在劝告他赶紧停手,然而他却不受控制的又拿起那本书,往下继续翻下去。   【第一幕——老汉推车】   这是什么?曦栾疑惑。   一打开,就是一张画工精美的彩图。   居然是图文版。   桃花树下,一男一女衣着暴露,姿态亲密。男人抱着女人,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摇摇落在两人身上。   虽说这画风对于一些细节刻画得比较粗糙,但明眼人还是看得出这两人在做什么的。更何况,旁边还配上了更为露骨的文字版——   【   男子声音暗哑,道:“怎么……想要么?”   “师傅……师傅……”女子轻声叮咛。   “想要,就求为师……”   ……   】   拿着书的人看起来表情无异,可若细看,攥着书本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   曦栾柔和俊美的脸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就连眼角也泛着薄红,看起来魅惑无比。一双往常平静无波宛若星辰的眸里闪着无措,混着茫然和无辜,像极了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在修仙界,是万万不会有人敢将年少成名、清冷自持、功力高强、令魔族闻其名而生畏的曦栾道君和一只小兔子联系上的。   而此刻,他们敬畏的向来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曦栾道君,正面色通红,以这种诡异的表情,捧着书本,继续读着。   比如——   【第二幕——XXXX】   【第三幕——XXXX】   【第四幕——XXXX】   ……   夜,还很长。   ——————   夏微澜她们在二楼喝了半刻钟的茶,视线来回在楼下大堂扫着。   听雪给二人将茶满上,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微微一笑,低柔道:“公子是在等白芍姐姐吗?”   “对啊!”林思瑶抱怨道:“怎地这么久还未出来?”   听雪低低一笑,声音像是带上了安抚的魔力,徐徐道:“林公子莫急,白姐姐每次表演,都是悉心准备许久的。”   林思瑶一听也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安心等着吧。她有些内急,和听雪说了一声,便有小厮带她往茅房去。   经过天字房时,“啪啦”一声脆响,像是瓷具被砸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林思瑶吓了一跳,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愤怒的斥责声:“你这个贱人!看我等下不收拾你!”   这对话……   林思瑶顿住了,一双好看的杏眸里染上愤怒。   房屋内,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男子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脸上露出张狂的笑容,对床上拿着碎瓷片的男子轻嗤了一声,道:“就你?你说你是九皇子?”   男人接着哈哈大笑,不屑道:“你要是九皇子,我还是皇帝老儿咧!更何况……”   男人逐渐走近,声音低了下来,像蛇一样冰冷:“就算是九皇子又如何?如今天下是太子的天下,这都是我林家在背后支持。难道他还会为了你一个废物九皇子,就责怪我这个小舅子不成?”   缩在床上的男子往后一退,不断捏紧手中的瓷片,白色的瓷片握在手心嵌进血肉,渗出红色的血液,一双眸子掩在墨发之后,像是浸了毒汁一般,满是怨恨。   “怎么样?你就从了我吧,以后自然有享不尽的——”   “哐当”一声,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林思瑶手执长剑立于门口,愤怒之下竟忘记了压低声音,扯着嗓子念出了一句俗的不能再俗的台词:“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下居然敢强抢民女!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老赖!”   夏微澜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顿时洒了出来。大老远就听见自家师姐的嚷嚷了,她连忙起身,前去看看情况。   她走到门口,就见地下破碎的茶杯,旁边的一个肥头大耳的男子被打晕在地上,捆成一条肥虫一样,而自家师姐正在床上慰问被解救的女子。   这状况,一目了然了。   身后有龟奴拿着棒子朝这里来,夏微澜拦在门前,镇定自若地面对一众龟奴。修仙弟子在凡界一般都不会轻易动用灵力,更何况,对付区区几个龟奴,以她现在的身手,就算不用灵力也如捏死几只蚂蚁一般简单。   林思瑶看着靠在床边有些无力的女子,她走上前,准备安慰一番。对上那张脸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男子一头墨发披落下来,脖颈出的肌肤细腻光洁,浓密的眉毛紧紧蹙起,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绝美的面庞上带着苍白,薄唇紧抿。   更重要的是,他脖子那处明显凸起的喉结——   他是男的!   林思瑶这才意识到这个事实,盯着他这张脸,一时间失了神,脸蛋渐渐红了起来。   墨寒也盯着眼前这个救了自己却来路不明的女人。   女扮男装来青楼,皇都怕是没有哪家贵女做得出来。看这拿剑的架势,倒像是……   夏微澜将外面的龟奴一一打趴下了,走进房间,就见林思瑶失了神的样子,正准备上前说几句,门外响起一阵训练有素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群蓝衣黑冠的男子涌了进来。   为首的人上前几步,利落拱手一跪,看见屋里的林思瑶和夏微澜有几分意外,还是伏首请罪道:“主子,属下来迟了。”   墨寒轻轻应了一声,徐巍才站起来,上前扶起墨寒。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墨寒朝林思瑶道谢。   林思瑶摇了摇头,看着他又点了点头,最后摆摆手红着脸说道:“不谢不谢啊!”   墨寒垂眸看她。   她愣了一会儿,望着墨寒好看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久久憋出一句:“下次再有人强迫你记得找我!我帮你打他!”   “……”   徐巍诧异地看了林思瑶一眼,夏微澜扶额,有这么和人说话的么?   她偷偷捅了一把林思瑶,林思瑶压根没理她,从怀里掏出一只粉色的纸鹤,递给他,殷切道:“你若是……你若是需要我,便告诉它,到时候我就回来找你了。”   夏微澜嘴角隐隐抽动,墨寒却是轻笑了一声,乌黑的眸像墨染一般。   “好。”   他低低道了声。   声音低沉入耳,如酒醉人。   等两人走了以后,墨寒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从容自若,哪里还有刚刚无助的样子。   “主子……她们是……”   墨寒把玩着手中的纸鹤,道:“意外之人罢了。”   “消息可传出去了?”他问。   “皇上此刻已经得了消息,正龙颜大怒,派了人去太子宫里。只是……主子你的名声恐怕……”   墨寒嗤笑一声,将手中的纸鹤收入袖中,淡淡道:“本就是没有的东西,又何必在意呢……”   ————   夏微澜将林思瑶扯着出了醉花楼,便要回道衍宗了。一是因为时间太晚,更是因为墨寒。她直觉这个人城府太深,而自家师姐又是心思单纯的……   这两人……   夏微澜摇摇头,懒得再多想。   她回到院子时,整个院子都黑漆漆一片。今晚月色不好,连带着视野也窄小了起来。   但是这样的夜色却给了夏微澜无比的安全感,特别是发现自家师傅房间内的灯也是熄了的时候。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院子,心里不禁沾沾自喜:“嘿嘿嘿!还好师傅睡了!今晚又逃过一劫。”   “你去哪了?”   曦栾的声音冷不丁在夏微澜背后响起。   “啊啊啊啊!”   夏微澜尖叫一声,跳开两米远,出了一声冷汗,才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是自家美人师傅。   她捂着心口,心悸道:“师傅!你大半夜不睡觉穿一身白站在院子里很容易吓死人的!”   曦栾盯着她,嘴唇紧抿,一言不发,浓浓夜色下看不清表情。   夏微澜察觉自己语气有些不太好,连忙笑着补救道:“徒儿是说,师傅您大半夜不睡觉,很伤身体的。”   朦胧月色下,夏微澜笑得灿烂,一双眼睛清亮有神,脸白净柔和。   曦栾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面上泛起薄红。   听着夏微澜一口一个“徒儿”一口一个“师傅”的,曦栾就忍不住想起来今晚那些话本子的内容。   脸上一阵血气上涌。   他原本是想告诉夏微澜,以后少看那些淫。秽之物,可是话到嘴边,却是如何都开不了口了。况且要是说的话,她岂不是也知道自己也看了那些东西?   想到这里,曦栾脸更红了。都怪自己平日疏于教导,才让澜儿像今天这般思淫无厌,顽劣不堪,都是他这个做师傅的不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些什么呢?   曦栾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却始终不敢看夏微澜,有些无奈道:“你早日歇息吧。”   说完也不等夏微澜应下,就径自进了屋子。   夏微澜盯着自家师傅离开的背影,疑惑不已。若此时是白天,夏微澜就会看到,从刚刚到现在,自家美人师傅的耳尖上,一直泛着不正常的红。   夏微澜转身也回了屋,一进去,咕咕鸡便跳过来,挥着一只翅膀,翅膀上的鸡毛尖对着她,绿色的鸡冠高高竖起,语气不善道:“你这女人!又去哪里回来!”   仰头闻了一下,一双鸡眼顿时睁大,两边翅膀一起扑腾:“身上还沾染了其他女人的脂粉味!”   夏微澜懒得和它胡扯,直接越过它倒在床上。   咕咕鸡摇摆着身子跑到床边,盯着夏微澜,犹豫着要不要把今天曦栾道君来过的事告诉她。   要是让她知道了曦栾道君看了她那些东西,说不定懊恼之余还会骂自己一顿。它晃着小脑袋,思来想去想来思去,最终决定折中处理。   “阿澜,今日曦栾道君看起来好似很生气。”咕咕鸡小心翼翼地提醒。   “嗯?”   师傅?怪不得今日师傅有些奇怪,下次晚归还是告诉师傅一声好了。   咕咕鸡又继续道:“我觉得你明天还是去看看道君比较好。”   “知道了知道了。”   夏微澜打了个呵欠,有些不耐地翻了个身,“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月色低垂,山野寂静,夏微澜睡得舒适惬意,而有的人,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第19章 奇怪的师傅   第二日夏微澜早早就起来了。昨天那一觉睡得她是身心舒畅, 她伸了个懒腰, 就出了房屋。   树上桃花正盛,落英缤纷,树下的石桌却空无一人。   她左右望了一圈, 也没有看见平日那抹白色身影, 只有咕咕鸡扭着肥胖的屁股,举着爪子在树根处刨着泥。   她又转身敲响了曦栾的房间, 屋内一片寂静,迟迟未有人应。   她走到石桌处坐下,等了半刻, 终于忍不住问一直在刨泥并且乐此不疲的咕咕鸡:“你知道师傅去哪儿了么?”   咕咕鸡刨泥刨得正欢, 压根没心情搭理夏微澜,头也不抬就道:“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   原来如此。   夏微澜也不多想, 以曦栾的地位, 的确有时候也是会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的。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 夏微澜就明显感觉到不对劲了。   曦栾一连好几天都一反常态的早出晚归, 偶尔得了空闲, 夏微澜想去找他说说话, 却又被他不着痕迹地拒绝。   比如她去找师傅一块儿下棋,师傅说着没空转身就去喝茶了;找师傅练剑, 师傅推脱着要她自己练。   一起吃饭的时候, 虽说从前师傅的话也不多, 但起码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时不时还帮她夹个菜,哪里像现在这样,从头到位都默不作声,像个木头人一样。   就连咕咕鸡都看出来了,摇晃着鸡脑袋问她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得道君不开心了。   夏微澜心中憋闷不已,这几日师傅一直在躲着她,她连自家师傅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哪里有机会做什么事情。要真说有什么事情,就是那天和林思瑶去醉花楼晚归的事情了。   可是……   夏微澜咬着筷子,偷偷瞥了一眼面无表情正在优雅进餐的自家师傅,脸皱成了一团。   师傅真的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生气么?而且还气了这么久?然而这几日她找了无数个和美人师傅接触的理由,的确都被师傅拒绝了。   她想来想去,不得其解,思来想去,决定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于是轻咳一声,壮着胆子道:“师傅。”   “嗯?”   曦栾不甚在意地应着,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可是却在桌下,那只修长好看的手却悄悄握紧了。   见到曦栾有些冷漠疏离的样子,夏微澜眼角酸得发胀,原本准备旁敲侧击地试探,这下直接脱口而出:“师傅,你是不是在生徒儿的气?”   曦栾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抬起,平静地望着夏微澜,徐徐道:“怎么会呢?”   桌下那只手握得更紧了。   夏微澜望着自家师傅绝美的面容,平静认真的表情不似在说谎,可是……   她坐得近了一些,不自觉扯住了曦栾的衣袖,有些委屈道:“可是师傅最近都不怎么理徒儿。”   夏微澜向来没心没肺惯了,能让她不自觉间面露委屈之色,可见是心底真的十分在意,有些委屈了。   “是你想多了。”   曦栾抿着嘴,偏头看夏微澜,平静道:“为师这几日的确有要事在身,你莫做多想。”   说完,慢慢拂开夏微澜拉着他的那只手 。   夏微澜无精打采地应下,明明得到答案了,她却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眼皮低垂着,睫毛处投下淡淡的阴影。   “你——”   曦栾顿了一下,离席起身,看着夏微澜,白色的长袍在空中拂动,继续道:“修仙之人应当将心思放在修炼上,你虽有天赋,却还是不可懈怠,更不可——”   “更不可心思旁杂,误了正道。”说完转身便走了。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一直绷着脸的曦栾道君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而夏微澜丧着脸,也早早回了屋。   一进门,咕咕鸡叼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黑色石子,见夏微澜进来,它送来嘴里的石子,扑腾着翅膀朝夏微澜欢快道:“女人!”   浑身发丧的夏微澜恩赐般地看了咕咕鸡一眼,咕咕鸡漂亮光滑的鸡毛抖了抖,拱了拱地面上的石子,兴奋道:“我们来玩五子棋吧!就是你昨天教我的那种!”   没错……   这几日师傅不理她,林思瑶也跑得没影,她夏微澜已经无聊憋闷到,开始和一只鸡下五子棋了。   想到自己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她更加丧了,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兴趣。   咕咕鸡“哼”了一声,啄起一块小石子落在画好的方格子上,嘀咕道:“不玩就不玩……本鸡也可以自己玩。”   夏微澜躺在床上,双眼放空,盯着床幔,陷入了深深的思虑。良久,她幽幽出声。   “咕咕鸡……”   咕咕鸡正自己和自己打得热火朝天,压根没理会夏微澜。   夏微澜也不在意,盯着床幔继续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发涩:“如果我走了,你会想我么?”   “还有师傅……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夏微澜自言自语道。   “耶!我的左边翅膀赢了!”   咕咕鸡欢呼雀跃,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夏微澜,鸡脑袋一晃一晃,翅膀扑腾起,像是叉腰的样子,道:“女人!你又想偷跑去哪里玩?”   “如果你给我带干果回来,就是灵川城我最喜欢吃的那家陈记,我就大发慈悲的原谅你啦!也不告诉曦栾道君!”   夏微澜一个枕头从床上猛地砸下来,咕咕鸡惨叫一声,扑腾着翅膀叫了好久。她拉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暗自翻了一个白眼。   果然她就不应该对这只不正经的鸡有什么期待。   ——————   是夜。   天边滚着黑云,一大朵乌云缓缓移动,遮住那一轮盈月,林间树影摇曳,漆黑寂静。   一玄色衣袍的男子立于树下,墨发倾泻如瀑,柔顺黑亮,风吹过,露出半张惊世绝艳的侧脸。   夏微澜眉头微微皱起,这个人,是谁?   旁边白色纱裙女子面色清冷如月,匆匆而至。   那玄色衣袍男子缓缓转过身,墨发下一双红色的眼妖冶赤红,嘴角微微勾起,妖媚诡异。   是师傅!   夏微澜大惊。   白衣女子眉目冰寒,清冷道:“曦栾,你居然还敢来见我。”   曦栾充耳未闻,绣着暗红色花纹的黑袍随风飘动,他低低笑出声,如魔音鬼魅,气势逼人。   下一刻,白衣女子长剑一拔,笔直贯穿曦栾的胸口,汩汩鲜血从曦栾的嘴角流出,他高大笔直的身躯直直跪下,掩在袖中修长好看的手无力垂下,失去了知觉。   “你早该死了!”白衣女子怨毒道。   夏微澜猛地睁开眼睛,双眼里满是恐惧。   原来是梦。   她庆幸地吐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此刻窗外天光大亮,一白衣男子推门而入。   曦栾端着药走进来,看见坐在床上醒来的夏微澜,忙走到床边,温柔关切问道:“你醒了?都烧了三天了,可还有不适?”   夏微澜摇摇头。   曦栾端起一碗装着黑色浓汁的药,对着勺子吹了吹口气,将药送到夏微澜嘴边。   夏微澜问道苦味,本能地偏了头。   “乖……”   曦栾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哄诱道:“不吃药怎么能好呢?要乖乖吃药啊……”   夏微澜愣怔住了,竟乖乖张嘴,一口一口药喝下去,竟然也不觉得苦。   她想起梦里面的场景,有些后怕,心有些胀痛,一把扑进曦栾怀里,哽咽道:“师傅!我刚刚梦见你被人杀死了!我很害怕。”   曦栾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傻丫头,为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夏微澜在曦栾怀里狂点头,她看着曦栾那张温柔俊逸,宛若天神般的脸,心口一动,道:“师傅……其实,徒儿一直对你有——”   曦栾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温柔款款的样子好似在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夏微澜鼓足了勇气,开口:“师傅,其实徒儿喜欢——”   剧烈的绞痛袭来,让夏微澜痛得瞬间说不出话来,五脏宛如被火烧一般。她嘴角开始溢出鲜血,面色苍白如纸,看着曦栾,曦栾依旧保持着刚刚那个宠溺的微笑。   一白衣女子从屋外走进来,走到床边,得意地俯视夏微澜 。   “你……你是……”   白衣女子大笑几声:“我是谁?”   她缓缓逼近,清冷的面容染上了怨毒,眸里闪着邪恶的精光,:“我就是女主啊……”   她俯下身子,声音如毒蛇一样冰冷:“看见没?这就是跟我抢男人的下场……”   夏微澜开始大口大口吐出鲜血,视线逐渐模糊。耳边不断回荡着女主的笑声。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看向曦栾,曦栾依旧在温柔的望着她,嘴角噙着宠溺的笑,温柔地看着她死去。   “啊啊啊!”   夏微澜猛地坐起身,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她警惕地环顾四周。   咕咕鸡三两下跳过来,关切道:“阿澜你这是怎么了?刚刚一直在说梦话。”   夏微澜揉揉眉心,盯着咕咕鸡,打量了一下屋内的陈设,看起来一切正常。   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才微微放松下来。   只是回想起刚刚她做的梦中梦……   她苍白着脸,死死攥着手中的被子,一时间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心寒彻骨。   道衍宗每逢三年便有一次比武大会,年满十五的弟子才能参加。   今日便是比武大会的第一日,主峰往日的练武场上,早早搭起了擂台。   三十六峰的弟子们,只要是符合报名条件的,都可以报名参加。即使不符合报名条件的,也想着上来凑个热闹,看看比赛。是以比武大会算是道衍宗里最为热闹的盛事,往日有些空旷的练武场,也瞬间变得人头攒动,有些拥挤了。   夏微澜一大早就醒了,想来无事,就来练武场看看比赛。不过此刻,她双眼无神,眼底有着青黑,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第20章 你还要如何?   一想起昨晚的梦境, 夏微澜就忍不住开始揪心发丧。   那些个梦境太真实了。令她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起了《修仙复仇录》里面的内容。穿越来这么多年了, 书里面的情节她不敢忘也不能忘。   练武场上人头攒动,全是道衍宗的弟子。夏微澜眯眼扫视,心里计较起来。   她转身的一瞬间, 瞥见一身蓝衣的蓝离浩手执佩剑, 双手环胸,站在人群中, 冷冷地注视着擂台。   他身姿挺拔,面容清冷孤傲,站在周围一圈道衍宗的弟子里面, 依旧很是出挑, 站在人群中让人想忽视都难。   夏微澜远远看着他,又陷入了对剧情的思考中。   林思瑶从后面走过来,就看见夏微澜对着一个方向在发呆。她顺着视线看过去, 一眼就看见蓝离浩清冷英俊的身影。   哟, 这不是云哥儿那小子的冷二哥嘛?   她眼珠子来回在两人之间转悠。   师妹对云哥儿这么好, 难不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思瑶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她脸上扬起坏笑, 猫着身子, 蹑手蹑脚地朝夏微澜走过去。   “师妹!”   林思瑶猛地从后面拍了一下夏微澜,夏微澜惊叫一声往旁边剁了几步, 捂着心口吐气, 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嘿嘿嘿!小师妹!”林思瑶上前搂她, 眯着眼笑。夏微澜挣扎着没挣扎出来, 也就随着她了。   林思瑶挤眉弄眼,在夏微澜耳边毫不避讳揶揄道:“我刚刚看你一直盯着蓝离浩看,难不成,你……”   尾音拖长,脸上的坏笑明显,语气中的八卦之意不言而喻。   夏微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心思!”   男主可是女主的,这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她要是敢和女主抢男人,估计就要像原女配一样领盒饭了。   “嘻嘻嘻!”   林思瑶得逞一笑,眸里闪着狡黠,调笑道:“我又没说你对他有旁的心思,你这么急着否认干嘛?”   “哦。”   夏微澜忽略她脸上明晃晃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冷漠地回应,然后斜眼问她道:“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怎么都找不到人了?”   害她一个人无聊了好几天。   林思瑶双手捧着脸,周围仿佛冒出粉红色的爱心,陶醉道:“我,坠入爱河了。”   “惹~”   夏微澜恶寒,嫌弃道:“哪家公子这么倒霉啊被你喜欢?”   “嘿嘿嘿~”林思瑶面上的春意更浓了,“就是上次在醉花楼见到的那个小公子啊!我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   “师姐”夏微澜语气严肃起来,垂眸认真提醒道:“你应该知道,他是皇室之人。”   当初她被罚抄了不少次道衍宗的宗规,加上平日里掌教们也会经常提起,是以夏微澜十分清楚的记得,修仙之人不可与凡人有过多的牵扯,尤其是皇室之人。   在《修仙复仇录》这本书的设定里,世界分为上中下三界。上界便是那九天之上,云霄万里处。中界则是修仙界,下界则是指毫无灵力灵根的凡人组成的凡界。修仙成功飞升后,便会飞升上界。   这三界之中,唯有修仙界和凡界因共处一处而界限不明。数百年前,众修凋零,修仙界一派萧条,于是有不少觉得修仙无望的修士来到凡界定居,或改人生死,或称雄作恶,为祸人间。一时间,凡界秩序大乱。   修仙之人若相互结合,诞下的婴孩自带灵根。出于对血脉的保护以及维护两界之间的平衡,修仙界和凡界缔结盟约,规定了修仙之人不得过多干预凡界,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原则上,是不允许修仙之人与凡人相结合的。   修仙人无国界之说,然凡界却不同,皇室对于一个国家的地位不言而喻。是以修仙界有一条铁打的规矩,任何修仙之士不得与助力任一皇室。生怕有皇室仗着一方修仙之士的庇佑,引发动荡。   林思瑶显然不喜欢听这些,随意敷衍的应了几声,用手戳了戳夏微澜,转移话题道:“我说你,也该找个喜欢的人了吧!”   “并不想。”夏微澜无语回应。   “啧啧啧!”林思瑶摇头叹气,“你真是和曦栾师叔一样是个木的。你们这对师徒恐怕要一起一直单身到老了。”   “……”   林思瑶又和夏微澜瞎扯了几句,便走了。   夏微澜转身看向擂台,此刻比赛还未开始,她也不打算干站着,打算转身找一个地方坐下等。   后面一男一女匆匆行来,尤其是那女子,似是没想到夏微澜会忽然转身,那女子来不及停下脚步,便和夏微澜撞到了一处去。   夏微澜手中还拿着玄冰剑,剑墩一下子重重敲在粉色衣衫女子的胯骨上。   粉衣女子一声痛呼,捂着胯骨处,面色有些痛苦。   夏微澜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女子的伤势,连连道歉。   女子一把拂开夏微澜的手,指着夏微澜的鼻尖怒骂道:“你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睛吗?”   声音尖锐入耳,着实令人有些不好受。   夏微澜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不管怎么样,毕竟对方被自己的剑砸了一下,自己的确有些理亏。   这吵闹声很快就引起人的注意力,周围渐渐有人看过来了。   沈清风上前,看了看面露歉意的夏微澜,拉了拉粉衣女子的袖子,低声道:“玉竹,算了吧,人家都道歉了。”   “凭什么算了!”玉竹似乎的怒火似乎因为男人的劝解更加高涨了,她回头瞪沈清风,怒道:“还有你!我都被别人砸成这样了,你还帮别人说话!”   “师妹……”   沈清风无奈地唤了一声,显然也是拿玉竹没办法,向夏微澜投去歉意的目光。   “我不管!”玉竹见沈清风似有维护夏微澜之意,两人还眉来眼去的,怒火更盛。   她昂首,拔出腰间的长剑,指着夏微澜,横眉竖目,下巴朝着她道:“总之撞了我,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得了的!”   夏微澜脸色冷了下来,开口道:“你还要如何?”   “你还要如何?”另一道冷硬的声音同时响起。   蓝离浩抱着剑,跨着大长腿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挡在夏微澜面前,迎上剑尖,冷声道:“若我没看错,刚刚是你们从远处急急忙忙过来,这才撞上了人。如今还好意思在这里咄咄逼人?”   蓝离浩的声音清晰有力,周围的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   玉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剑晃了晃,沈清风赶紧将她拉了回来,扯到身后,拱手朝夏微澜道:“此事的确是我们行事不妥,还望这位师姐海涵。”   玉竹在后面挣扎着还想说些什么,被沈清风给瞪了一眼才老实。   夏微澜本也就不是什么记仇之人,见沈清风是个明事理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沈清风拉着玉竹走出了好远,夏微澜才转身,昂首看向蓝离浩冷傲的面容,犹豫了片刻还是道:“谢谢你。”   “不用。”   蓝离浩面无表情,生冷地抛出两个字。   夏微澜面露尴尬,正准备找个由头走了,蓝离浩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夏微澜。   “云哥儿叫我拿来给你的。”他生硬地解释。   “哦……”   原本还想着如何拒绝的夏微澜,径直拿过锦盒。   深红色的锦盒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做工精美,里面放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泥人。   那泥人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裙子,表情夸张,脸蛋红扑扑的,腰间挂着一把剑。那剑通身冰亮,剑墩处还嵌着一枚红色的玉饰,像极了她的玄冰剑。   夏微澜噗嗤一声笑出来,望着蓝离浩,失笑道:“这便是云哥儿捏的我吗?”   蓝离浩显然也没有想到里面会是这个东西,想着自家弟弟板着脸,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一定要保管好的东西竟然是这个小玩意儿,他也有些哭笑不得,冰冷的脸渐渐松动,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夏微澜开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泥人,朝蓝离浩道:“你帮我告诉云哥儿,他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蓝离浩应下,转身便走了。   夏微澜一个人独自在原地,盯着手中的泥人笑得开心。   而在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迎风而立,他墨发飞扬,脸上平静无波,盯着在那边独自笑得甜美的女孩,眉头紧皱,努力忽略心头的不适,转身离开。 第21章 换徒弟   夏微澜将泥人放在锦盒里面收好, 此时擂台已经搭好, 比赛虽未正式开始,却早已有弟子按捺不住,飞到台上, 一比高下。结果自然是做不得数的, 就权当是热身。   台上一个看起来矮小纤瘦的男子定定站着,不知道是不是体型原因, 看起来年纪尚小。他对面是一个体型健硕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   “这位师弟——”   青年男子目测着对方的体型,估摸着先叫了一声师弟,他的声音响亮有力, 昂首挺胸, 朝对方拱手道:“刀剑不长眼,你若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这话听着礼数周全,语气友好, 却是满满含着瞧不起人的意味。   瘦小男子并未动怒, 轻轻一笑, 苍白病态的脸因为这笑, 棱角愈发凸显。   “比武场上生死不论, 可要小心才是。”   青年男子听出其中的挑衅之味, 倏地一笑,晃动手中的乌铁锤, 四方八楞, 上边插满了锃亮的铜钉。   “来!亮出你的武器!”   瘦小男子岿然不动, 眼睛一眨不眨, 平静道:“打赢你,并不需要武器。”   “你——”   青年男子动了怒,举起乌铁锤就朝对方砸去,招招凌厉,步步紧逼,丝毫不给瘦小男子喘息的机会。   瘦小男节节败退,被对方逼得左右闪躲,毫无招架之力。   台下的众弟子显然也看出来了孰优孰劣,纷纷倒吸一口气,不由得为瘦小男捏了把汗。   青年男子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蓄势猛地朝空中一跃,乌铁拳泛着光亮,狠狠朝瘦小男砸去。   这一锤下去,少说也得用灵药滋补修养十来天啊,众人心底叹息。   却不想,在乌铁锤即将要碰到瘦小男子的那一刻,瘦小男子侧身一闪,巧妙的避开了这一锤,且在众人还未看清的情况下,猛地闪到他身后,对着青年男子的后劲就是一掌。趁他眩晕间,又狠狠从身后踢了一脚,一把将青年男子踹下擂台。   台下一阵惊呼。   陈掌教在擂台旁早早落座,抖着八字小卷胡,徐徐道:“这胡青身手倒是不错,只可惜是个性子急的。”   一旁的吴道修点头赞同,“丘凌志虽说先天体弱,却是个聪明的。知道先激怒胡青,再伺机寻找对方弱点。”   夏微澜也看得津津有味,所以这就是告诉他们,万万不可轻敌,只可惜每次都会有傻瓜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她托腮看戏,林思瑶和楚鸣不知道什么时候遇上的,也正在台下津津有味地看着比赛。   她快速走过去,和两人会合。   “师妹!”   楚鸣第一个注意到夏微澜,朝她笑得张扬,一双眼睛弯弯,露出一口大白牙,就想往夏微澜跟前凑。   林思瑶无情地一把推开楚鸣,挡在他身前,凑上夏微澜跟前道:“你刚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没过来?”   夏微澜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刚刚的事情告诉林思瑶好了,要不然事情在她嘴里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瞥了瞥正好空旷的擂台,提起腰间的玄冰剑,转头头对两人一笑:“要不……上去练练?”   话音刚落,林思瑶和楚鸣同时后退两步,面带惊恐,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睁大的眸子里看出长期被压迫被蹂。躏的痛苦。   谁都知道自家师妹天赋惊人,和她切磋,完全就是单方面被虐的份,尤其是楚鸣,每次都是被虐得苦不堪言,怀疑人生。   “还还是改天吧……”   林思瑶摆摆手笑着拒绝,楚鸣也跟着赞同林思瑶,说笑间,两人就要找借口离开。   “不行。”   夏微澜横手一拦,眉毛微微向上挑起,眯眼笑道:“你们今天,必须有一个人陪我。”   “让师姐陪你!”   “让楚鸣陪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最后楚鸣被林思瑶强迫性地一把推向了夏微澜。   楚鸣一步三回头,眼睛湿漉漉地看向林思瑶,面带痛苦之色,可怜兮兮道:“师姐,难道你不爱我了么?”   林思瑶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爱过。”   楚鸣:哦……   意思是现在不爱了对吧:)   夏微澜看见楚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情大好,朝他笑得灿烂:“师兄,走吧!”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立马出现在擂台上。   夏微澜偏爱大红之色,自从她不用天天去思学殿上课后,大多爱穿大红色的衣裙。今天也不例外。   她抽出腰间的玄冰剑,在日光的照耀下,剑身更显晶莹剔透。   她装模作样地朝楚鸣拱手,满脸正直,客气道:“弟子微澜,还请师兄多多赐教。”   楚鸣垮下的脸色微微振作起来,神色认真,拔出了腰间的软剑。   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很快就在台上缠斗起来。   虽然楚鸣的实力比不上夏微澜,但是在整个道衍宗,的确也是排得上名。   高手过招,看得下面的观众是眼花缭乱,却过瘾不已。在一般弟子看来,这两人好似打得难舍难分,不相上下,可是功力深厚的修士却能一眼看出,长此以往打下去,对楚鸣的局势十分不利。   夙禾盯着台上的两道身影,仔细看了一会儿,桃花眼一挑,有些惊讶,朝旁边端坐品尝,通身仙气的男子道:“我说师弟啊,小侄儿怎的进步如此神速?”   他又多看了几眼,继续道:“我看这一招一式,都快要赶上当年的你了。”   旁边一同座着的云皖也惊奇道:“倒真是个有天赋的。”   “其实楚鸣也不错。”陈掌教跟着开口,八字小卷胡一翘一翘的,“这两个小崽子当年净在我课上捣乱了,没想到如今竟有这般出息。”   “谁还没个过去呢。”吴道修道。   一排坐着的各种长老、道修、掌教都围绕着夏微澜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曦栾一言不发,冰封的面容有了松动,犹如冰雪初融,春回大地,眉目含光,俊美的面容露出似是骄傲又是欣慰的神情,嘴角不自觉上扬。   “你们也不看看,是谁教导的徒弟。”曦栾微微一笑。   众人:“……”   这几人话语间,夏微澜和楚鸣的缠斗也进入了尾声。最终,夏微澜一个翻身回旋,一脚踢落楚鸣手中的长剑。   长剑嗡的一声,从楚鸣手腕中飞出去,哐当掉在地上。   台下爆发出一阵天雷般的喝彩声。   虽然楚鸣落败了,可是却并没有受人唏嘘。相反,大家看夏微澜的眼神是仰慕,而看向楚鸣则是敬佩了。   然而夙禾却并不这样想,他皱了皱眉,桃花眼里满是嫌弃。转头看向他旁边悠哉喝茶心情不错的曦栾,忽然凑过去,笑嘻嘻道:“师弟,跟你打个商量怎么样?”   “嗯?”曦栾淡淡瞥了他一眼。   夙禾道:“咱们交换徒弟吧!你让微澜做我的徒弟,我将楚鸣那小子送给你,顺便也可以将思瑶那丫头一起送给你当徒弟。”   曦栾:“……”   他眉毛一挑,笑得风流,见曦栾不做声,继续没脸没皮道:“怎么样?我用两个徒弟换你一个,很划算吧?”   “……”   在旁边一直听着的云皖却是忽然笑出声,他轻展折扇,悠哉的摇了摇,不疾不徐道:“夙禾师兄,曦栾师兄护他那儿徒儿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恐怕在曦栾师兄眼里,十个楚鸣和思瑶都比不上微澜呢。”   一语中的。   夙禾:哦…… :)   曦栾听完低头浅笑,倒是也不否认。他抬眸,注视着台上那抹红色身影。   “师兄,承让了!”夏微澜微笑拱手。   楚鸣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咧开嘴笑,露出一排白牙:“师妹你愈发厉害了。”   “师兄也不遑多让。”   一番商业互吹结束,夏微澜偏头,向教过自己的陈掌教和吴道修点头微笑致意。她的视线一扫,很快和正注视着她的曦栾视线撞个正着。   夏微澜微微愣住了,还是下意识地,对曦栾展颜一笑。   刚刚经过一番打斗,她脸上出了层层薄汗,面上带着酡红,眼睛清亮迷人,一对苹果肌圆润可爱。她的笑容明晃晃的,像是阳光一般,照人心底。   夏微澜生怕在曦栾脸上看到什么冷酷的表情,笑完赶紧偏头走下了台。   她不知道,在她偏头的一瞬间,一直注视着她的曦栾,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她,眉目温柔缱绻,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第22章 女主   经过几波人预热后, 台上便开始清场, 擂台两边响起轰隆的鼓声,鼓声停,一白衣弟子上台唱号, 道衍宗三年一日的比武大会也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   比武的先后顺序是根据比武之人由高到低来排的, 一般来说修为越是高深的弟子的比赛场次都会被安排到最后,而与之对打的便是同等级修为的弟子。   刚刚开始的几场比武, 由于双方力量过于悬殊,基本在三个回合之内,有一方就被另一方打下了擂台,在台下观看的弟子们甚感无趣, 直到一个熟悉的高大魁梧的身影站上来,众人眼前一亮。   哟, 这不是刚刚被人打败的胡青嘛?   胡青拿着乌铁锤, 高大魁梧的身影往台上一站,自然是气势逼人。   他似乎是想要一雪前耻,在众人面前努力证明自己的实力, 一连在三个回合内,打败了好几个低阶或同阶对手。   果不其然,台下传来阵阵议论声。   “这个胡青看起来挺厉害的啊……”   “对啊,感觉实力挺强的刚刚怎么会被丘凌志给打败了。”   “我看那丘凌志也是侥幸吧。”   纷杂的议论声椅子不落的传至胡青的耳朵里, 他面上浮现出得意, 晃一晃手中的乌铁锤, 一脚将对面的对手踹下了台。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和喝彩声。   胡青得意一笑, 手中的乌铁锤锃亮逼人,大吼:“下一个是谁!来!”   只要他打赢这最后一个,他就可以获得资格,参加下一轮的比赛了,他自信一笑。   被胡青这样一吼,所有人猛地一震,目光不由得都聚集在胡青对面的擂台空旷处,却见对面迟迟未有人出现。   难不成真的是被胡青彪悍的身手吓到了,临时不敢应战了?   众人心里这般思量着,开始东张西望起来,试图找出到底是谁不敢来应战。   胡青不屑地笑了,乌铁锤砸地,发出一阵声响,面上的得意的表情不言而喻,显然他也是认为对方被自己吓怕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比赛就要以胡青不战而胜为结局尘埃落定之时,一白衣女子昂头信步,手执银白色软剑,从台下款款而来。   她面容清冷,眸若寒冰,目光逼仄骇人,肤如凝玉,十指纤纤,握着长剑的手指骨节分明,腰间束着淡紫色腰带,一步一摇间,白衣飘飘,暗香浮动,如月落清辉,皎洁动人。   一直在台下看着的夏微澜握着拳头,猛地抬头,眼睛微微眯起。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她身上,她迎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静静走到台上,站到胡青对面。   她平静地看着胡青,眸光淡淡,悠远高旷,仿佛这世上没有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在台上站定的一瞬间,台下响起惊雷般的议论声——   “居然还是紫段?”一人惊呼。   另一人揉揉眼睛,伸长脖子往前看,也倒吸了一口气:“不是吧,区区一个紫段杂役弟子,居然敢来挑战已经快要筑基的入门弟子?”   “莫不是搞错了吧?”   “要说是蓝段男弟子还有几分胜算,这是紫段就罢了,居然还是女弟子。”   “这肯定是搞错了……”   这道衍宗的弟子主要分为两种,一是修为低下的杂役弟子,二是正式入门的弟子。而在杂役弟子中,又分为紫段弟子和蓝段弟子。紫段弟子是刚刚入道衍宗修为最低的杂役弟子,通常腰间束着紫色腰带;而腰间束着蓝色腰带的话,则是表明该弟子即将要转为正式入门弟子。   一个是紫段弟子,一个是早就正式入门并且快要筑基的弟子,孰优孰劣,一眼便知。这样明显的实力差距,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这两个人竟然是对手。   众人纷杂议论间,那白衣女子依旧是面无表情,对这些话语仿佛充耳未闻,迎着众人惊疑的目光中,看向在皱眉思量的胡青,朱唇轻启,语气清冷:“清云峰弟子,顾盼烟,前来应战。”   声音清冷有力,直击人心底。   台下哄的一声,议论声更甚。本着一种看好戏的心情,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   夏微澜抬眸,看着台上的白衣女子,神色难辨,嘴里低低念着:“女主,你终于出现了……”   而坐台上,曦栾也微微凝了凝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云皖倏地笑了,手摇折扇,淡淡道:“我身为清云峰峰主,竟然不知,我门下弟子竟还有这般勇气可嘉的弟子。”   夙禾桃花眼微闪,也跟着在旁边附和:“这弟子倒是胆大。不过这刚入门的弟子嘛,总是这样。”   他微微停顿,目光流转,语气中露出淡淡地怀念,道:“想我刚刚学有所成的时候,也非常喜欢找高手一较高下,非要比出个高低不可。还有你和曦栾,那时候刚刚来道衍宗——”   他伸出手比划:“才那么点大,就天天喜欢来找我练剑,每次都是被我打趴下……”   “可惜啊……”夙禾叹气,斜了一眼不理会他的曦栾,有些痛心道:“自从你们大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揍你们了。”   尤其是旁边这位气场强大还不爱搭理人的家伙。   云皖低低一笑,也不再理会夙禾了,转眼继续往台上看。   胡青面色却没有刚刚那般狂妄了,不知道为何,这女子通天气势,竟隐隐让他心底涌起一股不安,手中的乌铁锤似乎也跟着颤了颤。看到对方腰间那条明显的淡紫色腰带后,胡青方才定下心神,不过是一个杂役弟子而已,又有何惧?   他眉毛一扬,大喝道:“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胡青主动出击,本想打顾盼烟一个措手不及,未想顾盼烟都能灵活躲避,而且完全不被动。才过了几个回合,顾盼烟的优势竟然就隐隐显露出来了,明明是道衍宗最基本的招式,顾盼烟却能每次巧妙运用,增长自己的优势,令人看得叹为观止。   “主人!就是现在,击他右腹处!”   一个苍老的宛如地狱恶鬼带着腐朽气息的声音响起。   顾盼烟凝眸,冷眼一扫,长剑一指,朝胡青右腹处攻去。胡青躲闪不及,身形摇摆,一瞬间,腰上就被划了一道口子,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便一个趔趄往台下摔去。   顾盼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朝胡青拱手道:“失敬了!”   胡青捂着伤口,冷汗直流,他早上被丘凌志打败了还可以说是运气不好,粗心大意,可现在,他居然被一个紫段的杂役弟子打败了,怕是他胡青此刻,早就成了道衍宗的笑话了。   他垂首,一言不发,掩去眸中怨毒的神色,拿着乌铁锤迅速离开了人群。   “主人,他怕是记恨上你了。”   顾盼烟不作声色,冷眸微动,在心底冷笑回应:“嗤鬼,你跟随我这么多年,你见过我怕谁么?”   云皖打量着眼前这名弟子,幽幽开口道:“顾盼烟?”   顾盼烟上前两步,恭敬行礼,道:“拜见峰主。”   云皖继续道:“既是我清云峰出的如此优秀的弟子,哪有埋没之理。我便收了你做我的亲传弟子吧。”   众人纷纷羡慕,从紫段杂役弟子一跃到峰主的亲传弟子,这真是羡煞旁人啊。   蓝离浩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盯着顾盼烟,眉头微动。   这个女子,他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呢?   夙禾看着云皖,忍不住出声道:“我说云皖啊,你当初不是说离浩那孩子是你的关门弟子么,怎的今日又要收徒?”   有峰主也忍不住出来说了:“对啊云皖,掌门说得对,你这样可不行,什么好的都净想着自己。”   云皖轻嗤一声,道:“那你们让她自己选,看看她愿意让谁做她师傅。”   顾盼烟闻言却是没有犹豫,目光微微在曦栾身上流转,然后直接上前,谢绝了其他峰主,直接拜了云皖为师。   夏微澜抬眸,静静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曦栾在凝眸沉思,而蓝离浩的目光也毫无顾忌地在顾盼烟身上打量,这两人的表情,都被夏微澜尽收眼底。   此时曦栾正端坐在台上,白衣飘飘,仙气十足,眸光落在顾盼烟身上;顾盼烟朝云皖伏首跪拜,背影清冷高远;蓝离浩斜倚在树下,眉眼清亮,满脸孤傲,盯着顾盼烟若有所思。   此刻像是命运的齿轮缓缓启动,《修仙复仇录》终于缓缓地,翻开了第一页,书中的三大主角终于在这一刻,相遇。   夏微澜此刻的心情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穿越过来的八年生活宛若电影,一帧一帧地在她脑海里回放,最终都化作一抹云烟散去。   她释然一笑,心中一顿轻松。   女主来啦,她也是时候离开道衍宗,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小狼君啦! 第23章 没娘的孩子   人界, 皇都, 一座简约质朴平凡无奇的院落。   院内,几簇青竹三两成林,一条青石板路曲而通幽, 微风吹过, 竹叶沙沙作响,清香四溢。绿意掩映中, 一个黑色的背影隐于竹林间。   他身姿挺拔,背影高大,玄色的长袍质朴却不失贵气,袖子微动, 黑而润亮的长发随风轻轻摆动,正俯首对跪在他面前的人徐徐说些什么。   “此事事关重大, 刚刚说的那些, 你可记清了?”声音平静如水,却又暗藏锋芒。   “听清楚了。”   徐巍单膝跪地,抬眸望着眼前之人, 一双墨染的眸子如水般寒凉,仿佛刚刚他交代的只是一些寻常得不可再寻常的小事。他握紧拳头,面上带上忧色,片刻犹豫后, 还是劝阻道:“可是主上, 您这次以身涉险, 若是出了丝毫纰漏, 岂不是……”   说完,徐巍面上的忧色更加重了,显然是不赞同他此次的做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墨寒表情未变,眼睛微微眯起,如墨的眸像是侵染了毒汁,森冷道:“更何况,这次没有意外,也不能有意外……”   徐巍见状低下了头,额间一片冷汗,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行礼告退,抱着剑匆匆往那一条青石小路走了。   直到徐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一道混在那沙沙作响的竹叶晃动声里时,墨寒才转过身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子幽幽望向院外某处湛蓝辽阔的天空,青瓦灰檐处,几只青鸟在瓦间来回跳跃。   而那片天空之下,是天子所居——皇宫。   墨寒不知望了多久,才徐徐收回眸光,转过身来,衣袍随着身体微摆。一抹粉色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让他微微睁大了眼。   “阿寒!有没有想我啊!”   林思瑶倒挂在一棵青竹上,脚缠着勾着竹子,头朝下,脸正对着墨寒,笑得眉眼弯弯。   看清来人是她,墨寒眉头微微一跳,掩在宽袖中的手将匕首不懂声色地收起来。   他抬眸打量她,这样的角度看起来显得她的五官有些诡异,而且脸和脸的距离太近了,让他极为不适。他后退两步,拉开了一定距离,才微微抬头,看着林思瑶皱眉道:“你先下来。”   林思瑶灿然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腾空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便落回地面了。   “姑娘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么?”墨寒礼貌询问,又恢复了那股淡淡的神色。   林思瑶没吭声,只一个劲儿地摆头盯着他的脸看,似要在他脸上看出花来,面上疑惑,在心底暗自嘀咕:“这个人怎么每次见他一开始都是这副表情?就连曦栾师叔脸上的表情恐怕都要比他多呢!”   墨寒见林思瑶一直盯着他不说话,正欲再度开口之际,就见林思瑶脸上堆起笑,朝他笑得眉眼弯弯,道:“有事啊!来看你可是我计划了许久的一个大事呢!”   林思瑶笑得没脸没皮,笑嘻嘻朝他道:“阿寒,你有没有想我啊?”   墨寒神色未变,直视林思瑶,眸中平静道:“姑娘又在说笑了。”   林思瑶轻哼一声,摆头道:“那我就当是想了吧。”   说话间,她从袖中拿出一只粉色的纸鹤,强行塞在他手中,道:“喏,拿好。”   她将他的手微微合拢,杏眸笑得眯起,欢快道:“这是这次的纸鹤!你要连同上次的那两只一起收好啦!你可不要小瞧它,你要是想我了,便和它说一声,它就会自己长着翅膀飞到我身边啦!我就知道你在想我了!”   墨寒望着手中的粉色纸鹤,有些愣怔,原来他每次见面都要塞一个纸鹤给他竟然是这个意思?   林思瑶望着墨寒叹气道:“师门管得严,我不能三天两头的下来找你,你一定要收好这个哦~最好是每看见它们一次,就想起我一次,嘻嘻嘻……”   墨寒墨染的眸子望着自己手中精美的粉色纸鹤,并未多说什么,而是像前两次那样,默默地收了起来。   林思瑶也见怪不怪,嘴里像抹了蜜一样,又说了几句调笑的话,才飞身离开。   此刻,灵川城,蓝家。   云哥儿惊喜地从屋内跑出来,看见一身红衣站在门口的夏微澜,眸里满是惊喜。   “澜姐姐!你怎么来了!”   原来奶娘真的没骗她,澜姐姐真的来看他了!   夏微澜见他这副猴急的样子,失笑出声,也主动迎了上去。   云哥儿一把扑到她怀中,眼眸锃亮,笑嘻嘻道:“澜姐姐不是前段时间才来看我,怎地今日又来了?”   夏微澜眼睛微眯,盯着云哥儿那张欢喜的小脸,故作严肃,佯装生气道:“怎么?这是不欢迎姐姐来么?那以后姐姐就不——”   “不是不是!”云哥儿急忙解释,生怕夏微澜误会,道:“我巴不得姐姐天天来看我呢!”   夏微澜笑了,也不再逗他,蹲下来捏捏她白白软软的脸蛋,道:“姐姐和你开玩笑呢!”   云哥儿这才放松下来,却是在心底认真思考起了澜姐姐天天来看他的可能性。   夏微澜继续道:“姐姐这次来,是专门来告诉你,你捏的泥人很漂亮,姐姐很喜欢哦!”   云哥儿眼睛一亮,正欣喜着,夏微澜借着道:“不过,最近姐姐事情比较多,以后可能有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看你了哦!”   云哥儿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暗了下去,小脸跨得一塌糊涂,夏微澜牵起他的小手,晃了晃,声音轻柔,半哄半诱道:“你答应姐姐,不要和爹爹闹脾气好不好?”   云哥儿脸色奇差无比,一张小嘴噘得老高,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闷闷道:“好!”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他倒是想让澜姐姐天天陪着他,可是他如今长大了,已经是男子汉了。要是再耍小孩子脾气,说不定澜姐姐会不喜欢他的。   看着意外有些懂事的云哥儿,夏微澜眼角酸胀。   她原本以为,这次来要哄许久呢。她叹口气,正欲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她不由得回过头去看。   就见蓝离浩一身蓝衣,身姿笔挺,正从院外,阔步走进来。看见对方,两人的眸中都有些意外,显然都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处看见对方。   倒是云哥儿先乖乖喊了一句:“二哥。”   夏微澜也不好当做没看见,轻声道了句:“师弟。”   蓝离浩轻轻点了头,叫了声“师姐”,算是回应,然后眸光落在云哥儿身上,道:“爹说明天给你新请了一个老师,你这回——”   意识到夏微澜在场,蓝离浩话语一顿,想了想,继续道:“你这回可要好好学!”   “知道了知道了!”   云哥儿不耐地摆摆手,小脸皱起,明显不想听他说这些。   蓝离浩眯眼看向自家弟弟,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好管教了,都怪爹爹平日太宠了。   夏微澜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云哥儿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眸光在夏微澜和自家二哥之间来回流转。   要是澜姐姐成为了她的嫂子,和二哥成亲,肯定会天天待在蓝府。就像他姐姐蓝田儿,自从前几年嫁了人之后,整日待在夫家,一年都不回来几次。要是澜姐姐嫁给了二哥,他不就可以天天去找澜姐姐玩啦?   虽然自家二哥这几年来整天苦着一张脸,好似谁欠了他二百两银钱似的,哪位姐姐见了都害怕,但是谁让自己离成年还很远,只好便宜自家这位傻二哥了。要是自家二哥敢欺负澜姐姐,他也可以保护她呀!   云哥儿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猛然抬头,朝自家哥哥乖巧一笑,道:“二哥!”   “嗯?”   云哥儿眼咕噜转呀转,道:“二哥你待会是不是要回道衍宗呀?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澜姐姐送回去呀?”   蓝离浩疑惑不解。   夏微澜赶紧摆摆手,有些尴尬道:“不用的,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云哥儿拉住夏微澜,叹口气道:“澜姐姐你不懂,最近爹爹和我说,这灵川城不太平,如今天快要黑了,你一个人回去可不好。”   夏微澜:???   难道她一界女修士,还担心遇上土匪不成?   云哥儿见自家二哥不为所动,眼睛里渐渐有了泪意,凄苦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没娘的孩子,果然是没有人疼的,连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二哥都不愿意满足了,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   “闭嘴!”   蓝离浩头上青筋乍现,冷眼看着自家弟弟,道:“我送就是了。”   夏微澜:???   所以并没有人在乎她的意见是么? :) 第24章   夏微澜和蓝离浩走出蓝府, 此时, 黄昏沉沉,晚霞西垂,两人并肩而行, 身后影子拉得斜长。   “那个……你还是别送了吧, 我等下还要去买点东西。”   夏微澜有些尴尬的出声,先不说蓝离浩是她本就不想过多接触的原男主, 她和蓝离浩本身也不熟,一起回去什么的,也怪尴尬的。   蓝离浩抱剑转身,看着夏微澜, 几缕斜刘海掩去了他眸中的神色,面上依旧是孤傲, 他微微皱眉, 道:“既然我答应云哥儿了,就一定会做到,况且我也的确正要回道衍宗。”   夏微澜点头, 也不再说话。蓝离浩这样一说,要是她再说出拒绝的话,就显得有些刻意生疏了。   蓝离浩继续道:“师姐要买什么,我同你一起去吧, 正巧这灵川城我熟。”   夏微澜:“也没有什么要买的, 就是去陈记买一些点心罢了。”   蓝离浩听了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点点头, 转身就大步走到前面,带起路来。夏微澜摸了摸鼻子,也加快脚步灰溜溜地跟在后头。   到了陈记,蓝离浩先进了店铺,陈掌柜朝蓝离浩问了声好后,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后面的夏微澜。两人寒暄了几句,陈掌柜便转过身去开始给夏微澜装平常她常来买的几类点心和干果。   “姑娘今日买的好像有点多呀,是往日的好几倍呢。”陈掌柜边说边将包好的点心和干果递给夏微澜,“您小心,有些沉。”   夏微澜接过来,道:“我犯懒,平日馋了也懒得过来,索性这次多买一点。”   这次买的东西的确有些多,沉倒不至于,就是有些不好拿,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将储物戒指也带上好了。   她正想放下东西从怀中掏出钱袋,在旁边一直抱着剑默不作声的蓝离浩忽然走上前,将手中一枚上等灵石递过去:“陈掌柜,付钱。”   夏微澜:???   陈掌柜愣了一下,视线在蓝离浩和夏微澜两人身上来回扫动,蓝离浩皱眉道:“怎么?难道你这里不收灵石?我今日身上刚好未带银钱。”   “没有没有”陈掌柜急忙解释,然后又找了两枚中等灵石递给蓝离浩。   蓝离浩接过那两枚灵石收好,然后从还在发愣的夏微澜手中接过几大袋点心干果,道:“走吧,师姐。”   转身出了门口。   夏微澜手里一轻,呆若木鸡。   陈掌柜挤眉弄眼,道:“姑娘这位对你可真不错呢,虽然性子淡了一点。”   “不!陈掌柜你误会了!事实不是这样的!”夏微澜心里举了尔康手。   陈掌柜摇摇头,显然不信,露出一种你们这种小年轻玩的把戏我当年早就玩过的笑容。   “……”   夏微澜放弃了辩解,转身追着蓝离浩的身影出去了。   陈掌柜放下手中的算盘,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眯眼一笑,心底感叹道:“年轻啊,就是好!”   道衍宗。   蓝离浩将手中的点心递给夏微澜,夏微澜接过来,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真诚道了谢。   蓝离浩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夏微澜见人走远了,才转过身去,猛地瞧见自家师傅父正站在自己不远处,墨发白袍,也不知道瞧了多久。   冷不丁出现一个人,夏微澜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叫了一声:“师傅!”   曦栾平静地应了一声,视线紧紧盯着夏微澜手中包装好的点心还有干果,道:“你这大半日的都去哪儿了?”   “随便去玩玩罢了……”夏微澜心不在焉道。   曦栾看着自家徒儿奇怪的神色,本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忍了下来,一双好看的眸子里翻滚着莫名的情绪。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白色的衣摆在微风中浮动,转身走进了院子,一阵熟悉的桃花香便幽幽袭来 。   “师傅。”夏微澜忽然追上去,唤了一声。   “嗯?”曦栾转身凝眸。   夏微澜面上扬起一个十分轻松愉悦的笑容,像是平常聊天那般,随意开口道:“那个,今日的比武,徒儿和楚鸣师兄比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曦栾面容缓和,冷硬的眉眼也跟着柔和下来,嘴角有了弧度,道:“自是看见了。你表现得很不错。”   夏微澜的面上有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容,眼眸微转,状似无意道:“今日云皖师叔下的那个女弟子可真是厉害啊,一个紫段弟子居然能够打败胡青,还成为了云皖师叔的亲传弟子。”   曦栾走上前几步,俯视着落日黄昏下的山河大川,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本就是常理。”   “那师傅呢?师傅觉得她如何呢?”夏微澜追问。   “修仙的可造之材。”曦栾认真回答。   夏微澜急切道:“就只是这样吗?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曦栾有些诧异地侧头,看着神色有些怕迫切地夏微澜,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没有没有”夏微澜呵呵一笑,道:“我只是有些羡慕那名女弟子。云皖师叔前些年还说离浩师弟后便不会再收弟子,如今那名女弟子竟能让云皖师叔破了规矩收她为徒——”   夏微澜语气顿了一下,凝眸看向曦栾,面上郑重道:“徒儿以为,这样的运气和实力不是常人能拥有的。”   夏微澜真真切切地看着自家师傅,希望自家师傅能够注意到顾盼烟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不知道,曦栾在听见蓝离浩的名字后,心中微动,半晌,他看着夏微澜,平静道:“修仙之人,切勿起了攀比之心,你要将心思,用在自身修行上。”   说完转身便走了,徒留一个高大清冷的背影。   夏微澜懊恼的揉揉脑袋,心底叹气,她好像又惹师傅生气了?   她转身回了屋,推开房门,咕咕鸡正用翅膀掩着嘴打呵欠,听见声响,他低垂的眼皮恩赐般地往上抬了一抬,见是夏微澜,又了无兴趣地垂了下去,不为所动。   但是下一秒,咕咕鸡猛地睁开眼,张开翅膀三两个扑腾,一跃到夏微澜面前,盯着夏微澜手中的东西,开心得咕咕直叫。   “啊啊啊!陈记的点心和干果!女人你居然帮我买回来了!”咕咕鸡绕着夏微澜扑腾,鸡屁股一摆一摆的。   夏微澜轻笑一声,将装好的点心和干果悉数拆开,道:“喏,都是你的。”   咕咕鸡一下子跃到桌上,没等夏微澜说完话,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绿色的鸡冠上还沾满了点心的碎屑。   夏微澜温柔的拍拍她的头,道:“慢点吃,小心别噎着。”   咕咕鸡忽然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猛地抬头看向夏微澜,一双鸡眼里透出看破一切的锐利:“阿澜,你该不会是要——”   咕咕鸡猛地将口中的点心吐出来。   夏微澜咽了咽口水,心底一阵心虚,难道准备自己离开的事情要被咕咕鸡发现了?   这要怎么办?咕咕鸡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灵兽,带着它,说不定以后会多生事端。可要是它知道了,肯定会黏着自己。   “罢了罢了,索性就带它一起走吧!”夏微澜在心底妥协,面上一阵释然,看向咕咕鸡,正准备开口,咕咕鸡终于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干净。   “你这女人!”咕咕鸡惊恐地往后倒退几步,一双鸡眼睁得大大的,尖叫道:“你是不是在点心里面下了毒?对我这么温柔因为这是最后的晚餐?你是不是要杀鸡!”   夏微澜:“……”   咕咕鸡大叫:“或者你根本不是阿澜!阿澜那女人不可能这么温——”   “啪——”   夏微澜拿过一本书毫不留情地往咕咕鸡身上砸去,果然有些鸡,你就不能对她太友好。   “这才是阿澜嘛……”   咕咕鸡暗自嘀咕着,终于停止尖叫,用翅膀老老实实护着头,安心地吃了起来。   被咕咕鸡这么一闹,夏微澜心底那股惆怅伤感之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见咕咕鸡整个人缩成一团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啄着点心,她心底失笑,转身走到书桌上,拿起笔和纸,,烛光下,她的眸认真而又严肃,端正地在信封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四个字——   【师傅亲启】 第25章   此时已是深夜, 摇曳的烛光下, 映着夏微澜认真而凝重的脸。她提起笔,认真地书写着什么,一下眉头紧紧皱起, 将纸揉做一团, 丢到身后,又重新抽出一张纸, 细细书写着。   夜,还很漫长。   第二日,夏微澜起了一个大早。   此时咕咕鸡还在自己的窝里沉睡,两只鸡爪左一只右一只, 整个人摊在窝里面,绿色的鸡冠歪歪斜斜垂在一边, 白色的鸡毛滚做一团。   远远看去, 要不是胸口还有起伏和呼吸,这副模样被旁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一只死鸡。   夏微澜轻手轻脚地起来收拾东西。先是捡了几件常用的衣服, 又准备了一些灵石,还有几件法宝等。她将自己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扔至床上,正准备一起收到储物戒指里,一个垂眸, 却望着床上的东西陷入了愣怔。   她拿起那件白色的道袍, 用手轻轻缓慢地抚摸白色袖口处的金丝绣纹, 这是她以前还在思学殿上课的时候, 每日都要穿去的,这金丝绣纹是她和林思瑶一时兴起一起绣上去的。因为绣工不好,她记得当时还被陈掌教狠狠嘲笑了一番,每次见了也都要拿来奚落一下。   她眼睛微红,又拿起一个风车,这是云哥儿刚刚懂事那会儿送给她的。还有这个陶塑,是楚鸣师兄亲手捏的,这个铜钱锁,是美人师伯有一回兴致勃勃地来送给她的……   她眼角渐渐低垂,最后眸光落在了一面青鸾铜镜上。   这是师傅当年送给她的传音镜。   她握紧了手,最后心一横,从里面拿过传音镜,放到怀里,将其他东西悉数放好,物归原处,就连储物戒也被她放在了床头。   夏微澜出门前,深深望了一眼房内的陈设,房间里与平日看起来一切无异,好似从未有人要出远门。   咕咕鸡还在窝里面安然地睡着,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呢喃声。   她深吸一口气,从书桌上将昨晚她留给师傅的信塞入怀中,拿着玄冰剑,便往曦栾的房间走去。   房内空无一人,夏微澜环顾四周,想来师傅又是忙着比武大会的事去了吧。她将这封信放在曦栾的书桌上,便转身离开。   夏微澜倒是并未急着离开道衍宗,而是去找了楚鸣和林思瑶他们,没想到扑了个空,两人都不在,刚好碰上了要出门的夙禾。   夙禾正准备去忙比武大会的事情,正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在外面略有些忐忑的夏微澜。   “哟,这不是澜儿师侄吗?是来找师伯我的吗?”   一双桃花眼迅速染上了兴奋。   夏微澜朝他身后左右打量,问道:“师兄师姐呢?怎么一大早不见他们人了?”   夙禾脸上迅速涌上失望的表情,捂着心口道:“小师侄,你居然不是来找我的……”   夏微澜:“……”   夙禾又正经气愤道:“这两个小崽子,一个彻夜不归,一个大早上就出去了,我看他们是要造反了!”   “这样啊……”   夏微澜眼眸低垂,最后依旧是扯出一个笑意道:“那、那我还是改日再来找师兄师姐吧。”   夙禾点点头,夏微澜转身,远远走出几步,又忍不住这折回身来,盯着夙禾那张不靠谱的脸,垂眸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有些迫切道:“师伯——”   “掌门师伯。”   一个冰冷而缓慢的女声同时响起,让夏微澜瞬间心惊胆战。   她转过身去,就见一身白衣面容冰冷的顾盼烟,手里拿着不知什么东西,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   顾盼烟一袭白衣胜雪,气势高冷出尘,眸若冰霜,面若凝寒。   看着这一身白衣,夏微澜不可避免地想起来自家师傅白衣翩翩在桃花树下低眸垂首的模样,而顾盼烟一步一步款款走近,每一步,都好似踏在她心上,沉重而冰冷。   夙禾依旧是笑嘻嘻的,也顾不上夏微澜刚刚要和他说什么,走到顾盼烟面前,道:“原来是师侄呀,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夙禾微微侧身,指着后面的夏微澜道:“这是你微澜师姐。”   又指着顾盼烟朝夏微澜道:“这是你云皖师叔新收的徒弟,顾盼烟。”   顾盼烟第一次真正地将实现落在穿着一身红衣的夏微澜身上。   这,就是曦栾的徒弟?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仿佛凝着冷霜,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不着痕迹地笑容,暗道:“这徒弟,也不过如此。”   尽管如此,她还是先不紧不慢地,向夏微澜问了声好。   夏微澜心头一跳,面容却出奇地平静,回了顾盼烟一声后,和夙禾说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顾盼烟遥遥望着夏微澜的身影,眸子渐冷,不知在思索什么。嗤鬼却忽然出声了:“主人,我觉得这个微澜有些奇怪。”   顾盼烟移开视线,心底嗤笑道:“不过是一个功力高强有些天赋的女修士罢了,有什么奇怪的。”   嗤鬼的声音有忧虑:“可是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   顾盼烟心底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自从混进了道衍宗,你这感觉就没对过。”   嗤鬼见顾盼烟明显不相信他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惹恼了她。   见顾盼烟迟迟不开口,夙禾看向顾盼烟,又问了一遍:“来找师伯有什么事么?”   顾盼烟将手中的锦盒递过去,恭敬道:“师傅让我来送给您的,说是这几日新炼的丹药。”   夙禾将盒子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地关上,道:“以后叫你师傅别再送这些来了,左右也没什么用。”   桃花眼微挑,面上第一次有些不耐烦。   顾盼烟将一切尽收眼底,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应下了。   ———————————————————————   此刻,正准备离开的夏微澜。   如今宗里正在举行比武大会,是以来往的人很多,夏微澜为了避免被人看见,特意选了一条偏僻的道路下山。   从穿越之初,她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天。等女主出现,她就离开道衍宗,不卷入剧情,潇洒过自己的日子去。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每走一步,她的心就愈发沉重起来,像是有千斤大石,狠狠压在她心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啊啊啊!”   夏微澜狂躁地大叫了一声,脚狠狠一跺,在地上撵出一个鞋印,然后用手微微提起衣摆,坐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大有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架势。   她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树枝,在地上来回勾划,脑海里想的全是刚刚见到顾盼烟时候的画面,面上全是纠结,一个又一个小人在她头上徘徊。   小人A:目前看女主这架势,完全就是在按照《修仙复仇录》里面的剧情来走的啊,而且她身上估计还有一个活了上千年的什么邪灵来着,你要是不走,后期说不定就要和原主一样,被女主炮灰了!你快清醒点吧夏微澜!   小人B:可是,要是真的走了,那师傅他们岂不是……   小人C:exm??反派喜欢上女主,这是剧情大神早就写好的,你一个女配能改变什么??去送人头么?   小人D:其实我觉得吧,现在好像也不急着走,反正现在女主还没有开始作妖,你只要老实一点,不引起女主的注意,还是可以的……   小人B:赞同!大不了到时候看不对劲再跑路!   夏微澜腾的一声,猛地站起身来,头上的小人全部消失。   她决定了,她还是晚一点再走吧!至少要等到……   等到一个月后比武大会结束之后再走!   而且她还没有和楚鸣还有林思瑶告别呢还有,她可是报名参加了比武大会,到时候她不去参加,别人还以为是她怕了呢!   夏微澜越想越觉得今日不是一个适合离开的好日子,拿好手中的玄冰剑,转身又往原路返回。   “小姑娘——”   一个有些低沉的中年男性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夏微澜抬头一看,吓得猛地后退几步。   那男人一身深蓝色的衣袍,面容温和宽厚,五官端正,生得一双凤眼,又平添了几分妖娆,只是,凤眼上那浓郁的黑色眼线还有眼皮上的墨绿色眼影,着实有些辣眼睛。   那男人似乎是怕夏微澜误会,连忙道:“姑娘你别怕,本——我不是坏人”   夏微澜盯着他那双凤眼,吞了吞口水。真的是好久没有见过有人画这么浓的眼线还有眼影了……   而且,她非常想吐槽的是,为毛这眼影还是绿色的?最近很流行原谅绿么?底子好也不能自我放弃这么糟蹋自己啊!   夏微澜在心底默默吐槽着,面上却是扬起一个友善天真的笑容。因为对面这个打扮奇怪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功力十分深厚,不是个好惹的。   她道:“请问有什么事啊?”   男人微微皱起眉,犹豫了片刻,有些苦恼朝夏微澜道:“你有见过我的蛋吗?”   夏微澜呆住了,扬起一个诡异的表情,不自觉地往后又默默退了几步。   那男人像是没有发现夏微澜的异常,看着夏微澜,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蛋,我给你看看——”   说着便低头开始往衣服里面掏东西。   !!!!   她这是碰到了变态吗!!   趁他低头掏东西的一瞬间,夏微澜一个闪身,便跑得没影了。   那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张卷布,上面画着一个圆润的蛋,蛋壳上面还覆满了绿色的花纹。   他抬头道:“姑娘,这就是我要找的——”   他望着眼前空荡荡的位置,微微一愣,有些疑惑。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忽然没了呢?   另一边的夏微澜,猛地停下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趴在树干后面,喘起气来。   刚刚那个变态,好在她跑得快,不然她肯定打不过他的!   真是没想到,古代也有这么变态的人。   她气息平稳后,一抬眼,就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刻着一个“禁”字。而周围一片荒芜,连杂草都没有,全是光秃秃的岩壁,看起来十分荒凉。   那木牌被里在半山高的岩壁前,那岩壁颜色灰黄,形状诡异,像是一座完整的大山,被人硬生生徒手劈开了一般,狰狞骇人,气势逼人。   咦,刚刚她有些慌不择路,现在居然跑到后山的禁地了么?   她浑身一抖,当初她被罚抄宗规的时候,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私闯禁地可是要被雷劈来着。   但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宗里的都不设置什么结界或者阵法吗?竟然让她如此轻易的就靠近了这里?   夏微澜凝眉,伸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绕着周围环视了一圈。   难怪。   夏微澜眉头缓缓舒开,这里原本就设有结界的,只是这一角的结界法力已经逐渐薄弱,刚刚她情急之下,竟然无意间闯了进来。   她望向身后那座诡异的山石,赶紧转身就走了。   要是被人发现她不小心进来过这里就糟糕了!   况且秘密这种东西,还是少知道为好。   这么想着,她不敢多逗留,赶紧转身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26章   夏微澜瞧着这地方着实诡异, 实在不敢多作停留,拿上玄冰剑正准备回去, 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地动山摇,似有千军万马的轰隆声穿云裂石而来。   地下深处好似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 破土而出,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周围剧烈波动起来, 夏微澜的身形也开始摇摇晃晃, 只觉得气血一阵翻涌,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她单膝跪地,一手倚着玄冰剑, 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一时间阴云密布, 黑气四溢。   而刚刚才将画着绿色花纹蛋蛋的卷布收起来的男人, 凤眼微挑,望着前方黑云密布的方向, 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 转身就离开了。   此时道衍宗正在举行比武大会的众人, 也顿感不对,轰隆声从远方传来, 如百万雄师奔腾而过, 黑烟卷着尘土在风中暴动。   “不好!是后山!”   曦栾第一个站起身, 凝视着后山的方向, 目光锐利逼人。   夙禾此刻面上也满是凝重,袖子一扬惊道:“糟糕!莫不是这阵法已经压不住那鬼东西了!”   此话一出,众峰主和长老面上全是担忧凝重,一行人迅速起身,一句话未多留,迅速往后山赶去。   原本还在比赛的弟子,以及正在看比赛的众弟子,就见各个峰主和长老面色凝重,匆匆而走,而后山此刻的异样,也迅速被众弟子发现,大家也顾不上其他的,跟着往后山跑去。   后山深处,阴云密布处,一个巨大的镀着金光的符文缓缓升起,渐渐笼罩了整个后山。   那符文开始剧烈转动起来,一时间风起云涌,竟好似要碎掉那般。   糟糕!这里面关押的东西正在强行破阵!能让宗里关押这么多年,肯定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要是让它出来就完了!   夏微澜咬咬牙,一跃飞至空中,符文之上,将灵力大量注入符文之中,飞速转动的符文逐渐停歇,就连刚刚的狂风沙石也好似平息下来了。   夏微澜面色略微放松。   忽然符文愈发剧烈的抖动起来,比刚才更甚,地下传来一声愤怒惊骇的吼叫,那一声吼叫宛如一记千斤之锤,重重击在夏微澜的胸口上,击得夏微澜身形不稳,一下撞到了旁边的石壁上,有鲜血从嘴角溢出来。而那符文已经隐隐有了破裂的迹象。   夏微澜捂着胸口,来不及拭去嘴角的血液,重新拿起玄冰剑,往空中来回划了一个阵法,用灵力将它往符文处推去,试图延缓那东西破阵而出的时间。   一白衣人影自远方疾速飞来。   曦栾到的时候,就见夏微澜一人跃至空中,源源不断地往阵法中输送灵力,她的身形已经有些不稳,明显是要支撑不住了,而下面地面剧烈地起伏,裂纹逐渐增大,飞沙走石,风起云涌,这个阵法马上就要破了!   “闪开!”   曦栾大喝,一剑劈开夏微澜源源不断输送的灵力,夏微澜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一条黑色的蛟龙瞬间破土而出。   那黑色的蛟龙从地面盘旋而起,通身布满了黑色的鳞片,头顶犄角,龙须怒目,面容狰狞,一对爪子闪着利刃般的光芒。   曦栾直直迎上蛟龙,给它迎头一击。   夙禾等人也纷纷加入了制服蛟龙的战斗中,随后赶到的众弟子,看此情况,也纷纷协助自家师尊,加入了战斗。   那蛟龙愤怒地摆身,龙尾扫过之处,山石具裂。   许是感受到曦栾等人不好对付,蛟龙逐渐避开曦栾,转而向普通弟子攻击。   “师妹小心!”   沈清风推开玉竹,一块半人高的巨石从半空中滚落,他躲避不及,被砸到了半边臂膀,汩汩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   “师兄!”   玉竹推开那块巨石,眼睛盛着泪,面色苍白如纸,抖着手为沈清风止血。   顾盼烟冷眼望着这一切,周围的一切喧嚣嘈杂、刀剑交加、飞沙走石之声仿佛都与她毫无关系。她看向正全力对付蛟龙的曦栾,眸中渐渐凝起一股杀意。   是时候了!   顾盼烟身子一动,嗤鬼连忙道:“主人!不可!”   她提起手中的剑,远远望着曦栾,道:“此时若不趁乱除了他,往后哪里还有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这蛟龙凶险,曦栾的修为也深不可测,如此贸然上去,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啊!”   嗤鬼一言,倒是唤醒了顾盼烟几分理智,她拿着剑的手紧紧攥起,泛着青白,终究是慢慢垂了下来。   那蛟龙经过长时间的混战,已经开始有些疲惫或不耐,愈发狂暴地扭动身子,朝曦栾狠狠袭来。   曦栾这次反而并未躲开,而是径直迎了上去。   蛟龙尖锐的爪子划过曦栾的后背,尖锐的爪子刺进皮肉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溢,染红了白色的锦袍。   他眉头微微皱起,依旧未闪开身子,一把将润月剑狠狠插进蛟龙的一只眼睛里。   蛟龙仰头哀啸,身子剧烈地扭动起来,曦栾双手压着润月剑,随着蛟龙的躯体摆动。最终蛟龙停下了扭动,身子软软地沉了下去,曦栾也跟着蛟龙,直直往下坠,身影淹没在巨大的尘土中,不见踪影。   夏微澜惊呼一声,睁大眼睛看着那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尘土中,心脏狠狠地被揪起来。   仿佛有一只野兽,正用尖锐锋利的爪子,一道一道在她心上刮,疼痛入骨,鲜血淋漓。   她拿起玄冰剑,从陡峭的岩壁上一跃而下,跟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往尘土里飞去。   夙禾赤红了双眼,大呼道:“微澜!你快回来!”   然而声音顿时淹没在了飞沙走石声中。   而这时,滚滚黄土色的尘土中,有一白色的身影从其中缓缓飞出。   墨发三千,白衣长剑,面如冠玉,容貌俊美,谪仙出尘。   夏微澜的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曦栾朝她飞去,搂过有些失神地夏微澜,将她往外带。   他的怀抱依旧有些清冷,然而声音仍然是出奇的温柔。   他轻轻拭去她的泪,缓缓道:“别怕。”   夏微澜的泪意更凶了。然而熟悉的怀抱却让她逐渐安下心来。   曦栾带着夏微澜稳稳落在地面,众人见状顿时围了过来,夏微澜刚要开口说话,曦栾的身子便直直往夏微澜身上倒去。   夏微澜惊呼一声,曦栾已经失去了意识,往日如山石般不可撼动的人,年少出名的修仙大能,柔若无骨地倒在了夏微澜怀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三日后——   修仙界盛传,道衍宗人人尊畏的曦栾道君,为封印千年蛟龙,损耗了百年修为,身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众修士议论纷纷,有甚者对此传为表示怀疑。   只有道衍宗的弟子们知道,这个传闻的确是真的。   夏微澜将毛巾浸入温水中,轻轻拧干水,一系列动作小心谨慎,生怕有一丁点声响就能将床上的人吵醒。   床上正躺着一位容貌绝美的男子,他柔亮黑顺的头发微微散开,面容白皙,鼻梁高挺,只是一双唇却是面无血色地透着惨白。   夏微澜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曦栾的额头,又探查了一下曦栾的呼吸,发现呼吸平稳后,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落下来。   “师傅,你快些醒来吧……”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师傅,你都睡了好久了……”   依旧没有人回应。   夏微澜失落地低下头,眼角低垂,半响,才轻轻道:“师傅,徒儿害怕……真的很害怕……”   曦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夏微澜许久之后抬头,见到床上的人依旧时毫无动静,她也不奇怪,就这样撑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师傅的睡颜。   林思瑶和楚鸣推门而入,见夏微澜三天便整整消瘦了一圈,林思瑶心疼道:“师妹你快去歇息吧,我来替你照顾师叔。”   楚鸣也是心有不忍,劝夏微澜去休息。   咕咕鸡窝在一旁,鸡脑袋无力地垂下,恹恹盯着他们,心道:“没用的没用的,阿澜这几天和着了魔似的,肯定不会听劝的。”   “不用了。”   夏微澜沙哑开口,咕咕鸡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她面容憔悴不堪,原本圆润的下巴隐隐有了消瘦之感,她继续道:“我要等着师傅醒来。”   林思瑶和楚鸣苦劝无果,陪了夏微澜一会儿后,也无奈离开。   夏微澜在床边没日没夜的守着曦栾数日,到了第七日,曦栾依旧没有醒来。而第七日,夏微澜便被人押去了执法堂。   夏微澜被押至执法大堂前跪下,她膝盖隐隐作痛,却未出声,而是抬眸看向眼前的几位长老,却意外发现玉竹也在这,周围是一群看热闹的弟子,她站在人群中,神色倨傲。   人群吵吵嚷嚷,细碎的话语隐隐传来——   “唉,你听说没,据说那怪物是微澜放出来的。”   “不可能吧!师叔祖如今还昏迷不醒呢,若真是她,岂不是害了自己的师傅?”   “怎么不可能,听那日一起去镇压蛟龙的师姐说,那微澜一看就是早就在那儿了!”   ……   “道衍宗弟子微澜,你可知罪?”   为首的执法长老青面白衣,蓄着黑色的短胡,望着夏微澜面目刚直严肃。   夏微澜隐隐知道了自己为何被押来此处,心中有了计较,打量着几位长老铁青的面色,微微摇头,镇定道:“弟子不知。”   “你私闯禁地,惹得蛟龙破印而出,曦栾道君为封印蛟龙损耗百年修为,你可知罪?”   听见曦栾的名字,夏微澜的心狠狠地被揪起来,只是面上依旧镇定,抬头看了几眼玉竹,严肃道:“弟子不知长老是受何人挑拨,只是当日之事,纯属巧合,弟子一心修道,绝无半分异心,还望诸位执法堂的长老们明察。”   夏微澜说得诚恳,面色坦然,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似是真的在思考夏微澜话语里面的真实性。   此时众弟子的议论声也好似觉得夏微澜说得比较在理。   蓝离浩和顾盼烟此时也闻讯赶过来,蓝离浩抱着剑,望着跪在地上的夏微澜,眉头紧紧皱起。而顾盼烟则是老神在在,一副颇为悠闲看好戏的样子。   “你少再狡辩了!”   玉竹左右打量众人的神色,终于忍不住从人群中走出来,语气笃定道: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那日成百上千的同门都看见了,我们才到之时,你就已经在里面了,你还想狡辩蒙蔽各位执法堂的长老吗!”   玉竹看着夏微澜此刻不见慌乱的表情,心中微恼,一想到清风师兄还躺在病床上养伤,她眸光陡然锐利,转身对着身后的那位蓄着短胡的长老道:“司空长老,且不说微澜所言是否可信,她私闯后山禁地属实,按照道衍宗宗规,理应受五十道雷霆之罚!”   众人一阵哗然。   五十道雷霆之罚,哪里是她一个金丹期的女修士承受得起的!还不把她的金丹劈碎了去!怕是只有快要渡劫化神的大能,才能轻松应对。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知道道衍宗这一项堪称变态的惩罚的,只是索性千年来并未有弟子敢去后山撒野,也并未有人因此受罚过,大家都是私下里说说也就完了,没想到如今,竟真要有人因此受罚,还是曦栾道君最宠爱的徒弟。   司空摸了摸自己的小短胡,不看玉竹,盯着夏微澜道:“本君且问你,你去后山作何?”   后山那块荒无人烟,平日就算下山也是往另一道走,就算是误闯,也不至于误闯至后山。   夏微澜微微一愣,依旧坚持自己是误闯,与蛟龙之事毫无关系,却死活不肯解释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出现在后山。   司空缓缓出声:“这蛟龙被封印千年,如今封印法力微薄,它能破印而出,到也在常理。”   夏微澜微微惊讶,似乎是没想到司空会这么轻易相信她。   司空眯了眯眼,道:“你可想清楚了,若你另有隐情,我执法堂也并非只认死理,虽说本君也认为你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放出蛟龙,可你误闯后山禁地是事实,这五十道雷霆之罚,你可是逃不掉!”   夏微澜眸光微闪,依旧是坚持刚刚的说法。   司空沉吟半刻,正欲开口,蓝离浩却从人群中走出来,开口道:“司空长老,若因为此事就让微澜师姐受五十道雷霆之罚,未免有失公允。”   司空看了他一眼,好奇他为何如此说,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蓝离浩继续道:“那日我虽比曦栾师叔晚一步到,可是却清楚的看见,微澜师妹在用灵力画阵,而那阵法,相信但凡还有些印象的同门应该都知道,这是降魔镇妖的阵法。”   人群中有人恍然出声:“我想起来了!的确是这样!”   “当时陈掌教说过这个阵法特别难学,我学了几遍也没学会呢!”   “对对对”   有人应和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也学了大半个月,才能画出点皮毛。”   顾盼烟眼睛微微眯起,有些意外地看着蓝离浩,心道:“他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爱多管闲事。”   蓝离浩继续道:“若是没有微澜师姐极力阻止了蛟龙冲破封印,拖延了时间,恐怕那蛟龙早就逃离道衍宗,为祸天下了。”   蓝离浩短短几句话,便瞬间扭转了局势,他趁机又道:“况且,如今曦栾师伯为重新封印蛟龙,损了百年修为,至今还昏迷不醒,如今却要急着惩罚微澜师姐,只怕曦栾师伯醒来会寒心呢。”   “你少来了!”   玉竹急着出声:“蛟龙一战,受伤弟子无数,说是与她无关,可是真实情况又有谁知道呢?如果擅闯后山禁地者可以随意轻饶,岂不是以后人人都可以往禁地去,再说一句误闯便能完事了?”   玉竹盯着司空,继续道:“那样才是让上百个为镇压蛟龙而受伤的同门弟子寒心!”   “你这疯女人给我闭嘴!”   林思瑶从远处风风火火地走来,身后跟着同样面色凝重的楚鸣。她刚刚一知道师妹被押到执法堂,就赶紧给师傅他们去了信。只是她估计师傅还在为曦栾师叔的身体奔波,一时半会儿是赶不回来了。   她咬牙暗恨,将所有火气对准了玉竹,恶声道:“你这疯女人,你心疼沈清风受伤,你有本事就去把那条黑龙杀了啊,却借机将怒火转移到我师妹身上,这是什么道理!”   楚鸣也跟着道:“你心疼你的郎君,我还心疼我的师妹呢!你以为,没了曦栾师叔,她便可以任你欺辱吗?”   “师兄师姐……你们……”   夏微澜微微呢喃,眼带泪意,刚刚被人大声质问都并未让她委屈得想掉泪,此刻,她却因为这两人的一句话,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玉竹被人当场拆穿了心思,又恼又羞,正欲争执,却被司空扬手止住。   司空正色道:“弟子微澜,误入后山禁地属实,但念其无心之过,又有助力封印蛟龙之功,就罚你鞭笞二十,再去寒冰三千崖思过三个月。你可有异议?”   蓝离浩眉头皱起,却忍住了没有出声,林思瑶正要冲上前和司空理论,楚鸣拉住了她,轻轻摇头。   他们都知道,这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轻的惩罚了。这鞭笞之刑虽痛,却只伤及皮肉,寒冰三千崖虽严寒难耐,却不危及性命。   夏微澜俯首行礼,并无异议。   一鞭落下,皮开肉绽;两鞭落下,血染衣衫;三鞭落下,血肉模糊……   十鞭落下,衣肉相连。   林思瑶眼泪直流,转过身去不忍心看。   夏微澜趴在地上,有些痛苦地摆动着身子,有什么东西从怀里滑落出来。夏微澜微微睁开眼睛,一看,是一枚青鸾铜面镜。   这是师傅送给她的传音镜。   她将传音镜牢牢握在手中,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在心里低低唤着师傅,好似曦栾能听见一般。   “果然是蠢女人”   顾盼烟望着夏微澜,心底嘲笑道:“若是我,早就将这群人杀了一了百了,左右都是些狼心狗肺的臭男人。”   执法之人将手中的金鞭再次高高扬起,正欲落下之时,金鞭便被狠狠打飞。   所有人的目光往身后看去。   “曦栾师叔祖!”   “师叔!”   “曦栾道君!”   众人异口同声诧异道。   曦栾一身白衣,从远处大步走来,墨发柔顺飘扬,面上带着苍白,却依旧不影响他绝世美貌。   他走近时,步伐却忽然慢了下来,一步步地,慢慢走到夏微澜面前。   他低头看清夏微澜的一瞬间,眉心之处忽然浮现出一个红点,宛如一粒红豆嵌入眉心,又迅速消失,腰间悬着的润月剑剧烈颤抖,嗡嗡作响,杀气外露。   一把剑,只有当主人的情绪波动到极点时,才会不由自主地表露出杀意,颤抖着身子来展示自己想要屠人嗜血的欲望。   曦栾伸手摸了摸润月剑,润月剑像是得到了安抚,逐渐安静下来,仿佛刚刚的杀气都是错觉。   旁人离得远到没有察觉,执刑的小弟子却是敏感的感受到了这股杀意,吓得猛地跪了下来。   众人虽说未感受到杀意,却也被曦栾的面色吓得不敢出声。   他弯腰上前,将痛得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夏微澜轻轻抱起来,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曦栾道君……”   司空望着曦栾的身影,沉沉道:“道君此举,恐怕于理不合……”   曦栾望着他,道:“待她伤好,我便亲自送她去寒冰三千崖。”   语气完全不像是商量,反而像是通知。   司空拧眉,叹了一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且去吧!”   曦栾抱着夏微澜走出了执法堂,夏微澜意识渐渐清醒,她盯着曦栾的下巴,有些不可置信道:“师傅……你……你醒了?”   “嗯”   曦栾轻点下巴。   “我不是在做梦吧?”   曦栾叹气,道:“你在梦里面也常常梦见为师么?”   夏微澜点头,曦栾的心头一跳,好似漏了一拍子,夏微澜接着道:“我总是梦见师傅终于醒过来了,就像现在这般温柔地同我说话。可是每次醒来都会发现这是梦。”   说到后面,还有些惶恐起来。   “澜儿……”   曦栾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落,语气温柔道:“这不是梦,为师真的醒来了。”   夏微澜又哭了,这回是开心的泪水。   “为师对你不好么?”曦栾良久过后轻轻开口,“为何想着要离开呢?”   语气温柔至极,乍一眼听上去与刚才无异,可若是有人近看,就会看见那张绝世容颜上一双琉璃般的眸子染上了淡淡的红。   而他所抱之人,却毫无反应,在他怀中睡得安稳。 第27章   夏微澜被曦栾抱回才没两天, 便恢复如初活蹦乱跳的了。   如今师傅伤势痊愈,看起来也并无大碍的样子, 夏微澜的心也重重地落了下来。   于是在一个寂静无人的白日,夏微澜偷偷潜入了师傅的房间。   她猫着身子推开房门,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眼睛盯着书桌冒着精光,尤其是触及到了那封淡黄色地信封后。   她左右望望, 像一只老鼠一样飞快窜到书桌面前,拿起那封封装完整的淡黄色信封。   “嘿嘿嘿”她脸上露出窃喜, 将信收进怀里, 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师傅没发现。”   曦栾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夏微澜鬼鬼祟祟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夏微澜回头, 心头猛地一跳, 叫道:“师傅……师傅你怎么来了?”   曦栾有些见怪不怪, 从容阔步,道:“你莫不是忘记了, 这是为师的房间。”   夏微澜尴尬笑笑, 曦栾已经坐在座位上, 兀自喝起茶来了。夏微澜凑过去,撑着下巴看着自家师傅, 眸光清澈, 心中暗自思量。   按理说, 这封信放了这么久, 师傅应该有机会看到的呀,怎么会还远远本本的放在桌面上呢?   夏微澜百思不得其解,看着曦栾的眸光不知不觉定了下来,曦栾喝茶的动嘴微微一顿,耳尖泛起微红。   夏微澜:“师傅?”   “怎……怎么了?”曦栾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一声。   “嗯……”夏微澜犹豫片刻,眸子转了转,道:“师傅啊,你之前有没有在书桌上看见有什么信啊之类的东西。”   曦栾素白修长的手还拿着一盏白玉茶杯,茶杯里有热气氤氲而出,茶香四溢,他的眼角微垂,又无比自然朝夏微澜柔和道:“如今大家都靠传音符来往,许久不见信了。”   夏微澜心中一喜,看着自家师傅无比坦然无比真诚的脸,朝他甜甜一笑,跟着他点头附和道:“的确,现在除了人界还用这些东西,修仙者通常也不大用。”   曦栾略微移开视线,窗外春光烂漫,青鸟在枝桠间跳跃,满树桃花正盛,红粉扑面,芳香迷人。   他站起身来,眸光平静温和,道:“为师待会儿还有事,下午便让洛水送你去寒冰三千崖吧。”   阳光从屋外满进来,整个房间都暖意融融,曦栾一身白衣胜雪,披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如冰雪初融,他隐在阳光中,身影宛如天神般高贵神圣。   夏微澜心里头的几分失落仿佛被冲淡了,她不由自主开口叫道:“师傅。”   曦栾停下来,回头看她,三千墨发在阳光中飞舞,他的眸光如琉璃般剔透,里面蕴着淡淡暖光。   夏微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曦栾出门办事也不是头一次,只是此刻,她心里有一句话非常想和曦栾说,并且一定要说出口。   她凝眸,望着曦栾认真道:“师傅,徒儿等你回来。”   曦栾面容怔松,眸中泛着好看的光,他扬起微笑,像是融入了这浓浓春意中,低低笑出声。   夏微澜头一次红了脸,慌忙低下头,眼神微闪。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师傅越来越妖孽了,一个微笑便能夺人心魄。   曦栾的声音低低柔柔传来,宛若春回大地,冰雪初融,又如夏夜繁空,群星璀璨。   他轻道一声:“好。”   下午的时候,洛水便准时来接夏微澜了。   楚鸣和林思瑶也一道来送夏微澜。他们各自都准备了一些御寒的法宝给夏微澜,虽说寒冰三千是由千年玄冰经年累月而成,哪怕是修仙界的御寒法宝恐怕都不是大有用处,但是夏微澜依旧是非常感动。   “师妹,等你出来了我们一起去灵川城去放花灯,吃大餐,看画本子!”林思瑶搂着夏微澜安慰道。   楚鸣也跟着道:“你在里面可要每天好好练功,莫要和我落下了,你出来我可是要好好和你比试比试呢!”   夏微澜听着两人絮絮叨叨,不知怎么,就非常想笑。这种感觉就好像她要出远门,自家大哥大姐不放心的拉着她家长里短一样。真实又好笑又温暖。   “好啦好啦”夏微澜佯装不耐烦,故作傲气道:“不就是去那边住三个月吗?你们的师妹是谁啊,到时候肯定活蹦乱跳地继续出来为祸人间!”   话音刚落,三人对视一眼,一齐叉腰仰天大笑。   夏微澜笑够了,转身从桌底拖出一只绿冠白毛鸡,不顾那只鸡的猛烈挣扎,将它递给楚鸣。   咕咕鸡开始发出剧烈的惨叫,绿色的鸡冠高高竖起,尖叫道:“女人!你听着!本鸡不允许你把我送给别的男人!”   楚鸣接过咕咕鸡,咕咕鸡继续不满地挣扎着,继续道:“女人!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本鸡!无论是天涯海角,你都逃不出本鸡的爪心的!”   夏微澜眉头一跳,并未理会咕咕鸡的鬼喊鬼叫,只是心里计较着,以后要把话本子收好来才是。 第28章   楚鸣从夏微澜手中接过咕咕鸡, 咕咕鸡的两只鸡爪还在空中不甘心地来回蹬着。   楚鸣知晓夏微澜养这只鸡是拿来当作宠物的,而这只鸡也奇怪得很, 浑身上下没半点灵力,却仿佛成精似的,机灵古怪得很。   楚鸣看出咕咕鸡的不满,故意微微晃了晃咕咕鸡的身子,咧嘴一笑, 露出一排大白牙,道:“师妹, 你对师兄真好, 知道最近师兄身体弱,连养了这么多年的鸡都舍得拿来给师兄补身子。”   “咕!”   咕咕鸡仰天长叫,身体一僵, 浑身的鸡毛都竖起来了, 鸡头朝天大叫道:“本鸡一点都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你这个男人赶快放了本鸡!”   楚鸣扑哧一笑, 朝夏微澜问道:“师妹,这只鸡一直在咕咕着说些什么?莫不是在骂我?”   林思瑶却是摸着下巴认真道:“师妹, 你说这只鸡如此特别, 会不会就连味道也是与众不同的?”   咕咕鸡望着林思瑶, 一双鸡眼陡然睁大,然后猛地往楚鸣怀里缩。   “好啦好啦~”夏微澜忍住笑意, 上前摸了摸咕咕鸡的头, 温柔道:“别怕啦, 他们拿你寻开心呢!”   咕咕鸡闻言顿时放松, 夏微澜继续道:“你答应我,这几个月乖乖和楚鸣师兄待着好不好,师傅他有事忙,你跟着师兄他会好好照顾你的。”   楚鸣轻哼了一声,咕咕鸡没管它。望着夏微澜,声音低低的,有些变扭道:“那,那你三个月后,一定要来接我哦……”   夏微澜笑着答应,它又道:“如果你不来接我,我就,我就——”   咕咕鸡翅膀指着楚鸣,凶恶道:“我就把他的住处给拆了!”   夏微澜微妙地看了自家师兄一眼,然后愉快地答应了。   楚鸣:怎么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   北荒尽头,奇幻仙境。   一座苍茫雪白的岛屿被蓝色的大海包围着,远远看去,像是一个雪白的浮在水面上的雪白团子。只是奇怪的是,这座岛屿周围的海水随着风自由涌动,还带着徐徐暖意,岛屿不远之外的群山,也是树木葱茏,山花烂漫,和岛屿之上,树木萧条,百草凋零,白雪皑皑的场景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白衣男子从青山那头御剑而来,风姿翩翩,仙气飘飘,白色的衣袍在空中猎猎作响,越过蓝白色的大海,身影徐徐落在那座白色的岛屿上。   一双白底金纹的长靴轻轻踏在雪地上,雪地上立马浮现了一个鞋印。   曦栾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移开自己的脚,盯着鞋印,眉头紧锁。   才百来年不见,这奇幻仙境竟然已经荒凉到如此地步了?   他抬头,放眼远视,白雪皑皑、银装素裹中,树木一派萧瑟,枯木上缀着寒冰,像是一把把利刃倒挂在树梢上,还闪着银光,远处的山石皆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   而高空之上,艳阳高照,太阳悬在天空发出猛烈炙热的阳光,整个岛屿都在阳光的照耀下,只是这冰雪却未有一刻的消融。   一个看起来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岛屿,曦栾不得不怀疑,这座岛上是否还有生物存在。他一手拿着润悦剑,朱唇轻抿,轻轻往岛中深处走去。   曦栾头上顶着剧烈炙热的阳光,脚下却又感寒冷冰凉之意,所谓冰火两重天,也不过如此。他将整个岛都逛了一圈,却依旧没有发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   他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画着符阵的淡黄色巴掌方块大小的符纸,那符纸脱离曦栾的手心,徐徐往上飞起来,身子也不断被放大,直到有半张方桌那么大,才徐徐停下,在空中悬着不动。   曦栾略微施法,黄色的符纸便开始迅速转动起来,符纸在空中来回转动,最终落到曦栾左侧方向,便开始不动了。   曦栾望着左侧方向看过去,除了一块大得诡异的巨石,就是一片白雪茫茫。   曦栾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落在那块巨石上,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步步朝巨石走过去,还有两步距离时,一只浑身赤红的灵兽猛地冲出来,张牙舞爪就往曦栾身上扑去。   “喵呜!”   那灵兽体型如虎,外貌似猫,浑身都长着赤红色的毛,毛发柔顺光亮,仿佛通身都带着赤红色的火焰。所以这种妖兽又常常被人换做赤焰兽。   这赤焰兽身体温度极高,且可以根据所居坏境温度调节自己的体温,是以这百年来,奇幻仙境上的各种灵兽灵植都随着这岛上的诡异大学纷纷凋零,只有赤焰兽堪堪坚持到了现在。   曦栾一个闪身躲开赤焰兽的攻击,赤焰兽猛地扑了个空,愤怒地回头,又朝曦栾扑去。   曦栾往前凝起一道结界,阻止赤焰兽扑过来的身影,赤焰兽猛地撞到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上,有些眩晕,曦栾趁机道:“赤焰兽,我并无恶意。”   赤焰兽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黑色的肉爪,它往后退了几步,一双好看的蓝色冰眸毫不避讳的望着曦栾。见曦栾好似真的没有恶意,它高高隆起的背脊微微放松,只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依旧是十分警惕。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赤焰兽开口,不难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曦栾将那道屏障收起来,看着赤焰兽,淡淡道:“实不相瞒,我乃道衍宗曦栾,来此有一事相求。”   赤焰兽冰蓝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若是几百年前,奇幻仙境灵气充沛,灵植灵兽繁多,作为奇幻仙境的王者,有修仙之人上来请求帮忙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如今连他们赤焰兽一族都快要在奇幻仙境生存不下去了,这个人看起来功力很高的样子,它不觉得能帮上什么忙。   曦栾继续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灵气充沛,灵兽和谐无争,和从前的奇幻仙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垂首,定定看着赤焰兽,许诺道:“我可以将你还有你的族人,全部都送到那个地方去。”   那只赤焰兽原本疑惑的眸一下子便充满了惊喜,自她们赤焰兽一族诞生以来,就世代在奇幻仙境繁衍,可是如今仙境这幅模样,若他们再不离开,恐怕赤焰一族就要在此消亡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嗯”曦栾点头。   “你的条件是什么?”赤焰兽追问,它可不信世上有免费的午餐。   曦栾倒是没想到这只赤焰兽心思如此开阔,也开门见山道:“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带一只赤焰兽幼崽回去抚养。”   赤焰兽诧异的睁大眼,它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简单的条件。如今岛上食物骤减,基本的吃食都成了问题,它一个月前就不再产奶了,要是再不离开,只怕是它的五个孩子都活不到成年。如此一来,倒不如……   它肉乎乎的爪子在地上微微摩擦,似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对曦栾道:“你在这等我一下!”   火红色的身影立即消失在林中。   不过曦栾并未等多久,就见远处迅速有几只高大威猛的雄性赤焰兽跟在刚刚那只磁性赤焰兽身后,从远处跑来,远远看去,像是几团会活动的燃烧着的火焰。   新来的几只雄性赤焰兽好奇地打量着曦栾,刚刚那头雌性赤焰兽跑上前来,和曦栾道:“我答应你。”   它回头,“喵呜”的叫了一声,一只浑身赤红的如猫儿大小的赤焰兽从几只雄性赤焰兽中间欢快的跑出来,一双蓝色的水眸发着光亮,亲昵地围着自家母亲转悠,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里便要被自己的母亲送人。   那只雌性赤焰兽看着自己有些懵懂无知的孩子,内心闪过一丝不舍,走上前和曦栾道:“道君,这只赤焰兽是三个月前刚刚出生的,是同批的幼崽中最为活泼强壮的,道君便将它带走吧!”   那只幼崽见母亲不理它,“喵”的低叫了几声,又张着小奶牙,趴在地上,啃咬着母亲的肉爪子。   曦栾望过去,正要俯身抱起赤焰兽幼崽,只是他刚刚弯下去的身子一凝,又直起身,望着这只活蹦乱跳的幼崽,眉头紧锁,道:“可有雌性幼崽?”   那只成年雌性赤焰兽一双蓝色的冰眸猛地睁大,表情怪异,惊恐地望着曦栾,后退了几步。   曦栾并未注意赤焰兽的奇怪的表情,只是自顾自道:“雄性幼崽多有不便,还是换雌性的好些。”   赤焰兽顿时松了一口气,引着曦栾跑到了一开始那块巨石旁边,用力顶开前面的几块小石头。只见巨石里面,躺着几只浑身长着赤红色毛的赤焰兽幼崽,见到母亲,都动了动身子,喵喵叫唤起来。唯有一只,通体雪白,见到自家母亲,也是一动不动,继续趴在地上。   赤焰兽将那只通体雪白的幼崽叼出来,对着曦栾道:“这是幼崽里面唯一一个雌性,它生来毛色便于我们不同,如今又患病,恐怕是——”   曦栾弯腰,轻轻将它抱起,顿时一股暖意围绕在曦栾周围。怀中那只通体雪白的赤焰兽动了动,一双湿漉漉的蓝色眼睛望着曦栾,肉粉色的爪子轻轻一摆,低低的叫了一声。   曦栾心里柔软了几分,对赤焰兽从容道:“无妨,我会将它治好的。”   曦栾将赤焰兽一族安顿好后,才带着那只雪白色的赤焰兽幼崽匆匆赶回道衍宗。经过两日的修养,原本有些无精打采的赤焰兽幼崽,已经恢复了神采,一双水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有旋涡那般,多看几眼就能将你吸进去。   曦栾并未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回到了寒冰三千崖。   今天是夏微澜在里面呆的第三天。她往自己手上呼出一口热气,企图给自己逐渐冰凉的手回温。夏微澜烦躁地跺跺脚,这鬼地方,无论怎么用灵力滋养身体,就是无法回暖,偏生被冷了几天的她,身体没有一点不适,反而感官愈发清晰,精神头愈发地足。一想到要在这个地方带上三个月,她此生都绝望了。   正烦恼间,猛地见洞口处窜进来一只猫咪。那只猫咪浑身雪白,爪子粉肉粉肉的,一双眸子是水蓝色的,望着人时眼睛水漉漉的,看得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夏微澜捂着嘴差点没尖叫出声,这是哪里来的小奶猫?真的好可爱啊!她母性大发,蹲在它旁边,也不敢上去摸它,只是双眼冒着星星一直盯着这只猫。   雪白的赤焰兽看了夏微澜,猛地一跃,扑进夏微澜怀里,一股暖意从夏微澜怀里传来,而且还有越来越热的趋势,夏微澜通身的寒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夏微澜抱着它,又惊又喜,开心道:“天啊小宝贝!你怎么全身上下都这么暖!”   她伸手去逗它,赤焰兽轻轻伸出舌头,在夏微澜的手心舔了舔,又乖乖缩回她怀中,乖巧得不像一只兽。   而在洞外的曦栾,一边和守门弟子细细交代着什么,他眸光瞥见那道通身雪白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处,才放下心来,转身离开。 第29章   是夜。   夜风习习地吹着, 远处高空上还坠着一轮明月,山野之处一片漆黑寂静, 唯有月光隐隐约约,错错落落。   一身着蟒纹锦衣的黑衣男子被一群蒙面黑衣人团团围住,数把明晃晃的银色尖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面色铁青,动弹不得。   墨寒从丛林深处缓缓走出来, 一步一脚印,干燥枯黄的树叶被碾碎的声音在这寂静微凉的夜里尤为清晰明显。   穿着蟒袍的人顺着声音看去, 眸色大惊,大声道:“你不是死了么?”   墨寒轻轻一笑, 身后的徐巍沉默地站在他身后。   他三两步走上前,月光下, 他的容颜愈发明显, 他面目坦然, 似乎毫不避讳别人认出他,轻笑道:“大哥还是如以往这般没脑子。”   那男子面色更加难看, 眸里似有火在烧, 语气森然:“墨寒!你, 你早就知道我的计划了?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大哥真是好计谋。”   墨寒的声音低低的,却带着胜利者的得意与愉悦:“若不是皇弟提前得知了消息,只怕如今大哥的下场, 便是我的下场了。”   他侧身, 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男人锦衣上的蟒纹上, 淡淡道:“看来大哥这身蟒纹,也是穿腻了吧。”   “你!”   太子眸中盛着盛怒,身子却被银白色的刀尖逼得动弹不得。他像是气急般,却又忽然换了眉眼,所有的盛怒都徐徐散去,化作一抹得意自在的笑。   墨寒眸中锋芒一闪,难道这草包脑子烧傻了不成?   太子望着墨寒,终于不再伪装,露出得意的笑容:“看来就算是九弟你提前得知了消息,好像也并不能改变什么啊……”   墨寒锐利的眸子紧盯着太子,那样得意的笑容,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赴死的人应有的,他看着自己眼神,就好像一个猎人看着一个落入陷阱垂死挣扎的动物,带着高高在上和怜悯,这样的感觉令他很不好受。   他墨染般的眸子如毒蛇般森冷,言语间毫不客气:“大哥若是还有时间说笑,不如留着下去和阎王说吧!”   墨寒摆手,“唰”的一声,是尖刀没入血肉的声音,银亮雪白的刀尖此刻染上了血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只不过,这刀尖不是从太子身上露出来的。   徐巍低着头,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看不清眉眼。他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尖刀拔。出来,汩汩血水顺着刀尖留下来,没入黑色的泥土中,唯有一股血腥味萦绕。   墨寒一声闷呼,不自觉弯腰捂着伤口,若不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袭来,月光下,他玄色的外衣后腰处仿佛只是被水打湿了一般,他嘴角溢出鲜血。   徐巍毫无感情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主人,得罪了。”   墨寒并未理会徐巍,抬头看太子,果然那一群刚刚还拔刀架在太子身上的黑衣人,此刻都站在太子身后,垂眸低首,姿态恭敬,尽是维护之态。   “呵呵呵”   他咧嘴低低笑出声,一排白牙上也沾满了鲜血,配上那诡异的笑声和凉薄的眼神,再加上此时已是夜半,竟让在场的人感觉头皮一麻,浑身冰凉。   太子微微眯了眼,完全没有了刚刚那副动怒气盛的样子,只是盯着墨寒,阴冷镇定道:“把他杀了,记得不要留下痕迹。”   话音刚落,他微微往后退,隐于那群黑衣人中。   徐巍再次举起手中的尖刀,他举着刀的影子在地面上斜斜拉长,往墨寒处靠近,月光将那把尖刀的影子也一并拉得斜长。   墨寒微喘着气,余光冷冷撇着徐巍逐渐靠近的身影,脚步声愈发清晰。   他低头,冷汗从额头一直往下流,目光有些涣散。   徐巍高高举起尖刀,刀刃处还带着血光,顺着疾风就要劈下来,墨寒却忽然生了力,往旁边一闪,趁徐巍还未防备,巧妙地夺过徐巍手中的尖刀,往他手臂划了一刀,徐巍手臂处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太子周围的黑衣人见势也上前朝墨寒袭去,却硬是被墨寒杀出重围,朝林中黑暗处逃去。   太子盯着墨寒逃走的方向,表情难看到极点,额上青筋暴出,怒道:“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吗?”   这话明显是问徐巍的。   徐巍显然也是很吃惊,如实道:“属下跟随九殿下多年,他的确是不会武功的,只是……”   只是如今看来,这是墨寒为了寻求自保,而留的最后一个王牌罢了。徐巍冷汗直流,倒不是因为太子,而是因为墨寒。他以为,自己在墨寒身边,已经取得了墨寒完全的信任。一个人的防备心得有多重,才能将这样一个秘密死守得如此之久,就连上次在醉花楼,他也不见墨寒有丝毫露馅。   想着刚刚墨寒那一身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武功,他的心如坠寒冰,或许这一步,竟是他棋差一招了。   墨寒杀出重围后,就往丛林深处长驱直入,他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没有力气了,才找了一处山石草密处躲好。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浑身渐渐冰凉,目光微微涣散,他喘着粗气,心脏的在胸腔里咕咚咕咚地跳动。   他仰躺着,望着天空。此时是春末夏初,天上的星星宛如碎钻一样镶嵌在深蓝色的夜幕中,他愣怔的望着夜空,眸里也闪着点点碎光,他的面容意外的柔和,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像是怀念又似愉悦。   他记得小时候,他在院子里面,阿娘就常常在院子里面带着他看星星,那时候夏夜的星星远比现在要明亮得多,那时的他也远比现在要幸福千万倍。   他伸出手,修长白净的手指在他的视线里和那群繁星重合,他的笑意愈发温柔,手徐徐放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只粉色的纸鹤。   今日出发前,他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鬼使神差的将放在书桌上的这只纸鹤带来了。   他还记得那日,少女明亮着眉眼,将纸鹤递给他,她目光清澈,面容娇憨。   他摊开那只握着纸鹤的手,目光愈发涣散。多年苦心经营,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得如此地步。他倒是不恨徐巍,他只恨自己,识人不清,为何又轻易相信别人。   他的呼吸逐渐沉重,眸光渐渐失去了神采,天地间的景色逐渐模糊。   他本来以为自己足够自私冷血,却未想自己还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老天爷似乎忘记了他也是一个人,总在他看到希望的时候,给他沉重一击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可笑。   如果他这回还能活着,他这辈子,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因为,不值得。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唯有睫毛轻颤。殊不知,在他失去意识的下一秒,一直安静趟在他手心的那只粉色纸鹤,浑身发出莹白色的光芒,纸折的翅膀,好似活的一般,开始灵活的扇动起来,纸鹤徐徐往空中飞去,直奔远处那辽阔的星空。   此刻正是深夜,夏微澜抱着赤焰兽睡得正香,洞外守着的弟子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张嘴打了一个大呵欠。   那名打着呵欠的弟子道:“奇了怪了,怎么每天这个时候都这么困。”   另一名弟子眼里也困得都是水花,揉了揉微酸发胀的眼睛,懒懒道:“估计是这里冷的。”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为什么蛇类总是喜欢冬眠了。”   两名弟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没有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不久,从黑暗处,走出来一个白衣人影,他从夜色中走来,披着一身月色,面容柔和俊美,越过在地上昏睡得横七倒八的弟子,走入那寒冰凝结而成的冰洞中。   只见洞中到处都是千年玄冰凝结而成的冰石,角落里才放着一块夜视珠,便将整个冰洞照得灯火通明,荧光四溢。   洞中那木床上,一个穿着白色道服的姑娘正抱着一个白色的毛团睡得正酣。   她脸蛋红扑扑的,嘴唇红润,时不时还咂咂嘴,嘴角微微勾起,似是在做什么好梦。   曦栾嘴角也往上扬,他眸中晕开点点笑意,如星石般璀璨,俯下身子想替夏微澜掖好被子,才刚刚一动,那一坨白毛赤焰兽警惕地睁开眼睛,露出水蓝色的冰眸,见是曦栾,它眸里的寒冰顿时融化,化成一汪春水,眼睛湿漉漉地盯着曦栾看,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曦栾低低一下,忽然觉得这赤焰兽憨傻的样子和自家徒弟像了个十成十。   “喵~”   赤焰兽低低叫了一声,小奶音似有魔力似的,叫得人心直痒痒。它从被子里钻出来,嗅了嗅曦栾的手,粉肉色的爪子来回在曦栾的手掌软软的触碰,一下又低头看自己粉粉的肉爪,露出疑惑的目光。   “嗯……”   夏微澜轻轻动了动,眉头微微皱起,原本睡得正舒服的她因为热源的忽然离开,而有些微微不适,她翻了个身,长臂一捞,赤焰兽躲开那只手往旁边微微一跳,夏微澜便本能的顺着热源,将曦栾整只手臂都捂在怀中,温热的手掌刚好覆在她柔软的胸口上,温度有隐隐升高的趋势,夏微澜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发出舒服的叹喟声。   曦栾的掌心不由自主的滚烫起来,尤其是感受到了自己手心处的柔软时,他的手心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整个手仿佛要融化了那般,从手到脖子处都浮现一层淡淡的粉色,粉色皮肤下是暴起的青筋,脸上红得滴血。   曦栾喉头滑动,眸光巨变,他明明可以轻易挣脱女子的束缚,可是此刻,他却仿佛被定住了那般,浑身动弹不得。   “喵喵喵?”   赤焰兽睁着无辜的蓝色大眼睛望着曦栾,应该说是盯着曦栾被迫放在夏微澜胸口处的那只手,眼睛里满是好奇,意识到赤焰兽还在旁边看着,曦栾猛地挣开夏微澜的束缚,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跳开两米远,一个闪身,白色的衣袍一摆,洞里哪里还有曦栾的身影。   “喵喵喵?”   赤焰兽摇晃着脑袋,盯着洞口处,圆圆的蓝眼睛睁得硕大。   夏微澜徐徐睁开眼,眸里全是惺忪地睡意,她一把捞过盯着洞口处发呆的白色小团子,将它塞进被子里,懒懒道:“小家伙,大半夜不睡觉你在看什么呀。”   夏微澜打了一个呵欠,便迅速又进入了梦乡。却不知道,在她呼吸平稳熟睡后,她怀中的那只白毛团子,从被子里探出圆溜溜的头,一双圆圆的水蓝色的眸子睁得大大的,它伸出自己粉肉色的爪子,在夏微澜的胸上轻轻碰了一下,抬头盯着夏微澜,见她没醒,粉肉色的爪子又轻轻往她的胸口按了一下。   “喵喵喵?”   赤焰兽低低叫了几声,湿漉漉的蓝色眸子露出疑惑,然后望着夏微澜平静地睡颜半晌,才将圆圆的脑袋塞进被子中。 第30章   这一边, 林思瑶还在睡觉,忽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 猛然睁开眼,只见一只浑身发着莹白色光芒的粉色纸鹤徐徐从窗外飞进来,落入她的手心,翅膀尖端处还沾染着血迹,林思瑶面色一凝。   不好, 是墨寒有危险。   转瞬间,她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林思瑶御剑跟着粉色纸鹤后面, 很快就看到了隐在草丛背后,受伤昏迷不醒了墨寒。   此时夜风微凉, 墨寒面色苍白,嘴唇泛白, 墨发掩去他半边侧脸, 却不难看出那高挺的鼻梁, 还有那精致的容颜。他的额头冷汗直流,嘴角还凝着血迹, 更显妖冶俊美。   若是平时林思瑶见了, 肯定少不得要去调戏墨寒两句, 然后在他露出要吃人的目光之前,光明正大地溜走,再暗自欣赏一下他那气得无可奈何的表情。   然而此刻, 林思瑶确是脑海里一片空白, 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夜风吹得她的身子微凉。   “墨寒?墨寒?”   林思瑶上前轻轻推他,又上前探他鼻息,有微弱温热的气体从他的鼻腔涌出,林思瑶这才放下心来。   她伸手摸他的头,被烫得差点缩回了手,她简单替墨寒止血疗伤后,便准备扶起墨寒,却忽然被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眉头立即拧起。   林思瑶下意识低头,就对上墨寒一双阴寒逼人的眸子。   那双墨染般的眸子里全是警惕,如同往常一样,像是浸了毒汁般带着怨恨,他眼中划过徐徐惊讶,然后眸里的怨恨徐徐划开,一双眸像是嵌着碎钻,眉目寒光,温柔俊美。   他微微松开林思瑶的手腕,改去握她的手,像是一个孩童般欣喜,面上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他温柔道:“阿娘,你来啦。”   林思瑶心中一痛,眼角酸酸胀胀,喉中似有东西哽塞,墨寒拉着她还在继续道:“阿娘,你是来接我的吗?孩儿等了你好多年,好多年……”   他的眼角似有泪意闪动,拉着林思瑶的袖子情真意切,不一会儿,又迷迷糊糊昏睡过去了,只是一只手拽着林思瑶的袖子,无论如何不肯放开。   林思瑶凝视着他的睡颜,缓缓低下头,月色下,她的几缕秀发低垂落下,樱唇温柔落在身下那人紧皱的眉头上 ,身后缀着漫天星光。   “快!给我加大力度搜!”一人粗声道。   一阵窸窣声过后,另一人接着大叫:“这有血迹!他肯定跑不远!”   林思瑶听着愈发接近的声音,仰头凝视着声源方向,眸中凝起杀意,手中死死攥着剑。最终还是在那群人来到之前,带着墨寒离开了。   林思瑶却并未带着昏沉的墨寒回道衍宗,而是径直飞到了一个气势恢宏、房屋林立、占地辽阔的山庄。   她抱着墨寒直接飞进了一个院落,有仆人看见了,立马放下手中的活儿,看着林思瑶怀中昏睡满是血迹的男子,有些惊慌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先别问了,快过来帮忙,把人给我扶到屋子里去。”   仆人低下头,不敢多问,上前帮忙扶着墨寒。   林思瑶又道:“记得不要多嘴告诉老头。”   ————————————————————————————   夏微澜在寒冰三千崖待了三个月,终于到出来的那一日。她抱着赤焰兽徐徐走出去。   守在洞外的小弟子见到夏微澜,恭敬地行礼:“微澜师叔。”   夏微澜抱着浑身雪白的赤焰兽,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两名小弟子不敢接谢,瞅见夏微澜怀中的那只小灵兽,却也不敢多言,主动告辞离开了。   窝在夏微澜怀中的赤焰兽,低低叫唤了几声,夏微澜摸了摸它的头,欢快道:“雪团子,我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开不开心啊?”   雪团子是夏微澜给赤焰兽取的小名,如今这样叫唤它,它就能明白是在叫自己。   “喵~”   赤焰兽低低叫了一声,算是应和夏微澜。   夏微澜抱着赤焰兽走出去,终于看见了在外面守候多时的曦栾还有楚鸣。   夏微澜两眼放光,奔着曦栾去,眉眼全是笑意,眸中含光,开心道:“师傅,你来啦!”   曦栾微微一笑,轻轻点头。   夏微澜目光灼灼地望着曦栾,道:“师傅,徒儿好想你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微澜这两个月来,经常会梦到自家师傅,甚至朦朦胧胧醒来,好像都会看见美人师傅的身影。她暗想莫不是最近春天来了,她一颗少女心也跟着蠢蠢欲动了?   曦栾被夏微澜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咳几声,佯装训斥道:“又开始没个正经了。”   夏微澜眯眼笑得更欢了。   楚鸣站在旁边,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师妹和师叔的互动,竟让他心头浮现一抹怪异,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似过于亲密了。莫不是……   楚鸣晃晃头,赶紧抹去心头的想法,暗道自家师妹喜欢胡闹也不是一两天了,而师叔向来为人正直,也偏疼师妹一些,师徒关系自然要比常人亲密一些,想来刚刚是他想法龌龊了。   他轻咳一声,夏微澜顿时看他,楚鸣佯装吃醋道:“师妹,你眼里只有师叔,看来我这个师兄啊,是有些多余咯……”   楚鸣转身作势要走的样子,夏微澜咯咯直笑,赶忙拉住楚鸣的袖子,道:“师兄莫要拿我寻开心了,你知道师妹没有这个意思的。”   楚鸣轻哼一声,道:“就属你没心没肺的。”   “咕咕鸡呢?你怎么没把它带来?”   楚鸣道:“哦,它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索性我就自己来了。”   事实却是,昨日咕咕鸡恶意用爪子抓烂了楚鸣一本珍爱的藏书,七零八落的碎纸散了一地,终于被忍无可忍的楚鸣捉住暴揍了一顿,关进小黑屋里面了。   夏微澜不疑有他,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原本还担心咕咕鸡看见雪团子会打起来呢。现在还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吧。   两人相谈甚欢,赤焰兽从夏微澜怀里轻轻跳出来,走到曦栾的身边,肉粉色的爪子轻轻碰了碰曦栾白色的衣摆,仰头望他。   曦栾一动不动,盯着夏微澜和楚鸣两人的身影,目光凉凉。   半晌,曦栾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楚鸣下意识抬头望天,此刻天光大亮,日头正盛,边回头边道:“咦,这时候不是还早——”   转头就对上曦栾凉凉的目光,他一阵发怵,道:“我忽然想起来,师傅他找我还有事,下午我就将咕咕鸡送回去给你。”   没等夏微澜应声,楚鸣就急匆匆地走了。   夏微澜望着他的背影目露疑惑,道:“奇怪,师兄怎么今天毛毛躁躁的。”   曦栾抱起雪团子,三千青丝垂落,眸光温柔,回头对夏微澜柔和道:“我们走吧。”   夏微澜跟在曦栾旁边,微风拂过,曦栾身上的清香徐徐传来 ,山野间鸟鸣花开,夏微澜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下午的时候,楚鸣果然把咕咕鸡送来了,楚鸣下午倒是真的有事,没留多久,便走了,只剩下夏微澜还有站在地上的咕咕鸡。   咕咕鸡缩着身子,面上一副高傲的样子,却是拉长脖子,绿色的鸡冠竖起,眼皮懒懒地抬起,望着夏微澜,恩赐般道:“女人,本鸡回来了。”   三个月不见,咕咕鸡白色鸡毛上的一些小黑点已经完全褪去,鸡毛纯白如纸,柔顺带光。   夏微澜上前温柔的摸了摸咕咕鸡的头,道:“三个月不见,你好看了不少嘛~”   “也不看本鸡是谁。”   咕咕鸡高傲地抬起头,心里欣喜,却还是做出一副高冷的样子,白色的翅膀微微扑腾,看向夏微澜道:“阿澜,三个月不见,你又胖了,不过本鸡是不会嫌弃你的。”   夏微澜抽了抽嘴角,面容扭曲。真的好想马上烧水把这只鸡煮了吃哦。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夏微澜深吸了一口气,扭曲的面容又恢复了温柔,她嘴角勾起一个艰难的笑容,违心道:“咕咕鸡最好啦。”   咕咕鸡开心得摇晃了一下鸡脑袋,夏微澜趁机道:“那啥,这回我还领回来了一只新伙伴,是一只可爱的小灵兽,你以后就有人玩陪你玩啦,你开心吗?”   咕咕鸡绿豆般的鸡眼瞬时睁大,激动的往空中扑腾几下,全身的毛剧烈的炸起,翅膀尖对着夏微澜,大声尖叫道:“女人!你居然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的鸡!”   咕咕鸡尖叫得几乎要破了声,整个人一只在不停地扑腾,显然是气急了,夏微澜赶紧上前安抚:“不是鸡,不是鸡哈,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一只可爱的雪团子。”   虽然师傅告诉她那是赤焰兽,但是夏微澜还是比较喜欢把雪团子看作是一只小猫咪。   咕咕鸡震惊地望着夏微澜,往后退了几步,全身气到颤抖。   在屋内自己玩球的雪团子听见夏微澜提到自己的名字,从屋内慢慢探出身子来,走到夏微澜面前,一双湿漉漉的蓝色眸子望着她,“喵”的叫了一声。   夏微澜被叫得心痒痒,伸手去握它那肉粉色的爪子,软软的,真的好舒服。   咕咕鸡挥着翅膀大叫:“就是这只妖艳贱猫吗!”   咕咕鸡的大叫声吸引了雪团子的注意,雪团子猫着步子,缓缓朝咕咕鸡走去。   赤焰兽本就不是小型灵兽,虽说雪团子如今才半岁,走到咕咕鸡面前的时候,却已经隐隐比咕咕鸡高了一头。   那一双水蓝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咕咕鸡看,目光似有好奇,它低头,将头不断靠近咕咕鸡。   咕咕鸡看着这一张逐渐放大的猫脸,还有那一双水蓝色的眸子,好似有旋涡那般,看得人好似魂都要吸进去。   咕咕鸡有些慌乱地想后退,但是一想,就是这只猫就是靠这副模样蛊惑的阿澜,它顿时有些气恼,也往前一站,绿色的鸡冠高高竖起。   夏微澜就这样看着一鸡一猫两只奇怪地对视着,两者之间萦绕着一股奇怪的氛围。她想着,算了,小朋友之间的事情,她还是不要插手好了。   她刚刚这样想,忽然就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她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咕咕鸡的惨叫声就传来了。   “别抓我屁股!”   在一身凄厉和愤怒的猫叫声中,咕咕鸡的显得更为惨烈,夏微澜赶紧走过去分开一鸡一猫,就见雪团子额头上,被啄出了一个血口子,而咕咕鸡的屁股上,有一个带血的猫印。   夏微澜眉头直跳,她直觉接下来,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了。 第31章   半刻钟后, 屋内,一人一鸡在僵持着。   “咕咕鸡, 过来。”   夏微澜拿着药对咕咕鸡道。   咕咕鸡往旁边傲娇一跳,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夏微澜对着咕咕鸡扑了个空。   雪团趴在床上,一双蓝色的眼睛恹恹地睁着,看着夏微澜和咕咕鸡。   夏微澜没了耐心, 几个跨步上去,捉住咕咕鸡的脚, 将它拎起来,拨开鸡毛就要给它上药。   “女人!你竟然敢动本鸡的屁股!”   咕咕鸡在空中不断摇晃着, 翅膀在空中来回扑腾,道:“本鸡的屁股也是你能碰的吗!”   “你给我老实点!”   夏微澜恶狠狠道:“再不听话, 我就把你鸡毛拔光了, 看你怎么出去见人!”   咕咕鸡这下老实了, 仰着鸡头一动不动,眼里闪着屈辱的泪意。   夏微澜帮咕咕鸡上好药, 见咕咕鸡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放缓了语气, 奖励般道:“咕咕鸡真听话!这样的咕咕鸡最招人喜欢了!”   “真的么?”   夏微澜真诚点头。   咕咕鸡欣喜抬头,一双眸子锃亮锃亮的。   “我要是一直这么听话,你就可以把那只蠢猫送走了吗?”   夏微澜愣怔了, 一时语塞。   她一个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单身狗忽然体会到了一胎与二胎争风吃醋的烦恼是怎么回事?   她叹了一口气, 目光平静温柔, 她低眸,眼睛里像是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薄雾,道:“咕咕鸡,你总要学会长大,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咕咕鸡不解,望着夏微澜,鸡脑袋晃悠了一下,眸光炯炯,道:“这不是还有你吗?”   夏微澜摸着咕咕鸡没说话,此刻晚春的日光还是有些微微晃眼,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映得她的眉眼柔和恬静。   咕咕鸡望着夏微澜也没说话,眼珠子转了转,垂着绿色的鸡冠道:“好吧,我不闹那只蠢猫就是了。”   夏微澜微微一笑。   等到下午的时候,看着屋内还算平静相处的一鸡一猫,夏微澜放心的出了门。   她这禁闭一关就是三个月,剧情也在按照轨迹缓慢的进行着。   不过因为蛟龙破印之事,弟子受伤众多,所以比武大会中断推迟了两个多月,如今才堪堪进入尾声,不久就要结束了。这个剧情的轻微改变,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后来的故事走向。   夏微澜越想越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拿着玄冰剑去了一趟清云峰。   蓝离浩穿着一身蓝衣,手握长剑,在湖边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的专心练剑。听到有人来的声音,眼神微闪,却是一下都没有停顿,一个飞身挥剑,剑气斩落几缕柳叶,柳叶随着风飘飘摇摇落到湖面上,带起一阵涟漪。   夏微澜倚着树干,拖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蓝离浩舞动的身姿。   不愧是男主,短短几个月不见,修为好像又高了不少,招招扎实又极具威力。   夏微澜看久了,心里痒痒的,好久没有和人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手中的玄冰剑好似也颤了颤身子。   她眼角微挑,抽出玄冰剑。   “师弟,接招!”   蓝离浩眼眸低垂,余光瞥见夏微澜的身影,瞬间回身,直面迎上夏微澜的攻势。   半刻钟后,蓝离浩手中的长剑压上了夏微澜白净的脖子。   “承让了,师姐。”   “哪里哪里,师弟果然好身手。”   蓝离浩欲收回手中的剑,夏微澜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蓝离浩的目光陡变,道:“小心!”   夏微澜还未来得及体会“小心”二字的具体意思,半只脚踏空,整个人就重心就往后仰去,身后是微凉的风和平静的湖面。   天旋地转间,蓝离浩一只大手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这边带,力气悬殊之大,让她一下子撞进了对方的胸膛。   “谢、谢啊”   事发突然,夏微澜缓过神来,有些尴尬道谢。   倒是蓝离浩神色坦然,轻描淡写道:“不用谢。”   夏微澜一下就觉得自己的尴尬有些多余了,她心底松了口气,还又几丝庆幸。还好女主不在现场,要不然眼下这一幕就应该发展成女主误会男主,然后男主各种解释,女主表示我不听我不听的名场面了。   “微澜侄儿,你怎的来了?”云皖摇着折扇,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望着夏微澜眼睛满是戏谑。   顾盼烟跟在他身后,望着夏微澜,又望着蓝离浩上前,面无表情道:“师兄,师姐。”   夏微澜:“……”   她的脸一下子皱成了包子。   云皖折扇一展,道:“微澜你苦着个脸干嘛?唉,你放心,我又不和你师父似的……”   夏微澜:???您老在说什么??   云皖继续道:“小年轻嘛,情情爱爱搂搂抱抱很正常,你和离浩的事,我是不会告诉你那顽固的师父的。”   这下连蓝离浩面上都绷不住了,正欲开口解释,夏微澜却抢了先开口:“师叔,我只是和离浩师弟在练剑……”   她瞅了瞅顾盼烟面无表情,活像是别人欠了她八百万的模样,又真诚强调道:“刚刚是我练剑不小心要摔倒,师弟才好心扶我一把的。”   蓝离浩在旁边附和点头。   顾盼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一言不发。   云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他拍拍蓝离浩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多多钻研剑法是好事,内外兼修才能成大道,以后你可以多和微澜师姐请教请教。”   蓝离浩应下,又微微皱眉,总觉得师父话里有话,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夏微澜心底却是翻了一个大白眼,云皖师叔肯定还沉浸在他自己的想象中。真的不知道以师父那样的性格是如何跟夙禾师伯还有云皖师叔玩在一起的。   夏微澜心底满满的忧愁。   云皖带着顾盼烟走了,蓝离浩才微微转头,眸光落在夏微澜有些弯起的眉毛上,有些愣怔,随即道:“师父说的那些,师姐不用太在意。”   夏微澜摆摆手:“云皖师叔惯会开玩笑,这点我是知晓的。”   “嗯”蓝离浩应了一声,然后便是短暂的沉默。   他开口道:“师姐来找我有事吗?”   “啊,我就是想来问问,你这几天会回灵川城吗?我有些东西要给云哥儿呢。”   蓝离浩皱眉:“我近日并无回家的打算。”   夏微澜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事实上她这些年也透过云哥儿多多少少摸清了蓝离浩回家的规律,如今比武大会正在尾声,蓝离浩哪里有什么时间回家,她不过是找个借口而已。   “啊这样啊……”   夏微澜面上惋惜,道:“既然如此那就……”   “明日吧。”   “嗯?”   蓝离浩道:“我明日回一趟灵川城,到时你把东西给我吧。”   左右现在云哥儿是越来越不好管教了,他多回去看看也好。   夏微澜眼睛微微睁大,只望着蓝离浩愣愣道:“哦。”   等蓝离浩走了,她望着蓝离浩高大挺拔的背影,心中的忧愁又多了一点。   夏微澜回去,曦栾又坐在院子里面的桃树下,细细品茶。   她开心的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悠闲舒适地喝了起来。   她瞥了曦栾一眼,低头又喝了一口茶。似乎和师父待在一起的时候,时光总是格外的悠闲惬意。   “今日可是去哪儿了?”曦栾柔和得眸光落在夏微澜身上。   “唔……随意去走走罢了,左右好久没有出去了。”   曦栾轻笑着微微摇头。   夏微澜心底却是若有所思。她已经想得很透彻了,要是想彻底扭转剧情,拯救自家美人师父,有一点非常非常重要——   师父绝对不能爱上顾盼烟。   但是问题来了,虽然师父目前表现一切正常,但是谁知道爱的小嫩芽是什么时候悄悄破土而出哦,她要如何阻止师父坠入爱河呢?   随即夏微澜面上自信一笑,好在她在被关禁闭的时候,就已经列出了许多解决方案,以她多年看言情小说的经历,她相信她一定可以的!   【   方案一:向师父透露女主名花有草,阻止师父爱上女主。   】   “师父。”   “嗯?”   曦栾温柔看她,夏微澜状似无意道:“今日我出去的时候,看见蓝离浩师弟和顾盼烟师妹两人在一块儿呢!”   夏微澜睁眼说着瞎话,反正这些话也只有自家师傅听了去,师傅肯定不会乱说出去,于是夏微澜编得更加起劲了。   她故作八卦,道:“他们俩看起来好般配啊,今日我见顾盼烟师妹不小心摔了,离浩师弟很是紧张的样子。”   夏微澜说完,迫不及待的观察着曦栾的神色。   曦栾垂眸,面容虽然还是一派温和,扬起的嘴角却慢慢垂下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夏微澜将曦栾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师父的这反应,可不像是面上表现出来的对顾盼烟毫不在意的样子。   不过更严重的情况她都想过了,目前而言,看来师父只是对女主有轻微好感而已。她得加加油,把师父拉回来。   “这样么?”曦栾低低应道。   “对啊对啊”   夏微澜又添油加醋的胡乱编了一通,最后她望着曦栾,下结论般道:“我瞧着啊这顾盼烟师妹心底也是只有离浩师弟一个人的。”   言下之意就是师父啊你没机会了,赶紧放弃吧,好好修炼才是正道。   夏微澜心里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莫名有些低落起来。   “你在难过?”   曦栾似心有所感,望着夏微澜,眸光逼迫落下。他握着茶杯的手指泛着白——   眼前的人在难过,为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曦栾眉头紧紧皱起,低眸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一抹淡红。   夏微澜一瞬间有被说中心事的难堪,脸上慌乱的表情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表情。   然而那一瞬的表情却没能逃过曦栾的眼睛,骨子里那股躁戾之气止不住在体内流窜。   他面色无异,眼角微微垂下,带着不似往常的严肃,道:“你如今正是修炼的大好时候,莫再要像今日这般道听途说。”   也不等夏微澜曦栾起身,缓缓起身,一身白衣在桃花树下温柔旖旎。   咦?   这是生气了?   不过得知自己有好感的妹子喜欢了别人,心情肯定不好。   夏微澜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看着自家师傅远走的背影,托着腮,心想这【方案一】,应该算是见效了吧?   看来她还要再接再厉,把方案二和方案三继续提上日程!   如此想着,夏微澜心情大好,要是有师傅在,害怕什么女主哦!她心底一阵轻松,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在道衍宗睥睨天下、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斗飞女主,走上人生巅峰,迎娶小狼狗的美好日子。   而曦栾走回房间,白色宽大的衣袖下,修长白净的手指依旧拿着那只茶杯,杯中早已没有了茶水。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收紧,茶杯顿时化成了粉末,窗外夜幕已至于,淡淡月光应在那张刀削斧刻的绝世面容上,迎着月光,仙气飘飘,清冷出尘,只是平日那双琉璃般的眸子,却闪着微红,妖冶非常。 第32章   夏微澜今日折腾了一天了,才入夜, 便有困意袭来。她铺好床, 习惯性地将雪团抱上床, 准备睡觉,咕咕鸡却是不乐意了。   “为什么它可以和你一起睡我不可以!”   第N次试图飞上床被赶下来的咕咕鸡挥着白色的翅膀,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愤怒的指着床上的雪团质问道。   雪团从被子中探出头,一双圆溜溜的蓝色大眼睛,晃着圆圆的脑袋, 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在床下扑腾的咕咕鸡, 似乎不太理解为何这只鸡这么暴躁,它伸出肉粉色的爪子在圆圆的脑袋上碰了碰。   咕咕鸡看着雪团那副样子更加来气,全身白色的毛高高立起来, 仰着脖子道:“你!你看什么看!”   作势就要扑过来, 飞到床上。   雪团下意识地被子里缩了几步,愣怔了几秒, 又伸出爪子,肉粉色的爪子深深陷入淡蓝色浮雕织锦被褥里, 一脸凶狠样的朝咕咕鸡龇牙咧嘴,浑身的毛也跟着立起来,背脊高高拱起, 像一座小山丘。   “喵!”   雪团不甘示弱。   夏微澜赶紧将雪团抱回来, 乖乖挡在身后, 扶着额头, 睁着眼睛朝咕咕鸡道:“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们一起睡?”   “为啥它就可以?”   咕咕鸡指着雪团。   夏微澜道:“因为你有小鸡鸡,而我们没有。”   她面上忽然绽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目光在咕咕鸡身上流转,挑眉道:“如果你想和我们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咕咕鸡伸长耳朵。   夏微澜手中忽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咕咕鸡仰着头从那闪着银光的刀刃上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横斜扭曲的鸡影。   夏微澜眸光锃亮,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拿着匕首一言不发,缓缓朝咕咕鸡走过去。   咕咕鸡往后退,夏微澜温柔道:“乖,别怕,很快的,一刀下去,你就可以和我们一样了。”   夏微澜弯下腰,盯着咕咕鸡的一双眼睛大得诡异,咕咕鸡晃着鸡头,颤抖着身子一下扑进自己的鸡窝里,埋着头道:“本鸡已经是一只成熟的鸡了,本鸡才不要和你们睡!”   夏微澜收起匕首,转身的一瞬间,嘴角忍不住扬起大大的弧度。   第二日夏微澜是被拍醒的。   准确来说是被一只兽给拍醒的。   雪团将身子卷成一个球,隔着被子在夏微澜身上滚来滚去,见夏微澜依旧睡得四仰八叉一动不动,它肉粉粉的爪子狠狠拍在了夏微澜身上,似乎是觉得好玩,两只肉粉色的爪子不停叫唤拍着。   咕咕鸡在鸡窝上睡得横七倒八,眼皮懒懒的抬起,看着雪团,道:“这只蠢猫,等下一定会被阿澜一脚踹下来。”   夏微澜叮咛几声,缓缓睁开眼,咕咕鸡脸上忍不住露出窃喜。   “早安啊,雪团!”   夏微澜抱着雪团,亲昵地用脸蹭了蹭她的脑袋。   这小家伙才几个月就越来越重了,每天都拍着她的胸脯起床,而且每次拍的地方都很微妙,她感觉自己的小荷包蛋就要被拍成飞机场了。   忧伤……   “哼,愚蠢的女人,还不起床,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咕咕鸡歪着脖子大声道。   夏微澜腾的一下做起来,看着外面高高的日头。   糟了!睡得太晚了,她昨天和蓝离浩约好了时间碰面!怕是要迟到了!   她放下雪团,一口气跳下床,从储物袋里面拿出几个自己闲得无聊时做的小玩意儿,急急忙忙从院子里跑出去,几个飞身就不见了人影。   曦栾拿着书本,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的翻着书卷,屋内的盘龙香炉上青烟缓缓升起。   他抬头琉璃般的眸子缓缓抬起,看着夏微澜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到底是何事,竟然走得如此急?   他未多作纠结,放下书本,跟上夏微澜,白色的身影倏地消失在屋内,唯有书卷在风中轻轻翻动,青烟袅袅升起。   夏微澜到达约定的地方,蓝离浩果然早就在那儿候着了。   他抱着剑,轻轻斜倚在树面上,高高束起的黑发直直垂在身后,随着风摆动。   夏微澜走进,蓝离浩眼睛一睁,露出一双好看的黑眸。   “师姐你来了。”   夏微澜走过去,看着他,面上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起得晚了些,你来很久了么?”   “半刻而已。”蓝离浩站直身子,环在胸上的手放下来,道:“师姐不必介怀。”   “哦……”   夏微澜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吊坠般的小玩意,用上好的沉香木料雕刻的一个卡通小狗,微端坠着枣红色的流苏。   她伸手递过木坠,蓝离浩伸手去拿,红色的流苏在风中来回飘动,手指和手指轻微摩擦触碰,蓝离浩眼神微闪,嘴角轻轻抿起。   “若无事,那么我就走了。”   夏微澜摆摆手,随口道:“路上小心。”   曦栾隐在不远处,清冷的眸光直直落在那一男一女身上,也不知站了多久,他垂眸,掩去眸底的凉意,转身离开,白色的衣摆高高摆起,一阵微风吹过,只剩一地阳光斑驳,树影迷离。   夏微澜没事就去找了林思瑶,这才知道,林思瑶已经去外面疯玩了好几个月,甚少回道衍宗。夏微澜随手给林思瑶发了个千里传音符,问问她又跑去哪里疯了,又去找楚鸣聊了一下,就回去了。   根据夏微澜打探的消息,如今除了比武大会被延期,其他剧情依旧没有改变。蓝离浩和顾盼烟都进入了比武大会的前十名,并且最后一场比试就在三天后。   如果按照剧情,就是顾盼烟险胜蓝离浩,在道衍宗一举成名、大放光彩。但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关键性的转折。   顾盼烟在一举夺冠后,有人开始怀疑顾盼烟夺冠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为此,整个宗门算是开启了一场讨伐顾盼烟的大会,而曦栾却是在这次讨伐中,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隐隐帮了顾盼烟,再一次加深了他和顾盼烟的纠葛。   夏微澜每每想到这个情节就头疼,此刻,她倒是在心底由衷的希望,蓝离浩能够在比武大会上赢了顾盼烟,避开后面这个情节。   她回屋前,瞥见静静坐在房间里面看书的曦栾,想起自己制定的每日作战计划,眼睛转了转,冒着被骂的危险,又进屋里面,拉着曦栾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最后将话题扯到了三日后的比武大会上。   “没想到顾盼烟师姐区区灵根不高,竟然一路进入了前十。”   夏微澜假装惊叹,借此来提醒曦栾,顾盼烟的不同寻常之处。   果然,曦栾听了微微皱起眉头,夏微澜继续道:“不过这回前十都是实力很强的师兄师姐,竞争激烈,尤其是离浩师弟,师妹要想再前进几乎没有可能了。”   “哦?”   曦栾微微低头,眸光流转,望着夏微澜徐徐道:“你认为,以蓝离浩的实力,应当得什么样的名次合适?”   夏微澜倒是真的认真想了一下,道:“应该是第一吧。毕竟离浩师弟的实力,在宗门里是有目共睹的。”   曦栾并未多言,道:“为师有些乏了,你先回去吧。”   作为乖弟子的夏微澜,马上乖乖出了屋子,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等到关门的那一刻,夏微澜忽然感到一阵疑惑,刚刚他们不是在讨论女主的吗,为什么最后话题会转移到蓝离浩身上去?   三天后,比武大会最后一场比赛果然如期举行了。   眼下这一场,便是顾盼烟和蓝离浩最后一决高下了。   所有人都以为顾盼烟能够进入前十多少带着点侥幸的成分,应当就要止步前十了,没想到竟然一路挺到了最后,若是如今赢了蓝离浩,那便是第一了啊。   众人心底猜测应该会是蓝离浩赢了这场比赛,可是顾盼烟一路亮眼的表现,却又让大家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云皖摇着扇子,心中一阵轻松惬意,最后两名弟子都是出自清云峰,不管蓝离浩和顾盼烟哪个赢了,他面上都有光。   不过如今看来,虽然顾盼烟一路过来表现惊人,应当还是比不过离浩的。   云皖心里美滋滋的,带着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对旁边的曦栾道:“师兄,你看我这徒儿优秀吧”   他目光落在蓝离浩身上。   曦栾微微凝眸,淡淡道:“尚可。”   云皖见曦栾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懒得和他多说话了,比试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他便走开,找着其他峰主,暗戳戳炫耀徒弟去了。   云皖刚一走,夙禾便凑过来,桃花眼微挑,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道:“师弟,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不想听。”   “……”   夙禾桃花眼微微睁大,不死心继续道:“是关于微澜的。”   曦栾终于抬起眼皮,缓缓看向自家师兄。   夙禾得意一笑,心想看你小子不来求我说。   曦栾只是静静地望着夙禾,一言不发。   夙禾憋得急了,也不管曦栾听不听,凑过去一脸八卦神秘兮兮道:“这是云皖师弟告诉我的,他让我不要告诉别人,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曦栾微微皱眉,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缓缓点了头。   夙禾桃花眼微微一亮,面容染上欣喜,眉毛兴奋地挑起道:“云皖前几日风风火火地来找我说,看见你家徒弟和离浩两个人一块儿练剑,最后还抱在一起了!他让我千万别告诉你!”   曦栾眸光流转,想到了前几日夏微澜回来和她说的话,眼睛危险的眯起。   原来,所谓的练剑摔倒,一脸紧张什么的,竟然是她自己么?   夙禾终于将这个惊天大秘密给说出来了,他心底一阵惬意,回头瞅见自家师弟面如土色,他拍拍他的肩,上前宽慰。   “别难过了师弟,弟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曦栾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夙禾还在自顾自说道:“你这还是好的,想当初红玉那丫头,偏偏看上剑衍宗里的那些个死小子,嫁过去数年,都不曾回来看看我这个做师父的。”   “微澜还算好,以后嫁给离浩了,左右还是自己宗里面的人,而且她也是个有良心的,想来也不会忘记你这个做师父的。”   夙禾还想继续劝解,却发现自家师弟的脸色越来越冰冷,他心里颤了颤,干脆闭嘴了。   完了完了,看来他失算了,师弟这样子看来可不是一般的生气。师侄这下估计要倒霉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惴惴不安,又悠悠凑过去,小声对曦栾提醒道:“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而在台下的夏微澜望着美人师伯一脸兴奋的表情,以及自家美人师傅愈发铁青的面色,不知道为何,心底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第33章   顾盼烟和蓝离浩的比试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开始了。   “主人, 蓝离浩功底深厚, 你可要多加小心。”嗤鬼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   顾盼烟望着蓝离浩,她没想到, 蓝离浩居然能有如此惊人的修仙天赋。   她眸中凝着冷光, 此人若是不能为己所用, 倒不如早些除掉……   只是……   罢了,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吧。   她将拿在手中的黑色长鞭狠狠掷在地面上,清脆的鞭笞声显得异常响亮。   “居然用的是长鞭……”   “顾盼烟是不想赢了吧……”   “那鞭子看起来黑乎乎的, 真的能做法器么……”   蓝离浩孤傲的眸子里也露出疑惑,面上依旧是一派镇定。   顾盼烟走上前几步, 黑色细长的鞭尾跟在在身后拖着。   “请。”她道。   高手之间过招, 无需多言,两人之间只是对视了一眼, 下一秒便如火如荼的缠斗起来。众人心中的悬念高高挂起。   顾盼烟手中的黑鞭像是一条灵活的小蛇,灵活缠上蓝离浩那闪着银光的剑, 却每每都被蓝离浩巧妙避开。   黑色的长鞭再一次缠上蓝离浩的剑,顾盼烟心中得意,扯着长鞭往用力往回收,那长鞭竟然纹丝不动。   蓝离浩眉眼冷峻, 不动声色的将力道往自己这边引。   两人僵持着, 顾盼烟的手腕愈发使力,月牙白色宽大的袖口从手腕处滑落, 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肌肤, 一串彩色剔透的晶石垂挂在手腕处格外明显。   蓝离浩的注意力瞬间都被那串彩色晶石吸引过去了, 他面露诧异,眉眼愣怔。   他当年,曾经在灵川城救过一个小姑娘,她的手上,就是带着这一串别致的彩色晶石,他当年因为印象深刻,还多看了几眼。原本他并未注意,只是如今看到了这串彩色晶石,记忆中小姑娘稚嫩的脸竟然和眼前这一张冰冷的脸逐渐重合。   也就是这一会儿短暂的分神,竟然迅速被顾盼烟寻了机会,占了优势,反守为攻,最后竟然在众人还在震惊之时,黑色的长鞭缠上蓝离浩的手腕,蓝离浩手中的剑狠狠掉落在地上。   整个比武场上寂静无声,云皖摇着扇子的手顿住了,夙禾的桃花眼微微睁大,曦栾望着这一状况,琉璃般的眸子微微一转,下意识地往台下的夏微澜看去。   夏微澜面色果然说不上太好,她望着落败的蓝离浩,面露青白之色,眉间凝着一层浓浓的思虑。   曦栾垂眸,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捏紧,心中那股熟悉的躁戾之气又在体内窜动。   顾盼烟赢了蓝离浩,台下巨大的议论声如潮水般袭来,言语间走势震惊和钦佩。   “我看,这顾盼烟,怕不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吧!”   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周围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   胡青从人群中走出来,眉眼凌厉,放大了声音,掷地有声道:“凭她的实力,若不是走了什么邪门歪道,她原本一个紫段弟子,天赋再惊人,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的也是啊……”   “那个鞭子看起来也很诡异的样子……”   “未免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云皖也拧眉,似在认真思量。   顾盼烟冷眸直直落在胡青身上,眼睛危险眯起。   又是这个碍事的家伙,看来是留他不得了!   “肃静!”   眼见场面逐渐有些失控,夙禾沉着面色,出来控制局面。   台下的弟子是安静下来了,台上的诸位长老和峰主却是坐不住了。   “夙禾,这事确实蹊跷,应当好好查一查。”   其他峰主和长老也纷纷附和,明里暗里指着顾盼烟这个第一来路不当。   云皖却是气得笑了,到底是忍着没说话,只是快速的摇着扇子,降降火气。   顾盼烟却是老神在在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处在旋涡中心的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一切。   蓝离浩望着她,神色古怪。   这个人,真的是一点都不着急的么?   他看了顾盼烟一眼,对着夙禾他们,躬身行礼,恭敬道:“师伯,云烟她并未使用什么取巧之法,弟子修行不够,败得理所当然。”   连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底下猜测议论的人也纷纷闭了嘴。   胡青道:“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庇护顾盼烟!”   胡青还想继续说下去,夙禾扬手一摆,胡青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师弟。”   夙禾转身看向一言不发的曦栾,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夏微澜的目光紧紧落在曦栾身上。   曦栾敏锐地感受到了这股目光,并未表现出来,而是看着顾盼烟和蓝离浩两人,眼眸流转。   他缓缓道:“众目睽睽之下,能有什么取巧的方子,能瞒得过在场的诸位?”   虽未有替顾盼烟说话之意,然而话语间的倾向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骄傲凌人,心胸狭小,实非君子所为。”陈掌教抖着八字小卷胡,望着胡青,道:“胡青,你若是如此,只怕要与大道无缘。”   胡青面上一阵青白,却还是得咬咬牙,向陈掌教道一声“多谢教诲。”   夏微澜望着胡青,也皱起了眉。   夙禾心下也有了计较,安抚了场面,这第一之名,算是正是落在了顾盼烟头上。   等众人热闹散去,顾盼烟也转身利落离开,蓝离浩却是望着顾盼烟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曦栾收回目光,低头轻抿一口茶,眼皮轻抬。夏微澜面色凝重,望着蓝离浩和顾盼烟双双离开的身影,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   人界,铸剑山庄。   林思瑶一身粉色的衣衫,直直奔进院子。   墨寒听见身后的动静,徐徐转身,被身后的人扑了个满怀,一阵芳香袭来。   林思瑶咯咯直笑,脸颊红扑扑的,娇柔灵动,倒是映得人比花娇。   墨寒表情冷冷,一双墨染的眸子黑白分明,他嘴唇微抿。   “阿寒,你有没有想我啊?”   林思瑶眸光闪闪,数着一二三手指道:“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来,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你了。”   墨寒的唇抿得更紧了,将她微微推开,半晌道:“你不是去见郑公子去了吗?”   “咦?”   林思瑶睁大了眼睛打量他,依旧是那双黑得发亮的眸还有那臭得发黑的脸色,面上也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可见是真的墨寒无疑。   她上上下下打量他,忽然搂住他的脖子,脸凑上去,两人鼻息相近。   “阿寒,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墨寒眼神微闪,将脸扯过一边。   “是么?”   林思瑶低低一笑,道:“那我就和我家老头说,我很中意郑公子,以后有机会——”   “你敢!”   墨寒眸中寒光乍现,林思瑶松开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身形微晃,墨寒下意识搂紧了她的腰,宽大温热的手掌抵住她腰臀相接的地方。   他正想放手,林思瑶却上前了几步,素手伸进他宽大的黑色外袍里,环住他的腰,仰头望他。   她眸光潋滟,唇似含着水光,面颊粉润,望着墨寒的目光旖旎,说不清是深情还是勾引。   墨寒深吸一口气,望着她只觉得心中躁抑。   良久,他收紧了环着她腰的手,像是泄愤般的低下头,咬住那一瓣芳唇。   几度旖旎流转,林思瑶推开墨寒,怔怔望着他微红的唇,道:“你不必这样的,阿寒。”   墨寒愣怔,林思瑶抬眸,手在他的腰间来回摸索,认真道:“我说过了会帮你,我会帮你拿回一切,所有你想要——”   “唔……”   墨寒眼底沉着一团墨色,将眼前之人要说的话尽数堵在嘴中。他将林思瑶压在墙边,宽大挺拔的背影将她完全遮住。   此刻春光烂漫,两人唇齿相依,旖旎的喘息声也跟着在阳光下跳跃。   如今剧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看来自己只能再换一种方案了。夏微澜垂头丧气地走回院子。   曦栾远远瞧见她,便唤了她过去。   曦栾白色的锦袍在阳光下温润晃眼,温热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也衬得他的面容愈发柔和。   夏微澜走过去,好奇自家师父到底要和自己说什么。   曦栾抿了抿唇,开口道:“你如今,还是要将重心放在修行上,莫让旁的事分了心神。”   夏微澜听得一头雾水,这哪里是哪里?   曦栾眼神微闪,道:“你如今正是修为上升期,男女之事,还是莫要作多想。”   夏微澜好像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家师父是在担心自己早恋??   她心底叹气,到底该担心的人是谁哦?   她无奈道:“知道了,放心吧,在师父你——”   “嗯?”   夏微澜想了想,继续道:“在师父你有了师娘之前,徒儿当然是要陪着师父啊!”   曦栾眼眸愣怔,随后嘴角微微勾起,面上映着如玉的光,浓密的睫毛下面,投下一排细密的光影。   他道:“若是为师……若是为师一直一个人呢?”   夏微澜眸中惊喜非常,道:“那太好了!”   “嗯?”   “不是……”夏微澜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降低了语调,笑着打哈哈,道:“徒儿的意思是师父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她缓了笑意,凝视着曦栾,道:“要是师傅愿意的话,徒儿可以一直陪着师父。”   她眸光炯炯,笑意里好似带着几分认真,再看过去时,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笑嘻嘻地继续说了几句,就走了。   曦栾望着夏微澜离去的背影,眼眸低垂,修长好看的手缓缓抚上心口。   体内那股躁戾之气竟然奇迹般的平和下来,游走在他体内竟然像一汪清甜的泉水,温暖舒适。   他眸光微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出了门,去找了夙禾。 第34章   蓝离浩一路随着顾盼烟, 一转眼,就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密林。   顾盼烟转过身来, 白色的轻纱被带起,有些不愉地挑眉。蓝离浩也顿住了脚步。   “你跟着我做什么?”顾盼烟不客气的开口。   蓝离浩眸光微闪,嘴唇轻抿, 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莫不是刚刚在台上还没有打够, 还要再来找我比试一番?”   蓝离浩走进,望着顾盼烟道:“我只是有事问你。”   “什么事?”   顾盼烟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淡淡, 眸中晕着冷雾, 面部线条紧绷, 好似永远只有这样一个表情。   蓝离浩望着她,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就闪过夏微澜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 眼睛清澈明亮, 像是映着星光,笑起来的时候, 眉眼弯弯,圆润水灵的脸蛋娇艳动人。   他再次望着顾盼烟,却有些失语。   该说什么呢?   就算她的确是当年被自己救起来的小姑娘,那又如何呢?自己原本也就不是什么挟恩图报之人。   蓝离浩想通了这一点,也不纠结, 道:“我只是来告诉你, 方才他们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顾盼烟紧绷冰冷的面容有片刻的怔松。蓝离浩提起剑, 转身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逐渐走远,顾盼烟才冷哼一声,道:“真是奇怪的男人。”   山上。   咕咕鸡脑袋晃悠悠地走在前头,鸡屁股左右摇摆。   雪团跟在咕咕鸡后面,两边是烂漫的山花,不时有蝴蝶扑闪着翅膀,它睁着蓝色的大眼睛好奇望去。   “喵呜!”   粉肉色的猫爪子猛地朝黄色的蝴蝶扑去,惹得一阵花草拂动,蝴蝶纷纷四散飞去。   咕咕鸡回头,道:“肥团,快点过来!”   雪团听见咕咕鸡的叫声,一双蓝色大眼睛满是懵懂,但是好像也能明白它是在叫自己,它“喵”了一声,算是回应,猫着步子朝咕咕鸡走去。   看着走过来的一团巨物,咕咕鸡挥着翅膀,昂首挺胸,争取让自己的气势表现出来。   “喵喵喵?”雪团歪着脑袋。   咕咕鸡指着一颗高大粗壮的大树,道:“你现在就在这里等着,闭上眼睛!我让你睁开了才可以睁开!”   “喵喵喵?”雪团有些不理解它的意思,却还是歪着脑袋,走到了树下。   咕咕鸡面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扑腾着翅膀,三两下跑远了。雪团晃着脑袋回头,只有几只蝴蝶在花间飞舞。   “喵喵喵?”它蓝色的大眼睛离闪着茫然。   夏微澜睡了个午觉醒来,发现雪团还没有回来,咕咕鸡在院子里刨土刨得正欢。   她拽住咕咕鸡的羽毛,道:“雪团呢?”   咕咕鸡头也不抬,道:“本鸡怎么知道!那只肥团说不定自己跑去哪里玩了……”   夏微澜站起身沉思,望着沉沉暮色,她还是决定出门亲自去找一趟。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还没有雪团的踪影,夏微澜心里难免有些焦急。   蓝离浩远远就看见了夏微澜一脸着急的神色,他走过去,主动道:“师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微澜转身,蓝离浩高大的身影迎了上来。她简单地将情况和蓝离浩说了一番。蓝离浩便也主动帮夏微澜寻找雪团。   而此刻,正在被寻找的雪团,正灰头土脸的在山间里徘徊,它望着明显暗下来的天色,蓝色的大眼睛微微低垂,似有泪意闪烁。   ——————   曦栾找到夙禾,夙禾正在树下,酌酒正酣,眼角都染上了些许粉色。见是曦栾,他眼角一挑,笑道:“哟,师弟啊,稀客稀客。”   他递过酒杯,“来,陪师兄喝一杯。”   曦栾接过酒杯,里面浓郁的酒气让他皱了眉,他想说些什么,却又是顿住了口。   夙禾也不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着杯子悠悠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何事?”   “情蛊的解药你可有研制出来?”   夙禾有些醉意的眸略微睁大,放下酒杯,微凉的夜风带走他身上的燥热,他终于有了些许清醒。   “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夙禾盯着他,认真道:“该不会是哪家姑娘让你春心萌动了吧!”   “师兄……”曦栾有些无奈。   夙禾大笑,有些轻微的醉意又上头了,他道:“说实话,若说别人中了情蛊我还会替他捏了一把汗,就你这样的——”   他停了下来,指着手中的酒杯,“看见这个杯子了没有?”   曦栾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一盏三指宽的白玉酒杯,里面正晃着盈盈酒水,水面上映着夙禾的倒影。   夙禾将酒杯狠狠掷在桌面上,道:“要是你动情了,我就在整个道衍宗的弟子面前,表演吞杯子!”   “……”   曦栾无奈扶额,道:“师兄,你醉了……”   夙禾摆摆手,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   曦栾叹了口气,好似对此也习以为常了,也不作多言,转身就走了。   夙禾掂了掂手中空了的酒壶,他叹了一口气,悠悠放下酒壶,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亮明润。   他道:“修仙之人,哪有这么容易醉酒……”   若是真的能醉了,还能一梦红尘,聊慰此生,也是极好的……   他悠悠站起身,回了房间,身后树影微晃,白色的酒杯滚落一地。   曦栾从夙禾那儿离开,便直接回了住处。   远远就看见一红一蓝两个人影在院门口,两人站在一起,相谈甚换。   夏微澜摸着恹恹地雪团,道:“多谢师弟了,要是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举手之劳而已。”   蓝离浩看着夏微澜轻轻摸着雪团的头,一脸放松,心里有淡淡的愉悦铺散开来。   曦栾眸光平静,望着两人,缓缓走过去。   “师父!”夏微澜先发现曦栾的身影。   蓝离浩也连忙道:“师伯。”   曦栾微冷的眸光落到蓝离浩身上,直直打量着他,不作声也不回应。   蓝离浩心中奇怪,眉头轻轻皱起,有些不确定道:“师伯?”   夏微澜也轻轻扯了扯曦栾的衣袖,曦栾才微微一笑,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蓝离浩应下,告辞了二人,转身便走了。   夜里的风有些凉,万物都开始沉睡,山里一派祥和寂静。只是不知道为何,蓝离浩脑海里一直浮现刚刚曦栾打量着他的那凉薄的眼神,还有微澜师姐拉扯着师伯衣角的那一幕。   有一种变扭而怪异感觉萦绕在他心头。   蓝离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曦栾才转过身,一头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摇摆。他望着夏微澜,眉头紧紧拧起,道:“以后你还是少些和他往来较好。”   “为什么?”夏微澜不解。   她望着曦栾的一双眸清澈明丽,曦栾微咳一下,撇开视线,顿了半天才道:“你上次不是说他和顾盼烟是一对么?若是你与他走得太近,让旁人看到了,终究是不大好的。”   “师父?”   夏微澜哑然失笑,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家师傅被人夺了舍。   原来,自己当初胡诌的那些个东西,自家师傅是真的有听进去了?虽然剧情并未改变,至少夏微澜此刻心中宽慰了许多。   她笑得明亮,眼底像是缀着星河,徐徐望着曦栾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曦栾看着她笑得开心,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温柔沉淀在眸中,又融入这皎皎月色。   夏微澜见着师父展开笑颜,心里的快乐也满满当当的,她低低道:“师父,那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哦。”   “好。”   雪团待在夏微澜怀中,好奇的探出头,轻轻“喵”了一声。   月光下,曦栾的面色温柔如玉,眸中一片缱绻。夏微澜抱着白色的雪团,整个人沐浴在月光下,如梦如幻。   夏微澜抱着雪团回了屋,咕咕鸡听见动静,高兴地从鸡窝里面跳出来,看见夏微澜怀里的雪团后,他绿色的鸡冠垂下,冷哼了一声。   雪团见着他,也开始龇牙咧嘴,满脸凶恶。   夏微澜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今天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了。她有些头痛,看来之前她是小看了这两个小家伙之间的问题了。   她凑过去,试图和咕咕鸡讲道理。   “咕咕鸡,今天雪团为什么会走丢啊?”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可亲。   咕咕鸡昂首,“我怎么知道,估计它自己贪玩迷路了呗!”   “这样么……”   夏微澜轻吸一口气,也不拆穿它,道:“那你以后能不能帮忙照看一下雪团呢?它现在还小,又是是刚刚来这里。”   “我为什么要照顾它?”   夏微澜:“你也算是做哥哥的人啦,就当是照顾一下妹妹行么?”   咕咕鸡撇头,雪团扑在地上,浑身都是肉乎乎的,尤其是小肚子圆圆滚滚的,就像一坨行走的毛绒绒的大白汤圆。   咕咕鸡大声道:“我才没有这么肥的妹妹!”   夏微澜一拳下去,凶恶道:“你照顾也得照顾,不照顾也得照顾!要是被我知道你又调皮捣蛋,害雪团少了一根毛,我也拔你一根屁股毛拿来做成毽子踢!”   咕咕鸡觉得屁股一凉,大叫道:“你是魔鬼吗?”   “我不是魔鬼。”夏微澜微笑,云淡风轻道:“我仅仅是一个会拔鸡毛的普通人罢了。”   咕咕鸡后退了两步,尖叫着老实回了窝。   夏微澜望着咕咕鸡老实的身影,在心底无奈叹息。   早答应不就好了?非要逼她这个拔毛圣手重出江湖。   接下来的几天里,咕咕鸡果然老实了,着实让夏微澜省了不少心。于是夏微澜每日的任务就是去师父面前刷刷存在感,时时关注男女主的动态,以及坐在树下边嗑瓜子边想着接下来要执行哪一个方案,朝解救师父的道路上勇敢前进。   这天下午夏微澜照常在院子里嗑瓜子,一边想着剧情,一边又仔细思考方案的可行性。   许久未见的楚鸣忽然从院外走过来。他面露焦急,眉头紧皱,一层薄汗在他额头缓缓流下,可见来的事态之严重。   “师妹!”   夏微澜腾的起身,迎上去,楚鸣大声道:“师姐今日从外面回来,去主殿见了师父,不知道怎么了,师父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师姐正跪在殿前哭呢!”   “怎么回事?”   夏微澜皱眉,夙禾师叔一向态度和蔼,虽然平日里对师姐呼来喝去的,但是也是真心疼爱到骨子里的。师姐虽然没心没肺,却也鲜少会哭。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两人都这般失态。   楚鸣道:“我也不知道,还是守在外面的小弟子告诉我的,我当时要进去,师父还拦着我不让进。”   他拉着夏微澜,道:“平日师父待你也不错,兴许你的话他多少会听。”   夏微澜点点头,不管事情如何,她都是要去看看的。此刻她只恨《修仙复仇录》的视角是主要按照男女主来写的,这段时间男女主相安无事,所以其他路人角色发生了什么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她拿着玄冰剑,和楚鸣一路赶去主峰。 第35章   主殿上,盘龙赤金香炉上青烟袅袅升起, 而殿内, 一派安静。   夙禾转身, 高高俯视着跪在殿前的林思瑶。   夙禾轻轻闭眼, 像是自嘲, 又像是玩笑般道:“你可真不愧是为师的好徒弟啊!”   林思瑶只是低着头, 不敢作声。   “为师还记得, 收养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大。”夙禾伸手在腰间比了比,道:“你灵根天生薄弱, 我原本是不打算收你的。”   “师父……”林思瑶眼中闪着泪花。   夙禾继续道:“后来我见你在你爹身后探出个头来, 脆生生叫我师傅, 一点都不怕我的样子, 我就觉得咱俩兴许有那么几丝师徒缘分。再后来你爹苦苦哀求,我才知道你从小没了娘,身子骨又弱,我这才带了你回道衍宗。”   忆着往事,林思瑶难受得说不出话, 只是一个劲儿用衣袖抹着眼泪。   “为师不求你在修仙之路上有所大成, 只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快乐、顺遂。”   夙禾说着,眼眶微红,他沉沉叹了口气:“既然你愿意为了救他, 而舍弃一身修为, 可见他对你而言是及其重要的。既然这是你的选择, 为师也不强求。”   “师父?”林思瑶惊讶,似是没想到师父会答应得这么快。   “你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回来了。”   夙禾抬眸,和林思瑶惊恐地视线对上,他沉沉道:“对外,你也不要宣称是我道衍宗的弟子了。你从此,再也不是我夙禾的弟子。”   林思瑶睁大了眼睛,眼泪止不住往外流。   她深知此事这样是最好的结果,然而当夙禾亲口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忧伤难过。   她吸了一口气,低头叩首,朝夙禾深深一拜。   “弟子在道衍宗修行多年,终无大成,有愧师尊教导,请师傅受弟子一拜。”   夙禾闭起了眼,手指捏紧。   “弟子来道衍宗二十年,师父躬亲抚养,恩情无以为报,请师傅受弟子一拜。”林思瑶又低头一拜。   她声音哽咽,抬头再看夙禾,夙禾已经背过身去,一言不发。   她再一次低头扣首,声音断断续续:“弟子此去,归来……归来无期……”   她的泪滚滚落在地面上,头深深埋下去:“此去归来无期,不能侍奉师父,有愧师恩,请师父再受弟子一拜。”   她行完这三拜,已经是泪如雨下了,她怔怔望着夙禾,夙禾依旧是仰着头,徒留一个白色的背影给她。   林思瑶不做多言,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冲出了大殿门。   刚刚到达门口的夏微澜和楚鸣,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见林思瑶哭得一塌糊涂,从殿内冲了出来。   楚鸣跟着追了上去,夏微澜跑进殿内,就见夙禾一人立在大殿中央,背着她,身形微晃。   “师伯?”   夏微澜小心翼翼的出声。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夙禾,整个人像是浸在悲伤里,沉沉浮浮,喘息不得,解脱不了。   夙禾听见是她,侧过身来,看着她,缓缓道:“你来了……去看看你师姐吧,兴许……”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兴许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师伯这是何意?”   夏微澜望着夙禾,平日那双桃花眼风流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苍凉与死寂。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平日的夙禾只是一个披着嬉笑面皮的人偶,而真正的他,就是这样,光鲜的外皮里边,藏着无边的空洞与沉寂。   夙禾道:“她执意要嫁去皇室,我已经决定将她逐出师门了。”   果然是这样,夏微澜一时不知说些什么,脱口而出道:“师伯为何不劝一劝师姐?兴许,兴许……”   兴许什么呢?夏微澜顿时失语。以林思瑶的性子,根本没有兴许。   “我为何要劝呢?”   夙禾低低一笑,道:“既然是她所愿,就随她去吧。她一身修为已无,和凡人也无甚差别,倒不如让她开心恣意而为,不枉此生。”   夏微澜未想到夙禾竟然想得如此通透,夙禾又问:“微澜,你说,人为何修仙?”   夏微澜抿了抿唇,道:“因为想要飞升成神。”   “成神之后又如何呢?”夙禾道:“我活了几百年,见过山花烂漫,冬雪飘零,夏水潺潺,秋高风起。四时兴衰交替,对我而言早已失了颜色,活得再长久,又有何异呢?”   夏微澜一时语塞,夙禾已背过身子,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天边传来的:“你去看看她吧。”   她抬头看着夙禾的背影,只觉得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孤单围绕在他周围。   当初,如果她当初真的就这样离开了,是不是师父也会像师伯一样,如此伤心?还有楚鸣他们。   夏微澜眼眶跟着红了,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做法,有多么不对。她以穿越者的身份而来,自诩是一个局外人,可是时至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她早已成为了戏中人。   戏中百般笑恨,都与她脱不开干系了。   她转身走出大殿,大殿顿时只剩夙禾一人。殿内香炉的青烟依旧在袅袅升起,朦朦胧胧中,夙禾的背影动了动。   一阵嗤笑声突兀而又明显。   “修仙?”夙禾垂首低眸,“修的是无边的寂寞罢了。”   夏微澜找到林思瑶,楚鸣一个大男子,正在一旁抹着眼泪。   她走过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轻轻道了一声“师姐”,眼眶也跟着红了。   林思瑶看着眼前的两人,忽然就破涕为笑,往他们身上一拍,笑骂道:“哭什么哭!我又不是死了!”   楚鸣没说话,夏微澜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思瑶拉着他们两个的手,红着眼,笑眯眯道:“虽然我以后不能回来看你们,但是你们可以回来看我啊!”   她拍拍两人的肩,道:“要是以后你们不来看我,我可是要生气的!”   夏微澜从怀里掏出一只黄色纸鹤,递给林思瑶。这是当年她们一起在思学殿上课的时候,她无聊教林思瑶折的。   想到这个她心里还有些来气,要是她当年知道这个东西会被林思瑶拿来送给墨寒,她肯定不会教她折这玩意儿。   她将纸鹤放在林思瑶手心,道:“以后你有事了,记得马上告诉我,我一定会马上赶到的!”   林思瑶将纸鹤收进袖中,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就走了。夏微澜和楚鸣想送,她却道:“送什么送,又不是什么正经离别,你们就当我出去玩了罢,平日我消失十天半个月的也没见你们这样。”   她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夏微澜和楚鸣目送着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融入沉沉暮色中,再也寻不着光影。   林思瑶行至蜿蜒拐角处,回头一望,忽然泪洒衣襟。   夏微澜踏着沉沉暮色,回了住处。曦栾早就在院子里候着了,果然就见到夏微澜回来,一脸沉重的样子。   曦栾还未想出安慰的话语,夏微澜就径直扑进了曦栾的怀里,搂着他,心里的不安才驱散开来。   “师父……”她软软叫道。   曦栾愣了愣,叹了口气,好看的眉眼低垂,小心翼翼的搂住了她。   他总是拿她没办法的。   ————————   自从林思瑶走了以后,日子又好像回到了从前那般,尤其是夙禾,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令人嫌弃讨打的模样。   夏微澜再次看见夙禾搭着自家师傅的肩膀,笑得一脸风流时,她几乎怀疑,那天自己看见的夙禾师伯完全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夙禾拉着曦栾进了屋子,关好门,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丹药。   “这是?”   夙禾道:“情蛊的解药呗。”   曦栾接过丹药,细细打量。   夙禾道:“之前还缺一味灵材,所以迟迟未炼成,前些日子云皖说找全了灵材,就赶紧将解药练好给你送过来了。”   曦栾望着丹药,眸光未变,淡淡道:“师兄不是说,这情蛊,不足为惧么?”   夙禾明显噎了一下,有些心虚道:“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他想了想,道:“其实一般人动了情倒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性格会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说?”   “大概就是,即使是原本有些寡淡之人,也会变得情浓意重,同时如果爱而不得的话,易躁易怒,很容易剑走偏锋。这对于清新寡欲的修仙之人来说,太重□□,很容易道心不正,走火入魔。这可是马虎不得的大事!你还是快些服下它为好。”   曦栾不为所动,凉凉道:“师兄这是不准备吞杯子了?”   夙禾:“……”   “这情之一字,谁说得准。”夙禾心里愤慨,面上也满是愤慨,道:“就像思瑶那丫头,你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结果还不是说抛下我这师父就抛下了。”   他扶住曦栾的肩,来回摇晃,大声疾呼道:“所以啊师弟你一定不要被哪家小妖精拐走了!要是这样只剩下师兄一个人!师兄可是很寂寞的!”   “……”   曦栾不动声色拂开夙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被他搭过手的地方。   夙禾:“……”   被嫌弃的夙禾不忘叮嘱:“等下你吃下丹药后,一个时辰到了,你便割破手心,还未发作的情蛊便会从创口排出。”   曦栾却是抓住了重点:“若是已经发作的情蛊呢?”   夙禾面带惊恐,桃花眼睁得硕大,道:“终于要轮到我表演吞杯子的时候了么?”   “……”   见曦栾不理他,夙禾无所谓道:“若是已经发作的情蛊,还是别救了,左右也没什么用。”   夙禾把该交代的交代完后,就离开了,出门时又叮嘱了一番曦栾这事马虎不得。   曦栾仰头将丹药一口服下。   一个时辰后,曦栾指尖在手心一划,只有鲜血沿着纹路缓缓渗出。   曦栾琉璃般的眸子微眨,眼中微凉,低低道:“果然是这样……” 第36章 (周一周二合更)   是夜,深蓝色的天空上缀着一片繁星, 黑色的树影轻晃, 粉色的桃花在夜里依旧散发着阵阵花香。   夏微澜抱着被子睡得正酣,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她圆润白皙的面容上, 雪团胖胖的身子滚成一团, 窝在夏微澜怀里你, 咕咕鸡仰着头, 倒在自己的鸡窝里面,绿色的鸡冠垂下,睡得四仰八叉。   门, 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微凉的夜风灌进来, 夏微澜眼皮微颤, 眉头轻轻拢起,雪团也动了动身子,蓝色的大眼睛张开了一条缝。   来人一袭白衣立于门前,身上披着月亮的清辉,三千墨发在夜风中飘扬。他拂袖扬手, 蓝色的光晕带着粉末, 混着夜风,在屋内散开,一股香甜之气在屋内弥漫开来。   那股香气随着风涌入夏微澜的鼻息, 她的眉头缓缓舒开, 微颤的眼眸归于平静, 面容舒缓柔和,宛若春风轻抚,温柔惬意,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雪团还未将口中那一声“喵”叫出声,沉沉的睡意袭上心头,圆乎乎的脑袋深深埋进被子里面,圆滚滚的肚子一起一伏。咕咕鸡从头到尾就从未动过。   曦栾一双眼睛在月色下清亮逼人,他静静走到床前,凝视着夏微澜的睡颜。   她柔软的头发披落在肩头,白色的中衣领口处隐隐约约露出精致好看的锁骨,往上是白皙的脖子,顺着下颚线上去,圆润好看的下巴,一双朱唇闪着盈盈光泽,仿佛一颗成熟的樱桃,正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诱人采撷。   曦栾的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他的眸光落在那闪着水光的朱唇上,像是受了什么蛊惑一般,缓缓低下头。   盈盈白色的月光从他头发间隙透过来,他低头,清冷的唇眼看就要碰到身下之人的唇,他忽然起身,像是从梦中惊醒。   他往后退了几步,显然对于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惊惧。夏微澜依旧睡得香甜,面容娇憨,脸色粉润。   曦栾缓缓闭上眼睛,手握成拳,指尖隐隐泛着白。   良久,他立于床前的身影终于动了动,他长叹一声,转身消失在夜风中。   夏微澜一觉又睡到了大天亮,这几日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睡眠质量格外的好。她伸了个懒腰,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准备和宗门里的弟子一起去灵虚秘境。   这灵虚秘境百年来才开启一次,届时各个门派都会派出青年子弟入灵虚秘境中参加试炼。这秘境灵宝器法甚多,妖戾鬼怪也不少。有些人入了秘境,得了造化,从此一路平步青云,成为修仙大能。有些人,却是再也没有出来过。是以参加试炼的弟子都是自愿报名,一般门派都不会强求。不过有点实力的修仙者,都是不会放弃进入秘境这一个好机会的。   所以当夏微澜和曦栾提出要去灵虚秘境参加试炼的时候,曦栾只是轻轻皱了眉,也未过多阻拦。   夏微澜简单交代了咕咕鸡几句,告别了一鸡一兽,带着玄冰剑,就出门了。   在主峰的练武场上,要参加此次试炼的百来名弟子都已经汇聚于此,夏微澜在人群中晃来晃去,猛地被人从身后一派。   “师妹!找我吗!”楚鸣从夏微澜身后冒出来,笑得阳光灿烂。   夏微澜捂着心口锤他:“师兄!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楚鸣眯眼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   夏微澜:“……”   蓝离浩和顾盼烟两两走过来。进入秘境的弟子一般都是三两结对的,这样不至于一人落单了陷入危险之地而无人知。夏微澜和楚鸣是一组,而蓝离浩和顾盼烟显然也是被分到了一组。   蓝离浩朝他们打招呼道:“师姐,师兄。”   顾盼烟也冷冷叫了两声。   楚鸣微笑着应下,完全不在意顾盼烟冷淡的神情,而夏微澜则是早就已经习惯了。   简单寒暄几句后,两人双双离开,夏微澜盯着两人,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啧啧啧”楚鸣环胸,望着蓝离浩眯起眼睛,道:“你该不会是喜欢那小子吧!”   “……”   “不过话说回来,那小子修仙天赋高,为人处事不错,在整个师门也是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他摸摸下巴,接着道:“关键是居然长得比我还俊。”   夏微澜望着楚鸣的目光一下子诡异地拉长。   “师兄。”她道。   “咋了?”   夏微澜望着楚鸣,目光真诚道:“全天下的男人你都可以喜欢,唯独他不可以。”   她拍拍楚鸣的肩,沉重道:“这个男人,你是无福消受的。”   “……”   楚鸣追着夏微澜就是一顿狂揍。   夙禾和曦栾也来了,见着两人,他双眼放光,扯着曦栾道:“师弟你快看!”   曦栾望过去,就见夏微澜和楚鸣两人互相追逐着,打打闹闹,嬉皮笑脸。   夙禾感慨道:“原来微澜师侄还是喜欢楚鸣比较多。我就说嘛,青梅竹马的感情是最牢不可破的。”   “哦,是么?”曦栾语气凉凉。   “嗯”夙禾点头,手搭上曦栾的肩头,宽慰道:“这下你就不用担心徒弟被人拐走了。”   “哦……”   曦栾无情地挪开夙禾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夙禾:“……” 自家师弟越来越奇怪了怎么破?   算了,反正他就从来没有正常过。   曦栾眼眸望着远方,远处天空辽阔,大片白色的云朵滚滚悬在天边,晨光从云朵间隙倾泻而出,光影如柱,大片洒落在天空之下的山川河流。   曦栾站在山的最高处,身上也渐染上了金黄。夏微澜走过来,曦栾闻声回头,夏微澜的身影也融入了这暖光中,她仿佛踏着光而来。   “师父。”夏微澜笑道,显然心情颇好。   曦栾忽然心中一动,眼眸微闪,问道:“如果为师——”   “师妹你在这啊!”楚鸣从后面跟上来,抱怨道:“居然都不等我!”   “咦,师叔也在这?”   曦栾点头。   夏微澜懒得搭理楚鸣,问曦栾:“如果什么?”   曦栾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以后再和你说吧。”   夏微澜点点头,没有多想。   很快所有人都集齐后,大家便一起往灵虚秘境入口出发了,基本上整个云月大陆的修仙大派都来了,还有许多修为不容小觑的散修也想来分一杯羹。   众人聚集在一处,年轻的弟子头一次来,倒是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凶险。倒是一些年长有经验的修仙者,凝着脸色。   此刻远处的天穹处,云朵诡异的旋转起来,渐渐的形成一处黑色旋涡,周围的云朵仿佛被吸进去了一般,黑色的旋涡愈发扩大,好像一张狰狞的大口,要将人一口吃掉。   有长者高声宣喊道:“灵虚秘境将会在二十四个时辰内关闭,大家务必要在秘境入口关闭前出来!”   此刻地面刮起了大风,风将每个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三千发丝在风中狂舞。   沈清风拉着玉竹的手,低声嘱咐道:“待会儿进去,一定要拉紧我的手。”   玉竹扬眉道:“知道了知道了。”心里却是甜的和吃了蜜一样。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进入秘境,夏微澜回头望了曦栾一眼,得到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后,她扯了扯楚鸣,想起昨夜师父特意给自己的一堆法宝,一派轻松道:“师兄,我们走吧!”   楚鸣点头。   两人几乎是刚一进入入口,就被那股狂风卷得失去了意识。   等夏微澜睁开眼,入目则是参天的古树,肥大青绿的藤蔓秘密的缠绕在枝干上,枝头的树叶肥大翠绿。而楚鸣早就不知道被卷入哪里去了。   “太好了!这是一只上品灵兽!”不远处有一伙人惊喜道。   夏微澜赶紧隐匿起身形,眼下她形单影只,要是对方起了歹念,在这秘境里面,死了一两个人可是在正常不过了。   等那伙人走了以后,夏微澜才小心翼翼的在周围开始搜寻楚鸣的身影。   果然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大水潭边看见楚鸣倒在旁边的杂草堆里。   夏微澜赶紧走过去,扶起楚鸣。楚鸣醒过来,也警惕地打量四周。   忽然有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夏微澜和楚鸣两人相视一眼,决定按兵不动。   一蓝色人影拨开两人高的杂草走出来,一白衣女子紧随其后。   “离浩师弟?”   两人异口同声道。   “师兄师姐?”蓝离浩也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秘境这么大,还能遇见熟人。   大家寒暄了几句,夏微澜便趁机提出四人结伴而行。   蓝离浩自然是同意的,毕竟是自家同门的师兄师姐,只是……   他望向顾盼烟,顾盼烟冷冷道:“反正我没意见。”   楚鸣虽然不知道自家师妹要做什么,但是师妹的决定他总是一如既往的支持的。   四人结伴而走,一路上倒是平静,可事情就是怪异在这平静上。   蓝离浩拨开有些凌乱的杂草,望着上面浅色的脚印,皱眉道:“这条路前面明显已经有人来过了,若是我们再往这个方向走,只怕也没有什么收获。”   楚鸣和夏微澜表示点头,对换一条路线这件事双手赞成。顾盼烟却忽然出声道:“等一下。”   夏微澜回头,眼睛微微眯起。   只见顾盼烟一个人往前面再走了两步,似乎在细细感受什么。忽然她后退几步,一剑劈开旁边半人高的杂草,一个大红色的萝卜头似的东西正深深埋在泥土里。   “天蚕宝!”楚鸣惊呼。   蓝离浩也微微讶异,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提高人大半修为的天蚕宝么?有些修仙者,修炼之时喜欢辅以丹药,只是用丹药堆砌出来的修为,前期升得快,后期却容易滞塞难前。而这天蚕宝不仅可以直接提升一半修为,还滋润经脉,对后期修炼大有裨益。   顾盼烟将大红色的天蚕宝小心的挖起,夏微澜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那般,面容一派平静。   “嗤鬼,你可还有感受到什么么?”顾盼烟心底问。   嗤鬼片刻后道:“没有了。”   顾盼烟将天蚕宝收好,道:“可以走了。”   蓝离浩点头。   “想走?”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人,看起来横眉竖目,来者不善。   紧接着左边右边还有后面都涌出一大波人。   顾盼烟眼睛微微眯起,蓝离浩和楚鸣两人如临大敌,夏微澜却在心底轻叹,终于要来了么……   最先出来的那人道:“把天蚕宝留下,饶你不死!”   夏微澜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台词,甚至有些想笑出声。   果然,顾盼烟都不给楚鸣和蓝离浩说话的机会,直接站出来,冷哼道:“就凭你们这群东西,也想杀我?”   夏微澜听着更加想笑了。   几乎是顾盼烟话音一落,两帮人就迅速缠斗起来了,夏微澜虽然也在其中,但是显然并不怎么走心。   直到她终于看见躲在暗处戴着面具的一个黑衣人影,从手拿利器,在暗处准备出手。夏微澜几乎是两眼放光,像是一头饿了许久的狮子终于看到猎物那般。她三两下踢开眼前和自己缠斗的人,飞快朝那黑衣人飞去。   那黑衣人见自己行踪暴露,转身就跑。夏微澜见状,赶紧追上去。   楚鸣在身后被人缠着,只能大叫,道:“微澜!你快回来!”   夏微澜明显听见了,却依旧眼睛不眨一下,朝黑衣人追去。   眼看就要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它飞了?   没错,她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在《修仙复仇录》里面,作者给顾盼烟开了可不止是一个金手指,她最大的金手指就是,一个灵泉空间,里面几乎囊括了从古至今所有的修仙法宝,阵法典籍,医药灵材。后期顾盼烟多次大难不死,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有了这个灵泉空间。   所以,她这次执意要进入秘境的原因就是,要将顾盼烟这个最大的金手指抢过来!   按照剧情,顾盼烟在遭到一行人强抢天蚕宝后时,蓝离浩为了救顾盼烟被黑衣人暗伤,顾盼烟追上去,然后无意中捡到了一个灵镯,开启了空间。   黑衣人见夏微澜紧追不舍,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与夏微澜缠斗起来。   只不过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除却对方的修为的确比他高许多外,令她感到诡异的一点是,对方似乎非常熟悉她的招式,几乎她才刚刚出招,对方就能巧妙压制,然后进一步破解。   她有些诧异,黑衣人似乎不想多和她浪费时间,几个来回后,便逃走了。   夏微澜倒是没有上去追,眼前的任务是找出那个戴着灵泉空间的手镯。   她想了想,便开始认真找了起来,蓝离浩在后面匆匆来迟。一无所获的夏微澜看着蓝离浩,疑惑道:“难道是她想岔了?男主不受伤那个灵镯还不出现了?”   蓝离浩望着夏微澜松了一口气,道:“师姐,我们快些回去吧,师兄他们还在等着呢!”   夏微澜没想到蓝离浩会亲自来找自己,眼眸微闪,道:“我瞧着这里没人来过,既然来了,不如搜寻一番再回去。”   蓝离浩想想也是这个理,点头答应。   夏微澜拨开一片又一片大得诡异的叶子,仔仔细细搜寻每一棵树。终于在她再一次艰难掀开一片肥大的叶子时,叶子下面掩盖着的一个微小的树洞下面,躺着一枚泛着铁锈的黑色镯子。   夏微澜拿着镯子,仔细打量。若不是她是看过小说的人,这玩意儿就算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去捡的,所以该说女主果然是女主么?   终于找到镯子,她长舒一口气,回头正准备叫蓝离浩一起离开,一只成人手臂粗的藤蔓拔地而起,从蓝离浩身后卷来。   “小心!”   夏微澜推开蓝离浩,拔剑直面迎上那怪异的藤蔓,将它斩落在地。夏微澜还未送一口气,忽然四面八方涌起无数藤蔓,像是触手一样,编织成一张密网,将夏微澜团团包围起,忽然凭空消失了。   夏微澜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密网,道:“挖槽!”而后银光一闪,便陷入了沉睡中。   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就在短短数秒内。蓝离浩望着夏微澜消失的方向,狠狠将剑插入地上,牙关紧咬,眉头狠狠皱起。   而在秘境外守候的曦栾,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猛地睁大了眼睛。他闭上眼睛,感受到对方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后,才将内心的不安勉强压住。   时间一晃而过,还有四个时辰,灵虚秘境的入口就要关闭了。许多弟子已经出来了,而曦栾却迟迟未等到夏微澜和楚鸣的身影。   终于,楚鸣一脸着急的从秘境出来,将夏微澜和蓝离浩一齐消失的事情告诉了曦栾。曦栾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顾他人劝阻,入了秘境。   灵虚秘境之大,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曦栾唯一庆幸的就是,他昨夜将自己的一抹灵识放入了夏微澜的识海里面。他眼睛微微一闭,再睁开眼,顿时有了方向。   蓝离浩还在原处,赤红了双眼,他发丝微乱,孤傲的眸中染上了一丝无措,还在原地来回搜寻着,尽管他之前已经在这里搜寻过多次了。   这附近能搜的他都搜过了,可是就是找不到夏微澜的身影。   曦栾一赶到,就看见了蓝离浩,眼睛危险的眯起。   蓝离浩见了曦栾,如获救星,又愧又急的简单将事情的牵引后果告诉了曦栾。   听到夏微澜竟然是为了救蓝离浩才陷入险境的,曦栾的眸中闪过一抹赤红,只不过眼下来不及他想这么多了。他在周围环视一圈,然后徒手在空中撕开了一个裂口,白色的身影一跃,就消失在空中。   蓝离浩倒是也想跟上去,然而曦栾压根没给他机会,他只好留在原地,等他们出来。   曦栾撕破空间,入目的就是一朵巨大的大红色的花,花瓣一层叠一层,花茎下直直连着一处湖面,此处无风,辽阔的湖面宛若一面平滑的锃亮镜子,而夏微澜躺在花芯处,安静得像是睡着了那般,嘴角还挂诡异的微笑。   食梦花?   曦栾眉头紧紧拧起,他早年听师父说过,这食梦花以人的梦境为食,被食梦花缠上的人,往往都会沉醉于自己的美梦中,大梦至死,鲜少有人能意识到这是梦境,成功逃脱,可谓是一梦生死。   曦栾上前,上前轻唤夏微澜,果然,夏微澜面容上没有任何反应。   曦栾也深知,距离她入梦也有十个时辰了,通常能够梦醒的人,都是在五个时辰之内醒来的。   他走上前,将自己的灵识大量注入到夏微澜的识海里面,而后自己闭上眼,也入了梦。   不过入的,是夏微澜的梦。   热闹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汽车鸣笛声不断,红绿灯来回交替,市中心的大屏幕上来回播着身材姣好的模特广告。   一条宽阔的公路上,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出现。   曦栾刚刚站稳身形,远处烈日当空,他下意识用手遮了遮阳光,眯起眼睛打量着四周。   曦栾的眉头几乎都要打结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澜儿的梦境为何会如此奇怪?   “滴——”   一声刺耳的长笛声从身后飘来,曦栾回头,就看见一个银色的大眼巨嘴恶兽朝他飞速扑来。   他不慌不忙,在空中来回比划,手中凝起一道气波,往前方一推。   “咯吱——”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银白色轿车堪堪停在曦栾前方一米处。   司机吓得身子肝胆俱裂,从驾驶位上探出个头来骂道:“你特么找死啊!跑到大马路上来练太极啊!”   灵力居然没有用?   曦栾怔怔看着自己手心,面色凝重,望着这个睁眼看着他的“银色恶兽”,还有这个坐在恶兽脑袋里面的人,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司机啐了一口,道:“我是你大爷!”   司机一边摇上车窗边骂骂咧咧:“这年头,出趟门都能遇见神经病!”   曦栾望着离开的“恶兽”背影,还有无法使用的灵力,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他还是能感知到澜儿的具体位置,他转过身,就看见一个院子,只是这院子好似格外开阔,院门的正中央,挂着几个大字,这几个大字他倒是认得——独秀高中。   他正要走进去的时候,前方的空间忽然一阵扭曲,将他吸了进去。   等他有了意识,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明亮宽敞的屋子里面,周围坐着许多人。他一抬头,就对上陈掌教那张愤怒的脸。   陈掌教一手拿着粉笔,狠狠敲着黑板,八字小卷胡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望着曦栾眼睛似乎要喷火:“曦栾!你就说你这回怎么又考了0分吧!”   “陈掌教?”曦栾疑惑,“你——”   那句“你怎么在这儿”还未问出口,陈掌教就继续暴走道:“你不要叫我!”   周围的同学头低下去。   陈掌教指着黑板上一行曦栾看不懂的文字,恨铁不成钢道:“这些题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会做就排除法,你看看前四题选择题——”   【1.女朋友来大姨妈怎么办?】   【2.女朋友说自己生病了怎么办?】【3.女朋友说想自己了怎么办?】   【4.女朋友说‘你开心就好’是什么意思?】“不管题目是什么,首先,我们一定马上排除‘多喝热水’这个选项!剩下的三个选项随便选都能及格!”陈掌柜怒道:“曦栾你告诉我,你听课都听到哪里去了!整个班最差的就是你了,你这样下去,还想不想高考了!”   曦栾头一次见陈掌柜对自己如此愤怒的模样,正欲再度开口,忽然感觉袖子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夏微澜坐在曦栾旁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小声道:“师父!快点坐下吧!别说话了!陈掌教可不好惹!”   曦栾听着夏微澜的话坐下,夏微澜轻轻吐出一口气,坐在她前面,一个满头绿色头发的高挑男子转过身来,姿态妖娆,眸间风情万种。他边修着指甲边道:“女人,你理他这么多干嘛,小心一会儿陈掌教又骂你了!”   夏微澜显然不乐意听这些话,猛地踢了一脚绿色男子的坐凳,凶狠道:“咕咕鸡你管我!我乐意帮着我师父不行么!”   “呵,愚蠢的女人。”咕咕鸡如是说。   曦栾望着眼前这个名叫“咕咕鸡”的妖艳男人,眼角微抽,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不得了的梦? 第37章   咕咕鸡见夏微澜执迷不悟,也懒得理她, 扭着腰转过身去。   曦栾静静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陈掌教还在上面一板一眼的讲着课, 写着他压根看不懂的文字, 周围的坐着的人看起来和夏微澜差不多大, 长相各有不同。   外面的火辣的阳光照进来, 夏微澜穿着淡色条纹短袖, 短袖外一段洁白光滑的手臂明晃晃的露在外面,泛着白光。   曦栾移开眼,却发现周围的人好似都是如此打扮。   除了穿着打扮相似, 若是非要找出什么共同点的话, 就是每个人眼底都挂着青黑, 显然一副劳累过度, 气血不足的模样。   难道是这里有什么妖怪,专门以吸食人的精气为生?   曦栾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异世里面,存在着一个叫“高考”的老妖精,当然就算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当然, 不管这个梦境到底有多么怪异, 他现在目前为止最重要的事,就是将夏微澜从梦境中唤醒。   夏微澜正一手拿着笔,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 一边低头认真记着什么。曦栾开口叫她, 夏微澜偷偷转头, 将食指抵在唇上,小声道:“嘘——”   她见陈掌教还在自我陶醉于课堂,又偷偷提醒曦栾:“上课不能说话……”   曦栾:“……”   曦栾微愣了一下,还是听夏微澜的话,乖乖闭了嘴。   他好似有些明白了,这里和思学殿貌似一样,都是用来传课授业的,只不过,这里传授的知识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阵欢快轻松的铃声在空中拉响,陈掌教拿着书本走出了教室,出门前,还不忘叮嘱曦栾要好好完成今天布置的作业。   曦栾望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陈掌教,竟然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陈掌教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八字小卷胡,想着教育学生给了一巴掌还要给一颗甜枣比较好。   于是边点头边鼓励道:“若是你日日都能按时完成作业,上课认真听课,我相信,高考的时候,《恋爱学》这一科目,你肯定能拿一百分以上!好好努力!”   曦栾:????   虽然听不懂陈掌教在说些什么,但是这种莫名其妙被寄予厚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陈掌教说完单手拧着书本,闲庭信步,悠哉游哉地走了。   夏微澜头凑过来,挨着曦栾的肩,道:“天啊,陈掌教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咕咕鸡从前面站起身,妖娆地扭头,绿色的中长发飘扬。他摸着自己的纤纤细手,道:“阿澜,今天放学陪我去做指甲么?”   夏微澜无情的挥挥手:“你自己去吧,我才不去呢。你小心明天又被教导主任一顿臭骂!”   咕咕鸡哼了一声,懒得看夏微澜,懒懒道:“我才不怕司空那个老家伙呢!”   夏微澜懒得理会咕咕鸡,回头望曦栾:“师父,你刚刚要和我说些什么?”   曦栾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叹气道:“澜儿,你该醒过来了。这里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这只是你的一个梦境罢了。”   曦栾不说话了,在等着夏微澜的反应。   夏微澜睁大了眼睛,目露疑惑,接着她伸手覆上曦栾光洁白净的额头。   微凉的触感透过温热的掌心传来。   “奇怪,也没生病啊……”夏微澜兀自嘟囔着。   女孩的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曦栾有些猝不及防,他将她的手轻轻拉下,柔软白嫩的小手顿时滑落到他宽大厚实的手掌里。   他轻捏那软弱无骨的手,一手轻轻抚上夏微澜的脸。   夏微澜面色微红。   曦栾:“澜儿,你知道我是谁吗?”   夏微澜:“知道啊,你是师父嘛!”   “……”   曦栾:“那你是谁呢?”   夏微澜:“我就是我啊!”   “……”   曦栾放弃了,直接道:“你还记得道衍宗吗?我当年在青芜城将你带回道衍宗收你为徒,你在道衍宗修行数年,那里有你的师友,有夙禾,有林思瑶,有楚鸣,还有——”   他指着前边那个绿头发的妖娆男人道:“咕咕鸡是你在道衍宗养的一只灵宠。而你,微澜,是我曦栾道唯一的弟子。而这个奇怪的世界,不过是你中了食梦花的蛊惑,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梦境罢了!”   曦栾不疾不徐,却是将所有的话都说得很明白了。   夏微澜怔怔的望着他,愣着半晌没说话,然后道:“师父,你是认真的么?”   “嗯。”   夏微澜头忽然低了下去,曦栾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拍拍她的肩,表示安慰。   毕竟被食梦花捕食的人,所进入的梦境是自己内心深处最为渴望,最为向往的,虽然这个世界处处充满了怪异,但是既然是澜儿亲自创造的,想必对于她而言,这个梦境对她而言,也许很重要吧!   夏微澜头愈发低了,肩膀跟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伤心过度。曦栾轻轻将她往怀里带,叹气道:“想哭就哭吧。   夏微澜将脸深深埋在曦栾的怀里,然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爆笑声。   一阵杀猪般的爆笑声。   夏微澜笑得眼角都渗出了泪意,道:“师父,没想到如今你都会开玩笑了,刚刚我还差点没反应过来。”   “……”   曦栾认真道:“为师说的都是真的。”   夏微澜微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粉色软封皮笔记本,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偷看我写的小说了?”   曦栾:???   曦栾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夏微澜挑眉,里外的意思都是“师父你就别装了”   她继续道:“这本小说我才写了一半呢,讲述的就是一个叫道衍宗的修仙门派,宗主是咱们的校长夙禾,这个修仙门派有一个执法堂,执法堂的长老就是咱们的教导主任司空,我还把陈掌教写进去了哈哈哈哈!”   夏微澜眉眼兴奋,道:“我还把咱俩写进去了,你是超级厉害的大神啦,我在里面还是你的徒弟哈哈哈……”   她眼睛偷偷瞥了一眼咕咕鸡,掩着嘴凑过去,小声道:“不过师父,你千万不要告诉咕咕鸡,我在里面真的把他写成了一只鸡,会被他骂死的!”   她笑意盈盈,眸中亮晶晶的,清澈含光。   曦栾从她的眸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眼前的人无疑是无比真实的,可是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进入梦境,将她唤醒即可。可他万万没想到,夏微澜已经入梦至此,竟将真实的世界,误认为是虚幻了。   入梦者的意识不觉醒,这个梦是永远都没有办法破解的。   夏微澜正笑得前仰后合,曦栾抓住她皓白的手腕,眸中闪着光,道:“澜儿,为师没有在开玩笑,你——”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浑厚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前一秒还嘈杂闹腾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像是一口已经烧红的铁锅,猛地被灌入冷水,一阵“呲呲”作响后,便归于沉寂。   司空大步走进来,皱着眉,视线落在夏微澜的手腕处,曦栾的手还抓着夏微澜的手腕。   夏微澜只觉得那股视线像是灌了岩浆一样滚烫,被吓得猛地缩回了手。   曦栾淡定收回了手,徐徐起身。尽管对方装束有与平日大为不同,曦栾却一眼认出了这人是执法堂的长老司空。   他习惯道:“司空长老。”   司空锐利的目光落在曦栾身上,问:“谁教你直呼老师的名字的?”   曦栾:“……”   他眉头微微皱起,显然是极度不适应。   司空继续道:“在教室就敢拉拉扯扯搂搂抱抱不注意影响!你们两个,去外面站一节课!回头交一千字说明书给我,自己去和你们班主任说明情况!”   夏微澜很怂,扯着曦栾就乖乖去外面罚站了。   曦栾还想继续提刚刚那件事,夏微澜却打断他,道:“师父,有些玩笑再说第二次就不好笑了。”   曦栾噤了声。   夙禾一身白衣黑裤经过,明明已经走出几米远了,却又忽然顿住,折过身子,走到夏微澜他们面前。   夏微澜站直了身子:“校长好。”   曦栾身姿笔挺,想起刚刚那个所谓的“陈掌教”和“司空长老”,曦栾默默的将喉咙里的那一声“师兄”给咽了下去,定定打量夙禾。   夙禾:“这位同学,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曦栾:“无事,只是觉得眼熟罢了。”   夙禾桃花眼流转,拍着胸口庆幸:“吓死我了,我刚刚差点以为你对我有那种想法呢!”   曦栾:“……”   果然不管是哪个师兄,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理会。   夙禾望着两人,桃花眼微挑,道:“你们两个犯了什么事了?怎么上课的时候被出来罚站?”   “报告!”夏微澜上前两步,道:“司空主任说我们两个搂搂抱抱行为不检点,让我们两个一起出来罚站!”   “原来是司空那家伙啊”夙禾点点头,道:“那老家伙自己单身多年,也见不得别人谈恋爱的,你们两个下回要是想亲亲抱抱,记得要躲着点他。”   夏微澜眼睛骤亮:“谢谢校长!下次我会和师父找个没人的地方亲亲的!”   曦栾:????   他的耳尖泛着红。   夙禾用点头拍了拍夏微澜的肩,面上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显然对夏微澜的回答十分满意。他又不忘叮嘱道:“不过你们可不能光顾着谈恋爱而忽视了学习啊!”   夏微澜立马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和曦栾绝对会好好学习,化爱情为力量!   夙禾说了几句就走了,曦栾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沉思了几秒。   他转头问:“什么是‘谈恋爱’?”   “学习”一词他倒是知道,只是这谈恋爱……   难道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夏微澜睁着眼睛望着曦栾,显然被他的问题问得有些愣怔。她挽了挽耳边的碎发,面上扬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朝曦栾伸出手。   她用小拇指轻轻勾住曦栾的尾指,指尖在他温热的手心轻轻一刮,撩拨一笑。   她轻轻道:“师父,这样叫谈恋爱。”   曦栾感受着手心的一阵酥麻感,脸颊躁红,他想要抽出手,夏微澜靠近,娇娇软软的身子搂住他,微凉柔软的唇落在他燥热的脸颊上。   她靠在他肩上,呼吸的热气喷薄在他红得滴血的耳垂上。   “这也叫谈恋爱……”   她低低一笑。 第38章   下午就是体育课,夏微澜拉着曦栾就去上课, 到了一处操场空地, 夏微澜道:“师父, 你快去上课吧!”   曦栾拉住她:“你, 你不和我一起么?”   夏微澜:“体育课不都是男女生分开上的吗?”   夏微澜眨眨眼, 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她拍拍曦栾的肩, 道:“乖, 你先去上课,等下课了我们再一起回家。”   曦栾望着夏微澜远走的背影,一阵沉默。   “好了!大家快点过来集合!”一个身材健壮的男性声音响起, “都排好队……”   “吴道修?”曦栾脱口而出,又才意识到此 “吴道修”并非彼“吴道修”。   吴道修胸口带着个口哨, 吹了几声, 看见曦栾, 摆手叫曦栾过去。   曦栾没动,仰望着远处的天空。此刻天气晴朗,高空湛蓝,所有的云朵都滚着边儿聚在一起, 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偷出来,梦幻绝伦。   “曦栾,快过来上课了!”吴道修又叫了几声。   曦栾敛眸,不动声色的走过去。   吴道修挺直了身子, 环胸道:“今天, 我们上的一门课, 叫《恋爱行为学》。”   烈日下的同学们无精打采,显然都没有认真听。   “大家千万不要觉得这门课高考不考没有用,”吴道修了然一笑:“以后你们追妹子的时候,就会感谢老师了!”   他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我们来上第一课——花式壁咚之墙咚……”   大家的热情似乎变得格外高涨起来,曦栾听了七七八八,神色愈发诡异。   下了课,夏微澜背着个双肩包,来找曦栾。两个人出了校门。一路上,曦栾都在打量着这个世界。   这里虽然是一个梦境,可是却又处处有着真实世界的规则,比如刚刚在路口处挂着的红色和绿色的珠子,其实就是为了引导那些飞速经过的车子。   而这样严谨又真实的世界,真的是一个梦境能创造出来的吗?   他望着夏微澜平静的侧脸,似乎有些理解她为何会迟迟醒不过来了。   两人走到了一个别院面前,雕花铁栏大门紧闭,一栋三层高的洋房兀自矗立在一个别院面前,外面种着几颗桃树,桃花粉粉的开了满树,桃花香顺着风飘过来。   夏微澜轻嗅了一口桃花香,嘴角勾起。她看着曦栾,平静道:“师父,你快回家吧!”   曦栾抓住夏微澜的手腕,问道:“你要去哪里?”   夏微澜:“当然是回家啊!”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表情格外轻松,眸中晕着星光点点。她望着曦栾道:“师父,我今日不能陪你了,我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   她上前抱住曦栾,下巴搁在他肩头,软软道:“明日我就可以来陪师父你了,师父一个人千万不要难过哦……”   片刻后,她离开曦栾的怀抱,背着双肩包,消失在路口。   曦栾白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飞舞,他望着夏微澜离开的放下,眸色沉沉,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夏微澜走过几个红绿灯路口,又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个小巷子,终于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房处停下。   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女孩正蹲在地上,用粉笔在地面上胡乱涂鸦着。尽管这些涂鸦很抽象,夏微澜还是凭借着两根羊角和头上一坨不明物体认出了这应该是懒羊羊。   她从包里掏出一根帮帮糖,蹲下递给她:“诺,雪团,给你,你最喜欢吃的草莓味棒棒糖。”   雪团抬头,一双眼睛大而清澈,明亮有神。她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接过棒棒糖,奶声奶气道:“谢谢澜姐姐。”   夏微澜捏捏雪团的脸蛋,嗯,手感真软。   夏妈妈打开门,温声道:“是阿澜回来了吗?”   夏微澜走上去,环住夏妈妈的腰,是温馨好闻的只属于妈妈的味道。   就是有些膈手。   她在夏妈妈的腰上摸了摸,皱眉道:“妈,你怎么又瘦了?”   夏妈妈笑笑摸摸她的头,道:“最近天气热,吃不下东西。”   她微笑着牵着夏微澜进了家门。   不远处的曦栾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夏妈妈将夏微澜的书包接过来放好,夏微澜一抬眼,就看见了桌上早就煮好的菜。   全是她爱吃的。   她笑得眯了眯眼,吃得津津有味。   “慢点,别噎着。”夏妈妈在一旁,看着她眸中温柔。   “妈,你也吃嘛……”夏微澜给自家老妈夹了一块排骨。   夏妈妈夹了几口菜,望着夏微澜,眼神闪烁。她放下筷子,试着道:“阿澜,你爸爸……”   “我没有爸爸。”夏微澜头也不抬。   夏妈妈苦笑:“你别怪你爸爸,你爸爸也是太过伤心了,以后他——”   “妈!”夏微澜打断她:“这话你已经说了十年了。”   她深吸一口气,她并不想谈论关于那个人的任何话题。   她抬头看着自己愈发瘦弱的母亲,道:“妈你去医院检查了吗?医生这么说的?”   “哪有什么事儿啊”夏妈妈摇摇头,道:“还是老毛病,有些低血糖,医生叫我多注意饮食。”   “那就好。”夏微澜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第二日,夏微澜起了个大早,准备出门。   夏妈妈从厨房探出身子,道:“出去玩小心点。”   夏微澜一边应下,一边给自己的小白鞋子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望着自家妈妈清瘦的背影,忽然叫道:“妈。”   “怎么了?”夏妈妈回头。   “没什么。”夏微澜摇头,又望了自家妈妈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出了门。   曦栾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一身白色衣袍,身姿挺拔,在窄小的巷子口静静的站着,平常破旧逼仄的巷子好似瞬间就显得有格调了许多。   他走过来。   夏微澜望着一袭白衣走过来,仙气飘飘的男人,忽然道:“师父?”   曦栾:“嗯?”   “为什么你老是穿一身白色的衣服?”   曦栾顿住,好看的眉头轻轻拧起,道:“不好看么?”   “倒也不是”夏微澜笑起来:“师父穿什么都好看。”   曦栾嘴角勾起一抹笑。   夏微澜:“就是看久了白色有点疲劳。”   曦栾:“……”   一只软软肉肉的小手忽然拉住了曦栾的袖子,曦栾低头看去。   “大哥哥、你好好看啊!”雪团睁着大眼睛,嘴边还流着口水,语气明亮道:“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做雪团的男朋友?”   曦栾一脸懵懂,下意识看向夏微澜。   夏微澜无奈扶额,轻轻瞪了一眼曦栾,弯腰捏了捏雪团的脸蛋。   “雪团子,这个大哥哥不能做你的男朋友。”   “为什么?”雪团子小嘴高高噘起。   “因为这个大哥哥……”   夏微澜拉长了尾音,眯眼笑道:“这个大哥哥是澜姐姐的男朋友啊!雪团子难道要和姐姐抢男朋友吗?”   雪团松开了手,小脸皱成了一团,百般纠结后道:“那好吧”   夏微澜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一起当大哥哥的女朋友好了。”雪团开心道。   夏微澜:“……”   最后夏微澜以十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做筹码,雪团才勉为其难地表示自己不要大哥哥当男朋友了。   夏微澜觉得好笑,低声叮嘱了雪团几句注意安全,就牵着曦栾的手,往巷子深处走去。   曦栾终于开口问:“什么是男朋友?”   夏微澜回头,望着他清冷的面容,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闪着茫然。   她靠近,眸光落在曦栾饱满红润的唇上,眼眸微闪。   “师父真想知道?”她话语温柔,还带着缱绻撩拨之意。   曦栾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昨日那个蜻蜓点水一般的吻,猛地后退了两步,耳根微热。   夏微澜不给他后退的机会,将他往身后的墙上逼。她搂着他的脖子,柔弱无骨地挂在他身上,像是一个诱人犯罪的妖精。   曦栾呼吸一滞。   “师父,你做徒儿的男朋友,徒儿就告诉你。”夏微澜在他耳边轻呵。   曦栾愣了半刻,将头扭过一边,讷讷道:“为师,为师不想知道……”   夏微澜稍稍往后移开了身子,低头轻叹:“ 是么……”   曦栾转头,低眸看她垂下的睫毛,莫名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温暖柔软的唇猛地凑了上来,夏微澜仰头搂着曦栾的脖子,脚微微踮起来,身形有些不稳。   少女清甜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   曦栾被迫搂住她的腰,却是没有推开夏微澜。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他的眸渐渐染上了赤红,两人分开时,夏微澜埋在他的胸口处娇喘,眼角晕着一抹媚色。   曦栾眸色沉沉,他喉头滑动,声音嘶哑。   “澜儿,你清楚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夏微澜低低一笑,望着他的一双眸蕴着点点星光:“我想让师父当我的男朋友啊。”   曦栾不为所动,沉沉望着夏微澜,像是要将她此刻的神情刻进骨子里。   “我给你一次机会。”他垂眸无比认真道:“给你一次机会收回刚刚的话。”   他的手紧握成拳,指尖紧紧泛着白。   “收回?”夏微澜轻笑,无奈道:“那好吧。”   “那好吧,我收回那句话。”夏微澜这样道。   曦栾双眸瞬间赤红,一股前所未有的躁戾之气在他体内疯狂窜动。内心深处用上一股冲动,叫嚣驱使着自己搂住眼前的这个人,将她死死困在自己的怀中,用唇狠狠惩罚她玩笑般的言而无信,让她如刚刚那般,靠在自己怀中喘息。   然而这样的想法也就仅仅是一闪而过。   曦栾背过身去,不敢去看夏微澜。   夏微澜手轻轻覆上曦栾的手臂,拉着他转过身来,轻轻笑道:“我不要师父当我男朋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是老公。”   “哦”她朝曦栾甜甜一笑:“也就是夫君。”   曦栾勾着夏微澜的腰,属于曦栾身上特有的清香包裹着夏微澜。他眼眸迷蒙,低头咬住了夏微澜的唇。   “我给过你机会了”曦栾额头抵着夏微澜的额头,唇齿相依,喘息道:“你不能反悔了,我的澜儿。”   就算是梦醒了,也不能。   他的眸底的光在这旖旎春色中明明灭灭,唯有那吻是愈发醇烈热情。 第39章   曦栾牵着夏微澜的手,两人一起走在大马路上。   依旧是这个世界。   他抬眸望着明媚的天色, 眉头一皱。有些人一梦红尘, 大多是酒肉快活, 银钱栖身, 贪欢享乐, 恣意洒脱, 所以有人一梦不起。可是这个梦境, 曦栾怎么也不觉得这是一个美妙得令人沉沦的梦境。   他的眉目沉沉,入梦太深,还有另一种可能——执念太重。   遗憾和错失让人在现实中悔恨, 而所有揪心的痛苦,不堪回首的过去, 悔恨与痛苦交杂的情感缺口, 都将在梦境中得以圆满。   所以, 澜儿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曦栾这般想着。   夏微澜忽然将头埋进曦栾的怀中。   “怎么了?”曦栾搂着她,温柔道。   “没什么……”   夏微澜在曦栾怀里低低笑出声,环着曦栾的腰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曦栾有些不知所措,夏微澜在他怀里笑得猖狂, 抬头往他眨眨眼道:“我好早之前就想着这一天了。”   “嗯?”   她踮起脚攀着他的脖子,眸里亮晶晶的,嘴角勾起,道:“想这样抱着师父, 想亲师父, 想看师父为我脸红, 想让师父为我动情。”   曦栾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视线开始灼热滚烫。   夏微澜似是毫无所觉,她的视线逐渐从曦栾那双琉璃般的眼睛,越过高挺的鼻梁,掠过发红的脸颊,徐徐落在那柔软的唇畔上。   她仰头在曦栾唇上轻啄,然后发出餍足的叹喟:“还有想试试师父的味道……”   这些话随着喷薄的热气徐徐在曦栾耳边盈绕,曦栾听得眼热,心也热。   “有些话不能乱说。”   他将夏微澜抵在树干上,单手撑着她身后的树干,熟练地做出了一个壁咚姿势。   他背后就是明烈的阳光,猛地一靠近,巨大的阴影顿时将夏微澜笼罩。   他垂眸看着几乎是被自己簇拥在怀里的夏微澜,一双眼睛清亮迷人,完全没有因为自己忽然的靠近而感到丝毫的害羞、不适,反而眸中闪着期待的亮光,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像是很希望自己对她做什么。   一种目光灼灼不言而喻的期待。   曦栾往后拉开了身子,无奈地揉揉眉心,道:“差点就着了你的道了。”   夏微澜愣住了,有些意外自己的勾引居然失败了居然有些失望。   她笑笑,上前挽住曦栾的手,道:“要是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就是你一直希望的吗?”曦栾凝眸。   “对啊,我真的很想很想和师父这样在一起。”   她柔软的十指灵活的扣住曦栾的手,抬头望了远方明媚的天空,面上一派轻松惬意:“就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人打扰。”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奇怪,本来也就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啊。   她笑得明媚,明晃晃的笑容和阳光一起照进了曦栾的心。   难道,澜儿的执念竟然是这个?   曦栾一时情绪万千。   除却几次因为情蛊作用,曦栾的情绪向来波动不大,他的内心就像是一片宽广厚实的土地,一开始是沉默的,是无声的,是平静的。   后来夏微澜来了,于是这片土地上开始有了春雨,有了暖阳,有了高风,有了初雪。而阳光所向之处,满满温暖惬意。   他眼中终于不再是清冷之色,像是高高在上不染一尘的谪仙,散去那一身清冷,眸中暖色渐浓。   他伸手抚摸夏微澜额前的碎发,低声道:“你应该早点告诉为师的……”   夏微澜笑道:“徒儿现在不是告诉师父了吗?”   “也是。”曦栾回握她的手,望着她眸色温柔缱绻。   等出了这个梦境之后,他就带着夏微澜离开道衍宗,寻一处她喜欢的地方,去隐居。   其实这个想法在去灵虚秘境之前他早就有了。他知道,修仙得道,并不是她所想要的。她想要的,应该是一个安宁、和乐、温暖、与世无争的一方净土。   只是那时他以为……   好在如今一切都明朗起来。   曦栾的面容前所未有的柔和,就连眸光也透着徐徐暖意。   两人在外面逛了一天,曦栾照例送夏微澜回了家,依旧是那个窄小的巷子。   雪团依旧蹲在角落画画,缩成一团专注着自己的“大作”。   “澜姐姐你回来啦!”雪团仰头笑眯眯道:“还有帅哥哥你又来啦。”   话说完一双大眼睛来回转动,时不时往夏微澜包里面瞟。   “就你这小人精最聪明了。”夏微澜捏了捏雪团的脸,从包里掏出一大包棒棒糖,递给雪团。   雪团抱着棒棒糖,笑得开心,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曦栾道:“这小姑娘,倒是可爱。”   “师父”夏微澜凑近,悄悄道:“原来你喜欢女孩啊”   “嗯?”   夏微澜轻挠他的手心,眨眼道:“以后我们生一个女儿呗。”   “好。”曦栾低低道。   夏微澜见曦栾答应得坦然自若,丝毫不见害羞的样子,心底涌起一丝丝失落。果然她还是喜欢红着脸像兔子一样可爱的师父啊。   两人告别后,曦栾一个人站在巷子口,脑海中将雪团的那张脸想象成夏微澜,他低低一笑,心里满满胀胀的。   自从上次一别后,夏微澜却再也没有来找过曦栾,而曦栾想要去找夏微澜,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处于一种剧烈扭曲的状态,所有的东西的消失不见,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在徐徐移动。   他望着这个异象,眸色沉沉。   而此刻的夏微澜,却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望着妈妈的照片,兀自流泪。   “咔哒——”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夏建国满身酒气,从外面回来,拖着身子躺在沙发上。   “阿澜啊,这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夏建国打了一个嗝,满满的酒味在客厅散开。   夏微澜缓缓站起身,柔顺的头发从肩头披落,半掩住了她冰冷的神色。   她走到夏建国面前,俯视着这个永远满身酒气的男人。   “这么了……阿澜?”夏建国迷迷糊糊问道。   “妈妈死了,你一点都不难过的吗?”   夏建国愣了一下,然后用手遮住眼睛,皱眉道:“去帮爸爸把灯关一下,太刺眼了。”   夏微澜不为所动。   夏建国叹道:“生死有命。何况是生病这种事,我们是无法左右的。”   他坐起身,揉了一把自己苍老的脸和许久未打理的头发。   他道:“所以我们剩下的人,才要好好活着。”   夏微澜不说话,转身将客厅的等给关了。刚刚还明亮的客厅,一下子就被黑暗层层包围住。   “夏建国——”   夏微澜的声音冰冷得没有温度,回眸望着黑暗处,一字一句道:“你不配。”   她转身进了房间,而身后被黑暗层层笼罩的客厅处,那个深深陷在沙发里的男人,却忽然掩面痛哭。   夏建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掩面哭泣,明明这里足够黑,可是他不敢拿开手,他怕被人看到,他怕被她看到,他想她走得安宁。   夏微澜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拿着门把的手顿住。   然而这样的停顿也就是一瞬间而已。   “咔哒——”   门被关上。   黑暗与痛苦,伤心与失望,一道被关在了外面。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 第40章   “夏小姐。”对面戴金丝框眼镜的青年扶了扶镜框,道:“夏先生在生前曾为自己购买了巨额保险, 受益人是夏太太还有夏小姐您。”   夏微澜眼神微闪, 手指发白地攥着衣角, 没说话。   “警方的责任认定书已经出来了, 大货车司机酒驾要负全责, 夏先生的死的确是意外。”   青年男子顿了顿, 像是在整理措辞。他道:“如今您是唯一的受益人, 您填写并核对一下相关资料,若是无误后,我们公司将正常启动理赔程序。”   青年男子打量着夏微澜, 夏微澜猛地低下头,眼神忽闪, 磕磕绊绊才问了一句:“是是吗?”   “嗯。”青年肯定点头。   “我可以问问”她深吸一口气, 抬头直视青年, 道:“我可以问问,夏建国,我是说我父亲,是什么时候买的这个巨额保险吗?”   青年低头翻阅资料, 抬头扶了扶镜框,道:“夏小姐,我们这边查询到的是,夏先生从十年前就开始每年向我司缴纳该保险了。”   “原来, 原来是这样么……”   十年前, 竟然这么久么……   夏微澜的声音除了有几分恍惚, 竟然再正常不过了。   “嗯。”青年将资料递给她,道:“请您先填一下相关资料吧。”   “没,没问题……”夏微澜拿着笔的手不断颤抖着,就连最简单的一横在她笔下都被划拉成了波浪线。   她紧紧咬住自己发颤发白的唇,歪歪斜斜地在亲属关系一栏上,填下两个字——   【父女】   她怔怔望着这两个字,忽然将文件和笔往桌上一摆。   掩面失声。   豆大的泪滴从指缝间溢出,一滴滴落在纸上,刚刚落笔的那两个字被泪水打湿,未干的黑色墨迹在崭新的白纸上徐徐晕开,字迹逐渐模糊。   “抱歉。”她道。   “你,你也别太伤心了。”青年将一抽纸巾递到她前面,安慰道:“人生的路还很长,你才十八,还有大把的路要走。”   青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一个月内父母双亡,想来任何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十八的年纪,本就不应该遭受这些。   夏微澜擦干眼泪,然后很是利落地将相关资料填好,对青年礼貌道谢,转身出门,将门轻轻带上。   青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只是稍稍嚅动了唇。   他瘫坐在椅子上,摘了眼镜,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沉沉吐出一口气。   他抬眸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黑色浓密的乌云在天边翻滚着,隐约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天空远处的乌云层有一个缺口处,白色的亮光从层层乌云间透过来,却并不会让人产生一种看见光明的愉悦,反而将周围的天色衬得愈发黑暗压抑。   “希望那个小姑娘能在下雨之前回到家吧。”他心里道,然后又开始投入工作中。   夏微澜怔怔的在路上走着,脚步沉沉。天上的乌云开始不断的翻滚,雷电交加,大雨倾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快走快走。可不要被淋湿了。”三十岁左右的女士将怀里五六岁的小男孩紧紧护在怀中,躲进了街边的屋檐,自己却淋湿了大半。   “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小男孩指着夏微澜,睁着大眼睛道:“大姐姐不进来躲雨吗?”   夏微澜停下脚步,转头,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对上小男孩的视线。   小男孩有些害怕地往后退。   女士赶紧上前拉回小男孩指着夏微澜的手,将他往自己怀里带,歉意道:“对不起啊,小孩子不懂事……”   夏微澜视线在男孩和女士之间来回流转,最终只是缓缓摇了摇头,然后又迈开了脚步,毫无目的地前进着,步履蹒跚得像一只陈年丧尸。   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家破旧狭小的游乐园。   雨水打湿了衣衫,她捂着脸缓缓蹲下身子。   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哗哗雨声。   一人一袭白衣,白底金靴踏在雨水中,缓缓走到夏微澜面前。   她缓缓抬起头,雨水淋得她睁不开眼,但是她还是认出了来人是谁。   “师父……”她艰难开口,仰头看他。   曦栾望着她在雨下狼狈的容颜,蹲下身子,一言未发,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眉眼温柔地注视着她。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尽管不能改变这个寒冷的雨夜,却足以让夏微澜那颗失去温度的心逐渐回温。   夏微澜扑进曦栾怀里,脸埋在他的胸膛,失声痛哭。   “师父。”   “我在。”曦栾道。   “徒儿没有爸爸妈妈了……”   “没有爸爸妈妈了……”   “爸爸妈妈……”   她搂紧曦栾,道:“徒儿只剩下师父了,徒儿只有师父一个人了……”   “你千万不要丢下徒儿……”   她眼眸哀求地望着曦栾,眸中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曦栾低手,冰凉的唇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珠,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好。”他垂眸认真道。   夏微澜在夜色中看不清曦栾的神情,却在他的怀中一点点感到安宁、平静。   曦栾收紧了怀抱,一把将夏微澜抱起,高大的身子几乎可以包裹住少女娇小的身躯。他目视前方,抱着夏微澜消失在这重重雨幕中。   曦栾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也许这个世界之所以如此真实,是因为这个世界完全是由真实的记忆碎片拼凑出来的。   也许梦境里面的一切,完全是澜儿真实经历过的一切。也许等到所有的记忆碎片拼凑完毕,这个梦境也就结束了吧……   夏微澜来自异世,这个认知让曦栾内心陡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和惶恐感。可是一想到她独自一人经历了这些,他又不忍苛责,只有满满的疼惜。   他想,也许有一天,她会主动告诉他这一切。   他会耐心等着这一天。   曦栾的怀抱很安稳,让夏微澜感到一阵安心,她闻着他身上的清香,徐徐闭上眼睛。   她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师父,往后余生,这样一段漫长而又寂寥、凄苦而又空洞的时光,她又该如何度过呢?   她的意识开始浮浮沉沉,最后逐渐归于混沌,沉沉闭上了眼。   曦栾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望着她沉睡的容颜,良久,伏首,在她白净光滑的额头上徐徐落下一个吻。   他起身欲离开,却被一双柔软的手勾住了脖颈。   四目相对,眸光灼灼。   夏微澜定定地看着曦栾,眸中闪着光,然后攀着他的脖子咬了上去。   曦栾愣了一下,然后勾着腰回应,一改往常地热情似火。   夏微澜喘着气,一只手不老实的往曦栾怀里摸,曦栾抓住那只不听话的手,拉开距离,眸底翻滚着隐忍。   “别闹。”他道。   曦栾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衫。   夏微澜从身后勾住曦栾的腰,像一只柔软无骨的妖精贴在他身上。   “师父~”   她呵气如兰、媚眼如丝:“徒儿的衣服湿了,师父都不帮换一下吗?”   曦栾深吸一口气,将夏微澜的手轻轻挪开,头也不回地扔给了夏微澜一件白色的外袍,转身出了房间。   夏微澜:“……”   夏微澜看着自家师父清冷高雅的背影,眼睛微眯,在心底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呵,男人,都是这样无情。   而走出房间的曦栾,却是用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曦栾醒来的时候,周围环境全部都变了样。曦栾对于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说明,这个梦境还在沿着原来的记忆走下去。   他转头,果然就看见夏微澜那张笑意盈盈的脸。   夏微澜眸子亮晶晶的,撑着头朝曦栾眯着眼笑道:“师父,上课可不能开小差哦!”   曦栾打量周围,全是乌泱泱的人头,比起他第一次入梦进的那间屋子要大得多。   一个宽敞的阶梯教室,约莫容纳了几百人。   下课铃一响,大家捡好东西,拿起自己的背包和课本,三两结对出门了。   “师父我们也走快点,不然等会儿去晚了食堂没有饭了。”   夏微澜拉着曦栾走出阶梯教室,远远就看见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在门口伫立,好似在等人的样子。   见到夏微澜出来,他朝夏微澜轻轻摆手。   “哇!是建筑系的校草蓝离浩耶!”   “天啊!他来我们商管干嘛?”   “该不会是真的来找夏微澜的吧?”   “那校花顾盼烟怎么办?天啊,该不会这三个人……”   周围的人用着自以为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议论着,夏微澜眼角微抽。   “师父,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   夏微澜就腾腾跑到蓝离浩那边。   曦栾望着蓝离浩的身影,面色沉沉。   蓝离浩见夏微澜跑过来,将手中的东西给她,道:“云哥儿吩咐我给你的。”   是一个可爱的洋娃娃。   “哇!”   夏微澜接过来,这么大年纪了还收到洋娃娃有些惊喜的同时还有些哭笑不得:“那真是麻烦学弟了,记得替我谢谢云哥儿。”   蓝离浩点点头,单手插兜,转身走了。   夏微澜屁颠屁颠朝曦栾跑来,一手拿着娃娃,一手挽着曦栾的手走去食堂。   等两人吃了饭以后一起回到住处。   “哇,师父你看,这个娃娃的衣服好可爱啊!”夏微澜道。   “嗯。”曦栾应声。   “还有这个小辫子,扎的好好看呀。”   曦栾依旧应声,声音轻了些。   “这个眼睛也做得好萌啊!”   曦栾不作声了。   “这个脸蛋肉乎乎的……”   夏微澜兴奋地摇着曦栾的手臂,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后,终于发现了自家师父的不对劲。   好像从刚刚放学开始自家师父就开始不对劲了。   她眨着大眼睛靠近,奇怪地看着自家师父忽然就面无表情的脸。   “师父,你怎——唔”   曦栾的唇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冷气息,却又带着不同以往的侵略性,很快令夏微澜沉沦其中。   半晌,夏微澜靠在曦栾怀里红着脸喘气,她有些纳闷,怎么感觉师父今天格外热情呢?平常可是怎么撩也撩不动的纯情老处男一枚呀?   “师父,你今天怎么了?”夏微澜疑惑。   曦栾轻轻抿嘴,望着夏微澜,眼神微闪。   “就忽然想亲你。”他面无表情道。   夏微澜有些愣怔,诧异于自家师父的直白。   “不行么?”曦栾补充问道。   夏微澜的心不自觉的漏了一拍,她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闪着无辜,小拇指却是悄悄勾住了曦栾的小拇指,来回摩挲。   “其实吧……”夏微澜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语调缓慢,却又充满了徐徐诱惑。一时间,连带着她眸中的一汪无辜也变得勾人无比。   “只要是师父你……”她的手暧昧地在曦栾腰间揉捏,语带诱惑:“不管是亲亲抱抱还是别的什么,师父想对徒儿做什么,都可以哦……”   她的手已经从曦栾的腰间徐徐往下,暧昧至极。   “别闹。”   曦栾抓住她作怪的小手,无奈的弹了弹她的脑门,微微叹气。   “……”夏微澜咂咂嘴,显然对自家师父的反应十分不满意。   她再抬头一看,刚刚那个还在动情的男人,此刻正端庄坐着,一口一口地品着茶,面容清冷,琉璃般的眸子无欲无求的样子,一身白衣将他衬得仙气飘飘,谪仙出尘。   衣冠禽兽!   夏微澜脑袋上闪过这四个大字,怨气满满地盯着他。   曦栾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手微微一顿,却还是继续喝起了自己的茶。   夏微澜一张脸气得跟包子似的,跑到曦栾身边挨着他坐下,故意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曦栾只是轻轻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一点。   岂有此理!居然还敢躲!   夏微澜双眼喷火,大叫一声,整个人扒拉在曦栾身上,扒下他的衣领,露出线条分明肌肉结实的半边肩。   她泄愤般地张口对着曦栾的肩头咬下去。   曦栾闷哼一声,却是不动,抱着夏微澜的身子,不让她跌落下去。   夏微澜松口,一个紫红色的牙印赫然出现,她有些心疼不敢继续咬,又气不过,往旁边又啃了几口。   “好了。”曦栾出声制止。   “再咬就要出事了……”曦栾喉头滑动,眸色暗了下去。   出事?   她还巴不得出事呢!   夏微澜压根不想理会曦栾,继续着自己的啃咬大业。   猛地她感到自己身体凌空而起,一瞬间,她就被压到曦栾身下,高大结实的男性身躯将她紧紧笼罩。   曦栾望着她,面色涨红,一言不发,眸色深深。   夏微澜眸光无惧地迎上去,心底暗自窃喜。   她不怕曦栾对自己做什么,就怕他不对自己做什么。   曦栾望着她眼里的几分窃喜,面容一时没绷住,抿嘴笑了。   “你啊……”   他摇头轻笑,然后将头埋在她白净柔软的颈窝处,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夏微澜感受着肩膀处那人呼出的热气,脸颊燥热,心头微痒。   “师父,我们成亲吧。”夏微澜抿唇认真道。 第41章   “师父, 我们成亲吧!”夏微澜这样说。   曦栾没动, 依旧是埋首在夏微澜的颈窝处, 呼吸沉稳均匀得让夏微澜几乎都要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 他却忽然出声了。   “你知道成亲意味着什么吗?”他沉沉道。   夏微澜拧眉,不理解曦栾话中的深意。   “我们是师徒。”曦栾凝眸道。   夏微澜垂眸没说话,推开曦栾,坐直身子, 轻轻叹了一口气。   曦栾在身后暗金握紧了拳头, 双眼有微微发红的趋势。   她果然是在意的……   “那又怎么样。”夏微澜转头看他, 眸色坚定, 一字一句道:“这是我们的事情, 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曦栾愣怔了一会儿, 面上忽然展开了一个笑容,像是冰雪初融,春回大地, 夹杂着徐徐暖意,带着新生的希望。   夏微澜有些看呆了。   曦栾握住她的手,柔软素白的小手被他包裹在手中, 轻笑摇头。   “是为师想岔了。”他道。   他倒是万万没想到, 澜儿在这件事情上, 想得比他还要通透许多。   其实他原本早就打算好了, 以后寻一处与世无争的地方, 带着她一起去隐居, 只是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今想来, 等到他们出了梦境,澜儿应该会知道他的心意了。   他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隐隐有几丝扭曲的轨迹。想来,这个梦境,应该是快要破了。   曦栾想到这里只觉得通体舒畅,从前几百余年,他从未有过如同这一刻般的畅快。   夏微澜向来说风就是雨,刚刚才说要成亲,下一秒就拉着曦栾来到了婚纱店。   装潢高档的店内,两排华丽高雅的白色婚纱依次排开,看得夏微澜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整个店内没有一个店员。只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嫁衣。深陷梦境的夏微澜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拉着曦栾一套套地试起了婚纱。   她随手拿起一款抹胸鱼尾婚纱,转身进了试衣间。   曦栾打量着殿内一派的白色婚纱,微微皱眉。这满屋子的白色,实在令人费解。   “师父,我好看吗?”   夏微澜拖着裙摆从试衣间出来,长长的裙摆拖在身后,腰腹部的收腰设计露出纤细的腰肢和好看的臀线,再往上就是隆起的胸部,聚拢的设计让沟壑愈发深邃明显。   性感的妖精。   曦栾喉头滑动,眼睛一暗,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住。   “换掉。”他抿嘴道。   “为什么?不好看吗?”夏微澜提着裙摆仰着头问。   这样的角度和姿势,让她胸前露出的雪白的沟壑挤得愈发明显了。   曦栾依旧只是抿着唇看着夏微澜,眸中清明,就是不说话。   “好吧……”夏微澜隐隐感受到了曦栾的强势,小声嘟囔道:“换就换嘛……”   转身拿了另一套白色婚纱进了试衣间。   曦栾转身,视线在各色婚纱上流转,眉头紧紧拧起。   这些衣服颜色不喜庆就罢了,还这般暴露。   最终他的目光越过重重婚纱,落到摆放在橱窗里的一套大红色秀禾服上,眸中渐渐有了亮光。   “师父,那这件怎么样?”   夏微澜再一次从试衣间出来,曦栾迎上去,将手中的大红色秀禾服递给她,道:“你去试试这一套。”   夏微澜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摸着秀禾服上面精致的锦缎,眸中泛着惊喜的光。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要穿中式礼服呢!大家现在都穿婚纱多没新意啊!   夏微澜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拿着秀禾服喜滋滋的进去换上了。   不一会儿,夏微澜就换好出来了。   “这个总该好看了吧,师父?”夏微澜嗔怪道。   曦栾定定的望着夏微澜,眸中的清冷之色早就化成了一汪春水,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像是渴望已久的东西,终于要属于自己的一种满足感。   她一身大红嫁衣,身上映着红光,衬得她肤色白皙,面颊微红,一双大眼睛明澈灵动,笑容娇娇,明艳动人。   “嗯,好看的。”他徐徐道。   他就知道她穿红色最好看,如火一般明烈,炽烈得仿佛要烧进他心底。   他喜欢看她穿红色。   夏微澜在婚纱店里折腾了一番还不够,出了店门,又转身拉着曦栾进了一家珠宝饰品店。   才一进门,就有穿着黑色制服,打扮得体的店员迎上来,见到是夏微澜,恭恭敬敬道:“原来是夏小姐!”   夏微澜昂首,望着柜台道:“最近有什么新品吗?”   “有的有的”柜员连忙回应,道:“这一季度的新品本店都给您留着了。您看是像往常一样给您打包送到府上,还是……”   店员小心翼翼地征求夏微澜的意见,一边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夏微澜从包包里掏出十几张24k纯金做的金卡,递给店员,语气淡淡道:“店里面的东西我买了,等下我自己选一些喜欢的,剩下的,你们随便拿去玩吧。”   那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店员眼里闪着精光,感激涕零退下。   忽然化身土豪、并且依旧没有感到不对劲的夏微澜,拉着曦栾,来到柜台前,道:“师父,我们选一对戒指吧!”   “戒指?”   “对啊”夏微澜笑眯眯道:“婚礼怎么可能没有戒指呢!这样可不行啊!”   曦栾有些明白了,低首的一瞬间,眸光落在了一双银色的对戒上。   那对戒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在里面,雕镂了一个爱心,款式简单大方,没有什么新奇的,就是特别和他的眼缘。   夏微澜见状,大手一扬,道:“把这对戒指包起来!”   选好了戒指还不够,夏微澜接下来又带着曦栾去置办了一系列婚礼需要的必需品。   原本曦栾以为,在梦境中成亲也就是一晃而过罢了,万万没想到夏微澜如此上心,事无巨细,竟然也隐隐让他对这场婚礼有了期待。   大概是有了期待,所以,当曦栾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忽然身处一派喜庆之色中时,竟然没有半点意外。   他环视周围,自己正处在一个高大宽敞的殿堂内。他正站在殿堂中央,身穿一身大红色喜服,周围坐着白来号人。   坐在前头的第一排,一个绿色头发的男人尤为嚣张明显,身段妖娆,好不张扬。   旁边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妇女,正坐在旁边,满意的看着曦栾。   是夏妈妈。   忽然一阵音乐声响起,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无数烂漫的春光从大殿外争先恐后的涌进来。   夏微澜穿着秀禾服,面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挽着夏建国的手,徐徐从外面走进来。   她身后满是春光,配上着一身红色的秀禾服,倒是有些春花烂漫之意。她的眼眸灵动,闪着狡黠的光,面上笑意盈盈的,被夏建国牵着往曦栾的方向走去。   曦栾一眼就被夏微澜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她面容娇艳,每走一步,他的心跳仿佛就漏了一拍。   夏建国将夏微澜的手放到曦栾的手中,有些哽咽,慢慢道:“我这女儿啊,你别看她平日里什么都不说,整日笑嘻嘻开开心心的,可是她心底啊,还是希望有一个人能照顾她,关心她,保护她的。”   “爸——”夏微澜嗔怪道,眼睛微红。   夏建国对着夏微澜微微一笑,又继续道:“我这做爸爸的,也没啥要求,只希望你以后能让阿澜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夏微澜已经开始掩面流泪了,夏建国心疼地抹去她的泪,道:“多大了还哭,真是不害臊。”   曦栾大手逐渐收拢,握紧了夏微澜的手。   “好。”他道。   这样一个轻快的字,此刻说出来却是沉甸甸的。   夏建国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欣慰点头,然后对夏微澜催促道:“婚礼就要开始了,你别傻站在这了。”   夏微澜点头,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心情,转身挽上了曦栾的手,两人相携着走上殿堂高台处。   夏建国望着两人相携远去的背影,背脊弯弯,用衣袖轻轻抹了抹眼角。   就在这时,殿堂外的高空,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旋转起来。   金发碧眼牧师一脸欣慰的望着走过来的两位新人,望着他们幸福的笑容,也不自觉弯了嘴角。   两人走到自己面前,牧师终于开口了:“夏微澜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这位帅气的新郎?今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逆境还是顺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快乐或者忧愁,你们都将携手面对,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我愿意。”夏微澜道。   “曦栾先生,你是否愿意迎娶这位美丽的新娘?今后无论贫穷还是富有,逆境还是顺境,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快乐或者忧愁,你们都将携手面对,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曦栾拉着夏微澜的手,道:“我愿意。”   “好了,接下来可以交换信物了。”牧师轻松一笑。   曦栾拿出那枚银色的戒指,轻轻拉过夏微澜白皙柔软的手,徐徐套进去。   银白色的戒指才轻轻没过指尖,“咯吱”一声,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你们不能结婚!”蓝离浩从殿堂外阔步走进来,他眉目凌厉,眉眼沉沉。   夏微澜下意识转身,手也跟着微动,还未套入指尖的戒指,猛地掉落在地上,弹出好几米远。   蓝离浩道:“你们不能结婚!”   台下的宾客顿时议论纷纷,殿堂内一阵沸腾。   曦栾望着蓝离浩眸色沉沉,顿时变得凌厉无比。   “蓝离浩,你做什么!”夏微澜高声质问道。   “你和曦栾不能结婚!”蓝离浩再次强调,语气强硬:“你们两个是亲兄妹!不能结婚的!”   夏微澜被气笑了,道:“你今天来这里故意破坏我的婚礼的是么?”   蓝离浩拿出一份报告鉴定书,道:“你自己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你和曦栾的是亲兄妹,曦栾就是你还未出生前就被人贩子拐走的哥哥!”   “你和他是亲兄妹啊!” 第42章   “你们是亲兄妹啊!”蓝离浩咆哮道。   夏微澜猛地后退几步, 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份鉴定报告书, 喃喃道:“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这种和流落在外的亲生哥哥意外相爱的狗血玛丽苏梗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现在的编剧都不流行这么编了!她绝对不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更何况, 她从来就没有什么被拐走的哥哥啊!   她不相信都二十一世纪了还能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夏微澜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千万种念头,她下意识地抬头朝夏父夏母看去,却见原来还恩爱坐在第一排的一双人突然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个空荡荡的座位。   夏微澜愕然。   “我爸妈呢?”夏微澜跑过去问咕咕鸡。   咕咕鸡扭着腰肢, 妖娆抬头, 奇怪道:“阿澜, 你怎么……”   他顿了一下, 眼眸微转, 继续道:“伯父伯母不是早就在你十八岁那年走了吗?”   “嗯?”   咕咕鸡轻轻拍着夏微澜的肩, 叹气道:“阿澜,你都二十岁了,该学会接受现实了……”   “怎么可能!”   夏微澜提着裙摆的手一松, 整个人往后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瘫坐在地上,被这一串又一串的震惊打击得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此时, 殿堂外高速旋转的天空突然破裂开来, 原本还湛蓝无比的天空, 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一瞬间, 统统化成碎片, 从高空处迸溅散开, 纷纷扬扬,飘飘摇摇。   那些碎片愈来愈多,最后落到地面上时,全部化成了粉末。   夏微澜眼眸睁大,电光火石间,一阵记忆飞速涌来。   她想起母亲临终时,始终牵着自己的那只手;她想起在那个寒冷的雨夜,她一个人,在小时候爸爸经常带她去的游乐场哭了一晚上;她想起后来她上了大学,每天开开心心上课,没心没肺看小说;想起来那个燥热的夏夜,打开了《修仙复仇录》,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她逐渐失去意识的脸上。   还有后来,她在荒郊野岭里,一个白衣男子披着月光,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后来她遇见了好多人——   总是笑嘻嘻的美人师伯,和自己一起猥琐一起玩耍的师姐林思瑶,笑起来永远一口大白牙的师兄楚鸣,喜欢留着八字小卷胡看起来很凶的陈掌教,傲娇喜欢口是心非的咕咕鸡,顽皮可爱的云哥儿,能萌化人心的雪团……   还有许许多多她在道衍宗遇到的温暖的人。   她记得,之前她和楚鸣一起进入了灵虚秘境,她追着黑衣人跑出去了,自己刚刚找到了那个手镯后,她推开蓝离浩,让他躲开了藤蔓的袭击,而自己却被藤蔓缠绕住,带着她撕破空间,消失在原处。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她被一朵巨大妖冶的大红色花朵紧紧包裹着,失去了意识。   夏微澜想起了一切,她十八岁丧父丧母,二十岁穿越到了《修仙复仇录》中,跟着曦栾来到了道衍宗。   而这个世界里面的一切,不过都是她幻想出来的罢了。   周围的景色和建筑随着夏微澜意识的觉醒开始变得扭曲诡异起来,眼前绿色毛发,姿态妖娆的咕咕鸡也在她面前,化成粉末消失了。   蓝离浩似乎对这一切诡异的现象都看不见。只是一眸子定定的看着夏微澜,站在殿堂门口,朝她伸手道:“阿澜,跟我走……”   夏微澜皱眉,朝他走过去。   才走了几步,忽然被人从背后拉住了身子。   “别走。”曦栾拉着夏微澜的手臂,轻声道。   此时整个梦境空间都剧烈扭曲起来,还夹杂着不知名的风声。   如果夏微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曦栾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夏微澜怔怔望着曦栾,瞥见自家师父身上的喜服和自己身上的大红嫁衣,面上涌起一阵燥热,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无力的蹲了下去。   天啊,她到底在梦境把自家师父意淫成什么样子了!虽说她对于之前的梦境记忆有些模糊了,可还是依稀记得有几个画面,是自己恬不知耻地压着自家师父亲亲抱抱的香艳场面。   她居然在梦里面将自家冰清玉洁的美人师傅给玷污了!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她这一张老脸,只怕以后是没有办法再坦然自若地面对自家谪仙师父了。   夏微澜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一脸惆怅地吞云吐雾。   手指轻轻触碰到蓝离浩的身影,蓝离浩便和咕咕鸡一般,化作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果然。”夏微澜轻声道。   “别走,澜儿……”曦栾再次出声。   曦栾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个梦境差不多就要破碎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的。   他望着还在大殿门口,伸着手,一动不动的蓝离浩,眸色暗红。   梦境迟早是要结束的,但是不该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夏微澜站起身,从指缝里扒拉出一条缝,打量着自家“师父”高大的身影。   梦里面的师父穿着大红色的喜袍,三千墨发在风中飞扬,一双眸子闪着赤红之色,整个人看起来妖冶鬼魅。   夏微澜隐隐觉得自家师父这一副模样有些说不上来的诡异,但是一想到这里是幻境,她也就没放到心上去。   “师师师父?”夏微澜颤颤悠悠道。   “为师在。”曦栾低低道。   曦栾视线跟随着她,嘴角绽开勾人的笑容,一双妖冶的眸子直勾勾看着夏微澜。   没眼看没眼看哦……   夏微澜捂着自己的狂跳的小心口,被这笑容勾得心魂俱颤,面颊通红。果然是幻境啊,师父居然会撩妹了,她的梦境这么牛逼的么?   “来,我们把剩下的仪式完成吧。”曦栾低低道,温柔地牵起夏微澜的手,手中拿着之前掉落在红毯上的银色戒指,就要往夏微澜的无名指上套。   曦栾手心的温暖让夏微澜愣住,当冰凉的戒指触碰到温热的指尖时,夏微澜猛地将手从曦栾手心中抽出来,惊惧不已地往后退了几步。   “不行!”夏微澜惊叫道。   周围所有的建筑和景象,包括在殿堂门口的蓝离浩,早就化作粉末消失了,只剩下曦栾和夏微澜两个人,像是置身于一片蓝黑的虚无的浩瀚宇宙空间中。   曦栾手中的戒指被夏微澜忽然的动作打飞,他眼睁睁地看着银色的戒指从他手心飞出去,消失在这无边的虚无中。   他盯着戒指消失的地方,轻轻眨眼。   “为什么?”曦栾喃喃道,身子微颤。   “不行就是不行!”夏微澜坚决道。   夏微澜手心出了一层汗,若是她还没有觉醒意识就罢了,如今她该死的所有东西都想起来了,还要在梦里面意淫和自家谪仙师父结婚这是万万不行的!就算只是梦境里面的师父也不行!   “为什么?你不是说你喜欢为师吗?不是你说的要和为师成亲么?”曦栾的面容一下子变得狰狞无比,他捏着夏微澜的肩,眼眸凌厉,望着夏微澜的目光狠厉灼灼,像是要把她拆入腹中。   夏微澜被吓了一跳,颤颤道:“假的,都是假的!做不得真!”   她都要被吓出心脏病了,原来她之前这么骚的吗!居然对师父说过这种话!夏微澜表示接受无能。   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诡异的幻境,不然她非被自己做过的愚蠢往事吓死不可!   她挣脱开曦栾的桎梏,转身就要消失在这幻境中。   “别走……”曦栾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腕,眸中猩红,语气低低。   夏微澜眉头皱起。   “求你。” 他哀求道。   夏微澜愕然地看着曦栾。   曦栾不知道自己在哀求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块地方钝钝地疼,像是有人拿着磨刀石,一寸一寸在他心口来回摩挲,鲜血四溢,热辣钻心。   夏微澜猝不及防地对上曦栾脆弱惶恐的眼神,身子顿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从未见过师父这样。   师父不笑的时候是清冷的,浑身缭绕着仙气;他笑起来的时候,有如春风拂面温柔惬意,眸底缀着点点星光;他生气的时候,嘴唇会紧紧抿起,眸中的墨色侵染,盯着你,让你臣服在他的气势中不敢说话……   她见过师父的千万种样子,都是沉稳冷静,从容镇定,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副低声下气的样子。   明明这里是幻境,可是为什么她看着“师父”这一副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夏微澜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自家高高在上的师父,不可能是这样子的。   半晌,她抬起头,将另一只手徐徐搭在曦栾拉着她的那只手上。   曦栾眸中的哀求化成惊喜,眸中燃起亮光。然而下一秒,这股亮光又猛然被黑暗吞噬了,眸中的墨色化作一道深渊——   夏微澜柔软素白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一根根掰开了曦栾的手指。   “假的,都是假的。”夏微澜抬眸认真道,不知道是说给曦栾听还是自己听:“一切都是假的。”   曦栾怔怔地松开了手。   等夏微澜的手完全抽离开曦栾的手,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眼角酸酸胀胀。   她有些自嘲地一笑,明明是幻境而已,她却如此当了真。她抬头望着四周扭曲虚无的空间,嘴角艰难的勾起一个弧度,转身迈开步子,一身大红色喜袍跟着摆动,摇珠脆玉,暗香浮动。   那黑色的发尾擦过曦栾的手心,柔顺黑亮的秀发在风中飞扬,发间清香扑了曦栾满面。   她后不留情地往前走,身形开始逐渐扭曲。   曦栾想伸手去抓,却只是堪堪擦过她的发尾,抓了个空。   他怔怔合上空落落的手心,轻轻眨眼。   眼底的猩红之色像墨染一样迅速铺染开来。   他双眼赤红,再一抬头,夏微澜的身形已经化成了一道红色粉末,消失在这黑暗虚无的空间中。   “呵呵呵……”曦栾低低笑出声。   这笑声不带任何温度,在空荡荡的空间里来回摇荡,徒生诡异。   “假的,竟然都是假的么……”   曦栾眼眸低垂,喃喃道。   他面容冰冷,如瀑的黑发掩住了他半边神色,嘴唇紧抿,伫立在原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下一刻,他周围的空气开始剧烈涌动起来,以他为中心开始涌现一个巨大的旋涡,他如瀑的墨发开始在风中狂乱地飞舞起来,一双充血赤红的眼睛鬼魅妖冶。   他大红色的喜袍袍在空中被吹得猎猎作响,大红色的衣摆边缘处,有墨汁般的黑色从边缘处向上侵染,这黑色渐渐将原本的大红色吞噬,短短一瞬间,将原本大红色喜袍侵染成一袭如墨浓黑的玄色长袍,整个空间也随之发出剧烈的抖动。   山石俱裂,穿云裂石,风起云涌。   曦栾动了动身子,如玉的面容在柔顺飞扬的墨发下若隐若现。他一身玄色衣袍,嘴角轻轻勾起,面容一派轻松之色,像是轻松惬意得不得了。   他抬首,猩红妖冶的眸在黑暗的空间极为显眼。他眼角微勾,轻轻一笑。   “假的?”他妖冶的红眸里满是温柔,望着空无处,缱绻温柔道:“没关系,迟早会变成真的。”   “也只能是真的。”   他舔了舔嘴角,低眸缓缓道。’ 第43章   道衍宗, 远处青山连黛, 而主峰内, 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内, 桃花开得正盛,满树的桃花香在风中飘荡,一阵清香旖旎。   屋内,卧在床上, 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女眼皮轻轻颤了颤, 手指也跟着微微动了动。   趴在夏微澜手边的雪团很是机警地察觉到这个微小的动静, 在床边来回走动, 大声叫唤起来, 声音嘹亮凌厉, 完全不似平常的柔弱软萌,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夏微澜的面容。   “什么情况!肥团!”   咕咕鸡三两下也飞身过来,扑腾着白色鸡毛的翅膀, 仰着脖子,殷切切道:“是不是阿澜醒了?”   雪团没有理会咕咕鸡,依旧是睁着眼睛, 眼神凌厉地看着夏微澜, 露出尖利的牙齿, 叫唤声一声大过一声。   咕咕鸡也在旁边, 摇着屁股来回直晃悠。绿色的鸡冠一下子竖起来, 一下子又低低垂落下去。   夏微澜只觉得眼皮沉沉, 她艰难地掀开眼皮, 入眼的就是熟悉地帷幔。   心好空。   有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口蔓延,她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在梦里面师父拉着她最后那副祈求的面容,只觉得眼角有些酸胀,一股愁绪淡淡架在着怅然淡淡萦绕在她心间。   她捂着心口,失落地翻了一个身。   雪团蓝色的双眸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它轻手轻脚的走到夏微澜身边,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轻轻低下,挨着夏微澜的肩膀温柔的蹭蹭,眼睛湿漉漉的,温柔的冲着夏微澜低低叫了一声。   “阿澜你醒啦!”咕咕鸡也在下面来回雀跃的跳起来。   夏微澜坐起身来,轻轻抱着雪团,揉了揉它软软的身体,对咕咕鸡轻轻一笑。   她打量着屋内熟悉的陈设,陡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咕咕鸡在原地跳够了,仰着鸡脖子对夏微澜道:“你才刚刚醒,我去叫人过来!”   说着便跑跑跳跳出了屋子。   夏微澜看着咕咕鸡风风火火跳出去的身影,哑然失笑。似乎刚刚醒来的那股怅然若失的心情,也随着消失不见了。   夏微澜试着回忆起梦里面的场景,却发现自己只能隐隐约约记得其中几个画面,而师父的面容,也逐渐模糊起来。   “澜……澜……澜……”   一道娇弱软绵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夏微澜愣住了,抱着雪团在屋内环视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任何活物,背后的汗毛不禁立起来。   雪团粉色的肉爪扑在夏微澜的胸口,晃着脑袋道:“我、我、雪团。”   夏微澜蓦然睁大眼睛。   “雪团你会说话了?”夏微澜惊奇道。   雪团白色毛茸茸的头往夏微澜软软的胸上蹭,在她怀里开心的翻了个身,眼睛开心得眯起,嘴巴咧开,露出尖尖可爱的小利牙。   “喵~”雪团甜甜叫了一声,然后道:“对呀~”   声音甜甜糯糯的,夏微澜的一颗少女心就要融化了,眸光闪闪,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雪团又趁机伸出粉色的肉爪爪在夏微澜的胸上胡乱按了一通,夏微澜以为它是顽皮,搂着它也就没过多在意。   夙禾风风火火地走进曦栾房间,曦栾正收拾着,从床上下来。   夙禾道:“听说你那宝贝徒弟醒了,你不过去一块儿看看么?”   曦栾穿着衣服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是想到什么,道:“你先去吧。”   “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夙禾一脸好奇地围着曦栾周围打转,道:“往日你这徒弟有什么事你可是护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怎么……”   夙禾死死盯着曦栾平淡的面容,企图从他这一派无欲无求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曦栾轻轻一笑,道:“我只是让你先去,又没说不去。”   况且……   他垂眸,她左右是跑不了的。   夙禾:“那你要做什么?”   曦栾拍了拍袖子,道:“换身衣服。”   夙禾:“……”   算了,师弟的心思,他从来都不懂。   ————————   夏微澜正在房间里面和雪团玩得正开心,咕咕鸡又从外头蹦进来,身后跟着楚鸣还有夙禾云皖等。   楚鸣:“师妹你终于醒了,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夏微澜摇摇头,望着窗外明媚的太阳,又望着眼前的几人,疑惑道:“我昏迷了很久吗?”   夙禾凉凉道:“不久,也就三四天。”   云皖轻咳了一声,徐徐道:“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夏微澜有些搞不清楚目前的状况,视线在三人身后来回转悠,看了半天,才收回视线,问道:“师父呢?他怎么没来?”   楚鸣道:“师叔那日在灵虚秘境关闭的最后时刻,将你从灵虚秘境抱了出来,也跟着昏迷过去了。”   “什么?”夏微澜眼眸蓦然睁大,急忙道:“如今可是醒了?师父有没有受伤?”   夏微澜说着就要挣扎着下床,楚鸣一把将夏微澜按了回去。   夙禾挑眉道:“你们这对师徒真是有趣,一个昏迷前不肯走,一个苏醒后吵着看。醒来的时候还是一起醒的。”   “师伯!”夏微澜暗自翻了一个白眼,眼下又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云皖见着夏微澜面色严肃,好似快要生气的样子,赶忙出来打圆场。他摇着折扇,轻声安抚道:“师侄大可放心,你师父他无甚大碍,刚刚已经苏醒了,我和你夙禾师伯刚刚才从你师父屋内过来。”   夏微澜一颗悬起的心才徐徐落下。   云皖继续道:“倒是你,入了这食梦花的梦境,伤了心神,倒是要好生修养,切勿伤了元气。”   “食梦花?”夏微澜有些印象,好像就是最后将她卷起来的那朵大红色的花。   不过这食梦花到底是什么?   夏微澜好奇,也问出了声。   云皖道:“这食梦花,专门以人的梦境为食。它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香气,可以让人沉浸在梦境中。一般很少有人能从梦境中觉醒的。一般都会一梦至死。你这次,可以说是运气非常好了。”   夏微澜点点头,怪不得她在昏迷之前,还觉得那花挺好闻的。想起着食梦花看着毫无威胁力,却可以在无声之间多人性命,夏微澜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夙禾瞥着夏微澜后怕的神色,眉毛高高挑起道:“你这丫头到底做了什么梦,要不是你师父,你就交待在里面了!”   “难道你……”夙禾盯着夏微澜,面上忽然扬起不怀好意的笑容:“难道你是思慕哪家少儿郎了?”   的确,作为修仙者来说,能在道衍宗修习,又师从曦栾这样的修仙大能,对于夏微澜来说,也许能困住她的就只有男女之情了吧。   于是夙禾话音一落,屋内的几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似要把夏微澜看出一个洞。   夏微澜:“……”   这都什么跟什么。   夏微澜没有理会众人探究的眼神,思索了一番,开口道:“云皖师叔,那为何我对于这个梦境好像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呢?”   任凭她绞尽脑汁想破脑袋,也只是模模糊糊想起几个画面。   “没有记忆是再正常不过了。”   云皖轻笑道:“你这梦都被食梦花给吃得七七八八的了,哪里还能有多少记忆。要不是你师父及时将你带出来,恐怕你现在还在梦里面呢!”   夏微澜轻轻点头,想想也是这个理,就不再多说什么。   夙禾他们又轮番叮嘱了夏微澜要好好休息,夏微澜都一一耐心点头答应。   几人见夏微澜身体的确没有什么大碍,也都相继离开。   等人一走,夏微澜也松开雪团,跟着下了床,换好衣服穿着鞋子。   “咕咕鸡,师父是不是都在他房里啊?”夏微澜一边系好外衫,一边问咕咕鸡。   “对呀”咕咕鸡歪着头道:“曦栾道君也是今早才醒过来,如今估计正在房内呢!”   它见夏微澜要出房间,有些犹豫道:“阿澜,你才刚刚醒,这样没关系吗?”   夏微澜摆摆手,道:“做个梦而已啦,没关系的。”   夏微澜出了门,将门轻轻关上,炙热的阳光被隔绝在屋外,屋内一派清凉安静。   雪团趴在床上,慵懒地伸出粉色的舌头,整个身体像是一块肉饼一样摊在床上。   咕咕鸡昂着头,经过床边,绿色的鸡冠高高竖起,斜眼看着雪团。   “咕咕咕!!”   “哼,肥团!”   雪团在床上翻了个身子,望着咕咕鸡,瞥眼道:“鸡、鸡、死鸡鸡!”   夏微澜刚刚关上门,微微一转身,就猛地看见一个人影倚在门边。   那人一身青衫,三千墨发懒懒地在肩头披落,面如冠玉。一双眸子沉沉地望着夏微澜。   “师师父?”   夏微澜试探性地开口道,眸光来回落在曦栾这一身青色长袍上。   曦栾应下,然后很是自然地伸手替她挽起耳边的碎发,温热的指尖轻轻刮过少女柔嫩白皙的面颊,夏微澜微微往后拉开了身子,显然有些不适应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   曦栾瞥见夏微澜的神色,眸子暗了暗,面上却依旧是一派平静。   夏微澜眼神忽闪,瞥见曦栾身上的青衫,忍不住道:“师父,怎的忽然开始穿起了青色衣裳?”   “怎么,不好看吗?”曦栾轻轻抬头看她。   夏微澜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感受到曦栾视线中的压迫感,讨好笑道:“好看的好看的,师父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不过……”夏微澜望着眼前的青衫,道:“徒儿还是觉得师父穿白色衣服好看。”   “呵……”   曦栾低头轻笑,不知想到什么,逼近夏微澜,把玩着她肩头的秀发,眸中一片墨色,低声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夏微澜被曦栾逼得抵在了门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外面日头正盛,师父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温柔缱绻,语气温柔缓和,夏微澜心底却有寒凉之意从心底丝丝缠绕而起。 第44章   “呵”曦栾轻轻低首, 好看的眸子里闪过亮光, 眼角狭长眯起, 他灼灼望着夏微澜, 勾唇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当初?”夏微澜磕磕巴巴,后退了几步。   曦栾徐徐上前,从容不迫,却气势逼人。青色的长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 显得他身形高大瘦削。有清风灌入, 青白色的衣衫在风中轻扬, 衣领口半松半掩, 露出白皙精致好看的锁骨。   夏微澜默默咽了咽口水,接着问道:“什么当初?”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师父, 真的好诱人哦。然而凭直觉而燃起的求生欲, 又让她不自觉地往后退,后背磕到门板, 发出“碰”的一声。   夏微澜被自己吓了一跳, 一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无措和惊慌。   曦栾定定地看着她。   她的眼睛睁大着眨巴眨巴的, 眸中含着湿润的水光,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轻颤的睫毛也跟着扑闪扑闪的,像是一片羽毛, 轻飘飘的落下, 却又勾得人心痒难耐。   “真好看的眼睛啊……”他心里轻叹。   真想亲上去。   先是亲那轻颤的睫毛, 然后是小巧精致的鼻梁,樱红柔软的唇,再到那白皙纤细的脖颈,往下是若隐若现精致凸起的锁骨……   曦栾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夏微澜却是感到浑身不自在,扭了扭身子,干巴巴叫唤道:“师,师父?”   曦栾没有理会她。   夏微澜伸手在他眼前来回晃动,却被曦栾一把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原本曦栾就和夏微澜靠的很近,再加上如今这样的动作,不自觉有些暧昧起来。夏微澜只觉得手腕被握住的地方灼热得滚烫。她微微低头,不敢去看曦栾。   曦栾灼灼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呢……   他眼眸眯起,轻舔唇畔。   曦栾松开了夏微澜的手,从容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种萦绕在周身的压迫感和束缚感也顿时消失,夏微澜心底吐出一口气,却也涌起了淡淡的失落。   曦栾忽然低低笑出声。   他道:“你可还记得在梦境里面发生的事情?”   “徒儿不记得了。”夏微澜摇摇头,道:“云皖师叔说我梦里的记忆都被食梦花给吃得七七八八了。”   “原来如此。”曦栾温和一笑,道:“没关系,为师会帮你记起来的。”   “记起来?”   夏微澜不解,左右不是一个梦罢了,有那么重要吗?更何况凭她记得仅有的几个画面来说,这个梦……应该还是一个狗血大梦。   曦栾看出了她面上的不赞同,幽幽道:“澜儿不愿意吗?”   声音冰冰凉凉,让夏微澜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愿意的,徒儿愿意的。”夏微澜急忙补救道。   曦栾展颜一笑。他面上一派温和的笑容,如玉的面容仿佛晕着一层温暖的光。   看着曦栾终于恢复正常的神色,夏微澜松了一口气。   想到刚刚师父那个模样……   她几乎都要以为……   夏微澜摇摇头,舍弃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望着曦栾依旧是笑吟吟的面容,沉沉吐出了一口气。   “师父身体可有大好?”夏微澜问。   曦栾依旧是笑着的:“已经无碍了。”   “那便好。”夏微澜点点头,望着曦栾面容上的苍白,眉头皱起来,道:“师父还是多作歇息,莫再劳神了。”   “好。”曦栾笑着一一应下,临走前,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来,看着夏微澜,低声温柔道:“这段日子,你若无事,还是不要乱走动为好。”   夏微澜愣了一下,往日师父对她管教虽然严厉,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拘着她,想来如今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于是夏微澜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曦栾却道:“言出必行,澜儿说道可是要做到的。”   夏微澜奇怪地看着曦栾,道:“徒儿既然答应师父了,肯定是会做到的啊。”   曦栾只是笑,并未再说些什么。   他微笑着离开,才行出几步,原本清澈的眼眸逐渐变得黝黑深邃,他微微低首,墨发如瀑,掩住他半分神情。   “答应了就要做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他眼眸低垂,神色难辨。   直到曦栾走了许久,夏微澜还望着那道清瘦温朗的背影沉思良久。左右想不出个所以然,就郁闷回了屋。   她在房间来回翻找,终于在换下来的衣服里面,找到了一个破旧的黑乎乎的手镯。   “还好这个东西还在。”夏微澜有些庆幸道。   要是丢了这个宝贝东西,那她可就拿顾盼烟没有办法了。毕竟和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作对,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微澜打来清水,将灵镯上的污渍满满擦去,她摩挲着上面繁复精致的花纹,陷入了沉思。   《修仙复仇录》一直有一个点,夏微澜一直都不是很明白,那就是原主微澜的死。   虽然说原主一直喜欢着蓝离浩,的确是喜欢到了肯为他付出一切的地步,但是原主师从曦栾,也继承了曦栾那一派清冷自持的样子,即使知道顾盼烟和蓝离浩关系暧昧,有些心生嫉妒,有些针对顾盼烟,却也从未想过要取顾盼烟的性命。   唯一的一次,也就是原主最后一次出场的时候,在一次下山历练之时,原主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处处要置顾盼烟于死地,最终被顾盼烟找机会反杀了。   也曾经有读者在评论区指出这一点,但是作者大大一直没有回复。她原本还以为是有什么伏笔,没想到一路看到了结尾,剧情越来越诡异崩坏,于是她一气之下,就不小心来到了这里。   夏微澜左想右想,依旧没有什么头绪,索性拿着灵镯,准备进行认主。   “女人!你对着那个破镯子看半天做什么!”咕咕鸡歪着头问。   雪团一双蓝色大眼睛瞪着咕咕鸡,有些不利索的开口:“要要你管!死鸡鸡!”   明明是训斥人的话语,偏偏雪团说起来是呆呆萌萌、娇娇软软的。夏微澜失笑。   “啊对了”她拍拍脑袋:“差点忘了告诉你们,等下你们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乱喊乱叫哦,我很快就回来了。”   雪团乖巧的点头,咕咕鸡望着她,显然也是听进去了。   夏微澜右手指尖在左手手心处一划,白光一闪,白嫩的手心迅速浸出鲜红色的血液。   她将灵镯放在左手手心处,从手心口涌出来的血液立刻呈滚珠状,红豆般大小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往灵镯处吸附。   眨眼间,灵镯忽然发出一阵温润的白光,那光圈愈发扩大,渐渐将夏微澜整个人包裹起来,光圈逐渐变得灼热刺眼,忽然就消失在原处了。   雪团睁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猛地扑倒夏微澜消失处。   “喵喵喵?”   咕咕鸡也望着夏微澜消失的地方,愣住了:“这这这、吓死鸡了……”   夏微澜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被一道温暖的水流给包裹着,再度睁眼,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风景极美的地方。   肥沃的草地,远处绿树环绕,面前是一池小小的灵泉,清澈的泉水不断奔涌着,看不见源头,也不知道归处。道路两旁开着五颜六色美丽纷呈的花,阵阵花香袭来。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却又结满了果实。   有微风轻轻刮过,带来阵阵花的芳香,又夹杂着果实的清甜。   夏微澜闭眼仰头,双手大张,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全身的疲惫和烦恼都在这一刻散去。   她俯身轻捧了一掬水,低头轻饮。   “嗯,比起纯净水来说还是好喝不少的。”夏微澜这样评价道。   她起身,目光落在树木掩映中,一个古朴的小木屋里面。   根据原书的记载,这间屋子里面应该会有一些上古功法之类的秘籍,并且随着空间的升级,这样的小屋子会越来越多,屋子里面会出现的东西都是各种修仙的奇珍异宝。   如此想着,夏微澜的目光陡然变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她推开木屋的门,“咿呀”一声,光随着门缝的扩大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内,夏微澜顿时将屋内的陈设尽收眼底。   内里是一个六边形环形状的墙面,入口处占了一道墙,剩下的五面墙,除了正对门口的那一面,其他四面都嵌着书柜,约莫五六层高的书柜,里面铺着密密麻麻的书。   虽然没有人来过,但是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像是每天都有人固定打扫的样子。   正对着门口的那一面墙上,挂着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夏微澜凑近了看,挂在墙边的黑色长鞭,看起来做工精良,上面还挂着软软的倒刺。她不由得想起来顾盼烟曾经用过的那条黑鞭。   咦,也许这个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法器?   她的目光继续落到旁边的铁链上,这铁链呈银白色,细细软软的,看起来毫无威力的样子。旁边还有着几个各色玉石雕刻的圆筒柱状型的东西。   她随手拿起一个,发现手刚好能将这一块圆筒形玉石握住,玉石大半个身子被她握在手心,只有一个尖端处隐隐露出来。   夏微澜打量着握在手中的东西,只觉得手中的玉仿佛有温度一样,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拧眉咬唇沉思。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夏微澜将手中的东西转了转,眸子猛然睁大,赶紧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地上,仿佛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她急忙走到一个书柜面前,像是为了印证什么猜想一般,抽几本书,然后眼角猛烈地抽搐起来——   《最佳双修功法》   《双修要诀》   《论我是如何通过双修飞升的》   《双修姿势大全(彩色图文版)》   ……   夏微澜随意得翻看了几本书,然后重重将书合上,内心气愤。   说好的上古功法呢?   说好的修仙秘术呢?   为什么在女主那里就是各种上古功法阵法秘籍,到她这里就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第45章   夏微澜又不甘心地在木屋的书柜处一本本翻找, 果然每一本书都紧紧围绕着“双修”这个主题。   有一些书讲倒是略有, 比如——   《鼎炉到双修的发展史》   《鼎炉的自我修养》   《鼎炉采补大法》   《我当鼎炉的那些年》   ……   但是这有差别吗?   夏微澜愤愤地合上最后一本书,然后夺门而出。   木屋不远处有一棵高大茂密的树, 青绿的树叶间缀着鲜红艳泽的果实,那拳头般大小的红色艳丽逼人, 仿佛在诱人采摘。   这就是传说中的凝灵果?   夏微澜望着地上落满了一地相同大小的鲜红色的果实,心疼得不得了。   再不摘可就要就坏掉了。   夏微澜这样想着, 盯着树上最为殷红成熟的一簇凝灵果, 摘了个满怀。   这些果实吃了能够增长灵力,有助于修为。虽然说效果比不上天蚕宝, 但胜在量多,长期服用效果还是惊人的。   夏微澜心满意足的抱着一堆凝灵果准备出了空间, 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什么一样。   她单手捧着凝灵果,抽出另一只手, 在一堆圆润饱满的红色凝灵果中随便挑了一个, 小嘴轻咬了一口。   那凝灵果香甜可口, 果肉饱满多汁, 才一口下去, 便让夏微澜觉得舌尖的蓓蕾在阳光下轻缓跳跃。   在等了一会儿后, 没有发现因为吃了这凝灵果有什么特别奇怪反应后,夏微澜几乎是狼吞虎咽的, 将剩下的果肉啃得一干二净, 然后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畔, 眉眼舒服得缓缓张开,一股温暖干净的灵力缓缓在她的丹田处徘徊。   真是个好东西啊……   夏微澜一扫之前在木屋的不快,眉开眼笑地抱着凝灵果出了空间。   屋内咕咕鸡和雪团正在互相诡异的注视着。   一道白光乍现,夏微澜的身形渐渐出现在房间。   才刚刚站稳,差点又被脚下的东西绊了个趔趄。   她定睛看着脚下两坨白色的团子,忽然就有了主意。这凝灵果左右很多,她一个人吃不完,倒不如给雪团和咕咕鸡吃。   夏微澜将凝灵果洗净切块,喂给两个小家伙吃。咕咕鸡吃得头也不抬,而雪团睁着自己水汪汪的蓝色大眼睛,开心得直舔自己粉色的肉爪。   看着两个小家伙欢快的的模样,夏微澜心想 ,要不给师父也送几个过去,虽然师父修为已经强大到不需要这种果实来增长修为什么的,但是架不住这果子好吃呀!   要是师父问起来这凝灵果的来历,她就老老实实告诉师父好了,索性这也没有什么不能和师父说的。   夏微澜将凝灵果装盘,就往曦栾的房间走过去。敲了半天,房间内也没有人应下。   咦,奇怪,明明师父刚才还来找过她,这才小半天的功夫,这人去哪儿了?莫不是在午睡?   夏微澜叹了口气,心道还是晚些再来吧。她捧着手中装着凝灵果的盘子转身,准备回屋子去。   “师姐!”一道声音有些熟悉的男性嗓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   夏微澜自然转头,看清了来人。   “离浩师弟?你怎么在这?”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旁边的矮桌上。   蓝离浩已经走到了夏微澜面前了。   他满含关切地看着夏微澜,道:“师姐身体恢复得如何?”   夏微澜笑道:“甚好甚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想想自己就做了一个梦,搞得好像是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一样。   蓝离浩道:“那日多谢师姐相救,若不是师姐推开了离浩,只怕……”   咦?原来这厮是来道谢的啊。   她无所谓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嘛,师弟不必在意,也不必放在心上。”   她笑意盈盈,苹果肌圆润可爱,隐隐还露出两颗白色的门牙,一双大眼睛清澈迷人。   他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看见了自己缩小无数倍的身影。   心忽然漏了一拍。   他猛地移开视线,表情略有些不自然。   “师弟?”夏微澜皱眉,这好好的说着话呢怎么就忽然沉默了……   为啥今天师弟也如此怪异?等等,她为啥要用也这个字?   蓝离浩轻咳一声,低声道:“其实还有一事,离浩想征求一下师姐的意见。”   “你说。”   蓝离浩道:“过几日父亲要拜访道衍宗,云哥儿想顺道过来看看你。”   “咦,真的吗?”夏微澜明眸笑道:“你让云哥儿来吧,我也好久没有见他了。”   “嗯。”   蓝离浩应下,只是脑海里面忽然想起云哥儿的原话——   才十岁大的孩子抱着胸一脸沉痛状,声音还带着童稚,说出的话却老练成熟。   “我说二哥啊二哥,人家都是英雄救美,你倒好,还来个美女救英雄。丢不丢人。”   “……”蓝离浩忍住想揍他屁股的冲动。   “还有你整天摆着一副苦瓜脸,是不会有姑娘喜欢你的。”   “蓝离云!”蓝离浩冷眸看着云哥儿。   最后云哥儿不怕死地问道:“二哥,你喜不喜欢澜姐姐嘛?”   蓝离浩记得自己当时,没有回答云哥儿,只抱着剑走了,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他垂眸,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既然这样,我改天带着云哥儿再来看望师姐。”   “好啊。”夏微澜微笑道。   “咯吱——”   木质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曦栾一身白衣出现在门口,腰间一条滚云金色锦带勾勒出他瘦劲的腰身。眸中潋滟着柔和的水光,宽大的白色袖口垂下,修长白净的手指扣在腰间。   “师父,原来你在屋里面啊!”夏微澜惊喜道。   “师叔。”蓝离浩低头行礼。   “嗯。”曦栾点头微笑 。   蓝离浩简单和曦栾说明来意,曦栾听了,脸上徐徐绽开笑容。   蓝离浩见好似也没有什么事了,又低声叮嘱了几句夏微澜注意身体,便告辞离开。   夏微澜礼貌回应道:“师弟再见啊。”   等到蓝离浩走远了,夏微澜才转身随着曦栾进屋。   “刚醒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曦栾看着她将一盘红色的果子放在她面前,道:“这是什么?”   夏微澜拿起一个果子,献宝似的递给曦栾,只说自己在灵虚秘境里面遇见了机缘,笑眯眯道:“这果子可好吃可甜了,师父你尝一下嘛!”   对于所谓的机缘,曦栾除了开始稍稍有些讶异外,瞬间又恢复了那派平静之色。   反倒是曦栾见她笑意盈盈地样子,无奈从她手里接过凝灵果。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白细柔软的手掌,两道不一样的温度相碰,曦栾心中微颤。   他将凝灵果拿在手中,垂眸轻轻一咬,细嚼慢咽,眸中的光渐渐亮起来了,就连啃个果子这种俗气的事都被他衬得高贵优雅起来。   “怎么样,甜不甜?”夏微澜迫不及待凑上去问。   曦栾徐徐一笑,低眸看过去,目光落在她粉润柔软的唇上。他低而润声,嗓音带着低低磁性,道:“甜。”   夏微澜满足一笑。   曦栾放下手中的凝灵果,眼波流转,徐徐望向夏微澜,道:“你如今修为尚可,但是缺乏历练,过段时间为师准备带着出去历练几年。”   “出去?”夏微澜太过于惊讶,音量猛地拔高了些许。   “你可是不愿?”   曦栾起身,眸里像是有寒冰寸寸凝结。白色的衣袍跟着摆动,他望着夏微澜,让自己尽量看起来温和,循循善诱道:“你若是舍不得,可以带着你房间里面的那两只灵兽一起去。”   夏微澜猛地摇摇头,又点点头:“师父是只打算带着徒儿出去吗?”   幸福真是来得太突然了。夏微澜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可以和师父远离书中的一切,潇潇洒洒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于是忍不住内心狂喜。   毕竟书里面可是没有这一出的啊。这顾盼烟以诛杀自家师父为最终目标,即使最终成功了,也不过是因为自家师父为爱入了魔。如今师父主动提出要带她去历练,这一去少说也得有好几年,避开原剧情一段时间,大大减少师父和顾盼烟的接触,至少让师父避免走上爱上顾盼烟的道路。   至于顾盼烟……   她倒是很期待,没了最大的金手指后,她会过得如何。   这样想着,夏微澜连眉梢都染上了笑意,道:“好啊好啊,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曦栾徐徐望着她,见她眉眼之中的兴奋之色不似作假,眸中的冰寒之色徐徐化开,冰消雪融,春意渐浓。   他沉吟道:“仙试大会结束以后吧。”   如今修仙界百年才举行一次的盛会就要举行,若是他这个节骨眼离开,师兄那儿怕是不会同意。   夏微澜眼珠子转转,道:“这样也好。”   夏微澜赞同地点头,刚巧最近她和楚鸣师兄准备抽空去凡界看一下林思瑶,若是现在就走,怕是有些匆忙。   外面日头正高,夏微澜也有些乏了,见曦栾也吃得差不多了,准备端着食盘下去。她附身低首,被拉紧的衣袍勾勒出她婀娜曼妙的身段,隐隐的香气从她的发间散出。   动作间,半个身子隐约擦过曦栾的手臂,不一样的温热触感透过手臂直直传到曦栾心底。   他心热,眼也热。   夏微澜像是毫无所觉般,将食盘拿在手上,才刚刚端起来,站直了身子,就感觉脚下一软,食盘重重地落回桌面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眼看脸就要磕在桌子上了,她还来不及捂脸,一只温热宽大的手掌从背后拦腰搂住她。   她被那力道轻轻一带,便轻松落入身后那人怀中。   曦栾扣着她的腰,大手似是不经意的在她腰间摩挲,他低首,恰好伏在夏微澜耳边,温柔道:“怎地如此不小心?”   夏微澜哪里还听得进他说的什么话,只觉得腰间那只手灼热滚烫,而且一阵阵酥麻感从腰间传来。   原主和她一样,腰部天生敏感怕痒,偏生此刻她的腿还是有些酸软无力,离开不得。   夏微澜细腰轻颤,咬着牙道:“别动。”   语间轻嗔,连娇带媚。   才一出口,夏微澜就后悔了,为什么弄得好像她是故意勾引师父的妖艳贱货一样。   她满脸通红。   “嗯?怎么了吗?”曦栾清冷的声音传来,依旧搂紧着夏微澜。   夏微澜软着身子磕磕绊绊道:“没、没什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正纠结间,一阵失重感袭来,她被曦栾横抱起来。   她惊呼一声,被迫搂着曦栾的脖子,咬咬唇,没说话。   曦栾轻叹一口气,温柔道:“为师说过了,你之前在秘境伤了心神,还需要多多休息。”   夏微澜应下,却是在曦栾怀里,僵直了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日好似对师父的触碰格外敏感。比如师父现在抱着自己的那双手,一只放在她臀和大腿的交界处,一只在腰间往上,都是灼热而滚烫的。而她紧挨着曦栾,两人更是亲密贴合。   原本这样拥抱的姿势有这样的接触实属正常,然而夏微澜心底就是忍不住地冒出一股子怪异感。   她抬眸看向曦栾,曦栾眸中一派清冷之色,侧脸完美得无懈可击,面上坦然自若,即使是抱着她,也依旧是一派风光霁月的模样。   夏微澜在心底锤头懊恼。自家师父仙风道骨,怎会想这些个龌龊事。   如此想来,夏微澜浑身放松下来,僵硬的身子一瞬间变得柔软。   几乎是在夏微澜放松的一瞬间,刚刚还清冷自若、神色坦然的曦栾,却是微微低头,薄唇轻抿,悄悄弯了嘴角。 第46章   曦栾抱着夏微澜来到房门前, 才觉得恢复了几分力气, 想着真要让师父抱进去, 她可没这么大脸,于是挣扎着要下来。   曦栾低低道:“别动。”   夏微澜耳朵一软,立马老实了。   一阵劲风吹开刷漆雕花木门, 咕咕鸡跳过来:“阿澜——”   它摇头抬眼,和一道清冷的视线猝然对视, “咕”的一声,用白色的翅尖蒙上了一双绿豆眼。   夏微澜不知道为何, 总感觉这样被师父抱着让咕咕鸡看见有些不大好, 于是软软道:“师父, 放我下来吧累着你可不好了。”   曦栾的目光柔和了一瞬,道:“无妨。”然后又恢复了清冷, 灼灼望着咕咕鸡。   咕咕鸡全身的毛炸起来,从鸡毛缝中眯着眼看夏微澜, 和那道冰冷的视线再一次相撞,他浑身一抖, 夹着屁股一扭一拐的走了。   雪团在床上打滚,两个肉爪子扑在一起, 两只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两个人,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   曦栾将夏微澜放到床上, 那架势活像自己是博物馆里那精致易碎的瓷器。夏微澜噗嗤一笑。   正在替她掖被角的曦栾微微一笑:“在笑什么”   夏微澜眼珠子转转, 道:“无事, 我只是瞧着师父就开心。”   “是么?”曦栾垂下的眼帘中一片温柔的墨色。   曦栾道:“今日且好好休息吧, 暂且不要太过劳累了。”   夏微澜笑呵呵道:“师父就不要再担心徒儿了。”   她真的没那么严重,刚刚就是不知道为啥腿软了一阵而已。   “你啊~”曦栾弹了弹夏微澜的脑门,夏微澜身子往后一缩,一派懵懂地望着曦栾。曦栾一手撑着床,一手拿抓着她的被角,一抬眼。   两个人相视无言。   时光好似就这样一瞬间静止了,窗外的阳光毫不吝啬得从玄窗处跳跃进来,曦栾琉璃般的眸子发出熠熠光彩。   夏微澜轻轻眨了眼睛。   曦栾嘴角缓慢向上扬起,却忽然顿住了。雪团一只爪子轻轻压着曦栾雪白金边滚云的宽袖:“喵~”   它兴奋地咧嘴笑开,蓝色的大眼睛笑得眯起,尾巴卷成一团。   曦栾失笑:“何事笑得如此开——”   雪团将另一只爪子按在了夏微澜身上,准确的说是胸上。   曦栾话语顿住了,雪团见曦栾终于看过来,眸中的兴奋之色愈发扩大,另一只肉粉色的爪子也按在了夏微澜的胸上,两只手交换着来回按。它回头对曦栾咧嘴,粉色的舌头卷曲,道:“软,软,软……”   那兴奋的神情仿佛在说“你也快来试试。”   曦栾眉头紧紧皱起来,望着雪团,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如玉的面容有了丝丝裂痕,整个人猛地弹开。   夏微澜:“……”   夏微澜嘴角抽搐地将雪团从自己的胸上移开,雪团下一秒又围了上来。夏微澜从后颈处将它整只提起,只留四至肉粉色的爪子在空中狂乱舞动。   夏微澜道:“你这小□□,谁教你这么做的?”   雪团懵懂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曦栾身上。   曦栾浑身僵硬,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只是微微瞥开了眼睛。夏微澜拧着雪团轻轻晃:“你看着师父做什么?”   曦栾呼吸一滞。   夏微澜道:“你看再久也没有用,今天就算是师父也救不了你!”   这小家伙,自从和咕咕鸡厮混了之后,就愈发地调皮了。   雪团呜呜了两声,然后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咕咕鸡。   咕咕鸡道:“肥团!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雪团身子一抖,整坨往后一缩。咕咕鸡恶狠狠道:“你装出那副模样给谁——”   一个软枕砸得咕咕鸡说不出话来,夏微澜深呼吸道:“你还敢吓人!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坏!给我去墙角蹲着好好反省一下!”   咕咕鸡:“我才不——”   夏微澜立马拧眉看着它,眼神□□裸地写着:“你敢不去?”   咕咕鸡脑袋一垂下,暗自嘀咕道:“罢了罢了,去就去,本鸡能屈能伸!以后肯定要那只肥团好看!”   咕咕鸡赌气般地跳到墙角,背对着夏微澜,肥大的屁股左右摇摆。   曦栾站直了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平衣袍上的褶皱,白色的衣袍自然垂落,迎着微风摇摆。曦栾站在那儿,墨发与衣袍相衬,自成一副黑白水墨画,带着烟雨江南的诗意,看得人舒缓惬意,浑身愉悦。   他缓缓道:“你好生歇息吧,为师就先回去了。”   夏微澜正觉得有些尴尬了,此刻正是求之不得,赶忙应下了,等曦栾走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想到刚刚的师父忽然弹开的反应,忍着要流泪的冲动,默默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一张老脸。   夭寿啊夭寿,自己居然污染了自家师父纯洁的双眼,真是罪过罪过。   接下来的几日,夏微澜没事就练练剑,再时不时去空间里面看看有没有啥新鲜的玩意儿,再去摘一堆凝灵果投喂咕咕鸡和雪团。   此刻,房间内,一鸡一猫正挤做一团。远远看上去,毛色白亮的鸡和猫两个人正相互依偎着,阳光从玄窗处洒落,一派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实际上——   “你这肥团!还吃这么多!小心不肥死你!”咕咕鸡斜眼望着正大快朵颐的咕咕鸡。雪团压根就懒得理会它,头也不抬,自己吃自己的。   夏微澜倒是觉得有趣,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肥,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了?你再胖一些出门都要卡在门上了!”   咕咕鸡道:“人家不是正在长身体嘛,需要多吃点。”   夏微澜捏了它一把,道:“我看你是在长肥肉。”   咕咕鸡道:“肥肉也是肉,都是自己的肉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夏微澜:“……”说得好有道理,她竟然无言以对?   不过……   夏微澜单手托腮,望着眼前长大了不少的两大坨白色物体,心道:“以后这果子还是让他们少吃一点好了,现在才吃了几天就体格就大了一倍!雪团还好说,要是咕咕鸡多长出几个翅膀该肿么办!”   夏微澜兀自点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澜姐姐!澜姐姐!”   一道男童的声音大老远就从窗外传来。   夏微澜推门而出,眼睛被阳光照得微微有些不适,眯眼一看,果然是云哥儿正蹦蹦跳跳朝这里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蓝离浩。   蓝离浩正皱着眉,冷声训着云哥儿:“不可失了礼数!”   “知道了,苦瓜二哥!”   云哥儿双手捏脸,朝蓝离浩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不过步伐却是慢了下来。蓝离浩神色无奈,暗自摇头。   “澜姐姐!”云哥儿又叫了一声,不过音量却降了下来。   三人坐在桃花树下闲聊,夏微澜特意泡了一壶桃花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微笑道:“来啊你们尝尝这茶,是我自己挑的桃花晾晒而成泡出来的哦。”   蓝离浩细细品了一口,道:“不错,清甜适度,口感柔和。”夏微澜失笑,就自己随便弄的桃花瓣泡出来的东西,居然也能收获如此专业正经的评价。   云哥儿就不同了,才喝了一口,就双眼放光,道:“哇!澜姐姐!真的好好喝啊!”   夏微澜忍俊不禁,心道这两兄弟今日怎么这么给自己面子。她低头笑着,发髻上的淡紫色发带随风飘扬,在空中画出好看的弧度,白色的长袍在在纷纷落落的桃花中轻舞。   云哥儿瞅着夏微澜道:“澜姐姐,你今日好像仙女啊!”   “是吗?”夏微澜表面淡定,实际上内心乐开了花。她这几天闲的,又不用练剑,就开始折腾起自己的发型来着。好不容易这几日才学会这个稍微复杂的一点的发髻,从前面盘起的发髻处分流出几股头发挽至后面,用一根发带将有些蓬松的头发系起来。还配了和发带相同淡紫色的晶石额饰。   果然还是云哥儿这样的小孩子喜欢说实话,会夸人,哪像师父,早上见她的时候,半点诧异都没有,与往日一样,面容淡淡。害她还以为自己这一身打扮不是很好看。   蓝离浩却是觉得自家弟弟有些失礼,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到云哥儿脑袋上,云哥儿气不过,吼他:“我又没有说错!二哥你打我做什么!你刚刚不是也一直盯着澜姐姐看得眼睛都直了!”   蓝离浩:“……”   夏微澜:“……”   蓝离浩嘴角微微抽搐,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闭嘴!”云哥儿轻哼了一声,懒得看自家二哥。   夏微澜赶紧出来打圆场,道:“来吃点心,这个也是我自己做的,不好吃可不能说啊。”   夏微澜将一叠白色糕点推至二人面前,云哥儿果然就被夏微澜吸引了注意力,夏微澜见状轻舒了一口气。她道:“云哥儿,又长高了不少啊!”前段时间才刚刚到她的肩膀来着,如今竟然都快要比自己高了。   云哥儿道:“那是!我以后一定会长得比二哥还高的!”   蓝离浩冷哼了一声,云哥儿像是没有听到,脸上扬起笑容,道:“澜姐姐身体可有好些?”   夏微澜听到这个问题就有些头皮发麻,道:“好多了好多了。”   云哥儿睁着眼睛继续道:“得亏澜姐姐醒过来了,不然我二哥可要翻了天了!”   夏微澜:???什么意思?   蓝离浩又呵道:“你闭嘴!”   云哥儿才不理蓝离浩,道:“澜姐姐昏迷那几天,二哥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甚至剑都不练了。我也没见他对哪家——”   蓝离浩捂住了云哥儿的嘴,道:“师姐别听他胡说。”   夏微澜眼眸微闪,微笑道:“多谢师弟挂怀。”像是没有听见云哥儿说的话。   蓝离浩道:“若不是师姐救了我,只怕身处险境的就是我了。”   夏微澜道:“都是同宗的师姐弟,在外面自当应该互相多加照拂。”她低头轻抿一口茶。   蓝离浩眼眸微垂,轻轻道了声:“嗯。”夏微澜却是忽然笑了,她拍拍蓝离浩的肩,道:“师姐可不是白救的你!以后若是师姐有事了求你帮忙,可不许不答应啊!”   蓝离浩抬眼,道:“不会。”他抿唇低低道:“只要是师姐说的,离浩都会答应。”   夏微澜哈哈笑了起来,笑容明亮肆意,道:“如此甚好。”   云哥儿见状,又继续趁热打铁,央着夏微澜带着自己四处走走。夏微澜想着师父虽然不让自己出门,但是在宗门里面晃悠,应该还是可以的。于是欣然答应。   道衍宗坐落在群山之中,风景壮丽,气势磅礴,云哥儿打小在城镇里面生活,如今倒是看什么都很新鲜。所以就变成了云哥儿一个人蹦蹦跳跳在前面走着,夏微澜和蓝离浩两个人并肩而行。   一下来就是主峰的练武场。不少弟子年轻的弟子正在认真努力训练 ,夏微澜瞧着,不禁为自己的懒惰而感到深深惭愧。高台之上,夙禾、曦栾、云皖三人正和蓝家主站在一处,远眺着整个练武场,正在徐徐说些什么。   两拨人的视线摇摇相对。   夏微澜飞身一跃,脚下轻点,转身就出现在高台上。蓝离浩不顾云哥儿地挣扎,也提着云哥儿从后面跟上来。   云哥儿抱怨道:“才这么点高,我都说我自己能飞!你做什么拉着我。”   蓝离浩冷冷道:“可别到时候摔断了腿还要哭鼻子。”云哥儿还要再说,就见蓝离浩已经走向了曦栾一行人,只好闭了嘴。   简单地问好后,夙禾道:“哟,师侄,好久不见啦。”   夏微澜但笑不语,望着自家师父,曦栾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雪白的衣袍轻轻摆动。   夏微澜轻轻低头,悄悄吐了吐舌头,头上的发带在空中飞舞,额前的晶石珠链微晃。曦栾的视线随着那抹淡紫色发带飘动,眼眸深邃。   云哥儿呆了一会儿,又闲着无聊,拉着夏微澜和蓝离浩又走了。依旧是云哥儿在前面走着,夏微澜和蓝离浩远远并肩跟着,衣袍跟着一起摆动。不知道云哥儿回头朝两人说了什么,夏微澜低头轻笑,蓝离浩在旁边,忽然柔和了面色。   蓝家主遥遥看着夏微澜和蓝离浩,感叹道:“年少就就是好啊。”想当年他和他夫人也是如此年少恣意,欢畅无比。   等了半天,他也没见有人接他的话,侧脸一看,话最多的夙禾正在故作深沉地瞭望着天空,云皖也侧过身子摇着折扇,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只有曦栾,负手而立,一派端端正正地望着两人逐渐远走的身影。   察觉冷场的蓝家主忽然就有些尴尬,还是云皖忽然收了折扇,笑着另起了一个话题。   ————   清澈的小溪内,一双脚赤足而立,水渐渐侵染了衣摆。一根削尖了的竹竿猛地扎进水面,水面翻起一阵白浪。白浪中,一只青黑色的鱼扑腾着鱼尾被竹竿带出。   “怎么样,我厉害吧澜姐姐!”云哥儿笑道。   夏微澜起身,神秘一笑道:“现在,终于到了见证奇迹的时刻。”   话落,悬在腰间的玄冰剑出鞘,一股巨大的剑气迎着浅浅的溪面劈下去,刚刚还流动的溪水瞬间被劈成两半,剑下被劈开处的水被逼往两边,几只鱼在失了水的溪底跳跃。夏微澜脚轻轻一踢,两根竹竿似箭一样快速飞出去,迅速穿过被劈开的溪水,眨眼间,又落回了地面,竹竿上面已经穿着四五条鱼了。   云哥儿睁大了眼:“哇塞!澜姐姐你好厉害!”   夏微澜秀发一甩,玄冰剑归鞘,笑道:“那是!”   蓝离浩十分震惊,他第一次见有人将剑用来干这个的。   夏微澜领会了蓝离浩的意思,面露怀念。这个方法还是之前她和林思瑶还有楚鸣一起厮混的时候,林思瑶教他们的。她微微叹气,如今宗门里面,有趣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云哥儿却在那头兴致勃勃的准备生火烤起来。夏微澜也不好扫了云哥儿的兴,又去展现自己的拿手绝活了。折腾了大半天下来,日暮已经西沉。夏微澜引水将最后一丝火苗熄灭,站起身来拍拍手,道:“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云哥儿拍拍屁股上面的尘土,站起来,夏微澜却忽然喝道:“别动!”   云哥儿起身的动作就这样僵在半空中,蓝离浩道:“这是?”   “有人!”   玄冰剑怒而出鞘,直直往前方探去,刀剑相接的声音传来,一个黑衣人影在林间窜动,如鬼如魅。   是上次在灵虚秘境出现的黑衣人!   夏微澜拿着玄冰剑迎面出招,但是还是一样,对方太熟悉她的一招一式了,导致她处处受限,根本无法靠近黑衣人的身子。对方似是不想和她多做纠缠,也不想伤人性命,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因为顾及着云哥儿的蓝离浩在后面闪闪来迟,黑衣人瞥见了蓝离浩,剑气带着疾风,朝夏微澜劈过去,夏微澜灵活一躲,飞扬的发带却是被剑气劈开,如瀑的头发散落下来。   夏微澜一分神,黑衣人便不见了踪影。   蓝离浩还想去追,夏微澜叫住了他:“别追了。此人的修为皆在你我二人之上。”   蓝离浩果然停住了脚步,道:“究竟是何人,行事如此鬼祟?”   夏微澜静静摇头,她也不知道。刚刚黑衣人脚步匆匆,显然要么是从哪里回来或者急着要去哪里。他离开的方向是山下,而来的方向——   夏微澜轻轻一望,只有一座清云峰和她遥遥相对。这不是顾盼烟在的山峰吗?但是她可以肯定,黑衣人绝对不是顾盼烟。毕竟上次黑衣人在灵虚秘境出现的时候,顾盼烟就在自己跟前呢。   修为在她和蓝离浩之上,熟悉宗门剑法,并且对自己的招式还特别熟悉……夏微澜心中已经有了人选,却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因为她完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和动机这样做。   她轻轻皱眉,此事事关重大,她要马上向师父说明情况才行。蓝离浩见夏微澜一脸凝重,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也带着云哥儿利落地告辞了。   此时夜幕已经西沉,山间昏暗。曦栾一人在桃树下,负手而立,俯瞰这山流河川。   夏微澜道:“师父!”   曦栾闻声回头,眉眼如画。夏微澜上前,道:“徒儿有重要的事要告诉师父。”   曦栾眉头却死死拧起,眸中染上狠厉:“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刚刚因为打斗,她的发带被黑衣人打散,又因为急着回来告诉曦栾,连自己额饰歪了,都浑然不知。   曦栾望着夏微澜有些凌乱松垮的领口,抓住夏微澜手腕,寸寸收紧,声音冷得像是从寒窖里蹦出来:“你们下午去做了什么?”   “我们?”夏微澜愕然,道:“我们下午在树林那儿——”   “很好。”曦栾打断了夏微澜,心中似有火烧。   他轻笑一声,眼眸低了下去,眸中的墨色晕开,然后爬上点点猩红。他声音冰冰凉凉,勾唇微笑道:“很好。” 第47章   “好, 很好。”曦栾低低道。   他垂眸低首, 墨发在风中摆动,白袍飞舞,金色云纹滚边的腰带一丝不苟的扣在腰间。此刻天色渐黑, 曦栾的眸中渐渐透出点点红光。   “师父……师父,你?”夏微澜捂着嘴, 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呵”曦栾微笑着抬头, 一双红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毫无遮掩、避无可避,他道:“澜儿害怕吗?”声音温温柔柔, 不疾不徐,像是三月舒缓柔和得春风, 却叫人浑身发颤。   他上前几步:“既然害怕,你就不该做让为师不开心的事情呐……”他的眸子红得发亮, 在昏暗的天色中诡异妖媚。   夏微澜颤着身子, 转身就往身后跑去,才跑出两步, 就被人拦腰抱住,淡紫色紫色的发带被人往后轻轻一拉,柔顺黑亮的长发如瀑一样散落, 整个人失重般地跌落到身后之人清冷的怀中。她被迫转身, 迎面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吻, 带着一股清冽干净的气息。那是曦栾身上惯有的气息。   师……师父?   夏微澜蓦地睁大了眼睛, 嘴巴惊讶得微微张开, 没想到却给了对方机会, 让对方一举长驱直入,攻略城池,直叫她喘不过气来,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曦栾搂着夏微澜的腰渐渐收紧,原本有些狂放粗鲁的吻,渐渐变得有些温柔缱绻,他眸中的赤红之色愈发浓郁,动作却是愈发不容拒绝,最后低头,咬着那瓣朱唇,轻轻一咬。   “呲——”夏微澜猛地推开曦栾,只是整个人依旧被他禁锢在怀中,她舔舔唇,有轻微的刺痛感从唇上传来。一股铁锈味在口中满开。   曦栾粉色的唇畔上也沾染上了一印血迹,被夏微澜推开他也不恼,反而缓缓扬起了一个微笑。   “师父……你这是……”她的身子有些颤,连带着牙齿也跟着颤抖起来,说话哆哆嗦嗦,断断续续。   曦栾望着她唇上伤口处,因着她说话又溢出丝丝血迹,他低头,伸出舌头,在夏微澜的唇畔来回温柔舔舐,像是有无数电流在夏微澜身体乱窜,她只觉得自己呼吸愈发灼热,身子软软的,竟然连再次推开曦栾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软地挂在曦栾身上,若不是曦栾一只大手在后面拦腰撑着,她早就软成了一滩烂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曦栾终于抬头,他面容柔和,眸中光彩熠熠,墨发掩映,若是没有那双赤红的眸子,倒是像极了一幅极具诗意的黑白水墨画。夏微澜却觉得,师父此刻的神情,却是像极了一只刚刚捕捉到猎物的野兽,正心满意足的舔着唇,准备好好享用一顿大餐。   身为猎物的夏微澜瑟瑟发抖。   曦栾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害怕,大手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庞,声音低沉,喉头翻滚,又面带微笑道:“这是惩罚,是澜儿不听话的惩罚哦。”   夏微澜终于忍不住问:“惩罚?师父你——”   “嘘”曦栾修长白净的手指轻掩住了夏微澜的唇,夏微澜噤声,曦栾拦腰将她抱起,在她耳边暧昧道:“咱们进屋再说。”   夏微澜搂着曦栾的脖子,理智却是渐渐回了神。她假装顺从地依偎在曦栾怀里,曦栾却是顺势低头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夏微澜:“……”   她努力平和自己的心跳,将自己不动声色的贴近曦栾,果然,她发现曦栾体内的气息全部紊乱了,再这样下去,就会走火入魔的啊!   她心中焦急,连带着刚刚那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了。灵虚秘境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师父去救她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自从师父苏醒后,就变得如今这般奇怪了。   曦栾将夏微澜轻轻放在床上,夏微澜原本松开的手,又紧紧搂住了曦栾的脖子。她朝曦栾甜甜一笑,道:“师父。”   曦栾愣怔了片刻,骤然笑了。只是配上那赤红色的双眸,依旧是让夏微澜看得有些胆战心惊,原本的甜笑开始变得皮笑肉不笑。   曦栾道:“澜儿还真的是一如既往地主动啊……”   夏微澜继续扯着笑容,将他半个身子逐渐拉低,双手在他的后颈处暧昧摩挲,又眨眨眼,将唇凑上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徒儿还有更主动的,师父要不要试试……”   曦栾微笑道:“好啊。”   夏微澜仰头亲了上去,唇齿相碰的一瞬间,又被曦栾扯开,他一只手抓着她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身后扯下一张黄底红字的符文。   “定身符?”曦栾呵呵一笑,道:“你莫不是忘记了,你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为师教你的。”   夏微澜见着自己的诡计被拆穿,也不惊慌,面上讨好笑道:“徒儿自然是知晓的……徒儿刚刚……徒儿刚刚只是想试一试自己最近的修为道法有没有倒退,如今看来,徒儿最近真的是懒惰了,徒儿这就去好好修习道法……”   夏微澜坐起身就想离开,曦栾抓着夏微澜的手腕却是分毫不动。   “师父……”夏微澜软声软语叫道,试图唤回曦栾的一丝理智。今晚师父对她做的事,再加上最近师父奇怪的表现,夏微澜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她原本以为,师父待她,只是纯粹的师徒之情,如今看来……她心底自然是欢喜的,可是问题是,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个笑起来如星辰般璀璨俊美的师父,而不是眼前这个虽然依旧是笑意温柔,却让她心头发颤拔凉的师父啊!她望着依旧是微笑着看着自己的曦栾,头皮一阵发麻。   曦栾听了夏微澜的话,依旧是笑笑,他道:“好啊。”   夏微澜大喜过望,挣扎着要走,却被曦栾轻而易举推到了床上。   他侵身上前,禁锢住夏微澜,垂眼看她道:“为师忽然想起,最近也好久没有好好教导你了,澜儿最近道法不精,也是为师的错,今日为师就来好好教教你。”   说着单手在夏微澜身上凭空划了几道,指尖处有淡白色的光芒倾泻而出,形成一个诡异的图形,印在夏微澜身上,最后光芒散去。   曦栾微笑道:“可看清了吗?为师画的是封灵符。”   “封灵符?”夏微澜声音猛地拔高,立即凝息运气,却发现丹田之处,像是被人强行封锁住了,她无法运功,就和凡人无异,甚至,比凡人的力量还要小。   曦栾微笑道:“看来澜儿领悟得很快呢,为师决定给你一个奖励。”   夏微澜:“……”一听肯定就没有什么好事啊,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然而中了封灵符,剩下那点力气就和挠痒痒似的,曦栾一把抓过那双乱晃的手,在唇边吻了吻,轻声道:“别闹。”   那语气亲昵得好似小情侣间互相打闹,夏微澜心头小鹿乱撞,望着脸倏地红了。曦栾从怀中掏出那条淡紫色发带,将夏微澜的双手举过头顶,轻轻束在床头,冰丝顺滑的触感让夏微澜回了神。   她试着偷偷挣扎了一下,最后放弃,转而看向曦栾,神色凄然,语气娇软道:“师父,你这样绑着徒儿,徒儿的手好疼啊……”   她知晓自家师傅最受不了自己撒娇了,果然曦栾闻言,望着夏微澜皓白的手腕,点点头道:“的确也是。”   夏微澜眸中扬起一丝诡计得逞的窃喜,曦栾大手一扬,淡紫色的发带轻飘飘落地,他道:“这样就好了。”   夏微澜大喜,果然师父就吃她这一套嘿嘿嘿。她心里得意,眉梢尽是喜色,她揉了揉手腕,却是怎么都坐不起身子。因为她身上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曦栾微笑道:“澜儿总是乱动,这样就好了,为师也不用将你绑起来了。”   夏微澜:“……”   她终于不再伪装,咬咬牙道:“师父,你不能这样……”   曦栾捏着她的下巴,眼角上扬,轻啄了一口,朱唇潋滟着水光,缓缓道:“为师怎么样?这样吗?”   夏微澜微微偏开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深呼吸……   挖槽,师父太妖孽了,要是再多看两眼她绝对会反客为主想对师父这样或者再那样啊啊啊!   曦栾眸色一深,轻轻扳过她的脸,道:“怎么,为师不行,别人就可以了吗?”   夏微澜睁开眼,求生欲使她马上摇摇头道:“没、没,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她望着师父阴沉沉的面色,又想起刚刚师父骤然发狠的样子,脑海中闪现出一个想法,破天荒道:“师父,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和蓝离浩……”   曦栾用吻尽数将夏微澜剩下的话吞下去,在她脖颈处温柔缠绵,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夏微澜只觉得自己衣袍一松,她睁眼一看,自己那条淡紫花纹腰带被曦栾扬手一扯,手腕又被绑起来了,而曦栾,正在缓缓解开自己的金色云纹腰带,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白色的外袍骤然落地。   夏微澜颤着声,道:“师父,师父……”她有些语无伦次,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曦栾却是轻轻安抚她,一边解开她的衣衫。吻如热浪,不过须臾,两人便在烛光下坦诚相对。曦栾望着身下的人,赤红之色逐渐褪去,夏微澜望着他,眼神迷离,曦栾身子一颤,眼底恢复了清明,视线撇开,移到别处,却触及夏微澜被绑在床头的那双手。   他微微愣住了,伸手去解开那腰带,将那微微发红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握在手中,细细亲吻那淡淡的红痕。   那吻密密切切,急而不色,不含任何□□,而是带着前所未有的珍视和小心翼翼,落在夏微澜的手腕上。最后沿着一双玉臂,到精致的锁骨,再到徐徐往下……   夏微澜被亲得受不了,伸脚去踢他,曦栾抓住的她白皙的脚踝,从圆润小巧的足尖到脚背一路向上吻去……最后夏微澜羞得哭了,曦栾才停止亲吻,半哄着搂着她睡去。   夜色正浓,窗外曲径通幽,蝉鸣蛙跳,屋内烛火摇曳,帷幔翻浪。 第48章   清晨, 天光大亮,晨光洒满大地, 鸟鸣花香,夏微澜睫毛轻颤,张开了眼, 就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眸。   “师父?”夏微澜猛地往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腰被曦栾的一只手扣得紧紧的。   曦栾道:“嗯。”   昨夜一幕幕嘶哑缠绵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夏微澜的脑海里回放, 虽然两人没有到最后一步,可是那一声声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想起来也够让她脸涨的。她低头, 将脸埋进被子里。   一阵凉风从被子那头灌进来, 夏微澜微微探出头,曦栾已经下了床, 穿好了里衣,正披上外袍,墨发在晨光处显得柔和黑顺, 白色的长袍披在他挺拔的身躯上,更加高大俊美,风神秀逸。   夏微澜的眼神跟着曦栾的一双手游走着。先是扣紧那金色滚云纹腰带, 再徐徐往上,将领口的褶皱处扯平,精致的锁骨格外吸睛。再往上看, 就是他那张如玉俊美的脸, 此刻正一脸严肃。   夏微澜噗嗤笑出声, 不明白为什么就整理个衣服,师父都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曦栾放在领口处的手指微微一顿,偏头看向躲在被窝里露出半个香肩的夏微澜。夏微澜朝他甜甜一笑,曦栾迅速得撇开视线,耳尖一点点泛着红。夏微澜在被窝里笑得直不起腰,笑声肆无忌惮地从被窝里传来。   曦栾款款走到床边,像是没有听见夏微澜那杀猪般的笑声,弯腰拍了怕拱成一团的夏微澜,温声道:“该起床了。”   “咦”夏微澜从被子里面探出头,眼珠子转转,大方伸出两只手,做出要抱的姿势,笑道:“师父不帮徒儿穿衣服吗?”   曦栾欲言又止道:“你……”   夏微澜叹气道:“也不知道昨夜是谁,弄得人家现在一点点力气都没有,唉,还要可怜巴巴地自己穿衣服……”   曦栾垂下眼眸,转身迅速走出屋子,耳朵红了一大片。   夏微澜锤着床哈哈大笑,泪花在眼角处渗出,心道:“这人,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也不知道昨夜吃起飞醋来强势无比的人是谁。”   正得意之时,曦栾又去而复返,手里端正地捧着一套白色的常服。   夏微澜:“……师父?”   曦栾垂着眼眸道:“帮你穿衣服。”   夏微澜:“咦?……哎哎哎……等下等下!”   夏微澜死死拉住被子,然而曦栾只是轻轻一点,她便使不上半分力气,手中的被子轻松滑落,露出大片的雪白的肌肤。曦栾开始将手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夏微澜身上套,温热的手指有时候无意间划过裸露的肌肤,引得夏微澜一阵轻颤。   她几乎都要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咬牙看着曦栾,却发现曦栾一派从容镇定,面容清冷,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平常无比的事情。夏微澜心中愤愤,趁着他低头给自己系腰带的时候,泄愤般地咬上了他的耳垂。   曦栾浑身僵硬,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夏微澜得意一笑,松开了口。曦栾猛地将夏微澜压在床上,眼神仿佛像是吃人一般,夏微澜也被吓了一跳,就算是昨夜她也没有见过曦栾这般失态。   曦栾火热的目光灼灼望了她许久,然后将埋首至她的颈窝处,沉着声道:“那儿不能乱碰。”   不明所以的夏微澜磕磕巴巴顺从道:“好、好好,师父说不碰徒儿就不碰了……”   平静下来的曦栾又恢复了那一派镇定从容的样子,给夏微澜穿好衣服后,又抱着夏微澜,给她穿好了鞋子。   夏微澜这回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配合着曦栾所有动作,安安静静地窝在曦栾怀中,等曦栾小心翼翼地给她套上最后一边鞋子,夏微澜望着曦栾认真的神情忽然出声:“师父?”   曦栾:“嗯?”   夏微澜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叫叫师父罢了。”   她忽然将手放至曦栾的心脉处,却发现曦栾此刻的脉象一派平和并无异处。   咦?难道昨日师父只是一时气急攻心?   她又从指尖逼出一丝灵力细细探索,得到的结果却是依旧一样。夏微澜狐疑地看着曦栾,没想到师父平日看着什么都不在乎,一吃起醋来这么要紧……   曦栾给夏微澜穿戴整齐后,站起身,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昨夜,是为师莽撞了……”   夏微澜见师父终于开口提了昨日的事情,点头认真听着,等他继续说下去,谁曾想听到这里,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就说完了?这是提起裤子就不打算负责了?   夏微澜气极了,蹭地站起身,准备讨个说法。   曦栾道:“但是为师不曾后悔。”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伸手轻轻抚平夏微澜盛怒的眉头,细细描绘,眼眸认真道:“不曾有过片刻地后悔,如果再来一次,为师还是会这么做。”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像是秋日山里里奔腾而过的清泉,让夏微澜一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朝曦栾甜甜一笑,搂着曦栾的腰,扑进他怀里,笑道:“那肯定是不能后悔的啊,要是后悔了……哼哼……”   曦栾道:“你当如何?”   夏微澜将曦栾的几束头发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道:“那徒儿就去找自己的小狼君咯……”   她笑笑,将手指从发间抽出,垂眸认真继续道:“从此婚嫁两不相干。”   曦栾一把捉住她抽回去的手,道:“不会。”   夏微澜跳到曦栾身上,搂着她脖子,笑嘻嘻道:“徒儿也觉得师父不会!”   曦栾展颜一笑,便胜过无数风光美景。   夏微澜不知道在曦栾身上腻歪了多久,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懊恼道:“差点忘记了正事!”   她挣扎着就要下来,曦栾小心地搂着她,等她站稳了再放开手。   夏微澜道:“师父,我昨日遇见了一个很可疑的黑衣人。”   曦栾望着她,夏微澜继续道:“昨日我和蓝离浩在树林……当然还有云哥儿!我们路过山下的树林的时候,有一个行迹鬼祟的黑衣人从清云峰那过来,被我遇上了,我们还交了手,可是徒儿并不是他的对手,让他逃了。”   曦栾眉头紧皱,夏微澜又将在灵虚秘境那日也曾遇见这个黑衣人的事一并说出来,总结道:“师父,这个人很熟悉道衍宗的剑法,修为远高于我,并且我能感受道他两次似乎都并不想要我的性命,而且他对徒儿惯用的招式也是十分熟悉的。”   夏微澜小心翼翼地望着曦栾的神色,她相信,他这样明显的暗示,师父应该能够听得懂。在道衍宗,修为能比她高出许多,又符合条件的,只怕不管是谁,都不会让曦栾心里好受。   果然曦栾听了只是沉默片刻,叮嘱夏微澜先不要将事情宣扬出去,便匆匆出去了。   曦栾走后,夏微澜将房间整理了一番,望着明亮干净的房屋,夏微澜心情大好,笑着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才一推开门,咕咕鸡就跳到夏微澜面前,道:“女人!你身上居然沾了别的男人的味道!”   夏微澜心头一虚,诧异道:“你怎么知道……你又去哪里看的这些乱七八道的话本子!我不是都藏起来了吗!”   夏微澜怒吼,咕咕鸡压根不怕她,还得意道:“哼!这怎么能瞒得住本鸡!”   雪团跳到夏微澜怀里,软软道:“阿澜,你回来啦!”   夏微澜抱着雪团,道:“咦?你怎么说话这么流利了?”   雪团眯着眼睛道:“我也不知道呀~喵~”   咕咕鸡扭着屁股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我早就会了!”   雪团虽然听不懂这只鸡在说什么,但是也能从它的神情里面看出一二,它亮出自己粉色的爪子,凶狠道:“你这鸡,一天叫叫叫,声音难听死了!”   咕咕鸡道:“你——”没想到破了音,它又猛地闭了嘴。   夏微澜才有些吃力地放下了雪团,看着咕咕鸡道:“你这一天没见,怎么嗓子还变粗了……”   她刚刚被雪团这么一说才注意,平常咕咕鸡的声音都是高亢嘹亮的,被叫上几嗓子都要捂住耳朵保护一下自己的嗓子,现在居然变成了鸭公嗓。   这种感觉,就像忽然进入变声期的男生一样。   咕咕鸡冷哼了一声,拒绝再次开口说话。   夏微澜估摸着,咕咕鸡估计马上要化形了,顿时有些期待起来。她和雪团玩了一会儿后,又进入了空间里面。对于夏微澜突然的凭空消失,雪团和咕咕鸡已经见怪不怪了。   夏微澜走进去,便见原来的木屋旁,又凭空多出了一间木屋。她有些惊喜,但是又想到第一间木屋里面放的东西,她欢喜的脚步放慢了下来,面色镇定地推开了门。   清云峰,炼丹房。   蓝离浩已经将黑衣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家师父。   云皖正悠悠喝着清茶,摇着折扇,开口问道:“离浩啊,仙试大会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仿佛对蓝离浩所说的事情并不关心。   蓝离浩道:“尚可。”   云皖满意点头,这孩子说尚可,就说明准备得还是挺充足的。想着又端起茶杯,徐徐吹了一口气,有薄雾从杯面上涌起。   蓝离浩忍不住问道:“师父,那个黑衣人……”   “好了。”云皖垂眸,将折扇一收,缓缓道:“你现在应该准备的是仙试大会,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为师会看着办的。”   蓝离浩不好再多言,只好道:“是,师父。”转身走了屋子。   云皖放下茶杯,望着屋内烈火徐徐燃烧的炼丹炉,摇着折扇的手未停,面色渐凝。 第49章   夏微澜推开木门, 眼前这件屋子内的陈设与第一间木屋的一模一样,都是六角格局,墙边依旧陈列着书柜,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书, 有所不同的是,正对门上的墙上, 放着各种各样的符文阵法。   夏微澜眼前一亮, 她修仙多年, 最喜欢的就是撰写符文, 修习阵法,这些东西一旦学会了用起来就十分方便,而且还可以自己改良, 做出自己想要的专属符文阵法。当初修习相关课程的时候, 陈掌教还夸过她有天赋来着。   她在屋内来回转了一圈, 挑出了基本感兴趣的书籍, 随地坐下开始细心研读起来。   这些书籍有的收录招魂之法, 有的记着御灵之术,还有斗魔锁恶阵, 夏微澜如获至宝, 等到再次抬头, 只觉得脖子酸软,走出屋子, 摘了些凝灵果, 出了空间, 屋外的夜色已然黑了。   雪团躺在自己的窝里面睡着了,咕咕鸡自己玩得正开心,看着奇怪道:“阿澜你咋这么久才出来?”   夏微澜没理它,而是问道:“师父可有回来?”   咕咕鸡应道:“早就回了,在院子里站了快一个时辰了。”   夏微澜推开门,就见早上匆匆离去的曦栾,独自坐在院子中,俯瞰这撩人夜色。墨发在夜风中扬起,划出好看的弧度。   听见开门声,曦栾转过身来,面容瞬间柔和,对夏微澜徐徐绽开了一个微笑。夏微澜三两步蹦蹦跳跳走到曦栾旁边,正想问他关于黑衣人的事情,就见曦栾正抬眸认真望着天上的那一片夜空。   夏微澜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群山之巅,夜幕低垂之处,尽是繁星,像是深蓝的海,里面缀着点点闪闪发光的钻石,在海底铺陈开来,又像是仙女无意经过时洒下的晶莹泪珠。她侧眸望着曦栾,他清冷的眸子此刻柔和似水,眸底映着整片星河。   她伸手悄悄去勾曦栾的手,道:“师父,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曦栾回握她的手,大手将她整只手紧紧握着,道:“未曾。”   夏微澜伸出手,仿佛这样就能触及到那片低垂的星空,微笑道:“传说,在最接近星河的地方,能和自己心悦的人牵着手,那么两个人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啦!”   曦栾下意识的握紧了她的手,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夏微澜笑嘻嘻地晃着曦栾那只与她交握的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自己胡诌出来的传说,心满意足道:“那是当然啦。”   她凝眸望着星空,像是要望进天空中最深邃辽远的地方 ,眼中露出几缕怀念,缓缓道:“这个世界上,也许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东西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曦栾道:“比如?”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境幻化而出的奇怪世界……   夏微澜释然一笑,歪头道:“现在不重要啦!” 她举起两人交握的手,悄悄道:“这个比较重要。”   曦栾展颜一笑,夜色朦胧下,更显如玉俊美。他伸手一揽,轻松地将夏微澜懒到怀中,夏微澜顺从地倚在他怀里,双手搂着他劲瘦的腰身,埋首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满足得几乎要叹出声。   曦栾搂着她,长袖一摆,身子徐徐脱离地面,润月早就出鞘等候着,曦栾抱着夏微澜往上一跃,迎着繁星清风,往高处飞去。   夏微澜身形微晃,搂紧了曦栾的腰,道:“师父,你这是……”   曦栾的声音从胸腔处传来,低低沉沉,像是古老的琴音。他道:“带你去最接近星河的地方。”   说完,他便带着夏微澜,往高空云霄处飞去。   夏微澜有些恐高,御剑之术又习得一般,但是在曦栾怀中,熟悉的清香萦绕着鼻尖,让她心安无比。   她伸出双手,肆意感受着夜风的清凉,天上的星星愈发璀璨了。   直到飞到一处陡峭高耸的山顶之处,曦栾在带着她落了下来,脚下点着一棵青松。润月剑悬在半空中,自动入了鞘。   那一棵青松枝干遒劲,盘曲着枝干在悬崖边缘处,青松后面,有着一个小木屋,木屋两旁一簇簇火红色的花朵,宛如赤红色的烈焰,在风中摇曳,仿佛要把夜色一并燃烧吞噬殆尽,映红了大半个山顶。   那红色仿佛一路渲染着,直攀向天上那条浩瀚星河。   银河碧落,花红漫天。   夏微澜震撼道:“师父,你好厉害啊,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曦栾从背后拥着夏微澜,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一股满足之感,他道:“小时候因为调皮,不肯用功修炼,就被师父罚禁闭,你夙禾师伯就会偷偷带我到这里来。”   夏微澜十分惊奇:“师父你小时候,竟然也会被罚?我还以为师父从小都应该是别人家的孩子呢……额人之常情……我是说楷模……”   曦栾轻笑道:“少者贪欲,长者敛欲,智者清欲。然万物众生,皆从少者所起,并无异同。我当年初到道衍宗,师父对我期望极高,自然是严加管束,只是那时候我心性不稳,哪里能明白师父的苦心。于是常常被师父罚禁闭。”   夏微澜觉得有趣,没想到自家师父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曦栾像是想起什么好笑得事情,低笑继续道:“那时你夙禾师伯也是个麻烦的,不仅偷偷带着我逃禁闭,还经常偷溜下山,到处留名,气得他每次回来师父都气得肝胆颤,直拿鞭子抽他。后来云皖来了,便是我们三个人一起气着师父了……”   再到后来,师父坐化,同期弟子远游的远游,陨落的陨落,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们师兄弟三人,把持着整个宗门……   夏微澜捂着嘴直笑,没想到不管是看起来风光霁月的师父,妖娆风骚的夙禾师伯,还是云淡风轻的云皖师叔,竟然也有那样一段往事……   后来曦栾像是被人忽然打开了话匣子那般,抱着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夏微澜却并不觉得烦躁,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当年师父、夙禾师伯、云皖师叔在道衍宗风光肆意的身影,她心中渐渐温暖起来,这个世界,也仿佛一点点真实起来,就像是衣服黑白的画卷,渐渐被人铺染填上了颜色。   于此同时,清云峰。   黑衣人负手而立,目光望着窗外的夜色,屋内置有一香炉,有缕缕香烟袅袅升起。   一白衣女子匆匆而至,弯腰低首,冰冷而恭敬道:“您来了……”   “嗯。”黑衣男子徐徐转身,点头示意,顾盼烟才放松下来,正准备放松下来,黑衣人却一把扼住了她的脖子,手掌渐渐收紧,挥手打翻室内正燃着烟气的香炉,诡异的嗓音从面具后传来:“雕虫小技,不过如此尓!”   他大手一扔,顾盼烟狠狠落到地上,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盯着被打翻的香炉,眸子闪过怨毒。   怎么可能,这是当年阿娘亲自教她调的香料,从未被人发觉过……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本残书,顾盼烟脸色顿时煞白,疾声道:“不要!”   黑衣人充耳未闻,手指轻挑了一张残页,缓慢撕下来。顾盼烟立即发出了一声惨叫,在地上滚动着身躯,豆大的汗珠从苍白如纸的脸上落下,。她神色扭曲,仿佛有人正拿着刀,从她身上剜下了一块肉。   嗤鬼在顾盼烟的脑海里叫得也十分惨然,那本残书是他的本体,他又和顾盼烟神魂相融,撕掉他本体,相当于活生生从他身上割下一块肉,顾盼烟亦是如此。   “主人……怎么办……我要不行了……   啊!”   顾盼烟抱着头冷汗淋漓,捂着脑袋大叫道:“闭嘴!”   嗤鬼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黑底金纹靴落在她眼前,黑衣人俯下身子,低低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将那老东西用水浸湿了,再用真火烤干,如此反复,你说可好?”   顾盼烟身子一抖,下意识摇着头,冷汗染湿了大半衣衫。   他道:“这段时间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将我交代的事情做好了,否则……”   顾盼烟点头,不敢造次。   黑衣人道:“还有,你这段时间行事小心些,怕是有人已经盯上我们了。”   顾盼烟垂着眼道:“是。”   黑衣人望着顾盼烟低眉垂首的模样,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谁知下一刻,猛地被人捏住了下巴,有什么东西从口腔中没入,她挣开那只手,死命地想把东西咳出来。   黑衣人微笑道:“你这丫头总是不听话,还是吃了这个我比较放心。”   顾盼烟道:“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黑衣人道:“放心,不是什么□□,噬心蛊而已。”   顾盼烟惊道:“噬心蛊?”   如果敢有任何背叛种蛊人的念头,就会瞬间被万只蛊虫噬心而亡……   黑衣人低笑道:“看来你知道?不愧是梵姬的女儿,我很看好你……”   顾盼烟没说话,嘴角溢出鲜血。因为刚刚那只蛊虫,不仅进入了她的体内,还刚刚还强行钻入了她的心脏。纵使顾盼烟百般抵抗,还是让那蛊虫在她心脏处扎了根。   她心中的恨意滔天,却又不敢将愤怒倾泻在眼前之人身上。她总觉得她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的,自从她从灵虚秘境出来以后,她就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的运气是愈来愈差了。不然也不会落入如今这步田地。   那蛊虫在顾盼烟体内扎了个根,使得顾盼烟和黑衣人之间有了特殊的感应。她下意识就想去感受那黑衣人的气息,只觉得熟悉无比。她抬眸望着黑衣人的身形,猛地了然,头一次在面上露出惊恐地表情,惶恐道:“你……你……”   “嘘——”   那黑衣人弯腰轻笑,道:“不能说,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第50章   最近宗里面好似一阵太平, 或者是说所有人都异常紧张, 因为仙试大会举行在即,这可是百年一行的修仙比试大会, 也是各大修仙门派一争高下的好时候。虽说道衍宗一向隐居山林深处, 与世无争, 但是作为修仙界几位大家门派之一,仙试大会还是马虎不得的。   但是夏微澜就不一样了,修仙对她而言只是一向傍身自保的本领, 她可不是奔着出名去的,相反,她还生怕出了名呢。所以在大家都在忙着苦练修仙技艺,研习道法时, 只有夏微澜一个人哼着小曲儿,悠哉游资地躺在树上睡觉来着。   就连楚鸣在练武场练了一天后, 看到才练了一会儿就在旁边休息了大半天的夏微澜时, 都忍不住问:“师妹, 你真不打算参加仙试大会啦?”   夏微澜无所谓道:“对啊,我去凑个热闹给师兄你加油打打气就得了, 参加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别啊”楚鸣道:“你上次参加宗门的比试就没成, 何不去参加一下仙试大会,好让大家瞧一下,你也是个厉害的。”   楚鸣瞥了瞥顾盼烟, 夏微澜也看见了楚鸣的眼神, 知晓楚鸣是在说最近宗里面的传闻。以前她可是宗门里面天赋最高的女弟子, 加上又是曦栾的关门弟子,自然受人追捧,惹人注目。但是自从顾盼烟来了以后,追捧的对象就变成顾盼烟了。尤其是现在仙试大会在即,关于她和顾盼烟孰优孰劣的争论就从没消停过。当然大多数都是在唱衰她的,毕竟比起一个新天才的冉冉升起,凡人总是乐于去看见曾经的天才从云端处陨落,最好是落到他们脚下,教他们享受一下凌驾于天才之上的快感。   然而夏微澜才懒得管这么多呢,她伸了一个懒腰,道:“随他们吧,师兄,你知道我志不在此。”   楚鸣道:“随你吧,反正你也从不听我的。”   夏微澜右手挽着楚鸣的手臂,摇晃着没心没肺笑道:“好师兄,以后师妹什么事都依你,这一回你且依我罢?”   楚鸣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夏微澜冷不丁撒开了手,往后退了几步。楚鸣道:“怎么了?”   夏微澜道:“师兄,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楚鸣:???   楚鸣道:“是谁刚刚还说——”他的声音拔高,见有人来了,又猛然降了下来,生生转了个弯,对着来人恭恭敬敬道了声:“师叔。”   曦栾点点头,望着楚鸣的手,眸光渐深。   夏微澜也笑着乖乖叫了一声师父,眼睛止不住在曦栾身上乱飘,心想:“师父这是看到了还是没有看到啊?应该没有吧?”   楚鸣问道:“师叔怎地忽然来了练武场?”   曦栾微笑道:“刚和你师父和师叔议事,来接澜儿一起回去。”   楚鸣了然点头,笑道:“天色不早了,师叔还是和师妹早些回去好。”然后推了推夏微澜。   曦栾点点头,望着满头大汗的楚鸣道:“修习之事,切不可操之过急,稳扎稳打才是关键。”   楚鸣立即凝了神色,虚心受教,道:“多谢师叔提点。”不过他觉得曦栾师叔说得对是对,但是转念一想,就连蓝离浩这种天资高的人都早晚在用功修炼了,他这种稍差一点的怎么能不紧张嘛。   他琢磨着,就望见已经走远的师徒二人,一红一白,那白影姿态高雅,端正挺拔,而那红影正蹦蹦跳跳,在旁边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   楚鸣扶额,整个道衍宗,恐怕也只有师妹敢在曦栾师叔面前这般舌燥了吧。他忽然想起,师叔刚刚好像说是来接师妹一起回去的?他心里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望着姿态亲密的两人,他又觉得好似理所当然。   他摇摇头,提着剑,趁着天未全黑,还可以再练那么一个时辰。   夏微澜在自家师父身边打着转儿,笑嘻嘻地说着今天一天儿的趣事,曦栾也耐心听着,时不时回个一两句,很快就回到了住处。   夏微澜伸了个懒腰,慵懒道:“唔,师父,徒儿今天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   曦栾垂着眼,敛了敛眸,没说话。   夏微澜凑过去,睁着大眼睛看他,眨眨眼笑道:“师父,你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曦栾抬头,看了看她,转过身子去,就要走。   “哎哎哎。”   夏微澜一把拉住他,急着道:“真生气啦?”   曦栾不说话。   她冷不丁上前亲了一口他的脸颊,问道:“还生气不?”   曦栾淡淡道:“为师没生气。”   夏微澜微笑,又凑上去轻啄了一口他的唇,又问道:“还生气……唔——”   曦栾用唇将她剩下的话语堵住了,只剩下两个人缠绵的心跳声从胸腔传来。   良久,曦栾搂着夏微澜,面上如沐春风,温柔道:“你今日也累了,快些回房去休息吧。”   夏微澜面上笑眯眯,心头冷哼:“哼,口是心非的男人。要不是她及时发现了不对劲,到时候可就不是亲亲就能解决的。”这么一想,夏微澜觉得自己简直是聪明绝顶,她得意地摇摇头,穿过庭院,来到自己房门前。此刻天色渐黑,屋内也一片漆黑,有或微弱或强烈的白光从窗外透。   夏微澜推门的手顿了顿,屋内没人,灯台上燃的又是暖黄光,哪里来的白光?她抽出玄冰剑,往后退了几步,随手一挥,木门被剑气逼开。   房屋内空无一人,陈设无异,只有雪团正神色紧张的蹲在角落,凝眸望着半空中,而半空中正有一个直径一米的圆球状的白色光团,那光团忽明忽灭,屋内一时亮如白昼,一时漆黑灰暗。   夏微澜提着剑,看着那道光团,眼睛微微眯起:“雪团,这是什么鬼?”   雪团扭过头,有些惊慌道:“阿澜!是那只蠢鸡!刚刚她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叫一直叫,然后忽然就变成这个样子,飞到天上了。”   夏微澜一看屋内,果然没有了咕咕鸡的身影,那束光团将咕咕鸡包裹得死死的,夏微澜分出一股灵力探过去,发现这光团好似并没有什么恶意,她猜想该不会是最近那果子吃多了,咕咕鸡化形了吧夏微澜越想越有可能,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叫雪团把自家师父叫过来看看比较好。   雪团得了命令,胖胖的白色一团扭着满身横肉,舔了舔粉色的肉爪子,“咚咚”出了房间。而夏微澜则是凝眸盯着那一团白色,分出一股灵力,和那束白色光团胶着着,帮助咕咕鸡更好的化形。   果然没过多久,那白光愈来愈淡,然后渐渐消失,一大坨不明物体猛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哎哟!痛死本鸡了!”一个浑身□□的男人捂着白净光洁的屁股蛋蛋,坐在地上哀嚎,一双纤细修长的腿盘在地上,身段劲瘦妖娆,黑亮柔顺的长发直直垂到股沟,可以清晰的看见三道像是被利器刮过的划痕。   夏微澜沉默地看着这个背对着自己□□着身体坐在地上的……男人?她忍住抽动得愈发厉害的眼皮,轻轻问道:“咕咕鸡?”   那人掐着腰回头,一张精致艳绝的瓜子脸,眉目旖旎,额间印着一个绿色的三瓣花纹,随意一动就是风情万种,媚骨天成。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激动道:“阿澜!你终于回来了!”   说着站起身,张开双臂,迈开两条大长腿,腿间的“哔——”晃动,朝夏微澜扑来。   夏微澜尖叫一声,捂住眼睛,脸色通红,颤着手扔了一个光团过去,大声吼道:“你别过来!先给老子把衣服穿上!”   咕咕鸡一动不动,面上还保持着单脚腾空的状态,他道:“可是……你把我定住了我动不了啊……”   “麻烦!”夏微澜手指一动,咕咕鸡那只腾空地脚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此刻咕咕鸡也知道鸡儿凉了,捂着关键部位,不敢吭声。夏微澜眼疾手快地将屋门关好,心道:“要是师父来撞见了,那可就不好了。”一回头,发现咕咕鸡正捂着鸡鸡,愣愣地杵在屋内。   他站起来,目测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可是看着脸,俨然还是一副少年模样。   夏微澜找出了一件自己没还有穿过的道袍递给咕咕鸡,咕咕鸡嘟着嘴,斜眼看了一眼夏微澜怀里的衣服,道:“这么丑的衣服,本鸡才不会穿呢!”   夏微澜咬牙道:“你再废话,你就别穿衣服了。”   咕咕鸡身形一顿,一边挑剔地接过衣服,一边嘟囔道:“哼,要不是事出紧急,本鸡才不会穿这种单调难看的衣服咧。”   夏微澜气得准备拿剑抽他,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明显的脚步声,她望着浑身接近赤。裸的咕咕鸡,拿剑的手一抖。咕咕鸡才穿上裤子,还光着大半个身子拿着衣服翻来覆去,道:“这个衣服怎么穿啊,麻麻烦烦的。”   夏微澜上前,不顾咕咕鸡的挣扎,把衣服胡乱的往他头上套,脚步声已经出现在门口了,曦栾在门外敲门问道:“澜儿?”   夏微澜手抖得厉害,拉着咕咕鸡往房内走,望了一圈,将他塞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他,道:“你在这躲好,等师父走了你再出来。”   咕咕鸡不解,从被窝里面探出头,香肩滑落,夏微澜又把他摁了进去。而这时,一阵疾风推开了门。   曦栾清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眸光直直落在床上的那个陌生男子身上。夏微澜站在床边,伸出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那男子在被窝处,听见声音扭过头来,因为动作,锦被再一次滑落,露出光裸的腰身,曲线旖旎惹人遐想,他朝曦栾挥了挥手,咧嘴妖娆一笑,道:“曦栾道君!”   曦栾眼眸瞬间睁大,眼底翻滚着红,咬牙沉着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你、找、死!”   夏微澜入坠冰窖,心想,她这回怕是完了。 第51章   夏微澜还沉浸在曦栾忽然出现的开心之中,咕咕鸡也跟着从后头出来了, 他抱怨道:“阿澜你怎么也不等等我。”   曦栾的淡漠的眼神望过去, 咕咕鸡愣了一下, 然后朝曦栾乖巧行礼。在道衍宗多年,他向来是对曦栾有些敬畏的。   夏微澜敲了他一记脑袋,道:“谁叫你光顾着吃了!”   咕咕鸡捂着脑袋有些窝火, 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又敲本鸡的头!夏微澜又继续道:“没想到你居然认出了我和师父……”   要知道她刚刚可是施了法隐去了她和师父的的面容的, 现在她们看起来应该和常人无异才是。   咕咕鸡的面容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 昂着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她失笑,张口欲言,曦栾牵过她的手, 徐徐道:“走吧。”   夏微澜笑若星辰,晃着两人交握的手,朗声道:“好嘞!”   两人在前面牵手而行,咕咕鸡忙不迭地跟在后头, 夏微澜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曦栾施施然走着, 时不时朝她轻点头,或是回她一个浅浅的微笑。每当这个时候,夏微澜也会不自觉跟着笑起来,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   咕咕鸡看着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何, 明明他就跟在他们后头, 然而他总觉得, 前面那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气场,叫旁人怎么也插不进去。   他奇怪地挠挠头,百思不得其解,思量之间又落远远落在了后头,他招招手,急着喊道:“哎哎哎,等等我!”   直到多年以后,咕咕鸡情窦初开,初尝情爱,他才知道,这是属于伴侣之间独独散发出的恋爱的酸臭味。:)   灵川城已经来得许多次,夏微澜早就对其非常熟悉了。无论是哪家的酒肆香醇,哪里的菜肴美味,或者是哪里有些猎奇的玩意儿,夏微澜都一清二楚。但也许是身边的人都不一样,往日寻常的风景仿佛也变得有趣起来。就连在街口苦大仇深摆摊买菜的大妈也变得顺眼许多。   往日都是她带云哥儿来,如今她和师父一起来,哦,还有咕咕鸡,她倒是兴致高涨了不少。她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面前,挑挑拣拣,拿起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就往脸上扣,霍地凑近曦栾,低吼一声:“妖怪吃人啦!”   她张牙舞爪,努力做出狰狞的表情,作势要把曦栾吃掉。   曦栾表情未变,淡定地拉下她作怪的手,噙着笑道:“哪里有这样吃人的妖怪。”   夏微澜道:“有啊,我不就是一个!我现在要吃人啦,你还不快跑!”   曦栾定定不动,道:“那你定是个福泽心诚,运气极好的妖怪。”   夏微澜不解,偏偏头,面具有些歪斜。曦栾伸手正了正她的面具,低沉着嗓音继续道:“才会碰到我这样赶着上前让你吃的人。”   嗯?   夏微澜仿佛将这句话在心底反复咀嚼了好几遍,然后在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下慢慢红了脸。   两人此时皆隐去了容貌,通身没了仙气,但是气质依旧不凡,男的俊俏清朗,女的明眸皓齿,娇艳灵动。两人姿态亲密,在外人看来倒像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年轻夫妇。   店家见夏微澜戴得久了,笑着朝她道:“小娘子眼光不错啊,这面具着实和娘子相配,不买在可惜啊……”   夏微澜笑了笑算是回应,只是心里疯狂吐槽着果然不管是哪个年代,卖家的那张嘴永远可以为了卖东西把狗吹成羊,羊吹成猪,再把猪吹成天上的天仙。   店家拿不准夏微澜的意思,于是又转向曦栾道:“少爷,我们这个面具可是用上好的桃木做的,驱鬼辟邪,放在家里可是福佑多多啊,或者您看看,我们这里还有许多款式……”   夏微澜心想避鬼驱邪他们怕是不用了,光是自家师父往那儿一站,还有哪些妖邪敢来作祟?又听店家将自家的东西说得和什么千年难得一遇的稀世珍宝一般,她无声地笑了,将面具解下来,打算付钱走人,也懒得再听店家后面的话了。   那店家见曦栾表情一直淡淡,说什么也不感兴趣的样子,一时间也没了话,还是由着商人的性子最后道:“我看尊夫人也喜欢这些奇巧玩意儿,少爷要不再看看?”   曦栾像是才听见的样子,抬起头,道:“好。”   店家愣了一下,曦栾又道:“全装起来吧。”   那店家似是第一次遇见这样大的阵仗,又压着喜悦像曦栾确认过后,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狂风扫过地将所有东西打包好递给曦栾,笑眯眯地朝曦栾道:“多谢少爷,欢迎少爷和夫人下次再来。”   曦栾拿着一大包东西,忽然弯了嘴角。   正准备付钱的夏微澜望着瞬间空荡荡只剩冷风的摊位,久久回不过神来。   曦栾拉着她,道:“走吧。”   夏微澜望着曦栾手中的那一大坨乱七八糟的东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师父你买这么多这些玩意儿干嘛?”   曦栾坦然道:“辟邪。”   “……”夏微澜道:“避什么邪?”   曦栾沉默了半晌,道:“这面具你戴起来好看。”他指着夏微澜手上那块青面獠牙的面具。   夏微澜:????完了,师父竟然也会把猪吹成天仙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把自己也骂了进去,拿着手上那张青青绿绿丑陋的面具看了又看,捅了捅旁边安静的咕咕鸡,道:“好看吗?”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师父是如此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咕咕鸡望着那面具,嫌弃地摇摇头,觑到曦栾的脸色,又猛地点点头。   夏微澜道:“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咕咕鸡吐出一口气,道:“好看的。”   夏微澜这回倒真是震惊了,戴上面具拿出镜子照了许久,才顾影自怜哀叹道:“只怪我过分美丽,连如此丑陋的面具都无法遮挡我的美貌……”   三人又逛了一会儿,遇上一群在河边玩耍的孩童,三两个成团,互相绕在一起嬉闹,还唱着几段朗朗上口的童谣。   “灵川城,灵川内,几度梦里空相会。未曾弃马扔长剑,一身风雨血和泪……   灵川城,灵川内,不见故人心已碎。遥望苍穹寒星坠,无人叹息无人醉……   灵川城,灵川内……”   那些孩童梳着总角,童言童语沿岸洒落,笑容纯真明亮。夏微澜看着这一群小萝卜头心情大好,拿着那一大坨东西,朝那群总角小童们喊:“喂,小朋友!姐姐这里有好玩的东西给你们要不要?”   那群小孩子便迈着小短腿争先恐后地跑来,一下子便哄吵嬉笑着将这些东西瓜分了个干净。   曦栾望着被孩童簇拥的夏微澜,无声地笑了。   灵川城一游后,第二日夏微澜便接到了林思瑶的消息。那只粉色的小纸鹤摇摇晃晃,从窗外飞进来,落到夏微澜的肩头。   正在绘制符隶的夏微澜只觉得肩头传来轻微触感,有些意外地看见一只粉色的纸鹤正立在她肩头。她放下朱笔,迫不及待地取下肩头的纸鹤,拆开查阅,然后忽然发出一阵欢呼,似是极为高兴。   曦栾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道:“何事如此开心?”   夏微澜在原地开心得跳脚,忍不住大声道:“师父你知道吗!师姐,师姐她怀孕了!”   曦栾点点头,道:“甚好。”   夏微澜拉着他的手,激动道:“宝宝耶!师姐的肚子里有宝宝了……” 想到以后会有这么一个小不点,长得和林思瑶一样,夏微澜内心激动得想当场跳一首春天的芭蕾……   不行,她要马上去找楚鸣,然后去看一下师姐。离仙试大会启程之日还有四五天,时间应当是刚好的。   这个想法一出,曦栾下意识就想否决,但是想着她们二人关系向来亲厚,于是提出要一同前去。   夏微澜为难道:“师父,这恐怕……”仙门不得和皇室有牵扯,她和楚鸣是小辈,此番偷偷摸摸前去探望也就算了,曦栾就不一样了,要是让人以为道衍宗有心庇佑某国皇室,岂不是公然违约给其他仙门可乘之机?   夏微澜都能明白的道理,曦栾岂会不明白,只是……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烦燥不安。夏微澜凑上去,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手就要上去探他的脉搏,却被曦栾不着痕迹地躲开了。他道:“你去吧。”   曦栾又恢复了正常。   夏微澜几乎都要以为她刚刚是花了眼了,曦栾道:“你还不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她想想也是,收好桌上这些符隶准备去找楚鸣,曦栾却拉着她的手腕,让她跌落在自己怀里,夏微澜哪里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挣扎着道:“师父,我还要——”   然而曦栾不给夏微澜任何反应的机会,灼热的唇稳稳落了下去。   夏微澜只觉得自己是一只大蒸笼,只出气不进气,浑身热得不行,火焰灼热滚烫。   最后他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才抵着她额头,沉着嗓音道:“早些回来。”   夏微澜晕晕乎乎地点点头,曦栾细心地替她整理好有些松垮的衣襟,还有稍显凌乱的发髻,等到自觉应该恼羞的夏微澜回过神来,却发现如何也生不起气来了。   师父总是这样,以前咋没看出来他咋这么喜欢玩强吻强抱这一套呢……她没敢多想,为了让自己能顺利出发看林思瑶,逃一样地跑出去了。   曦栾看着她有些慌乱而逃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滋味,最终还是无声地笑了。   他还是要学会控制,在她完完全全属于他之前,在他处理好一切事情之前,他不能太吓着她。   夏微澜找到了楚鸣,两人商量了一番,决定立即出发了,同时也催动传音符给林思瑶捎了消息。   两人到达玄夜国的皇都时,天色也正如这国家的名称一般,也至玄夜了。   夏微澜望着周围黑沉沉的天色,暗道天黑了也好,免得多生事端。为了保险,两人又隐去自己是身段和容貌,远远只看的见一对男女。   皇城内戒备森严,两人行至朱红色的大门,门外的士兵便拦住了他们。   几名士兵凑上去,不知在说些什么,说完后其中一名士兵走上来,问:“你们可是来找瑶贵妃?”   夏微澜点点头,那名士兵便领着他们一路进宫里面,畅通无阻。   正准备过最后一道门的时候,一道尖细刺长,阴柔无比的声音呵住了他们。   “站住!”那声音道。   夏微澜毫无防备,浑身抖了一下,恶心得鸡皮都掉了一地,楚鸣也是如此。她轻抬眼一看,果然是一个敷粉扑白,身穿锦袍的公公。唇涂得格外鲜红,说起话来,脸上的褶皱夹起一坨粉,一松开又簌簌落下,好似下雪那般。   夏微澜默默低下了头。   公公傲慢道:“这是哪里来的人?”   那小士兵急急忙忙回道:“是瑶贵妃的客人。”   那公公收敛了几分傲慢,打量着两人,从面容一直扫视道腰间,两把明晃晃做工精巧的剑悬在腰间,脸上的粉抖得更厉害了,眼中发出利剑般的光芒,高声道:“宫里不允许佩剑知不知道?”   那士兵连忙跪下请罪道,公公却是充耳不闻,笑眯眯地对两人道:“不是奴才有意为难,实在是宫中规矩难违,二位……”   夏微澜微笑不语,感情这厮是等着他们自个儿缴剑呢?   楚鸣面色也难看了几分,他们虽然不是剑修,但向来都是剑不离身的,如今要缴剑算是怎么回事?但转念又想凡人也许不知道其中特殊意义,再则他不想因此给师姐惹麻烦,于是乖乖卸了剑。夏微澜见状,也跟着卸剑了。   远处传来细细碎碎地脚步声,似有人从远处赶过来,步履匆忙却轻,还带着些许珠玉的脆响。   是个女子。   那女子远远就朗声道:“无需缴剑!”   两人同时寻声看去,竟然是林思瑶一身宫装,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两三宫女,却气势逼人。只是跟在林思瑶后头的那位宫女,貌似有些眼熟。   两人皆忍着没出声,唯有彼此眼神交汇。   李公公挤着笑朝林思瑶行礼,林思瑶走上前,再重复了一次:“李公公,他们二人无需缴剑!”   李公公面露难色,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林思瑶冷哼一声,上前逼近:“我说不用就不用。”她沉了声,道:“还是说,你要我亲自去请一趟皇上?”   李公公连忙跪下,连道了几声不敢。最近这位刚刚怀了龙嗣,加上原本就深得皇上宠爱,要是她故意发难,只怕是皇后娘娘也保不住自个儿啊。   索性那位交待的事也办了,还是不要得罪这位主好。   李公公颤颤悠悠地走了,夏微澜也看得颤颤悠悠。没想到,师姐一个傻白甜居然也能有这样气势逼人的时候,才几个眼神就ko了对手,但是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莫名心酸。   林思瑶上前,一手拉着一人,欣喜道:“多日未见,你们快些跟我来。”   瞧,连讲话也如此文绉绉了。   林思瑶领了两人进自己宫殿,一直跟在林思瑶旁边的那名宫女扶着林思瑶,轻声细语道:“娘娘,这怕是不太好。”   林思瑶知道她说的是楚鸣,一个大男人出现在自己的寝宫里面,的确容易遭人诟病,然而她现在并不想管这些,那名女子也不再多言。   夏微澜的眸光却是落在了那女子身上,越看越熟悉。   林思瑶道:“这是听雪,你见过的。”   夏微澜这才想起,当初她和林思瑶来醉花楼,就是一位温柔地小姐姐给她们带路的。   听雪上前给二人见礼,也轻轻退了下去。   等所有人都下去后,林思瑶熊抱了二人,然后靠在夏微澜身上,哀嚎道:“可算是见着你们了。”   夏微澜笑了,是了,这还是她的师姐。   林思瑶道:“刚刚拦住你们的那谁你们还有印象不?”   两人点头,想没印象都难啊。她继续喋喋不休道:“你们看见他脸没有?他整天把脸涂得和城墙一样厚,一说话还掉粉,配上那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每次看着他我都能乐半天。”   夏微澜和楚鸣不由自主地想起李公公那城墙厚的粉,忍不住同时笑出声。   林思瑶也轻轻笑了,望着两人由衷道:“你们来了真好。”   见二人听了这话,表情都有些哀伤,她赶忙又道:“怎么你们今日来得如此急?只传书一封,就立马来了,竟是连第二日都不愿等。”   夏微澜笑道:“如今可不得了了,师姐都有孩子了!我和楚鸣当然是迫不及待地来看孩子啦!”   楚鸣跟着附和。   林思瑶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幸福微笑道:“如今可还看不出什么呢,你们来早了。”   楚鸣道:“没事,我们多来几次,也就大了。”   夏微澜从身后狠狠给了楚鸣一巴掌,道:“说啥呢你!”   楚鸣哎哟一声,一下子就躲到林思瑶身后了,就好像大家还在同门中嬉笑打闹。笑声仿佛融入月色中,攀上檐角,在月色下跳舞。   气氛正融洽间,外殿的通报声一个高过一个,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由远及近,脚步声渐沉。黑底金龙纹的高大身影已从外殿踏了进来。 第52章   来人高大英挺, 玄色龙袍擦风而过,头发高束, 金冠冷面。门外的宫人已悉数伏地叩首。   墨寒一双眼睛先在夏微澜和楚鸣二人探视了一番,随后阔步走进去,直直搂住林思瑶,柔声道:“你身子弱,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夏微澜和楚鸣正有些尴尬,林思瑶轻拂开他的手,轻声道:“无事的, 今日师弟师妹来, 我心里头开心, 又怎会累呢……”   墨寒这才把视线投至二人身上,见夏微澜面貌有异,心里也明了二人多半是隐了容貌。他上前客气道:“多谢二位前来看望瑶儿。”   楚鸣忽然笑出声, 容貌虽变,牙齿依旧皓白晃眼。他挺直了背脊, 高大的身躯立在那儿好似一座气势磅礴的山。   只听他笑道:“我竟不知道,看望自家师姐, 竟然何时需要别人来谢了。”火气味十足,楚鸣显然是对墨寒有怨气的。   夏微澜轻轻拉了拉他藏在袖口下的手,摇摇头, 楚鸣刚刚还张扬的面孔瞬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软软地塌了下去。   林思瑶笑着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己人, 干嘛这样客气。更何况, 当着孩子的面你们要是吵架,那不嫌丢人的啊。”   说到孩子的时候,她的手温柔地摸着肚子,面容柔和,眼中的柔情仿佛要溢出来。   墨寒瞳孔一震,低头看着林思瑶的笑脸,白日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此时凭添了几丝红润,他原本准备脱口而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要如何告诉她,今日太医诊断的结果。那肚子里的孩子……他们的孩子根本活不长久。自从她脱离师门后,她的身体向来孱弱。那个在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怕与他们无缘了。   林思瑶笑着望着她,眼里亮晶晶的,那满含希望与期待的眸光,落了他满心满眼,叫他开不了口,只能紧紧抿着唇,颤着身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她见墨寒忽然不作声了,还以为他当真有些不快了,心中正疑惑,眉头稍拧。墨寒霍地上前,将林思瑶整个圈在怀中,劲瘦有力的臂膀从她的肩后揽着她,她一时间只能窝在他怀里,动弹不得,头上的金缕簪珠步摇胡乱地摇晃着,发出叮呤呤的脆响。   林思瑶轻轻使力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动,小声道:“你干嘛呢,师弟他们可都还在呢……”   奇怪,往日在外人面前他可不这么黏人的。   墨寒喉间低低发出一个“嗯”,黑袍静静低垂,他却依旧是抱着她纹丝不动。   夏微澜尴尬地转移目光,顺带还拉着楚鸣转过身来。林思瑶有些脸红,略带歉意地看着夏微澜二人。这时候听雪得了林思瑶的眼神示意,悄声从外面踱步进来,轻轻摆手,要领着二人出去。   夏微澜知晓墨寒和师姐应当是有什么话说,于是朝听雪轻轻点头,表示会意。楚鸣却愣了一下,明白了听雪的意思后,正要开口问个明白,夏微澜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连拉带拽地将楚鸣给拖了出去。   人家小两口的事情有我们什么事。   楚鸣眼睛瞪得贼大,他嘴不能发生,只能夸张地摇摆着头,直挺着身子像条僵硬的死鱼一样被夏微澜暴力地往外拖走。   林思瑶瞧见了,忍不住趴在墨寒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等笑够了,她才轻推着墨寒的胸膛,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墨寒没说话,轻搂着她到床边坐好,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髻,道:“你舍得理我了?”   林思瑶这才想起,好似前几天他们还在冷战来着。她叹口气,撑着头道:“那能怎么办,我就是想一辈子不理你,我的孩子也不同意啊!”   “是是是,娘子说的是。”   林思瑶嗔他:“皇上叫谁娘子?”   “当然是眼前这位貌美小娘子。”   他拉着她一只手,轻轻在她洁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湿润而柔软的吻。   夏微澜和楚鸣二人在皇城里面住了两晚,于第三天深夜悄然从宫中离开。   林思瑶硬是不顾众人的劝阻,坚持要送他们。墨寒担心她的身体,也急急赶来,陪着林思瑶。   更深露重,林思瑶披着外袄,夜里的凉气让她的手也变得有些冰凉。   夏微澜忍不住劝道:“师姐,如今寒气重,你快些回去吧。”   林思瑶摆摆头,轻声道:“上次是我看着你们离开,这次也是该我了。”   楚鸣上前,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夜风呼呼刮着,从衣摆下方徐徐灌进衣服里,她不自觉抖抖身子,再抬头一看,夏微澜和楚鸣的身影已经匆匆隐入了夜色中,和那乌泱泱的长道融合在了一起。   墨寒替她裹紧衣服,沉声道:“我们回去吧。”   林思瑶愣怔了片刻,恍惚回首对上墨寒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她释然笑道:“我们回去吧。”   楚鸣跟着夏微澜一路无言,夏微澜晓得她心情多半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鸣的眉头紧锁,显然是有什么事一直困扰着他,终于他十分懊恼道:“师妹,我就是想不明白。”   “呃?”夏微澜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在朦胧月色下愤慨的楚鸣,心里也知道楚鸣所为何事。   楚鸣道:“那个墨寒有什么好,就算是皇帝,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值得她如此吗?”   夏微澜愣住了,望着楚鸣满面愤慨的样子,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却一直浮现着曦栾白衣俊秀的身影。   她说:“师兄,你不懂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双柔柔的眸子直接望进楚鸣的眼里。   楚鸣道:“我不懂什么,你倒是说说看,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你们这些女儿家是如何想的。”   夏微澜道:“有时候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又哪里有办法呢?”她想了想,又继续道:“情之一字,若是轻易可解,岂不是人人都可大道飞升了?”   “可是我们像从前一样,一起上课玩耍,修习功法,偶尔翻了禁忌,师父虽会罚我们,我们却总是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这样不好吗?”   这样不好吗?   楚鸣的这一问,当真把夏微澜给问住了。她当然觉得很好,从前那样一段恣意潇洒的时光,每次想起来都能会心一笑。可是现实却是,所有人在一次又一次对过去的无限怀念中,互相走得越来越远。   她抿了抿唇,望着楚鸣,难得真诚道:“师兄,人,总是要学会长大的。不管如何,只要师姐开心了不就好了吗?”   楚鸣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了。   夏微澜看着楚鸣有些失意的背影,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等到那一轮明月高高挂上柳枝头,夏微澜和楚鸣已经回到了道衍宗。   夏微澜悄悄走进院子,却发现曦栾屋前正掌着灯,门开了半边,显然是在等她回来的样子。   她愕然,她记得自己没和师父提过自己这个时候回来呀。   身上仿佛还带着人间夜露的凉意,她拢了拢身上的黑色连帽绣花外袄,碎步走入屋内。   曦栾放下手中的书卷,将旁边的灯挑明了,往外阔步而走,夏微澜一进来,就扑了他满怀。   曦栾摸了摸她通身寒凉的外袄,道:“可是冷到了?”   夏微澜摇摇头,曦栾温暖而又结实的怀抱包裹着她,她心底无比踏实,从心底冉冉升起一股暖流。   曦栾摸摸她的头,感受到她莫名有些低落的情绪,状似无意问道:“此行可是有异事发生?”   夏微澜摇摇头,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不肯出来,道:“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   曦栾的手停在她的发间,道:“只是什么?”   “只是特别想你。”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特别想你。想你想得心慌,想得兵荒马乱,想得措手不及。   曦栾眼眸一下子亮得惊人,面上一瞬间闪过无措,像是一个意外得到糖果的小孩,惊喜地拿着糖果却又不知所措。他收紧了这个怀抱,声音像是春日酒舍中香醇的美酒,带着醉人的低沉,道:“我也是。”   夏微澜在他怀中动了动,换了个姿势,仰头看他道:“师父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回来?”   曦栾道:“推算着你约莫今天回,索性就等着了。”   “师父真聪明!”   夏微澜嘿嘿一笑,一下子跳到曦栾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在脸上响亮的啵唧一口,眼眸亮晶晶地看着曦栾道:“这是奖赏!”   曦栾脸上渐渐晕开了笑容,托起她的身子,边搂着她往床边走去,边咬着她耳朵低声道:“那为师也要好好‘奖赏’徒儿才是。”故意在‘奖赏’二字上拖长加了重音。   夏微澜脸瞬间红了,讷讷摆手道:“师父、徒儿、徒儿还没有准备好……”   曦栾定定看着她道:“这可怎么办?可是为师忍不住了……”   夏微澜渐渐低了下去,潮红从脖子一路染上了眉梢,内心开始挣扎起来。   “其实、其实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搅在一起,差点就要拧成麻花了,声音也越来越低,最后竟像蚊子腿那样细小。   曦栾摸了摸她微烫的脸,微微一笑,眉宇间尽是皓月清风,只是语气古怪道:“澜儿这是在说些什么,我只是有些困了忍不住想睡了而已。倒是澜儿的脸怎么如此烫?”   夏微澜腾地站起身,躲开了曦栾的手,脸上像火烧红云一般,磕磕巴巴道:“师父,徒儿先去洗漱了。”说着便像皎皎惊兔一样,飞快地跑走了。   曦栾感受着手上的余温,无声地笑了。 第53章   万籁俱寂, 月光掩映间,两道黑色挺拔身影在丛林里绰绰约约。   那带着面具的人问:“你那边可是处理干净了?”   另一人答:“那老贼的余党已经悉数被我控制了。”随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情, 眼中忽然迸射出利剑般的光芒,道:“他如今经脉尽断,哪怕妙手红药在世,也救不回他了。”那妙手红药, 便是修仙界享誉盛名的医仙圣手,传说在二百年前的仙魔混战中,曾凭一己之力, 一夜救活三十名五脏惧碎的修士。   面具男点点头, 笑道:“如此甚好。等到仙试大会, 是时候给众仙家一个惊喜了。对了, 你要的人我大概已经找到了, 等这次事情过去后, 我找个由头把你带给你。”   那男子心下感激, 开心之余望着面具男畅然的模样, 忍不住问道:“你就不怕万一事情败露,众仙家群起而攻之?”   那人转过身来,白铁铸的面具泛着银光,冷笑道:“死人又有何惧?”   一股冷意悄然在月色下晕开。   夏微澜刚回道衍宗一两日, 整个修仙界便迎来了一等一的盛世——仙试大会。   咕咕鸡吵着要一道同去,夏微澜想着, 如今咕咕鸡也已经化形, 带着出去也无妨, 索性就同意了,只是这样一来,就要连雪团一起带去了。   咕咕鸡自从化为人后,倒是也不怎么黏糊夏微澜了,就经常跑去山下和新入门的小弟子一起玩耍说话,夏微澜觉得咕咕鸡虽说生得高大,可是如今心性却比云哥儿高不到哪儿去,便也乐于看他和同龄修士往来。   同时曦栾面对咕咕鸡的态度,也是从心底愈发真诚友好起来。   作为修仙界百年一遇的修仙大会,自然是盛况空前的,想去的人自然不再少数。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去的,夏微澜左右打量了一圈,发现基本都是修为甚高的那几个熟人啊。   一人远远跑过来,道:“师姐,听说你不参加此次的仙试大会?”   夏微澜讶异地看着眼前白衣束发的男子,愣怔了几秒才意识到原来这是蓝离浩。哦对了,她怎么给忘了,去参加仙试大会肯定要穿道衍宗的道服呀,怪不得蓝离浩今日会穿一身白了。   “对啊,这次我就不参加了。”夏微澜答道。   蓝离浩面容冷峻,一身白衣更显得孤僻疏离,他皱着眉问道:“这是为何?”蓝离浩也是今日早上看见宗里面张贴的名单才知道,夏微澜并不是作为参赛者一起去仙试大会的。   “额……”夏微澜被问住了,难道她能说自己志不在修仙,打算修仙几年然后道人界种田养老吗?   显然不能。   “这个嘛,不想参加就不想参加,哪里还有这么多理由。”夏微澜随意糊弄过去,就笑嘻嘻地找借口走了。   远远看了广场一圈,就看见云皖师叔拿着折扇,正交待着一位门下弟子的出行注意事项。等人走了,夏微澜才凑过去,好奇问道:“云皖师叔,你不去参加仙试大会的吗?”   云皖折扇一打,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这得问你夙禾师伯,宗里最近出了些麻烦事,他不敢使唤你师父,倒是使唤起我来了。丢下我一个人,自己和你师父跑去仙试大会逍遥去了。”   夏微澜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但一想,又的确是美人师伯能干出来的事。她问道:“宗里发生了何事?”   云皖道:“无甚大事,就是藏兵室里面有几件重要法器丢了,我要留在宗里彻查一番。”   夏微澜点点头,藏兵室法器丢失可大可小,想着她又安慰了云皖几句,才瞧见从大殿上徐徐踱步而出的曦栾,开心地蹦跶着身子朝曦栾跑去。   眼见身后还跟着笑得一脸风流的夙禾,夏微澜忍住想要扑过去的动作,微微克制了一下面上愉悦的笑容。   夙禾摇头道:“不得了啦,师侄长大了连师伯都不待见了。”   夏微澜有些不好意思,却一本正经胡扯道:“哪里有的事,我只是忽然想起陈掌教的教诲,修士行止要端正,静如止水,雅若新梅,出门在外才能不丢了宗里的脸面。”   夙禾笑笑道:“你听陈掌教瞎说,切莫一把年纪了学了你师父那样老成。”曦栾的眉轻轻拧起,夙禾继续道:“你瞧你师伯我,出去还不是人人称赞我风流倜傥,魅力无双。”   夏微澜:“……”   曦栾凉薄的眼神落在自家师兄笑得张扬的面容上,夙禾这才乖乖安静下来。夏微澜在一旁,悄悄捂嘴偷笑。   没过多久,道衍宗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风云筑出发了。   此次仙试大会由风云筑谢家承办。风云筑谢家和晚照慕容氏一样,都是由嫡亲血脉传承下来的修仙世家。   二百年前仙魔大战,八大世家宗派联手斩了魔界少主殷长欢的首级,击退魔族,除了道衍宗、紫影宗、红药谷三方隐退,剩下的五大世家宗派互相扶持,逐渐发展壮大,其中以北派风云谢家、南派晚照慕容氏长势最为明显,不过近年来谢家扩张速度剧增,大有压过慕容氏的势头。   风云筑,午时。   太阳正烈,道衍宗一行人御剑飞行了小半天,此刻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洛水带着几名同门弟子早就提前几天来到了风云筑,早早订好了客房,道衍宗一行人才到风云筑,便被洛水接到了风云筑一间装修看起来不错的客栈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涌进客栈,在一楼用餐休息。夏微澜抱着雪团坐在曦栾旁边,见咕咕鸡表情不佳,以为他是累着了,凑过去和他说点了他最喜欢的荷花鱼,咕咕鸡却恹恹的,嚷着自己太累了。   洛水不知晓咕咕鸡的身份,虽然没有修为,但是见夏微澜对他多有照拂,于是上前道:“想来是一路劳顿,身体有些吃不消。我带这位小公子上楼歇歇吧。”   夏微澜自然是感激的,怀中的雪团喵喵的叫了几声,她好笑地撸撸她的皮毛,道:“好了,他都生病了,你就不要幸灾乐祸了。”   雪团又叫了一声,方才答应。   很快热腾腾的饭菜就上好了,曦栾几人一桌,剩下的二十余人各做一桌,好在客栈大,倒也显得不那么拥挤。   曦栾很是自然地夹了一块肉到夏微澜碗里,夙禾酸溜溜道:“师弟,也给我夹一块呗?”   曦栾收回筷子,淡淡道:“自己夹。”   夙禾捂着心口一脸受伤的模样,有人噗嗤笑出声。他两个眼刀子朝楚鸣飞过去,后者硬生生憋住了笑容,面色涨红,朝夙禾碗里夹了一块肉:“来来来,师父,徒儿帮你夹。”   夙禾用筷子挑起那块肉:“肥肉?你这小子故意的是不是?”   “没有没有……”   夏微澜乐呵呵地笑了,曦栾也缓缓扬起了嘴角。   比起这边的气氛一派和谐,旁边的那群食客却是频频将目光投过来。   有食客见他们个个穿着一身白色衣袍,袖口处统一绣着黑色卷纹,行为举止不是一般世家,忍不住低声问道:“这又是哪位修仙世家的子弟?”   另一人轻啄了一口酒,压着声音道:“虽不常见,可是看着那袖口云纹,倒像是道衍宗的。”   那人惊呼:“竟然是道衍宗的?怪不得为首的那几个都气质非凡。”   夏微澜几人坐在一桌,听见那几人的话,心中失笑。   一人停了筷子,悄悄看了他们一眼,道:“听说风云筑今年,要承办仙试大会,各大修仙门派都会来。”   “那风云筑今年可就热闹了。”   夏微澜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门外忽然涌起一阵喧哗,几名紫衣女子手执佩剑,肤如凝脂,身子婀娜轻盈,出现在门口。   那几名女子轻衫粉面,面上挂着淡紫色面纱,一双眼睛盛满了盈盈秋水,潋滟生波,雪白的额间轻落着一点朱砂,半掩的淡紫面纱下,五官若隐若现,叫人心神荡漾,浮想联翩。   夏微澜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几位神仙姐姐,一时间竟然忘了眨眼。曦栾放下喝茶的手,幽幽地盯着那几名女修,修长的手指在木桌上缓缓叩了三叩,清脆的敲打声唤醒了夏微澜的神经,她这才如梦初醒。   为首的那名女子拿着嵌紫玉宝剑,剑端挂着深紫流穗,神情清冷,坦然迎上堂内众人的目光,眉头轻蹙。   旁边的同样蒙着面纱的艳绝女子道:“师姐,这些人的目光真是失礼,怪不得师父向来都不让我们出山。”   其他紫衣女子虽并未说话,面上却也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江袭月将大堂扫视了一遍,目光落在曦栾等人身上微微停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道:“卿心,不得多言。眼下找到红药谷主,赶紧医治好师父才是。”   身后以为年纪看起来稍大的紫衣女子也道:“对,还是快些找到红药谷主要紧。”   话落间,几人的便身姿轻渺的上了二楼,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却留下一阵暗香。   有人还未回过神来,轻飘飘道:“这是哪里来的神仙姐姐?”   另一人愣愣道:“我莫不是眼花了,还是今日神仙集体下凡了?”   众人议论纷纷,话题中心无外乎围绕着这几位姑娘到底是哪家门派。   忽然有一位锦衣食客,啪地一下合上手中折扇,惊呼:“我知道了!竟然是紫影宗!据说仙魔大战后就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紫影宗!”   “原来如此!一身紫衫,剑带紫色流穗,轻纱掩面,额间一点朱砂,自带杜鹃芬芳,可不就是紫影宗女修的装扮吗!”   夙禾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今年倒是赶巧了,但凡有点声望的都来了。”   曦栾道:“不足为奇”他悄无声息地催动周围的结界,周围嘈杂的声音皆如潮水般褪去。他缓缓道:“传言修仙盟要在此次修仙大会中选下一个少年盟主,加以培养,时以继任。不管消息真假,各大小修仙世家总是趋之若鹜的。”   夙禾点点头,表示赞同。   曦栾轻轻喝了一口茶,又道:“听说,此次谢明卓有意让长子谢怀岭争夺盟主一位。”   夙禾放下杯子,桃花眼没了往日的风流,沉声道:“这个谢明卓真是不知满足。”   谢家家主谢明卓野心这几年从北往西,一路收归了大小不少门派,因着道衍宗和剑衍宗守着大片极西之地,谢明卓才开始有所收敛。听说这次谢明卓有意让长子谢怀岭争夺盟主一位……   若是成功,谢家必然势大,到时……   显然夙禾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面上不怎么好看。夏微澜却是听着两人的对话,内心一阵糊涂绕。   她只记得,这次仙试大会最后蓝离浩得了头筹,成为修仙盟盟主的下任继承人,后来成功继任,却不知道,在实际的修仙世界中,局势竟然是如此凶险。她只感到有些烧脑,她感到在小说着墨不到的地方,世界正在自己慢慢补充壮大,小说中记载的事情渐渐变成了冰山一角,这种感觉让她很是复杂。   正思忖之间,楼上传来几道争执之声,还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一个声音无奈道:“在下已经说过,谷主云游四海,何时归来无人知晓。”   另一道声音急急道:“可是我师父她的病可等不得啊!”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及时喝住了她,夏微澜正要再细听,那几人像是走远了,后面的声音也就听不真切了。   明日仙试大会便会正式开始,谢明卓今晚在风云筑水榭长亭宴请百家,长长的流水席一直从亭内长长摆至亭外,里里外外又摆了几圈,桌上摆着的无一不是精致的菜肴,宴会一开始丝竹管弦之声便随之响起。   谢明卓一身赤金色锦衣站在主案前,眼眸含光,朝众人笑道:“今日百家齐聚,谢某心中高兴,特设小宴,替诸位仙家接风洗尘。”   玉盘珍馐像流水一般送上来,丝竹管乐之音不绝于耳,夏微澜啧啧赞叹,要是陈掌教在这里,指不定又要狠狠痛斥一番靡靡之音、铺张浪费。   谢明卓笑意盈盈,盛情邀请百家共享盛宴,眼神真诚,举止得仪,容颜含光,若不是夏微澜提前知道这家伙已经有四五百岁了,怕是以为这就是哪位普通富家风流公子。她忽然望着旁边的曦栾,心中计算道,说起来,师父也应该有约莫两百岁了。   修仙之人,年龄果然就是一个庞大的骗局。   夏微澜低头轻饮了一口酒,旁边的曦栾转过身来,道:“此酒甚烈,少喝为宜。”   她咂咂嘴,回味着嘴里还残留着酒的香甜气味。这酒明明喝起来和普通果酒一般,怎么会烈呢?不过师父都提醒了,还是少喝为宜。   她放下酒杯,长亭外徐徐走来两排妙龄女子,手执粉色蒲扇,月牙白的窄身抹胸露背锦衣勾勒出窈窕身姿。女子们在宾客面前晃了一圈,香粉扑面,裸露的肌肤雪白如凝脂,随后又聚在一起,各自高低站着,手中的蒲扇合在一起,好似一朵娇滴滴水灵灵的花,就像这群娇滴滴水灵灵的姑娘一样。   夏微澜开心地沉迷于美色中,却猛地想起旁边还坐着个曦栾,不禁为之一震。她见四下宾客都自得其乐,于是大着胆子把手伸进曦栾宽大的袖口中,不费吹灰之力的握住曦栾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曦栾几乎是立刻偏头看她,露出疑惑。   夏微澜道:“师父,不许看。”   曦栾愣怔了片刻,便目光了然。藏在袖口下的那只手反握回去,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灌下,嗓音好似醉了那般,道:“好,我不看。” 第54章   酒宴觥筹交错, 一派合乐。谢明卓举起金色杯盏,往口中徐徐送了一口酒,宽大的袖袍遮住了大半张脸,他脸上绽开一抹沉静的微笑。   夏微澜只觉得他喝酒的姿势甚是高雅,倒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野心勃勃的老家伙,这种反差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谢明卓放下杯盏, 和夏微澜的目光不期而遇。   夏微澜一时间有些尴尬,谢明卓却是微微一笑,轻点头,便若无其事地偏过头去, 和旁人攀谈起来。   夏微澜赶紧低头,避开他坐的方向,眼神绕着场内晃了一圈。   今日各大名门大派都来了, 倒是今日在客栈见到的那几位紫衣美女姐姐并未出现在这里,结合今日的事一想,估计是红药谷主避而不见,几位姐姐得知了消息才特意过来求见的吧。   真是稀奇, 百年一次的仙界盛会竟然还会有门派不参与。她摇摇头,悠哉悠哉从面前的白玉盘子里拎了一颗葡萄往嘴里送, 却忽然感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寻着那道火热的目光看去,斜对面处正坐着一个身着异域戎服装的健壮男子。   那男子头发深棕卷曲, 束着辫发, 眉眼深邃似海, 鼻梁高挺, 薄唇轻抿,一身劲装,手臂健硕的肌肉隐隐凸起,而露出的半截手臂处,正纹着一直黑色的雄鹰。   神鹰帮的?   此刻他正一手晃着酒杯,一边向夏微澜投去火热的目光。见夏微澜终于抬头看他,嘴角勾起,邪魅一笑,眸中的目光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愈发火热,甚至还隐隐透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强势。   夏微澜浑身一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骚的男人吗?   不只是夏微澜感受到了,坐在旁边的曦栾还有隔着一个食案的夙禾、楚鸣都感受到了。   曦栾瞬间冷下了脸,如玉的面容此刻像裹了霜一般。   男子依旧是不知收敛,忽而一阵疾风,他身后的垂帘绦带尽断,半人高的帘子从上面砸下来,不偏不倚盖在了他头上。   夙禾将酒杯一掷,酒水洒出来些许,冷声道:“蛮夷竖子,不知羞耻!”   楚鸣在旁心里称快,夏微澜讶然,曦栾眸中也掠过一丝讶异,然后便冷冷地望着对面那人。   原本正沉乐的众人不说话了,元成烈揭开头上的垂帘,辫发有些微乱,容貌依旧好看,只是脸色却是不怎么好看了。   神鹰帮本就是边陲游牧一族发展起来的,当年仙魔大战击退魔族的八大世家之一,虽然如今发展壮大,却是最痛恨别人说他们是蛮夷,尤其是如今刚上任的少帮主元成烈。   正要发作,谢明卓却轻叩了两下食案,徐徐道:“是谢某招待不周,愧对元帮主了。”将刚刚的一切都归为一个意外,仿佛没有听到夙禾刚刚的冷骂。   谢明卓都如此说了,元成烈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晚照慕容氏那边却有人低低笑出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微澜姑娘貌美无双,元帮主年少气盛,难免多看几眼,人之常情。”   谢明卓望着慕容武微微眯起了眼,元成烈却大声笑道:“哈哈哈!慕容家主说得对!我在这也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我看见微澜姑娘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还未有仙侣,我看微澜姑娘就挺合适的!”   场内的人一阵哄笑,尤其是神鹰帮的,见着自家少主这样,眼中都流露出兴奋自信的神色。   楚鸣忍不住道:“你想得倒是美,我师妹还不一定喜欢你呢!”   曦栾冷声道:“道衍宗年未满二十,不得嫁娶。”   慕容武笑道:“曦栾道君未免过于循规蹈矩了,若是微澜姑娘也喜欢,不免让他们先结下婚契,二十再婚也不迟。现在还是听听夏姑娘的意见吧。”   曦栾眉头紧拧,夏微澜暗暗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站起身,眼眸锃亮,笑道:“多谢元帮主厚爱,只是微澜如今一心修仙,修的乃是无情道,并无结交道侣的打算。”   这对师徒话说的,且不说年满不满二十,就算是满了,修无情道的,寡淡薄情,终身没有伴侣,简直就是把元成烈的所有后路都堵死。   元成烈面色僵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理由。不过一瞬他又绽开笑容道:“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若是姑娘你那日觉得那无情道无聊了,大可来找我。”   夏微澜笑着打哈哈过去,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慕容武又继续乐呵呵道:“修什么无情道呀,微澜姑娘若是不喜欢元帮主,我那小儿子生得样貌非凡,定能讨得姑娘欢心。”   夏微澜面容一僵,不知道为何好好的晚宴变成了她的相亲大会。   谢明卓轻轻睨了元成烈和慕容武一眼,望着夏微澜尴尬的神色,道:“今日的宴会便到这儿吧。诸位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准备头日的仙试大会吧。”   夏微澜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师父几人回客栈。路上楚鸣想起刚刚的事,也觉得一阵玄乎,感叹道:“还是师妹聪明,说什么修的无情道,你没看见那个毛头小子脸都绿了嘛哈哈哈哈!”   夏微澜捂着心口后怕道:“你还是别提了,今夜的事真是奇怪得很。”   曦栾也眉头紧锁,夙禾笑道:“怕什么,整个道衍宗都是你的后盾,难道谁还敢强迫你不成?”   夏微澜悄悄望了一下曦栾,心想还真的有人强迫过,那人还是您的好师弟,虽然自己也被强迫的很开心的哈哈哈。她又想起宴会上夙禾对自己的维护,听了这话心里一暖,由衷道:“谢谢师伯。”   夙禾桃花眼微挑,笑道:“谢什么,真想谢的话哪天来陪师伯喝喝酒吧,你师姐往常——”   他一顿,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楚鸣赶紧嚷嚷道:“对了师父,宗里年未满二十的不得嫁娶可是真的?我怎么没听过呢?”   夏微澜也道:“是呀,我以前抄了这么多遍宗规都没发现呢?”   夙禾也面露疑惑,三人疑惑的目光同时投向曦栾。   曦栾身形一顿,白衣在月色下飘摇,淡淡道:“从前没有,现在有了。”   夙禾&夏微澜&楚鸣:“……” 第55章   夏微澜几人回到客栈, 街上灯火稀疏,已经有不少人家入睡了,见洛水还一直在大堂内等着,她上前问道:“咕咕鸡可有好些?”   今日咕咕鸡就一直说不舒服,他们出去参加晚宴前,咕咕鸡正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   洛水答:“小公子一直在睡觉,目前看来并无大碍。”   她点点头,忙不迭上楼去咕咕鸡的房间, 推开房门, 果然就见咕咕鸡正安静地躺在那里, 面色有些苍白。   她伸手探咕咕鸡的脉搏, 发现并无异常, 只是看着咕咕鸡的神色,却又好似不是这么简单。   要是云皖师叔在这里就好了,说不定他能有些办法。   她从空间里面取出一点灵泉水, 一口口小心给他喂下。喂到一半的时候, 咕咕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阿澜。”   她摸摸咕咕鸡的头,柔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咕咕鸡摇摇头,轻轻拉着她的袖子,极为依赖, 道:“就是困得慌。”   说着竟是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夏微澜担心得不行, 听见身后传来声响, 就见曦栾从屋外大步走进来,她像是一下子找到救星一般,眸中发出锃亮的光。   “师父,你快来看看他。”   曦栾偏头看她,压下心底的一丝不悦,淡淡地“嗯”了一声,当真上前去给躺在床上的人诊脉去了。   床上的少年面容有些苍白,有薄汗从额间溢出来,眉头微微向上拢起,像是极为难受得样子。   曦栾分出几丝灵力在他身来来回游走,像是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不禁多看了咕咕鸡两眼。   夏微澜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曦栾收了手,转身朝她缓缓道:“他全身经脉顺畅,脉象平稳,倒并不像生了病的样子。”   他也特意看了,这家伙的不适也并不是装的。   夏微澜道:“那他怎么会……”   曦栾安抚道:“许是刚化为人形,没有灵力加持,又一路奔波,有些过劳了。再者,此刻他并无性命之忧,等回了道衍宗,再让云皖帮他看看。”   听见曦栾这样说,夏微澜这才放下心来,上前给咕咕鸡掖了掖被角,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曦栾在身后微微暗了下眸子,若是早知道这只鸡开了灵智还会化形,他断然是不会让澜儿养着他的。如今养还养出了感情……   他捏紧了拳头,修长泛白的手指陷进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朝夏微澜温声道:“夜深了,你还是快回去歇息吧。”   夏微澜守着咕咕鸡摇摇头。   果不其然。   他微微低头,露出一抹微笑,像是月光一样皎皎。   夏微澜回头,看见的就是曦栾这样一抹温和无害的笑容。见他已经坐下来,静静地看着自己,一看就是要陪着自己的样子,她忍不住道:“师父,你才应该快回去歇息,明日就是仙试大会了。”   这几日他们一路奔波,才刚来到风云筑,晚上又要参加谢明卓的晚宴,明日一早仙试大会便开始了,她这个宗里的弟子可以趁着白天补个觉打个盹什么的,可是师父却是万万不行的。   曦栾无视她的催促,温声道:“无妨,为师陪你。”话落,眉宇间竟然不自觉露出一丝疲惫。   夏微澜一下子就心疼到骨子里面了,走过去拉起他的手,哄诱道:“师父,乖,去睡觉吧。”   像是对待一个执拗的小孩子一样。   曦栾却是很享受她这样的态度,他垂眸,掩去眸里灼灼的光,声音听上去低了好几分,道:“你不睡,我就是回去了也睡不着。”   说罢,他抬头,朝夏微澜温和一笑。   却不知那故意放低的声线,配上那看起来故作坚强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显疲惫。夏微澜只觉得自己的心吧嗒吧嗒地碎了一地,心疼得不行。   最终她只好答应和曦栾各自回房好好睡觉,当然也不忘记让洛水安排两名弟子轮番照看,一有什么事就立即通知她。   交待好一切后,果真就回了房间。   曦栾看着禁闭的房门,眼底一片清明。   转身,白色长袍在拂动,墨发轻扬,发丝掩面间,笑容宛若清风朗月,只是眸底闪着明明灭灭的光。   夏微澜回到房间,正准备睡下,从手腕处传来一阵震感,让她轻拧了眉。她盯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沉思片刻,在周围布下一个结界,转瞬间,身影便消失在屋内。   穿过潺潺灵泉水,树木掩映间,又徐徐升起一个小木屋,与旁边的两座别无二致。她伸出手指,在视线范围内轻点了一下:“一、二、三。”   还真是又多出来了一间屋子呐。   之前第一间是双修功法,第二间是符文阵法,这第三间又是什么鬼?   该不会又和第一间一样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怀着这种略微诡异的心情,夏微澜步伐轻缓,一路走到木屋前,推开了门。   布局依旧是六边形式,满屋子的书,不过不同于前面两间屋子的是,这些书不是一本本陈列在书柜中,而是一本本浮在空中,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见到夏微澜来,那些发着金光的书仿佛通人性一般,像细浪一样前后摇摆起来,还有一本书看起来在她的肩头跳跃了两下,然后又卷曲着身子,定定停在她面前。   夏微澜定住了,下意识伸手抓住眼前的书本,一身微风扫过,她额前的头发猛地飞起,眼前金光乍泄,书本一页页翻开,书页上的黑色文字一个个排列好从纸面上跃起,像一个个小人一样,在空中围城一圈又一圈,最后尽数奔涌进她的脑海中。   这等场面看起来甚是壮阔,而对于夏微澜来说,就像是一股微冷的风灌入的她脑海,她不禁闭上了眼,那些冰凉的文字便瞬间在她脑海里转了几圈,才终于沉寂下来。   《医经三脉》?   医书?   她缓缓睁开眼睛,刚刚那本浮在她面前的书,书页早已一片空白,在金光中落了个粉碎。   她晃晃脑袋,甚至不用多做回想,书中的内容和文字便如潮水般涌来。   不是一段两段,也不是一页两页,而是整本书的内容,全都牢牢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她眼中露出诧异,实在是不相信,抬头看着另一本书,封面黑色大字印着《仙草本纲》。她伸手一触,又像刚刚那样,无数的文字就跳跃到她的脑海里面了。   这下她眼中的诧异是怎么也收不住了,隐隐还有些惊喜,她瞬间跑去另外两间屋子,原先两间屋子里面的书却已经稳稳当当陈列在书柜上。   难道只有后面屋子的书有这个功能呢?   她觉得有些可惜,毕竟符文阵法里面要记的东西也很多,她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一个了,不过转念又想,能得到这个金手指已经很不错了,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这般想着,她又开开心心跑回第三间屋子,抓紧时间又“吃”了几本书。   等她拿起第五本书的时候,就感到脑袋里面有些晕晕沉沉的,她顿时了然,想来这些书是不能够一次性“吃”太多的,眼看她已经在空间里面呆了很久,于是利落出了空间,一下子便沉沉睡去了。   仙试大会第二日便在在风云筑热热闹闹开始了。街上热闹非凡,人头攒动,街头小贩叫卖之声络绎不绝。   仙试大会在修仙界向来负有盛名,大派的弟子向来都是免试参加的,而一些散修则是需要在各地经过层层选拔上来,最终一路行至风云筑一决胜负。   即使有些散修并无资格参加这一盛会,但慕名而来的散修依旧不少,有些商贩也看准了时机,在街道上贩卖起了一些低阶的法宝灵器材。   夏微澜将手中的兽角在空中掂了掂,那小贩立即迎上来,道:“仙子好眼光!这可是一只上等灵兽的独角啊!只需要五十上品灵石!”   她微微眯眼,对上小贩满是讨好的笑容,笑容中又隐藏着几分精明。   她摇头微笑拒绝。   看她年纪小便想诓骗她吗?十个上品灵石就可以买到的东西,居然生生翻了五倍!她才不会上当咧!   转身间,身后有人道:“这位姑娘刚刚拿的那兽角,我要了!”   夏微澜脚步一顿,哎呀呀不得了了,她这刚一走就有冤大头被坑了?   她转身,霍地对上一双目光灼灼的深邃眼眸。   元成烈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很是出众,面容棱角分明,鼻梁高挺,鼻尖微微往外勾,嘴唇轻薄微扬,几股乌黑的辫发垂落,小麦色的肌肤和精壮的肌肉都散发着一股浓浓此刻正挑着眉邪气肆意地盯着夏微澜,目光比起昨晚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微澜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为什么这个人身上永远都是一股浓浓的霸总气息呢?她真的好怕他下一秒开口就是一句:“女人,你给我过来!”   见夏微澜呆呆傻傻立在原处,元成烈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他拿过店家包好的兽角,目的性极强地朝她走去。   夏微澜吃惊地看着元成烈高大的身影,以及依旧邪肆的笑容。   元成烈道:“夏姑娘,好久不见。”   夏微澜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人还算正常,她面上扬起友好的笑容,笑道:“元公子。”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闪闪亮亮的,苹果肌粉扑扑的。   元成烈微眯了眼,忽然凑近夏微澜,盯着她一张白净的脸蛋,道:“我怎么觉得,夏姑娘今日格外的好看呢!”   夏微澜弯了眼角,面色微红,笑得更开心了。她道:“元公子真是喜欢说笑。”   元成烈心下一动,心想他阿爹说得果然没错,关内女子果然性格内敛,不禁夸,就听夏微澜边笑边继续道:“我每天都好看的。”   元成烈:“……”   “夏姑娘真是风趣。”   他的眉头微微抽动了两下,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将手中的兽角递给了她。   夏微澜问:“这是?”   元成烈答:“我看夏姑娘喜欢,就买下来一搏美人欢心。”   夏微澜反问:“你又知道我喜欢?”   元成烈挑眉:“不喜欢便扔了吧,我元成烈送出的东西,哪里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夏微澜笑笑,不再说话,将东西收下来了。   没想到夏微澜会如此干脆收下东西,元成烈心情大好,勾唇笑道:“夏姑娘,待会儿见!”   说罢当真转身走了。   夏微澜凝神望着他远走的背影,面容微凝,哪里还有什么友好明媚的笑容。   怪,实在是怪。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来到风云筑后,几大世家的人好似故意在讨好或者说是拉拢她?   她自然知道自己拿的是女配剧本,万万没有女主那样玛丽苏的光环的,要拉拢讨好,怎么着也得是顾盼烟啊!难道是因为顾盼烟还没有见过他们的缘故?   她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身后猛地有人拍了她一掌,她一惊,楚鸣一脸凝重地靠过来,望着元成烈的方向道:“这家伙来找你干嘛?”   夏微澜随口道:“碰巧遇见,随意聊了几句。”   “聊了几句?”楚鸣望着她,道:“刚刚我看你和他聊得可开心啦!和你说千万不要被这家伙的外貌骗了!”   夏微澜敲他:“想什么呢你,我才不会喜欢他呢!”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曦栾白色的身影,忽而,她柔和了面色,望着远处道:“我喜欢的人,应如盈月皎皎,似明玉温润。”   楚鸣点点头,这样就好了,元成烈看着就不是这一类的。不过……   “你喜欢的人?你有喜欢的人啦?是谁?”楚鸣不可思议。   “来了。”   “谁?”   夏微澜并未理会他,而是朝远处轻声喊了一声:“师父。”   楚鸣寻着声看去,就见曦栾一袭白衣立在三千人群之中,风姿翩翩,宛若误坠人间的天神。   夏微澜走了过去,楚鸣追在后面道:“哎,师妹,你别转移话题嘛,你还没告诉师兄呢……” 第56章   夏微澜开心走到曦栾身边, 眼眸亮得惊人,道:“师父, 你现在怎的有空来寻我?”   如今仙试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师父这时候应该在会场才是。   曦栾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为师来寻你啊,等下会场人多, 你切莫乱跑。”   夏微澜点点头,楚鸣在旁边笑话道:“师叔,师妹都多大一个人了,还能走丢不成?”   夏微澜横眉瞪他, 曦栾噙着笑道:“人多恐生乱, 还是小心些为好。”   楚鸣挠挠头, 讷讷道:“也是。”   仙门大会会场上各大仙门世家以及各路散修依次排列着,高台之上, 谢明卓负手而立,俯瞰着台下众位少年门生, 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元成烈坐在案几前笑笑不说话, 各大仙家门派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见夙禾端坐着,几分风流外现, 桃花眼一挑,道:“后生可畏, 却不及谢家主老当益壮。”   虽说是夸赞的话, 可是怎么听起来, 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剑衍宗的肃真阴阳怪气地笑了,道:“夙禾道君说的对,不过夙禾道君也就莫谦虚了,论起老当益壮,怕是比不得夙禾道君你呢!”   老冤家聚头,总是免不得刺上两句,道衍宗和剑衍宗之间的爱恨情仇已经在修仙界有诸多传闻,是以在坐的诸位都见怪不怪。   夙禾撇嘴冷笑了一下,显然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和肃真吵起来。   谢明卓偏头,微微眯眼,片刻后笑容缓缓展开,无奈道:“夙禾道君谬赞了。”又对肃真道:“肃真道君过谦了,剑衍宗的剑法出神入化,在岭西一带声名远播,肃真道君功不可没。”   肃真眼中露出丝丝得意,不过很快就被自己掩饰下去了。谢明卓显然也并不打算继续刚刚的话题,走到一个面色严肃地黑衣老者面前。   正是修仙盟盟主,同时也是天鉴宗的宗主,祁正清。   恭敬道:“祁先生,听闻您此次要在仙试大会选举下任接班人?”   “正有此意。”   在场的人眼光乍变。   这样一来,岂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当选了?往日修仙盟主都是在极具威望的宗门世家的家主担任的,可如今却要在年轻的后辈中选拔……不管如何,这对大部分中小门派来说都是极为有利的……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祁正清宛若未闻,继续道:“老夫掌管修仙盟百余载,是时候把机会让给后辈了。”   谢明卓若有所思,却是很快祁正清拱手道:“祁先生悯惜后辈,令人敬佩。”三言两语又结束了此次话题。   仙试大会第一场不难,比的是静心。   参试着只需原地打坐,届时会放出一些东西干扰参试者,比如厉鬼魑魅的嚎叫声,但是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允许有任何动静,坚持的人越久,记分越多。而坚持不到一个时辰的,无权参加之后的仙试大会。   一个上午下来,诸多心性不稳的散修最先坚持不住,一部分人直接因此丧失了参赛资格,接着就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抖着身子跑出去,而一些素有佳名世家门派的弟子们虽说坚持下来了,却是苦不堪言,唯有道衍宗的弟子们,个个如鱼得水,一派轻松,悠闲得仿佛在闭眼假寐,叫其他门派的弟子们看得直痒痒。   道衍宗的弟子们镇定表示,厉鬼算什么,去让陈掌教上一天课,保准比这还恐怖。   甚至于蓝离浩还坚持到了铜锣敲响的最后一刻,夏微澜远远朝他道:“师弟,你太棒了!太给咱们道衍宗争脸面了!”   趁着蓝离浩朝他们走过来,楚鸣撞了撞夏微澜的肩:“喂喂喂!他不过就是比你师兄多坚持了半个小时,你怎么不夸夸你师兄?”   夏微澜嫌弃推开他:“人家拿的可是第一,你行吗?”   插科打诨间,却见顾盼烟面色苍白地匆匆离场。   她有些纳闷,最近顾盼烟一直神出鬼没的,而且刚刚的比试,她居然才坚持了一个时辰多一会儿,这实在不像她……   思量间,蓝离浩已经走过来了。   “师姐。”   夏微澜轻点头,蓝离浩尽量放松了表情道:“明早我比的是剑法,师姐也能来看离浩比赛么?”   夏微澜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呀。”   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事呢。反正她明日也是要来看楚鸣比赛的。   “真的吗?”蓝离浩眼中有光在闪动,但很快又平静下来:“那离浩明日等着师姐。”   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嘴角轻轻往上扬,像是得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藏。   夏微澜没看的见蓝离浩的表情,反倒是楚鸣一脸八卦地打趣:“行啊,师妹……”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微澜凉凉横他一眼,道:“就你话多。”   楚鸣正准备再说什么,就见远处一阵议论哄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去。   就见不远处树林处,一个穿着墨绿锦缎袍的男子倒在地上,面色煞白,下腹腿间处鲜血直流,隐隐透着死人的青白。   有人失声叫道:“死人了!”   “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这么倒霉!”   “这不是谢怀岭?”   “好像是真的!”   有好事者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又有了新发现。这谢怀岭,竟然被人活生生地割掉了属于男人的那东西!   周围人顿时也觉得自己腿间凉飕飕的。   起初这谢家人听见有人命的时候还不是很在意,直到听说死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家的大公子,才急急忙忙行事,等到去确认那具紫衣男子的身份的时候,面色顿时变得煞白。   众人心想,这躺着的没了命还没了命根子的人估计就是谢怀岭没跑了。   夏微澜看了几眼就没忍心看下去,那男子灵气全部被吸走了,凶手还要给他命根子一刀,到底是有多恨这个人啊!   那谢家的这时候办事效率就挺快了,谢明卓一众人立马就过来了,见到自己熟悉的身影,谢明卓眼中似有寒冰射出,但也就是片刻,便颇为冷静地对手下人道:“立马将整个场地封锁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明明刚刚谢大公子还好好的参加比赛,怎的就忽然遇害了?这个凶手一定就在今天来到会场的这群人里面。   谢明卓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一众散修上……   散修门派杂乱,不受约束,最易冲动犯事。   那群散修似乎是感受到谢明卓渗人的目光,连忙摆手道:“谢、谢家主,可不是我们……”   祁正清严肃了神色,道:“仙试大会,百家齐聚,朗朗乾坤下,竟然发生这等事,分明就是藐视仙者,有辱仙门。”   谢明卓笑了笑,只是笑容里面却露出森森寒意:“诸位今日便在这里歇下吧,事出紧急,招待不周还请多担待。”   明明是克制有礼的话语,却让众人内心一寒。   祁正清皱了皱眉,终究是没有再说话。   在场的众多位居仙家名门高位的修者,虽有不满,也跟着忍了下来。   夏微澜戳了戳楚鸣的肩,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变相软禁?”   楚鸣压低了声音:“仙试大会第一日便死了人,死的还是谢家大公子,不管是谢家还是整个仙家名门,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若有所思,问:“那这仙试大会还举不举行了?”   楚鸣摇摇头,道:“这说不准。”   谢家大公子谢怀岭的尸体已经被白布盖起来,家仆开始驱逐周围密集的人群。   曦栾清雅的身影在逐渐稀疏的人群中变得清晰,转瞬间,已经走到了夏微澜身边 。   他好看的眉头轻皱,道:“今日可不要乱出去走动了,这里可不比宗里,又是非常时期。”   夏微澜和楚鸣连忙点头,看来在查出凶手是谁之前,他们暂时还是要在谢家待上一段时间了。   她倒是没什么太大的不适应,就是有些放心不下还在客栈的咕咕鸡和雪团,但是想着有洛水在外照顾,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天夜里,夏微澜又在空间里面钻研符文阵法、“吸收”医书,等到出了空间时,月亮已经高高在枝头上挂着了。   她推开房门伸了个懒腰,对着大白圆月打了个哈欠,泪意冲上眼睛,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正准备回屋入睡,一阵男女奇怪的□□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声音咋听起来像是……   该不会有男女趁着夜深人静在打野战吧?   但是好像又不是,因为周围居然还伴随着灵力的波动……   夏微澜愈发好奇了,下意识朝声源处走过去,全然忘记了白日曦栾的叮嘱。   那声音指引着她逐渐往深处的一间大院走去,里面似乎传来女子若有似无的哭声,她正想用灵力一探,院门口的那扇黑色木门便咿呀一声拉开了。   她及时隐在了一旁的花丛中。   一个小厮先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回头对空门处招招手。很快,同一扇门内,另一个小厮有些吃力地拖着一个白色大物,原先的那小厮赶紧上去搭手。   夏微澜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人形,只是男女未能分辨。   原先那小厮叹道:“唉,又死了一个!”   另一人小声道:“可不是嘛!不算前些日子咬舌头的那位,得有五个了!”   两人说完都叹了一口气,然后便拖着那具尸体,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夏微澜拧着眉,望着这座院子上空,只觉得一阵阴凉之气拂过每一个毛孔,让人心中胆颤。   一道男声凭空响起:“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夏微澜吓了一跳,顿住了脚步。 第57章   夏微澜转身, 见到来人,微微一愣, 很快便从容一笑,道:“元公子说的哪里话,我本就是随意经过,并未要到哪里去。”   元成烈并未急着接话, 而是在不远处定定看着她,眼中翻滚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全然不似白日那般爽朗率直。   夏微澜陡然觉得此时气氛诡异不已,告辞便要离开。元成烈倒是并未阻拦她, 却是开口漫不经心道:“夏姑娘, 人的好奇心还是不要太重, 有些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头方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夏微澜却是听出了话语中暗含的警告,她没多做停留, 而是快步离开了。   天空中高悬的明月皎皎, 夜色有些清冷,夏微澜隐隐觉得,有些事, 似乎在慢慢脱离控制。   到了第二日,谢家对可疑人员进行了一番排查, 仍是毫无头绪,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 仙试大会却并未因此暂停。如果不是谢家严格控制出入人口,只进不出,夏微澜几乎都要以为昨天没有发生过什么命案。   这第二日比的是剑法,毫无意外地,蓝离浩取得了剑法比试的第一名,而以剑术著称的剑衍宗却屈居第二,这让肃真气歪了脖子,夙禾却是笑眯了眼,桃花眼尽是风流,无情地嘲笑道:“肃真啊,你这届弟子不行啊……”   肃真差点岔了气,夙禾笑得更加开怀了。   剑法在整个仙试大会中占比颇高,若是能拿一个好名次,仙试大会的整体排名也定然不会低,得了第一的蓝离浩心情大好,一向孤傲清冷的面容带了几分畅意,看见夏微澜,蓦地一笑,眼中像是有星辰在闪动。   他轻声喊住夏微澜:“师姐!”   夏微澜见是蓝离浩,免不了上前恭贺一番,道:“恭喜啦,师弟!”   蓝离浩只是轻轻抿唇,并未有过多表情,可是仍旧看得出来心情不错,他道:“多谢师姐夸奖。”   他左右看了看,见夏微澜孤身一人,便问:“师姐等下可有要事?”   夏微澜摇摇头,整日在谢家也并无什么事,蓝离浩嘴角微弯,正欲开口,就见一队人马迅速跑到会场,将整个会场的人都包围起来,一个个地正逐一排查着什么。   那群人将整个比试会场围起来,但凡有要出去的青年,都要卷起左手袖子,给人查看一番。   夏微澜还没来得及问,周围便有人议论开来。   一人问:“怎么回事?”   有人答:“听说又有人死了。”   另一人接着补充:“听说死的还是晚照慕容家的小公子,慕容苏。而且死法和谢怀岭的一样,都是被人吸尽了灵气,再净了根……”   众人均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是谢家的大公子谢怀岭,这下又轮到了晚照慕容家的慕容苏。这是哪位不要命的敢得罪仙门里的这两大世家?”   一人大胆猜测道:“该不会是魔族吧!”   另一人嗤笑道:“魔界最近乱得很,只怕是内斗都来不及,哪里有那闲工夫杀人。”   剩下的议论大体相同,夏微澜没再听下去,而是一直在回想昨夜那一幕……   难道昨夜,她撞见的抛尸现场……是慕容苏?   正思忖间,那排查的一队人已经过来了,蓝离浩望着逐渐走过来的人,却是渐渐冷了脸……   那负责检查的管事朝蓝离浩微点头,照例让蓝离浩卷起了袖子。蓝离浩卷起袖子,一道不长不短的伤口出现在他手腕处。管事微微眯了眼,又瞧仔细了一遍,然后翻了翻手中的册子,道:“蓝公子,和小的走一趟吧。”   夏微澜出言阻拦道:“这是何意?”   管事并未直接回答夏微澜的话,而是礼貌回应道:“夏姑娘,小的只是传达命令,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和她打太极?   夏微澜显然有些不满,蓝离浩倒是坦然,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快些走吧。”   说罢就跟在了管事后面。   楚鸣听见动静,也刚好寻过来,就见蓝离浩跟着那一拨人走了。夏微澜长话短说,将刚刚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两人便匆匆跟着蓝离浩后头离开。   穿过层层小道,终于在一个方方正正优雅大气的院落下停了下来,刚刚还在会场上的谢明卓、祁正清、夙禾、肃真、曦栾等一干人也都出现在了这小小的院落中。   院子中间摆放着一具尸体,用白布蒙着头,可是从身形还有着装来看,显然是一个男子。   应该是慕容苏无疑了。   夏微澜打量了许久,这具尸体明显要比昨夜她撞见的那具尸体要高大得多,显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昨夜那抬着尸体的两个人,明显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个事情了。   那么在整个谢家,到底是谁死了,不仅让谢家不敢声张,还要悄悄处理掉的呢?   夏微澜越想就越觉得紧张,曦栾不知道何时走到她的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道:“别怕。”   夏微澜一颗有些慌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也是,不管发生什么,总归还有师傅在。   几乎是蓝离浩一来,慕容家主慕容武不善的目光便落到了蓝离浩身上。一旁的慕容夫人尖叫道:“你这刽子手!且还我儿的命来!”   蓝离浩皱起了眉,轻轻侧身,并未言语。夙禾却道:“慕容夫人,如今事情尚未查清,你就妄下定论,可是不妥。”   慕容夫人情绪大崩,尖利的指甲指着蓝离浩,抖着嗓子道:“除了他还有谁!昨夜分明很多人都瞧见了他和苏儿在院子里大打出手!定是他记恨在心,半夜趁机下了毒手!”   蓝离浩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尸体旁,不顾慕容夫人的哀嚎,轻轻掀开了白布。   果真是昨日那人。   谢明卓微咳了一下,出言礼貌问:“蓝公子,昨夜有人说你与慕容公子发生了些许龃龉,可有此事?”   蓝离浩点头,道:“昨日我撞见一人正在……”他微微停了一下,继续道:“正在欺辱一名婢女,便出手相助了一番,过后才知道那人是慕容公子,我手腕上的伤也是那时候被慕容公子伤及的。”   虽没说是如何“欺辱”,可刚刚蓝离浩那副有些迟疑的语气,已经让众人心中明白了几分。   场内一时无人言语,似乎是在思考蓝离浩话语中的真实性。   倒是剑衍宗的肃真嗤道:“欺辱女人的畜生,枉为仙者。”   慕容家那边自然是盛怒,夙禾却是缓缓道:“慕容夫人这样怀疑离浩倒是情有可原,可是慕容夫人有没有想过,离浩自小就在道衍宗长大,昨日才与令公子头一次见面,若说有些许不快倒是正常,可要害人性命倒是不至于。”   曦栾点点头,也跟着道:“慕容公子的死法与谢公子的死法一致,看起来,一人所为的可能性极高。”   慕容夫人渐渐冷静下来了,原本浑浊疯狂的双眼逐渐清明。   夙禾趁机道:“慕容夫人若不想想,令公子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让杀人者在吸尽了灵气后,还要……”   还要割掉了那一个东西!   谁料慕容夫人一张惨白的脸迅速染上了惊恐,身子愈发摇摇晃晃,她一把甩开慕容武要搀扶她的手,往后摔在了地上,望着自家儿子的尸体,惊恐地往后退,喃喃道:“我早就说了……你们这样是会有报应的……你们都逃不掉……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逃不掉?   逃不掉什么?你们指的又是谁?   在场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抱有这样一个疑问,然而慕容夫人惨白着脸,谁也不让靠近,来来回回就只重复着那几句话……   慕容武面色铁青,赶紧唤了弟子将慕容夫人带下去,然后拱手致歉。   谢明卓出来打圆场道:“慕容夫人一时难过,难免语言混乱,慕容兄不必自责。”   元成烈则是静静地看着,一语不发。   慕容夫人的忽然失控,让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同时蓝离浩的嫌疑也算是洗去了大半。   仙试大会才举行了两日,就在接连发生了两起命案,不免令人惊奇心惶。   谢家也加派了人手,日夜在府内巡视着,众人以为这凶手至少得消停一阵,却不想,就在当天夜里,已经死去的谢怀岭和慕容苏两人诈尸了。   谢怀岭和慕容苏死后,都被放进了灵堂的冰棺里面,由于大量人手都被调去夜巡了,守着灵堂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人。   今夜上半夜只有阿左和阿右两兄弟守夜,阿左正坐在地上打了个呵欠,堪堪入睡,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阿左惊得立马转头,一个墨绿色的衣摆顺着夜风落入他的视线。   他紧绷的身体一放松,懒懒抱怨道:“阿右你干嘛啊,大半夜不睡觉来拍我,这手也怪凉的……”   说着说着,就瞥见与自己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阿右正靠在他对面柱子砸吧着嘴呼呼大睡。   ……   整个灵堂只有阿左和阿右两个人,那在他身后站着的人又是……   阿左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颤着身子回头,就对上了谢怀岭一张青白交接的脸,眼珠子滚着白,嘴巴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阿左的尖叫声还未来得及发出,谢怀岭尖长锐利的指甲便刺穿了他的胸,低头一咬,脖子上大动脉的血悉数喷薄在深棕色的柱子上。   他努力挣扎着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却看见慕容苏也站在不远处,缓缓地走过来。他因为惊恐和痛苦而往外突起的眼珠子一直在望着还在熟睡的阿右,甚至不断用脚摩擦着地面,企图发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   然而阿右只是动了动,又继续沉浸在他的美梦中,慕容苏翻滚着白色眼珠子,已经悄然走到他身后…… 第58章   夏微澜原本还在梦中, 外头一阵大过一阵的呼嚎尖叫声逐渐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她眉头一皱,一把掀开被子,穿好衣服径直推开房门。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铺面而来,不远处火光冲天,杂乱的脚步声和凄惨的嚎叫声不绝于耳,有几人僵硬着身子从远处颤颤悠悠走过来,显得异常淡定。   夏微澜定睛一看, 这些人有的被削去了半边脑袋, 有些上半身露出了森森骨架。   竟然又是丧尸……   蓝离浩握着剑有些颤抖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火光映照在他俊秀的面庞上,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当年在蓝家的那一幕。   他眼睛逐渐染上了猩红,长剑一展,顺势削掉朝他涌来的几名丧尸的脑袋,眸中冷光乍现,猛地看见一个形迹可疑的黑色身影,立即追了过去。   夏微澜撇头看见他离开的身影,道:“师弟,你这是去哪里?”   蓝离浩充耳不闻, 剑法狠厉地斩下几名丧尸的头颅, 疾步朝黑衣人方向追去。夏微澜眉头狠狠皱起,犹豫了片刻, 提起玄冰剑紧紧跟在了蓝离浩身后。   皓月紧挂高空, 杀戮却依旧在蔓延。夏微澜才刚离开, 曦栾和夙禾等人却是在夏微澜房间扑了个空。曦栾眉头紧皱,一股戾气在心中横冲直撞,四溢开来。   夙禾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曦栾,沉声道:“区区妖邪,还奈何不了师侄,如今应该助谢家平定此乱才是。”   曦栾这才想起,澜儿似乎对这些奇怪的妖邪之物熟悉的狠,就连彻底制衡他们的方法,也是她告诉他的。这般想着,才略微平复了心情。   而此刻,集结在一起的众人,却对着到处撕咬的丧尸毫无办法,有修者叫苦道:“这些妖物斩不死杀不尽,唯有化为灰烬,可是如此一来,灵力损耗巨大。”   曦栾从众人身后走来,润悦剑一摆,齐齐穿过几名丧尸的脑袋,那几名丧尸便齐齐倒下去了。他镇定道:“此等妖邪之物,刺其首可毙之。”   众修者一阵惊呼,又效仿曦栾一试,果真有效,纷纷对曦栾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楚鸣按照曦栾的方法,一下子便也击杀了两个丧尸,他回头对曦栾兴奋道:“师叔你说的真对,这些怪物真的就没反应了!”   夙禾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曦栾,随后笑道:“没想到师弟懂得可真多啊。”   曦栾清冷地眸子看着夙禾,道:“八年前在蓝家,曾有过同样的妖邪之物出现。”   夙禾一下子便收敛了笑容,眸中闪着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丧尸才得到了控制,谢明卓紧皱的眉头才微微舒展起来。除了少数还在清理丧尸的修者,多数的修者都聚集在了一起。   慕容夫人歪着脑袋,睁着大眼睛,一派茫然,然而目光触及到底下横七倒八的尸体的时候,她忽然面露惊恐,又哭又笑道:“这都是报应,报应哈哈……”   她跑到院子中央,发髻微乱,对着每一个人哭笑着道:“你们都会有报应的……都会有报应的哈哈哈!”   谢明卓不满的眼神望向慕容武,后者立即上前,给了慕容夫人一个大嘴巴子,怒骂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场合!”   慕容夫人摔倒在地,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好了。”祁正清出声道:“慕容家主,如今不是迁怒之际。”   慕容武的巴掌一下子收了回来,朝祁正清笑道:“祁宗主说的是。”又对众人拱手躬身道:“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忍着没说话,自从慕容小公子死了后,这位慕容夫人好似就不大正常了。   一个管家悄悄走至谢明卓身边,对着谢明卓低语了几句,谢明卓紧绷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了,这才看向慕容武那边,对着众人道:“祁宗主说的是,如今各门派还是清点一下伤亡人数吧,至于今夜之事……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明卓话一落,果然各大门派都有门生伤亡,其中以谢家和慕容家伤亡最为惨重。   曦栾的神识扫过乌泱泱的众人,心中戾气渐生,眸中寒冰渐凝。   他的澜儿不见了。   楚鸣望了一圈,也嚷着道:“师妹哪里去了?等下,离浩师弟怎么也不在这里?”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道衍宗一行人顿时陷入了担忧之中。   夏微澜跟着蓝离浩一路出了院门,眼看着再往里面去就是谢家的猎兽区,是谢家专门为仙试大会准备的,里面定然投放了不少妖邪猛物,如今只有他们二人,若是进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蓝离浩正左右张望着黑衣人的身影,刚才一走到这,黑衣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蓝离浩,你给我站住!”夏微澜猛地出声。   蓝离浩下意识转头,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夏微澜的时候变得有些柔和起来。他皱眉道:“师姐,此处危险,你怎在这儿?”   夏微澜看着他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你知道这儿危险你还来这里?就连我一路跟着你都没发现?”   “我……”蓝离浩一时语塞。   “好了,别说了,今夜有些不同寻常,你还是快些和我回去吧。”   蓝离浩没说话,他迎着夏微澜那清亮带着些许强势的目光,眼底还是夹杂着些许不甘心。   他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追查道一点和当年蓝家惨案有关的线索,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轻易放弃呢……   他咬咬牙,拒绝的话正准备说出口,就见皎皎月光下,夏微澜身后有一棵粗壮的古树,有一根人腰粗的藤蔓盘在古树上,一圈又一圈。似乎还动了一下。   蓝离浩迟疑了一下,这藤蔓,未免生得也太过粗壮了。   夏微澜继续催他,道:“快走吧,眼下谢家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情况呢。”   那条藤蔓渐渐的胀大,原本的外皮好似包裹不住,一下子破裂开来,露出里面蓝黑色花纹,树冠深处,藤蔓枝端,一双眼睛骤然迸射出幽幽红光。   这哪里是什么藤蔓,这分明是可以吃人的巨蟒!   此刻那巨蟒已经支起了大半个身子,一下子就盖住了大半月光,正对着他们龇牙咧嘴。   蓝离浩疾呼:“师姐,小心!”   夏微澜猛地转身,睁大了眸子,还未来得及震惊,下意识出剑,未曾想被巨蟒蛇尾一扫,玄冰剑脱手而落。   夏微澜惊道:“我的剑!”没想到这只巨蟒灵力居然这么高强!   蓝离一把浩抓住她的手,道:“别管这么多了,快走!”   他拉着夏微澜一路朝丛林深处狂奔,那巨蟒也紧随其后。   夏微澜望着前面幽深的丛林,担忧道:“里面危险未知,贸然进去,怕是性命堪忧。”   蓝离浩眼眸深了些许,冷静道:“可那巨蟒挡住了来路,你我皆不是他的对手,若是现在回头,只有死路一条!”   夏微澜一下子不说话了,蓝离浩说的没错,那只妖兽的灵力太过强大,如果玄冰剑还在她手上,她兴许还可以拼死一搏,可是如今……   那巨蟒扭动着身子一直灵活的在两人身后滑动,不少树木在它身后齐齐倒下,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蓝离浩无法,只得转身与它缠斗起来。   夏微澜也趁势跟着把身上的各种符文往它身上扔,以此来扰乱巨蟒,同时将巨蟒的注意力往她身上引。   蓝离浩自然也是看出了夏微澜的想法,却没想夏微澜直接对他喊道:“蓝离浩!等下我把这东西往里面引,你趁机跑出去,别管我!”   蓝离浩哑然,望着夏微澜坚毅清丽的脸庞,眸中闪着光。片刻后他沉着嗓子道:“不行。”   “嗯?”夏微澜惊诧,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   蓝离浩深深望着她道:“要死便一起死,你别想着我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   夏微澜急了,道:“都这个时候了还逞什么英雄!我说了让你先走你就先走!我自己有办法逃走!”   倒不是她多么舍己为人,而是她刚刚忽然想起,她再不济,还可以躲到空间里面啊,等到师傅发现她不见了,自然是会来寻她的。   但是蓝离浩可没有空间啊!要是他也可以一起进空间就好了……   进空间?   夏微澜眸光乍亮,对啊,她怎么没有想过把蓝离浩一起试着带进空间里面呢!小说里面是有提及男主最后有跟着女主一起进去的啊!   她迫不及待的飞到蓝离浩身边,朝巨蟒扔了个火符。   她刚刚误打误撞发现了这条巨蟒的命门——它怕火!   只可惜她只带了十几张火符,根本不够用。   趁着巨蟒躲闪的时候,她一把抓住蓝离浩的手,心中默念。   可是不管她如何默念,他们还是好好呆在原处。   蓝离浩疑惑地看着夏微澜嘴里似乎正焦急地念着什么,眼中时不时露出失望的神情。他正欲开口询问,那条巨蟒就追了过来。   而且似乎是恼了夏微澜扔给他的火符,它一度追着夏微澜不放,张开了血盆大口,朝她扑过去。   夏微澜不躲不闪,手中燃起三张火符,准备等巨蟒扑过来的那一刻,立马闪身进空间,让它好好尝一尝这火符的滋味。   未曾想,就在巨蟒扑过来的一瞬间,蓝离浩的一只手臂横在了夏微澜面前。   巨蟒尖锐的獠牙刺进蓝离浩的手臂,蓝离浩吃痛地叫了一声,暗红色的血液不断流出。夏微澜微愣了一下,立马将手中的火符贴上巨蟒的头上,那巨蟒立即吃痛的张开嘴,往后游动。   夏微澜见状立即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蓝离浩,往周围望了一圈,带着他进了旁边的一个山洞,在巨蟒跟上来前布了结界封住洞口,并且在洞口处引燃了剩下十张火符,巨蟒果然都不敢靠近。   她把大半灵力都注在了火符上,可她心知,即使是这样,也仅仅只能支撑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来找她……   她冷静了下来,将蓝离浩扶到地上坐好,查看他的伤势。蓝离浩这时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他拉着夏微澜的手,模糊不清道:“师姐,你快走,不必管我……”   夏微澜有些泪目,却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前后查探了一番蓝离浩的伤势,估计是那蛇有毒。   她试着根本无法将毒逼出,只好按照医书里面的方法给他止了血,将毒封在手臂处。等到她处理好了一切后,蓝离浩已经陷入了昏迷。   虽说知道蓝离浩目前性命暂时无忧,但是她内心依旧忐忑不已,毕竟蓝离浩是为她而受的伤。如果以后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了。   巨蟒还不断地在洞口处徘徊,蓝离浩在旁边昏睡生死未卜。夏微澜将头埋进膝盖里,有一种异常压抑的无力感和孤独感。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她忽然哽咽出声。   一直昏睡的蓝离浩却忽然动了动,额头直冒汗,嘴唇不停翕动。   夏微澜收敛情绪,凑过去,才听清蓝离浩是在说:“热……好热……”   她伸手去摸他额头,发现烫得惊人,又摸了其他地方,这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像火烧一般。   她没得办法,只好将蓝离浩身上的衣物尽褪,只留了一条裤子,还去空间里面弄了灵泉水给蓝离浩不停擦身降温,他这才好受一些。   期间蓝离浩也清醒过一两次,一次他白着脸问夏微澜:“师姐,我是不是要死了?”   夏微澜赶紧“呸呸呸”了几声,随便和他扯了几句胡话。   一次是后来他开始喊冷,无论夏微澜如何给他暖身子,如何给他输灵力也没用。夏微澜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块冰块一样。   她几乎以为他要没气了。   他躺在夏微澜怀里,忽然清醒过来,虚弱笑道:“师姐,如果,如果离浩这回能活着出去,离浩想告诉师姐一件事。”   也许是生死攸关环境使然,什么穿书男主女配的夏微澜都忘的一干二净,抱着蓝离浩忍不住落泪道:“好啊,你说什么师姐都听,你说啥师姐都答应。”   蓝离浩笑了,道:“那师姐说话算话哦。”   夏微澜不住的点头,泪如雨下。蓝离浩又陷入了昏迷。   洞外开始亮起了闪电,不过多久雨就淅沥地下了起来。火符在风雨下渐渐弱了下去。   夏微澜眼眸微闪,这样下去,火符怕是撑不到一刻钟。她几乎都要从巨蟒的脸上看到一丝得逞的笑意。   就在火光灭下去的一瞬间,那巨蟒的身子一下子分成了两半,喷溅的血液形成一道血瀑,挡住了洞口的大半视线。   等到血瀑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霍然出现在洞口,曦栾一张如玉的面容在火光下愈发清晰,他拖着润月剑,不断有血从剑身上滴落,白色的衣摆上喷溅着暗红色血迹。   兴许是这样,那双猩红的双眼在此刻反而显得没那么突兀了。   夏微澜眸中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像是一条漂泊的小船终于等来了它的港湾,她只哽咽而激动道:“师父!”   曦栾渐渐走进,洞外雷电交加,洞内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昏暗漆黑。借着闪电,夏微澜才看清,曦栾脸上,也零星沾染了些许血迹。   她正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怀里还躺着个蓝离浩,她顾不得其他,对曦栾急切道:“师父,快救救他,他可能要不行了!”   夏微澜救人心切,完全忘记了此刻蓝离浩还□□着上身,而自己也衣衫不整,裙边也因为撕了几块布给蓝离浩擦身子而显得十分狼狈。   一个轰隆的雷声过后,洞内一下子陷入黑暗,曦栾眼眸一暗,低头轻轻舔去嘴角的血迹,还在滴着血的润月剑指着蓝离浩,低低笑出声,脸上带着瘆人的笑意:“你别告诉我,今日一个晚上,你都是这样救他的?” 第59章   如果是平常, 夏微澜应该早就察觉出曦栾的不同寻常, 然而此时,她只是略有些尴尬,胡乱地给蓝离浩披上外衫,回头站起身对曦栾催促道:“师父,你快看看他。”   曦栾的眸光落在面色苍白的蓝离浩身上,剑尖扫过嶙峋的地面,留下一条细细的血痕。他三两步走过去, 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将洞外微弱的光芒遮盖住。   夏微澜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夹杂着血腥味铺面而来,曦栾猛地捏住她的下巴, 视线阴郁强烈得让她觉得仿佛有无数利刃飞过来。   她推了推曦栾,没推动。曦栾霍地松开了她的下巴, 却是双手缓缓扣在了她的腰后。   那股血腥味更加浓烈了, 夏微澜微偏头, 动了动,腰间那双手却是纹丝未动, 牢牢扣着她。她眉头微蹙, 轻轻叫了声:“师父。”   曦栾清冷的面容未出现多余的表情, 大手一边在她腰间摩挲,声音听起来有些阴沉:“难道你想就这副模样出现在大家面前?”   夏微澜一愣,就感到腰带一紧,原来刚刚曦栾是在给他重新系腰带?她刚刚还以为……   夏微澜有些尴尬, 曦栾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又给她细细的整理衣领。冰凉修长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锁骨处光滑的肌肤, 夏微澜心中一阵颤栗,连忙握住那只修长白净的手,红着脸道:“师父,我我自己来。”   曦栾深深望了她几眼,一语不发,低头去看躺在地上的蓝离浩。   夏微澜才松一口气。洞外雷鸣声不断,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洞口处传来一阵呼嚎,好像是楚鸣的声音。   “师妹!师叔!”   她一抬眼,就见楚鸣头发微湿,从洞口处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夙禾等一行人,还有隔着一段距离的顾盼烟。   楚鸣见着夏微澜还好好的,心底松了一口气,曦栾指着蓝离浩道:“他受了伤,快些把他带回去。”   夏微澜这才注意到,就在刚刚那一小会儿,曦栾已经替蓝离浩穿好了衣物。   楚鸣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几个门生将人抬出去。   身后有其他跟着来的修者望着巨蟒的尸身大叫道:“何方大能如此了得!竟然能一剑斩了这修为千年的炎冰蟒!”   “什么?竟有千年修为之高吗?”那人语带惊惧,道:“怕是这畜牲的年岁,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要长上一两百年!”   夙禾一下子转身,盯着曦栾身上零星的血迹,道:“那炎冰蟒竟是你一人斩杀?”   曦栾轻轻拭去润月剑的血迹,抬眸平静道:“是。”   夙禾不着痕迹地朝顾盼烟看了一眼,望着曦栾清冷的面容,眉头皱了又缓,高了又低,最终还是沉沉叹了口气,道:“你可有伤到哪里?”   这千年炎冰蟒,是谢明卓好不容易驯化了,放在这里镇压里面的妖兽的。这一剑斩了,且不说谢明卓会作何反应,这斩杀之人,怕是也吃了不少苦。   曦栾淡淡道:“无妨。”   夏微澜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因为愧疚而担心蓝离浩的伤势,竟然忘记了,自家师父即使再强大,也是有可能会受伤的……   她凑过去想好好看看他,曦栾却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眸光清冷,拿着润月剑,冷声道:“走吧。”   夏微澜伸出去的手,略有些失落的垂下。而顾盼烟则是盯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雨渐渐停了,外头那帮修者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究竟是何人如此厉害,能一剑斩杀拥有千年功力的炎冰蟒。   曦栾迎着微凉的夜风,出现在洞口处。他一身白衣沾染着斑斑血迹,暗红色的血迹沾染了雨水渐渐在白色的布料上晕染开来,他的眸光清冷,却是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   雨水落在修长的润月剑身上凝结成珠。   修者们的争论停了下来,因为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许是曦栾平日低调惯了,所以直到此刻,他们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样貌年轻的男子,也是当年震惊了整个大陆的天才少年。   往日里曦栾都是收敛着气势的,可是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位修者,都不禁感到背脊生凉。   这是得强大到怎样一种地步,才能在须臾之间,一剑斩杀掉炎冰蟒?   这个消息自然是瞒不住了,几乎在曦栾一行人才回到谢府的那一刻,传遍了整个谢府。   慕容武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瞪坏了眼,对着谢明卓道:“那小子当真如此厉害?”   冷静如谢明卓此刻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道衍宗原本就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如今曦栾实力还如此强大,怕是修为比他还要高上几分,道衍宗就更动不得了。而如今长子已死,修仙盟盟主是谢家的人几乎毫无可能。   他眼睛眯起,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来,这是有人在故意针对谢家?   曦栾一行人匆匆行至,夙禾先就曦栾擅自斩杀炎冰蟒一事向谢家致歉。   谢明卓心中痛惜得要死,面上却是微笑道:“区区一个畜牲,哪里能比得上人命娇贵呢。害蓝公子身处险境谢某已经过意不去,在下定当倾尽全力,医治好蓝公子。”   这一番话说的让诸位修士大为感动,就连修仙盟盟主祁正清都向谢明卓投去赞赏的目光。   祁正清道:“谢家主说得在理,如今当务之急是救人,再次,找出幕后凶手。”   有治理蓝离浩的医者一脸为难道:“如今蓝公子深中炎冰蟒之毒,这炎冰蟒之毒,我还未听有人能成功解开过的。”   夏微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若是解不开……   曦栾不知何时,已经缓缓走出去,停在了一个苍苍老者面前,拱手弯腰恭敬道:“还请何谷主施以援手。”   众人一看,竟然是已经隐世多年的红药谷谷主何生。   夏微澜一愣,目光落在曦栾弯腰定格的身影上,眼角一酸。   她什么时候见过师父求过人啊,哪怕是在美人师伯面前,师父也是带着自己的傲气的,何时又曾这样过……   她咬咬牙,忍着泪也跟在曦栾旁边,恭敬道:“恳请谷主施救。”   随后加入的还有道衍宗一行人。眼看最后连谢明卓和祁正清都忍不住开口劝阻,老谷主才施施然开口道:“老朽多年未救人了,如今破例一回,能不能好,老夫可不敢保证。”   众修者只当这是老谷主的谦逊之词,想当年仙魔大战,红药谷谷主何生的事迹可是传遍了整个修仙界。   果然,等到老谷主查看了蓝离浩的伤势后,直言道:“可保其性命无忧。”   夏微澜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回去。   这个夜大家注定都睡得不安稳,夏微澜大着胆子,一路跟着曦栾去了他的房间。   曦栾撇见身后的夏微澜,并未多言,而是施施然走进去,一转身,换了件月牙白锦袍,面上的污渍也一干二净。   夏微澜沉默地关上门,沉默地走过去,上上下下看着曦栾,见他好似没有受伤的样子,心中的担忧才少了些。   只是曦栾此刻正背对着夏微澜,依旧在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夏微澜心中难受极了,盯着曦栾的背影,眼泪忍不住往外流。她跑过去抱住那个清冷的背影,哭着道:“师父,徒儿知错了,你不要不理徒儿。”   曦栾铺被子的动作被迫停了下来,他转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道:“折腾了一晚上了,你不困吗?”   夏微澜急了:“师父,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曦栾道:“你想让为师说些什么?”   夏微澜一时语塞,望着曦栾如玉温润的面容,一边磕磕巴巴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今晚和蓝离浩什么都没发生,一边心想着师父如今连话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了,一时间情难自禁,不觉泪如泉涌。   到最后,竟是字不成句,抱着曦栾狠狠大哭起来。   曦栾依旧没说话,而是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微凉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不断地安抚着她的情绪。夏微澜的哭声逐渐平复下来,曦栾伸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她透过微糊的视线看见他温柔的一双眸。   曦栾道:“我又如何不了解你呢?你担忧蓝离浩,无非就是因为他救了你,你心中有愧,对吗?”   夏微澜没想到曦栾看得如此清楚,点点头。曦栾继续道:“如果蓝离浩未能脱险,你必定会有心结。既是同门,又有恩于你,我自是希望他能脱险,可是我也不能忍受,你太过记挂他。”   换而言之就是,他会吃醋。   天知道今夜在山洞里他看见蓝离浩衣衫不整的窝在一起,他手中刚刚饮血的润月剑险些连他都控制不住。若不是知道楚鸣夙禾等人就跟在后面,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夏微澜没想到师父居然是这么想的,愣愣道:“所以今日师父才会主动求何谷主救蓝离浩……”   曦栾点点头。   夏微澜又想哭了,不过此刻是感动得双目泛泪。   曦栾赶紧哄着她把泪收回去。   最后两个人是同榻而眠的,夏微澜只记得自己最后是窝在曦栾怀中,闻着那股熟悉的清香,陷入了沉沉梦乡。   待她熟睡后,曦栾俯身,悄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脸贴着她的脸,低叹道:“傻丫头,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呢。”   我舍不得啊。 第60章   天空才刚刚泛起鱼肚白, 夏微澜记挂着蓝离浩的伤势,还未用过早饭, 便急匆匆的去找红药谷主了。   曦栾看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不过并未出声阻拦,眼下他也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去做,比如昨日那场似曾相识的灾祸。   他总觉得, 似乎是有一个人正在暗处四处布局, 就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   夏微澜找到红药谷主的时候,蓝离浩已经逐渐清醒, 她一颗提起来的心逐渐放松下来。   看见夏微澜来, 红药谷主摸了摸花白的胡子, 眼睛一眯, 将手中的药递给夏微澜道:“丫头来得正好, 把这药给这小子喂下去。”   夏微澜赶忙上去结果药碗, 一口一口喂蓝离浩喝了起来。蓝离浩倒也是配合, 满屋子苦味的药,他当真还乖乖低头,眉头不皱眼睛不扎的一口口喝下去了。   夏微澜把药凑过来一闻,还未靠多近,脸就皱成了一个包子。   “师姐。”蓝离浩忽然叫道。   “嗯?”夏微澜放低了声音:“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蓝离浩摇摇头,试着轻轻动了动手臂, 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为何我的右手毫无知觉?”   夏微澜愣了一下, 然后笑道:“那巨蟒有毒, 你一时半会没感觉是正常的事情。”   蓝离浩清眸中的些许紧张终于褪去,面上浮起了一个清浅的笑容。   夏微澜忽然有些不敢看他,又劝他好好休息后,赶紧出了门。   外面日头正盛,她却觉得通体发寒,心底冰凉。   红药谷主听见动静,微微转过身,显然已经在外面等着她很久了。   夏微澜走过去,红药谷主便问道:“我见那小子的毒全被人封印在了他右臂中,丫头你可是会医术?”   夏微澜点点头,忐忑道:“略微学过一点,可是有什么不妥?”   他摇摇头,道:“多亏了你,不然就是老朽,也未必能救得了那小子。”   夏微澜略微松了一口气,又想起蓝离浩刚刚的话,道:“那他的手……”   “保不住了。”   “什么?”夏微澜以为是自己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红药谷主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语气,道:“手臂内毒素积聚过多,无法根除,唯一的办法就是截其肢,保其命。”   夏微澜大脑一片空白,即使她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可是她仍旧没有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一地步。   许是夏微澜白着一张脸的样子过于骇人,他略微放缓了语气,劝慰道:“若没有你及时将毒素封住,只怕他如今已经陨命,如今只是一条手臂,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夏微澜不知如何作答,深吸了一口气。残臂之躯普通人尚难接受,更何况还是高傲如蓝离浩的修仙强者呢?   红药谷主也理解她的为难,道:“你且回去和你的师门商量,最迟三天,便要下决定了。”   夏微澜一路放空,将这事转告给了美人师伯还有师傅。   夙禾听了面色也极其凝重,又千里传音和云皖以及蓝离浩的父亲商量了此事,最终的结果就是,尽力搜寻解毒的方法,如若实在没有办法,三天后再按照红药谷主的办法。   夏微澜除了开始的放空,心中却愈发冷静下来,想起早晨蓝离浩的那一个清浅的笑意,她心中要保住蓝离浩的信念几乎是愈发强烈。   在和曦栾简单报备后,夏微澜一刻也不停地转身进入了空间。   她空间里面医书成千上万,她就不相信,蓝离浩头顶着男主光环,再有她这个空间神器加持,还不能保住这条手臂。   她几乎是一刻不停的,一本本的将漂浮在空中金色的书往自己脑中灌入,实在受不了了,便去灵泉边休息片刻,再重复以上步骤。   曦栾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多说什么,更何况,如今舆论四起,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那日有人看见身穿道衍宗道服的人,半夜鬼鬼祟祟的出没,加上那日灾祸,各大仙门都有伤亡,唯独道衍宗,除了私闯猎场境地的蓝离浩,竟无一人伤亡,这让大家纷纷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道衍宗。   曦栾头绪混乱,搞不清这背后之人究竟想做些什么,见着夏微澜房间空空,便也知晓她在何处,转身便去找夙禾。   路过几个偏院,正要抬脚离开,却忽然听到一个男子低声道:“可都做干净了?”   曦栾敛去身上的气息,定睛一看,竟然是谢明卓。即使夜中有些黑,可是曦栾依旧能够确定是他。   谢明卓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大,若是来人是旁人,只怕早就走了,可偏生来的是曦栾。   谢明卓的高大身影立在画廊拐角处,光线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一个管事在他旁边低声道:“都处理好了,转移干净了,原先的那院子也弄好了。”   谢明卓点点头,空中白色的弯月映在他黝黑的眸底,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衣服很好说话的温柔模样。   曦栾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对话都听了去,便也悄悄离开了。   而那小厮走后,元成烈从外边走进来,像是知道谢明卓早就会在这里般,并没有过多意外,反而问道:“刚刚可是有人来过?我在外边捡到了此物?”   谢明卓这才注意到,元成烈手中拿着的一个白色锦囊,上面嵌着道衍宗专属的金色云纹,锦囊正中绣着一个黄色的小太阳,上面还沾染了些许血迹。   谢明卓的眸光胶着在那几滴血迹上,手指不断摩挲着,心中了然,眸中寒意顿生,哪里还有人前那副斯文知礼的模样。   曦栾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并未注意到自己落下来多么重要的东西,而是急急去了夙禾的房间。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曦栾又皱起了眉。   这么晚了,师兄能去哪里?   等了半个时辰,曦栾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夙禾却从外面回来了。   见到曦栾正端坐在他房内,他桃花眼闪过一丝惊讶,然后便笑笑道:“师弟,这么晚不睡,怎么有空来找师兄啊?”   “师兄刚刚去哪儿了?”   夙禾叹了一口气:“还不是离浩那孩子,我刚刚和红药谷主谈了许久,各种方法都试过了,还是不行,明日就是第三天了,若是还是不行……”   曦栾敛眸,也知晓了夙禾后面的意思。   夙禾自顾自坐下,喝了一口茶,看着不说话的曦栾道:“你深夜来找我可是有何事?”   曦栾道:“那谢明卓,甚是可疑。”三言两语便把今夜的事告诉了夙禾。   夙禾凝了眸,道:“如今他在暗,我们在明,在没有查清楚前,不能声张。”   曦栾点点头,表示认可。又和夙禾讨论了其他事宜,便也离开了。   此刻皓月当空,月光映在曦栾身上,显得仙气无比,他走出了几步,却又忽然回头,望着夙禾房中亮起的灯光,眼眸深邃了几许。   继谢明卓长子谢怀岭、慕容家的小公子慕容苏惨死以及前几日半夜那场祸乱后,谢家守备森严,原本众人以为凶手会消停一会儿,可没想到,才过了两日,便又有人死了。   更令众人震惊的是,死的还是前几日刚刚破例救了蓝离浩的,红药谷谷主何生。   而且死状可怖,被人活生生割了喉,血迹喷溅了一地,吓得一大早进来伺候的门生直接瘫软在地。   何生年轻的时候救过不少人,各门派皆有受过他的些许恩惠,再者医者总是受人敬佩的,是以何生一死,直接激起了众怒,直言定要查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   那名最后伺候红药谷主的门生哽咽着道:“昨日夙禾掌门离开后,谷主便一直在房内研究救治离浩公子的办法,我还进去添了些茶水,后来耐不住困意,谷主便催我去睡了,我放心不下,便在门口守着,谁能想到……”   似是想到谷主对自己的关怀,那名门生哭得更厉害了:“谁能想到今日早晨一进去,便看见谷主这副模样……”   谢明卓听了沉思片刻,道:“你可确定没有其他人来过?”   那名门生摇摇头:“我睡眠向来就浅,若是房内有动静,我定会立刻知晓,更何况在门口守着的并不止我一人,还有另外两个师兄,亦是未发现动静。”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难不成,这凶手,当真如此厉害,竟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曦栾则是低着头,暗自思忖着什么。 第61章   夏微澜中午刚从空间里出来, 便也听说了红药谷谷主惨死的事情。想到那个头发花白却不失和善的老人, 她心中有些许憋闷。   更棘手的是,要是这红药谷主一去,蓝离浩的伤……   其实这两日她已经大致摩挲出解毒的药方, 只是还需要细致完善些许。这样想着, 她又是马上折身回到空间。   而在某个寂静的地方, 许久未见的顾盼烟此刻正冰冷着面容站立着,而她身后的不远处, 正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带着面具,却不难看出面具下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人道:“那老头死得好,真是便宜他了。”   顾盼烟望着那双眼睛, 只觉得熟悉非常, 却又不敢多看,忙低头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做呢?动手次数越多, 破绽越多……”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那人指尖撵着一片枯叶, 须臾间化作粉末。   顾盼烟立刻噤声, 背后浮出一层冷汗。   那人沉默了片刻,眯眼抬首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群小喽啰在这里确实烦人。今晚你给我随便弄个魔人到元成烈的屋子里头, 等我这边好了, 你再引起动静叫大家过来。”   所谓魔人,就是通过蛊虫控制其心脉, 强制魔化。   此话一出, 顾盼烟片刻间就明白了黑衣人的意思, 他是想把这些事统统嫁祸给魔界。看来今晚不止元成烈要死,魔界还要背上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顾盼烟心中思绪万千,面上俯首称是,却在低头的那一瞬,瞥见了面前的那双手,眼角闪着诧异与震惊。   眼看日暮西沉,夏微澜终于从空间出来,怀中带着两个凝灵果,又千里传音叫在客栈留守的洛水带着雪团过来,自己则是趁着无人的时候,去取了炎冰蟒尸身的一部分死肉回来。   正当夏微澜拖着一大坨炎冰蟒的死肉回来的时候,洛水已经带着雪团到了谢家。   咕咕鸡远远看见她,双眸一挑,精致的面容上流光溢彩,满脸都写着高兴。   “阿澜!”   他张开双手,高兴的想要给夏微澜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却又猛地顿住了脚步。   夏微澜没想到咕咕鸡也过来了,望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很是震惊,开心道:“你如今病都好了吗?”要知道之前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他还恹恹地躺在床上。   “那是!也不看本、也不看我是谁!”咕咕鸡得意开口,随后又用手指捏着鼻尖,指着她手中的一大坨,嫌弃道:“这是什么?”   夏微澜也有些不好意思,但眼下也来不及和他解释这么多,只说是有用。   咕咕鸡点点头,倒是懂事的没再问,反而笑道:“那我帮阿澜拿吧!”   夏微澜忙道:“咦那很重的你别……”   话还未说完,她就直接傻眼了。咕咕鸡直接弯腰,单手轻松拿起了那一袋沉沉的大物,还对着她咧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惊诧道:“你居然拿得动?”   这袋东西有多重她是知道的,她刚刚还是施法,才能勉强将这个扛过来。如今咕咕鸡竟然不费吹灰之力跟玩儿一样的把东西抬起来了……   咕咕鸡嘚瑟道:“哼!小瞧我了吧!我现在变得力气可大了呢!”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一般,一口气将那袋大东西抗进了屋内。   夏微澜对于咕咕鸡忽然拥有了天生神力倒是没太在意,反正咕咕鸡身上特别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她从洛水怀中接过兴奋的雪团,雪团开心得嗷嗷直叫。她温柔的摸摸雪团的头,道:“雪团子,等下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小忙呢?”   “喵?”雪团子一双蓝色的冰眸懵懂地看着夏微澜。   夏微澜轻轻安抚她,然后指着蓝离浩道:“我需要用你的几滴血,去救离浩师弟。”   雪团子伸头去看了看昏睡的蓝离浩,又看了看夏微澜,软糯着声音道:“好的哟~”   萌得夏微澜忍不住抱着它亲了好几口。   她之所以让洛水带着雪团子来,就是因为她需要用到雪团的血。而且今晚上,她还打算用一个记载在古书里面的方法医治蓝离浩。那就是将蓝离浩的毒血放出,以意念控制,放置她的空间灵泉里面净化,再输入他的体内。不过这个方法过于危险,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夏微澜找了好几只低阶灵兽做了实验,才不得已采用了这个方法。   整个操作的过程必须连贯,不能有一刻的停留,是以夏微澜为了不受打扰,在雪团的眉心取了几滴血后,便让洛水带着雪团和咕咕鸡下去了,自己则在房间内外,布下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结界,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夏微澜先是给蓝离浩服下自己熬好的汤药,然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把匕首,锃亮银白的光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和夜空中低垂的明月那般,发着莹白的光芒。   而这边,元成烈才从谢明卓那处回来,就见屋内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身白衣,端坐在茶桌上,墨发垂散。   元成烈一愣,眯眼道:“阁下是……”   那白衣人缓缓回头,露出一双精致风流的桃花眼。元成烈笑道:“原来是夙禾掌门。”   夙禾也跟着笑了,道:“元少主可是忙,本掌门可是等候了许久。”   元成烈道:“夙禾掌门说笑了,若是要找元某,大可让小厮通报便是,免得劳烦掌门苦等。”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夙禾走过去,心里想的却是,到底有什么事,能够让夙禾深夜来访。   他不由得联想起前几日在院外捡到的那个锦囊,脸上的线条顿时紧绷。难不成,曦栾和夙禾当真查出了什么?   他在夙禾旁边坐下来,却是完全没有发问的意思。夙禾也不急,反倒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又一口小酌起来,若不是白瓷茶杯中并无热气冒出,元成烈几乎要以为他正在品尝什么绝世好茶。   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冷了后的苦味和涩味在空腔中漫开,冰凉的感觉直入腹中。   他皱眉,望着还在悠哉品茶的夙禾,终于忍不住道:“夙禾掌门深夜造访到底所为何事?”   夙禾若无其事地转动着白瓷茶杯,他垂眸凝视,依稀看见摇晃的水面上浮动着自己的倒影。   那一双桃花眼依旧明亮,不过却渐渐的,在不断漂浮的水面中,失去了光彩,那双失神的双眼夹杂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随着茶杯中的茶水摇晃。   半晌,他扭头,黑黝黝的双眼看着元成烈道:“年轻人,性子太急可不好。”   元成烈忽然就觉得这眼神有些可怖,他觉得夙禾此刻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安静的死物。   他背脊生凉,却又暗笑自己多疑,却听夙禾又道:“你比起你爹来说还是差多了。”   他惊诧,眉头紧皱,他们神鹰帮向来远居边外,也就是父亲死后,他才逐渐向关内靠拢。这道衍宗和神鹰帮地理位置相差甚远,他也从未听说父亲和夙禾是旧识,为何夙禾提起父亲来的时候,还一副熟稔的样子?   他这般想着,也就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了。   夙禾道:“我怎会不知你父亲?想当初你父亲死后的最后一剑,还是我刺的。”   元成烈睁大了眼。   “你父亲的佩剑就是盛名累累的逐鹰剑吧?”夙禾面上浮起一个笑容,望着元成烈的眼神,温暖得就像一个长辈对小辈的疼爱那般,然而口中吐出的却是如蛇一般冰冷的话语:“那把剑真是好用,那我当初就是用那把剑,一下子便划开了你父亲的咽喉,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断了气。”   元成烈目眦欲裂,当初父亲横死,他一直以为是魔教所为,如今……他刚要有所动作,却发现他浑身上下,动弹不得……   是刚刚那杯茶有问题!   夙禾像是没有发现元成烈的异常那般,缓缓站起身,走到元成烈面前,那双桃花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继续道:“你是没看见,那把剑刺破他咽喉的时候,鲜红的血液溅满了整片洁白的墙壁,就像红色的彼岸花铺满了整个墙面,那个场面,真是美极了。还有他死的时候,一直瞪着我,那个样子,别提多令人开心了。”   元成烈咬牙,知晓现下不是他的对手,转了转眼珠子,道:“我父亲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他?”   似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夙禾冷哼一声,然后凑近元成烈,轻道:“你想知道啊?”   元成烈点头,夙禾俯下身躯,在元成烈耳边低语。忽而,元成烈双眼瞪得硕大,嘴角溢出鲜血,整个人竟是直挺挺地往后仰倒。   夙禾轻声说的是:“想知道啊?不如下去问问你父亲吧……”   元成烈躺在地上,眼睛还望着夙禾的方向保持着惊诧之意,似乎是不相信,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夙禾欣赏着他的死态,满意地笑了,听见身后传来动静,心知应该是顾盼烟驱使来的魔人,便站起身,满是愉悦命令道:“快过来吸干这家伙的血。”   话音刚落,便转身对上了身后的人。来人一袭白衣,皎皎月光下面容如玉,自带清冷之色,一双墨色的眼睛似含星辰。   夙禾那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也瞬间失去了色彩。   四目相对,两袭白衣飘飘。   曦栾手中的润月剑略有些颤抖,他望着夙禾,清冷的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掉,却又像平常那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地唤他一声:“师兄。” 第62章   这一声“师兄”在空荡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夙禾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望着曦栾,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着你来的。”   “哦?”夙禾挑眉,像是颇有兴致, 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曦栾道:“你那日夜里回来,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夙禾微愣,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暴露了马脚。那日他和红药谷谷主商讨完蓝离浩的伤势后,趁着无人又悄悄折返。那老头见来的是他, 一时没防备,直接叫他一剑抹了脖子。他小心处理确保身上没有一丝血迹后,回房便撞见了在房间等候着他的曦栾。没想到饶是如此,还是让自家师弟看出了端倪。   他望着曦栾, 桃花眼微眯, 像平常那般笑嘻嘻道:“师弟果然是厉害,想必师父知道了, 也会十分欣慰的。”   曦栾凝眸盯着夙禾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 望着夙禾无所谓的笑容,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师兄……”   他徐徐开口, 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得艰难说道:“你为何要如此?”   夙禾呵呵一笑, 后退了几步,反问道:“我为何如此?我做了何事?”   曦栾的眉头皱起, 夙禾笑呵呵地转身, 大手一挥, 须臾间,元成烈的尸体便漂浮在空中,整具尸身迅速老化,死状竟然和谢怀岭以及慕容苏一模一样。   夙禾竟然在一瞬间,就将元成烈的灵力吸得一干二净!   曦栾双眸蓦然睁大,瞬间就明白了,不只是红药谷主和今夜的元成烈,就连之前的谢怀岭和慕容苏也是夙禾杀的!   夙禾叉着腰,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可怖的事情,依旧笑嘻嘻道:“你是说这样么?”   曦栾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上前抓住夙禾的手臂,厉声道:“师兄!收手吧!”   “收手?”   夙禾面上终于没有了笑容,伸手慢慢拂开曦栾的手,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快走吧,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为什么?”曦栾立在原处,凝眸看着他,纹丝未动。   夙禾迎上他的眸光,四目相对间,他终究是败下阵来:“好,你定要一个理由是不是?”   夙禾眉宇间染上了一股戾气,眼中阴寒之意更甚,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凌厉道:“因为他们该死!他们统统都该死!你只问我为什么,怎么不问问他们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猪狗不如的事情!”   曦栾怔住了,手中的润月剑松了些许,竟不知作何反应。夙禾厉声道:“这些人,这些修仙界的名门修士,面上风光霁月,可是私下里,却不知做了多少腌臜事!为了所谓的修为,他们枉顾人命,私囚女子为炉鼎,你可知道,光是这谢家大院下,就埋了多少妙龄女子的尸骨!”   曦栾沉默了,他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缘由。他望着处于暴怒状态的夙禾,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试图劝说他道:“可是师兄,其他人是无辜的啊。”   “他们无辜,难道阿兰就不无辜吗!”夙禾嘶吼出声。   他眼中迸射出滔天恨意,面目狰狞得像从地狱走出来的魔鬼,一丝丝黑气毫不掩饰地从他周围冒出:“当初我抱着她,我抱着她……”   夙禾像是一下子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声音断断续续,语不成句,喃喃道:“她最喜欢的红衣服都被撕碎了,我抱着她,没有人救她,没有人……连师父也不行……她明明是专程来找我的,怎么会在我怀里断了气呢……”   阿兰?   曦栾思索了许久,也并未思索到关于这人的片刻信息。望着状似疯魔的夙禾,他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得艰难道:“那你为何……为何不揭发这些人的罪行?”   “你以为我没有吗?”夙禾那双桃花眼满是绝望,道:“你以为,师父不知道这些事吗?你以为上任修仙盟盟主不知道这些事吗?你以为,红药谷不知道这些事吗!我告诉你,他们统统知道!”   夙禾逐渐冷静下来,可是话语却带着冰凉的寒意:“当年仙魔大战,各个仙门世家都伤亡惨重,唯有谢家、慕容氏等四大仙门逐渐壮大,你以为这是为什么?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的腌臜事,可是所有人为了自保,为了自保……”   曦栾越听心中越发悲痛,望着通身魔气的夙禾,怔怔道:“可是师兄……”   可是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想起当年初次上道衍宗,一个白衣少年从桃花树下倒挂下来,满树的桃花都不及他那一双眼睛斑斓出彩。那少年笑嘻嘻扯着他的脸,桃花眼微微上扬,道:“嘿,小古板,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弟了。”   眼前的那双桃花眼与记忆中的逐渐重合,却再也没有了那干净的少年气息。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夙禾全然不在意,轻飘飘道:“不如此,我又如何能短期增长修为呢?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了。”   他在曦栾周身转了一圈,眸光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道:“其实你的情蛊并没有解吧?”   曦栾讶然,夙禾道:“而且,这情蛊是作用在了我们小师侄头上吧?”   曦栾黝黑的眸子盯着夙禾良久,不明白夙禾此时为何提及这个,却也坦然承认道:“是。”   夙禾直接笑出了声:“你说我们师兄弟二人,一个是师父亲授的掌门,一个是他最看好的爱徒,都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你说师父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灵棺中蹦出来?哈哈哈哈!”   “你!”曦栾恼怒,夙禾却接着道:“你说说,我们的小师侄知不知道她的师父身上有着这样一个东西,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很有趣呢?”   “够了!”曦栾眼中带了些薄红,夙禾像是看不见一般,继续道:“我倒是很好奇,这小师侄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还是只是把你当做师父一般敬爱,这夏天,我见她担忧离浩可是担忧得紧呢……”   曦栾眼中渐渐染上了猩红,手中润悦剑开始颤抖,夙禾看在眼中,口中又道:“我只担心小师侄不懂事,误将孺慕之情当做男女之情。”   “够了别再说了!”曦栾呵斥。   夙禾观察着他略有些紊乱的气息,暗道:不够!还不够!   他要趁曦栾气息全乱时趁机打晕他,要是再在此刻磨蹭下去,恐怕他们二人都要被发现了。正如此想着,屋外便传来了大片脚步声,整个屋内上上下下都被包围得水泄不通。   夙禾诧异,按理说他之前在此处布下了结界,一般来说是没有人能轻易发现这里的动静的,除非是……   顾盼烟!   夙禾咬牙,暗恨居然被这丫头摆了一道。   “师兄,是谢明卓他们。”曦栾道。   夙禾眉目阴沉,眼看所有的计划都要完成了,他已经彻底摸清谢明卓的底细了,他这些年撒下的网马上就要收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让谢明卓抓住?   不可能!他绝对不允许!   他沉沉的目光看向曦栾,忽然道:“师弟。”   曦栾偏头,夙禾大掌迅速朝曦栾的心口袭去。   “师兄?”曦栾愣怔地看着夙禾脱口而出,像是感受不到胸口的疼痛般,连挣扎都忘记了。   夙禾避开那双满是错愕的眼,道:“你既然破坏了师兄的计划,就暂时替师兄背一下这个罪名吧!”   曦栾压根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有一股强劲霸道的气息从心口处源源不断地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像是无数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皮肉,然后渐渐汇成一端,与他之前苦苦压制着的那股气息交汇。   夙禾有些讶异,尽管他知晓曦栾身中情蛊,魔化起来会容易许多,可是如今这个势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皱眉,另一只手探上了他的脉搏,大惊道:“你的一半修为呢!你那一半修为哪里去了!”   难道是……   炎冰蟒!   他之前还以为曦栾的修为已经高到可以一剑斩杀炎冰蟒的地步了,却万万没想到,那一剑,去了曦栾一半修为。   “为了小师侄,你倒还真是舍得!”夙禾咬牙,一时间又气又恼。   曦栾没有回应他,回答夙禾的,是一把闪着银光的剑。   曦栾不知何时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一剑刺穿了夙禾的臂膀。   这一剑似乎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他就这样抓着剑柄,不拔出也不往里用力。脸颊处浮现一朵又一朵暗黑色云纹,眼睛红得诡异,只是此刻面上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那股魔气一直在他体内乱窜,像是用绵绵细细的针一寸寸刺穿他的脊骨,又用滚烫的水生生浇过一遍。痛苦得,让他想杀人。   门唰的一下被人从外力破开,屋内的情形一下子暴露在众人之下。   元成烈那副干瘪的尸身,曦栾长发散落掩面,手中执着的润月剑刺穿了夙禾的臂膀,鲜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夙禾白色的道袍。   众人哗然,楚鸣望着这情形,茫然无措道:“师父……师叔……”   曦栾抽出润月剑,夙禾立马倒在地上,楚鸣急急忙忙去扶。却见曦栾在众人面前,渐渐抬起了头。   那双红色的眼妖冶鬼魅,黑色云纹从颈脉处沿着侧脸一路攀至眼下,浑身遮也遮不住的魔气,和那一身白色锦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慕容武最先道: “好啊!你们道衍宗向来清高,却是修炼这些邪术!还我儿的命来!”   原本还有些疑惑的修者这下全都了然了,眉宇之间愤怒之色尽显,有人叫嚷道:“难怪他修为这么高!原来是这样得来的!”   “还什么修仙奇才,我呸!”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亏我还以为他当真是个君子!”   “可见那些平日里在天上的,也见不得比我们高贵!”   那些话语一字不漏地穿进曦栾的耳朵里,他只是看着夙禾,并未有动作。   夙禾在楚鸣的搀扶下,望着曦栾,沉痛道:“师弟,收手吧!”   楚鸣在旁边,忍不住道:“师父,会不会弄错了,师叔他……”   “为师比谁都希望是弄错了,”夙禾沉声道:“可是错了就是错了。”   祁正清望着曦栾,朗声道:“曦栾,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曦栾看了夙禾一眼,然后低低笑出声,猩红的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的人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曦栾,无话可说。”他一字一句道。   谢明卓眯眼,觉得似乎有些许奇怪,然心中思量几番,暗中使了个眼色,人群中不知是谁先朝曦栾用了法器,须臾见,曦栾变成了中心点,群起而攻之。   夙禾面色大不好,大声质问道:“谢明卓你这是何意,曦栾是我道衍宗的人,即使他犯下滔天大错,也轮不着你谢家私自动手!”   谢明卓倒是罕见地不退让,一双眼睛亮得逼人,直道:“可他杀的,是我谢家的人!”   “还有我慕容家!”慕容武也出声道。   夙禾阴冷的眸光扫过二人,看了看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曦栾,若是以曦栾平日得修为,这些人是不可能伤到他一分一毫的。这般想着,他咬着牙提剑加入了这场争斗。   而楚鸣和剩下道衍宗的门生也纷纷加入。   咕咕鸡和雪团早就被这动静吸引过来,见曦栾身上沾满了血迹,雪团嗷呜的一声,扑在曦栾跟前,全身雪白的毛高高竖起,蓝色的冰眸闪着诡异的光,整个身子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大了十几倍,原来还是一副小奶猫的模样,转瞬间竟然比猛虎还要高大了几分。   雪团瞪着眼睛,嗷呜一声喷出一道半人高的火焰,惹得许多修者一时半会儿不敢靠近。   咕咕鸡则是在夏微澜的屋外等了半天,无论他怎么喊,怎么叫,他就是无法靠近屋子半步,里面的人好似就这样与外面的空间隔绝了一般。   眼看夏微澜没有回应,咕咕鸡又记挂着曦栾,急急又跑回去了。   而被无数结界笼罩的房内,夏微澜正在仔细观察着蓝离浩的各种脉搏和反应。   从服药净血到现在,他的脉象已经逐渐趋于平稳,若是过了半个时辰,蓝离浩醒了过来,并且没有什么不适,说明毒就完全解开了。   她坐在这里,满心满眼地期待着蓝离浩能快点醒过来,却不知道,结界之外,正在发生的是怎样一副腥风血雨。 第63章   咕咕鸡急急跑回去, 见众人混战一团, 即使道衍宗上下都是护着曦栾, 然而整个仙试大会,来的是各世家宗族, 区区道衍宗一行人, 根本无法抗衡。曦栾拿着的润悦剑的手已经有些微微脱力, 雪团护着曦栾, 身上也有几处挂了彩。   咕咕鸡也一把跳进去, 一脚踹开了想要偷袭雪团的几个修士。好在他力气变得奇大无比, 一下子竟然猛地撞开了好几名修士。   雪团舔了舔受伤的前爪,冰蓝的眸望着咕咕鸡道:“蠢鸡,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   咕咕鸡顿时炸毛, 眉毛高高竖起,叉腰盯着半人高的雪团蔑视道:“真丑!”   “你……小心!”   雪团话锋急转, 咕咕鸡心知不妙, 偏闪了身子,堪堪躲过背后的刀锋, 却还是被身后的利刃划拉了半截手臂, 鲜血从他的手臂汩汩流出。   雪团张口朝那名偷袭的修士吐了个火球,三两下跳到咕咕鸡面前, 盯着伤口道:“你没事吧?”   咕咕鸡纤细修长的手指捂着伤口, 血液争先恐后从他指缝中溢出, 他白着一张脸, 忍着痛摇摇头。   事实上若是平常, 他早就抱着夏微澜,直嚷嚷着疼了。   雪团一爪子拍开他的手,就着伤口处细细舔舐起来。   “你!你在做什么!”手上传来的莫名触感让咕咕鸡莫名脸红。   “闭嘴!”雪团抬起头,“你……”   它的眸有一瞬间放空:“你的血好甜。”   雪团鬼使神差地冒出这样一句话,冰蓝的眸中开始出现深邃的旋涡。   下一秒,它又猛然清醒过来,猫着步子后退几步,盯着咕咕鸡道:“不对,你的血有问题……”   咕咕鸡愕然,额间的淡绿色三瓣纹却开始散发出盈盈光芒。   不只是雪团,在场的灵兽都有大小不一的异动,众修士还在疑惑中,便听得巨大的轰隆声从空中传来,似百兽的奔跑嘶吼声,又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飞沙走石间,原本澄净的夜空被一群乌泱泱的不明物体蔽住。   不知道是谁先叫了一声:“不好!是魔界的人!”   天空那群乌泱泱的物体飞速从天空中坠下,缠着在场的每一个修士,每个人都忙着自保,谢明卓有些狼狈地拔剑斩落他附近的邪灵,就看见一个黑衣男子从那群乌泱泱的物体中走出来。   祁正清面色大变:“殷轲,你怎么会在这儿?”   要知道这些年仙魔两界可是互不相干,难道他这是又要挑起两界之间的斗争?   殷轲笑笑,没有答话,混战中一把抓住咕咕鸡,而夙禾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雪团旁边,将浑身是血体力不支的曦栾往雪团身上一放,道:“快带他走!”   雪团眨了眨眼睛,终于不再犹豫,驮着已经昏厥过去的曦栾,纵身一跃,就没了踪影。   殷轲见状,和夙禾对视了一眼,便一把将咕咕鸡捞起来,又迅速消失在夜空中,大批乌泱泱的邪灵妖兽也不再纠缠,像来时那般,又轰隆隆离开。   一切发生得太快,转瞬间,曦栾、咕咕鸡和雪团已经不见,如若不是身上还有被那些邪灵咬伤的灼热刺痛感,在场的修士几乎都要怀疑那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没想到这曦栾竟然还勾结了魔界!”   “早该料到了!凭他一人之力,又怎能造出这些祸事!”   原本心中还对曦栾保持着中立立场的人,也认为曦栾定是和魔教逃不了干系了。   有人叹道:“曦栾乃修仙奇才,又出自道衍宗,为何要作践自己与魔教勾结!”   “奇才?”一人嗤笑:“现在他那些修为怎么来的都是未知数呢!”   而谢明卓盯着曦栾消失的方向,目光沉沉,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遗漏了什么东西。   夏微澜坐在房间里面,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蓝离浩。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逐渐红润,孱弱的呼吸渐渐有了起伏,眼皮轻颤。   下一秒,夏微澜就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眸。   蓝离浩醒了。   “师……师姐?”   “你醒了!”夏微澜激动地拉起蓝离浩的手,眉宇间都溢满了兴奋。   蓝离浩感受到手中的温度,面色微红,夏微澜毫无所觉,上下探测了他的脉搏和体温,终于确定毒已经彻底解清后,她兴奋地站起来,叫道:“我要去告诉师父师伯他们!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说罢就抽出了手,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蓝离浩感受着手心残存的温度,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嘴角就弯起了弧度,面上浮现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夏微澜兴奋地跑到师父房间,却没有寻到人,又去了夙禾和楚鸣的房间,依旧是没有看到人。   同时她因为太过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路上的些许家仆,看着夏微澜的目光都带上了探视。   她几度兜兜转转,终于才遇见了匆匆而来的楚鸣。   她兴奋地冲过去,抓住楚鸣的手臂,道:“师兄!离浩师弟的毒已经解了!他已经没事了,也不用截肢了。”   楚鸣望着夏微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素白的笑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仿佛发生了天大的喜事那般,他努力扯动嘴角,企图露出一个真诚欢欣的笑容。   他第一次觉得,在此刻,笑是如此艰难的一个动作,比往日师父罚他扎两个时辰马步还要艰难。   “你咋了?咋一副要哭的表情?是不是觉得我太厉害了?”夏微澜自恋了一番,然后左右看了看,道:“师父还有师伯呢?他们哪里去了?”   此时风忽然大了起来,转瞬间,竟有绵绵细雨从夜空中飘然而至,空气中凝着一层寒意。   真是个怪天气,怎么好好的忽然飘起雨来。   她拉着楚鸣往旁边的回廊走去。   楚鸣却纹丝未动,夏微澜疑惑回头,他的一双手已经攀住她的肩头:“师妹。”   夏微澜抬头,对上楚鸣认真的表情。   这家伙真是的,有什么话去走廊那块儿说不好么,非要躲在雨里面。   楚鸣终于开口:“师叔他……”   狂风卷着乌云,雨势竟不知何时大了起来。雨滴直直砸落在地上,印出一朵朵水花,水花一朵接着一朵,便也打湿了地面。   夏微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剩下的话听完的,她这才发现,楚鸣身上散发着的淡淡血腥味,以及他眼神中露出的疲态。   显然是刚刚经过一场混战。   而师父,受伤昏迷的师父又在哪里呢?   此刻北风呼啸,高空猛地炸开一声惊雷,夏微澜拿起玄冰剑,消失在雨幕中。   雪团只是一个灵兽,又怎么能照顾得了重伤的师父呢?   她匆匆忙忙出了谢府,偌大的世界,竟然也不知从何处寻起,她只得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往可能的地方寻找。   而这一头,顾盼烟却是被夙禾一张打到了墙上,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便呵呵笑了起来。   她颤颤悠悠站起身,牙齿上溢满了血,却依旧是笑道:“师伯,明明是你自己陷害的师叔,你打弟子做什么?”   夙禾手掐上了她的脖子:“你以为你的那点小心思我不知道吗你猜出我的身份,故意引来曦栾,还提前叫来了谢明卓。”   顾盼烟脸涨成猪肝色,哪里还有当初的风姿。只是她仍旧是笑着的:“与其……与其这样死在你手上,不如,不如拉一个垫背的,倒还死得其所。”   夙禾手渐渐收紧,然后蓦地松开手,阴狠道:“死了?太便宜你了。”   顾盼烟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眼中却是依旧无所谓。   死人,还会怕折磨吗?   她掏出了藏在怀中的匕首,刀锋闪着寒光,可是却不是对准夙禾,而是对着自己,夙禾一个石子飞过去,废了顾盼烟的手腕。   闪着银光的匕首哐当跌落在地。   夙禾捡起那把匕首,吹了吹刀刃上的尘土,用它贴近顾盼烟那张早已惨白的脸,悠悠道:“或许你听说过,蛊人吗?”   顾盼烟当场白了脸。   一夜风雨,花落叶疏,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一个白毛灵兽,正灵活地在山间跳跃,它一双蓝色的冰眸直视着前方,熟稔的在石壁间来回穿梭,背后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是雪团和曦栾。   它一路往丛林深处奔去,瀑布尽头,水幕之下,竟有一道劈天裂缝。   雪团似乎对这处很熟悉,三两下便跃进水幕中,从缝隙中喘息而过。   不过数里,天地间便开阔起来。   茂密高耸的树林遮天蔽日,殷红的果实美不胜收,土地肥沃,溪水清澈,几只身形灵巧的鱼在溪水中嬉戏。   更壮观的是,面前一片广阔的平地上,有一群赤红色的灵兽在来回打闹,好不欢快。   竟然是上百只赤焰兽。   雪团才一进来,那上百只赤焰兽便齐齐围了过来。   “囡囡,你怎么回来了?”一个赤焰兽上前,口中吐出的竟然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目光触及到背后满身血污的曦栾时,声音立即变得惊恐:“曦栾道君这是怎么了!”   这只赤焰兽,便是雪团的母亲。当初曦栾领养了雪团,想到多年前自己无意中发现的一个好地方,便许诺了她要给赤焰兽一族寻一个好去处。   曦栾自然是做到了,这里土地肥沃,风景优美,灵气充沛,赤焰兽一族在这片天地里,活得很是潇洒自在,对曦栾自然是无比感激,如今见曦栾重伤,自然是愤怒不已。   “这到底是谁干的?”   有几名赤焰兽已经上前查看曦栾的伤势,浑身都是伤口,血肉糊着衣物,哪里还能和当初那个飘飘出尘的谪仙相提并论。 第64章   夏微澜在外面晃了一夜, 终究是什么也没找到回去了。   楚鸣道:“怎么样, 有收获吗?”   夏微澜摇头。   楚鸣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讷讷的点头就沉默了。   夏微澜只觉得累及了,回房间就找个地方躺下了, 把被子拉过头顶, 一双眼睛却变得清醒无比。   事实上她并不是找不到, 她昨夜急急跑出, 就注意到了身后一直跟着她的尾巴。她忽然晃悟, 曦栾不见了, 如今他们这些亲近之人是最有可能知道曦栾去处的人,其他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条线索。   于是她领着那群在暗处跟着她的人东跑西跑了一夜,直到天亮出, 她感受到雪团的大概方位,这才装出一副寻人无果的模样回来。   但是如今耳目众多, 她还不能去找曦栾。   她的手紧紧攥着那床薄被, 想起那晚上,师父拥着她耐心哄她入睡。她眸子暗了暗, 面上像霜打的茄子那般。她索性闭上眼睛, 倒像是真的累极了,眨眼间也沉沉睡去。   这仙试大会, 原本是仙界的一场盛事, 如今却演变成这副模样, 少不得要被魔界看笑话, 以及给那些闲人增加了一些茶余饭后舆论的猛料。   而如今修仙界传的沸沸扬扬的便是, 曦栾勾结魔界,连他那唯一亲传的徒弟都为之羞耻,怒而闭关。   对于往日高高在云端上只能仰望的人,一时间跌入泥端,众人心中都是惋惜中带着点快意与自得,大抵是因为这一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大家对曦栾一事格外关注,连带着夏微澜都闭关了半个月,还是日日被人说道。反倒是比较重要的,蓝离浩即将继任下一届修仙盟盟主都没有前两条消息火热。   作为火爆事件的女主角,夏微澜此刻正隐着身形,偷偷御剑离开道衍宗。   她凌驾在夜空之上,先是随意晃了几圈,确定没有人发现她后,才开始调整方向,朝着真正的目的地飞去。   这半个月来,雪团的位置都没有变化,可见是已经找到了一个可靠的地方。她披着夜色,一颗未停,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一片高耸的丛林。   她在林子晃了半日,除了一汪深潭和不断打落下来的瀑布,竟然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盯着那潺潺流水,皱了皱眉:“不应该啊,雪团的位置就在这附近的。”   她四处环绕了一下,望着那银白色的瀑布陷入了沉思。弯腰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鹅卵石,随手一掷,她心下便了然了。   拿出玄冰剑,朝这泼天瀑布顺势一劈,水幕被生生逼成两半,她纵深一跃,灵活钻进去了。随后同样是穿过了一条长长的缝隙,才到达了那一片广阔的天地。   雪团立马就发现了夏微澜的气息,蹭蹭扑上去:“阿澜,师父在这边!快点!”   夏微澜几乎是被拖着走到了一个山洞面前,看见躺着昏迷的曦栾,她跑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查看他身上的伤。   那身雪白的衣袍破烂不堪,浑身是血迹,也不知有多少是他的,有多少是别人的。她查看了一下,索性外伤并不重,加上赤焰兽他们这些日子也给曦栾进行了一些简单处理,伤势并未有大碍,只是一探到内息的时候,顿觉不妙。   这气息极度混乱,有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一直在曦栾体内较量,无外乎他醒不过来了。   她给曦栾稍微顺了一下气息,帮助他压制体内的魔气,又给他食用了灵泉水和凝灵果,那股霸道的魔气好似霜打的茄子一般,终于悄悄歇在角落,不敢动弹。   她又用水给曦栾擦了擦身子,顺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每看见一个伤口,她的心就像被扎了一下,到最后给他穿好衣服的时候,夏微澜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扎烂了。   最后她又拧了一块布,给他细细擦脸,擦到那从脖颈处一路蔓延向上的黑色卷纹时,她愣了愣,拿着布又使劲地擦了几下,发现擦不掉,索性就当做没看见,又细细给他擦拭起其他地方。   雪团从洞外走进来,此时的它又变成了那只体型娇小的小白猫。   夏微澜抱着它,将脸埋进它白色的软毛中。雪团在她怀中蹭了蹭,软软道:“阿澜别哭。”   她抬起头,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脸上都是泪。她擦干眼泪,忽然笑出声:“好,不哭,师父还好好的,我哭什么哭。”   她亲了亲雪团,衷心道:“谢谢你,雪团子。”   雪团子满足的“喵”的叫了一声。   夜里虽然凉,夏微澜抱着雪团就跟抱着一个火炉一样,一人一兽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   雪团简单的说了一下当天的情况,还把咕咕鸡的怪异之处说了一下。   对于咕咕鸡的身份,夏微澜心中已经有了□□成猜测,事实上楚鸣已经告诉了她,咕咕鸡额间那绿色的三瓣纹实在罕见,和前来劫人的殷轲关系不言而喻,至少正如楚鸣所说,咕咕鸡至少是没有危险的。   对于咕咕鸡的身份夏微澜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恐怕如今这个身份,又要成为师父和魔教勾结的一个有力证据了吧!   她握着曦栾的手,心中才有些丝丝安定,抱着火炉一样的雪团,竟然也耐不住困意,在曦栾旁边沉沉睡去。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日,这夜夏微澜依旧抱着雪团入眠,恍惚中,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额头落下了一个轻柔无比的吻。   她猛地惊醒,乍一看,曦栾正好好躺在自己旁边,依旧是那张俊俏稍显清冷的脸,却紧闭着眼睛,丝毫没有要醒来的痕迹。   这些天积攒的失落像一个气球一般越鼓越大,然后像是被针猛地扎了一下,散落在她心底。   她叹了一口气,拥着曦栾才又安心入睡。   这一觉也睡得格外的沉。等到天蒙蒙亮,夏微澜睁开眼睛,下意识去摸旁边的曦栾,空空的触感让她整个人猛地弹起来,雪团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顾不上有些凌乱的头发,赤着脚就跑了出去,好在刚刚跑出洞门口,就远远看见在水潭边俯首而立白衣飘飘的男子,旁边还很是亲热的围了几只小赤焰兽。   那人站在那儿,一袭白衣胜雪,和这青山绿水倒是极为相称。听见身后的动静,他徐徐转过身,面上挂着半边面具,眉头似乎是皱起来了:“怎这样就出来了?”   他走过来,夏微澜却是急急跑过去了,即使被遮了半边面容,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曦栾。   她想要抱一抱曦栾,手伸出去却又有些不知所措,犹犹豫豫就往曦栾面上那木制的面具伸去。   曦栾握住她的手腕:“别看。”   他的声音带着久病的沙哑,头低了下去,像是为了遮掩什么。   夏微澜却已经解开了那半边面具。   曦栾偏头道:“丑。”   夏微澜捧着曦栾的脸,从右侧看,依旧是如玉的侧颜,然而从左侧白净的脸颊上,则覆满了大朵大朵的黑色卷纹。   阴森至极,诡异可怖。   “不丑的,一点都不丑的。”她细细盯着那黑色卷纹,事实上她前几天已经看了无数遍。   曦栾似是不信,抬眸问道:“真的?”   夏微澜点头,指腹温柔地在那卷纹上摩挲,踮起脚尖,竟从脖颈处沿着卷纹一寸寸吻了上去,唇齿相依间,一字字道:“不丑的,师父怎样都是好看的。”   这个吻没有丝毫情。欲,唯有一股温暖在曦栾心中挤成一团。   他顺势搂住夏微澜,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力道之大让夏微澜有些吃惊。   “不是我。”曦栾忽然出声道。   夏微澜埋在曦栾的胸膛,连连点头,声音闷闷道:“我知道。”又怕曦栾不信,又强调了一遍:“我一直都知道。”   话音刚落,一股带着湿意的灼热感猛然袭击夏微澜的后颈处。   师父哭了?   她不敢动弹,也不敢出声,只是用力加深了这个拥抱,用行动告诉曦栾自己的心意。   雪团远远看见了,不由会心一笑,驱走那几只不懂事的赤焰兽,静静地走在他们身边乖乖坐了下来,安静地舔了舔自己粉色的肉爪子。   水潭边,天地风光中,一堆璧人相依而立,他们的身影倒映在碧波微漾的水面中,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灵兽,伸出粉色的肉爪往水面一探,两人如画的身影便跟着潭水一圈圈晕开。 第65章   两人在这里呆了十来天, 夏微澜这才发现, 这个地方真的是个宝地啊。不仅灵力充沛, 雨水充足,风景优美壮丽, 深山里面还藏着许多珍贵的药材, 真的是个隐居的好地方啊。   太阳渐渐爬上云端,晨间升起的雾气渐渐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山间缤纷馥郁的花朵在清风中微微摇摆。   夏微澜蹦蹦跳跳上前,跑到前面那一袭白衣飘飘的人面前,摇摇晃晃, 曦栾忙扶着她:“慢点,小心摔着。”   夏微澜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将手中一束彩色的花举起来, 道:“师父,我们待会儿可以采一些花回去装扮我们的小屋子吗?”   她嗅了嗅道:“这些花不光长得好看, 闻起来也香香的。”到时候她再施一些法术,让这些花开得久一点。   “你喜欢就好。”他没多看那束花,手从夏微澜的臂弯处一路滑下,牢牢握住她柔软的手,牵着她在雾气缥缈的林间穿寻。   阳光如柱, 光影层层落落间, 一切仿佛都变得缥缈起来, 唯有手心的热源显得那么真实而安全。   她不由得收紧了手, 像是要抓紧这唯一的温暖。   感受到这一微笑动作, 那穿着白衣的人微微低头,嘴角悄悄绽开一丝笑意,竟然比那晨光还耀眼。   一个早上过去,夏微澜除了那些花朵,还采了许多药材,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曦栾的魔气已经完全被压制,只需要在剩下的日子里慢慢净化便好。   夏微澜心中一颗大石头逐渐放下,她悠悠坐在潭边,看着轻雾笼罩着水面。雪团乖巧的坐在水潭边,舔着自己的肉爪子。   夏微澜抓起旁边的一个小石子,奋力往水面扔去,石子在水面一弹三跳,激起一圈圈涟漪。她道:“团子啊,你说人,世事怎么就这么无常呢?”   “喵?”雪团子仰头看她,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她牟足力气,又扔了一枚石子:“你说,人咋就这么多变呢?”   雪团子依旧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挠了挠头道:“雪团不知道。”   夏微澜转头看见雪团一脸苦恼的模样,冰蓝色的眸似含春水微微蹙起,她噗嗤笑了一声,道:“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呢!”   她把雪团抱在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它顺毛,望着远处的山水风光,轻轻哼唱起来。   黄昏正浓,远处的垂云像是未燃尽的炭火,灰白中却又透出金红色的光芒。她穿着一身红色的纱裙,竟比远处那金红色的晚霞还有艳丽几分。等她唱完,一低头,才发现雪团在她怀中睡得正开心。   “真是个小可爱。”夏微澜无声地笑了。   许是夜幕将至,些许带着凉意的风从她领口灌入,她稍稍抱紧了雪团。   “晚风凉,何故要坐在地上?”   咦?她转头,曦栾颀长的身影出现在朦胧夜色中,木质的面具遮去了大半面容。他一步步靠近,手中还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   雪团母亲不知从何处跳出来,对夏微澜亲切道:“姑娘,把雪团给我就好了。”   夏微澜会意,把雪团小心翼翼的放在雪团母亲的肩膀上,曦栾刚好也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白色披风往她身上扣。   “晚上风凉,莫要受寒了。”他将披风围得严严实实,又在胸前牢牢系了一个结,这才慢慢牵起她的手,走到潭边。   夕阳已经褪去,黑夜吞噬了最后一丝光芒,几只灵鸟踏着夜色从远方归来,三两下钻进自己的小窝,三五只围在一处,交颈而眠。远处的天空泛着蓝紫之色,一群碎钻般的星星在天上铺开。   曦栾也在看着远方,面具下的那一双眸清清冷冷,眼底点缀着星光,只是隐隐绰绰中,又带着某种无言的沉默。   这样的眼神夏微澜这段日子见的太多,当天的事情曦栾虽然没提,可是她已经根据猜出了个大概。   即使她认为美人师伯定不是有意要害师父,可是阴差阳错间,伤害已经造成了。   她拉住曦栾的手,等曦栾看过来的时候,夏微澜拉着他的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山坡道:“师父,我们去那儿看看吧,那里的风景一定美极了。”   夏微澜叽叽喳喳说着,曦栾眼底忽然就有了几分笑意。他缓缓开口:“好。”   话音刚落,曦栾忽地觉得背上一沉。   夏微澜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曦栾的背,她歪着脖子道:“师父,你背我过去吧!”   曦栾道:“都多大了还让为师背。”手上却是不含糊地托紧了夏微澜的腿,稳稳地腾空踏水而行。   夏微澜在他背后咯咯直笑,搂着他脖子大声撒娇道:“我不管!不管多大徒儿都是师父的小心肝呀!”   曦栾脚下一个踉跄,些许水花打湿了鞋面,面具下的脸颊泛起薄红。   夏微澜伏在曦栾肩头,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张狂的笑声在在夜色中回荡。   曦栾听着她的笑声,面上的薄红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奈,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两人到了潭中央的那处小山坡落下,夏微澜怎么都不肯从曦栾身上下来。她大胆捏了捏曦栾的脸蛋:“哇!师父!你的脸好好捏耶!”   被各种捏来捏去的曦栾:“……”   正准备伸手抓住那只作乱的小手,夏微澜已经趁其不备,解下曦栾的面具。   曦栾有些不适地偏头,夏微澜已经捧着那张俊俏的脸蛋,啵唧一口亲了上去,然后才一咕噜从他身上爬下来。   “你……”曦栾面上闪过一丝丝恼羞,危险地眯起了眼。   夏微澜依旧不知死活笑眯眯道:“师父的还是不带面具好看!而且……”她轻佻地挑起曦栾的下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师父的脸蛋也软软的很好亲!”   夏微澜说着说着,就仰天叉腰大笑起来。   曦栾缓缓朝她逼近,微笑道:“是么?”   夏微澜忽然觉得浑身一冷,对上曦栾那神秘莫测的笑容,她咯噔一下,才幡然醒悟,自己好似太过嘚瑟了。   曦栾的笑容太过危险,危险到夏微澜不敢直视。她磕磕巴巴道:“师师父,你要做什么?”   曦栾的手已经缓缓覆上夏微澜的手,暧昧的摩挲着,哑着嗓子道:“重复一遍你刚刚做的事。”   夏微澜一副要哭的表情,曦栾这表情,说是要吃了她她都信啊!   她颤着声道:“师父,这,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已经天黑了……”曦栾凑过去,轻轻靠近她的耳朵。   夏微澜耳根子一软,望着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呆呆地应了一声:“好像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她好像听到了曦栾在她而后低沉的笑声,随着微凉的夜风在水面徐徐散开。她还来不及细想曦栾为何发笑,曦栾温热的唇已经覆了过来。   迷离喘息间,夏微澜望着天上洒落的大片繁星,光影如幻,竟然一时间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那晚曦栾抱着夏微澜亲了许久,一路回到小木屋内,曦栾的动作更是大胆起来,不再局限于那一亩三分地,惹得夏微澜频频脸红,心想着今晚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谁曾想,衣衫半解,春情正浓之际,曦栾却又忽然停了下来,帮夏微澜规规矩矩地穿好衣服。   已经准备好一切的夏微澜:???   这算怎么回事?   有撩人撩到一半就停下来的吗!   曦栾将夏微澜轻轻抱在床上,很是体贴地道:“你今日采了一天的药,还是早些歇息吧。”   夏微澜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内心很是烦躁。但是又不能明说,她气闷不已,看着整准备上床睡觉的曦栾更是来气,直接转了个身,给曦栾留下了一个黑黝黝的后脑袋。   曦栾只当她困了,也没多想,就搂着她旁边躺了下来。   夏微澜这边还在暗自恼火着,就听到身后的曦栾气息逐渐平稳。她腾的坐起来,双眼喷火。   曦栾也睁开了眼,开着她道:“怎么还……”   话还没说完,夏微澜就已经就着他的唇胡乱啃咬一通,直到后面曦栾气喘连连,一双清冷的眸里面也泛起了盈盈水雾,夏微澜才撒口,面上露出得逞的笑容,佯装体贴道:“师父今日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   曦栾瞬间就知道她在气恼什么了,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是不想碰她,只是不想在如今这般声名狼藉的时候委屈她。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将缩得远远的夏微澜捉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别气了,快些睡吧。”   夏微澜轻哼了几声,挣扎了几下发现没啥用,索性就老老实实窝在曦栾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夜还很长,两人相拥而眠,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蒙蒙亮,夏微澜就感到有一个柔软的物体在自己胸口跳来跳去。她随手一抓,就是一个毛茸茸的物体,睁眼一看,就对上了雪团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雪团奶声奶气道:“阿澜你醒啦!”   夏微澜狐疑地看着她面上天真的笑容:“雪团,你刚刚在干嘛?”   一次两次是巧合,只是为啥她感觉每次都刚巧往她胸上踩呢,本来她就是小笼包了,要是在踩下去恐怕就要变成荷包蛋了!   雪团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一圈,柔柔道:“雪团刚刚在叫阿澜起床!”   “真的吗?”夏微澜有些不信。   雪团点点头,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无辜地盯着夏微澜。   夏微澜哼了一声,把雪团放下来,道:“最好是这样。”   她起身,抱着雪团出去了,就看见不远处的曦栾,正坐在石台上,静息打坐,调养内息。   她的心安定了一会儿,心想等过段日子师父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们就该离开了,去面对外面的一切风风雨雨。   如今各大门派虽然都已经离开,可是追捕曦栾的声音依旧强盛,若是他们这样贸然出去,定不是整个修仙界的对手。   夏微澜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要如何一步步查清事实,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计划向来赶不上变化,后来的事情,更是脱离了她的掌控。 第66章   远处的晨光洒落在曦栾及腰墨发上,淡淡的金色在他的发间跳跃。听见脚步声, 他缓缓睁开眼, 眸中也含着光:“你这是要去哪儿?”   夏微澜背个一个小背篓,还拿着一个小锄头,道:“我要去山后面采些药材, 昨日看见好多罕见的药材, 都来不及采呢。”   她笑笑, 一边走一边又放不下心回头嘱咐道:“桌上面有一些灵泉水和凝灵果, 师父待会儿记得吃。”   才走了几步,曦栾拉住了她的手腕:“我陪你去。”   夏微澜摇头:“不用了,师父你还是好好养伤为好。”   曦栾却径直接过她手中的小锄头,又拿过她的小背篓,道:“走吧。”   夏微澜摇摇头,又叹叹气, 最终还是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等两人忙了一个早上, 回来时身上已经是下午, 她把一些药材灵植拿去给雪团的母亲, 又屁颠屁颠地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远远就看见曦栾拿着润月剑在空中利落的比划,仔细一看, 竟然是在砍柴。   她忍不住笑出声, 好好的一把名剑, 竟然被用来砍柴。   如果润月剑有表情的话, 一定是那种苦逼中带着绝望的神情。   就这样远远看着, 此刻水面也漫漫拢起一层薄雾,连着水光山色,鸟兽虫鸣,夏微澜心中陡然升起一种静谧地满足感。   要是以后能在这隐居貌似也不错。   她背着小背篓,正要朝曦栾走过去,仰头一看,天空高处,却正缓缓飞来了一只粉色的纸鹤。   是她之前给林思瑶的纸鹤。   她眉头轻皱,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却还是伸手利落地抓住那只纸鹤,直接摊开。   上面字迹秀气工整,却不是林思瑶的字。粉色的纸面上一行毛笔字简洁醒目:“小主有难,速来。”   夏微澜瞬间捏紧了那张纸条。   师姐一般情况下若是无事并不会找她的,更何况这次联系她的竟然不是师姐本人,而是听雪。那么师姐人呢?   她内心疑云重重,自然也是瞒不过曦栾。   曦栾听了表示要和夏微澜一起去,夏微澜自然是不同意。   整个修仙界如今正在满世界地找曦栾,皇都又常常是修仙者重点监督的地方,曦栾一出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曦栾哪里想不到这些,可是他拉着夏微澜手腕的手没有松,只是微微颤抖起来,再次重复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那双清冷的眼睛,此刻逐渐染上的点点猩红,但是夏微澜却并不觉得可怕,因为她从这样一双复杂的眼睛中看出了挣扎、不安,以及一丝乞求。   乞求?   夏微澜眨眨眼,也没做什么,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她另一只手覆在曦栾拉着她的那只手上,凝视着曦栾的眼睛,前所未有地认真道:“师父,我会回来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曦栾深深看了夏微澜一眼,沙哑着声音:“你说的,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不回来……”   夏微澜赶忙道:“徒儿一定会回来的!”   曦栾望着夏微澜那张真诚的脸,微不可见地点了头。   夏微澜心中宽慰不已,却错过了曦栾面上那一丝诡异的神情。   你若是不回来,我就把你抓回来,关起来,一辈子都禁锢在我身边。   这般想着,曦栾只觉得压制了许多天的那股气息又蠢蠢欲动起来,他暗自调整内息,面上却对夏微澜展颜一笑,道:“那快些收拾东西,早去早回吧。”   夏微澜嘱咐雪团好好照顾曦栾,就独自离开了。如今楚鸣正在道衍宗替她遮掩着,全天下的人都以为她这个徒弟羞而闭关,还在道衍宗里面,所以思来想去,去皇都这件事,还是她独自一人前去比较好。   她站在玄冰剑上,眺望着远处的灯火。   还是等到了皇都,知晓了具体情况,再告诉楚鸣吧,免得他担心。   人界,皇都。   夏微澜一番乔装易容后,便大摇大摆的进了皇都。皇宫她上次来过一次,也变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林思瑶的宫殿。   才道宫殿大门口,远远便听得一片片连绵起伏地哭声。一声暴喝从里面传出来:“救不回皇后,你们统统都给皇后陪葬!”   紧接着是一片连绵起伏的讨饶声。   夏微澜直接冲了进去,就见满是药味的屋子里,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高高站着,他脚下跪着两排年龄不一的医者,屏风后的雕花木床上,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安静的躺在床上。   “师姐!”   夏微澜叫道,就见听雪正跪在不远处,涕泪交加。   那个明黄色的身影直接大步走过来,晃着她的肩道:“快!快救救瑶儿!快救救她!你不是修仙的吗!你们修仙的不是可以起死回生吗!”   夏微澜一把推开了墨寒,墨寒踉踉跄跄退了几步,竟然摔倒在了地上。身后一片太医惊恐连连:“皇上,您没事吧?”   墨寒大吼:“滚!都给朕滚出去!”   话刚落,那群医者都低伏着头,鱼贯而出。   夏微澜没理墨寒,而是进了屏风后面,上前摸了摸林思瑶的脉搏,面色大变,又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竟然完全没有一丝生气。   夏微澜只觉得浑身都泛着冷,她又不信,来回探了几次,听雪见她这样,看了墨寒一眼,又眼中带泪的跪过来,道:“娘娘她,她半个时辰前就……”   墨寒一脚踹开了听雪,阴寒着脸道:“你这贱婢,竟然敢诅咒当朝皇后!该死……”   墨寒拔出腰间的剑,银白色的剑光映在听雪脸上,剑即将落下之时,整个人忽然被一股力量打至了墙面上,又滚落下来,口吐鲜血。   “墨寒,最该死的人是你!”夏微澜咬着牙,声音冷得不能再冷:“为何师姐肚中的孩儿没了?而且还是中了毒流掉的!”   墨寒眼中浮现恨意:“都是阮氏!都是那个贱人干的!”   听雪哭着道:“前段日子主子去了前皇后宫中用膳,回来后便觉得腹中疼痛,不慎小产。自那儿以后,主子便郁郁寡欢,直到今日,今日……”   墨寒面上也满是悔恨:“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早早将阮氏处理了!”   夏微澜冷冷看着墨寒,转头叫听雪出去,再回头,房内只剩她和墨寒。   墨寒用尽身后最后的力气,抓着夏微澜的手腕乞求道:“救她,一定要救她!”   夏微澜一脚踹开了墨寒,怒道:“你没有资格求我!你这个杀人凶手!”   墨寒一怔,夏微澜继续道:“阮家势大,你拿捏不住,你敢说,师姐的孩子,不是你故意引导纵容,好趁机发落阮家吗!”   她越说越恼怒,玄冰剑怒而出鞘,直指墨寒:“你以为你蛮得很好,却不知道师姐早就看透了这一切,才会这般伤痛!况且师姐身子本就不好,你可知那及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墨寒像是被抽尽了全身力气,眼神空洞,喃喃道:“那我又该怎么办呢……那我又能怎么办呢……”   他无助的捂着脸:“那个孩子原本就是个死胎啊……你要我如何开口,如何与瑶儿说!与其如此,倒不如借此扳倒阮家!你看,如今瑶儿,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我的皇后了?谁敢多说一个字?”   他的目光怜惜而又依恋的看着躺在床上面如白纸的人,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夏微澜皱眉,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理由,拿开了墨寒脖子旁的玄冰剑。   墨寒却拉住了剑身,鲜红的血液从他手掌流出,他好似完全不痛,朝夏微澜不偏不倚地磕了一个头:“求求你,救她。我愿意倾尽所有,换她平安享乐。”   夏微澜望了他许久,道:“若我的条件是,要你弃了这江山呢?”   墨寒低下头没说话,夏微澜冷笑了一声:“怎么,果然是舍不得这个皇位?”   一直低着头的墨寒猛地将身子朝玄冰剑压去,夏微澜急急避开,却还是贯穿了大半个胸膛。   “你!”   墨寒捂着胸口道:“如若我死了,这江山我也要不得了,皇位我自然也是坐不了了。”   夏微澜叹气,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若是他能早日看清,又何故会导致今天的局面,导致师姐……   想到林思瑶,她眸光多了几分凌厉:“我不要你的性命,也不需要你舍弃皇位,只是,从此林思瑶,和你皇家再无关系,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去打扰她。你可能做到?”   明黄色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溢出丝丝鲜血,墨寒嘴唇翕动,最终只是沉沉吐出一个字:“好。”   夏微澜点点头,转身就开始布阵画符。   她正布的是还魂阵,师姐身体尚有余温,一般人离去后魂魄都会在身体处徘徊几日,方才离开,林思瑶的魂现在应该就在不远处。   说起来她也无甚大把握,因为这个阵法是她前段时间在空间的阵法书屋里面看到的,还没有机会实践,只是如今也并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尝试了,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她利落划破手指,用鲜血在符纸上各点了几笔,将这些符纸按照方位贴在林思瑶的身体上,手指在空中来回比划。   一阵疾风吹开了窗户,还魂阵开始启动了。   她闭上眼睛,在一片混沌中,寻找林思瑶的魂魄,在屋内外搜寻了好几圈,都没有看见。最后她不得不加大灵识搜索范围,终于在皇宫门口看见了穿着宫装缓步行走的熟悉身影。   “师姐!”   林思瑶回头,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问道:“你是谁?”   夏微澜有些奇怪的望着眼前的林思瑶,道: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林思瑶兴奋得跳脚:“太好咯!我要回家咯!”她主动牵住夏微澜的手:“快走快走!我们回家!”   夏微澜见林思瑶不排斥自己,松了一口气,牵着林思瑶往回走。   林思瑶身体余温尚存,是以整个还魂的过程都很顺利,夏微澜心中欣慰,眼睛一闭一睁,却发现自己竟然陷入这片混沌中,出不来了。   糟了,难道是她的魂魄离体了?   那片混沌越来越黑,像是升起了一层浓浓黑雾追逐着她,只有远处积聚着一团白色的亮光。   夏微澜本能的往那团白色的光圈处跑去,冷不丁地忽然被绊了一下。   好像撞到了一个人。   她抬头,双眼瞬间睁大。   对方冷淡的面容上也出现了片刻的震惊。   她们都从对方惊诧的眼睛中,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而还未曾多说一个字,一股强大的吸力硬生生的将夏微澜拽进了那白色光圈里。 第67章   “听说了没, 这次掌门出门还带了个小娃娃回来。”   “啊?真的啊, 掌门不是除魔去了吗,怎么还带了个娃娃回来?”那男子利落收剑, 把剑插入剑鞘。   另一人白袍男子朝两人道:“你们都不知道吗?道衍宗都传遍了,掌门这回新收了个小弟子, 如今正在主峰上呢!”   “真是新鲜事儿,那日我要去主峰上看看那个小师弟!”   另一人拍手道:“好主意,我也要去!”   树木错落的山道间, 几名白衣少年在山间行走,身姿笔挺,自带一身名门正气, 期间欢声笑语,响彻林间。   这是……道衍宗?   她怎么又回来了?   美人师伯又收弟子了?   那几名少年正聊得开心, 神采奕奕, 朝夏微澜这里走来。   夏微澜道:“这几位师弟……”   一连唤了好几声,却见那几名少年自顾自聊着自己的,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有些不快,上前拦住他们, 谁曾想那几名少年竟然径自穿过了她的身体。   这……   她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指尖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她这才想起来,她之前开启还魂阵的时候,导致自己魂魄离体了。   抬头望去, 刚刚那几名白衣少年的身影早就在茂密的树丛中, 变得隐隐绰绰。   她越过那几名少年, 径直飘去了主峰。   主峰上,一个数百级长的台阶直通大殿,雄伟的殿前立着一个青铜色的三足鼎。   大殿的门被人轻轻从里面推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白衣小男孩木着脸从里面走出来。面上带着些许婴儿肥,小小一颗脑袋,步伐还有些许不稳,眼睛却是清澈坚毅。   这是……这是萌版的师父?   夏微澜径直笑出声,没想到师父小时候这么可爱。   曦栾猛地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微澜看。迈着小短腿,径直朝夏微澜走过来。   夏微澜吓了一跳,难道说师父能看见魂体的她?   曦栾却只是径直路过了夏微澜,直直往她身后走去。夏微澜也跟着飘在了后面。   曦栾眼睛睁得圆圆的,软萌的脸上出现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奇怪,刚刚这里分明有气息波动,怎么会没有呢?   他想了想,便转身要离开,一个白色人影猛地从树上倒挂着下来。   曦栾微微后退了一步。   那白衣少年笑了笑,一副桃花眼生得流光溢彩,捏了捏曦栾肉肉的脸,道:“听说你是新来的小师弟?”   这是……美人师伯?   夏微澜忍不住看了好久,她原本以为美人师伯已经够好看了,没想到年轻版的师伯更加好看,那双桃花眼微微扬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明烈的光。   曦栾冷着一张小脸抬头看夙禾,不说话,不动声色的挣扎着。   夙禾翻身下来,直接将人往怀里带:“你这小孩,小小年纪便无趣得紧,快叫我师兄!”   曦栾盯着这人的白底金纹道袍,微微错开身子,嘴唇抿成一条薄线:“师父未曾提及。”   夙禾挑了挑眉,哄诱道:“来,乖乖叫一声师兄,我就把这个给你。”   他伸手递给曦栾一个小东西,竟然是一个五彩捏脸糖人。   曦栾看了看糖人,又看了看夙禾,然后道:“我不要。”   夙禾将糖人装进兜里面,叉腰道:“喂,你这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天要是不叫我一声师兄!我就……”   曦栾:“你就怎样?”说话间眉宇竟有一丝冷意。   夙禾叉腰怒道:“我就告诉师父!”   曦栾:“……”他默默低头,不再看夙禾。   “怕了吧放心!”夙禾弯下身子拍了拍曦栾的肩,道:“只要你叫我这声师兄,以后在道衍宗你就可以横着走了,就算是师父他老人家也管不着你……”   “夙禾!你个死小子还在那干嘛!还不快点给我滚过来!”一道雄浑的声音带着几丝灵力从大殿传过来。   曦栾一双清澈的眼睛抬头看向夙禾。   夙禾的微笑凝固在脸上,随后又从容地捏了捏曦栾的脸,干笑道:“师父年纪大了,就是这样,离不开人哈哈哈。”说着却是一个飞身,闪进了大殿内。   曦栾在呆呆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儿便走了。夏微澜想跟上去,却发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结界里面,只能眼睁睁看着曦栾远去的小小身影。   她叹了一口气,颓丧的坐下来,天地间顿时安静下来,整个世界像是被人抽去了声音,安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有远及近响起。   夏微澜腾的一下坐起来,两个穿着白底金纹的瘦高少年腰间悬着剑,正朝主殿走过去。   走到那青铜色的三足鼎时,其中一面容稍显清冷的少年,掀开下摆,竟直直跪了下去。   另一名少年面色温和道:“师兄,师父只是提点你了几句,又没说要罚你,你这是何苦呢?”   夏微澜凝眸一看,这位说话的人,不就是少年版的云皖吗?她往下看,果然发现跪着的人,便是曦栾,应该说是年少的曦栾。   明明片刻之前她遇见的还是七八岁的师父,怎么这会儿,就变成十五六岁了?   曦栾没说话,云皖接着道:“更何况,你原本也不知,那东西是个妖物……”   曦栾依旧跪得笔直,道:“不管如何,是我一时心软放走了它,也才有了之后的祸事,该罚。”   云皖叹口气,知晓是劝不动了,摇摇头就走了。   夏微澜在曦栾身边晃了好几圈,果然曦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根本看不见她。她大大方方盯着曦栾看。   此时的曦栾和之后的曦栾样貌相差无几,只是那双清冷的眸中带着少年独有的风发意气。   因为无法触碰,夏微澜就只是伸手细细勾画他的眉眼,然后是高挺的鼻梁,再到下面紧抿的薄唇。渐渐的,她越凑越近,柔软的唇轻轻印了上去,却被一股的力量拂开。   她飘了几米远,曦栾红着脸道:“你、你这艳鬼,我好心不收你,你竟然敢、竟然敢……”   夏微澜惊愕:“你居然看得见我?”   曦栾道:“我七年前就见过你。”他盯着夏微澜一身明烈的红衣,道:“道衍宗不适合你,你若不想魂飞魄散,就赶紧走!”   夏微澜有些哭笑不得,故意道:“我若是不走呢?”说着又往前飘了一点。   曦栾拔出剑:“你别再过来!”脸却是又红了半截。   盯着少年薄怒的脸,夏微澜低头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愁人,少年的师父咋这么不好沟通呢?   曦栾见夏微澜虽是魂体,却是通身干净,没有一丝邪气。见她久久不说话,眸光微闪,道:“你,你还是赶紧去投胎吧,早入轮回,也免得受那魂飞魄散之苦。”   夏微澜抬头,冲曦栾笑笑:“好的,师父~”   曦栾拿着润月剑的手一抖,正欲开口,却被人远远打断:“师弟,你这是在做什么?”   夙禾从远处悠悠闲闲走过来,道:“云皖还跑来和我说,你这傻小子想不通自己来罚跪。”他盯着站得笔直的曦栾打趣道:“难得你这回竟然自己想通了。”   曦栾看了看夙禾,又看了看夏微澜,夙禾道:“你这小子看什么呢?刚刚就一直见你东张西望的?”   曦栾看着夙禾茫然的眼神,眼眸垂下去,道:“无妨,刚刚看见一只野生的小灵兽。”   夏微澜:“……”她什么时候成兽了?   夙禾笑道:“难得你这榆木性子竟然也会喜欢小灵兽,那天师兄去给你捉回来!”   曦栾:“……”他垂眸,边走边道:“不用了,多谢师兄。”   夙禾手很是自然地搭上他的肩:“你这小子,整天对着你师兄没个笑脸。接下来你可要有大半年时间见不到我咯。”   “师兄这是要去哪儿?”   夙禾无所谓道:“听说边域那里出了个厉害的魔,师父派我去看看。”   曦栾心中了然,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师兄多加小心。”   “放心,你师兄是谁啊,当年我可是……”   两个人的身影越走越远,交谈声也渐渐淡去。   夏微澜又坐在原来的地方叹气,完全没有注意到,须臾间,周围的景色变得扭曲起来,等她一抬眼,就发现周围的景致彻底变了。   她一抬头,简直傻眼了。   高大的朱红城门,城门内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夙禾敛了气息,一身普通衣物混在人群中,虽然没了那通身仙气,却活脱脱一个世家贵公子。   夏微澜飘了飘,发现自己不管怎么飘,都不能离开夙禾五米内,她索性就乖乖飘在夙禾后面,发现这里人的着装打扮,好似与寻常的不大一样。   她猛地想起来,这里应该是边域,之前美人师伯说过要来边域除魔。   夙禾悠闲在街上走着,寻着一家热闹的酒肆坐了进去。大堂里人声鼎沸,夙禾就坐在那里,低垂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品茶,好似周围的人都与他无关。   忽而二楼传来一声震天响,一阵乒乓巨响,一个人影从二楼高高摔了出来,男女未辨,只有一抹明烈的红映入众人眼帘。   众人还在呆愣间,夙禾轻轻一跃,便飞身接住了那抹红色。   竟然是一个妙龄女子。   夙禾稳稳落在地面,一双桃花眼面含关切:“姑娘,你没事儿吧?”   那名女子猝不及防就对上了夙禾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傻愣愣道:“美人……”   话落,那名女子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拉开她和夙禾的距离,脸上带着客气,感激道:“多谢公子相救。”   夙禾展颜一笑,整个人像是会发光一般:“姑娘没事就好。”   几名女侍远远追过来,围着那名女子,嚷着道:“殿下,您可没事儿吧!”   这一声“殿下”可是吓坏了不少人,边域由木兰国管辖,较为特别的是,木兰国的皇室传承向来以女为尊,当今女皇膝下共有三男一女,所以这名红衣女子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那女子摇摇头,再一瞧夙禾,却早就没有了人影。   夏微澜飘在夙禾后面,跟着很是兴奋。   没想到啊,还能看见美人师伯来一出英雄救美。   夙禾出了酒肆,便面色凝重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夏微澜不解,难道是刚刚救下的那名少女有什么猫腻?   才这样想着,就见夙禾对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精致好看的铜镜,左看看右看看,一双桃花眼高高扬起,眼神嘚瑟道:“美,真是太美了。”   夏微澜:“……”她果然不应该对美人师伯抱有什么期待。 第68章   这次要除的魔很是狡猾, 夙禾在木兰国呆了一个月, 才最终确定这魔的老巢在木兰国边境。等摸清楚之后,夙禾便雄赳赳气昂昂的直捣了那魔的老巢。不过却也是付出的惨痛的代价——   此刻的美人师伯, 正浑身是血的躺在一个荒漠中。   夏微澜真的是又无奈又心疼,那魔手下众多, 理应是通知宗门里面加派人手,她万万没想到美人师伯当真一个人去了,所以在最后和那魔一决死战的时候, 他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被那魔重伤后灵力暂失, 不仅如此, 还带着一堆伤。   她看着躺在沙堆里面的夙禾,十分怀疑, 在这种荒无人烟的沙漠,到底是谁救的美人师伯。   刚这样说完, 远处便有一堆骑兵踏这夜色而来, 为首的那人一身红色戎装,等近了仔细一瞧, 竟然是个英气十足的女子。   “殿下!这里有个人!”一名骑兵翻身下马,用火把照了照曦栾, 又踢了踢他。   还在马上的几人纷纷下马, 那红色劲装女子凑近一看,眼眸划过一丝诧异, 将手中的火把丢给旁边的将士, 利落道:“带回去。”   夏微澜这才看清这名女子的面容, 这不是在酒肆遇到的女子吗?   那女子利落翻身上马,带着夙禾,一队人马迅速绝尘而去。   夙禾昏迷了整整五天,期间那女子日日都来他床前静坐一会儿。就这样到了第五日,那女子坐了一会儿后,正准备起身离开,又瞥见夙禾露在外面的小半截手。   她俯身上前,低头替他重新盖好被子。一抬头,却对上了夙禾那双清澈的眼睛。   她愣了愣,站起身,道:“你醒啦,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夙禾开口:“你是谁?”   那女子耐心道:“这里是木兰国边境,昨日我巡逻发现了你,就把你带回来了。”   “木兰国?”夙禾忍不住重复道,往日风流的桃花眼中此刻都是茫然,他抓住女子的一只手,急切道:“木兰国又是哪里?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那女子眼中闪过狐疑,试探道:“你全都不记得了?”   夙禾茫然地摇摇头。   夏微澜看得想笑,美人师伯太骚把自己骚过头了,连记忆都没有了,太惨了。   那名女子寻了军医,又给夙禾看了一番,这才确定夙禾是真的失忆了。等军医走了,夙禾又拉着她问道:“我到底是谁?”   那名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道:“你叫美人。”   “美人?好奇怪的名字啊……”夙禾碎碎念道,又问了一遍:“我以前真的叫这个名字?”   女子展颜一笑,眼睛里都是笑意:“对啊!”似乎是怕夙禾不信,再次重复道:“你当真就是这个名字。”   夙禾听了点点头,径自从床上爬了下来,拿起屋内唯一一面镜子对着自己,镜子里立马出现了一张精致的脸。   夙禾看了许久,频频点头道:“怪不得我会叫这个名字。”他转头对那女子肯定道:“看来你没骗我。”   “……”   夙禾看够了,又放下镜子,道:“你认识我,那应该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那女子微咳了一声,道:“我与你不过一面之缘,不过上次见你,倒像是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她这几日也在查此人的信息,令她意外的是,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夙禾眼中有些失望,那女子面露歉意,道:“你还是先养好伤吧,至于剩下的事,我会尽力帮你的。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夙禾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顿时,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夙禾眨眨眼,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女子蓦地一笑,像是六月里开得正红的石榴花,字正腔圆道:“我叫扶兰。”   夙禾又在军营里面呆了几天,此刻他先前受的外伤已经全部好了,他看着自己手上那把剑,想起扶兰那天说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兴许自己真的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也不一定。   他放下剑,掀开帘子,出了营帐,扶兰正一身红色劲装,正在校场上训练。   他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翻身过去,和扶兰过上几招。令他意外的是,明明扶兰的武功看起来已经不错了,他却能在三招内轻松把扶兰制服了。   扶兰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的武功有多高,那日在酒肆他飞身而来,她就感受过了,是以她现在很淡定。   然而扶兰手下那一帮士兵就很不淡定了,一帮人涌上来道:“美人,你武功真厉害!”   “美人,你也教教我们几招呗!”   夙禾心中一阵得意,挑眉一笑道:“这有何难,我现在就可以教。不过……”他看向独自走远的扶兰,道:“你们殿下不会介意吗?”   那群士兵摆摆手:“就凭你和殿下的关系,殿下自然是允许的。”   夙禾讶然,原来这么多人知道他以前和扶兰认识吗?看来扶兰真的没有骗他,他们以前当真认识。   那群士兵想的却是,你人都是我们殿下扛回来的,住着也是我们殿下的营帐,还分什么你我啊。   于是乎在这样默契的想法下,夙禾很快就和士兵将领们打成一片。   一天很快过去,夜幕降临,又到了夜巡的时候。每日的夜巡都是扶兰亲自带着人去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扶兰刚翻身上马,夙禾就出现在她马前。   夙禾道:“我也要一起去。”   扶兰下意识拒绝道:“不行。”随后又缓和语气道:“你伤还没有好。”   夙禾咧嘴笑道:“你这是小瞧我,我的伤早就好了。”   他还原地翻了一个跟斗,力要证明自己身强体壮,然后仰头,双目发光的盯着扶兰。   扶兰无奈扶额,身后的的几个将领刚好和夙禾关系不错,纷纷道:“殿下,你就让美人也跟着去吧~”   “是啊,美人武功高强,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扶兰横了一眼身后的将领,后者立即识趣的噤了声,漫天黄沙间,风将扶兰的头发高高扬起,她收敛了神色,对夙禾道:“赶紧上马。”   旁边便有小兵识相地牵来一匹马,夙禾站在那匹棕色的高大骏马面前,那马一个哼哧,也冷冷看着夙禾,四目相对间,扶兰一个马鞭狠狠落下:“你还不上马?”   夙禾利索上马,马大爷又狠狠喷出一口气,阙了阙蹄子。   谁知他刚一上马,刚刚还只是冷眼旁观的马大爷便一声高鸣,高高扬起前蹄,往远处狂奔而去。   夙禾一声惨叫,扶兰还未看清,就见夙禾的身影像利剑一样冲了出去,伴随着他杀猪般的叫喊:“啊啊啊啊我不会骑马啊!”   扶兰马鞭一扬,快马追上去,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夙禾伏在马背上嘶喊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阿兰救我!”   扶兰咬牙,将马骑得飞快,明烈的红衣在夜风中如翻浪一般,她马鞭往前一扬,卷住了马的一条后腿,硬生生的将那匹马拉住了。   夙禾却是因为贯力,高高往前飞去。   扶兰不作他想,脚尖一点飞快的在空中接住夙禾,眼看就要狠狠摔入黄沙之中,没想到夙禾却生生打了个转,她一把撞进夙禾的胸膛。   扶兰揉了揉肉被撞得有些发疼的脸,抖了抖身上的沙,低头就看见夙禾一双闪闪发亮的眼。   黄沙辽阔,黑夜连地,漫天的繁星远远缀在夜色中。夙禾的眼像是点了碎钻一般的光彩,他笑道:“阿兰,谢谢你。”   扶兰望着他那双眼睛微晃了神,竟然没有注意到他改的称呼。她脸有些红,所幸这浓黑的夜幕下看不清,她起身,没看夙禾,利索翻身上马。   见夙禾盯着她傻愣愣的,扶兰朝他伸手:“上来,我带你。”   夙禾咧嘴一笑,把手递给她。   许是昨日夙禾闹着要和扶兰一起夜巡,闹出了那样一出意外,扶兰想着,许是夙禾整日待在军营里面太无聊了。   她望着这漫天黄沙,也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不无聊呢?要不是木兰国的王储都要来边境历练一年,她肯定是不会来的。先前是她的三个哥哥,如今到了她,自然也是逃不过。   她想了想,命人准备了一些银两,把夙禾叫了过来。   扶兰以为夙禾这贪玩爱闹的性子,得了银钱,定会立马离开军营,谁知夙禾竟然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眼带泪光,哭嚎道:“阿澜,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扶兰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夙禾已经扯着嗓子嚎起来:“不行啊,我在这里只认识你一个人,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扶兰毫无办法只得安抚道:“好好好,不走便不走。”   夙禾一下子便展开笑颜,露出一口白牙:“你说的。”   夏微澜看见自家师伯这副蠢样子,她一个魂魄都觉得十分丢人。   自从上次夜巡事件后,夙禾倒也不吵着要去夜巡了,只是白天和那群士兵一起练武,有事没事就去找扶兰聊天,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至一日,扶兰带着人马夜巡,久久未归,夙禾站在营帐前许久,直等到一个将士负伤骑马飞奔而来:“殿下夜巡,中了胡人的奸计,如今被困漠中。” 第69章   主将被困漠中, 剩下的几个副将又生恐敌军趁机攻打营地, 几番商量,试图寻找一个完美之策。夙禾却是不管不顾, 直接去马厩里牵了一匹马。一看,竟然是上次那个马大爷。   他拍拍马大爷的头, 道:“马爷爷,今天可不能再给我闹脾气了啊。”   马大爷冷冷喷了一口气,没理他。   夙禾翻身上马, 一声怒喝, 疾驰奔出军营。   扶兰夜巡本就未带过多人马, 并未想到今夜敌军会忽然进犯,一时之下竟被逼到此处, 眼下是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了。   沙漠夜里总是很凉,扶兰手拿着长剑, 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手下的将领道:“殿下, 等下我们从东南方杀出去,助殿下您突围吧!”   扶兰摇摇头:“再支撑片刻, 营地不久便会派出援军。”她抬眸,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敌军, 眸中闪过狠意。   “可是殿下的伤……”   “小伤而已, 不必在意。”先前她遭暗算,左肩中了一箭。她看着已经止血的伤口, 又抬眸, 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局势。   夜幕压得低, 时间逐渐流逝,扶兰身上愈来愈冷。眼看着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已经逐渐逼近的敌军,扶兰的眼中也凝上了一层冰。   她不再退让,高举着长剑,对着剩余不多的士兵道:“杀!”   刀光剑影,鲜血四溅。   兵器相撞间,一阵马蹄疾驰声远远传来。   夙禾的身影在马背上起伏,见到扶兰,他兴奋喊道:“阿兰!我来了!”   那语气仿佛是在郊外偶遇许久未见的故友。   扶兰:“……”   她利落斩下一个人头,冲着夙禾大喊:“回去!美人你给我滚回去!”   风很大,夙禾只看见扶兰的嘴型来回变换,他大声道:“阿兰别怕!我来救你了!”   这一句话顺着风传进了扶兰的耳里,她表情未变,眸中的光彩却逐渐亮了起来。   就连手下和夙禾相熟的士兵也开心起来:“殿下不必担心!美人的武功高强,况且他定带了援军!”   闻言,剩下的士兵眉梢也带着喜意,连砍人的力气都打了几分。   夙禾却在敌军面前堪堪停了下来,他坐在马背上,以一种俯视众生的眼神怜悯地看着众人。   面前打得火热的士兵不由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这位忽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夙禾冷哼一声:“愚蠢的人,今天你们就要为你们的愚蠢付出代价。”   说着,他指尖在空中来回比划,像是画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往前狠狠一推!   眼前的士兵以为他出了什么暗器,纷纷往后一退,左看看右看看,却又发现无人伤亡。   夙禾盯着自己的手看来看去,纳闷道:“奇怪,怎么没用?”他之前零零碎碎想起来一些画面,他好像以前很厉害才是,随便一掌就可以打趴一群人。   夏微澜在他旁边咆哮:你灵力压根就没恢复!你比划个什么劲儿!   夙禾一抬头,和面前的敌兵四目相对,他尴尬地搓了搓手,笑道:“失误哈,失误……”   扶兰头上青筋直跳,骑马直奔夙禾,怒道:“你在干什么!”   拿群敌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夙禾目露凶光道:“杀!”   于是场面一度变得混乱起来。   在混乱中,扶兰还是来到了夙禾身边,以守护的姿态,替他斩杀着周围的敌军。   夙禾一眼就看见扶兰肩膀上包着的白布条,面色一变:“你受伤了?”全然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惬意。   扶兰不在意地摇摇头:“擦伤而已,并无大碍。”   为首的敌军眼见攻不下,高声道:“放箭!”   夙禾抬眸,对上一排齐齐拉弓的士兵,锃亮的箭头直直对着他们。他蓦地一笑,再次道:“愚蠢的人终究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   箭雨顺着风朝他们刺过来,扶兰睁大了眼睛,夙禾却是冷静无比的挡在他面前,手中的利剑飞速旋转起来,愈来愈快,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屏障,将箭折弯了弹在地上。   等剑雨过后,夙禾手执长剑,直入敌军,砍人就如同砍白菜一般。   扶兰惊愕,那剑快得几乎没有人看得出他是如何出手的。   原本还是包围的局势,在夙禾一人的力挽狂澜下,竟然逐渐明朗起来。手下的士兵皆受鼓舞,士气大振。   此时营地里面的援军也从远处疾驰而来。   扶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却不料下一秒,她坐下的马却像是受了惊一般,直直冲了出去。   而那方向,竟然卷起了一个巨蟒一般的沙尘暴。   夙禾听见声音转身,扶兰那红色明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垂垂夜幕中。   “该死!”夙禾低喝一声,骑着马大爷,迅速追了上去。   那狂风卷着沙石,扭曲着身子愈发靠近,扶兰咬牙,一个纵身下马,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她的脚摔伤了。   眼看狂风愈发接近,她只能死死低伏着身子,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风带了起来 。   就在被卷入狂沙中的那一刻,一只温暖的手拉着她,随着她一齐卷了进去。   等到狂沙逐渐平息下来,刚刚那处,空余一片黄沙。   翌日下午。   扶兰睁开了双眼。   她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正靠在一颗树干上。   看来她运气还不错?遇到了沙尘暴,竟然还能被卷进绿洲里面。   “阿澜,你醒啦?”   扶兰回头,夙禾一身白衣,手中拿着木制的器皿,正朝她走过来:“我刚刚出去看过了,出了这绿洲,皆是百里黄沙,看来我们暂时是出不去了。”   扶兰摸了摸,发现自己身上的装备还未被卷走,顿时安心不少,劝慰道:“别担心,到了天黑时,我发个信号,明日自然会有人来救我们。”   夙禾点点头,将手中盛着水的递到扶兰嘴边:“漠里炎热,喝口水解解渴。”   扶兰看了他一眼,然后乖乖低下头,一口一口喝水。   夙禾看着她,精致好看的脸上悄悄绽开一丝笑颜。   等到夜里,夙禾又去附近猎了几只野兽,回来的时候,扶兰已经生好了火堆。   她接过夙禾手中的东西,三两下处理好,熟练地烤弄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子,直接撒上去。   “这是什么?”夙禾好奇道。   “你说这个?”扶兰摊开手心,道:“这是辣子,你居然没见过?”   夙禾摇摇头:“想来应该是没有的。”   “那看来你定不是常住边域。”她将手中烤好的肉递了过去,眼睛里亮晶晶地,笑道:“诺,你尝尝,很好吃的!”   夙禾轻轻嗅了嗅:“当真没骗我?”   扶兰毫不犹豫点头。   夙禾低头咬了一大口。一股冲天的辣味在他口腔里面蔓延,他狼狈地喘着气,眼里都是泪花,迫切地想要找水源,就听见扶兰在旁边张狂的笑声。   扶兰笑够了,才将旁边的水递过去给夙禾:“水在这里,抱歉,我没想到你反应会这么大。”   水被打翻在地,无声的渗透到黄土之中,扶兰猛地被人往后一扑,一回神,已经被夙禾死死压在身下。   夙禾凑得很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气息。   夙禾的脸染上薄红,眼眸却是亮得出水,声音低沉道:“不公平。”   扶兰红了脸,微微偏过头,避开他灼热的气息,声音听起来有些虚:“怎怎么不公平?”   夙禾道:“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被辣着。”   扶兰:“……”   这厮也太小气了吧,扶兰心中腹诽,却还是有些心虚道:“那你想怎样?”   夙禾嘴角扬起一丝莫名的弧度,桃花眼映着月亮的清辉,还有一抹明烈红艳的影子。   扶兰从夙禾的眼中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红艳的身影。   夙禾俯在她耳边,似乎是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想这样。”   温热的唇轻轻覆在她的唇上,扶兰眼睛一眨不眨,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手中沁出薄汗,手下的沙土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飘在天上的夏微澜望着两人,尴尬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万恶的情侣狗,秀恩爱都不看场合吗? 第70章   等到夏微澜拿开遮住眼睛的手时, 才发现周围的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辉煌的大殿内, 到处挂着红色布条和彩灯,红烛点亮了整个大殿, 夙禾一身红衣站在殿前,喜滋滋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袍。   一个清秀的小太监低俯着身子轻轻走进来, 脸上带着喜庆的笑容:“驸马,公主那里准备妥当了,您收拾一番, 等下也要出发了。”   夙禾展颜一笑,眼中含光, 随手递给了小太监一枚金子。那小太监控制不住喜悦的表情,行了礼便退下了,只留下夙禾一个人在原地傻笑。   夏微澜在他头顶飘来飘去,美人师伯这是要和扶兰结婚?   她下意识否认了这个想法,她在道衍宗生活这么多年, 从未听过扶兰的消息。   夙禾正暗自高兴着,完全没有注意,他身后缓缓走近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底金纹道袍, 步伐不缓不慢,手中拿着一把拂尘,好似画卷中走出来的仙人。   夙禾回首的一瞬间,几乎就认定这人恐怕惹不得, 心中疑惑却也礼貌道:“阁下是……?”   谁料那仙人直接一个拂尘砸了夙禾的脑袋:“你个小兔崽子!居然还问我是谁啊!我是谁?我是你师父!”   那仙人还嫌砸了脑袋不够, 拿着拂尘直直砸到夙禾的肩膀上。   夙禾左闪右闪, 仍旧被打了几下,后背一片火辣辣的。奇怪的是他却并不觉得恼怒,仿佛他们原本就应该如此。   最后夙禾喘着气抱着殿内的漆铜錾金雕花大柱上,求饶道:“仙人息怒,仙人息怒,有话好说。”   夏微澜一看那道袍再看那一把拂尘,哪里还不知晓眼前人的身份。   这不就是美人师伯的师父,她的师公,玉临渊师公么!   玉临渊将拂尘垂在左手旁,道:“夙禾,还不快些跟我回道衍宗!”   “我?”夙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   玉临渊并未多作言语,手中的拂尘一扫,无数白色的光亮汇做一团,灌入夙禾眉心。   夙禾的身子渐渐滑落,最后竟是直直跪在地上。   玉临渊上前,低头凝视他:“你可是想起来了?”   夙禾沉默了片刻,再次抬头,嘴唇张张合合,终于叫了声:“师父”。   玉临渊叹了口气,道:“既然记起,你又可记得道衍宗的宗规?你可记得修仙界的禁忌?”   夙禾五指渐渐收拢,答道:“弟子记得的。”   玉临渊松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他轻摆拂尘,徐徐转过身子。衣袍下摆猛地被人扯住,他偏头,对上夙禾一双发红泛泪的眸子。   “师父,徒儿,徒儿能不能……”   “不能。”玉临渊斩钉截铁,对于自己从小看大的弟子,也就是夙禾,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也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夙禾急了,跪上前哀求:“至少,至少让徒儿在礼成后再走,大婚当日,若是没有新郎,阿兰她……阿兰她……”   “夙禾。”玉临渊忽然叫道。   夙禾抬头,多少有些诧异。师父从未如此严肃地唤过自己,哪怕是他当年顽皮,打碎了一个天地法宝,师父也只是胖揍了他一顿。   玉临渊沉了眸子,道:“你该知道,现在一切还来得及,若是礼成,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夙禾沉默不语,抓着玉临渊衣服下摆的那只手渐渐松开,玉临渊俯下身子,接着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不管是对你,还是她。”   夙禾眼角微跳了一下,终究是答应了跟随玉临渊回去。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剩一鼎香炉冒着白烟,通红的喜布上,放着一封捏得发皱的书信,封面写着——扶兰亲启。   后来木兰国的人皆传,皇女扶兰大婚之日,美人驸马一朝反悔,留下书信一封,仓惶逃婚。皇女愤恨悲痛,当场撕了书信,弃了凤冠披霞,满地都是珠玉狼藉。   夙禾被玉临渊带回道衍宗后,就被关了大半年的禁闭,等好不容易出了禁闭,又被玉临渊下了禁足令。   夙禾闷在房间里,成日郁郁寡欢。   此刻正是炎夏,夙禾的心情却如六月飞雪那般。   夏微澜飘在夙禾身边,也跟着发愁。   “扣扣扣。”房门被人从外敲响。   夙禾眼睛一动不动,外面传来一个清冽冷峻的声音:“师兄?师父让我来将今日的功课交给你。”   夏微澜眼眸亮起来了:是师父!   夙禾懒懒道:“进来吧。”   夏微澜赶紧躲了起来,她可是记得之前的师父貌似可以看得见她,还差点把她当做厉鬼给收了呢!   曦栾闻声推门而进,却眼尖地瞥见了夙禾床尾处一簇大红色的裙角。   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将手中的书本放在夙禾面前:“师兄,这些东西师父吩咐你要在明日午时之前抄完。”   是的,玉临渊为了防止夙禾偷偷溜下山,就搞了方法拖住夙禾。   夙禾一看,顿时眼泛泪花,嚎叫起来。   曦栾皱眉:“师兄,你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师父?”这回师父倒像是真的惩罚师兄似的。   夙禾苦大仇深地摇摇头:“你不懂的,你这种榆木脑袋是不会理解的。”   曦栾:“……”   曦栾冷眼看着自家师兄悲春伤秋好一阵,于是起身告别离开,却被夙禾拉住了手。   曦栾疑惑的目光落在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夙禾看着他,桃花眼冒着光:“师弟,帮帮我……”   曦栾最终在夙禾的苦苦哀求下,同意模仿夙禾的笔迹,帮他把这些经书抄完,而他自己,却是趁着这些时间,飞往了木兰国。   他一路小心翼翼,敛了气息,终究是熟门熟路的摸进了扶兰的宫殿。   此时夜已深,殿内却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之声,迎着皎皎月色,就着暖黄的烛光,隐隐约约生出几分暧昧的气息。   几声男子的娇笑声从殿内传出。   夙禾从未想到,再次见到扶兰,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一身大红色的纱衣,像是六月里开得正眼的石榴花,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领口微微松开,垂下的发丝间,隐约可见细腻光洁的肌肤,身后身姿纤细的男子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扶兰便倚着榻子,粉红铺面,低声娇笑起来。   殿内有数十名乐师齐齐伴奏,仔细一看,无不是五官端正相貌俱佳的美男子。   夙禾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大殿中央,遥遥望着那抹红色身影,很轻地叫了一声:“阿兰。”   那叫声很轻,轻到混在那乐声中,便消散无几。可扶兰皓白的手腕还是轻晃了一下,手中的白玉瓷杯碎裂在地。   殿内的乐声顿时停了。   她懒懒抬眸,摇摇站起身,明烈的红色纱裙显得她的身子格外较小纤细。她皓白的手腕隐没在烈焰红色的衣袍中,殷红色的唇轻轻开启,说的却是:“好久未见啊,夙禾道君。”   夙禾五指紧拢,沉默不语,久到扶兰望着他,眉头不耐地皱起,他才道:“阿兰,你这是在怪我吗”   夙禾走得匆忙,却也留下了书信,交代清楚了一切。他以为阿兰就算会怨他怪他,也终究是会理解。只是如今这个场面,却让他心里一阵阵抽疼。   他上前走进,这才看清,一直站在扶兰身后的那名少年,容貌竟与自己有六分相似。   他一手捂住自己跳得发疼的心脏,一手攥着扶兰那只皓白的手腕,道:“阿兰,你,你别不要我……”   扶兰轻轻拧了眉,强硬抽出手,转头不看她,对着那名少年道:“小美,送客。”   夙禾怔怔地望着那名叫做“小美”的少年,他缓缓走过来,微微一笑:“道君,还请回吧。”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夙禾觉得那名少年轻轻朝自己眨了眨眼,夙禾这才注意到,对方也生了一双与自己一样的眼睛。   他心里慌了,面上却还是笑着,兀自道:“没关系阿兰,你现在正在生气,没事,当初是我做得不对,你生气也正常,那,那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话,夙禾压根不敢看扶兰的反应,闪身消失在大殿内。   只有一直飘在夙禾身边的夏微澜知道,夙禾飞到了一个无人的荒野,抱着一颗上了年纪的古树,嚎啕大哭起来,活像一个弄丢了糖果的孩子。   等夙禾回了道衍宗,玉临渊正因为他偷溜出道衍宗的事情,勃然大怒,连带着帮夙禾遮掩的曦栾也被严厉惩罚了。   而罪魁祸首夙禾则是破罐子破摔,受完罚又哭哭啼啼回房间里面继续沉浸在自己忧伤难过的氛围中。   夏微澜这才发现,曦栾的房间竟然就在夙禾隔壁。她想起曦栾在受罚时那苍白的神色,终究是忍不住担心,趁着夜色“飘”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昏暗无光,唯有床上隐隐躺着个人。夏微澜面色欣喜,飘到曦栾床头。她望着此刻的少年曦栾,忍不住想起之后那个无比强大温柔的师父。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她倒不是不急着回去,她一直在研究着回去的方法,只是终究不得其路。   等她从思虑中恍神,曦栾已经睁开了眼睛,眸底清明,直直看着她,语气却是出奇地平静:“你这艳鬼,又想对我做什么?”   夏微澜:“……”   她微微一笑,气场十足,对少年曦栾道:“我若想对你做什么,你现在早就被我扒得一干二净了。”   曦栾轻咳一声,脸上染上几许薄红。   过了半晌,像是为了硬开一个话题,他问道:“你为何还不去投胎?”   夏微澜消化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并不是骂她,而是真心实意劝她去投胎。   她无所谓怂了肩,道:“像我这样不好吗?无忧无虑,不生不死。若是投了胎,万一是不好的人家岂不是又要受一辈子苦。”   曦栾道:“可若是这样,你百年后,魂魄就会消散,那便不入轮回。”   “那我便在百年时再入轮回就好了呗!”夏微澜眨眨眼:“等百年后啊,说不定我还能投胎成你的徒弟呢!哈哈啊”   夏微澜说着说着,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见曦栾好似对她没了防备,她也就很自然的在房间里面东瞅瞅西瞅瞅。   少年的曦栾与成年的曦栾风格并无二致,都是简单干净,屋内挂着一把润月剑,便再也没有其他特别的。   她瞅了瞅书案,眼见上面还有几张未完成的符文,她走过去,好奇地拿起一张,就听见曦栾朝她疾声道:“别碰!”   然而已经晚了,夏微澜只感觉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睁开眼,天空中的绵绵细雨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   她好似躺在一片泥地里,浑身湿透,冰冰凉凉的。   这还是她魂魄离体来,第一次有成为人的触感。   她这是,回来了?只是为何,她此刻浑身狼狈,动弹不得。   她眨眨眼,只觉得困意袭人,一个脚步声踏着水花款款而来,夏微澜抬眼,就看见一人撑着油纸伞,站在她面前。   她微微定睛,然后眼中露出希望的光,使尽全身力气,喊了一声:“师……师父……” 第71章   夏微澜缓缓睁开眼, 动了动身子, 头晕得厉害,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一间简单的木屋,放着一张桌子, 竟然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她推开木屋,一股凉意迎面而来,一看对面山上的大片树林,都染上了红霞。   她离开时才是初夏, 怎么地这个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还有师父呢?她昏睡前明明看见师父了。   她往旁边走了走, 看见旁边还连着两间小木屋, 推门进去,看屋内摆设,倒像是一个男子住的。   她放松了下来,刚想从空间给自己拿一些灵泉水喝喝,习惯性摸上手腕,却只有空荡荡的触感。   手镯不见了。   她一阵紧张, 来回找了许久,依旧没有找见。她心里诸多疑惑,却还是耐下性子, 等着曦栾回来。   在屋外练了一下午的剑, 也没见曦栾回来, 眼看天黑了, 她就回屋些着了。等到月正当空, 木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皎洁无暇的月光下,露出曦栾一张如玉的脸。   见到夏微澜,他那双清冷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你怎么还没有走?”   夏微澜正困得眼中泛泪,一扫困意,兴奋道:“师父!” 完全没有注意到曦栾之前的问话。   曦栾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忘了,前日你已经当着众修仙者的面,与我断绝了师徒关系。”   夏微澜扬起的手臂一顿,对上了曦栾一双妖冶红眸,夏微澜倒退了两步。   他低低一笑,笑声在夜里回荡,显得鬼魅非常,让夏微澜背脊发凉:“既然害怕,那还是快些走吧。”   他笑着说出这句话,语气平和至极,如若不是眉宇间带着怎么也遮不住的戾气,夏微澜险些都要被这样温柔的语气给骗了。   他一身黑袍垂落在地,渐渐染上月亮的清辉,好似一层银白色的霜薄薄的铺在上面。   夏微澜不知作何回答,只下意识轻轻又叫了他一声“师父”。   曦栾眯着眼看过来:“够了,我自然是不会杀你,你不想引祸上身,明日就离开淮雾岭。”   淮雾岭?   夏微澜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摸着空荡荡地手腕,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叹了叹内息,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她还是没有回去。   联想到在黑雾中撞到的那个身影,她猜想她应该是和某个平行时空的原主换了魂,而她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一个平行时空,也就是真正的,书里面的世界。   书里面提及,大反派曦栾在淮雾岭爆体而亡,而她记得她出发前,师父明明和雪团子在那一处世外桃源之地,根本不可能到这淮雾岭。   而且师父看她的眼神,冷淡而疏离,那分明是一双,毫无感情的眸。   她推开门,外面的景色朦朦胧胧,笼罩在大片薄雾中。淮雾岭之所以叫淮雾岭,就是因为这里常年弥漫着大量的雾气,只有少数天气晴朗时,才能一见山中的美景。   她轻轻伸出手去,那丝丝凉意缠绕在她的指尖,望着朦朦胧胧的月色,轻叹:“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儿啊。”   转身,又进了屋子。   殊不知在那层层弥漫的雾气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沉沉看了这边许久,眸色妖冶赤红,也不知在想写什么。   许是因为遇见的人是曦栾,即使此曦栾非彼曦栾,夏微澜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跟着他。   早晨的雾气散了些许,虽然还是轻慢地飘着,多少还是可以视物了。她远远就看见曦栾在屋子内捧着一卷书静静地看着。   夏微澜有眼色得没敢去打扰,看了看院子,一个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又去捡了一些柴回来,忙活了一个早上,眼见曦栾没有出来的意思,她这才沏了一壶茶进去。   曦栾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些惊讶,很快又垂下眸,继续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日子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天,对于夏微澜死活留下来这件事,曦栾没有再出声让她走,或者说是曦栾压根就没有和夏微澜说过几句话。   夏微澜也乐得清静,这样相处久了,倒也觉得曦栾冷着脸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可怕。   她闲来无事便又去山上看看有什么可以用的药材,这淮雾岭的奇珍异宝虽然不多,但是药材倒也齐全,自从她开始“吞食”医书后,就很是喜欢弄些这些有的没的。   她挖出一块灵虚根,才装好,一声凄惨的狼嚎响遍整个山林。   她手一抖,还带着泥块的灵虚草又滚落了回去。   这声音……难道是有人?   她寻着狼嚎的方向过去,一路却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可若是再要往里面去,雾太深,保不齐里面有什么。   她纠结着,身后隐隐约约是枯叶被踩碎的声音,紧接有人道:“不要去。”   曦栾一身黑衣,右手拿着润月剑,左手拖着一匹巨大的狼的尸身,都快到他腰间了,可见原来是有多么壮实。   他再次开口:“那边有狼群,不要轻易过去。”   夏微澜点点头,闻着那股血腥之气,绕着曦栾做看看右看看,道:“师父你可有受伤?”   一想到曦栾可能受伤,夏微澜就止不住担忧,下意识地就要上前查探一番。一只手刚刚碰到曦栾的肩,就被握住,他道:“无碍。”   夏微澜听着他语气冷淡疏离,妖冶赤红的眸中夹杂着淡淡不耐,她猛地想起刚刚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愈矩了。   曦栾松开了手,夏微澜也没胆子再往他身上摸。   他将狼身往地下一丢,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这只狼原本是狼群里面最强的,你知道为何却只有它一人死了吗?”   夏微澜摇摇头。   她搞不懂曦栾想要表达什么。曦栾若是冷着一张脸她倒是还没什么,她最怕的是自家师父像现在这样明明眸里面已经染上了一层赤红,明晃晃写着“老子想杀人不要轻易惹我”,面上却还是微笑温柔说话的模样。   曦栾压根不指望夏微澜回答,收起润月剑,淡淡道:“都说弱肉强食,可若是太强,也难免成为别人眼中的肉中刺,欲拔之而后快。”   他走在前头,说这话的声音很淡很淡,她看不清他的表情,直觉得这些话裹在雾中,好似也沾染了些许湿气,听得人心底微微发凉。   等到夏微澜想和曦栾说些什么的时候,曦栾的身影又消失在那薄薄白雾中。   她满肚子劝慰的话,就这样烂在腹中。   罢了,下次再说吧。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下次见到曦栾的时候,他满身黑衣,晕倒在她房前,如若不是衣服蹭到地面上染了一地的血,夏微澜根本看不出他竟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把曦栾拖到房内,去了血污,刚好之前的药材派上了用场,虽然不及凝灵果和灵泉水,可是保命是够了。   曦栾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额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拧了块汗巾给他擦去额头的细汗,手忽然被紧紧攥住。   曦栾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眼中不复赤红,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她:“你回来了,对吗?”   夏微澜安抚性的拍拍他,道:“师父,我一直都在啊。”   闻言,他又沉沉睡去,如若不是他的手一直还攥着她的手腕,她都要以为刚刚那是她的错觉。 第72章   夏微澜望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 不敢动作太大, 等到夜深了, 连连打了几个呵欠, 就沉沉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居然好好的躺在床上, 而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曦栾,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正想追出去,曦栾已经从外面推门而入, 冷声道:“你待会儿马上离开这里。”   夏微澜被他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摇摇头道:“徒儿不走,师父去哪里,徒儿就去哪里。”   即使这里是个平行世界, 她还是不忍心看着曦栾一个人。   曦栾眼中有红光跳跃,眉间止不住的烦躁, 大手掐上她的脖子:“你当真不走?就不怕我杀了你?”那一刻,眸中竟然真的露出几分杀意。   夏微澜不知道原主之前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这个世界的师父竟然连师徒情都不顾了。被扼住脖子, 她倒是没有过多惊慌,反倒是抓住他的手,道:“师父,此处不宜久留, 此处恐怕已经暴露了, 还是快些转移为好。”   想到昨夜曦栾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她眼中忍不住带着心疼。   曦栾的手猛地收紧, 眉宇间止不住的烦躁,低喝道:“你到底在心疼谁!”   他是真的动怒了,手下用了七分力气,青筋隐隐爆出。夏微澜一张脸憋得通红,又渐渐染上青白。   盛怒的人触及到她一张青白的脸,像是被刺到了一般,忽然松开手,狼狈地后退几步,面上带着几分懊恼之色。   “抱歉。”沉默了许久的人忽然出声,他一步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光线,此刻一身黑衣的他看起来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这道影子朝她伸出了手。   夏微澜泛着泪抖了两下,曦栾自嘲一笑,就在他准备收回手的时候,一只白净细软的手放在了他的掌中。   夏微澜顺势抱住他,哽咽道:“师父,不必说抱歉,不必……”   她忽然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到底想告诉她什么。从她进入到这个世界开始,这个世界就一直企图告诉她一些剧情之外的东西。例如剧情开始前,夙禾师伯和扶兰的故事,还有书本中,大反派曦栾身死前最后一段日子,都是没有描写的。   她吸了一口气,拉着曦栾的袖子道:“师父我们走,立刻就走。”   曦栾含笑看着她,这样温柔的笑容,让夏微澜想到了在青芜城,初次见到自家师父时的笑容。那时他一身白衣,笑容如三月清风,如今一身黑袍,笑起来又如拨开云雾的姣姣明月。   “走?”曦栾轻轻拨开她的手:“又能走去哪里?”   他微笑着看着夏微澜,道:“况且,如今我是走不了,倒是你,也该离开了。”   她不放弃,还要再劝,曦栾一掌已经劈向了她的天灵盖。   夏微澜还没有来得及傻眼,曦栾掌下又汇集了一股白色的光,源源不断的从她的头顶灌入。   灵魂越来越轻,最后竟然没了重量,直接飘到了半空。   夏微澜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肉身,又看了看对着半空微笑的曦栾,完全傻了眼。   曦栾微笑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快些回去吧。”他幽幽转身,才走了几步,又回头,露出一个软绵绵的笑容:“记得这回投个好胎,千万别再乱飘了,也不要再乱碰别人的符纸了,小心魂飞魄散……”   后面再说的什么夏微澜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身子越飘越高,穹顶之处也聚起了一个白色的光圈,牵引着她往里面去。   夏微澜眨眨眼,淮雾岭已经在她脚下缩成了一个圈。隐隐可见不断有人往薄雾岭上去。   再一秒,忽而有一声惊天爆响冲天而来,淮雾岭的正中央升起一个巨大的火热的光圈,无数带着灵力的碎片高高扬起,又纷纷落下。   明明是魂魄的状态,夏微澜却觉得,整个身子都是冷的。   那些碎片,是师父内丹的碎片啊,上面都是满满熟悉的灵力,她又怎么会认不出。   她一声“师父”卡在喉里叫不出来,眼泪直留,整个人迅速消失在光晕中。   今日道衍宗异常热闹,如今已是暮春,却依旧山花烂漫,不断有宾客从山下涌进来。   “你说蓝离浩怎么想的,好歹也是继任了修仙盟盟主,怎的会娶这位……要知道她师父可是……”   另一人轻笑一声,道:“那位可是厉害的主,出事后,先是立即闭关,闭关后又直接宣布断绝师徒关系,当真是狠心。”   另一人叹道:“那又能如何呢?要说就要说曦栾,好歹也是一代大能,修仙奇才,怎么就……”   “真是糊涂啊!”另一人惋惜。   几人在山间低语,到了山下入口处,又遇见了一拨人,拱手问礼,也不知是哪家宗门的弟子。   此刻道衍宗上,一处桃花正开得正盛,古朴精致地院落内,上上下下挂满了大红色的锦缎,一双黑底金纹靴缓缓踏进院中,刚刚落下的桃花瓣被辗进泥里,一丝桃花香顺着那精致的黑袍徐徐往上。   一人垂着眸立在院中,墨发如瀑,红唇似血,面容森冷。即使面上带着笑容,却依旧让人不寒而栗。   又几名外门女弟子正在院落中忙活,回头一看见曦栾,捂嘴惊骇,惊呼声还未脱口,便软着身子直挺挺往后倒去。   其中一个妙龄女弟子正端着一盆水,在房门口,铜盆倏地落地,哐当作响,惊醒了正倚着梳妆台假寐的人。   那人一身大红衣裙,凤冠披霞,面上涂着绯红的胭脂,一张唇如樱桃般红亮,眼睛微微一睁,似有水雾,眼波流转间,竟比院落里那一簇粉色桃花瓣还要娇艳几分。   夏微澜动了动身子,珠玉碰撞的清脆声随之响起,瞥见镜子中盛装打扮的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颤颤悠悠身子大红色袖袍中,摸上手腕,惊慌无措的脸终于平静了下来。   镯子还在,她这是真的回来了,这是她的房间。   她扫了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替师姐作还魂阵,没想到却意外招来了原主的魂,她在原主的世界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么原主在这段时间里应该也是用她的身体活着。   想起那个世界“师父”最后的结局,她坐也坐不住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也不知道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师父怎么样了。   她站起身,急匆匆推开门,猝不及防和院子里站着的人摇摇相对。   曦栾一身玄色衣袍,眉心印着一点朱红,发丝轻扬,露出侧脸那一簇黑色卷纹,脸白得森冷,唇红得似血。   他露出一个微笑,漆黑的眼珠子动了一下,朝夏微澜伸出手:“澜儿,过来。”   夏微澜还沉浸在回来前曦栾爆体而亡的胆战心惊中,乍一见曦栾还好生生站在这,露出了一个庆幸的笑容,迎了上去,软软叫道:“师父”。   这是她的师父,真正属于她的师父。   她抱着曦栾,眼眸亮晶晶的,闻着他身上的清冽干净的味道,顿时又觉得安心不少。   曦栾缓缓搂住她,大手渐渐来到她的腰肢,笑了笑:“可有想我?”   夏微澜抬头,灿烂一笑:“想,日日都在想。”   “是么?”曦栾薄唇轻启,眼中有赤红色的光焰在跳动。   夏微澜点点头。   曦栾盯着她一身火红的嫁衣,嘴角缓缓勾起来。   骗子,全都是骗子。   可是既然是骗,为什么就不能骗一辈子呢?为什么还要让他发现呢?   他舔了舔唇,眼中的血色越发明显。冰凉的指尖绕过她发间垂下来的珠帘,缓缓摸上她的后颈,声音缓慢低迷:“那便如你所愿。”   夏微澜眼前一黑,身子软踏踏地倒在他怀中。   冰冷的唇落在少女点了胭脂的唇上,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子被人拦腰抱起,头上凤冠珠玉撒了一地。黑色的长袍席地而过,落了一地的粉色桃花瓣在微风中轻轻翻涌。 第73章   昏暗的屋子内, 成排的红烛静静燃烧着, 橙黄暧昧的光线充盈着整个房间, 地面上铺着一层雪一样白得绒绒的毛毯, 合着那烛火,只觉得屋内暖融融的。床上的帷幔动了动, 依稀见着一个人影坐了起来,白色的纱帘被掀开,露出一只莹白小巧的玉足。   小脚踩在地毯上, 软绵绵的。   夏微澜掀了眼皮,因为睡得太久,她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   “咿呀——”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冷风从外面灌进来, 她不由得拉紧了衣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挂着一件中衣。   手腕被人紧紧攥住, 她一抬头,就对上曦栾那森冷的面容:“既然知道冷,还下来做什么?”   声音缓缓的, 慢慢的,又像是浸了冰一般,听得人背脊发寒。   夏微澜抖了一下,曦栾继而搂住她:“如此怕寒, 还是乖乖呆在床上为好。”   “师父?”夏微澜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曦栾, 心中疑惑愈发扩大。   此时的曦栾一身华丽的玄色衣袍, 如瀑的墨发垂垂在身后, 眉间一点妖冶的朱砂痣,平日那双清冷的眸中隐隐有血色的光焰在跳动。   先前她因为魂魄刚刚回体,一时兴奋,加上看惯了另一个世界师父这模样,竟一时没有察觉。   她伸手摸了摸曦栾脸上那诡异的花纹,又戳了戳他眉心处的红点,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她就见着曦栾立马沉下了脸。虽然本来就称不上是什么好脸色,不过此刻更是冷得吓人。她立马缩了回去,不敢看他。   曦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笑道:“徒儿一年未见为师,不了解为师的变化也正常。”他的力度逐渐加大,夏微澜想开口,却又被这股力量紧紧禁锢住,开不了口。   一年,什么一年?她脑子嗡嗡,难道她魂魄离体了这么久?可是明明她才在那个平行世界呆了几个月。   瞧见这个时候夏微澜还在走神,曦栾眼眯了起来,无数冷意从里面散发出来,捏着她下巴的力度不断加大。却又在眼尖瞧见了她下巴处泛着红时,眸中一怔,立马脱手松开了。随后自嘲笑道:“不对,我早就不是你师父了。”   夏微澜傻眼,这又是哪儿出对哪儿出?   曦栾站起身来,红唇勾起,步步逼近:“毕竟,一年前,你可是当着修仙众人的面,断了和我这个师傅的关系呢!”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烛火,床内一下子陷入黑暗之中,夏微澜被这气势吓得往后缩,抬起头来,就看见曦栾陷入黑暗中的那大半张脸,还有隐隐发着光跳跃着的红眸。   夏微澜觉得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慌忙拉着他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之前无意间启动了还魂阵,意外被困在了一个平行世界,和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互换了灵魂……”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多,生怕曦栾听不懂什么是平行时空,还向他解释了什么是平行时空。她便说边盯着曦栾,希望他能够相信自己。   然而曦栾眸色却是越来越冰凉,渐渐拂开了她的手:“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用这种卑劣的理由来骗我吗?”   就像当初,她骗他说一定会回来。结果他等啊等啊,等来的却是她宣布和自己断绝师徒关系,等来了她和蓝离浩的婚讯。   指尖嵌入掌心,丝丝渗出血。他呵呵笑出声,笑声张狂肆意,细听之下又含着一种悲凉。   他抓住她的手腕,光滑的手腕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手镯:“你说那不是你,为何已经认主的空间手镯却还好好的在这副躯体呆了一年?为何雪团还能感受到和你的联系?”   他压低身子凑近她:“你说那不是你,昔日我去找你的时候,又是谁拉开了已经认主了的玄冰剑,往我心口上刺了一剑?”   他每说一句,眸中的赤红之色愈发晕染开来。   夏微澜下意识往他胸口看去,眉头皱起,摇摇头,直愣愣道:“我不知道。”   对于她离开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完全就是一无所知,至于为什么原主能够驱使得了她的玄冰剑,她想来想去,只能隐约猜出也许她和原主的灵魂有什么特殊联系,才让她一朝穿越来这本书里面。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跟曦栾解释,难道要告诉他,其实他们都是书里面的人物?   她摇摇头,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师父会更加以为自己在骗她。   夏微澜的迟疑掐灭了曦栾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他暗笑自己都到了如今这一地步,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她,一字一句道:“你真的是没有心。”   “我——”   他只手捏住她的脸,两人视线交汇,他倾身吻了上去,吞下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喉头滑动间,他轻轻移开,看见夏微澜满脸通红,满意地笑了。摩挲着那点点朱唇,微笑道:“这张嘴素来会骗人,还是像这样乖乖的比较好。”   这人!不但不相信她说的话还调戏自己!   夏微澜凭空生出一股儿恼意,张口咬在他肩头,又觉得他衣物太厚,直接往他脖子上咬去。   曦栾面上闪过一丝意外,却还是任由她胡闹去了。   脖子是何等脆弱敏感之地,她虽说是恼怒到底是没敢下太重的手,咬了几口都听他喊痛,只到后来闷哼一声,听上去像是舒服极了,这声音,倒像是她在伺候他一样。   夏微澜不淡定了,气得缩回床上,将自己卷成一坨。曦栾整理着自己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口,颇为遗憾地看着卷成一团的人。   不急,他和她,来日方长。   等门碰的一声被关上,夏微澜扯着一个绣花软枕直接朝门口去,“哐当”砸到门上又被弹回来,落在软绵绵的毛毯上。   她赤着脚去捡起软枕,打量了一下屋内,窗子都被封死,门口也被下了禁制出不去,她这下知道自己真的被囚禁了。   她这才想起来,原书里面的确有那么一出,清高冷傲的原主在曦栾入魔后直接断了和他的师徒关系。她一拳锤在软枕上,心里想着这都什么事儿啊,原主做的好事,都让她来背锅了。   屋内气暖,就容易使人昏沉,她素手掩口打了个呵欠,心想着进自己的空间去看看,结果一看,这下好了,她连自己的空间都进不去了。   她心里闪过无数微笑脸,手下一拳比一拳重发泄似的打在软枕上,面上才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等打累了,她才爬上床上,悠悠睡去。   等半梦半醒间,她才发现曦栾在自己身边躺着了。她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朝曦栾那边探过去,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沉沉睡去。   一直未睡的曦栾立马睁开眼,望着她恬静的睡颜,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曦栾看不透。他不是没想过相信她,她甚至有想过她是不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即使是在她单方面宣布与自己断绝关系,他还是艰难地选择相信。   直到他听到他和蓝离浩的婚讯,再也坐不住,远远瞧了一眼。她看着蓝离浩眼中的那种青涩害羞,让他明白了一切。他拦下她质问,却发现她像是变了一个人,直到那把玄冰剑刺入他的心口,他才明白,哪里是变了一个人,分明是不要他了。   回想往事,曦栾越想越烦躁,眉间发着幽幽红光,他压下心中那一股子戾气,起身消失在了房内,唯有飘动的帷帐证明着来人的痕迹。   一连几天,夏微澜都是迷迷糊糊半夜感觉曦栾睡在她旁边,不过醒来时又见不到人。白日更加不用说了,也不知他是在忙些什么,根本见不到人。   许是他也觉得这样闷着夏微澜这样不太好,夏微澜醒来后,时不时会发现床边多了一些话本子或者逗趣的小玩意儿。   原本她是打算安安静静的待着,等自家师父冷静了再和他谈谈的,可是眼下没见着他人不说,她要再这样下去,肯定要闷出病来的。   于是她徒手抄起屋内唯一一张坐凳,“咣咣”开始砸门。门外似乎有人守着,骚动一会儿后,又安静下来。夏微澜没管他们,继续砸门,一声比一声大。   虽然她知道就算把门砸穿了,没有曦栾的允许,她也压根走不出这屋子,可是她爽快啊。   这样一想,她砸得更卖力了,屋门被砸穿了好几处,松松垮垮挂着,夏微澜豪气地往前踹了一脚,屋门轰然倒下,一阵灰尘扬起,与此同时,曦栾顶着一张面色及其难看的脸出现门口。   夏微澜晃了晃手中被砸得只剩两个脚的凳子,咧开嘴对曦栾友好笑道:“早啊,师父。”   曦栾的心情显然并不怎么美妙。他走进来,随手一扬,夏微澜手中缺了两个脚的凳子立即化为粉末。   夏微澜还没来得及替自己已经逝去的“战友”惋惜,曦栾就欺身上来,眸中的血色光焰跳得厉害,咬牙道:“怎么,就非得我用链子把你拴在床上,你才能老实吗?” 第74章   夏微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惊恐地摇摇头。   如果是从前的师父, 她倒不是很担心, 可是如今师父这样, 说不准真的能做出把她捆床上去这样的事儿。   想到这儿,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她揪着曦栾的袖子, 眼泛泪花娇声道:“师父,你终于来啦,徒儿见不到你好害怕啊~”   曦栾只手挑起她的下巴, 指腹在软肉上来回摩挲,幽幽道:“哦?是么?”   夏微澜觉得下巴一阵痒,又看见曦栾这一副明显不相信的表情,索性拉开他的手, 死死抱着曦栾,埋首在他怀中哀嚎道:“你不信也罢!你若是要绑我, 就把我们绑在一起吧!我死也不会松手的!”   夏微澜状似无理取闹,其实却是在趁机表明的自己的心意,给他一个定心丸。   曦栾闻着她身上传来若有似乎的清香, 眼中的红色火焰逐渐被浇熄,只剩下黑黝黝的一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牵起夏微澜的手, 款款走到桌前。有几个仆人已经悄悄添了两张矮凳, 收拾了一下就下去了。   他拉着夏微澜坐下, 望着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食物, 问道:“怎的不用午膳?”   即使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不进食也无甚影响,可是他记得从前在道衍宗的时候,她可是一日三顿不落的主。   夏微澜看了看桌面上的食物,才想起来好像忘了。事实上这些日子她睡得天昏地暗的,饮食一向不怎么规律。   见他身上狠厉的气息逐渐变得平和,胆子也大了起来,歪头看着曦栾道:“师父陪我吃?”   曦栾未应声,却又仆人有添了一副碗筷,他随手夹了一块肉进夏微澜碗里,淡淡道:“吃吧。”   夏微澜心里窃喜,笑眯眯边看着曦栾边吃了一口饭。   一顿饭吃下来,曦栾表情虽说依旧是清清冷冷,但是比最初来的时候好多了,夏微澜一点儿也不感到害怕,她相信在自己无微不至的陪伴下,就算师父如今不相信她,可是有一天师父一定会感受到自己的心意的。   思忖之间,曦栾已经吃饱离座了,眼看就要出房门,夏微澜屁颠屁颠地跟着跑过去,动静太大惹得曦栾停下来,回头以一种“你又要干嘛”的眼神看着她。   面对曦栾询问的目光,夏微澜理所当然道:“师父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呀!”   曦栾定定的望着她,眸中的墨色愈发漆黑,明显是不相信。   夏微澜叹了口气,道:“我想出去走走!”曦栾眉头直皱,眼底隐隐有火光迸出,夏微澜小手轻轻拉着他,真诚道:“我想和师父一起。”   眸中的小火苗一下子被浇灭了。   曦栾回握着她的手,盯着她面上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而夏微澜也正满含期待地看着自家师父。片刻后,夏微澜忽然被横空抱起,曦栾横抱着她,朝床榻走去。   夏微澜惊叫一声搂着曦栾的脖子,看着曦栾走去的方向,心里一惊。   师父他难道是想……   这会不会太快了?   她瞪大了眼看着曦栾,脸微微有些涨红,慌忙劝道:“师父!现在是大白天!白天不行,道教里说过不可白日……”   曦栾将她慢慢放在床榻上,腰间的手却没松,扣着她的腰轻轻靠近,温热的气息逐渐交缠。   望着曦栾逐渐放大的俊脸,夏微澜眼睛抽风似的眨了起来,最后红着脸任命闭上眼。   罢了罢了,反正迟早也是要到这一步的。   曦栾靠近,看着通红着脸闭着眼睛的夏微澜,薄唇轻轻移至夏微澜小巧精致的耳垂处,开口道:“怎么?不是说要出去走走?”   咦?   夏微澜茫然睁开眼,曦栾早已起身,手中拿着一双不知哪里来的绣花鞋,晃了晃,继续道:“不穿鞋怎么出去?”   夏微澜傻眼,盯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面容充血似的涨红。   如果说,刚刚夏微澜面上是因为害羞紧张等面上才泛起一阵粉红胭脂之色,那么此刻她面色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曦栾看似心情颇好,拿着一只鞋动作轻柔的往夏微澜脚上套,夏微澜猛地收回脚,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坨,将自己通红的脸蛋埋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曦栾拍了拍那一坨,夏微澜不出声,继续一动不动装死。   曦栾望着那一坨圆滚滚的被子,面上扬起一抹温和的微笑,声音轻柔道:“不走?那我们就来做一些白日该做的事。”   夏微澜打了一个颤,顿时松开被子,自己穿好鞋子,小媳妇似的牵着曦栾的手跟在他后面。   等出了屋门,夏微澜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宅院,整个院落布下了个结界,院内有几个仆人在打理着。   院内有一棵看起来很是古老的银杏树,树冠开得极大,金灿灿的叶子落了整个院子,夏微澜捡起一片叶子,抬头放在眼睛前,有金色的阳光透过叶子的脉络照过来,光影交错间,如梦如幻。   夏微澜心中欢喜,笑容也灿烂了许多,她拉着曦栾道:“师父,你瞧这儿,多好看啊。”   曦栾点点头,面容也温和了不少。   原本夏微澜以为能在院子里走走已经不错了,谁成想自家师父心情好像极为不错,还带了她出了院门。   一出院门就是一个长长方方的小巷,他们居住的这座宅子在这座小巷中毫不起眼。零星有几个穿着麻布衣的妇人或孩童经过,夏微澜这才恍然,原来这里是人界啊。   她转眼一想,想来如今各方人士都在找他们,但是谁都不会想到,他们会躲在人界。   曦栾穿着一身玄色衣裳,一侧的头发遮住了侧脸的黑色卷纹,乍一眼看去,只觉得此人面容无暇,如玉俊美。   他牵着夏微澜在巷子内穿行,有几位老妇坐在自家门前唠嗑,见着曦栾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俊公子,身后还牵着夏微澜这样一个面色微红的娇滴滴小娘子,不由打趣道:“小公子,带你家小娘子出来玩啊!”   其余几名妇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也不怪这群老妇人八卦,他们这一个牵着一个,后头的小姑娘还低着头,一看就像是刚刚搬来的新婚夫妇。   曦栾没有说话,却是捏紧了夏微澜的手,笑着点点头。   夏微澜闻言,脸更红了,轻轻躲在曦栾身后。瞧着更像是一对新婚夫妇了。   有一个白胖白胖的小团子,笑起来不见了两颗门牙,指着夏微澜笑道:“奶奶大姐姐脸红了!”   夏微澜从曦栾身后探出头,悄悄瞪了小胖团子一眼,做了个鬼脸,小胖团子不仅不怕,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一个老妇拉了拉自家不懂事的孙子,道:“虎子!可不得这样取笑人!”她朝夏微澜歉意地笑笑,道:“我家孙子不懂事儿,也是头一回见新妇,莫怪莫怪。”   夏微澜摇摇头,连说不介意,心里的思绪全在那“新妇”二字上去了。心想她还没嫁人啊,怎么就变成妇了。   另一个老妇接着道:“这虎子,就是皮,改天该得胖揍一顿。”其他妇人也连连应和。   虎子见不仅自家奶奶都不帮他,还要被胖揍一顿,以为是她们不信自己说的话,于是抱住曦栾的大腿,泛着泪道:“大哥哥,虎子真的没有说谎,大姐姐的脸刚刚真的好红好红,比大红灯笼还红!”   无辜躺枪的夏微澜:????   曦栾轻笑了一声,弯腰抱起虎子,转头看了夏微澜一眼,轻声笑了,又回头捏了捏虎子脸上的软肉,哄道:“好好好,虎子说得对,是比大红灯笼还红。”说完又直勾勾地看着夏微澜。   夏微澜迎着曦栾的目光,脚一跺,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了。   等两人走的时候,虎子奶奶给他们包了好一些自家做的大饼,夏微澜不好拒绝,抱着一堆大饼走回了自家院子。   当天夜里,夏微澜正打着呵欠,以为今夜又见不到自家师父了,正准备入睡的时候,身边却忽然躺下了一个人。   夏微澜刚想转身,曦栾靠了过来,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他轻搂着她道:“睡吧。”   夏微澜也不作多言,转身轻轻抱住他,相拥无眠。   这夜曦栾睡得很安稳,并没有再离开。   天光逐渐亮了起来,夏微澜前几日睡得多了,是以今日醒得特别早。曦栾依旧还在沉睡着,他安静地睡在身侧,手端端正正的放着。   她借着屋内的烛火隐隐看见他紧闭的双眼,还有那一层又黑又密的睫毛。   夏微澜俯身,在他面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又想着就她一个人醒来也没事儿干,于是又躺下来,抱着自家师父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了下去。   等她的呼吸逐渐平稳,曦栾睁开眼睛,怔怔地碰了碰自己的面颊,一双黑沉的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75章   夏微澜再次睁眼, 外头的太阳已经正亮得刺眼, 夏微澜不适地眯了眯眼,伸手挡住从窗外倾泻而来的阳光。   咦, 阳光?   夏微澜猛地坐起来, 也顾不上穿鞋,洁白的脚丫子直接踏在软毯上, 三两下跑到床边,推了推窗沿, 透过窗口看见了窗外那一棵金色的银杏树。   没想到睡了一觉起来, 师父居然把原本封死的窗户给开了。   她看了看门口, 貌似房门的禁制也被解除了,她几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正好就见曦栾站在门口,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夏微澜伸出的一个小脚丫子赶紧往回缩, 心里一下子沉下谷底,正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不让师父误会,曦栾出声了:“要出来怎的不穿鞋子?”   他的眉头高高拢起, 盯着夏微澜蜷起的脚指头。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忘记穿鞋子了。   夏微澜楞楞地点头,显然没想到曦栾关心的是这个,从床下翻出一双干净的鞋给自己穿上。   曦栾面色才稍微好看一些。   两人照例用了午膳,到了下午, 曦栾便在书房看着书, 夏微澜在院子下的那颗银杏树下叫人搭了个秋千, 独自坐在上面晃着。   曦栾偶尔从书卷中抬起头,就看见夏微澜一身红色的纱群徜徉在金色的海洋中,无数阳光在她身上跳跃,眼中点缀着点点星芒。   他的面容柔和了许多,嘴角噙着笑,又缓缓低头沉入书卷。   夏微澜则倚在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鞋尖轻轻点着地面,一些干枯了的银杏叶被轻轻碾碎。   她瞥见从手腕处滑下来的手镯,闭上眼念了念,果真还是进不去。   原来师父还在这儿防着她呢。   她叹了一口气,无所谓地荡起了秋千,仰头望着顶上湛蓝的天空,白云软绵,阳光明媚。   罢了罢了,如今师父肯让自己出了房间,在院子里面活动,已经是最好的了。   她迎着风将秋千高高荡起,面上笑得开心,反正她和师父,来日方长。   等到了傍晚,夏微澜正准备翻出许久未看的话本子打发打发时间,不料在书房看了一下午书的曦栾,忽然出现,直接带着夏微澜出门去了。   夏微澜还一头雾水,今日师父怎的兴致如此之高,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知道曦栾牵着她来到了热闹的街市,满街都挂着彩色的花灯,街上热闹极了,来来往往的人都是盛装打扮,手中拿着自己精心准备的花灯。   夏微澜险些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灵川城,她转头看向曦栾,曦栾此刻也看着他,眸中映着融融烟火,两人视线交汇,又轻轻移开,各自低头浅笑。   许多年前,她和自家师父,也参加过灵川城的那场花灯节,热闹非凡,好不盛大,直到现在依旧是印象深刻。   小城地处偏远,与修仙界并无交集,不及灵川城繁华,但是花灯节却也有自己的特色,曦栾牵着她的手在街道走动,不时有妙龄女子频频对曦栾投来目光。   不过人界到底是人界,民风到底不及灵川城那边大胆,一路下来,最大胆的姑娘也不过就是朝着曦栾多抛了几个媚眼,到没有哪个像当初的蓝田儿一样,拿着个花灯直接拦路送的。   想到这个,夏微澜又有些吃味,那会儿她对师父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居然还有过想撮合她和自家师父的念头,一想到这个,她就想给自己一掌。   她握紧了曦栾的手,停下来,忽然道:“师父。”   曦栾不明所以地回头,夏微澜靠过去,踮脚往那红唇亲了一口。曦栾怔了怔,旁边传来女子失望的惊叹。他忽然笑了,眼中的欣喜缓缓溢出,似乎明白了夏微澜为什么忽然亲他。   他轻轻搂住夏微澜,在众女还未落下的惊呼声中,轻轻在夏微澜额前露落下了一个吻。   人界百姓的民风大多是内向羞涩的,即使在花灯节这种暧昧的氛围下,才子佳人也只敢偷偷摸个小手,赠个香囊什么的,是以夏微澜和曦栾二人的一番亲密行为,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无数单身狗的嫉恨。   眼看着越来越多人看过来,夏微澜红着脸拉着曦栾走到桥头人少处,边走边道:“丢死人了,被这么多人看见。”   曦栾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蛋,笑道:“刚刚也不知是谁,亲人的时候倒不怕被人看见啦。”   夏微澜嗔了曦栾一眼,捏了捏空空的手心,忽然惊叫道:“啊呀,我们还没有买花灯!花灯节不买不放花灯怎么行呢!”   曦栾道:“那我去买。”   夏微澜想了想刚刚拿群拿着香绢儿衣衫轻薄的妙龄美女,赶紧拦住了曦栾:“还是我去就好了!”她指着街道中央那一处可以看得见的一摊花灯道:“我就去那儿买,很快就回来了,师父在这儿乖乖等我哦~”   说完也不等曦栾同意,直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事实上刚刚那一批看热闹的人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那群姑娘在看见曦栾有主后有些失望,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俊俏公子。   一群身姿挺拔的少年出现在街道上,上一秒还在为曦栾脸红心跳的姑娘们,下一秒就颇为害羞地瞧着这群俊公子。   一人朗声道:“这城里每年都弄花灯节,来来去去都是这些儿玩意儿,没新意。”   另一人笑着回道:“陆小爷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这穷乡僻壤自然入不了您的眼。”   那位被叫做陆公子的人撞了撞旁边一个清俊的小公子,问:“陈卿,你怎么看?”   陈卿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道:“还行。”   “就知道你是这个回答,问什么都说还行。”陆公子无奈地摇摇头。   陈卿不理会他的抱怨,抬头一望,忽然被一抹火红色的身影吸引了目光。   她纤细的手腕一盏盏地点过花灯,正抬头细细端详着花灯上的图案,时不时抿嘴一笑,花灯柔和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乍一眼看去,好似九天下凡的仙女。   那正是在兴致勃勃挑选着花灯的夏微澜。   陈卿望着夏微澜,一颗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忽然跳了起来。   夏微澜以最快的速度,选了两个最好看的花灯,干净利落付好钱后,却被人拦了去路。   也不能说是拦,就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公子,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脸红红的,眼中似乎有话,让夏微澜忍不住停下来,朝他友善一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见着夏微澜对自己笑,陈卿的脸更加红了。他忍不住抓紧了手心,望着夏微澜的一双眼睛似乎能掐出水来。   夏微澜咯噔了一下,这种目光她太熟悉了,刚刚拿群觊觎自家师父的女子就是这样看师父的,该不会……   果不然,就见这名小少年,也就是陈卿红着脸,摸索着从兜里拿了一个玉佩,红着脸磕磕巴巴道:“给你,这个给你。”这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最有身份的东西了,要是早知道他会遇上自己心仪的姑娘,他一定把他娘给他的传家血玉镯给带来。   不过没关系,花灯节上一见钟情的才子佳人那么多,他的心意应该很明显了。只要她收下这个玉佩,也是一样的。   陈卿拿着玉佩,期待着夏微澜能伸手接过玉佩。   夏微澜被他这种包含期待的目光弄得摸不着头脑,也没看清他手里面是什么东西,还以为他给自己什么,正要伸手去接来看看,一只手直接握住了她伸出去的那只手,一道稍显冷淡地声音替她答道:“她不需要。”   两人同时看去,曦栾走上前,手无比自然地搭上夏微澜的肩,微笑道:“抱歉,我家娘子不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   说是不喜欢儿这样的小玩意儿,其实潜台词就是拒绝的意思。然而陈小公子不需要领会这一深层次的东西,光是一声“娘子”就足以让他的一颗刚刚入春发芽的少男心入了冬。   他不可置信望着夏微澜,不死心道:“娘子?可我看她分明——”   “娘子她不喜欢梳妇人头。”曦栾一句就戳破了他的心思。   陈卿红了脸,这下彻底死心了,眼中似乎泛着泪光。   夏微澜这下也明白了过来,感觉有些尴尬,还是礼貌性地和陈卿道了谢,曦栾就拉着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街道中。   陈卿呆呆地留在原地,望着他俩相携离开的身影,一动不动。   陆公子带着人寻了一圈,终于看见了陈卿,拍了拍他,道:“原来你在这儿啊,怎么一声不吭就不见了。”   陈卿望着夏微澜的方向低声不语,陆公子伸出五指在他失神的眼前晃了晃:“咋地了?怎么出来一趟魂都丢了?”   陈卿这才动了动眸,望着夏微澜和曦栾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可不是魂都丢了吗?”   夏微澜被曦栾扯着一路回了宅院,至于花灯?别提什么花灯了,现在连她自己自身都难保了。   师父虽然表面是笑着的,可是她知道,如果不是顾及着刚刚那里都是凡人,怕是那位小公子早就遭殃了。   说实话那小公子相貌生得不错,若是平时有这样的小公子和自己告白,夏微澜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该死的迷人从而欣喜一阵,然而眼下她看着眼前浑身冒着黑气的师父,只想迎风流泪。   曦栾一路拉着她回到了屋内,拉着夏微澜手腕的力度愈来愈近,她忍不住动了动手腕,嚷道:“师父,疼!”   曦栾立马松了松手,虽说是不疼了,却依旧是攥得紧紧的,夏微澜心底咯噔一下,心想师父的火气貌似不是一般大。   曦栾进了屋子,也不说话,气氛异常地紧张。   夏微澜轻轻扯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道:“师父?”   曦栾忽然将她整个人扯过来,将她抵在墙上,声音阴冷道:“有时候,我在想,这么轻易把你放出来,是对还是不对。我就应该把你一辈子关起来。”   夏微澜抬头望他,这才发现他面色极为可怕。   他的眸跳跃着血色的红光,唇红似血,面色却白得吓人,配上侧脸那黑色诡异的卷纹,只觉得阴森恐怖至极。   夏微澜颤了颤,不明所以,明明之前师父这几天还好好的,就算那位小公子对自己表示了好感,然而她不是没有接受吗?她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见夏微澜拧眉不说话,曦栾只手挑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   看着这张脸,他眸中的血色更浓了。   天知道,刚刚他看见她朝那小公子笑的时候,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多么相似的场景啊,当初的他就像现在一样,远远地看着她对另一个人调笑,露出青涩害羞的笑容。   他怎么可以忘记,就是这张脸,明明上一秒还可以对蓝离浩巧笑倩兮,下一秒就对自己冷目以对,冰冷地说出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   在他被自己最亲爱的当做家人的师兄背叛的时候,在全天下人都认为他是个为了修炼功法不惜杀人吸取修为的恶魔时,她口口声声说要陪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回来,却是当着他的面娇羞地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然而他呢,三两下就被她的甜言蜜语给骗了,才短短几天,就卸下了心房,差点再次被她给骗了。   他越想越是愤恨,捏着她下巴的手愈发收紧,她轻呼一声,他就立马松开了手。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即使是这样,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伤害她一丝一毫。   夏微澜明显地看着曦栾的神情从愤怒转而成了落寞,眼中仿佛夹杂着一种巨大的悲伤,那种悲伤让夏微澜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担忧地看着曦栾,道:“师父,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滴滴鲜血顺着曦栾的手心溢出来,夏微澜拉过来要给他止血,曦栾一点点抽出她的手,鲜血滴在指尖,低声笑道:“我怎么就信了你,我差点又被你给骗了。”   夏微澜只关心着曦栾的伤势,低头扯过她的手,细细包扎,哪里细想他说些什么,曦栾笑着笑着看着她,喃喃道:“你以后还是只待在我身边好了,你的世界有我一个就够了。”   曦栾默默低语,低首间,眸中跳跃的血色火焰竟然比那烧得正盛的烛光还要烈上几分,他舔舔殷红的唇,眉间隐着丝丝疯狂之意。 第76章   夏微澜一觉醒来, 脑袋有些昏沉。她回想了一下, 昨夜自己替师父包扎完后,不知怎么就特别困,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屋内灯火昏暗,她起身, 伸手掀开帷幔, 只觉得此刻手有千斤重, 软绵绵的毫无力气, 平日里轻易就能完成地动作,此刻却是好费好大一番力气。   脚跟着动了动,脚踝处传来奇怪的触感,低头一看, 一条发着盈盈光芒的粉色水晶链条正套在她的脚踝上。   链条上的水晶一颗颗在脚踝上串着, 粉粉的,像一颗颗粉透粉透的小石榴籽。她伸手摸了摸,暖暖的, 触感很是舒服,戴在洁白的脚踝上漂亮极了, 没有丝毫的不适。如果这条水晶链条不是用来束缚自己的话, 夏微澜还是很开心的。   她扯了扯,从床尾顺着扯出剩下的水晶链条,估摸着就一米长, 顶多可以在床边走几步。   夏微澜吐出一口气, 身子往后一趟, 将自己压在被窝里面,神情抑郁。   得了,这下不仅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师父还更加不正常了。她将脸埋进被子里,始终想不透,她觉得自家师父的占有欲已经超脱了正常人的范围了。   啊啊啊啊!所以原主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让师父变得如此失控啊!   夏微澜在床上滚了半天,反正浑身无力,不如睡觉,还能省点力气。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再也睡不着了,扫了屋内一眼,她有些失望地垂眸 。   师父没来。   她艰难地坐起身,身子半倚着靠在墙上,喘着气。光是起身这一个动作,都已经花费了她许多力气,连手指都变成千斤重。   师父居然给她下了软骨散。   夏微澜咬牙,又气又恨。   “怎么自己起来了?”   夏微澜抬头,这才发现曦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子,手中还端着饭食。   瞧着外面的阳光,现在已经是大中午了。   他坐在床边,将夏微澜靠在自己肩上,左手拿着一碗汤,小心翼翼用勺子盛了汤,吹了一会儿再送过去:“先喝点汤暖暖胃。”   夏微澜无力地靠在他怀里,想了想,还是乖乖张口。心中默默想着,眼下师父需要安全感,她需要用爱来感化他。   夏微澜很是顺从地配合喝汤,曦栾含着笑,看着她。夏微澜无意间瞥见自家师父的笑容,心神一颤。   废话,一个将自己绑在床上关在屋子里的人,此刻正对自己露出一个蜜汁微笑,是个人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她再次低头的时候,一个颤抖,门牙磕到了白瓷勺子,温热的汤撒出来,从锁骨处一路往下,很快就染湿了她领口处的轻薄的白色中衣,连带着曦栾的领口也沾染上了些许汤渍。   这下完了。   夏微澜可怜兮兮道:“师父,徒儿不是故意的。”事实上她自己胸口还觉得有些黏黏的,也很不好受。   她想了想,见曦栾把碗放在一旁,看起来并未生气,于是大着胆子,无力地靠在曦栾哄诱道道:“徒儿衣服脏了,要换衣服,不如你把徒儿脚上那东西给解了吧,徒儿很难受呀……”   最好把链子给解了,还给她把力气恢复了才行。   想着她继续苦兮兮道:“黏黏的,很不舒服。”   “是吗?”曦栾意味不明地在她耳边低语。   夏微澜忽然就觉得胸口发凉,事实证明,她的感觉没错,她是真的凉的。   曦栾手中拿着她的中衣,轻轻一扔,就飘到了床底。   “既然脏了就别穿了。”他这样道。   夏微澜:“……”耳尖一点点冒着红,她伸手抱住自己,曦栾却是轻易拉开她的手,夏微澜惊呼一声,他却不容阻止地低下了头。   从锁骨一路向下,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舔舐,一下一下的,想有万般电流在她体内乱窜,原本就没多少力气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力气,她心跳得厉害,所有的血色都往脸上涌去,像是天边火烧的云霞一般。   “澜儿在害羞?”曦栾抬起头,轻轻一笑,嘴唇红艳艳的,带着些许水光,有着一股别样的诱惑。   她撇开头,生硬道:“没……没有。”   曦栾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可是脸这么红,说不是害羞,为师都不信呢。”   听见他说“为师”,夏微澜的羞耻心又上了几度,脸烫得惊人:“你,你……”她羞得说不出话来。   “澜儿总是喜欢说谎。”曦栾捏着她的脸,眼中带着留恋,靠近她:“可是怎么办呢,为师该拿你怎么办呢?”   曦栾喃喃自语着,眼神逐渐迷茫,可是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眼见身上就要没几件衣服了,夏微澜急了,红着脸道:“师父,你清醒点!”   曦栾呵呵笑了一下,血色的眸望着夏微澜,舔了舔唇:“我从头到尾都很清醒。”   夏微澜还想再说什么,就被曦栾封住了唇。   后来的事情夏微澜开始有些模糊,只记得自己仿佛置身与一片汪洋大海中,原本还是风和日丽,一下子又狂风暴雨,她在海面上漂浮,一下子沉入海底,一下子又被浪迎着冲向高空,浮浮沉沉,像是做梦一般。   曦栾眼中已是血红,眼中跳动着兴奋的火焰,他缠着夏微澜一遍遍地道:“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夏微澜昏昏沉沉间还是记得自己伟大的使命,搂着曦栾的脖子一遍遍耐心地应和他,一遍遍地表明自己的心意。   然而,令夏微澜感到悲催的是,无论她如何表明心意,曦栾始终是不相信。   除了在床上,她几乎见不到他的人影,要是一见到,就又要被压到床上,和他做各种各样羞羞的事情,还要一遍遍回答那些她已经回答过无数遍的问题。   例如曦栾红着眼问:“你心底可有我?”   夏微澜连忙表明自己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曦栾听了忽然一笑,冷道:“骗子。”   然后下一次来又是一样,不管夏微澜如何解释,如何苦口婆心,结果都是被曦栾一句“骗子”打得哑口无言,然后被翻来覆去,在欲海里面浮浮沉沉。   次数多了,夏微澜也恼了起来,有时候气得厉害,听见他再问这种问题的时候,会一口咬在他的肩膀,或是趁他沉迷的时候,偷偷在他背后留下几道抓痕。   所幸曦栾似乎是见她没力气,慢慢的给她恢复了几分力气,不过也仅仅是一个普通凡人那般大的力气罢了。   到了再后面,夏微澜就开始拿脚踹他了,即使每次都会被曦栾狠狠压制住,然后受欺负的只能是自己,夏微澜却每次都忍不住这样做,她只觉得窝火极了,似乎觉得再这样下去,她也要和自家师父一样变态了。   她柔柔脑袋,叹气。   时间久了,夏微澜倒是脚上的水晶链倒是变成了一个及其好看的脚链,挂在她脚踝上,让她能在屋内自由行走。   夏微澜却是知道,如果她敢带着整个粉粉的脚链踏出屋门一步,这条水晶链立马就会把她五花大绑丢进屋内,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夏微澜不愿意再回忆。   到了夜里曦栾果然又来折腾她了,只是今日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格外热情,夏微澜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曦栾低俯在她耳边,道:“澜儿。”   夏微澜脚轻轻地抬了起来,这厮估计又要问自己爱不爱他这种蠢问题了。   曦栾压着她在耳边低语道:“我们生个孩子吧!”   咦?   夏微澜抬起来的脚又放了回去。难得听见师父说起别的东西。   曦栾捉着她一只手边吻边道:“好不好?”   夏微澜不知怎么师父忽然就想到要孩子去了,要知道修士的孕率非常低,要孩子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可是她听出了曦栾话中的殷殷期盼,那股热切,还有那种想要安定下来的心情。   曦栾再次开口,不过声音却是软了下来,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带着一丝乞求道:“好不好?”   夏微澜受不了自家师父这样的眼神,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亲亲他的脸颊,柔声道:“好。”   有了孩子的话,师父应该会安心了吧。一想到有那样一个生命,也许眼睛鼻子像她,神情和性格像师父,或者又是别的模样,她一颗躁动的心,好似也生出些许期盼。   曦栾眸中的水雾渐渐散开,眼中好似有千万朵烟花绽放。   夏微澜这边正忙着造人,而那夜遇到的小公子却是害了相思病。   陈卿今日已经是第一百次对着墙上那副挂画叹气了。   那副挂画上,灯火璀璨,街头繁华,一个红衣女子素手点着一盏花灯,巧笑倩兮,侧颜温柔。盈盈水眸间,带着旖旎笑意。   陈卿又想起了那个晚上,那样的惊鸿一瞥。他从未想过,一见钟情这种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即使被拒绝了,他还是派人去打听了一番,结果却什么也没找到。想来想去,他也只能感叹天意如此。   “我说你整日在家干嘛,原来是害了相思病。”陆公子不疾不徐走进来,很是大方地欣赏着那幅挂画。   陈卿红了脸,见他还在盯着,身形挡住挂画:“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陆公子笑了:“也不知是谁,想什么入了迷,连我敲门都未曾听见。”   陈卿气结,转身就去将挂画卷起收好。陆公子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挂画的女子上,这次却拧了眉,这女子,怎么瞧着好似在哪里见过? 第77章   不知道是不是夏微澜的错觉, 她发现这种没羞没臊的日子过多了, 师父周身的气场好似越来越柔和了,特别是自己答应和他生个孩子后,师父的终于不再时不时露出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了。甚至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晚上,将她活动的范围给扩大到了院子里。   夏微澜受宠若惊, 差点以为自家师父被人魂穿了。   她斜倚在软塌上, 就着明亮的烛光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话本子, 身上穿着一件白色丝质里衣, 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大半截精致的锁骨和白皙凝脂般的肌肤,墨发低垂着,眼眸映着烛光, 说不出的柔和潋滟。   一阵凉风从窗口灌入, 她缩了缩身子,走到床边,瞧着窗外阴云密布, 枯叶狂飞的景象愣了愣。   师父怎么还不回来?若是平时应当早就回来了。   她关上窗,挡住了那阵疾风, 才觉得屋内有些回暖。又在软塌上待了半个时辰, 却是如何也坐不住了。   她眉头拧起,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人。她起身,动过利落地将外袍往身上拢。   一阵疾风吹开了屋门。   曦栾软着身子, 斜靠在门边, 面色苍白, 神色极为痛苦。   “师父你怎么了?”   夏微澜把摇摇欲坠的曦栾扶到床上,上下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伤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找来了,我一时大意,竟糟了暗算,灵力一时半会儿使不出了。”曦栾似乎极为疲惫,连说一句话都极为费力。   夏微澜伸手一探,果然丹田处空荡荡的,竟然一丝灵力都没有。   她眼睛瞬间红了,手一时无措地竟不知往哪儿放。   曦栾捉住她慌乱的手,低声道:“你的玄冰剑就在我屋内,你身上所有的禁制我已经解了,包括你的空间手镯。我该教你的,之前都教给你了,你……”   “别说了,别说了!”夏微澜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听不得曦栾这一番交代遗言似的话语。   曦栾望着夏微澜的目光极其温柔,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要将她印在心底。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抚上她柔软的脸颊,眸光深远:“从此以后,天高地远,谁也困不住你了。”   “谁说我要走了!”   夏微澜偏头,避开他漆黑的眸,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堵得她喘不过气来。   什么天高地远,海阔天空的,好像以后他们俩就没关系似的,偏生他还一副十分潇洒的模样。   狗屁!   “你之前二话不说就拘着我,我都没说什么,现在说让我走就走,还一副为我好的样子,凭什么啊!”夏微澜说着说着眼泪啪啪直掉:“你凭什么这样,不就凭着我喜欢你吗!”   你不就凭着我喜欢你吗!   曦栾黑漆漆的眸没有任何变化,面无表情道:“跟着我,你便再也没有什么安逸的生活了。我知晓你性子散漫,最不喜奔波操劳。若是离开了我,你大可回去,还能有蓝离浩护着你。”   他的语气平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实。   “你闭嘴!”夏微澜甩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抹了抹眼泪,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曦栾,不容拒绝道:“我现在去收拾东西,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等你恢复灵力再说。”   想要让她离开他,不可能!   他哪里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再安逸她也不想要。   夏微澜腾腾跑出门,去曦栾房里拿回了自己的剑。   外头风越刮越大,像是要吃人似的,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迎面卷过,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厚厚的雨淅淅沥沥落下。   她匆匆抱了剑又跑回来,衣袖被打湿了些许,身上寒凉,怀中的剑更是冰凉。   她抱着剑,却在屋门处停下了脚步。   不对,非常不对。   她心底直直升起一股怪异感,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直到进了屋再次看见曦栾面色苍白的躺在那儿,闭眸沉思,有一些事情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那般,一下子就通了。   她走到床边,脚下没有声音,曦栾却还是第一时间睁开了眼,叫了一声:“澜儿。”   夏微澜上上下下瞧着曦栾一眼,忽然就笑了。   那笑声在这个雨夜极为突兀,像是浸在雨水中,听起来带着一股渗人的凉意。   她走到曦栾旁边,眸光幽幽,轻轻道:“师父,我后悔了。”   “你说什么?”   “徒儿后悔了,徒儿想离开。”   夏微澜脸上仍旧带着笑意,眼里亮晶晶的,音量抬高了些许:“师父说得对,徒儿的确不喜欢老是被人拘着,一个人多好呀,没人管着我,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潇潇洒洒,要是遇到合心意的,说不定还能嫁个好郎君。”   夏微澜的声音娇娇悄悄的,还带着几分愉悦与轻松,而这份愉悦和轻松和曦栾没有丝毫干系。   曦栾漆黑的眸动了动,转瞬间露出一抹释然的笑,道:“也好,也好。”   夏微澜盯着曦栾的笑,端详了许久,他的眼角微微上挑,漆黑的眸子点着碎芒,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一如既往清冷,甚至还带上了几分真心。   夏微澜也跟着笑了。   比谁能装是吧?好,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她朝曦栾徐徐一拜:“师父,后会无期。”   她拿着玄冰剑,转身就走,未曾多言,背影潇洒决绝。   曦栾手下的被子,一寸寸捏紧。   呵呵,后会无期?好一个后会无期!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果然没猜错。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眼中有红影在晃动,又似有水雾渐渐凝起。   心中那块软肉好似被人一点点拿刀割开,切成了碎块。   即使他早有准备,可是疼痛却并不会因此减少,反而还带上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悲凉,排山倒海而来,顷刻间几乎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漫天的痛苦从口中溢出,又被主人死死压制住。夏微澜的身影也顿在了门口。   她洁白纤细的手轻扶着门,指尖轻点着,曦栾的视线也胶着在那小小软软的手掌上。就在前不久,他还捉着亲吻过的那只小手。   他闭上眼睛,不打算看她离开的那一幕。   离开?   呵,妄想!   迟早都是要被捉回来的。   屋外的雨势很大,厚厚的雨声刷拉拉的,像是野兽的嘶鸣。些许雨水从她衣襟灌入,风鼓满了她的长袖,凉得很。   “啪”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曦栾骤然睁眼,眼中发出利刃般的光芒,却在触及到眼前人时,一瞬间又柔和了下来。   “你……”你不是要走么?   夏微澜从容一笑,甚至慢慢还拉上了门闩。   所有的狂风骤雨,此刻都被隔绝在门外,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唯有烛火不停摇曳着。   她转身,脸一半陷在阴影里,一半映着烛火,嘴唇微抿,嘴角微微上扬,眸里闪着逼人的光芒。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师父,不管师父如何对我,我一定不离不弃,我爱的只有师父一个人,就算世界灭亡了,我也只爱师父一个人,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极为平淡的语调,极其缓慢的语速,她款步走上前,横眸一扫,一字一顿问道:“师父是想听徒儿这样说么?”   曦栾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清冷的眸对上夏微澜略带嘲讽的笑容,四目相对间,有些事情已经心照不宣。   “师父,别装了。”夏微澜道。   “澜儿真是聪明,倒是为师疏忽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笑声一顿一顿的,也不再伪装,站起身来,走到夏微澜身前,眸光灼灼,身高的优势一下子遮住了夏微澜身边的光,一种无形的压力铺面而来。   听着这笑声,夏微澜恼了,咬着牙,忍不住刺道:“怎么,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刚刚就觉得十分不对劲,如果师父真的灵力全失,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摆脱那些人的,更何况,就算是摆脱了,师父是绝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回来,把她也跟着暴露出来的。   所有的事实只有一种解释,今晚什么遭人暗算,什么灵力全失,全都是师父一个人自导自演的!   至于原因嘛,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他在试探她,他压根从头到尾都不信她!   曦栾捏着她的下巴,对着这张脸,闪过几分痴迷与疯狂,又看着夏微澜气鼓鼓的脸,道:“你生气了?”   夏微澜直接炸毛了,废话,她又不是泥人,被人这样对待,再软的包子也是会生气的。   她一把甩开曦栾捏着她下巴的手,曦栾此刻反倒一点都不介意,他顺势抓住她那只软软的手,十指交缠,冰凉的唇落在夏微澜温柔的额头上,将之禁锢在怀里,道:“我很欢喜,你心里总归是有我的。”   “……”   “所以之前澜儿说的那些话师父从来都是当耳旁风不相信么?”   “倒也不全是。”曦栾皱了皱眉,当真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若是你以后再说,我定不会再怀疑。”   呵呵。   夏微澜强行从他怀中探出头,冷着声道:“师父,你可否告诉徒儿,若是徒儿走出那扇门,你会如何对待徒儿?”   曦栾凝眸看她,摇头轻声道:“澜儿,你不会想知道的。”   夏微澜笑出声:“是不是又像以前一样,把我关在屋子里,不对,说不定还会把我绑在床上,这次一条链子不够,还得再多加几条才行。是不是?”   曦栾颔首,算是默认。事实上,可能程度比这个还会更严重。   夏微澜呵呵笑了几声,然后一点点的,将禁锢着自己的两条手臂一点点掰开。   曦栾直接变了脸色。   他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薄唇紧抿,双眸轻敛着,却再也看不出从前的柔和,眼底尽是凉薄之意:“澜儿,你生气不要紧,想要如何折腾我也无所谓,但是不要拒绝我。更不要试图逃离我。”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是字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若是平时软包子夏微澜定然是早就怂了,然而今天不是夏。包子。微澜,而是终于在沉默中爆发的夏枯禄氏。微澜。   “生气?”她无所畏惧地迎上曦栾凉薄的目光,素手攀上他的肩:“徒儿当然不会生师父的气,只不过师父做错了事,也是一样要受到惩罚才是。”   曦栾浑身放松下来,好笑地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暧昧地吻了吻,直勾勾望着她:“你欲如何?”   那语气像是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夏微澜在他耳边轻声道:“师父,你可别忘了你现在灵力一时半会儿可使不出,可徒儿恰巧恢复了灵力呐~”   曦栾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夏微澜嘚瑟道:“换而言之,师父,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   “难不成你想离开?”曦栾冷笑一声,无所谓地捏了捏她的小指,眸若寒潭,低低道:“澜儿你别忘了,就算你现在走了,我还是一样可以把你抓回来。不管你走到哪里。”   “……”   “所以,乖乖听话吧。”他低沉道。   夏微澜被气笑了:“离开?师父想到哪里去了。”   听到她说不离开,曦栾心底一颗石头落了地,却又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能结束。手腕上传来异样温热的触感,他垂眸一看,是那条粉色水晶链条。   那条粉色水晶链之前他没少拿来对夏微澜做混账事,眼下看见了,反倒不觉得束缚,反而想起之前种种艳情,喉咙有些干燥,低哑着嗓音问:“澜儿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身为徒儿,定要好好督促师父,及时悔改。”   夏微澜将曦栾捆得严严实实,学着曦栾,一把捏住他的下巴,红唇轻启:“师父不是总觉得徒儿不够爱你吗,总是怀疑徒儿对你的一番真心呢~徒儿这就让师父好好感受一下,徒儿是有多爱你。”   她徐徐走近,面上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第78章   曦栾并不知道夏微澜想做什么, 只是看她将自己绑在床上,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他喉头微微滑动, 轻舔红唇,看着她欢快忙碌的身影, 忍不住道:“澜儿, 你会后悔的。”   夏微澜斜了曦栾一眼, 很是大爷地叉腰道:“师父,你与其担心我, 不如想想等下如何向我求饶。”   曦栾沉默了。   很快, 夏微澜就把曦栾上下剥了个干净。   起初她还有些害羞, 但是一想到师父那一张禁欲的冷淡脸会哭着向她求饶, 这段日子憋在心中的不快都如数散去。   这样想着,她又有了一往直前的勇气。   她使出了这辈子加上辈子看了各种车积累的经验, 心想着总算有这么一天了。   她身上的衣服完完整整,就连领口也整整齐齐的交叠着,曦栾的脸却一点点染上了红霞。   他咬着牙,沉默着偏过头,不去看她, 不发出任何声音。   夏微澜轻笑了一下, 手指故意往他通红的脸上戳:“师父呐,难受要说出来啊。”   曦栾只抿着唇凉凉地看着她。   夏微澜有意折磨曦栾, 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曦栾觉只得自己变成了一大片干枯的杂草, 而她的指尖点了火, 只是轻易撩拨这片杂草, 所到之处,熊熊焰火便升了起来。   他浑身每一寸都在燃烧,时不时有火花迸溅的噼啪声,血液在沸腾,就连灵魂也似乎在这片烈火中焦灼不堪 。   体内的水分在源源不断地流失。他渴望着水,渴望着冰凉,燃烧的躯体在叫嚣着一场雨的降临。而最近的水源就在眼前,他看得见却无法触碰,像是一只躁动的野兽,被困于熔熔岩浆上,而不远处却是干净冰凉的湖水。   它挣扎着,渴望着,叫嚣着解脱,最后费劲全身力气,却发现毫无用处,终于任命地在原地低低呜咽出声。   “放开我,澜儿。”   他白皙的脸涨成了血色,好似火烧一般,细细密密的汗珠打湿了他额前的发丝。   夏微澜被他眼中的血红色吓了一跳。   他面上的表情痛苦又迷离,偶尔有清醒之时,也是红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微澜:“澜儿,你再不放开我,你会后悔的。”   嗓音低沉醉人,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其实此刻火焰渐熄的夏微澜已经有点怂了,听见曦栾如此直白的威胁,内心也是虚得不行,闪着眼不敢去看他发红的眼。   但是转念一想,她好不容易硬气一回,要是这时候怂了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十分硬气的夏微澜华丽地无视了自家师父已经有些发狠的表情,在送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此刻曦栾难受极了,浑身泛着粉色,好似一朵朵桃花在他身上绽开。那桃花粉得恰好,多一分则艳,少一分则淡,盈盈地开着,轻轻伸手一碰,满树的桃花都跟着轻颤起来,花香怡人。   修长的手紧握着,沁出热汗,来回晃动着,好似有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手臂上束着的粉色水晶链一晃一晃的,折射着点点星芒,好看极了。   后来这星芒便剧烈地晃动起来,那点点碎光来回浮动着,渐渐迷了人眼 。   曦栾猛地挣扎把夏微澜吓了一跳,脚下一软,身子往前一摔,重重的压在了曦栾身上。   两人痛苦的闷哼一声,夏微澜揉了揉撞得有些发疼的脑袋,抬头,却发现一束白光正紧紧将他们包围起来,凌于空中,不知要往何处去。   卧槽?   不是吧?这是咋回事儿?   他们还在这做着正经事儿呢!   夏微澜一阵懵逼,一股温热的水流缓缓将二人包裹起来,然后轻柔地放在了一个软物上。那软物像是水做成的,软软的,脚踩下去还带着弹性,摸起来很是温暖。   白光渐渐弱了下去,一层轻薄温暖的水流缓缓包裹着曦栾,遮住了他的身体。   曦栾紧紧揽着夏微澜,白光倏地落了下去。周围的景象也逐渐清晰起来。   二人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是一个六角屋子,墙面上嵌着书柜,上面堆着密密麻麻的书。   夏微澜一下觉得有些熟悉,这不是她的手镯空间里面的书屋吗?   她空间里面的书屋就两个,一个空中飘满了医书,另一个她只来过一次,放的是……   她眼角抽了抽,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你猜对了主人~”   一个欢快稚嫩的童声在屋内响起,原本陈列在壁柜上沉默的书籍纷纷漂浮在空中,书页上镀着金光,有序地排成一个长列,像一条小金龙,欢畅地在空中飞舞。   夏微澜:“……”   她差点被那金光闪瞎了眼,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条小金龙用书页轻轻触了一下夏微澜的笔尖,像是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咯咯欢笑几声,又飞回去,在空中划出好看得弧度,前排的书本微微低了下去,像是在低首:“欢迎主人来到‘爱的小书屋’~”   什么鬼!   哪里来的‘爱的小书屋’!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爱”字的意思没有表面上听起来的那么纯洁呢?   曦栾牵过她的手,抬首看了看那条小金龙:“你是这书屋的书灵?”   “嘿嘿!不是哦~”   小金龙摇摇头,又在空中转了个圈,“我是上任书屋主人留下的最后一抹神识,直到找到新主人,我才会消散~”   夏微澜不解:“那为何我之前进来你就不出现,偏偏这时候才出现?”   小金龙扭了扭身子:“书屋的主人必须凑齐两个才能进行交接仪式,你之前都是一个人来,当然不能唤醒我啊~”   夏微澜点了点头,曦栾却是抓到了重点:“两个人?”   他还从未听说什么器灵认主需要两个主人的。   夏微澜愣了一下,想到这屋子里头放着的都是些什么书,立马了然,神色尴尬。   小金龙却摆了摆尾巴,一本正经的点头:“是的呢,只有一个主人找到了另一个主人,并且完成的爱的仪式,才能唤醒我,我才能帮助你们完成书屋的交接仪式哦~”   “爱的仪式?”曦栾不解。   “爱的仪式就是男女间的敦伦之礼。”   小金龙摆了摆头:“说起来我前段时间就曾频繁地被你们唤醒,可惜整个空间好似被人封印了一般,一直无法召唤你们。你们唤醒我唤醒得太频繁,我的神识差点消耗殆尽,所以今日一感受到你们,就赶紧把你们强制召唤进来了。”   说着,话语中好似还带着一丝疲惫和委屈。   夏微澜的脸一点点涨红,最后连耳尖也泛着红,整个人臊得不行。   什么鬼爱的仪式!   什么频繁地被唤醒!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羞赧之际,夏微澜瞪了曦栾一眼,都怪这人没节制!   曦栾却似乎感觉不到夏微澜的恼意,大大方方回了个微笑,轻轻牵过她的手。   夏微澜深吸一口气,拉着曦栾转身就走。   什么破书屋主人,这种专门放小黄文的书屋主人她一点都不想当好么!   咦,门呢?   夏微澜记忆中的门,此刻竟也找不到了。她在原来门口的位置拍了一圈,却纹丝不动。   “嘻嘻嘻嘻嘻~”身后传来小金龙欢快的笑声:“主人,在没有完成书屋的交接仪式前你们是出不去的哦~”   它在屋内来回扑腾,甚是开心,夏微澜看着却很是来气。   “我凭什么听你的?”她理直气壮:“你让我当这屋子的主人我就当啊!”   “嘻嘻嘻~主人~书屋和镯子空间是一体的呢,主人让镯子认了主,也就默认要成为‘爱的小书屋’的主人了呢~这是不能更改的哦~”   夏微澜额前青筋乍起,最终任命般道:“那就快点完成交接仪式吧。”   “好的!”   小金龙欢快转了两圈,接着在曦栾面前定住,所有的金光从书页中迸溅开来,映照在曦栾头上。   曦栾伸手一档,却又觉得这光温温和和,并无什么伤害之处。   “主人不必担心,交接仪式就是需要让男女主人将书屋内最基本的双修功法修炼一遍哦~”   小金龙一通解释,又对夏微澜道:“介于女主人比较害羞,所以我将这些功法全部注入男主人的识海中,让男主人领着主人你修习,女主人要乖乖配合呀~”   那一个轻微上扬的小尾音,似乎还带着一点幸灾乐祸。   夏微澜却没心情注意,她腿有些发软,转头再看曦栾,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不过这时候这个微笑,怎么看起来都有点诡异。   呵呵,配合。   配合个锤子。   除非她不要命了。   她拔腿就跑,却不慎摔了一跤,身下软软的透明的水垫及时接住了她。   “必要时男主人可以使用墙壁上的法宝哦,对了,为了顺利完成交接仪式,我已经顺便将主人的灵力解封啦,主人记住一定要完成交接仪式,不然真的出不去的哦~”   小金龙的声音越飘越远,身上的金光逐渐暗淡,直到完全消失,那一排书又尽数飞回书柜,回归到最初沉默的样子。   解封灵力?   夏微澜面色骤白。   她眨眨眼,看了看那墙上挂着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又瞅了瞅自家师父,面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道:“师师父,你可别听这鬼东西胡说……”   她一面说着,一面往后爬。   曦栾面上挂着笑容,神色温柔,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澜儿,做人要言而有信。”   意思不言而喻。   夏微澜的笑容僵住了,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往后跑。   一条细软的皮鞭轻轻缠上她的洁白脚踝,她再次跌入那软软的水垫中。   曦栾抓着皮鞭的另一端,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逆着光,款款走过来。   夏微澜看着逐渐靠近的人影,大脑一片空白,眼中明晃晃地着两个大字——   完了。 第79章   接下来的日子夏微澜不想再回忆了, 如果当初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话, 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自家师父这么嚣张。   空间里面没有黑夜,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小鱼, 在温暖的水流里徐徐摇摆, 周身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流入身体, 隐隐的,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好似上了一个境界。   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了吧。   时光流转间, 空间禁止逐渐松动,白光徐徐出现, 再次包裹着二人,等白光再次落下, 曦栾双手抱着夏微澜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   夏微澜疲惫不已, 在他怀里呼呼大睡, 曦栾轻轻走过去, 弯腰将她放到床上去。   夏微澜虚虚睁开眼,瞧见曦栾,迷迷糊糊叫了声“师父”, 往他怀中蹭了蹭。   曦栾笑了一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冰凉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 瞧着她的睡颜, 眼眸温柔似水。   今夜的月色好似不错, 盈盈的圆月跟大玉盘子似的,院中的银杏树蒙上了一层清辉,有一白衣男子踏着月色徐徐而来。   他身着白色衣袍,袖口处带着烫金卷纹。   曦栾眼眸动了动,放下书卷,那人已经走了进来。   “师兄。”   那人叫了一声,紧接着五官开始变化,露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来的人竟然是许久未见的云皖。   曦栾颔首,从身后拿过一壶清酒,道:“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   月光很亮,两人在银杏树下相对而坐。   曦栾一身黑衣席地,修长的端着酒杯,送到嘴边轻轻一碰,又放回桌面。   云皖望着曦栾,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徐徐问道:“师兄,你还好么?”   曦栾睨他一眼,道:“好与不好,已经是这样了。”   云皖心头一酸,低头闷了一口酒。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娇俏的女音远远传来:“师父,明日我们去集市上——”   声音戛然而止。   夏微澜止住了脚步,愣愣地看着云皖,许久才恭敬叫了一声:“师叔。”   曦栾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这么快便醒了?”   “徒儿已经睡了一天了!”夏微澜瞅了瞅云皖,小声问:“云皖师叔是如何得知我们在这儿的?”   曦栾摇摇头,无所谓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你方才说明日要去做什么?”   “也无甚要紧的。”她看了看云皖,道:“师叔来定有要事找你,我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她转身就往回跑,曦栾一把捉住她的手,夏微澜驻足回头,曦栾道:“慢些走。”   夏微澜噗嗤一笑,还是哧溜跑回屋了。   云皖瞧着两人寥寥数语间的情愫涌动,心中已经明了。他时间不多,望着落座的曦栾,直接道:“蓝离浩已经召集了修仙盟的人,往这边来,联合了整个修仙界的人,说是要报夺妻之仇,灭门之恨。”   曦栾晃了晃手中白玉酒杯,轻抿了一口,轻笑道:“夺妻?拜堂礼未成,那便算不得夫妻,又如何来的‘夺妻’一词?”   云皖额上青筋暴出:“这是重点吗!”   曦栾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云皖腾地站起来,头一次顾不得什么礼仪修养,折扇颤颤悠悠地指着曦栾,吼出声:“现在整个修仙界的都在往你这儿来,你知道么,是整个修仙界的人!这不是儿戏啊!”   云皖说着,眼睛竟也就红了眼,差点就要留下泪来:“我怎么就摊上你们这俩师兄,一个喜欢闯祸我要收烂摊子,一个闷声打不出一个屁来,倔得要死。”   他越说越郁闷,仰头一杯杯往口中灌着酒。   曦栾拉住了他的手,叹了一声:“云皖。”   “别管我!”云皖甩开他的手,手中一直拿着的折扇也不知丢哪里去了,就像是刚入门的弟子那般,哪里还有道君的威仪,哭哭啼啼道:“反正你们一个闹失踪,一个现在一心求死,还管我干嘛,师父当初坐化时怎么就不把我一并带了去!”   “失踪?”曦栾拧了眉:“你说谁失踪了?”   “夙禾师兄啊!”云皖好似平复了心情,哀声道:“自从你在风云筑从谢家连夜逃走,夙禾师兄回到道衍宗没多久,留下一口信,便失踪了。我不敢声张,就一直对外瞒着,就连楚鸣也只是以为师兄他闭关去了。”   “如今有消息么?”   云皖犹豫了一下,道:“上次有弟子在执行任务时,说是在魔界看见了一个酷似夙禾师兄的人。” 。   “魔界?”曦栾沉默了半晌,道:“可还有其他消息?”   云皖摇摇头。   此事非同小可,他根本不敢过于声张,派人去查。   他叹一口气,喃喃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说完他又苦笑了一下,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他摇摇头,向曦栾告别。   如今话也带到了,他要连夜赶回去了,不然会惹人生疑。   曦栾沉默地站起身,看着云皖的背影,轻声道:“保重。”   云皖停住了,忽然大声道:“师兄!”   他已经从未如此喊过话了,倒是刚刚进道衍宗那会儿,常常会被夙禾和曦栾急得跳脚。   他背对着曦栾,头却微微低下去:“你和夙禾师兄,不管是谁,我都希望你们,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   他捏紧手中的折扇,白色身影终究是消失在皎皎月光中,银杏树微晃,落叶轻扬,树下那盏白玉酒杯在月光中静默着。   曦栾保持着凝望的姿势,眸子黑漆漆的,沉默着,似要与黑夜融为一体。   夏微澜从身后轻轻迎了上去,抱了抱曦栾。   曦栾回身看着她:“听到了多少?”   夏微澜摇摇头:“听得并不真切,但是大概知道云皖师叔此行应该是善意。”   不然此刻,他们早就大打出手了。   曦栾揉了揉她脑袋:“此处凶险,不可久留了,你且去雪团那里躲几天。”   “那师父你呢?”   “总有些事情要解决的。”   他已经躲得太久,太久了。他要去一趟魔界。   夏微澜只是拉住了他的手,没吭声。   曦栾看着那只手,道:“你这是不答应?”   夏微澜点头,一下又摇头。   曦栾直接笑了:“澜儿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不想走。”她望着曦栾,很是认真地道:“师父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曦栾还想着再劝几句,夏微澜直接抱住他的腰,在他怀中蹭了蹭,软软道:“好不好?”   曦栾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用手揽着她的肩,不再出言反对。   此处是凡人的地界,为了不引起注意,天才泛起鱼肚白,他们换上较为普通百姓的装束,隐了容貌,看起来与普通的百姓无异。   天蒙蒙亮的,空气还沾染着水汽,有些凉,巷子里空空的,有几户人家已经点了烛火,早早起了床。   虎子奶奶端着一盆水出来,眯着眼瞥见一对小夫妻,还以为是巷口新搬来的,等人走近了一看,才发现不是,还是笑着道:“起这么早啊。”   她看了看曦栾,曦栾朝她微微一笑,她的目光又落在夏微澜身上。   夏微澜这才想起她应当是认不出自己,也笑着道:“是啊,阿婆也起这么早啊。”   “不早咯,不早咯,再不起天都要亮了。”   望着一会儿两人逐渐远走的背影,她端着盆颤颤悠悠转身,步履蹒跚得回了屋子,边走边摇头。   人老咯,人老咯,这附近什么时候又搬来这样一对小夫妇。   两人走到城门口,已经是天光大亮,出城的人很多,但是今日却不知怎么回事儿,原本无人看守的城门,竟然派了重兵把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怀疑。   怎么会这么巧?   按理说,凡人与修仙界是毫无关系的。不过这是因为修仙界单方面的瞧不上凡人,若是修仙界暗地里单方面向凡人施压,也不是不可能……   两人静观其变,悄悄走过去。   夏微澜瞅了眼,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妇人,道:“婶儿,这可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城中出了什么事,怎的查的这么严?”   那妇人道:“你不知道?这几日有孩童消失,城主怀疑有人贩子,这才严查起来。要看每个人的鱼符。”   夏微澜一瞧,果然出示了所谓“鱼符”的人很顺利的出了城门。   既然不是查他们,那这就好办了。   她去集市买了两个小厮的“鱼符”,两人很是顺利的出了城门,却不知道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原本在城门口排队出门的百姓,都齐刷刷散去,然后不约而同的朝城内最大的宅院走去。   等走到了荒野处,两人共乘一剑,逐渐飞远。   夏微澜缩在曦栾怀里,无数流云从他们头顶飞过,她并不知道曦栾要去哪里。   脚下的景象终于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一道山峰上。   夏微澜往下瞧去,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因为脚下的雾太重了,厚厚地在连绵地山峰笼罩着,让她瞧不清楚山里的景色,然而,一股熟悉之感却萦绕在她心头。   这里是……   淮雾岭!   夏微澜浑身血液瞬间冰凉,猛地想起了她从平行时空穿越回来的最后一幕……   就是在这飘着漫天大雾的淮雾岭,曦栾身上所有的灵力化成了碎片,像火光一样炸开。   曦栾已经御剑俯身冲了下去,两人齐齐落地。   “师父,你为何要来这?”   难道说,即使后面的剧情崩坏了这么多,结局还是要绕回来?   夏微澜面色难看了起来,二话不说拉着曦栾道:“师父,此处不是善地,我们快走。”   曦栾不动,沉沉的眸子望着夏微澜,道:“澜儿,我要去魔界。”   夏微澜不解,曦栾道:“夙禾师兄可能在魔界。”   而魔界有一个隐藏入口,就在这淮雾岭。   夏微澜眨眨眼,拉着曦栾要走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了。 第80章 结局   曦栾说魔界的隐藏入口在淮雾岭, 可是任凭她如何想,也不知道这入口在哪儿。   夏微澜对淮雾岭还是有几分熟悉的,毕竟之前她是魂体的时候,在平行世界的淮雾岭待过几次,在她看来, 这淮雾岭, 除了雾多了一点, 重了一点,压根没什么特别的。   曦栾则是走在前面, 在林间小心探寻着, 不放过一丝踪迹。   夏微澜看着自家师父在林间穿梭的背影,刚想提醒师父这林子有狼群要小心些, 随后蓦地想起了什么,大叫道:“师父,我知道入口可能在哪儿了!”   她想起上次在平行时空里, 她曾经因为不放心出来找过曦栾, 瞧见一个地方甚是诡异, 刚想过去查探一番, 就被当时的师父阻止了。   现在想想, 兴许那个地方有猫腻也不一定。   夏微澜拉着曦栾在林子里寻了一圈,才隐隐找到了当初的那个地方。   树林的尽头,草木尽枯的地方, 飘着浊白色的雾气。   要说这淮雾岭最不缺的就是雾, 可偏生这地方的雾看起来更浓一些。   “屏息, 这并非雾气而是瘴气。”曦栾皱眉。   夏微澜屏住了气息,近了一些去瞧,发现那瘴气是从再里面一些源源不断冒出来的。   一般瘴气都是因为地理环境不通透,尸体腐烂产生毒气,经久不散,积累而成。可这瘴气是源源不断地冒出,可想而知里面到底藏了多少具尸体。   从这儿进去,显然不是一个好去处。   曦栾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正思忖间,一支冷箭“嗖”的飞过来,曦栾推开夏微澜,紧接着,又是一排箭齐刷刷从空中飞过来。   曦栾润月剑一斩,肩头纷纷落了下去。   无数人头从周围齐刷刷冒出来。   曦栾暗道一声不好,没想到这瘴气居然如此毒,他竟然连周围来人了都不知道。   曦栾哪里知道,他脚下这片土地,埋的不是普通人的尸首,而是数百年前,仙魔两界交战时,一个被遗弃的古战场。   脚下的泥土埋葬了无数修仙者和魔修的尸体,灵力和魔气交杂,瘴气自然是狠厉威猛,不同一般。   还没给二人喘息的机会,漫天的灵力化作利刃齐齐朝曦栾身上射去。   轰隆一声巨响,曦栾原先站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数米高的深坑,他捂着胸口,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夏微澜被曦栾护着,但是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她默念着要将曦栾带入空间,却发现,灵力再一次消失了。   蓝离浩从人群中走出来,面容冷清,朝夏微澜伸手:“师姐,快到我这儿来。”   夏微澜还没说话,曦栾却先呵呵一笑,一手撑着润月剑,几缕头发垂到脸颊处,嘴角勾起:“有我在,你还指望她去你那儿?”   蓝离浩咬紧牙关,谢明卓出声,却是看着夏微澜道:“夏姑娘可是看清楚了,蓝公子可是下任掌门的继承人,而你身边的那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夏微澜恨不得掌拍飞谢明卓那张微笑的脸,然而眼下灵力尽失,和他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她需要争取时间。   她没搭理谢明卓,而是看着蓝离浩道:“师弟,蓝家一案,并不关师父的事。你若想知道,不如去找找顾盼烟如今身在何处。”   蓝离浩眸中闪过几分犹豫,他原本是不相信曦栾和蓝家灭门一案有关的,然而他亲眼看见了在谢家魔化的曦栾,却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只是,这一切,关顾盼烟什么事?   见蓝离浩态度似乎有些软化,谢明卓趁机道:“不管蓝家一事是否与他有关,谢家那几条人命总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今日,他必定要给红药谷、慕容氏,还要我谢家一个交代!”   此话一出,众人看着曦栾的话语又变成了愤慨。   夏微澜手心紧张得出了汗,眼见局势就要控制不住了,曦栾手握着润月剑,低低笑出声。   他穿着黑衣,有风吹起他的墨发,唇红似血,笑声低沉诡异,竟然让在场的修士都感到毛骨悚然。   “我竟然不知道,我何时有这样大的本事。”   曦栾站起身,剑尖指着众人转了一圈,被指到的人都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他邪邪笑道:“我若是有这样的本事,你们早就死在我的剑下了。”   这话听得让人十分不舒服,祁正清怒道:“修仙界怎会出你这等残忍毁道之人!今日我便以修仙盟的名义,除了你!”   万剑齐发,直指曦栾,只是一瞬间,无数剑影又合在了一起,落了下去。   “怎么回事,我的灵力呢?”祁正清急急探向丹田,面色大变。   闻言其他修士也纷纷探向自己体内,却也面色难看起来,灵力都不见了。   “快走!这里不对劲!”不知有谁先出声。   一阵阴风刮来,瘴气被风吹散,在林子里四散开来,然而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浊白色瘴气从原处冒出。   一个人黑色身影,隐隐出现在瘴气中。   “既入了我的阵,又岂能轻易离开?”声音嘶哑,听得人心口发闷,十分不好受。   来人逐渐靠近,身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披着黑色长袍,巨大的黑色帽子盖着头,看不清容貌,宽大的黑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袖口下的手瘦可见骨,像是一具行走的骷髅。   祁正清小心开口:“阁下是……”   那黑影咯咯咯笑了一下,道:“我就是你们一直要找的人啊”   他缓缓揭下帽子,朝众人笑了一下。   “师兄……”曦栾讷讷道。   夏微澜惊呆了,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人,哪里像是他的美人师伯。可是再一瞧,那双桃花眼分明像极了……   黑影走过来,朝曦栾微微一笑:“师弟。”   人群中终于有人叫出声:“是夙禾!”   “居然是夙禾!”   夙禾眉头一皱,一股狠厉之情浮于眉心,沙哑道:“吵死了!”   眨眼间,说话那人被凌空而起,原本还在说着话,竟一瞬间变成了干尸。   死状和一年前在谢家死的人,一模一样。   众人心知肚明,却也齐齐噤了声。   祁正清道:“夙禾,你还不快快收手!”   “收手?”夙禾低低笑了起来,枯骨的手燃起一阵蓝色的火焰:“你以为,现在还有你们说话的份么?”   “你……”祁正清语塞,谢明卓道:“谢家发生的那些命案都是你干的?”   夙禾知晓谢明卓在拖延时间,却也不急,笑笑道:“是的。”   谢明卓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快承认,祁正清道:“你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为何?   夙禾狞笑着看向祁正清,这些正派的修仙人士,贪得无厌的人,还好意思问他为何?   他低低笑了,枯骨般的手拍了拍:“这就要问问我们的谢家主干的好事了。”   谢明卓心下一动,以不变应万变道:“谢某不明白。”   “是么?”夙禾看他一眼,这个老狐狸,事到如今还在装糊涂!   伸手又吸干了一名修士的灵力,在众人又惊又惧怕的目光下,道:“既然谢家庄不肯说,我便在这儿等着了。”   阵内的所有人灵力受到了压制,说是等着,实际上每过半刻,夙禾便会吸干一个人的灵力。   此次事起,说到底还是看在谢家和修仙盟的威压下,众修士才跟着来的,眼看就要殃及自己,有人终于忍不住道:“谢明卓!你做的什么好事赶紧说出来!不要连累了大家!”   “对啊,我们可不想陪你一起死在一起!”   说着说着,手中的武器竟忍不住晃动起来,谢明卓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再不开口,那些刀枪剑戟,便会强逼着往自己身上来。   想来想去,他最大的秘密也只有……   可是夙禾却如何能知道?   他斟酌着开口:“谢某实在不知。”   夏微澜看着场上状况,一时竟摸不着头脑。   夙禾早知道谢明卓不会轻易承认,拍拍手道:“既然谢家主不说,那我就替你说吧。谢家主早年资质平平,却在近百年来功力大涨,想必,大家一定很好奇谢家主的独门修炼秘法。”   果然话一落,众人前一秒还在担忧着,下一秒眼中换上了好奇之色。   夙禾道:“传言有一秘法,取阴月阴日阴时出声的阴质女子,交合之,再吸其精气,功力大涨。”   沉默了半会儿,有人惊呼:“你难道说,谢明卓是靠这个……”   谢明卓面色已经铁青,却依旧是佯装镇定:“既然知是秘法,又如何得知其真实性,切莫戏言枉人。”   夙禾不答,一击掌,一排带着帷帽的轻纱少女从他身后走出来,众人揭傻眼,搞不清夙禾要说之事,和这群女子又何关系。   紧接着,这群妙龄女子素手一掀,帷帽被扔在地上,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群女子身段貌美,线条窈窕,可是却面如枯槁,脸上满是皱纹沟壑,有如七八十岁的老妇。   可是一开口,却是有着少女的声音:“小女叫阿巧,住在风云筑管辖下的一个乡村,一月前……”   她的声音抖了一下:“一月前,遭人强掠至谢家,行鼎炉之事……”   那日阿巧在河边浣纱,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却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打晕掳走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密闭的房间里,里面住着十几个和她一样大的女子。   那些女子目光呆滞,话也说不齐。她不知道自己被掳来干嘛,却是注意到,原来屋子里面的姑娘,每日都会被带走几个。   被带走的姑娘,有些再也没有回来,有些回来了,却一日苍老。阿巧心凉了半截,还没来得及逃跑,她也被带出去了。   她被带入了一个四面无窗的房子,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真切,黑暗中,有人脱下了她的衣服……   完事后,她只觉得头昏得厉害,被关进了一个笼子里,她睁开眼,才发现屋子里密密麻麻的,关着上百个同样的笼子。   里面的女人,面容苍老,有气无力的靠在笼子边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是没有想过逃离,然而那些大着胆子的逃跑的女人,都被割了喉活生生扔在炼丹炉里……   一日,她体力不支昏厥时,那些人以为她死了,讲她丢进乱葬岗,她这才勉强留出了性命。   阿巧不紧不慢地说着自己的遭遇,说到伤心之处,还连连泣涕。   听者更为恼怒。   居然拿活人来进行修炼!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谢家如此长盛不衰的原因,背后竟然罔顾伦常,残忍至极。   阿巧说完后,她身后的女子也站出来,继续说着自己的遭遇。她和阿巧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将他掳走的是慕容家的人。   而后来的话更是令众人震惊,原来不仅是谢家,包括和谢家交好的慕容家,炎鹰帮都暗自坐着此等腌臜事!   再回想之前死去的人 ,谢怀岭,慕容苏,元成烈……竟然好似明白为何夙禾要一一杀死这些人。   祁正清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作为修仙盟的盟主,他竟然,竟然任由着这些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   他又愧又羞,最后对夙禾问出心中最后一个疑问:“那你为何要杀红药谷主呢?这与他有何干系?”   夙禾呵呵一笑,低低道:“是同他没有关系,他是什么都没有做,干干净净得很,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提出这个秘法!”   夙禾眼睛里染上一片血红,如果当初那个老头没有提出这个秘法,并将之告诉给他们,也许也就不会有这后来的一切。   祁正清顿了一下,望着夙禾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内心悲痛道:“那你为何不直接将他们的罪行公诛于众?若是这样,定能得一个公道!”   又何必,何必因此,而走上这条道路?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夙禾咯咯笑了起来,这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忽而他横眸狠厉道:“为何?你们不配知道!”   他走上前几步:“至于公道,我要什么公道?我要的,不过是你们的命!”   公道算什么?公道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吗?   迟了百年才来的公道,他早就不需要了。   他浑身冒着黑气,嘴唇紧紧念着什么,忽而身上所有血管浮在皮肤上,变得血红,所有人的头顶上,一道红光紧紧照下来,笼罩着众人。   地面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是什么?”   “他这是做什么?”   夙禾桃花眼轻眨,枯骨般的手心上空浮起一口青黑色的鼎钟,巴掌大小,毫不起眼。   “这是……”   “婆娑罗曼钟!这是婆娑罗曼钟!”   传说婆娑罗曼钟一物曾收十万仙魔,煞气极重,钟体所照之地,定无人能活。   不过后来流失于魔界,数百年来无人知晓 ,如何会在夙禾的手上?   不过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寻找答案了。   夙禾凝起灵力,朗声笑道:“都去死吧!”   那口黑色的大钟悬在空中,开始照射血红色的光芒。   修士们急了眼,扔出身上所有法宝企图破阵。   一声声钟鸣逐渐传来,钟声轰鸣刺耳,原本还远在天边,一下子,却又近得好似在耳边。   原本还站在地面上的修士,还未仰头看去,就一个个被吸入那口巨大的钟里,惨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黑黝黝的钟体,像是吃够了人血,一瞬间也变得血红起来。   那钟开始剧烈收缩起来,转瞬间,竟移到了曦栾和夏微澜一行人的头上。   眼看着曦栾支撑不住,他浓黑的墨发飘起,紧护着夏微澜,用润月剑死死抵住钟口。   润月剑是万年灵玉打造而成,平日永远泛着光泽,缝刃逼人,此时它的剑身才在钟体刮了几道,瞬间便多了几道缺口,光泽黯淡,犹如一把普通的废弃的铁剑。   钟口打下的光犹如烈火一般灼烧着他的背脊,他的额前沁出层层汗珠。   就在烈火卷着他们二人即将进去时,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曦栾。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拉住了他。   曦栾回眸,:“师兄?”   夙禾似是没有任何不适,微微一笑:“没想到这个时候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兄。”   夏微澜瞧着,好似又瞧见了从前那个爱笑的美人师伯。   夙禾看了夏微澜一眼,桃花眼轻轻眯起来,对着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想到你这小子,喜欢的居然是我家小师侄,怪不得我早就看你们两个不对劲。也罢也罢,这样你小子的情蛊我就不用再担心了。”   夏微澜眼泛着泪,轻轻叫了一声“师伯”,竟有些语塞,夙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美人师伯,哭什么,丑死了。”   夙禾将曦栾狠狠从钟口拽下来,抵着他们,笑笑道:“我要走了,你们切记不要太想我哦,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嘻嘻嘻,没办法,谁叫我魅力总是那么大呢。”   说完,他用尽全身力气,将二人一掌拍出阵外,便轻轻闭上眼,轻轻朝钟口飘去。   曦栾惊叫着伸出手,却是什么也抓不住。   夙禾回头,对着二人微微一笑,唇畔动了动。   再见了,师弟。   夙禾黑瘦的身影钻进钟内,钟体一下子膨胀得巨大,一下子又剧烈收缩至巴掌般的大小,来来回回几次后,那钟顿时凝固住了。   紧接着忽然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一阵刺眼的白光击碎了钟体,无数碎片从钟体中迸溅出来,像是漫天的烟花那般。   夏微澜伸出手,一个碎片飘飘摇摇落在他手心,她怔怔道:“美人师伯……”   这是美人师伯的内丹碎片……   美人师伯他……   爆体而亡了……   曦栾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碎片,所有的事情快得令他无法反应过来。   他无法相信,刚刚还在他眼前说话的人,转眼间,就不见了。   明明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当年在道衍宗,夙禾那一双桃花眼潋滟着光彩,问:“嘿,你是新来的小师弟?”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犹如过眼云烟,眼下烟消云散,什么都抓不住了。   一个人黑色的人影,从身后轻轻走出来。   “不必难过,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夏微澜抬头看去,来人一身黑衣,额间印着墨绿色卷纹,竟有几分神似咕咕鸡。   “你是何人?”   那人袖袍一拢:“魔尊,殷长欢。”   他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曦栾:“看看吧,这是他托我交给你们的信。”   曦栾红着眼过信,指尖轻颤。   半晌,他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把信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殷长欢道:“他来之前,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了。这婆娑罗曼钟是煞物,唯有启阵的人才能强行毁灭。”   曦栾起身,望着雾蒙蒙的山峰,只觉得心头也雾蒙蒙的。   他觉得夙禾师兄如雾一般,他从未看透。   如今,也再也没有机会看透了。   殷长欢弯腰捡起一块青黑碎片,依稀可见上面的字迹,竟像某个人的名字。   他轻笑一声,暗道:“早早的就将自己的名字刻了上去,老兄啊,看来你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不过不回来也好,这一方天地,始终是容不下你的,你在那边,又能继续潇洒自在了。   他将青铜片藏入袖中,幽幽身影消失在那一片瘴气之中。 第81章 夙禾番外   我叫夙禾。   我的师父是玉临渊, 是道衍宗的老大,我是他的首席大弟子,姑且就算是道衍宗的老二。   师父平日里,总是骂我,说我不用心修炼, 将来如何接手道衍宗, 如何能得道?   我问师父, 人为何修仙。在我看来,修仙者整日都要修习, 烦闷得很, 若说比起做凡人有何好处的话,那就是可以御剑飞行, 还可以活得更长久一点。   当我把这些话说给师父听的时候,被师父暴打了一顿。不过我也不是很在乎。   我觉得修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还是凡人的时候, 那些人就拼命的修仙, 希望跻身修仙界, 多得几百年寿命, 可要真进了修仙界, 那些人又继续拼了命的修习,企图得到更长的寿命。   我觉得这十分可笑。当然我没把这个想法告诉师父,不然我的屁股又得开花了。   后来我有了两个师弟, 一个叫曦栾, 一个叫云皖。云皖性格乖巧温顺, 听话懂事,但是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去逗一逗那个小古板似的曦栾。   我一直很好奇师父是如何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小古板的,师父说的屁话,他向来一板一眼地遵守,你去逗他吧,他一般不会理你,这极大的激发了我的斗志,所以此后长达十几年,每当曦栾被我逼得无可奈何,瞪我的时候,我都会有着极大的成就感。   虽然有时候被师父撞见,我又会被一顿暴打。   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很快乐,竟然隐隐觉得修仙好似也不错。   师父年纪大了,渐渐地居然也开始信任我,派我去边域除魔。我十分不屑,凡界能有什么厉害的魔,居然还需要我夙禾出手。   我去了边域第一天,便救下了一个姑娘。我忍不住看了她两眼,当然我不是觉得她有多好看,毕竟比起美貌,她是比不过我的。   见到她时,她穿着一个红色的衣服,她的皮肤很白,像是天上的白月亮,我从未见过能把红色衣服穿得如此好看的人。   当然了,在此我还是要强调一下,论美貌,她是比不过我的。   她叫我美人,我很是开心,因为这是对我美貌的再一次肯定,我甚至还拿着镜子自己在巷子里面欣赏了许久。   当然,我并没有忘记正经事,我是来除魔的。不过这并不要紧,这样一个小魔,我挥挥手就能灭了。   后来我的确是将整个魔窟给灭了,可是我也被那狡猾的魔给暗算,深受重伤,灵力根本使不出来。   我毫无力气的躺在荒漠上,有气无力地数着星星,心里想着回去恐怕又要被师父暴打一顿了,可是转念一想,也许再也见不到师父了,虽然有些悲伤,心底却还有一丝不用挨打的小雀跃。   我真的以为我就要死在这里,葬身于黄沙之中,这时候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骏马飞驰而来,穿着红色的劲装,非常帅气,当然这种帅气仅次与我。   她可能是见我生得貌美,把我捡了回去。   我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她。   我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我的师父叫玉临渊,我有两个师弟,讨厌的那个叫曦栾,乖巧的那个叫云皖。   我甚至不记得,我是一个修仙的人。   她说我叫美人,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却也不排斥。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喜欢上了她,不,应该说是爱上了她。   我记得在沙漠的那个夜晚,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就好像她眼中的碎光,我把她压在身下,吻上了她的唇。   噢,这味道,竟然该死的甜美!   事实上很久以后,我不止一次地怀疑,是她故意引诱的我。哼,一定是这样,其实她早就觊觎我的美貌,却不好意思说,于是在那个夜晚故意引诱我吻了她。   不过我决定原谅她,没办法,谁叫我的魅力总是这么大呢!   后来我们成亲了,虽然是我求的婚,但我知道,她肯定也和我一样迫不及待。   成亲当天,我脸上的笑一直没听过,我甚至怀疑,我的俊脸会不会因此笑裂成两半。   事实证明我的脸还是完好无损,但是我的屁股差点被打成两半。   我的师父玉临渊出现了,并且帮我恢复了记忆。   原来我是一个修仙之人。   我就说嘛,我天生不凡,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区区凡人。   可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凡人和修仙之人是不能成亲的。   我哭喊着要举行完仪式再走,师父气的狠了便说如果你不想害她便乖乖走。   我想了一下,还是走了。我十分不明白这是什么破规矩,并且我并不打算就这么老老实实遵守。   所以即使我被关了禁闭,我还是想办法溜了回来,帮助我出逃的是我的二位师弟,云皖到没什么,但我没想到曦栾也为了帮我,被师父打了一顿,为此我也曾留下了两行感动的泪水。   我又一次去了边域,见到了扶兰。   阔别数月,我觉得她更好看了。我再也没能见到有谁能将一身红衣穿得这样好看的。   我心虚地叫了她一声,她不理我。还叫我人赶我走。   我一看,那人长得和我有六分相似,再看其他人,多多少少也和我有些相像。   我心里很是愤怒,这些小妖精,是不可能完全复制我的美貌的!   我知晓扶兰是在气我,我也不敢生她的气,默默走了。只是还觉得闷闷的,忍不住找了一棵树嚎啕大哭起来。   有一只小手轻轻拉住我的衣袖,我一看,竟然是一个小孩子,他给我一个糖人,小声道:“大哥哥,别哭啦,给你糖。”   我接过糖人,那小孩早就跑得没影儿了,我一边吃着糖一边哭了起来。   我不要什么糖人,我只要我的阿兰。   我回去后自然又是被师父打了一顿,不过还好,只要我的大脑还能思考,我一定不会放弃去找阿兰的。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再次见她,竟然会是这样子。   她是来找我的。   她衣不蔽体,可是我却还是能隐隐看出那是她最喜欢穿的一件红色纱衣。她捂住自己脸不敢让我看,我走过去,轻轻拉开了她的手。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我看见她原本一张水灵的脸,变成了一张七八十岁的老妇人脸。   可我眼下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她喘着气,奄奄一息,眼睛已经要睁不开了。我把她抱回道衍宗,求师父无论如何也要救她,要我怎么样都行。   我还曾经和老天祷告,如果阿兰能好好的,我一定好好修习,惩恶扬善,积善成德,哪怕不见她也无所谓。   可是事实总是残酷的,师父耗尽了半生修为,还是没能把阿兰救回来。   我满心仇恨,四处寻找真相,终于被我查出了谢家。   可是没等我开始复仇,师父就提前坐化了。我这才意识到,那半身修为,对师父来说,意味着什么。   师父临终前,什么也没说,只说了一句,道衍宗是从小养我长大的地方,希望我能护着道衍宗平安无忧。   我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我一怒之下杀到谢家,给隐世的道衍宗引来祸事。   可是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做了坏事的人还能活着好好的,还能享受着世界上的一切。   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除了不甘心,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偶然之下,我结识了魔界的少主,殷长欢。说是少主,其实就是一个傀儡,仙魔大战后,魔界自身的权利争夺,也是乱的很。   我一边做着道衍宗无限风光的掌门,一边暗地里助他,步步为营,让他逐渐掌控了魔界的势力。   时间刷的一下就过去了,这段时间里面,我收了两个弟子,一个叫楚鸣,一个叫林思瑶。云皖弟子早就不知道收了多少个了,就连曦栾,也收下了他唯一的弟子。   我依旧是那样,永远笑着的,烦闷的时候便去逗一下曦栾,如果他瞪我一下,我便觉得十分有成就感,如果他真的生气了,我便躲在云皖师弟背后,他时常被我气得牙痒痒。   说道他那个小徒弟,也是一个妙人。她第一次叫我“美人师伯”,我神魂都颤抖了,我几乎以为是阿兰回来了。   可是我想了一想,她不是。   阿兰是不会这样笑得甜甜的叫我师伯的,她应该是端着一张脸,嘴角轻轻抿起来。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   对于这个小姑娘,我始终是多了几分疼爱,以至于我在烤肉的时候,不顾瑶儿和楚鸣的抗议,十分艰难地将最大的肉给她了。   我简直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这是多么伟大的长辈对小辈的关怀之情啊。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林思瑶那个死丫头偏偏要嫁去皇室。我表面很平静,其实内心气得要死,难道是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弟子吗?   我忽然感到一阵悲哀,但是究竟是为谁而悲哀,我说不好。   说道这里,我也有些累了,心里也十分疲累。我想了想,我应该休息了。   可是在休息之前,我还要再累一下,我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在淮雾岭的时候,祁正清问我,为什么不把事情揭发出来。   我觉得十分可笑,如果揭发有用的话,我干嘛还要杀人,杀人也是很累的。   更何况,我已经不需要公道了,公道什么都换不回,它既不能换回阿兰的命,也不能把坐化的师父叫回来。   我要的,是以命偿命。   可是后来我想了想,修仙界如此肮脏,杀了一波还有一波,倒不如毁灭得干干净净,也省得有人和我一样。   我再累一点也没关系,你看,我就是这样的大公无私。   我自爆了我的内丹。   那一刻,我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快乐。   关于快乐这个词,楚鸣也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那时候他才十岁,整日在宗里面和曦栾的小徒弟玩地跟妖精似的,我喝得伶仃大醉,他过来摸摸我的脸,问道:“师父,你不快乐吗?”   他说这话的语气,像极了当初给我糖人的那个小屁孩。   我酒醒了些许,竟然开始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快乐吗?   好似也是快乐的,我看见曦栾吃瘪的时候快乐,看见楚鸣光着脚丫子撒欢的时候快乐,看见瑶儿被我关禁闭撇着嘴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也很快乐。   大家的生活都很幸福美好,我真的感到很快乐。   可是那样的快乐,是飘在天上的,落不了地。   而如今,我终于要去追寻我真正的快乐了。   再见。 第82章 番外二   “淮雾岭一战后, 整个修仙界的势力便要重洗了一番!”那说书先生折扇一打:“如今修仙界可谓是百花齐放,不过这道衍宗作为唯一存下来的大门派,依旧是独居一隅,不问世事!”   下面的人磕了一口瓜子,然后问:“那原先被冤枉的那位曦栾道君哪儿去了?还有他的那位小徒弟呢?二人可是真的成为了道侣?”   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 意犹未尽道:“欲听后事如何, 请听下回分解!”   下面的人齐齐“切”了一声。   山上, 一处普通的小木屋里。   夏微澜正忙着制符,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走过来, 递给她一封信。   夏微澜边接过信边问:“雪团, 这是谁寄来的信啊?”   雪团以为不明的“哼”了一声,连带着那双冰蓝的眸也往上挑了一下。   夏微澜瞬间就知道是谁寄过来的信了, 看了几行,噗嗤笑出声来。   曦栾端着草药走进来,温声道:“谁给你写的信, 笑得如此开心?”   夏微澜扬了扬手中的信:“是咕咕鸡啦, 他抱怨说他那个便宜爹爹整日要他学这儿学那儿的, 累死了, 还说让我抽时间去看他。”   “好歹都十几岁的人了, 还整日黏着你,算是怎么回事。”   夏微澜充耳不闻,反正他现在每回都这样。   云皖师叔说, 师父有时候会这样, 是因为中了情蛊的原因, 叫她多多包容着。   没关系,反正她总有办法应付的。   夏微澜开始收拾衣物,曦栾冷眼看她:“你还真的打算去看他?”   同想问这个问题的还有雪团,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并不想见到那只讨人厌的鸡。   夏微澜看着这一大一小同款苦逼表情,瞬间笑出声。她忽然想到,如果她和师父有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长着和师父一样的脸,一大一小,肯定更加好玩。   她上去搂着曦栾,轻轻贴近他的耳朵。   雪团已经自发捂着眼睛,转身跑出门了。   曦栾有所准备,心想无论夏微澜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答应她去看那只妖艳贱鸡了。   明明前几天才从那儿回来!   夏微澜踮起脚尖:“师父,等去看完咕咕鸡回来,我们就生个孩子吧!”   生个孩子?   曦栾眼睛乍亮,其实原本他就想生,可是澜儿一直不提起,这段时间事情多,他也就没问。   他抱起夏微澜,额头抵着她的额,轻声道:“真的?你不诓我?”   夏微澜捏捏他的脸,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曦栾凑近了,眼前红唇愈发接近,他有些口干舌燥,喉头滑动,声音暗哑:“那我们……”   “那我们赶快去收拾行李吧!”夏微澜从曦栾身上跳下来。   “你不是说生孩子?”   “是啊,所以我们要赶快去魔界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魔界了?”   “我刚刚说去魔界看完咕咕鸡后回来生孩子,你答应了。”   “……我那是答应你生孩子。”曦栾变了脸。   “可是你答应我的是回来再生啊……”   “……”   曦栾完败。   但是很快,他又在其他地方上取得了压到性的胜利。   夜里寒凉,山中更甚,可是某个屋子内,床幔却是剧烈晃动,微风吹过,里面一番热闹的春景。   次日,曦栾望着在他怀中酣睡的人,眼眸温柔。   这样她今日就不会有精力去看那只蠢鸡了吧!   然而他出去做个早饭的功夫,夏微澜已经利落起床,收拾好行李,朝她笑得灿烂:“师父,我们出发吧!”   曦栾放下手中的碗,万般不情愿。   他一点都不想走。   奈何拗不过夏微澜,只好冷着脸跟了上去。   雪团又变成了一只小巧雪白的猫,趴在夏微澜肩膀上,而夏微澜窝在曦栾怀中。   曦栾御着剑,一只手臂便足以将她稳稳搂在怀中。   她指挥着曦栾下落到一处繁华小城。   曦栾不解,偏头问:“不是要去魔界么?”   夏微澜道:“咕咕鸡喜欢吃这种点心什么的,我给他买一点过去~”   “哦……”   当他没问。   雪团不满地嚎叫了一声,“阿澜就想着那只臭鸡!”   夏微澜轻咳了一声,心虚道:“当然不光是他,也要买一些你们喜欢吃的嘛!”   她随意走进一家点心铺,里面的掌柜正在算账,胡子一翘一翘:“这位客官——”   他边说边抬起头:“夏姑娘?”   “咦?陈掌柜?”   夏微澜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瞅了瞅外面,确定这里不是灵川城啊,怎么会看见她之前经常去的那家点心铺的陈掌柜呢!   “是老朽没错!”   陈掌柜笑笑,摸了摸胡子,为夏微澜解惑:“这是‘陈记’的第二家分店,如今已经有四家分店了。”   他伸出手指笑眯眯地比了个四。   “哇,厉害厉害。”   她还是头一回在这里见到连锁店。   他抖了抖胡子,笑了笑,问:“怎么不见上次那个白衣小公子?”   小公子?   曦栾犀利地眼神盯着夏微澜,夏微澜一阵头皮发麻,僵硬问道:“哪个小公子?”   “就上次那个拉着你,长得很好看的小公子。”   夏微澜想了想,才恍然他指的应该是咕咕鸡:“他,他有事来不了。”   陈掌柜点头,又问:“那上上次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公子呢?”   曦栾的目光已经要吃人了。   夏微澜咬牙道:“他,他也有事来不了。”   陈掌柜还想再问,曦栾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夏微澜旁边,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陈掌柜大惊,望着曦栾朝夏微澜道:“姑娘这是又换人了?”没等夏微澜回答,他自顾自朝夏微澜竖起了大拇指,真心赞叹:“夏姑娘真是厉害!”   夏微澜:“……”   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称赞好么!   最后夏微澜为了保命,拎好打包的点心,付了钱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陈掌柜不舍地摆手:“夏姑娘,有缘再见~”   再见个鬼!   她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个问题!   曦栾走过来,朝她温柔一笑。   夏微澜身子抖了抖。   一般师父笑得越温柔,她就越惨。   曦栾贴近她耳边,淡淡道:“晚上再找你算账。”   夏微澜只觉得双腿一软,望着天上烈烈的阳光,只觉得怕是明天也到不了魔界了。   ————————   从魔界回来后,曦栾便将造人计划提上了日程,所以雪团便被留在了咕咕鸡身边,还被他美名其曰有个伴。   夏微澜算是看透了自家师父的小心思,把雪团送走,还不是为了他方便做某些事情。   就如同现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曦栾一口咬掉衣服的系带,尖利的牙齿不小心碰到滑嫩的肌肤,惹得夏微澜一阵轻呼。   她眼睛带着泪光,闪闪道:“师父,我们不休息一下吗?徒儿,徒儿才刚起……”   曦栾温声道:“凡事贵在坚持,若人人都像你这样偷懒,那岂不是乱了套!”   “……”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妥协道:“罢了罢了,都是为师以前惯坏你了,那为师便受些累吧!”   夏微澜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曦栾道:“你且不动,躺着就好。”   说着便当面解下了自己的外衣。   夏微澜:“……”   她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真是辛苦师父了……”   “徒儿能体谅为师便好。”   “……”   她并没有想要真心夸赞好么。   就在夏微澜以为今日又要操劳一天时,门外远远传来了一个嘹亮的声音:“师妹!师妹!你在不在!”   夏微澜一个激灵,赶紧推开曦栾,迅速穿戴整齐,焦急道:“师父!楚鸣师兄来了!我们快些出去!”   然而轻轻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的欣喜。   曦栾穿上白色长袍,面容清冷,浑身泛着仙气,心里却盘算着下次如何把夏微澜骗进“爱的小书屋”里。   楚鸣背着一个包袱,身上一身劲装,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这是要去哪儿?”   楚鸣眯眼笑了笑:“师妹,我要去出门历练一段时日,特地来向师妹告别。”   修者的历练,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   夏微澜不由得有些伤心,拍了怕他的头:“师兄你……怎么就要出去了,那我以后回去……”   要是她以后回道衍宗,岂不是没有几个能见的人?   楚鸣垂了眸,随后笑笑道:“男儿志在四方,更何况宗里闷得很,无趣得紧。”   如果师父在的话,应该也会欣然应允吧。   夏微澜吸了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意却怎么也收不住。   曦栾叹了一口气,翻出一堆灵器法宝,递给楚鸣,拿出长辈的风范,徐徐叮嘱:“如今师兄不在,我和云皖且都算你半个师父。出门在外,要格外小心,凡事,还有我和你云皖师叔。”   楚鸣哽咽道:“谢谢师叔!”   他伸手抹了抹眼泪,告诉自己不能哭。如果是师父在这里的话,肯定又要踹他一脚,笑话他算什么男子汉。   他没说什么,也不敢看夏微澜,御剑飞走了。   人界,铸剑山庄。   一个粉衣女子坐在秋千上笑呵呵的荡着秋千,身后一群婢女惊慌道:“小姐,你小心些,大病初遇,可不能摔着!”   “真烦!你们一个二个的,怎么和我师父一样管的多!”   婢女们顿时不敢说话了,林思瑶 “咦”了一声。   奇怪,她又没有师父,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呢?   一些画面在脑海里出现,她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头痛,便不再细究。   时间一晃,人间已是融融三月,春花烂漫,院头一枝洁白的梨花跨过院墙。   林思瑶穿淡着绿色春衫,躲开婢女,翻墙爬了出去。   她院门后就是一条小巷,出了巷子便是热闹的大街。她走过去,视线猛然触及到被扔在巷子路中央,一只孤零零的粉色纸鹤。   一身穿黑色华服的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女的神情,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   那少女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径直路过了,像是没有看见一般。   躲在暗处的人身形晃了一下,半晌,像是被抽尽全身力气般,道:“回宫吧。”   “陛下……”   男子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一阵微风吹过,那只粉色纸鹤孤零零地在地面上滑动。   过了半晌,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捡起了它,她宽大的绿色袖袍在风中轻轻晃动,手心轻拢,那只粉色纸鹤便如碎片随风扬去。   她微微一笑,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又往原路翻墙回去了。   翻墙这种事她干了不下二十回,熟门熟路得很,然而万万没想到,她在居然也有翻车的一天。   她脚下一滑,身子前倾,头朝地,眼看就要狠狠摔下地面,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   楚鸣抱着林思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师姐,许久未见,你怎的还是这样冒冒失失。”   林思瑶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回过神后道:“哪里来的小公子,一见面就乱认姐!”   忽然她灿烂一笑,捏着楚鸣的脸蛋道:“不过你长得颇和我眼缘,我就姑且认了你这个弟弟吧!”   春光烂漫,岁月静好。   ————   说到那日楚鸣走后,夏微澜独自难过了许久。   曦栾在一旁细语温声安慰着,才堪堪止住了她的泪。   只是安慰着安慰着,便有些不对劲。   夏微澜捉住他想要解开自己衣带的手,嗑嗑巴巴道:“师师父,不是说好不……啊!”   曦栾轻咬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温热湿滑的触感让她的脸迅速蹿红起来。好似天上的火烧云。   她颤抖着抽回手,却被曦栾一把捉住。   他捉着她的手,迫着她一把把解开自己的衣衫。   他捉着她的手放上自己光滑裸露的肩膀。   男人的皮肤是滚烫的,肌肉硬而有弹性,眼睛漆黑黑的,闪着诡异的光,他衣衫半褪,薄唇殷红,上面还闪着柔软的光泽,引人无数遐想。   他姿态慵懒地往后靠,低低道:“现在,要不要?”   夏微澜脑袋一炸,脸颊滴血一般,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就在这一天,一向以清冷自持的曦栾道君,终于凭借着自己的面色,第一次成功扑倒了自己的小徒弟。   当然还有以后的很多次很多次。   以至于每次夏微澜都是嘤嘤哭泣,暗骂自己色令智昏。   这样想着,往往也就真的晕过去了。   曦栾叹了一口气,将人搂在怀里,极为珍视的在她额前印下一吻。   屋外月色温柔,屋内春色浮动,温暖撩人。   在往后大把温柔的时光里,他都在熟睡时,在她额前亲吻,夜夜不曾落下。   就好像窗外,那夜夜不曾缺席的月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