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穿成炮灰之妻(穿书) 作者:鸿君老祖   文案   陆云妆没想到自己会穿书,还嫁给了一个纨绔。   更没想到她的便宜夫君竟然还是书中调戏女主被男主打成残废,流落街头最后惨死的炮灰!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系统:只要完成炮灰纨绔改造任务,就能安全回家并且赢得亿万大奖哦!   于是……   在他爹娘的注视下,吕元亮只得硬着头皮,掷地有声道:“我发誓,从今往后,不去青楼!不去赌坊!不去酒肆!”   陆云妆浅浅一笑,“还有呢?”   吕元亮咬牙道:“潜心向学,一心考科举!!”   紧接着……   吕元亮瞪大着眼,不断地往后退,颤抖着手指着她道:“你,你不要乱来啊。”   陆云妆缓步上前,娇娇笑了一声:“你若是不读,我便卸了你两个胳膊。所以,夫君是读还是不读呢?”   吕元亮只觉背后一凉,立马捧起《论语》,忙不迭道:“读读读!”   身为江宁有名的纨绔,吕元亮不求上进多年。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家媳妇用武力镇压,被迫做一个积极向上的汉子。   吕元亮暗自委屈,都说他媳妇是大家闺秀,温柔贤惠。   可是谁能想到,人后她彪悍地跟个母夜叉似的,一言不合就动手。   最可耻的是,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打不过她一个小娘们!   吕元亮小声嘀咕:哼!这样的悍妇,迟早要休了她!   陆云妆放下手中快要捏碎的饭碗,微微一笑:夫君你说什么?   吕元亮吓得颤了颤:我我我是说娘,娘子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特别的好看!   穿书高武力值千金VS外霸内怂惧内纨绔   温馨日常剧情种田流 成长型男女主 感情线偏慢热   本文又名《穿书后调/教炮灰纨绔的日常》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种田文 穿书   主角:陆云妆 ┃ 配角:吕元亮 =============== 第1章 楔子   夏日的午后,江宁府好似火炉,街上的行人神色恹恹好似这旱地里的秧苗,耷拉着脑袋,仿佛被这烈日烤得下一刻就要晕死过去。   街边卖西瓜的小贩头罩草帽,手执蒲扇拼命地扇着风,饶是如此,可这鼻尖的汗珠仍旧冒个不停。   “信阳侯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起初只是小小一声呼喊,下一刻,窸窸窣窣地喧闹声迅速蔓延开来。嘚儿嘚儿的马蹄声自前方响起,一下子打破了这炎热午后的沉寂。   街上百姓听到声响连连避让。   那拉车的骏马高大威猛,姿态优雅,鬃毛油光水滑,拉着的马车也是十分精美细致。不少百姓纷纷探出脖颈去瞧,眼神中满是好奇与希冀。   一个外乡来的客商见状不由得奇怪,便小声地询问身旁的一个老伯,“这信阳候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老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外地来的?”   那年轻客商点了点头。   “难怪。”   那老伯摸了摸胡子道:“这信阳侯是清河崔氏出身,父亲是安国公,家中嫡姐乃当今皇贵妃,生的是芝兰玉树貌比潘安,举国上下想嫁给他的深闺少女简直数不胜数。有这般家室,实在当得起富贵泼天四字。”   “那既是汴京权贵为何又来江宁呢?”   老伯话毕顿了顿,见这人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听得入神,便又继续开口道:“自然是被罚下来的。”   “罚下来的?”客商一脸不解。   老伯解释道:“一年前,听闻他在汴京打伤了丞相之子,圣上大怒,便要治他得罪。好在他有一个受宠的贵妃姐姐,劝住了圣上。安国公为了平息这事儿,便罚他来江宁外祖家修缮宗祠,让他在此地思过,直至今日还未归京呢。”   原来如此。客商了然地点了点头。   面前那一队阔气的车马离开后,街市又恢复成原先的样貌。   客商正欲离开,忽而听见不远处那弘济堂门前传来了争执声。   “臭叫花子,你这已经赊了多少药钱了。东家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帮了你几次,你还得寸进尺了?还不快走!”说话的似是这弘济堂的伙计,只见他皱着眉,语气不善:“咱们这是药房不是善堂。”   “求求你了,帮帮我吧,要是今天再拿不到药,我就……”   客商侧目看去,一个拄着拐杖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脸急切地看着那伙计。   “给你脸不要脸,你还当你是当初的吕家少爷吗?滚滚滚!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那乞丐被那伙计推搡,一个重心不稳就摔倒在了地上。然而,周围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   他缓缓从地上爬起,手上被碎石蹭破了皮却好似不觉,看了一眼这药堂的匾额沉默不语。接着便低着头转身离开了。   这时只听旁人小声议论道:“这不是吕家少爷嘛,人都那样了,这知府大人怎么也不管管?好歹也是曾经的女婿啊。”   围观的另一人冷哼一声,“吕少夫人都死了,你觉得换做是你,你会管吗?况且,这陆知府向来就不太喜欢这个女婿。如今人走茶凉,女儿死了,吕家也没了,他怎么可能还愿意沾染这种破事。”   客商这几日才来到扬州,对于这里的人和事是一无所知的。如今又听得这么些八卦一时便起了好奇心。“你们说的吕家又是什么来头?”   那人看了他一眼道:“这吕家原是咱们江宁府县有名的富户。凡是江宁说得上名号的铺子,福运酒楼、万宝斋、锦绣坊,这些原先都是吕家的产业。”   “原先?”客商一听便抓住了重点。“那现在呢?现在不是了吗?”   “得罪了信阳候这样的权贵,吕家怎么可能还在江宁混得下去,这些铺子早就关门了。”那人叹息了一声:“这一切得怪吕元亮。这吕家三少向来是个不成器的,成日素爱惹是生非。若不是他不长眼调戏了信阳候看上的女人,又出言不逊得罪了信阳候,吕家如今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说着又唏嘘感叹了几声便转身离去。   吕元亮步履蹒跚拿着身上最后几个铜板买了几个馒头,回到了那四面漏风的破庙里,颤颤巍巍地靠在墙角坐下,捧着那白面馒头啃了起来。   这时,不知到从哪里来了几个小童,嘻嘻哈哈的,手里还拿着石子不停地往他身上砸。他想要还击可却没有丝毫办法,只得费力地抬着手臂抵挡。   一时间,他仿佛成了过街老鼠,人见人嫌。   昔日的好友纷纷离他远去。云娘死了,吕家倒了连带着曾经的岳丈也都翻脸不认人。   若不是当初他有眼无珠做出那般事,怎么会害得全家沦落到如此地步?   一时郁气窜上心头,他不由得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这时只听见天边传来了“轰隆隆”的一声响,那群小童见状纷纷小跑着离开。闷热的城中顿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吕元亮拿起这个在过去他根本看不上眼的食物,咬了一口,又一口。嘴里不知怎的,一片苦涩。干硬的馒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下不去,噎得他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这是哪来的野小子?占着咱们的地盘连个保护费都不交。”   面前突然来了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散发出刺鼻的酸臭味,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为首的那个头头还笑了笑,“哟,竟然还有这么多馒头吃。”说着便蹲到他面前笑道:“小子,给哥们几个尝尝呗?”   吕元亮抬起了头,瞪了他一眼,低低咳嗽了几声,“滚。”   那人一听便怒了。   “嘿!我说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敢在三爷我的地盘上嚣张。”   他上前一把夺过吕元亮手中的包袱,皮笑肉不笑地对身后的几个说:“哥们几个给我上,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懂懂规矩。”   得了令的几个小乞丐纷纷上前将人围住,雨点般的拳脚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吕元亮咬着牙想要躲避,却被其中一人踹了一脚。   “还想跑?今日哥几个就来教教你做人的道理。”话毕他便迎来了更加猛烈的毒打。   身上的疼痛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要是当初,他没跟人打赌就好了。   要是当初,他听爹娘的话,不在外头惹是生非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要是…… 第2章 惊梦   细雨纷飞,早春薄寒侵人肌骨。   丫鬟姚黄小心翼翼地端着盥洗用具推门进屋,小声询问:“少夫人醒了没?”   魏紫摇摇头,“还没呢。”   姚黄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间张望了一番,“奇怪,平日里这个点应该早就醒了才是。”说着便催促魏紫,“时候不早了,赶紧唤少夫人起来吧。”   魏紫听罢连连点头,复又去里间唤人。刚一拉开帘子就瞧见里头本该睡着的人此时却睁着大眼在床上一动不动地呆坐着,那模样看上去像是中邪了一般,着实有些吓人。   “少夫人?”魏紫惊得胸口突突地跳了两下。   耳旁小姑娘软糯的声音一下子将陆云妆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她直愣愣地转过头,看着面前这张熟悉又稚嫩的脸不自觉地喘了口气。   穿越前,陆云妆曾经看过一本名叫《侯爷心尖宠》的小说。这是一个京中小霸王侯爷爱上一个江南大家闺秀的爱情故事。故事剧情老套,作者文笔小白,配角智障。她看到后面实在忍受不了了,于是就给那本狗血言情文打了个负分差评。   之后一觉醒来她就成了江宁首富吕家的少夫人陆云妆。一个没了亲娘,亲爹又不疼的知府嫡女。   好在衣食无忧,公婆待人和善。除了有个偏心的祖母和三天两头见不到人的浪荡子丈夫,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吕府混吃等死,了此一生。   可就在昨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原身的便宜夫君竟然还是书中调戏女主,被男主打成残废,最后家破人亡的炮灰!   不光如此,她还莫名其妙地绑定了炮灰改造系统,被迫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她要在三年时间内,将炮灰吕元亮由游手好闲的纨绔改造成积极向上的有志青年,还要改变他被炮灰的人生轨迹。   这个任务难度不亚于让考0分的学渣考上清华。人家高考都要义务教育九年外加高中三年呢!吕元亮这般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是从小养成的。要把一棵歪脖树掰正这得到猴年马月啊?   若是任务失败,就要被炮灰。   陆云妆不由得想到了先前的梦境,吕家败落,她会病死……   人生为何如此艰难……   早知道打负分差评会有这种后果,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看了看屋内精细的摆饰还有面前两个如花似玉的丫鬟,陆云妆握紧了拳头。任务一定不能失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转念一想,如果能完成任务自己就能回家而且还能拿到亿万元的奖金。这么看来,好像也不是特别糟糕。   不就是让他改过自新,努力奋斗嘛。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还有三年的时间。   魏紫有些害怕地颤着声询问:“少,少夫人,您怎么了?”   陆云妆急忙收敛了表情,佯装淡定地咳嗽了一声,淡声道:“无事。”说着便掀开被衾下了床,魏紫见状忙上前帮她更衣。   姚黄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道:“时候不早了,少夫人可得快些去寿安堂。不然一会儿老夫人又要怪罪了。”   陆云妆佯装淡定地点点头,心中不自觉翻了个白眼。   说起这吕家老夫人,也是一个难缠的主。她向来不喜原主,是以自人嫁过来后便刻意刁难,让她日日去寿安堂晨定立规矩。今日起时有些迟,待会儿去请安免不了一顿说教。想着,陆云妆只觉着人生艰难。   怀着心事草草梳洗一番,陆云妆便带着姚黄魏紫前往寿安堂请安。刚进屋就一眼瞅见了蹲在老夫人身前捶腿的李从瑛。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视线,婆母周氏则是笑盈盈地看着她,招呼道:“云娘来啦。”   “娘。”   她微微一笑,抬步上前。“孙媳给祖母请安。今日来的稍稍迟了些,还请祖母不要怪罪。”   “嗯,起来吧。”吕老夫人的态度有些冷淡。   听闻,陆云妆安安静静地起身立于下首。   吕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道:“这几日怎么没见着亮儿啊?”   说起陆云妆这个便宜夫君吕元亮,就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整日和狐朋狗友吃喝嫖赌、走鸡斗狗。今天城东天香阁喝花酒,明日城西赌坊赌钱,除非银子花光了才肯回家,谁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陆云妆面上不显,垂眸柔声道:“许是夫君有事在身,孙媳这几日也没见过他。”   听闻,吕老夫人表情有些不悦,“身为妻子却连丈夫去哪儿都不知道,你这媳妇怎么当的?”   吕老夫人本就不太满意陆云妆这个孙媳,再加上这成亲没几日吕元亮就开始三天两头都不着家,这也让她更加不满了。   陆云妆敛眉低头不语。   吕老夫人絮絮叨叨地似乎还说上瘾了,“我早就说娶媳妇就应该娶从瑛这样贴心的,你们非要娶个官家千金。不懂得疼人不说,还天天给我这个老婆子摆脸色看,进门大半年了,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从瑛这时忙打断话题,“外祖母,这两日瑛儿新学了一个做荷花酥的方子,晚些时候再做给您尝尝可好?”   吕老夫人一听便停下了数落的话,笑道:“好好好,还是瑛儿贴心。”说着又阴阳怪气地说:“不像某些人……”   陆云妆握紧了拳头。   忍耐,一定要忍耐!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不过是一个老人家罢了,没必要跟她多计较。   她还要在这里待两年,和老太太硬杠没什么好处,想想亿万大奖。   陆云妆收拾好表情,柔柔笑道:“祖母说得对,日后孙媳一定多多关心夫君的去向。”   周氏见吕老夫人又有要继续数落人的架势,便连忙出声打断,“娘,儿媳突然想起来今日府里新进了一批燕窝。您不是最喜欢燕窝了吗?待会儿就差人给您送来。”   被周氏这么一打断,吕老夫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挥了挥手就让两人退下。   出了院子,周氏这才轻声道:“云娘,你受委屈了。”说着,她叹了口气,“你也别跟祖母多计较,老人家年纪大了,脑子总有糊涂的时候,辨不清是非。”   尽管知道这是婆母的安慰之词但她还是顺着周氏的话笑了笑,“娘放心,我不会同祖母计较的。”   周氏听闻笑意更盛,她拍了拍陆云妆的手,“娘就知道你是个大度懂事的孩子。”   比起老夫人冷言苛责,周氏对陆云妆则是极好的。   周氏与陆云妆的舅母是亲姐妹。小时候原主去外祖家,舅母经常叫她来屋里玩,是以见过周氏好几回。周氏见陆云妆乖巧可人十分欢喜,就把她当作自家闺女一样疼。   那时候的周氏身边总是带着吕家兄妹。三人年岁相仿,经常一块儿玩。日子久了,原主就对吕元亮产生了朦胧的好感。是以陆云妆之所以能嫁入吕家,除了周氏的推波助澜以外还有一部分她自己的原因。   她喜欢吕元亮。   想到这儿,陆云妆不由得吐槽,原主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怎么就看上吕元亮这样不学无术还老是的纨绔子弟了呢。   还来不及感叹,这时就见吕元亮的小厮观墨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夫人,少夫人,不好了!”   周氏瞪了她一眼,“做什么慌慌张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观墨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少,少爷把林员外家的公子给打了!”   “什么!”听闻,周氏的声音一下子拔高。   陆云妆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回少夫人,少爷今早去醉仙楼喝酒,结果和林员外家的公子发生了争执把人给打了,那林公子嚷嚷着要报官。小的是回来报信的……”   周氏听闻差点瘫软在地,陆云妆忙扶住她。   她手捂着胸口,哀叹道:“我迟早要被这个小兔崽子给气死。”   陆云妆冷静地劝慰道:“娘,当务之急咱们得赶紧去衙门。阻止事情闹大,不然对咱们家名声也不好。”   “是是是。”周氏忙站直身子,转头吩咐道:“还不快去备车!”   老管家听闻,忙不迭地应下。   陆云妆宽慰完了周氏,又在一旁仔细询问观墨事件的始末,一来二去便了解了个事件的大概。   原是前几日吕元亮约着一帮狐朋狗友去天香阁里喝花酒,叫了花魁心兰作陪,可是却被鸨母告知心兰被林员外家的公子给包了,由此两人产生龌语闹得有些不愉快。   今日一早,他去醉仙楼喝酒,恰好遇上林员外家的公子。那林鹏天大概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见着吕元亮说了些难听的话,之后他就把人给打了。   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她就在心里把吕元亮骂了个狗血淋头。真能找事!   观墨看了看表情不悦的陆云妆,便误以为她是因为少爷去喝花酒生气,便又补了一句:“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少爷,实在是那林鹏天说的话太浑了。”   陆云妆皱眉,“他说了什么?”   观墨咬了咬牙,实在说不出“你家娘子又这般貌美,你天天在外头让她独守空闺多可惜,不如陪我玩玩”这样的腌渍话。只是简明扼要地说道:“那林鹏天说了些侮辱少夫人的话,所以少爷才会动手的。”   话已至此陆云妆也没再继续追问了。她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出那种浪荡子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吕元亮就算不喜她,可作为她的男人,听到这样的话也不可能忍得下来,所以会动手并不奇怪。   观墨见陆云妆面无表情,一时也分辨不出她的喜怒。   这时只听陆云妆问:“那林鹏天说那番话的时候边上可有旁人?”   观墨连连点头。   陆云妆听闻便从腰间掏出了一袋银子交给他,“待会儿你就去醉仙楼寻当时在场的那些人,给他们银子,让他们来府衙。”   接着她又轻声在观墨耳旁低语了几句。观墨是个聪明的,一听便知道陆云妆心中的打算,于是忙带着银子赶往醉仙楼。   而后婆媳二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急匆匆赶往府衙。 第3章 衙门   到了府衙,陆云妆小心搀扶周氏下了车。   二人上前跟衙役一番交涉,随后在官差的引导下去了大堂。   等到了大堂,陆云妆这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狗血。只见堂上坐着的正是原主的亲生父亲——江宁知府陆淮安。   女婿被告,老丈人判案,这剧情可真有意思的。   堂下站着两个年轻公子哥,皆是一身绫罗绸缎。陆云妆随意扫视了一眼,其中一个鼻青脸肿,想必就是那林公子。另一个一身五彩缤纷的锦缎长袍,头上还簪着一朵红花,活像是一只成精了的公鸡。   可吕元亮却浑然不觉,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故作优雅地扇着风。陆云妆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一下。   穿的可真招摇。眼下正是倒春寒,这么做作也不怕感冒!   仔细一看,吕元亮其实样貌不差,光看五官甚至可以称得上俊俏。可这好相貌硬生生被他这一言难尽的造型还有这流里流气的举止给败完了。   那边吕元亮远远见着二人,面上一阵狂喜,挑衅似的朝对面鼻青脸肿林鹏天看了一眼,手上的扇子扇的频率更大了。   他可是知府的女婿。如今他夫人和老娘都来了还怕岳父不给面子?况且这事本来就是他挑衅在先的,他可不怕他!   林鹏天见状,面色瞬间黑如锅底。   堂上陆淮安拧了拧眉,拍了拍惊堂木,“升堂!”大堂两边一大排拿着棍子的官差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纷纷喊起了“威武”。二人一个激灵,忙跪了下去。   “堂下所跪何人?何事击鼓鸣冤?”   那人听闻便忙不迭地开口道:“回大人,小人林鹏天,江宁人士。此番击鼓为了状告吕家大少吕元亮!”说着便抬起了他那张肿的跟个猪头似的脸,哀嚎道:“大人还请瞧瞧小人的脸,都是他打的,还请大人替小人做主啊!”   陆云妆不自觉地偏过头,实在太辣眼睛了。   陆淮安沉着声道:“林鹏天,他为何要打你,说说事情经过。”   “是,大人!”林鹏天瞧瞧瞥了身旁的吕元亮一眼,却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吓得急道:“数日前,小人在天香阁喝酒,叫了心兰姑娘来作陪。期间吕元亮三番两次过来捣乱,想要把人抢走。可做生意总有先来后到,鸨母就没答应。可谁知就因为这事,吕元亮就怀恨在心,今日在醉仙楼把小人给打了一顿……”   “他胡说!”吕元亮蹭的一下站起打断了林文书的话,“明明是他先挑的事!”   “肃静!不许喧哗!”陆淮安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对于这个女婿,他向来是看不起的,不学无术,成日惹是生非。当初要不是看在吕家聘礼的份上,他压根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如今还因为一个妓子闹到公堂上来了,这简直是在丢他的脸!想着,他的表情愈发不悦了。   见吕元亮安静下来,陆淮安皱了皱眉又看向林文书,示意他继续说。   林鹏天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哽声道:“那吕元亮伙对着小人就是一顿狂揍,还威胁小人今后见着他小心点。不然就让小人竖着出家门横着回去。”说着竟又抽抽噎噎起来,哭得涕泪纵横,仿佛收到了天大的委屈。   陆淮安皱了皱眉,又转头问吕元亮:“吕元亮,这林鹏天说的可都是真的?”   吕元亮气的连扇子也不扇了,急道:“岳……大人,切不可亲信此人所言。我之所以会动手,是因为他侮辱了我娘子!”   听闻,周氏不由得拧眉。   “哦,确有此事?”陆淮安一听整个脸就拉的老长,转头看向林鹏天。   林鹏天心下一个咯噔,额头冷汗直冒。他当时光顾着口舌上逞威风了,却忘记吕元亮他夫人是知府的女儿。看着堂上陆淮安炯炯的目光,林鹏天只觉着无所遁形,可事已至此,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这事认下。他忙摇头否认:“大人,冤枉啊!我从未见过她娘子,何来的侮辱?”   “冤枉个屁!当着醉仙楼那么多人的面儿,你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说着,吕元亮转身对着堂上行了一礼道:“大人,这林鹏天竟然说要让我夫人陪他玩玩,我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这番话一出口,堂上的陆淮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连带着周氏的表情也不太好。   吕元亮挺着胸膛掷地有声道:“当时醉仙楼有不少人,店小二也在,大人若是不信还可以传人作证!”   林鹏天听闻,心下一惊。怎么能让他传人证?原本他状告吕元亮徇私报复,若是请店小二来,就要变成他林鹏天寻衅滋事了!于是他忙打断道:“就算是我不小心说错了话,可你也不能打人呐!你看看我的脸,下手这么狠,若不是我跑得快,命都要没了,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陆云妆低头若有所思。这个林鹏天并不蠢,他知道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就算是有理的也要变成没理的,所以及时地转变了话题的风向,避重就轻地将本案重点又重新拉回到吕元亮打人一事上。不光如此,还夸大其词,上升到人命问题上。   “你胡扯!”吕元亮一听就火了,瞬间挽起袖子。“去你娘的!谁要你的狗命!若不是你辱我娘子,我会动手吗?”只见他双手叉腰,俨然像十里巷口骂街的孙大娘。   陆淮安皱了皱眉,其实这林鹏天的伤也不严重,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而且一般打架这种事情私了就行了,可他却把事情闹到公堂之上。这江宁城谁人不知他的女儿是吕家妇?这林鹏天却还来府衙状告他吕元亮,这不是在打他的脸吗?他虽然不喜欢吕元亮,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女婿。若是吕元亮因着这事丢脸,他这个老丈人的面子也挂不住。   林鹏天也怒了,“你这是强词夺理!”   接着二人就这样公然在公堂之上吵了起来。   看着底下争吵不休的两人,陆淮安没来由地觉得心头一阵烦躁。他重重地拍了下惊堂木:“肃静!再这样扰乱公堂,休怪本官对你们都不客气!”   虽说这林鹏天挑衅在先,可吕元亮打人始终不对,照理确实该罚,可他若是罚了吕元亮,只怕吕家那边会不高兴,可若是不罚又怕旁人说他徇私。思来想去只听陆淮安慢条斯理地说:“吕元亮,纵使林鹏天冒犯在先,你也不该打人。大周律例在上,你既动手打人,那便休怪本官帮理不帮亲了。挨个三十大板吧,此案就算了结了。”   吕元亮本以为自己占理,再加上有岳父坐堂,自己肯定不会受到责罚。却不想料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周氏则一脸惊慌,亮儿自小娇生惯养三十大板打下去那不得屁股开花啊?见婆母焦急,陆云妆则是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丝毫不意外陆淮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想要的是息事宁人,所以肯定得给林鹏天一个交代,所以自然会这么判。只不过依照二人翁婿的身份关系,陆淮安也不可能让人打的太狠,不然吕家那边不好交代。按照她的猜想,一切是做做样子给林鹏天看罢了。   还不等吕元亮反驳,只听见一声尖利的反对声:“不行!”林天鹏激动地喊了起来,“区区三十大板怎么能够弥补我受到的损伤呢?”   陆淮安冷声道:“那你想如何?”   林天鹏表情嚣张,“赔偿我医药费黄金百两,还要让他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道歉,否则这事儿没完!”   “什么?”听闻,周氏差点没气晕过去。一旁陆云妆见状忙搀扶住她,眉头紧蹙,这林天鹏实在欺人太甚,黄金百两,他怎么不去抢啊?还下跪磕头?吕元亮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果不其然,吕元亮双目欲眦,拳头紧握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他怒斥:“你不要欺人太甚!”   “怎么着,你还要再打我不成?这可是公堂之上,你要动手也得掂量掂量!”林天鹏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配上他的那张猪头脸要多惹人厌就有多惹人厌。   陆云妆看了堂上的陆淮安一眼,只见他表情凝重,想必也不知该如何办。她叹了口气,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有所准备。算算时间,观墨也该回来了。她偏过头,恰好瞧见观墨领了两个人自远处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陆云妆见状忙迎了上去。观墨似乎走的有些急,说话还大喘气。“醉,醉仙楼当时在场的,的客人都走光了,只,只剩下这二位,一个是醉仙楼的掌柜,一个是店里的伙计。”   陆云妆点了点头道:“辛苦了。那我先前教你的话都跟他们说了吗?”   观墨一听忙道:“少夫人放心,小的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好了。”听闻她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寻了周氏低语了几句。周氏原先十分紧张,在听到儿媳说的话后,不由得一惊,她诧异地看向观墨身后站着的两人,“云娘,你这是?”   只听陆云妆胸有成竹道:“放心吧娘,我一定不会让夫君给那个姓林的磕头的。” 第4章 打脸   “要我跪你?你算什么东西!”   吕元亮怒瞪着林鹏天气得浑身发抖,连带着头上的红花也跟着颤了颤。   “我吕元亮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死也不会给你磕头的!”   许是被他这番话给刺激到了,林鹏天动了动嘴想要骂人,可是不小心牵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他手捂着伤口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状告到巡抚大人那里,你吕元亮仗着自己是知府的女婿为非作歹还胡乱动手打人!”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均是一变。一时间,场面陷入古怪的胶着状态。   陆淮安此时的表情已经阴沉地能滴出水来了。这林鹏天空口白牙的,竟这般乱攀咬人,实在是可恶!他挑衅吕元亮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败坏他的名声。   陆云妆双眉紧蹙,林鹏天此人就是个泼皮无赖,光靠着一张嘴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还如此随意地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实在可恶!   既然他想把事情闹大给吕家没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想着,她便给观墨使了个眼色,观墨在醉仙楼掌柜耳旁耳语了几句。那掌柜连连点头,便径直上前,“大人!小人有话要说。”   听闻,在场众人的视线全都移向声音源头。只见一个貌不惊人的白胖中年男子拱手上前,身后还跟着个精瘦的年轻小伙儿。   林鹏天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却突然瞧见面前的人,惊得嘴巴大张。   陆淮安皱了皱眉,“你是何人?”   王掌柜上前行了一礼,恭敬答道:“回大人,小人乃醉仙楼掌柜王成贵。”说着又指了指身后的人,“这位是我店里的伙计陈小六。”   陆淮安见着此人,不知为何隐隐感觉似乎事情有了转机。   他看了眼王成贵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只见他挺直了脊背,掷地有声地说:“大人,吕少爷是被冤枉的!”   此话一出,震惊全场。   陆云妆低着头笑了笑,这林鹏天恐怕没想到公堂之上还有人帮吕元亮翻供吧。早上刚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她就想好了,这件事,她一定得帮忙。   系统让她将吕元亮改造成有用之才。所以这件事一定不能闹大,不然留下案底,日后他出人头地了还怎么混?   再加上吕元亮本就不亲近原主,她借着这件事帮了他,兴许能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而且,她这般帮了忙保住了吕家和陆淮安的面子,日后行事说不定还方便些。如此看来,可谓是一箭三雕。   其实这件事原先不过就是一桩普通的打架斗殴而已,私了就行了。大不了吕家多赔些礼。可是这林鹏天实在过于欺人太甚,黄金百两、下跪磕头,也真是好意思。   且不说吕元亮动手本就是因为此人挑衅在先,那林鹏天本就不占理。现在肇事者又胡搅蛮缠把自身责任推卸个干净,把事情全推到吕元亮身上,将事件夸大其词,甚至还威胁要告到巡抚那里。   这简直就是要把事情闹大给吕家和陆家没脸啊!既然这样,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让这林鹏天知道自食恶果的道理。   陆淮安正了正神色看了一眼林鹏天道:“哦?确有此事?那还请王掌柜解释一二。”   林鹏天死死地盯着王掌柜,浑身都在颤抖。   “是,大人。”王掌柜正色道:“今早吕家少爷来我们醉仙楼喝酒,之后林家公子来了,见着吕家少爷就开始口出恶言,说了好些腌渍话。”说着他又飞快地看了陆云妆一眼,表情渐渐有些微妙,“还说……”   陆淮安没漏下他的那点小动作,眉头微蹙,“还说了什么?”   “说……”   “你但说无妨。”陆淮安沉声道。   听闻王掌柜低着头飞快地说道:“那林公子说‘天香阁的花魁滋味儿不过如此,倒是吕家少夫人模样一等一的好,也不知道尝起来滋味如何。’”   “你胡说!你这是诬陷!”林鹏天尖声打断了王掌柜。   “啪”的一声惊堂木再次响起,路淮安沉着声道:“肃静!”说着又看向王掌柜,“你继续说。”   林鹏天死死地盯着王掌柜,脑袋上的冷汗冒个不停。被那人蛊惑来整治吕元亮时,他其实也有些害怕犹豫。然而,对方拿着他的把柄威胁他,还告诉他吕家会赔付大笔的银两来平息此事,于是他就动心了。   之后事情的发展就真如那人所料,他挑衅吕元亮,吕元亮揍他,他之后报官然后狮子大开口。本以为吕家想要息事宁人肯定会同意他提的条件,却不曾想吕元亮这块硬骨头竟然死活不肯松口。   这也就算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醉仙楼的掌柜竟然会突然跳出来作证。他本来还心存侥幸没有人会把这事捅出来,毕竟事关女子名节。却不曾想吕家竟然如此不顾颜面。   王掌柜挺直腰板道:“草民所言属实,当时酒楼里很多人都在场,我们店伙计陈小六也听见了。”   “陈小六,王掌柜所言确有其事?”   只见先前一直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陈小六终于抬起头来,“回大人,却是如此。那林公子还对吕少爷说让他的夫人陪他一晚上,他就把心兰姑娘让给他。”   话音刚落,在场一片哗然。若是只是刚才王掌柜所言,那林鹏天也只口头调戏罢了,可是现在陈小六所言,这林鹏天竟然公然挑衅,想淫□□。是个男人也不可能忍得下来,难怪吕元亮会动手。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可周氏仍旧还是被这话气的想破口大骂,因为这话担忧地看了身旁人一眼。只见陆云妆朝她笑了笑。接着掐了一把大腿,硬生生挤出几滴眼泪出来,提起裙子朝着一旁的墙撞去,“我不活了!”   在堂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周氏忙按照先前商议好的那样配合着陆云妆的表演,一把将人抱住:“云娘,别做傻事啊!”   陆云妆悲愤流着泪道:“我陆云妆行得正坐得端,自认为遵守妇道,岂能由得此人这般侮辱?这样让别人怎么看我,我又该如何在夫家立足?还不如一墙撞死算了。”   吕元亮此时也闹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怎么好端端的,陆云妆就要撞墙了呢?   陆淮安见她这般行事,一时也气的不轻,重重地敲了好几下惊堂木,“肃静!这里乃是公堂,岂容你这般胡闹!”   陆云妆可不管这些人的反应,既然锣鼓敲响了,她总得把这戏给唱完。只见她偏过头,泪水盈满眼眶,“爹,是女儿不孝。今个儿要给您丢脸了。碰上这么件事,女儿也只好以死明志了。”说着又转过头面向吕元亮。   看着吕元亮一脸呆滞的表情,再加上他这一身极富喜感的装束,陆云妆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想要笑场。   她偏过头,落下几滴晶莹的泪,情真意切地说道:“夫君,此生是云娘命薄,与您没有夫妻缘分。若是有来世,云娘再来与你做夫妻。”说着又要往墙上撞。   陆淮安见着眼前乱套的场面,脸刷的一下黑如锅底,没好气地对着吕元亮吼道:“还不快拦着你媳妇儿!你难道还真想让她血溅公堂啊!”吕元亮这时才恍若大梦初醒,忙上前帮着周氏一块儿拦人。   陆云妆本就是做戏,在吕元亮过来拉人的时候她就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了。接着掏出绣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周氏见了不由得心中佩服,儿媳妇这演技还真是够逼真的。   想着,周氏也学着陆云妆的样子哭嚎道:“还请大人替民妇一家做主啊!民妇儿媳向来是懂事知礼的,遇上这样的事,今后还怎么做人呐!”   吕元亮一见自家老娘也哭了,一时间情绪也受到了感染,只见他挺直腰板向堂上陆淮安高声道:“还请大人替草民主持公道,救救我娘子性命。”   陆淮安正愁找不着台阶下呢,没想到自家女儿却这么赶巧地要以死明志。真是打瞌睡来送枕头,他忙道:“依照本朝律法,调戏良家妇女乃大罪。林鹏天,你虽是言语上的侮辱调戏却致使吕家妇欲以死明志,你该当何罪!”   林鹏天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他本想着借此机会讹吕家一笔巨款,可谁知竟被陆云妆这样反将一军。事情太过突然他都没有任何应对措施。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吕元亮,只见他面上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一个为妻子讨回公道的好夫君。   他的心一沉,钱不钱的无所谓,如今更重要的把命给保住。   只见他簌地一下就伏跪在地上,颤着声道:“大人饶命啊!我也没想调戏吕少夫人的。我这是喝醉酒上了头,猪油蒙了心!”说着就见他转过身朝着陆云妆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还请吕少夫人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吧!”   陆云妆皱了皱眉,侧目看了看吕元亮,发现他环抱双臂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见状,她不由暗自翻了个白眼,还不等她开口应声,就听陆淮安道:“此事既然是你一手挑起的,那后果也将由你一力承担。本官判定吕元亮无罪,这结果你是服还是不服?”   “服服服。”林鹏天忙不迭地点头道。   这时只听吕元亮突然出声道:“他服了我不服!他把事情搞这么大,还这般折辱我娘子,往我身上泼脏水,就这样一个结果,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我娘子也不会同意的。”说着就看向陆云妆,“娘子,你说对吧?”   陆云妆愣了愣,不一会儿便明白了,先前吃了林鹏天的哑巴亏被抓到府衙里头,他估计心头有气呢。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惩治机会,不好好出口恶气怎么行?   于是,她用绣帕掩住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那依你所见,此事该如何解决?”陆淮安冷着个脸。   只听吕元亮义正言辞道:“我娘子此次受了这般委屈,还差点没了命,既怎么着也得赔些银子意思意思吧?”让他讹钱,他吕元亮就让他知道啥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陆云妆不由得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果真好意思,要钱要的这么冠冕堂皇。   听闻,林鹏天颤颤巍巍抬起头,小声询问:“你要赔多少?”   只见吕元亮一把挥开扇子摇了两下,笑道:“不多,黄金千两。” 第5章 挨揍   林鹏天一听到黄金千两整张脸都白了,这黄金千两就算他们家倾家荡产也赔不出来啊!   他看了一眼陆云妆,忙哭求道:“吕少夫人,都是我的错,是我猪油蒙了心,求吕少夫人饶小人一命吧!”   吕元亮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人知晓自己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才求到云娘身上,就因为女人家心软好说话?   陆云妆虽然也想惩戒这人,但这黄金千两着实有些不人道。是以,她便道:“你给我夫君磕三个响头,大喊三声吕大少爷我错了,我便原谅你。”说着就看向吕元亮:“夫君,你觉得呢?”   吕元亮有些不情不愿,但见着陆云妆一副柔柔怯怯地眼神,竟莫名有些心软。他清了清嗓子,“既是娘子所求,那便如此吧。”说着又横了林鹏天一眼,“姓林的,要不是我娘子求情,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林鹏天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是是是。”   吕元亮瞪了他一眼,“还不快跪!”   他咬了咬牙根,双手伏地对着吕元亮叩首道:“吕大少爷我错了!”连着扣了三个响头喊了三声。   陆淮安见状拍了拍惊堂木道:“如此,那此案便了结了,那就退堂吧!”   吕元亮见他磕了头又认了错,心里这才感觉解气。便不再理会带着陆云妆和周氏离开了府衙。   马车上,周氏不住地感叹:“若不是云娘机警,安排了那醉仙楼两位过来还演了这么一出戏,只怕林家那个泼皮无赖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吕元亮听闻,心中一动,视线不自觉地扫向对面,只见陆云妆娴静温柔地坐在他面前,一如既往的大家闺秀做派。仿佛刚才在公堂上激动地要撞墙的是另一个人。心中不禁困惑,她什么时候那么豁的出去了?   陆云妆坐在车厢内,听着车外的街巷热闹的叫卖声实在有些心痒。可又迫于面前这两人在,只得按捺住想要掀开车帘的冲动。   吕元亮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笑着打开扇子扇了扇道:“娘,怕什么。他要是再敢来找麻烦,看我不打的他满地找牙!”   周氏皱了皱眉,“你这孩子,可别又惹事。这要是被你爹知道了,小心你的皮!”   听闻,吕元亮立马噤声,缩了缩脑袋安静得跟个鹌鹑似的。   周氏睨了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动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呢?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日后非得出事不可。”   吕元亮见他娘隐隐动了怒气,忙讨好道:“娘,您别生气,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哼,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可现在呢?竟然还闹到衙门去了。”   眼见着周氏又要开始唠叨,吕元亮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忙道:“娘,您这样操心下去老的快,这样可就不美了。”   周氏听闻轻轻打了他一下,故意板着个脸:“你什么时候能懂点事不惹祸,你娘我就不用操心了。”   吕元亮见自家老娘又开始旧事重提,便不自然地挠了挠脑袋,嘴上敷衍道:“是是是。娘,您说的对!”   周氏见他仍是这般吊儿郎当的样子,刚想说他几句,马车就停了。吕元亮蹭的起身跳下马车,昂首阔步进了府邸。   吕元亮进衙门的事如今已是全府皆知,好在人没事。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只怕吕老太太非得把那林鹏天的腿给打断不可。是以他一进门,吕老太太就围了上来,扶住他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遍,“亮儿啊,你没事吧?”   饶是活了十七年,吕元亮仍旧不习惯祖母这过于热切的关心。他小心翼翼地挣脱了老人家的手,笑道:“祖母,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说着,她又命人拿来了火盆和柚子叶。“平白无故遭此一难,还是去去晦气的好。”   周氏见状便也附和道:“对对对,还是你祖母想的周到。”   吕元亮拗不过她们两个,便依照她们所言跨了火盆,用柚子叶水洗了手。   “这下行了吧?”   折腾了一上午,吕元亮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他手抚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问道:“有吃的没啊?我快饿死了。”   吕老夫人听闻假意板着个脸:“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说着就拉着吕元亮往前厅走,“家里早就备好了午膳,就等你回来了。”陆云妆便和周氏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进了饭厅,几人依次在圆桌前坐好。闻到食物的香味,吕元亮一下子就好像满血复活了一般。他忙抓起筷子刚要夹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就听见耳旁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抬头一看,吓得筷子差点没拿稳。   吕兴昌狠狠瞪了吕元亮一眼,“你这规矩怎么学的?长辈还未动筷子,你就先动手,这么不像话!”   吕老爹先些日子去扬州进货,今日刚刚回来,一回府就听说了自家好儿子惹了事进了官衙,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现在见到人自然没啥好脸色。   吕元亮看了看他爹,撇撇嘴放下筷子。   吕老夫人见状,忙瞪了吕兴昌一眼,“你做什么这么凶?对亮儿这么严苛,也没见你当年那么懂规矩啊。”说着又转头看向吕元亮道:“别理你爹,饿了就吃。”   听闻,吕元亮则挑衅似的看了他爹一眼,夹起一块大肉狠狠地咬了一口。   “娘,你……”吕兴昌不由得叹了口气。亮儿这般有恃无恐有一半都是他祖母给惯得。周氏见自家夫君火气上头,便在桌底下握了握他的手,眼神示意他消消气不要再说。   陆云妆见这一家老小的日常相处模式不由得想笑。她抿了抿唇,极力掩饰住自己的表情。   总归不是第一次,吕兴昌便也没再为难吕元亮,沉声道:“用饭吧。”   看着这一大桌子菜,陆云妆的心情非常的好。即便心中挂念这这糟心的任务,可在美食面前,这些糟心事早就被她抛到脑后了。   吕家的伙食实在没的说,红烧肉、鸡汁汤包、什锦豆腐涝、盐水鸭……看得人口水直流。   她夹了一筷子肉送进嘴里,酱汁包裹着滑嫩有弹性的肉,好吃地让人想要把舌头都给吞下去。若不是还要顾及她在长辈心中大家闺秀的形象,她早就恨不得一盘端了。   这一顿饭,陆云妆吃的还是很满意的。就在饭后她正掏出手绢来擦嘴的时候,吕兴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冷不丁冒出一句:“亮儿,你待会儿来我书房一趟。”   该来的还是来了。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中猜测吕老爷十有八九是为了早上的事。想着,她将目光转向身边人,只见他整个人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生若蚊蝇地称了声是。   饭毕,吕元亮跟吕老爹去了书房,吕家的女眷们均回屋午睡,陆云妆也不好这个时候去寻婆母谈吕元亮的事,只得先回去考虑日后的对策。   吕元亮他爹吕兴昌虽是个商贾,却一心想要儿子考取功名,做大官。为了让他考科举,他爹还花了大价钱送他去江宁最好的书院。让吕元亮娶了陆云妆这个官家千金也有希望未来亲家公能帮着提携一二的私心在。   其实陆云妆也能理解吕老爹的想法。士农工商,士排在第一位,商排在最末。江宁首富虽然说着好听,可实际上还是处处看人脸色。若是他们家里出了个读书人,出了个大官,那这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吕元亮是个叛逆的性子,他爹越是压着他做什么,他就越是要反着来,三天两头逃学,也不肯归家,为此父子俩的关系闹得挺僵。   说实话,陆云妆对这次的任务并无多大的把握。系统给出的条件是让吕元亮改过自新,走向正途,同时还要改变他炮灰的命运。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吕元亮之所以变成现在这副样子,那也是多年累积的结果。她只有三年时间,任务不可谓不艰巨。关于这事,必须得从长计议,急不得。   这厢陆云妆心中盘算,那厢吕元亮则在书房饱受煎熬。   “混账!”   书房里传来一声呵斥。   “成日惹是生非,拿着家里的钱出去挥霍,你当你爹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吕元亮不自觉抖了抖。他这人虽混了点,但还是有些怵他爹的。吕兴昌这么一发怒,他也只能缩着脑袋乖乖听他训斥。   “让你去书院读书,你竟跑去喝花酒,这也就算了,今日竟然还和人打起来进了衙门。你爹我的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刚刚在饭桌上他是花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动手,眼下见着他就来气。自家这个儿子简直是不打不行,打一顿还能安分几天,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不过出门才三日,这臭小子就闹到衙门里头去了,还白白给人亲家公看笑话。他要是出去个十天半个月的,他不得把家都掀了啊?   吕兴昌气得拿起一个手中的砚台就砸了过去。吕元亮早就被他爹打出经验来了,练成了一副灵活的身段,低身一躲,砚台就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还敢躲?”他怒道:“你这小兔崽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说着就抓起了一根藤鞭追着过来。   吕元亮见他爹要揍他,吓得拔腿就跑。   他刚冲出大门,身后就传来了一声怒吼:“你给我回来!”   只听吕元亮头也不回地喊道:“回来要被揍,你当我傻吗?”然而,当他跑到院门口却发现根本出不去。院门落了锁,外头还守着一堆人。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你还跑不跑了?”身后的声音低沉,此时听来彷如恶鬼催命。吕元亮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僵硬着脖子转过头,发现他爹手里拿着藤鞭,脸色黑如锅底。   他吓得牙齿上下打颤:“爹爹爹,爹……”   片刻后,守在院外的下人们毫不意外地听到里头传来了噼里啪啦声音。期中还夹杂着个自家老爷的怒骂声以及大少爷的哀嚎声。 第6章 禁足   陆云妆一个午觉睡醒已是傍晚,她正欲差人进来服侍洗漱就听到外头观墨同姚黄的说话声。   “老爷知晓了少爷的事,将少爷好一顿打,不让上药,还不准告诉老夫人,直接罚去跪祠堂。大夫人怎么劝都没办法。如今少爷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老爷还没有放人的意思,还请少夫人过去劝劝吧。”   还不等姚黄开口,突听“吱呀”一声,身后的房门被推开,就见陆云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此话当真?”   姚黄观墨二人见陆云妆突然出现一时没反应过来,皆是呆呆愣楞地看着她。   陆云妆皱了皱眉头,“不是说要我去劝人吗?还愣着干什么,带路啊。”   姚黄随即反应了过来,看了看陆云妆有些乱的发髻,小声道:“少夫人,奴婢帮您先梳洗一番再过去吧。”陆云妆此时也明白了,便点了点头。   匆匆一番梳整,陆云妆便跟着观墨往那祠堂去了。还未到院门,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了女人的哭声。   她定了定心神跨进院门,发现祠堂外站了好些下人,将那门给堵得密不透风。吕兴昌指着那一排人怒道:“谁敢告诉老夫人将这孽子放出来,谁今个儿就从我们吕家滚出去!听见没有?”   这群家丁们均是颤了颤,发出整齐划一的吼声:“是!”   周氏则在一旁拿着帕子抹着眼泪道:“你就算罚,也得给他上了药再罚啊。他身上带着伤,在祠堂一跪跪那么久,这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吕兴昌怒道:“他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不知天高地厚!拿着家里的钱到处挥霍不说,还成日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再不管教指不定哪一日得罪了闯大祸!”   陆云妆听到这一句不由得感叹吕老爹真相了,可不就是后来闯大祸了嘛。   周氏听闻哭的更厉害了,扯着吕兴昌的手劝道:“老爷……”   吕兴昌挣开了她的手,对着那些家丁怒目而视:“谁都不许放他出来,听到没有?”   这厢周氏心急如焚,突然抬眼见到陆云妆便赶忙上前,急急忙忙道:“云娘,快来劝劝你公公吧。”   陆云妆本来来的目的就是来做和事佬的,如今有这么一个台阶自然是要下的。她安抚地拍了拍周氏的手背,上前道:“爹,你先消消火气。您就算要罚他跪祠堂也得上了药再跪啊。”   吕兴昌见儿媳妇来了虽不像刚才那般大发雷霆,但脸色也说不上好,“那是他咎由自取,不好好去书院读书,竟跑去和人打架,还闹到公堂上去了。我若是再不管教,日后必定要成祸害!”   陆云妆听闻便道:“这件事都怪云娘,若不是为了我,夫君也不会同人打架。”   “什么?”   吕老爹先前只听闻吕元亮打架进衙门的事,对于这事件的缘由全然不知。刚刚气上头了,周氏过来求情辩解他也一概不理会。此时心头的气消了不少,也冷静了下来,听儿媳这么说竟有些惊讶。   陆云妆见吕老爹情绪渐渐稳定这才道:“爹有所不知,那林鹏天不是个好人,竟然言语上侮辱儿媳,说了好多污人耳朵的话。夫君动手完全是为了维护云娘,闹到公堂之上也并非本愿。还请爹这次看在我的面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她话一说完,吕老爹就站在那里不动了,表情有些震惊。他一言不发地垂着脑袋,似乎是在考虑她的请求。   周氏见儿媳劝说之后,吕兴昌也有了松动的迹象一时,心中欣喜。但她掩饰住了面上的表情,捶了捶吕老爹,哭骂道:“你怎么这么点人情都不讲,亮儿就不是你亲生的?你就忍心他一身是伤死在里头吗?”   说着又哭嚎道:“我儿命苦啊,这做亲爹的比后爹还不如啊!”   “瞎说什么呢!”吕老爹怒斥道:“亮儿这口无遮拦的破毛病十有八九都是像你!”   周氏被自家夫君这么一训斥也火了,脸一下子黑了起来,“吕兴昌,你这是嫌弃我了?”   吕兴昌听闻,嘴角抽了抽,刚要开口辩解:“不,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   接着陆云妆就瞧见向来注重仪态涵养的婆母仿若泼妇,叉着腰指着吕老爹的鼻子骂:“你当年娶我的时候说的多好听啊,如今我人老珠黄了,你就嫌弃我了?我给你生了一双儿女,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带大,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究竟有没有良心。”说着说着她的情绪越发激动,竟哭了起来。这让吕兴昌一时慌了手脚。   “好好地,你哭什么呀。”吕老爹一把揽过周氏的肩头,“我哪能嫌弃你啊,刚刚不是气糊涂了嘛。”周氏手拿着帕子擦着眼泪一言不发,场面一时尴尬。   陆云妆见状便出声道:“还请爹容许儿媳见见夫君,纵使夫君打人不对,但还请爹念在儿媳的面子上,等替他上完药再罚他吧。”   吕老爹盯了陆云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也罢。如今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说着又看了眼祠堂外守着的那群人道:“撤了吧。”   陆云妆见状忙道:“谢谢爹。”   周氏一听则立刻停止了啜泣,心中大喜,忙差人将先前备好的伤药拿来。   跪在祠堂里的吕元亮难以置信地看了他爹一眼,这次他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放过他了?   他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他爹沉着个脸道:“只是,从今日起,他不许给我出家门一步!”   “什么!”   一听自己被禁足,吕元亮激动地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娘见状按忙拽着他小声道:“你就听你爹的,乖乖说是,休要再惹他生气。”   可吕元亮哪能那么容易乖乖就范,就是砧板上的鱼也得垂死挣扎一下。“那书院怎么办?”   “书院?”吕老爹吕兴昌冷笑了一下,“你还有脸跟我提书院?”说着他不由想起早上书院山长差人送来的信,上面写着‘令郎顽劣不堪,无心向学,书院爱莫能助,还请另请高明’。   一想到这事,吕老爹气的脸都绿了,“我的老脸都被你这个逆子丢尽了。从今往后,你就不用去书院了,就给我乖乖在家呆着!”   吕元亮见他爹心意已决,心中顿时叫苦连天。这让他不睡觉还行,让他一天到晚呆在屋子里,他不得疯了啊!想着,他的面上就愁云惨淡。   吕老爹见他百般不情愿的样子,原本心头熄下去的火顿时又“蹭”的一下冒起来了。“既然你这般不情愿,那么明天起,你就给我滚去书房读书!”   吕元亮一听则在地上撒泼打滚道:“我不要读书!”许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周氏忙在一旁手忙脚乱地指挥底下人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吕元亮跟他娘喊道:“我不要读书,娘……”   周氏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道:“你同我说又有什么办法,你爹向来固执,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再说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懂点事了,就听你爹的好好读书吧,别出去惹事。”   听闻,陆云妆不由得在心里给这吕老爹点了个赞。她正愁着日后找不到理由让他好好进学呢,真是打瞌睡来送枕头。   就在吕元亮刚想开口反驳的时候,陆云妆忙接过话茬道:“是啊夫君,这读书也没什么不好的啊。古人不是说了吗,书中自有黄金屋啊。”   吕元亮一听就没好气道:“读书没什么不好,你怎么不去读啊?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闻,陆云妆的眼睛不由得瞪大。如果她是座火山的话,此时恐怕已经喷发了吧。   冷静,一定要冷静!公婆还在呢,要忍耐,忍耐。他就是一个熊孩子,不要跟一个孩子计较,要学会包容。   贤良淑德,温婉柔弱,大家闺秀……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陆云妆不断给自己催眠。   “怎么说话的呢。”周氏拍了下自己儿子的后脑勺,“要不是云娘过来求情,你就在祠堂里头跪一天吧。”   吕元亮被禁足在家一事弄得心烦意乱,听闻便不耐烦地推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见状,周氏惊道:“你要去哪儿?你爹的气还没消呢,这个节骨眼你可别再触霉头了!”   听闻,吕元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屁股疼,回屋!”说着就手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离开。   周氏手里拿着药膏看了看他的背影,复又看看自家儿媳,叹了口气道:“云娘,委屈你了。你也知道的,这孩子就是脾气燥了点,嘴上口无遮拦了点,其实人不坏的。”   陆云妆面上笑意浅浅:“云娘知道,云娘不会同夫君一般计较的。”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闻,周氏拍了拍她的手道:“娘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时候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回去后好好开导亮儿一番,让他别忤逆他爹。这么硬来对他实在没好处。”   陆云妆听闻点点头道:“云娘知晓了。” 第7章 交锋   陆云妆回到沭松苑时,天色已黑。房门外站着几个人,手里端着饭菜,表情十分为难。   “怎么回事?”陆云妆皱着眉头问道。   魏紫看了一眼房门,小声道:“少爷回来后就进屋歇息了。晚膳也不用,还把人都给赶出来了。”   陆云妆眉间的疑惑更深了。吕元亮这家伙以往三天两头不着家,就算回家睡也不跟她住一屋,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左思右想没得出个所以然来,也没再纠结,道:“他不吃,我吃。”说着就让姚黄魏紫接过东西,推门进屋。   刚一推门,就听见从里间传来一声不悦的吼声:“爷都说不吃了,你们聋了吗?”   陆云妆眯了眯眼,示意姚黄魏紫二人将东西放下后出去。二人见状便乖乖照做,出去的时候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见人走后,陆云妆也没有理会里屋躺着的吕元亮,只自顾自的在桌边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的菜色,陆云妆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夹起一根鸡腿就啃起来。   吕元亮屁股有伤,只能趴在床榻上,身上又疼,睡也睡不着。本身心情就不佳,又闻到外间那若有似无的肉香还有那窸窸窣窣的吃东西的声响,心里一阵烦躁。   他簌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期间还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地“嘶”了一声。然而外间陆云妆却仿若没有听见似的,吃得依旧畅快。   见她竟是不闻不问,吕元亮心头火起。刚要找茬训斥她一通,又想起她替自己求情,心里有些别扭。挣扎再三最终没开口,只得自己默默从下了床,一瘸一拐地挪步到外间。   陆云妆早就听见屋子里头的声响,之所以不说话就是想知道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她一边吃着饭,一边漫不经心地抬眸看向来人。只见吕元亮穿着中衣,身上随意披着一件褂子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屏风,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   吕元亮直直地看着桌前的人,面上的表情已经阴沉地要滴出水来了。“都见着爷了还不晓得过来帮忙扶一把?”   陆云妆漫不经心地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道:“夫君先前回屋的时候这腿脚不是还好好的嘛,不过几步路的距离,想必用不着妾身搀扶,夫君自个儿也是能行的。”   吕元亮眼睛一瞪,怒道:“你!”   陆云妆无视他不悦的语气,专心致志地用着她的晚膳。   吕元亮见她真的没有一丝要起来帮忙的意向,心中竟有些莫名的沮丧。沉默了一会儿,他小声嘀咕道:“好男不跟女斗。”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装作无意似的说了句:“今日这小厨房做的卤鸡腿味道真不错,口感酥软一点都不柴。”   “不过是个鸡腿,能好吃到哪里去?”听闻,吕元亮不由自主地回了句嘴,“没见识,这东西小爷我早就吃腻了,看都不想再看一眼。”话音刚落,就听见“咕噜”一声响。   陆云妆忍住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微蹙眉道:“什么声音?”   吕元亮的表情一下子不自然起来,他疾声打断道:“哪有什么声音?恐怕是你听错了!”   “咕噜噜……”   ……   陆云妆点了点头,“许是我真的听错了吧。”说着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吕元亮见状脸都绿了。   这女人就是故意的吧!明明都听见了!   他虽觉着今日自家娘子相比以往是有些反常,但也没多想,只瞪了陆云妆一眼,一瘸一拐地坐在她的对面。刚拿起筷子准备伸手去夹盘子里的鸡腿时,却见陆云妆不动声色地将盘子挪了个位置。   见状,吕元亮就火了:“陆云妆,你什么意思?”   见他发怒,她也不怵,反而不慌不忙道:“刚刚夫君不是说‘这东西早就吃腻了,看都不想再看一眼’吗?如今这般可不是在打自己的脸么。”   此言一出,就噎地吕元亮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那盘鸡腿隐隐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面前拿他当空气的陆云妆,只觉着胸口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气来。   他愣了半晌,“啪”的一声,筷子一甩:“不吃了!”接着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朝里屋走去。   陆云妆早就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便放下手中的筷子,语气凉凉:“不吃便不吃罢。这般摔筷子闹脾气的,夫君你是三岁小孩吗?”   “什么?”吕元亮的表情不大好了,“你再说一遍试试?”   陆云妆冷静地掏出了帕子擦了擦嘴,淡声说道:“我可不是祖母和娘,能百般包容夫君无理取闹的小性子。”说着,她偏过头直视面前的人,慢悠悠道:“若是惹得我不快了,我自有百般法子整治你。夫君若是不信,大可试试。”   她的语气平缓,声音不轻不重,可配上这神情,却仿若有力敌千钧之力让人不敢造次。   屋内点着昏黄的烛灯,吕元亮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目,那些微光亮映衬着面前美貌女子乌黑的眼珠格外透亮。看着那双炯炯的美目,他一时竟觉着自个儿的气势在她面前矮了半截。   吕元亮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觉着面子有些挂不住,于是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要惹你不快了,你能拿我怎么地?”说着心中暗想,她是他媳妇,又是一个柔弱无力的大家闺秀,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夫君倒是勇气可嘉啊。”陆云妆笑道:“既然夫你这么想试试,那我便满足你的心愿。只是到时候夫君可别像三岁小童似的哭着跑去向祖母和娘告状啊。”   吕元亮原本还没什么感觉,但听到陆云妆说他会哭着去向祖母告状一时就怒了。   “笑话!我吕元亮好歹也是江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哭着向祖母和娘告状?”他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用力过猛震得手掌生疼,还牵扯到了胳膊上的伤口。可他为了在陆云妆面前不落下气势硬生生地扛了下来。   他咬着牙道:“我告诉你陆云妆,你是我吕元亮的妻,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想去哪就去哪,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惹你不快了,你也得给我忍着!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说着他似乎有些词穷。   陆云妆好笑地看着他,“就怎样啊?”   “我就休了你!”   很好,他成功地挑起了她的怒气。   陆云妆面上笑容更盛,蓦的一下站起,缓步走向他面前。吕元亮见状心中虽有些许异样,但还是不知死活地朝她斜了斜眼,“怎么着?害怕了?”   陆云妆挑了挑眉。“害怕?”   “我告诉你,害怕那就给爷乖乖的,不要惹爷生气,只要你让爷舒舒服服的,爷保你在吕府呆的舒舒服服……啊!”话还没说完,吕元亮的嘴里就爆发出了一声惨叫。   只见陆云妆一个擒拿手就将人按到了地上。“舒舒服服?”她语调上扬,声音带着些许惑人的意味,“你想让我怎么个舒服法啊?”   “痛痛痛!”吕元亮龇牙咧嘴道:“你这个婆娘,我要……”   话还没说完,陆云妆手上一个使劲,他的惨叫声更响了。   屋外,魏紫鹅黄有些不放心,便出声询问:“少夫人,没事吧?”   陆云妆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心念一动,捏着嗓子娇声喊道:“夫君,不可以啊,你身上还伤着呢。娘知道了会怪罪的。”说着还用脚勾着床榻摇了摇,床榻被她摇得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   吕元亮听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陆云妆,你!”   陆云妆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手脚并用,将他制住,同时空出一只手迅速地掏出了帕子将他的嘴巴堵上。嘴里还不停地叫喊:“夫君,你轻点啊。云娘受不住嗯……啊。”   屋外,两个小丫鬟均是俏脸一红,便没再追问。反倒是让门口守着的丫鬟婆子纷纷退下。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走远,陆云妆这才停止了喊叫,一脸嘚瑟地看着他:“怎么样?还要不要舒舒服服了?”   “唔——”   因为嘴巴被堵上,吕元亮也没法开口,只得一直“唔唔”地乱动。   陆云妆见状,一巴掌拍了拍了他的后脑勺:“安分点。”   许是被欺压太久,吕元亮也死心了,竟也乖乖听话不再乱动弹。陆云妆见状满意地笑了笑,一把抽出了堵在他嘴巴里的绣帕。   嘴巴重获自由后,吕元亮立马哭天喊地地哭嚎起来:“娘!陆云妆欺负我!”   陆云妆皱了皱眉又重新把他嘴巴给堵上。   “夫君不是说自己是江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吗?这般哭鼻子怎么能成呢?”   吕元亮嘴巴被堵,可眼泪鼻涕仍旧流个不停。   从小到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败在一个女人手上,而且还是自己的娘子!   吕元亮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此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他可是跟着城南演武堂的张师傅习过武的!深得他的真传,怎么可能打不过陆云妆呢?   一定是这女人趁人之危!他今个儿刚被老爹抽了一顿,身上还疼着呢,都没发挥出原本的一成实力。   不然怎么可能会对付不了陆云妆这样的小娘们?   一定是这样的!   就在吕元亮沉浸在自己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愤心情中,就听耳旁陆云妆凉薄道:“先前我不跟你计较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为了整个吕府。可谁知你却再三得寸进尺。如此,那我便不忍了。”   说着她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俯身低语道:“你给我记住,从今日起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就算惹你不快了,你也得给我忍着!”   吕元亮一听她竟然拿自己先前说的那番话来堵他,心头火蹭的一下冒起。正欲挣扎反抗,就听陆云妆道:“你若是做不到,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痛的领悟。”说着,吕元亮只觉着左肩一痛。   只听见“咔哒”一声。他的胳膊脱臼了。 第8章 读书   吕元亮躺在被窝里摸了摸已经恢复如常的左胳膊,心中心有余悸。   看陆云妆这柔柔弱弱的样子,谁能想到她竟然会武?还这么厉害。他以往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想着先前她说的话,吕元亮仍旧觉得背脊一寒。这感觉就像无害小白兔突然某一天变成了凶残的母大虫,简直吓死个人。   还说她是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有哪个大家闺秀会卸人胳膊的啊!   想着,吕元亮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爹娘一定是被她蒙蔽了。他一定要戳穿这女人的真面目!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地上人的背影,心中十分满意。在经过她的一番恐吓敲打之后,吕元亮就再也不敢说胡话得罪她。夜里更是主动让出床位,自个儿打了个地铺躺地上睡了。如此也好,省的她动手赶人。   她虽穿成了吕元亮的妻子,可压根就没有履行夫妻义务的打算。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当一个严师督促他上进,出人头地,以此改变他的炮灰命运。   至于旁的,想都不用想!   二人心中各有成算,渐渐进入了梦乡。   卯时刚过,陆云妆便醒了。多亏了吕老夫人定了晨起请安的破规矩,原主的生物钟简直比闹钟还准时。看着地上睡的跟死猪一样的男人,她火就没打一出来。   她天不亮就要去老夫人那里立规矩,还要被阴阳怪气地刁难。他倒好睡得那么香,还天天出去花天酒地,惹是生非。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想着,她便掀开被衾下了床,披上外衣走到那人面前低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吕元亮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睡得正熟。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笑得一脸猥琐。   陆云妆皱了皱眉,抱臂踢了踢地上的人,“喂!快起来!”   吕元亮眉头紧蹙,往另一边缩了缩,接着翻了个身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罩住脑袋迷迷糊糊闷声道:“嗯,好吵啊!”   见他不为所动,陆云妆怒气更盛。她眯了眯眼,俯下身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吕元亮正睡得酣甜,冷不丁地却被陆云妆这么一掀被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啊?想死吗!”他眼睛都还没睁开,骂人的话语就先脱口而出了。   “是我,不想死。”陆云妆冷冷笑了笑,“你想死吗?”   早春的寒气冻得吕元亮打了个哆嗦,耳旁女子的清冷声线激得他的脑袋一个激灵,也比刚才清醒了些。他睁大了眼睛看清了面前的女子,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云,云娘。”   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掀他被子。眼前这个女人是第一个且是唯一一个,可他还不能生气。   陆云妆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娇娇柔柔地唤道:“夫君。”   面前的女子笑的如春花般灿烂,声音娇软让人骨头都酥了。她唇角微扬,一脸温柔模样,仿佛刚刚那“你想死吗”不是她说的一般。   看着面前笑得如此温柔的陆云妆,吕元亮只觉得空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他不自觉地被衾往上拉了拉,看了看窗外还有些暗的天色,有些磕巴:“这,这天还这么早。云,云娘,你不再歇一会儿?”   陆云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不似夫君这般自在,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我还要给祖母请安呢。”   “这样啊。”吕元亮尴尬地笑了笑,“那云娘你忙,我先睡会儿。”说着又要躺下。   正在这时,屋外头传来了观墨的急声叫喊:“少爷!快起来吧,还有一炷香老爷请的先生就要来了。”   “什么先生?”   一听这话吕元亮先是愣了愣,接着不耐烦道:“就跟我爹说,今日我身体不舒服,暂且告假一日,让那个先生回去吧!”   姚黄魏紫端着盥漱用具走了进来。陆云妆斜了他一眼便没再多管,只转身去了屏风后头更衣洗漱。心中不由得嗤笑,这人还真是够天真的。   屋外观墨则是一脸惊惧,慌忙催促道:“少爷,您还是快起来吧,先生马上就要到了!”   外头观墨一直吵吵嚷嚷,吵得吕元亮睡不好,他气的一把掀开被子,一瘸一拐地走到屋前,一把拉开房门,“你烦不烦啊!爷说了不去就是不去!管他那劳什子先生。”说完就啪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少爷!少爷!”门外观墨急的直跺脚,要是没能把人准时带到书房,老爷非得打死他不可。就在他急的晕头转向的时候,只听见“吱呀”一声响,面前的木门突然被拉开。   只见陆云妆袅袅娜娜地领着姚黄魏紫两个大丫头出门,观墨见状忙上前急道:“少夫人,您快劝劝少爷吧。”   陆云妆不经意地瞥了身后的屋子一眼,淡淡地笑了笑:“为何要劝?就让他再多睡一会吧,现在不睡只怕今后就没这个机会了。”说着便领着身后二人扬长而去。   观墨正郁闷着呢,听了陆云妆这番话,更加摸不着头脑。   少夫人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见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观墨转头一瞧,眼珠子差点没惊得掉下来。   只见四个彪悍的护卫径直朝着正屋走来。这群人无视了他直直地在屋前站定,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大汉高声喊道:“少爷,我等奉老爷之命护送少爷去书房进学,还请少爷快些出来,莫要耽搁了时辰。”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那大汉等了片刻间屋里头的人没反应,也没有慌张。只是径直上前敲了敲房门,见还没人回应便果敢地推开了房门。   “你们!”观墨见状正欲阻拦,却被那群人给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又乖乖缩回了脑袋当个锯嘴葫芦。   他们来到时候就掐好了时间,这个点少夫人早就去了寿安堂,这屋里也没其他的女眷,自然也谈不上冲撞。   屋里头,吕元亮好不容易刚刚进入梦乡就被门外的叫喊声吵醒。就在他刚想发飙的时候,屋门“啪”的一下就被推开了。刚想说什么,就见两个人走到屏风后头一把将他从被窝捞起,一个人一个胳膊将他架了出来。   “哎呦!疼疼疼,轻点!”吕元亮昨夜左手臂被陆云妆整的脱臼过一回,这群大汉虽然极力小心但仍旧不免粗手粗脚动到了伤处,疼的他龇牙咧嘴。   为首的大胡子朝那两人看了一眼,架着他的二人便急忙将人扶到桌边坐下。   “你们想干嘛?”吕元亮右手揉着左臂一脸警惕地看着这群大块头们。   为首的大汉沉声道:“我等是奉了吕老爷之命来护送少爷进学的。还请少爷快些更衣洗漱,早些去书房,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   吕元亮抬了抬眼,吊儿郎当地问道:“我爹让你们来的?”   “是。”   吕元亮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爹他还说了什么?”   那大汉拱手道:“老爷说了,我等将日日护送少爷上书房,不得有误。”   “什么?”吕元亮一脸难以置信。他爹为了他能够乖乖读书竟然做到了这种地步。这简直太可怕了。   还没等他感叹完,那大汉又道:“老爷还说,少爷若是误了时辰,那便不准吃饭。误了一刻钟,一顿饭,两刻钟,两顿饭。若是误了一个时辰那便三日不许吃饭。”   听到这话,吕元亮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看来他爹这次是玩真的啊。   “少爷若是还不快些洗漱,那就别挂我等亲自动手了。我们兄弟几个是粗人,到时候手上没个轻重还请少爷多多包涵。”说着那大汉就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人就朝着吕元亮围了过去。   吕元亮刚刚才被这两人弄得胳膊差点二次脱臼,怎么可能还肯让他们碰。于是忙道:“不用了!爷自己来!”说着,就朝屋外喊了一声:“观墨!还不快伺候爷洗漱!”   观墨听到吕元亮的喊叫声,忙不迭地差人备好盥洗用具小跑进屋。刚一进门就见自家少爷被一群体格彪悍的护卫团团包围,这画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看得他脚步顿了顿。什么情况?   吕元亮见观墨一副呆呆愣楞的样子一时气急,怒斥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耽误了爷进学你担待的起吗?”   见状,观墨连忙上前伺候他洗漱。心里想,原来先前少夫人说的话是这么个意思啊。   一番草草的洗漱过后,吕元亮就在一群威武大汉的护送下去了书房。中途路过了几个院子,洒扫的奴仆们见了差点没惊得下巴砸到地上。这架势若是不说,还以为吕元亮要出去干架呢。   待走到书房门口,吕元亮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又摸了摸自个儿空空如也的肚子,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大汉,犹豫地开口道:“我爹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吃朝食啊?”   那大汉低头抱拳沉声道:“按照原先的安排是一堂课后再用朝食。可是少爷你耽搁了一刻钟,按照老爷的吩咐,您的朝食没了。”   什么?   听闻,吕元亮顿时只觉着人生黑暗。但他不死心地又问了大汉一句:“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小人不敢。”那大汉又道:“少爷还是快些进去吧,您已经迟了一刻钟了。这马上两刻钟也快过去了,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午膳……”   话还没说完,就见吕元亮跟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书房,动作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观墨不由得感叹,老爷这招可真够狠的。为了让少爷用功,竟然连这个法子都想出来了。 第9章 话本   陆云妆刚行至寿安堂外,便恰好遇见了婆母周氏。   周氏见着陆云妆眼中有些许讶异,“云娘今日怎来的这么早?”   陆云妆笑了笑道:“如今已经卯时过半了,儿媳向来都是这个点给祖母请安的呀。”   周氏自然地挽过她的手臂,目光若无其事地扫过了她的小腹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笑道:“你照顾了亮儿一晚上,想必也没好好歇息,比平日晚个一两刻钟的想必祖母也不会怪罪的。”   陆云妆笑道:“礼不可废。况且也不好叫祖母一介长辈多等。”   “你呀,懂规矩是好事。可有时候也太注重这些规矩了。”说着周氏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咱们家也不是那什么高门大户,也没那么多繁杂的规矩,有些事情也不一定要遵守的。娘只盼着咱们吕家平平安安,人丁兴旺。旁的,啥也不求。”   只见周氏又对着她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在有生之年抱上大胖孙子。”   若是先前陆云妆还一副云里雾里的状况,此时,她也已经完全明白了周氏的意思。她蓦的想起了昨晚的事,微微蹙眉偏头看了看身后的姚黄魏紫一眼。两丫头面色都有些不太自然,见陆云妆看她们均把头埋地低低的。   陆云妆定了定神,装作害羞的样子浅浅一笑,不再言语。   二人说话间便进了寿安堂,却被告知吕老夫人还未起床。无法,婆媳二人只得在花厅一边用茶点一边等候。   婆媳两人等了约莫两刻钟,吕老夫人这才出现。老夫人似乎心情不错,见着陆云妆也没有像往常那样阴阳怪气。见状,陆云妆便猜测她是真不知道昨日吕元亮挨揍的事,不然依照老太太的脾气早就闹起来了。   见着二人,吕老夫人也只是跟往常一样随意问了几句话,便放她们离开。走前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对了,今儿是不是初八了?”   周氏浅浅笑道:“是啊,娘。今日是元香回来的日子。”   吕老夫人点了点头,捧起茶盏抿了一口,“既是今日元香回府,那你们便早些回去准备吧。”   听闻,二人含笑称是。   吕家人口简单,吕老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女儿吕秋英早些年嫁去了扬州数年不曾回江宁,而儿子便是吕兴昌。其实吕兴昌还有一个庶弟名唤吕兴业,只不过自老太爷去了后,二人便分了家,之后便不大来往了,此事暂且不提。   吕兴昌娶妻周氏,诞下一子一女,长子吕元亮,次女吕元香。这兄妹两个都是活泼好动又爱玩的性子。只是相比较不成器的儿子,吕老爷更加愿意纵容机灵乖巧的女儿,简直是要什么给什么,宠得没边。   上个月吕元香应自家表姐妹邀约,去余杭外祖家游玩,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月。前些日子,周氏接到消息说吕元香已经出发回江宁了便开始早早做准备。算算日子,今日便该到家了。   陆云妆虽穿过来没多久,但也时常听府中下人说起这二小姐。这吕元香人美心善,机灵乖巧又嘴甜,阖府上下没有谁是不喜欢她的。甚至连吕老太太这般不好相与的人都对这个孙女另眼相待。   这些话听多了,她便也对这未曾谋面的小姑子生出一丝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这般八面玲珑。   当日下午,吕元香便到了府中,吕府上下一片热闹。   陆云妆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小姑子。出于好奇,她便抬眼细细观察。只见她一身海棠红的裙衫,肌肤偏白,生着一张鹅蛋脸,脸颊边有两个可爱的酒窝,眉眼弯弯,未语先带三分笑意,是个讨喜的漂亮姑娘。   吕元香笑嘻嘻地在吕老夫人的跟前热切地说着话,哄得老太太笑弯了眼。陆云妆见了,心中只觉讶异,原来这吕老夫人还能笑得这般开怀。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吕元香微微抬起头,迎上了陆云妆的目光,就见她对着她微微笑了笑。陆云妆见吕元香对着自己笑便对这个小姑子又亲切了几分,便也回了个笑。   吕元香此次自余杭回来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陆云妆也收到了一匹上好的杭绸。待轮到吕元亮时,小姑娘没见着人便有些不解,好奇问道:“大哥呢?”   周氏怕昨日吕元亮挨罚一事被老夫人知道,便忙扯了个谎:“你大哥这两日在潜心进学,此刻正在书房用功呢。晚些时候你就能见着他了。”   吕元香听闻,表情有些讶异。她大哥在读书?   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见着书本就头晕脑胀的人。   吕老夫人听闻则感动得直夸吕元亮长大懂事了云云。   陆云妆见吕元香似乎还想开口细问,便忙岔开话题笑道:“二妹此去余杭可还玩的愉快?听闻余杭的景致极为不错呢。”   吕元香虽有心想问但见着母亲和嫂子的神情,便知其中具体不好在祖母面前说道,便只得顺着台阶笑答。   陆云妆其实对她说的话并无兴趣,但是为了不让吕老夫人起疑只得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尽管吕元香面色如常但陆云妆总感觉这个小姑子应当已经起了疑,指不定待会儿私底下逮着周氏细细询问一番了。   果不其然,待一干人都散了,就见吕元香挽着周氏的胳膊有说有笑地朝着正院走去。   陆云妆转过视线,领着两个丫鬟回了沐松苑。   刚一进院子,就见吕元亮黑着脸自院外一瘸一拐地晃了进来,身后还跟紧紧着四个壮硕的大汉,这模样活像是被押送上刑场的犯人。   一群人将吕元亮送至院门口便停住了脚步,为首的大汉冲着他抱了抱拳道:“少爷,还请晚间早些歇息。明日卯时,小的们准时过来接您。”   一听这话,吕元亮整张脸写满了生无可恋。“知道了。”说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群人便训练有素地退下了。   见此场景,陆云妆不由觉得好笑,便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身后姚黄魏紫二人见了也纷纷低头掩笑。   吕元亮今日被人当犯人似的跟了一日不说,还饿了一天的肚子读书,本就心情不佳。此时听见陆云妆的笑声仿若被踩着了痛脚,羞恼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说着还瞪了她一眼,压根就忘记了昨晚陆云妆是怎么把他摁到地上打的。   听闻陆云妆也不气,她抿了抿唇忍住笑意,轻飘飘地吩咐了底下人预备晚膳,便转身进了屋,期间连个斜眼都没给他。   吕元亮见她一点反应都无,竟然还无视他把他当成空气,心头火更大。正当他欲喝她回来时,又蓦的想起昨晚的事,心中悻悻。思来想去只得憋着气进了屋。   他进去之时,正瞧见那陆云妆歪斜着倚坐在窗前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书册,眉宇间表情灵动,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情绪似乎是为了书中的内容所牵动。   吕元亮认识陆云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坐相。待看清她手上书册的封皮后,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竟然在看话本子!   在他的印象当中,陆云妆永远都是言行得体的大家闺秀。行的端,坐的直,就连看的书都是诗经子集一类的正经书籍。他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瞧见陆云妆看这种不正经的书。一时还以为自己瞧花了眼,惊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正当他盯着人瞧的时候,冷不丁地听见一句:“看够了没?”吓得他猛地颤了颤。只见她仍旧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话本,仿若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小声道:“谁看你了。”   陆云妆挑了挑眉微微抬眼,淡声道:“既然如此,那麻烦夫君让开点,你挡着我光了。”   听闻吕元亮愣了愣,正欲打算往后退时,突然顿住了脚步复又打量了她一眼。又见她低着头专心看着话本子,心中一动,走到了她面前,惦着笑脸凑过来道:“云娘,你以前不是从来不看这类书的吗?还说这些书都不正经。”   陆云妆哪能听不出他言语间的试探之意?   她淡定地放下手中的书册,笑道:“人都是会变的,有人变好,有人变坏。我不过就是看个话本子而已,也算不上多稀奇吧。再说,人正不正经也并不是光靠一本不正经的书能左右的。你说对吗,夫君?”   陆云妆这轻飘飘的一长串话把吕元亮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反驳,却一时想不出话来应对,只得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话。   正在这时,前头魏紫过来传话,原是晚膳备好了。陆云妆嗯了一声便起身,正要去净手,就见吕元亮屁颠屁颠地跟过来了。   陆云妆斜眼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觉得好笑。他既然不说,自己也没必要开口问。想着便擦了擦手,绕过他出了门去那饭厅。 第10章 打赌   晚膳的菜色极为丰富,笋烧肉、炒时蔬、山药炖排骨、烤乳鸽,桌上已经盛好了米饭。见状,陆云妆径直在桌前坐下端碗吃了。   吕元亮后脚进屋见着这满桌的饭菜咽了咽口水。他一天未曾进食,此时早已饥肠辘辘。   话不多说,便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大快朵颐的时候,余光一瞥,见陆云妆正掰着一只鸽子腿在那里啃,嫣红的小嘴吃的油光光的。见到这般不顾形象的吃法,他不由得怔了一下。   陆云妆见他突然间盯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尴尬。她心绪转了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啃着鸽腿肉。   吕元亮小心地咽下了嘴里的饭,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眼,眼中的疑色更重,“云娘,你没事儿吧?”   陆云妆恰好啃完一只鸽子腿,听闻便抬眼看了看他,手上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我能有什么事?”   吕元亮皱着眉道:“我总觉着这两日你有些不对劲。你究竟什么时候学的武,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以前不是最注重仪态的吗,怎么……”他悄悄觑了她一眼,见她眼风扫来没敢说出那后半句“怎么如今用餐跟个乡野村妇似的”。   陆云妆顿了顿,见他面上的笑容渐隐,一双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神情古怪,心突突直跳。她与原主的性格差别实在有些大,先前吕元亮经常不回家,她也只需在长辈面前装一装,私底下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如今他回来了,自己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再加上昨夜的事,只怕他疑心更重。   但是她不怕。她旁的本事没有,说瞎话的本事一流。想着,陆云妆淡定地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淡声道:“还是那句话,人是会变的。你确定你以往认识的我真是这样的吗?我若没记错,你以前对我向来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吧。如此一来,你管我什么时候学的。”   听闻吕元亮愣了愣,她这话好像说的也没错啊。   见他不言不语,陆云妆怕他多想多问,又道:“若不是爹娘喜欢,我才不装那劳什子大家闺秀呢。”话毕心想这下他总该没话说了吧。   却不料吕元亮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蓦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陆云妆不料他竟是这般反应,心中只觉得有些莫名怪异,“你笑什么?”   “爷是在笑你,猪鼻子非要插葱。”   听闻,陆云妆翻了个白眼,便又拿起筷子埋头扒拉起饭来。那吕元亮见她不理会他,一人竟也得了趣,自顾自地在那说着:“我说你们这群人就是虚伪,明明不喜欢的事非要勉强自己去做。还不如小爷我活得自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不着委屈自己刻意讨好别人。”   陆云妆听了他这番言论,更是觉着好笑,这人真是个活在父母长辈羽翼下的小孩子,被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才能这么轻易说出这番话来。见到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她终是忍不住刺了一句:“若不是因为吕家少爷的身份,你以为你能这般有恃无恐吗?”   吕元亮听她这般嘲讽自己,虽知她说的是实话可心中仍是不快,梗着声道:“那也是我投胎技术好,前世积德换来的!”   陆云妆笑了笑,“前世就算积德再多,那也禁不起你这般造。福气是有限的,花完可就没了。你若是不懂的惜福,日后有的是你受的。”   哪知吕元亮没脸没皮的笑道:“我就算倒霉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是我娘子,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般咒我,就不怕日后自个儿倒霉?”   怕啊,怎么不怕?就是因为怕,才要阻止你作死。   陆云妆冷声道:“命自我作,福自我求。你要想这般浑浑噩噩过下去,休要拉上我。”说着,便放下碗筷起身要走。侧身从他身旁路过之时,右手衣袖却突然一紧。   “你这是嫌弃我,看不起我?”   听到这话,陆云妆反倒气笑了,到底是谁嫌弃谁啊?也不知是谁成亲后三天两头往外跑,抛下原主在外头花天酒地的?真不知道这人突然犯什么毛病。   她偏过头刚想甩手称是,就瞥见他那双黑润润的桃花目正紧紧盯着她,眼中隐隐有些落寞。一时喉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似的。那个“是”字迟迟吐不出来。看着面前稚嫩青涩的脸庞,她这才意识到,他还只是个十六七的孩子,搁现代不过还是读高中的年纪。   她虽嫌弃吕元亮,也确实揍过他,但这都建立在不真正伤害他自尊心的前提下。可真让她对一个孩子说这般重话,她也实在说不出口。   想着,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吕元亮也并非十恶不赦的坏人,他就是被宠坏了,不懂得人间疾苦。家里有钱,家中长辈惯着,什么都太容易得到了所以心智才这么不成熟。   陆云妆不由得猜测,兴许吕元亮就是因为觉得吕家有钱,就算不努力也能一样混吃等死一辈子,所以才这么游手好闲。这样的人只有让他经历过生活的不易才能珍惜当下。   想着,她眸光转了转道:“你若不想被我嫌弃,那就活个人样出来。”   一听这话吕元亮瞬间就怒了,“什么叫活出个人样?”   陆云妆笑了笑,“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做些正经事。”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从小到大身上吃穿所得的都是你爹娘给你的,有一样是你自己挣来的?”   吕元亮听了有些不服,刚想开口就被陆云妆打断,“别跟我说你去赌坊赢钱的事。就连你去赌坊赌钱的本金,去青楼喝花酒的钱都是家里给的。你可用自己的双手赚过一分一毫?你说说你,只会花钱不会别的,你有什么可傲的?你对得起爹娘他们吗?他们每天辛苦地支撑着吕家的家业,你倒好,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这么败家。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这一长串话就仿若锤子一般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要找寻反驳的借口,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半晌,只得闷声道:“你不也没赚钱吗?”言下之意“你也没资格说我。”   陆云妆笑了,“可是我不会出去乱花钱啊。再说了赚钱养家不应该是男人的事吗?不然你娶个屁的媳妇啊!”这连珠炮似的话音将吕元亮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话毕,她又看了看他,“我知道你想说家里不缺钱。可百年之后你爹去了,吕家家大业大有那么多口人要养,你又不会赚钱,这般只进不出你以为还能撑多久?”   吕元亮想要反驳她那句“你又不会赚钱”,可最终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陆云妆见他神情别扭,一时有些担忧,他该不会这么玻璃心吧。自己这么说他不开心了?不服气了?   她想了想,便道:“你若是不服,那要不咱们两个打个赌吧。”   听到打赌儿子,吕元亮簌地抬起头,眼中闪着光:“赌什么?”   “赌赚钱的本事啊。”陆云妆浅笑道:“咱们每个人用一两银子用作本金,不论做什么生意,一日之后,谁赚的钱多谁就赢。”   听闻,吕元亮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这还不简单。”他去一趟赌场就能本金翻倍了。   陆云妆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淡声道:“你可别高兴太早,这里还有几条规矩。第一,不能拿这本金用作赌资。也就是说赌坊里赢来的不算。”   “什么?”听了这一条规矩,吕元亮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相当于断了他一条后路啊。   陆云妆无视他惊异的神色,继续道:“第二,不可向旁人借钱。赚的钱多少就是多少,不可随意充数。”   听闻他皱了皱眉,问道:“还有呢?”   “第三,不能寻求旁人帮助,只能靠自已。”陆云妆笑意浅浅,“就这三条,怎么样,赌不赌?”   听闻吕元亮仿若被雷劈了一般。   这要怎么赌啊?   这三条规矩断了他想要投机取巧的小心思,于他而言确实有些不利。一时间,他有点想要推掉这个赌约,可又怕陆云妆讥嘲他。思忖了片刻,他灵光一现,面上笑嘻嘻地说道:“这打赌都有赌注,你只说了赌约却没提赌注。没有赌注,爷可没空陪你玩。”   “谁说没有赌注?”   “赌注是什么?”他环抱双臂,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咚咚地敲着鼓,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只见陆云妆眼角弯弯,笑得仿若小狐狸,“你若是跟我赌,我就告诉你。”   她这算盘倒是打得好,吕元亮眯了眯眸子,事出反常必有妖!陆云妆好端端的竟然要和他打赌,指不定挖了个坑就等着他跳呢。他才不上当!   陆云妆见他面色犹疑,笑了笑道:“怎么,怕了?不敢赌了?”说着又睨了他一眼叹气道:“不敢赌就直说呗,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吕元亮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件事。其一是怕他爹拿藤条抽他,其二就是激将法。他原先是想找借口推掉这场赌局的,但听见陆云妆话里话外这么贬低他,一时间气性上来了,还真就改变了主意。   不争馒头争口气,他跟她赌! 第11章 商议   “好,我跟你赌!”   见他上钩,陆云妆嘴角的弧度更深。她点了点头道:“你要是决定了,待会儿咱们就去爹娘面前做个见证。”   “什么?”吕元亮心中突觉一惊,“这事还要跟爹娘报备?”   陆云妆笑了笑道:“这怎么叫报备呢?这叫见证。赌局不应该有人主持公道嘛。我寻思着,这事找爹娘来作证最为公平不过。”说着她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怕了?现在后悔来来得及。”   吕元亮被戳中心思,只觉得面上无光,听她这话又自觉被看轻,一时怒从心起,大声道:“爷会怕?我吕元亮从小到大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真是笑话!”   陆云妆知道他在虚张声势也没戳穿,只道:“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去吧。”说着便跨出了房门。   吕元亮刚要跟着她出却又突的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小声嘀咕:“不对啊,赌注是什么还没说呢。”刚欲唤住陆云妆却发现,前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无法,只得疾步跟了上去。   正院这厢,周氏和吕老爹刚用完晚膳,就见外头有人禀告:“少爷和少夫人来了。”听闻周氏放下了漱口的茶盅,心中只觉着奇怪,这个点他们过来做什么?   婚后这两人同进同出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不知今个儿是刮了什么风,二人竟然一道儿来。   想着,周氏隐隐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便转过头与吕老爹对视了一眼,吕老爹则显得非常淡定,手拿着茶托,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陆云妆和吕元亮就到了。   吕老爹见着二人,沉声道:“你们二人过来所为何事啊?”   陆云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爹娘歇息,是云娘的不是。我和夫君前来是有一件要事想请爹娘帮忙。”   “帮忙?”吕老爹撇着茶叶沫的手微微一顿。   周氏将目光落到陆云妆身上,眼中带着疑惑。陆云妆见状也不同人绕弯了,接过话道:“就在刚才,我同夫君打了个赌,想请爹娘帮忙做个见证。”她的神色平和,说出的话却让二老大惊失色。   周氏觉着奇怪,云娘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起和亮儿打赌呢?   吕老爹听闻,眉头紧蹙。他生平最讨厌赌,亮儿三天两头地往赌坊跑也就算了,为何如今连儿媳妇也开始学会打赌了?准是亮儿这混小子教坏的!想着他狠狠瞪了吕元亮一眼。   吕元亮冷不丁地收到他爹的白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惹着这老头了?   陆云妆面色温和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通。听闻,吕老爹原本阴沉的脸渐渐放晴,笑意漫上眼角,表情那是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吕元亮无意一瞥,见他爹笑得这么柔和吓得下巴都要砸到地上了。   接着只见陆云妆又转身对吕元亮道:“要是我输了,从今往后我不再过问夫君之事。可要是夫君输了,还请夫君当着爹娘的面发誓,从今往后就不能再去赌坊、青楼那些不正经的地方。除此之外,你就必须要好好读书,准备考科举。”   听闻,吕元亮心中大骇。他就说陆云妆刚才为何一句不提赌注的事儿,还要寻爹娘做见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顿时,一种强烈的被欺骗感涌上心头。他刚要开口阻止,就见陆云妆对着二老道:“还请爹娘给我俩做个见证。”   听闻,吕老爹当即狠狠地拍了下大腿,大声道:“好!”这个臭小子成天不务正业,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他还是油盐不进。他以前怎么就没想到还有打赌这种方式?儿媳妇这一招实在是妙啊!不论输还是赢,他怎么样都没机会像原来那样游手好闲什么事也不做了。   吕元亮见他爹这般开心,气的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忙道:“好什么呀!陆云妆这女人坑我!”   话刚一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记铁砂掌,吕老爹没好气道:“臭小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云娘是你媳妇儿!”   面对他爹凶悍的目光,吕元亮不自觉地矮了半截,他捂着脑袋闷声道:“凭什么她赢了,我就不能去青楼赌坊,而我赢了,也只是她不来管我。这不公平!”眼见着他爹又要动手,他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出声反驳道:“再说她先前也并没管过我啊。这场赌局于她来说输赢有何区别吗?”   一旁陆云妆听闻挑了挑眉,他倒是比想象中聪明啊。   眼见着父子俩的关系又要剑拔弩张的,周氏忙将人往后扯了扯,“亮儿,你少说两句。”说着又看向陆云妆,同她道:“云娘啊,你看要不……”   陆云妆一听便知婆母想说什么,便开口道:“夫君要是不满意这个赌注,那么云娘再加上一条。若是夫君赢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类违法乱纪之事,且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云娘便满足夫君任何一个要求。”   听闻,吕元亮心头一乐,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看了看她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这女人这么看不起他,又这般设计他,那他这次就非要赢了这一局不可!   陆云妆柔柔一笑:“我说的,不反悔。”反正你也赢不了。   得到陆云妆的保证之后,吕元亮便喜笑颜开,打着哈欠说要回屋睡觉,丝毫没有刚才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那吕元亮自听闻这个赌约后,就一直显得有些顾虑,可如今她重新更改了赌注之后,他竟是这般反应,这让陆云妆倒是有些不解了。   这人难道这么快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了?怀揣着心中的疑惑,陆云妆向公婆二人打了声招呼便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准备出院门之时,身后传来了周氏唤声。陆云妆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问道:“娘,您唤我何事?”她虽这么问,但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先前周氏在屋子里因为顾忌着吕老爹一直保持沉默,没有发表意见,如今追出来了许是为了此事吧。   事实果真如她所料,周氏拉过她的手,屏退了丫鬟,寻了处僻静的地方,这才开口道:“云娘,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间同亮儿打起赌来呢?还提出了这样的条件。”更奇的是亮儿竟然还答应了。她生的儿子她最清楚,这赌注简直就是他的软肋啊。   “娘,您听我慢慢解释。”陆云妆神色平和,像是知道她会问这事似的,早就拿出了先前准备好的那通说辞缓缓道:“夫君一直都是这样,无忧无虑,今朝有酒今朝醉。成日里东边跑西边闹的,也没个正经事做,闯了祸有家里帮忙出银子善后。云娘知道吕家家大业大不缺银子,可就算如此也禁不起这般造啊。”   说着,她双手反握住周氏的手,冷静地说道:“夫君现在还能在吕家的保护下活的肆意妄为,可是娘,你和爹年岁日益见长,能护得住他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他始终得要学会自己立起来的。娘,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氏叹了口气道:“是啊。我和你公公又何尝不曾这般担忧呢?咱们吕家虽然是江宁首富,这名号听着好听,可这士农工商,商排在末尾,咱们商人比起那读书的当官的始终还是差那么一大截。所以,你公公才逼着他读书考科举,就是想日后咱们也有个倚靠。只可惜……亮儿他这个人就是脾气拧,非要和他爹对着干。”   陆云妆接过话茬道:“就算夫君将来不走仕途,那也得有一样可以依仗的本事吧。这般只会花钱不会赚钱那哪能行?有了正事做也比整日游手好闲强。所以云娘这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希望能规劝夫君行事稳当些。”   “你说的对。”周氏接着道:“过去是我们对他太过于放松了。待到后来想管教时,已经晚了。我同他说他不听,你公公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也还是那样。”   说着,周氏抬起头看向陆云妆,“云娘啊,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要盼着他好,娘也知道他是有些不懂事,这个孩子虽然一堆毛病,但是没啥坏心。娘希望你们两个不要因为这件事更加生分了。”   “娘。”陆云妆安抚式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您说的道理我都懂,只要夫君走向正道,云娘也就好了,至于旁的,如今我也顾不上。”   一听这话,周氏情绪更是激动,她深深地看了陆云妆一眼,“是我们吕家对不住你。”   “娘且不要这么说。”   陆云妆一边安抚着周氏一边想,吕家简直太对得住她了好吗。吕元亮一旦改过自新,走上正轨,等待她的可是亿万大奖啊!就算再看不惯这个人,只要把他转换成成堆的现金,她也会由不开心变得非常开心。想着她的眼前仿佛已经看见了一堆金山银山在向她招手了,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   她轻轻拍了拍周氏的背,柔声道:“娘,当务之急咱们应该想办法让夫君在一日之内输掉这一场赌局,让他兑现承诺。” 第12章 整治   因着吕元亮同陆云妆有了这一日赌约,吕兴昌暂时也不关他禁闭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全然自由了。   可以出府,但是不可以去青楼找姑娘,也不可以去赌坊赌钱,连酒楼也不许去。不光如此,出门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简直跟软禁没啥两样。不过吕元亮现在也确实没啥心思去这些地方了,他现在一心想要赢过陆云妆,然后想法子好好整治她。   吕元亮带着几人出了吕府,就往热闹的大街上走去。街头巷尾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路走来看见路边许多小摊贩,卖菜的,卖零嘴点心的,卖荷包香囊的,什么都有。多是些便宜货,往来排队买东西的人还不少。吕元亮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平日里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见到这些不上档次的小东西只觉得兴致缺缺。   他摩挲着下巴,一边走一边在想,这一两银子的本金也太少了!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货物的成本,店里伙计的工钱,铺子的租金,这些都是钱。光靠这一两银子哪儿够啊。不能借钱,不能去赌坊翻本,光靠这么点本金也就只够做些小本生意的,这能赚多少钱?   陆云妆这个女人可真是够阴险的!   就在他正苦恼该怎么解决当下的困境之时,就听见身后有人唤。   “哟,亮哥!”   喊话之人与他年岁相当,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衫,腰间环佩,手拿着折扇,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天青色锦袍的年轻公子哥儿。二人看着也是富家少爷的模样。就是这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人感觉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高南看着这群公子哥儿,不由得皱了皱眉。老爷最是不喜少爷跟这些纨绔子弟聚在一块玩儿,所以嘱咐他一定要盯紧少爷。想着,他便想要拉着少爷离开。   可对方的动作很快,两三个箭步就上前自顾自地和吕元亮打起了招呼:“亮哥好久不见啊,今日这是去哪儿啊?”   吕元亮听到声音后转过头一瞧,原是平日里和他一块儿玩的两个狐朋狗友,朱文瑞和孙循。前些日子他在醉仙楼把那林鹏天打了,这两小子怕惹上官司,逃得飞快,一点义气也不讲。一想到这事,他就没好气,“滚滚滚,没见到我正烦着呢吗?”   那朱文瑞也不气,一把就搭上了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有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说不定小弟我有办法解决呢。”   孙循在一旁附和道:“是啊,亮哥。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吕元亮看了看二人,短暂沉默后就转身对高南他们道:“后退十步。”   听闻,高南只拧着眉沉声道:“老爷吩咐了,我等不得离开少爷半步。”   吕元亮怒了,“我又不会跑!还有没有半点隐私了?你要是不让开我就扣你工钱!”   见状,高南不由得抽搐了下嘴角,想说他的工钱是老爷给的,但最终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巴。挥了挥手让身后的人往后退了十步。   吕元亮见那几个人退远了,这才压低声音,将他与陆云妆打赌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早知道这么麻烦,还不如不答应呢。”话毕,他挠着脑袋,一脸不忿。   听闻孙循第一个反应:“话说先前你去赌坊青楼,嫂子不都不管的吗?怎么如今竟跟你这打起这种赌来了?”   吕元亮皱着眉道:“可不是嘛。最近她真是愈发奇怪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说着又看着二人,“话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啊?”   孙循敲着扇子哈哈笑道:“一两银子,你倒是可以在路边摆个摊子卖包子馒头啥的。”   话音刚毕就收获了吕元亮一枚白眼,“你让我跟那群街边小摊贩一样沿街叫卖,那日后我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这时,只听朱文瑞成竹在胸道:“做生意的办法我是没有,但是我倒有一个法子,兴许能让你赢。”   吕元亮眼睛亮了亮,急道:“别卖关子了,只要能赢就行。”   朱文瑞眯眼笑了笑,“亮哥我问你,嫂子同你打这个赌,她自个儿是什么反应?”   “她?”吕元亮细细想了想,脑海中闪过了那张极为淡定的娇颜。接着又想起了早上出门前,陆云妆还和丫鬟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看着没有一丝紧迫感。想着,他便开口道:“她瞧着倒是冷静,像是丝毫不曾担心自己会输的样子。”   “看来嫂子是有万全之策了。”朱文瑞压低声音道:“不若这样,你差人盯着嫂子,看看她在做什么。”   吕元亮沉默了片刻,“你是说……”   “嫂子既然这般冷静,那说明她肯定有必赢的对策。此时你只要盯紧她,得知她做了些什么,你在原样照搬,然后……”   话不用说满,吕元亮也已全然明白。他大笑着拍了拍朱文瑞的肩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说着便招来了观墨,让他马上回府,蹲守在沐松苑仔细盯着陆云妆,有任何风吹草动,就赶紧跟他汇报。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那边吕元亮琢磨着怎么对付陆云妆,这边陆云妆则在屋子里伏案写写画画。   她昨日就差人用那一两银子去街上的书斋买了些纸笔颜料来,一大早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画图。   古往今来,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除了化妆品就是衣衫首饰,而其中的大头就是珠宝了。   陆云妆大学主修珠宝设计,学生时代也学过工笔画,用起毛笔来还算得心应手。花了大概一个上午的时间,就画了一副多宝簪的设计图。   她小心翼翼地将画给吹干,满意地看了看,将图妥帖地收好,打算下午去万宝斋卖掉这张图。她不怕他们不收,无非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她只买了颜料和纸笔,一两银子都还没花完。而这张图若是卖出去,其中的回报绝对要比这这一两银子高的多。   昨天夜里,她和周氏就在商议该怎么样让吕元亮神不知鬼不觉地输掉这一局。一两银子能做的生意不多,多是些小生意。周氏跟她说以吕元亮的脾气是不可能去沿街叫卖的,所以他必定会想些别的法子。   陆云妆想,若是他没有法子兴许会来她这里打探消息,然后过来捣乱也不一定。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就见魏紫人端着茶点疾步进了屋子。   “少夫人,您说的没错,观墨果真在外头鬼鬼祟祟的盯着咱们院里头瞧。刚刚在外头拦着婢子打听来着。”   听闻陆云妆扬了扬唇角,倒还真让她猜中了。想不出法子,所以来她这儿探听情报。   姚黄整着桌子,问道:“可需要将他赶走?”   陆云妆原本想要说不必,可她又想到,既然吕元亮想要投机取巧故意捣乱,倒不如坑他一把。于是,她又招了二人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沐松苑外,观墨伸长着脖子紧紧盯着正院。心里十分焦急,这少夫人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要是打听不到消息少爷肯定又要抽他一顿了。   就在他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突见正屋的房门推开,姚黄魏紫二人端着茶盘走了出来。   只听姚黄道:“也不知道少夫人这一局能不能赢。”   “肯定能的”魏紫笑道:“少夫人说如今春光正好,许多人家应该都会想在家中院子里种些花木。所以一早就让人去外头弄了些花苗回来。料少爷再怎么聪明应该也猜不到少夫人会这么做吧。”   姚黄瞪了她一眼,“你小声点。你忘了刚才观墨还向咱们打听呢,咱们没告诉他,他指不定贼心不死在哪儿偷听呢。”   躲在灌木丛后的观墨额头冷汗直冒,生怕被二人发现。   听闻,魏紫也有些慌了,小声道:“应,应该不会吧?他人还没走?”   “不知道。”姚黄四处张望了一下道,“咱们还是小心点。要是被少夫人知道泄露了消息,你这半年的工钱别想要了!”听闻,魏紫缩了缩脑袋不再言语。   两个丫鬟端着东西渐行渐远,观墨遥遥望了二人一眼确认人走远了,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丛后出来,拔腿就往府外跑。   姚黄魏紫躲在月亮门后看着观墨的背影相视一笑,便转身回了正屋。   画了一上午的图,陆云妆也累了,腰酸背痛不由得伸了伸懒腰。这时,就见姚黄魏紫一脸喜色地走了进来,道:“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消息透露给观墨了。如今观墨已经离府,想来是去寻大少爷去了。”   陆云妆听闻,点点头,起身净了净手,拿起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思绪渐渐飘远。   其实,若真按照这惯性思维只把这一两银子当成是做生意的本金,考虑买进卖出,货物成本,肯定会陷入僵局。   俗话说得好,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市面上都有的东西卖不出什么好价格,只有市面上没见过的东西才有优势。在现代,人们会为创意买单,有些创意好的产品能卖出高价,在这里也是一样。   吕元亮若是想不通这个道理,那就必输无疑了。   收回思绪,陆云妆道:“收拾一下,咱们下午出府。”她得把那设计图给卖了,顺便再出去装模作样地晃一圈,骗骗吕元亮那个二傻子。   “是。”   午膳过后,她便同周氏请示了一番,带上了那副图就出了府。   这厢她刚一出门,观墨就赶紧差人报了信。朱文瑞、孙循二人要去赌坊,吕元亮因为去不了只得与二人分道扬镳,一人坐在福运酒楼的二楼雅座间等观墨消息。   他一边嚼着花生米,一边看着窗外,心中只觉着烦躁。因为身后的“四大金刚”,他连酒也不能喝,只能点一壶碧螺春装装样子。   奶奶的,在自家酒楼里不能喝酒只能喝茶算什么呀,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儿来了。   正当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花生米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过来报信。得了消息,吕元亮也不吃花生米了,立马掏出一两银子丢给身旁的店小二,吩咐道:“去!给爷买几盆花苗来。”   他早就想好了,陆云妆若是去卖花,那他也去卖花,抢她生意,让她一分钱都赚不到!   想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可真是聪明绝顶! 第1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边,陆云妆携着两个丫头出了府。待到了万宝斋门口,陆云妆又拿了一两银子交给魏紫,差她去买些花回来。既然骗了吕元亮,好歹也要做戏做全套啊。   吩咐完,陆云妆便写着姚黄进了万宝斋。   这万宝斋是江宁数一数二的首饰铺子,也是吕家的产业之一。先前原主也来过几回,这铺子里的人都认得她。店里的张管事见少夫人光临,忙上前笑脸相迎地陪着,同她介绍铺子里的新款。   陆云妆看了看里头的首饰,用料做工无一不精,就是款式没啥特别的新意。于是便张口问道:“张管事,我这里有样东西,不知道万宝斋收不收。”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姚黄将她先前画的那张图取出来。   张管事接过一看,愣了愣,“夫人,您这是?”   “这是我闲来无事画的,不知道万宝斋收不收这种图?”   “收,当然收!”说着张管事的表情有些激动,“夫人若是还有别的图,尽管拿来。咱们万宝斋按照三十两银子一张图的价格付给您。”   听闻,陆云妆笑容渐深,“收就好。如此那便多谢张管事了。”   另一头吕元亮派人买了几盆花回来,而后打听到了陆云妆去了万宝斋,便直奔目的地。福运酒楼同万宝斋皆是吕家的产业,两家店面离得不远,不一会儿便赶到了。   他到的时候,陆云妆正在里头挑着首饰,万宝斋的管事张成则在一旁笑得一脸灿烂。见着这场面,吕元亮不由得一愣。陆云妆这架势瞧着倒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倒像是出来逛街的。想着,他眯了眯眼,不是说她要做卖花生意呢吗,花呢?   让身后的四大金刚一人抱着一个花盆在店铺外头候着,他整了整衣衫,理了理两鬓的乱发,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张管事一眼就见到了他,正要出声,却被他一个眼神给逼退。   陆云妆主仆几个背对着他,正挑中一款镯子在手上试戴,并没有发现周遭气氛的些微变化。就在她刚想询问价格的时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呼唤:“娘子!”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吕元亮穿着一身紫衣,手里还拿着他那把象牙折扇,自命风流地倚靠在柜台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又对着她眨了下眼。见状,陆云妆嘴角忍不住一抽,真够骚包的。   她淡定地将视线移开,装作没看见一般,举起手中的镯子看向管事的,“这镯子怎么卖啊。”   张管事的看了一眼吕元亮,忙道:“不用钱不用钱!少夫人喜欢就拿去吧。”   吕元亮接过话茬道:“都是自家产业,娘子何须这般客气,喜欢直接拿就是了。”   陆云妆没有理会吕元亮,反倒笑着对张管事的道了谢,“既然如此,那麻烦张管事将东西包起来吧。”   那张管事有些受宠若惊,“少夫人言重了。”   吕元亮见陆云妆对自己不假辞色倒是对着张管事露出如花笑靥心中便有些不舒服起来。他刚想开口同陆云妆说事,就见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反而越过自己直接走了。   这是把他当成屁了吗?说放了就放了?   他呆怔了下,马上反应过来,便急忙跟了上去。大步一跨,就拦在了陆云妆面前。   姚黄魏紫被他这架势弄得摸不着头脑,陆云妆此时也终于肯抬头给他个正眼了。   只听她惊叹道:“夫君?你怎么在这儿?”   吕元亮听了这番话一时觉得堵得慌,像是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他憋着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道:“我刚才一直在这里,娘子你没看见吗?”   只见陆云妆便瞪大了双眼一脸诧异,“对不起啊夫君,我刚才还以为是哪个没品味的纨绔浪荡子呢。穿的一身紫,跟茄子成精似的。没想到是夫君你啊。”   听罢,她身后的姚黄魏紫均是噗嗤一笑。吕元亮顿时只觉得面子挂不住,狠狠地瞪了两个丫鬟一眼。若只是听了先前那一句,他还只是觉着有些憋屈。可听到这后半句,他瞬间就愤怒了。   “陆云妆,你!”   陆云妆见状翻了个白眼,目不斜视地越过他,跨出店门自行离去。   吕元亮见她已是不顾自己先走了,呆怔了下,便也急忙跟了上去。   刚出店门,就见魏紫身后跟着个花农,那人挑着两框春兰走来,对陆云妆道:“少夫人,奴婢寻到了这些春兰。刚好花了一两银子整。”   陆云妆扫了一眼,点了点头道:“很好,带走吧。”   吕元亮见状则笑嘻嘻地挨过来道:“娘子,你也来卖花啊?”说着折扇一收朝着身后那几个大汉手里指了指,“我也是。咱们都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可真是个二傻子,还真信了。   陆云妆看了看他身后那几个护卫手里的花盆忍住上翘的唇角,默不作声,转身上了马车。刚一坐下,就见吕元亮笑嘻嘻地挤了进来,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   见状,陆云妆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冷眼瞧着,心想,这人真够阴魂不散的。吕元亮像是丝毫没有察觉陆云妆的冷淡,反而惦着脸凑了过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道:“你不是要卖花吗?咱们一块儿卖啊。”   陆云妆睨了他一眼,“有这个时间在这儿跟我耗着,倒不如多动动脑筋怎么多赚钱才是大事。一日之期就快过去了,夫君可是赚到了钱?”   听闻,吕元亮不慌不忙地打开扇子,笑道:“娘子不也是?这一日都快过去了,娘子怎么还没开始摆摊叫卖啊?”   陆云妆听闻,不由得噗嗤一笑:“谁说我要摆摊叫卖了?”   吕元亮面上的笑容一滞,“你……不是要卖花吗?”   陆云妆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要卖花了?”   听闻,吕元亮心下一个咯噔。   “那你让魏紫多买点花是什么意思?”   听闻,陆云妆不慌不忙地反问,“夫君你怎么知道我让魏紫多买些花回来?”   面前的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在这样的视线下,吕元亮一时觉得无所遁形。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摸了摸鼻尖掩饰地说道:“我是看到魏紫带了这两筐花回来才问的。”   “哦。”只听陆云妆特意加重了语调,道:“夫君是说这个呀。我是觉得院子里光秃秃的,花儿太少了,就让魏紫多买些花放家里摆上,这样看着也舒心啊。”说着,就见她一脸揶揄,“夫君,该不会是以为我想要卖花吧?那能赚多少啊。”   话音刚毕,陆云妆就见面前的人呆若木鸡,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看样子被打击的不轻。   吕元亮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此时,他万分想把观墨那小子揪出来打一顿,究竟是怎么打探消息的?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询问:“说来,夫君买那么多花是想要做卖花的生意?”   气上心头,吕元亮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脸没好气地回道:“是又怎么样?”   陆云妆也不生气,反而笑道:“既然如此,夫君怎么还有时间跟我在这儿说长道短的?这没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到时候闭市你这花可就卖不出去了。夫君是想先在就认输吗?”   吕元亮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认输个屁!爷一定会赢的!”话毕,就见他一把掀开车帘朝外喊道:“停车!”马车骤然停止,他头也不回地跳下了车,召上了跟在车后头的四大金刚火急火燎地掉头回了集市。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着他急急奔离的背影,陆云妆勾唇笑了笑,道:“回府。”   另一边,吕元亮逮着观墨狠狠训了一顿,逼着他将先前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观墨忍着疼,乖乖地将姚黄魏紫二人之间的对话又给原样重复一遍。   听后吕元亮只觉得背脊发凉。难怪陆云妆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原来早就算准了他会来打听,所以挖好了坑就等他跳呢!   他一想就怒火中烧,狠狠地踹了观墨一脚道:“你是猪吗?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不会动脑子啊!”观墨捂着屁股,一脸委屈。   吕元亮也无心继续追究观墨的过失,看着地上那些花盆心中一阵烦躁。若是这些花没卖掉,那么输的铁定是他!   都怪朱文瑞那小子出的馊主意,害的爷现在还得解决这些破花!   一想到若是输了这场赌局,自己就要和赌坊青楼说再见了,吕元亮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他握紧了拳头,一定不能输给陆云妆!   这时,对面有两个人正面朝着他走来,其中一个人捧着一尊木雕对另一人说道:“这东西招财,我刚刚从城外的财神庙求来的。”   “真的假的?这么灵验?”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身边经过,声音渐行渐远。   一阵凉风吹来,空气中传来了一阵脂粉的香气。吕元亮偏了偏头,发现前头不远处正是天香阁。他复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盆只有叶子的花苗,神色一转,露出了粲然的笑容。   以为这样就能让他认输?做梦!   想着,他便扇子一摇捧着那盆花苗径直往前走去,   身后高南几人见他竟然朝着天香阁的方向去了,惊得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盆,上前拦住他,“老爷说了,少爷您不能逛青楼。”   吕元亮翻了个白眼道:“谁说我要去逛青楼了?我这是去做生意!” 第14章 招摇撞骗   他吕元亮是谁?   驰骋江宁府风月场的头号纨绔好么!玉树临风,出手阔绰,这天香阁上下谁见着他不得带三分笑模样?   平日里,他跟散财童子似的在这里撒了那么多银钱,今日也该轮到他去赚她们一笔了。   “做生意?”去青楼做什么生意?高南挠了挠头表示不解。   吕元亮没好气道:“别废话了,还不快跟上!要是因为你们耽误了爷的正事,小心你们的工钱!”   高南见吕元亮又提工钱一事不由得胸口一噎,叹了口气忙转身回去端花盆。   见状,吕元亮连忙制止道:“赶紧把那东西放下!跟爷走。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些东西搬到福运酒楼的二楼雅间里头去。观墨,你福运酒楼找管事的借一身体面点的衣裳换上,脸上贴些胡子还是点个痣啥的,反正打扮的富贵一点,就是不能让人瞧出你原先的身份来。在那里等着,爷一会儿就来!”   话毕就急匆匆地往天香阁走去,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虽搞不懂吕元亮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最终顺从地将那几盆花抱起,转身去了福运酒楼。   吕元亮手捧着花盆,带着高南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天香阁。一股浓郁的脂粉暖香朝着两人袭来,高南从未进过这种地方,对此非常不适应,这扑鼻的香风熏得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天香阁的老鸨徐妈妈见着吕元亮,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了,扑扇着团扇,款摆着腰肢走上前来,笑道:“这不是吕大少爷吗?好久都不曾来咱们天香阁了。这阁里的姑娘们都想您了。今个儿是要那位姑娘作陪啊?”   话毕,她又看了他手上那树不树草不草的东西一眼,笑容滞了一瞬,“您逛青楼还带着这玩意儿呐。”   吕元亮皱着眉一脸不悦,“什么叫这玩意儿?这是发财树你懂不懂?这可是我爹花了重金差人从勐泐国买回来的!我爹可宝贝它了!”   一听这话,高南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此时,他可算是明白了,原来少爷说的赚钱是什么意思了。心中暗道,少爷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厉害。明明就是那店小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里弄来不知名的花苗,硬是掰扯成老爷重金从勐泐国买来的发财树。   听闻,徐妈妈忙赔着笑脸道:“是是是,是奴家没见识。没认出来这……呃……发财树,吕大少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没眼界的一般见识。”   只听吕元亮轻哼一声道:“这东西摆在家里招财的很,听说勐泐国很多大户人家都在养。自从我爹买了它,家里的生意就越发红火。若不是今日我一兄弟想要开开眼让我把这东西带出来,谅你也没这个眼福能见到。”   “是是是。吕大少爷说的是。”   听闻招财二字,那徐妈妈眼睛滴溜溜一转,心中有了成算。吕家乃是江宁府的首富,连吕老爷都在养的招财树,八成真能招财。她心想,若是有了这招财树,那天香阁的生意可不就愈发红火?到时候  定能压过对面的百花楼去!   想着,她便小声小意地问道:“那敢问吕少爷,这发财树哪里能买啊?”   见她似乎上了钩,吕元亮便摆起了谱,“这东西可是稀罕玩意儿,哪能是想买就能买的?先不提这勐泐国离江宁路途遥远,再说这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您也知道,从那么远的地方运过来,也没几株能活的了。”话毕,他瞥了那老鸨一眼,见她一脸失望之色,心下一阵欣喜。   他笑了笑道:“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倒是认识那卖发财树的客商。前两日他刚到江宁,我记得他那里貌似还剩有几株。”   徐妈妈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敢问吕少爷可否告知奴家,那客商在哪儿吗?”   鱼咬钩了。   吕元亮装作为难的样子,“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客商脾气古怪,不肯轻易见生人,须得熟客介绍。”   听闻,徐妈妈小心翼翼道:“奴家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请吕少爷替奴家向那客商引荐一番呢?”   “行啊!”吕元亮答应的很爽快。还不等徐妈妈高兴,就听他话锋一转道:“不过这发财树因为稀有,所以这价格嘛自然是不便宜的。您可得想好了。可别到时候去了又觉得价高不买,到时候小爷我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一听到价格高,她的心颤了颤,抖着声问道:“多少?”   “五百两一株。”   “什么?这么贵?”徐妈妈惊得合不拢嘴,复又看了看这发财树,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东西竟然这么贵!都要比得上名品兰花了。   吕元亮面不改色道:“生客的价格是这样的,熟客自然能便宜些。若是我去,自然能替你省下不少银两。”   听闻,徐妈妈瞬间心动了,忙道:“还请劳烦吕少爷带路。”   吕元亮忍住唇边的笑意,道:“那客商就落脚在福运酒楼,我带你去。”   这边,陆云妆一回吕府就去寻了周氏和吕兴昌,上交了一袋银子。   吕兴昌接过银钱袋打开一看,有些惊讶,“云娘,你这是?”   “儿媳用这一两银子不到买了纸笔颜料,绘了张簪子的花样图。之后,儿媳便送去了万宝斋询问张管事他们收不收这首饰的花样图。张管事见了便按照一张三十两的价格买了那图。这些便是卖了图的银钱。”接着又递上了一张字条,正是陆云妆拜托万宝斋的张管事写的凭据。   夫妇俩接过字条一看,愣了愣。吕兴昌第一个先反应过来,击掌大笑。   “哈哈哈,好!咱们云娘是个有头脑的。一两银子赚三十两,翻了三十倍啊!这下那个臭小子输定了!”   酉时刚过,吕元亮满面春风地带着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回了府。他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心中得意,陆云妆这回是输定了。想着,他便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前往前厅。   刚一跨进门就见吕兴昌和周氏坐在正厅的上首,陆云妆则在一旁安静地站着,场面气氛感觉十分凝重。   陆云妆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神采奕奕,身上还隐隐能闻到一股脂粉味,似乎刚从哪个温柔乡里出来。想着,她正色看了看吕元亮身后的几人,就见高南他们几个纷纷避开她的视线,拼命低着头。心中疑惑,不是让高南他们几个跟着,禁止他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吗?怎么还搞得这副模样。   就见吕兴昌抬眼看向他,皱了皱眉,“我还以为你怕输所以不敢回来呢。”说着又吸了吸鼻子沉声道:“你这一身脂粉味儿是怎么回事?”   吕元亮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道:“大抵是在胭脂水粉铺子沾染上的吧。”他压抑着上翘的嘴角瞥了陆云妆一眼,若无其事地上前把手里那袋银两搁在桌上,道,“我已经赚到钱了。这场赌局肯定是我赢吧?”   吕兴昌拿起银钱袋打开细细一看,抬眸正色看向他身后的四个护卫,拧了拧眉,复又转过头打量了吕元亮一眼,冷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哪来那么多银两的?”   吕元亮压着心底的心虚道:“我赚的啊,还能哪来的?”   吕兴昌斜了他一眼,声音愈发寒冷,“赚的?你光凭这一两银子的本金做什么生意能一天赚三百两?”说着又转了视线看向高南,“你说,今天少爷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赌坊赌钱了?还是去青楼问粉头借银子了?”   高南见状连连摇头道:“没有,少爷没去赌坊,也没寻粉头借银子。”   “那他这钱哪里来的?还有他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到底是怎么回事?”吕兴昌似乎动了怒,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说!不说的话你这个月的工钱别想要了!”   一听这话,高南慌了手脚,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竹筒倒豆子似的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吕兴昌听后,脸是愈来愈黑,连周氏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   一旁,陆云妆听了后不禁挑了挑眉。这小子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啊,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招摇撞骗。他若是把自己的聪明放在正道上,日后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吕元亮回家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高南他们几个给帮忙兜着,却不曾想,他爹一句话瞬间就让他倒戈了。听高南开口的时候他便觉着事情要糟。果不其然就听到了一声中气十足的——   “逆子!”   “平日里不学无术打架生事就算了,如今竟然还学会了招摇撞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说着,吕兴昌就“蹭”的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寻藤条抽他。   吕元亮见状往后退了好几步,嘴上梗着声道:“赌约上只说不能寻人借钱,不能当做赌资,不能寻人帮忙,又没说不能招摇撞骗。”   “还敢顶嘴!”   吕兴昌一时气急,想也不想地拿起手边的茶盏就要砸过去。然而,他忘了,这茶盏里头的水是刚添的,还烫着。于是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吕老爹的惨叫,在吕府里头响起。   一时间,前厅鸡飞狗跳,周氏忙差人去打冷水。而就在吕兴昌烫着手的这一会儿功夫,吕元亮早就拔腿跑了。   “老爷,您没事吧。”周氏一边用凉水给吕兴昌冷敷一边询问。   “无妨。”吕兴昌一面痛呼一面骂道:“这个逆子呢?”   这时,刚刚一直保持沉默的陆云妆出声道:“夫君刚刚跑了。”   “什么?”吕兴昌气的又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溅得一桌子水迹。拍完之后又觉得疼痛万分,忙举着手嘶嘶地叫唤起来。   “公公无须担心,云娘已经叫高南去寻了。”   “干得好!”吕兴昌伸着手,任由周氏替他处理伤患处,嘴里骂骂咧咧道:“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这些歪门邪道。等他回来,我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急匆匆地跑来,大叫:“老爷夫人,不好了!少爷落水了!”   “什么?”   吕兴昌一听也顾不得受伤的右手簌地站起来,忙问道:“怎么回事?”   “回老爷话,外头天黑少爷刚刚跑的急,一个不小心就栽池子里了……”   周氏急道:“人呢?救上来没?”   “少爷已经被高护卫他们救上来了,眼下送回了沐松苑,观墨已去请了大夫。”   陆云妆拧着眉头询问:“可有大碍?”   那小仆支支吾吾道:“少,少爷似是晕过去了,一直不醒。”   听闻,二老再也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去沐松苑。 第15章 任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因着吕元亮落水,整个吕府都鸡飞狗跳的。若不是吕兴昌再三勒令不许惊动老夫人,只怕吕府非得闹翻天不可。   “大夫,我儿怎么还不醒啊?”   “令郎并无大碍,只是暂时性的昏迷罢了。不过这天气寒凉,此时落水寒气入体,恐得伤寒。过一会儿等他醒来给他服下姜汤即可。”   听闻,周氏这才松下一口气。谢过大夫后,便付了诊金差人送他出门,接着转身折回了内室。一进门就瞥见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吕元亮手的儿媳,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小儿子行径这般荒唐,儿媳却仍旧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他,这让她更加觉着对不住陆云妆。   她上前轻声唤道:“云娘啊,你都忙了一晚上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这里有娘和你公公在呢,不会有事的。”   陆云妆早就困得打哈欠了,只不过为了维持原主的温婉贤惠的人设只能一直呆在这里照顾吕元亮。如今听周氏发了话,心中虽然欢呼雀跃但面上仍旧装出一副知礼数的样子,“百善孝为先。娘和爹也辛苦了一晚上了,云娘怎好一个人先去歇息呢?”   周氏一听心中更是一番触动,心想着等小儿子醒来肯定得好好教训他一番。   接着陆云妆又道:“娘,既然大夫都说无碍,要不您和爹先回去歇息吧,夫君这儿由我来照顾。晚上丫鬟婆子们轮番守夜,等夫君醒了我再盯着他让他把药喝了。”   周氏听闻仍旧有些犹豫,吕兴昌见状忙劝慰道:“云娘说的是,既然大夫说亮儿无碍那你也别太担忧了。这里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这里有云娘照顾着呢。”见状,周氏也只好同吕兴昌先回了。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等吕元亮醒后记得给他灌一碗姜汤。   周氏离开后,屋里就只剩下陆云妆和吕元亮夫妻二人。   床上的人此时仍旧处于昏迷之中,陆云妆托腮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穿越过来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他的样子。   面前的人有着一张白皙俊俏的脸蛋,唇角天生上扬,生了一副笑面。光看模样就知道他应当是极易讨女子欢心的那类男子。看着眼前这张脸,陆云妆总算知道为何吕元亮毛病一大堆,可原主还跟中了降头似的仍对他这么一往情深了。   只可惜不论强扭的瓜不甜,不论她再怎么痴心一片,吕元亮也只把她当做妹子看待。他并不喜爱陆云妆这样的大家闺秀,之所以会娶陆云妆无非是迫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原主嫁给他之后二人从未同房过。   陆云妆不由得想到先前吕老夫人说她生不出孩子的事。心中吐槽道:压根就没圆房,怎么可能怀得上孩子。   她一边看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   ……   吕元亮做了一个梦。   这一日下着雨,街上均是来来往往的人。他就像被困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街上的人流来来往往。   忽的,画面一转,他看见了吕府的大门。匾额上原本漆金的大字不知怎的都掉了色,门口的两座石狮子也不见了踪影,大门贴了两张封条,整座宅院显得格外死气沉沉。   大门口躺着一具尸体,浑身破破烂烂的,像是个乞丐。夏日炎炎,尸体都有些发臭了。没多久,官差来了。   他瞧见他的岳父口蒙着白巾帕,有些嫌恶地看了那句尸体一眼,“抬走吧,找个地方埋了。”底下的衙役称是,便上前收敛尸骨。   这时,人群之中不知谁先冒出一句,“这不是原来的吕家大少爷吕元亮吗?”   耳旁传来了百姓们的小声议论,“啧啧,死得真惨。”   “惨什么呀。早就听说这吕家大少是个泼皮无赖,我听说他不光强抢民女,还把林员外的儿子打成了残废呢。啧啧,这种人就是坏事做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若不是他不长眼调戏了方小姐,惹怒了信阳候,也不会那么快就糟了报应。所以说,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还是多行善积德吧。”   “要我说还是陆小姐惨,嫁给这样一个人渣,吕家倒后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真是红颜薄命。”   身后这群人仍旧热烈议论着,别人的苦难不过是这群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罢了。最多能换得一些人的唏嘘感叹。   他呆愣楞地听着身后人的议论声,只觉得像是与现实割裂了一般。在那群人话里,吕元亮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霸。可是他们谈论的那些恶事,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他明明没有做过!   吕元亮很想对着这群人大声反驳,可是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周身的空气潮湿粘腻,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几个衙役抬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从他身边走过,他瞥了一眼,顿时只觉着冷彻透骨。   那……是他?   他死了?   可他明明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啊?   他复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中没来由的恐慌。   这不是真的!不是!   陆云妆睡得正熟,突听到见了耳旁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低吟。她皱了皱眉头睁开双眼,抬头一瞥,惊见不知何时吕元亮满脸泪痕。他双目紧闭蹙着眉头,挥舞着双臂,好像在抵挡着什么,口中喃喃:“不要!”   他边哭边挣扎,看着极为痛苦。   陆云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有些手足无措,正纠结要不要叫醒他的时候,床上的人却突然睁开了眼。   午夜,外头开始下起了小雨。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背后一片濡湿。只见他一脸茫然地盯着帐顶。青碧色的纱帐,上头绣着嫣红似火的锦鲤图。   这里是……   “你醒了?”   吕元亮猛地回过神来偏头一望,只见陆云妆皱了皱眉道:“做噩梦了?”   噩梦?   这只是噩梦吗?他为何觉着那些都像是真的?   就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那些了一样。他到现在都还能隐隐感觉得到粘腻空气包裹着皮肤的那种不舒适感。   不等他回答,陆云妆便站起身走到外间唤了一声。就在吕元亮好奇她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姚黄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了进来,正是先前周氏一直嘱咐的姜汤。   只听陆云妆道:“喝了吧。”   吕元亮愣了愣,低头看了看面前那一碗褐黄褐黄的液体,不由得偏过头往后挪了寸许。   耳旁传来了陆云妆稍显冷淡的声音:“别任性,快点喝了,不然待会儿凉了又得重新热。”   他怔了怔,转过视线看向她,只见陆云妆表情淡淡,话语间透露出明显的凉薄味。心中莫名有些不悦,赌气道:“我不喝。”   见状,陆云妆淡然地收回了碗道:“不喝便不喝吧,你既然想要感染风寒吃些苦头,那我也就识趣些不拦着了。”   虽然先前陆云妆也是对他这般嫌弃的态度,可就算是冷笑,好歹面上也有个表情啊。如今倒是连个白眼都懒得给他了,一时只觉得有些落寞。他不由得胡想,该不会是因为他骗了那天香阁老鸨的钱才这样的吧?   姚黄见少夫人也没有继续劝的意思,想到先前夫人的吩咐,一时也急了,端着碗上前道:“少爷,这是夫人命人熬的姜汤,您还是喝了为好。您这刚落水,天气还凉着,若是得了风寒,那岂不是糟糕了?您若是病了,夫人又要担心了。”   听闻,吕元亮犹豫地看了那碗姜汤一眼,正欲接过来,就听耳旁陆云妆不阴不阳的话语:“他既然不愿就别强求了。病了就病了,家里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反正吕家家大业大,使劲造不要紧。”   听了这话,吕元亮一下子就恼了,一把夺过姚黄手里的姜汤,捏着鼻子仰脖直往嘴里灌。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关键时刻还是激将法管用。   吕元亮一口闷了那姜汤,把空碗重重地放在托盘里,挑衅似的看了她一眼。尽管面上淡定,但嘴里浓郁的姜味让他觉得舌头喉咙都火辣辣的,难受的紧。   见他乖乖服下姜汤,陆云妆也不再多言,便转身离去。吕元亮见她竟一丝回应都不曾给他,就这么走了心中更是觉着不舒服。   “小爷我都这样了,你怎的一句好话都不肯说?”   陆云妆听他一副似哀似怨的语气,不免觉得可笑,便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谁啊?”   吕元亮一听她这话就懵逼了,急道:“我是你夫君!”   只见陆云妆笑了笑,“您既说是云娘的夫君,那还请您做出个夫君的样子,不要老是像个小孩子似的。我陆云妆嫁的是相公,又不是来养儿子的。”话毕,便掉头潇洒地离开了。   听闻,吕元亮只觉得心中一噎,咬牙切齿道:“你站住!”   听着背后他气急败坏的声音,陆云妆只觉得烦人,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的姚黄见她离开,便也端着空药碗匆匆提裙跟上。   眼见着陆云妆的身影渐渐远去,怎么也不肯回头。吕元亮握了握拳,只觉得气愤万分。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忙掀被下了床。刚出门,却迎面撞上了他爹娘。 第16章 压迫   吕元亮蓦的收住脚步,看了看他爹娘,还有立于一旁的陆云妆,愣了愣,刚到嘴边的咒骂声又咽了下去。   周氏见着迎面而来的儿子有些诧异,“亮儿,你这是?”   吕元亮表情讪讪,“娘,你怎么来了?”   “云娘派人传话来说你醒了,所以我就赶来了。”话毕,周氏看了吕元亮身上的衣衫一眼,脸一黑,“你这孩子,出来也不加件衣裳,感了风寒该怎么办?”说着又让身边的丫鬟去取衣裳来给他披上。   吕元亮一动不动地任由底下人的伺候,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   吕兴昌拧眉瞅了瞅吕元亮,沉声道:“这场赌局是云娘赢。”   “什么?”吕元亮有些不满,“她赚到钱了吗她?我可是赚了三百两,就算这货不对板,价格虚高我也卖出去了不是?”   一听这话,吕兴昌就怒了,“你还有脸说?为了赢过云娘竟然连这种招摇撞骗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云娘凭着自己的本事画了首饰的花样,赚了三十两,你呢?招摇撞骗不说,还打着我的名号!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吗?明日,你就给我把银子还回去!听见了没有?”   吕元亮一听自己的心血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也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了,心中顿时叫苦不迭。若是还回去,这场赌局他可不就输了吗?那他以后便去不得青楼赌坊,也去不得酒肆了,天天就要关在书房里与那圣贤书相依为伴,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想着,他就拉长着脸,跟蔫吧了的苦瓜似的。   吕兴昌见他这副模样,气没打一处来,厉声喝道:“听没听见!”   吕元亮见他爹双目又瞪得跟个铜铃似的,佝偻着背脊,缩了缩脖子,蔫吧着脑袋闷声道:“听见了。”   吕兴昌见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哀叹,别人家的儿子都是满腹经纶,器宇轩昂的,怎么偏偏轮到他就摊上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他越想越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虚头巴脑的东西,成日里就只知吃喝玩乐,惹是生非。我交了这么多年钱送你去书院读的圣贤书,真是一点长进也无,书都让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面对他爹的怒火,吕元亮乖乖地缩在一角,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着他爹不快就要被揍。   吕兴昌骂的凶,周氏也不敢出声劝阻。骂了好一阵子,似乎是骂够了,吕兴昌这才停下。   陆云妆这时道:“夫君输了赌局,按照先前的约定夫君是不是应该当着爹娘的面发誓,再也不去青楼赌坊这些地方,好好读书了呢?”   听闻,吕元亮只觉得背脊一寒。他抬起头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陆云妆,又看了看面前神色隐隐带着一丝欣喜的吕兴昌,怒道:“你算计我!”   原来他以为她只是不喜欢他去青楼赌坊,看不惯他游手好闲的样子所以才提了这么个要求。如今一看,她分明是有预谋的。这个所谓的赌局,说不准就是陆云妆和他爹联合给他下的套。   想着,他愈发气愤。这就好像他的努力就像一个笑话,到头来还是逃脱不了爹的掌控,还是去乖乖读书了。就像孙悟空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一般。   吕兴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还怪人家云娘。商人虽然重利,却也不是你这般昧良心的做事方法。你这完全是招摇撞骗!”   被他爹这么一骂,吕元亮瞬间熄了火。吕兴昌深深地看了吕元亮一眼冷声道:“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你若不那么意气用事,怎么可能会中计?说到底,还是怪你自己!”   见他爹横眉横对的样子,吕元亮也知道自己这一劫是逃不过去了。他看了一眼他娘,却见她偏过头不看他。唯一的救星都没法指望,无奈,他只得硬着头皮小声道:“我发誓,从今往后,不去青楼,赌坊和酒肆……”   吕兴昌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大点声!”   吕元亮滞了滞,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提高了声量:“我发誓,从今往后,不去青楼!不去赌坊!不去酒肆!”   陆云妆浅浅一笑,“还有呢?”   吕元亮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爹,咽了口唾沫,咬牙道:“潜心向学,一心考科举!!”   话毕,就见吕兴昌的表情缓和了些许。他正色冷声道:“为了供你读书考科举,家里花了那么多钱,你就算再无用。哪怕是个秀才也得给我考上!往后,你就给我在家老实念书,旁的什么也不用想了。”   说着,吕兴昌又看向陆云妆,“云娘,这个儿子我已经没办法管教了,软硬不吃。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你是个有主意的。所以我想,日后由你盯着这混小子好好进学。”   听闻,陆云妆忍着面上的喜色,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爹,为夫君好的事云娘一定不敢推辞。可是,您和娘的话夫君都不一定听,只怕云娘……”   “不怕,”吕兴昌看着陆云妆,面色和蔼地说道:“有高南他们几个在,这小子不敢胡作非为。他要是敢胡作非为,你就抽他,不用顾着我的面子。”   听到这,吕元亮只觉得冷汗直冒。让陆云妆这女人来盯着他,那他还有活路吗?此刻,他万分怀疑自己是他爹从大街上捡来的。陆云妆才是他爹亲生的吧?   “云娘看顾夫君自然是可以,只是日后祖母那里……”   吕兴昌正色,“祖母若是问起,你就说是我说的,我来跟她说。旁的你无须管。”   得了吕老爹的保证,陆云妆心中有了底气。她原先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吕老夫人。她溺爱孙子过度,看不得他吃苦,若是让她知道,少不得一大堆麻烦。先在一个心头大患解决了,她也总算可以放心大胆地做事了。   陆云妆微微颔首,“如此,那云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她抬眸不冷不热地看了吕元亮一眼。“爹娘请放心,云娘会竭尽所能助夫君好好读书,考上秀才的。”   听她所言,吕元亮只觉着背脊一凉。他猛地有一种预感,他的逍遥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不得不说,吕元亮的直觉是正确的。第二日一大早,陆云妆便让人将四书五经还有笔墨纸砚搬到了正屋里头。接着命人拿了一把大锁将正屋的门给锁上,还让高南他们几个在窗户边守着。又严令沐松苑的人不许在私底下嚼舌根,还说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一并发卖了去。   吕元亮拧眉问道:“陆云妆,你这是干什么?”   陆云妆浅浅一笑,“自然是奉爹爹的命令好好督促夫君读书啊。”   一听这话,吕元亮就急了,“我爹不过是说说而已,你来真的啊?”   陆云妆淡声道:“是不是说说,我自然能分辨。既然答应了爹,我自然要做到。我出不去,你也一样出不去,所以还请夫君好好读书。”   吕元亮看着面前那些成堆的书册,一时觉得头晕眼花,便找借口推脱道:“我昨天才刚落水,身子还不舒服呢。”   陆云妆搬了一摞书径直放在他面前,“我自然是考虑到了夫君的身子不适,所以才特意命人将书房里的书搬了过来。这样,夫君就算是养病也能潜心读书了。先生那边,我已经派人跟他告过假了。等夫君身子休养好,再去书房上课。”   这一番安排是井井有条,可吕元亮此时却觉着自己仿若傀儡一般,没有半点自由,他将那些书掀翻在地,一脸不高兴。   “我不读!”吕元亮气的红着脖子梗声道:“我就是不读,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吕元亮是谁?江宁府数一数二的纨绔,放荡不羁爱自由!能让他们这么套住?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输了就会好好读书了吗?   吕元亮心底的逆反情绪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陆云妆冷冷笑了笑,一把抽出了藤条,晃了两下。“爹已经把这东西交给我了,他说了,你不听话我可以直接动手。”   吕元亮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先是愣了愣,而后表情十分惊诧。   “你……”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藤条,“啧”了一声道:“说实话,这个藤条的威力还是太弱,哪有胳膊脱臼疼啊,你说是吧,夫君?”   她的声线上扬,仿若钩子一般听得他心惊胆颤。吕元亮瞪大着眼,不断地往后退,颤抖着手指着她道:“你,你不要乱来啊。”   只见陆云妆缓步上前,娇娇笑了一声,声音如黄莺出谷,说出的话却令吕元亮冷汗直冒,“你若是不读,我便卸了你两个胳膊。”   “所以,夫君是读还是不读呢?”   读还是不读呢?   她这句话仿若魔音穿耳,一点一点击溃了他心中的防线。   “你,你不会来真的吧……吧?”   “看来,夫君记性不太好啊。那我便帮你回忆回忆。”说着,陆云妆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就着这时,吕元亮猛地发出了一声仿若杀猪般的惨烈叫声:“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陆云妆一把制住他,捂着他的嘴怒道:“你叫什么?我这还没动手呢。”   被捂着嘴的吕元亮只能拼命挣扎。   外头,高南听到吕元亮那声凄厉的惨叫一时有些担忧,忙出声问道:“少夫人,少爷,没事吧?”   陆云妆狠狠瞪了吕元亮一眼,朝着门淡声道:“无事,夫君只是在闹着玩罢了。”说着,她又吩咐道:“若是待会儿,你们在外头听到什么都不不用管,替我看好门窗和院子就行了。”   “是,少夫人。”   听了,这番话,吕元亮惊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拼命地挣脱陆云妆的钳制,“唔唔唔。”   陆云妆见他如此不听话,便不耐烦地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腰,“最后问一遍,你是读还是不读?”   “唔唔唔……”   见他无法出声,陆云妆忙松开手。只听吕元亮惊道:“痛痛痛……”   就见陆云妆柳眉倒竖瞪了他一眼,吕元亮吓得当即改口,慌不择路地说道:“读读读!”一边说着一边抚着腰间的软肉龇牙咧嘴。   这女人到底是吃了什么?力气这么大,腰上肯定都青了。   陆云妆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冷声道:“给我把这些书捡起来。”   在她视线的压迫下,吕元亮只得乖乖蹲下把书捡起来。这时,只听她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你还是快些读书为好。下午,咱们还得去天香阁。”   “啥?” 第17章 心灵鸡汤   吕元亮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云妆面不改色道:“昨天晚上爹说了,让你今日去天香阁把银两还给人家。”   吕元亮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急道:“这事让别人去就行了,我才不去,你也不许去!”   他去了,日后这脸还往哪搁啊?还有哪有去青楼还得带上媳妇的?   “不行,爹说了你必须去。我陪着你去。”   说着,陆云妆瞥了他一眼道:“看在你是个学渣的份上我也就不为难你了。《论语》一共二十篇,你今天上午给我把第一篇背了就行了。”   “什么?还要背书?”吕元亮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陆云妆横了他一眼,“背不出来不许吃饭。”说着又看了眼更漏,道:“眼下离午膳还有两个半时辰,不过区区数百字,不难的。”想当年读书的时候也被语文老师压着背过论语,他们都是一个晚上背出来的。真的不难,只是用心与否的问题。   “不难?”一听这话,吕元亮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去背啊!你都不会背的东西凭啥要求我会?”   “我又不用考科举。”陆云妆笑眯眯道。   此话一出,吕元亮只觉胸口一噎。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道:“而且,谁说我不会背的?”说着,她便张口开始无比流畅地背诵《劝学》。   看着吕元亮惊异的目光,陆云妆不由得心想,好在她早有准备。   一篇背完,她面容淡定地丢了书本过去,道:“两个半时辰足够了,你若是再这么唠唠叨叨下去浪费时间,就别想用午膳了。”   吕元亮接过书本,打开看了一眼。   这么多字,眼睛都要花了,他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啊?   他悄悄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低头翻阅诗经子集的陆云妆,暗暗吁了口气。将手中的《论语》立于书桌之上,接着便在书桌后趴下眯了眼睛歇息。   “啪!”   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儿,背后猛地被狠狠地抽了一道。痛的吕元亮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刚想破口大骂就见面前陆云妆双手环臂,手持藤鞭,凉飕飕地看着他。“还睡吗?”   眼前的女子个头不算高,可却有着令人畏惧的气势。   吕元亮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颤着声道:“不……不,不睡了。”说着就立马拿起书本开始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陆云妆眯了眯眼,“骗我没有用,最终上了考场的是你自己。这点还望你想明白。”   听闻,读书声戛然而止,吕元亮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又不是我自己想考的。”   “那你想做什么?”   眼前的女子面容平静地看着他。   想做什么?   吕元亮愣了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他爹让他读书考科举光耀门楣,他娘和祖母让他成亲传宗接代,至于他自己想做什么则全然没想过。他的人生一直都是混吃等死,花着大把的银子,想去哪玩就去哪玩,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显然,从今往后,这样的日子是不太可能继续下去了。所以,他以后究竟会怎么样呢?   一时间,他竟觉着有些迷茫。   这时,只听陆云妆道:“反正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倒不如先读读书。”   吕元亮没有说话,陆云妆接着循循善诱道:“你难道想要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吗?你难道就不想出人头地受人敬仰吗?”   “我?出人头地?受人敬仰?”   这是他第一次从陆云妆的口中听到这些期许,他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她,“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我正常的很。”陆云妆的表情没有半分变动,“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就见吕元亮轻哼一声道:“爷才不想。爷只想自由自在,有钱花,有地玩。”   “读书吧。‘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你想要的这里都有。”   耳旁陆云妆的声音刚落,一本的论语直直地丢到他怀里。一时吕元亮心底的逆反情绪一下子又涌上心头。他吕元亮是谁?江宁府头号纨绔,放荡不羁爱自由!能让他们这么套住?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输了就会好好读书了吗?   想着,他接过那本论语不情不愿地打开,吊儿郎当地念了几句便不动了。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明显能看出他学习的积极性不高。若是此时不解决,只怕日后问题积累地越多也越难解决。   想着,她便开口道:“你究竟有什么不满的?”   只听那吕元亮冷哼一声道:“你与我爹他们联合起来给我下套想让我好好读书。你以为我会乖乖就范吗?”   陆云妆不答反问:“你以为我和爹娘为何要让你好好读书吗?”   吕元亮翻了个白眼:“还能为啥,我爹多半就是见着那黄老爷的儿子年纪轻轻考中了举人,觉着面子过不去了呗。娘则是顺着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你……”吕元亮看了他一眼,“你绝对是报复。自从成婚后我三天两头不在家,还常常往天香阁跑,你肯定早就心怀怨怼了吧?所以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报复我,逼着我读书。”   听闻,陆云妆都不由得佩服起他的脑回路了。他有这脑洞,怎么不去写话本去啊?   “你这想法还是这么的天真。”陆云妆淡淡地说着,拿起了茶盏抿了一口。   吕元亮有些不开心了,她总是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话,就好像自己被蔑视了一样。他不由得顶回去,“那你倒是说啊,到底为什么?”   “你以为我和爹娘让你读书仅仅只为了考科举吗?”   陆云妆放下茶盏道:“不过是为了打磨你的心智,让你行事成熟稳重些。你一向天真浪漫心性。随意自在,想干嘛就干嘛,这般无遮无拦的总是会得罪人。这要是只在江宁也就罢了,有你爹罩着再加上你是陆家的女婿,自是无事。可这未来若是遇上京中权贵,夫君若是再这般口无遮拦,行事不考量,惹着贵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到时候别说一个吕家陆家了,就算是来十个吕家和陆家都护不住你!”   吕元亮一言不发,他听着陆云妆的话,不由得想起昨日夜里做的那个梦。想着,胸口仿佛被什么给堵上了一般,闷得慌。   陆云妆接着道:“爹娘终究是会老的,他们不可能护住你一辈子。夫君若是还不能学会真正的立起来做一个男子汉,日后该如何护住咱们吕家?”   理智上吕元亮是不愿意相信不愿意去思考陆云妆的话。可是有了昨夜的那个梦,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梦里,他得罪了信阳候,接着吕家开始蒙难,爹娘祖母接连病逝,陆云妆也去了,江宁首富吕家风光不再。而他死在了吕家大宅门口,最后留给他的不过一张白布裹身。   他忘不了梦境中那种绝望而又孤立无援的感觉。活了这么多年,吕元亮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害怕。   他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陆云妆,听她道:“夫君如今也已经十七了,年龄也不小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说,就算是其他富贵人家,这个年岁也已经开始做实事了。而夫君你呢,一直在玩。不是说不能玩,玩可以,但也要有分寸。”   “爹娘和我之所以让夫君读书并不是真期望着有一天你能金榜题名。而是期望着,有一天你能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扛得起一切。就算哪天二老不在了,你也能活的好好的,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她的眼神坚定,说出的话掷地有声犹如山间的磐石。   “你自小到大都在爹娘和吕家的庇护下过得肆意妄为,那么这一次就算是为了他们,你收一下心,努力试试看读书考科举可以吗?”   吕元亮目光微滞,看着面前姑娘期盼的眼神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我?怎么可能呢。”说着,他目光微暗,有些自嘲地说道:“就我这样的人……”   “你可以的!”   他话还没说完,她就径直打断道:“你又不是天生愚不可及,只是你先前并没有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罢了。为了赢我,你都能耍小聪明骗天香阁老鸨的钱,说明你并不笨。你若是把心用在正道上,不怕成不了事。”   眼前的女子眼睛发亮,闪着一种他看不明白的光。他有些慌乱地躲避着她的视线,断然定义:“不,我不行的。”   “你可以!你必须可以!”   你要是不可以,我还怎么拿到亿万大奖,还怎么回家?   “人就是这样,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你没努力尝试过,怎么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话毕,陆云妆一把按住他的肩头,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你就相信我一回,相信自己一回。给自己一个机会努努力行不行?”   此话一出,连陆云妆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传销头子。这种鸡汤文在现代有几个人会相信?   可是她没办法,吕元亮这人的厌学情绪很严重。虽不知道是缺乏自信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但是为了长远的发展考虑,厌学这件事必须得解决。所以她刚才一直在给他灌输心灵鸡汤,鼓励他给他树立自信心。虽不能保证这东西一定管用,但总比一味地逼迫要好。   吕元亮听了这番话,胸口竟然莫名地有些激动。这种感觉就像是喝了几大碗酒后,醉意上头想要爬上山,在山头高歌一曲一般。   从没有人这样相信他,夸奖他过。他爹只会嫌弃他做的不好给他丢脸,娘也只是关心他的衣食起居,连最疼爱他的祖母都不曾对他说过这些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就试试吧。” 第18章 赔礼   陆云妆没想到这一大碗心灵鸡汤灌下去,效果这么显著。不由得欣喜,他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学习劲头,不怕考不上。想着,便退去一旁安静坐下,不再打扰。   也不知是不是陆云妆那碗心灵鸡汤的原因,吕元亮还真在午膳前把劝学一字不落地背了下来。   等背完了吕元亮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他抬眼看向陆云妆,像是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啊。看来爷真的是个才子,那么多年都被埋没了。”   见他这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样子,陆云妆就忍不住想抽他。她淡声道:“这只是第一篇而已,《论语》一共二十篇。除此之外……”说着,陆云妆又搬来了一摞书,“这些你都得背,都是科考必考的。”   看到这么多书,吕元亮原本膨胀的自信心瞬间就萎了,“这么多啊。”   “你这功课落下这么多,我也不指望你一下子就能全学会。咱们一天背一篇,二十天就能背完论语,接着再是《孟子》《大学》《中庸》,不难的。咱们一步一步来。”   说着,陆云妆就起身道:“既然夫君已经背下了,那咱们就用午膳吧。”话毕,就让外头高南他们将正屋门的锁给去了。姚黄魏紫二人招呼着底下的小丫头摆饭。   背了一上午的书,吕元亮早就觉得腹中空空如也,他深吸了一口气,鸡鸭鱼肉的香味直往人鼻孔里钻。他看见桌上的菜眼睛就直了,顾不上说话就抓起筷子夹起肉就往嘴里送。   酒足饭饱之后。吕元亮擦了擦嘴,打了个哈欠便要径直往床上躺。   “慢着。”   陆云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夫君是忘了吗,咱们下午还有去天香阁呢。得把你讹人家的钱给还回去啊。”   一听这话,吕元亮的瞌睡瞬间醒了大半,表情讪讪道:“还真要去啊?”   “不然还能是假的不成?”   吕元亮表情纠结,想了想,试图劝阻道:“这种事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就不用去了吧。”   听闻,陆云妆眯起了眼,冷然道:“从早上起,你就一直拦着我去天香阁。这是怕我见着谁吗?”   听着这话,就见吕元亮额头冷汗直冒,她轻哼了一声道:“怕不是有哪个相好的,怕被我瞧见吧。”   吕元亮听闻,整个人都开始哆嗦起来。按理来说,男人三妻四妾,喝花酒逛窑子那是很常见的事。可他莫名觉得,陆云妆不但不会接受,反而还会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陆云妆睨了他一眼,见他弯着个背,浑身发抖一脸没出息的样子嫌弃地翻了个白眼,道:“我不管你以前在天香阁是有梅兰竹菊还是什么别的相好,在考中之前你是不会有机会去那些地方了。所以,你最好赶紧给我把心收一收。若是到时候考不上,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她语气阴凉,听着着实骇人,吕元亮不由得背脊一寒。   “你该不会玩真的吧?”   陆云妆确实是这么想的,与其任务失败憋屈地被系统人道毁灭,还不如把吕元亮狠狠揍一顿出出气。   想着,陆云妆便皮笑肉不笑道:“夫君若是不想到时候吃苦头的话,现在就好好努力,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这个女人简直比恶鬼还可怕。   若是惹得她不快了,他相信她很有可能会把他的手折成麻花。吕元亮不敢刺激她,只得紧紧把嘴巴闭上。   他悄悄瞥了一眼眼前面容冷凝的陆云妆,前一秒还好好地,下一秒就翻脸,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   蓦的,他瞪大了眼,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地复又望了她一眼,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一听这话,陆云妆忍不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吃醋?他的脸皮怎么这么厚?   然而吕元亮却仿佛真是这么认为的。不然,怎么解释原先对人温柔的大家闺秀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暴力?   打是亲骂是爱嘛,一定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想着,他一脸猥琐地朝陆云妆笑了笑,道:“云娘,你要是吃醋了就直说。不要动不动就动手威胁人,女人嘛还是温柔一点好,你要是温柔点,说不定我还能喜欢上你……”   话还没说完,陆云妆忍无可忍,“啪”的一藤条,就抽在了吕元亮的屁股上。   “哎呦!”   他疼的龇牙咧嘴,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指着陆云妆,气道:“你!”   “我怎么了?”就见陆云妆挥了挥藤条,勾唇冷笑,“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还想再来一下吗?”   听闻,吕元亮捂着屁股一下子窜得老远,“你,你别过来啊。”   陆云妆定定地看着他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出发吧。把银子还回去后,你还要背书呢。”   背书背书又是背书!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陆云妆便拖着他出了门。吕元亮这时才反应过来,当即蹲下紧紧抱住廊下的梁柱,“我不去!死也不去!去了日后我的脸还往哪儿搁啊!”   见状,一旁观墨和高南他们几个都低头压着笑,姚黄魏紫这些个小丫头们则大胆些,捂着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吕元亮感觉自己多年的脸面一下子全丢尽了。他有些尴尬,没好气地朝着他们吼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陆云妆见他一副耍无赖的样子不由得气笑了,扯着他背后的衣领道:“你起不起来?”   吕元亮死死扒着柱子不放,“反正我不去。”   陆云冷冷地笑了笑,举起手中的藤条狠狠地往他手上抽去。   “啊!”   吕元亮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怒道:“你有病啊!”   陆云妆不理会,又要抬手抽他,吕元亮当即松开了双手,往后一仰。那一鞭没抽中,在廊柱上发出了一声“啪”的脆响。   吕元亮三下五除二从地上爬起,一下子蹦个老远,颤着手指着陆云妆道:“陆云妆,你太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要脸面的吗?”   陆云妆抬眼看他,“你有脸吗?”   吕元亮怒了,叉着腰道:“我怎么就没脸了?”   “你若是有脸的话就不会做出这种招摇撞骗的事来了。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认,连悔改之心都没有,你还敢说自己有脸?丢不丢人!”   她这一连串话掷地有声,像是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听闻,吕元亮先是一愣,接着整个人都懵了,最后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耷拉着脑袋不再挣扎。   见他总算是安分了一点后,陆云妆便转头吩咐人备车。拖着人带上银两和高南他们几个,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府。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天香阁门前,陆云妆率先掀帘下了马车引来了周围人的窥视。   众人见到这类的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八成又是哪家夫人得了消息跑来青楼抓自家男人的吧。   有人见了不由得唏嘘感叹:“家里有这么漂亮的夫人竟然还跑出来喝花酒,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另一人就说:“你懂什么,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家花哪有野花香啊。”   姚黄魏紫两人听了,脸一下子就气红了。两个小丫鬟都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哪曾听过烟花柳巷里头这群人的污糟话?   陆云妆也听见了,只是并无什么反应。这群人说的可比起她在现代听到的小儿科多了。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掀开车帘朝里道:“夫君,还不赶紧下来?”   吕元亮本还想在车上多赖一会儿,可谁知陆云妆不给他这个机会,竟直接就要上手拉他下来。吕元亮手扯着衣袖急道:“你快松手,我自己下,自己下……”   听闻,陆云妆这才松了手。   吕元亮黑着个脸理了理衣衫,又打开折扇遮着脸就这样下了车。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天香阁,这让一旁看热闹的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们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拉着夫君来青楼的小娘子。   只见那位年轻郎君用扇子挡着面,怎么都不肯往前挪动半分,被那年轻夫人生拉硬拽进了天香阁,一副极不情愿的作态。   旁人见了不免啐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正妻这么积极地拉着自己的夫君上青楼百年都不见得有一个,要是自家婆娘也这般通情达理就好了。   门前这番热闹自然是瞒不过徐妈妈。她刚要出门瞧瞧就见了一对行为怪异的男女走了进来。不由得愣了愣神,她还是第一次见女子拉着男子上青楼的。   但是作为一个在红尘中波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来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于是她扬起笑脸便迎了上去。   “二位客官来咱们天香阁可是有什么事吗?” 第19章 道歉   吕元亮见那徐妈妈上前,忙把扇子往上挪了寸许,全然挡住脸生怕被她认出来。   陆云妆抬了抬手,姚黄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递给了她 。徐妈妈接过银子一看,面上笑容更盛。这年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只要给银子那就都是大爷。   “这位夫人是要听小曲啊还是……”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朝她身旁的吕元亮瞥了一眼。   陆云妆淡声道:“这位妈妈误会了,我们这次来不是来听小曲的。”   不是来听小曲的?   楼里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徐妈妈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眼,出手阔绰,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那敢问二位是?”   陆云妆直言:“我们是来将银子物归原主的。”说着,她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恨不得把头埋地下去的吕元亮道:“我夫君昨日卖给您一盆发财树您可还记得?”   “您夫君?”徐妈妈突的看向她身后手执折扇挡脸的吕元亮,这时才认出他来。她敛下面上讶异的表情,“记得,夫人您这是?”   “是这样的。”陆云妆一把拉住站在她身后的吕元亮,将他往前推,“我夫君他昨天卖你的其实不是发财树。”   吕元亮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尽管面前有扇子挡着,可他仍旧感觉得到各方视线的打量,让人无所适从。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脸面就要被丢光了的时候,就听陆云妆道:“我夫君他昨天喝酒上了头,同人打赌说要把那盆花以数百倍的高价卖出去,所以才有了那么一出。如今酒醒了万分后悔,所以才来跑这么一趟将银子物归原主。”   吕元亮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陆云妆竟让会帮他圆谎,还给他这荒唐的行径找了个看起来稍稍合理的理由。他本以为,她会直接把他带到天香阁老鸨面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托盘而出,强压着他道歉来着。   听闻,那徐妈妈的脸色是青一阵白一阵的。   “所以,那东西不是发财树,也不是从勐泐国买来的?”   “勐泐国?”陆云妆狐疑地看了一旁一脸尴尬的吕元亮一眼,淡定地说道:“不是。”   徐妈妈听闻,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她昨天刚买了那盆东西满心欢喜地摆在厅堂前,还特意去对面百花楼的苏妈妈那里得意洋洋地炫耀了一圈,说是从勐泐国运来的发财树,能招财而且有钱也买不到,反正就是各种天花乱坠吹了一通。   那苏妈妈就蔑视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盆栽道:“不过就是盆鹅掌藤罢了,值得你这么高兴?”   当时她还气愤地同她理论,说她是嫉妒。如今听吕少夫人这么一说只觉着啪啪打脸,面上无光。   陆云妆见面前人的表情不大好,恐怕那徐妈妈失了面子怪罪于吕家,便又从袖中掏出了一袋银子交给她,“夫君做错了事,我们理应赔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这位妈妈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同他计较。”   徐妈妈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银子,又见面前年轻貌美的吕少夫人一脸诚恳地赔着礼,心中的不舒坦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陆云妆已经好话说尽,那老鸨听不听,原不原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想着,她看了看身边安静如鸡当缩头乌龟的吕元亮气不打一处来。他惹出的祸自己不赔礼,反倒是让她替他出面料理。想着,她便狠狠踩了他一脚。   “啊!”   一声惨叫过后,吕元亮猛地捂住嘴巴,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控诉:你这女人想干嘛?   陆云妆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徐妈妈浅浅一笑,道:“虽然归还了银子,但我夫君深感愧疚,想要向您亲自道歉聊表歉意。”   什么?   吕元亮难以置信地看着陆云妆。   她竟然让他——江宁首富吕家的大少爷,知府的女婿,给天香阁一个老鸨,亲自道歉?   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那老鸨听闻,面色舒缓了许多。但又看了一眼一旁脸臭的跟臭鸡蛋似的吕家大少,心中有些不安。这吕大少爷向来好面子,若是今日真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她道歉,怕是真的得罪人,得不偿失。   于是她微微笑道:“不必了。我已经看到了吕少爷的诚意。想来这也不是他的本意。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却只听陆云妆道:“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夫君既然做错了事,道歉那是必要的,您无需介怀。”听闻,吕元亮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这女人说什么呢?!难道还真让他给徐妈妈亲自赔礼道歉不成?他才不干!   吕元亮偏过头想要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可是陆云妆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转过头朝他笑了笑道:“夫君,你说是吧?”   她的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威胁,颇有你敢说句不答应就给我试试的意味。   吕元亮现在算是明白了,陆云妆这女人一喊他夫君就准没好事。他看了看陆云妆,复又看了一眼周围,发现不知何时,楼里的人也不再饮酒作乐了,反倒是朝着纷纷转过头对二人投以好奇的视线,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吕元亮活这么大就没这么尴尬过,他涨红了耳朵朝着那些人吼道:“看屁看啊!喝你们的酒去!”   众人似乎被他那凶悍的样子给唬住了,赶紧转过头去。唯有几个胆子大的偷偷地回头。   被这么多人围观,陆云妆也有些不自在,但她面上仍旧装作一副淡定的样子,对吕元亮道:“夫君,快点吧。等会儿回去还有事呢。”   让吕元亮给徐妈妈道歉,说实在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是一看到周围那些频频打量的视线,还有陆云妆那不善的眼神,他只得咬牙道:“昨日是我的不是,还请徐妈妈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徐妈妈没想到吕元亮竟然真道歉了。谁不知道这位爷向来是傲气得很,半分委屈不肯受的,如今竟然肯亲口赔礼道歉,实在是让人惊得下巴直掉。   她愣了愣,像是惊讶坏了,直到一旁的小丫鬟推了推她,这才回过神来恢复原先镇定的样子。   徐妈妈笑道:“吕大少爷不必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银钱已经归还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就在吕元亮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就听她道:“吕大少爷也是咱们天香阁的常客,我怎么会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怪罪于您呢。”   听了这番话,吕元亮面上的表情又僵硬了几分。他瞥了瞥身旁的陆云妆,见她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心中七上八下。他瞪了瞪徐妈妈,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   可徐妈妈的话匣子一开就犹如泄了闸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我若是怪罪于您,心兰可是会生气的……”   陆云妆虽不喜吕元亮,可就这样当着旁人的面听说别的女人惦记她名义上的丈夫仍旧心里不舒服。于是面上最后一丝笑模样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徐妈妈说着说着,突然发现面前貌美的少夫人没了笑意,一旁吕大少爷的表情都快要吃人了,这才猛然住嘴。她懊恼地举起团扇拍了拍嘴巴,心中暗骂自己猪脑子,一时忘形,竟然忘记了吕少夫人还在,说了这些话。   这时,只听陆云妆淡声道:“既然银两送到,赔礼也赔了,那我们便告辞了。”   徐妈妈见状忙点头称是。陆云妆看也不看地就转身出了天香阁,吕元亮见陆云妆又变成了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山样子便知她生气了。她一生气自己就要倒霉,想着,吕元亮又气的狠狠地瞪了徐妈妈一眼,便赶紧跟了上去。   二人前后进了马车,气氛安静地可怕。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陆云妆,吕元亮心中也是慌得不行。   半晌,他自我安慰道:慌什么?不过就是逛窑子罢了,男人这样不是很正常?更何况他又没抬小妾姨娘。   理是这么个理,可为啥他在陆云妆面前总是莫名其妙地觉得矮她一截呢?   “下车。”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只听耳旁陆云妆冷淡的声音传来。他愣了愣,一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陆云妆开口道:“我要去胭脂铺子逛一逛,暂时还不回府。夫君若是想要回府的话还请自己回去吧。”   自己回去?都没车,难道让他走回去么?   吕元亮当然不会同意,他惦着脸笑道:“既然娘子想去逛逛,那我也一道去吧。”   陆云妆心中有气,本来途中提出去胭脂铺赶吕元亮下车就是为了整治他一顿,是以听闻也只冷哼了一声道:“不必了,夫君还要回去读书准备科考,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在这儿好。”   此番逐客令说的很是清楚明白,陆云妆以为依照吕元亮的性子,听了这种话肯定会气得主动离开。却不曾想自己忽略了他脸皮的厚度。   也不知是不是理亏,就见吕元亮惦着脸挪了过来,小声小气地讨好道:“娘子所言差矣,读书哪有娘子重要?成婚这么久了我也不曾陪娘子上过街,想来着实羞愧。今日就让我好生弥补一番吧。” 第20章 面子   他言辞诚恳,说的话就跟抹了蜜一样甜。   陆云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便,你要跟那便跟着吧。”接着就不再多言。   见目的达到,吕元亮脸上的笑容更盛。嘴巴更甜了些许。跟前些日子态度恶劣的表现判若两人。   陆云妆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在一旁嘘寒问暖,心中猜测:这人怕不是表演型人格?   过分感情用事,十分关注自己的外表。常以用过分的做作和夸张的行为引人注意,暗示性和依赖性特别强,以自我为中心。这种人这类人情绪外露,易发脾气,言行举止显得天真幼稚。   说白了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吕元亮见陆云妆不理他不但没气馁,反而还拿着扇子给她起劲地扇风,“娘子,你热不热啊。为夫给你扇扇。”   陆云妆一伸手就将扇子挡了回去,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扇什么扇?眼下天气这么凉,你扇那么大风是想害我得风寒吗?”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眼下吕元亮这般讨好,想来也是与刚才那天香阁老鸨的话有关。他这么做无非就是自觉理亏,害怕她生气,日后迁怒他吧。   这人说他傻吧有时候还挺聪明,说他聪明吧有时候又做些让人一眼就看穿目的的傻事。   想着,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吕元亮,只见他扬着唇角,对着她笑得如春花般灿烂。看似精明实则傻缺的模样,让陆云妆不自觉地想起了曾经家里养过的哈士奇。   她不由想,若是他身后有一条尾巴的话,此时恐怕就要摇起来了吧。一想到这个画面,陆云妆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一旁吕元亮见最近一直对他阴阳怪气没个好脸的陆云妆竟突然对着他露了笑脸,表情温柔明媚,与先前大相径庭,见着竟有些愣神。   陆云妆本被脑中不切实际的幻想逗笑,突瞥见吕元亮傻乎乎地望着自己,一时心中作弄心起。   她眸光流转,勾起唇角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今日我总觉得肩酸腿麻,浑身不利索。”   吕元亮一听这话便明白了陆云妆的意思,这可不就是要他捏肩捶腿吗?于是便果断装没听见转头掀起帘子看外头,一点都不想去伺候她。   笑话,他好歹也是吕家大少爷,他都没给他爹娘捏肩捶腿过呢。就为了哄她消气就要去伺候她,这代价也太大了,他才不干。   陆云妆见他不理会也并不生气,反倒是凉凉地说道:“夫君若是想再尝试一次胳膊脱臼的滋味的话,可以当做没听见。”   吕元亮:“……”   算她狠!   吕元亮转过头,强扯出了一丝笑容道:“娘子哪儿不舒服?为夫给你捏捏。”   陆云妆抚了抚额角,懒洋洋地说道:“我今日全身都不得劲,就劳烦夫君都给我捏捏了。”   吕元亮一边憋屈地应着好,一边动手给陆云妆捏肩。   陆云妆见他明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却偏偏要忍着气,做出一副讨好的样子,心中甚是愉悦。   “不错。”她闭着眼,面上一脸享受。吕元亮见她这副样子,气的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陆云妆皱了皱眉,“太用力了。”吕元亮咬了咬牙,偷偷瞪了她一眼,复又低头按捏了起来。   就在吕元亮按得双手酸痛的时候,马车停下了。外头传来了姚黄平静的声音:“少夫人,到了。”   陆云妆点了点头,看了看一旁龇牙咧嘴的吕元亮笑道:“多谢夫君,身上感觉一下子松快多了。”   明明不甘不愿,吕元亮却还要故作潇洒地说了句:“能为娘子分忧为夫甚是高兴。”   听闻,陆云妆心情很好地下了马车朝着玉面坊走去。   玉面坊乃是江宁城最大最出名的胭脂铺子,里头的胭脂成色好,要价又高,惯会做些噱头,江宁城里凡是有点家底的夫人和姑娘都会光顾。只是今日铺子里人不算多。柜台旁边只有两位年轻姑娘正在那里挑着胭脂。   这两位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天香阁的花魁心兰和她的丫鬟柳叶。   陆云妆进去的时候瞥了一眼二人,没做多想。反倒是吕元亮见着心兰,吓了一大跳,还没见着人正面便急急忙忙地背过身去。   好家伙,他刚刚才给这位姑奶奶哄开心了,眼下又碰上心兰这可如何是好?   天香阁是江宁府最有名的秦楼楚馆,也是吕元亮之前经常去的地方。他有钱,要去就去最好的青楼,点最好的姑娘。   身为天香阁的花魁,心兰长得貌美,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通,性格温柔且善解人意。是以他每次去天香阁,都会叫心兰作陪。叫她作陪,多涨面子!   本来在这儿遇到她是件美事。可是他今日是和陆云妆一道儿来的啊!   正室夫人遇上花魁娘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遇上这种事。   吕元亮苦着个脸,真是没有背只有更背!   想着,他便举起扇子挡住脸,背对着那一边心兰主仆二人,心中不停地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陆云妆不知吕元亮心中的纠结,只在那儿欢欢喜喜的挑选着胭脂。   一旁心兰挑了一盒石榴红的胭脂试了试色,正询问价格的时候就见女掌柜径直撇下二人朝着陆云妆迎了上去,态度十分热情。   柳叶见了有些不忿,小声嘀咕:“老板怎么这样势利眼,明明我们先来的。”   心兰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位年轻夫人生的貌美,气质高华,穿着打扮非富即贵。而那女掌柜就在一旁一脸殷勤地笑着。   见老板这样的态度,她也不打算买那盒胭脂了,便道:“莫要再说了,咱们走吧。”   正要放下东西出店门时,却一眼瞥见那年轻夫人身旁的颐长背影。她细细地盯着看了看,总觉着这背影有些熟悉。   一旁柳叶见状小声地询问道:“姑娘,怎么了?”   心兰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咱们走吧。”话毕,主仆二人便离开了玉面坊。   这厢吕元亮心跳快如擂鼓,生怕心兰注意到他。如今见心兰她们离开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这边,玉面坊的老板极力朝着陆云妆推荐胭脂,陆云妆本就只是随意逛逛,在听了这老板胡吹了一通后竟有些心动了,便拿起一盒胭脂开口询问价格。   那女掌柜的笑意更盛:“这位夫人眼光也是顶好的,咱们家这石榴红的胭脂可是最出名了,夫人肤白貌美,涂上咱们家胭脂那是再好不过了。小店小本生意这胭脂也不二价,就只收夫人三十两银子。”   原先,陆云妆看着这盒胭脂还是挺满意的,可听到女掌柜报价的时候,她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什么?三十两银子?这三十两银子换算成现代的物价就够她买一个LV包了好嘛!不过是一盒胭脂罢了。抛去成本和包装还有店面人工费,一盒胭脂也不可能卖出这种价格吧?   姚黄看不下去了,“你这胭脂是镶金的还是还是镶银的?卖的这么贵,怎么不去抢啊!”   陆云妆当即放下盒子,对姚黄道:“咱们走。”   见陆云妆要走,那女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态度也不若先前那般热情了,只凉凉地说了一句:“慢走不送。”   原本,吕元亮就不耐烦陪陆云妆来这种地方,如今听说要走别提多高兴。可正当二人跨出店门后,他却隐隐听到了一句“穿的那般富贵,却不曾想出手那么穷酸。连盒胭脂都买不起。”   一听这话,吕元亮就顿住了脚步。   穷酸?买不起胭脂?   他可是江宁首富吕家的大少爷,他买什么都要最好的。怎么可能连区区一盒胭脂都买不起?   一时间气上心头,冲昏了头脑,他忙转身走进了店里。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啪”的一声,拍到了柜台前,掷地有声道:“你们家胭脂我全都要了!都给我包起来!”   陆云妆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那掌柜的满面笑容接过银票点了点,整张脸皱地跟个菊花似的,欢喜道:“好的,公子!”   见状,她忙转身冲了回去就要去问那老板把银票都要回来。却被吕元亮一把拦住。“你做什么啊?”   陆云妆气的想打人,“你疯了吗?花那么多钱买那么多胭脂给谁用?还不快把银票拿回来!”   吕元亮一脸无赖,“我不!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爷话都放出去了,怎么可能再拿回来?丢脸!”   陆云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二傻子好了。只怕你不把钱要回来才丢脸好么?   你以为你是霸道总裁吗!这掌柜的态度这么恶劣,竟然还把这钱送人家口袋里。指不定她心里嘲笑他人傻钱多呢!   想着,陆云妆恨不得拍死这个败家子。她当机立断地狠狠拐了他一肘子。   痛的吕元亮捂着肚子弯腰,指着陆云妆颤颤巍巍地说道:“你……”   陆云妆看也不看他一眼便绕过他,走到掌柜的面前款款笑道:“不好意思啊,掌柜的。我夫君只是一时冲动,他脑子这里有点问题。”   听闻,吕元亮的脸都绿了,想要破口大骂的瞬间被陆云妆一个狠厉的眼神给瞪的熄了火。   陆云妆转过头对那掌柜的笑了笑,“您看我买了这么多胭脂也用不完。还请劳烦您把银子退给我们。”   那女掌柜哪会听这番说辞?好不容易送到嘴边的肥肉岂有吐出去的道理?   只见她敛了笑容道:“本店货物售出,概不退换。夫人切莫无理取闹。我们玉面坊在江宁开了那么多年的店一直都是这个规矩,咱们店也不可能为您一个人破例。” 第21章 究竟是谁给她的信心?   “你这是强买强卖!违反本朝律例的!”   “那又如何?”那女掌柜的一听就笑了,颇为傲慢地说:“天高皇帝远。就算是朝廷律例又能奈我何?难道不是这位您相公先付的银两吗?”   陆云妆听了这话便笑了,她无理取闹?   这女老板是见钱眼开猪油糊了脑子了吧?敢欺负到她头上?   吕元亮原先还觉着陆云妆动不动就打他不讲道理,但此时听见这掌柜的这般说话这样的态度,瞬间就怒了。   “怎么说话呢!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只见那女掌柜的不屑地撇了撇嘴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你说什么?”吕元亮一听就斜眉瞪眼,就要撸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陆云妆见状急忙拦住人。   想想他上次把林鹏天揍成那副熊样就被状告到了衙门,回去后还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这次要是让他砸了这家胭脂铺还了得?   “怎么着?公子还想打人不成?”那女掌柜还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道,“我们玉面坊虽然只是个胭脂铺子,但在江宁开了那么久,也没什么人敢惹。二位若是识相点,就赶紧拿了胭脂走人。”   “你!”   “别冲动。”陆云妆眼见女掌柜在一旁煽风点火挑衅吕元亮,一时也急了。她忙紧紧拉住脸色铁青的吕元亮,压低声音道:“前两日的事才刚过去没多久,你难道想又被你爹禁足吗?这事儿你别管,我来。我爹可是知府,她不过就是一家胭脂店的老板,就算背后有依仗还能越的过我爹?”   听闻,吕元亮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顿时冷静了下来。陆云妆见他不再动弹,这才松开手。   陆云妆冷着眼看那女掌柜,年约二三十,眉目中风情满满。一个女人开着这么大的一家店,店里也没见着有多少伙计,再加上她先前说的,她在江宁开了那么久的店也没人敢惹,若不是自己有点拳脚功夫那便是身后仰仗着人。   可这江宁府里头排的上号的地头蛇也就那么几个,可不论他们再怎么厉害,也越不过知府去。虽然原主和陆淮安的关系一般,但必要时,知府之女的名头有时候可比吕家少夫人管用多了,想着她便看了看姚黄。   姚黄心领神会,上前高昂着下巴道:“你可知道我们少夫人是什么身份?”   那女掌柜看了主仆几人一眼。看的出来是富贵人家,再加上这位公子刚才给了一堆银票,这江宁府能出手这般阔绰的人着实不多。   想着,她又悄悄觑了吕元亮一眼,见他穿着一身招摇的衣裳,一副吊儿郎当的站姿,两手臂的袖子卷的老高,一看就是个不正经的纨绔子弟。   等等,纨绔浪荡子、出手阔绰……   难道是吕家那位?   想着,她复又转头瞧了瞧身旁娴静文雅,通派大家闺秀气质的陆云妆一眼。心下一惊,难道是……   糟了!先前光顾着银子,竟得罪了这样的人物。这可怎么是好?   她脸色变了变,先前已经将坏话都说尽了,若是此时惦着个脸上去认错,那可不是自打脸子吗?这种事她可实在做不出来。于是只得硬着头皮道:“不知道。”   姚黄见状有些气愤,正欲开口同她理论一番却被陆云妆一个眼神制止。只听她淡淡地转过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便没什么好说的。”说着就拉住吕元亮的衣衫道:“走吧,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吕元亮怎么样也没想到,陆云妆竟是这种反应。先前那副信誓旦旦要找那女掌柜算账的气势呢?这都还没开始同她理论吧?就这样走了?   就在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听陆云妆淡声道:“我爹也真是的,治下竟能允许这种店大欺客的事存在,真是人老糊涂了。改日,我还是同他说一说这事为好。”   吕元亮一听愣了愣,傻不愣登地回了句:“岳父会管这种案子吗?还是算了吧,不过是银子而已,爷家里多的是。”   陆云妆忍不住抽搐了下嘴角,真是猪队友!   不过好在她也达到了目的。她这么说无非就是变相提醒那掌柜的他们两人的身份。若是这掌柜的还有点脑子的话肯定能察觉的。   想着,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不远处一副呆若木鸡表情的女掌柜,微微笑了笑,便带着几人跨出店门。   店外,吕元亮则在一旁喋喋不休道:“爷早就说了,银子不用要回来了。你看现在闹得多难看啊。花了钱,连胭脂也没拿。”   陆云妆只当耳旁多了一只叽叽喳喳的苍蝇,偏过头冷声道:“若不是你意气用事,非要把银票砸出去能有这种事吗?”   “可是谁让那老女人狗眼看人低。我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呢?”吕元亮表情忿忿,“爷花银子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爽快,为了出口气!”   陆云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二傻子好了,她没好气地说:“你在她那儿受了气,受了鄙夷,还要把钱送给她赚,凭什么要这样花钱找气受?你是贱吗?”   “陆云妆你!”   “你什么你?难道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着实不好听,可话糙理不糙。吕元亮低头细细想了想,一时语噎。先前他确实是气昏了头脑,一怒之下扔了银子出去,如今头脑冷静下来听她这么一说,发现确实是这样。   虽然知道此事是自己莽撞在先,可吕元亮也是要面子的,当着这两个丫鬟的面子被陆云妆这般数落,一时心里也有些不痛快。   “你不是说交给你吗?结果银子还不是没要回来。”他小声嘟囔着心中不住地后悔,心疼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   “谁说要不回来的?”陆云妆睨了他一眼,朝着不远处店门那边匆匆跑来的身影偏了偏头道:“这不是来了吗?”   只见一个小伙计抱着一个盒子急匆匆地朝着二人赶了过来。“这位夫人请留步!”   什么情况?   吕元亮觑了身旁的陆云妆,只见她面上的笑意一闪而过,定住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那伙计,皱了皱眉道:“何事?”   “我们掌柜的让我来给夫人赔罪。先前在店里头不小心损坏了夫人的物品,还望夫人谅解。”说着便递上了手上的盒子,“这是掌柜的一点心意,还请夫人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陆云妆使了个眼色,姚黄上前接过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盒胭脂,还有两锭金子。下面还压着一沓银票。   吕元亮伸出手在盒子里头翻了翻,摸到了左下角的缺口。发现正是他先前送出去的那一沓银票,因为左边有一道小小的缺口,正是他之前不小心损坏的。   陆云妆偏头看了看他,问道:“数量对吗?”吕元亮点了点头。   见状,陆云妆便正色对那伙计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你们家掌柜的,这次就算了,若是还有下次,决不轻饶!”   “是是是。”那伙计忙不迭道。   陆云妆见对方已经认错,也没为难那个伙计。就将那叠银票取了出来,其余的胭脂连带着那两锭金子一概退还给了那伙计。   “夫人,您这是?”那伙计见陆云妆如此动作,以为她还想找麻烦,一时有些惊慌。   只听陆云妆道:“不是我的不会多要。你把这些拿回去吧。”听闻,吕元亮不由得张大嘴巴,他看了看陆云妆又看了看那两锭金子,他还是头一次见人把送到嘴边的银子给吐出来的。陆云妆脑子没问题吧?   店伙计也是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回去跟你们掌柜的说,日后做生意可得把眼睛擦亮点。”陆云妆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快走。”   “是是是。”那伙计忙不迭地点点头,抱紧盒子转身离开。   待人离开后,吕元亮这才询问:“你干嘛把金子还回去啊?”   陆云妆白了他一眼:“没听说过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吗?咱们把钱拿回来就好了。那掌柜的还送了胭脂和两锭金子过来。我爹又是知府,这要是收了难保有心人知道了就会说他贪污受贿。”   他虽知道陆云妆聪明,却也没想到竟能考虑的这么深,一时有些诧异。   见他安静下来,她又道:“日后你若是出人头地当了大官,这事容易给人落了把柄,以防万一还是不收为好。”   出人头地?当大官?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陆云妆口中听见这类话了。先前他以为这不过是陆云妆为了让他安分读书所以才这么说的。可没想到今日又听见了一回。   他们两个认识那么多年,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从来没有用功过吗?他不过就是一个富贵闲人,一个有钱到处花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惯了,就算现在开始努力也晚了吧?怎么可能就一举考中还当大官?   可瞧着,她的眼神和语气不似作伪,就像是真的相信他能做到一般。   究竟是谁给她的信心?   想着,他抬眸看着眼前人,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的意味,“你……是真的认为我能出人头地?能当大官?”   “事在人为,你又不笨为什么不可能?”只见陆云妆一脸淡定,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吕元亮一时心中有些别扭,怪异地看了看她,便默不作声径直上了马车。陆云妆瞥了瞥他的背影,唇角微勾,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显得十分安静。与先前咋咋呼呼的模样相去甚远。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瞧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有时候改变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得先在他的心里埋下希望的种子,给予土壤、阳光、空气和水,让种子催生发芽。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第22章 潜心向学   马车刚停在吕府门外,吕元亮就赶紧跳了下来,疾步往沐松苑走去。   陆云妆慢悠悠跟在后面,皱了皱眉。“他走这么快做什么?”   一旁魏紫笑道:“怕是少爷想通了,想回去读书呢?”   陆云妆笑而不语,她不指望吕元亮能一下子就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只要他开始有了要努力的意识就好。   刚走进沐松苑,陆云妆就撞见拿着一摞书从正屋里走出来的吕元亮。她不由得愣了愣。“夫君,你这是?”   “我去书房看书。”陆云妆听闻挑了挑眉,看着吕元亮点了点头。   待人离开,身后魏紫不由得笑道:“还真的让婢子说中了。少爷可算是潜心向学了。”   陆云妆浅浅笑了笑不做回答。离着晚膳还有些时间,陆云妆忙了一日早就觉着有些困,便回屋小睡了一会儿。   一觉醒来申时刚过,陆云妆起来后询问一旁伺候的魏紫:“少爷还在书房?”   魏紫给陆云妆更衣,“少爷自下午回来后一直在书房没出来。”   这么用功的吗?   陆云妆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天色渐晚,便道:“快到晚膳时间了,待会去叫少爷过来吧。”魏紫如是应下。   直到天黑小厨房摆饭花厅,陆云妆仍旧没见到吕元亮的身影,不由得奇怪:“怎么没去叫少爷?”   魏紫表情有些为难,“已经差人去叫了。可是书房门是锁着的,旁人进不去,在外头唤了好几声也没听见动静。”   听闻,姚黄便道:“少夫人,您要不去瞧瞧吧。”   陆云妆点了点头便起身去了书房。   只见房门从里面被紧紧反锁,怎么也推不开。外头几个小厮一直在唤吕元亮却一点反应也无。她拧了拧眉,便在转头吩咐高南将门踹开。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踹倒在地。陆云妆看了一眼满脸歉疚的高南,淡声道:“修门的钱从你工钱里头扣。”说着便进了屋。   书房里,吕元亮趴在桌子上,面前摊着一本《论语》,睡得死沉,连口水都沾到了书本上。   观墨站在一旁有些尴尬道:“先前少爷确实在读书来着,我明明听到他在背书的,只不过后来……”   陆云妆看了眼睡得跟个死猪一般的吕元亮,唇角微勾,“无妨。”   众人看着少夫人笑意满满地走到吕元亮面前,伸出手捏住他的鼻子。   五、四、三……   吕元亮是被憋醒的,他一脸懵逼地抬头,就看见了皮笑肉不笑的陆云妆。   只见她掏出了绣帕擦了擦指尖,“夫君睡得可真香啊。底下人来叫都不见醒的。”   吕元亮现在特别怵陆云妆这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一见她这般就知道自己怕是要倒霉。他脸色变了变,讨好地笑道:“这不是看书看得入迷了嘛,就去见了会儿周公。”   陆云妆眯了眯眼,不理会他的俏皮话,只道:“夫君这看了一下午的书了,想必《为政》这一篇应该已经会背了吧?”   周边所有人均是提了一口气,大少爷这睡了这么久,一看就是压根没背过书的样子,这下怕是死定了。   就只见吕元亮用袖口擦了擦口水,淡定说道:“会啊。”   听闻,陆云妆有些诧异,她正了正神色便道:“既然如此夫君便背一背吧,早点背完咱们也好早些用晚膳。”   吕元亮一觉醒来腹中早就空空,听闻便道:“行。”   就见吕元亮面色淡然地起身,背着手道:“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张口就来,中间没有一丝卡顿的地方,简直就跟对着书读一般流畅。众人听了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为政篇幅不长,不消片刻他便背完了。   陆云妆一脸嫌弃地拿起那本沾了口水的论语小心翻了翻,还真是一字未差。   就见吕元亮一脸得意,“既然背完了,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用晚饭了?”   听闻陆云妆终是露了笑意,“走吧,本就是来唤你用晚饭的。”说着便出了书房。   得了令的吕元亮脸上笑意更盛,屁颠屁颠地跟在陆云妆后头。   酒足饭饱后,吕元亮一脸满足地拍了拍肚子,打着哈欠就要往床上躺,却被陆云妆一把拽住后衣领:“这么急做什么?”   吕元亮挣扎道:“陆云妆,你又想干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说。”说着,陆云妆便拉着吕元亮在一旁的桌椅前坐下。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吕元亮拧着眉理了理身上的锦袍,“都把我这身衣裳给扯皱巴了。”今日他着一身葱绿对襟锦袍,胸前绣着一对麒麟补子。这身衣衫料子倒是好,可颜色却十分挑人。   她发现他总是喜欢穿各种鲜艳颜色的衣衫,不是大红就是大绿。奇怪的是,这些艳俗的颜色反倒衬得他眉眼间的丽色更盛。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眼前的人骨相好,皮相也好,姣好的桃花眼上生了一双英挺的眉。凭心而论,吕元亮生的确实俊美无俦,若是他能端的正经一点,那就是浊世翩翩贵公子了。   这厢吕元亮理好了衣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究竟什么事?”   “看夫君这般能吃能睡的样子,想必身子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从明日开始,爹请的先生每日卯时都会来给你授课。夫君每日除了要背四书五经以外,还要完成课业。单数日学四书五经和文章诗词,双数日学算学、律法以及时政点评。除了中秋、清明、元宵、端午等各种年节以外,每学十日休息一日,直到你考上秀才为止。”   听完,吕元亮只觉着眼前一片漆黑。就算是让他努力读书光耀门楣,这么做是不是也太狠了些?   他颤着声问道:“你是认真的?”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见他摇头便继续道:“谁叫你先前拉下这么多功课,好在你已经考上了童生,不然这课业安排可不就像现在这般轻松了。”   听闻,吕元亮的双眼顿时瞪大:“这叫轻松?”   见陆云妆瞪了他一眼,吕元亮便表情讪讪地把嘴巴闭上。   陆云妆没理会,继续道:“今后我每日都会定点叫你起床,白日陪同你一块上课,晚上督促你完成功课。”见吕元亮没出声,她便又道:“为了让夫君静心读书,这段时间禁止外出游玩,即便是休息日也不可以。”   吕元亮越听脸越黑,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会监管的这般严格。他看着面前的女子,皱着眉头道:“可还有别的要求吗?”   陆云妆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衫,犹豫了一下道:“既然夫君出不了府也不能出去玩乐,像你身上这一身衣裳就没必要了吧。既然要读书还是穿的素净些好。”不说别的,简单的衣服确实能提高人的专注力。   她早就看他这些衣服不顺眼了,大红又大绿的,真不知道他是什么品位。要知道他们读书的时候可是从小学到高中都穿着又统一又丑的校服呢,哪会穿的这般招摇。   吕元亮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让我读书不让出门也就算了,现在连我穿什么都要干预吗?”   见他有些不开心了,陆云妆忙正色道:“穿的这么花不利于静心读书,而且你不觉得你这身衣服太丑了吗?简直浪费了你这张脸。”   听闻,吕元亮愣了愣。她……这是在夸他吗?   可是看她一脸正经的表情,压根看不出是夸奖。可这话语分明就是在说他长得好……   意识到这点,他的脸上不太自然地泛起了一阵薄红。沉默了片刻,只听他低声道:“知道了,我会换的。”   陆云妆微微一愣,本以为会花费一番口舌说服吕元亮,却不曾想他竟然这般轻易地答应了。   她瞧着面前有些别扭羞涩的少年,面上一时也有些不自然。她不自然咳嗽了一声道:“洗澡水备好了。洗漱后再歇息吧。”吕元亮愣愣地点了点头便去了净房。   待洗漱完毕,吕元亮换了一身寝衣走了出来,此时头发湿着披散着,身上还带着一丝丝水汽。   他看了看房间的内的一张大床,复又看了看立于床前的陆云妆,转头道:“我还是去书房睡吧。”婚后,他们两个也从未同床共枕过,私底下一直都是分开睡的。前两日因为他落水的缘故陆云妆就把床让给他睡,自己去侧屋睡。如今他已经没事了自然不好继续再占着床。   见他这般主动地提出离开,陆云妆也乐见其成,便让人取了些厚被褥送去书房。   直到人走,魏紫才对陆云妆道:“少夫人,您怎么让少爷睡书房啊?”少夫人入府已有半年,可是肚子却一点动静也无。老夫人本就不满意少夫人,若是一直如此,日后怕是要往沐松苑塞人了。   陆云妆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便道:“少爷接下来要潜心读书考学。理应修心养性,不宜近女色。为了他未来的前途着想,我委屈点没什么。”这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冠冕堂皇,一副为了吕元亮着想的样子。   听闻,魏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见小丫头被自己糊弄过去,陆云妆笑了笑便上床就寝。   因着心中惦念着吕元亮的事,第二日寅时刚过,陆云妆便醒了。一番简单的梳洗打扮过后,她便朝着书房走去准备唤吕元亮起床。   一旁观墨见陆云妆这么早来也有些诧异,忙命人去抬门板。昨日高南把书房门踹坏了,所以大门仅仅是用一个门板挡着,一挪就开了。   书房里,吕元亮蜷缩在床榻上,被子被裹得紧紧的,睡得酣甜。   陆云妆见状推了推他,“起床读书了。”   然而吕元亮只是“唔”了一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旁观墨为难道:“先生卯时就要来了,少爷却怎么也叫不醒,这可怎么是好?”   陆云妆不语,只俯下身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吕元亮瞬间便被冻醒。   他下意识地想要骂人,却听见耳旁传来了陆云妆的冷淡声音:“马上寅时过半了,还有半个时辰,先生就要来了。”   听闻,他那双半睁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就正面看见了陆云妆面无表情的俏脸。   只见她朱唇轻启:“还不起床吗夫君?” 第23章 解方程   看着面前女子似笑非笑的表情,吕元亮快到嘴边的咒骂声又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他黑着脸道:“起,这就起。”说着就从床上爬起来。观墨则递上了早就备好的衣衫伺候他换上。洗漱过后,时间所剩不多。所以吕元亮这餐朝饭用的很是匆忙。   吕兴昌先前定了规矩,迟了一刻就少一顿饭。所以吕元亮不得不加快动作。一旁陆云妆一面跟着一面提醒他时间。   上午两个时辰的算学上完,陆云妆便马上让人端上饭菜,吕元亮刚用完午饭还没来得及多歇息一会儿,下午的课程又来了。   好不容易将一天的课程上完,晚上回去后还有一堆课业要做。匆匆用过晚膳,吕元亮就跟屁股生根似的在书桌前坐下,奋笔疾书。   看着面前堆积成山的作业,吕元亮哭丧着脸,可又不得不写。虽说功课是后日交,可明日又有新的课程还有新的课业,若是今天不写完,到时候根本来不及。   害怕他精神不济,陆云妆又命人在书房中点了提神醒脑的香来,自个儿则坐在一旁帮着检查他做的作业。   看着陆云妆不由得想,自己上次说的话可不是一语成箴了?现在的她还真像养了个儿子,白日陪读晚上还得帮忙检查作业。心中不由得感叹,这任务可真不容易。   已是一更天快过,书房内灯火通明,吕元亮忙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无,还在跟功课做斗争。   时政点评和律学的功课倒也还简单,就是这算学看的他头大。他看着书册上“物不知数”的题目抓耳挠腮,怎么想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题。   陆云妆见他对着那一本册子半天也不动笔不由得奇怪,便起身走过去瞧瞧。   站在他身后,她扫到了纸上的题目: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看了,陆云妆不由得会心一笑,这么简单的问题用方程不就可以解决了吗?于是便推了推他道:“这题我会,笔拿来。”   见状,吕元亮愣了愣,迟迟不动,   陆云妆没好气地问道:“你还想不想睡觉了?”   吕元亮表情狐疑地看了看她,“你真的会?”   “我骗你干嘛?”说着陆云妆便一把拿过笔,看了他一眼道:“你会九九乘法表吗?”   “九九乘法表?”   “就是九九歌。你会吗?”   吕元亮点了点头,“会。”   陆云妆松了口气,“会就好。”不然她等会讲解起来怕他听不懂。   接着,她拿了一张空白的纸,在纸上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吕元亮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你到底行不行啊?这画的都是什么啊?”   陆云妆头也不抬道:“这些是从西域传来的文字,用来解题最为方便。”话毕,就见她停了笔,抬头看着吕元亮道:“我在这里教你认识一下这几个文字和符号。”说着便给吕元亮解释了她在纸上画的东西的意义。   陆云妆边写边画,“三个一堆的果子为一组,那么假设有X组,则是,三乘X,另一边,假设七个为一堆的果子有Y组,那么就是七乘Y。两者总数相同。也就是3X=7Y。”说着,她看了吕元亮一眼,“你看出了什么没?”   突然间被提问,吕元亮则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她,“看出啥?”   此时,陆云妆总算是体会了一把啥叫气的吐血。   她深吸了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冷静,他没学过方程,不能怪他。   陆云妆调整好面部表情,转头看着他道:“看出X等于七,Y等于三啊。”   “哦哦。”吕元亮此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也不知道是真听明白了还是装明白。   陆云妆继续问道:“三七得多少?回想一下九九歌。”   听闻,吕元亮想了想,“二十一?”   听到答案,陆云妆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二十一加二等于多少?”   “二十三啊。”   陆云妆把纸一推,“这不就得了?答案是二十三啊。”   吕元亮接过纸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张大嘴巴,一副极度不可思议的表情。“还能有这种算法?”   “这叫做方程,是指含有未知数的等式,表示两个数之间相等关系的一种等式,使等式成立的未知数的值称为‘解’或‘根’。求方程的解的过程称为“解方程”。用一定的代号表示未知数,利用等式两边的运算关系来得出未知数的答案。这些在书中都有教,我不过是将书中的知识提炼了出来,给你简要地解释了一遍而已。”说着,陆云妆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听懂了吗?”   吕元亮拍了拍胸膛信心满满道:“当然听懂了。”   陆云妆最担心的情况就是他明明听不懂还要装懂。这样不利于日后的学习。于是又出了道鸡兔同笼的题目让他做。   吕元亮接过题目看了看,便开始在纸上算了起来。莫约过了小半刻钟,便交上了答案。   陆云妆看了看,竟然还真让他答对了。   吕元亮抬眼看向陆云妆,表情颇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聪明吧?”   陆云妆见他一副急于邀功的样子不免觉着好笑。她勾了勾唇道:“既然夫君已经完成了今日课业,那便赶紧把《八佾》给背了吧,背完也好早点歇息不是?明儿还要早起呢。”   一听这话,吕元亮原先的想要炫耀的喜悦心情瞬间就凉了大半。他怀着希冀的神色看了陆云妆一眼,小心翼翼道:“云娘,打个商量呗。可不可以明天再背?”   “不行。”就见陆云妆冷着个脸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你明天还要背《论语》第四篇呢。一拖再拖,你明天就要背两篇了,你觉得划算不?”   见吕元亮哭丧着脸,她手执着藤条敲了敲桌子道:“不要浪费时间了,早点背完早点歇息。”   看着她手里的藤条,吕元亮吓得一个激灵抖了抖,忙拿起书册读了起来。   见吕元亮反应这么大,陆云妆竟忍不住想笑。看来他已经对这藤条产生条件反射了。   这厢吕元亮背着书,陆云妆便也跟着翻阅这些儒家典籍。   也不知是不是想要睡觉的欲望激发了他的潜能。为了能早点休息,吕元亮这一次竟然只花了半个时辰不到便把第四篇给背了下来。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这下总该可以了吧。”   陆云妆轻笑,柔声道:“可以,去睡吧。”   得了令的吕元亮当即就要往床上躺。见了,她不由皱了皱眉,拿着藤条柄敲了敲他的背。   “做什么呢?”吕元亮不满地转过头道:“不是说我可以睡觉了吗?”   陆云妆拧眉道:“你都不洗漱一下的吗?澡也不洗就上床脏不脏啊。”   却只见他打了打哈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脏就脏吧。我困了,想睡觉。”说着就要脱鞋上床。   她忙拖住他道:“洗漱完再睡。”说着便赶紧让底下人打水过来。   观墨端水伺候着吕元亮洗漱,他忍着睡意任由他服侍,嘴里小声嘟囔:“就你规矩多。爷又不跟你一床,脏也脏不到你身上。”   听闻,陆云妆倒是气笑了,“不跟我一床就可以不洗漱了?这倒是为了你偷懒找了个好借口啊。”见她冷着个脸,吕元亮面上悻悻地不再多话。生怕陆云妆一个不开心就要动手抽他。   见他不说话,陆云妆轻哼一声道:“你洗漱完便早点歇息吧,明日可不要再起晚了。”话毕便离开了书房。   吕元亮看着陆云妆袅娜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这女人可真难伺候,不就是不洗漱嘛,搞得有多严重似的。他平日里随性惯了,只怕日后是不好过喽。   接下来的日子,吕元亮每天的生活就是围绕着上课、背书、完成课业这么几件事。他整个人的生活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极为规律。到后来甚至都不用陆云妆亲自叫他起床他都可以自己爬起来了。   对此,吕兴昌别提有多满意了。看着每日勤勉向学的儿子,他乐呵呵地摸着胡子感叹道:“云娘果真是贤妻啊。当时就听庙里的大师说了,云娘和亮儿的八字极为合适,还说云娘是个旺夫命,有了云娘的扶助,亮儿能够更上一层楼。如今看来可不是这样?”   相比吕兴昌的欣喜不已,周氏见着日渐消瘦的儿子则心疼的不行。她一面招呼着大厨房备着各种补品炖汤,一面道:“旺不旺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云娘对亮儿逼得也太紧了。你看亮儿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你这是妇人之见。慈母多败儿,不吃得苦中苦,哪能成为人上人?先前就是咱们太惯着亮儿了,都没让他吃过苦。俗话说得好,‘玉不琢不成器’我倒是觉得亮儿现在挺好的,跟以前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差地别啊。而且你不觉得亮儿上进了是好事吗?”   周氏被问得语噎。   她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是好事,行了吧。”话毕又蓦的想起什么似的:“过两日是不是花朝节了?”   吕兴昌猛地被问得愣了愣,“是花朝节,怎么了?”   “你怎么就一点不上心呢?”周氏一听就不高兴了,“香儿这过没多久就要及笄了,可这婆家都还没着落。这不趁着花朝节的时候,多出去走动走动,顺便相看人家么。”   听闻,吕老爷就不乐意了,“香儿还小,你急什么?我吕兴昌的女儿用得着担心嫁不出去么?只要香儿招招手,这江宁府的青年才俊可不都赶着上来求亲?”   一听这话,周氏脸就黑了,“你懂什么?婆家当然得要早点相看,不然到时候好郎君都被别家姑娘挑完了,还有咱们家香儿什么事?”   吕兴昌表示不服,正欲与周氏再理论几句的时候,就见吕元香自前头走来只得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第24章 开枝散叶(三合一)   “爹, 娘。”   吕元香微微行了一礼, 周氏起身迎了上去,拉过她的手道:“香儿啊,过两日就是花朝节了, 娘想到时候咱们就去城外的长春山踏青赏花如何?”吕元香向来是喜欢热闹的, 当即便应了下来, 喜滋滋地回屋去挑衣裳和首饰了。   吕兴昌在一旁问周氏:“这江宁府赏花的地方那么多, 这长春山也不是首选啊, 你为何要带香儿去长春山赏花呢?”   周氏笑了笑, “你们大男人就是心思不细。你想,长春山上有什么啊?”   吕兴昌细细一想,道:“风原寺?”   “可不是嘛。”   周氏笑道:“风原寺内有一棵姻缘树, 最为灵验。趁着这次出行带着元香去求求姻缘, 早日帮她寻到一门好亲事。”   这时,吕兴昌道:“这风原寺最出名的难道不是送子观音吗?”   听闻,周氏又猛然记起,“对啊!这风原寺还有送子观音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得把云娘也叫上,去风原寺拜拜,祈求菩萨保佑云娘早日为咱们吕家开枝散叶。”   说着,又嘀咕道:“不过也是奇怪, 云娘嫁到咱们家都大半年了,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怕不是身子骨不太好,不利于有孕?”于是盘算着晚点找个大夫替陆云妆看看脉。   这时,忽听远远传来一句:“爹, 娘!”一抬头恰见吕元亮同陆云妆二人一前一后自回廊走来。   见着来人,周氏骤然喜笑颜开,道:“云娘啊,来的正好!”   “娘,什么事啊?”   周氏微微一笑,道:“后日便是花朝节了,你整日呆在府中陪着亮儿读书想必闷坏了。眼下春光正好,正适合踏青赏花。娘便想带你和元香去长春山上走走。”   听闻,陆云妆不由得心动。她都好久没出门玩了。整日陪着吕元亮读书,感觉整个人都快要闷死了。就在她正打算开口的时候,身旁吕元亮就开始嚷嚷:“娘,你偏心。为何就光带元香和云娘去,不带我去?”他都有多久没出吕府大门了?   周氏原先是有带他一块儿去的打算,却又怕吕兴昌不同意,只道:“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你爹去。”   一听这话,吕元亮瞬间就萎了,嘴巴紧闭不再多言。   吕兴昌见状轻哼一声:“出息。”   见他耷拉着脑袋,他无声叹了口气道:“念在你这些日子安分读书,后日便允许你告假一日吧。”   听闻,吕元亮蓦的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他爹竟然这么好说话?这天是要下红雨啊!   这时候,周氏悄悄捅了捅身旁的吕元亮,“还不谢谢你爹!”   吕元亮这才反应过来,忙道:“谢谢爹!”   吕兴昌见他这般开心,心情不由得好了几分。他捻了捻胡子道:“行了,你们早些回去用午膳吧。下午还要上课呢。”   吕元亮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却见周氏便拉着陆云妆上下看了看,道:“云娘啊,这些日子你陪着亮儿读书辛苦了。你看你,都瘦了。待会儿娘就让人给你送些乌鸡汤来补补。”   见状,吕元亮的心里就跟吃了一大筐酸李子似的,直冒酸水。读书辛苦的明明是他哎,娘只给陆云妆送鸡汤是怎么回事?   陆云妆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称好,接着同二老打了声招呼便同吕元亮回了。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撇着个嘴一言不发,就连用午膳的时候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陆云妆瞥了瞥不做声,他就当没看见似的心情颇好地喝着周氏送来的乌鸡汤。   吕元亮见陆云妆没有理他,心里更加不悦,状似无意地问道:“鸡汤好喝么?”   “唔……还不错。”   看着她面前那一盅香喷喷的乌鸡汤,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想喝吗?”   听闻,他表情不太自然地转过视线,轻轻咳嗽了两声道:“这是娘给你补身子的,我喝……不太好吧?”   陆云妆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对,这阿胶红枣乌鸡汤益气补血又滋阴,更适合女人喝,你还是喝蛋花汤吧。”   听罢,吕元亮只觉着胸口堵得慌。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凭啥自己只能喝蛋花汤,却怎么也拉不下这个脸去开这个口。只得闭嘴在一旁看着陆云妆美滋滋地喝着乌鸡汤。   午膳用罢没多久,就见周氏领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进了沐松苑。   “娘,您这是做什么?”   “先别忙念书了,这是弘济堂的张大夫,医术高明的很,擅妇科,娘特意请来想给云娘看看。”   “我?”陆云妆一脸懵,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看大夫了呢?虽然心怀疑惑,但她也不好拒绝周氏的好意,便乖顺坐下让张大夫把脉了。   吕元亮见这架势不由吓一跳,还以为陆云妆是生了什么病,便也没再因为一碗鸡汤的事与她赌气了。   这厢张大夫替陆云妆把了脉,看了看夫妻二人,又询问了两人同房的日子。   话一落下,二人脸色均是一变。吕元亮心虚地觑了觑身旁人一眼,陆云妆面上也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场面一时沉默。   周氏简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大夫问你们如实答就是了,都是夫妻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是还不害羞的问题啊。是他们成婚到现在压根就没圆过房啊!   吕元亮心虚地拿起茶盏喝了口茶。   这时大夫开口道:“无妨,少年夫妻嘛,抹不开脸很正常。少夫人就是有些体寒,其他倒也没啥大碍。”   周氏问:“那孩子……”   “咳咳……”吕元亮听闻差点没让茶水呛着,他擦了擦嘴看向他娘,“娘你这说什么呢?”   周氏瞪了他一眼,复又扬起笑看向大夫:“那要孩子可有大碍?”   大夫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问题,仔细调养便好了。一会儿我再开个补身方子,日后给少夫人服下便可。”   周氏点了点头,复又对大夫道:“还烦请大夫给我儿也瞧瞧吧。”   擅妇科的大夫给他看诊算什么情况?   吕元亮原想拒绝,但迫于周氏的目光只得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大夫依言也给吕元亮看脉,等他撤了迎枕,周氏才问:“大夫,我儿身子怎么样了?”   “令郎身体康健,就是这些日子可能有些劳累,平日里多注意休息就好了。”周氏听闻道了谢,付了诊金派人送走郎中。   闹这么大阵仗,吕元亮此时也明白了他娘的用意,心中只觉着七上八下的。   这厢周氏命人去给陆云妆煎汤药后,回过身对陆云妆笑了笑,让她好生养着便又拽着吕元亮出了屋子。   “娘,你做什么呢?”   “你和云娘是怎么回事?两人又没什么毛病,她进门这么久,这肚子怎么还没反应呢?”周氏叉着腰问,“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有什么有啊。”吕元亮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没那个。”   听闻,周氏眉头挑高,“那先前,娘明明听说你们两个……”   吕元亮猛地想到陆云妆第一次动手揍他的那一晚,“那,那是个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周氏眼睛一瞪,上手就揪住他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道:“我看你先前秦楼楚馆跑的倒是挺勤,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天天躺你边上,你都不晓得上手啊?真是气死我了你!”   吕元亮挣扎着从周氏的手上救回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揉了揉,沉默不语。   周氏越说越上火,拿手扇了扇风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吕元亮见老娘发火,便颤了颤道:“我拿云娘当兄弟,我怎么能跟自己的兄弟那什么呢?”   再说,陆云妆这么彪悍,他怎么敢打她的主意?让她知道非得把他胳膊卸了不可!当然这种话自然是不能说给他娘听的。   “兄弟什么呀兄弟?”周氏气的几近晕厥,“云娘是你娘子,哪有把娘子当兄弟的?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傻儿子。”   吕元亮见他娘似乎要动手揍他了,忙道:“娘,我们还小呢。就算要孩子也不急于一时啊。”   “小什么小!我和你爹在你们这个年纪就已经有了你了!”   吕元亮悻悻地摸了摸鼻尖,小声道:“原来爹这么禽兽啊。”周氏气得要打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周氏见状也不再动手,只道:“我不管,反正你们最好趁早啊。三年内,必须给娘生一个。”话毕,就转身离开了。   听了周氏这番话后,吕元亮的心里就莫名地有些浮躁,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连带着下午上课一直神游。   他托着脑袋,看向坐在他身侧的陆云妆出了神。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的白皙的脸颊,半明半暗,乌发间插着一支翠翘,耳上悬着祖母绿翡翠耳坠,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羽睫低垂,悬腕提笔在纸上写字,带着几分专注,不说多惊艳,却让人瞧的格外舒服。   这样看起来,陆云妆还是蛮有女人味的嘛。   这厢他上课走神,教学的先生便拿着戒尺在吕元亮的桌前重重一敲。   “啪!”   吕元亮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他猛一抬头就见面前的白胡子老头一手拿着书册,一手执着戒尺,面色不善道:“吕少爷,还请你复述一遍我刚才说的话。”   吕元亮一脸懵逼:“什么话?”   听闻,那先生气得胡子都要竖起来了,“既然答不出,回去后给我把《典律》第三篇抄十遍!”   听闻,吕元亮苦着个脸,垂头丧气道:“是。”   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地偏过头继续摘抄笔记。   夜间,吕元亮一边抄着书一边打着哈欠。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桌案上角突然放了一盅银耳羹。   他猛地一抬眼,就见陆云妆收回手,“休息一会儿,把这喝了再继续抄吧。”   窗前望明月,灯下看美人。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脸上似乎有了那么一种叫做温柔的意味。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笔,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夜已深,屋子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羹勺碰撞碗壁的声音。吕元亮一边喝着银耳羹,一边不住地偷偷打量陆云妆,就见她手执书卷看的认真。   这是在看什么呢?   他放下碗筷悄悄走到她身后。   听见声响,她抬起头看向他:“喝完了?”   “嗯。”吕元亮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复又看向她手上的书册,“你在看什么呢?”   “你说这个?”就见陆云妆翻过书册露出封皮,只见上面写着《典律》。   “你看这个做什么?你又不用考科举。”   陆云妆睨了他一眼,“我这不还是为了你?课上夫子讲的太过深奥,根本不利于理解。我想倒不如自己先把这本书给研究一遍,等看明白了再讲给你听,这样深入浅出也方便理解不是?”说着,她又拿出先前记好的笔记交给他,“喏,拿去。”   吕元亮愣愣地接过册子,“这是什么?”   就见陆云妆笑道:“笔记啊。我把课上夫子说的重点都记下来了。这样你到时候复习起来也方便不是?”   这些日子她跟着旁听,也顺便记下了笔记。这些老夫子上起课来就是各种长篇大论。别说吕元亮了,就连她听着都想睡觉。所以她一边听课一边将他们所讲的重点给摘抄下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便吕元亮私下复习。   他有些错愕地翻看了册子,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能为了他考虑到这般程度。他先前就在课上见到陆云妆在提笔记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现在谜题揭晓,他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看着面前人的笑颜,吕元亮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他是被赶鸭子上架才读书的。按理来说,他本该对用武力压迫他读书的陆云妆感到憎恶才是。可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竟然产生了能理解她的想法。   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给祖母请安又要回来陪着他一块上课。晚上还得督促他完成课业。起的比他早,睡得比他晚。如今还在课上抽空整理笔记。比他这个要考学的人还要用功。她明明原先只要轻轻松松地当个吕家少夫人就好了,   她怕是真的盼着他好吧?   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真的萌生了一种要努力考上想法。   他复又抬起头,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陆云妆从没被男人这样盯着看过,有些不太自然地偏过头。   只听他道了一句:“陆云妆,谢谢你。”   吕元亮向她道谢,陆云妆是有些错愕的。毕竟先前为了让他好好读书,她也做了不少消极的手段。   她不是什么圣母,她是有私心的。之所以那么用心地陪着他学习不过也是为了任务。她不想被炮灰,更想拿到亿万大奖。所以吕元亮这一声真诚的道谢,一时有些让她无所适从。   吕元亮也没瞧出她的异样,只是妥帖地收好了笔记,接着坐回位置抄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是三更天,吕元亮还在一旁奋笔疾书。陆云妆此时已经觉着十分困倦,她捂着嘴悄悄地打了个哈欠,却不想惊动了吕元亮。就见他转过头道:“时候不早了,你要不先回去歇息吧。”   陆云妆摇了摇头:“没事,我就在这里。”   吕元亮微微拧眉:“你不用担心我会偷懒,我一定会抄完的。”   “谁说你偷懒了。”陆云妆叹了口气道:“先前说好的,不论白日上课还是夜里完成课业,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现在就留你一个人在这抄书,可不就食言了吗。”   “什么食言不食言的,爷不在乎。”吕元亮放下笔站起身来:“你赶紧回屋歇着啊。女人家熬不得夜,小心变丑成了老太婆。”说着就推着她赶紧回去。   陆云妆拗不过他,再加上实在困倦,只得先回屋睡了。   第二日一早,陆云妆醒的时候,已经卯时过半了。   惊得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对身边的魏紫道:“你怎么不叫我啊。”   魏紫笑了笑道:“少夫人不用担心,少爷已经派人让去寿安堂跟老夫人说了,您今日可以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   “少爷呢?”   “已经去上课了。”魏紫又道:“少爷还说了,少夫人日日这般陪读太辛苦了,所以同老爷打了招呼,让少夫人今后都不必陪着上课了。”听闻,陆云妆先是愣了愣,但随即又释怀了。   这一日,陆云妆难得好好休息了一回,趁着时间空闲便画了画首饰设计图。直至下午,周氏突然来访。   陆云妆见周氏来了,站了起来道了声“娘”,便被周氏一把拉住了手。正欲开口就见周氏屏退了姚黄魏紫她们。两个丫鬟得了令便招呼了屋里伺候的一道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婆媳二人,陆云妆心里只打鼓,也不知她的用意。这时只见周氏正色道:“云娘,我这两日听底下人传,你和亮儿连着一个多月都是分房睡的?”   原是府里一些下人嚼舌根,说夫人盼孙心切却不知儿子与儿媳是分房睡的,怎么可能生的出孩子。周氏原先以为二人只不过是没圆房而已,却也不知两人竟然不是住一屋的。听闻风声便马上赶了过来。   陆云妆心下一个咯噔。她知道她和吕元亮分房睡的事迟早会暴露,却也没想到事情这么快被周氏发现。她如今虽顶着吕家少夫人的名头,可却没有打算真和吕元亮做夫妻的。   看着面前周氏一脸担忧的表情,陆云妆便有些心虚。她来这不过是迫于任务,迟早都是要走的,自然是不可能与吕元亮发生点什么。只不过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同周氏言语。   只听周氏道:“原先这种话我也不好多说,毕竟是你们夫妻两个之间的事。但如今这话已经传了出来,少年夫妻分房睡,这面上也不好看啊。你实话告诉娘,你和亮儿为何要分房睡?”   陆云妆收拾了一下面上的表情,抬头浅笑道:“夫君夜里读书读得很晚,怕回来后影响我休息,而且为了读书方便,每日便歇在书房里头。云娘也知道,男子的前程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便也不去打扰夫君了。”   这话半真半假,被她有意美化了一番。陆云妆现在只求周氏不要太过于较真。   听闻,周氏不由得在心里骂吕元亮榆木脑袋。于是握着她的手道:“娘知道你是知书达礼的,这种事要你一个女儿家开口怕是拉不下这个脸。你放心,娘一定替你解决好。”   说什么说哟。此时,陆云妆内心仿佛有千万头草泥马奔过。   “娘,夫君现在正是关键时刻,还是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去打扰他了吧。”   “这怎么能算是打扰呢?夫妻同房天经地义。不过是一张床睡觉的事儿。云娘,你放心。我一定让那臭小子回屋睡!”说着,周氏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看着周氏这急冲冲的背影,陆云妆不由得叹口气,只怕事情要糟。   晚间,吕元亮一脸疲惫地去书房做功课的时候,却发现里头的被褥全没了。叫了个丫鬟一问,才知道是周氏命人搬回了正屋。   那丫鬟还说:“夫人说了,书房狭小,今后还请少爷回房睡。”   听闻,吕元亮拧眉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便开始写起了功课。   今日的课业倒也不用多费脑子,多是些抄写背诵之类的。抄完了书,他心不在焉地备起了书。脑子里全是先前那丫鬟说的话,心中只觉得浮躁。   自从昨日他娘跟他说了那些话,他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可是知道归知道,却是实在做不到啊!   任谁都没办法在被自家娘子卸过胳膊,用藤条抽打过之后还能对她产生旖旎的心思。   既然逃不掉,吕元亮便决定拖一拖,争取等晚一点陆云妆睡了再回房。想明白后,吕元亮又开始全神贯注地背起了文章。   完成课业,已是二更。他拖拖拉拉地朝着卧房挪去。却见本该漆黑一片的卧房却一灯如豆。   他愣了愣,缓步朝前走去。甫一进门,就见梳妆台前坐着一个人,身着洁白的寝衣,背影袅娜。似乎刚刚沐浴完,发尾还带着些许湿意,身着洁白的寝衣,皓腕欺霜赛雪,手执象牙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发。   那动作优雅撩人,看得吕元亮不由得呼吸一滞。他不由得感叹,这身段,这举手投足的气质怕是天香阁的头牌心兰也比不上。   就在吕元亮感叹的时候,就见面前的女子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如玉般熟悉的脸。   “你回来了?”只听陆云妆淡声道。   “啊?呃……嗯。”他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心中仍旧感到震惊。见惯了陆云妆雷厉风行的模样却鲜少见她这般女人味过。   陆云妆只是点了点头道:“洗澡水准备好了,早些洗漱歇息吧。明日还要去长春山呢。”说着便站起身,径直往床边走去。   “哦哦。”吕元亮虽然嘴上应着,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老想往她身上瞟。心中不由得想起昨日他娘说的话,耳廓微红。   这就要同床共枕了吗?   这时,突见陆云妆转过身道:“地铺已经替你铺好了。早些休息吧。”   听闻,他火烫的心瞬间就像被泼了一大桶冷水。   “……”   “哦。”   *   一大早,去往城外长春山的小道上前后驶来了两辆马车。车里坐的,正是周氏、吕家兄妹和陆云妆四人。   这次出行是陆云妆穿越以来真正意义上的出府游玩。尽管这一路上颠簸的很,但她心情仍然很好,时不时地掀开车窗帘往外瞧。   身旁的吕元亮则是一脸兴趣缺缺,他本就对这长春山没多大兴趣,跟着出门也不过是为了透透气。   本以为只是单纯的来踏青赏花,哪知道他娘带着吕元香和陆云妆来长春山是为了去风原寺求姻缘拜菩萨。再加上前日晚上下过雨,山道的路更加不好走,颠得他屁股疼,心里头更加不舒坦了。   那日他还奇怪,花朝节江宁府内赏花踏青的地方那么多,为何偏偏选择其中不太显眼的长春山。直到后来他娘跟他提起子嗣的事情,他这才想起来——   这风原寺可不就是姻缘签和送子观音最为出名吗?   早知道就不跟来了。   想着,吕元亮偏头看了看见陆云妆,见她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不由得奇怪:“路这么颠,你都不觉得难受的吗?”   “难受啊。”就见她一脸淡定地放下了帘子。   “难受你还有心情东张西望的?”   “山路颠簸不是正常的么。再说来都来了,不看看多亏啊。”   听了这话,吕元亮不由得一噎。接着便小声嘟囔道:“有啥好看的,全是山,还不都那样。”   车子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风原寺门前。   风原寺门前的路很平缓,因此这一段路走的倒也容易,只是昨日夜里山上下过雨,须得小心车轮打滑。   四人下了车才发现,寺外门庭冷落,进出往来的香客比事先预想的少了许多。   吕元香笑道:“今日来寺里拜菩萨的人倒是少。”   吕元亮没好气地说:“哪有花朝节跑寺庙里拜菩萨的?人家都去城外十里亭赏桃花了好么。”   周氏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在佛门重地说什么呢。该打!”说着双手合十对着山门拜了拜:“菩萨莫要怪罪,他口无遮拦,也是无心之失。”吕元亮见状只是悻悻地揉了揉鼻子不再言语。   吕元香则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娘,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别耽误了时辰。”   “对对对。”随后,周氏命底下人拿上贡品和香烛便同众人一道进了风原寺。   风原寺院内扫地的小沙弥见了周氏忙放下笤帚,赶紧迎上前双手合十道:“吕夫人,烧香吗?”   周氏也合掌回礼,笑道:“对对对。”   “那还请各位随我来。”那小沙弥点了点头便引着众人往里走。   陆云妆行在后头,吕元亮在一旁悄悄捅了捅陆云妆,小声嘀咕:“你该不会不知道娘为啥让你来风原寺吧?”   陆云妆漫不经心地问道,“为啥?”   就见吕元亮一脸狡黠地看着她道:“风原寺最出名的就是姻缘签和送子观音。你说带你来干啥?”   听闻,陆云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却只听吕元亮在一旁絮絮叨叨道:“我就说这东西不可信,咱们两个又没圆房,哪来的孩子。娘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还非得这么折腾。难不成今个儿拜了,明个儿就有了?也不知道拜了有啥用。”   陆云妆耳朵都要被他念出茧子来了,只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懂什么,拜菩萨又不仅仅是为了祈求保佑和满足个人愿望。”   “那能为了什么?”吕元亮道:“不都是希望保佑全家安康、求子求学、求福求寿之类的?”   陆云妆不答反问:“你可知为何拜佛的时候都要弯腰低头吗?”   这一问就把吕元亮给难住了,他想了想道:“难不成这菩萨也跟那皇帝老儿一样,喜欢旁人卑躬屈膝的?”   听闻,陆云妆就啐了他一句,“瞎说什么呢。当心菩萨怪罪。”   “切。”吕元亮撇了撇嘴,“那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就听陆云妆道:“弯腰低头是为了让众生放下傲慢之心,学会恭敬谦卑。是为了让你降服自心,戒除贪嗔痴,回归本源,现自身佛性光明。”   “而佛呢,是觉悟之人,是具有大慈悲、大福德、大智慧的人,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圣者。我们弯腰低头拜佛,便是寻求心灵的依靠,信仰的支柱和人生的导师。”   “不单单只是求得佛祖护佑,更是虔诚地向佛学习,以求脱离贪求执念、脱离烦恼痛苦。”   吕元亮向来厌烦听这些大道理,是以陆云妆说了这么一大段,他也只听进去了‘向佛学习,脱离烦恼痛苦’几个字。   他掏了掏耳朵道:“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话毕还小声道:“说话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这些大道理。”   陆云妆笑了笑,她奶奶信佛,她老是喜欢跟她讲这些,在这样耳濡目染之下,她多少也懂得了一些浅显的佛理。   吕元亮又道:“也不知道同这菩萨有啥好学的。”话音刚落,脚下踏空了台阶,便摔了个大马趴。   “哎呦喂……”   周氏在前头走着,突听见身后儿子的一声哀嚎,便赶紧回过头来,见被陆云妆和观墨搀扶起来的吕元亮,表情有些不悦,“多大人了,连路都走不好!”   吕元亮小心站起,撇撇嘴看了看蹭破是新衣衫,“真够倒霉的。”   “你还瞎说?”陆云妆道:“早跟你说谦卑恭顺一些,你非要乱说话。现在好了吧,活该摔一跤。”   见状,吕元亮抿了抿唇,看了看正殿前的菩萨也不敢再胡说八道。   进了寺庙里头,陆云妆才发现这里确实还是女客居多,多是一些年轻妇人和老太太,十有八九就是来求子的。   吕元亮站在一旁一脸不悦,早上来的时候就觉得出门不利,现在又摔了一跤。可不是倒霉透顶吗?   周氏也没有管他,拉着陆云妆和吕元香便进了那观音殿,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着菩萨。祈求菩萨保佑全家安康,保佑二人能早日圆房,云娘能早些替吕家开枝散叶,女儿能觅得如意郎君。   之后,周氏便去给寺里布施添香火。吕元香则向小沙弥打听清楚求姻缘签的地方,接着就兴冲冲地往那求签的地方去了。独留下陆云妆和吕元亮二人相对而视。   陆云妆见吕元亮的兴致肉眼可见地下降,便道:“要不咱们逛逛?”   就见吕元亮撇了撇嘴闷声道:“不去。”   陆云妆皱了皱眉道:“当初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现在又摆出这副晚娘脸给谁看呢?”   “我一开始哪里知道娘来长春山就是为了拜菩萨啊。”说着声音渐低:“我还以为是来山上赏景的呢。”   “菩萨拜完了,现在咱们不就可以去赏景了吗?”   吕元亮看着身上破了道口子的新衣裳,道:“你看看,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心情去赏景。”   听闻,陆云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不过就是一副划了道口子吗?这有什么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比那些个千金小姐还矫情?”   吕元亮瞪大了眼睛反驳道:“这衣衫料子很贵的好不好?”   陆云妆没有理会,转头问了寺里的小沙弥寺中哪里的景致好,小沙弥说后山。听闻陆云妆便让那小沙弥带路。   后山有一片林子,郁郁葱葱的,其间有一条小溪,水流粽粽,瞧着倒是风景秀丽。   “二位施主,就是这儿了。”   陆云妆笑着道谢:“多谢小师傅。”   小沙弥双手合十,“施主客气了。既然路已带到,还请二位施主请自便吧。寺中还有许多繁杂事务还需小僧处理,就不再此逗留了。”   待人走后,吕元亮才开口问道:“你来这儿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赏景啊。”   “这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树。”   陆云妆没有答话,只是盘腿坐下,闭眼深呼吸。吕元亮见状也学着她盘腿坐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吕元亮一头雾水的问道。   “吸收氧气,享受森林浴。”   “啥玩意儿?不懂。”   陆云妆闭着眼道:“就是在林中呼吸,沐浴阳光,放松精神,充分感受森林中的气息和氛围。”   “切,这有啥好玩的,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闷死了。”吕元亮一手托腮,一边抬眼注视着眼前的人。如玉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弯弯细细的柳叶眉,黑润的眸子紧闭,羽睫轻颤,丰润的樱唇紧紧抿着,乌黑顺滑的长发服帖地垂在胸口,随着微风吹拂轻轻荡漾。   二人靠的极近,他能清晰地瞧见她白皙脸庞的绒毛。鼻尖隐隐嗅到了一股好闻的茉莉花头油的味道。这香味似是让他有一阵的晕眩。   吕元亮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像有一个小猫儿伸出爪子在他心上挠啊挠的。一时间,他鬼使神差地朝着面前的人靠近。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的时候,突听见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一声:“救命啊!”   “什么情况?”陆云妆睁开眼转头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远处树丛窸窸窣窣地抖动,细细一听,似乎听见了女子的声音。   “咱们去看看吧。”说着陆云妆就扶着吕元亮起来,往那树丛走去。越靠近灌木丛这声响就愈发大。   只听见里头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不要挣扎了,没人会来救你的。乖乖的不要动,让哥哥好好疼你……”   吕元亮一听这话脸都黑了,这种腌渍话怎么能让云娘听见呢,于是上前一把扒开了灌木丛。   那里头的人似乎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过来打断他的好事,一转头恰好与吕元亮四目相对。   那人莫约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衣,身材中等,样貌平凡丢到人堆里都不一定能找到的那种。   吕元亮目光触及那人的瞬间,整个人愣了愣。   “怎么是你?”   陆云妆听闻也跟着望了一眼,这人模样普通,神色淫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货。那淫贼轻薄的女子生的貌美,虽衣衫素净,可看料子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穿的起的。   只听那人冷笑了一声道:“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搅大爷的好事,原来是吕大少爷啊。怎么着,想管闲事?”   吕元亮一听气性就来了,横道:“是又如何?”   “识相的就给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给爷爷我滚远点!”   话音刚落,就见那女子拼命挣扎,哭着朝着他们呼救:“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只见,吕元亮脸庞的笑模样骤然消失,他死死盯着来人,一时间二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陆云妆也不是傻子,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绝对有仇有怨。   “王霸,还不把人给放了!” 第25章 教训恶霸   王八?   原先在一旁观望的陆云妆在听到吕元亮唤出来人的名字后, 陆云妆一时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这一声笑,暂时打断了二人僵持的气氛,王霸将目光转移到了她身上, 上下扫视了一番, 眼神晦暗不明。吕元亮有些不忿地皱了皱眉, 挺身挡住了他打量的视线。   同为江宁府的纨绔子弟, 二人曾经也是玩过一阵子的。但因着某些原因, 如今两人变得水火不容, 互不往来。   只听那王霸啐了一声道:“我呸!就你会逞英雄装好人。”说着又瞥了吕元亮身后的陆云妆一眼,眯着眼打量了一番,“你不也是么, 大白天的和小娘子在这林子里勾勾搭搭的?”   只见王霸又对着陆云妆“啧”了一声道:“这是哪家小娘子啊, 长得倒是貌美,我在江宁府混迹多年,竟从没见过。”   话音刚毕,就见吕元亮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道:“那是我娘子,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   那王霸见状也火了,当即放开了那名女子, 揪住吕元亮的衣领:“你他妈松不松手?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那女子脱离了桎梏便捂着凌乱的衣襟,便跌跌撞撞地冲着陆云妆奔来,慌慌张张道:“夫人,还请您帮帮我。”   陆云妆忙扶住她, 刚一触及她的手臂只听见系统的声音猛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滴滴——”   “角色:顾佩珊上线。”   听闻,陆云妆猛地一愣,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遇上女主……   她心情复杂地在吕元亮和顾佩珊之间看了一眼。原书中,吕元亮就是同人打赌调戏了顾佩珊才被男主打成了瘸子。如今,因为她的到来引起了蝴蝶效应,改变了一些剧情,今日来风原寺倒是误打误撞救了顾佩珊。   元亮强力控制着想要揍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这话换我送给你,你要是再敢对我娘子胡言乱语,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虽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面子受损所以才这般维护她,但这一瞬间陆云妆还是有些感动的,起码他还能知道维护媳妇儿,比现实生活中某些孬种好多了。   却听王霸笑了两声,“哦?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啊?你这一个多月不出门是因为之前被你爹收拾,关在家里头读书吧。怎么,屁股上的伤好了,又忘了疼了?”   听闻,吕元亮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他猛地抬起拳头就要朝着王霸的脸砸去。这时,手上却突然被一个柔软是触感紧紧包裹。转头一看,只见陆云妆竟然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见状,那王霸更加得意了,他指着自己的脸,道:“来啊,对着这儿打!”   见吕元亮动不了手,笑得格外猖狂:“不敢打了吧?有本事你今天就打死我!我看你怎么跟你爹交代!”   吕元亮挣了挣手,却死活也挣脱不了她的桎梏。于是气急败坏道:“你做什么啊?你快放手,我非要教训他一下不可!”   “君子动口不动手。”只见陆云妆淡淡地瞥了那王霸一眼道:“你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吗?”   这番话浅显易懂,有脑子的都能听出来陆云妆在骂谁。话毕就见王霸气的脸都绿了,“你骂谁是狗呢?”   陆云妆微微一笑:“谁应声了我就骂的谁。”   “你!”王霸气的脸涨红。   听闻,吕元亮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配合地笑眯眯道:“娘子说的是,先前是我冲动了。不该跟不是人的东西计较。”   陆云妆斜了吕元亮一眼道:“既然如此,还不快松手?”见状,吕元亮这才不甘不愿地松开手。   那王霸忙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襟,怒道:“你们给我等着!”   吕元亮见状便挥了挥拳头,“等着就等着,怕你啊!”   那王霸冷哼一声不做言语,就要甩袖走人,走之前还特意看了顾佩珊一眼,笑道:“小美人儿,咱们下次再见。”顾佩珊吓得忙往陆云妆身后蹿,浑身直打哆嗦。   见状,王霸面上更为得意了,哈哈大笑了几声,就欲扬长而去。   若是换做以往,陆云妆是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不打算动手的。可谁让那王八蛋还不长眼的调戏她?不教训他一下心里实在不爽。   而且他还调戏了女主。如果仅仅只是阻止了那王八蛋的非礼行径就把人给放了,女主恐怕还没这么感激他们。若是把这王八蛋给揍一顿,给她解解气,那么女主铁定会对她感恩戴德。这个世界的中心就是男女主,跟顾佩珊打好关系,日后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想着,陆云妆便在四周环顾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棍藏在背后就往前走。   身旁的吕元亮见状先是一愣,而后一把拉住她,道:“你干嘛啊?”   “这你就别管了。”说着,陆云妆压低声音对吕元亮道:“替我望好风,不要让任何人上后山来。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插手。”   还不等吕元亮搞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身旁陆云妆追了上去,冲着王霸唤道:“王公子请留步。”   听闻,王霸顿住了脚步,转过头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陆云妆,笑道:“小娘子可是怕了?”说着,又慢悠悠道:“只要你好生地替你相公赔罪,让我舒坦了,我就放过他,不找他的麻烦。”   吕元亮听闻脸都要绿了,非常想冲上去撕烂王霸的嘴。可又想到先前陆云妆说的话,硬生生地把这口气给憋了下去。   就见陆云妆笑了笑,冲王霸招了招手道:“您说的是。还请您借一步说话。”   “小娘子可是想通了?”   那王霸向来是个好色的,先前见着陆云妆的时候心中就起了歹念。不过是迫于吕元亮的在身旁,不好动手罢了。现在见面前这个容色身姿不输顾家小姐的小娘子招手唤他,心都要酥了。   但此时,他的色心还没把脑子冲昏。他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吕元亮,犹豫地笑道:“这不好吧,吕大少爷还在后面呢。有什么事咱们就在这儿说。”   就见陆云妆笑眼盈盈,柔声道:“咱们说咱们的,不用管他。你若是害怕,咱们到边上说。”   话毕就见王霸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片刻后嘿嘿笑了几声,拍了拍手道,“好!我就喜欢这么直接的妞儿!”说着就喜滋滋地迎了上来。   “小娘子,什么事……”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王霸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手掌印。   “我要同你说的就是这个!”   那王霸整个人一下子就被打蒙了,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怒道:“你个臭娘们!”说着就要动手打她。   吕元亮见王霸竟然对陆云妆动手,一时也急了。正欲上前帮忙的时候,就见她身子一扭躲过了王霸的袭击,接着抬腿一狠狠踹,就将王霸踹到在地。还不等他反应,举起手上的木棍就狠狠地往他身上抽打,嘴上骂骂咧咧道:“打死你这个死淫贼!王八蛋,让你调戏姑娘!”   王霸原先也只听说这吕家少夫人是知府的女儿,今日见着第一眼还以为就是个文弱漂亮的大家闺秀,哪知道她竟然这么厉害。力气大也就算了,还他妈会武!   “让你祸害良家妇女!今日我就为民除害,好好教训你这样的人渣,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废了你的下半身,让你进宫做太监!”吕元亮听了只觉得浑身一颤,看了看面目狰狞的陆云妆,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当初她没拿这种手段对付他。   听闻,王霸心下一颤,他欺男霸女那么多年了,就没见过哪家女子这么彪悍的。这哪是小娘子啊,简直就是母老虎啊!在这样下去,他的命非得交代在这儿不可。   想着,他便忍着痛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刚想要跑就被陆云妆对着屁股狠狠一踹,一下子跪倒在地。   只听她恶狠狠道:“还想跑?老娘还没打够呢!”   陆云妆一脚踩在他的背上,不阴不阳地笑道:“王公子不是说要让我替夫君赔罪,让你舒坦舒坦吗?”说着又狠狠地对着他屁股狠狠地抽打了两下,“那我问你,现在够舒坦了吗?”   “舒坦舒坦!”   王霸疼的龇牙咧嘴,也不敢不回答。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个母夜叉。   “哦?”只听陆云妆道:“既然舒坦,那我就再多赏你几棍吧。”   听闻,王霸忙不迭地求爷爷告奶奶,“姑奶奶,饶命啊!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饶了我一命吧!”   只听陆云妆冷哼一声道:“要我饶了你可以。不过我有三个要求,只要你做到了,我就饶了你。”   “只要您饶命,别说三条,十条我也答应啊!”   “第一,给那位姑娘还有我夫君道歉。第二,日后不许再骚扰那位姑娘,也不许迫害其他良家姑娘。第三,更不许找我们吕家的麻烦。听见没!”   “是是是。”   “你若是做不到,姑奶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断子绝孙。你不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王霸咬了咬牙,连连点头:“小人知道了。”   见他给了保证,陆云妆就高抬贵脚松开了他。   此时,王霸身上的锦袍沾满了污泥草叶,脸颊上还有一大块红肿的印子,早已没有了先前那威风的样子。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吕元亮和顾佩珊面前跪下,大声道:“顾姑娘,吕大少爷,我错了!求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第26章 春心萌动   二人见状皆是一愣, 顾佩珊早就吓傻了。倒是吕元亮率先反应过来, 笑得一脸得意。   王霸扭头看向陆云妆:“吕少夫人,这样可以了吧?”   陆云妆抱臂道:“这你得问她们。”   就听吕元亮道:“我倒是无所谓,这得看这位顾姑娘怎么说了。”说着又看了顾佩珊一眼道:“姑娘, 你得想好啊。这么轻易原谅他可就是放虎归山了, 指不定这厮哪天回来挟私报复。倒不如……”说着, 他比了一个手势, 吓得王霸颤了颤。   那王霸梗着声道:“吕元亮!你可别乱来啊!杀人是犯法的!”   这时只听顾佩珊颤着声道:“你走吧……”   见那王霸一听这话先是愣了愣, 随后陆云妆踹了他一脚, 道:“既然顾姑娘发话了,你还不快滚?”   “好好好!我滚,我滚。”   说着, 王霸一骨碌从地上爬起, 头也不回地跑了。那逃窜的速度之快就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   吕元亮一脸敬佩地看着她道:“你可真行啊。难怪不让我出手呢。”   陆云妆道:“这有什么的,对付这种地痞流氓,就应该比他还要狠。”说着她突然想起一直被她晾在一旁的女主,忙问道:“这位姑娘,你不要紧吧?”   而顾佩珊早就被陆云妆彪悍的行径给吓傻了,待她询问这才回过神来。   “不,不要紧。这位夫人, 多谢您的相助。不然,今日……”   “人没事就好,女子出门在外还是要多注意安全,就算不会武身边也得多带些人。”   她点了点头道:“您说的是。”   “姑娘, 你的家仆呢?”   顾佩珊似乎还心有余悸,颤着手指了来时的路,陆云妆同吕元亮商议了一下便决定送她回去。   却说顾佩珊刚一进寺院厢房,就见一个老嬷嬷急匆匆地迎了上来,扶住她的肩头上下打量,急道:“姑娘,您去哪儿了?没事吧?”   顾佩珊柔声道:“嬷嬷,我无事。只是去后山上走了走。”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那嬷嬷握着她的手道:“刚才南枝还在外头瞧见那王霸一身狼狈,恰巧姑娘人又不见了,可把老奴担心坏了,正派人四处寻您呢……”说着那嬷嬷抬眼就瞧见了陆云妆夫妻二人,顿了顿,面色犹疑。   “这二位是?”   见人问起,顾佩珊一时语塞。倒是陆云妆接过话茬道:“我和夫君刚刚在后山上赏景,恰好遇上了你家姑娘,她识不得回来的路,我们便陪同着送她回来。”   听闻,那嬷嬷便笑道:“如此,那多谢二位了。”   因为顾佩珊此番受惊,他们也不好过多打扰,把人送到后寒暄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又兴冲冲地问陆云妆道:“娘子,你刚才对着那王霸使得那招叫什么?看上去挺厉害的啊。”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道:“那叫断子绝孙腿。怎么,你也想试试?”   吕元亮只觉背后冷汗直冒,连连摇头道:“不不不。”   见他怕成这个样子,陆云妆忍不住噗嗤一笑:“逗你的,真不禁吓。”话毕又斜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可是想学?”   听闻,吕元亮吱吱呜呜地挠了挠头,也不说是与不是。   “你这次若是能考中秀才,我便教你。”   “啊?”   就见吕元亮苦着一张脸,道:“那还是算了吧。”   见他这般,陆云妆最终没忍住啐了他一句:“出息。你这人怎么就没点追求呢?”   吕元亮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这不是追求不追求的问题。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离今年院式就几个月的时间了,我怎么可能考得上?”   陆云妆道:“事在人为。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说着又顿住脚步,正色看了看他,“刚才忘记问了,那个王霸是谁啊?我听你们两个的对话,感觉你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那种小人,谁跟他熟啊。”吕元亮撇了撇嘴道:“那王霸有一个远房族叔,是京里的大官,所以在江宁地头横的很。”说着,他似乎气上心头,“又一次在天香阁,我点了心兰,那人非得跟我抢。”   听到天香阁和心兰几个字,陆云妆脚步顿了顿,但仍是面不改色微笑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自然是没抢过我。但是这个王八蛋因为这事怀恨在心有意报复,竟然盯上了元香,要把元香抢了。”   一听这事牵扯到吕元香,陆云妆便忙问道:“然后呢?”   “元香是谁啊?我吕元亮的妹妹。她自小就跟男孩儿一样,喜欢舞枪弄棒的,跟着姨父家的武师习了一身好武艺。王霸那个不长眼的敢去抢她?被她打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敢打元香的主意了。”   听罢,陆云妆有些惊讶,没想到吕元香身躯那般纤瘦,却竟然能把王霸给打的那么惨,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事,王霸和我们吕家结下了梁子。”接着,只听吕元亮叹了口气道:“今日你又把他狠狠教训了一顿,这梁子怕是越结越大喽。”   陆云妆虽不是主动惹事的性格,但是一旦被人触犯了了底线也会上场撕逼的。她满不在乎道:“怕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本就是那王霸欺男霸女在先,梁子结就结吧,反正也不缺他这一桩。他再横,能横的过国法律例?能横的过皇上去?”   说着,陆云妆挥了挥拳头道:“你放心,他要敢再来找事,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的表情极富生气,完全没了平时众人所见的高冷端庄少夫人的模样,瞧着着实可爱。见状,吕元亮不由得笑出了声。   见他这突如其来的笑容,陆云妆一时也觉得有些尴尬,讪讪地放下拳头,“你笑什么?”   吕元亮抿着唇,止着笑意道:“娘子真厉害。”   冷不丁地听到吕元亮的夸赞,陆云妆莫名感觉有些不自然,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她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你放心,那王霸就算来找事我也会让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你只要安心读书,好好备考就行了。”   听闻,吕元亮不由叹气道:“你怎么总是三句不离科考啊?”   陆云妆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还不是因为你现在还没考上?等你考上了我自然不会把这话一天到晚挂嘴边。”   吕元亮看了她一眼,犹豫道:“我若是一直考不上呢?”   陆云妆愣了愣,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就在吕元亮以为听不到她的回应的时候,只听她道:“不会的,你一定能考上。”   不是“你努力的话就能考上”而是“你一定能考上”。她的声音笃定,就像已经确定了似的。   吕元亮微微一滞,片刻后,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确信?我不过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仗着家里有钱,从来没正儿八经读过书……”   话未说完就被陆云妆打断道:“有我在,你一定能考上。”   吕元亮先是愣了愣,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压低声音道:“你该不会是想找你爹帮忙作弊吧?”话音刚落胸口就被陆云妆狠狠一拐,疼得吕元亮哎呦直叫。   陆云妆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瞎说什么呢?我是说,有我督促你学习,你肯定能考上。”   “是是是。”吕元亮没好气地应了几声。   话毕,二人已走到了厢房外,恰见前方吕元香蹦蹦跳跳地从前头跑来,面上一脸红鸾星动的样子。   吕元亮虽然平日里和吕元香不常碰面,但也是了解她的脾性。这丫头虽然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模样,但也没哪次笑得像现在这般开怀。心中不由得奇怪。   吕元香在见到兄嫂二人,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乖巧唤了声:“大哥,嫂嫂。”说着便要往前走,“快到午膳时间了,我去寻娘用午膳。”   她说完就跑,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站住。”听闻,她只得顿住脚步,缓缓回头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大哥,可有什么事吗?”   “你这丫头,刚刚去哪儿了?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感觉比你哥我在赌坊赌赢了钱还要开心啊。”这形容,陆云妆不觉斜了他一眼。   吕元香揪着脸,迟疑地看了二人一眼,小声道:“我不过就是去求了个姻缘签罢了。”   吕元亮对这说辞是半信半疑的,陆云妆见场面尴尬,忙出来打圆场道:“看香儿这样子,怕是抽到了上上签?”   就见吕元香连连点头,生怕吕元亮不相信,“是啊。寺里解签的大师都说好呢。”   听闻,吕元亮不屑地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   陆云妆见状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吕元香道:“别理你大哥,快去吧。”   吕元亮急道:“走什么走啊?我还有话没问……啊!”话还没说完,腰间就被陆云妆狠狠掐了一下。   吕元香狐疑地在二人之间扫视了一眼,总觉得比起以前,兄嫂之间的气氛似乎隐隐有了些变化。但见嫂子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先行离开,便也没细想,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   “你干嘛掐我。”吕元亮一脸委屈地揉了揉腰,“你怎么就这样放她走了啊?这丫头铁定有事瞒着咱们。”   就见陆云妆懒懒掀了掀眼皮道:“左右不过是小姑娘家春心萌动,被你说的好像有多严重似的。”   吕元亮一听就不乐意了,“元香是我妹子,就算她喜欢上了谁,我也得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吧?如果对方不是个正经人呢,欺负元香单纯,把人骗了怎么办?”   听闻,陆云妆不由觉得好笑。“你是妹控吗?”   不等吕元亮问妹控是什么的时候,只听她道:“放心吧,元香比你聪明多了,哪那么容易上当受骗。”说着也不再理会一旁气急败坏的吕元亮,跨步进了厢房。 第27章 发现尸体   二人刚进屋就见天突然阴沉下来, 还不等他们反应, 雨就这么落了下来。   吕元亮扫兴地叹了口气道:“这好好的花朝节下什么雨啊,这下玩不了只能回去喽。”   陆云妆见状挑了挑眉,笑道:“你先前不是还说没劲来着, 我让你去山上赏景都说不要去的。”   吕元亮小声嘟囔道:“这能一样吗?在外面玩总比一天到晚关书房里读书强啊。”   周氏横了他一眼道:“让你爹知道你是为了躲懒才跟来, 非得好好训你一顿不可。”   听闻, 吕元亮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保持沉默。   周氏原先是打算用过素斋就回去的, 可这雨越下越大, 雨天山路湿滑,若是强行下山可能会出危险,所以便同寺庙的主持打了声招呼, 决定在山上住一晚再回去。   午饭是寺里的小师傅送来的, 一家人在厢房里简单的用了饭。风原寺的斋饭也是一绝,虽不沾荤腥全是清粥小菜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即便不是很饿的陆云妆也是吃的津津有味。倒是早就喊饿的吕元香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放下碗筷,借口去寺里四处逛逛。   吕元亮见状就悄悄跟陆云妆咬耳朵道:“我跟你说,这丫头绝对有情况。你看看,娘一说下雨天回不去了要在这寺里住一晚,这丫头别提有多开心了, 饭也不吃就往外跑。”   陆云妆正专注吃着饭,吕元亮冷不丁地靠近吓得她差点呛着。她艰难地咽下东西偏过头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吃饭就吃饭,说那么多做什么。”   话毕, 她发觉对面有一道视线看向自己这边,抬眼望去发现正是周氏。被逮个正着的周氏也不慌,对着他们眨了眨眼,乐见其成地笑道:“你们有什么打情骂俏的话啊,等吃完饭再说。”   谁要和他打情骂俏了?   陆云妆只觉得喉头一梗,点头称是也不是,摇头否认也不是,憋屈的紧。吕元亮倒是一脸淡定,“哦”了一声就继续低头吃饭。   吃过午饭,吕元亮就嚷嚷着屋子里闷要去外面走走。   见状,周氏有些不解,这一个两个的下雨天都往外跑是做什么?   陆云妆哪能不知吕元亮心中的小九九?他不过是找了个理由,想去看看吕元香到底出去做了什么而已。   陆云妆没兴趣掺和这事,便同周氏打了声招呼,去一旁的厢房午睡歇息了。   一觉醒来,外头的雨已经变小了,她爬起身问了一旁伺候的姚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少夫人,眼下申时过半。”   她竟然睡了那么久?   压下心底的诧异,她又询问起其他人,得知周氏去佛堂念经了,而吕元香和吕元亮自午膳后出去就没回来。   这下雨天的,这两人到底是去哪里逛了能逛这么久?   放心不下,她便带着姚黄出去寻人。   刚走到正殿前,就见里头有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像是在争执。   什么情况?   二人急忙上前查看,发现竟是一群人嚷嚷着他们家少爷丢了,此时正揪着那风原寺的方丈讨要个说法。可怜那方丈一把年纪还要被这群小年轻拽来拽去的,站都站不稳,瞧着着实可怜。   陆云妆皱了皱眉忙上前阻拦:“住手!”   领头那个似乎是个小厮,听闻先是愣了愣,刚想骂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却猝不及防地转头,待见着人后,又把快到嘴边的骂声给咽了回去。   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这位……夫人,这是我们府上的私事,还请您不要插手。”   陆云妆拧了拧眉,冷声道:“我不管你私事不私事的,寻人就寻人,你对方丈这般拉来扯去的,可不像想好好寻人的样子。你们家少爷要是真丢了,有时间在这里胡搅蛮缠怎么不去找人?怕不是你们想要借机寻衅滋事吧?”   “你胡说!”那小厮道:“你怎知我们没去寻过人?我们就是因为到处寻遍了没找着人,所以才来找方丈的。”   陆云妆听闻不由得笑了,她看了他脚下一眼道:“你们去寻过人?别说笑了。今日山上下雨,地面都是湿泥,你说你们在寺庙到处都寻遍了,那为何裤腿鞋子上也不见多少泥点子呢?”说着又看了一下他的衣衫,“而且连身上的衣裳都不见湿了多少呢。”   此话一出,那小厮连同身后的那些个家丁们脸一下子刷白。   一时场面极为安静。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闯进一个小沙弥,对着方丈急道:“方丈,不好啦!死人啦!”   听闻,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均是一变。   方丈忙道:“怎么回事?”   小沙弥回道:“刚刚我和几个师兄弟去山上菜地摘菜准备做晚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人躺在溪边,于是就过去看看,却不想人已经咽气了。”   方丈又问:“报官了没有?”   “还没,天色已晚,山道上又下过雨,路不好走,只能拖到明日了。”   “尸体呢?”   “已经让师兄弟几个抬回来了,现在暂时安置在柴房里头,雨后山上地滑,有两位施主路过还帮忙搭了把手。”   方丈听闻赶忙带着人赶了过去。陆云妆不动声色地看了对面几人一眼,问道:“你们不过去看看吗?兴许就是你们家少爷呢。”面前几人则是一脸惊惧,连话说不出来了。   陆云妆本就对这事无多大兴趣,便转身离开了正殿,正欲寻吕元亮他们,刚走到回廊拐角处就瞧见了一身狼狈的吕家兄妹。只见他们身上湿透了,衣衫下摆和鞋子上都是污泥。   见状,她不由得皱眉,“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吕元亮黑着脸瞪了身旁的吕元香一眼,道:“别提了,咱们回去再说。”   回到厢房,二人稍作梳洗,换了身衣裳,这才坐下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原来吕元亮午饭后跑出去,从寺中小师傅那里打听到了吕元香去了后山顶,于是便跟了过去。待到地方,这才发现吕元香和一个书生正在亭子里幽会。   听闻,吕元香当即反驳道:“什么幽会啊?大哥你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么?”   吕元亮一脸没好气道:“一男一女单独相处,不叫幽会这叫啥?别狡辩了,你连丫鬟都没带!”   陆云妆淡然地替兄妹二人各自斟了一杯茶,问道:“那个书生你见过吗?感觉人怎么样?”   吕元亮喝了口茶道:“没看清,我当时看都没看就直接把这丫头拉走了,哪里知道那书生是圆是扁。”   吕元香一听这话就对陆云妆告状,“都怪大哥!我都还没来得及跟人解释呢你就拉我走,现在人家肯定对我印象不好了。”   吕元亮一听就怒了,“好啊,你这丫头,私会外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长兄如父没听过吗?爹不在这儿,你就得听我的!”   “大哥不讲理!”   陆云妆眼见两人快要打起来了,只得出面转移话题:“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事儿才搞的这么狼狈?”   “当然不是!”说着,吕元香的眼睛亮了亮,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嫂子,你是不知道啊,咱们下午在这后山上遇到了多么刺激的事。”   一听这话,陆云妆不由得想起刚刚那小沙弥说的在山上发现尸体的事,问道:“是发现死人了吗?”   话音刚毕,就听见了兄妹两人的惊呼声。   “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陆云妆淡声道:“我下午出去寻你们,恰好遇上一群人说自家少爷丢了,正揪着风原寺的方丈要说法。后来,寺中一个小沙弥跑来说在山上发现了一具尸体。”说着又顿了顿,看向二人,道:“所以那小师傅说的那两个路过帮忙搭手抬尸体的施主,就是你们?”   吕元亮点了点头,道:“对啊。”   “嫂子,你可知道死的是谁?”吕元香一脸狡黠地看着陆云妆问道。   陆云妆看眼前小姑娘卖关子的样子不由想笑,但也配合地问了句:“是谁啊?”   就见吕元香一拍桌子,“死的是王霸那个王八蛋啊!”   “王霸?”   听闻,陆云妆顿时觉着心跳似乎慢了半拍。   “对啊。”   吕元香道:“嫂子你怕是不知道吧?王霸就是一个淫棍,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到处欺侮姑娘。之前有一次竟然还找到我头上了。不过姑奶奶我也不是好惹的,给他打的满地找牙,让他在家躺了一个月。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来找我麻烦了。”   这厢吕元香絮絮叨叨地控诉着王霸的恶行,愤恨地表达了自己对此人的厌恶。痛快地骂了一番后,吕元香道:“这种人就是坏事做尽,连老天爷都要来收他了。”   说着,她看了一眼从刚才起一直保持沉默的陆云妆,道:“嫂子,你怎么了?”   陆云妆强打着笑容道:“无事,就是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   她上午才刚把人打一顿,这下午人就没了,这让陆云妆不由得多想。这么赶巧的死亡时间,该不会是有人故意要害她吧?   见陆云妆情绪不高,吕元香就不再自讨没趣地说下去了,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厢房。   陆云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吕元亮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心中的担忧,道:“我和元香看到尸体的时候,后脑勺一直在流血。”说着握了握她的手道:“不要多想,跟你没关系。”   听闻,陆云妆悬在半空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她自我安慰,虽然自己是下手重了些但是也没打要害部位,应该不可能是她的原因。   既然不是她害的,那么真凶又是谁呢?   想着,陆云妆蓦的抬起头看向他,道:“你觉得是谁杀的?”   “不知道。”   吕元亮道靠着椅背,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道:“像他这样的恶霸,得罪的人还少么。”   听闻,陆云妆微微一滞,片刻后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你呢?你得罪的人多么?” 第28章 疑云(二合一)   一听这话, 吕元亮瞬间就熄火了。   见状, 陆云妆不动声色道:“看来是得罪了不少人啊。”   吕元亮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嚷嚷着辩解道:“都是他们先挑的事!”   陆云妆挑了挑眉,什么也没说。   吕元亮见她似乎不相信的样子, 便急道:“小爷我虽然之前混了点, 但我也是有分寸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都是那群人有意挑事!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 你说我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我虽然也得罪人, 但是跟王霸那种没事找事就欺男霸女主动的混蛋可不一样啊。”   看着他一副不相信就跟你急的样子, 她忍不住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王八蛋。”   见她相信自己说的,吕元亮还是有些开心的。可他怎么觉着她这话倒像是骂人呢?   陆云妆笑了笑, 转回话题, 自顾自地分析道:“今日王霸大老远跑长春山上十有八九就是为了顾姑娘,他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顾姑娘今日会来风原寺的消息,便也跟了过来,想要找机会同她行事。好不容易把人弄到后山,却不料恰好遇上我们,不但挨了顿打,到手的鸭子还飞了。”   说着, 她又道了句:“受挫的王霸会去哪儿?是直接放弃顾姑娘径直下山呢,还是留下再寻机会呢?”像是问吕元亮又像是问自己。   听闻,吕元亮道:“放弃是不可能的,王霸这个人执着的很, 他没得到的东西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要了,否则是不会放弃的。元香先前打得他一个月下不了床后,他觉得她是块硬骨头啃不动,这才没再打她主意了。”   “可那顾小姐不一样,她性格柔弱,又没有傍身的功夫。这次是运气好遇到咱们帮了她一把,王霸这才没马上对她怎么样。可咱们走后呢?没得手的王霸肯定不会放过她。”   听了这话,陆云妆思索了一番,慢慢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走后他又来找顾姑娘的麻烦了是吗?所以王霸的死可能与顾姑娘有关?”   “我可没说啊。”吕元亮道:“我觉得王霸这人虽不算聪明但也没傻到这种地步。你这刚刚教训完,他这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应该不会这么快作死吧。”   陆云妆认真听着他的话,心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说着,他起身又灌了壶茶道:“而且你看顾姑娘那体格,怎么可能杀人?你当她是你啊。”   听了这话,陆云妆先是一愣,接着眸光一冷,看向他:“你什么意思?换成我就会杀人了吗?”   吕元亮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忙捂住嘴。   场面一时尴尬,见面前人的表情不悦,他忙补救道:“不,不是。我是说你功夫那么好都能打得过王霸,顾姑娘不会功夫,打不过王霸……”   许是过于慌张,吕元亮说话也开始词不达意起来,“不对,我是说你力气大……也不是,我,我……”   他到底在说什么……   陆云妆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着他。   吕元亮挠着脑袋有些急躁地解释道:“我说不清楚,但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吧?刚刚我说话不经头脑,但我也不是有意的。你,你别生气啊。”   看着他笨拙地解释,陆云妆终是忍不住笑了。   笑意写在她的脸上,好像绽开的茉莉花,绯红的嘴角上扬,溢着愉悦而又美丽的弧度。窗外的微风夹着细雨飞进了飘窗,颊畔发丝轻轻吹拂贴在她如玉的脸庞,带着些许惑人的意味。   吕元亮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高兴道:“你笑了,不生气啦?”   见他笑得没心没肺,陆云妆愣了愣,正想矢口否认时就听对方突然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不会跟我一般见识。”说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给她斟了一杯茶,举杯道:“喝了这杯茶,咱们还是好兄弟!”   陆云妆一时哭笑不得,还不等她反应,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句中气十足的女声:“兄弟什么兄弟?”   吕元亮冷不丁地颤了颤,回过头一瞧,只见周氏正站在厢房门口,黑着个脸。他还来不及开口叫一声娘,就见周氏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在他脑门上重重地敲了一记,“臭小子,要死了你!”   吕元亮捂着脑袋哀嚎道:“娘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周氏一把揪住他耳朵,“娘问你,云娘生的不美吗?身段不好吗?她到底哪里像男的了,竟然被你当成兄弟!”   猝不及防地被周氏夸赞了一波,陆云妆也有些不好意思。   “娘,疼疼疼。”   周氏不依不饶道:“你上次也这么说,娘还当你只是随口说说的,却不曾想你还真把云娘当兄弟。真是气死娘了!”   吕元亮涨红着脸,“松手松手,耳朵要掉了。”   见状,周氏表情忿忿地松了手。吕元亮揉了揉耳根,小声嘟囔道:“我没说她像男的啊。”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氏瞪他。   “这个……”吕元亮为难地挠挠头,心想该怎么同他娘解释。   总不能告诉他娘陆云妆会武,曾经把他的胳膊给卸了,早上还把那王霸给打了一顿吧。不用想他娘也不会相信的。   “说不出来了吧?”周氏叉着腰道:“我看你就是同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混迹太久了,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话。”   “娘今日才拜的送子观音,你倒好。呵,兄弟!”   “臭小子,”周氏气的又拧了他一下,“兄弟能给你操持家里,能给你生儿育女吗?”   她似是气急了,竟然说的这般直白,饶是脸皮厚如陆云妆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   吕元亮算是知道了,一定不能得罪女人,尤其还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因为会一直胡搅蛮缠叨叨叨个没完。   为了避免周氏继续念叨下去,他赶忙道:“娘,我错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道歉把周氏给整愣了,她肚子里还有一大堆话来不及说呢。这臭小子就这么轻易认错了?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应该早就不耐烦地找借口跑出去了才对吧?   周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错哪儿了?”   吕元亮老实道:“我错在不应该和云娘开玩笑,不该把她当兄弟。”   听闻,周氏表情悻悻,似乎还想说几句,陆云妆见状忙走过去扶周氏坐下,倒茶给她,软声道:“娘,夫君也是开玩笑的,您喝杯茶消消气。”   儿媳开口替儿子求情,周氏也不好继续数落吕元亮。   一杯茶下肚,胸口的火气似乎还真消了那么些许。此时陆云妆便忙开口转移话题,问道:“娘,您怎么来了?”   此话一出,周氏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放下茶杯,她正色道:“风原寺里死了人你们知不知道?”   听闻,夫妻二人相视一眼,看来王霸死了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听说死的还是王家那小子。”   只听周氏叹道:“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如今死在这山上真是造孽哦!”   吕元亮道:“娘,此事既然已经发生咱们也无能为力,听听就过了,您也别多想。”   周氏拧着眉道:“这凶手都还没抓到,兴许就躲在这风原寺呢,你让娘怎么能不多想。”   一旁陆云妆劝慰道:“娘,那王霸平日里就各种得罪人,偌大的江宁府结了多少仇多少怨啊。指不定是往日的仇家找他报仇来了。既然是仇家,那么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应该不会伤及无辜。”   周氏听闻长叹了一口气,“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论得罪人,亮儿也得罪了不少啊。”   吕元亮:“……”   陆云妆听闻忍不住笑了笑,缓缓道:“娘,夫君和那王霸怎么能一样呢?夫君的那种得罪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况且都是别人挑事在先,跟王霸那种欺男霸女的恶霸可不同。再说了,夫君如今已经收心认真读书了,自然也不会像从前一样。您多虑了。”   听闻,吕元亮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她,他先前说的话她竟全然记在了心上,还这般跟他娘解释。   周氏听闻,思忖了片刻,道:“希望如此吧。”   说着就握了握她的手,满意地点头。云娘这姑娘生的好,脾气也好,人又聪慧,永远都是这么明事理的样子,试问谁不喜欢?也就亮儿这个不识货的,家里放着个如花似玉的娇妻不好好疼惜,非要往外跑。   “今日外头出了这么件事,寺院都封锁了,明日官府估计要上山来问话。你们晚上就不要出去晃了,用完晚饭好好地在厢房里呆着,知道吗?   “知道了,娘。”吕元亮闷闷不乐地应了声。   陆云妆送周氏出门后,就见吕元亮趴在桌子上叹气道:“唉,好不容易出趟门就是去寺里拜菩萨。拜菩萨也就算了,现在还出了人命案子。真够背的!”   见状,陆云妆笑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更应该去拜拜菩萨,去去晦气。”   吕元亮有气无力道:“拜啥拜啊。一点用都没有,没见那王霸都死在风原寺了吗?这菩萨都被晦气冲撞了,还能灵验?”   “瞎说什么呢?”陆云横了他一眼,便转身吩咐姚黄去传晚膳。   似乎是因为王霸的死,整个寺内都蒙上了一层阴影。外头的雨还在下,雨点淅淅沥沥的,砸在放生池,砸在地面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晚间,二人在厢房内草草地用了寺内送的素斋便歇下了。   风原寺的厢房不大,里头就一张床。因为白日下过雨空气潮湿,再加上夜晚山上冷,睡地上容易着凉,于是陆云妆就没让吕元亮打地铺,决意二人挤一床对付一晚。   吕元亮抱着被子站在床边,犹豫地看了她一眼,道:“你确定,咱们一块睡?”   陆云妆皱了皱眉头,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占你便宜。”吕元亮道:“虽然白天娘这么说,但我还是把你当兄弟的,你不要有过多的妄想啊。”说着,他就高高兴兴地抱着被子躺上了床,规规矩矩地贴着墙睡,没有越雷池一分。   陆云妆:“……”   吕元亮把她当成兄弟,没对她有非分之想照理来说她应该感到安心才对。可为什么听完他刚刚说的话,陆云妆却突然很想打他一顿。   看着身侧睡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吕元亮,她最终还是忍住了冲动。无声叹了口气,和衣躺下。   夜里,下了一下午的雨总算是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日王霸的死,陆云妆翻来覆去的,怎么也没法入睡。因为心中藏着事,这晚饭也没好好吃,腹中空空,半夜肚子竟咕咕叫了起来。   肚子饿,更加睡不着了。陆云妆摸着肚子,不由哀叹,早知道晚上就多吃点了。   这时,身侧传来了吕元亮的声音:“你饿了?”   陆云妆有些惊讶,“你没睡着?”   吕元亮轻哼了一声,道:“你这翻来翻去的,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听闻,陆云妆沉默了片刻,道:“对不起,吵到你了。”话音刚落,耳旁又再次传来了一声“咕噜噜”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   吕元亮道:“谁让你晚上只吃那么一点的?”   “还不是因为王霸这事,我总觉得心里慌慌的,所以晚上也没什么心情吃饭。”陆云妆轻叹一声:“现在想吃东西也没得吃了。”   沉默了片刻,只听身旁吕元亮道:“要不咱们出去找找吃的吧?”   “去哪儿找啊?现在都这么晚了。”   “厨房啊!”吕元亮道:“厨房肯定有吃的。”说着就一骨碌爬起来,催促着陆云妆起身。厢房外间,姚黄睡得正熟,二人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提上了一个灯笼打着伞便悄悄地出了屋子。   此时夜已深,寺庙里头黑漆漆的,空中飘着细细的毛毛雨,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二人打着灯笼,疾步朝着寺庙的灶房前进。   一炷香后,两人偷偷溜进了风原寺的厨房。就着灯笼的光,点燃了厨房里的桐油灯。漆黑的屋子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陆云妆揶揄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才第一次来,你怎么对灶房这么轻车熟路?”   吕元亮揉了揉鼻子,道:“以前老是被我爹罚着跪祠堂不许吃晚饭,所以我总是大半夜的溜进厨房找东西吃。而且非常巧的是,每次都能在里头找到还热乎的饭菜。”   陆云妆道:“只怕是你娘心疼你,知道你会溜出来寻东西吃,特意给你准备的吧。”   吕元亮摊了摊手道:“或许吧。”说着又环顾了屋子一圈,见灶台上摆着一个菜罩,上前掀开一看,发现里面就几个冷硬的馒头还有一叠熏干。一旁的地上还放着几筐新鲜的蔬菜。   吕元亮见了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有现成的吃食呢。”说着他看了她一眼,“怎么办,要不咱们叫人?”   话音刚毕就收获了陆云妆一双眼刀子。   吕元亮不满道:“我好心出主意,你瞪我干嘛,是你晚饭没吃饱,我才带你偷溜出来的哎。”   陆云妆道:“你既然都说咱们是偷溜进来的,那还跑出去叫人,这样不就被人知道了吗?”   听闻,吕元亮一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陆云妆也没多言,挽起袖子打水净手。   见状,吕元亮道:“你干嘛?”   陆云妆道:“看不出来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他的眼神略带惊讶,“你会做菜?”   “会一点。”   这话真不是她谦虚,早些年在外求学的时候她还是学过自己做饭的。手艺算不上顶好,但也还能见人。   吕元亮狐疑地看着她,调侃道:“你可别因为饿昏了头一时冲动啊,你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人寺里的灶房烧了,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陆云妆没理会,又在筐里挑了棵圆白菜出来洗。一边洗一边转头看向吕元亮,问道:“你会生火嘛?”   就见吕元亮两手一摊,摇摇头道:“不会。”   ……   就知道大少爷靠不住。   就在陆云妆认命地蹲下时,吕元亮扯住她袖子道:“我虽然没生过火,但料想也不难,让我试试。”说着,往灶洞里钻。   不一会儿,这灶上就生起了火。吕元亮叉着腰一脸得意地笑道:“爷就说,不就是生火吗。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陆云妆看了一眼他那张黑乎乎的俊脸,不由噗嗤一笑:“你还是先把脸擦一擦吧。熏得一脸灰。”吕元亮听闻忙起身去打水擦了把脸。   小小的灶房里,一灯如豆。烟火气透过烟囱慢慢地飘了出去。二人一个生火,一个切菜炒菜,搭档起来倒也格外和谐,瞧着竟还真有些像一对普通的农家夫妇。   陆云妆拿着铲子在锅里翻炒,很快,一盘香喷喷的熏干炒圆白菜就出锅了。饶是原本肚子不饿的吕元亮,此时闻着这味儿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时,另一个灶上水开了,陆云妆将盖子打开,夹出蒸好的馒头,寻了副碗筷递给他,道:“吃吧。”   吕元亮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熏干炒白菜送入口中嚼了嚼,含糊不清道:“唔,好次。”   明明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搁在平时自己都不一定会吃的东西,此时尝起来却格外有滋有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其中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面   陆云妆见他吃的如此开怀不由得笑了笑,“好吃就多吃点。”   吕元亮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夹着菜,道:“厉害啊,一开始你说你会做菜的时候我还当你是开玩笑呢。没想到手艺还不赖嘛。”他絮絮叨叨地说,“咱们家酒楼的生意就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听闻,陆云妆夹菜的手微微一顿,不解地问道:“酒楼?”   “是啊,”似乎是说的有些口干,他倒了杯水喝了一口,道:“我先前听爹娘说了,要开始让你慢慢接手咱们家的生意。先是酒楼,之后就是绸缎庄,首饰铺子。”   “没办法,日后如果我真当官了,咱们家的家业总得有人担起来啊。这人可不就是你吗?”说着,他笑了笑道:“以后咱们家可全靠你了啊。”   以后?   他们还有以后吗?   她不是这里的人,完成了任务迟早都是要走的。一想到这一点,嘴里的菜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风原寺灶房的门窗老旧,外头的夜风呼啸,吹得门窗咣咣作响。只听得“吱呀”一声响,窗门被吹开了。冷风倒灌,吕元亮不由缩了缩脖子。   “真他娘冷!”说着,他赶忙放下筷子起身去关窗。正在这时,却看见外头灌木丛后隐隐有一道影子窜过。   “什么人!”吕元亮怒斥道。   陆云妆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吕元亮没说话,推开门,连伞和灯笼也没带就这么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陆云妆本想跟出去,然而吕元亮身高腿长跑的老快,一下子就没了人影。无法,她只得在原地待着等他回来。   灶房的门大开,冷风呼啸,陆云妆裹紧了外衣站在门口张望。就在她在心里奇怪吕元亮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一眼瞥到了对面那栋屋子边似乎闪过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这三更半夜的,又是在山上,刮着风下着雨的,陆云妆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捂着嘴巴,心咚咚咚地直跳。   这……该不会是阿飘吧?   突然间,耳旁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滴滴——”   “系统检测到女主顾佩珊,目标人物身处宿主左前方那栋建筑物之后。”   顾佩珊?   难道那个白影就是顾佩珊?得知消息的陆云妆顿时松了口气,不是鬼就好。   然而,心才刚放下来没多久,她又突然想到,女主这大半夜的来这里做什么?   这灶房对面的可不就是柴房吗?   她突然想到白日那小沙弥说的,王霸的尸体暂时安置在了柴房。一想到这个,她顿时淡定不下来了。   难道女主真和那王霸的死有关? 第29章 猜测(二合一)   想着, 陆云妆便赶忙提着灯笼打着伞, 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墙后的顾佩珊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便忙提裙往前跑。   陆云妆见状忙喊道:“顾姑娘!我看见你了,不要跑了!”   听闻,顾佩珊的脚步微微一滞, 但随即加快了步子。但她终究是常年身处闺阁的娇弱女子, 脚程有限, 不比陆云妆这样的练家子, 于是没几步就被她追上了。   就见顾佩珊垂着眸子, 紧紧握着手中的伞, 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陆云妆拧着眉问她道:“顾姑娘,你为何在这?”   就见顾佩珊支支吾吾的,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就是睡不着出来随意逛逛。”   陆云妆自是不相信她这番说辞, 淡声道:“这白日王霸刚死, 尸首就停在这柴房里头,晚上顾姑娘这随意逛逛竟然逛到柴房来了,可真是巧了。”   听闻,顾佩珊猛地抬起头,神情极度惊讶,“什,什么?王霸死了?”   见她如此反应, 陆云妆一时觉着奇怪。难道她真不知情?如果不知情,那她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来这边做什么?   正准备继续追问时,忽听见远处有人打伞提着灯笼步履匆匆地赶来。   原是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寺里休息的僧人。毕竟这大晚上的,山中佛门之地安静的很, 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被人所感知。   只见两个小僧跑了过来,提灯见着二人有些讶异。   “两位施主这是?”   陆云妆灵机一动,指着不远处的灶房忙道:“我这晚饭没吃饱,半夜肚子饿便想出来寻些吃的。但大晚上的一个人出来有些害怕,于是我就拉了顾姑娘一块儿出来。”   顾佩珊听闻,先是愣了愣,但随即反应过来配合道:“未曾和师傅们打过招呼便擅自闯入灶房,实在多有得罪。”接着双手合十道:“大半夜的还惊动两位师傅跑这么一趟,实在是我们的罪过。”   听闻,两个小僧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原是如此。我和师兄先前听到这里有响动,还以为是闯入了贼寇,不放心便过来看看。二位施主无事就好。”   话毕,陆云妆便对顾佩珊眨了眨眼,接着对两位小僧道:“那……我们先回去了,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就拉着顾佩珊赶忙离开。   陆云妆拉着顾佩珊寻了个隐蔽的角落便松了手。   “顾姑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陆云妆逼问道:“今晚你到底去柴房那里做什么?你真不知道王霸死了?”   听闻,顾佩珊连连猛摇头,急道:“吕少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大半夜不睡觉去柴房边上做什么?不要再拿先前那番话来搪塞我。”   “我,我……”顾佩珊似乎是有些犹豫。   陆云妆扶住她的肩头,正色道:“你要是现在说实话,我还能帮你。你若是不说实话,日后官府追究起来我也帮不了你!”   片刻的沉默之后,只听顾佩珊叹了口气道:“我之所以大晚上会来这儿,其实是因为瞧见了一个熟人,心中奇怪所以才跟过去看看。”   “熟人?”陆云妆突的想起先前吕元亮发现的那道身影。想着,她又道:“既然是瞧见了熟人才跟过来的,那你刚才为何见着我就跑,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   顾佩珊似乎也破罐子破摔了,直言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大半夜的跟踪男子怎么说都是有损闺誉的事。你见着我,肯定会追问,可我怎么说得出口?”   说着,顾佩珊看着她道:“吕少夫人,你也是女人,若是换成是你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不跑吗?”   听闻,陆云妆一时语塞。确实,换做是她,她也会跑的。毕竟这里不比现代,这个社会,对于女子的恶意与束缚太大了。她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做事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不考虑旁人的眼光。   “好吧。”她叹了口气道:“此事暂且不提。你说你瞧见了熟人,所以你跟着那熟人来到这柴房对吗?”   “对。”   “所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可知他来这里做什么?”   听闻,顾佩珊表情隐隐有些不悦,“吕夫人,这是我的私事。你虽然白日里救过我,可并不能代表你有权利质问我。”   陆云妆叹了口气道:“顾姑娘,你误会了。他既然大半夜鬼鬼祟祟的跑去那种地方,说明他很有可能和王霸的死有关。如果王霸是被谋杀的话,那么他就很有可能是凶手。你既然认识他……”   话还没说完,就听顾佩珊急着反驳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是柳大哥做的!”   “柳大哥?”   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漏嘴了,顾佩珊连忙捂住嘴巴,装作自己什么也没说的样子。在见到陆云妆怀疑的眼神,她梗着声道:“像王霸那种做尽恶事的坏人就算被人千刀万剐也是死有余辜!”话毕,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见她这般严防死守的样子,陆云妆便也知道这件事怕是问不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了。便也不强求,送她回去后就径直回了厢房。   一进屋,就见姚黄一脸焦急地迎了上来,“少夫人,您去哪儿了?奴婢一觉醒来发现您和少爷都不见了。你们出去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啊,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出了事可怎么办啊。”   眼见她又要念叨,陆云妆忙道:“我半夜肚子饿便去灶房寻些吃的了。”说着又环顾了屋子一圈,问道:“少爷呢?”   “您和少爷不是一块儿出去的?”   “是啊,不过中途我们两个分开了,难道他还没回来吗?”陆云妆急忙问道。   就见姚黄摇摇脑袋,道:“没有。”   糟了!若是那人真是杀害王霸的凶手,吕元亮这样贸然跟过去不是危险了吗?   她猛地一拍脑袋,自己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就在她正要转身出去寻人时,就见吕元亮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陆云妆想询问吕元亮事情的经过,但姚黄在边上也不好开口,于是便道:“姚黄,出去打盆水回来给少爷洗洗脸。”   将人支走后,她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吕元亮一屁股坐下,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那小子跑的倒挺快,我追了老久也没追上。不过,他跑的急,倒是不小心掉下了这么一样东西。”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桌子上。   陆云妆拿起块玉佩仔细端详了起来。这是一枚白色的圆形玉佩上面雕着宝相花纹样,触手温润,玉质细腻瞧着倒像是上等货。   这时,就听吕元亮道:“这块玉是羊脂玉,料子不错,可惜就是有个缺口不然还值些银子。”   听闻,陆云妆忙翻过玉佩的背面。只见这枚玉佩的背后真如他所说有一块小小的缺口,不仔细瞧注意不到。她伸手摸了摸那玉佩上的缺口,不是很锋利,甚至还有些圆润,可见主人应该经常把玩,都给磨平了。   陆云妆道:“我瞧着这缺口样子不像是新磕的。”   听闻,他点了点头道:“没错,是个老物件了。现在江宁城的大户人家也不兴用宝相花作为玉佩的纹饰。多是些鸟兽虫鱼之类的纹样。”   陆云妆思忖了片刻道:“你走后我在柴房附近瞧见了顾姑娘。她似乎与你追的那人认识。从她口中我只得知那人姓柳。”   听闻,吕元亮愣了愣,眼珠转了转,斜着嘴坏笑道:“这大晚上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和男人在停着死人的柴房边幽会倒是别致的很。”   话音刚落,吕元亮的脑袋就挨了陆云妆一门头,“瞎说什么呢?她不过是恰好瞧见了那个姓柳的,这才跟过去一探究竟。你别信口开河败坏人家姑娘清誉。”   吕元亮捂着脑袋不满地嚷嚷道:“你不知道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碰的吗?”说着又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那个男人绝对有嫌疑,大半夜不睡觉跑柴房鬼鬼祟祟的,见着人就跑。”   “那顾姑娘似乎知道些什么,只不过我怎么问她都不开口。我也不好强逼着她说。”   接着,又听她道:“你可知道咱们江宁城里有哪些大户人家主人姓柳的吗?而且是与顾府相熟的。”   听闻,吕元亮细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你再想想?”陆云妆满怀希冀地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真的没有。”吕元亮十分肯定的说道。   陆云妆不死心,本想再问几句,忽听门外传来了三下叩门声, 转头一看原是姚黄打了水回来。见状,她只得把快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忙活了一晚上,二人总算又重新躺回了床。   吕元亮打着哈欠喊困,一旁的陆云妆心中想着事,怎么也无法入睡。吕元亮见她翻来覆去,不由道:“你还睡不睡了?”   陆云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被他打断,只得道:“我睡不着。你说那杀害王霸的凶手是不是那个姓柳的?”   “不知道。”吕元亮哈欠连天地叹了口气道:“我说娘子哎,你关心这干嘛?就算你白日里揍了那王八蛋,下午他死了,这事也跟咱们没关系。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你难道还真想做那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啊?”   “我知道。”陆云妆道:“可我总觉着心里头不踏实,总想着抓住真正的凶手。”   一听这话,吕元亮就知道她这是在钻牛角尖了。只得劝道:“你也别多想,等明天你爹来了,我们把今晚的事情告诉他,他会让专门的官差来彻查此案的。”   “我爹?”陆云妆想到陆淮安的样子,不由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更不靠谱就不说话了。   “什么不靠谱?”这厢吕元亮还等着陆云妆回话呢,就见她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就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鼾声。见状,他不由感叹,睡得还真快。便也没多想,就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第二日,风原寺外,一群官差将整个寺庙围个水泄不通。一辆马车在寺外停下,一个身穿官府,身材瘦削中年男子掀开车帘看了周围的环境一眼不由啧了一声,心道:这人死哪儿不好,还非得要死这破山上!这一路上可颠死他了。   他扶着腰下了马车,官靴刚一落地就陷进了污泥里。见状,不由得嫌弃地皱了皱眉。   “大人,人都在里头了。”一个官差上前报备道。   听闻,陆淮安微微点头,正了正有些歪的官帽,寒着脸往里走去。刚一进门便听到有人大声喊道:“凭什么不让我们下山?我们家少爷不明不白的死在山上,连个回去报丧的人都没有,这像话吗!”   陆淮安看过去,就见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正在那儿大呼小叫。   见状,一旁的官差禀告道:“那几个是死者的家仆。一大早就嚷嚷着要下山回府报丧。”   陆淮安沉声道:“把风原寺里外都给我看好了,在本官问话完毕之前,一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一旁的衙役听言,立刻领命。发令完,他便迈步进了正殿。整店里头站着一群人,均是昨日上山进香的香客。   他环顾了一圈,猛地就在人群当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不由得一黑,怎么哪儿都有吕元亮?想着,他不悦地想要上前找这个不成器的女婿问问情况,却又一眼瞥见了他身旁的几人,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亲家母还有自家女儿也在这里?   还不等他开口,那一厢周氏见着他,便忙领着人走了过来。   本来他们也只是来山上烧香拜佛的,谁料道竟遇上这种人命案子。现在被迫留在风原寺问话,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儿去。这不大老远瞧见了亲家公,便打算过来讨个说法。   见她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陆淮安忙让手底下人将他们几个请去一旁的禅房。   周氏虽心中不悦,但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陆淮安没脸,便顺从的跟了过去。而陆淮安则继续迈步往前走,跟着进了禅房。   待屋子门关上后,周氏便道:“陆大人,咱们究竟什么时候能走?”   陆淮安见状便道:“亲家母稍安勿躁,我相信,此事定与你们无关。咱们也只是例行问话走个过场而已,待问完了话你们就可以下山了”   话毕,就听陆云妆道:“爹,我和夫君有事要和你说。”冷不丁被叫到的吕元亮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要和岳父说事了?   正疑惑的时候就听她道:“是关于王霸被杀的事。我们或许知道一些线索。”   “什么?”周氏有些意外,这两小夫妻什么时候掺和进了这个案子?   “哦?”陆淮安一听也有些讶异,看了吕元亮一眼,他这个向来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婿有朝一日竟然能提供线索了?   陆云妆看了看众人,让吕元亮将那块捡到的玉佩交给陆淮安。   陆淮安接过玉佩看了看,不解道:“这是?”   于是陆云妆沉静地将昨晚吕元亮追人捡到玉佩的事,连带着顾佩珊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出来。   听闻,陆淮安又低头摩挲了一下这块玉佩,这花样现在在江宁不常见,若是拿着这块玉佩去城中的玉器店打听打听,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陆云妆道:“这块玉佩瞧着有些年头了,虽然玉质上好,但始终有损,一般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讲究面子也不会带一块破损的玉佩出门。除非……这块玉对他很重要。”   这时,只听吕元亮道:“兴许,玉佩的主人不是个公子哥。”   “不是公子哥?”陆云妆有些惊讶,“你不是说这块玉佩料子上乘吗?”   “是这样没错。”吕元亮摩挲着下巴道:“可我昨日追他跑了好几里,我都跑不动了,他倒是丝毫不见疲惫。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能跑这么快我是不相信的。而且,我从未听说过江宁府什么时候出了个柳家了。”   陆云妆道:“若他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那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好料子的玉佩?而且连顾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都认识他。”   吕元亮坏笑道:“又或许,这玉佩是顾姑娘给他的定情信物?”   话音刚落就收获了陆云妆的白眼,果然是正经不过三秒就本性暴露。   “柳家?”这时只听周氏突然插话道:“江宁好像曾经是有那么一家柳姓的大户人家。”   吕元亮一听挠了挠头道:“真有啊,我怎么不知道?”   周氏看了他一眼道:“你平日就知道玩,哪里会关心这种事。”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据说原先好像是住在顾府的边上,不过他们家好几年前就举家搬迁离开江宁了。听说当时这柳家坐船去明州的途中遇上了水寇,全家四口人无一生还。可怜他们家那个小儿子,年纪轻轻的就去了。若是还活着只怕现在和亮儿一般大喽。”   听闻,陆云妆和和吕元亮都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一惊。   按照娘说的,柳家未曾搬迁之前是住在顾府边上的,这也就意味着柳顾两家人肯定认识。可柳家全家都死了……   难怪昨晚顾佩珊一口咬定那个柳大哥与此事无关。毕竟,一个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怎么可能再回来杀人呢?   这个案子真是愈发扑朔迷离了。   正在这时,在一旁一直旁听的吕元香插话道:“昨晚大哥追的那人真的是凶手吗?”   吕元亮道:“不知道。就算不是,他也肯定摆脱不了嫌疑。不然怎么解释他大晚上的鬼鬼祟祟地跑停放王霸尸首的柴房里头去?”   陆云妆仔细地将事情的各种线索拼凑起来。几年前,柳家全家遇上水寇无一生还。然而昨日,顾佩珊在风原寺见到了早应该不在人世的柳少爷,心存怀疑,所以就跟了上去。   能见到死去多年的人的脸,除了长得像和双胞胎之外,也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个柳家少爷当年根本就没死!   想着,她就将这个大胆的猜测说了出来。   陆淮安听闻先是愣了愣,细细思索了一番便道了一句知道了,让他们先回家,也不提别的便带着手下离开了。   被迫留在山上一天了,此时能安然回去,周氏的心情可算是好了点。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见陆云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知道她怕是还在想那个案子。于是劝道:“你爹都说了,衙门会管这事的,你这么操心做什么,思虑过重老的快。”   陆云妆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吕元亮道:“我知道,你是觉着王霸的死过于蹊跷,觉得这事与自己有牵扯。可是,从目前咱们知道的消息来看,你跟这事是肯定没关系的。”   陆云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吕元亮又道:“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假设昨天晚上我追的那人是凶手,又假设他真是没死的柳家少爷,那他杀王霸的动机是什么?我想着,兴许这王霸生前对他做过什么些什么严重到要人性命的事,不然说不通。”   听闻,陆云妆不由得挑眉,“继续说。”   吕元亮见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一时也来劲了,便继续道:“再联想到几年前柳家全家遇上水寇的事,我便有了一种猜测。柳家遇到水寇这件事或许与王霸有关。”   说着他越来越来劲,“想想看如果是你,全家被人害死,只有你一个人活着,知道真凶是谁,是不是得去找那个人报仇?这样就有了杀人动机。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陆云妆听闻,先是一愣,随后不由得拍了拍手,眼神有些钦佩,“可以啊,你这脑洞。”   “脑……洞?”吕元亮又从她嘴里听到了一个奇怪的词,“什么意思?”   “说你想象力丰富。”陆云妆随口解释了一句,又道:“虽然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即便事情真是如此,咱们没有证据也没办法跟我爹说这事。”   听闻,吕元亮摩挲了一下下巴,“倒也是,既然这样,咱们也没必要管那么多了,这事与咱们也无关。”说着又自然地将胳膊搭到陆云妆肩上,道:“你呀,还是不要想这么多,安心的当你的吕家少夫人。我呢也努努力,好好读书,争取早点考上秀才。”   陆云妆听闻,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比起二人刚见面的那会儿,如今的吕元亮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具体变在哪儿,她一时说不上来。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好好现象,证明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她笑了笑道:“好,那我就等着当秀才娘子了。” 第30章 真相大白(二合一)   回了府, 周氏当即命人准备了艾叶给吕家兄妹和陆云妆送去。   当陆云妆见着魏紫拿着一把点燃的艾叶进屋的时候还愣了愣。   吕元亮被那烟气呛着咳嗽了好几声, 哑着嗓子道:“我去,这是什么玩意儿?那么呛。”   姚黄见了解释道:“夫人说了,咱们在风原寺遇到这种晦气的事, 回来绝对得用艾叶熏熏, 去去邪气晦气。”   二人听闻便愣愣地点点头, 毕竟好不容易出趟门就遇上杀人案确实是有些晦气。于是忍着那呛鼻的烟气让魏紫熏了熏。   好生吃了顿饭, 还来不及多歇息一会儿, 就听见屋外观墨急急忙忙地跑来道:“少爷, 少夫人,衙门的人来了!”   听闻,陆云妆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就听吕元亮接过话, 问道:“可知是什么事吗?”   观墨摇了摇头道:“这个小的不知。只知道,是知府大人有请您和少夫人去府衙一趟。”   吕元亮皱了皱眉,问:“现在去?”   “对,人现在就在外边等着呢。”   陆云妆放下茶盏道:“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   二人对视了一眼,此时心中已经有了数,怕是跟王霸那个案子有关。   陆云妆让姚黄魏紫简单地替自己梳妆收拾了一下, 就和吕元亮坐上官衙的马车一道跟官差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是知府的女儿女婿的原因,一路上这些官差对二人礼遇有加。   没一会儿,知府衙门到了。二人也不是第一次进衙门了,一回生二回熟, 比起上一次在堂上候审,如今二人的心情平静了许多。   陆淮安在二人身上随意地扫了一眼没有言语,接着拍了拍惊堂木道:“带嫌犯柳宜修上来。”话音刚落就见两个衙役羁押着一个形容狼狈的男子进了大堂。   陆云妆和吕元亮皆是一愣,二人面面相觑。   柳宜修?   难不成她之前猜的,那柳家少爷没死的事是真的?   陆云妆微微蹙眉,看着那手脚带着镣铐的年轻人被推到了公堂里头。一旁来听堂的百姓都伸长着脖子拼命往里看。   那柳宜修低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似乎已经是放弃了抵抗。   吕元亮见了侧过身小声对陆云妆道:“这柳宜修我怎么觉着有点怪怪的?”   陆云妆不解道:“哪里怪了?”   “说不上来,感觉像是破罐子破摔了,连挣扎也不挣扎一下。”说着,他又道:“而且那天晚上我追出去,那个身影根本就没那么魁梧。”   听闻,陆云妆不由得诧异,还不等她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见陆淮安突然拿出了先前吕元亮交给他的那块玉佩,道:“柳宜修,这可是你的东西?”   听闻,柳宜修抬了抬眼,眼睛一下子瞪大,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   就见陆淮安皱着眉道:“你且只说是与不是。”   他握了握拳,道:“是。”   “昨日你大半夜的去风原寺的柴房怕不是想要寻回这块玉佩吧。”   见他点头,陆淮安一拍惊堂木,怒斥道:“你为何要杀害王霸?还不从实招来!”   此时,堂下的百姓都交头接耳起来。   “这人是谁啊,为什么要杀了王霸?”   “王霸这种人为非作歹惯了,难免得罪了人,有仇家找上门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看这人这么壮硕,就王霸那个身板,怎么可能打得过他?凶手绝对是他!”   “要我说,王霸就是死有余辜。坏事做尽,谁杀了他都不奇怪。”   “别说了,且看陆大人怎么审吧……”   陆云妆竖着耳朵听着堂下百姓的窃窃私语,抬眼看去堂下跪着的人,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又想到刚才吕元亮说的,心中疑惑更甚。   这时,就听那柳宜修开口道:“为了报仇。”   他此言一出,公堂之上一片哗然。   陆淮安听闻拧了拧眉道:“报仇?”   只见那柳宜修握了握拳,哽着声将过往娓娓道来。   这柳宜修生于江宁,家里原来是经商的。家中有一个姐姐生的貌美,五年前王霸在街上无意中看见了柳家小姐,便想要娶了去。柳父觉得王霸不是良人,便拒绝了。   却不想这王霸就是不死心,想方设法的非要把那个柳小姐弄到手。有一日更是趁着柳父柳母不在便偷偷溜进府中,欲行好事。却不料被柳宜修瞧见,让家丁乱棍打了出去。   王霸这般被落了面子自然是怀恨在心,便派地痞流氓去柳家的铺子里滋事。柳家不堪侵扰便决意举家搬迁。于是,柳父柳母带着一双儿女连夜登上了去往明州的船。   却不料,王霸早就在柳家门口安插了暗哨,柳家举家搬迁的事自然是逃不过他的耳目。王霸是谁?江宁城出了名的小恶霸,强取豪夺惯了,只有他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柳家这般做事自然是戳中了他的逆鳞。   于是便买通了一群流寇假扮水寇劫持了柳家的船只,想要把柳家小姐给硬绑过来。柳父柳母拼命护卫却终究敌不过利器,被一刀捅死沉尸江中。那柳家小姐见父母被杀,船上全是拿着刀的恶人,只觉得了无生机。一时心灰意冷便抱着柳宜修也跳了河。那群人见二人跳入江中想要去寻,可是天色黑,江水深,根本就寻不了人。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年幼的柳宜修命大,抱着一块浮木在水上飘了一夜,第二日得幸被在江上打渔的渔民给救起。而柳家小姐的命就没这么好了,如花的年龄就和她的父母一块儿葬身鱼腹。   “父母被杀后,我就一直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回江宁。我要杀了王霸血债血偿!获救后,我就跟着那些渔民一块儿生活,攒钱存盘缠,等待时机回去。终于,有朝一日被我等来了这个机会。”   “我回到了江宁,在这里落了脚,开始做些卖鱼的小生意。那日我偶然见着王霸在街上调戏顾姑娘,我便知道机会来了。我蛰伏了许久,终于打听到了王霸花朝节要去长春山风原寺,于是我便早早的去了长春山……”   听闻,围观的人皆是唏嘘感叹。唯独吕元亮和陆云妆二人则是皱着眉。   “我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吕元亮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你也看出不对劲来了?”陆云妆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说说吧,你觉着哪里不对劲。”   吕元亮瞟了她一眼,“他说他这些年都跟着渔民打渔为生,可你看他的手虽然脏了些,却一点也不像是卖鱼的。街上卖鱼的渔民手都是非常粗糙的,都是拉纤扯渔网和杀鱼时磨的。而且,渔民出去打渔,难免风吹日晒,脸上会泛红,你看他的脸上的皮肤这么好,有点不太对劲。”   陆云妆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他手上虽然粗糙,却只有虎口和拇指食指那块有茧子,不像是做粗活为生的,倒像是个武夫。”说着又问他,“你刚刚说你昨晚追的人身材比这个柳宜修瘦削是吗?”   “没错。”   陆云妆眸光转了转,突然想起刚刚边上百姓的议论。心中突然间浮上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人是在顶罪!   还不等陆云妆有所行动,突然间外头有一个衙役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大人,外头有一个人来自首,说他才是杀害王霸的真凶。”   “什么?”   陆淮安蹭的一下站起。堂下的百姓皆是一片哗然。   这起杀人案的案情真是峰回路转,让人猜不透。陆云妆听闻,不由看了身旁吕元亮一眼,见他也是拧着眉一言不发的样子。   陆淮安冷着声道:“赶紧带上来!”   “是!”   衙役转身就带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身材清瘦,样貌英俊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   吕元亮看了那人一眼,瞳孔微张,半晌,压低声音对陆云妆道:“就是这个人。”   柳宜修见着来人脸色微微一变,急道:“我才是杀人凶手,他是假的!”   年轻男子见状忙道:“人是我杀的,邱大哥您真的不必如此。”   邱大哥?   听闻,堂上的众人皆是一愣,这不是柳宜修吗?怎么又成了邱大哥了?   堂上的陆淮安沉着个脸,他审了那么多年的案子,只见过死不认罪大喊自己冤枉的,就没见过赶着承认说自己是杀人犯的。   这世道还真是奇了。   想着,他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说着又看向来人:“堂下来人姓甚名谁?”   就见那人行了一礼道:“草民柳宜修。”   话毕,在场围观的人皆是一惊。   就见柳宜修指着地上跪着的壮汉道:“这位是邱成,原先是我们柳家的护院。”   陆淮安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圈,半晌,沉声道:“你说你是杀人凶手,可有证据?本官丑化可先说在前头,没有证据信口开河就是扰乱公堂,是要治罪的!”   那柳宜修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道:“草民明白。”接着,便开口道出五年前的那一段往事。   故事的前半段与邱大说的相差无几,不同的地方在于,当时柳家小姐并不是抱着柳宜修跳的河,而是自己一个人跳的。当时,邱大见有流寇作乱便带着柳宜修躲在隐秘的船舱底部,王霸派来的这群人本就是来绑柳家小姐的,其余的人怎么样自然是没怎么细细找过。   不过这群人也是些狠角色,杀了柳家夫妇,逼得柳家小姐投河,没见着这柳家幼子,便下令一把火烧了这艘船。   陆云妆听着不由在心中感叹感,这王霸真不是个东西。   “船被毁了,我和邱大哥趁着夜色深没人注意下了水,福大命大逃过了一劫。看着远处火光冲天的船,我就发誓,有朝一日定要让王霸血债血偿!”   在场的人听闻不由得唏嘘感叹。   柳宜修浑然不觉,继续道:“我们逃出来后,因为害怕被王霸发现,便连夜离开了江宁,在临近的府城定居下来,这一呆就是五年。直到一个月前才回了江宁。”   “回到江宁后,我听说王霸还是一如既往的欺男霸女,如今更是把目标转移到了顾家姑娘身上。顾家原先同我们家是邻居,我与顾家姑娘自幼熟识。听了这事,我便决意定要除了那王霸。”   “前些日子,我无意在街上听见了那王霸决意花朝节去风原寺,因为他知道顾家姑娘也会去。于是,花朝节那日,我也跟去了风原寺。”   柳宜修道:“那天寺中的香客不多,我见着那王霸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把顾姑娘掳上了后山,就当我正欲上前救人的时候……”说着他又转头看了看一眼一旁站着的陆云妆,顿了顿道:“吕家少爷和少夫人出面阻止了王霸。王霸没得逞,却又迫于边上有人只得暂时放弃。”   “在他下山的时候,我悄悄跟在他的身后。趁他不注意,便拿起一块石头砸了他的后脑勺,然后,他就倒了。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虽然报了仇,但我心里慌得很。连身上的玉佩掉了也不知道。直到回去后才发现。”   “我想去拿回来,可邱大哥说太危险了让我别去,他替我跑这么一趟,让我在山下等着。邱大哥上了山,本想去取回玉佩,却发现王霸的尸体已经被寺中的僧人们发现了,他们将尸体抬去了柴房。那个小沙弥以为地上的那块玉佩是王霸的,便连带着玉佩也一块送到了柴房。天还没黑,我们这样贸然进出柴房,势必会被人发现。于是我们便商量着天黑去柴房把东西拿回来。   邱大哥去了柴房找玉佩,我在外头放哨。我们顺利地拿到了玉佩,可是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对面的灶房竟然有人。吕少爷发现了柴房这边的动静,邱大哥为了保护我便冒充我逃了。外头的动静惊动了寺院的人,我躲在柴房里头,直到外头人都走干净了这才出来。”   陆云妆一听只觉得心下一颤,原来当时,她和顾佩珊竟然无意当中帮了他一回。   这桩案子终于水落石出了,只是事情的真相让人听了格外的不好受。一旁旁听会审的老百姓们均是唏嘘呜呼。   连陆淮安听了都不由得皱眉,这案子确实是不好断。都说法理不外乎人情,虽然柳宜修确实是杀了人,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王霸作恶在先,害得人全家命丧九泉,这是个人都忍不下这口气。可按照律法,他杀了人就是犯了法。   这下可难办了。   正在这时,底下围观的人群中有人道了一句:“还请大人法外留人啊。”   接着,人群就跟烧开了的沸水一般,纷纷替那柳宜修求起情来。   那王霸享年二十有三,在江宁府是个惹不起的霸王。仗着有一个在京城当官的族叔就在江宁胡作非为,欺男霸女。百姓迫于他的威势都是敢怒不敢言的。如今人走茶凉,再加上替他们这群平头百姓出了口恶气的这个年轻人也受过王霸的欺压,身世凄惨同理心更甚。都见不得这样的可怜人判罚。   就见堂上的陆淮安眉头紧皱。不是他不想放过柳宜修,王家在江宁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了杀人凶手,只怕王家那边不答应。就算从轻发落也得有个合适的由头啊。   吕元亮见一旁陆云妆面上是一副想要开口却又不敢开口的样子,便猜到她大抵是想替那柳宜修求情。便推了推她道:“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听闻,陆云妆愣了愣,偏头看了他一眼,只听吕元亮道:“我看你憋着不说怪难受的。不怕,想说啥就说啥。不要让自己后悔。”   陆云妆认真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片刻后,莞尔道:“我知道了”   “大人!民妇有话要说!”   听闻,陆淮安抬了抬眼,看向堂下的陆云妆有些诧异。   皱着眉问道:“何事?”   陆云妆握了握拳,道:“大人,虽然杀人是应该偿命,可这王霸也□□了啊。他害死了柳宜修一家人,这要怎么算?俗话说得好,‘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试问一个儿子在看到父母无故被人杀害,还能就这么坐视不管吗?本朝向来讲究以孝治天下,对孝子杀父母仇人,有时候是在舆情之下,彰其大义的。”   陆淮安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陆云妆又道:“而且,王霸在五年前就会□□了,那么这五年间难保没有别的人家受他欺压又或者没有别的人没被他害死过。”   话音刚落,人群当中就有人开始喊冤。   就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越过人群,在公堂之上跪下,泪流满面道:“大人,民妇家是做豆腐生意的,向来是本本分分的。全家起早贪黑就指望着卖豆腐贴补家用。可那王霸有一日路过我们家豆腐摊,瞧见了我的小孙女,便要强行纳她入府当小妾。民妇的儿子不同意,就被他一顿好打,还叫人砸了家里的摊子。我儿伤的过重,没几日便去了,家里连副棺材都买不起。可怜我那小孙女就这样被他强纳入府,没过多久就去了。”说着又抹着眼泪不住地哽咽,“若是杀人偿命,那王霸就应该偿还我儿子和孙女的命!”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在这老妇人喊冤之后,又有不少百姓在底下哭诉状告那王霸的罪行。   见底下的百姓这么给力的助攻,陆云妆又道:“王霸以前犯下那么多罪行,老天爷都替他一桩桩的记着呢。那王霸害死了那么多人,有如今这么一个下场正是应了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话音刚落,堂下就爆发出来雷鸣般的叫好声。   陆淮安愣愣地看着陆云妆,只觉着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这还是他那个循规蹈矩的女儿吗?   此时,吕元亮也跟着捧场地拍手,大声喊道:“说得好!”   陆云妆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心虚的,可是若是因为王霸这个恶贯满盈的恶人再多搭上一个可怜人的性命实在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陆淮安没有说话,他沉默了片刻后道:“柳宜修杀人确实有罪,但念在是王霸先害人全家性命在先,情有可原,便从轻发落吧。邱成乃从犯,包庇真凶,二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柳宜修,邱成听判。”   二人听闻便跪下听判。   “柳宜修杀人有罪,但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本官现判你关个五年。邱成虽包庇真凶,但念在其护主,忠心一片便罚你关三年。你二人可服气?”   二人愣了愣,对视了一眼,随即扬声高呼:“多谢大人!”   堂下百姓也都纷纷高声呼喊大人英明。   听闻,陆云妆的嘴角这才有了笑意。她先前也拿不准陆淮安会不会听她的,如今看来,陆淮安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还算是个明事理的官。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就见陆淮安正一脸探究地看着她。陆云妆心下一惊,心道:该不会是她刚才的那一番话让他起疑了吧……   毕竟,原来的陆云妆就是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从不做出格的事也不说出格的话。她刚刚在堂上这么一说,陆淮安八成是起疑了。   想着,陆云妆便忙拉着吕元亮匆匆离开了衙门。   回去的路上二人没有坐马车,只听吕元亮夸赞道:“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厉害,几句话就让岳父免了那柳宜修的死罪。”   陆云妆淡淡地笑了笑,道:“我也只是瞎说的罢了。”   就听吕元亮一拍大腿:“瞎说的也厉害啊。要是没有你,那柳宜修可不得杀人偿命啊。”   陆云妆叹了口气道:“好人不易做啊。虽然对柳宜修他们是好事,但是于我来说,咱们也许会有麻烦了。”   吕元亮挠了挠头表示不解,“什么意思?”   她睨了他一眼:“王霸被杀了,就因为我的几句话,凶手抓到了却只得了个轻判。你要是王家人,你会善罢甘休吗?”   一听这话,吕元亮拧了拧眉,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收回去不成?你放心,有你爹和咱们吕家护着,他们王家不敢拿你怎么样!”   听闻,陆云妆笑了,“你可知王霸为何这么嚣张?”   “知道啊,不就是他有一个在京里当大官的族叔吗。”   “这就对了。我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只是一介知府,一个地方官而已。吕家就算在江宁地头再有钱,产业再大也不过是商家罢了。士农工商,商排在末位。你觉得能护得住吗?”   听闻,吕元亮表情讪讪,声音渐低:“那位王大人也不见得会为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族中子弟活动一二啊。”这话他自己都觉着没底。谁知道那京中的王大人是不是个昏官啊。有这么一个族中侄儿,想必自己也不是啥好鸟!   陆云妆见他一副恹恹的样子,不由安慰道:“你也别多想,兴许事情也没那么严重呢?”   话毕,就见吕元亮猛地抬起头,道:“我一定会考上的。”   “什么?”   他怎么好端端的提这么一茬?   只见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认真道:“等我考上了,当了大官,咱们也就不用这么担惊受怕了。”   见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陆云妆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撞,坚硬的心房一下子软了些许。   良久,就见她微微弯了弯嘴角,道了句:“好。” 第31章 彩虹屁(二合一)   柳宜修为父母长姐报仇杀害王霸的故事, 不久之后便传遍了整个江宁。人们一是对柳宜修的遭遇表示同情, 一是对王霸的死暗暗叫好。而陆云妆原先担心王家找茬的事也没发生,这件事就好像她人生中一次意外的小插曲,最终没激起多大的涟漪。   更有不少人对当时陆云妆在公堂之上的那番话赞扬有加。说吕少夫人一介女流竟能说出如此道理, 一时都在夸赞真是虎父无犬女。不过这些话陆云妆也没啥机会听了。因为最近她忙着万宝斋的事。   吕家家大业大, 名下有酒楼、绸缎庄、首饰铺子等各种产业, 其中盈利最大的便是这福运酒楼和万宝斋。   原先周氏和吕兴昌是打算让陆云妆接管这福运酒楼的。但是又听万宝斋的张管事说, 铺子里的师傅按照少夫人画的那图样做出的金钗卖出了极高的价格。   儿媳对珠宝首饰有这样的巧思天赋自然是不能浪费。思来想去, 二老便决定让陆云妆去接手这万宝斋的生意。   陆云妆前世没做过生意, 所以对于这些事情也都是一知半解。好在周氏细心,给她安排了人手,张管事带她逛了店里, 介绍了铺子里的人手, 还讲解了原料的成本和来源,还有他们家首饰的工艺。陆云妆前世就是珠宝首饰行业的从业者,如今有机会学习到古代的首饰制作工艺只觉得非常激动,就如同海绵一样吸收着各种知识。   周氏见她这般感兴趣也觉得欣慰。又命人拿了万宝斋的账簿来,道:“云娘啊,这就是万宝斋的账册,今后就交给你了。咱们家铺子的进账出账你都要好好对一对。”   看到这账册, 陆云妆只觉得头大,小声道:“娘,我没看过账册啊,不会对账……”   听闻周氏便叹了口气, 同她道:“不会就学啊。咱们这家里的中馈迟早都是要落到你身上的,身为一家主母不会看账册可怎么办?”   因着她这句话,回来的时候,陆云妆只得带回了万宝斋的账册,又因为她不会看账本,周氏又叫了身边的一个姓周的管事嬷嬷过来,来教陆云妆看账本对账目。   陆云妆本以为对账目很难,事实上有人一步步教,学起来还算轻松,起码比起她当年一个人熬夜对着客户要修改的设计稿无从下手要好多了。   就这样,陆云妆每日便在学习看账和打理铺子中度过。偶尔得闲又画了几张首饰设计图,送去万宝斋找手艺好的师傅给打出来,放在店里当做压箱底的好货。   眼见这没过两月便是周氏的生辰,陆云妆便决定亲自设计一对镯子送给周氏。   就这么过了些时日,陆云妆带着自己新出炉的设计图去了万宝斋。打算让铺子里的钱师傅照着图样把镯子打出来,待到周氏生辰前夕再来取。   她正兴冲冲地走到店门外就见外头有许多人往里头张望。陆云妆拧了拧眉,只听铺子里头传来了一个女子骄纵的声音。   “这就是江宁府最好的首饰铺子?瞧着也不过如此嘛。”说话的是一个红衣少女,生的貌美,一脸骄矜,通身的气派不像是普通富贵人家。   “这里不过就是个小地方,哪里比得上京城。你若是不喜欢大可回去。”站在她身旁的是个面容俊美的年轻公子,身着锦衣华服,听口音不像是江宁本地人,倒像是从北边来的。   正在这时,系统的声音又开始在脑海里哔哔作响。   “角色:崔景铄上线。”   “角色:嘉阳公主上线。”   陆云妆:“……”   今个儿是什么日子,男主和女配竟然一起上线了。   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这么一句后,陆云妆不由想,眼下才四月刚过,男主怎么比原著还提前了两三个月来江宁了?   奇怪虽奇怪,但这二人在自家铺子里头找事还是得想办法解决的。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侯爷。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一个商人妇能怎么办?只得把这两个活阎王给哄好喽。不然依照那嘉阳公主的性格不得把他们这店给砸了啊。   想着,陆云妆便跨步进了铺子。只听见嘉阳公主当即瘪着嘴道:“我不回去。”   见状,崔景铄的脸一沉。   嘉阳公主见他不高兴了便忙撒娇软声道:“我错了,景铄哥哥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嘛……”   美人撒起娇来向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可是于崔景铄来说,嘉阳的娇缠甚是烦人。他不耐地开口道:“你还买不买了?不买就回去。”   那崔景铄见她不答话便也没了耐心,径直转身离开了万宝斋,竟把嘉阳公主一个人丢在铺子里。   陆云妆见状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给男主打上了渣男的标签。就算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么没礼貌吧。   想想原著中,吕元亮也就言语调戏了一下女主,就被男主打成了残废,还搞得全家破产。这么一个天王凉破的男主,在看文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在现实生活中遇见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嘉阳公主不由红了眼眶,心里只觉着委屈。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众人捧在手心上的金枝玉叶,哪个人见着她不得面上带笑啊,唯独崔景铄却对她冷冰冰的。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热脸贴着冷屁股?她也是有脾气的。   这时,在一旁安静如鸡许久的伙计开口小声,询问:“姑娘,您还要买吗?”   嘉阳公主一听,横了他一眼,道:“买!为什么不买?”   她看了身旁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立即拿出了一锭金元宝在桌面上。只听嘉阳公主道:“你们店外头摆的东西没有一样本……我的看上眼的,有没有更好的?”   听闻,陆云妆就知道商机来了,还不等店里的伙计开口,便忙上前,笑容灿烂道:“有有有!”   嘉阳郡主听闻,扭头看了过来,看到陆云妆,拧着眉道:“你又是谁?”   陆云妆笑容灿烂道:“我姓陆,这家铺子是我夫家的产业,目前交由我来打理。”   嘉阳郡主点了点头,原来是店老板。   她面容骄矜地仰着下巴道:“你刚才说有更好的东西,可是真的?”   陆云妆笑容更盛:“那是自然,像姑娘这样的绝色美人,这市面上都能见得着的普通凡物哪能配得上您呢。得要旁人都没见过的,独一无二的首饰才能衬得上姑娘这样的仙女。”   嘉阳公主虽然生活在宫里,身旁也的确不缺阿谀奉承的人,可她却从来没见到过像这位店老板这么能拍马屁的。奇怪的是,她听着竟然还不讨厌。   被陆云妆这番彩虹屁吹得飘飘然的嘉阳公主心情莫名好了几分,连带着脸上的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陆云妆抬了抬手,招呼张管事道:“快去把我前些日子让钱师傅打好的那对耳挂拿来。”   得了令的张管事忙去取货,不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起先看到盒子的嘉阳公主还撇撇嘴,心想:这么简陋的盒子比起宫里她拿来垫杂物的盒子都不如。可随着盖子打开,她的目光就被盒子里的东西给牢牢吸引住了。   盒子里头垫着一块黑色的绒布,上面躺着一对镶嵌着宝石,造型特别,仿若珊瑚树一般的耳挂。   她愣愣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中满是惊艳之色,问道:“这、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正是,不知姑娘可还满意?”   嘉阳公主自小锦衣玉食,吃穿用度无一不精。这宫中的首饰简直多的数不胜数,可饶是如此,她也没在这宫中见过这么特别这么好看的首饰。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嘉阳公主拿起了那对耳挂,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啊,发钗还是发梳?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   陆云妆笑了笑道:“这叫耳挂。是一种就算没有耳洞也能戴的耳坠。”   嘉阳公主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点了点头,佯装淡定道:“还行吧。”   陆云妆瞧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对这耳挂十分喜爱。也知道她是碍于面子不好表露出来,于是道:“姑娘要不要试戴看看?”   嘉阳公主听闻,眼睛一亮忙道:“要!”   陆云妆让人赶紧拿镜子过来递给嘉阳公主带来的婢女。嘉阳公主迫不及待地带上了耳挂,对着镜子照了照,问道:“怎么样,好看么?”   那个婢女的眼睛亮了亮,赞叹道:“真好看!”   陆云妆也适时地拍了拍她的马屁道:“我早先设计这款耳挂的时候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美人才能配得上这对耳挂。直到今日瞧见姑娘这才明白,这对耳挂简直就是为姑娘量身定做的呀!宝物配美人,合适的很呐!”   陆云妆脸不红心不跳地拍着彩虹屁,直把边上的张管事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由想,原先只知道少夫人对珠宝首饰深有心得,如今一瞧,少夫人这嘴皮子比他们店里最能说的伙计还厉害。   店里的伙计也不由想,没想到平日里端庄大方的少夫人拍起马屁来也这么自然,心中更加佩服。   见嘉阳公主这么喜欢这对耳挂,陆云妆想了想,又道:“其实这对耳挂还有同式样的发簪,璎珞,还有镯子。姑娘可要看看?”   听闻,嘉阳公主忙道:“要要要!”   陆云妆笑了笑,又让底下人将那几样先前打造好的成套首饰搬来。打开一看,嘉阳公主果然如她所料,整个人的眼睛都移不开里头的东西了。   她本来对这家店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不过是为了赌气才进来逛逛的,可谁知倒是碰上意外之喜了!   “这些,我全都要了!都给我包起来。”   嘉阳公主分外爽快地付了钱,扬着嘴角道:“以后你们店里如果还有这种好货记得给我留着,我都要了!”   这么一个大金主要包了她的设计,陆云妆岂有不同意的道理?她正愁着她设计的那些极度奢华的首饰卖不出去呢。嘉阳公主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她的设计费,外加他们万宝斋的材料费,手工费,合在一起这首饰的价格可都是不停的往上翻的呢。普通人家恐怕还真消费不起这套头面,也只有嘉阳公主这样的天家贵胄才能买得起。   嘉阳公主见她答应了,便高兴地留下了她在江宁的住址,让她上了新货就差人送到府上。   目送着一脸欢喜的嘉阳公主离去,陆云妆这才将先前准备好的设计图交给钱师傅,让他务必在周氏生辰之前做出来。交代好这些事后,陆云妆见天色还早,便带着姚黄魏紫随意逛了逛。路上见到了口味不错的小吃食,想到了吕元亮这些日子读书辛苦,便买了些带回去。   离今年的院试只剩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了。自从那日吕元亮说了一定要考上的话之后,整个人就跟拧紧了发条似的。整日书不离手,吃饭也看,睡觉也看,甚至连如厕都不忘带着书。   他这般勤学苦读倒是让周氏和吕兴昌一时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周氏,有一次还悄悄地拉着她的手问道:“亮儿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读书疯魔了啊?”   陆云妆笑着劝慰道:“娘,夫君懂得用功了这是好事啊。”   周氏叹了口气道:“原先他天天在外头混的时候,我天天盼着他能收收心,懂点事。如今他这般废寝忘食的读书,我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娘,这凡事总得一点一点适应不是?”陆云妆又道:“夫君还说,他日等他高中,定要给娘挣一个诰命当当。”   听闻,周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夸他懂事了。又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便日日命着厨房给他变着法地炖各种补品。   陆云妆白日里打理铺子,画画设计图,晚上则陪着吕元亮温书,完成功课。这日子过的跟打仗似的。她甚至觉着,当初自己高考都没过的这么忙过,恨不得一份时间掰成两半用。   短短两个月,不光吕元亮瘦了一大圈,连陆云妆都跟着清减了不少。   吕元亮见她晚上一面打着哈欠一面要陪着他温书,早上天不亮又要起,不忍她这般辛苦,便板着脸催促她晚上早些歇息。   陆云妆起先还是不放心的,让姚黄魏紫观墨三人轮流看着。之后几人报告说吕元亮真的在用功读书,每日学到三更天才歇息后,这才全然放下心来。看来他已经养成了学习的习惯,有了一定的自律性。   连姚黄见了都不由感叹,少爷对自己真够狠的啊!   陆云妆对吕元亮的自觉和吃苦非常满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照这么个学法,将来他肯定能考上。   忙碌的日子过得快,一转眼,两个多月又过去了。   大抵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如今的吕元亮比起以前少了许多浮躁,多了些沉稳。比起刚念书那会儿的一知半解什么都不会,现在吕元亮看书倒是对书中的内容有了自己的见解。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学习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   如今吕元亮已经是把能学的东西都学了,剩下的就是靠自己慢慢消化了。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眼见着周氏的生辰快到,吕元亮便同先生告假一日,打算出去寻个生辰礼。先生见他这般重孝道自然是同意了。   从小到大,吕元亮也没怎么正儿八经的给他娘买过什么礼物,也不知道给她这样的老太太能买些啥。陆云妆恰好要去万宝斋取两个月前就定好的头面,吕元亮得知便同陆云妆商量了一番,二人一合计便决定一块儿出门看看。   夫妻俩上了街,东转转西瞧瞧也看上什么合适的礼物。眼下已是六月,天也愈发地炎热起来。逛了没一会儿,二人均是满头大汗。   陆云妆是极度怕热的,尽管头戴着遮阳的幕篱仍旧觉得又晒又热。   吕元亮见了指着路边的那家贡文茶馆,道:“咱们要不去那儿歇歇吧。”   陆云妆转脸看他,点点头。   这贡文茶馆铺面儿不算大,但店内装潢雅致,门脸桌椅都是窗明几净的,瞧着倒是舒坦。   二人被跑堂的伙计引上了二楼雅座,点了一叠绿豆糕和一壶茶水便临窗欣赏起了风景。别看这铺子小,这地段倒是不错,窗外头正挨着一条小河,河岸垂柳依依,倒也算雅致。   不一会儿,跑堂的伙计送上了茶点。陆云妆信手捻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道:“味道还挺不错的啊。”   吕元香笑了笑,道:“小时候我娘经常带我来这家茶馆。她最爱吃的就是这家的绿豆糕。”   听闻,陆云妆突然道:“你不是想要给你娘送礼吗?”   吕元亮冷不丁地见她把话题岔远,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这绿豆糕就挺不错的。”   吕元亮一听,摇了摇头,道:“哪有长辈生辰宴送人绿豆糕的啊。”   “这普通的绿豆糕不算什么,如果是你亲手做的呢?”只听陆云妆道:“这送礼啊,不在贵重。在于特别与心意。说白了就是走心。”   “走心?”吕元亮不解她口中的走心是什么意思。这心还能走?   “就是用心。”陆云妆解释道:“你想啊,咱们府上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你要是买些寻常的东西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亲手给娘做些她爱吃的东西。我保证,娘吃了肯定开心!”   吕元亮听后,细细一想,还真是个好主意。   可高兴还没一会儿,就苦着个脸道:“可是我不会下厨啊。”   “不会就学啊。”只听陆云妆道:“你那么聪明,有什么还能是你学不会的?你都把四书五经都给背下来了,难道还怕这么一点小困难?”   听闻,吕元亮点了点头,觉得甚有道理。便拦住了那茶馆的伙计,问道:“你们这绿豆糕怎么做的?”   那伙计愣了愣,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一旁的陆云妆忙解释道:“我婆婆这两天胃口不好,就想吃儿子亲手做的绿豆糕。可我夫君不会,就想问问你们这儿的糕点师傅,怎么做绿豆糕。”   伙计听了有些犹豫,说要去请示一下老板。   吕元亮见状撇了撇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看他们这样子估计也不会教的。绿豆糕可是他们家的招牌点心,你觉得老板可能会教咱们吗?”   陆云妆倒是乐观,道:“这凡事没有那么绝对,万一人家店老板好心就真答应了呢?”   “怎么可能?”吕元亮摇了摇头,喝了口茶道。   没过多久,那伙计跑回来一脸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客官,老板说了,这绿豆糕是咱们家铺子的招牌点心。这做法不能公开的。”   话毕就见吕元亮扬了扬眉,看向陆云妆一副‘我说的对吧’的表情。   陆云妆淡淡地回了个笑容道:“没关系,既然是贵店的招牌,我们自是不好强求的。”   生活在现代,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菜网上都有做法。那是一个信息都公开的年代,不像这个年代。人人都把秘方这种东西看的格外重要。倒也是她想的太美好了。本以为不过就是寻常的绿豆糕而已,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点心,却忽略了人家店家的感受。   求方子被拒了,二人也没什么心情悠哉的喝茶了,付了银钱便离开了茶馆。   路上,陆云妆问道:“娘除了喜欢吃绿豆糕还喜欢吃啥?”   吕元亮听闻揉了揉鼻子道:“娘爱吃甜的,大抵都是些糕点甜品之类的。”   甜的?   那不就是蛋糕饼干冰淇淋一类的东西嘛。   这时,陆云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拉着吕元亮往集市走去。   吕元亮冷不丁地被她拉着走,有些不解:“你这拉着我要去哪啊?”   陆云妆扭头看向他,道:“当然是去集市上买鸡蛋,回去做好吃的啦!”   “什么好吃的?”   就见她神秘地笑了笑:“保密。”   看着她的笑容,吕元亮不由得一愣,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去。 第32章 羊奶鸡蛋布丁(二合一)   吕元亮晕乎乎地被陆云妆拉到这, 拖到那。直到回了府进了小厨房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他看着面前的一堆鸡蛋, 羊奶还有樱桃有些不解。   “云娘,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买这些要做什么啊?”   陆云妆笑道:“做鸡蛋水果布丁啊。”   听闻, 就见吕元亮拧着眉问道:“布丁?那是什么?”   陆云妆面不改色地扯谎道:“这是西域传来的一种点心。布丁的意思翻译过来就是奶冻, 是一种很好吃做法简单的甜点。”   “你会做?”吕元亮眼睛亮了亮。   “姑且……算会吧。”   陆云妆不敢跟吕元亮说, 其实她也没做过。不过她有一个热爱烘焙的闺蜜, 曾经去她家玩的时候看她做过。这东西做法是挺简单的, 但是亲自上手操作还是第一次。   本来做这东西应该用牛奶的, 但是江宁本地没有人有食用牛奶的习惯,所以二人费了点时间又差人去寻了些羊奶回来。   新鲜的羊奶腥膻味很重,陆云妆先前在网上看到过茉莉花和杏仁可以去除奶腥味。恰好府中的茉莉花开了, 于是又让魏紫去府中的园子里摘些茉莉花回来。   一切的材料准备完毕后, 陆云妆便挽袖子开始打水净手。   将鸡蛋搅拌成蛋液,然后开始煮羊奶在里头加入洗净的茉莉花。羊奶煮熟后撇掉花茶残渣,然后放凉。接着将牛奶倒进鸡蛋液中,一边倒一边搅拌,完全融合后再加糖。将搅拌好的液体倒进几个小盅中,放入蒸笼里上锅蒸。   趁着这个时间她又命底下的丫头去洗樱桃。   吕元亮不会下厨,只能在一旁看着。如今天气渐渐炎热, 人们的衣衫也渐渐变薄,如今陆云妆也换了一身轻薄的夏装。大抵是小厨房里生着灶火,有些炎热,陆云妆身上身浅碧色的纱衫此时被汗水濡湿, 贴着她纤细的肩背,映出了里头的小衣。   吕元亮原先还是专注看着她如何动手制作布丁的,但看着看着,视线竟不由从手上转移到她纤细的脖子和丰润的红唇,接着又瞟到了她若隐若现的白皙肩背,还有那小衣的细带……   也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厨房闷热的缘故,吕元亮一时竟觉得有些燥的慌。   这时魏紫端着洗净的樱桃走了进来,不经意抬了一眼,惊呼道:“少爷,你流鼻血了!”   吕元亮忙抹了鼻子一把,手上一抹嫣红。   陆云妆听闻偏过头看着他,问道:“没事吧?”   听闻,他连连摇头,捂着鼻子闷声道:“没,没事。”   陆云妆微微拧眉,转头吩咐姚黄道:“去打盆凉水来,再让大厨房煮些绿豆汤。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容易燥,煮些绿豆汤降降火气。到时候你们也喝一些。”   “是,少夫人。”   吕元亮仰着头,面上敷着浸了凉水的湿毛巾。心中不断想着刚才陆云妆说的话。   容易燥……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词,吕元亮的耳根竟不由自主地红了。   一定是天气热的原因!他怎么可能对着陆云妆这么个彪悍的大力女金刚流鼻血呢?   一定是这样的!他自我安慰道。   那厢陆云妆不知他心中的纠结,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命人将蒸笼里蒸的布丁取出来,然后在上面点缀上洗净的樱桃。   因为天气热,又让人将小盅放在冷水里冰镇一会儿,降降温。   待一切都弄好后,陆云妆便将布丁取出推到吕元亮面前道:“尝尝看。”   吕元亮愣了愣,放下面巾,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口感爽滑,甜而不腻,隐隐地还有一股茉莉花和羊奶混合的香气。好吃极了!   于是他手上的动作加快,舀了一口又一口。   陆云妆见他吃的这么欢一时也好奇了,真有那么好吃吗?于是自己也取了一盅布丁尝了尝。竟然意外的还不错啊!   那厢吕元亮吃得快,不一会儿小盅便见了底。   他忙问陆云妆道:“还有吗?”   陆云妆嘴角抽了抽,又让人将剩下的几个布丁取出来,分了他一个,剩下几个让姚黄魏紫几个小丫头们分了。   吕元亮见状有些不满,“为什么不多给我几个,反倒给那几个小丫头啊。”   陆云妆懒懒抬了抬眼道:“好吃的东西浅尝即止就可以了,吃太多了不好。”说着又道:“你也别光顾着吃啊,我刚刚教你的做法你学会没啊?娘明日便生辰了,你练习的时间可不多啊。”   听闻,吕元亮只觉得喉头一噎。   刚才……   他刚刚光顾着看别的去了,哪里还心思看怎么做布丁啊。   陆云妆叹了口气道:“我刚刚做的时候,你不会压根就没看吧?”   听闻,吕元亮瞪大眼睛,摇头大声否认道:“怎么会?当然看了!”   陆云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看了还没学会?这东西的做法不难啊。”   吕元亮被看得心虚,梗着声道:“我,我以前从没下过厨啊,这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吧。”   听闻陆云妆只得又给他口头复述了一遍羊奶鸡蛋布丁的做法。   这一次,吕元亮总算是听进去了。可是听进去归听进去了,理论知识丰富可耐不住实践不够。不是打鸡蛋的时候把鸡蛋壳也一块打进去了,就是差点把盐当成糖放进去了。   陆云妆看着眼前吃一口就想吐的魔鬼料理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不应该给他出这么个主意……   就见吕元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很难吃啊?”   陆云妆不想回答,将眼前那个小盅推到他面前,“你自己尝尝看。”   吕元亮见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不由嘟囔:“真有这么难吃吗?”说着就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还没过两秒就赶紧呸呸呸地吐了出来。   甜!真的太甜了!齁得慌。   陆云妆见他这样子不由噗嗤笑道:“你糖放太多了。”   吕元亮手忙脚乱地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地漱了漱口,接着掏出方巾擦了擦嘴,强装镇定,沉声道:“下次一定不会了。”   陆云妆见了笑了笑,没说话。   也许是不服气,晚间吕元亮又一个人按照陆云妆教他的法子重新做了一遍。他这次动手格外小心翼翼。   打鸡蛋,加茉莉花煮羊奶,滤掉残渣兑入蛋液搅拌,加糖,上锅蒸上半刻钟,最后再点缀上樱桃。手忙脚乱的可算是把羊奶鸡蛋布丁做完了。   看着面前卖相还不错的布丁,他心噗通噗通跳了跳,拿了调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口,尝了尝。   眼睛一亮,就是这个味儿!   他将剩余的布丁收好,放在阴凉的地方用凉水冻着。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了。   刚走出小厨房外头就迎面撞见陆云妆。   惊得他猛地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也不出个声啊,大半夜的杵在这儿跟个女鬼似的。”   陆云妆原是不放心吕元亮,害怕他又把东西搞砸这才跟过来看看。此时听见他这番话,瞬间就黑了脸。   她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道:“女鬼?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鬼吗?”   吕元亮涨红着脸,龇牙咧嘴道:“松,松手!”   一旁的姚黄魏紫二人均是捂着嘴闷笑。   陆云妆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两个丫鬟,悻悻地松了手。   吕元亮揉了揉被揪痛的耳垂,心道:这些女人怎么那么喜欢揪人耳朵?他娘也是,陆云妆也是。这什么臭毛病?   他看了看面前的陆云妆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跑小厨房来做什么?”   陆云妆正色看了看他道:“我见你晚饭后就扎进厨房里便想着你八成是去做布丁了。可几个时辰了也没见着人,便想着你是不是搞不定,所以才想着过来帮一把。”   听闻,吕元亮揉了揉鼻子一脸得色,道:“你来晚了,已经不用了。爷已经把那什么布丁做完了。”   陆云妆挑了挑眉毛,看了他一眼道:“真的假的?”   吕元亮一听自己被质疑,立马反驳道:“当然是真的了!骗你做什么。你若是不相信就跟我来,我给你瞧瞧。”说着一把拉过陆云妆的手腕,径直往小厨房里头钻。   身后,姚黄魏紫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均是展颜一笑。   如今,少爷和少夫人的关系真是越来越好了。   陆云妆见吕元亮将菜罩掀开,只见装着黄澄澄香喷喷布丁的小盅整整齐齐地码在水中。   见状,她笑了笑道:“这卖相瞧着还不错嘛,就是这味道……”   吕元亮当即拿出一罐出来,“你尝尝,这次绝对好吃!”   陆云妆将信将疑地接过勺子,尝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点头道:“可以啊!挺好吃的,娘肯定喜欢。”   吕元亮听到肯定的夸赞,美滋滋地说:“那当然。”   第二日一大早,吕元亮便让几个丫头将布丁用食盒装好送去了正院。   六月初五是周氏的生辰,虽是生辰,但周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办生辰宴,只是简便地同儿女吃了顿家常便饭。   席间,便是送生辰礼的时候。吕元香送了自尊白玉观音,玉质纯净,雕工精美。   而陆云妆则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镶金祖母绿头面,造型精致特别又不失贵气,连吕兴昌见了那头面都不由点头夸赞,心中觉得把万宝斋交给陆云妆打理这个决定甚妙。   周氏瞧见了格外欢喜,陆云妆嘴甜说她带上这副头面出去绝对艳压群芳。   周氏今年也不过四十不到的年纪。是个女人都爱美,听到儿媳这般夸赞,乐的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了。拍着陆云妆的手一声好儿媳,一声云娘,那温柔的语气听得吕元亮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吕元亮忍着牙酸让底下丫头呈上他昨晚做的羊奶鸡蛋布丁。   吕兴昌和周氏见着不由奇怪,纷纷问道:“这黄澄澄的东西是什么?”   吕元亮好不容易从爹娘那头夺回了一点关注,便喜滋滋地同二老介绍:“这东西叫做布丁,是西域那边的一种甜点。用羊奶、鸡蛋和糖做的。”说着忙道:“娘,您尝尝,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呢。”   一听这话,吕兴昌和周氏忙相互对视了一眼,眼睛瞪得老大,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吕元亮被二老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也别光顾着看啊,赶紧尝尝啊。”   闻言,二人均舀了一勺布丁送入口中。   片刻后,只见二老颤着手指着面前东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问道:“这,这东西真是你亲手做的?”   吕元亮摸了摸鼻子,心道,怎么一个个都这副表情呢?   这时,陆云妆忙接过话茬道:“爹,娘,这真的是夫君亲手做的。昨日我看他练了一日呢。他忙活了一晚上,做出了最满意的成品这才敢给爹娘尝。”   听闻,二人的下巴差点没砸地上。   以前都只有他伸手同他们要东西的份。这么多年了,这还是这个臭小子第一次亲手做东西送给他们啊!   吕兴昌则显得有些激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沉着声道:“亮儿,可总算是长大了。”   周氏则红着眼眶,抹着眼泪道:“苍天有眼啊!亮儿竟然都会做点心给我这个娘吃了。”   吕元亮原先想着周氏看到他做的吃食会感动,却也没想到会感动成这样。一时也慌了手脚。   吕元香见状则叹了一句:“爹,娘,至于吗?不过就是个点心罢了。”   就算是西域传来的点心,那也还是个点心啊。能有她精心寻来的白玉观音值钱?   二老对视了一眼,齐声道:“这不一样。可是你大哥亲手做的点心!”   只听周氏道:“你说说你大哥,从小大什么时候进过灶房?还亲手做东西?”   又听吕兴昌接过话茬道:“再想想你大哥,几个月前还是个只会吃喝嫖赌往家里要钱的臭小子,如今都能背全四书五经了,还懂得亲手替你娘做吃的,这是多大的进步啊。”   一旁吕元亮的脸一黑,这些话乍一听像是在夸他,可他怎么总觉着怪怪的?   就好像在说他以前特别不是个东西。   吕元香眼见二老又要开始唠叨了,忙道:“是是是。”   就这样,一顿饭也还算和乐地吃完了。   大抵是吕元亮这些日子表现好,又加上今日是周氏的生辰。吕兴昌便破例放了他一日假期,周氏又给了他银子,让他带着陆云妆出去逛逛。   虽然给了银子与自由,可吕元亮一时竟想不出去哪儿逛。按照以前,他早就约上几个纨绔子弟一块儿上青楼赌坊去了。可是现在嘛……   他看了看身旁的陆云妆,还是算了。他爹说了,要出门必须带上陆云妆。   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儿,他自然是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去哪儿就去哪。   陆云妆看着外头天热,说实话并不怎么想出门。她看着吕元亮道:“要出去么?不出门的话我就回屋睡觉了。”   可好不容易得一趟出去逛逛的机会,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过呢?就算去不了那些地方,也比天天闷在家里强啊。   见她想要转身离开,吕元亮身体率先反应,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咱们要不去游湖吧?”   “游湖?”陆云妆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皱着眉道:“你是认真的?外头那么晒,我才不去。”这个年代又没有防晒霜和遮阳伞,她要是在外头暴晒一天不得变成个黑炭啊。   知道她怕热怕晒,吕元亮便道:“游湖坐船有船篷能挡着太阳,而且是在水上,不热的。而且如今荷花都开了,咱们回来的路上还能买些莲子回来。”   听闻,陆云妆有些犹豫。说来,她好像从来也没游过湖,没赏过荷花,也不知道这坐船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时间被吕元亮说的有些动心。   “云娘,娘子,去吧~”为了拖陆云妆出门,吕元亮都使出了撒娇的手段。   陆云妆嘴角一抽,“行行行,我去还不成吗。你别这样,瞧着太油腻了。弄得我晚上吃不下饭。”   “油腻又是什么意思?”   陆云妆懒懒抬眼看着他道:“就是做作的意思。”   “你!”吕元亮有些不满,他一旦这么说话,祖母和娘都会顺着他,怎么这法子搁在陆云妆身上就不灵了?还说他油腻?   陆云妆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本以为今日不用出门,她打扮的都非常随意,舒适就好。可这一旦要出门,衣裳发式又得重新弄了。   差了姚黄魏紫二人帮着更衣梳妆,折腾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出了门。   江宁城中河湖众多,炎炎夏日,湖中泛着几艘小船画舫,从船上一眼望去便瞧见了层层叠叠的圆形碧叶,上头开满了粉白的荷花。正映照了那首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吕元亮包下了一艘画舫,二人坐在船上吹着风,剥着莲子,饮茶赏景,倒也还算惬意。   远处有一前一后两艘装饰华丽的画舫,船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些许丝竹声,还有女子的嬉笑声。   陆云妆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喝茶。一旁剥着莲子的姚黄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本以为少爷已经学好了,约少夫人游湖的时候她还高兴了好一会儿。没想到现在又固态萌发,游个湖竟然就是为了看这船上的花娘。真是不正经!   可就算在厌恶,她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毕竟少夫人都没开口,她一个下人也没法置喙,只得憋着气和魏紫继续剥莲子。   吕元亮一眼就瞥到了远处的那艘画舫,当时心下一个咯噔。他这可不是故意的啊,这湖那么大,谁知道青楼的画舫会开到这儿。   陆云妆该不会生气了吧?   想着,便悄悄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发现她低垂着眸子,一手端着青碧色的茶盏,一手拿着茶盖悠哉悠哉地撇着茶叶沫,对对面的景象像是丝毫不关心似的。   吕元亮一时如鲠在喉,他一直以为当初陆云妆嫁给他是喜欢他的。   她和他打赌,督促他上进读书,禁止他去三教九流的地方,饶是一开始手段激烈了点那也是望夫成龙的表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还是相信陆云妆对自己是有情的。   不然当初为何嫁给他?又为何费尽心思督促他读书考科举?   直到刚才,他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她为何不怒?为何一点反应都无?   吕元亮不由回想,除了和读书上进有关的事,他就没怎么见过陆云妆对他动过怒火。就比如上次在天香阁听那徐妈妈说了心兰的事,她也只是对他冷着个脸,赶他下车。   他以往在花街柳巷也是见惯了正妻追着男人打的场面。对于丈夫上青楼养外室一类的事,那些正头娘子都是直接动手的,丝毫不留情面。可云娘却好似对这一切都淡淡的。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哪有一个在乎丈夫的正头娘子是这么个反应?这只能说明,她的心底里并没有真正在乎他。   思及此,他心中便不快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两艘画舫渐渐地在不远处停下了,红色的那艘,有几个浪荡公子哥手持着酒杯,扇着扇子冲着另一艘深褐色画舫上的两个人吹了吹口哨,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言语之间净是调戏。   忽的,耳旁又传来了系统的提示声。   陆云妆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那艘深色画舫,待看清后不由吃了一惊。   里头坐着的不正是女主和女配吗?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搅和到一起去的?   嘉阳公主本就是金枝玉叶,在京城里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说话,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于是便怒斥道:“你们算什么东西,胆敢对本宫……本姑娘无礼?活腻歪了?”   顾佩珊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嘉阳公主,小声道:“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吕元亮见对面传来了动静也跟着转头望了望,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对面深色画舫里头坐着的不是顾姑娘吗?而红色画舫里头出言调戏的可不就是以前和他一块儿玩的朱文瑞和孙循他们吗?   陆云妆并未发觉身旁吕元亮突如其来的僵硬。她默默地想,对面那几个浪荡子也就只能暂时占占口头的威风了。   只怕过不了多久,男主就要过来让他们天王凉破了。   对面朱文瑞丝毫不觉,见着对面那两个美人什么事都忘在脑后了,靠在船舷上大放厥词道:“美人,你怎么不说话啊?不要怕,快来哥哥这儿,哥哥好好疼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觉着屁股上一痛,接着整个人顿时失去了重心。接着,只听见噗通一声,便掉进了水里。   那朱文瑞根本不会游泳,就在水里头乱扑腾,呛了好几口水大声喊着:“救命!”   见状,吕元亮就急了,立马站起来,正要跳下湖去救人的时候,却被陆云妆一把拉住:“你做什么?”   吕元亮忙道:“当然是救人啊!快让开。”   陆云妆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松手,道:“别傻了,你又不会游泳,跳下去做什么?”   陆云妆的这番话瞬间让吕元亮清醒了些许。   对啊,他不会游泳啊。   这可怎么办啊! 第33章 游湖   眼下场面一片混乱, 因着这事, 对面画舫的丝竹声也停了,场面一时安静。   陆云妆脑子飞速转了转,忙对划船的船家道:“劳烦船家, 将船划过去一点。”   船家一听便知道这位夫人怕是想要救人, 便也照做。   就在他们刚把船划过去, 对面早就有人救人上船了。   正在这时, 突听见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凉薄的男声:“谁敢救他?”   听闻, 在场的人均将视线转移到了来人的方向。不知何时, 周边出现了第四艘画舫。就见船头坐着一位衣衫华贵面容俊美的翩翩公子。   陆云妆看了一眼,不由嘴角抽搐。男主怎么又上线了?   朱文瑞上半截身子已经爬上了船,下半截身子还泡在水中。船上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   孙循气不过, 便呛声了一句:“你谁啊?我们就救了怎么样……”话还没说完, 不知怎地,拉着朱文瑞的孙循又掉进了湖里。   在场的人此刻都噤口不言,目光虚虚地落在崔景铄的身上。就见他淡定收回了手,仿佛刚刚用暗器砸人的不是他一般。   陆云妆见状心中不由感叹道:好家伙!不愧是天王凉破的男主,人狠话不多。   身旁吕元亮见状,不由想要上前同人理论,却被身旁的陆云妆紧紧扯住。   吕元亮不解地回头看了身旁陆云妆一眼, 急道:“你做什么啊?那两个是我朋友!”   见陆云妆拧了拧眉,他率先败下阵来,心虚道:“好吧,曾经的狐朋狗友。”   说着又道:“他们两个是做了错事, 但给个教训就可以了。朱瑞文明显不会水,那人竟然不让人救他!太过分了,这不是谋杀吗?”   话音刚落,就见在湖水中扑腾的两人似乎体力不支,渐渐停止挣扎。   见状,陆云妆当机立断让船家把撑船的杆子伸到二人面前,冲着他们大声喊道:“快抓住,往上爬!”   陆云妆的喊声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他们这边。崔景铄眯着眼看了不远处画舫上的年轻妇人,心中有些不满。   湖中的二人见到面前的杆子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奋力往吕元亮他们所在的画舫这里游。吕元亮忙蹲下身伸手将二人拉上船。这二人在湖里呛了好几口水,爬上画舫后瞬间脱力倒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连句话也说不上来。   陆云妆也注意到了崔景铄不悦的表情,心中七上八下,她保下了男主要整治的人,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她现在和吕元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明面上他们夫妻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要是惹怒了男主,难保男主那个小心眼的不会迁怒他们一家。   吕元亮好不容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万一因为这件事影响他未来的仕途,那她可不就是在做白用功了吗?   就在陆云妆隐隐有些担忧的时候,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娇叱:“陆老板!怎么是你?”就见嘉阳公主指着她一脸惊讶。   顾佩珊此时也认出了陆云妆,有些惊讶:“吕少夫人?”   看着面前的嘉阳公主和顾佩珊,陆云妆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两个靠山啊!一个是女主,一个是公主,这二人与她都有一点点的交情,男主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再说,人救都救了,还能怎么样?于是浅浅地笑了笑道:“是我。”   嘉阳公主皱了皱眉,道:“你为何要救这两个登徒子?”   听闻,崔景铄也不由看向对面,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妇人为何要多管闲事。   陆云妆转了转眼珠,沉着声道:“小妇人救下这二人原因有三,其一,这二人恰好与我夫君是旧相识,虽然如今不同这二人来往了,但大家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我夫君心善又重情义,自然是不能看着人眼睁睁的在面前死了。”   “其二,我们家信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婆婆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多行善事,多积德。若是今日我夫妻二人见死不救,如何对得起平日里长辈的教导?”   “其三,圣上以孝治天下,讲究忠孝仁义,我们夫妻二人若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二人死,那才是不孝不仁不义!”   陆云妆侃侃奇谈,这一长串的道理直把吕元亮说的一愣一愣的。   乖乖,虽然知道云娘嘴皮子利索,能说,却也没想到她这么厉害,竟然把圣上都搬出来了。   听闻,嘉阳公主愣了愣,片刻后笑道:“早先就知道陆老板你这一张嘴惯是能说的,如今你搬出这些个大道理我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总归你们也是心善,不忍见人死。”   说着,嘉阳公主看向崔景铄,道:“侯爷,这二人如今也已经得到教训了,就暂且放过他们吧。”   陆云妆听见了嘉阳公主对崔景铄的称呼,冷不丁的一滞。天要下红雨了,两个月前她还清楚地听见嘉阳公主喊他景铄哥哥的来着。如今就只剩冷淡的侯爷二字,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侯爷?”在场的众人听见这么一声称呼,均是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地望着崔景铄。   崔景铄瞥了瞥陆云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冷声道:“既然是嘉阳公主替他们求情,那臣便放他们一马。”   “嘉,嘉阳公……公主?”   在场的众人均是吓得下巴砸地,尤其是倒在地上的那朱瑞文和孙循二人面上一脸惊惧。   他们究竟是做了什么啊?竟然调戏了圣上最疼爱的妹妹,这就是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思及此,心中一阵后怕,忙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身起来,俯地跪趴,磕头大声喊道:“公主殿下,是小人眼瘸!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小人几个一般见识啊!”   嘉阳公主冷冷地瞪了二人一眼,怒斥道:“闭嘴!再废话就把你关天牢里头去!”   听闻,那两人立马就闭了嘴。   大抵是因为出了这事坏了心情,嘉阳公主二人也没什么心情游湖了,只叫了船家返程。   崔景铄见二人离开,眸光闪烁,直直的盯着那艘深色的画舫远去,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这一幕恰好被陆云妆瞧见,她突然觉得自己今日出来遇上这么一趟事也算值了。起码她瞧见了男主痴痴盯着女主远去是什么模样。那眼神,简直了,吓得她鸡皮疙瘩起一身。   就在这时,崔景铄突然转头,恰好与陆云妆对视上了。她心中一跳,没想到对方感觉这么敏锐。她不慌不忙地将视线一转,表情很是淡然地瞥向了一旁盛开的荷花。   崔景铄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便挥了挥手,底下人也调转船头驶船离开。   见人都走了,剩下的人们均是松了一口气。   朱文瑞和孙循连忙从地上爬起,对着陆云妆行了一礼道:“多谢嫂子的救命之恩!”   陆云妆没有言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只听朱文瑞又道:“刚刚我在一旁听闻,嫂子您似乎与那嘉阳公主熟识,那,您能否替我二人与公主美言几句?我二人今日也是无意之失,您看……”   还不等他说完,就见陆云妆皱了皱眉道:“二位想岔了,我与公主不过是主顾关系,点头之交罢了实在算不得什么熟识。”   那孙循听闻,忙插嘴道:“嫂子此言差矣,嘉阳公主听了嫂子一番话便不再追究,由此可见,公主还是愿意给嫂子几分薄面的。”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   陆云妆面上全然没了笑模样。吕元亮见状就知道她这是不开心了,便忙出声打断道:“你们两个小子,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好意思寻我娘子帮忙?这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那二人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看着吕元亮,就要勾肩搭背,却被他一手拍下,他没好气道:“滚滚滚!身上湿漉漉的就往人身上搭。”   孙循道:“亮哥,咱们什么关系啊。嫂子不会连这么点忙都不愿帮吧?”   一旁陆云妆听闻,不由冷冷地笑了笑。还关系?这人是怕自己惹出了事祸及全家,这才非要找她帮忙说好话。可是听听这话,像是求人的态度吗?   想着,陆云妆便一把拉开吕元亮,走到二人面前,冷声道:“对,我就是不愿意帮,怎么样?”   二人听闻,均是一愣。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当面落了面子。   就听陆云妆道:“先前救你们也不过是出于道义。毕竟你们同我夫君也认识那么久了。可这并不代表我就什么事情都会帮。”   “再者,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我凭什么为了你们得罪公主,惹祸上身?你们有本事做难道没本事认吗?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凭什么让别人替你们擦屁股?我又不是你爹娘,你们自己拉的屎自己解决!”   听了这番话,二人惊得眼珠都掉地上了。不是说吕少夫人是一个十分守礼的大家闺秀吗?怎么会说出这般粗鄙的话?   吕元亮见场面有些尴尬,便在后头拉了拉陆云妆的衣袖,示意她少说几句。   可陆云妆却没理会,继续道:“趁着今日,我在这里郑重说一遍。从今往后,我夫君同你们两不相干,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话音刚落,不止是朱孙二人,连吕元亮都有些惊讶。陆云妆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地替他做了决定?虽然他确实也没把这两人当成真正的兄弟,可这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听闻,朱孙二人的脸黑如锅底。   片刻后,朱文瑞看着吕元亮,冷哼一声道,“呵,桥归桥路归路?想的倒挺美。”   “想散伙可以,拿散伙费来,咱们从此往后两不相欠。不然的话……”说着,他又看了身旁的孙循一眼。   那孙循撸起袖子,忙接过话茬道:“不然的话,别怪兄弟几个不顾往日的情面了!”   朱文瑞心中很是得意,他们有两个人,还都是男的,若是真打起来不带怕的。吕元亮除了带了个媳妇和一个丫头还有谁啊?   难道还指望那个开船的老船家帮忙?不可能的事!   陆云妆冷笑了一声,竟然讹钱讹到她头上来了。   朱文瑞笑了笑,道:“怎么样啊?散伙费是给还是不给啊……哎呦!”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见“扑通”一声,湖面溅起了一大坨水花。   吕元亮一脸惊异地看着陆云妆面不改色地收回脚。   “敢问姑奶奶要散伙费,去湖里洗洗脑子吧!” 第34章 护短   一旁的孙循也是没想到陆云妆会来这么一出。刚刚她说了那番要吕元亮同他们散伙的话, 二人一时气不过就想找麻烦。可谁曾想竟然踢到铁板了。他在一旁看的是清清楚楚, 吕少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朱文瑞给一脚踹进了湖里。这哪是弱质芊芊的官家千金啊,简直就是母夜叉好吗?   看了一眼在水里头扑腾的朱文瑞,陆云妆转过头看向孙循, 道:“你是不是也想下河去洗洗脑子啊?”   孙循虽然心里头对陆云妆有些怵, 但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 面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能露怂呢?更别提对面他们船上还有不少人盯着看呢, 他要是露了怂, 这传出去多丢面子啊。于是, 他便梗着声道:“你这是在故意伤人你知道吗?小心我去报官!”   “报官就报官,怕你啊?”就见陆云妆叉着腰道:“我爹就是知府,你去告啊!是你们两个先讹人钱财在先, 还要出言威胁, 我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还有,你们调戏公主和顾家姑娘的事还没完呢!”   听闻,孙循猛地一抖。就见陆云妆眯着眼道:“要是我回头告诉我爹,你们得罪了公主……”   见她拿着这件事威胁,孙循也没法强撑着了。忙跪下高呼:“嫂子,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弟这一回吧!是我们错了!”见陆云妆不理, 他又转头一把抱住吕元亮的腿道:“亮哥!是我们两个猪油糊了眼,您跟嫂子说说,这散伙费的事权当没有,饶了小弟这么一回吧!”   吕元亮见昔日的玩伴舍弃尊严抱他大腿求饶, 内心十分复杂。腿上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他强忍着把人踹开的冲动,对陆云妆道:“娘子,要不饶过他们这一回吧。”   陆云妆瞥了他一眼,看出了吕元亮的不自然。便道:“想要我饶了你们,先答应我三件事。”   听闻,孙循忙道:“什么事?嫂子您说!别说三件,十件我也答应!”   那厢朱文瑞已经被对面画舫的人从水上救起,见到孙循这么个窝囊的样子,气得脸都绿了。   听闻,陆云妆懒懒掀了掀眼皮道:“十件倒不至于,答应我三件事就行了。”   孙循见状,当即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听陆云妆道:“第一,今后不许找我们的麻烦。第二,松开我夫君的腿。”   听闻,孙循赶忙松开手,吕元亮当即后退了老远,拧着眉理了理被濡湿的裤腿。   “这第三嘛……我暂时还没想好。等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说着,陆云妆看了他一眼,“你可以走了。”   孙循见状,连连点头,就要上对面的画舫。朱文瑞见了,有些不服气,大声喊道:“你这是暗算!趁着我不注意就将我踹下水,算什么真本事?”   陆云妆听闻笑了,淡声道:“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就暗算了怎么着?你们不也趁火打劫想讹我们钱吗?很公平啊!”   “你!”朱文瑞一时语噎。   孙循心道,他们是想讹钱,可不也没讹到吗?大姐你可是结结实实地踹了他一脚啊!   当然,这些话他也没敢当着陆云妆的面说,生怕得罪了她。若是她一个不高兴就要去寻陆知府告状,那说不准就要挨板子了。   于是,孙循躬身行了一礼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上了对面那艘花船。   见事情已了,陆云妆便吩咐船家掉头离开。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终究是忍不住问道:“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好歹也是旧相识一场……”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道:“旧相识?你拿他们当旧相识,人家当你是钱袋子,是冤大头,是踏板。就这样的旧相识,你还敢要?”   听闻,吕元亮默了默。自然是不敢要的。   半晌,只听他道:“虽然我以前也没把他们当成特别要好的兄弟,只是在一块儿玩的玩伴罢了。可好歹大家也是认识那么久了,如今不和他们来往了,他们却是这么个态度,实在是想象不到。”   陆云妆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也会变。人心本来就是捉摸不定的东西,大家都是趋利避害的。你对他们无利了,他们自然不可能像从前一般对你,这就是现实。”   见吕元亮意志有些消沉,陆云妆便拍了拍他的肩头劝慰道:“你难过什么?不过就是两个不足挂齿的人物,就算没了他们你也一样过的好好的。你应该感到庆幸,早点认清他们的真面目。这种人就是势利眼,一旦在你落难了,绝对不会伸出援手的,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吕元亮听闻,微微一滞。他不由想起先前做的那个梦,吕家倒了,他向朱文瑞和孙循借钱,他们也都对他避而不见。这样想来,也许陆云妆说的没错。   “那里有人卖莲子哎!”耳旁突听见姚黄的惊叹声。   陆云妆见状便对她道:“姚黄,你去前头买些新鲜的莲子回来吧,咱们好回去煮些莲子银耳羹。”   “是,少夫人。”得了令的姚黄便欢欢喜喜地跑了过去。   这厢,吕元亮和陆云妆正打算寻一个避阴的地方歇歇脚,就见前头不远处围了一圈人。就见圈子中心站着一个面庞微黑的妇女,一手揪着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子的耳朵,手里拿着根扁担,抽打着他家男人,骂骂咧咧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你竟然还拿着钱又给那个狐媚子,你这是要逼死咱们娘俩啊!”   周围好多人均是指指点点地看着。   “这女的怎么这么凶悍啊?当街打相公?”   “你知道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至于这么闹吗?”   突然有人窃窃私语道:“这人我认识。那不就是日日在西街巷口卖鱼的那个刘老二吗?他又拿钱去给他大嫂了?”   “大嫂?”在场的众人,均是一惊。刚刚听他媳妇儿的骂声还以为他是有了相好呢。   “对啊,就是他大嫂。说来,他大嫂也是个苦命的,过门没一年那刘家大哥便出了意外,去了。留下一个遗腹子,可怜那刘家大嫂一个女子没有公婆帮衬还得一个人抚养孩子。带着这么个拖油瓶,想改嫁都改嫁不了。”   就见那老实巴交的男子一脸窘迫,躲避着自家媳妇的打骂。   吕元亮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没什么意思。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拿着别人家的家务事当做热闹看,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那对夫妻也是,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夫妻之间打架没必要闹到大街上来,闹得谁面上都不好看,还白白给人看笑话。   他皱了皱眉,心道,虽然陆云妆有时候也对他凶悍,但她从来都是关上门在家里这般。不会在大街上动手打骂人给他没脸。而且,在他吃亏受欺负的时候,陆云妆还会帮他找回面子,替他出气,这可不比这粗鄙妇人可爱多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陆云妆,就见她也是看了片刻便不再关注,只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不由得笑了笑。   那厢姚黄买来了一篮子新鲜的莲子,小跑着过来。   “奴婢买来了,那个摊位上的莲子都是剥好的,新鲜的很!”   说着,姚黄又不经意被不远处那一圈人群吸引住了目光,微伸着脖子好奇地问道:“那边围着那么多人,这是怎么了?”   “既然买到了那咱们就回去吧。”吕元亮催促,“还要回去煮莲子银耳羹呢。”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都在围观谈论这事。姚黄虽然心中好奇,但也不好违背主子的命令,乖乖地点头跟着二人回去了。   刚进了府,就见吕元香拿着一封信满脸红晕地自外头走了进来。   吕元亮皱了皱眉,喊住她:“站住!”   吕元香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地将手上的那封信藏到背后。   “藏什么呢?”吕元亮踱步上前,就要伸手去拿。   吕元香见状左躲右闪,道:“这是表姐给我的信。”   “宜容表姐写的信?”吕元亮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那你为何这样遮遮掩掩的?”   “还不是怕大哥你,这信里写的都是女儿家的东西,怎么好给你看?”   “谁说我要看了?”吕元亮没好气地说,“你大哥我是这种人吗?”   吕元香笑了笑道:“不是就好。那……我先回屋了?”   吕元亮看着这糟心的丫头就烦,忙挥了挥手让她走。   见人走后,吕元亮才开口嘀咕道:“这丫头最近怎么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陆云妆笑了笑,只怕她手上拿着的不是表姐的信,而是心上人的信吧。她看破不说破,只道:“女儿家的心思你别猜。你有这功夫操心元香还不如多想想这没多久之后的院试吧。”   听闻,吕元亮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他这人原先最怕的除了读书就是考试。如今读书这个坎算是过了,可这考试……   这些日子,他也只是背背书,写写文章,完成课业。却也没正儿八经的考过试。如今,全家都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自身的压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他先前荒废了学业好些年,这重拾书本也才几个月,让他一击就中着实有些难度。可他话已经放出去了,说这一次要努力考上。若是没考中秀才,爹娘该多失望啊。   陆云妆怕是也会对他失望吧…… 第35章 偷香窃玉   吕元亮深吸了一口气, 看向身边人道:“我若是这次没考中那该怎么办?”   陆云妆微微一滞, 片刻后,扭头看向他,道:“没考中就没考中呗?我难道还能杀了你不成?”   这比喻……   吕元亮沉默了一会儿, 道:“你难道不担心吗?不失望吗?”   “担心?失望?”陆云妆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扑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吕元亮被她冷不丁的笑声给惊到了, 问:“你笑什么?”   陆云妆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收敛了笑容, 正色道:“担心也没有用。咱们一不知道考题, 二也不是阅卷的考官,三更不知道你考试当天能不能发挥好。所以你都不知道,干嘛还想它呢?左右你都不知道答案。”   “至于失望, 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但是也不影响。毕竟我连你新婚后夜夜不归家,天天青楼赌坊都忍过来了,再大的失望也莫过于此了。不过就是一次考试失利,算不得什么。”   听闻,吕元亮莫名地觉得喉头像是卡着一根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觉着堵得慌。   半晌, 他开口道了一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我今后绝对不会那样了。”   陆云妆笑了笑,没说接受也没有拒绝,只道:“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复习, 考试那天平常心对待。不要想着自己考不上或者考砸了怎么样,而是相信自己能考上。若是真的没考上,大不了再准备一年。摔倒一次不算可怕,可怕的是你摔倒后再也爬不起来了。考砸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从今往后,你就再也不敢去尝试了。”   吕元亮听闻默了默,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就像雨后的春笋,破土而出。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面前的女子,鹅蛋脸,端的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样子。可与她的外表不符,陆云妆说出的话总是和旁人不一样。言辞大胆另类,却又让人莫名地信服。   “我知道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转眼就进入了七月底。离院考的日子愈发近了,吕元亮也早已进入了备考状态。   眼见着天气愈发炎热,周氏怕暑气重,吕元亮身子不爽利影响了院考,便在他的书房内日日放着一盆冰水降温。平日里更是变着法儿地给他做各种好吃的,生怕他营养跟不上,身体吃不消。   因着家中有一个考生的缘故,这段日子,全府上下都提起了一颗心。尤其是沐松苑,平日里大家伙儿都是能避开书房就避开书房。生怕打搅吕元亮学习。   姚黄和魏紫在耳房一边备着茶点,一边闲聊。   魏紫一边泡着菊花茶一边道:“听说下个月院考的日子就要到了。”   姚黄嗯了一声,道:“是啊,每年都是八月上旬院考,九月放榜。院式合格了就是秀才,方可进入官学学习。成了秀才才有了正式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   魏紫兴冲冲道:“我听说秀才还分等级呢,成绩最好的称禀生,由公家按月发给粮食,还能去江宁府学呢。其次称增生,不供给粮食,禀生和增生是有一定名额的。最次是附生,以尚未取得廪生、增生资格的生员为附生。”   说着又叹了口气,说:“也不知道少爷这次能不能考上。”   姚黄道:“少爷这些日子是日也读书,夜也进学的,肯定不会差的。”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端着茶点进了正屋。   屋子里,陆云妆正在替吕元亮整理考篮,考试用的文具,蜡烛卷袋还有餐具之类七七八八的东西。姚黄扫了一眼,发现出了常见一些东西,竟然还有一个黄铜材质造型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长度同毛笔差不多,由两部分组成,执柄和墨盒两部分连成一体。执柄中间是空的,靠近墨盒那头有个活动的盖片能打开。   魏紫见了不由好奇问道:“少夫人,这是什么啊?怎么瞧着这般奇怪?”   陆云妆笑道:“这东西叫墨盒笔。”   “墨盒笔?”魏紫不解地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陆云妆见状,便拿起了毛笔插进执柄中,给她演示了一遍,“就是这么用的。”   见两个小丫头不明白,她又解释道:“考生在考试中途如需休息,就可以把毛笔暂时插进去,这样可以防止毛笔滚动、掉落避免污染到考卷。这下面的墨盒也是为了考试准备的。考试答题可不得写很多字吗?如果考生没有带足墨,就没法完成考试。而墨盒笔则可以很方便地提供备用墨。”   听闻,两个小丫头均是眼睛一亮。   魏紫则一脸钦佩,道:“少夫人懂得好多啊。”   听闻,陆云妆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些都是她以前在网上看到的。现在吕元亮要院考了,她想着他兴许能用得上,便凭借着记忆请人专门打的。   姚黄笑道:“还是少夫人想的周到。相信少爷见了肯定喜欢。”   魏紫插嘴道:“是啊,少夫人对少爷这般用心,少爷一定很感动。”   陆云妆笑了笑道:“他感不感动倒是其次。我做这东西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让他感动,而是希望他能顺利地考完试,要是因为污了卷子或者是没带够墨之类的原因没考好,那多憋屈啊。”   “少夫人说的是。”   陆云妆浅笑道:“这些日子,少爷的努力咱们都看在眼里。咱们一介女流,于学问上还有这科考大事上帮不了他,只得在这些细节上多想想,让他考试顺遂些。”   说着,又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摆饭吧。魏紫,去叫少爷过来用晚饭。”   得了令的魏紫憨憨地应了声,便小跑着出了屋子。刚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吕元亮。   魏紫微微讶异,笑着说:“少爷,您来的正好。少夫人正要叫奴婢去唤您用饭呢。”   吕元亮在外头站了许久,他原先是看天色渐晚,便想着先来用饭,之后再去读书的。刚走到正屋外就恰好听到陆云妆说的些句话。心中莫名地有些甜,就像吃了蜜糖一般。   见吕元亮不挪步子,魏紫不由奇怪,“少爷,您在这儿站了那么久,不进去吗?”   “当然进去。”吕元亮收回了思绪,摆了摆手道:“你这丫头,叽叽喳喳的,跟个麻雀似的。干脆不叫魏紫,叫麻雀得了!”说着,就抬步进了屋子。   魏紫冷不丁地被吕元亮训了一顿,只觉得莫名其妙。   吕元亮一进屋就瞧见了不远处桌上放着一个篮子,便走过去瞧了瞧。里面正是陆云妆备的那些考具,心中愈发的欢喜。他拿起那个墨盒笔瞧了瞧,设计的倒是精巧。   陆云妆虽然平日里在他面前看着是不拘小节,随性的很,可她的心思却极为细腻。   深夜里,书桌右角边放着的一盏银耳羹。夏日书房里燃着的驱蚊香。还有这墨盒笔。他考虑到的,没考虑到的,她都已经替自己想到准备好了。   就是这种不经意的关怀,总是能让他心中一动。   想着,他不由地暗骂一句:自己以前真是有眼无珠!   对着这么好的娘子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旁人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好的媳妇了。   他想着,面上不禁带出了些许微笑。轻轻踱步,走到屏风前,悄悄地朝后头望了一眼,里头亮着灯,女子坐在软榻前,正低头细细查看着账本。昏黄的灯光印在她如玉的脸颊边,留下一道美丽的剪影。   他静静地靠在屏风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道:“别看了,这光太暗了,明日再看,别把这眼睛给看坏了。”   听闻,她抬头看向来人,就见他站在屏风旁,唇角上扬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见状,她放下账册,道:“今日这帐还有一点没查完,左右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就想着将剩下的都看看完。”   就见吕元亮道:“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咱们还是先用饭吧。”   陆云妆点了点头,“也好。”说着就起身朝前厅走去。   吕元亮见着她起身,不由让出了一条道。今日她身着一身藕荷色的轻薄夏衫,衬得她肤白如玉。乌黑的长发高高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宽袍大袖行动间姿态袅娜,极尽风流。   陆云妆也觉察到了他的视线,只觉着隐隐有些不自在,便加快了脚步。一不小心便踩到了裙角,一个踉跄就要扑倒在地。   就在她以为自己肯定要丢大人的时候,只觉得胳膊上一紧,一个力道就将她拉扶了起来。   吕元亮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云妆轻咳了一声,道:“下次注意。”她的白嫩的面颊上不自然地泛着两片红晕,神情中隐隐有些羞恼。   吕元亮哪里见过陆云妆这般女儿家作态?一时心痒,便没把持住,想也不想就低头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见惊得她花容失色,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转身绕出了屏风。   外间,姚黄见着少爷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不免奇怪,这是同少夫人说了什么这么高兴?   眼见着桌上的饭菜布好了也没见着陆云妆出来,魏紫便进到里间去唤人。刚一进去,就见陆云妆手捂着脸,表情惊诧,白玉般的面颊红的跟着了火似的。   见状,魏紫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少夫人?”   “啊?”听到声响,陆云妆猛地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晚饭备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见人走后,陆云妆忙揉搓着脸,心中不断地自我安慰道:“多大人了,这么不镇定!不过就是亲个脸罢了,国外还有亲脸颊礼呢。”   待面上的热度就渐渐降了下来后,陆云妆理了理衣衫,便佯装镇定地走了出去。刚绕出屏风,突的怔住了。   就见吕元亮竟是负手而立,站在外头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陆云妆见他这般望着自己,脸上的热度似乎又起来了不少。她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敛眸绕他而过。   吕元亮见她不理会自己就这么绕着他离开了,略怔了下。   见她不理会自己,他又锲而不舍地唤道:“云娘。”   陆云妆没有理会,径直入了座。   吕元亮见她把自己当空气心中便有些不快,但见边上还有姚黄魏紫几个丫头在也不便发作,只得闷闷地在桌边坐下。   晚饭过后,吕元亮并没有立即去书房,而是一错不错地盯着陆云妆。就见她装作不知一般,拿着本账册在桌前细细看了起来。   他终是忍不住,出声道:“云娘,你为何不理我?”   听闻,陆云妆翻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颤,半晌,抬起头看向他,道:“这时候不早了,你怎的不去书房温书?”   吕元亮看着她,正色道:“你不告诉我为何生气,为何不理我。我,我便不去温书了!这院式不考也罢!”   听闻,陆云妆微微蹙眉,斥了一句:“胡闹!不去院考,那你这先前的努力不都白费了?你对得起爹娘吗?你对得起我吗?”   吕元亮见她终于不再像刚才一样冷冰冰地对他视而不见,心中一片欣喜。   他装作无所谓,道:“那又怎么样?当初是你让我考科举的,你都不理我了,我为什么还要读书?”   陆云妆听了他这番有些无理取闹的话,一时气没打一处来。   她当即放下手上的账册,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一双杏子眼如同寒冰一般紧紧盯着他。   只听她冷声道:“读书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前程,是为了护吕家一世安宁。不是为了我,你可明白?”   吕元亮刚刚这话本就是玩笑,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陆云妆搭理自己,却不想真的惹怒了她。于是忙道:“我,我是说着玩的,云娘你别当真啊!我怎么可能不去读书,不去考科举呢?”   陆云妆看着他,寒声道:“距离院考没多少时日了,还不快去读书?”   见陆云妆动了怒,吕元亮也不敢再作死地逗她,只得夹着尾巴乖乖去了书房。   外间,姚黄魏紫捧着盥洗用具走了过来,瞥了一眼脚步匆匆的吕元亮不觉奇怪,少爷怎么才去书房?   二人狐疑地走了进来,却见陆云妆一脸淡定。   魏紫放下衣物道:“少夫人,洗澡水备好了。”陆云妆微微点了点头便起身去了净房。   直到三更,吕元亮才回到房中,室内仅点着一盏小灯,陆云妆已然歇下。如今二人虽同房,却仍旧不同床。陆云妆睡床,吕元亮睡榻。就在吕元亮正打算歇下的时候,突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嘤咛。   因为天热,也未打下帐子。他忍不住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借着昏黄的灯光朝里瞧去,只见陆云妆身着轻薄的寝衣正面朝里地躬身侧卧在床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枕边,露出了纤细雪白的颈背。   正在这时,就听她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嗯”,接着翻了个身。大抵是睡着热,她把薄衾一踢,腰间的衣衫往上滑了些许,露出了一段纤细的腰肢。见状,吕元亮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想要悄悄靠过去,却又害怕陆云妆突然间醒了。便又侧耳听了半晌,待听到她舒缓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来,翻身从榻上坐起蹑手蹑脚地朝着床边走去。   这屁股刚刚沾上床铺,鼻尖就传来了一股清清淡淡的茉莉花香。他低头一瞥,就见陆云妆寝衣上衫领口微松,昏黄的灯光下映照出一片美好的弧度。   一时间,他的眼睛都看直了,一股热气直冲脑门,鼻子隐隐有什么东西往下淌。他伸手一抹,手上一片猩红。   我去!怎么又流鼻血了?   还不等他想起身去洗洗手,就见陆云妆睁开眼看着面前捂着鼻子的吕元亮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我这里做什么?”   吕元亮见她醒了吓了一大跳,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磕磕绊绊地还撞到了脚榻,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外间守夜的魏紫听到声响忙出声询问:“少夫人?没事吧?”   陆云妆看了面前一片窘迫的吕元亮一眼,道:“无事,只是少爷不小心碰到了东西,你先下去吧。”   吕元亮一时觉着心虚,吸着鼻子小声道:“我,我不过就是怕你夜间踢被子,担心你着凉了,这才过来看看替你盖被子的。”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陆云妆见他这蹩脚的理由不由得一笑,道:“这样的大夏天你还给我盖被子?你不怕给我悟出痱子来啊。”   “这……那什么……”吕元亮支支吾吾的,一时也没想到要怎么找理由圆上这个慌。与此同时鼻血一直往下流,看着着实有些惨。   陆云妆也不再打趣他了,起身去面架上去了洗脸巾用水沾湿,绞干后递了过去。   “擦擦吧。”   吕元亮面色极不自然地接过巾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可鼻子里的鼻血仍旧是止不住地往外流。   陆云妆当机立断去针线笸萝里寻了两团棉花回来。吕元亮见状,问:“你干嘛?”   “塞鼻子里头,止血。”   “哦。”吕元亮呆愣楞地接过棉花团往鼻子里头塞。   陆云妆看了一眼,不由得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就见他一张俊俏挺拔的鼻子底下多了两坨棉花,看着别提有多搞笑了。   吕元亮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不由得嘟囔一句:“有什么好笑的,没见过人流鼻血啊。”   他默默地在心里又补上了后半句,要不是因为你,小爷我至于这么狼狈吗?   陆云妆收敛住笑意,正色看着他道:“流鼻血是不奇怪,可是你这一个多月已经流了两次鼻血了。”说着又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吕元亮张了张口,也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来。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啥问题,但也不好直白地说自己流鼻血的原因是因为她露了春光吧……   还不等他回答,就听她道:“你要是院考那日也流鼻血那可就麻烦了。要不明日让大夫过来看看?”   看着面前人关怀的眼神,吕元亮决定闭上嘴巴。   算了,就让她误以为自己身体不适好了。 第36章 男主的刁难   男主的刁难   陆云妆不放心, 终是请来了大夫。   大夫听完吕元亮流鼻血这事, 虽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却也不敢怠慢,细细地给吕元亮把起了脉。   陆云妆则在一旁一错不错地盯着看,心中甚是不安。眼见着院考的日子快到了, 若是吕元亮身子真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那该如何是好。   吕元亮看了一眼陆云妆有些紧张的模样, 嘴角隐隐泛起一丝弧度。见她看过来, 忙装出一副恹恹的模样, 任由那大夫把脉。   片刻后, 大夫撤去迎枕, 开始提笔写起了药方。   陆云妆忙问道:“大夫,我夫君的身子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大夫笑了笑道:“少夫人放心,您夫君鼻衄不过是因为天气燥热造成的气血上升。气血上升从而产生肺热。这肺气过热, 人就会流鼻血, 也就是所谓的上火。这些日子,要适当的在吃食上做调整,不要吃一切会引起肺燥热的食物,像什么大枣啊,过油炸过的食物都不可以吃。多吃些降肺热的食物就行了。”   陆云妆听闻点了点头,派人送走了郎中。当即嘱咐小厨房今日做些清淡的吃食,又命人去照着药方去煎药。   吕元亮见自己不过一点小毛病, 却让陆云妆忙前忙后,一时有些歉疚,于是忙拉住她的袖子,道:“我没什么事, 你也歇歇,这些事就让底下人去做好了。”   陆云妆斜了他一眼,道:“你这老是流鼻血的病得早些治好我才能放心。你若是因为这事影响院考那可不就亏大了?”   听闻,吕元亮顿时只觉一噎,他很想否认自己不会因为鼻衄而影响考试的,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考生,如今吕府上下皆是一派紧张气氛,沐松苑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弄得全府皆知。   沐松苑叫了大夫的事自然也没瞒过周氏和老夫人。   二老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地赶来。在得知并无大碍后这才放下心来。老夫人见孙儿无事又叮嘱了陆云妆几句,让她好好照顾吕元亮便回了寿安堂。   周氏看了看陆云妆纤细平坦的腰身,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她一开始听到沐松苑传了大夫还以为是儿媳妇的肚子有了动静,而后才知道是吕元亮身子不适,只觉得失望的紧。   夜间,周氏同吕兴昌说起白日这事,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哎,我这送子观音也拜了,签也求了,补汤也送了。这云娘的肚子怎么就算没有动静啊。老爷,你说……该不会是亮儿不行吧?”   听闻,吕兴昌气的吹胡子瞪眼道:“怎么可能?我吕兴昌的儿子怎么可能不行呢!”   “那怎么解释,这两人成婚那么久云娘都没怀上?”   吕兴昌听闻叹了口气,劝慰道:“夫人,是你太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来日方长嘛。眼下亮儿马上就要院考了,自是没什么心思在这事上。”   听闻,周氏默了默,问道:“老爷,你说这次亮儿他能考上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默。   许久过后就听吕兴昌沉声道:“这,我也说不好。”   毕竟吕元亮先前荒废学业这么久,这重拾书本再好好读书也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说实话,他也没啥信心自家儿子能考上。   “他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吕兴昌语气轻松道:“考不上就考不上呗,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咱们家也不缺供他读书的钱。”   “那,若是他考上了……”   “考上那不是好事?旁人寒窗苦读十年,我儿荒废学业几年重拾书本不过数月就能考上,这说明亮儿聪明!”   听闻,周氏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   只听吕兴昌兴致勃勃道:“考上秀才亮儿可以免除徭役,见了官老爷不用下跪,于咱们吕家是多风光的事啊!我总算是能在老黄头面前争口气了!”   周氏一听丈夫说的话,不由得在脑海中想象起未来的风光日子。若是这次亮儿一举就中,之后往上继续考,有朝一日说不定还能中举呢。中了举人即使会试不中也有作学官,当知县的机会……   如此,她就是官老爷的娘了!   想想就觉得开心。   ……   吕元亮不知道他娘都已经幻想他中举了。他在书房温习完正准备稍稍歇息一番,就见姚黄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过来。   “少爷,这是少夫人特意命人给您熬的。您快趁热喝了吧。凉了怕药效不好。”   吕元亮瞧着那汤药就觉着厌恶。就见他拧了拧眉道:“放下吧。我一会儿喝。”他才不会喝呢,等人走后就倒花盆里。   姚黄十分执着,道:“不行,少夫人说了,要让奴婢亲自盯着您喝下去才行。”说着,又把那药往前推了推,“还请少爷快些喝了吧,莫要为难奴婢。”   吕元亮看了那药碗片刻,半晌咬牙开口道:“行,我喝。”说着,一把端过药碗,捏着鼻子仰头饮下。喝了第一口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但看着面前紧紧盯着他的姚黄,他终究还是把药咽下去了。   解决完一碗汤药,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   姚黄收拾了汤碗便恭敬地退下了,临出门前又留下了一包松子糖。   “这时少夫人留给少爷的。少夫人说,药有些苦,吃些糖可以压压苦味。”   吕元亮愣愣地接过那一包松子糖,打开尝了一颗。甜味瞬间压住了苦涩的药味,伴随着松子的芳香蔓延在口中,渐渐流淌到了心间。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纸包,招来了观墨,问道:“少夫人呢?”   观墨道:“少夫人出府了。”   “出府?”吕元亮不解地问道:“这大热天的,出府做什么?”   观墨挠挠头,道:“具体的小的也不知,不过听魏紫姐姐提过一嘴。似是万宝斋来了个大生意,有人要定制首饰头面,所以少夫人便去店里看看。”说着又问道:“少爷,您寻少夫人可有事?”   吕元亮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淡声道:“无事,只是随便问问。你下去吧。”   观墨点头称是。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吕元亮不由想,到底是多大的生意,能让陆云妆这般怕晒怕热的人在这般酷暑天气出门?   那厢陆云妆坐着马车前往万宝斋,满脸怨怼。   她本来在府里吃着冰镇绿豆汤,别提多惬意了。可万宝斋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信阳候要定制一套头面,还要寻老板亲自详谈。   听闻,陆云妆当即翻了个白眼,这男主真特么有病,定制首饰这种事直接寻店里的管事和伙计就成了,还非要见店老板,说什么亲自商谈。害的她这大热天的还要出门。   好不容易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店里,却得知崔景铄已经走了。   这是在玩儿她呢?气的她差点破口大骂。但现在是在外头,为了维持吕家少夫人的形象,她只得硬生生的忍下。   张管事递了张字条过来,道:“这是侯爷临走前留下的话。让小的转告少夫人,按照这字条上的要求做出一套头面。每一条要求都要做到,做不到他不会付钱。”   陆云妆没好气地说:“他不付钱,咱们不接他这一单生意就是了。”   “万万不可啊,少夫人!”张管事急道:“可是信阳候啊,这可是京城的大人物,咱们得罪不起的。”   听闻,她不由叹了口气,刚刚一时冲动都差点忘记了,这位可是男主得罪不得。   她拧了拧眉,伸手接过字条,展开一看,越看表情越发的凝重。   张管事好奇地瞥了一眼,眼睛不由得瞪大:“这……”   就见那字条上写着:非金非银非玉,其余自便。   这首饰头面不用金银做底,那难道要用铜来做底吗?这想想也不可能啊!信阳候这么一个权贵,定做的首饰怎么能用铜来做呢?还有这非玉,这就堵死了他们用玉石雕刻簪子的可能性。   想着,张管事有些急了,“少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陆云妆紧紧地盯着这张字条,心中一直默念着这句话:非金非银非玉,其余自便……   非金非银……   突然间,她的脑子中有一样东西一闪而过。就见陆云妆冷静地对张管事道:“我有办法了,钱师傅来。”   张管事不明所以但见少夫人这样说便连忙照做。   在现代,首饰的材质早就有了很多的变化,除了金银玉石这些传统的高端材质,还有钻石、碧玺、彩晶、欧泊、琥珀、蜜蜡等等。这用来做基底的除了金银还有合金。   比如……玫瑰金。   玫瑰金别名粉色金,因为十九世纪流行于俄罗斯又称为俄罗斯金,金色偏粉的颜色,十分好看。具有延展性强、坚硬度高、色彩多变、不易变形和刮伤等特点。因着这些特性,常运用在精密细巧的金饰设计上。   它是一种合金,成分为纯金、银和铜。一般,百分之七十五的金,加上百分之二十二的铜,再加上百分之三的银,混合之后就可以得到玫瑰金色。三者之间不同的比例可以调出不同的色彩,这个跟调色的原理差不多。   它满足非金非银的条件,用它可以做很多复杂精美的设计。头面上可以镶嵌除玉石以外的其他宝石,比如红宝、珍珠之类的。这样搭配不光美观大方,还能满足崔景铄提的非金非银非玉的要求。   陆云妆将自己的想法同钱师傅说了一遍。钱师傅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听说过有合金这么个东西,虽然心里没底但也打算按照陆云妆说的试试看。   将事情交代完后,陆云妆便马不停蹄地回府,赶工画设计图。崔景铄留给他们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在这个不知合金为何物的年代,尝试合成玫瑰金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再加上首饰还要设计、加工、镶嵌和打磨,更加费时了。   陆云妆不由联想到上次她在崔景铄手下救了那两个纨绔子弟的事。心中猜测,崔景铄八成就是因为那件事怀恨在心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一出故意找麻烦。   想着,她就在心里不停地臭骂崔景铄。早不找麻烦,晚不找麻烦,偏偏挑吕元亮快要院考的这段时间。只怕他是故意的吧? 第37章 感动   福运酒楼二楼的雅间, 一个俊美的男子凭栏而坐, 一边饮着酒一边低头看向不远处的万宝斋。   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着碧色衣衫的年轻貌美的妇人自店门而出,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行去的背影, 不由得勾唇一笑。   身旁的护卫瞥了自家侯爷一眼, 心中直嘀咕。他道侯爷为何好端端的为何要去找万宝斋的麻烦呢, 原来是为了这个女子。   心中不由感叹, 侯爷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先前还那般讨好顾家小姐, 如今却……   直到马车不见影了,崔景铄才慢慢地将视线收回,差人付了银子便起身离开。   马车很快地到了吕府, 府中下人就见着自家少夫人脚步匆匆, 直奔画室。   因为陆云妆时不时地需要画首饰图,周氏便又在沐松苑里头收拾了一间空屋子出来,用作陆云妆画图的画室。   一进屋子,她便一屁股坐下,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画室外头魏紫瞥了一眼,都不由得担心,道:“也不知道这次的客人究竟是多大的来头, 弄得少夫人这般严阵以待。”   姚黄是跟着陆云妆一道出的门,听闻便道:“可不就是信阳候吗?那位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贵人物。只怕是因着上次少夫人好心帮了那些人一把,这位怕是不高兴了,今日特意过来找麻烦的。”   “找麻烦?”魏紫上次游湖并未跟着去, 因此也并不太清楚信阳候的事。于是姚黄又将那日的事简要地同魏紫说了一番。   听闻,魏紫则不住地叹了口气,“少夫人真可怜。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话音刚落就被姚黄紧紧捂住嘴巴。就听她压低声音道:“祸从口出!你这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   魏紫:“唔唔……”   见周边没人,姚黄这才敢把手放开,叹了口气,小声道:“咱们府上虽然是吃喝不愁,可说到底不过是平头百姓。人家信阳候可不一样,那可是皇亲国戚,权贵之家。人家既然知名要万宝斋做了,咱们自然推脱不了。要是惹得那位不满意了,咱们可不得砸了招牌?”   说着又看了一眼在画室里头专注画图的陆云妆,道:“少夫人这是在保全咱们吕家的声誉呢。”   魏紫点了点头,道:“少夫人这般辛苦,咱们还是去备些解暑的茶点过来吧。”   说着,两个小丫头便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去备吃食了。   信阳候上门找了万宝斋麻烦的事自然是瞒不过吕兴昌和周氏。   虽然已然听张管事派来的人报告了,但二人却始终有些不放心。这非玉还好说,非金非银要怎么做头面啊。   万宝斋那边只是有人简单地报告说陆云妆有了解决办法,但一切都还没实施。那所谓的玫瑰金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   于是,陆云妆这回府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二老便寻上了门。   陆云妆放下手中的纸笔,起身迎了上去。   吕兴昌沉着声道:“信阳候寻你定制头面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   周氏拉着她的手道:“云娘啊,你说的那个玫瑰金靠不靠谱啊?”   还不等陆云妆回答,就听吕兴昌道:“合金这个法子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云娘,这个玫瑰金你又是从哪儿听来的?”   陆云妆心下一个咯噔,玫瑰金在后世的珠宝首饰界应用特别广泛,可在现在这个时代确实闻所未闻的。   思前想后,她冷静地回道:“这个玫瑰金是我很早以前在一本古籍上瞧见的,不为人所知也很正常。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做,所以成不成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没有十足的把握?”一听,二老只觉得心突突直跳。   周氏长叹一声:“那可如何是好啊。”   见状,陆云妆劝慰道:“爹,娘。你们不要担心。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只要钱师傅将这玫瑰金制出来,这桩生意就成了一半了。”   吕兴昌听闻,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云娘,我们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你说没什么大问题,那我们也就相信你。你就大胆放手做,不要害怕,出了什么事,咱们一家扛着。”   周氏也附和道:“是啊云娘,你放心大胆地去做,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   听闻,陆云妆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经过,她笑了笑道:“爹,娘,谢谢。”   晚间,陆云妆仍旧泡在画室里,废寝忘食地画着图。   恰逢晚饭时分,吕元亮看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不由问道:“少夫人呢?”   姚黄道:“少夫人还在画室里画图呢,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完事,所以让少爷先用饭。”   吕元亮皱了皱眉,关于信阳候找陆云妆定制头面的事他已经听底下人说了。信阳候这个名号他早有耳闻,京中权贵,皇亲国戚。他原先以为这样的人物注定跟他没什么交集。直到那次落水后做了梦,梦见他得罪了信阳候,导致了吕家的覆灭。因为这个梦,他私底下便悄悄关注起信阳候的事来。   不过,为什么信阳候一个京中权贵要去万宝斋找陆云妆定制头面呢?他那样的皇亲国戚,在京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猛地,他突然想起上一次游湖的事。当时,朱文瑞和孙循调戏了嘉阳公主和顾姑娘。然后一个男子跳出来教训了二人一顿。嘉阳公主称呼那个人为侯爷……   那人就是信阳候!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男的走之前还深深地看了陆云妆一眼。   吕元亮顿时有了一种危机感,怕不是因为云娘救了那朱文瑞孙循二人就被这小肚鸡肠的信阳候给记恨上了吧?   想着,他看着对面的空位越想越不是滋味,也无心用饭,便站起身对姚黄道:“我去寻少夫人。”   吕元亮缓步走到画室外头,就见里头灯火通明。探着脑袋望去,一个女子正坐在书桌前提笔细细描绘。   他轻轻敲了敲门板,唤道:“云娘。”   陆云妆听到响动忙抬起头看向来人,表情疑惑,“你怎么来了?”   吕元亮不答径直上前,在屋内拉了一把椅子坐下,道:“晚饭已经备好了,你先放下笔歇歇。用完饭再来画吧。”   听闻,陆云妆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见她没有要起身的意向,吕元亮又道:“不吃饭怎么行呢?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你这样下去只怕还没完工就要先把身子熬坏了。”   陆云妆放下笔,叹了口气道:“道理我都懂。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不算充足。这次的客人不一样……”   话还没说完,就听吕元亮接过话茬道:“是信阳候对吧?上次游湖出手惩治朱文瑞他们的那个人。”   陆云妆见状有些讶异,“你知道?”   “我听底下人说了,非金非银非玉。”就听吕元亮道:“这信阳候怕是来找茬的吧?”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就听她开口道:“是又怎么样?咱们家也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得罪不起这样的贵客,只能想办法解决。”   看着面前女子低垂的眸子,吕元亮一时觉着有一种无力感充斥着全身。难道,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吗?   他没有像梦境里的那样直接得罪信阳候,可人还是找上了门来,寻上了他的妻子。   陆云妆怕这件事影响他科考的心情,便笑了笑,语气轻快道:“你也别担心,我已经寻到办法了,一定能让他哑口无言闭嘴惊艳的。”说着就站起身,走上前道:“你也别多想,好好对付接下来的院考。家里的生意还有我和爹娘呢。”   吕元亮看着眼前人的笑靥,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陆云妆冷不丁地被他一抱,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做什么?”   “云娘,”吕元亮小声开口道:“谢谢你。”   陆云妆微微一怔。   只听吕元亮闷声道:“这些日子你又要管理铺子又要上心我的事,真的辛苦了。明明我才是丈夫,却要让你一个人去承担这些,是我没用。”   听到这话,陆云妆默了默,鼻尖突然有些泛酸。   从穿越到现在,她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尽管外表看上去坚强不催,可她终究还是一个普通女孩儿。在现代别说结婚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的人,来到这里是又当爹又当妈,硬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望夫成龙的贤妻。还要打理好万宝斋,实属不易。   许是一个人支撑太久了,现在听到吕元亮说的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谢谢,心中高高竖起的壁垒就像瞬间裂了一道缝似的,开始崩塌。眼泪就犹如决堤的江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   她很想哭,可又不想当着吕元亮的面哭。她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只得推开他的怀抱转过身去,小声地吸了吸鼻子擦拭眼泪。   吕元亮愣愣地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女子一直都是十分自信的,永远都是成竹在胸的,就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她一般。连当初他混成那副样子,丢下她一人独守空房,她也没哭。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坚强的女子,现在却哭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陆云妆好端端地会哭,一时也急了,忙上前扶住她的肩道:“你怎么哭了?我,我应该没惹你生气吧。”   就见陆云妆吸了吸鼻子,擦干眼泪,扬着笑容转过身来,“你看错了,我没哭。”说着便要绕过他出门,“时候不早了,咱们去用饭吧。”   就在这时,陆云妆突然觉得右臂一紧。转过头就见吕元亮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道:“你明明就哭了。”   “哭并不丢脸。”   他黑润润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你若是觉得不开心或者累了,可以跟我说。我就算现在再无用,也还是你男人。” 第38章 求欢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 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陆云妆只觉得心房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她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他认真的眼神竟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把他当成弟弟,当成学生, 当成任务来看待。可是不知何时, 当初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任性熊孩子, 不知何时已经褪去青涩, 面庞的轮廓渐渐初具男子汉的模样了。   这种改变来的自然却又让人觉得有些不适应。可是, 她却意外地不讨厌。   良久, 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陆云妆隐隐觉得, 似乎从这一晚开始, 她同吕元亮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她觉得这是应该一件好事。   距离院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吕元亮废寝忘食的读书,心中想着一定要考上秀才。   而陆云妆每日仍旧是在打理万宝斋和设计头面这两件事中度过。虽然很忙碌,可也许是因为心中有了目标,这日子过的倒也不难熬。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院考,吕元亮带着吕家上下的期盼还有周氏替他求的护身符进了考场。   这一日, 吕府的人无心做事,都想着吕元亮。尤其是周氏,她的一颗心早就飞了,恨不得也跟去考场, 在对账的时候还算错了好几次。吕兴昌在旁边看着不放心,拿过账册忙劝她歇一歇。   手上没了活计,周氏就愈发的胡思乱想起来。心神不定,又只得拿着串佛珠跟着老夫人在佛堂里一直念着阿弥陀佛。   陆云妆见了也不忍劝阻。实际上院考前,周氏还特意去拜了文殊菩萨,祈求菩萨保佑吕元亮这次院考能够顺顺利利。   可这求神拜佛再怎么多,最终上考场的还是吕元亮自己,他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只希望,吕元亮这次能够不要发挥失常。   这厢,陆云妆手头上头面的设计图已经完工了。万宝斋那边钱师傅他们已经按照她说的法子开始制作玫瑰金了。在经过几次实验金银铜的比例之后,总算是调出了陆云妆满意的颜色。将设计图交予钱师傅他们后,陆云妆这悬了数日的心可算是放下些许。   回到府上,就见周氏有些焦虑地在院子里头转悠,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也不知道亮儿考的怎么样了。”   一旁吕元香瞧着倒是比周氏淡定许多,她一边吃着葡萄一边道:“娘,您先坐下歇歇,这大热天的转来转去的,累不累啊。”   周氏听闻,便气的伸出手指戳了戳吕元香的脑袋,“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心大啊。你大哥今日院考,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   吕元香道:“您放不放心,大哥不都得考吗?况且,您又没法替他去。与其在这瞎转悠瞎担心还不如慢慢等大哥回来。”   陆云妆虽然担心吕元亮但也比周氏从容一些。还不等周氏开口,就听她开口劝慰道:“元香说的是啊。娘,这考好考坏都是夫君自己决定的,咱们只能在衣食住行这方面支持他,旁的想太多也没用。”   “而且这思虑伤身,眼下天热,娘你又这般焦躁小心中了暑气,还是去一旁好好歇息一下吧。”   周氏一把抓住陆云妆的手,问道:“云娘啊,你说这次亮儿能不能考上啊。”   “夫君这般聪明又那般用心,想来结果不会太差。而且,先前那陈先生不也夸赞夫君聪慧吗?”说到这儿,她又补了一句,“娘,您就暂且放下心吧。”   周氏听着这话,顿时觉得舒坦,心中的不安也消散了些。   陆云妆见婆母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又道:“院考要考两日,费神费力。咱们要不要提前多备些好吃的,等夫君回来给他补补?”   听闻,周氏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拉着陆云妆的手喜滋滋的道:“对对!考试劳神费心,得给亮儿补补。”说着,就忙起身吩咐底下人去外头买些鸡鸭鱼肉回来。接着,自个儿又亲自去厨房嘱咐府里的厨娘好生准备。   吕元香见了不由得感叹,果然还是大嫂厉害,三言两语就让娘转移注意力了。   两日后,吕元亮终于出了贡院。观墨老早就驾着马车过来在贡院外头等着了,一见到人便喜滋滋地过去迎。   观墨接过吕元亮手中的考篮,没有问他考得如何,只道:“少爷,您可算出来了。老夫人,夫人和少夫人她们在府里等了好久了。”   两日的考试让他有些疲惫,他恹恹地嗯了一声便上了马车。   一进门,周氏就围了上来。开口就问累不累啊,考得怎么样?   吕元亮只答了句尽力了,也没说别的。见状,她们也不好再问。   周氏觉得吕元亮自贡院回来后显得有些安静,便以为这次考试不太理想。是以晚间全家人聚在一块儿吃饭的时候,席间的气氛显得有些低迷。   吕元亮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地吃菜喝酒。   饭后,二人趁着月色散步回了沐松苑。路上,吕元亮突然开口道:“你为何不问我考的怎么样?”   陆云妆默了默。她其实是想问的,但是周氏再三嘱咐不让他们问,她便也歇了心思。再说考都考了,再怎么样,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好坏全看放榜了。   但既然他主动提起,那她便顺应他的想法,问一问好了。就听她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考的怎么样?”   吕元亮听闻,先是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突如其来的笑弄得陆云妆有点懵。“你这好端端的笑什么呢?不是你让我问的吗?”   见着眼前人大笑不止,陆云妆心下一个咯噔,该不会是他考砸了所以精神失常了吧?   一想到这个,她顿时也不淡定起来,忙道:“你不要太难过,不过一次考试失利而已。这次不行咱们明年再考就是了!”   听闻,吕元亮笑得更大声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陆云妆的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就在这时,只见吕元亮渐渐止住笑意,一把揽过她的肩头,勾唇道:“你想什么呢?”只听吕元亮道:“我没考砸。”   “相反的,我感觉这次考得不错。”   听闻,陆云妆先是一愣,越发搞不明白了,“那你为何那样?娘还以为你考砸了,不让我们问。”   吕元亮眨了眨眼,不解地问道:“我怎么样了?”   “你一回府就一副不愿意说话的样子,所以大家都猜你没考好,所以……”   吕元亮一听就摩挲着下巴,道:“难怪,我就说晚上吃饭的时候,大家的脸色怪怪的。我还以为是怎么了,原来是因为这事啊。”   陆云妆偏头看着他,问道:“既然你没考砸,那你干嘛还摆出那副样子,害的大家瞎担心一场。”   吕元亮挠了挠头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在贡院呆了两天整个人都累趴下了。娘问我,我也只是随口回了句。哪里知道会让她这般误会。”   陆云妆听了事情的缘由,不由哑然失笑。   这时只听吕元亮长叹了一口气,道:“不说我的事了,你那边怎么样?”   陆云妆愣了愣,“我?我什么事?”   “信阳候定的那套头面啊。你先前不是一直都在为这事烦吗?”   原来说的这事。听闻,她笑道:“图样已经敲定了,就等钱师傅制作出来了。应该能按期交货。”   听闻事情已经解决,吕元亮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二人渐渐走回了沐松苑,进了屋子,就听陆云妆突然问道:“是下个月放榜吧?”   “对。”   就听吕元亮道:“若是这次能考上秀才,后面就要去府学报道,准备乡试。”   她收回思绪点了点头,面带笑意,柔声道:“既然这院考已经考完了,你就暂时趁着这些日子好好歇一歇吧,暂时也不用看书了。先前为了备考都没怎么好好歇息过。”   听闻,吕元亮心下一动,就往陆云妆身边挪了过去,望着她笑道:“云娘,你真好。”   冷不丁地被他夸赞,陆云妆的面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的红云。他借着屋内这点烛光看她,只觉得容颜甚是娇美。   二人虽共处一室也有一段时日,吕元亮早就对陆云妆产生了一些情愫,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是没敢跨越雷池。   也不知道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因为气氛恰到好处,吕元亮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云娘,咱们什么时候能圆房?”   听闻,陆云妆打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诧异地看向他,面上的羞恼一闪而过。   “云娘,你看咱们都成婚这么久……娘又嚷着要抱孙子……”   就听陆云妆打断他的话,拧着眉冷声道:“就因为娘要抱孙子,所以你就要同我圆房。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不是,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眼见着陆云妆的脸越来越黑,吕元亮也急了,忙道:“云娘,我心悦你,所以想和你圆房生孩子!”   话毕,吕元亮忙捂住了自己的嘴。这说的都是什么啊!   他的声音很大,屋外的丫鬟们都听见了。姚黄魏紫听了不由捂着嘴偷笑。   陆云妆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小脸爆红。   这……这人说话也太大胆了吧?   什么心悦你,所以想和你圆房生孩子……说着也不害臊。   大抵是说了这般话,吕元亮也破罐子破摔不顾面皮了,央求道:“云娘,你看我都快成出家的和尚了,你就行行好……从了我吧。” 第39章 捱光   陆云妆见他一双黑黝黝的眸子映着闪亮亮的光, 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好像自己不答应他就多罪大恶极似的。   她偏过头不再看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她承认,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 她可能对吕元亮产生了些许的好感。但是这种好感还不足以使得她放弃那笔丰厚的奖金和回家的机会留在这里。   她不属于这里, 迟早都是要回去的。即使回不去, 她也没有把握能和吕元亮过一辈子。   吕元亮原先也是青楼酒肆赌坊轮轴转的人, 而且就算他现在真的浪子回头了, 不再像原来那般花天酒地了, 可她能有把握他一辈子不会变回去吗?   外头的相好光她知道的就有一个心兰了,她不知道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这个社会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不过了,万一有一天他嫌弃她人老珠黄了, 纳了一堆小妾回来, 那该怎么办?她没有资格阻止他纳妾,也没有把握他一辈子不纳妾。   所以,在双方这种感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控之前,一定要把这种萌芽给掐灭。   见陆云妆没回答,吕元亮便以为她这是默认了,便要伸手去抱。   这时,就见陆云妆闪身避了避, 皱着眉头道:“我不从又能怎么样?”   听闻,吕元亮的动作一滞,有些不解。   听了这些话,女人一般不都会脸红然后半推半就, 接着就能成了的吗?怎么换到陆云妆这里就不管用了呢?   只听陆云妆冷声道:“你以前在外头夜夜笙歌想必相好的不少吧。今日是心兰明日又不知道有多少花花草草。”   吕元亮听了忙解释道:“云娘,我发誓,再也没有别人了。那些人都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的!”   说着他握住了她的双手,满脸懊悔之色,道:“云娘,我也知道我过去是个混蛋,成婚后把你一个人丢家里,自己出去花天酒地,还成日惹是生非。可是自从数月前落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我也想明白许多事情。才清楚的认识到自己以前做的事有多过分。”   “如今我已收心改过向善,我也不奢求你能完全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陆云妆本想收回手,可见他语气哀切,面上又是一片悔恨,心又莫名地软了几分,终究还是随着他握着手。虽然如此,可她嘴上还是说:“说的比唱的好听。嘴上说的好听有什么用,你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我才能给你机会。”   一听这话,吕元亮便知道有戏。他极力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语调低沉地问道:“云娘,你说吧。要我怎么做?”   听闻,陆云妆不由想笑。她掀了掀眼皮,懒懒道:“这事你得自己想。你从前欠了我的,如今都要加倍补回来。”说着,她又道:“等什么时候让我满意了,咱们再提圆房的事。”   吕元亮愣愣地哦了一声,这才松开手来。   陆云妆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这两日考试也辛苦了。洗澡水已经备好了,你还是早些洗漱歇息吧。”   见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不识趣,只得点头去了净房。陆云妆见他出了屋子,这才松了口气。好在自己聪明,拿那些话堵他。   吕元亮在外头走了几步,心中却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细细想了想,猛地一拍头。   确实不对啊!他明明是想哄着陆云妆圆房的,怎么说着说着又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想着,他不由摩挲下巴,软的不成来硬的。哪有成婚了媳妇儿不让睡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让他一个大男人的脸往哪儿搁啊!   他不由握了握拳,一定要让陆云妆屈服!   那厢陆云妆正高兴自己的计谋得逞,捂嘴闷笑许久。半晌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得知是吕元亮回来了,急忙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一脸冷漠的模样。   然而看到来人,她的冰山脸差点没绷住。   就见吕元亮披着一件中衣,系带没系,胸口大敞着,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她本以为吕元亮的身材没啥看头,此时却被狠狠的打脸了。陆云妆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他的胸腹处瞟,然而眼珠就跟黏住了似的。   他生了一副小白脸的皮相,体型也是偏瘦的。可是身材却意外的要啥有啥。大抵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沾湿了中衣,轻薄的布料就这么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此时,陆云妆可算明白为何男人喜欢童颜□□了。   只听吕元亮突然出声道:“云娘,你也早些去洗吧。”   听闻,陆云妆猛地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的定力不够。心中默默地念起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见陆云妆直愣愣地坐在一旁,吕元亮又唤了一声:“云娘?你怎么了?”   猛地被打断,陆云妆轻咳了一声,佯装镇定道:“无事,这便去。”说着就站起身出了屋子。   吕元亮见人离开后,这才无声大笑起来。果然美男计还是有用的,自己要是再努努力,就能同床共枕了,圆房难道还会远吗?   想着,他扬着唇角很自觉地躺上了榻,将衣襟拉的再开一些,摆出了一副撩人的姿势,就等着陆云妆回来。   可是左等又等,等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她回屋。   他不由皱眉,这什么情况?她洗个澡是掉浴桶里了吗?平日里也没见这么慢啊。   想着,他一骨碌从榻上爬起,理了理衣衫,想要出去问问。然而刚一打开门就瞧见了姚黄。   姚黄正抬着手刚要敲门,却见门突的被吕元亮拉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少夫人呢?”他拧眉问道。   听闻,姚黄忙回道:“少夫人说她还要看账册今晚就歇在画室了,让少爷早些睡,不用等她了。”   吕元亮不由瞪大眼,“什么?”   “还请少爷早些歇息吧。”说着,姚黄便微微颔首恭敬地退了下去。   吕元亮此时只觉得脑子一懵。   没想到陆云妆为了躲着他竟然连屋子都不回了,他是有多遭人嫌弃?   他越想越不开心。心中愤愤道:成吧,不回来就不回来。他难道还要求着她回屋不成?   吕元亮寒着张脸抱臂躺在床榻上,心想,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又不是没睡过。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始终有一口气堵着,翻来覆去了一晚上,怎么都无法安睡。   失眠的后果就是精神不济。第二日一早,观墨端着盥洗用具进屋伺候,待见到吕元亮那两团瞩目的黑眼圈不由得吓了一跳。   他压低声音询问道:“少爷,您这大晚上的干嘛去了?怎么弄得这副模样?”   吕元亮斜了他一眼,打着哈欠道:“昨晚上没睡好。”   一听这话,观墨瞥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就冲他挤眉弄眼,道:“少爷,您这刚考完试就这么玩儿,得小心身体啊。就算夫人急着抱孙子,您也别这么拼啊。”   听闻,吕元亮就抬手给了他一个暴栗子,“你想什么呢!少爷我这是昨晚想事情没睡好。”   “是是是。”   观墨揉了揉脑袋,一边说着一边伺候吕元亮更衣洗漱道:“少爷,您可是想院考的事所以没歇息好?”   吕元亮没有回答,接过面巾抹了抹脸。   见状,观墨便以为是自己猜测的那样,接着就自顾自地说道:“您也别太担心了,这考的好与坏都已经过去了。再说您荒废课业那么久,这重拾书本读书也不过数月,没考好也正常。这次没考好,咱们大不了下次再来……”   “不是因为这个。”吕元亮突然出声打断,将面巾丢给观墨。   观墨手忙脚乱地接过面巾收拾好,一脸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吕元亮叹了口气,在桌前坐下,“你还年轻,不懂。”   观墨挠了挠头,道:“少爷,咱俩也不过差了一岁,您怎么说话这般老气横秋的。”说着又坏笑道:“您有什么烦恼不妨告诉我,万一我有办法解决呢?”   吕元亮看了看他,心中不由想,这小子的鬼主意向来多,兴许他还真有办法。可是刚要开口又有些犹豫,毕竟陆云妆不愿意同他圆房这事儿说出来也有些不好听。   大抵是看出他有些犹豫,观墨便也不强求,只自顾自地做事去了。   吕元亮原本是不想说的,可就这么们在心里总觉得堵得慌。见观墨说兴许会有办法,最终还是叫住他,开口问了一句:“有什么办法才能哄得女人从了你啊?”   听闻,观墨吓得差点没端稳手中的水盆。他一脸惊诧,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看了看外头,确信姚黄魏紫两个丫头不在,这才小声问道:“少爷,您要干嘛?”   吕元亮拧了拧眉,不耐道:“你别废话,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观墨想了想道:“办法么总是有的。要想女人从了你,有一句话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潘驴邓小闲’。这说白了就是有貌有钱有时间,嘴甜会哄人”说着又在他耳旁小声道了一句:“而且在床帏之事上也得厉害些。”   “我寻思着凭少爷您这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能不从了您啊。”   吕元亮听闻,小声嘀咕了一句,“万一还真有呢。”   这时,观墨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问道:“少爷,您该不会是想要捱光吧?”说着又急道:“您还是赶紧把我先前说的这事给忘了吧。要是让老爷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   “你!”吕元亮简直要被观墨给气笑了。   观墨却仿若未闻,继续道:“就算您要打骂我,我还是得说一句。少夫人对您这般好您还要去捱光,那可真是过分了。”   吕元亮没好气道:“捱光个屁!谁跟你说我要去捱光了?”   观墨听闻眨巴着眼睛,“那您问这个干什么?”   吕元亮一时语塞,正想着该用什么理由将这事给搪塞过去,就听观墨“哦”了一声,笑道:“您刚说的女人该不会指的是少夫人吧?”   见着他这般不怀好意的笑,吕元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涨红着脸斥道:“是你个大西瓜!” 第40章 以退为进   观墨自小就跟在吕元亮身边, 对他的脾性了若指掌。见他这般恼羞成怒便知道自己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便道:“既然是少夫人, 少爷您怎么不早说啊。”   听闻,吕元亮狐疑地看向他,道:“你有办法?”   观墨道:“夫妻间这种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吕元亮皱了皱眉, “是天经地义啊。可是我原先做的错事太多, 云娘不肯原谅我。”   观墨正色问道:“少夫人怎么说的?”   “唔, ”吕元亮支着下巴细细想了一番, 道:“她说我说的比唱的好听, 要我拿出实际行动来, 将从前欠她的都加倍补回来,什么时候让她满意了再提这事。”   就见观墨听了点了点头道:“我倒是能理解少夫人。照我说,少爷您先前确实是做的过了些。哪有大婚第二天就往青楼酒肆跑的啊?少夫人没闹着回娘家已经算给面子了。”说着, 他还拍了一下桌子, “要是换成是我,我肯定不让您进屋!”   话音刚落就收到了吕元亮的怒视。见状,观墨忙转移话题道:“少夫人先前伤的太深,只怕对您不是非常信任,所以才这么说。这事要想解决也简单。”   吕元亮呆住,抬眼盯着观墨看,“简单?”   “您就看看平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看看别人家的夫君如何对待娘子的。学着对少夫人也这般做就好了。”就见观墨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女人啊,是要哄的。哄得她开心,可不就什么都依着你了吗?”   吕元亮微微一愣, 半晌道:“女人要怎么哄?”   身为吕家大少爷,他去那些风月场所向来都是别的女人哄他,他倒是从未哄过女人。如今观墨这么一说倒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了。   观墨听闻愣了愣,片刻后一拍大腿,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道:“我的少爷哎,您怎么就不开窍呢?”   “哄女人嘛,最简单了。俗话说的话,烈女怕缠郎。少爷你要主动些,平日多关怀她一些,说些她喜欢听的话,送些少夫人喜欢的东西,不怕少夫人不动心。”   吕元亮斜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可怎么也没见着你有哪个相好啊。”   观墨嘿嘿笑了笑,“我,我那都是在外头看来的。”   “你说的倒挺有道理的。”吕元亮听了摩挲着下巴道:“只是这送东西,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   他认识陆云妆那么久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东西。送珠宝首饰吧,外头那些她都看不上眼。送胭脂水粉也不见她用过几回。   就听观墨道:“不知道送什么,您可以去问一下夫人啊。”   “娘?”   观墨解释道:“夫人是过来人。应该深谙女子的心,您问夫人应该能有办法。”   听闻,吕元亮愣了愣,有些犹豫。   按照娘的性格,他要是问她这种事,她肯定会追着问七问八的。要是让她知道事情的原委铁定又要被骂。   只听观墨又道:“少爷,这送礼啊得走心。送的东西不一定贵重,但要送到人家心里去,这样比纯粹花钱买价值昂贵的东西要好得多。”说着便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吕元亮听后陷入了沉思。沉默了片刻,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自言自语道:“不就是挨骂吗?比起这个,娘应该更想看到他儿子抱孙子才对。”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正屋里头,周氏正心不在焉地拨着算盘。就她唉声叹气地时候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声粗声粗气的:“娘!”   听闻,她忙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看向来人。就见吕元亮面色如常的走了进来。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娘了?”   “娘,”吕元亮也不见外的一把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来是想问您一个问题,送什么东西给女子她们会开心啊?”   周氏微微一滞,随后笑了笑,朝他眨了眨眼道:“送给云娘的?”   “咳,什么都瞒不住您的眼睛。”   周氏笑道:“寻常女儿家无非就是衣衫首饰,胭脂水粉这些寻常物件。不过嘛,这种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哪有那些用钱买不到的东西稀罕呐。”   吕元亮不解,“用钱买不到的东西?”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颗真心是用钱买不到的。”周氏一边说着,一边打着绣花扇道:“想当年,你爹因为知道我喜欢吃甜豆花,还特意学着给我做来着。其实这东西在外头的摊位上都有得卖的,可他却偏偏要自己动手,说要给我做。”   吕元亮不由瞪大眼,没想到他爹竟然还做过这种酸了吧唧的事啊。   周氏没有看他,像是沉浸在回忆里,开始娓娓道来当年她和吕兴昌的故事。   吕元亮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就见他娘的面上露出一脸的幸福,“豆花能值得了几个钱?难得的是他肯愿意为我进灶房亲手做豆花的心。这才是最宝贵的,比什么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要珍贵的多。”   说着,周氏又看向他,“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娘看得出来,云娘挺在乎你的。若是自己的心上人送自己礼物,不论送什么都是好的。”   听到陆云妆在乎他这几个字,吕元亮的心里就像喝了一大碗蜜水一样甜。他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同周氏打了声招呼便喜滋滋地出去了。   回了沐松苑,吕元亮当即叫住一个小丫鬟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今日要查账,去万宝斋了。少爷,您寻少夫人有事吗?”   听闻,吕元亮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丫鬟道:“那要不差府里的人去万宝斋给少夫人传个口信?”   吕元亮张了张嘴本想说好,但最终还是说了句:“算了,等她回来再说吧。”   然而,这一日陆云妆都没回府,直到晚间,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而且一回来就往画室里头钻,根本不给他打照面的机会。   他本想去找她,可被姚黄拦下,“少爷,少夫人今日累了一天了,您有什么话就晚些再说吧。”   吃了个闭门羹,吕元亮他寒着个脸回到书房,观墨端着宵夜走了进来。   见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由问道:“少爷,你这般愁眉苦脸的可是因为少夫人的事?”   吕元亮懒懒地掀了掀眼皮,叹了口气道:“是啊,她都避了我一日了,别说送礼讨好了,我连寻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我在想她不会是厌恶我了吧。”   “怎么会少爷。”   “若不是因为厌恶我,那为何一直躲着我呢?娘还说云娘在乎我,我想她八成是哄我的。”   观墨听闻,疑惑地问道:“少爷,您昨晚是怎么跟少夫人说那档子事的?”   吕元亮看了看他,道:“就是直说啊,因为心悦她想要同她生孩子。”   观墨呆住,像是看着怪物似的盯着吕元亮。   “少爷,您这也太直白了吧。”说着便小声嘟囔了一句,“也难怪少夫人会这般避着你。”   吕元亮微微一愣。   “您当少夫人是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啊。少夫人可是大家闺秀,您就算再怎么想同她做这档子事,您也不能说的这般直白。再说了,少夫人对您以往做出的事还是心怀芥蒂的。”   “她一个女儿家,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对于这事可不得害怕吗?您又说的这么直白,她可不得羞恼吗?”   听闻,吕元亮瞬间有如醍醐灌顶。陆云妆好歹也是官家千金,大家闺秀。自己这么直白地同她说这档子事儿,她肯定会害羞啊。而且又是第一次,肯定会害怕,自然就想逃避。自己怎么这么蠢?这都没看出来!   于是,他感叹道:“原来她是害怕害羞了啊。”   就听观墨道:“这种时候咱们得采取迂回战策,以退为进。”   吕元亮拧了拧眉,“什么意思?”   就见观墨凑过去,在吕元亮耳旁一通低语。   吕元亮听了挑了挑眉看向他,问:“有用?”   “有没有用,您试试再说啊。”就见观墨道:“我瞧着少夫人不像对您全然无情,只是这种事急不得。”   “好!”吕元亮一拍巴掌道:“我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吕元亮在得知陆云妆竟然没有出府后,心中一阵狂喜,便忙去寻她。   绕过花木扶疏处,抬眼就见前头的树丛里隐着一座小凉亭。这凉亭他平日里也不大来,不过此地背阴,周遭树木丛丛又临着池水,夏季来这儿纳凉倒是极为不错的去处。   就见亭子外候着两个丫鬟,定睛一瞧正是姚黄魏紫。见着二人,他便走了过去。   姚黄魏紫见状急忙行礼。亭子里头陆云妆似乎正在睡觉,姚黄想要转身叫醒陆云妆却被吕元亮摇头拦下。他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下去,二人面面相觑纠结了一番终究乖乖退下。   吕元亮放轻脚步进了亭子。这亭子里头凉风习习的,一点也不热,就见里头安置着一张美人榻,边上还放了一张小几,小几上放着一壶茶还摆了几盘点心水果。   只见陆云妆侧躺在美人榻上正闭着眼睡得正熟。双目微阖,羽睫轻颤,脸颊睡得有些泛红,颊边碎发凌乱。吕元亮站在边上看了半晌,终究伸手替她理了理。刚收回手就见她蓦的睁开了眼。   陆云妆贪凉本想在亭子里小睡一会儿,就让姚黄魏紫二人在亭子外守着这才放心地睡去。可谁知一睁眼却见到了吕元亮,差点没把她吓个半死。   她急忙坐起身,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佯装镇定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吕元亮见她刚睡醒,脸颊仍旧带着一抹潋滟的红晕不由弯了弯唇角。   “昨日一直没见着你人,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因着前日晚上的事,陆云妆现在看着吕元亮就总觉得有些尴尬。她佯装镇定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吕元亮看着面前眼神飘忽的陆云妆,心中更加坚信陆云妆就是因为害羞所以才躲着他的。   想着,他便对陆云妆道:“云娘,那日是我不好。是我酒喝多了冲昏了脑子,你就把我的胡话当成一个屁放了吧。”说着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咱们还跟从前一样,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 第41章 提亲   他竟然看出来了?   陆云妆没想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地将这件事捅破。一时面上有些过不去, 她矢口否认道:“我没有躲着你。”   “那你昨天为何不见我?”   “我, 我昨天回来后忙着画图。”看着他黑黝黝的眼睛,陆云妆艰难地撒了个谎。   吕元亮沉默了片刻,蓦的展颜一笑, “你没有躲着我就好。”   “我以为你讨厌我, 所以才躲着我。”就听他声音低哑, 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落寞。   听闻, 陆云妆愣了愣, 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就见吕元亮面上又露出一副悲戚之色, “我知道我过去是个混账东西,纵使你原先对我有情只怕也磨灭完了。我先前那么过分,你怎么可能还会原谅我呢?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他一边说一边握住她的手, “我也知道,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可是只是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就跟针扎了一样难受……”   陆云妆本想抽回手,却一眼瞥见他微红的眼眶,一时间竟有些不忍,只得柔声安慰道:“你别这样,什么错不错过的,好端端的胡思乱想什么。”   吕元亮垂着脑袋偷眼看去, 见陆云妆非但没甩开手,还一脸温柔地安慰着自己,心中不由乐开了花。   观墨说的果然没错,抓住机会好声认错, 再表现地可怜一些,云娘就肯定心软了。没想到他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回去后定要给他涨涨月钱!   想着,吕元亮面上的表情更加沉痛,哀声道:“我一想到云娘你要离开我了,我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这心里就跟堵了块石头一般……”   陆云妆心下一惊,虽然自己确实是要离开这里,可他怎么知道自己会离开?   她拧了拧眉,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了?”   吕元亮这本就是信口胡诌的一句话,听她这么问差点就没答上来。好在他脑瓜转得快,立即哭嚎着道:“你不原谅我了,不再心悦我了,这跟离开了有什么分别?”   吕元亮原本只是为了搪塞陆云妆,但说着说着,脑海里仿佛真看到了陆云妆离他而去的那一幕,心里一阵难受竟真的湿了眼眶。   此时,她深刻地怀疑吕元亮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不然怎么解释不过短短一日不见,他就变得这么戏精呢?   可看他哭的这般伤心,她便只得好生哄道:“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   一听这话,吕元亮猛地抬头,黑润润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就见他吸了吸鼻子,哑声道:“真的吗?”瞧着极像被遗弃了的雪橇犬。   见他这副模样,陆云妆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可怜可爱。   她不由弯了弯唇角道:“嗯。”   这厢,吕元亮极力忍住想要咧开的嘴角,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道:“云娘,既然你已经原谅我了,不生我的气了,那你晚上还回屋睡吗?”   陆云妆本想开口拒绝的,可见他一副眼巴巴的样子,她又有些不忍心了。   她想了想,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左右不过同屋睡觉而已,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况且他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的,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怕的。   于是便点了点头。   听闻,吕元亮的眼睛亮了亮,终于露了笑容。陆云妆见了不由想,如果他背后有尾巴的话,此时恐怕已经摇起来了吧。   就在吕元亮夫妻二人关系缓和的时候,那厢吕兴昌和周氏却遇到了一个头大的问题。   这事啊,得倒退回一炷香前来说。   这日周氏正算着铺子里的收支,就突见外头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见了周氏便道:“夫人,不好了。外头有人来提亲了!”   “提亲?”吕兴昌愣了愣,“提什么亲?向二小姐提亲?”   那丫鬟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老爷、夫人,你们还是赶紧去外头看看吧。”   听闻,两人相视一眼便提步去了前厅。   吕兴昌见大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书生,容貌气度均是不俗。就是这身上的衣衫虽然整洁但也看得出穿得有些年头了,衣料浆洗的有些发白。怎么瞧都不像是富贵人家。   “这是怎么回事?”吕兴昌看了他一眼复又看着这院子里放的几样聘礼,拧了拧眉问道:“公子是?”   那书生见了吕兴昌和周氏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挺直着背道:“在下方文宣,家住江宁府东巷谢水街,家中有母一人,此次前来是想向贵府的阿香姑娘提亲的。”   方文宣?这名字为何听着这般耳熟呢。   还不等吕兴昌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周氏问道:“阿香?”   “对,就是贵府的家生子阿香姑娘。”只听方文宣继续道:“阿香姑娘曾出手帮过方某一回,方某对她一见倾心,想要娶她为妻,还请吕老爷吕夫人成全。”   家生子?他们吕府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阿香的家生子了。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阿香该不会是指元香吧?   想着,吕兴昌便道:“我们吕府没有叫阿香的家生子,公子怕是弄错了。”   周氏忙在一旁帮着搭腔:“是啊,咱们府上确实没有叫阿香的丫鬟。”   “不可能的。”方文宣急道:“阿香亲口跟我说她是吕府的家生子。她不可能骗我的!”   “这江宁府姓吕的人家不止我们这一户,或许是你弄错了呢?”周氏在一旁劝慰道。   “不会的,阿香姑娘给我留了信,上面明明写的就是西巷平康街吕府啊。”说着,那方文宣便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出来交给周氏。   周氏和吕兴昌接过信件打开一瞧,眼睛不由得瞪大。这……明明就是元香的笔迹啊。   元香这个死丫头,竟然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和人私定终身了?   笑话!吕兴昌气得咬了咬后槽牙。他吕家的姑娘从小就娇养长大,他一个落魄书生光凭着一句一见倾心就想把他的宝贝女儿给娶走,做梦呢吧!   且不论这位姓方的公子是来求娶丫鬟阿香还是求娶他们吕家二小姐吕元香,这门亲事绝不能答应!   就在吕兴昌刚要开口准备回绝的时候,忽听远远传来一句:“爹,娘!”一抬头恰见吕元亮同陆云妆二人一前一后自回廊走来。   见状,周氏也顾不上这姓方的,忙迎了上去,道:“亮儿,云娘你们怎么来了?”   原是二人突听魏紫这丫头报告说有人来向元香提亲了。一听这话吕元亮便坐不住了,非要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眼下见到方文宣不由得愣了愣。他拧了拧眉,也顾不上午饭的事,看了看周氏,压低声音道:“我刚听底下人说了,来提亲的就是他?”   周氏看了那方文宣一眼,默不作声就拉着吕元亮往边上走。直到走得老远才道:“就是他。这人你认识?”   就听吕元亮道:“他不是山阳书院常年考第一的那位么?怎么好端端的跑咱们府上提亲了?”   一听这话,周氏不由得一滞,随即将先前的事情简单地同二人说了一遍。   说着,周氏不由得叹了口气:“我都不晓得元香这丫头什么时候惹上的这桃花债。”   陆云妆此时道:“这方公子还提亲的事元香可知道?”   周氏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我都是吩咐底下人瞒着的。若真让元香那丫头知道,可不得闹起来啊。”说着她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先前可不就是在山阳书院读书么,你可知道这方文宣的人品底细么?”   听闻,吕元亮愣了愣,“娘,您打听那姓方的底细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想把元香嫁给他啊?我可不同意!”   原先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同这书生也不是一路人。可谁能料到如今他也要走上这科举道路,这方文宣可是山阳书院的魁首,若是他当了他妹夫,他爹绝对会以方文宣为榜样来教育他,免不了又是一番比较,他才没那么傻。   “说什么呢。你同不同意有用么?”周氏听闻佯装生气地打了吕元亮一下。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这小子就是在嫉妒。害怕被那方公子给比下去。她肚子里出来的,心里有几个心眼她都一清二楚。   听闻,吕元亮不满地撇了撇嘴道:“我是她哥,怎么就没用了?”见周氏瞪了他一眼,这才悻悻闭嘴。   周氏叹了口气:“我不过是担心元香那丫头罢了。我瞧着元香既然都肯把咱们家住址告诉人家了,说不准还真有意呢。俗话说得好,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是那方文宣真是个端方君子,又待元香好,我倒也没什么不同意的。反正咱们家也不差那么点钱。”   “娘,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元香那丫头向来是个没定性的。现在就说她对那方文宣有意也太早了吧。”   “你懂什么……”周氏话还没说完,吕元亮就见前头不远处吕元香正急急忙忙地赶向前院,也顾不上和周氏多话了,当即就要上前去拦人。   然而已经太晚了,那方文宣已经瞧见了吕元香。就在吕兴昌正在与那方文宣周旋的时候,突听见他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的身后喊道:“阿香姑娘!”   一听这声叫唤,吕兴昌不由得一抖,急忙转过头。就见吕元香一脸娇羞地看着方文宣。   见状,吕兴昌心中只觉得要糟,他刚想找理由插嘴打圆场的时候就听见吕元香道:“方公子,你真的来提亲啦?”   得!这事算是没办法糊弄过去了。 第42章 揉肚子   那方文宣一见到吕元香眼睛都亮了, 喜道:“是啊。”   说着又看了看吕兴昌和周氏一眼道:“只是先前吕老爷和吕夫人一直说府上没有一个叫阿香的姑娘。我还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如今见着你人, 这才放下心来。”   吕元亮见二人聊得火热又旁若无人,忙咳嗽了几声打断道:“元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同这方公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吕元香听闻表情一滞, 她正犹豫该怎么同父母兄长解释的时候, 身旁的方文宣就替她开口了。   “和阿香姑娘是在花朝节上认识的。但是我同书院的几位好友上城外长春山踏青赏景。山上人多, 我与友人不甚走散, 恰逢前一日山上下过雨, 山道湿滑。我脚下一不小心差点滑下山, 还是阿香姑娘救的我。”这后边的话不用说众人也猜得出来。怕是就是这么一面之缘,两人就看对眼了。   听闻,吕元亮眉头紧蹙, 原来那日的人竟然是他。当初他见元香和外男私会一时气上心头就直接拉着人就走了, 竟也没细看对方的样貌。   就听方文宣又道:“上个月我替母亲去铺子里抓药,半路丢了银子还是阿香姑娘帮忙垫付的。我当时就想,这样善良美丽的姑娘我一定要娶她。”   听了这番话,吕元香的脸不由一红,露出了少女怀春的模样,直把吕元亮吓得一哆嗦。   吕兴昌拧了拧眉看了吕元香一眼,道:“香儿, 你到现在都不曾同这位方公子说实话吗?”   “实话?”方文宣有些不解,“什么实话?”   吕元香听闻心中一紧,纠结地看了那方文宣一眼,绞着手指道:“其实……我不是吕家的家生子。我, 我其实是……”   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把话说出口,吕兴昌便接过话茬道:“香儿是我的女儿。”   听闻,方文宣愣了愣,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他一脑袋懵,让他无所适从。   吕元香生怕他误会便急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是怕你……”   吕兴昌这时道:“原先是误会一场,如今方公子想必也搞清楚了。咱们府里没有阿香这个丫鬟,只有吕府二小姐。所以,方公子还要提亲吗?”   察觉到吕兴昌的神色不悦,方文宣忙道:“此事是我先前没问清楚,是我的不是。”   听闻,吕兴昌面上带笑,“这么说来,方公子是不提亲喽?”   “不不不,”方文宣忙道:“这亲还是要提的。”   “我对二小姐是一片真心的,还请吕老爷成全!”   眼见着吕兴昌脸愈来愈黑的样子,周氏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开口道:“方公子,你的意思,我们已经明白了。只是我们家就元香一个女儿,从小都是捧在掌心里的,哪能这般轻易就嫁出去呢?你若是想娶元香,得拿出诚意来。”   方文宣忙道:“吕夫人尽管开口。”   “我听闻你在山阳书院年年考第一,可是如此?”   吕元亮一听这话就知要糟。他看了一眼吕兴昌,就见他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片刻后,看向那方文宣的眼神那是又激动又热烈啊。   就见那方文宣不卑不亢道:“是。”   周氏微微一笑,道:“你若是真心想娶我女儿,今年秋闱见真章。若是考上了,我们就把元香嫁给你。”   “娘!”   “夫人!”   此话一出,均是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吕元香惊喜坏了,吕元亮则是一脸难以置信,而吕兴昌更是惊得眼珠子都要砸地上了。   周氏显得十分淡定,她看了一眼吕元亮道:“不过我这儿还有个不情之请。刚好我儿也在读书备考,只是他向来随性惯了,先前课业也落下许多。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你们二人可以多交流交流。”   方文宣家境如何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是山阳书院第一。身为江宁府最好书院的第一,这就意味着,未来他极有可能乡试第一,会试第一,甚至还有可能金榜题名。像这般厉害的人物若是能做他女婿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亮儿如今也要下场科考,她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让二人结交的机会呢。   方文宣原先见吕家二老的态度本以为此事怕是行不通了,却不料事情竟突然出现了回转的余地。于是喜不自胜地道:“多谢夫人成全!”   吕元香高兴地一把抱住了周氏,笑道:“娘,您对香儿最好了!”   吕兴昌则拈着胡子笑得一脸开怀。本以为只是个没前途的穷酸书生,却没想到原来是山阳书院考第一的那位,难怪在对方自报家门的时候觉着有些耳熟。   在全家都为吕元香提前觅得如意郎君欢喜的时候,只有吕元亮脸阴沉地都要滴出水了,比起这江宁的黄梅天也不遑多让。   自家从小看到大的妹子看上了那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不说,娘还让他和那方文宣一道做学问,这让他郁闷了好些天都没能吃得下饭。   一旁陆云妆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想笑,宽慰道:“元香都是大姑娘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能被她看上,那方文宣想来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话音刚落就听吕元亮闷声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真不知道那样的书呆子哪里好了,娘还让我和他一道做学问……”   听闻,陆云妆微微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吕元亮怕是心里不平衡了。这就跟小时候爸爸妈妈夸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然后一直说自家孩子成绩怎么这么差,让自家孩子跟成绩好的孩子一块儿玩一样。   于是笑道:“你该不会是嫉妒他吧?”   “嫉妒?”吕元亮一听立马提高声线,“笑话!我怎么可能嫉妒他?”   陆云妆算是瞧出来了他一旦心虚就会这样大声说话,于是笑而不语。   吕元亮见了不由得大声辩解道:“他长得没我英俊,钱没我多。无非就是会读书,我嫉妒他做什么。”这看似自信的话语里隐隐地透露出一丝心虚。   陆云妆似笑非笑道:“既然不嫉妒那就是讨厌咯。”   吕元亮摸了摸鼻子,小声道:“也没有讨厌……”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道:“不讨厌不嫉妒那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吕元亮一听,有些词穷,“我……”   “三人行必有我师,既然他能考山阳书院第一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你就放下心中的成见,就把他当成一个学问好的师傅来看待不就行了?”只听陆云妆皱了皱眉又道:“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你至于这般憋闷好几日吗?”   说着,她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径直上床躺下。   吕元亮见她突的冷着个脸,一下子有些后悔,左右不过是个书呆子,自己这些日子一直提弄得她都有些厌烦了,白白坏了两人的氛围。于是,便小步小步地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道:“云娘,是我错了……”   然而,就见陆云妆翻了个身,打断他的话低声道:“时候不早了,安置吧。”   吕元亮见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吹了灯在榻上躺下。躺在榻上的吕元亮并无睡意,他睁着眼睛看着对面床上背对着他躺着的陆云妆一时心中有些挫败。   半晌,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笑。   这厢,陆云妆刚要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的听见对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呻吟声。   她不由睁开眼看向对面,“你怎么了?”   “云娘……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   “肚子不舒服?可是要如厕吗?”   “不是那种不舒服……是有些疼……”   陆云妆一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肚子疼了呢?于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对面美人榻前蹲下身,急道:“哪儿疼?要不要叫大夫看一看?”   听见她关切的声音,黑暗中,吕元亮不由咧开嘴角。就听他气若游丝道:“不用了,也不是很疼……而且,这么晚了……”   陆云妆听见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心中更是不放心,小声劝道:“你别管晚不晚的,身子要紧,还是让人去请大夫吧?”   “我就是突然肚子不舒服……不是太严重……过,过会儿就好了……”说着,吕元亮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肚子上,小声道:“你替我揉揉,就……好了。”   他的动作有些突然,可语气又寻不出什么异样来。陆云妆听他说话真的有气无力便也没有怀疑,真给他揉肚子。   陆云妆的手有些冰凉,吕元亮舒服地开始哼哼唧唧起来,就跟她家里原先养的猫狗一般。   “还疼吗?”陆云妆轻声问道。   “不……不疼了。”吕元亮随意脱口而出。   听闻,陆云妆当即收回手,“既然已经不疼了,那便好生睡吧。”说着便站起身就要躺回去。   吕元亮一听她要走,急的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支支吾吾道:“你,你一停手……刚刚又开始疼了……”   “再揉一会儿呗……”   见状,陆云妆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刚刚是在装病,一时气笑了。“疼的话,掐一掐就不疼了。我保证,这可比揉肚子管用多了。”   吕元亮猝不及防地就被陆云妆狠狠地掐了腰间软肉一把,痛的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外间魏紫二人听见屋里的动静,忙出声询问:“少爷,少夫人,怎么了?”   就听陆云妆淡声道:“无事,就是屋子里有老鼠,刚刚爬上了床把少爷给吓到了。”   老鼠?这屋子里怎么会有老鼠呢?   虽然疑惑,但魏紫还是点了点头道:“那明日奴婢便去差人寻只猫来抓老鼠。”   陆云妆淡淡地“嗯”了一声便径直上了床,安心地睡下了。   吕元亮捂着腰间的软肉,疼的龇牙咧嘴,狠狠地盯着陆云妆的背影。   下手可真够狠的。   陆云妆,你等着吧。迟早有一天,定要让你屈服于小爷! 第43章 捉老鼠   因着心里头憋屈, 吕元亮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上, 直到下半夜才进入梦乡。   等醒来已是日上竿头,外头传来了几个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声音。他皱了皱眉伸着懒腰起了床,叫了观墨进屋梳洗。   接过面巾, 他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外头那几个丫头们在吵吵什么呢?”   “少奶奶昨夜说屋子里有老鼠, 这一大早儿就叫人去逮了只猫来。是一只白猫, 可漂亮了, 眼下那几个丫头都围着那只猫转呢。”   听闻, 吕元亮打哈欠的动作微微一滞, 不由想,昨晚陆云妆不过是瞎说的,竟然还真的让人抓猫过来啊。   一旁观墨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 从那猫咪的花色再到名字, 脾性一一都同他交代了半天。   他表情悻悻地打断他的话,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去万宝斋了。说午饭就在铺子里解决,让您不用等了。”   吕元亮听了,嘟囔了一句:“谁要等她了。”说着对观墨道:“传午膳去,爷我都要饿死了。”   午饭后,吕元亮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书,一时困意袭来便在榻上睡着了。   睡梦中,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旁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拱他。他眉头紧蹙,颇为烦躁地挥了挥手,想要把这扰人清梦的东西赶走。然而,耳旁传来了几声细碎的“吱吱吱”。   他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等他看清面前的东西,胸口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吕元亮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崩起,恨不得一下跳个三丈高。   外间伺候着的观墨姚黄魏紫他们听见正屋的响动连忙跑了进来,询问道:“少爷,您怎么了?”   就见一只白色的猫嘴里叼着一直半死不活的老鼠,蹲坐在美人榻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吕元亮。除此之外,美人榻前的地上还躺着几只死老鼠。   吕元亮从小就特别讨厌蛇鼠虫一类的恶心东西。他本以为陆云妆只不过是为了昨日撒的谎找个台阶下才让人弄了猫进院子,却不曾想这猫真的在院子里捉到了老鼠。   一旁姚黄见了不由惊呼,“管家说的果然没错,这猫果然厉害,没想到这么快就捉到了老鼠。”   魏紫也感叹了一句:“昨天夜里少夫人说要寻只猫来抓老鼠,还奇怪,这沐松苑里头干净怎么可能有老鼠呢?却不曾想还真的有。”   观墨瞪大了眼,道:“乖乖,阿白这是把一窝老鼠都给掏了出来吧?”说着,表情疑惑,问:“不过,阿白抓了老鼠为何要往少爷跟前凑呢?”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女声,“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猫把老鼠抓来叼到人面前是因为喜欢主人,想要把战利品送给主人。”   听闻,众人猛一回头,就见陆云妆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一堆死老鼠,惊叹道:“抓的还真多啊。”   吕元亮早就躲得老远,他伸出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老鼠,还有叼着老鼠的阿白,道:“快快快!快把这些东西拿走!这战利品谁爱要谁要,我不要见到它们!”   陆云妆挥了挥手,唤来了人忙将这些死老鼠给处理了。   一旁吕元亮紧紧靠着墙角,捂着胸口浑身发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陆云妆见状忙走上去,小声劝慰道:“没事吧?”   就见吕元亮一把抱住陆云妆,仿若一只大型犬在她的颈边蹭起来,哼哼唧唧道:“云娘,吓死我了……我最讨厌老鼠了!”   要说吕元亮为啥怕老鼠这事还得从他五岁时说起,那日他正在午睡,突听见耳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睁开眼就瞧见一只油光水滑的老鼠瞪着绿豆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还没等他反应,那老鼠就从贴着他的胳膊从床上溜走了。那恶心的触感,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陆云妆一听只觉得好笑,昨天晚上不过就是随口胡说吕元亮被老鼠吓到了,哪曾想他竟然还真的怕老鼠。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劝慰道:“好了,好了,只是几只死老鼠而已,一个大男人怕老鼠传出去羞不羞啊。”   就听吕元亮闷声道:“羞什么羞?我怕老鼠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   陆云妆一听不由乐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躺平任嘲的人。   就听吕元亮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老鼠咬过,当时那老鼠有这么大!”他松开陆云妆,手舞足蹈地比划出一个大圈。   陆云妆见了嘴角微微抽搐,这老鼠是成精了才能有西瓜这么大吧。   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道:“好了,好了。如今老鼠都已经抓住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吕元亮微微抬头看他,瘪了瘪嘴巴,一脸委屈。   “云娘……我是真的……害怕……”   陆云妆含含糊糊地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就在吕元亮扯着陆云妆衣袖,仍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魏紫急急跑过来道:“少夫人,夫人唤您去一趟。”   “可知所为何事?”   “这,奴婢也不清楚。”   见状,陆云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去就去。”   看着陆云妆来去匆匆的背影,吕元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每次他想同云娘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有那么些没眼力见的跳出来搅事,这次又换成他娘了。   想着,他不由得郁闷地吐了一口气,去了书房念书。   这厢,陆云妆刚赶到正屋就见周氏正眯着笑眼朝她招手,“云娘啊,快过来。”   陆云妆来到周氏身旁坐了,瞧着她问道:“娘,您唤儿媳过来可有何事?”   就见周氏从一旁的盒子里头拿出了一张帖子,往前推了推。   “这是?”   周氏笑道:“这是吴家递来的喜帖,下月初一便是吴家三姑娘出嫁的日子。”   听闻,陆云妆微微一愣,半晌才记起这吴家就是原身生母的娘家。而这吴家三姑娘就是周氏的外甥女,也是陆云妆亲舅舅的女儿,陆云妆的表姐。   这位吴家三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本来三年前就开始同男方家开始谈婚论嫁了,可是不幸的是对方丧母,又得守孝三年。而这姑娘又是个实心眼的,非要等,这一拖就拖到了十八九岁,成了一个老姑娘。好在男方家也是守诺言的,期间也没有说退亲之类的话,出了孝期就赶紧将人迎娶过门。   陆云妆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的记忆为零。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与那吴家表姐不过几面之缘。如今听周氏说起也只是在心里唏嘘感叹一番。   周氏话锋一转,“云娘啊,你这平日里也就府里铺子里两头转,也没啥交际,憋闷的紧。下月初你表姐成婚,到时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陆云妆这成婚那么久了也不出去交际,江宁里富家太太的圈子里也不认得几个,这哪里能行?趁着这个机会多让她接触接触这些年轻夫人才是行。   陆云妆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在周氏这儿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便道了别,回了沐松苑。回来后没见着吕元亮,便随口问了一句,得知他在书房念书便以为他开始自觉学习了,一时只觉得欣慰便没有再多问。   而“用功读书”的吕元亮在书房内发呆了许久,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怎么样才能让陆云妆答应他同床。自从发觉自己对陆云妆的心意之后,他一直都想把她办了。然而自身的武力值太弱,别说办了她,连同床睡觉都是个问题。   在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他猛地想到了一条绝顶的妙计。   晚间,吕元亮抱着枕头被子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陆云妆不由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就见他缩着头,畏缩着道:“我怕……怕老鼠……一个人不敢睡。”   于是他悄悄掐了掐大腿,眼眶微红,“云娘,我想跟你一道睡。”   见陆云妆拧眉,他又急忙举着手道:“我就只是躺你身边,不做别的!”   看着他黑润润的眼珠还有那副眼巴巴的样子,陆云妆本快到嘴边的呵斥又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就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吕元亮一听她竟同意了,心花怒放,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抱着自己的被褥上了床,安静地躺下。   陆云妆见他真如说的那样安静地睡觉便也没有多疑,往里挪了挪,安静地睡去。   陆云妆的睡眠很好,躺下去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倒是吕元亮竖着耳朵,在确认陆云妆睡熟之后,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身旁。就见躺在自己身侧里边的陆云妆不知何时翻了身面朝着他。就见她双目紧闭,衣襟因为翻身动作扯开了些许,露出了里头海棠红的小衣,隐隐地还透出了一丝起伏的轮廓。   见状,他的心猛地突突跳了起来,原先的困意也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他屏住呼吸,呆呆地看了片刻后像是着了魔似的朝着对面靠去。鼻尖隐隐传来了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他不由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一片馥郁芬芳。却在这时,突听见对面的人儿呓语了一声,“不要……”   这一声响动差点没把他的魂魄吓飞。吕元亮就像被电了一般缩回手,就见陆云妆挠了挠脖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见状,吕元亮这才松了口气。吓死他了,原来没醒。   因为这事,吕元亮即使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敢造次了,只得乖乖睡觉,寻求来日方长的机会。   陆云妆这一觉睡的相当安稳。她本以为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她应该睡不好的才对,可没想到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简直不可思议。   她醒来偏头望了望身旁的吕元亮,就见他呼呼大睡,还吧唧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一直嘿嘿嘿笑的。   见状,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叹了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跟个傻子似的。 第44章 廪生   这时只见身旁吕元亮突的撅起嘴巴, 含含糊糊道:“云娘, 香一个!嘿嘿。”   一听这话,陆云妆不由红了脸,很是羞恼。   这个不正经的!于是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吕元亮正梦见自己和陆云妆在一片花田里捉迷藏玩亲亲, 猛地感觉耳朵一痛, 一下子就醒了。   他拧了拧眉刚想破口大骂就见眼前陆云妆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一下子又将到嘴边的国骂给咽了回去。   “云, 云娘。”   “梦见什么了你, 笑成这样?”   吕元亮揉了揉耳朵, 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什么。”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轻嗤了一声便起身去屏风后头换衣裳。   吕元亮则伸长着脖子紧紧盯着屏风, 恨不得生了一对透视眼。   那厢陆云妆换完了衣裳绕出屏风就恰好瞧见脖子伸得跟只长颈鹿似的吕元亮。   见状, 她不由想笑,“看什么呢?”   吕元亮还没收回视线就被冷不丁地问道,一脸状况外的表情。   “啊?”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佯装镇定地伸手摸着后颈道:“没看什么。就是睡觉的时候落枕了,脖子有点痛。”   这时外头魏紫敲了敲门,捧着盥洗用具进了屋。陆云妆一边洗漱一边道:“算着日子衙门是不是该放榜了?”   一听这话, 吕元亮愣了愣,她要是不说,他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就听魏紫道:“少夫人说的是。所以观墨一大早就去了衙门,就等着放榜呢。”陆云妆听闻便点点头。   自从院式过后, 陆云妆想的最多的便是此事。毕竟是吕元亮第一次下场考试,说不担心成绩那是假的。这些日子她强迫自己做事专心,就等着放榜这日。   因着今日出榜,吕家上下均是悬着一颗心。连带着向来沉稳淡定的吕兴昌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好些圈。周氏更是如此,对着账册发呆了许久就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吕兴昌虽然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这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吕元亮虽然以前混了点,但现在好歹开始认真读书了,这次考试说不定就能踩狗屎运考好呢。   相比吕老爷和周氏,当事人吕元亮则一脸淡定地啃着苹果。   陆云妆不由好奇:“今天出榜,你都不紧张吗?”   就见吕元亮扔了手里的苹果核,道:“考都考完了,紧张也没用。不中大不了就明年再来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云妆:“……”   见她一脸沉郁,吕元亮摇摇头道:“这样愁眉苦脸的,一下子就要变成老太婆了。”说着,又伸手推了推她的嘴角,“笑一个!”   陆云妆扒下他的手,状似嫌弃地笑骂道:“你手都没洗就往我脸上摸,脏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帕子擦脸。   吕元亮耸了耸肩,便去一旁净手,笑了笑道:“一开始的时候不要抱希望,那么结果就算不好心里也不会太难过。你也别多想了,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只能说是时候未到罢了。”   陆云妆听闻,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傻乎乎的,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而表面上看上去十分淡定的吕元亮其实内心慌得一逼。只不过他掩饰的好,没人看得出来罢了。因为这事全家都不能心定,所以他就更加不能表现地慌乱。   就在这时,突听见有人远远地在门外喊道:“中了!中了!”   扭头一看,可不就是观墨那小子吗?   就见他一脸喜气洋洋地奔过来。吕兴昌忙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走上前去。周氏则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才说中了?真的吗?”   “千真万确,少爷考上了,是廪生!”   “廪生?那是什么东西?考上了不应该是秀才吗?”周氏一个妇道人家对于科举之事也是一知半解。   吕兴昌见状便解释道:“这秀才分三等,廪生,增生和附生。廪生又称廪膳生员,就是秀才两试成绩优秀者。朝廷每月给廪食,并有资格被选为贡生能进府学。而增生就是增广生员,成绩仅次于廪生,无廪食。而附生则是刚刚考取入学的附学秀才。而廪生是三等中最优的。”   观墨听闻则点了点头。   周氏顿时明白了,惊呼道:“也就是说,亮儿这次考上了秀才当中的第一?”   “也不算是第一吧,廪生的名额府学有四十人呢。”吕元亮极力控制着上扬的嘴角,摸了摸鼻子道。   周氏笑道:“那也是厉害的。我儿不过正儿八经读书几个月便考上了秀才中第一等。若要是全神贯注苦读一年可不得考上状元啊!”   听闻,吕兴昌的嘴角一抽,也不知该说自家夫人对亮儿有信心好还是期望值过高好了。   观墨又道:“成为廪生后,每个月都能去衙门领廪米六斗。每年还能发廪饩银四两。”   吕家人自然是不可能缺这六斗米和四两银子,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很高兴。这不是东西多少的问题,而是一种证明,是吕元亮不比旁人差的证明。   而吕老夫人听了这个消息一时还以为自己耳背了。再三催问底下的小丫头们是不是真的,回报的丫头们又将得到的消息重复了一遍,听得老太太笑得直合不拢嘴,当即涨了寿安堂上下仆役的月银。   那厢,周氏又命人备了些礼送去教授吕元亮课业的师傅府上,又去备些好酒好菜,打算摆一桌小宴自家人庆祝一番。   吕元亮考中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江宁府。很多人听说吕元亮不光中了还是廪生只觉得十分惊讶。连陆淮安都开始对吕元亮刮目相看。   有人说,就吕元亮这么一个只会吃喝嫖赌的纨绔公子哥儿竟然还能考上,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   又有人说,可这是官府文书,白纸黑字写着呢,又做不得假。于是大家纷纷称奇,都说吕元亮这是浪子回头了,   而吕兴昌自从吕元亮考上廪生后,在人前腰板挺得更直了。他心里这美的啊,比赚了上百两黄金还开心。   亮儿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竟然真的考中了,还是廪生!   真给他长脸!   吕元亮考中秀才一事,这有人开心就有人不开心。   虽然已经同他一拍两散了,朱文瑞和孙循在天香阁里喝着酒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旧觉得心里头不痛快。   因为先前被陆云妆一脚踹进湖里这事,二人一直怀恨在心。这两个先前就听说吕元亮在读书准备考科举,原先就当笑话听听,却没想到还真就给他考上了。   这考上也就算了,还竟然是廪生!   虽说这位置排名是倒数吧,但也好歹是秀才的第一等。   一想知道这事,这两人就红了眼。   凭什么这吕元亮离了他们就咸鱼翻身成了秀才公?凭什么?   于是二人一合计便想着定要找机会整整这两夫妻。   至于怎么整,这倒是个麻烦事。先不说如今吕元亮也不大出门了,二人寻不到什么机会,再说那陆云妆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两人出府也是前呼后拥带着好些护卫仆从,他们若是贸然上前找麻烦也讨不着什么好。   正在这时,只听见楼里不知是哪位客人先起的头,说起了吕元亮考中秀才一事。   “要我说啊,吕元亮能考中秀才得多亏他娘子。当时我就看出来了,那吕少夫人是个人物,带着自家相公上青楼给徐妈妈赔礼道歉可不是随便哪家小娘子有的胸襟。这娶妻要娶贤妻,如今这吕大少爷可不是一下子就翻身成了秀才公了?”   “胸襟什么胸襟?哪有女人见自家相公来这种地方不生气的?你们是没见着,那日那徐妈妈当着吕少夫人的面提了心兰姑娘如何想念吕大少爷,结果吕少夫人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当即甩脸走人。”   听闻,众人乐的哈哈直笑。   “这种当着人面打脸子的话也难怪人会生气。”说着,那人笑道:“不过,戏子无情,□□无意。这种场面上的话,那吕少夫人竟然也当真了。”   “可不是嘛。”   “不过说来也奇,吕元亮不来,这心兰姑娘都几个月不出来见客了。”   “难不成,那心兰姑娘还真看上了吕元亮不成?”   “哈哈哈,看上了也不会怎么样。吕元亮是不可能把人赎回府里的。他的岳丈可是陆知府啊,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家女婿将窑姐赎身抬回家做小妾可不得大发雷霆啊?”   “再说,我瞧着那吕少夫人也是个性格刚烈之人。让她知道了非得闹翻天不可。吕元亮就算有色心也没那色胆,敢同自家媳妇儿作对。”   谈笑间,一群人连连点头称是。   就见朱文瑞竖着耳朵,摩挲着下巴看向前头操琴起舞的美人们,脑子转了转心中顿时生了一计,招了招手让孙循附耳过来。   孙循听闻不由竖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啊!”   就见那朱文瑞阴阴地笑了笑道:“我倒要看吕元亮出了这么大的丑,那吕家怎么给他摆平烂摊子!”   这日,陆云妆正在万宝斋里头查看崔景铄定制的那套头面的加工进度。姚黄突然疾步走了进来,在陆云妆耳旁说了几句。   她先是拧了拧眉,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随后蓦的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就见万宝斋外头围了好些人,就见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美貌女子跪在店门口。   人群中有人窸窸窣窣道:“这不是天香阁的心兰姑娘吗?跪在这里做什么?”   陆云妆眉头微蹙刚要开口,就见那心兰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如诉如泣地喊了声:“姐姐!” 第45章 孩子   心兰抬起泪眼朦胧的美目, 看着陆云妆。   眼前的人生了一张鹅蛋脸, 五官端庄秀丽,举手投足自有一般风流,气质高华, 一看就是极有教养的人。这位吕少夫人就跟她上次在玉面坊见到的一样, 是个令人心折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竟让她生不出一丝嫉妒来, 反倒让她心生向往。   她想, 若不是有把柄在那朱孙二人的手上, 她自然是不会趟这趟浑水。然而, 此事她不得不做。若是不做,那她肚子里的孩子……   陆云妆微微拧眉,冷静地说道:“这位姑娘, 我只有一位同父异母的继妹, 尚且五岁稚龄。也无堂妹,表妹,这位姑娘怕不是认错人了?”   却见心兰眼眶微红,摇了摇头道:“不会认错的。您是吕少夫人对吧?”   陆云妆心一沉,微微颔首。“请问,这位姑娘可有什么事吗?”   她握了握拳,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看向陆云妆, 道:“求求姐姐帮帮我,我就算来世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   周围好多人指指点点,都在看热闹。   陆云妆最讨厌这般被人指指点点,可饶是这般, 她还是耐着性子问:“这位姑娘,你想要我怎么帮你?是需要银子吗?”说着就要转头唤姚黄去取银子。   然而却被她一把拉住,只见她抚着小腹,支支吾吾道:“我,我怀了吕少爷的孩子。还请姐姐看在孩子的面上,帮帮我吧……”   此话一出,场面就跟炸了锅的油一般,在场的人均是议论纷纷。   姚黄听了气的牙龈都要咬碎了,原本,少爷考中秀才是一件喜事,却哪知闹出这么一件事来。这女人怕不是见少爷如今风光了,所以故意贴上来的?   魏紫不由叹了口气,本以为少爷改邪归正了,却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桩风流债。如今那女人还闹到万宝斋外头了,这不是存心给少夫人没脸吗?   人群里头窸窸窣窣地嚼着舌根。都说吕元亮原先很是风流,如今不再去这些不正经的地方了,还以为真是浪子回头了,却没想到是陈仓暗度啊!   这青楼的窑姐儿怀了他的孩子,人都找上门来了,还越过吕元亮径直找到了吕少夫人那里。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听了这话,众人均是想转头看看陆云妆的反应,看究竟是将人乱棍打出去,还是赎身抬进府里,亦或是给一笔钱打发人离开。   然而陆云妆比他们预想中的要冷静许多。就见她弯下身想要去搀扶心兰,却被她偏身躲了过去。   陆云妆就算心里有些不痛快,可理智还是占上风的。先不说这女子跪在店门口影响万宝斋生意,再者,她若是真有身孕,让她这样一个孕妇跪在她面前求她,她也会良心不安的。   “这位姑娘,有什么事咱们起来慢慢说。”   就见心兰摇摇头道:“少夫人若是不答应帮我,我就长跪不起!”   无奈之下,陆云妆只好暂且应下,“我可以帮你,但你也得先起来。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姑娘你若是真心为了吕元亮着想,就不可在咱们吕家的万宝斋门前这般行径。你这样,咱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听闻,在场的众人都愣了。   做生意?这,这反应不对吧?相公都在外头有了孩子,这吕少夫人怎么还有心思提生意?   心兰抬眼正视了面前的女人,心道这位吕少夫人果然不同凡响。都这个时候了,关注点竟然还在吕家的颜面和生意上。   她其实也不想闹这么大,只不过是迫于无奈罢了。想着,她便站起身对陆云妆颔首,“我知道了,是我没考虑周全。还请姐姐莫要怪罪。”   陆云妆见她总算肯配合了只觉得心里头松了一口气。于是让她进了万宝斋,让人去请大夫来,接着又差人回府将此事禀告给吕元亮。   将这一切事情交代完后,陆云妆便同心兰寻了处安静的茶室坐下。张管事送上了茶水便安静地退下了。   陆云妆仪态优雅地端起茶盏,掀开茶盖撇了撇上面的茶叶,吹了吹,抿了口笑道:“姑娘不妨尝一尝这今年新采的茶,上好的碧螺春呢。”   这是一个让人觉得很舒服的女子,她展颜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看着眼前人的浅笑,心兰的心情不由得平静了许多。她也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陆云妆放下茶盏,发出了瓷器同桌子碰撞的微微脆响。   就见陆云妆面带微笑,“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令尊令堂是做什么的。”   心兰在喝茶的时候是幻想过的,这位吕少夫人究竟会和她说什么。却也没想到她同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见心兰沉默不语,陆云妆便道:“若是事实真如姑娘所说的,你怀了我夫君的孩子,那么我们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若要抬进府总得知道姑娘府上在哪儿吧?”   看着眼前女子纠结的表情,陆云妆不由微笑。她其实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刚刚在人群中有人叫了一声心兰姑娘,她便知道了眼前这位便是那位久仰大名的天香阁花魁,之所以这么问就是故意的。青楼女子这个身份总归是不太好听的。   对,她现在就是心情不爽。   她想听她亲口承认自己是青楼女子,出出气。可她又做不来撒泼打滚的事,虽不知这心兰说的是真是假,但为了保险起见她也不可能对一个孕妇动手。如此,只能这么幼稚的出一口气。   就见心兰沉默地放下茶盏,半晌,开口道:“小女子名唤心兰,父母早亡,自小就被人贩子卖进了天香阁。”   听闻,陆云妆的心情并没有如意料之中的开心,只觉得心情沉重,像是故意戳了人家的伤口似的。   想着,她不由叹了口气。罢了,她也不过是个苦命的女子罢了,又不是她想当青楼女子的。她的卖身契都在老鸨手上,人家让她卖就卖,能有什么自主权?就算意外怀上了,这个年代又没啥成熟的打胎技术。这让她一个女子怎么办?这不只能生下来吗。   于是,陆云妆便道了一句:“对不起。”   看着面前女子一脸郑重地道歉,心兰不由愣了愣。   她虽是天香阁的花魁,可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风尘女子,贱命一条罢了。又有谁会在乎她的感受?又有谁会把她当成一个普通人看待,而不是玩物?   可眼前这位吕少夫人,却同她道歉了。   遇到这种事,她不应该生气的吗?怎么反而还跟她道歉了。这让她有些看不懂。   陆云妆虽然同她道了歉,可她还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同情是一回事,可理智又是另一回事。不是她疑心病重,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吕元亮考上秀才之后才说?   当务之急,就是得先确定这心兰是不是真的怀了孩子,而且还得确认这孩子是不是吕元亮的。   于是,她便道:“心兰姑娘,这事我还未曾通知家中长辈,只告诉了吕元亮。他若是接到通知会来的。如果确认情况属实,我们会帮你赎身的。”   不一会儿,姚黄便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中年男子进了茶室,正是过来看诊的大夫。   陆云妆屏让人把屋子门关上,便开口道:“劳烦大夫帮这位姑娘看看脉。”   那大夫得了令,便放下药箱摆上迎枕,开始给心兰把脉。   片刻后,大夫的眼睛不由瞪大,他收回手道:“这位姑娘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陆云妆淡淡地点了点头,看来心兰是真的怀上了。虽然怀了孩子,可孩子是不是吕元亮的还有待商榷。   她什么也没说,就让姚黄将大夫送了出去。并让她给大夫包了一个红包,命他务必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   那厢,得了消息的吕元亮急冲冲地赶到了万宝斋。张管事见少爷来了便忙带着人进了茶室。   吕元亮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预想过了陆云妆如何震怒的模样,却不曾想刚一推门就见陆云妆和心兰二人竟然心平气和地坐在那里喝茶。   一时愣在了门口,进去也不是,出来也不是。   倒是陆云妆见到了吕元亮便冲他笑道:“夫君来啦。”   看她笑得那般灿烂,吕元亮只觉得背后一寒,头皮发麻,双腿直打哆嗦。   “云,云娘……”   陆云妆招招手,道:“既然来了,还不快进来?”   吕元亮内心纠结了一番,终是抬步。右腿刚跨进门槛,身子就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个大马趴。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他在心里暗暗唾弃了自己一番。出息!心兰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都还没确定,你这么害怕陆云妆做什么?   想着,他就强打着心神,深吸了一口气,进了屋子。   就见陆云妆站起身朝他走来,“事情的大概想必夫君已经听底下人说了吧?那么咱们也不多废话了。直接进入正题吧。”   吕元亮听了不由一抖,“什么正题?”   就见陆云妆对他扬起了笑脸,道:“关于心兰肚子里的孩子的事。”   见状,吕元亮不由浑身一颤,心中直道:哎呦我的娘哎!姑奶奶您别笑了,您这一笑,我心里怵得慌!   陆云妆收敛了笑容,淡声道:“刚刚我已经差人请了大夫给心兰姑娘看了诊。大夫说,心兰姑娘的肚子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她说孩子是你的。”   一听这话,吕元亮一下子从椅子上窜起,大声否认道:“孩子不是我的!” 第46章 一朝回到解放前   守在万宝斋不远处的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在见到吕元亮进了店门后, 急急忙忙地跑回去汇报。   那厢, 朱文瑞和孙循二人则欢欢喜喜地在长盛赌坊赌着钱。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艰难地钻过人群,来到二人身旁, 压低声音在二人耳旁道了几句。   听闻, 朱文瑞的眼睛不由一亮, 高兴地当即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小厮, “赏你的, 拿去吧!”   那小厮接过银子眼睛乐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谢谢爷!”   二人相视一笑,那次他们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寻了那心兰,却不料恰好撞见她在偷偷收拾细软包裹。见她一脸惊慌, 便用话诈她, 却没想到她这么不禁吓,什么都交代了出来。她有了身孕,也没敢告诉徐妈妈。而孩子的生父也没钱替她赎身,她又不想打掉孩子,便想着趁着天黑悄悄逃出天香阁和孩子的生父私奔。   得知此事后,二人借此威胁心兰,逼着她按照他们说的话去做, 否则就将她有孕在身想要出逃的事告诉徐妈妈。   眼下,这女人还真按照他们说的那样去寻陆云妆了。也不知道吕元亮知道这事会是个什么反应。一想到吕元亮凭空多了个儿子,他们就乐得很。   *   “这孩子不是我的!”   吕元亮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反应各异。   心兰当即拿着帕子捂着脸泪如雨下, “吕少爷,您怎么能这样呢?心兰这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您的啊。”   陆云妆觑了她一眼拧了拧眉,转头看向吕元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吕元亮连连摇头,都快把脖子给摇断了。   就见他手五指并拢,高举头顶,“我敢对天发誓,这孩子绝对不是我的!若有半点虚假,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就听外头传来了一声轰隆隆的雷响。   陆云妆:“……”   吕元亮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道:“云娘,你要相信我。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我的!”   说着又指着心兰的肚子道:“大夫说她已经怀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可是自从上次咱们给徐妈妈还了银子之后,我就再也没单独出府过啊!更别提去天香阁了!这些日子我日日在府中勤学苦读,那段时日云娘你每日都同我一道上课放堂的,你应该最清楚的才是!咱们一直在一块儿,我到底去哪儿给你整那么大一个孩儿?”   听闻,陆云妆默了默,似乎还真是这样。眼下已经是八月了,往前推三个月,吕元亮都已经被关家中读书一个月有余了,都出不了府,哪来的孩子?   想着,陆云妆便转头看向一旁哭得梨花带雨的心兰,沉着声道:“心兰姑娘,他说的话我可以作证。这些日子,我与他同进同出,他确实没有单独出府的机会。而且就算他偷溜出去也不可能去天香阁的。”   说着,她顿了顿看向吕元亮道:“因为银子全在我这里,他根本没钱。”   一旁姚黄听了,忍不住闷笑一声。吕元亮一听,脸上的表情顿时就跟打翻了颜料碟似的,五彩斑斓的。心道这种事就不用同外人讲了吧?   心兰浑身一僵。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跳快如擂鼓。   她知道事情迟早会被揭穿,却也没想到这么快。一颗心顿时犹如在火盆上烤似的,让人坐立难安。   这事若是没成,那二人就会把那事情捅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一想着这事,心兰就急的直落泪。   陆云妆见状,寒着脸走到心兰面前,“心兰姑娘,我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你若是将事情全部交代清楚,我便既往不咎。不然咱们衙门见。”   吕元亮一听说要去衙门,忙扯了扯陆云妆的胳膊,小声询问道:“云娘,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陆云妆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怎么可能是真的?她不过就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心兰一听陆云妆要送她去衙门吓得整个人直哆嗦。于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全交代了个清楚。   听闻,陆云妆只庆幸自己先前并未将此事告诉周氏。不然事情闹大了也没办法收场。   听了心兰说的话,吕元亮的脸越来越黑,气的他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   这次的事完全超乎了两人的认知。陆云妆从没想过竟然有那么恶心的人。早知道就不应该救下那两个王八蛋,让他们在湖里淹死算了。为了他们还跟男主杠上真的太不划算了!   心兰面上一片灰败之色,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哽咽道:“我……我也没办法……若是不按照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会把这事告诉徐妈妈……”   “到时候,不光我的孩子保不住,徐妈妈还会把杨公子的腿给打断的!”   陆云妆从心兰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她叹了口气,这责怪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吕元亮虽然心中有气,但也不好对心兰一个女人发脾气,只叹道:“可你也不能这么坑我啊!这种事是能乱说的吗?爷的清誉差点就被你给毁了。”   陆云妆听闻,不由挑眉,“你有清誉可言吗?”   吕元亮不由一噎,摸了摸鼻子不再多言。   看着眼前哭的格外悲伤的心兰,陆云妆的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这女子瞧着也实在可怜,看得出来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心思恶毒之人。虽然她确实做了错事,不过也是情有可原。   一时,她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便问道:“你的赎身费是多少?”   耳旁是的啜泣声戛然而止,就见心兰红着眼眶,吸了吸鼻子看向她,“一……一百两。”   陆云妆眉头微蹙,“才这么点?”   “黄金……”   陆云妆:“……”   当她没问吧。   “你原先是怎么打算的?”   心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原先我是打算昨日晚上逃出来今日晚上同杨公子在码头汇合,然后坐船去余杭的。”   陆云妆拧了拧眉道:“这样吧,你还是照着原计划行事。晚上,我让手下的人送你去码头。”   听闻,心兰露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您……打算帮我?”   陆云妆也没说是与不是,只道:“你那个杨公子知道你今日来万宝斋做这事吗?”   心兰垂着眸子摇头。   “你可知你要是按照那两人说的,将这孩子生父的身份扣在吕元亮头上可有什么后果?”   心兰默了默,摇头道:“不知道。”   “你若是真按照那两人说的做了把事情闹大,你同那杨公子这辈子的情分也算到头了,那杨公子怕是会误会你骗了他。还有,依照我对老夫人的了解,她也不会允许你进门的。别说赎身了,你怕是会被徐妈妈勒令落胎。之后的后果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可以想象的出来吧?”   听了她的话,心兰只觉得脊背发寒,有如坠入冰窖。她当即跪下,对着陆云妆磕了几个响头道:“吕少夫人,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听信那两人的话……”   陆云妆哪能真让孕妇跪着啊,当即扶人起来道:“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一个弱女子遇到这种事也是别无选择,我能理解。不过好在你迷途知返,知道亡羊补牢,没有一错再错下去。”   将人扶着坐下,陆云妆又道:“你就在这儿呆着,今天夜里,我便让人送你去码头。你和你的情郎就此离开江宁,去余杭吧。”   “可我的盘缠还在天香阁里……”   “盘缠什么的我替你备下。你就不用回去了,太危险。”   听闻,心兰则是对陆云妆感激涕零,再三道谢,不住地懊悔自己一时糊涂做出这种事来。   陆云妆将人安抚好,又嘱咐张管事好好照看着便和吕元亮回了府。   虽然当时万宝斋门口有不少人看见了这一幕,但毕竟是市井么,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最常见了。百姓们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类的事,自然也就当成茶余饭后的笑谈。所以这件事并未真正意义上的闹大。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觑了面前一言不发的陆云妆,怂得一声也不敢吭。   明明孩子不是他的,可他就莫名地觉得自己在陆云妆面前矮了这么一大截,这是为什么呢?   直到马车到了吕府门口,陆云妆仍旧是没有同他开口说一句话,径直掀帘下了车。   因为陆云妆再三勒令底下人将先前心兰来万宝斋门口闹事的事给烂在肚子里,是以吕府里的人都不知道这回事。   只不过,府里的下人们都觉着奇怪。这少爷和少夫人昨日还好好地,怎么今日回府就觉着两人间的氛围怪怪的呢?   就见陆云妆看也不看吕元亮便快步走进画室,又叮嘱魏紫姚黄看好门不要让任何人过来打扰,接着就“啪”地把门一关。   吕元亮看着面前紧闭的门,摸了摸鼻尖碰的一撮灰,想要伸手敲门。可手举在头顶半天也迟迟没碰上门板。半晌,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回去的路上,他不住地叹气,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身旁的观墨:“你说,云娘她可是在跟我闹脾气?”   观墨道:“少爷,恕小的直言,少夫人这样怕不是闹脾气了,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不管那孩子是不是您的,这心兰姑娘来万宝斋找少夫人的事可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少夫人肯定觉着心里头不痛快。”   “而且您以前在天香阁玩儿的时候确实也老是叫心兰姑娘作陪来着……少夫人怕是一想到这事就更加受不了了。”   吕元亮听后顿时沉默了。   观墨说的很对,让他无从反驳。   “那该如何是好?”   吕元亮的心情焦灼,他好不容易才和陆云妆有些进展,因为这事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等于在做白用功啊! 第47章 装病   吕元亮心情沉重, 在院子里转来转去, 片刻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观墨道:“你说送些稀罕玩意儿去赔礼道歉,她会不会就不生气了?”   听闻观墨不由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啊少爷。少夫人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   “那你说要怎么办才好?”   “我觉得啊, 少爷您还是找个机会诚恳些跟少夫人赔个不是比较靠谱。”   吕元亮一听也有些不开心, 梗着声道:“我也没做错啥事啊。这事儿完全就是朱文瑞和孙循那两个龟孙子搞出来的, 我就是一背黑锅的。说起来我还委屈呢!”   观墨听了忙劝道:“少爷, 这话虽如此。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若是你以前没叫心兰姑娘作陪, 那两人就是想栽赃陷害您也寻不到合适的人啊。”   一听这话,吕元亮就横了他一眼,抬手敲了他一个暴栗子。   “什么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啊, 会不会说话啊你!”   观墨瘪了瘪嘴, 揉了揉被敲疼的脑袋,道:“忠言逆耳利于行,话虽糙了点,可这件事的源头可不是少爷您吗?若是您与那两人不认识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听闻,吕元亮沉默了片刻,半晌后笑着打量了观墨一眼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说起这大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嘛。”   说着, 他便开始认真思考起观墨先前的提议。   眼见着陆云妆又恢复到先前那副不理不睬的模样,这让他十分忐忑。她若是像那些市井泼妇一般冲他发火倒还好,可她却偏偏表现地十分冷静,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不安。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 首先得想办法把人给哄好了再说。   当吕元亮正在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如何给陆云妆道歉时。陆云妆一个人趴在画室的书桌前发呆。   她知道吕元亮是被人陷害的,可这心里就觉着憋闷觉着生气。她一直在理智上告诫自己,不应该对任务对象产生过多的情感,可即便这样,她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在动摇。   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陆云妆心中愤愤想:这人是呆子吗?难道看不出来她在生气?   还说喜欢她,喜欢她就是这个态度?她不理他,难道他就不能来主动找她说说好话吗?   就在这时,她突听见外头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陆云妆一听声响,立马直起身,正襟危坐,提起笔假装在忙的样子。   只听姚黄道:“少爷,少夫人说了,不允许闲杂人等打扰。您还是请回吧。”   “我是闲杂人等吗?让开!”   “不行,少夫人交代了……”   “是少夫人付你工钱,还是我爹付你工钱啊?有没有点眼力见?”   可即便这样,姚黄还是不肯让开。吕元亮进不去,只得在外头干瞪眼。他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脑袋瓜一转,嘴角一勾。爷进不去,但爷可以让你出来。   画室里头,陆云妆竖直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不知何时,外头两人的争执声不见了,显得异常的安静。不知过了多久,突听见外头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而后传来了观墨和小丫头们的惊呼声。   “少爷!您怎么了?”   听到外头的响动,陆云妆再也坐不住了,忙小跑过去推开门。只见吕元亮躺倒在门外的地上,周围一群仆役围着他。观墨跪坐在他身边,半抱着吕元亮急道:“少爷,少爷,您醒醒啊,别吓小的啊!”   见到这个场景,陆云妆一时觉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也顾不上生气使小性子了,忙冲上前去。   她拍了拍吕元亮的脸,急道:“醒醒啊。”然而吕元亮就跟陷入了沉睡一般,半点反应也无。   见状,她忙道:“你们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叫大夫!”   姚黄见状忙点头,转身就跑了去。   陆云妆扭头看向观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了呢?”   “小的也不知。”   观墨瞄了一眼躺在陆云妆怀里嘴角隐隐翘起的吕元亮,忙道:“兴许是天热,少爷在外头待久了中了暑气。”   陆云妆拧眉道:“还不快帮忙把人抬进屋?”   于是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将吕元亮这个“病患”抬进了屋子里。   不一会儿,房门就被叩响,陆云妆想八成是姚黄请来了大夫便去开门。   就见一背着药箱的白胡子老头进了屋,陆云妆忙领着他去床前,紧张道:“我夫君他好端端的就突然晕了过去,您快来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头放下药箱,颤颤巍巍地在床边坐下,开始替吕元亮看诊。片刻后道:“我观这位郎君像是急火攻心,脉象郁结之状。敢问这位夫人,他可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陆云妆一听,愣了愣。   刺激?   喜当爹的刺激吗?   如果是指这个,那应该就是了。于是,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就见那老大夫摸着胡子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受了刺激,气急攻心,再加上这天热暑气重,难怪会晕厥。”   一旁躺在床上的吕元亮听那老大夫这般说辞,便在心里头将观墨狠狠夸了一顿。真有眼力见,这么快就买通大夫了。   听了这话,陆云妆一边心中埋怨这人怎么这么受不得刺激,一边也有些急了。   老大夫笑呵呵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忧,这个病不碍事。静养几天,不要让他受刺激就行了。待会老朽再给开个降暑和静心的方子。喝个几日就好了。”   陆云妆颔首道谢便让人付了诊金,亲自将老大夫送出府。   床榻上的吕元亮见人都出去了后,便急忙在手上哈了哈气,往额头上搓,一边搓一边竖着耳朵仔细地听着外间的动静。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他便忙躺下,装作一副刚醒来的样子,气若游丝地唤道:“云娘……”   陆云妆见他唉声叫唤,便急忙坐到他床边,急忙问道:“怎么了?”   吕元亮不动声色地抓住了陆云妆的手,哼哼唧唧起来。   “云娘……我难受……头疼……”   他眼睛半睁半阖,看着陆云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陆云妆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啊?该不会是发热了吧?”说着又要去请大夫。   这时,吕元亮一把拉住她,“不碍事,我,我熬一熬便好了……”   “那怎么能行?”   “不……不碍事……我歇息一下就……好了……”   “没事了啊,待会喝了药休息几日便不难受了。”   他嗫嚅着道:“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哪知自个儿的身子这般不争气……还害的你你这般操心……”   陆云妆见他这般复又想到先前大夫说的医嘱,便也不敢刺激他,只得好生劝慰:“你就好好歇着,这些有的没的就不要再想了。”   吕元亮见她没有像先前那般寒着个脸,一时心中便松了口气,又轻轻握着她的手道,“云娘……我知道我原先荒唐,做过很多错事……可我如今已经改正了……你不要生气了,你不理我……我心里比身上还难受……”   陆云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我不生气了。”   吕元亮见陆云妆总算开口原谅他了,便扯出一丝虚弱的笑,“太……太好了……”   门外观墨一直伸长着脖子往屋里头张望。他看了眼笑得如偷腥了的猫似的少爷,无声地叹了口气,默默退下。心中不住地肉疼自己刚刚送出去那锭银子。心想着,到时候肯定得让少爷补偿回来。   这厢,陆云妆摸了摸吕元亮的额头,发现热度消退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又想到待会儿他得喝药,不能空腹,便起身往外走去。   吕元亮死死拉住她,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云娘,你去哪儿……”   陆云妆见状,忙柔声哄道:“你没用午膳,我去让厨房做些吃的。总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喝药吧。”   吕元亮哦了一声,这才放开手,任她离开。   他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在想着朱文瑞和孙循两人整他的事。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便想着一定得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于是叫来了观墨,在他耳旁低声嘱咐了几句,又塞给他一锭银子。   观墨得了银子,乐得笑弯了眼,“少爷,您放心吧,这事儿一定给您办妥当!”说着就忙小跑了出去。出院子的路上差点撞上陆云妆她们。   姚黄见了,拧了拧眉忙开口道:“观墨,你这样毛毛躁躁做什么,你差点撞到少夫人知道吗?”   “少夫人恕罪。”   姚黄气不过还想再说就被陆云妆举手制止。   陆云妆看着眼前人,问道:“你跑的这样急是去做什么?”   观墨看了看面前的人,心中有些纠结。少爷的吩咐到底该不该让少夫人知道呢?   姚黄见他一副支支吾吾的样子不免怒了,“少夫人问你话呢,你这般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观墨见瞒不下去,只得道:“少爷说,那朱文瑞和孙循二人这次这般整他,他必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吩咐小的去替他办事。”   陆云妆听了不由挑眉。没想到吕元亮病了也这样不安分,还想着报仇。   于是又问观墨,“他想怎么办啊?”   “这……”观墨看了陆云妆身后的魏紫姚黄两个丫头,一时有些语塞。少爷想的这个法子着实不太光彩,“这……不太好吧。”   许是看出了他的为难,陆云妆便让姚黄魏紫先退下,接着又看向观墨:“这下可以说了吧?”   观墨见陆云妆执意要听便只好小声将吕元亮吩咐的话一五一十地告知她。   陆云妆听了,不由笑了,也亏他想得出来。   观墨一脸为难道:“少夫人,您可得保密啊,别说是我说的啊。不然少爷……”   陆云妆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第48章 博同情   得了应允的观墨如蒙大赦, 小跑着出了院子。   看着观墨小跑过去的身影, 陆云妆这时又想起了尚在万宝斋的心兰。   不由蹙眉,这也是个麻烦。   虽然答应帮她脱离苦海,可这后续的收尾工作着实令人头疼。毕竟当时现场有不少人看见她进了万宝斋, 也有不少人听见心兰说自己怀了吕元亮的孩子。虽然知道这事是个骗局, 但外人不知道啊。   如此, 只能让心兰手写一封证明认错书,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到时候就算天香阁找上门来, 她也有办法堵上他们的嘴。然后自己再装作不知道心兰失踪的样子就好了。   想着, 她便急忙让底下人去万宝斋给心兰报信,让她按照她说的,写下一封证明书来, 证明肚子里的孩子与吕元亮无关。又让她将朱文瑞和孙循威胁她的事一一写出来。交代完这些事后, 她这才进了屋。   那厢吕元亮在床上躺着有些无聊,忍不住下了床,正要探头往外头看看就听见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于是忙手忙脚乱地跑回床上,开始哼哼唧唧起来。   陆云妆带了吃食和药过来,正要去叫吕元亮起来,就听他又开始哀嚎,便走进里屋。只见躺在床上的吕元亮一脸菜色, 便在床边坐下,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赶忙问道:“很不舒服吗?”   吕元亮恹恹地应了一声道:“嗯……”   一边应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陆云妆身边蹭。   陆云妆见他这般心中不由奇怪。他都这样了刚才还有那心思叫观墨去整治那朱孙二人,怎么现在又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虽然心存疑惑, 但她还是尽心地照顾他,扶着他起床,取了小米粥过来,喂了他小半碗。接着又端了煮好的汤药过来。   吕元亮并没有真病,看到那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只觉得厌恶。便寻思着找借口支开陆云妆再将那碗药给偷偷倒了。   于是道:“云娘,你都忙了那么久了。还是回去歇歇吧,这药我会喝的。”说着便想要接过药碗。   陆云妆避开了他的手道:“那怎么行,我得亲自给你喂下去这才放心。”   吕元亮看了一眼那碗一看就很难喝的药,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陆云妆见了不由笑道:“良药苦口,你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   听了这话,吕元亮本想开口说自己没病。但见她一脸关切,又只得把这话给咽下,愣愣点点头。   一碗药灌下去,吕元亮只觉得舌头苦的快要失去了知觉了。   “张嘴。”   一块蜜饯就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送进了嘴里,甜蜜的味道一下子就压制了药的苦味。   陆云妆笑盈盈地看着他,“还苦吗?”   他傻乎乎地盯着她看,摇摇头。   不光不苦,还甜的很。   陆云妆浅笑,收拾好汤碗让人把东西撤下。又拿了一条干净的面巾,用凉水浸湿绞干,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吕元亮就跟个瘫痪似的病人躺在床上,任由陆云妆替他擦拭。   看她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吕元亮一时只觉得自己就像掉进了蜜罐子一番,幸福地都要冒泡泡了。心中只想:要是这么一直病着也不错。   陆云妆这厢照顾着吕元亮,外头姚黄突然走了进来,在她耳旁低语了几句。陆云妆面上的笑模样一下子浅了几分,只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一旁吕元亮见了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心道:怕不是自己装病哄骗云娘的事被发现了吧?   他屏着气看着陆云妆,小声问道:“云娘,怎么了?”   陆云妆摇摇头,勾唇露出一抹笑,道:“只是一时忙忘了,今日应该提前交货的。”   “交货?”   陆云妆点头,“有一个客人先前在万宝斋定了一套头面,前些日子传信说要提前交货,今日便是约定的日期。”   听闻,吕元亮有些急了,“你要出去了吗?”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吕元亮好不容易才得此机会和陆云妆独处,这还没享受多久自家娘子的温情呢,却被这个煞风景的客人给破坏了。一时心中便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了酸水,他也知道不该拦着她,可就是心里不开心。   他终是忍不住道:“就不能改明日吗?迟一天应该也没事吧?”说着,又怕她不同意,找借口道:“你看外头太阳那么大,你还要出门,可不得晒到了啊。”   陆云妆见他这般孩子气的话语不由失笑,“这位可是得罪不起的客人。而且做生意得讲究诚信,说好了今日交货,就今日交货。”   得罪不起的客人?   吕元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坐起来,大声道:“你说的客人该不会是信阳候吧?”   陆云妆没想到他反应这般大,不由愣了愣,随即点点头,“万宝斋最近最大的生意便是这一桩。”   她话音刚落,吕元亮这心里就跟喝了好几缸子老陈醋一般。   这信阳候可真是他的克星。梦境里害得他沦落如此,这一世他都没去招惹他的女人了,他倒好,反过来找他媳妇的麻烦。真是气人!   吕元亮不开心的情绪直接表露在了脸上。   陆云妆见他这般倒像是个赌气的小孩儿,忍不住笑道:“我很快就回来,你躺着好好歇息。”   吕元亮见她这般就知道她去意已决,便也不好继续歪缠,只得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去。   陆云妆见他瘪着嘴赌气的模样一时觉得可爱,就伸手掐了掐他的脸颊,微微笑道:“乖乖的,回来给你带糖吃。”   吕元亮摸着被掐红的脸颊嘟囔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   陆云妆笑而不语,起身理了理衣衫便转身出门,登上了府门外早就备好的马车去往万宝斋了。   崔景铄早早便到了,在万宝斋的待客雅间里端坐不动,显得格外沉静。   他一盏茶还未喝完,便听见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隐隐听见有些熟悉的年轻女子的声音,表情松弛了几分,瞧了一旁的护卫一眼,护卫颔首退下。   门被推开,就见陆云妆伙同几个万宝斋的伙计走了过来。陆云妆的面色淡淡,也不曾怎么装扮,就穿了一身寻常旧衣衫这么来了。   陆云妆一眼就瞧见了里头坐着的男人,心中的不悦又多了几分,但面上却也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她躬身行了一礼道:“侯爷久等了。”说着就让底下人将锦盒呈上。   崔景铄见她言辞冷淡,对着他不肯多说一句话,心中一时有些不悦。   “这就是贵店的待客之道?”   陆云妆见他望着自己,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寒意,只得硬着头皮道:“小妇人不知这般有何不妥。侯爷本就是买的我们家的首饰,小妇人说的再多也不如侯爷自己亲眼见过来的实在。”   崔景铄冷哼一声,命人将盒子打开。   锦盒开启的瞬间,在场众人不由屏住呼吸。就见盒子里头放置着一套极为华美寒梅花样的头面,树枝材质不是金也不是银,而是一种特别美好的粉色金属。花朵是由珍珠和红宝石做成的。   崔景铄瞥了一眼,有些惊讶,“这是什么?”   陆云妆微微颔首,解释道:“因为侯爷您说材质要非金非银非玉,于是小妇人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这树枝是由金银铜融合在一起,混合制成的。混在一起既不是金也不是银,而是一种混合金属,又称合金。”   崔景铄听闻先是愣了愣,片刻后,大笑起来:“好!好一个合金。”   陆云妆心里其实是有些慌的,男主这般阴晴不定,谁知道他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就见崔景铄看了身后的随从一眼,底下人心领神会,掏出了一个锦袋放在桌上。见对方付了银两,她这悬在喉头的心这才敢放下来。   崔景铄也不多话,命人拿起锦盒就起身离开。   “恭送侯爷。”   见人离开陆云妆只觉得压迫感瞬间小了许多,顿时松了口气。   她转头看向张管事,“心兰姑娘那边如何?”   就见张管事从怀里掏出了封信,“按照您的吩咐,心兰姑娘已经写了证明书,还签字画押了。”   陆云妆接过信件展开一瞧,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   张管事似乎有些犹疑,“您这般行事,万一到时候天香阁那边追查过来怎么办?毕竟早上许多人都看见了,心兰姑娘来咱们万宝斋。她若是失踪,与我们脱不了干系啊。”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待会儿就安排心兰离开万宝斋。”   张管事听闻有些不解,“那您还……答应帮她逃去余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会帮,但前提是不牵连到我们吕家的情况,让她现在先出去寻一个地方躲起来。等到晚上再叫人偷偷送她去渡口,到时再给她银两盘缠。”   张管事也听明白了,点了点头,“被人看见她离开我们万宝斋,那倒时候旁人查起来我们也有理由说不知情。”说着,拱手道:“还是少夫人想的周全。”   “你同心兰说一说,让她待会从正门出去,势必要让人见到她已经出了咱们铺子。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张管事点头称是便退下。   将一切事情打点好后,陆云妆便准备回府。回去的路上瞧见了街边竟然有人卖桂花糖,于是就让姚黄去买了两包回来。一包分给魏紫和姚黄她们几个小丫头,一包带回去给吕元亮。   而此时在屋子里躺着的吕元亮还不知自家媳妇还真把他当成三岁小儿了。他正翘着二郎腿,喜滋滋地听着观墨的回禀。 第49章 发誓(二合一)   “少爷, 一切都办妥了。”   吕元亮摸着光溜的下巴笑眯眯道:“干得好。”   过不了多久, 就有好戏可看了。   就在他正想要同观墨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听见屋外传来了脚步声,吓得他立马翻身上床躺平。   观墨也是个聪明的, 见状忙在一旁配合他表演:“少爷!您没事吧?还难受吗?”   吕元亮便又开始半闭着眼哼哼唧唧起来。   “你这个没眼力见的, 少爷都这样了还不去请大夫?”周氏瞪了观墨一眼, 观墨迫于无奈只得乖乖点头称是, 退了出去。   他本以为来人是陆云妆, 却不曾想听见了周氏的声音, 直把他吓一跳。   吕元亮簌地一下睁开了眼,就见他娘一脸关切地看着他,“儿啊!你什么地方不舒服?”   他见状忙恢复正常, 拍了拍胸膛道:“娘, 我没事儿!”   周氏见他一秒钟换脸只觉得有些不解,“可你刚刚还……”   “那是闹着玩儿的。”   “可我听底下人说你先前晕过去了。”   吕元亮一时语噎,看着他娘审视的眼神只得老实交代,“我那是故意的……云娘生我气了,我只能出此下策。”   听闻,周氏先是愣了愣,随后笑道:“好啊, 你个臭小子,都晓得装病博同情了。这一点倒是跟你爹年轻的时候有那么一拼。”   吕元亮原先还以为老娘肯定会逮着他好生说教一通,却不曾想他娘竟然还当着他的面儿揭起他爹的短来。   周氏似乎又陷入了回忆,“那时候你才刚满月。我每日尽心照顾你, 这日也看着,夜也抱着。时间一长,你爹就有意见了。为此我们两个还吵过。”   “有一次,我在铺子里查账的时候听家丁来报,说你爹得了风寒,发了高热。于是急急忙忙赶回家,我是又熬药又看护,忙进忙出的。”   吕元亮听得入神了,忙问道:“后来呢。”   周氏说着这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后来,我无意当中听底下人说,你爹这是在装病,为的就是博得你娘我的注意。那时你刚出生,我每天都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于是你爹就吃醋了。”   一听,他不由摩挲着下巴,没想到他爹瞧着这么威严,年轻时竟然还做过这么幼稚的事。   “娘,你知道爹骗了你难道就不生气?”   周氏拍了拍他是手道,“当时是生气的,只不过后来你爹亲自同我道歉了,我便不生气了。”   吕元亮一听这话忙对周氏道:“娘,您可得给我保密啊。”他可不想又把陆云妆给惹得更生气,到时候更加不好哄了。   周氏笑而不语,道:“夫妻两人过日子啊,靠的是真心。你这小心眼耍个一两次无伤大雅,是情趣。可多了就不好了。伤情分,也伤了对方的信任。”   “以诚相待,必能换来真心。你们啊,还年轻,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可不能就因为一些小事就坏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听了这话,吕元亮的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似的,总觉得憋闷的慌。   周氏笑了笑,也不再多言。   儿孙自有儿孙福,亮儿还年轻,总有一日能悟出这个道理。   周氏走后,吕元亮便更睡不着觉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着他娘说的话。   好不容易等到消息,说陆云妆回府了。他赶紧起床,一溜烟跑出了屋子。就见姚黄魏紫手上拿着桂花糖正喜滋滋地吃着。   见到吕元亮,二人便给他行礼。   姚黄道:“少爷,您还病着呢,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歇息啊。”   吕元亮挥了挥手道:“我没事。”   说着又张望了一番,没见着陆云妆的身影便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去小厨房了。”   “好端端的,去厨房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少爷您,你病了,少夫人担心您食欲不济便想着去厨房做些开胃的小菜。”魏紫说着又掏出了一个小纸包,“这是少夫人特意给您买的,说怕药太苦,您喝不下去。”   听闻,他心中一暖,愣愣地接过纸包。打开一看,是金灿灿的桂花糖。   兴许是天热,手上的桂花糖有几块化了。他捡起一块糖放入口中,嘴里满是伴着桂花香的甜蜜滋味儿。这股甜意就像一股暖流直注入他的心房,烘得他心里头暖洋洋的。   可这暖意在这夏日却也让他的心口烧得慌。他一时有些后悔,自己这样骗陆云妆,是不是不太好。   他想着,他就将那包糖收好,一阵风似的往小厨房奔去。   到了门口,吕元亮在外头望了半天一时犹豫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要不要同陆云妆坦白。   万一他说了实话,云娘又生气不理他了怎么办?   又想到了他娘说的话,握了握拳,大不了就再被打骂一通……   进了厨房,就见陆云妆背对着他正在灶台前忙活,神情十分专注。   他悄悄走到她的背后,唤了一声:“云娘。”   陆云妆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问道:“怎么不在床上歇着?”   吕元亮看着她白净的手在案板上切着东西,忍不住道:“你怎么亲自动手了呢?这事儿交个下人不就完了?”   “我要做的东西厨娘不会,即使告诉她们做法也不一定能做出那个味道,我就想着自己试试。”   见她在一旁忙忙碌碌地,他的心中的愧疚感越来越重,半晌,脱口而出道:“我……我其实没病……”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这话终于说出了口,他顿时觉得像松了口气。   陆云妆听闻,顿了顿,半晌只“哦”了一声,接着便继续切菜。   吕元亮本以为她知道真相肯定会打他一顿骂他一顿,却见她一脸淡定地切着菜,一时便觉着有些不适应。   “云娘……你怎么不生气啊?”   却见陆云妆看也不看他,只低头在那里忙活。见状,吕元亮才知道事情闹大了。于是忙道:“早上你从万宝斋回来就一直不理我,也不肯见我。我见不到你人觉着难受,我害怕你会一直对我那般不理不睬,所以……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陆云妆看了看他,淡声道:“你这人惯是会哄骗人的,恐怕外头那些姑娘就是这样被你哄来的吧?你说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日后都得掂量掂量。”   吕元亮面上一窘,忙拉住她的胳膊,急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发誓,日后若是再骗你就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哪里够啊,得断子绝孙。”就见陆云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听闻,吕元亮不由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云娘,这……断子绝孙是不是太狠了?要是让娘知道了……也不好啊。再说……你如今也是咱们吕家人啊……”   就见陆云妆横了他一眼,手上的菜刀重重地嵌进了木头砧板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你发不发誓?”   吕元亮看了一眼她那双浸着寒意的眸子,吓得肝胆一颤,忙不迭道:“我发誓我发誓!”   就见陆云妆擦了擦手,抱臂冷然看着他。   吕元亮深吸了一口气,五指并拢举向头顶,大声道:“我吕元亮对天发誓,从今往后绝对不对娘子说谎,若有虚言天打雷劈,断……断子绝孙!”   发完誓,就见吕元亮艰难地扯着笑看向陆云妆道:“云娘,这下可以了吧?”   陆云妆见他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她抿了抿唇道:“嗯,可以了。”   虽然发誓的代价有点大,可见陆云妆总算满意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他紧紧扶着陆云妆的肩膀道:“云娘,以后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就像从前那般直接打骂我,我绝不有半点怨言。就是……千万别不理我啊。你不知道,你对我那般熟视无睹,我这心里有多难受……”   他说的可怜巴巴,陆云妆看着竟有了一丝心软。可又想到早上心兰那桩事,即使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可这心里始终不大痛快。   就听她问道:“你在外头除了心兰,可还有别的相好?”   吕元亮连连摇头,“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陆云妆狐疑地看着他,“不会哪一日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一个女人说怀里你孩子吧?”   “不会!肯定不会的!”   “不会最好,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傻子。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不好。你若是以后有对不起我的地方,肯定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第三条腿?   吕元亮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啥。吓得不由夹紧双腿,脸色一白,连连摇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见他这般滑稽作态,陆云妆不由噗嗤笑了下,道:“不会就好。”   但见她终是又露出了笑模样,吕元亮这才敢松口气。   说着,他看了看陆云妆装进盘子里的菜,好奇地问道:“云娘,这是啥?”   “口水鸡。”陆云妆给他递了双筷子,“尝尝吧。”   口水……鸡?   吕元亮听闻心中七上八下,他瞟了那盘子里的鸡肉心中直嘀咕。云娘该不会还在生气吧?她……应该没在这盘菜里吐口水吧?   见他不敢下筷子,陆云妆便问道:“怎么,你不能吃辣?”   吕元亮连连摇头,“也不是。只是,这道菜为何要叫口水鸡啊?”   听闻,陆云妆笑了笑道:“口水鸡之所以叫口水鸡是因为里头有很多花椒,吃多了嘴巴会麻,不由自主地流口水。但是很好吃,保管你吃完,日后一想到那个滋味儿就会忍不住流口水。”   “这么神奇?”吕元亮听闻当即夹了一块到嘴里嚼了口。   麻辣鲜香,鸡肉又嫩,爽口的很!   “唔……好吃。”他一边说一边问:“云娘,你这鸡肉是怎么做的啊,怎么那么嫩那么鲜?我在外头酒楼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鸡。”   “可这鸡肉处理干净啊,下锅煮半刻多钟,肉不能煮太久不然会柴。接着再熄火焖个半刻钟。晾凉后切块装盘。淋上调配好的酱汁就可以吃了,夏天吃很开胃的。”   “真的好吃。”吕元亮一边吃一边夸赞道:“云娘,我觉得你这道菜要是拿去咱们家酒楼卖肯定生意好得很。”   陆云妆笑了笑,“那可不一定,毕竟有些人不能吃辣啊。”说着,她又道:“我也给爹娘做了些,待会让人给送过去。”   吕元亮边吃边道:“还是别了吧,爹娘不爱吃辣的。”   陆云妆看了桌上多出来的一叠口水鸡一时犯了难,“那这……”   就见吕元亮一把搂过来,“放心吧,我能解决!”   见状,陆云妆不由失笑,“你也别贪吃,吃多了到时候肚子疼。”   “放心吧,不会的。”   吕元亮忙不迭地啃着鸡肉,一边啃一边问:“不过,云娘你还真打算帮心兰啊?”   “怎么了?”   吕元亮放下手中的盘子,道:“先不说她这样往你相公我身上泼脏水,你帮她逃了,到时候天香阁的徐妈妈问起怎么办?毕竟当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她进了咱家铺子呢。”   陆云妆知道他心中的担忧,便将自己后来改变的计划又同他解释了一遍。   听闻,吕元亮不由竖起大拇指。   就听陆云妆道:“你且等着吧。待明后日,天香阁那边真过来问,他们也没有证据,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   第二日,天香阁那边果然来人了。   只是陆云妆也没想到他们的阵势那么大。   就见徐妈妈带着几个楼里的龟公直接堵在万宝斋门口。   陆云妆见状便摆出一脸不悦的模样,“徐妈妈,您这带着那么多人堵着我们家铺子是做什么?”   天香阁的摇钱树不见了,徐妈妈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见着陆云妆就开门见山道:“昨日我女儿心兰来了你们万宝斋,之后就一直没回去,是不是你们把人藏起来了?”   “徐妈妈真会开玩笑,我们铺子藏你们家姑娘做什么?我们万宝斋做的是珠宝首饰生意,可不是人牙子生意。”   一听这话,徐妈妈的脸色变了几分。她这话是在讽刺她吗?天香阁做的皮肉生意,里头的姑娘可不就是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   陆云妆冷声道:“心兰姑娘确实来过,可是很快就离开了。我店里的伙计可以作证。”   就听徐妈妈叉着腰指着她骂道:“谁知道你家伙计是不是同你串通好的?我不信,我要进去看看!”   “你敢!拦住她!”陆云妆一声令下,店里的伙计急忙上前把门给挡住。   但是她徐翠花一个女人家能在江宁开起一个青楼自然是不能被这么一点小事给吓退。   “你们怕不是心里有鬼吧?不然为何不让我进去?”说着,就见她扯着嗓子在外头哭嚎道:“我的女儿!我的心兰啊!”   这哭哭嚷嚷地吵得陆云妆头都疼了。她气的当即抄了店里一个花瓶对着徐妈妈跟前砸去。瓷器在她的面前炸裂,碎了一地,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你给我闭嘴!”   陆云妆平日里都是端着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第一次当着众人面前发了这么大的火,一时可把在场的人给吓坏了。尤其是徐妈妈,她突然觉着眼前的这位吕少夫人与她数月前在天香阁里见到的不一样了。   “你,你!”徐妈妈气的浑身发抖。   陆云妆眼见着她要撒泼便怒道:“你要是再撒泼寻衅滋事,我就报官送你去衙门!”   眼见着陆云妆搬出见官的事来威胁,徐妈妈一时怒火冲头,“见官就见官!你们吕家少爷搞大我女儿的肚子,现在又把人藏起来,咱们就去官府说道说道,看谁占理!”   一听这话,陆云妆不由奇怪,心兰不是说她没告诉徐妈妈怀孕的事吗,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徐妈妈见陆云妆不说话以为她心虚了,更加猖狂,扯着嗓子就喊:“我家姑娘就这样被弄大肚子,也没个交代,还把人藏起来,以为家里有钱,又有个当官的爹就了不起啊!就能包庇一切了吗?”   听闻,陆云妆的脸顿时就黑了。   管她怎么知道的。知道了又如何?这孩子本就不是吕元亮的,她还占理呢!对骂这种事绝对不能输了阵势!   她握了握拳,在心里对心兰道了声抱歉,便开口骂道:“好啊!去衙门就去衙门!我不怕你们!”就见陆云妆扬高声音道:“不光不怕,我还要告你们,你女儿明明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却偏偏跑到我们万宝斋来信口开河说怀的是我夫君的!”   “她怀了三个月不到的肚子,可我夫君在家潜心苦读已经四个多月了,这碰瓷也得挑对月份吧?而且这四个多月,我每日都同夫君在一块儿,他就算想要偷腥也没机会。你这不是信口开河含血喷人是什么?”   “你们这种人我见的多了,就是仙人跳!就是敲竹杠!想要敲咱们吕家一大笔钱!”   陆云妆越说越顺嘴,一把抓住那徐妈妈,“走!咱们就去公堂辩辩是非!看看究竟是我把你们家姑娘藏起来了,还是你们故意仙人跳,想要坑我们吕家银子!”   见状,徐妈妈一个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油条,都不由甘拜下风。   这吕少夫人倒打一耙的本事着实厉害。她本以为吕家少夫人就是一个端庄温婉的女子,觉得像她这样的官家千金不是最好面子,肯定不会把事情闹大,却没想到陆云妆竟然要抓着她去见官。   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这般豁的出去不要脸皮的富家太太。   徐妈妈当然不可能跟着她去公堂。   她其实在来之前就知道了心兰有孕的事儿,这事还是朱公子告诉她的。当时她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   而后她又在外头听说这孩子的生父的吕家少爷,心情豁然开朗。她只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心兰怀了吕家的种,吕家肯定不能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这心兰的赎身费可不就能坐地起价了吗?   她本想着凭着这事能跟吕家谈条件,可谁知心兰竟然失踪了。   计划被打乱,没办法,她只能跑万宝斋闹事,想拿这事狠狠地敲他们一笔。   却没想到这吕少夫人说心兰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吕少爷的,还这般有理有据的,就让她的信念有些动摇了。   万一这心兰肚子里的孩子真不是吕家少爷的,她再嚷嚷着要赔钱给说法,那可不就是妥妥的仙人跳吗?   她要是真跟着去公堂,她爹又是知府,再这么一判,她肯定得蹲大狱,她才没那么傻。   “去什么公堂!”徐妈妈瞬间甩开手道:“吕少夫人,刚才你所说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说心兰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吕少爷的,可有什么证据?”   陆云妆岂能看不出来她就是想浑水摸鱼,转移话题?   便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展开给她看:“昨日心兰被我当面揭穿,她自己都承认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夫君的,她就是过来招摇撞骗的!这上面还有她的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看到这纸上的字,徐妈妈不由一愣。   这就是心兰的字迹啊!上面还有她的签名和手印。想着她又仔仔细细地自上而下打量了一遍纸上的内容,眼睛不由瞪大。   “这……”   陆云妆见她看了个分明便收回了信纸,“心兰昨日被我戳穿了谎话就跪在地上求我放她一马,说她只是一时糊涂。”   “可她昨日在我们万宝斋门口说了那般话,毁我夫君的名声,我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原谅她呢?她怕我送她去见官就写下了这封认罪书。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都交代了清楚。我收下认罪书就放她走了。之后她去哪儿跟我有何关系?”   说着,她又横了徐妈妈一眼,冷然道:“她想骗我们吕家钱没得逞,你也跟着来闹事,莫非是想去大狱里头坐坐?”   一听这话,徐妈妈就不住地往后退去,张管事一把抓住了她。   陆云妆平静地看着她道,“我这刚说完,您就想跑,怕不是心虚了吧?” 第5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听到这话, 徐妈妈的脸色突变, 却仍旧强打着精神梗着声道:“谁……谁心虚了?”   陆云妆晒笑道:“你没心虚那跑什么?”   “谁跑了?”   徐妈妈心中慌得很,面上却仍旧强打着精神道:“我,我不过是觉着这里估计不可能找得到我们家心兰了, 所以不想浪费时间, 想换个地方找罢了。”   陆云妆冷笑了一声, 死死盯着她, 步步紧逼质问道:“徐妈妈好大的脸面, 自家楼里的姑娘自己不看好, 人丢了竟然还跑到我们万宝斋门口来作威作福。是觉着我是个软柿子好欺负,还是觉得欺负我们吕家是冤大头,任由你们宰割?”   “不, 不是……”看着面前来势汹汹的陆云妆, 徐妈妈一时才知道什么叫做老□□虎难下。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一切都是误会!”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了两个人。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朱文瑞和孙循两个王八蛋吗?   就见那朱文瑞摇着扇子一副潇洒模样,走到二人面前道:“人家楼里丢了姑娘,徐妈妈这一时也是心急所致,再说她也说了这就是一场误会。吕少夫人这般咄咄逼人是不是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了呢?”   一旁那孙循也跟着帮腔:“是啊,人家也是不知者无罪啊,吕少夫人怎么一开口就扣了仙人跳那么大一个帽子在徐妈妈头上呢。”   大抵是突然有人出来替她说话, 徐妈妈一时也有了依仗,说话的底气也高了几分。“是啊!都说了是误会,吕少夫人你还想怎么样?”   陆云妆没想到这件事的两个罪魁祸首竟然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抱臂冷哼了一声道:“是不是误会,咱们要不要去衙门看个究竟?”   一看到面前的两人她就觉着厌恶。这两个王八蛋竟然威胁一个弱女子去做这种事, 就为了恶心吕元亮,败坏他的名声,实在可恶!   但她随即想到了吕元亮昨日跟她说的报复计划,看着面前这两人还是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便不由在心里讥讽:再多笑笑吧,只怕晚一点你们可就笑不出来了。   可若是让她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两个她心里实在觉着憋屈。   于是她轻哼一声,便对着两人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你们串通好的。朱文瑞、孙循,你们两个见到我夫君如今考上了秀才,心里嫉妒的很吧?同样是纨绔,我夫君浪子回头改邪归正,未来前途一片光明,你们两个仍旧只能当个混混。心里八成要气死了吧?”   “上一次我夫君要跟你们断绝往来,你们就问我们勒索散伙费。没要到手所以怀恨在心?”说着,她又朝着门前的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眯着眼睛道:“我告诉你们,就算来这套,我们也不会付什么所谓的散伙费的!”   “你们就是在敲诈!咱们今日就去知府衙门理论理论!”   陆云妆根本没给这两人开口说话的机会,一番连珠炮似的话将好话歹话都说尽了。朱文瑞和孙循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就被高南他们拉拉扯扯地就要往衙门去。   “你!”朱文瑞气的脸颊通红。“快放手!”   高南块头大,力气也大,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钳制。朱文瑞他们本来就是想过来看热闹顺便落井下石的,可谁知道事情闹成这样?   真是羊肉没吃到,惹得一身骚!   两方就这样僵持着,还没一会儿,就见有个小厮从人群中钻出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道:“爷!不好了!”   朱文瑞一听,脸不由绿了,他有那个时间叫唤怎么不想想该如何帮爷从这个大块头手下脱离呢。   孙循没好气地发话:“你大喊大叫什么?”   就见那小厮看着他,支支吾吾道:“孙少爷,您夫人,还有我们夫人过来了……”   他夫人?还有文瑞的夫人?   朱文瑞拧了拧眉,“来哪儿了?你这话怎么说半句,让人听都听不明白。”   那小厮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心中一时纠结。这种事要怎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啊?说也说不出口啊。   孙循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废什么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看到我和你们家爷现在忙着呢吗?”   “夫人和孙少夫人……”那小厮咬了咬牙道:“她们去柳叶巷子了……”   “什么?”   孙循怒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自家那婆娘是什么性格他还不清楚吗?那整个就是一个母夜叉!要是让她去了柳叶巷子见到他那两个外室那还了得?   朱文瑞的表情也是十分凝重。他家那位虽然不像孙循家里头的那位那么凶巴巴,可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而且家中的中馈也是她把控着的,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在外头养外室,他日后还怎么拿银子出去潇洒?   一想到这一茬,两人就拼命挣扎起来了。   “快放手!爷有急事!”   陆云妆看着这两人的狼狈样子不由得好笑。心中已知吕元亮那边已经将事情都安排好了,便示意高南他们松了手。   那两人重获自由后,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下徐妈妈一个人在原地干瞪眼。   “二位爷!”徐妈妈急的跺了跺脚,怎么说跑就跑了呢。他们就这样话说一半跑了,留下她可怎么办呢……   陆云妆冷冷地看着她,“徐妈妈可是想同我去衙门理论一番?”   “不用不用。”徐妈妈吓得连连摇头。   “哦?”陆云妆笑道:“刚刚徐妈妈不还说我把你们家姑娘藏起来,非要去我们铺子里看看的吗?”   徐妈妈见状立马谄媚道:“吕少夫人,这都是一场误会。是我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咱们也没那必要这般兴师动众地去衙门了吧。”   陆云妆冷哼一声,算作回应。那徐妈妈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厢,朱文瑞和孙循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柳叶巷子,就见他们俩安置的宅院外头围着一大伙儿人。仔细一看可不是自家府里的家丁吗?   二人吓得冷汗直冒,咕嘟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院子。   就见院子里头摆着两把椅子,两位穿金戴银的年轻夫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上头喝茶。面前还跪着几个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貌美如花的女子。可不就是二人在这宅子里养的外室吗?   朱文瑞率先走了过去,忍着心中的不安,斥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放了?”   就见一个面庞微圆,眉目稍有些凌厉的年轻夫人不慌不忙地放下茶盏,道:“老爷急什么?妾身不过就是来这里见见这些所谓的妹妹们罢了。”此人正是朱文瑞的正室。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朱文瑞皱着眉冷声询问。   “这个老爷可以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   话音刚落,一旁那个个子稍矮一点的孙少夫人就坐不住了。她一眼就瞟见了在朱文瑞身后躲躲闪闪的孙循。她当即站起身来,底下的家仆心领神会,当即呈上了一根鸡毛掸子。   那孙少夫人抄起鸡毛掸子就虎虎生风地朝着孙循走去。那孙循见势不好就想跑。可这院门早就在两位夫人的示意下关上了。   孙循无法,只得绕着院子跑,就见那孙少夫人骂骂咧咧地跟在后边追,一边追一边骂:“你个没良心的,我替你生儿育女,又在家里替你伺候爹娘!你倒好!竟然养外室!我今天若是不好好教训你……我名字倒过来写!”   这孙府里的人对这一幕已是见怪不怪了。就见孙循没过多久就被孙少夫人追上,那年轻夫人拿起鸡毛掸子就是对着他屁股一顿猛抽,嘴里骂道:“你还想跑?你倒是跑啊!看姑奶奶我今天怎么教训你!”   自己的兄弟被打的嗷嗷直叫换,朱文瑞看着也觉着屁股痛。   而自家的夫人则不慌不忙地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冷冷地看着面前跪着的那几个外室。   朱文瑞心疼自己的美人,便想着自己亲自给人松绑。这刚一上前,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给拦住。   “你!”朱文瑞怒目而视,“你这是做什么?”   “老爷,还请不要为难属下。”   朱文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朱夫人站起身,道:“老爷还是悠着点,您在外头养外室的事儿老太爷已经知道了。想必,您应该清楚朱家的家规吧?”   朱文瑞听闻,脸一下就刷白了。这事要让老太爷知道还得了?他非得把他腿打断不可!   于是,他忙对着自家夫人求饶道:“娘,娘子……你行行好,放了……”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朱夫人挑眉斜视了他一眼,冷笑道:“放了你?还是放了那群小贱蹄子?”   “老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这话还是留着对老太爷说去吧!”   孙循和朱文瑞被他们家媳妇和老太爷狠狠收拾的事,不就便传到了吕元亮和陆云妆的耳朵里。   吕元亮拍着腿大笑:“这种人真是活该!这就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让他们算计爷,爷就让他们也尝尝,啥叫自食恶果!”   陆云妆躺在院子里头的葡萄架下的摇椅上,一边扇着风一边道:“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你这样整他们,他们会不知道是你做的吗?”   吕元亮听闻笑道:“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藏得好得很,向他们家里报信的也是他们府上的人。一点蝇头小利就把他们收买了。我也不亲自出面,他们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听闻,陆云妆不可置否地撇撇嘴,随即脸色突的变了变,就起身进了屋子。   本以为教训这两个人渣一顿,云娘应该会开心才对,却不曾想自家媳妇儿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见状,吕元亮便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刚刚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她生气了。 第51章 修筑堤坝   陆云妆急急忙忙进屋, 便听见了系统的提示声。   “滴滴, 系统发布任务。”   “任务:修筑堤坝。请宿主和任务对象参与修筑堤坝,安全度过水患。”   水患?   往年这个时候江宁确实是会降雨数日,不过也仅仅只是河水水位上涨, 城里积水多了些罢了。怎么会突然就水患了呢?   系统像是知道她心中的疑惑, 便展示了一个面板。上面播放着视频画面, 就见江宁连降十几日的大雨, 城内的河道因为暴雨的源源涌入, 不断上涨, 最终冲垮了河堤。   肆虐的洪水卷着石块和杂草树枝,乌泱泱地冲上了岸,一口气淹了一大片农田, 不少农户的房子都被大水冲走, 无数的百姓都在水流中哭嚎呼救。   陆云妆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从前生活的城市是属于风平浪静,从来没有遇上天灾的类型。地震、洪水、泥石流、台风之类的全都没经历过。以往只能从电视新闻上感受到的画面,如今被系统以3D全息的方式展现出来着实触目惊心。看着眼前的场景,她能充分感觉到人们的恐慌、无助。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修筑堤坝不是小事,得官府出面才行。   想到这儿,陆云妆猛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蹭的一下站起身走出门,恰好与吕元亮迎面撞上。   “哎呦!”   吕元亮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刚想开口骂人一看来人是陆云妆,他的语气就立马软了下来, “云娘,你撞疼了没啊?”   陆云妆摇摇头道:“我没事。”说着就要绕过他走出去。   见她似乎要出去的样子,吕元亮便一把拉住她的衣袖,问道:“云娘,你去哪儿啊?”   因为时间紧迫,陆云妆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我现在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吕元亮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知府衙门。”   吕元亮表示不解:“知府衙门?去那儿做什么啊?”   “找我爹,有急事。”说着她也不再理会吕元亮,径直出了府门。   吕元亮见她这般行色匆匆,一时放心不下,便也跟了上去。   陆云妆刚坐上马车,就见吕元亮跟个跟屁虫似的也坐了上来,不由一愣,“你跟来做什么?”   怕陆云妆生气,吕元亮便找借口道:“你不是要去见你爹吗?说来,我也好久不曾拜会岳父大人了,所以就跟来了。”   见他这般各种找借口掩饰,陆云妆不由失笑,道:“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跟着来也好。”毕竟系统出的任务与他们两个都有关。   见陆云妆没有赶自己下马车,吕元亮这才放下心来。便问道,“云娘,你这突然间找你爹有什么事啊?”   不是他多疑,而是他太了解了。云娘同陆知府虽然是父女,可二人的关系并不怎么好。陆淮安早些年还是个穷秀才的时候就是个倒插门,娶了吴家的姑娘,也就是陆云妆她娘。   而后陆淮安当上了官老爷,步步高升,便脱离了吴家。可也许是早些年倒插门的不悦经历,导致陆淮安对于发妻越发的疏远。最后,陆云妆她娘一场重病便去了。   只留下了当时只有八岁的陆云妆,陆淮安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对于发妻留下的唯一女儿也只是做到基本的不饿着不冻着,根本也没怎么对她上心过。   两年后,她爹又续弦娶了一个书香门第家的小姐,成婚后第二年生下了一个女儿。新夫人温柔又小声意气的,完全满足了他的大男人心理。对此,他也格外疼爱自己的二女儿。   至于大女儿……   吕元亮暗自叹了口气。这两人的关系本就不太好,陆云妆平日也从不主动提自己的亲爹。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要去寻陆淮安谈事情。   就这样心思各异的二人便到了知府衙门。   到了衙门口,见门外挤着一群民众。上到七八十的白发老翁下到四五岁的孩童均出现在这里。   什么情况?就在夫妻俩愣神的一瞬间,就见陆淮安从里走了出来。众人见知府大热出来了,均跪了下来。那老翁磕头道:“陆大人!还请陆大人救救我们村吧!”   陆淮安虽不是个好父亲但倒也勉强算个合格的父母官。见到这种场面先是一惊,随后赶忙弯腰扶起老翁道:“使不得,使不得。”   接着又正色看向众人,问道:“众位前来,所为何事?”   那老翁见知府这般亲自搀扶他起来,心中更是感动。哽咽着道:“我等是兴河村的村民,我们村靠着秦淮河,年年水位上涨,这夏季都会连降数日大雨。前些日子降雨,秦淮河的水位上涨,如今已经快临近堤坝了。若是再不管不顾,只怕到时河水就要漫过去了,到时候,村里的庄稼怕是要被河水冲毁了啊……”   “我们本想去求知县大人修筑堤坝,可知县大人说没银两,推三阻四不肯修。我们没有办法,便只好来了府衙。”   说着,在场的众人均是一副戚戚之色,“求大人为民做主,加筑堤坝!”   陆云妆看着这副场景,有些恍然。原来这些村民早就预料到堤坝的问题,只是知县不作为不肯出钱出力,所以他们才求到了知府陆淮安的头上。   那厢陆淮安听了百姓的话,面上一时有些犹豫。这修固堤坝可不是小事情。首先得有银钱的支持,就算皇帝肯拨了赈灾银两下来,可送到江宁还能剩下几成呢?   其次人力又是一个问题,再加上秦淮河流经的地方众多,这修筑堤坝肯定不能只修他们村一处,不然到时候天降大雨,河水一样会灌进来。这么多处的堤坝都要修,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了。   这人力倒还好说,可以鼓动当地的民众一块帮忙。只是这银钱……   陆云妆在一旁看了许久,意识到了陆淮安的犹豫。便上前道:“爹,修筑堤坝这是好事啊。”   陆淮安听闻猛然抬头,见着她不由拧眉:“你怎么来了?”   陆云妆不答,只道:“每年夏季,这江宁总会遇上水患。这修筑堤坝能阻挡河水倒灌,有何不可呢?”   听闻。陆淮安没好气道:“我难道不知道吗?重点是银钱呢?人呢?没有这些,要怎么修?”   陆云妆深吸了一口气,道:“银钱的事,您无需担忧。我来想办法。”   听闻,吕元亮和陆淮安不由一滞,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   “云娘,你认真的?”吕元亮小心翼翼地捅了捅她的胳膊问道:“这修建堤坝需要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陆淮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这事,你公婆知道吗?”   就见陆云妆摇摇头道:“此事,公公婆婆还不知。不过,我自会同二老说明的。”   陆淮安见她眼神坚定,半晌,叹了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转身看向外头的民众,“众位不要担心,关于这修建堤坝之事,本府应下了!”   听闻,百姓们纷纷跪下,高声呼喊:“大人英明!”   “我等甘为修筑堤坝出力!”   府里这关于修筑堤坝的告示当日便贴在了府衙的大门口,引来无数群众的围观。而此时,陆云妆则回了吕府,同吕兴昌和周氏说起了这事。   就见二老面上皆是有些凝重。这修筑堤坝需要的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他们家是江宁的首富,可对于这种事还是要掂量掂量的。   吕元亮则在一旁显得十分淡定,吕兴昌看了看他,便问道:“亮儿,关于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就见吕元亮道:“这修筑堤坝是为民的好事啊,咱们家就在江宁,若真有哪天发生洪灾,若是有这堤坝,咱们也兴许能躲过这么一劫。”   陆云妆看了吕元亮一眼,心中不禁赞叹。没想到他的思想觉悟那么高。这出银子的可是他们家哎,这吕家二老百年后故去,这吕家的财产可都是他的了,他竟然这么看得开。   “可是……这银两……”周氏扯着帕子。那么多的银两,要把吕家一半的家产掏空了啊。   “娘,”吕元亮轻叹了一声:“咱们这是为整个江宁府做了好事,百姓们都会感激咱们的。再者,人家听说咱们吕家这般高风亮节,定会高看咱们一眼。这修固堤坝的好处咱们也不是一点也没有不是?咱们家在城外不也有好些田地吗?万一这河水真的冲上来,咱们家土地的收成不也会受到影响吗?”   “再说了,钱没了还能再挣。咱们家又不是赚不回来了。”吕元亮说着又道:“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就是要花出去才有价值。”   他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听得周氏一愣一愣的。   陆云妆听了都不由想笑。这人可真是歪理一大套。   吕兴昌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终于道:“我知道了,亮儿说得对。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了还能再赚。这修筑堤坝为国为民,亦可为咱们吕家积德,是好事!有何不为呢?”   见吕兴昌这般说,周氏也不好说什么,便也同意了。   那厢,陆淮安又修了一封公文传上了州里,恳请朝廷拨些银两下来修筑堤坝。然而,数日过去了,州里并没有回应。   好在这时,陆云妆真的说服了吕家,吕家出了十万两银子出来修筑堤坝,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只不过这银两的数目虽然庞大,可对于整个江宁府来说还是不太够。比起银钱的捉襟见肘,这修筑堤坝的人员倒是充足。百姓们见到告示,纷纷自愿加入,一时倒也凑足了不少人手。   如今女婿家出了那么多的银两,陆淮安也不好再讨要,这剩下的缺口还得另想法子。 第52章 上工   陆淮安粗粗算了一笔账, 这堤坝的修筑最少得三十万银钱。如今只得十万, 还差二十万。即便户部肯拨下银两,这层层下来,银两估计也没剩多少了。   这银两稀缺可是头等大事。就在他愁眉苦脸该如何解决这个麻烦的时候, 突见手下人喜笑颜开地进了府衙, 道:“大人大人!外头有贵客来了!”   听闻, 陆淮安愣了愣, 贵客?谁啊?   心怀疑惑, 他急急走了出去, 就见一位气质高华容貌俊美的锦衣公子立于门口。定睛一瞧可不就是信阳候嘛!   见状,陆淮安忙上前行了个礼,道:“侯爷大驾光临, 下官有失远迎, 还望侯爷恕罪。”   崔景铄摆了摆手,显然是不想同人客套,径直说明了来意:“本候听说大人最近要修筑堤坝,可是遇到了银两上的难处。”   “是。”   就见崔景铄道:“还差多少银两?”   陆淮安愣了愣,回道:“回侯爷,这修筑堤坝需要三十万银两,如今下官女婿家已经捐助了十万两银子。还差二十万, 下官已经修书去州里了,只是朝廷什么时候会拨下灾银还未知。”   就听崔景铄道:“这剩下的缺口,本候来想办法。”   听闻,陆淮安惊得眼珠差点都要掉下来了。对于这位侯爷的“威名”他早有耳闻。实在是难以想象像他这样的天骄之子, 这样性格的人物竟然会愿意插手这件事。   陆淮安诚惶诚恐地行礼道:“如此,那下官便代江宁的百姓们谢过侯爷了。”   信阳候要帮助筹集银钱修堤坝的消息传到陆云妆的耳朵里时,她还有些发愣。但后来想了想,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贵为皇亲国戚,遇到这种事肯定不能袖手旁观。但是这二十万的空缺也不是小数目,他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银两?   还没等陆云妆想明白,数日后,州里就往下拨了银两,恰好是二十万两。   这速度和银两的数目让人惊叹。陆淮安本以为州里不会上报拨银子的,就算拨了银子也不会有这么多到他手上。却不曾想二十万两分毫不差!   陆淮安再怎么笨也能看出来,此事怕是与信阳候有关。许是信阳候同圣上报了此事,朝廷拨了银子,再加上信阳候私底下看顾着,底下的官员也也不敢随意将手伸向灾银。于是这二十万两就完好无损地到了陆淮安这里。   这银两齐全,人手具备,这修堤坝的事便可开工了。   这修堤坝一事,整个江宁的青壮年劳动力都参与了,陆云妆想到了先前系统安排的任务,便想着该用什么法子哄得吕元亮也参与修建堤坝的工程中来。这吕老夫人向来疼他,如今家中的一半家产都捐了出去拿去修堤坝了,这要是再让他下地干活,可不得心疼死啊。   就在她烦恼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不曾想吕元亮竟然自己主动提出要去帮着修堤坝,这是她想都没想到的。   吕老夫人道:“乖孙儿,你一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去了做什么啊?”   周氏见婆婆发话了,便劝道:“就是啊,亮儿,咱们家已经捐了银钱了,你何苦要再趟这一趟浑水呢?再说了,这修堤坝的事儿已经有那么多人去了,也不差你一个。”   “祖母!我怎么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我是读书人没错,可我也没弱到这个份上啊!”   “可是……”吕老夫人欲言又止,她的乖孙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什么气力活,做什么都有下人伺候着,如今却要去修建堤坝,这让她怎么放心的下啊。   就见吕元亮正色对着周氏和吕老夫人道:“娘,祖母,这修建堤坝是咱们江宁府的大事,岳父一介之夫都和百姓们天天就在那河边呆着,风吹雨打的,我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了,我将来也是要从仕的,这等为国为民的好事肯定得参与啊。”   听闻,二老面面相觑,半晌,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行吧,既然你执意要去,祖母也不好拦你。只不过,你可不能一个人去。多带些人在身边,出了事还能有些帮衬。”   听着吕老夫人终于肯松口,吕元亮不由得一喜,“多谢祖母成全!”   回去的路上,陆云妆不由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想着去修堤坝?修堤坝会弄得浑身脏兮兮的,你不是最讨厌这样吗?”   吕元亮被这话问的一滞,但随即他便拍着胸脯道:“这修堤坝对整个江宁来说是一件大功德的事,是大义啊!我当然得出一份力了!”   陆云妆没想到他的思想觉悟已经这么高了,心中一动,看来这人是真的改变了。   吕元亮看着自家娘子这一脸赞许的表情,心中乐得开了花,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就知道,他这么说,云娘肯定会开心的。自从上次陪着她去了知府衙门,吕元亮就知道自己媳妇怕是对着修建堤坝的事上了心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努力地说服爹娘捐助银两。   他知道在云娘的心里,他就是一个不懂事的毛头孩子,她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看待。所以,他便想着凭借着修筑堤坝的事能让云娘对他有所改观。   这些日子陆淮安带着手底下人,连同江宁有过修堤坝经验的工匠跟着那些个村民百姓在秦淮河堤坝边上巡查,连看了数日终是定了堤址的位置。   众人寻了个黄道吉日,陆淮安就领着大大小小的官吏和百姓在河边祭拜河神,一番烧香祭拜后,便开了工。   快到了中午,陆云妆便带着姚黄魏紫几个准备了些吃食送了过来。刚到河边就见吕元亮戴着斗笠一身短打,身上沾了不少泥土,从远处望去倒还真像个山野村夫。   陆云妆本以为他娇生惯养惯了肯定会在那里哭天喊地,哀嚎着喊疼喊累,却没想到他竟然意外地能吃苦。就见他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晒得有些微红的手臂,一脸认真地打桩挖土,额上汗如雨下,手上动作仍旧不停。   她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不由露了笑容。身旁的姚黄见了都不由夸赞道:“先前少爷说要来修堤坝,奴婢还以为他就是说着玩的。没想到少爷还真的在干活啊。”说着又指着吕元亮身边的那几个民夫打扮的人,“高南观墨他们几个也在那里上工呢。”   魏紫也叹道:“感觉少爷变了。”   陆云妆笑而不语,等到中午他们散工了,主仆几人这才上去寻吕元亮他们。   吕元亮刚掏了汗巾子抹了把脸就迎面望见了陆云妆,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云娘!”他急急迎上前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午饭啊。”   吕元亮听了,心里别提有多甜了。他擦了擦手便拉着陆云妆往树荫下走去,“外面日头晒,这边阴凉。”   姚黄魏紫从马车上搬出了一张小几和小马扎给二人安置好,便识相地退下了。   吕元亮一屁股坐下,刚端起饭碗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陆云妆,问道:“云娘,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带的,快尝尝吧。”   听闻,吕元亮冲着她憨憨地笑了笑,点点头,低头扒起饭来。   陆云妆在一旁托腮看着他,“你原先还担心你适应不了这里的活呢,毕竟你以前从来没做过。没想到,你竟然比想象中做的要好多了。”   吕元亮听了,面上的笑意更盛,他放下碗筷,一脸自豪道:“那是!我吕元亮是谁啊。只要我想做,我就一定能做好!”   听闻,陆云妆嘴角不由抽搐,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正在这时,对面的吕元亮像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指着她的身后道:“云娘,你快看!”   陆云妆不解地转过头去一看,就见后方不远处,吕元香正和一个民夫打扮的人坐在河堤边说着话。说着说着,只见吕元香将一个小包裹塞到对方手中,紧接着面色微红地低头,一副小女儿状。吕元亮定睛一看,那民夫打扮样的男人可不就是方文宣吗?   见了这副场景,他气的饭顿时就吃不下去了。   这丫头!   他蹭的一下站起身就要过去,却被陆云妆一把拉住,“你做什么?”   “元香那丫头……”   陆云妆淡声道:“人家和方公子也没做什么啊。”   吕元亮骂骂咧咧道:“这还叫没做什么?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都晓得给男人塞银子了!”   陆云妆不赞同地拧着眉,“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   “怎么?她有本事做还怕我说啊。”吕元亮没好气地说道。   “谁跟你说那是银两了?”就见陆云妆指了指方文宣手上的包裹道:“那明明就是一包糕点好吗?”   吕元亮斜了一眼过去,就见那小布包被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块块小糕点。见状,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便梗着声道:“那……那她这样也是不对的,还没出嫁呢,怎么可以这样偷跑出来私会外男呢。”   陆云妆觑了他一眼道:“谁说她是偷跑出来的?元香和我是一道出的府。”   听闻,吕元亮就不开心了,“云娘,你怎么这么维护他们两个啊?”   “人家郎有情妾有意的,你一个做兄长的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瞧着那方公子为人正直,学问又好。你看他一介书生也跟着过来修建堤坝了,证明人品不差。你怎么就这么反对他们俩呢?”   陆云妆的这番话堵得吕元亮一时语噎,不知该怎么回好。   就听她道:“我知道你这是担心元香上当受骗,可是元香也不是笨蛋,她聪明的很,你就安安心心的别管那么多了。”   见她这般说,吕元亮虽心有不甘,但也只得闷闷地应了一声。 第53章 吃醋   吕元亮见陆云妆自打见到方文宣的第一面起, 就在替他说好话, 一时心中冒起了酸泡泡。   “你是不是喜欢方文宣那样的?”   陆云妆听了不由失笑,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啐道:“你这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呢?”   就见吕元亮瘪着嘴, 摆出一副被抛弃的模样, 可怜巴巴地嘟囔道:“如果你不喜欢, 那为啥帮他说话?”   他这话倒是把陆云妆给气笑了, “你这人, 真是一大堆歪理。谁说只有喜欢才能帮着人说话了?”   “我那是实话实说, 人家方公子确实没做什么错事,你这样反对元香和他来往倒是有些狭隘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这般小气呢?”   吕元亮只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得, 他媳妇嘴皮子溜, 他说不过她。   陆云妆怕他心气不顺,又劝慰道:“你啊,好好修堤,下午放工了就早些回来,晚上我让人给你多准备些好吃的。如果身体扛不住也不要太勉强了,省的伤了自己。铺子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吕元亮听了她关怀的话语, 心中那一丝不快瞬间就没了,一股热流涌上心扉:“娘子放心。我一定把这堤坝修建好喽!”   陆云妆笑了笑便上了马车径直离开。   因着陆云妆临走前的鼓励,一个下午,吕元亮都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 干起活来效率那是格外的高。连带着陆淮安见了都有些被吓到。   他原本以为吕元亮说要来帮着建堤坝是说着玩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卖力。这还是他原先那个就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女婿吗?   吕元亮不顾旁人的眼光和想法,他只想着要把这堤坝建好,好讨陆云妆开心。   在外忙活了一天,吕元亮兴冲冲地回了府,进了屋却不见陆云妆。问起院子里扫撒的丫鬟,才知道原来被周氏叫去商量铺子生意的事了。   忙活了一整日,他身上早就又脏又臭,他嫌恶地看了身上一眼,便让人备些洗澡水,进了净房沐浴。   这修筑堤坝着实是个辛苦活,饶是戴着草帽,他这一日仍旧被太阳晒得有些头晕眼花,手上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一番沐浴洗漱过后,吕元亮这才神清气爽地从净房里头出来。   好在伤口不算深,也没必要喊大夫,他便想自己取了药箱过来上药。就在这时,突听见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手怎么了?”   他猛地转头,就见陆云妆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抓住了他的手。吕元亮见她一副十分关切的模样,眼珠转了转,当即皱着眉,苦着个脸:“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不碍事。”   就见陆云妆扫视了他一眼,片刻后蹙眉盯着他问道:“你洗澡了?”   “啊?”吕元亮没反应过来为何她的话题跳的如此之快,她难道接下去不应该说“我帮你上药”之类的话吗?   虽然奇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忙活了一天了,身上太脏太臭,我怕熏着你。可不得洗澡吗?”   就见陆云妆一脸凝重。这伤口都泡过水了,划伤他手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古代外科的医疗条件可没那么发达。万一感染力可没有什么破伤风针可以打。   “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说着,陆云妆当即便让姚黄出门去请大夫。   吕元亮虽然觉得请大夫麻烦,但见着陆云妆一脸紧张的样子心里还是觉得甜滋滋的。   陆云妆道:“我看啊,还是得给你准备个手套,干活的时候套上。”   吕元亮不解:“手套又是什么东西?”   于是陆云妆又给他解释了一番。   听闻,吕元亮不由笑笑:“哪有这么麻烦?别人干活都没见戴那玩意儿,就我一个人这样不是平白让人笑话吗?”话虽如此,可吕元亮的心里却十分开心。云娘这般说,那是怕他伤着,关心他呢。   “可是……”   “云娘,”就见吕元亮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没那么娇贵。”   “我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摔疼就只会哭闹的孩子,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他的眼睛亮亮的,眼神坚毅地看着她。   面前的男子似乎已经长大,成熟了许多。褪去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成年男人的担当。   陆云妆听他这般说,便知道他心里打定了主意,知晓他的脾气也不好强迫。便微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伤着手了可别找我来哭鼻子啊。”   吕元亮听了不满地蹙了蹙眉,“云娘,都说了,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儿。”说着又拍了拍胸膛,义正言辞道:“爷有多少年没哭过鼻子了?”   陆云妆听闻不由想到某人数月前一直哭嚎着不肯念书的模样,无声叹了口气,只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修堤坝了。那就要坚持下去,可不得半途而废。”   吕元亮嘿嘿一笑,揽过陆云妆的肩头道:“那是自然的。我既然能坚持下来考上秀才,这修堤坝又算的了什么?”   他絮絮叨叨地说道:“以前旁人都说知府大人的千金命不好,嫁给我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我爹都骂我是废物草包,娘子你却从来没这么说过我。我能有如今,全靠娘子你。”   说着,他不由叹了口气:“倒是让娘子你受苦了,平白被人嘲笑了那么长时间。”   陆云妆听了他这番话,心中只觉一暖,只道:“我倒也没受什么委屈,爹娘待我都挺好的,如今你也开始做正经事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至于旁人说的话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吕元亮一怔,随即对着陆云妆的脸吧唧了一口,道:“我就知道娘子大度!”   陆云妆冷不丁地被他偷香了一回,不由一愣,随即脸色飘起了红云。   吕元亮见了心中一动,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云娘,等堤坝修好,咱们圆房呗!”   陆云妆一听,面上红的更厉害,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啐道:“没个正经。”   吕元亮见她这副羞涩娇蛮的样子不由心痒,正要再调戏她几句,就听见屋外传来了几声咳嗽。转过头一瞧就见姚黄领着个老大夫站在门口面色尴尬地看着他们俩。   见状,陆云妆忙推开他,坐直身子,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样子。   吕元亮暗搓搓瞪了姚黄一眼,这丫头,怎么跟魏紫一样这么没有眼力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和云娘亲热的时候来。   姚黄装作没看到,只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道:“少夫人,大夫请来了。”   陆云妆点了点头,便请人进来。   那大夫查看了一下伤口,陆云妆便问道:“大夫,可以大碍?”   “只是外伤,伤口不深。涂些药过两天就好了。”大夫说着便从药箱取了一瓶外伤药递给她,吩咐每日外敷两次,收了诊金便离开了。   陆云妆拿了药瓶,按照大夫说的给吕元亮伤了药,这才放下心来。   吕元亮见她这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不过就是一些小伤罢了,娘子怎地这么兴师动众?”   “小伤不好好治,严重起来就会变成大伤。”说着,陆云妆道:“你干活的时候小心些,别伤着了。”   “是是是。”   吕元亮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娘子要是能在别的事情上体贴一下我就好了。”   陆云妆一愣,没听明白他话中的含义,问道:“我对你还不够体贴?”   就见他蹭到她身边,揽过她的腰肢,没脸没皮地笑道:“娘子若是体贴我,就应了我圆房的事呗。娘都催着我要孙子都好几回了。”   吕元亮说完,就见她红着脸就要打他,连忙松开手,笑嘻嘻地躲开了。   陆云妆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我去看看厨房晚饭准备的如何了。”说着就径直起身出了屋子。   吕元亮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暗想,再努力努力就能抱上媳妇儿啦!   这万事开头难,吕元亮一开始做这些苦力活儿还有些不适应,可这连着数月下来。倒也习惯了,如今天气转凉,这堤坝的修建工作也将近尾声。   这修建堤坝,吕家出了十万两银子,吕家大少爷又跟着民夫在河边一道修建堤坝,一时江宁百姓一提起吕家纷纷竖起大拇指。吕家大少在人们心中的印象也不再是曾经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了。   吕元亮能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除了陆云妆,只怕吕兴昌是最开心的。这些日子他在外做生意遇上个人无一不夸赞自家儿子出息的。他一面自谦说哪里哪里,一边在心里乐的开花。   比起他爹的得意十足,吕元亮倒是对这些外在的虚名已经有些麻木了。他连着数月早出晚归,辛劳的很,人都黑了一大圈,有时回来喊着腰酸腿痛,陆云妆心中怜惜,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还帮他按摩。   大抵是得了好处,吕元亮这日日回来都嚷嚷着要让陆云妆按按。   她哪能看不出他心里的小九九?见他过分了就打发观墨帮他按去。   吕元亮没占着便宜,只得悻悻地由此作罢。   如今已是十二月初了,这堤坝也修了近四个月。全府内的河堤都依次修建了起来。   陆云妆原先在他们修建堤坝的时候还担心系统说的水灾会来,却不曾想,虽然八月确实经常降雨,却也没严重到系统给她看的那种程度。   为此,陆云妆不由怀疑,这江宁水患该不会是系统唬她的吧?   然而系统却说:“一旦宿主开始行动,这水患就被延迟到明年了。”   “而且,这堤坝的修建是好事。未来可保一方百姓平安。这是大功德一件啊,没见着如今江宁百姓一说起吕家大少都纷纷称道吗?”   听闻,陆云妆也觉着有道理,便没再深究。 第54章 骗你的   堤坝完工的那一日, 江宁府的百姓纷纷涌到河边围观。这长长的堤坝好似一条巨龙横卧在江边, 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不少农户热泪盈眶,今后再也不用担心江水上涨倒灌良田了。   陆淮安经过这些事,对于眼前这个自己原先看不起的女婿是刮目相看了。今日竣工, 他当着众人的面表彰了吕元亮, 感谢了吕家的慷慨解囊。是以周边的百姓们都纷纷叫好。吕家老小则远远地在人群外看着, 心中很是欣慰, 与有荣焉。   吕兴昌则摸着胡子颔首直笑。周氏搀扶着吕老太太站在岸上看向人群, 不住地点头。   陆云妆则站在二老身侧, 一旁的魏紫见了不由小声惊呼道:“少爷好威风啊。 ”   待人群散去,吕元亮便赶忙小跑过来,“爹, 娘, 祖母。你们怎么来了?”   周氏笑了笑,道:“今日是堤坝完工的日子,这其中也有咱们家的一份功劳,咱们自然得过来看看啦。”   说着,吕老夫人又拉过吕元亮,上下打量了一眼,叹了口气:“这堤坝修好了, 我的乖孙也黑了不少。”   听闻,吕元亮不由笑道:“祖母,这男儿黑点也不碍事。”   吕老夫人摇头,“这黑了就不俊了。”   听见自己母亲又开始说些不着调的话了, 吕兴昌连忙出声咳嗽了一下,打断两人的话,道:“如今堤坝都竣工了。咱们也别杵在这儿了。亮儿这些日子也累了,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府再说。”   如今已是十二月底,吕家上下的堂屋里都烧起了火炉。丫鬟家丁们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衣。   马上到了年尾,整个吕府也开始忙碌起来。田地收租,各个铺子进账核算,除此之外,府上还要准备年礼。   陆云妆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因为人手不够,连吕元香都被拉过去帮忙了。作为全家唯一的读书人,吕元亮此时倒是意外的清闲。   他想要寻陆云妆说话,可是却一直没找着机会。无法,他只得在书房里头温书。   只是看了几页,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便托腮唉声叹气的。   观墨端了茶水进屋,就见着自家少爷这副忧愁的模样,不由好奇。   “少爷,您怎么了?”   吕元亮摆了摆手,道:“去去去,爷烦着呢。”   观墨被他这般轰习惯了,笑嘻嘻道:“少爷是又为少夫人的事发愁呢吧?”   听闻,吕元亮斜了他一眼,不做声。   观墨见状便知自己猜对了,“少爷,您有什么事可以同小的说,说不定有办法呢?”   虽然表示怀疑,但吕元亮还是开了口:“自从年底,云娘就开始忙起来,我都没什么机会同她说上几句话。她白日里里要管铺子的事,晚上还要查账。”照这样下去,别说圆房了,话都说不了几句。   听了这话,观墨算是了解了,只怕是自家少爷抱不着媳妇儿,这心里憋闷呢。   只不过,少夫人在忙正事,确实也不方便打扰。   观墨挠了挠头,猛地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吕元亮道:“少爷,少夫人忙的时候,您就在边上陪着。待少夫人忙完了,可不就能和您说上话了吗?”   吕元亮听了都忍不住在观墨脑袋上敲一记。   观墨见状忙捂着脑袋躲避,“少爷,您干嘛打我头啊?”   “我这是要敲敲你的榆木脑袋。这都出的什么破主意?说了等于没说,一点用也没有。”   观墨挠了挠头道:“要我说,您还是主动一些。”   吕元亮瞪大双眼,“我还不够主动?”   观墨无视吕元亮的白眼,摇摇头直道:“不够。”   “缠多了她不会嫌我烦吗?”   “烦什么烦?”观墨道:“您可是她相公,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吕元亮想了想,虽觉得观墨的话有几分道理,却又有些犹豫。毕竟陆云妆的性子他也了解几分。她最是讨厌旁人在她做正事的时候打扰的。   观墨道:“您去试试也比在这儿什么也不做唉声叹气来得强啊。”   听闻,吕元亮心下一动。   说的也对,大不了被她骂一顿,反正自己皮厚,早就被说习惯了。   观墨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吕元亮。   吕元亮接过一看,“这是什么?”   就见观墨神神秘秘地对他道:“这是蝴蝶飞飞最新出的话本子《侯爷心尖宠》。”   吕元亮嫌弃地看了一眼道:“你拿这玩意儿给我做什么?我又不喜欢看话本。”   “哎呀,少爷您怎么就不明白呢?”观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您不喜欢,可女人喜欢啊。”   “您是不知道,如今这本话本在年轻小娘子当中多盛行。连二小姐都在看呢。”   “然后呢?”吕元亮不解地看着他,“你是想让我把这话本子送给少夫人?”   “当然不是!”观墨急道:“小的是让您学着这话本的内容,同少夫人说话,她绝对欢喜地很。”   听闻,吕元亮有些狐疑地翻看了手上的册子,“真的管用?”   “您试试不就知道了?”   吕元亮听了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又挑眉看了观墨一眼,问道:“你这话本子哪来的?”   “这是姚黄让我帮她带的。”说着,观墨急道:“您看好可得还给我啊,我还要给姚黄呢。”   听闻吕元亮不由乐了,“行行行,爷知道了。”   说着,便打发观墨下去。自己聚精会神地看起了话本子来。   话本子不厚,莫约一个时辰不到,他便翻完了。   一想到书中那位侯爷对小姐说的台词,他就不由恶寒。真要这么说吗?   吕元亮不由叹了口气,试试就试试吧。   打听到陆云妆在厨房,吕元亮心道机会来了,便忙小跑出了书房。刚一出门,就见高南抱着个造型奇怪的铁器走了过来。   “少爷。”   吕元亮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由奇怪,“你这手里拿的什么玩意儿?”   “这是少夫人前些日子在铁器铺子定的火锅。”   “火锅?”   “少夫人说是这种锅可以一半锅煮辣汤一半煮清汤,再拿着牛羊肉下去涮一涮,蘸酱吃。”   听闻,吕元亮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往小厨房奔去。   陆云妆一大早就支了银钱给厨娘,让她去集市上买些新鲜的牛肉回来切成薄片,就预备着涮火锅吃。   前几个月,吕元亮可算辛劳。早起贪黑的干活,也没什么时间坐下来好好吃饭,晚上一回来就倒床上鼾声震天。好在现在堤坝修完了,陆云妆便想着趁着这段时间给他补一补。   进了厨房,吕元亮就见陆云妆在锅里煮着一锅红油油的东西,味道有些呛人。   “咳咳……云娘,你这是在煮什么呢?怎么这么呛鼻子啊。”   陆云妆面上蒙着巾帕转头看向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特意来找你的呗……   吕元亮捂着鼻子道:“我听高南说你要煮火锅,便想着过来帮忙。”   陆云妆摆摆手道:“哎呀,不用了,这里油烟大。你还是回去先温书吧,等好了就叫你。”   “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你也没必要亲自盯着啊。”说着吕元亮就拉着她往外走。   “你做什么啊?”陆云妆惊得瞪大眼。   就见吕元亮一脸正经,“我寻你有事。”   听闻,陆云妆急急忙忙地招呼着厨娘在灶上盯着,擦了擦手便跟着吕元亮出了屋子。   “找我什么事?”   吕元亮按照先前观墨教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陆云妆,可怜巴巴地说道:“云娘……咱们很久都没好好说话了。”   陆云妆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拍了拍他的背脊,道:“咱们这不是说着呢吗?”   “那不一样……”就听他闷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周边路过的下人见了不由抿唇偷笑。   她表情有些尴尬,安慰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见目的达到,吕元亮偷偷笑了笑,这话本子也不是这么一无是处嘛。   于是直起身子,正色道:“那咱们走吧。”   陆云妆见他变脸如此之快,也知道自己是又被他给骗了。可这心里倒是不觉得生气,只觉着好笑。   回了屋里,陆云妆便道:“现在可以说了吧,寻我什么事?”   吕元亮嘿嘿一笑,凑到她耳边道:“娘子,我如今这堤坝也修好了。咱们圆房这事是不是能……”   这件事,吕元亮也不是第一次提了。只是陆云妆一直不肯松口。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放弃。常言道:烈女怕缠郎。只要他再缠得狠点,她总会答应的。   想想他都觉着自己憋屈。哪有人成婚了连自家媳妇儿都碰不得的?也只有他了。   这些日子,陆云妆亲眼见到他的改变,说实在的。若是一点也不动摇那是不可能的。   可理智又告诉她,这不过就是一本书,他是书中的人物。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不应该把过多的情感投入到一个虚幻的人身上。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喜欢就是喜欢上了,再怎么告诉自己也是无济于事。   周氏那边一直喊着要抱孙子,老夫人更是下了通牒,若是再没音讯就要给他抬一房妾室。总不能让她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一直霸占着他的孙儿吧。   如今他这么问,她不由咬牙心想,干脆就这么依了他算了。   想着,她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吕元亮想过会被陆云妆再次拒绝,却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同……同意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吕元亮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把扳过她的肩头喜出望外道:“云娘,你,你同意啦?”   这种事还得问姑娘家,这人也好意思。陆云妆虽然平日里看着刀枪不入的,但遇到这种事也还是第一次。这女儿家的面皮还是要顾上的。   就听她生若蚊蝇地应了一声“嗯”。   她鼓足了勇气给了恢复,却不见他吱声,有些羞恼,就要推开他,吕元亮这时紧紧搂住她的腰,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颤声询问道:“云娘,你,你不会反悔吧?”   见他这般不信任的模样,陆云妆一时起了作弄的心思,在他耳旁轻轻说了一句:“骗你的。”   听闻,吕元亮先是一滞,随即面上的笑意瞬间垮下,一脸受伤。   “我就知道是假的……”   陆云妆没想到他这么好骗,竟然真相信了,一时好笑,“刚刚那句话是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傻不傻?”   说着,就抱住他的肩头道:“我同意了,没有反悔。” 第55章 避火图   吕元亮面上瞬间转悲为喜, 一把抱住陆云妆, 香了一口,笑眯眯地望着她,“云娘, 我心里头真的欢喜。”   陆云妆被他搂在怀中, 望着面前那双星子般的眸子, 面上染上了两片红霞。   吕元亮见惯了陆云妆雷厉风行的刚强模样, 少见地见到她这般小女儿的作态。心中一动, 便伸手探了她的衣衫, 却不料被她一把抓住。   见状,吕元亮还以为她不愿,眼神中难掩失落。   就听陆云妆轻咳一声, 啐道:“这还是大白天的, 你收敛点。”   吕元亮一听,眸子一眯,嘿嘿笑道:“那是不是晚上就可以了?”   陆云妆摇头失笑,点着他的脑袋道:“你这傻子。怎么竟想着这种事?”   就见吕元亮脸不红心不跳道:“是个男人都会这么想的。”   “娇妻再侧,若是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我不就成太监啦?”   他这番振振有词的话让陆云妆一时语噎。   吕元亮见状又轻啄了她一口,在她耳旁道:“娘子晚上好好等着爷啊。”   看他这般没脸没皮的样子,陆云妆不由闹了个大红脸。   吕元亮见了又忍不住一把搂过去, 低头纠缠。陆云妆偏头躲避,好不容易哄他松了手。正在这时,外头突然响起魏紫的声音:“少夫人,午膳备好了。”   陆云妆忙理了理衣衫, 佯装镇定地回了句:“这就来。”   吕元亮得了甜头,这心底的火苗被勾起,恨不得夜晚早些到来。这午膳也是用的有些心不在焉的,那双眼睛一直盯着陆云妆。   底下伺候的丫鬟们见状皆是不由低头抿唇忍笑。陆云妆忍了片刻,终究受不了了,便瞪了他一眼,“吃饭就吃饭,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吕元亮听了笑了笑,道:“这些菜哪有娘子秀色可餐啊。”   陆云妆听了不由失笑,啐了他一句道:“油嘴滑舌,吃你的饭去。”说着又给他夹了一块鸡腿。   吕元亮笑嘻嘻地夹起鸡腿一边看着陆云妆一边啃了起来。   陆云妆不由摇头,放下筷子叹道:“我又不会跑,你这般盯着我,脖子不酸吗?”   “不酸!”吕元亮忙道:“看着娘子用饭,我能再添一碗饭。”   话音刚落,陆云妆就听见身旁传来了一声闷笑。扭头一看可不就是魏紫姚黄两个丫头吗?   吕元亮见状,面上就有些不悦了,“笑什么笑?”   那两个丫头被吓得浑身颤了颤。陆云妆不满地瞪了吕元亮一眼,转头挥手示意二人下去。   “你啊,不过是两个小丫头罢了,这么凶做什么?”   吕元亮闷闷地撇嘴道:“娘子,你把那两个小丫头看得比我还重。”   听闻,就见陆云妆的笑意隐去,“你连她们俩的醋都要吃吗?”   见她这般,吕元亮便知道陆云妆八成是动了怒,便顺着她的话儿哄道:“是我错了。云娘,你别气。”   “你啊你,真不知道该说你小气还是霸道。”   “云娘若是不喜欢,日后我改了便是。”说着,吕元亮就抬手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瞧我这张破嘴,惹得娘子生气,该罚,该罚!”   他这副模样可把陆云妆逗笑了,“好啦,就你会耍宝。”   “娘子可算笑了。”   吕元亮此时像是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道:“娘子,你这板着脸的样子可把我吓坏了。”   陆云妆轻哼了一声,道:“你若是不做惹人生气的举动,我自然不会对你板着个脸。”   吕元亮惦着脸讨好道:“娘子说的是。”   一顿午饭就这样不咸不淡地用完了。饭后,吕元亮借口去书房看会儿书,径直离开。   书房里,吕元亮将那本话本子交还给观墨。   观墨贼兮兮地看着他,问道:“少爷,怎么样了?”   就见吕元亮强忍着上翘的嘴角,从兜里掏了一块碎银子丢给观墨,道:“赏你的。”   观墨见状便知道吕元亮八成进行的很成功,于是喜出望外地接过银子。   就见吕元亮轻声咳嗽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观墨,爷有样东西需要你帮我寻来。”   得了银子的观墨自然是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少爷,您说,什么东西。只要是小的能办到的,保管一定给您弄来!”   就见吕元亮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耳语了一番后,吕元亮正色道:“不要被旁人发现了。记得要最好的!”   观墨面上就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成,少爷您放心吧,包在小的身上。”   不得不说,观墨做事就是利落,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替吕元亮寻来了一沓避火图。   当日下午,吕元亮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头细细研读。   一边翻看,一边哼起了原来在坊间听到的淫词艳曲,“解语花枝头欲并,美满琼浆持玉柄。风光此会不胜春,也知不久裈儿褪。”   这看得正起劲的时候,突听见外头观墨唤了一句少夫人。   听闻,吕元亮下意识地就将避火图塞进了桌面上那一叠书册中,接着便装模作样地打开了《孟子》。   陆云妆端了一盏燕窝粥进了书房就见面前的人正专注地读着书,一时心里有些动容,道:“先歇歇吧,喝碗燕窝粥再继续看吧。”   吕元亮放下书册,面上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云娘,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怕你下午读书时肚子饿,就让人煮了些燕窝粥给你垫垫肚子。”   “有劳娘子费心了。”吕元亮当即起身道:“这种事让下人来做就行了,何必这么亲自跑一趟呢?累着娘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他这些甜言蜜语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直把陆云妆听得不好意思了。她推了推碗,道:“快趁热吃吧。”   吕元亮听闻,忙接过碗和调羹,埋头吃起来。   陆云妆见他桌面上的书册有些乱,便想替他整理一番。可这手刚碰上书册,就听见身旁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   她忙过去拍起了吕元亮的背脊。“你这人,怎么好端端的就呛着了?”   那厢吕元亮见她放下了手中的那叠书册,这才敢松了一口气,咳着声道:“不,不小心的。”   陆云妆忙掏出帕子,擦了擦他的嘴角。吕元亮心中心虚,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一通道:“我还是自己来吧。”   接着,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碗粥解决,对陆云妆道:“我吃好了。”   陆云妆见他行为有些奇怪,可却又说不上来,只得收拾碗筷出了屋子。   见陆云妆离开,吕元亮这才如释重负。他拍了拍胸膛,感觉胸口像是有一只兔子狂跳不止。   明明是自家媳妇,看个避火图跟做贼似的。   想着,他便也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将避火图取出草草地塞进了怀里。   好不容易捱到晚间,听着净房里头传来的水声,吕元亮看了眼净房的门,心不在焉从怀里掏出那卷避火图看了起来。   半晌,里头的水声停了,吕元亮慌慌张张地将那卷避火图塞到了枕头下面。   片刻后,就见陆云妆穿着一身中衣擦着头发从净房里头走出来。待底下的仆妇换好了热水,便柔声道:“洗澡水备好了,赶紧去洗吧。过会儿水该凉了。”   吕元亮点了点头,起身往净房走去。路过时瞥见陆云妆面带红晕有些娇俏的脸颊,心中一动,“娘子……接下来……”   “知道了。”陆云妆的脸更红了几分,急忙推着他进净房。这人真是的,说了同意了,还老是提。   吕元亮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就进了浴房。   那厢陆云妆绞干头发,正欲上床的时候发现枕头下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似的,于是掀开一看,发现是本小册子。   这册子她先前从未在这里见过,想来也知道八成是吕元亮带来的。她拿起刚要翻,突的瞥见了封面上写着“春宫秘戏图”几个大字,这一下子就愣在原地。只觉着手上的书有些烫手,这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生活在现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岛国动作片,那可比这小小的图集要开放多了。   想着,陆云妆便说服了自己,打开了那本册子。   这画册比她想象中的要精致许多,人物笔触细腻,上色华丽。画中的女子,衣衫不整,姿势大胆与男子抱作一团,瞧着颇有些活色生香的意味。   就算她见多识广,此时看了这避火图都有些脸红心跳起来。就在这时,突听见背后净房的水声停了。陆云妆惊得手一抖,赶忙将手中的册子径直丢下床底。   而这一幕恰好被推门而出的吕元亮瞧了个正着。陆云妆听见身后的声响,回头一看脸涨的通红,这伸出去的手一时缩回来也不是,放在那也不是。   她忙立直身子,想要起身就走。哪知吕元亮伸手一拉就将人强行拉到了怀里。   “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   陆云妆只觉着有些尴尬,正要想个理由搪塞过去的时候,小肚子突然一抽。她随即反应过来,道:“我,我想去如厕。”   听闻吕元亮便松了手。陆云妆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地便往恭房奔去。   吕元亮径直往床边走去,掀开枕头发现自己的秘戏图不见了,联想到刚才陆云妆奇怪的举动,便猜测这册子八成就被她扔到床底下去了。   于是只得弯着腰伸手去床底探了探。   这一伸手便摸到了册子,他捡起东西拍了拍灰尘,擦了擦手接着随意翻了翻。一边看一边等待陆云妆出来。   却不料在外头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人出来,无法,他只好起身套了一件衣裳走出去敲恭房的门:“云娘?你好了没?”   而净房里的陆云妆则是一脸纠结,“我,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   外头,吕元亮道:“有什么事咱们出来说吧,里头又臭,你待久了也不好。”   “我……我来月信了。” 第56章 意外   “……”   恭房里头, 陆云妆听见外边半天没有动静, 不由担忧。   正当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见吕元亮问了一句:“你确定?”   陆云妆不由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吕元亮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做憋出内伤了。   他等这一天等了那么久,这白日里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 就盼着能成好事。却不曾想, 陆云妆竟然来了月信……   直到陆云妆收拾完, 二人躺在床上时, 吕元亮仍旧沉浸在这件事的打击中无法自拔。   陆云妆有些不好意思, 只轻轻推了推他道:“对不起啊, 我也忘了月信这一茬了。”   吕元亮能怎么办?媳妇儿这么说,那也只能谅解啊。   且云娘体虚,每次月信来了这身子骨都会有些不爽利。这天一冷, 小腹还会抽痛。想着, 他便默不作声地搂过她,给她揉起了肚子。   小腹一片温暖,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陆云妆躺在他怀中,嘴角不由翘起。这心里就仿佛吃了蜜糖一般甜。在这般温馨又安宁的氛围之中,她闭上了双眼,渐渐进入梦乡。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也不知怎地,一向不怎么下雪的江宁突然间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这雪稀稀拉拉的下了几日, 将江宁包裹成一片雪白的天地。   这雪下的来劲,越下越大,吕家庄子里养着的珍珠蚌都因为这突变的天气给冻死了。万宝斋首饰上用到的珍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吕家自行养殖的珍珠。如今养的珍珠蚌冻死了,那来年的珍珠产量势必会大减。   陆云妆一早得了这个消息便急急忙忙地乘了马车, 亲自去了养珍珠的庄子。   那厢吕元亮见她这般一时心里也有些担忧,本想跟过去看看,却被拦住。陆云妆劝他回屋,只口气轻松地道了一句去去就回。   吕元亮知道事情棘手,便料想陆云妆八成是没有那么快能回府的。   然而,直到晚上她仍旧没有回来。出于担忧,吕元亮便派了观墨出去打听情况。   可这人还没走出二进院子,就见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来。   “少爷!不好了,少夫人出事了!”   吕元亮听闻,心下一个咯噔,他大步冲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四喜……四喜说棚顶积雪太厚,把棚子压塌了,少夫人被压在下面……”   听闻,吕元亮脸色骤然大变,忙让人备车备马,决意去庄子上寻人。   正要上车时,就见周氏吕兴昌急急赶来。二老也都听说了这事,便都说要一块儿去。   吕元亮道:“爹,娘,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云娘如今生死未卜,我们怎么好就这样无动于衷呢?”   就见吕元亮劝慰道:“若是你们都跟着一块儿去,那府里谁来主持大局?”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把人平安带回来!”说着,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去的路上,一向不信牛鬼蛇神不信佛的吕元亮一直在心里祈求上苍,祈求佛祖保佑陆云妆平安无事。   天黑了路不好走,在加上这路面上的积雪,马车行了莫约一个时辰才到地方。就见庄子里头火光点点,隐隐约约听到人的哭嚎声。   吕元亮心急如焚的跳下马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头跑去。身后观墨急忙追了上去,待靠近了就见里头围满了人。一群人手执火把照明,另一群人在那坍塌的草棚边搬着木头柱子,寻找被压的人。   观墨看了一眼,发现地上已经躺着几个被救出来的仆役,看样子应该无大碍。   吕元亮扫视了四周,没发现陆云妆的身影。一时心急如焚,忙推开围堵着的人群:“让开!”   就见他疯了魔似的扑跪在地上搬着砖石,一边挖一边大喊陆云妆的名字,连手上蹭破了一大块皮,流了血都浑然不觉。   观墨见状,忙想上去阻拦,“少爷,您冷静一点!”   吕元亮不住地挣扎道:“你快放开!我要去救云娘!”   “云娘还在下面!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边挖边哭,周边的人都被他这阵势吓了一跳。   观墨看着他发红的眼眶,还有满是伤痕的手,有些不忍,正要劝他,却突听见身后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夫君?”   回头一看,竟是陆云妆。   只见她在姚黄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吕元亮一怔,顿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身后。   就见陆云妆裹着一身大麾,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后。   他颤着声唤道:“云,云娘……”   这时,他猛然回过神,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前去仔细打量面前的人,半晌一把抱住她:“云娘,你没事就好。”   陆云妆愣了愣,她不由想起了先前,他跪趴在坍塌草棚前哭嚎挖砖石的场面。   心中一动,便伸手回抱他,“我没事。棚顶塌的时候,我跑的快,没受什么伤。”   吕元亮扶着她的肩头上下打量了一番,待看见她用绢帕包裹住的右手,不由蹙眉,“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不小心划伤了,并无大碍。”   听闻,吕元亮这才面色稍霁。   陆云妆扯着他的衣袖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府里的丫鬟报信说草棚塌了,还说你被压在下面。我听了这消息哪还能坐得住?就连忙赶了过来。还好人没事,可把我吓坏了。”   说着又问:“这边情况怎么样?还有几个人没救出来?”   陆云妆正要开口,就见人群那边已经将塌陷的屋顶挪开,就见两个人躺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呼声。   “找到了!人还活着!”   这被压的最后两人也找到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伤患抬上了车子要送回城里去救治。   陆云妆见人都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就见吕元亮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知道他是担心急了,便道:“咱们也回去吧。”   吕元亮急忙点头,小心地接过姚黄的活儿,扶着她就往马车走去。   吕元亮刚扶着她坐下,却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处,疼得呲牙裂嘴。   就见陆云妆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手,低头一看。就见他的手上破了好几道口子,血液都凝结成了血痂。见状,她鼻尖不由一酸。   “疼不疼?”   吕元亮见状,笑了笑安慰她:“不疼。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皮肉伤算得了什么?”   陆云妆见他手掌一大块皮都蹭的翻了起来,看着都觉得揪心的疼,怎么可能没事。虽知道他是怕自己担心才假装没事,可这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就见她从怀里掏出一条绣帕,包裹住他的伤口,轻声道:“疼就喊出来。”   吕元亮见她这般,心里很是欢喜,只觉得她心里有自己,这受的伤也算值了。   回去的路上,陆云妆几次三番地催促车夫驾车快些,这一路赶着回了吕府。   周氏和吕兴昌这一晚上没睡,就守着大门。周氏更是不停地念着佛经祈求佛祖保佑。   当听到底下人过来报说少爷和少夫人回来了。二老忙赶了过去。   刚一进门,就见着陆云妆一脸焦急地差人去请大夫,而吕元亮却被她好好的护着,扶进了屋。倒是吕元亮见她这般紧张的模样有些不自然了。   二老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对啊,受伤的不是云娘吗?   怎么还给亮儿叫大夫呢?   夫妻俩看了看吕元亮,发现他身上除了沾了些尘土,也没缺胳膊少腿的。   正在这时,大夫赶到了。就见陆云妆小心翼翼地将绑在吕元亮手上的手帕解开,二老这才看清吕元亮的伤处。   这伤虽然看上去确实有些骇人,可实际上也只是蹭破皮而已。   刚才云娘的表现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大夫命人打了盆热水过来,给他清理了一番,又给上了药。   一番忙乱之后,天都要亮了。   陆云妆草草地洗漱一番就打发身边伺候的几人下去休息,接着亲自给吕元亮打水洗脸。那厢,吕元亮看着忙前忙后的陆云妆,忍不住道:“云娘,我自己来就行,这不过是小伤,没什么大碍的。而且你的手上也有伤啊,不能碰水。”   陆云妆听闻,摇摇头道:“我这伤口没你那么深,不碍事。再说,你也是为了我受的伤。”   吕元亮听闻心中一动,随即笑了笑道:“你是我妻,你若是遇到险境,我自是要救你出来,护你周全。”   “我这人虽没别的什么本事,但这一点还是能做到的。”   这番话朴实无华,算不上什么甜言蜜语。可陆云妆这心里却觉着又酸又涨,隐隐泛着些甜。   吕元亮盯了他一会儿,一下拉住她的胳膊拽到自己身边躺下。凑到她耳旁说:“云娘,这都七八日了,你这月信也该完了吧?”说着便望着她嘿嘿直笑。   陆云妆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无奈笑道:“你这手刚受伤还想着这事。”   哪知吕元亮厚着脸皮,义正言辞道:“我这伤的是手,这又不耽误。”   陆云妆一听,闹了个大红脸,先前的感动荡然无存。她嗔道:“你这个臭流氓!”   吕元亮早就练就了脸皮厚的本事,笑嘻嘻道:“我对我媳妇耍流氓,天经地义!”说着又揽住她的细腰,在她耳旁低语了一番。   陆云妆脸都要红的滴血了,就见她挣脱了他的手,啐了他一句:“你脑子里就只想着这档子事儿?”   吕元亮见她粉面含威,似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当即解释道:“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   “我的脑子里现在就只想和你做这档事。” 第57章 册子   吕元亮好不容易哄得陆云妆同意, 哪知圆房当日恰逢陆云妆来月信, 只得不了了之。之后,圆房一事这一拖便拖了七八日,想来都郁闷的紧。   陆云妆听了都只觉得羞得无地自容了, 骂道:“你这手刮了这么大块皮都不晓得安分。再胡闹, 今后这事就没得商量, 就当我从未说过!”   吕元亮知晓她是动了怒, 可这心里始终觉得不甘心, 就感觉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般。可陆云妆都拿这事威胁了, 他也不得不听。但若真让他就此放弃,他也做不到。   思前想去,吕元亮想出了一个折中之法。   就见他小心翼翼地拉住陆云妆的衣袖讨好道:“我不胡闹了, 云娘, 你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好。”   “我不要紧的,不就是再忍忍吗?这几个月都熬下来了,我也能忍得。就是有一点难受……”   陆云妆见他一副委屈讨好卖乖的模样,一时心中也有些愧疚。让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忍那么久着实有些不人道了。   她叹了口气,问道:“真有那么难受?”   听闻,吕元亮的心里一乐,面上仍做出一副我心里苦, 但是我不说的表情。   “那……行吧。”   半个时辰,鸣金收兵后,吕元亮笑眯眯地看着她。   就在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陆云妆打了个哈欠, 嫌弃地擦了擦手,径直推了推他,“现在可以歇着了吧?”   得了便宜的吕元亮自然是没话好说,乖乖地躺下歇着。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没有放弃。看着身边人的背影,吕元亮不由想,总有一日一定要得手。   之后的日子,陆云妆天天亲自给他上药换药。期间吕元亮又是同她歪缠,缠着她吃豆腐,预想成好事。可都被陆云妆给避开了。   转眼间又过去了一旬,吕元亮手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皮肉也都愈合,一点伤疤也看不出来。   晚间她洗漱完毕上了床榻,就见吕元亮笑嘻嘻地望着自己。陆云妆也没多想,刚要躺下,就见吕元亮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笑嘻嘻道:“娘子,我这里有一本书。咱们一块儿研读可好?”   陆云妆见他那般笑,心中便有一种预感,肯定没什么好事!   于是她当机立断地拒绝了,说着就掀被躺下。   却不料,吕元亮执着地很,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我这还没说是什么呢,你怎么就一口回绝了?”   就见陆云妆斜了她一眼,“每次你这样笑,准没好事。我不用问都能猜出来。”   听闻,吕元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究竟怎么笑了?   吕元亮见陆云妆不理他,也不气馁。只举着书册念道:“凡将合阴阳之方,土捾阳,楯肘房,抵腋旁,上灶纲抵领乡……”   陆云妆紧闭双眼,不在意地翻了个身。   “五曰疾之,六曰徐之,七曰希之,八曰数之,九曰浅之,十曰深之……”   陆云妆听到这也发觉不对劲了。忙起身瞪了他一眼:“睡觉就睡觉,念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吕元亮不以为意,反倒笑嘻嘻地看着她道:“这怎么能叫乌七八糟呢?夫妻之间阴阳交合乃天经地义。”说着又要举起书册读,陆云妆看了他手里的书册一眼,怕他嘴里又冒出什么羞人的话语,忙一把夺过他的书,翻身下了床,往屋外一丢。   吕元亮虽然想过她会羞恼,却没想到她的反应这般激烈。   他还来不及反应呢,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珍藏的那本《合阴阳》被丢到了屋外的灌木丛里。   陆云妆关上了窗门,拍了拍手,横了他一眼道:“睡觉。”   她本不想搭理他,本以为他见自己不理会就觉着没趣了,停下了。可谁知他这般来劲,愈发没脸没皮。若是再让他继续下去,指不定又要对着她唱淫词艳曲了呢。   吕元亮见自己的书被丢了,连忙起身奔出屋外,弯着腰在灌木丛里急急寻找起来。   “不过是一本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书罢了,你怎的这么紧张?”   吕元亮头也不回道:“就是因为登不上大雅之堂才要寻回来啊!不然被我爹发现了这可怎么办?”   陆云妆听了不由觉得好笑,倚靠在门框边上,看着他撅着个屁股提着盏灯笼在草丛里钻来钻去,心中不由想,那模样还挺像在河里觅食的水鸭的。一时噗嗤笑出了声。   草丛里,吕元亮听见身后陆云妆的嘲笑声,忙回过头道:“你也别光顾着笑啊,快来帮忙啊。”   陆云妆抱臂昂着下巴道:“我不。”   “姑奶奶,这东西可是你扔出来的。要是被人发现了告诉我爹,那我可不得被打死啊!”   陆云妆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把这书拿出来的?你不拿出来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我困了,先回屋睡觉了。”说着,就见她打了个哈欠转身进了屋子。进屋时,还把门给关上了。   吕元亮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只觉得怒火中烧,刚要起身寻陆云妆理论时,一阵冷风吹来,他大大地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身上单薄的寝衣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衣就跑出来了。   一时间理智回归。他忙拎着灯笼跑回了屋子。   屋内烧着炭火,暖洋洋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就听陆云妆在床上懒洋洋地问道:“东西找回来了?”   “没有。”   听闻,她挑眉笑道:“不找了?不怕被爹打了?”   “哼,”吕元亮道:“怕毛线,我和他儿媳要给他生个孙子玩玩他难道还要打我?”   听闻,陆云妆原本趋于平静的脸瞬间变了变颜色。   她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谁要跟你生……”   这话还没说完,吕元亮则一把搂住了她腰,接着噙住了她的嘴。他的吻带着一丝火急火燎的味道,进退之间,她的脸更烫了。   吕元亮早就忍很久了,一个男人在这方面的尊严若是得不到满足,这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良久,他才松开她,笑道:“生还是不生?”   他面上虽笑得一派人畜无害,可这手却十分不规矩。二人靠的很近,陆云妆此时在明白啥叫搬石头砸脚——自作自受。   “你,你不要乱来啊。”   就见吕元亮朝她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乱来。”   然而,下一秒,她就知道什么叫做男人的话能相信,母猪都能上树了。   一番地动山摇,吕元亮终于鸣金收兵。   他一脸餍足地搂着怀中的妻子,爱怜地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乌发。   陆云妆早就困得进入了梦乡,对于这些事已是全然不知。   看着她的睡颜,吕元亮心中一动低头轻啄了她的额角。   陆云妆似乎睡得不安稳,呓语了几声,便转了个身,面朝着他,好似一个小动物寻了处温暖的地方蹭了蹭窝在他的怀中。   见状,他不由勾起了嘴角,笑意渐深,心中觉得甜蜜蜜的,搂着她纤腰的双臂又紧了几分。   至于那被陆云妆丢出窗外的书册,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第二日一大早,沐松苑的小丫鬟小翠在院子里打扫的时候发现了一本册子。出于好奇,她捡起来翻开看了看,只瞥了一眼就羞得立马丢了老远。   这一幕恰好被出来倒水的姚黄瞧见了。   见状,她忙捡起来一看。   这不看不好,一看吓一跳。   就见她面色通红地质问道:“小翠,这东西哪儿来的?”   丫鬟小翠哪里晓得,一脸委屈道:“姚黄姐姐,我也不知道哇,我今早扫院子的时候在那边的草丛里捡到的。”   恰好府上的仆役正要倒夜香,姚黄一脸嫌恶地将这本册子丢进了那臭气熏天的桶子里。   “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丢了也罢!”   小翠见了有些犹豫:“这样丢了不好吧?这万一是主子的东西呢?”   “怎么可能?少夫人怎么可能看这种东西?”姚黄当即反驳道。   “也许是少爷的呢……”小翠声音渐低。   姚黄一听扬眉道:“是少爷的,那就更加留不得了。”   小翠一脸不解,问道:“为什么呀?”   “你傻啊?咱们家少爷是要考功名的人,理应读圣贤书。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没的把人带坏了。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肯定会责罚的。”   说着,就见她正色道:“咱们这么做,那是为了少爷好。”   小翠年纪小,也没办法明辨是非,姚黄姐身为少夫人最信任的大丫鬟,这眼界见识肯定比她一个扫撒丫鬟强多了。既然姚黄姐说好,那就是好的吧。   于是,二人就相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一样,各忙各的去了。   以至于后来,吕元亮想起要寻回这册子的时候,在草丛里钻进钻出却怎么也没找到。也许是哪里跑来的野猫野狗把东西叼走了也不一定。   他自我安慰地想,反正老爹也没寻他算账,那丢了就丢了吧。反正如今他也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吕元亮一脸春风得意地走出沐松苑,径直去了书房。   前些日子为了修建堤坝,荒废学业这么久,是时候该重拾书本了。他是要考举人当大官的人。就当他走出园子的时候突然瞥见前头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吕元香那丫头吗?   就见她一副男装打扮,此时正挽着袖子,往后院的墙上爬呢。   见状,吕元亮不由冷冷一笑。这个臭丫头,可被我逮到了吧? 第58章 翻墙   “吕元香!”   吕元香正爬了一半, 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吼。吓得她差点没扒住墙, 从上面摔下来。   她没好气地转过头瞪了吕元亮一眼,“大哥你那么大声做什么?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啊!”   吕元亮冷哼一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心里没鬼你慌什么?”   “谁, 谁说我慌了?”吕元香呛声道。   “那你告诉我, 打扮成这样翻墙出去做什么?”吕元亮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倒是说啊。”   “我, 我……”   “答不上来了吧?”吕元亮轻哼一声, “我来说吧, 你就是去见方文宣的。”   吕元香一听忙提高声量:“谁说的?”   “你一心虚就会大声说话。”说着,吕元亮扯住她的衣后领,“下来吧。”   “哎呦!你给我放手!”   “你给我下来!”   兄妹二人一番争斗之后, 吕元香最终被提溜回了屋子。   这厢吕元香刚被人带走, 吕元亮就听到墙外有一人扯着嗓子喊:“阿香姑娘!阿香姑娘!”   吕元亮皱了皱眉头,当即让观墨搬了把梯子过来,然后掀起衣袍下摆蹬蹬蹬地爬了上去。这爬上墙头往下一看,可不就是方文宣那小子吗?   这个臭小子又来拐自家妹子了,吕元亮面上的表情不太好。   “喊什么喊?”   方文宣没盼来他等的姑娘,倒是等到了姑娘的大哥,也就是他未来的大舅哥吕元亮。   虽然有些惊讶, 但方文宣还是对着他遥遥行了一礼:“吕大哥。”然后又问道:“阿香姑娘呢?”   吕元亮没好气道:“大哥?谁是你大哥?不要乱攀亲戚好么。”   方文宣见状忙上前向他拱手:“吕兄,请恕方某不请自来的唐突之举。只是这阿香姑娘数日前与我约好今日去凉山寺赏梅的,可是我左等又等也没等到人,就担心她是不是出事了, 所以才来贵府。”   听闻,吕元亮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扯谎道:“元香她在家,不过她说她不想见你,也不想去什么凉山寺。所以,还是请你回去吧。”   “怎么可能呢?”听闻方文宣就急了,“我们前几日便约好了,她若是不想来也提前同我知会一声啊。”   “此一时,彼一时。我妹子的性格向来就是说风就是雨,这一会儿一个主意,变脸比变天还快,这不奇怪。”   “不可能!我要见她!”   这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都让他走了,怎么还杵在这?   吕元亮一脸郁闷吃瘪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轰方文宣回去的时候,就听身后远远传来一句:“你这一大早怕墙上做什么?”一低头,就见不远处陆云妆正裹着一件毛氅,俏生生站在树下。   “云娘……你怎么来了?”   他见状哪还顾得上什么方文宣,什么阿香的,急忙想要迎上前去。可这一时忘形,竟忘了自己还在墙上,这脚下还有梯子。   于是……   墙外的方文宣突见墙头的吕元亮消失在了视野中,然后像是有什么重物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接着就听见一声“哎呦”。   陆云妆哪里知道这人这好端端的会闹这么一出?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忙上前查看,“没事吧?摔伤没?”   吕元亮扶着腰,一瘸一拐地从地上爬起,对着陆云妆笑呵呵道:“无,无事。”   陆云妆见状一边给他揉着腰一边道:“还好这墙不算高。不然就算摔不死也残了。”   说着,又问道:“你这好端端的爬那墙头做什么?”   吕元亮一听,有些语噎。他若是把自己阻拦吕元香爬墙偷跑出府,又挑拨离间她和方文宣之间关系的事说出来只怕又得挨陆云妆一顿骂。于是,他选择沉默。   陆云妆看了一眼墙边的梯子,又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吕元亮,冷哼一声,面上最后一丝笑模样也消失殆尽。   “我还当你学好了,哪知你又固态萌发。”   “你就直说了吧,这翻墙出去是想去赌坊还是想去青楼啊?”   听闻,吕元亮不由瞪大眼,直喊冤枉。   “你说你冤枉,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这里会有梯子?为什么你会在墙头?这好好的大门不走,你翻墙做什么?说啊!”   陆云妆一时气上心头,发出了连珠炮似的质问。   她还当他浪子回头,当他是可以托付的人。可谁知转眼间他就这样做。这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云娘……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吕元亮急忙解释。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墙外传来了方文宣的声音。   “吕大哥?吕大哥你在吗?”   “吕大哥你没事吧?”   “这是怎么回事?”陆云妆看了吕元亮一眼。就见他仰着脑袋望天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陆云妆见他不回话,便指使观墨将梯子搭起来。   吕元亮见状不由问道:“云娘,你要干什么?”   陆云妆冷哼一声,“干什么?自然是要问问墙外的人。”   “云娘,你别去!这么高危险!”   陆云妆没有理会他,让姚黄魏紫扶住梯子,径直往上爬。   墙外的方文宣见到陆云妆也有些惊讶,忙行了一礼道:“嫂子,吕大哥没事吧?”   陆云妆看清了眼前的人,不由奇怪,“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   方文宣急忙解释自己的来意,又将先前吕元亮说的话给陆云妆复述了一遍。   “嫂子,我只想见阿香姑娘一面。确认她是否安好。”   墙内,吕元亮听见方文宣将事情全部抖露出来,一时脸上就跟打翻了颜料瓶似的,五颜六色,精彩的很。   听闻,陆云妆也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扭头看了吕元亮一眼,复又对方文宣道:“这有何难?你等着,我差人去叫元香过来。”   一听这话 ,方文宣顿时喜笑颜开,连连道谢:“多谢嫂子成全。”   墙内,吕元亮听了陆云妆的应承,脸一下子绿了,忙喊道:“云娘!你怎么能让元香和这样的人见面呢?”   “这样的人?”陆云妆睨了他一眼,“什么样的人?”   吕元亮顿时语噎。   这方文宣,按照平常人的眼光来看,确实是一个不可不得的良才。文采斐然,这书读的又好,彬彬有礼,相貌堂堂。除了家境不是特别富裕,倒也是一个不错的佳婿人选了。   可吕元亮就是看不惯他。   准确的说,他是看不惯那些一直受人夸赞的优等书生。在书院读书的时候,那些夫子就老拿他这个学院第一来举例子。这光夸他还不够,还非得拉上他们这些课业不好的人对比贬低一番。   “你们啊,朽木不可雕也。看看人家方文宣,这策论写的多好。你们就只会玩儿!”   所以,一看到此人,一听到此人的名字,吕元亮就会想起当初在书院里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而自家妹子偏偏又看上了这个臭小子。   为什么?就因为他读书好?品学兼优?相貌堂堂?前途无量?   在书院的时候,他就活在此人的阴影之下,他认了。   但他可不想未来又活在自己妹夫的阴影之下,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陆云妆笑道:“你也说不上来了吧?”   “承认吧,你就是嫉妒,所以无理取闹。”   “我?嫉妒他?”吕元亮猛地提高声线。   “难道不是吗?”陆云妆斜了他一眼道:“若不是的话,你为何一直这么针对他?爹娘都没说什么,你为何反应这么激烈?”   见吕元亮答不上来话,陆云妆也没说什么,只是差人去将吕元香请过来。   陆云妆小心翼翼地爬下梯子,拍了拍手走到吕元亮面前站定,道:“你要学会放下过去。你总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当中。”   “他方文宣优秀,可你也不差啊。你想想,你不过勤学苦读几个月就考上了秀才,有些人考了一辈子也没考上呢。”   “一个人的自信是要靠自己树立的,不是靠打压别人树立的。”   吕元亮听了,眼睛一亮,“你觉得我好?”   陆云妆笑道:“我一直觉得你不差。”   眼见着吕元亮面容放晴想要扑过来时,陆云妆忙制止他:“你注意着点形象。元香来了。”   就见吕元香如今已经换了一身裙衫,正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夫妻俩。但她随即反应过来,问道:“嫂子,你叫我来何事?”   陆云妆笑了笑,指了指墙边的梯子,道:“方公子在墙外等着要见你一面呢。”   听闻,吕元香的眼睛一亮。“真的?”   “难道还骗你不成?你们两个聊吧,注意着点时间,莫被旁人发现了。省的出现些闲言碎语,伤了清誉。”说着,陆云妆就拉着愣在一旁的吕元亮离开。   墙外的方文宣等了许久终于盼来了佳人,这心里头别提有多开心了。   而这厢,吕元亮虽然听进了陆云妆的话,可这心里总归觉得不是个滋味。   “你就真这么放心元香同那姓方的独处?万一那姓方的对元香做些什么可怎么好?我们吕家的姑娘难道就要白白被人家欺负了?”   陆云妆有时真的觉得吕元亮颇有一点像老妈子。护短得很,也操心得很。   她一脸正色看着他,道:“你就光想着这些没用的,不考虑些实际的东西。”   “有时间想这想那,倒不如想想明年的秋闱,你有把握一举中第吗?”   听了这话,吕元亮那闲不住的八婆嘴顿时熄火了。   虽然他是奔着要考中的心思去的,可这能不能一举中第他倒还真没把握。   见他沉默,陆云妆笑了笑:“所以,为了早日考中举人。从今日起,你就要开始温书了。”   “咱们啊,就按照先前你考秀才那样安排作息时间。如何?”   听闻,吕元亮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晴天霹雳。 第59章 开分店   自从那日开始, 吕元亮又开始了读书的苦逼日子。   不过好在他先前为了考秀才日日读书早已养成了自己的学习习惯, 如今再重拾书本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临近年底,铺子的生意也忙了起来。新年将至,不少富家太太都想为自己添一些新首饰, 这店里的出货量也越来越大。   陆云妆瞧着客流量好, 便又在店铺内原有的珠钗头面, 项链, 戒子手镯这些东西的基础上, 又增添了脚链, 胸针,臂环,还有腰链。   种类应有尽有。每一样东西从设计到材料再到镶嵌工艺, 都由她一手把控。制作由钱师傅和他的几个学徒完成。这东西刚一上市, 就被嘉阳公主给全包了。   嘉阳公主拿着一个精致的紫葡萄胸针对着陆云妆笑道:“云娘,你这里的首饰可真够新奇的。我在宫里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   因为经常光顾万宝斋的缘故,嘉阳公主如今也与陆云妆熟悉起来。对她的称呼也由原先的陆老板变成了云娘。   陆云妆坐在一旁打着算盘,笑道:“公主喜欢就好。”   嘉阳公主是个外放的性子,感慨道:“云娘,你这手艺窝在江宁实在太可惜了。倒不如跟我回宫做司珍房的司珍,我保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陆云妆笑了笑, “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成婚,夫家又在江宁,我在这儿呆惯了,舍不得这里。”   见她拒绝, 嘉阳公主也没生气,只是叹息道:“日后我若是离开江宁,可就没法见到这么美的首饰了。”   “公主不必担心,如今万宝斋的生意这么好,我和公婆商量过了,有意向在京城开一个分店。公主若是喜欢,到时候过来光顾便是。”   听闻,嘉阳公主顿时喜笑颜开。“那我就等着陆老板开业大吉了。”   “那就借公主吉言了。”陆云妆听了微微一笑,“倒时还请公主多多照顾咱们万宝斋的生意。”   说着,心中不由想起前几日和公婆二人商量的开分店的事。   实际上,自从信阳候和嘉阳公主光顾万宝斋后,万宝斋的名号在江宁也越发的响亮,生意也越发的好了。不久陆云妆便萌生了要在别的地方开分店的想法。   周氏和吕兴昌见着铺子里每月的进账那笑得都合不拢嘴。   陆云妆见二老那么开心,便捡着机会提议道:“爹,娘,如今万宝斋生意这么好,咱们要不要趁热打铁,再在别的州府开几家分店,把咱们万宝斋的名号打出去?”   听闻,吕兴昌面上的笑容一顿,似乎有些犹豫。   这开分店不是小事。他们吕家扎根在江宁那么多年了,在江宁地头还算的上个人物,若是去了其他州府,这生意做不做的起来,别人买不买账还是个未知数。   倒是周氏听了眼睛不由亮了亮,表示支持,“云娘说的有理。开,咱们开。”   陆云妆笑了笑道:“关于这分店开在哪里,云娘也考虑了一番。云娘觉得这第一家得在京城里开。毕竟京城是天子脚下,这达官贵人多,那些个富家官家太太,手里头有银子有闲钱。女人家不都最爱衣衫首饰了吗?”   “若是买的人多了,还愁咱们万宝斋的名号不响亮吗?”   吕兴昌摸着胡子笑道:“如今这万宝斋由你打理,这生意比起以往是好了不少。只是,这在京城开分店的事……”   大概看出公公的担心,陆云妆便给他打了一针定心剂,“云娘有信心,能将万宝斋的名号打进京城权贵圈。”   “如今,嘉阳公主和信阳候都来我们万宝斋定制过首饰头面。尤其是嘉阳公主,极为喜爱我们店里的首饰。”   “爹,您想啊。嘉阳公主是什么人物?在京城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若是喜欢我们万宝斋的东西,这就说明云娘设计的首饰在京城的权贵圈有市场啊。”   “一个嘉阳公主一个信阳候都能为咱们万宝斋带来那么多效益,您再想想京中那么多权贵。”   吕兴昌静静地看着账册,良久,淡声道:“行吧。云娘说的不无道理。万宝斋我已交给你了,若是你真能做到,那就放手去干。”   陆云妆听闻,喜出望外,当即保证道:“爹娘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当。”   接下来的日子,陆云妆每日都忙着开分店的事儿。   新店的选址,铺面都需要相看。于是特意派了张管事带着两个人去京城探探消息,寻一寻落脚点。   陆云妆要在京城开分店的事,吕元亮也有所耳闻。   他一直知道自家夫人对于这万宝斋看的十分重,对于铺子的生意十分上心。至于她要去京城开分店的事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陆云妆喜滋滋地同他道:“若是万宝斋分店能在京城站稳脚跟,那你日后若是高中在京里当官,咱们家也算在京里有了依仗。”   就听陆云妆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京中物价高,地价贵,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若是当了官老爷,这官场上少不得应酬交际,这口袋里没点银子,没得依仗也不行啊。”   吕元亮听闻,心中不由一暖。他这能不能考中还不一定,陆云妆却已经替他考虑了那么多了。   怔忪间,他不由脱口而出:“万一我没考中怎么办?”   “又或者我考中了,当官了却外放了,怎么办?”   陆云妆怔了怔,随即笑道:“没考中就没考中呗,大不了下次再来呗。”   “至于外放……也没啥不好的。大不了,你外放在哪儿,我就把铺子开在哪儿呗。”   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可吕元亮却觉得,这话比情话更让人动容。   “谢谢你,云娘。”   谢谢你原谅了我的任性,包容了我荒唐的过往。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也谢谢你为我付出的真心。   陆云妆停下了拨动算盘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笑看他:“好端端的说谢谢做什么啊。”   就见他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你对我的好,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看着那双星目,陆云妆的脸上莫名其妙地有些热。她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咱们是夫妻,本来就是互相迁就互相包容的。再说……”   “你是我夫君啊。”   你是我夫君啊。   这短短一句,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万千涟漪。   有时候,爱不需要过多的言语表达。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触动心弦。   他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斥地满满的。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什么,他只知道,看着她开心他也开心,她难过他的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吕元亮知道,他这一辈子已经放不下她了。   他想让她一辈子,风风光光,开心平安。   吕元亮默了默,站起身,环住她的腰身,在她脖颈边蹭了蹭,“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争取一举考中。”   陆云妆愣了愣,转身回抱了他,轻轻应了声:“嗯。” 第60章 除夕   临近过年万宝斋里放了假, 陆云妆也总算得以休息。没过几日就到了除夕, 大红灯笼高高挂,放鞭炮阖府上下一片红火热闹。   陆云妆和吕元香带着几个小丫鬟在小厨房打年糕包饺子。   快到了饭点,陆云妆洗洗手准备让人端菜出去, 又问姚黄道:“少爷呢?”   “少爷在和老爷贴春联呢。”   贴春联?他们俩?不是有观墨他们在吗, 用得着亲自动手?   “是啊, ”姚黄端了一笼蒸饺放在托盘里, 说道:“老爷今天心情好, 有雅兴, 说要亲自写春联,还拉上了少爷一块儿写,说是要验证一番少爷最近读书的成效。”   听闻, 陆云妆有些诧异, 吕元亮还能写春联?他这人让他背书写策论还凑合,至于诗词歌赋对对子这种江南才子都会的东西……他一概不会。   硬要让他写,他大抵也就会几句酸诗外加些当年在花街柳巷学来的淫词艳曲。只能说,吕元亮这人天生没有诗人的浪漫细胞,也不会写这种风花雪月的东西。   听到这事,陆云妆不由在心里浮现两个字“完了”。   这时,就见魏紫急急忙忙从屋外奔来。   “少夫人, 不好了不好了!”   姚黄听了不由道:“你这咋咋呼呼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大过年的,说什么不好了,不吉利啊。”   又被姚黄训了,魏紫有些委屈, 这到嘴边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陆云妆见状对魏紫道:“无妨,有话只说吧。”   “什么事不好了?”   魏紫忙道:“少爷和老爷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吵起来呢?”姚黄不解。   陆云妆问道:“可是因着春联的事?”   魏紫一听,不由瞪大眼睛,“少夫人您怎么知道?”   “老爷让少爷写春联。少爷写了,老爷看了后就非常生气。直骂他没有长进。”说着,魏紫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少爷究竟写了什么竟然让老爷这般生气。”   听了这话,陆云妆忙擦了擦手,“我去看看,这里交给你了。”说着就急急地出了屋子。   刚走到院门外,就听见吕兴昌的怒斥声:“我还当你这小子考上了秀才,这文采有所长进呢。你看看你,写的是什么东西?什么狗屁春联,简直一窍不通!”   “是爹你非要让我写的。”说着,吕元亮小声嘀咕道:“我本来就不会写。”   陆云妆走上前去,“爹,这是怎么了?”   吕兴昌没好气地说:“你看看这个臭小子写的春联!气死我了!”   陆云妆听闻便扫视了一下桌面上的那副对联,只见上面写着:   “喜居宝地千年旺,福照家门万事兴。横批:喜迎新春。”陆云妆不由疑惑:“这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我写的。”吕兴昌道:“旁边那副才是他写的。”   陆云妆顺着吕兴昌说的转移了视线,待看了那副对联,眼睛不由瞪大。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横批:一二三四。”   这是什么鬼?陆云妆见了不由噗嗤一笑。   她看了吕元亮一眼,就见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去,小声嘟囔:“我都说我不会写了。”说着,他的耳根隐隐有些发红。   被爹训斥就算了,这么丢人的事竟然还被云娘看见了。   为了给他下台阶,陆云妆违心地夸赞道:“这不是挺好的嘛,挺顺嘴的啊。”   听闻,吕兴昌不由急的吹胡子瞪眼,他儿媳这眼神没出什么问题吧?怎么就睁着眼说瞎话呢?   吕兴昌刚要说几句,就被闻风赶来的周氏给拉住:“找了你半天了也没寻着人,这饭菜都好了,赶紧吃饭去。”   “春联……”   周氏忙打断道:“先吃饭,这春联啊,吃完饭再来贴。”说着,周氏就径直拖走了吕老爹。   见吕兴昌走后,吕元亮才敢大声喘气,拍着胸脯道:“刚才简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爹又要揍我了。”   说着又抓住陆云妆的手道:“还好娘子你来的及时,不然依着我爹那个脾气,肯定又要上拐棍抽我了。”   陆云妆不由捂嘴笑:“你也真够厉害的,不会写就说不会写呗,还非得瞎写。我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这样的春联。”   “云娘,连你也笑我。”吕元亮一脸憋屈,鼓着个脸活像一只生气的河豚。   陆云妆忍着笑意摆摆手,“没,没有。”   “还说没有。”吕元亮有些羞恼,“再笑,再笑我就……”   “就怎样?”陆云妆仰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吕元亮眼珠咕溜溜地一转,“你再笑,我就……挠你痒痒!”话音刚落,吕元亮就上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开始挠她腰间的痒痒肉。   “哈哈哈……你别……别挠了。”   “松手……”   陆云妆怕痒,一边说一边躲。吕元亮见状,那是闹得更起劲了。   “这里可是院子,被人看见了不好。”   “那有什么的,这可是吕府,咱们家。看见就看见呗,你可是我娘子。”吕元亮一脸无赖样。   陆云妆涨红了脸,“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吕元亮笑眯眯地揽着她道:“脸皮不厚怎么能对娘子一亲芳泽呢。”   她的脸更红了,捶了他的胸膛一下,啐道:“没个正经。”   “对着娘子,我正经不起来。”吕元亮靠过来蹭道:“我一看见娘子,就腿软了。”   眼见陆云妆的脸越来越红,吕元亮不由想起先前观墨说的,烈女怕缠郎,要想追姑娘,这脸皮是绝对要不得的。当时他还没觉着怎么着,如今一回想起来,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吗?   吕元亮打量着她带粉的面颊,羞涩的眸子,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低下头。贴上她嫣红的唇,轻轻贴着,细细辗转,温柔而又小心。   陆云妆闭着眼屏住呼吸,在他的怀里微颤。二人紧紧相拥,又是年轻情动之时,一时忘情,难免有些过了火。   唇齿分离之际,他抵着她的额头,小声道:“回屋?”   陆云妆听着他澎湃的心跳声,小声道:“现在是白天……”   听着她的声儿,他心里头更痒了,在她的脖颈便蹭道:“没关系的,马上就是晚上了。”   “不行的……”   “可以的……”   “吕元……”   “少爷,少夫人……”   魏紫的声音突从身后传来,吓得陆云妆猛然清醒,簌地推开了吕元亮。   吕元亮哪里知道自家媳妇儿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一时不查就也就没站稳,踉跄间栽进了一旁的花坛里摔了个狗啃泥。   陆云妆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魏紫更是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   但是,随即二人反应了过来,忙上前查看。   “夫君!你没事吧?”   “少爷,您不要紧吧?”   尽管摔了一跤,但吕元亮还是强装镇定,轻咳了一声道:“无事,我就是看这花儿长得好,所以想躺下来看看。”   魏紫看了一眼那光秃秃的花坛,默了默。   场面一时尴尬。   陆云妆赶忙出来打圆场,问道:“何事?”   “午膳备好了,老爷夫人小姐还有老夫人他们都到了。就等少爷和夫人了。”   听了这话,陆云妆忙去扶吕元亮起来,压低声音啐道:“让你瞎胡闹。”   二人火急火燎地赶去了花厅,就见吕兴昌板着个脸,“让那么多长辈就等你一个可真够好意思的。”   吕元亮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地在桌前坐下。   见气氛变僵,周氏在饭桌底下狠狠地拧了吕兴昌一把。   吕兴昌皱眉瞪了她一眼,却见周氏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半晌,吕兴昌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过后,饭桌上又恢复了和乐的氛围,   饭后,周氏、吕兴昌都给了他们夫妻俩还有吕元香一个人一个大红包。老夫人也给了,只不过给的时候看了一眼陆云妆的肚子,道:“我这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曾孙子出世了。这红包就当提前给我曾孙子的见面礼吧。”   吕元亮笑嘻嘻道:“祖母,您放心吧。我和云娘今早给您生个曾孙。”   接着周氏又给府里的下人们包了红包。沐松苑里,陆云妆也给伺候丫鬟小厮们一人赏了一两银子,姚黄魏紫还有观墨每人发了二两。   晚上,府里燃了烟花,因为今个儿除夕,大家喝酒打牌九,玩闹了一晚上,这才安静地回屋歇下   吕元亮难得喝酒,喝的有些多。观墨帮着扶进了房里。陆云妆让人去厨房煮了些醒酒汤,又去打了些热水给他擦脸擦手。   半梦半醒间,吕元亮睁开眼,看着面前照顾他的姑娘,笑了。   “云娘,你真好。”   陆云妆听闻不由笑了笑,“知道我好,你总得有些表示吧?”   话音刚落,就见他猛地从床上起身,在她唇角亲了一口,随即憨憨笑道:“这样可以吗?”   突然被偷袭,陆云妆有些没反应过来,她诧异地捂着嘴角,半晌脸一红,小声啐道:“喝醉了还懂得轻薄人。”话语上虽不饶人,可这嘴角却不由翘起。   吕元亮嘿嘿笑了笑,重新躺下,大声嚷道:“我吕元亮……要,要和陆云妆过一辈子!”   “生一堆儿子!”   陆云妆见状,忙捂住他的嘴,面上飘过一片红云,小声道:“你声音轻些。”   见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便飞快地收回手。手心上残留着他嘴唇的柔软触感,麻酥酥的。   这手一拿开,吕元亮又开始说胡话,“生儿子,生儿子……”   听闻,陆云妆不由拧眉,“要是生了女儿呢?你就不喜欢了?”   “女儿……女儿当然好啊,”吕元亮闭着眼,迷迷糊糊道:“可是不能生女儿。”   “为什么?”   “生女儿以后就会被别家臭小子拐走了……不好,还是儿子好。”   听闻,陆云妆不由失笑。他考虑的还真长远。   这时,吕元亮突然抓住陆云妆的手道:“云娘,等我考中举人,咱们要一个孩儿吧……”   看着他无邪的睡颜,陆云妆笑了笑,轻声道:“好。” 第61章 犁地   除夕这一过便是第二年。   第二早小厨房就煮了酒酿圆子, 全家上下都吃了个热乎。饭后周氏将陆云妆和吕元亮唤到跟前道:“云娘, 你嫁到咱们吕家也快一年了。你今个儿好好歇息,明日让亮儿陪你回门看看。”   “年礼我已经差人备好了,你们俩安心去就成了。”   年初二是各家媳妇回娘家的日子。可陆云妆早就不是原装的那个知府小姐了, 而且原主和她亲爹的关系并不咋地, 所以她一时有些犹豫。   可周氏坚持让陆云妆回门看看, 说毕竟是过年, 礼数还是要有的。无法推脱, 陆云妆便应了下来, 反正就是表面功夫,走个过场罢了。   第二日一早,陆云妆和吕元亮便坐上了马车前往知府衙门。   一路上陆云妆显得有些安静, 吕元亮知晓她与陆知府的关系, 怕她不开心便想着法子逗她说话。   陆云妆哪能看不出他的用意,便笑道:“我没事。”   吕元亮的心思被挑明,一时有些不太好意思。   这时,只听陆云妆反问道:“你过完年是不是得去府学了?”   吕元亮愣了愣,这事他一直没跟家里说,就是不知该如何跟娘和祖母开口,却没想到云娘已经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后, 就见他笑道:“也不一定,虽然我是廪生,去了府学那边的先生还是要抽考的,能被看上就留下, 看不上就回去。”   “再说去了府学我就不能在家呆着了,吃住都在府学里。许久才能回家一趟。这样看来,我还宁可不去府学呢。”   陆云妆听闻不由啐了他一句:“瞎说什么呢?去府学是多好的机会啊,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   吕元亮一听便惦着个脸贴了上来,蹭了蹭她笑道:“我知道啊,可是我舍不得家,舍不得你啊。”   本来陆云妆听了还没觉得什么,可他这话一说,她这心里莫名地感觉有些酸楚。   “虽然我也在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我答应你了得考中举人当大官,让你当官太太,让爹娘享福的。”   陆云妆知道他的想法,他先前就说过想要争取下次乡试一举中第,心头有些触动。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云妆鼻尖一酸,梗着声道:“你放心去,家里有我照看着呢。”   吕元亮摸了摸她泛红的眼角,“都怪我无用,身为一个男人还要靠娘子撑着家里。不会做生意也就罢了,你在外受了什么委屈我也帮不上忙……”   陆云妆摇摇头,她一开始就知道吕元亮不是那种可靠大男人。为人荒唐,没有权势,连用的钱都是家里的。所以她一开始就没对他抱有多大去期望。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转变,他如今已经脱胎换骨,改掉了原来的恶习,走上了正道。   也许就是因为见识过曾经的他有多糟糕,才能意识到他如今的可贵。   见到如今的他,她只觉得欣慰。   陆云妆不由心想,是不是自己的要求也渐渐变低了。她不求他封王拜相,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好好的,她就满足了。   可即便如此,陆云妆还是笑道:“觉得对不住我,那就好好努力。我还等着你让我风光一回呢。”   吕元亮揽过她的肩头,笑了笑,“好。”   马车很快就赶到了知府衙门。外头的人一眼瞧见陆云妆便知道原来是陆知府的女儿回门,于是赶忙小跑回去通报。   陆淮安难得放假,起得有些晚,这刚要用早膳就听家仆来报说大小姐和姑爷来了。   这厢刚禀报,外头陆云妆和吕元亮便由着底下人请进了府衙后堂。   陆云妆露了个浅浅的笑唤了声爹,吕元亮也跟着喊了声岳父,观墨麻利地把带来的礼品递给了管家。   陆淮安见着还推脱了一下,“来就来呗,还带这么多东西。快进屋坐。”说着又转头吩咐底下的人:“还不快上茶。”   一进屋,吕元亮就见屋子里坐了一个年约三十的妇人,心中便料想这就是陆云妆的继母陈氏了。   陆云妆走了进来点头同她点了点头,唤了一声“母亲”便坐了下来。   见陆云妆面色淡然,吕元亮便有样学样的跟着叫了一声岳母。陈氏倒是比他预想的要和善许多,微微点头笑了笑算是回应。   看着二人,陆淮安便和他们客套起来,问过的怎样。   陆云妆说一切都好,公婆慈善,夫君体贴。   听闻,陆淮安心里不由松了口气,“那就好……”   陆淮安说实话原先见着这大女儿还是有些心虚的,当初他把陆云妆嫁给吕元亮说实话被不少人背地里戳着脊背骂,说他看上了吕家的钱才把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虽然这话说的的确不假,可之后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   可如今云娘不过出嫁一年,吕元亮就浪子回头了,竟然还考上了秀才。而后又帮着江宁百姓修建堤坝,这改变不可谓不大。   如今见着吕元亮有了出息,又听云娘说过得好,他这心里的愧疚感才稍稍减轻了些。   陆淮安接着又同夫妻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追忆着陆云妆的过去。   陆云妆本就不是原主,对于这些并未多大的反应。之所以留在这,全因周氏的嘱咐。就算心里再不耐也得忍着。   正在这时,陆淮安又突然问陈氏:“雨儿呢?她姐姐姐夫来了,怎么也不来见见?”   “这孩子昨晚上非闹着守岁,今早上才睡,恐怕还没起呢。”   一时,陆淮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妙,想要叫人去将陆雨柔叫起来。陆云妆见状便道:“不必了,就让她再多睡一会儿吧。”   既然陆云妆这般发话了,陆淮安便就此作罢。中午,陆云妆夫妇二人便留在了陆家吃了顿午饭,用过饭后便回了。   回去的路上,吕元亮同她说笑,“今日回门,岳父对我的态度比起以往热情了不少啊。”   听罢,陆云妆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你原先那般不学无术他老人家怎么可能看得惯。你如今都是秀才了,吕家又为江宁百姓出了银子修建堤坝,你又帮着出了力,怎么着他也对你有些改观了。”   吕家自从分了家就断了和庶出二房的联系,平日里也不大走动亲戚。是以除了周氏娘家还有老夫人娘家可以走动一番,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拜年的了。   初三之后,吕家人便清闲了下来。   因着年后吕元亮要去府学,陆云妆和周氏便帮着收拾东西。这一边收拾一边聊起了年后开分店的事情来。   “京中地价贵,我想着咱们可以到时候先在京中盘一家小一点的铺子试试水,走定制的路子。儿媳同那嘉阳公主也算熟识,到时候请她帮忙宣传一二看看效果。京中贵人多,不愁没人光顾。”   “若是日后夫君去了京里也能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周氏看她考虑的这般细致,不由笑道:“你啊,果真考虑的周全。只是什么时候能想想自个儿,想想为娘。”   见陆云妆一脸不解,周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孩。”   这好端端地说着正事,婆母却一下子将话题扯到了孩子的身上,脸一下子就臊红了。   “娘,咱们正说着正事呢。”   “怎么了?”周氏看着她调笑道:“这开枝散叶怎么就不算正事了?”   自家这个儿媳什么都好,就是太端庄了。也不是说端庄不好,可这男人嘛都喜欢女人小鸟依人一点,撒撒娇啥的。云娘是知进退,可就是在这一方面上还欠缺了些。要是再这样下去,她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孙子?   陆云妆红着脸道:“娘,孩子这种事得看天意吧。咱们光想没有用。”   周氏恨铁不成钢道:“就算是天意,你们也得先努力努力吧?”   “你每日起那么早,不是忙着铺子里的事就是忙着亮儿的饮食起居。咱们家又不缺那个钱,你啊不必事事都揽在自个儿身上。”   “你啊还多抽些时间和亮儿多说说话,多陪陪他,这早上起晚点也不碍事。”   这时,吕元亮恰好从外头进屋,见着他娘和媳妇说着话,又见云娘一脸羞涩的模样不由好奇:“娘,你们在说什么呢?”   周氏抬眼看见儿子来了,笑意更盛,“来的正好。”   “我刚跟云娘说你马上就要去府学了,让她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你,好让你们早日给我生个金孙。”   周氏话这么一出口,陆云妆的脸红的更厉害了。   周氏笑着拍拍吕元亮的肩道:“你可得加把劲,娘还等着呢。”   吕元亮:“……”   “娘,这事儿急不得,得顺其自然吧。”   周氏听闻虎这个脸,敲了吕元亮一个暴栗子,“顺其自然你也得耕田犁地吧?”   “你都没好好犁过地这还怎么顺其自然?”   大抵是真的盼孙子盼狠了,一向端庄的周氏都忍不住开了黄腔。饶是吕元亮脸皮这般厚的都被他娘闹得有些抹不开脸,陆云妆更是羞得恨不得把脑袋埋地里去。   周氏见着两人这副模样不由笑了笑,“你们年轻人的事啊,我这个老婆子也不好多说什么,总之,你们自己掂量掂量。”说着便掩着唇笑着出去了。   屋子里就夫妻二人,陆云妆低着脑袋装作若无其事地收拾东西。吕元亮走到她站着身边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儿,陆云妆率先忍不住,抬头问他:“你看我做什么?”   吕元亮黑漆漆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她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慌。   “我觉得,娘说的对。”   陆云妆顿住了手上的动作,不自然地别过脸。“什么对啊。”   “我都没好好犁过地。”   陆云妆刚刚才让婆母臊了一通,本就不自在,如今吕元亮又这样更是觉得无地自容了。   这时,吕元亮突的上前揽住她,低头在她耳旁道了一句:“娘子,咱们耕田犁地可好?” 第62章 有孕   陆云妆脸颊绯红, 捶了他一下, “瞎说什么呢?”   “这都是娘说的。”   陆云妆斜了他一眼,“娘说什么你都听啊,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吕元亮也感觉自己说错了话, 忙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 磕磕巴巴道:“也不光是因为娘, 我, 我也想……”   “想什么?”   看着面前那双盈盈的水眸, 吕元亮刚到嘴边的话又不由咽下去了。这大白天的, 说这话着实不自在。   陆云妆见他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捂着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吕元亮看着自家娘子被逗笑了, 也跟着傻乎乎的笑。   大抵是因为周氏白日里那番话, 晚上吕元亮比以往更加卖力,倒是让陆云妆有些吃不消,好生求饶。接下来的几日,她也不比以往那么早起了。周氏见状则高兴地又给菩萨多上了几炷香。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的飞快,转眼间就到了十五。   这些日子夫妻二人日日呆在一块儿,眼见着吕元亮就要离开了,陆云妆的心里一时还真有些舍不得。吕元亮原定元宵节过后便出发去府学, 但因着这两日下雨,便又延迟了几日。   这日子一拖便拖到了二十,这天,吕家老小均站在门口送吕元亮出门。看着他的马车渐渐离开, 陆云妆的心里就跟被醋泡过一样,酸酸的。   周氏叹了口气道:“亮儿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外边能不能过好。府学虽然不算远,可亮儿这次少说也得在那儿呆个三两个月的。若是有事半年才能回来一次。”   吕元香安抚道:“没事的,不是有观墨在边上伺候呢吗?”   周氏想了想,点了点头,眼见着马车的影子不见了便要转身进府。见陆云妆仍站在门口便伸手拍了拍儿媳妇的背,说回去吧。听闻,陆云妆这才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外头转移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以往天天黏在一起还不觉得,一旦分开了这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   出了正月,年也过完了,吕元亮也去了府学。吕家上下也恢复了原先的忙碌。因着要筹备分店的事,陆云妆也开始渐渐忙起来了。   吕元亮刚走那会儿她心里还惦记,后来也渐渐习惯了他不在家,只是闲暇间偶会想起他。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吕府收到了两封信。原来是吕元亮寄来的。   一封信是给吕兴昌和周氏的家书,另一封则是给陆云妆的。信的厚度不薄,信封上还写着吾妻云娘轻启。   陆云妆接过信封时,周氏还对着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揶揄。   吕兴昌展开了家书,念了起来。   吕元亮在信里先问候了全家,告知了自己一切安好,如今已经在府学安顿下来了,让二老不用担心。又说了他在府学写的策论受到了先生的表扬,这字里行间满是洋洋得意的味道。   得知他一切都好,家里人的心就放下了不少。   午饭后。陆云妆回到屋里展开吕元亮给她的信仔细看了起来。   这信上的第一页就是《诗经》里头的《关雎》。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陆云妆瞧着信不由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府学的墨水格外不一样,吕元亮喝多了竟然也有些读书人的酸调子了。   想着陆云妆又接着看下去。   只是看了接下去一眼,陆云妆的嘴角就不由抽了抽。她刚想夸他一句有长进,可这现实却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就见他在上面大大咧咧地写着一句大白话:“怎么不给我写信?”接着后面就说着自己在府学等待着家书等待得有多心焦,有多想念她云云。   看着这朴实的内容,陆云妆不由想笑。   一旁魏紫见了不由道:“少夫人,少爷给您写了信,您要不要也回一封啊,明早让府上人一道捎去、”   陆云妆听了话,愣了愣。看着这信里的内容,脑中似乎浮现起他写信时的的傻模样。便道:“回吧。”   说着又让魏紫笔墨伺候,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句话。接着又让人寻来信封装上。   魏紫看着面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薄信封,有些犹豫。“少夫人,回信就这么一张纸够了吗?”   “够了,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要说的。”   “可这会不会太薄了?少爷看到估计会不高兴吧?”   陆云妆低头思忖了一下,确实是薄了点。于是她便想着在信里再塞点东西显得厚一些。   想着,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转。在箱笼和柜子里翻了翻。这不翻还好,一番便翻到了一本小册子。原来吕元亮先前那本避火图丢了,他不知道又从哪里搞到了一册。之后就缠着她非要把这册子里的画的都试一遍。   看着手上的图,一抹热度悄然爬上了她的脸颊。   见陆云妆拿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册子在那里愣神,魏紫终是出声道:“少夫人?您这手里的是什么啊?”   陆云妆猛地从过往的思绪抽离出来,佯装镇定地将小册子塞回了柜子。接着又从箱笼里抽出一块绣帕叠好塞进了信封。   “少夫人,您往信里装帕子做什么啊?”   陆云妆对着她笑了笑,“你猜?”   魏紫一脸无奈。   将信封口封上,陆云妆便将信交给了魏紫,让她交给明天出发去府学给吕元亮带东西的仆役,接着便自顾自地睡下了。   不知为何,最近她总是愈发地嗜睡。   难道是最近太忙了,没休息好的缘故?   她也没多想,便沉沉地睡去。   陆云妆这一觉睡了一下午,直到晚饭前才起。   姚黄过来伺候她起床用晚饭。   坐到饭桌前,魏紫揭开她面前的一盅炖汤的盖子道:“少夫人快尝尝吧,这是小厨房里刚炖的鸡汤。”   陆云妆点了点头,拿起勺子刚想喝一口,却突然有一种格外想吐的感觉,接着她偏过头捂着嘴开始剧烈反应起来。   见状,两个小丫鬟就惊了。   “少夫人,您没事吧?”   却见陆云妆脸色苍白地摇头,“没事,就是突然间很想吐。”   姚黄当机立断就差人出去请大夫。   沐松苑的小丫鬟翠儿得了令便急急忙忙地奔出院子,这一时心急便不小心撞到了吕元香的贴身丫鬟念夏。   “什么事啊慌慌张张的?”   “少夫人身子不舒服,想吐。姚黄姐姐便让我出府去请大夫。”   听闻,念夏忙道:“那你赶紧去吧,别耽搁了。”那翠儿应了声便转身跑了。   这厢,念夏转身一想,少夫人想吐?   该不会是有孕了吧?这可是大喜事啊!得去告诉小姐和老爷夫人。   想着,她便急急地去了。   这厢陆云妆仍旧呕吐不止,姚黄起身去催人,就见外头翠儿领来了一名大夫。   “大夫快来看看吧,我们少夫人突然间就犯恶心,呕吐不止。”   这大夫姓张,在江宁也是颇有名望的,他放下药箱便开始给陆云妆号脉。屋子里静了下来,皆是屏气盯着那大夫。   半晌,那大夫收回手,撤了迎枕。姚黄忙问:“大夫,我们家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却见那张大夫很是淡定,问道:“敢问这位夫人这个月的月信可来了?”   陆云妆愣了愣,摇摇头。   张大夫起身向她拱手道:“恭喜吕少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此时得知消息还是把她给震懵了。   她摸了摸目前尚且平坦的小腹,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姚黄魏紫率先反应过来,喜道:“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   陆云妆此时反应了过来,问道:“那脉象可还平稳?”   “少夫人身体康健,这脉象还是平稳的。只不过孩子的月份还小,得好好养胎。”   “好的,多谢张大夫了。”陆云妆命人付了诊金好生将人送走。走前,那张大夫临又交代了不少饮食方面该注意的事项,又让身边伺候的姚黄魏紫好生记下。   陆云妆有孕一事瞬间传遍了整个吕府。   老夫人则是对着菩萨拜了好几拜:“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咱们吕家可算有后了!”说着又急急让人送了些补品去了沐松苑。   周氏得了消息第一时间便赶来沐松苑,刚一进屋就见陆云妆脸色有些发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这一下就急了。   “云娘,你怎么样了啊,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陆云妆忍着胃里翻涌的吐意,苦着脸道:“娘,我老想吐,闻着什么味儿都想吐。”   周氏拍着她的手道:“这头两个月是这样的,害喜嘛。”说着又问道:“你想吃什么?娘让人给你做。”   陆云妆摇摇头道:“吃不下。胃恶心地厉害。”   “这不吃哪成啊?你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了。这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啊。这味道大的东西吃不了,这果子总行吧?”   说着,周氏忙让人去街上买些橘子来。   “怀孕时若是没胃口,吃些酸的就会好点。”见陆云妆忍着不适吃着东西,周氏不由叹了口气,“真是委屈你了,你有了身子,亮儿却不在身边。”   听闻,陆云妆忙摇头道:“我没关系的。夫君要考学,这个比较重要。”   “傻孩子,”周氏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他考学是大事,你这怀孩子也是大事啊。”   说着,周氏又道:“刚好明日来福要去府学给亮儿送东西,到时候让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亮儿。”   “亮儿知道自己要当爹了肯定很开心。”   数日后,吕元亮收到了来福送来的东西。   看着面前那张只写了寥寥数语的信纸以及一块绣花帕子,他不由拧眉问道:“少夫人还交代什么吗?”   就见来福摇摇头。   吕元亮的脸不由一沉。   “少夫人没交代什么,倒是夫人要小的带话给少爷。”   吕元亮没好气地问道:“什么话?”   “少夫人有喜了。”   只听书房里“啪”的一声脆响。   吕元亮手中的杯子掉到了地上。 第63章 回府   “什么?”   “少夫人有喜了。”来福以为他没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   吕元亮先是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抓住来福的肩膀急急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小的哪敢拿这种事骗您啊。少夫人真的有喜了,前些日子大夫都来看过的。”   吕元亮仿若游魂似的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要当爹了!   他高兴了没一会儿,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虽然有孩子是好事, 可是陆云妆这一有了身子, 他就得孤寡十个月。这一想起来, 这心里可谓是喜忧参半啊。   “少爷, 您怎么了?”   吕元亮收回思绪, 扯了扯嘴角笑道:“没事, 我就是太高兴了。”   “哦,”来福没多想,只道了一句:“夫人说了, 让少爷您有空就回家一趟。”   吕元亮点了点头, 他其实也有这个打算,却不曾想他娘竟然早就想到了。   他喜滋滋地想着,云娘有孕了,也不知道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倒是希望能有一个像她一样漂亮的女儿,可是一想到日后女儿就要被别家臭小子娶走这心里就不踏实。还是儿子好,拱别人家白菜。   就在这厢吕元亮为自己当爹了而感到欣喜的时候,陆云妆却难过地没吃下饭。   原因无他, 实在是害喜严重。闻着什么味儿都犯恶心。   张大夫说了,虽然陆云妆如今身子还算康健,可到底是头胎,这日后临盆苦头肯定不会少吃, 须得从现在开始就给她调理身子。得了消息的周氏当机立断地做了决定,就让陆云妆暂时不要管万宝斋的生意,在家安心呆着养胎。   而后便开始尽心尽力地替陆云妆各种炖补品养身子安胎。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别说补身体了,因着这害喜,陆云妆现在吃什么喝什么都想吐。唯有吃那些个酸果子还稍稍好受一些。   可这孕妇哪能只吃果子啊,总得吃些营养的东西补一补吧。周氏便让厨房做些点心和其他味儿不大的吃食,整天在灶上热着,让她能吃多少吃多少。   陆云妆也知道自己这样对身体对孩子都不好,就捏着鼻子逼着自己吃。   每次孕吐反应严重的时候,陆云妆就在心里把吕元亮骂了个狗血喷头,她有孕她一个人受罪,孩子他爹倒是一身轻松。这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公平。   这怨着怨着,她这心里就渐渐想念起他来了。每日醒来见身旁无人,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以往倒不觉得,只觉得见着他的时候看着烦人,现在没见着人的时候又想念。陆云妆觉得自己病了,病的还不轻。   这害喜的症状连着过了一个月才渐渐减轻。陆云妆也总算能吃下东西了。不光能吃下,且胃口还极好。像是要把先前这一个月没吃够的都补回来似的。   周氏见了那叫一个高兴啊。她原先还担心儿媳这害喜反应这么重,不吃东西把身子熬坏了可怎么办。却不想陆云妆却渐渐一反常态开始喊饿,一天要吃好几次东西。   见到这副景象,她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怀孕的生活是极度无聊的,不能干这不能干那,每天就是吃喝睡,这种生活不胖才怪。陆云妆觉得,她要是再这么过下去,等吕元亮回来估计都认不出她了。   可即便想控制饮食,这肚子却一直叫嚣着要吃东西。无法,她也只能顺其自然地过了。   这日一早,陆云妆便饿醒了。眼见着快到吃朝食的时辰便忙起床洗漱。完了便去厅堂和周氏与吕元香一道用朝食。   喝着粥,几个女人便开始闲聊开了。这聊着聊着便聊到了陆云妆肚子里的孩子。   吕元香问道:“嫂子,孩子的名儿想好了吗?”   陆云妆摇摇头,“还没呢。取名一事得等孩子他爹回来再做商议吧。”   说着陆云妆又转头问周氏:“娘,夫君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周氏闻言笑意满满,开始陷入了回忆,“说来这名字还是亮儿他爹取的,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亮儿是元月天光大亮的时候出生的,因着这么个缘由,他爹就给他取了元亮这么个名。”   陆云妆点了点头,复又问道:“那香儿呢?”   听闻,吕元香不由昂首看着她娘,露出一脸期待的表情。   周氏见状,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至于香儿……”   “我怀香儿那时候不知为何,特别喜欢闻花香,于是就取了香字。”   陆云妆听罢笑了笑,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氏和吕老爹取名一样的随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吕元亮离开已经将近五个月了。陆云妆平坦的小腹也渐渐地鼓起。每每看到镜子,陆云妆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就跟充了气的气球似的,变得越来越大。整个人都臃肿了,腰身变粗,从前的衣衫也穿不进了,为此,她只觉得很郁闷。   期间,吕元亮倒是隔三差五地寄信过来对陆云妆嘘寒问暖,倒是让她那原本闷闷不乐的心情稍稍好转些。   大抵孕妇特别容易多愁善感。陆云妆这每日发呆的频率渐长,老是对着信件睹物思人。   听吕元亮说府学六月份放假,陆云妆心里的思念之情便更难自抑。每日都坐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六月初二的早上,吕元亮回来了。   看着走进院子里许久不见的人,陆云妆突然间鼻头泛酸,泪意上涌,冲着他急急地走去。   如今陆云妆月份大了,揣着那么大的肚子那么快走过来直把吕元亮吓得背后冷汗直冒。他赶忙上前扶住她,生怕她摔着。   就见陆云妆红着眼眶,流着泪,捶了他一拳,瘪着嘴哼哼唧唧地委屈道:“你怎么才回来啊。你知道我一个人有多难过吗?”   见她这副娇娇的样子,他哪里舍得还嘴,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轻声哄道:“我的错我的错,你有孕我却不在你身边。”   说着便轻轻拥住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孕妇的情绪都是敏感脆弱的,吕元要是不说还好,如今他这么一开口,忍耐了几个月她可算找到了宣泄口,扑在他怀里大哭了起来,根本不顾及形象。   吕元亮拥着怀中的人,看着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无声地叹了口气,跟哄孩子似的小声安抚道:“乖,不哭了啊。”   陆云妆吸了吸鼻子,揪着他的衣襟,问道:“你这次回来呆几日啊。”   “府学放了一个月的假。”   “哦。”陆云妆这心里头难受,才回来一个月就又要离开了。   就在她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肚子突然蠕动了一下。   “哎呦。”   听见她叫唤,吕元亮急忙问道:“怎么了?”   “刚刚肚子被踢了一下。”   吕元亮听闻喜不自胜,忙弯下腰凑在她的肚子边听声。   陆云妆道:“最近几天,孩子老是在动。也许是知道他爹来了,所以兴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着吕元亮。就见他贴着她的肚子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接下来的日子,像是为了弥补,吕元亮身体力行地照顾她,给她喂饭穿衣,就差抱着她上厕所了。   过了几日蜜里调油的日子,陆云妆的脸色可算是有了笑容。   只是有一点让她非常不满意。因着她如今大着肚子,是双身子的人,吕元亮怕她饿着,这从早喂到晚,颇有养猪的架势。   陆云妆叫苦不迭地拒绝,声称再吃下去就胖的没脸见人了。   吕元亮一脸无辜道:“哪里胖了?这不是挺好的吗?珠圆玉润的,富态。”   陆云妆因着怀孕身材走样本就不大自信,生怕他看了厌弃。如今听了他这话不由扬了扬眉,一脸期待:“真的?”   就见吕元亮重重地点了点头,“当然。我觉得你原先太瘦了,还是有点肉的好。”说着说着这视线就移到了她日益丰满的某处看了看,若有所思道:“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陆云妆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脸一红,啐了他一句:“往哪看呢?”   吕元亮佯装淡定地转过视线,“没看呐。”   旷了几个月,见着肉在眼前却吃不着,这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现在连干瘾都不让他过,真是悲催。可比起那些,还是孩子重要,吕元亮想了想,便觉得还是忍下。   陆云妆也不是傻子,见他忍了那么多日忍得辛苦,之后便想办法帮了他几回。吕元亮得了几回便宜,这心里头舒坦多了。   见着她大着肚子还这般顾着他,吕元亮的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便愈发地对她好。   美好的时光终是短暂的。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吕元亮又得赶回府学。   陆云妆默默地看着底下人帮着他整理行礼,鼻尖一酸,“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他这次动身还带了秋冬的衣物,陆云妆估摸着他短期不会回来了,一想到这茬,她这心里就愈发的难受。   吕元亮见她这般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这心都要化了。他何尝愿意离家这么久?还不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他答应过陆云妆要让她当上官夫人的。   他叹了口气,贴着她的脸颊道:“九月府学也会放假一段时日。你在家吃好喝好歇息好,安安心心地等我回来,好吗。”   “好。”   她点了点头,眼眶微红,“只是,还有两个月左右,我就要临盆了。”说着,她又顿了顿看他,“你到时候能按时赶回来吗?”   听闻,吕元亮点点头,笑道:“我一定早些赶回来,亲眼看着孩子出世。” 第64章 生产   翌日一早, 吕元亮就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看着床榻上蹙眉睡得并不安稳的陆云妆, 他无声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眉间的褶皱,低头轻啄了一口便起身离去。   陆云妆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夜里醒了好几回, 眼下天色将明的时候才沉沉睡去。所以吕元亮离开的时候她浑然不知情。   吕元亮离开后, 陆云妆又恢复到原来吃喝睡的待产日子。   大抵是害怕她担心, 吕元亮每七日便差人送一封信回府, 信里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在府学的生活和趣事。看着这纸上不甚美观的字迹, 陆云妆不由露出了笑容。   日子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一个多月,如今天气也渐渐转凉。孕期不能去照看铺子里的生意也不能操劳,陆云妆便学着跟姚黄打络子, 姑且算消磨时间。   姚黄一边打着络子一边道:“估摸着还有半个月不到少爷就该回来了。”   陆云妆低头抚了抚自己涨的跟气球似的肚子, 怅然道:“大约还有半个月我也要临盆了。”   像是知道她的忧虑,姚黄忙道:“少夫人,您别担心,少爷肯定能赶上的。”   陆云妆“嗯”了一声,低头望着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男是女少爷都会喜欢的。”姚黄笑道。   陆云妆刚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就见魏紫从屋外急急忙忙走进来,说小厨房里给陆云妆炖的燕窝用完了, 问姚黄库房可还有。   姚黄闻言微微一愣,随即道:“有啊,我带你去找。”说着又同陆云妆道:“少夫人,奴婢先去库房一趟。”   陆云妆摆了摆手道:“去吧。”   二人颔首退下, 一路去往库房,待远离了正屋,姚黄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关于陆云妆平日吃的燕窝这一向都是魏紫管的,可她刚刚却问姚黄这事,她便猜到其中怕是出了什么事。   “少爷回来了。”   “少爷回来了,这不是好事吗?”姚黄不解地看着她,“你怎么这副表情?”   魏紫蹙了蹙眉:“你跟我来。”说着就拉着她出了府,赶去了福运酒楼。   姚黄不解:“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魏紫拉着她径直上了二楼的雅间,敲了敲门,就见观墨开了门。二人往里头望了一眼就见吕元亮鼻青脸肿的。而大夫正给他看病上药。   姚黄不由惊呼,“这到底是怎么了?”   观墨使了使眼色让二人去隔壁堂屋,   姚黄直接问道:“少爷怎么会搞成这样?”   观墨解释道:“少爷着急赶回来,便提议府学今年将考试提前几日。底下的几个学生心中生了怨气,私底下便找人在少爷回程的路上教训了他一番。”   “少爷不要紧吧?”   “不要紧,虽然看上去可怕都是些皮肉伤,养个几日就好了。只是这事少爷吩咐了,不能让少夫人知道。你们回府后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当做少爷没有回来。等过两天少爷伤养好了再回府。”   姚黄魏紫听闻连连点头,接着就按照观墨说的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回了府。   回了雅间,此时吕元亮已经上好了药。   观墨问道:“少爷,那伙人您打算怎么着?”   就见吕元亮咬了咬牙道:“自然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敢打我,耽误我回府看媳妇儿,他们也别想好过!”   那厢陆云妆见姚黄魏紫那么就都没有回来不免有些担心,便差了丫鬟小翠出去看看。   不一会儿小翠便回来了,道:“少夫人,姚黄姐姐和魏紫姐姐出府了。”   “出府?”府里库房的燕窝没有了吗?她们出府做什么?   陆云妆收了手里的络子,问道:“可知她们出去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   “哦。”陆云妆点了点头,“你下去吧。”说着就陡然起身。也不知为何,起身的那一刹那,肚子突然开始疼起来。   小翠领命正要退下,就见陆云妆的脸色骤然发白。   “少夫人,您怎么了?”小翠见状忙上前查看。陆云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眉头紧皱,“肚子,好疼啊……”   “我,我好像要生了……”   正在这时,姚黄和魏紫赶到,忙一左一右搀住了她,接着又吩咐小翠道:“快请稳婆和大夫,少夫人要生了!”   吕府上下顿时乱成一团。姚黄和魏紫哪里知道出府前还好好的陆云妆怎么突然间就发作了。   好在吕家早就提前安排好了稳婆,虽然紧张倒也没乱了阵脚。汤药、热水一应俱全。   周氏和吕元香急得在门外来回转悠,听着屋子里头陆云妆喊痛的声音,心里不由揪紧。   那厢陆云妆提前生产的消息也传到了福运酒楼吕元亮那儿。听闻,他也顾不得如今自己的形象,急急忙忙赶回了府中。   “娘,云娘怎么样了?”   周氏这厢心急如焚的时候就见儿子自屋外奔来,而且还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   吕元香见了不由惊讶,“大哥,你回来了?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说来话长,路上遇到点小事、”见周氏有了要询问的意思,吕元亮急急转了话头道:“这事不重要,待会儿再说。云娘怎么样了?”   “刚送进产房,这还没半个时辰呢。”   正在这时,就听屋子里头传来了陆云妆撕心裂肺的声音,她不光叫唤还一直骂:“吕元亮大骗子!”   “……疼死了!”   “……说好会赶上我临盆的……人呢?”   吕元亮一听忙道:“云娘,我在!我回来了!”   陆云妆这边痛的浑身抽搐,听见吕元亮的声音只觉得更加委屈,又道:“疼死了……不生了!”   周氏闻言颤了颤,忙道:“云娘啊,你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陆云妆一直在里头疼的叫唤,听得人头皮发麻。吕元亮更是待不住了,就想要闯进产房。   周氏见状忙拦住他,“哪有女子生产,爷们进产房的?你就别进去添乱了,产妇见不得风。”   吕元亮急的直打转,时不时地扒着窗户想要往里张望。“可是云娘都进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生啊。”   周氏见状不由笑了,“你当生孩子那么容易呐。想当初你娘我生你的时候可是费老大劲了,花了足足一天一夜才生下你。”   听闻,吕元亮不由诧异:“这么久的吗?”   “那可不。”周氏道:“寻常妇人生产二胎都需要好久呢,更何况云娘还是头胎。这花费的时间要更长,这其中的凶险也更盛。”   “都说生孩子那是一脚跨进了阎王殿,不少妇人为了生孩子把命都给搭上了。亮儿,你可得好好感谢你媳妇。”   吕元亮听了他娘这番话,更加焦急,“云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旁的大夫说,“少爷请放心,少夫人的身子康健,应当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周氏又道:“里面有好几个经验丰富的稳婆看着,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吕元香也感觉到了生产孩子的紧张感,只道:“生孩子这么可怕,以后我可不生。”   周氏听了她的傻话不由笑了,“你不想生,你夫君和婆母想生呢?”   听闻,吕元香脸不由一红,讷讷道:“那就……”   “傻孩子,女人这一关总要过去的。”   陆云妆头一次生孩子,提前生产没有经验,也不算顺利。这大半日过去了还未有进展。因着陆云妆生产一事,周氏和吕家兄妹也没什么心思好好吃晚膳,直到戌时过半,产房那传来消息,说陆云妆宫口开了,准备生产。   得了消息的几人,急急忙忙地赶到产房外头。这还没来得及询问呢,就听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生了?”   “生了!”   周氏和吕元亮面面相觑,这时,守在里头的姚黄把门推开,报喜道:“恭喜夫人!少夫人生了位小少爷!”   周氏闻言一喜,又问:“云娘怎么样了?”   “少夫人刚生完孩子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正在里间躺着呢。”   听闻,吕元亮急了,忙是一脚跨了进去,这一进屋就瞧见陆云妆怀抱这孩子笑得一脸幸福。   刚经历生产,陆云妆的脸色着实算不上好,可她抱着孩子的样子却让吕元亮觉着她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   听闻声响,陆云妆忙抬起头,待看清了吕元亮的脸有些诧异,“你的脸……”   吕元亮忙岔开话题道:“我无事。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在外头磕的。”   刚生完孩子,陆云妆的脑子还有些迟钝,便也没多想。周氏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指着小娃儿的脸道:“这眼睛啊像亮儿,嘴巴啊像云娘。”   吕元香也在一旁插嘴道:“鼻子也像嫂子,眉毛像大哥。”   吕元亮在一旁看着自家有些兴奋的两个女人不由抽搐了下嘴角。这孩子才刚出生,脸上还皱皱巴巴的,你们就能看出来哪里像哪里了?   周氏将孩子塞到吕元亮怀里道:“你快抱抱,这可是你的亲儿子。”   吕元亮也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孩子,低头看了看,孩子刚出生,就跟猫儿一样小,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他那么小,吕元亮也不敢用力,生怕把他碰坏了。他这副小心翼翼如同大敌当前的模样倒是把陆云妆乐坏了。   真是个傻子。   周氏见两夫妻一副温馨的模样便很有眼色地让底下人下去,自己拉着吕元香离开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二人。   看着怀里的孩子,吕元亮突的抬头看向陆云妆:“孩子名字起了吗?”   “没呢,我只想了个小名。这大名还是让孩子爹来取合适。”   听闻,吕元亮挑眉问道:“小名?”   “就是乳名。”陆云妆笑了笑道:“就叫平安吧。希望他平平安安。” 第65章 中举   “平安?”   吕元亮想了一下道:“这个乳名好!就叫平安吧。”   “孩子的大名你想了没?”   听闻, 吕元亮迟疑了一下, 摇摇头。   一听这话,陆云妆不由蹙眉,“都这么久了, 你怎么都没想过啊。”   吕元亮笑道:“取名这种事不得让娘子一块儿参谋参谋吗?”   “你是秀才还是我是秀才?”   吕元亮表情一滞, 当即道:“我翻书去!”说着就要一溜烟往外跑。   “站住。”   吕元亮听闻不解地回头, “云娘, 怎么了?”   “刚刚没缓过劲来, 你的脸怎么回事?”就见她皱眉问道:“这不是撞的吧?”   吕元亮顿了顿, 没想到陆云妆这么敏锐。   “到底怎么回事?你同人打架了?”陆云妆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想要上前查看,却因为刚生产完, 有些脱力, 摇摇晃晃地快要倒下。   吕元亮见状忙上前搀扶。陆云妆看着他脸上的青紫淤痕皱起眉头,“谁打的?”   吕元亮摸了摸鼻子,“也……没谁,就几个同窗。”   “同窗?府学的人吗?他们为什么打你?”   “没事,就一点龌语。我说服先生早些考试,就惹得一些不快了。”吕元亮笑笑道:“不过我也打回去了,他们也没讨着好。”   陆云妆有些恼怒, “那你刚刚为什么瞒着我?”   见她一副动了怒气的样子,吕元亮有些慌,“云娘,你这刚生完孩子, 不要动怒,好好歇息。”   “我真的没事。”吕元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怕你多想,怕你担心。”   陆云妆还在生气,“看着你这张脸,我就算不担心也难。”   “只是看上去吓人,过两日便好了。”   怕她继续生气,吕元亮忙凑过去抱住她:“不气了,不气了,那群人就是嫉妒我。”   “我生的比他们好,家里又有钱,而且每次考的都比他们好。他们能不嫉妒吗?”   听了他这番不要脸的话,陆云妆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不过这笑牵扯到了身体,疼的她“嘶”了一下。   “怎么了?”吕元亮见了忙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陆云妆拧了拧眉,“就是还没缓过来。”   “那你赶紧休息,不要说话了,伤神。”吕元亮忙扶着她躺下。   陆云妆看着他顶着这副尊容是又生气又心疼又觉得好笑。这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吕元亮出屋将孩子交给奶娘便返回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陆云妆歇了会儿也觉得精神稍稍好了些,见他这副举动下意识问道:“你坐在这儿不觉得熏吗?”如今她身上臭烘烘的,还不能洗澡,她怕熏着他怕他嫌弃。   就见吕元亮点头笑了笑,故意逗她:“还确实有一股味道。”   听闻,陆云妆微微撇了撇嘴,“所以你还是出去吧,免得熏着你。”   “可是,”吕元亮凑过去,握着她的手轻啄了一口,“你是云娘啊。我夫人,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猝不及防的甜蜜情话让陆云妆心里乐开了花,“就你会哄人开心。”   *   吕家上下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决定给孩子取名吕文耀,希望他也能在读书一事上光宗耀祖。   与此同时,陆云妆也开始了月子日子。   坐月子真的挺无聊的,这条条框框的规矩比怀孕还多。小平安每天吃吃睡睡,而且也有专人照顾,倒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满月、百日……小孩子成长速度非常快,不一会儿,平安就一岁了。   同一年,吕元亮也考上了举人,直把吕兴昌乐得呀,说是祖坟冒青烟,老天爷开眼,让他儿子终于有了出息。   吕元亮中了举人,吕家自然是要摆酒的。江宁府的人都说吕元亮这回出息了,曾经只会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如今都考上举人老爷了。这其中花费的时间也不过三年而已。   江宁的商贾子弟中是有不少读书人,但是能做到像吕元亮这一步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只是这考上举人之后,吕元亮的生活便愈发忙碌了起来。因为他要开始准备春闱,若是春闱能中接着还有殿试。若是能过殿试就是天子门生,这一路都能中的话,圣上就会赐下官身。   而如果春闱没过的话,要么回去继续苦读,等着下一次应考。要么就出来在地方上谋个缺。   所以为了能在春闱上大展身手,吕元亮每日除了把时间分给陆云妆母子就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闲时还教小平安念书。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就见小平安睁着大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吕元亮不厌其烦地又教他读了一遍。可是平安仍旧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一旁陆云妆画着花样子不由笑道:“他还那么小,你教他读那些之乎者也他哪里会感兴趣啊。”   吕元亮不以为然道:“总会感兴趣的。”说着又道:“我不会让平安走我过去的老路的。”   陆云妆笑了笑,“平安一看就是个乖孩子,不哭不闹,乖巧的很。可比你小时候乖巧多了”   吕元亮一听就不乐意了,“我小时候怎么了?”   就见陆云妆斜了他一眼道:“爬树、掏鸟窝、斗蛐蛐这些事你还少干了?”这些婆媳二人闲聊的时候都是周氏告诉她的。   吕元亮猝不及防地被揭了短也有些不好意思。   平安真的太乖巧了,大家都说平安的性子像陆云妆,将来肯定是识大体的稳重人。吕元亮也深以为然,像陆云妆也好,要是像他日后肯定不好管教。   如今,万宝斋也已经在京城开了分店。有了嘉阳公主的相助,铺子的生意非常的好,京中不少权贵家的夫人姑娘都爱来这儿买首饰。江宁万宝斋的名号也是越来越响亮了。   嘉阳公主闲时便来了江宁寻陆云妆玩。两人认识久了,嘉阳公主也知道了陆云妆家里的情况还有原先吕元亮的一些事。   她不由笑道:“云娘你可真行,硬生生把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掰成了举人老爷。这要是让京城勋贵那些个太太夫人们知道了,保管要向你讨教讨教。”   陆云妆淡淡笑了笑,不多言。   “你们家那位是什么打算啊。”   陆云妆放下茶盏道:“他想去春闱下场试试,若是一路有幸能中便由圣上赐官身。若是中不了,我也不打算勉强他继续读。打算到时候走走路子地方上捐一个官身算了。”   嘉阳公主笑道:“若是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朝政之事我虽不便干预,但是疏通关系,帮着牵线搭桥还是可以的。”   陆云妆笑了笑道:“那便多谢公主了。” 第66章 春闱   转眼间又到了腊月, 此时平安已经一岁多了, 开始咿咿呀呀地学习说话。   起先吕元亮本着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的态度教平安念书。可是那一大串的之乎者也,他一个小婴儿根本就听不懂,以至于后来他爹一念书, 平安就犯困, 打着哈欠翻个身就睡着了。见他这副模样, 可把吕元亮给气坏了。   吕元亮:“……”   陆云妆让儿子这个表现逗得直乐, 吕元亮有些不满, “你看看, 现在就已经这样厌烦读书了,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啊。”   他刚一说完,陆云妆就瞪他:“你还有脸说, 平安现在才多大。听娘说你小时候也是爱闹腾的主, 一岁多的时候天天哭闹,还没平安乖巧听话呢。”   吕元亮面上一窘,娘怎么什么都跟云娘说呢。   这时,恰好早摇篮睡觉的平安翻了个身,适时地瞅了吕元亮一眼,那小眼神隐隐带着些嫌弃。   陆云妆见了就乐得抱起了儿子,在他脸上稀罕地亲了一口, “平安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也越来越重了。看看,都胖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心眼的缘故,吕元亮在边上默默地补了一刀。   陆云妆睨了他一眼,“胖怎么了?我小孩子胖点有福气啊。反正长大了会抽条瘦回来的。”   听闻, 陆云妆怀里的平安扭过头对着他娘露齿一笑,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可是看那副表情明显可以看出来他很开心。   平安的出生为吕家带来了很多欢声笑语。家里的几个大人里,平安最跟他娘亲,接着是姑姑吕元香。其次是他奶奶周氏,再后头是爷爷,这垫底的就是他亲爹。   有时候吕元亮都不由跟陆云妆吐槽:“你有没有发觉平安特别喜欢跟姑娘呆在一起?”平安平日里见到府里的小丫鬟们都是笑呵呵的,要是换做观墨这些小厮,则是又恢复面无表情。   陆云妆仔细一想还真是,接着又告诉了吕元香和周氏,二人盯了几日发现还真被吕元亮说对了!   吕元亮有些担忧,“你说平安以后不会变成一个好色之徒吧?”   陆云妆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就算是也是像的你!”   吕元亮一听这话便知陆云妆要开始旧事重提了,于是忙解释道:“云娘啊,我都已经改邪归正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提了吧?”   陆云妆见他一副头大怕了她的样子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笑过后又道:“想什么呢?有咱们在,他敢走上歪路?他以后要是敢变成那样,我第一个抽他!”   也许是听到了陆云妆的威胁,窝在摇篮里的平安不由得抖了抖。   腊月过后便是正月,这个年过的很快,因为本朝的会试都是在二月上旬,吕元亮要上京城赶考,所以过年的第二日他便早早地动身了。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吕家上下担心吕元亮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便特意给他安排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银两盘缠给他备的足足的,还让高南带着几个护卫一路护送。   从南边到北边路确实不太好走,越往北,天越冷,且此时北方的积雪还未融化,马车车轮总是陷到泥地里去。好在吕元亮身边跟出来的人出行经验丰富,处理这些小问题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很快就将问题解决。   就这么紧赶慢赶从,一行人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赶到了京城。车队上下都松了口气,因为总算不用再辛苦赶路了。起码后面那些日子他们可以暂时在客栈好好休整一番。   吕元亮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这一路苦读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休整之后便要迎来会试。这要是中了那可就是鲤鱼跃龙门身价百倍。若是没中……   他不由想起了吕家老小期盼的眼神,无声地叹了口气,尽人事知天命,走一步算一步吧。   吕元亮考中了举人已是不易,这一步登天也着实有些困难。可他答应了陆云妆要让她当官夫人的,所以他自从乡试过后就一直不敢懈怠,日日读书习字。这一路上他在马车里也都没放下书本,临近考试总得更加用功才行。   车队抵达京城后,高南便带着陆云妆交给他的信物领着一众人赶去了万宝斋在京城的分店。临近春闱,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都被各地来的举子住满了。只剩下环境条件极差的大通铺。   且不说吕元亮一个享受惯了的大少爷习惯不了,这人来来往往的也不安全不利于他温书备考。   这时,陆云妆在京城开的万宝斋分店就起了作用。   万宝斋所在的位置,地段不算繁华,但周边环境相对安静。铺子的占地面积不大不小,有三进院子。   除了最外间的是铺面,第二进则是库房和管事伙计的屋子。这最里面一进的院子则是为了东家以及重要客人备的厢房。   万宝斋京城分店的赵管事则是陆云妆和张管事亲自挑的,原先掌管的是吕家其他铺子的生意。因着陆云妆要在京城开分店,吕兴昌才把人手拨给她用的。   赵管事见状高南带来的信物又见着吕元亮面上一喜:“少爷,您可算来了。少夫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捎信过来同小的打好招呼了,这一间院子清净不会有旁人来打扰,您大可在这儿安心温书备考。”   听了赵掌柜的一番话,吕元亮的心里头暖暖的。云娘还真的是什么都替他考虑好了。幸好万宝斋在京城开了家分店,不然他人生地不熟的赶来京城,单凭观墨高南他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顺利地寻到安静合适的落脚点。   这赵掌柜在江宁就知道吕家这位少爷的事迹,想想当年曾经不成器被吕老爷追着打的纨绔子弟如今都上京赶考准备春闱了。现在想来不免有些唏嘘感叹。   这吕家少夫人果真是个奇女子。搞不好一两个月后,吕家还真能出个进士老爷。   这话又说回吕元亮身上。虽然见识到了京城的繁华,吕元亮也一时心痒想要出去看看。但他又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便想想还是算了。等春闱完了再出去逛逛也不迟。   一转眼,一个月过了。江宁那厢,陆云妆一边照顾着平安一边又重新打理起万宝斋的生意。   其实她原本想要给他写信的,但考虑到他大考在即,传了信过去怕他记挂家里分了心神,想想便就此作罢。   再加上如今,京城的铺面运转良好,陆云妆便想着到时候在余杭那边再开一家分店。这忙碌起来一时也不顾上吕元亮。   只是偶尔全家吃饭的时候又提到吕元亮,“算日子,亮儿估计已经在京城落脚了吧?”   “已经到了,夫君落脚的当日,京城那边赵管事就写了信件过来报平安。”   周氏听闻,这心放下了不少,“到了就好,到了就好。就是不知道他们一路太不太平。”   陆云妆笑道:“娘,您放心吧。有高南他们几个在,不会有事的。”   她在出发前就同高南他们商量好了,到一处落脚点便发一封信报平安。这一个月的时间,陆云妆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各地发来的平安信,这才得以安心。   说着,周氏又道:“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春闱名落孙山的就会早早地返程,要是能中还得再考一回殿试,少不得又得耽搁个好几个月。”   就在吕家二老为吕元亮春闱能不能中而忧心的吃不下饭时候,另一厢吕元香也没了胃口。方文宣今年也上京赶考。   原先吕家人是想让方文宣和吕元亮一道结伴上京去。但方文宣这个人比较拧,自觉没有考中之前接受吕家的好意不太好,便婉拒了。   方文宣家境一般,全靠这些年读书读得好,官府给的补贴。他自己也接一些抄书的活儿,算起来还是有了一定的积蓄。虽然不算多,但支撑他上京赶考还是够的。   为了春闱,他年也没过就上了路。这一走便是一个多月。   为此吕元香吃不好睡不好,日夜惦记他在外究竟过的如何,有没有吃苦。   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二月初九,会试开考了,吕元亮在高南观墨的护送下进了内城的贡院。   会试跟乡试差不多,都要连考三场。历时九天,二月初九、十二日、十五日,一共三场,每场三天。   除此之外,会试比乡试严格许多,入场前搜身搜的格外仔细。闹得那么大阵仗,弄得不少考生心里慌慌的。   再加上监考的考官多是翰林学士,由圣上亲自任命,这就将考试的气氛越弄越紧张了。   吕元亮倒是意外的淡定。他虽然来参加春闱,可是心里没有十分的把握。他就是为了圆陆云妆的一个梦,这能考上最好,是造化。考不上她也不会强求。反正已经是举人了,大不了回去捐个地方官那也是官。如此,陆云妆也算是当上了官太太。   再者会试取三百人,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嘛。   想着,吕元亮便平静地走进了贡院,踏踏实实的开始了会试。   三场会试考完已经过完了九日,吕元亮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贡院,刚一抬头就一眼望见了观墨和高南。   观墨见着人,忙上前帮着拿了考具,问道:“少爷,您还好吗?”   吕元亮看上去极为疲倦,他摇了摇头,说没事。   高南道:“少爷连着考了三场肯定不轻松,估计是累了。回去休息一番也许就好了。”   见吕元亮这般,也无人敢问他究竟考得如何。只得尽心尽力地伺候他歇息。 第67章 二甲   考完会试, 吕元亮的心情是格外平静的。   其实他能走到春闱这一步实在是没想到。他心里觉着他这个举人也是运气好考上的, 这会试能中就中,不能中也没什么遗憾的。想想看他先前连秀才都没考上,不过三年光景如今都已经是举人了。几年前他连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   如今考都考完了, 吕元亮也没想着自己能去殿试, 便想着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不逛逛可惜了, 便同赵掌柜打听了一下京城有哪些地方可以去看看, 顺带挑着买些东西带回去给家里人。   就这样在没什么期待的情况下, 会试放榜了。   与之前一样, 贡士取三百名。放榜那天人很多,吕元亮正想差观墨跑腿出去看看,却猝不及防地遇上了万宝斋的伙计赶上门来报喜。   说吕元亮会试中了, 第二百三十七名。   得知消息的吕元亮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观墨见状连忙将人扶起。   吕元亮颤着声问道:“真,真中了?”   “中了。”报喜的事京城万宝斋的伙计,他笑呵呵道:“恭喜少爷,您现在是贡士了!”   贡士经过殿试都能赐出身,哪怕点个三甲也是同进士。虽然名次不高但他好歹也是中了的。   想到这,吕元亮不由得感叹自己运气是真的好。   赴京赶考的人那么多,今年加上往届中举的人少说也有四五千, 贡士录取三百,这概率相当于十几个人当中才能中一个。这其中的人哪里是等闲之辈?这么算下来,他真的是极不容易了。   有些人考了一辈子都还是秀才,连个举人也没中。他倒好, 花了三年完成了人家一生的壮举。   得知消息后,万宝斋上下都特别兴奋。吕元亮让人拿了银钱打赏登门报喜的伙计,收下了周围人的贺喜。   高南还说要写信回去给老爷夫人报喜。   观墨笑道:“少爷中了,少夫人和老爷夫人肯定很高兴。”   吕元亮笑了笑,“你们别高兴太早,就我这个名次能被点一个同进士做梦就要笑醒了。”   “哎,那也是贡士了,少爷很厉害了。”   吕元亮喜滋滋地听着观墨的恭维,突然间又想到了同他一道参加会试的方文宣,便问了观墨:“对了,方文宣中了吗?”   观墨听闻,愣了愣,一时也答不上话。   吕元亮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知道他中没中,香儿还在家中等着呢。”   这时,那个来报喜的伙计突的一拍脑袋,惊道:“少爷是问方文宣?”   吕元亮听闻便看向他,问:“是啊,你知道?”   “方文宣可不就是会试第三的名字嘛。”   听闻,吕元亮差点没坐稳,“什么?第三?”   “你确定?”吕元亮抓着伙计的肩膀问道。   “千真万确!这挂在榜首位置的名字谁还不多瞧一眼?”   听闻,吕元亮心中大骇。   方文宣那小子竟然考了第三?他先前还担心他中不中,如今看来倒是多此一举了。人家可是书院第一,就算拿个会试第三也不奇怪。   只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吕元亮这心里五味杂陈。他在榜末,方文宣在榜首。日后方文宣要成了他的妹夫,他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观墨见吕元亮这般消沉便开口劝慰道:“少爷,这之后还有殿试呢。”   这不论是乡试还是会试,考生的名次都是主考官定的。考官的喜好不同,名次也不同。这皇上的喜好说不准就和会试主考官的喜好不一样呢?指不定到时候排名翻个。   听闻,吕元亮便自我开导。反正已经中了会试,就算再差也有了同进士的出身,对于他们商户之家来说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反正他的天资也就这样,比不得方文宣那种天生会读书会写文章的人。   做人呐,还是知足常乐一点好。都走到了这一步,只要不殿前失仪,就是妥妥的官身了,他也算兑现了对云娘的承诺。   想到这儿,吕元亮这心里好受多了。他现在就想早日结束殿试好回家看看云娘看看平安,想让家里人看看他衣锦还乡的样子。   殿试那日,吕元亮早早地进了宫。本朝皇帝很年轻,自十四岁登基后如今也不过七载,这是他亲政后的第二次殿试。   上一次殿试的一甲全都是那些个大臣们定的,都是些世家子弟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包括二甲也是,可用之人并没有几个。所以他一直在等,好不容易等来了新一届的科举。   他看了这届的贡士名单,心中有些惊喜。今年有不少举子是从地方上来的,虽然有些的位置不高吧,但也比之前要好得多了。更让人惊讶的是会试第三竟然是江宁府的平民出身。想着,皇帝的面上笑意更盛,接着就出了一道让考生摸不着头脑的题目——谈经商。   皇帝出完题目便淡然地坐下了,他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底下人的反应。   而这群考生们在看到圣上出的题目都懵了。不少人眉头紧蹙,面面相觑,绝大多数的人都被这考题难住了,提着笔怎么也写不下去。本朝的会试以往都是考策论,政事或民生。   往届有问南方水患的应对方法,也有考蝗虫灾害的,更有问徭役赋税的。可就是没有问经商如何的。这京城里的世家权贵子弟向来读的圣贤书,习的政事,哪里知道这经商之道。   这士农工商,商排最末,读书人向来是看不起商贾的。现在又问他们这些,这怎么可能答得出来嘛。   看着底下人大多抓耳挠腮心急如焚的模样,皇帝的心情非常的好。他此次之所以出这题目一来是想为难那些世家子弟,二来是真想看看能不能有人答得上来。   在的大多数人焦急上火的时候,底下零星几个贡生已经开始答题了。这其中便包括了吕元亮。   他家本就是商贾出身,他虽对于做生意不如爹娘和云娘那般有天生的敏锐感,但论经商之道,他还是能答得上来的。于是他稍加思索一番便开始提笔。   殿上,皇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底下的人,便起身从龙椅上走下了准备看看他们究竟如何答题。   那些贡生们看到这样的题目本就有些紧张,大脑空空,皇帝又走下来可不得更紧张吗?   皇帝绕着考场走了一圈,待来到吕元亮身边看了一眼。这一看,面上微微滞了几秒,接着神色恢复如常。看了他的文章,皇帝不由想,内容写得还不错,就是这字着实丑了点。   他站了一小会儿又去其他人那边转悠了一圈,看了几个人的文章又回到了位置上。   殿试过后,皇帝命底下人将那些贡士的名册取来,他凭借着记忆一一对照着名册上的名字看下来。看到后来,他总算是寻到了吕元亮的名字,二百三十七。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想了想先前在殿试上看到的卷子,有点明白算是怎么回事。   他考成这样,起码有一半的原因在他的字上,看见他这字,也难怪考官不会给高位。说实在的,他的观点倒是不错,就是没什么经验,若是能在地方上磨砺几年,兴许能为他所用。   这厢吕元亮还不知自己已经被皇帝看上了。他就想着等殿试结果一出来就准备回江宁。   然而,就当他兴冲冲地收拾好包袱准备回乡的时候,外头有人给他报喜,说他殿试中了——二甲第十。 第68章 进士老爷   吕元亮得知消息, 吓得整个人腿一软, 差点没摔到地上去。好在观墨及时搀扶住了他。   “你,你说什么?”   报信的人乐呵呵道:“恭喜啊,少爷, 您殿试二甲第十, 现在该称呼您吕进士, 吕大人了!”   吕元亮此时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 感觉就像天上砸了个馅饼。虽然当初殿试, 皇上出了一道跟往年大相径庭的题目, 且又是关于经商方面的。他家虽是商贾,可他也没想到自己写的文章竟然能被皇上看中。   按照规矩,一甲直接进翰林院, 一般都是京官。二甲进士遇缺则补, 如果京中的官职够不上,也能有很大的机会被派去地方做官,不说当大官,捞一个七品县令当当还是不难的。   吕元亮着实没想到,他本以为自己铁定就是三甲的命,毕竟自己在会试才排二百多名。可谁知竟然踩了狗屎运也不知道怎么招了皇帝的青眼,被评为二甲了。这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吕元亮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是进士出身了,忧的是又没办法回乡了,因为他还要参加二榜进士的复选。   那厢吕元亮还不知道,他已经被皇帝盯上了。皇帝觉得他策论写的不错, 是个可用之材。只是年纪尚轻,还有很多需要历练的地方。于是就有意将他外放,先从一个小官开始做起。若是能做出一番业绩,就将他提拔上来。   吕元亮接着又问那个报喜的人,“可知方文宣方贡士殿试排名多少吗?”   “方贡士?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方进士了!他是二甲第一。”   听闻,吕元亮只觉得有些刺激有些大了,二甲第一啊!   观墨见吕元亮这副模样便猜到他八成心里吃味了,便岔开话题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您现在是进士出身了,正经有了官身了,老爷夫人和少夫人知道了肯定高兴。”   听了这话,吕元亮这才想起来:“对对对!这么大的事儿,我还没修书回家呢。”于是赶忙回了书房,加紧写了封家书命底下人寄回江宁。   皇榜一出,京城这边就将喜报发往全国。江宁府学子方文宣会试第三,殿试中了二甲第一,吕元亮会试第二百三十七,殿试中了二甲第十,如今二人是正经的进士出身了。   这消息一经传回,吕家上下就跟炸了锅一样。早上那会儿,周氏嘴上还说中不中无所谓,反正亮儿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如今喜报传回家,她整个人都震懵圈了。   吕兴昌还担心官差找错门了反复询问。毕竟亮儿这会试才二百多名,怎么殿试一下子就跑这么前面了?不会是有人故意开玩笑的吧?   官差摆了摆手说皇榜就是那么些的,不可能有误。一听这话,吕家二老的心可算放下了。   江宁这一届出了两个进士可算是独一份的荣耀了。要知道三年一届科举,每届进士也不过一百人。他们江宁这一回倒是出了两个,可不算厉害吗?   只是方文宣中进士大家伙都没啥想法,毕竟他一直都是江宁出了名的会读书,常年霸占书院第一,先前乡试也是解元,会试又是第三。只是这吕元亮能中进士倒是让所有人惊得下巴都砸到地上了。   他以前可就只是一个不学无数的纨绔子弟啊。先前考中秀才他们还不觉得什么,接着他又考中了举人,众人便自我安慰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可如今人家都已经中了进士,成了正儿八经的进士老爷,那群人再也不好说吕元亮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毕竟那可是殿试啊!皇帝亲自点的人,那难道还能有错?   可这想通了归想通了,纨绔子弟摇身一变成了进士老爷这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戏文里都不敢这么写的。   而曾经跟吕元亮一起玩过的那些个纨绔子弟得知消息后更是食不下咽了。虽然大家都没了来往,但原先大家好歹也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人。如今他却成了天子门生,而自己还是一事无成,想想都觉得令人唏嘘。   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可仍旧改变不了一个现实。   吕元亮发达了。   外头官差传来消息的时候,陆云妆才刚刚将平安哄睡着。魏紫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得知前院来了官差报喜便赶忙奔出去打听消息。   在得知吕元亮中了二榜进士便急急忙忙跑回沐松苑。   “少夫人!少爷中了!”   陆云妆正在院子里喝着茶,听了她这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中什么了?”   “中进士了啊!二榜进士!”   听了这话,陆云妆倒着茶的手突然一抖,茶水一下子就撒的满桌都是。   脑海里此时传来了系统的声音:“主线任务完成。是否现在脱离本世界?”   陆云妆愣了愣,她看了看脑海中的面板,最终选择了“否”。   “少夫人,您没事吧?”   陆云妆顿时反应了过来,摇摇头。   魏紫笑道:“少爷中了进士,您肯定是太兴奋了。”   陆云妆笑而不语,魏紫又叽叽喳喳说道:“如今咱们家少爷也是有官身的人了,”说着又道:“少爷高中,夫人还说要办酒席呢。”   “可有说少爷什么时候回乡吗?”   魏紫摇摇头道:“没有。听说二榜进士还要复选,若是能被选中就可以进翰林院,选不中就会被外放。一切都得等到馆选之后才能有定论呢。”   “不过最迟六月应该能有消息了。”   听闻,陆云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魏紫姚黄点头称是。出了院门,魏紫就跟姚黄道:“姚黄姐姐,你有没有发现少夫人有些怪怪的?”   “你才发现吗?”姚黄睨了她一眼,“前段日子,我就发现少夫人有些不对劲了。总感觉有些闷闷不乐的。你看,今日得知少爷中进士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魏紫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姚黄拍了拍她的肩道:“少夫人要是能说早就说了。咱们呀,还是做好分内的事。主子没说的事咱们也别问,就当不知道。”两个丫头一合计便不再多纠结了。   那厢陆云妆看着系统的提示面板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的任务完成了,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现在回头想想也是,他从原先英年早逝的纨绔子弟变成如今的进士老爷天子门生,也算完成了炮灰角色的逆袭。   照理来说,她应该高兴才是。完成任务,她就可以回家了,还能拿到亿万大奖。可是刚刚,当她看到系统询问的问题之后,她犹豫了。她怎么样也没办法选择那个“是”字。   不得不说,若不是系统的提示,她早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书中,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任务的事实。   “你不要大奖了吗?你不想回去了吗?”系统冷冰冰的话语在她的脑海响起。   “我……”   “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但是任务奖励将会取消。”   “你只有一次机会做选择。放弃了的话,大奖将与你无缘。”   “是选择回去拿大奖,还是选择留在这里组建家庭?”   陆云妆沉默了,她在这里度过了三年的时光,在这里和人相爱生子,现世的一切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模糊了。如今要她放弃孩子放弃吕元亮,放弃这里的一切离开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   “我选择留下。” 第69章 外放   在皇帝的授意下, 吕元亮得了一个外放的官职。   圣上怜惜他幼子年幼, 妻儿又在家中等候,便恩准他回乡几日,接着再走马上任。   是以, 得了委任状的吕元亮当即就告谢圣上, 回了江宁。几个月不见妻儿, 吕元亮这心中甚是想念。小孩儿一天一个样, 也不知道如今的平安如何了。   周氏早就接到了吕元亮要回府的消息, 便早几天就派人准备了起来。   吕府上下在吕元亮回府的当天一大早就让人在门口守着, 直到晚上,才见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   “少爷回来了!”   “爹!娘!我回来了!”   周氏拍着他的手背,又打量着他的脸庞, 叹道:“瘦了。”   与爹娘许久没见, 吕元亮有好些好要说,说了这一路的遭遇还有这会试殿试。吕兴昌问起他之后如何,吕元亮说圣上已经给他安排了一个外放的官职,最迟八月便要上任。   听到如今儿子已经有了官身,二老别提有多开心了。   “云娘和平安呢?”吕元亮四处张望了一下,没瞧见陆云妆和儿子便开口问道。   “平安还小,觉多, 这天一黑就犯困。云娘正带着他在屋里睡觉呢。”   周氏知晓儿子许久不见平安娘俩了心里惦记得很,再加上天色不早,便让他回院子歇息了。   大抵是知悉吕元亮今日要回府,沐松苑没有落锁, 大老远就见那院子里的堂屋亮着。昏黄的灯光在夜色中透露出了一丝叫做温暖的幸福感。   站在屋外,吕元亮这心里愈发的激动。脑海中满是陆云妆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如今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清晰。   近乡情更怯,为了能早些回来,吕元亮这一路风尘仆仆,也没什么时间打理衣着。在敲门前他急急忙忙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接着,屏住呼吸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屋里,陆云妆刚将平安哄睡着就听见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突的想起今日吕元亮要回府,便急急忙忙地站起身,理了理鬓发和衣衫,匆匆走了出去。   刚一打开门还来不及反应,她便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陆云妆愣愣地抬起头看向来人,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   “云娘,我回来了。”说着,吕元亮便低头在陆云妆的额上亲了亲。   久别重逢,陆云妆觉得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更想念他。她埋首靠在吕元亮的胸膛,环住他的腰,嘟囔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路上耽搁了点事,所以稍稍慢了点。”说着又问:“平安呢?”   “睡着了。”   听闻,吕元亮不由叹了口气,“真可惜啊,本来还想抱抱他的。”   “算了,还是留到明天吧。”   说着,他又紧了紧手臂,低头在她耳旁道:“这几个月,云娘你想我吗?”   陆云妆偏过头不理会。   “到底想不想我?”   “……”   虽然陆云妆没有回答,但是她通红的耳垂已经出卖了一切。   可即便这样,吕元亮仍旧没有放过她,蹭着她的脖颈耍无赖道:“你说啊,想我不?”   陆云妆也不知道他出门一趟竟变得这么缠人,无奈之下只得举手投降。轻轻“嗯”了一声。   听见那细若蚊蝇的回应,吕元亮还是不满足,笑嘻嘻地看着她:“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陆云妆被逼急了,狠狠地掐了他腰间肉一把,“平安还在睡觉呢,你声音轻点儿。”   被掐了,吕元亮也不生气,反倒抓着媳妇的手亲了一口,“咱们往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陆云妆脸红的更厉害,半晌便紧紧拥住了他,“嗯。”   *   原先陆云妆还担心几个月不见,平安会忘记他爹,可没想到平安在见到吕元亮的第一眼就乐呵呵地要他抱。   也许是父子之间有着天生的感应,平安并没有因为时间问题就与吕元亮生疏,这倒也是个好事。   见平安这样,可把吕元亮稀罕的,抱起来就是一顿猛亲。   夫妻二人过了几日和乐的时光后,便又要开始忙碌起来。因为吕元亮马上就要外派上任了。皇帝有意磨炼他,便让他去永州那个地界当县令。   得了消息的周氏和吕老夫人则是担心的很。永州那地界不比江宁富裕,这过去怕是没啥享福的日子。可是吕元亮和陆云妆夫妻俩倒是看得开。   二人吃住都在县衙,也不需要置办地产。再者,二人此次出门也带了不少银两以备不时之需。就算银两不够使,以陆云妆的经商手段,去了永州也不必担心没有法子赚到钱。   永州离江宁的路途不算近,走水路也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所以,二人便早早地让底下人整理行李。   从衣衫鞋袜到米面口粮,治疗蚊虫叮咬跌打损伤的药,再到小儿的玩具,包括冬天的棉被,夏天的草席,林林总总周氏全给考虑进去了,足足装了十几个大箱子。   六月底,吕元亮和陆云妆便登上了去往永州的大船离开了江宁。   去往永州的旅途较长,原先出发前,陆云妆还担心半路会出现晕船的现象。然而这一路过来基本风平浪静,船家又是行船老手了,这船还算稳当,倒也让陆云妆放心不少。   坐船的日子有些无聊。陆云妆每日无事便陪着平安玩儿,教他念诗词。平安也很乖,没有闹腾,有样学样地跟着念。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这一幕让吕元亮见着了,不由啧啧称奇,“难道我儿子真是天才不成?”   陆云妆见状不由觉得好笑,“哪里的话,不过是小孩子比起那些晦涩难懂的四书五经更喜欢这些有韵律的诗词罢了。你真要让他解释其中的意思八成不行。”   “那也是厉害的!别人家的孩儿这个岁数还冒着鼻涕泡儿连话都说不清楚呢,我们家平安都已经会背古诗词了。”   说着,他不由摩挲着下巴道:“难道平安真的是神童不成?看来到永州以后一定要给他请一名好先生。”   陆云妆一把抱起胖儿子,转头问道:“他现在才那么小,你就要给他请先生了?”   “不是你说的吗?孩子就应该从小培养。他爹我这样都能考中两榜进士,平安将来怎么着也得考个状元吧?”   陆云妆:“……”   他高兴就好。 第70章 堰丰县   虽然这一路上船家行船稳当, 可自船出了运河进入永江后就开始摇晃起来。连姚黄这种一路上从来不晕船的人如今都被晃得精神萎靡。   倒是陆云妆身子骨好, 也没什么感觉。平安也是个省心的娃娃,像他娘皮实得很。一家三口只有吕元亮被晃得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不影响吕元亮的心情。因着身体不适, 他就赖在陆云妆的怀里撒娇。陆云妆见他这般也心疼, 便也好生陪着他。这倒正合吕元亮的心意了, 整天娘子长娘子短地粘着陆云妆, 吃饭更是要她亲手喂。   仿佛他晕的不是船, 而是脑子, 智商一下子退化为两三岁的幼童。连后来陆云妆都有些受不了了,放下碗筷:“你自己吃!”   眼见着媳妇儿生气,吕元亮便好生好气地讨饶。“媳妇儿, 我错了。”   “哼。”陆云妆轻哼一声别过头不看他。   “咱们之间到底是你照顾我, 还是我照顾你啊?明明你是我丈夫,怎么却跟平安一样……”   吕元亮如今也摸清楚了陆云妆的脾气,忙揽过她的肩头蹭了蹭,“云娘……不要生气了嘛。”   “我就是跟你开玩笑来着……你若是不喜欢,那我以后不做了便是。”   陆云妆最见不得他卖萌装可怜,他一撒娇讨好她就没辙了。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她终是率先败下阵来。   见陆云妆不生气了, 吕元亮面上笑意更盛。   看着面前人的笑脸,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由想,这辈子算是栽到他身上了。   一段小小的插曲之后, 二人又恢复了蜜里调油的日子。在船上的日子无聊,二人一块儿坐在屋子里头陪儿子玩,要么就是依偎着一块儿出去看日出日落。   二人形影不离的样子,连船家娘子都羡慕。   “老爷太太感情真好。我行船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夫妻感情这么好的官爷和太太。”   姚黄魏紫听了都不由相视一笑。   谁能知道如今爱粘着少夫人的少爷,当初成婚那会儿却是见也不愿见少夫人呢?又谁能想到,如今看上去一表人才的少爷当初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呢?   而后姚黄在伺候陆云妆梳妆的时候无意间提起这事儿二人还笑了。   夫妻嘛,总是需要磨合期的。再者,婚姻都是需要双方付出,互相维护的。就跟合伙做生意一样,投入越多越放不下。   再者,要想男人不出轨,就得好好抓住他的心。贤良淑德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就行了,私底下绝对要不得。   尤其做女人不能太强势,你可以在外面呼风唤雨当个女强人,在家中可以学着倚靠丈夫。必要时该撒娇撒娇,该耍赖时耍赖,要让他有一种男人的心理满足感。   同时,还要让他帮着一块儿带孩子,毕竟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能光当娘的受累啊,这当爹的也得一块儿体验带娃的辛苦。   夫妻二人在船上度过了整整一个月,除了刚进永江那会儿晕船,之后吕元亮晕船的症状已经好多了。   期间遇上了一场大雨,把姚黄魏紫她们给吓得,“外面那么大风雨,船应该不会有事吧?”   船家娘子听了笑道:“太太放心吧,我在永江上行了那么久的船,多少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雨算什么?”   “各位还是安心地歇着吧,再没过两三日啊,咱们就该到永州了。”   陆云妆不由称奇:“这么快的吗?”   “是啊,按照如今的行船速度,很快就能到永州的码头了。太太就安心吧。”   船家娘子说的果然没错,不过三日,船便到了永州的一个小镇——清溪镇。停船靠岸时,姚黄魏紫她们都不由松了口气,总算是从船上下来了,回到陆地的感觉真好!   差使底下的人卸下行李,陆云妆便吩咐观墨去镇上寻客栈,之后便开始打量起这个小镇。   清溪镇虽小,但是也很热闹,比起江宁倒也不差。清溪镇离吕元亮要上任的堰丰县距离也不算远,坐马车几日便到了,再加上离到任还有一段时间,因此他们也不着急,便在小镇上休整了几日。接着又开始准备赶路。   赶了几日的路,终于到了堰丰县。只是一眼望去,吕元亮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呵,好家伙,这城门着实有够破的,圣上这是在锻炼他呢。   官衙也是十分破旧。别说陆云妆和吕元亮了,就连姚黄魏紫和观墨他们几个下人都住不惯。   吕家虽是商贾之家,可这吃住都不比那些个勋贵们差到哪里去。看到如今这么个简陋的官衙,一时间,几人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倒是陆云妆看得开,让人去将官衙打扫清理一番便将行李安置进去,接着安排底下人的住处。   饶是再不怎么习惯也得学着习惯。毕竟他们接下来要有好长一段时间要在这里度过呢。   陆云妆倒是不着急,命底下人去县里打听这城里哪里有好的工匠,毕竟县衙破烂总也不是这么回事,于是决定亲自掏腰包修缮一下。   另一厢这新官上任,吕元亮又受到本地望族涂家人的邀请去人家府上做客。陆云妆因为这县衙修缮的事走不开便没跟着去。   晚间吕元亮回来的时候,就见他苦着个脸。   陆云妆正在净面,见状便出声询问:“怎的了?”   “今天去涂家吃饭,席面上连细白米都没有。问了涂老爷,说是本地多糙米,没有白米那玩意儿。连本地的望族涂家都吃那么些玩意儿,这底下的百姓该吃什么?”   听闻,陆云妆愣了愣,他倒是成长了,都开始为百姓着想了。   她笑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看他们这地方县衙和城门那么破,可见老百姓的生活并不怎么好。俗话说饱暖思□□,这边估计连吃饱都没法做到,又哪里来的经历去管顾这些面子工程呢?”   听闻,吕元亮点了点头,“这说的倒也是。我从未见过一个官府衙门破成这样。”说着又看了看院子里那些个木石料子,问道:“云娘,你还真打算修缮衙门啊?”   “那肯定啊,咱们要在这里呆好久呢。这住的地方肯定得修缮好啊。你看前面的院子,门窗都是坏的,肯定得修啊。”   “就算再清廉,也不能住在漏风的屋子里吧?眼下天热还好,这天凉了容易得风寒。平安那么小,小孩子又容易冻着。你觉得这破屋子到底是修还是不修?”   吕元亮听了笑了笑,道:“还是娘子想的周全。”   陆云妆笑了笑,擦了擦手问道:“话又说回来,你打算怎么做?本地望族都尚且吃糙米,百姓肯定吃的更糟糕。你新官上任是不是得处理这方面的事?”   吕元亮道:“我确实也是在考虑。晚上我在席间问了涂老爷,他们为什么不种水稻。他们跟我说,本地的土壤种不出来。还说之前有人不信邪试过,结果没成功,这事就就此作罢了。”   “若是土地的问题,那倒还真是麻烦。”陆云妆对于这农业种植之事知道的确实不多,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上忙。   倒是吕元亮说:“咱们种不了大米可以改种别的啊。玉米、番薯不都可以吗?”吕元亮越说越兴奋,“除此之外还可以养鱼,养鸡养鸭养猪啊。”   陆云妆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若是本地有什么特产也可以养起来,未来还能发展出一条产业链卖去别的州府。这样藏富于民对于百姓也是一桩好事啊。”   吕元亮一听觉得甚好,便想着第二人去寻人商议。那厢涂老爷还有本地几个大户听了他提的建议,便回复要回去考虑考虑。   改种别的农作物这事他们一直没干过,本地向来都是种那么几样东西。关于这番薯玉米,之前没人种过也不知道怎么种。   吕元亮倒也没强求,同他们说如果想要尝试,可以先划一小块田来做个实验,若是能成便大范围推行。   几日后,涂老爷那边传话说可以先弄一块田试试。吕元亮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之后,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只是我先前从未种过地,于农事上也是一知半解……”   涂老太爷笑呵呵道:“那有何难?我给你派几个人过去就是了。”   得了田得了人手,吕元亮自然是高兴得不行。确定要种玉米和番薯,吕元亮便让人去邻近的府州去采买些番薯和玉米还有其他作物的种子过来。   种子到的时候已经是七月了,虽然稍稍有些晚,但还是能种的。因为想要在堰丰县做出一番业绩,吕元亮每日起早贪黑地跟着那群人下田干活。   大夏天的风吹日晒,不过短短几日便黑了不少。   平安如今也开始学走路了,陆云妆有事没事便带着他一块儿来田边逛逛,看着吕元亮工作。不过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让他在田埂边坐着呆不住,没一会儿就闲闷。陆云妆便让姚黄和一个管事嬷嬷带着他去边上玩。   与此同时,陆云妆也让人在县衙的后院开垦了一小片地,种了些蔬菜啥的。因为担心平安营养不够,她又在后衙弄了个小小的鸡舍,养了几只鸡,时不时地还能捡些鸡蛋回来。虽然这些锄地喂鸡的活儿用不着她亲自干,但她也变相体验了一把农家乐的感觉。   在堰丰县的日子虽然比江宁清苦了些,倒也别有一番风味。不过数月,一群人便在此地适应了下来。 第71章 种田生活   吕元亮的种田事业比预想的要顺利。种下的玉米和番薯都出苗了。陆云妆闲着无事便开始琢磨起了吃食。   什么糙米饼啊, 糙米糕啊, 糙米南瓜粥啊,力求改善糙米的口感。连本地过来后衙帮工的杨婶都不由称奇:“太太真是聪明。一个糙米竟能想出那么多的花样来。”   陆云妆笑了笑道:“若是日后这里种起了玉米和番薯,我还能做其他吃食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着, 天气也渐渐转凉。眼见着马上中秋了, 陆云妆便张罗着府上的婆子丫鬟们一块儿做月饼, 庆贺中秋。   平安向来是个粘人的孩子, 大家伙儿做事的时候非要跟在陆云妆屁股后头, 走到哪跟到哪。无法, 陆云妆便抱着他在小厨房里看着大家伙儿做月饼。直把小家伙乐得哈哈直笑。   恰好吕元亮自田里回衙门,没见着陆云妆和平安便问底下人:“夫人和小少爷呢?”   “夫人带着小少爷还有姚黄她们几个在小厨房做月饼呢。”   “月饼?”   “是啊,今个儿可不是中秋嘛。夫人说了, 这是咱们在永州过的第一个节日, 得好好过。”   听闻,吕元亮便笑了,“倒是还真有兴致。”   “行吧,我自己去小厨房看看。”说着,便提脚去了小厨房。   吕元亮刚走进厨房就闻着里头传来了一股甜香。就见平安手里抓着一块黄澄澄的月饼在那儿啃得开心。   陆云妆瞧见了他便指着灶台上那一叠新出炉的月饼,问道:“来一个?刚做的。”   吕元亮也不客气,伸手就要去拿, 却被陆云妆打了下手,“洗手了没?没洗手不许吃!”   平安是个小机灵鬼,模仿能力特别强,听见他娘数落他爹便也跟着奶声奶气地说道:“洗手了没?没洗手不许吃!”   “嘿, 你小子敢这么跟你爹说话?”吕元亮听了眼睛不由一瞪,吓得平安往他娘身后缩了缩,就露了半个脑袋看着他。   看见儿子这么可爱,吕元亮也不忍心说他了,陆云妆见了不由推了推他,“快洗手去。”吕元亮这才表情悻悻地转身净手。   陆云妆这是第一次做月饼,也没敢做多。就怕做坏了浪费粮食。这馅儿做的是两种口味的,豆沙蛋黄馅的和枣泥核桃馅的。   怕太甜了小孩子会蛀牙,所以糖也不敢放多,不过还是很好吃的。起码吕元亮吃的就很开心。   很快就到了九月,秋老虎的原因,气温又一下子热了起来。此时农田里农民们都忙着秋收。进入农忙时间,县衙也空了下来,吕元亮也暂且得以休息一段时间。   这得了空的时间,吕元亮自然是要在家陪媳妇儿孩子了。   平安年纪小小但是透着一股子机灵劲,聪明,学什么都快。于是,吕元亮便亲自担当起了启蒙先生,开始教平安读书。   一开始也不教些难的,就教三字经还有一些简单的有韵律的诗词。   看着父子俩背书的画面陆云妆不由觉得好笑,万万没想到吕元亮有朝一日能教别人读书。   吕元亮耐着性子,一字一句教着平安。   “跟爹念‘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平安张着嘴,露出还没长齐的牙认真地念道:“泥龙飞燕子,傻卵碎鸳鸯。”   吕元亮:“……”   “不对,平安啊,跟爹读‘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平安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念道:“泥龙肥燕子,傻卵睡鸳鸯。”   陆云妆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平安这么有搞笑天赋,搁在现代那完全就是段子手啊!   吕元亮则是一脸菜色地看着她,“别笑了。”他无奈地扶额,“平安怎么教都教不会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挺聪明的吗?”   陆云妆敛住笑意道:“你没看见他牙都没长齐,说话都漏风,怎么可能念得好?”   “那该怎么办?”   “你先教着呗,平安以后总会学会的,你要相信他可以。”陆云妆面色不改地给吕元亮灌输信心。得了陆云妆的保证,吕元亮叹了口气又再次投入到了教书大业中去。   转眼间十月又到了,永州的冬天冷的很。吕元亮让人种下去的番薯和玉米都已经长成了。原先夫妻二人还在担心能不能长好,毕竟先前涂老爷子说县里原先有人学着种过,可是长势不好,后面便没再继续种过了。然而幸运的是,吕元亮让人开垦的红薯田和玉米都长得不错。   “太好了,这下不怕没粮食吃了。”   陆云妆笑笑应了句,“是啊。”接着又命底下人帮着摘一些嫩一点的红薯藤来。   吕元亮见状有些不解:“你弄那么多红薯藤回去做什么?”   “炒菜吃啊!”   “红薯藤还能炒菜?”   见吕元亮一脸不信任的模样,陆云妆便兴奋地说道:“当然能啦!把皮撕开切成小段,放点大蒜末和腊肉片一块炒可香了!我保管你吃了第一次还想吃第二次!”   虽然怀疑,但吕元亮还是按照陆云妆说的让人帮着处理红薯藤。因为担心不好吃,吕元亮也没敢让人弄多,陆云妆让姚黄将从江宁带过来的腊肉取来,切片,同红薯藤和大蒜一块儿炒。没一会儿,整个灶房就弥漫出一股浓郁的香气,上到吕元亮,下到厨房帮忙的厨娘都不由咽了口唾沫。   红薯藤炒腊肉一出锅吕元亮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眼睛不由瞪大,嘴里含糊不清道:“唔唔唔……好次。”一边说着一边又嚷着要添碗饭来。   陆云妆在一旁抱臂笑得嘚瑟,“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吃一次想第二次?”   吕元亮点点头,“好吃是好吃,就是处理起皮有些费事。”   陆云妆好笑道:“这年头什么东西是不费事的?你说种田吧,不也费时费力?可是不种的话百姓吃什么?”   听闻,吕元亮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如此看来,粮食得来的真的不易。以往在江宁还不觉得,如今来永州成为一方父母官才发觉老百姓们的不容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若是遇上个天灾什么的,这一年可就白忙活了。”   “你能这么想,说明你已经有了为官者的自觉了,你有了责任感。”   吕元亮笑了笑,“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我现在想的是怎么样能把田地的产量给提上去。让老百姓吃饱吃好。”   陆云妆:“……”   毕竟后世科研技术发达了,又有各种科学家研究杂交水稻啥的对付产量问题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这落后的古代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想着,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任务难度有点大,你好好努力!”   因为有了吕元亮先前种玉米种红薯的成功例子在前,第二年有不少人家也学着种起了其他作物。得知这个消息,吕元亮非常开心,事情总是一点一点地改变的嘛,如今本地人也不再固执地守着原先那些个糙米开始尝试一些新的东西了,这是好事。   同时间,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陆云妆又怀孕了。   因为是二胎,两口子也不像头胎那般手忙脚乱。陆云妆吃好喝好,有事没事地时候就让姚黄魏紫她们陪着出去在附近的地方逛逛。记得在怀平安的时候,周氏格外紧张她的肚子,都不敢让她上街,也不敢让她管理铺子,生怕有个闪失。如今可比起在江宁的时候自在多了。   怀老二的时候不像老大那样孕吐厉害。吕元亮不由摸着她肚子说:“这一胎那么乖巧绝对是个闺女。”   倒是平安在一旁看着陆云妆的肚子默默说了一句:“是弟弟。”   吕元亮不认同道:“绝对是妹妹。你看她多乖啊,都不闹你娘亲。”   却没想平安同他较劲上了,执拗地说:“是弟弟!绝对是弟弟!”   “是妹妹!”   陆云妆看着一大一小二人在她面前争执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一时只觉着头大。终是忍不住开口怒斥道:“闭嘴!”   猛地被陆云妆吼了一道,父子二人顿时噤声,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她。   就见陆云妆皮笑肉不笑道:“再吵吵,今个儿不许吃晚饭!”   二人听了顿时耷拉着脑袋,安静了下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一眨眼就到了五月,陆云妆的肚子也渐渐显怀了,也愈发地嗜睡。   吕元亮照常是忙着处理县里的各项事务,偶尔去田地里看看。堰丰县的老百姓第一次遇到这么实在下地干活的县太爷,再加上他提出的法子确实让不少人家多了许多口粮,便对他愈发的尊敬了。   这天他去田地路上恰好遇上一个姓陈的老农。   “太爷,下地呢?”   “是啊,看看新种下去的棉花长得怎么样了。”因为有了先前玉米和红薯的成功例子,吕元亮便开始划了几亩地开始尝试着种其他作物,棉花便是其中一种。   吕元亮说着又看了看陈老汉还有他手里牵着的三岁小童,“陈老爷子,您这是带着您孙子去田里?”   “今个儿不下田了。刚好山上的枫叶红了,便想带着我家虎娃去枫叶林里玩玩。”   听闻,吕元亮不由眼睛一亮。   这厢,陆云妆正在后衙带着平安玩呢,就见吕元亮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她不由奇怪,“你今天不是下田里去了吗?”   却见吕元亮笑道:“这不重要,走,咱们去一个地方。”   “去哪?”   吕元亮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去了就知道了。”说着就带着母子二人出了门。 第72章 大结局   陆云妆狐疑地跟着吕元亮出了门, 上了山。   马车一停, 吕元亮小心翼翼地扶着陆云妆下了车。刚一抬眼,她便这满山的红色给惊呆了。   永州多山,风景秀丽。此时正逢霜叶红, 漫山遍野都被殷红的枫叶给覆盖。二人站在山顶从山下望去, 白云缭绕, 红色的枫叶铺天盖地, 给这片山林带来了热烈的生机。   此情此景, 陆云妆忍不住吟起了杜牧的那首诗,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吕元亮笑道:“娘子好才情!”   “只不过对面的山上没有人住, 白云深处自然没有什么人家。”   陆云妆听闻, 不由白了他一眼,“我这是有感而发!这首诗多有意境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解风情。”   见媳妇不开心了,吕元亮赶忙转移话题,笑着哄道:“是是是,我就是一俗人,哪似娘子这般阳春白雪啊。”   “我们云娘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那就是仙女。我就是一个人间的凡夫俗子,拍着马都赶不上的。”   这马屁拍的。   陆云妆虽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听着仍旧不由脸红。笑骂着捶了他一下,“瞎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 突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句:“大人和夫人感情真好啊。”   二人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弯腰站着几个农妇,正挎着篮子在山上挖野菜呢。   刚刚她和吕元亮说的话全被这群妇人听见了,一想到这个,陆云妆顿时觉得脸颊发烫,血液倒流一下子直冲脑门。   夫妻之间打情骂俏倒也没什么,前提是没被外人看见。陆云妆脸皮薄,还禁不住这些人的起哄。   倒是吕元亮脸皮厚,面对这些村妇的善意打趣反倒是欣然接受。见身旁的妻子早就恨不得把头埋地里去了,他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问道:“几位婶子这是在挖什么呢?”   “挖荠菜啊。”   听闻,陆云妆眼睛不由一亮,荠菜?   就听领头的那个婶子说道:“这荠菜啊采回去炒可香了。”   陆云妆在现代的时候就吃过荠菜,味道鲜美,小时候,她奶奶倒是经常拿来包饺子。   想着,她不由悄悄扯了扯吕元亮的衣袖,“咱们也采些回去吧?”   吕元亮垂眼看向她:“这东西好吃?”   “当然好吃啦。拿来包饺子可香了。”陆云妆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尝过一次就知道了。”   “那行吧。咱们也挖些回去。”吕元亮刚要撸起袖子却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咱们没有篮子和剪子啊。这要怎么带回去?”   这时,对面的婶子笑着将篮子递过去:“大人和夫人若是想吃,这一篮子荠菜就送您了。”   听闻,陆云妆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   “不过就是些不值钱的野菜罢了,这山上多的很呢。”那位大婶笑嘻嘻地将篮子递到了陆云妆手里,“夫人就收了吧。”   见对方执意这般,陆云妆也不好推辞,“那就多谢婶子的一番心意了。”   “哎,夫人说笑了。咱们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东西,您和大人为咱们县做了不少好事,理当是咱们谢谢您。”   “是啊!”另一个大姐也说道:“咱们这地儿穷,先前来的那几拨县令见捞不着油水都是混日子,也没做出什么好事来。倒是吕大人来了除了带着咱们县里种起了玉米番薯,给县里出钱办了学堂,还给咱们穷人家的娃免了束脩,有了读书的机会。”   一群人将夫妇二人上下左右夸了一遍,倒是让二人不好意思了。一番寒暄客套后,二人提着一篮满满的野菜便坐车回去了。   下了山,吕元亮一手拎着菜篮子,一手搀扶着陆云妆走在田埂上,看着田里满满的农作物不由露出灿烂的笑容。   陆云妆抬眸看向他,“你好端端的笑什么?”   “刚来这里的时候,我确实是有些不习惯,县衙破旧不说,吃的也不好,说实话,当时我确实是有过一瞬间的后悔,想要逃走,可是最终我还是忍住了。如今看着这田里满满的粮食,我这心里开心,这种感觉不知道怎么形容。”   “我感觉我终于成了一个对百姓有用的父母官。真想让爹娘看看这里的一切。”   他的眼中闪着光,像是盛着灿烂的阳光。陆云妆默默地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会的。爹娘肯定会为你自豪的。”   吕元亮回头看向她,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   民间传说阴历七月初七晚上喜鹊在银河上搭桥,让牛郎、织女在桥上相会。按照习俗在这天晚上,女孩们要穿针乞巧。   除此之外堰丰县还有一个传统,乞巧节那日,年轻的姑娘们都会亲自绣荷包送给心仪的郎君。而年轻的郎君也会送给心仪的姑娘花束。   这里的风气相比京城和江宁要更开放一些。这一日,年轻的男女们都会一同上街赏景游玩。   姚黄魏紫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习俗。如今见街上这么热闹,两个小丫头自然是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陆云妆也很大方地放了两人的假。见两个小丫头如同被放飞的小鸟一般,她不由摇头笑叹。连向来稳重的姚黄来了堰丰县都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   未来还能不能收回性子。   底下人都出去凑乞巧节的热闹了,虽然陆云妆也想出去看看,可是如今她月份大了,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出行。再说乞巧节这天街上人多,吕元亮也担心陆云妆出门会磕着碰着,更是不敢让她出门。   可即便如此,陆云妆还是对这个节日很向往。乞巧节又名七夕节,在后世可是一群年轻男女的狂欢日。这一天各大餐厅、电影院、商场里充斥着各种情侣。大家都好像喜欢在这一天扎堆凑热闹。   在现世的时候她是单身,对这场景倒是没什么感觉,觉得无法理解。可是如今轮到自己,这心里就是抑制不住地也想跟着凑热闹。   陆云妆不由回想,自己嫁给吕元亮之后好像也没怎么浪漫过。掰着指头数出来的就记得上次去山上看枫叶那一回。   已婚妇女的悲哀,婚前连甜蜜的约会都没有,现在都要生二胎了。一想到这个,陆云妆就有些不开心了。她这是直接从少女一跃成了孩子他妈啊!   吕元亮见陆云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还以为她这是因为出不了门所以觉得闷的慌,便同她闲聊起来。不是说田里的作物就是说县里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听得陆云妆都忍不住在背地里翻白眼,在七夕节谈工作,你倒是好样的。   大抵是见陆云妆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吕元亮便及时地住了口。   “云娘,你怎么了?”   见他一副关怀的样子,陆云妆可逮着机会拿乔了。轻哼一声道:“咱们在一起那么久,都没怎么好好过过七夕,你也不曾送过我什么。”   “别人家的夫君都会给娘子买这买那的,还会哄她开心,可是你呢?好歹也是乞巧节,旁人家的郎君都会人送花,连观墨给姚黄送花了,可是你呢?”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可算是亏大了。”   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吕元亮不由一笑,原来是为了这个。   于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谁说我什么都没准备的?”说着就扶着陆云妆坐下,“等着,我去去就回。”   陆云妆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一时间不由勾起了好奇心。   不一会儿就见吕元亮急匆匆地从外头抱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陆云妆愣了愣,看了看他手中的坛子,“你这手里抱的是什么?”   “坛子啊。”   听闻,陆云妆的脸不由一黑。七夕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一坛子?她是要拿来腌咸菜吗?   吕元亮见她脸色大变,便知道她怕是误会了,便解释道:“在我外祖他们家那块儿有一个习俗,每户人家在女儿出生后都会用糯谷酿坛女儿红,埋到底下。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   “这坛子里是我酿的酒,就等着女儿出生后埋入地下了。”   陆云妆见他一脸认真,不由觉得好笑,“我这还没生呢,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是女孩?”   “一定是女孩!”吕元亮笃定道:“我最近一直做梦,梦见你给我生了个女儿。”   “好吧。”见他这副模样,陆云妆也不想与他争辩。   见状,吕元亮面上露出一副求夸奖的样子,“怎么样?这个礼物是不是很特别?是不是不生气了?”   就见陆云妆轻哼一声,“我还是生气,你这坛酒哪里是送给我的啊,明明是送给女儿的。”   吕元亮见她撅着个嘴都可以挂油瓶了,不由好笑。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到她的面前。   陆云妆一低头便瞧见了盒子里的东西,眼睛不由瞪大。   就见木盒里躺着一只漂亮的碧绿色翡翠手镯。   “逗你的,你还真生气了。”耳旁传来了他的低笑声。   陆云妆拿起镯子看了看,发现盒子内圈刻着几个字“万宝斋”。一瞬间,她只觉得哭笑不得,“你这是拿自家的东西送我?”   见她要炸毛,吕元亮连忙劝慰,“夫人,稍安勿躁,仔细看一看镯子。”   听闻,她便拿起镯子仔细看了看,发现镯子的内侧似乎刻了些什么。举起来一看,发现上面刻着细小的字。   君记取不为吕党 ,   游丝灯影参元契 。   这毗邻现出亮光 ,   世上爱筝不爱琴 。   遥送扁舟安陆郡 ,   杨花扑帐春云暖 ,   明霞拂脸新妆媚 。   陆云妆轻轻拂过镯子上的那些小字,久久不说话。   一旁的吕元亮偷偷觑了她一眼,心里一时拿不准。她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半晌,就见陆云妆露出笑意,伸出手,“还不快给我戴上?”   见她转怒为喜,他不由喜笑颜开,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