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草原种田发家记》 作者：丢不掉的苹果 文案 阿拉善草原上的孟和部族从主城领了一批南方逃难的孤儿回来。本就只是刚刚温饱的孟和族人们一边兴奋一边又有些头疼。 这些小娃娃干干瘦瘦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骑不得马猎不了羊，尤其是那个最黑的，走几步咳两声，只差将我有病写在了脸上。 有心领养孩子的族人们都默契的绕过了这个娃，选了各自心仪的孩子开开心心的回了家。只留下最黑的小娃娃蹲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宝音看着空无一人的毡包和那愁眉苦脸的土司，顶着个26岁的灵魂毫不脸红的挤出了两滴泪。 土司一咬牙：这娃我养了！ 奶豆奶酪酸奶，羊毛羊绒羊奶！草原就是个大宝藏！ 这是一个出身草原的现代姑娘穿越到旧时带着部族发家致富的种田文。 没有朝堂的勾勾缠缠，也没有宅斗宫斗，感情线在女主十五岁之后男主剧情不多，前期主要发家致富！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市井生活 主角：宝音 ┃ 配角：朝（zhao)乐(le)，吉雅 ┃ 其它：酒家小娘子 一句话简介：奶豆奶酪酸奶，羊毛羊绒羊奶！ 立意：知恩图报，分享爱，传递爱 ================== 第1章 　　“阿音，最近疫情又反复了，你要是能回来就尽早回来吧。” 　　“嗯嗯，知道啦，等下订明天的车票回去。” 　　宝音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和好友说话。之前疫情基本都控制住了，所以她才请假回了老家祭拜爸妈。哪想才回来一日，又有小地区爆发了。本来还想去牧区找大伯要一匹马好好逛逛草原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老屋收拾好就得走。 　　看着眼前这破破烂烂的老屋，宝音又想起了一家人还在一起的日子，心里不免有些难受。 　　早些年她和爸妈一直都是住在牧区蒙古包里，只是后来爸爸身体实在不好放不了牧加上她又要上学，妈妈干脆就卖了所有牛羊，花了点钱在镇子里买了一处小楼。 　　从她念书出去到爸妈去世，如今都快十五年了，本就老旧的小楼更显破败。大伯一直劝她将这楼卖了，她却没舍得。只想着等哪天攒够钱不想过大都市的日子了，就回来盖个小院儿，或者还可以到草原上搭个包，过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小日子。 　　“唉……” 　　那样的日子也就想想罢了，想无忧无虑在大草原上驰骋，可还有的熬呢。 　　宝音抱起整理好的旧相册等物，慢慢从楼梯上往下走。不过这老旧的木梯年久失修又遭了白蚁啃，早就是个空芯子，哪经得起她这一上一下的踩。只听‘咔’一声，突然一块板就断了。 　　“啊！！！” 　　剧痛让宝音直接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再有意识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饿，胃里跟火烧似的，头也晕的不行，也不知是躺在什么东西上，颠簸的厉害。 　　这是怎么了？ 　　宝音晃了晃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是从楼上摔了下来。应该是邻居发现自己要送自己就医？可这路也太陡了吧？她记得镇上都修了水泥路，到卫生所也好走的很呐。 　　“阿音？阿音你醒啦？” 　　一道温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宝音想不起来是哪个邻居，赶紧试着睁开眼去瞧瞧。 　　“醒了醒了！快喝点水！” 　　女人好似很震惊的样子，扶起宝音就给她喂水。宝音下意识的张口，那一股子怪味的水就流进了喉咙，险些叫她吐出来。 　　那味道有点臭又有点腥，还有点泥沙的感觉。 　　哪有这样折腾人的，连口干净的水都不给喝。这回宝音终于睁开了眼，一睁眼便傻了。 　　这是哪里…… 　　四周一片荒芜，前方是一条灰扑扑蜿蜒的土路。身边是一群又黑又瘦的小萝卜头，还有一个黑瘦黑瘦的妇人。 　　噢，她还看到自己坐在一辆骡车上。 　　骡车！！ 　　哪怕她的老家再落后，十年前就没这东西了！ 　　宝音心头升起一股荒诞的感觉，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小手，那都不能叫小手，说是鸡爪子都不为过。又瘦又干，一点肉都没有。 　　这不是自己的手。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是穿越了。 　　“芹婶婶，阿音是不是饿傻了呀？” 　　听到小娃娃的问话，江玉芹鼻头一酸，将宝音抱进怀里，想了想一咬牙从胸口摸出半个饼子掰下一小块往她嘴里塞。 　　这小娃娃也是个可怜的，爹娘都饿死了，还险些被人吃掉，一路上都是恹恹的，这两日瞧着越发不好了。 　　老话说回光返照，这丫头莫不是…… 　　这么小的孩子，江玉芹多少有些心疼，想着怎么也不能让她做个饿死鬼，好歹吃些饼子垫垫肚子。 　　宝音也是饿极了，有人喂她便吃，吃完半块饼子腹中那如火灼般的疼痛才稍稍减缓了些。 　　吃完就一个感觉。 　　这是什么饼，好干好噎人啊。 　　“阿音，要喝水吗？” 　　那罐带着一股味儿的水又被送到了宝音嘴边。宝音艰难的用分泌出的口水将饼都给咽下喉咙，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喝，谢谢。” 　　说完她才注意到车上那群小萝卜头齐齐盯着水罐，眼都要绿了。伴随着那饿狼一样的眼光车上又响起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江玉芹叹了一声，转头找赶车的丈夫拿饼。 　　“玉芹，这是给你留的……” 　　“没事，就饿半天，晚上又会发的。我这么大怕啥，你看这群小娃，都饿成啥样了。” 　　江玉芹坚持，赶车的刘成也只能将自己省下来的那半块饼拿了出来。很快这半块巴掌大的饼就被平均分给了车上的其他娃娃。虽然饼不是很多，一人也就一小口，但就着水吃下去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会再闹腾。 　　宝音看着他们抱着罐子一人一口，仿佛是在喝着琼浆玉液一般，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 　　这是遇上了干旱？？ 　　她的这个猜想很快就被证实了。 　　车上的小娃娃们像是习惯了，吃了东西喝了水便乖乖的抱着膝盖坐在车板上，一路上除了骡车哒哒赶路的声音便是那芹婶婶和她男人说话的声音。 　　宝音听了一路，将重点都提了出来。 　　南方旱情严重，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她们这些小娃娃大多是爹娘都死后被救到慈幼堂的。可是受灾的小娃娃太多了，慈幼堂银钱和位置有限得留给那些更小的娃娃。所以她们这些四岁以上，十岁以下的便被官府集中送往了北方，让愿意领养他们的城镇收留下。 　　如今这才刚走两日，路上水还是很少，吃的东西也少，原身大概是没熬过去才有了她来这一遭。 　　宝音默默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虽然人突然就年轻了二十岁，可这环境是真的糟啊。没爹没娘，还遇上干旱，眼下还不知道要被送去哪里，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养父养母。还有这副身体底子是真的差，她刚刚试着自己坐起来，结果没坚持多久就软了身子，只能靠在芹婶婶身上。 　　饿啊…… 　　渴啊…… 　　热啊…… 　　她的冰可乐，冰咖啡，冰淇凌！ 　　再也吃不到了！！！ 　　现在连填饱肚子都是奢侈，喝口干净的水都是妄想。宝音哪怕已经26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知该如何自救。 　　大概，只能等送到地方了再想法子了吧。 　　一天浑浑噩噩下来，总算是到了晚上。这时宝音才发现前面还有好多辆骡车，不止前面，后面也还有好多辆。上头密密麻麻全是饿的瘦瘪瘪的娃，看了就叫人揪心。 　　所有人都下车后，宝音也被抱了下去。她好像是车上身体最差的，芹婶婶总是格外照顾她几分。 　　“阿音，下了车乖乖坐着别走，一会儿就有东西吃了。” 　　“嗯嗯！” 　　听到宝音应了，江玉芹又转头叮嘱了下车上的其他娃娃，大家都很懂事，围坐在一起，谁也没跑。 　　颠簸了一整天，大概想跑也没精神。 　　宝音数了下，自己这辆车上加上自己一共有十五个娃娃。前前后后的车辆她大概看了下，至少也有二十多辆，加起来少说也有三四百的娃。听说她们这还是分批走的，具体没听见走了几批，总之很多孤儿就是了。 　　天灾害人呐，这么多无父无母的孤儿…… 　　“阿音，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 　　宝音转头看向身旁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的女孩儿，她的眼神很是认真，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什么恶意。 　　是了，才几岁的娃，能有什么恶意。 　　“我身体好多啦，应该，不会死的。” 　　宝音只有现代的记忆，并不认识这个问她话的女孩儿，为免说错话引起别人怀疑，她回答后便环着腿趴下头，做出要休息的模样。 　　“小花别理她，一路都板着个脸，咱又不欠她什么！” 　　“桂花你别这样，阿音只是身体不好，又受了惊吓才会这样。” 　　“不就是爹娘死了吗？谁的爹娘没死啊？！就她矫情！” 　　“你别说了！”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声，直到彻底安静下来。宝音默默将这两道声音记了下来，略温柔的叫小花，略嘶哑的叫桂花。 　　多说多错，在她还没有彻底摸清楚车上的情况时，她并不打算和任何人套近乎。听那桂花说原身一路都板着个脸，那自己维持住人设吧，路上看看情况再说。 　　这个身体是真的累，靠在膝盖上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但很快又被叫了起来。 　　“阿音，吃的来了，快起来吃。” 　　江玉芹一边拍她一边拿了块饼给她。还好车上的娃都挺乖的，若是一窝蜂的抢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吃了喝点水再睡，不然晚上都喝不着水了。” 　　宝音接过饼，忍住舔嘴唇的冲动应了声好。她看了下，周围的小伙伴都已经开始啃饼了，那个眼熟的水罐也被拿出来在他们手里传来传去。不过他们都很自觉，一人只喝两口，毕竟罐子里的水要供车上所有人喝。 　　她好饿，更渴，嘴唇已经开始起皮干裂，要是再不喝水，明天肯定一动就要裂开。 　　眼下条件有限，她也矫情不起来，啃了几口饼后也去喝了两口水。有饼子做配，水的怪味倒是被冲淡了许多。巴掌大的一块饼很快就吃完了，她总算有了点饱的感觉。一回头却见小伙伴们都愣愣的瞧着自己。 　　“阿音，你把饼都吃完了，明天吃啥？” 　　宝音：“……” 　　这么小的一块饼居然是一天的粮食吗？！！ 　　作者有话要说： 　　PS:文中很多人名地名都是按蒙语中很有寓意的词来取的，比如幸福，安康等等，可能会和现生或者文献中的人物，地名撞名，希望小仙女们不要介意哈，本文架空，架的很空。 第2章 　　从来没有挨过饿的娃，还没真切的意识到现在的环境是多么恶劣。 　　惊讶过后的宝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伙伴们藏起还剩大半的饼到怀里，而她，怀里比脸还干净。 　　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吃都吃了，好歹现在肚子是饱的，明日，明日大不了就忍一忍吧。 　　宝音很快跟小伙伴们挤在一起睡了过去。 　　八月的天，又热又闷，十几个人坐在一堆那就更热了，半夜她醒了好几次，口干舌燥还有些想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不干净的水。 　　这副身子底子本就弱，若是再生病，宝音真怕自己熬不过去。所以第二天她都忍着没去喝水。 　　如今大队伍在朝北走，干旱终会远离他们，到时候就会有干净的水喝了。 　　宝音想的很美好，但现实是残酷的，队伍一连走了三日，水罐补了两次都是浑浊的。 　　她没出息，心性并不坚韧，挨不了饿，也受不了渴。为免先在路上渴死，她还是喝了那罐脏脏水。 　　好在她身体抗住了并没有出什么毛病，而且经过这几日的休息，她整个人都好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几分力气。大概是心态的原因吧，原身听说是受了惊吓，路上不怎么吃也不怎么喝，精神也不好。她来后，每天发的食物都吃的光光的，虽然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可她并没有原身那么多负面的情绪，调整的还不错。 　　哦对了，这几日她还收获了两小伙伴，正是之前找她说话的小花和桂花。 　　小花是个像大姐姐一样包容的姑娘，大概是因为她是这群娃里最大的一个，所以习惯性的拿她当妹妹在照顾。桂花嘛，就是个比较傲娇的丫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平时也会嫌弃几句，但每当她不舒服犯晕的时候，她还是会把肩膀借给她靠。 　　几日相处下来，三个人的关系比起之前好了许多。 　　队伍走到第五日的时候，芹婶婶说起下午便能进城，还能在城里住上一晚。小花仿佛猜到了什么，眼睛有些红红的。 　　“芹婶婶，进城了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就要分开了呀？” 　　他们都知道芹婶婶夫妻两的任务就是将他们送到城里，再叫人领养走。所以进城这词便有些敏感了。 　　未知总是叫人害怕，何况他们还都是一群小孩子。 　　江玉芹摸了摸小花枯黄的头发，叹道：“到城里才有你们的活路，想想之前逃荒的日子，难道你们还想过那样的日子吗？官家既然愿意管你们，肯定会给你们找个好家，有新的爹娘疼爱可比现在舒服多了。不过还说不准，得下午进城了才知道人家要不要你们。” 　　人家领养也是要挑孩子的，离得最近的赤城虽说没有旱情，但也受了些影响，加上大安国才刚建国没多，各地方本就还在休养，乍然一下要接受一群孩子，人家也有意见的很。 　　江玉芹不知道赤城能接收多少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这车上的娃后路在哪里，只能尽量安慰他们，让他们对领养一事不要过于排斥。 　　宝音坐在角落里没有出声，桂花用手肘戳了戳她，问道：“阿音你不怕吗？” 　　“怕什么？” 　　“当然是怕分开啦！要是被领养走了，以后咱们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着的。” 　　桂花难得的有些沮丧，她好不容易才重新有了伙伴，并不想分开。 　　宝音摇了摇头道：“我不怕，你也放心吧，选不上咱们的。”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她们这些女娃娃怎么可能第一批就被选走。人家要领养肯定是优先领养男娃娃。 　　好几百的娃，轮到她们还早着呢，怎么也要再走两三座城。 　　宝音并不怎么担心，她现在只想赶紧进城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喝口干净的水，什么都没这个重要。 　　走了这么多天，城里应该有水吧？ 　　队伍很快就到了赤城城楼下，宝音看不到队首，不过想来路引什么的已经过关了，前面已经有骡车进了城，她们在后头也在慢慢挪着。 　　抬头就是高高的城墙，还有那陌生的两字。 　　明知道是赤城，但是宝音翻遍了记忆也没翻出个类似的，这个国家的文字显然需要她从头学起。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 　　她不想做文盲就得重新开始学字，而在这古代一个女娃娃学字有多难不用想都知道很。尤其是她马上就要被领养去一个陌生的家庭，谁会让你学字。 　　前途一片渺茫，加上又饿又渴，宝音实在提不精神来。直到江玉芹提了一大罐干净水来，她才来了精神。 　　天可怜见，她头一次喝水喝到想哭。 　　喝了干净的水，晚上的晚饭也变成了略稀的粟米粥，一群孩子吃得连碗底都舔的干干净净。晚上睡觉前桂花都还在念叨回味着。 　　“要是被领养就能天天喝这样干净的水吃这样香甜的粥，那领养就领养吧，我想被领养！” 　　其他几个孩子也跟着应和点头，这会儿都想被领养了。可惜江玉芹回来只带走了几个男娃娃，小女孩们一个都没少。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她们都上车重新出发了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她们没被选上。 　　江玉芹不知该怎么和孩子们说，领养的人选可轮不到她来做主。名单都在领头的徐大人手里，她也只是听命行事。 　　这些都在宝音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太失望，甚至还有些庆幸没被选上。这样的话她就能有多一点的时间来适应这个朝代了。 　　接下来的一路顺畅了很多，主要是路上有了绿色，偶尔也能遇上小溪河流，至少干净的水是不缺了。 　　沿路又路过了几座城，每进一座城队伍里便会少上几十个孩子，当然几乎都男孩子。等到队伍里的男孩子都没了之后，女孩子才渐渐开始少起来。 　　宝音和小花她们不知为何竟落在了最后一批，一路走了近两月到了阿木古郎中心城。 　　阿木古郎中心城是一座衔接大草原和内陆的小小城，说是城，其实这里也就是个互相贸易的地方。官衙也有，但没什么强兵力，只能传达下上头的命令。草原上的兵都在分化成四大部族的各个部族手里。 　　其实大安朝建朝才一年多，刚刚止了战又遇上天灾，正是容易內乱外乱的时候。可谁叫当今皇帝厉害呢，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军队铁血又强悍，不听话的一个个都被打怕了。若是谁敢趁着天灾捣乱，等他缓过神来，那必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谁的拳头硬那就听谁的，他们早几年都被打怕了。 　　是以草原的各个部族谁也没有异动，甚至在听到官衙有新的通知后，一个个都很积极的去了城里。 　　四大部族的土司齐聚城内，商量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和平的从徐大人手中分了娃，一人十个带回了自己的部落。 　　他们可不嫌弃女娃娃，草原上的儿女男娃女娃都是宝贝。 　　宝音幸运的和小花桂花分到了一起，被一个孟和部的土司带了回去。临别时江玉芹很是不舍，将自己省下来的几块饼都分给了宝音小花她们。毕竟这一别日后再想见也难了，她也没什么银钱，只有吃的可以送。 　　小花和桂花她们当然是第一时间便将饼子放进了怀里，宝音却是忍不住拿着便啃。肚子饿的滋味儿实在太难受了。 　　刚啃了没几口，一个身材壮硕的大汉出现一把将她和小花提起来，放到了一匹马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了马。还不等两人反应过来，他便扯着缰绳一夹马腹追着土司奔跑而去。 　　宝音一口水没喝上，干燥的饼在嘴里怎么咽都咽不下去，突然马儿加快速度一颠簸，那口饼也在嘴巴里造起了反。也不知是不是有碎屑被呛到了气管里，宝音咽下了还是觉得难受，隔一会儿便痒痒的要咳两声。 　　“阿……阿……音……音，音！” 　　小花从没骑过马，又坐在了最前头，迎面灌来的大风和那马儿的颠簸让她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听见一阵哭音。宝音侧过头咳的撕心裂肺，一边咳一边紧紧抱住她，小花这才没有那么害怕了。 　　坐在两人身后的乌吉力眉头皱成了一团，这马上的两个小娃瘦的都快成人干儿了，中间这个仿佛还有病，瞧她那咳的气都快喘不上来的样子。就这样的娃弄到草原能干啥？ 　　他本来也想领养一个的，家里就一个小子闹腾的很，就羡慕那有姑娘的。谁知来这一瞧，南边的女娃娃一个个都又黑又瘦，一点儿都不可爱。所以一下马他便跑去找了土司哈日胡，撤回了自家要领养的要求。 　　领养这事儿，从头到尾都说的是要自愿，是以乌吉力这要求也合理。但是谈好的十家，现在少了一家，也就意味着有一个女娃娃会被剩下。 　　哈日胡头疼的很，一边将女娃娃们安排进了毡包里，一边去找人询问部族里还有意愿领养娃娃的人家。 　　这时原先就谈好的九户人家已经来到到毡包外，透过那撩开一半的门帘不停的打量着里头的女娃娃们。 　　“天呐！太瘦了吧？！” 　　“不是说最小的都有五六岁吗？怎么会这么小？那胳膊那腿还没我抓的羊羔粗……” 　　“是啊，太小了，这这这，咱能养吗？” 　　一堆人正嗡嗡嗡的小声嘀咕着，突然就听到毡包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咋？！还有个有病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草原上的人都是以部族名为姓，比如孟和的土司哈日胡，他的全名就是孟和.哈日胡。 第3章 　　大家愿意养孩子那是愿意养健康的孩子，一个有病的他们可养不起。平头老百姓哪生得起病，他们自己都才刚刚温饱呢。就算是可怜那丫头，领回来自己又没那个能力治好她，到时候出了问题他们还要负责任，那就不好了。 　　一群人探着头将毡包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瞧见了咳得厉害的是那个最黑最瘦的丫头。 　　几户人家暗暗记下了宝音的模样，提醒自己一会儿千万不能选她。 　　半个时辰后，眼看着毡包附近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却还是没有人家愿意补上领养人的位置，哈日胡只能暂时放弃找人，回到毡包里先解决孩子的归属问题。 　　“你们，一家选个代表出来跟我进毡包，其他人都留在外头。” 　　一窝蜂都跑进去吓着孩子怎么办。 　　众人觉得有理，因着毡包里都是女娃娃，家中妇人便自发出来跟着哈日胡进了毡包里。 　　草原上的人天生就要比南方人体格更大，看上去十分的有压迫感。尽管进来的都是些妇人，小花还是十分的紧张，宝音的粗布衣袖都快叫她扯破了。 　　见人都到齐了，哈日胡从怀里翻出徐大人给的名单，讲了下领娃的规则后便开始挨个儿念起名字。念到名字的便站出来，想领养的也站出来，然后看孩子的意愿，愿意跟谁走那就是谁家的娃。等明日拿上户籍报上城里，将娃的户籍加进去就成。 　　“金花……” 　　“银杏……” 　　小女孩们一个一个轮流被叫过去，很快就轮到了小花。小花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在她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松开了宝音。 　　都到这里来了，拒绝领养肯定不行的，还是要乖点才会讨人喜欢。刚刚已经领走了三个女孩儿，她走过去的时候面对的就是六个陌生的妇人。 　　玛西一眼就相中了她。这个女娃娃眉眼长的和自家男人竟然有五分相似，合该是自家的人。 　　其他人也瞧出来这个小花的长得和玛西男人有那么几分相似，这么有缘分，自然不好去抢人。 　　小花很快跟着玛西走了，接着又走了三个，然后轮到了桂花。 　　她们即便是分开那也是在同一部族，是以女娃娃们倒没有什么舍不得的情绪。桂花还积极的很，她知道被领养就是又有爹娘了，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 　　一个叫娜其布的妇人喜欢她的很，领走了她。 　　拥挤的毡包里很快只剩下两个娃，是十个娃里最瘦的两个，宝音没忍住咳了两声，吓得最后那个妇人赶紧找哈日胡领走了另外一个叫桔梗的女娃娃。 　　人都走完了，娃还剩一个。 　　哈日胡犯了难。 　　这个叫宝音的女娃娃瞧着是个有病的，不管是交到谁家他都亏心呐。 　　毡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宝音瞧着不对，毡包再没有进人是不是就意味着没人领养她？那她会不会被送回去…… 　　不行不行，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落户草原，她生来便该是草原的儿女，别的地方再好她也不想去。再说小花跟桂花都在这儿呢，她想留在这个孟和部。 　　宝音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没有眼泪，没办法只好偷偷掐了一把手臂内侧，这一下掐的实诚痛得她差点叫出来。 　　哈日胡还没想出法子，一回头就瞧见那叫宝音的娃娃默默的流下两行泪，叫人看了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这么大点儿娃就要逃荒，还没了爹娘，好不容易到了部族里还被族人嫌弃剩下了，她的心里该是多难过啊…… 　　光是想想哈日胡自己都快哭了。 　　罢了！ 　　他一咬牙，做了决定。 　　“宝音你别哭，你跟我走，我领养你！” 　　“啊？！” 　　宝音着实没想到这茬儿。 　　她只想装装可怜让这土司帮忙找户人家落户，丝毫没想过让他领养自己。这算是意外之喜吗…… 　　在她愣神之际，一只干燥又温热的大手已经牵起她带她走出了毡包。毡包的不远处栓着一匹健硕的棕色骏马，一见哈日胡走近便亲昵的蹭了蹭他。 　　“宝音，这是咱家的马儿扎那，它性子最是温和从不伤人，你别怕，我抱你上去。” 　　“扎那……” 　　这名字和宝音大伯家的狗名字一样，叫她觉得格外亲切。她从小在草原长大，哪里会怕马儿，被哈日胡抱上马不止没怕，还挺高兴。若不是原身还小，又是从南边逃难来的不能露馅儿，她都能自己抓着缰绳在草原上跑几圈。 　　又在马上颠簸了好一阵儿后，才在一个大毡包前停了下来。 　　马儿刚停下，毡包里就跑出两个娃来。 　　“阿爹回来了！！” 　　宝音：“……” 　　家里都有两个娃了，还领养自己，她这一来，恐怕要给人家增加不少负担，唉。 　　“都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啥日胡一招手将儿子女儿拢了过来，然后将宝音轻轻推到中间，声音柔和道：“这是我从城里领养回来的宝音，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了。要照顾好她知道吗？” 　　两个娃：“……” 　　老大代格站在最前面，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腰线的瘦娃娃，有些不太情愿的叫了声妹妹。 　　他倒不是讨厌谁，只是发愁家里的食物。 　　本来家中四口人就已经粮食紧张了，现在又来一张嘴抢吃的，那岂不是会更紧张，饿肚子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阿爹，你有和阿娘说么？” 　　哈日胡一愣，尴尬的抓了抓自己的辫子，小声道：“正要去和你阿娘说呢，一会儿你们可得帮着我点儿。” 　　听了这话宝音暗道不妙。 　　显然这个家里哈日胡并不是能做主的人，他的夫人脾性好像还不太好的样子，加上这两个娃，怎么看自己都是个累赘。 　　“哈日胡叔叔，宝音不用你领养的，只要你让我留在草原上就行。” 　　她说这话是很认真的在说，可看在哈日胡眼里就变了味儿。瞧瞧，多么懂事的娃啊，哈日胡又被感动了一把。 　　“丫头没事儿啊，你安安心心在这儿住下。以后就叫我阿爹，我现在去找你阿娘回来。” 　　家里添人口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和妻子说一声，只是这回自己先把人带了回来，估计少不了要吃一顿排头，得想想该怎么说才行。 　　哈日胡骑上他的马又走了，只剩下三个娃大眼瞪小眼。 　　老二朝乐也是个女孩子，她想的没那么多，还挺高兴自己多了个妹妹，拉着宝音便叽叽喳喳问起来。 　　“妹妹你几岁啦？” 　　“妹妹你们逃难路上都吃什么呀？” 　　“妹妹……” 　　兄妹两早就听说部族里要领养从南边来的孤女，但他们从没想过自家也会来一个。毕竟当初是阿爹自己说的，领养小娃娃的得是家中无子息或者只有一个娃的才行。 　　不过来都来了，他们当然要多问问了解下小妹妹。 　　宝音头一回遇见这么热情的‘姐姐’，头皮都麻了。好在哈日胡回来的快，解救了她。 　　哈日胡是带着妻子一起回来的，两人从马上下来，还拎着一桶湿哒哒的衣裳。很明显他刚刚是去水边接的妻子。 　　在宝音的想象里哈日胡的妻子可能是个眉眼英气或者是有些凶悍的妇人，没想到恰恰相反，他的妻子眉眼温和，声音也温柔的不行。看到宝音的第一面那眼里的怜惜更是做不得假。 　　“宝音，过来……” 　　卓娜朝她招手。 　　朝乐见宝音傻呆呆的没有反应，连忙轻轻推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阿娘叫你呢……” 　　宝音咽了咽口水，慢慢走了过去。 　　小小的人儿眼里满是不安，瞧着当真是可怜极了。 　　卓娜一想到丈夫刚刚和自己的说的那些话，心疼的不得了。不是说都快八岁了吗？怎么还没女儿五岁的时候高。那胳膊那腿细的连羊羔腿都比她粗。瞧瞧那枯黄的头发，细弱的脖颈，仿佛一阵风就能刮折。 　　“好孩子，你受苦了。以后就当这儿是自己家，阿爹阿娘疼你。” 　　宝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起来，听到这话一时竟语塞了。 　　这么直接的吗？ 　　她还以为自己会被嫌弃，要变成皮球被踢来踢去，说实在心里是怕的。毕竟她现在太小了身体又差，要谈自力更生那就是痴人说梦。 　　卓娜见宝音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愿意，连忙轻声哄道：“要是不愿意叫阿爹阿娘也没关系，咱们先处着，等你哪天愿意了再叫。” 　　“是是是，先住下，等你愿意了再说。” 　　哈日胡憨憨一笑，提着木桶转身去晾衣裳。刚走没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细细弱弱的一句话。 　　“我愿意！” 第4章 　　宝音不是小孩子，她里头的芯儿是个26岁的成年人。出了社会在公司里混了好几年什么人都见过，所以她看得出来哈日胡两口子是真心想养她。 　　两个小孩里哥哥虽然不甚热络，但也没对她释放恶意，姐姐更不用说了，对她热情的很，只看他们和哈日胡的相处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家庭氛围非常好的家，对她这样的孤女来说实在是天上掉馅饼儿的好事。 　　最叫她心动的是哈日胡妻子对她的怜惜还有那真挚又温暖的怀抱，真的好像是妈妈在抱她一样。 　　家的温暖，她已经失去太久了。 　　“阿爹！阿娘！” 　　宝音很干脆的认下了爹娘，喜得哈日胡桶都差点打翻了，一个劲儿的说好。卓娜更是欢喜，抱着孩子正要进毡包呢突然想起一事，转头便瞪了丈夫一眼。 　　“胖胡子，如今家里多了个女儿，你且收收善心，若是再叫我发现你把粮食拿去分给别人，你就干脆自己再搭个毡包过日子吧！” 　　哈日胡：“……” 　　一说到这个他便有些心虚，一时也不敢辩解什么，只能乖乖去将湿衣裳晾到绳子上。 　　部族人多粮少，他作为一个部族的首领自然是要照顾弱小，有时候难免就会饿着自家妻儿。也是妻子贤惠，最多也就是在自家毡包里抱怨几句。 　　可如今的宝音却是经不起饿的，相反，她还得好好调理。明日去城中落实户籍的时候带她去看看郎中吧，怎么也要先将她咳疾治愈才是。 　　哈日胡还惦记着宝音的咳疾，却不知宝音那只不过是吃东西被呛着而已。这会儿她在毡包里喝了一大碗的水，早就不咳了。 　　卓娜看着小女儿那如同小猫儿一般喝水的样子，心都软了，转头招呼起老大老二。 　　“朝乐，去把你穿小的衣裳都拿来。” 　　“代格你去取两条肉干洗洗。” 　　一听取肉干，朝乐眼都亮了，拍掌欢呼道：“晚上能吃肉了！！” 　　卓娜心中微微一涩，摸了摸女儿的头笑道：“是的，晚上咱们吃肉。现在得麻烦咱们朝乐姐姐去拿几件衣裳出来给妹妹，你瞧妹妹都没衣裳鞋子穿。” 　　何止是没有衣裳鞋子，宝音现在身上说是挂的破布都不为过，鞋子就更不用说了，一路都是光脚丫。 　　朝乐以前还觉着自家挺苦的，现在一对比才知道自己过的多幸福。 　　“阿娘！我有好几件穿不了的衣裳，我都给妹妹！” 　　说着她便跑到床角去翻衣裳，一点儿都没有要藏私的样子。卓娜由着她自己去翻，拉着宝音坐到床上去瞧她的脚。脚上都是泥灰她也不介意，还拿自己衣袖去擦。 　　“衣裳能改小穿姐姐的，但这鞋子，只能等明日去城里给你买合适的，所以今日你得乖乖在床上呆着啦。” 　　宝音乖乖点头，盘腿坐在床上。 　　说是床，其实也就是几颗石头上搁着几块木板。这木板应该有些年头了，都包了浆，油光水滑的。 　　一家子就睡在这张‘大床’上。 　　其实还好，比宝音想象中的已经好很多了。毕竟这是古代，还是个完全陌生的朝代。 　　新家的毡包大概有十五平方米，在现代算是小了，但在这里，应该还算不错。方才她骑着马过来的时候看到草原上不少的毡包，比自家小挺多。 　　毡包里一小半是床，一小半是杂物，中间和现代牧民家差不多，砌的是做饭的台子，台上放着一口大铁锅，还有根烟管直通天窗。 　　今日天气晴朗，毡包里的天窗是打开的，宝音一抬头便能望见飘着白云的天空，和小时候躺在自己家蒙古包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天还是一样的天，地也还是差不多的地，人却是变了。 　　“唉……” 　　卓娜正在改衣裳呢突然听到这声叹息，顿时笑了。 　　“小小的娃叹什么气？” 　　宝音不好说自己想家，干脆转了个话头打听起小伙伴来。 　　“阿娘，我的两个好朋友也在这儿呢。阿爹之前念名字的时候我记着，小花是去了玛西家，桂花是去了娜其布家。她们家离咱家远吗？” 　　“去了玛西家？哟那还真是巧了，她家离咱家近的很。等你身体好些了，让你姐姐带你去她家玩儿，玛西最喜欢小孩子了。” 　　听起来两家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宝音顺势打听了下那两家的情况。 　　小花的性子她不担心，小花勤快又乖巧，很容易就能讨得大人喜欢。她担心的是桂花，这个娃吧有点刀子嘴豆腐心，性子还有点犟，真怕她和新的家人处不到一块儿去。 　　好在打听的情况是两家人都非常不错，性子也很和善，宝音便放下心来专心盘算起自己的日后。 　　可惜她现在的脑子实在不够用，坐在床上还没开始想就打起了瞌睡。头一点一点的，仿佛小鸡啄米似的。 　　卓娜瞧着忍不住想笑，却也知道她这一路跟着队伍风餐露宿定是没有好好休息过，于是将她放到床上躺好后便收拾了小衣裳和针线篓子拿到了毡包外，两个娃也被她叫了出来。 　　“妹妹一路上累了要休息，你们别进毡包里吵她，自己玩儿去吧。” 　　朝乐摇摇头，她现在正对妹妹新鲜着，哪儿也不想去。 　　“阿娘，我就呆在这儿看你缝小衣裳，保证不吵妹妹。” 　　代格撇撇嘴不太高兴，平时一有空朝乐便会黏着自己让自己带她去玩，现在有了小妹，自己就被丢在一旁了。 　　“阿娘，阿古昨儿跟我约好的下午一起出去耙粪，我先走啦。” 　　“去吧去吧，别去太远的地方。” 　　卓娜叮嘱完儿子却发现他一动不动，只眼巴巴的瞧着朝乐。啧，叫他平日老嫌弃妹妹黏人，这会儿不黏他还不习惯了。 　　“朝乐，我要去耙粪了，你去不去？” 　　蹲在阿娘身边的朝乐头也不回拒绝道：“不去不去，我要和阿娘给妹妹缝小衣裳。” 　　平日里黏着大哥那是因为阿爹阿娘都忙的很，自己一个人不好玩，现在有小妹妹玩了，她才不去跟着耙粪。 　　“行叭……” 　　被妹妹无情拒绝的代格只能悻悻的扛着耙子走了。 　　一路上没有妹妹叽叽喳喳闹着，他总觉得不习惯，甚至有种想调头回家的冲动。但他身为家中长子，阿爹顾不上的，他就得勤快些。 　　今日天气这么好，耙回来的粪也好晒，一篓子能烧好几日呢。 　　代格打起精神跑去了阿古家。阿古早就准备好了，等的都有些坐不住，一看到人就抱怨起来。 　　“你在家干嘛呢，来这么晚，诶？朝乐那疯丫头呢？” 　　“她……她在家陪妹妹，不肯跟我出来。” 　　妹妹…… 　　阿古愣了愣，仔细的回想了下才疑惑问道：“不对啊，我昨日还瞧见你阿娘担水，肚子一点儿都不大，你哪儿来的妹妹？” 　　代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是我阿娘亲生的，是从城里领回来的。” 　　说到城里领回来的，阿古就懂了。 　　族里要从城里领娃娃回来这样的新鲜事早就传遍了，他也想要妹妹，可惜家里已经有了三个哥哥不符合领养条件。 　　“真好，你又多了一个妹妹。” 　　代格暗叹一声，有什么好羡慕的，都不知这个妹妹到家里是好是坏。 　　“走啦，一会儿近的地方都被耙完了！” 　　“走走走！赶紧走！” 　　两个大男孩背着篓子扛着工具跑的飞快，说不出的意气风发，很难想象他们这么着急只是去耙几坨牛粪马粪。 　　大人们都见怪不怪，草原上的孩子日常劳作而已。 　　忙忙碌碌半日时间很快过去，太阳渐渐落下，在外的大人小孩都回到了自家的毡包里。 　　代格回来的早，篓子里的牛粪已经晒到了自家毡包旁，他瞧了一圈没见到阿爹，习惯性的一撩门帘就要叫。 　　“嘘！！阿音还在睡觉，别叫！” 　　朝乐皱着眉，十分不悦的打断了哥哥。 　　“家里有妹妹你忘啦？” 　　不过短短半日她便已有了做姐姐的自觉。 　　代格心里酸溜溜的，十分不是滋味儿，也不进毡包了，在外头寻了个石头坐下，扯了几根草开始编蚂蚱。往常这时候朝乐便会一脸崇拜的坐在他旁边吵着要跟他学。 　　他想着若是妹妹再吵着想学的话，也不是不能教。 　　结果编了快一半，身边还是安安静静，一回头才发现朝乐根本就没出来！ 　　代格：“……” 　　好气啊，新妹妹能送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月后 　　阿古：代格把你妹妹送到我家吧！！ 　　代格：你做梦！妹妹是我家的！ 第5章 　　送是送不走了，代格也就心里想想，连说都不敢说出来。一个人在外头坐了会儿编了两只小蚂蚱后拿进了毡包。 　　这回他轻手轻脚的，朝乐便没管他，自顾自的缝着手里的小衣裳。 　　朝乐刚满十一岁，半大的姑娘早早就跟着阿娘开始学着缝制衣裳，只是之前一直没什么需要她来缝制。这会儿正好，阿娘要忙着做家中的晚饭，妹妹的小衣裳便交到了她手里。 　　头一回当姐姐，她可是卯足劲要在妹妹面前好好表现。 　　毡包里安安静静的，卓娜正在煮着肉汤。尽管里头只切了两条肉干，那味道也是浓郁的很，香得宝音做梦都在吃肉。 　　可惜叉着牛排的叉子不怎么好用，刚到嘴边肉就掉了，那么大一块牛排掉在桌上很快就被服务员当成垃圾收走。 　　背影十分之无情。 　　不许走！！ 　　宝音馋肉馋的厉害，情绪一激动，一睁眼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在餐厅里。 　　这里…… 　　嗷，这里是大安朝，她的新家。 　　咦？好香啊，像是羊肉的味道…… 　　宝音捂着又开始犯痛的胃坐起来四下一看，毡包里光线变得好暗，应该是到傍晚了。 　　“阿音醒啦！正好咱们也要吃饭了！” 　　朝乐喜滋滋的将自己改小的衣裳拿过去。 　　“来！穿这套衣裳！” 　　这可是她和阿娘一起改的，妹妹肯定喜欢！ 　　“毡包里看不清楚，阿音你穿好了咱们到外头去看。” 　　宝音乖乖的站着让姐姐给自己换衣裳，有些不明白姐姐这股兴奋劲儿是哪儿来的。 　　如果她有玩过扮装游戏大概就会懂了。 　　比起去耙那些黏糊糊的牛粪，朝乐还是更愿意在家装扮妹妹。 　　“穿好啦，走我抱你出去看！” 　　朝乐力气还挺大，抱着七岁多的宝音没有半点吃力。 　　毡包外比里头亮堂多了，夕阳西下，橘黄色的阳光也变得格外温柔，宝音低头瞧着自己的粗布新衣裳，心中满足无比。 　　“阿姐，这衣裳真合身，穿着真舒服！” 　　听到宝音说喜欢朝乐更是开心，本来缝了一下午手指头有点疼的，现在也不觉得疼了。 　　“你喜欢就好！我还有两套小的，正在给你改呢。” 　　宝音正要开口，肚子却先叫了起来。朝乐一听立马抱着她又进了毡包。 　　“阿娘，汤煮好了吗？妹妹饿了！” 　　“好了好了，快把妹妹放下，拿碗去。” 　　毡包里暗的很，卓娜生怕朝乐摔了宝音，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接过来放到床上。一边又叫儿子去熄了火。 　　家里男人事多，晚上总是回来的很晚，所以卓娜也没等他，直接将锅里的食物分了四碗出来。 　　“阿娘真的是肉唉！！” 　　朝乐欢喜的眼都眯了起来，抱着自己的碗坐到一旁小口小口慢慢品尝。代格也是难得吃肉馋的很，但他心疼娘和妹妹，端了碗便将里头的肉粒挑出来平分到了另外三碗里。 　　卓娜看了儿子一眼，他分的很是公平，给宝音的碗里也是一样多。这孩子，面上再不情愿，心里还是认了宝音当妹妹的。 　　她欢喜儿子的懂事，却也心疼他，又把自己碗里的肉给他挑了回去。 　　“阿娘知道你乖，去吃吧。” 　　代格知道阿娘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坚持，抱着碗便坐到妹妹身边，兄妹两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吃的很是香甜。 　　宝音的碗和他们一样大，卓娜怕她烫着本来要喂她，被她拒绝了。 　　她只是身子虚，还没到吃饭都要人喂的地步，都这么大了，怎么可以让大人喂饭。 　　卓娜见她执意要自己吃只好依了她，给她拿了个凳子放在床板上当桌子用。 　　碗越来越近，香气也愈发浓郁。 　　宝音早就闻出了肉汤是羊肉的味道，只是不知汤里头煮的是什么，拿勺子搅了搅，略稠。 　　管它汤里是什么，先吃再说，她这肚子早就饿的受不了了。 　　一大勺子送进嘴里，几乎是瞬间宝音就尝出了汤里的东西。 　　居然是炒米！！ 　　她从小吃到大的食物！ 　　不过在现代吃炒米的时候她通常是拿奶茶泡，或者用酸奶拌，倒是很少放进肉汤里煮。 　　原以为来这儿可能就吃不上了，没想到这里的草原上也有，味道还比现代的更香，着实叫她惊喜。 　　“阿音，是吃不惯吗？” 　　卓娜知道草原的食物和南方的饮食不一样，听说南方的人都是吃稻米，吃炒菜，可家中只有一点肉干和炒米，她也没办法。 　　“要不明日让你阿爹去换点稻米回来？” 　　宝音回过神来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阿娘你做的这个很好吃！我只是好久没吃到这样好吃的食物，生怕是在做梦。” 　　“傻丫头，怎会是梦，好吃就快吃，多吃些。” 　　“嗯嗯！” 　　一家子围坐在一起，不再说话，很快便将一大碗肉汤炒米吃的干干净净。 　　“啊……” 　　朝乐拍拍肚子，感叹道：“好久没吃这么香的肉了，真舒坦。” 　　“没出息，不就几块肉。快起来跟我洗碗去。” 　　“哼哼，大哥你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就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朝乐吐了舌头，收了一家人的碗跟着哥哥出了毡包。宝音有心想跟着一起去，奈何脚下没鞋子，只能老实坐在床上。 　　才坐一炷香的功夫，身上就叫蚊子咬了十来个包，痒的实在难受。 　　草原嘛，有蚊虫很正常，以前蚊香有蚊帐，可现在，只能干等着让它咬。宝音痒的坐立难安，正犹豫着要不要求助，她的异常就被卓娜发现了。 　　摸到宝音身上那些包的时候，卓娜十分自责，一边找药草拧了汁往她身上擦一边很严肃的教育她。 　　“丫头，你既已认了我做娘，便不该拿自己当外人。不管是受了苦受了痛，都不要怕麻烦，什么都要告诉爹娘的，知道吗？” 　　宝音有些眼热，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她可能还没那么快能适应新家，新的爹娘，但她会努力的！ 　　“阿娘这是什么呀？一点儿味儿都没有，涂上还凉凉的，身上都不痒了诶。” 　　“这呀，我们草原上都管它叫驱蚊草。被蚊子咬后就掐两根这草揉出汁来抹上就能止痒。或者晒干后睡前烧几根熏一熏毡包，蚊子就会被熏走。等明日天明了阿娘带你去认。” 　　卓娜摸摸宝音的头，转身出去打了水进屋给她身上简单的擦了下。 　　“乖乖睡，明日去城里回来阿娘烧些水给你好好洗洗。” 　　“好，阿娘晚安。” 　　晚安一词儿甚是新鲜，卓娜很是愣了下，良久才反应过来笑着出了毡包。 　　这一晚，哈日胡一直忙到亥时过很久（晚上快十一点）才回到家。 　　卓娜一直都没睡，听到脚步声便起来点了灯。 　　“今日怎么这么晚？” 　　“害，这不是要整理十家人的户口文书嘛。还有明日不是要去城里，乌吉力他们便打算将族里最近攒的兽皮和一些药材拿到城里换粮食。离上次换粮也有四个月了，该换了。” 　　哈日胡说完突然顿了顿，想起上回换粮回来，自己拿了大半粟米分给了族人的事，顿时有些心虚的保证道：“咳……媳妇儿你放心，这回换完粮我肯定直接拿回家，不会送人了。” 　　“哼，姑且信你一回。快去洗洗睡了。” 　　卓娜重新躺回床上，她的右边睡的是孩子们，因为多了一个娃便显得有些挤，天还有些热，想想都会很不舒服。 　　于是等到当家的上床后，她又跟他商量着明日将床给扩宽一些。 　　哈日胡犹豫了下，说了另外一个法子。 　　“咱们代格都十三岁了，草原上十五的小男子汉都有自己的小毡包，咱们干脆现在给他搭一个。你瞧咱们现在又多了个女儿，他一个男娃娃进出总归是没那么方便。” 　　卓娜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这个法子。 　　儿子的确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小毡包了。左右就搭在大毡包旁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行，那等你明日从城里回来了给儿子搭一个。” 　　夫妻两又说了些悄悄话，一直到近子时（晚上十二点）才受不住困歇下。 　　翌日一早哈日胡便起床去提了两桶水回来，又忙活着将马喂了，整理好进城要带的东西和文书后才回毡包里叫起了宝音。 　　风餐露宿好几月，宝音头一次睡的这么好，被叫起来的时候还迷迷瞪瞪想重新躺回去。 　　哈日胡觉着可爱，也不强求她清醒，干脆直接抱着女儿上马出发。 　　马儿一跑起来，风也渐渐大了，冰冰凉凉从脸上刮过，宝音瞬间清醒过来。 　　这是要进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炒米（蒙古族传统食品）：它是用糜子（现代黄小米）经过蒸、炒、碾等多道工序加工而成的，清香爽口，充饥耐饿，是别具风味的蒙古族传统食品。 　　炒米是蒙古族人的主食。在蒙古族家庭中，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吃炒米。吃时将米置于碗中，用奶茶泡至柔软时，拌着奶食品吃，或者用奶嚼口加糖拌着吃，或者用鲜奶煮炒米奶粥吃，也可以煮炒米肉粥吃。也可以干嚼着吃。 　　【搬自百度注释】 第6章 　　哈日胡作为‘领头羊’，其他的马儿很快都朝他靠拢过来。 　　驮着货的走在中间，驮着人的围在两边和最后。 　　离他们最近的是个熟人，宝音记得这个乌吉力，就是他带着自己和小花到的孟和部，那一路的颠簸别提了，连她这个骑马的好手都觉着难受。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直男，丝毫不会体贴人。 　　她又看了看两边，都是不认识的族人，身后的她看不到，被阿爹挡住了。 　　“阿爹，不是说要进城落实户籍吗？怎么没看到小花她们？” 　　“小花？哦！她们呀，都没来呢。落户当家人去就行了，不用小孩子一起去的。听说是怕上马，想在家里呆着。” 　　说到这儿哈日胡真是满满的自豪，来到部族的十个女娃娃里，只有自家的宝音一点儿都不怕马，天生就该是草原的孩子。 　　想当初那些家伙一个个都以为宝音有病不敢养，没想到她只是被呛到了，白白叫自家捡了个女儿。 　　“好丫头，真是给阿爹争气。”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听的宝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爹你在说啥？” 　　哈日胡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因为身后的乌吉力突然找了上来。两人谈了下进城后的分工后，乌吉力才注意到还有个宝音在马上。 　　昨日他没有去领养娃娃，送完人就去了马场，听说最后剩了一个有病的娃没人要，结果被哈日胡给领回了家，想来就是这个了。 　　“哈日胡，这就是差点到我家的女娃娃？” 　　“去去去！什么差点儿到你家，宝音就是我家的。” 　　哈日胡佯装要挥鞭子，乌吉力只好闭上嘴躲到一旁，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宝音。 　　奇了怪了，娃还是昨日那个娃，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他总觉着今天的女娃娃看着顺眼了不少。心里莫名有一丢丢后悔，要是自己昨儿个去领了…… 　　不不不，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后悔。 　　大不了回去多缠缠媳妇儿再生一个。 　　乌吉力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宝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方才见他一直瞧自己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搞半天是自己吓自己。 　　“阿爹，咱们骑马多久能到城里啊？” 　　“骑马快的很，像这样的速度半个多时辰。” 　　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天呐，骑马进城要一个多小时，那走路进城一个来回只怕一天就过去了。 　　草原太大了，也是个烦恼。 　　宝音感慨完，老老实实缩在阿爹怀里看着前路。大约是顾忌着她的身体，马儿跑的不是很快，抖着抖着还挺舒服，宝音居然就这么靠在哈日胡身上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进了城。 　　哈日胡见她醒了便让她坐好，自己下马在前头牵着很快就到了官衙外。跟他一起的还有领养了小花她们的当家人。至于乌吉力，打从宝音醒了就没再看见他了，他们应该是分开行动的。 　　“阿音下来，马儿不能进官衙，来阿爹抱。” 　　宝音听话的跳了下去，跟着一起进了官衙。落户籍的事办的还是挺顺利的，毕竟她们这些娃娃都是上面通知送到各地方，人家痛快接了，后续自然要给人痛快弄好。 　　哈日胡是部族首领，宝音的户籍是最先办的，接着便是另外九户。宝音本来是想做个安安静静的乖娃娃，可她听了一会儿觉着不太对劲儿。 　　小花桂花的名都没有，银杏桔梗也没有，都变成了陌生的名字…… 　　别人她不操心，她就想知道小花和桂花改成了啥。 　　“阿爹，为啥她们都改了名字，我不用改吗？” 　　“不用，你的名字就是福气，不用再改了。小花她们的名字太俗气，要改个好名儿才算是开始新生活。小花我记得改成了塔娜，还不错的名字。” 　　哈日胡记性很好，毕竟昨晚上才刚刚讨论过。 　　“那桂花呢？桂花现在叫什么？” 　　“桂花？我想想……哦，改成海拉了。她的阿爹你得叫车根叔叔，他是咱们孟和部马术最好的男人。等你身子好了，我让他教你骑马。” 　　和马术最好的人学骑马！ 　　宝音心底一热顿时就兴奋起来。 　　她会骑马，但骑术也就是比普通人好上一些，那还是她十岁之前的事。等她长大了时间都在学校和公司里，身手也越发生疏，穿越之前她已经有五年没有骑过马了。 　　现在居然有机会和马术最好的人学马，想想都叫人激动。 　　“阿爹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她有些迫不及待。 　　哈日胡却没答应。 　　“等下阿爹带你去看看郎中，若是郎中说你身体没问题，那才能学。” 　　宝音：“……” 　　都不用看郎中她就知道结果。原身饿了那么久渴了那么久，又没有好好休息过，身体怎么可能会好。 　　算了，先好好养养，趁着年纪好恢复力强早点把身体养好，那样才能做更多的事。反正都已经落户草原上了，其他的也用不着着急。 　　一行人从官衙出来后便各自分开了，约好了午时在城门口汇合。 　　“走！阿爹带你先去吃点东西。” 　　一大早出发，都还没吃早饭。好在城中虽是不繁华却也样样都有。宝音被高高大大的哈日胡抱着，坐的高看的远，一眼就看到某家小铺垒在门口的蒸笼。 　　包子？？馒头？？ 　　这里有这样的食物吗？ 　　大概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哈日胡也被她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阿音想吃蒸馍啊，走走走，阿爹给你买。” 　　不等宝音反应过来，哈日胡已经几步走到那铺子面前，直接掏出五枚铜板放到桌上声音洪亮道：“老板，来五个蒸馍！” 　　“好嘞！客官您稍坐！” 　　老板手在桌上一抹，钱已经进了他的兜，很快便夹了五个热腾腾的蒸馍放到桌上。 　　宝音定睛一看，这蒸馍就是馒头嘛…… 　　只是颜色没有现代的馒头白，不知是不是有参进其他的粮食，看着有些偏黄。 　　“阿音你坐下先吃，吃完阿爹带你去买鞋子。” 　　哈日胡将她放到板凳上，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馍后自己也拿着蒸馍开始啃。桌上有一叠陶碗和一壶晾凉了的开水。干吃蒸馍容易噎着，这店家还挺人性化的。 　　这个铺子的生意还不错，七八张桌子人走了人又来，都没见怎么空过。 　　看来这城里卖吃食的前途还不错。 　　宝音一边观察一边吃着软绵绵的馒头，感觉有些寡淡。 　　她从小习惯了吃重口味的东西，在家重甜出门重辣，还真是没怎么吃过像手上这个蒸馍一样的东西。 　　没有甜味，只有淡淡的麦香。 　　若是在现代，她估计会拿这蒸馍切成片，化点黄油去煎一煎，最好是煎到酥脆，黄油的香味也渗透进去，那才叫好吃。 　　“阿音？不喜欢吃吗？” 　　“啊？哦！没有没有，好吃的！” 　　宝音收起口水，老老实实大口啃起蒸馍。 　　饿过肚子的人没资格嫌弃粮食！ 　　父女两三两下吃完早饭便去了城中最大的布行。说是布行，其实里头卖的东西杂的很。 　　宝音进门就瞧见大门边堆着不少的皮子，左手边的墙上挂着不少成衣。往里走就是一堆布料，几乎都是深色系，对面则是摆放的大大小小的鞋履。 　　整个空间都散发着一股动物皮毛的味道，就一个感觉，乱…… 　　哈日胡倒是习以为常，他探着头看了一圈，突然兴奋的朝里头一招手。 　　“巴雅尔！” 　　“哈日胡！” 　　布料堆里突然跑出来个人，和哈日胡这样浓眉大眼的典型草原男儿不同，这位叫巴雅尔的长相却是略显清秀，个子也要矮上一些。两人关系显然非常不错，一见面便勾肩搭背上了。 　　“哟！这是谁？长的这么黑。” 　　哈日胡下意识的看了下女儿，转头恶狠狠的瞪了好友一眼。 　　“这是我小女儿！” 　　“小女儿？？” 　　巴雅尔瞪大了眼睛，看了看宝音又看了看哈日胡，眼神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兄弟，你这样不好啊……” 　　他转头看了下周围，确定没有孟和部的族人后才回头小声道：“卓娜嫂嫂对你那么好，你这样，对得起她吗？还有代格朝乐呢，你不怕他们不认你啊？” 　　哈日胡：“……” 　　“噗！” 　　宝音没忍住先笑了。 　　哈日胡也笑着踹了好友一脚，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是我和卓娜的女儿。刚刚从城里领养走的。她叫宝音，我家最小的丫头。去去去！快点儿去给我女儿拿双她能穿的靴子来。” 　　巴雅尔：“……” 　　作者有话要说： 　　宝音：蒙语是“福气”的意思 　　塔娜：蒙语意为“东珠”或“珍珠” 　　海拉：蒙语中“爱”的意思 　　以上皆搬自百度，重申若是文中人名和现生或者文献中的人名重合那纯属巧合，本文架空，架的很空！ 第7章 　　知道是个误会后，巴雅尔顿时放松了很多。他在这家布行里应该蛮有身份，也没和人说一声就带着哈日胡父女到了后院。 　　和前面乱糟糟的一团相比，后院干净整洁的多了。 　　“你们坐一会儿，我去拿鞋子！” 　　巴雅尔招呼着两人坐到石桌旁后一路小跑出去。他是做这行生意的，一看宝音的脚就知道该穿多大，很快便拿了好几双靴子过来。 　　那些靴子做工非常精致，上面还绣着花纹，实在不像是平民小孩子会穿的鞋。 　　要说喜欢，宝音当然也喜欢，但是在草原上穿这样的靴子简直就是糟蹋，她还是更喜欢耐脏耐磨一点的。 　　“巴雅尔叔叔，还有别的简单点的鞋吗？” 　　“简单点的？是要耐穿的吗？” 　　没一会儿巴雅尔又拿了几双厚底靴出来，布料一看就廉价许多，但是颜色耐脏，鞋底够厚也不怕在湿润的草地上行走。 　　宝音试了试非常合脚，十分满意。哈日胡一看女儿这是中意了，立刻掏出钱袋准备付钱。 　　“多少钱，我要拿两双。” 　　巴雅尔知道不收钱的话兄弟肯定要翻脸，便也没说什么不收钱的话，干干脆脆的收了钱去找零，顺便还打趣了几句。 　　“啧，当个官就是好哇，以前只能拿皮毛和肉来换东西，现在都有银子使了。” 　　“少说风凉话啊，我就不信你看不到我们这些土司的难处。” 　　院子里只有他们三人，哈日胡说话便没那拘谨。 　　“一个月就那十两银子，一层层发下去手里也就只剩一点儿皮。这还是卓娜会过日子攒下来的。族里那么多人要吃要喝，狩猎巡逻放牧采药我这一天天盯着人忙的头晕眼花，这次若不是官衙下通知要领娃娃，我估摸着至少半年时间没空来城里。” 　　哈日胡虽是在抱怨，但眉眼间都是笑意，作为他好兄弟的巴雅尔又怎么会看不懂呢。 　　“钱是少，累是累，但我瞧着你过的挺开心的。至少现在不用再担心战争，族人们能安稳过日子。” 　　“那是……” 　　哈日胡对新朝的建立最满意的便是这一点。往年一入冬族中便会死上不少人，天寒地冻的本来就没多少食物，还要防着被其他部族抢掠，日子过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孟和部族在四大部族里是最弱的一支，在草原上，是雄鹰还是兔子那得看自己的本事，护不住粮食被抢那就是没用，说出去都没人搭理。可新朝建立后，四大部族归顺被归属到了阿木古郎城，皇帝亲下的命令，开放周边小城进行贸易，严禁部族之间烧杀抢掠，严禁恶性斗争。 　　一开始有人管不住自己，还和以前一样仗着自己本事好去抢别的部族的牛羊，伤了好几人，结果被告到了官衙后，上头直接派了最强军队镇压。犯事之人被砍了左手以示惩戒，另外部族还赔偿了十倍马羊给人家。血淋淋的教训放在前头，草原各部族这才彻底老实下来。 　　如今才建朝没多久，但安稳的日子却像是过了很长一样。 　　哈日胡从来就不是个好争好斗的性子，如今的生活正合他意。现在部族还略穷，等再过个几年，逮回来的那些个牛羊都下了小崽子，牧群壮大了，能换的粮食也就更多了。 　　到时候代格应该都取媳妇儿了…… 　　哈日胡越想越远，忍不住的傻乐，逗的宝音都忍不住想跟着笑。 　　“阿爹阿爹，靴子买好了我们走吧，乌吉力叔叔还在等我们呢。” 　　“哦！对，咱们得走了。” 　　哈日胡下意识的抱起女儿，又将新买的另外一双鞋囫囵塞进怀里。 　　“巴雅尔，这回来找你还有件事想跟你说。之前你不是来信说相中阿丽亚了么，后来一直也没个动静儿，她阿爹阿娘都托我来问，若是你再不去求娶的话，他们就要给阿丽亚准备相别的人家了。” 　　“什么？？！” 　　巴雅尔大惊，他不过是来往陵阳跑了趟货，怎么看中的媳妇儿就要跑了？！ 　　“等等!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天大地大没有娶媳妇儿大，阿丽亚可是他一眼就看中的姑娘，怎么能相看别家！ 　　哈日胡难得见他这样慌乱，路上很是嘲笑了他一通。 　　三人很快便出了布行，结果眼瞧着都快到地方了哈日胡突然一拍脑袋。 　　“害我这个脑子，差点忘了带阿音去瞧郎中。” 　　这可是大事，宝音虽然自己一直说没事，但她那身子实在单薄，不瞧瞧郎中哈日胡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于是三人又转道去了城中最大的药堂，排了小半个时辰才轮到他们。 　　“哪里不舒坦？” 　　郎中问话，不等宝音回答哈日胡便急忙答上了。 　　“我家丫头昨儿咳的厉害，您老给把把脉瞧瞧。” 　　“来，搭手。” 　　宝音乖乖将手放了上去。 　　郎中也不废话，伸出三根手指头开始诊脉，不过几息时间郎中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一旁的哈日胡有些心慌正要开口问呢就叫巴雅尔拦住了。 　　“先让伍郎中好好诊脉。” 　　宝音本来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但对面的郎中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一脸她生了大病的样子，由不得人不心慌。 　　莫不是真得了什么大病？ 　　一刻钟后，伍郎中松了手，看了舌头又询问了日常的吃喝拉撒后一个劲儿的摇头。 　　“这个冬天你家丫头你怕是要遭罪喽。” 　　“伍郎中，我家丫头这是什么病？” 　　哈日胡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的身体别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吃点好的补一补就行，寒症却是个大问题。这丫头冬日里是不是落过水又没好好治过？” 　　这个问题，哈日胡不清楚，宝音更不清楚，她又没有原身的记忆只能含糊的点头。 　　“这就是了，冬日本就寒冷，落水还不及时调理，病就藏到了身上。天热还没什么感觉，等过上半月草原天转凉了，你这丫头恐怕连门都出不得，遇上下雪天还会疼痛刺骨，身上生不起半点儿热气。” 　　若是再晚来半年，恐怕以后子嗣都难了。 　　当然最后这句话伍郎中没讲，瞧着这丫头才几岁，说这个也太早了些。左右吃了自己的药好好调理几年就行。 　　“呐，照着这个药方去抓药，怎么煎药童会告诉你。这丫头的病一两副药是治不好的，得慢慢调理，切记少沾凉水不可食凉物。” 　　“好好好！多谢郎中！” 　　哈日胡将这些记在心里，连连道谢，带着宝音又去抓了药三人这才开始往城门处走。 　　抓药付钱的时候宝音踮脚看了，一共三钱银子，叫她心里难受的很。听阿爹的意思草原上银子可难攒了，现下一出来就给她花了三四钱，这药还只能吃半月，半月后又是三钱银子。 　　她可真是个拖累…… 　　抓完药的哈日胡一回头就瞧见女儿那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根明镜儿似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故意笑道：“我们家阿音这是怕吃药啊？一会阿爹给你买点儿糖回去甜嘴。” 　　宝音抓着衣裳的手紧了紧，小声道：“阿爹我不喜欢吃糖。” 　　一旁的巴雅尔跟着笑道：“哪有小孩儿不爱吃糖的，等下叔叔给你买，头一次见，都没给见面礼呢。” 　　“对对对，你小子不说我都忘了，当叔叔都不给见面礼这说的过去？” 　　两人插科打诨的，说说笑笑去了卖糖的铺子，仿佛宝音根本没病一样。宝音知道阿爹是在哄她，便也顺着他的台阶下了，像是个忘事的孩子一样，很快就被其他新鲜的东西吸引了目光。 　　她穿着新鞋子，其实可以自己走了，但她实在好奇这个朝代的模样便偷懒一直让阿爹抱着，人群里数她最高。 　　她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小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东西，大多都是草原上的人。他们和城里人其实很好区分，城里人男的都是挽了发髻，女的输妇人髻，姑娘家则是在头上挽了漂亮的花再将多余的头发散下。而草原上的不管男女，都是将头发辫起来，十分明显。 　　毕竟草原风大，他们又常年骑马，若是头发不辫起来只怕跑两步便会糊上一脸头发。 　　宝音跟着阿爹一路看下来，心里挺佩服这位大安朝皇帝的，他开放了草原周边城的贸易，让牧民们能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去换取粮食衣物，实在是了不起。这位皇帝还行仁政，没有对南方那些孤儿不管不顾，为他们寻了新家有了依靠。 　　有一个好皇帝真是太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大安皇帝虽然一直是个背景板，但他是真的厉害，是会一统天下的皇帝！ 第8章 　　“阿音在瞧什么呢？可是还有想买的东西？” 　　哈日胡一边问着一边就要朝集市上走，吓的宝音连连摇头。 　　“没有没有，阿爹我就是瞧着新鲜，觉得热闹。我想阿娘了，咱们快回去吧。” 　　今日出来花了好些银钱，短时间宝音是再不想来城里了。 　　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都回到了部族里。哈日胡将宝音送回毡包里又简单的交代了下郎中的嘱咐后便回到了族中商讨办公的毡包里，准备将今日换回来的粮食都分发下去。 　　夏季草场丰盛，猎物也是膘肥体壮，皮毛自然漂亮的很，也卖得出价。皮毛肉干加上族人们采回的一些名贵草药，这回乌吉力带去的货一共换了三万斤粮食回来。听起来挺多的，但孟和部族有一千多口人，几百户人家，分下去一家也就近百斤。而这百来斤粮食要省吃俭用的度过接下来好几月，一直到开春。 　　想想就头疼的很。 　　“哈日胡，今天我去换粮食的时候那秦老板说南边受了灾，粮食都要涨价了。咱们算是粮行的大客户，这回便还是按的原价，下回就不行了。” 　　也就是说，等冬季过后，本就没有多少存货的孟和部，换回来的粮食会少的可怜。 　　“我猜到了。唉……” 　　打从知道南方有旱灾起，哈日胡便料到的早晚会有这么一天。这也是为什么下个月才要换粮他却主张着提前去换。 　　“熬过一年就好了，通知下去，让各家都更俭省着点儿吧。另外巡逻队的人手减掉五十人，让他们跟着你狩猎去。接下来这几月要幸苦你们了。” 　　乌吉力重重点头，毫不犹豫的接下了重担。 　　事关族人的生计，这可是头等大事。 　　随着一袋袋粮食发下去，新的消息也被通知到了各家。宝音一听粮食涨价就明白肯定是因为南方旱情的原因。 　　听姐姐说家里粮食本就不足，现在又多了自已这张嘴，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冬天会很难熬了。 　　“小妹快来，药已经温了，快喝。” 　　朝乐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到床前，因为郎中的话，宝音如今成了家中的瓷娃娃，只许在床上休养，连毡包都不许出。 　　“今日外头风大，阿娘说你不能出去，妹妹你快点喝药养好病，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儿。” 　　宝音听话的很，一口闷了药，连阿娘特地放在她兜里的糖都没有吃。 　　“阿姐，我不想吃这个糖，你要吃吗？” 　　朝乐诧异的瞪圆了眼，似是不相信会有不喜欢吃糖的小孩。糖多好吃啊，甜滋滋的，舔一口她都能快乐一整天。 　　“阿音你真的不想吃啊？药那么苦，你不用甜嘴的吗？” 　　宝音摇摇头，直接将兜里那块蚕豆大小的饴糖塞进朝乐的嘴里。在这里吃糖应该挺不容易的，方才阿娘拿糖出来的时候她瞧见朝乐口水都要留出来了。 　　明明阿爹是土司，这小可怜却是个连糖都吃不起的娃。她得快些好起来才行，然后想法子赚钱给阿爹阿娘。 　　“阿姐，我刚到这儿，好多事情都不知道，你给我讲讲呗？” 　　朝乐吸溜着饴糖，心情美的冒泡，对给自己糖吃的妹妹那自然是有求必应。她从草原的各个部族开始讲起，一直讲到自家毡包附近的各家邻居，还有草原上的各种生活习惯。 　　有很多是宝音本就知道的，也有一些是她现在才了解到。 　　原来孟和部的族人都是集体劳动，男人们负责狩猎驯马巡逻，女人们负责照料牲畜还有采药，三日一换轮，再过两日便要轮到自家了。 　　在这里不管男人女人，狩猎采药所得都得交公，唯有十五以下的孩子，他们不管是逮到兔子狍子，还是采到草药，都归小家所有，都是可以拿到城里去交易的。所以草原上稍微大点儿的孩子几乎是整天不着家，就为了给家里添些进项。 　　有些类似现代七几年那会儿，但是没有工分，也不知道阿爹他们是怎么公允的将食物分到各家的。 　　宝音琢磨不透，便将这些疑问暂时压进心底转头缠着姐姐给自己讲这草原上的八卦。 　　两人正说的起劲呢，毡包外突然响起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阿音你在里面吗？” 　　是小花和桂花！ 　　哦不对，她们已经改名了，要叫塔娜和海拉。宝音赶紧应了一声，转头问朝乐能不能请她们进毡包里来。 　　“这有啥，只要是你的朋友，进来就进来呗。” 　　朝乐亲自去撩开门帘，叫了两人进来。 　　不过短短一日，三人再见面却恍然隔世。 　　她们都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鞋子，头发也输成了小辫儿，加上吃饱了肚子，整个都精神了。和昨日那小乞丐的模样比起来实在好的太多。 　　“塔娜，海拉这是我阿姐朝乐。” 　　两个娃听到自己的新名字惊讶的很，不过心里再惊讶她们还是乖乖的先喊了声朝乐姐姐。 　　朝乐知道她们是一个地方来的肯定有悄悄话要说，于是便借口要去帮阿娘做事转身出了毡包。 　　她一走两个娃这才敢坐到宝音身边去。 　　“阿音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新名字的啊？” 　　“就是偶然听见了。” 　　宝音将她今日跟着进城的经历一说，两个娃顿时一脸羡慕。 　　“阿音你可真厉害，我现在一看到马儿就腿软，根本不敢骑。” 　　海拉垂着头很是丧气。 　　“阿娘说阿爹是部族里马术最好的人，我既是他女儿怎么也要会骑马才行。可是……我怕……” 　　“骑马有啥好怕的，再说也没让你现在一下就学会嘛，咱们可以慢慢来，你可以先和你家那匹马培养培养感情再说呀。让你阿娘带着你多给它喂喂东西刷刷毛，等它亲近你了再学骑马你就不会害怕了。” 　　宝音想着反正都落户草原了，骑马那肯定要学会，不然草原上的儿女居然不会骑马在这里肯定要被人笑话。 　　海拉也知道，就是心里别扭。 　　“行啦，我们出来就是认认你家的门儿，现在知道了，下次来找你也方便。我们阿娘这会儿都在前头的小河边洗衣裳呢，得走了。” 　　小姐妹手拉着手，看样子是自由的很。宝音想到自己连毡包都不能出，心里真是感慨万分酸的厉害，送走她们后便窝到床上囫囵又睡了一觉。 　　伍郎中开的药大约是真有效果，这一觉她睡得舒服极了，身上也不再绵软无力，叫人惊喜。 　　此刻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很想见见阿娘，可惜阿娘不让她出毡包，怕她吹了凉风犯病。 　　要她说这个风啊，真的没什么大碍。在她家乡有句话叫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若是照这样她怕是一年也出不了一次门。 　　一会儿得好好缠着阿娘说道说道，好歹把出门儿的禁令给取消了。现在嘛，还是做个乖宝宝吧。 　　宝音起了床，整理好衣服头发就去角落里拿了把笤帚将毡包里仔仔细细的都扫了一遍。床上也收拾的干干净净，连根头发丝儿都看不着。 　　正准备将地上的垃圾铲起来时，朝乐回来了，一脸的兴奋都没注意到宝音在干什么。 　　“妹妹！阿爹阿娘他们要给大哥搭一个小毡包！” 　　宝音一愣，自己一来大哥就要盖小毡包…… 　　“大哥他……会生气吗？” 　　朝乐啧了一声，像是看傻瓜一样看着妹妹。 　　“怎么可能会生气，他做梦都想要个自己的小毡包好吗。” 　　打从懂事起，看过了族里其他哥哥们的小毡包他就一直心心念念。奈何阿爹阿娘觉得他太小毡包也还住得下便一直没答应。没成想现在妹妹一来，他的心愿就达成了。 　　“大哥这会儿都要高兴疯了，正跟着阿爹来来回回的搬东西准备搭毡包呢。” 　　朝乐很想去看热闹，却又怕妹妹一个人呆在毡包里会无聊，纠结之下便干脆将门帘撩开，坐在门口一边看着不远处阿爹大哥忙碌的身影，一边和妹妹说着话。 　　“大哥就要有自己的毡包了，真羡慕他。我也想有自己的毡包，不过阿娘说那得等我定了亲事才行。真想快点儿定亲！” 　　宝音：“……” 　　娃呀，你才十一岁，想太多了…… 第9章 　　小姐妹两个蹲在毡包门口，嘀嘀咕咕说了半晌话卓娜才忙完手上的活儿回到毡包里。一回来就瞧着两个娃眼巴巴的样子，心忍不住便软了。 　　“算了，想看就去看吧，阿音你过来头上围块布，再多穿件衣裳。” 　　虽说那伍郎中并没有要求这么多，但小心为上，哪怕她并不通医理都知道寒症对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小毛病，这可是关系到日后一生的事。 　　“就站那边草垛背风的地方看就行了，小毡包还没搭好，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一会儿绊倒就不好了。” 　　“知道啦！” 　　两个娃乖乖应下，然后才手拉着手跑出去。 　　这会儿小毡包已经搭了一半，看得出只有家里这个的一半大小。不过只住代格一人是绰绰有余的。 　　“哟~咱们代格都要有自己的小毡包了。” 　　“巴雅尔叔叔！” 　　代格看到来人欢喜的很，巴雅尔叔叔走南闯北会讲好多好多有趣的故事，是他最喜欢的叔叔之一，可惜他一年只来草原两次。 　　“巴雅尔叔叔，快来看我的小毡包！马上就要搭好了！” 　　哈日胡正搭的浑身是汗一看到兄弟来了立刻拉着他一起干活。 　　“来的正好，快快一起把毡包给他搭了，我还有事儿要忙呢。” 　　“行行行，这就来。” 　　巴雅尔认命的脱下外裳开始干活，毡包的架子都已经搭好了，现在只需要拿粗布和干草将它围起来。 　　他一边扯着布头转一边忍不住朝兄弟抱怨起未来的岳家。 　　“你说他们家是咋想的，明明都说好了聘礼五只羊，这条件不错了吧？结果现在居然反悔要十只！！” 　　“十只？！怎么突然涨这么多？” 　　五只羊已经是不少了，能换好多好多粮食，还要再加，这不合理。 　　“是不是因为你总跑外城不着家，阿丽亚的父母生气在考验你？” 　　巴雅尔愣了愣，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之前他们对自己态度可好了。 　　“那我明日准备些礼物再去试试。” 　　隔着不远，宝音和朝乐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朝乐突然开口问道：“巴雅尔叔叔，阿丽亚不是要嫁到图布信去吗？怎么又要和你成亲？” 　　“图布信？朝乐你听谁说的？” 　　巴雅尔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他知道朝乐不是个说谎的孩子，既然她能问出这样的问题，那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朝乐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眼巴巴的转头看了看妹妹，下意识的抓上了宝音的手。 　　“朝乐，你照实说就是，不要撒谎。” 　　听到阿爹也让自己说，朝乐这才开口。 　　“我也是上次和阿敏她们去看赛马时无意间看到的。阿丽亚和图布信的一个大叔手牵着手很是亲密。” 　　阿敏当时还挺羡慕的说那个图布信的人愿意出五只羊做聘礼，这样的多的聘礼哪个姑娘家不羡慕。 　　朝乐仔仔细细将那日自己看到的都讲了出来，连最后阿丽亚亲了几口都没漏。 　　“阿敏……我记得她是阿丽亚的外甥女？” 　　哈日胡对女儿身边的小伙伴有那么一丢丢的印象。巴雅尔见朝乐点头，心中更加灰暗。 　　看来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没想到啊，自己头一回那么中意一个姑娘，居然是这样的结果。那阿丽亚的阿爹阿娘先前仗着自己想娶他们的女儿，每次去城里都会从店里拿走一些东西。 　　有时候是靴子，有时候是布料，都是不太贵的东西，当时想着拿就拿，就当提前孝敬了，现在…… 　　不行！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得去问个清楚把东西都拿回去！ 　　看不上自己那就说个明白啊，这样吊着自己一直从自己身上薅好处实在是有些无耻。 　　巴雅尔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心情帮忙搭毡包，匆匆忙忙便走了。 　　“阿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怎么会，我们朝乐是个诚实的孩子，阿爹很高兴。” 　　哈日胡一句话又让朝乐开心起来，高高兴兴拉着妹妹坐到一旁继续看阿爹和哥哥搭毡包。 　　“阿姐，刚刚你说赛马，是咱们部族举办的吗？” 　　“当然不是，咱们孟和呀是草原上最小的部族，哪儿轮得上咱们办赛马。今年的赛马是由乌日图和图布信部族联合举办的。听说奖励可多了，得了第一奖励有三头羊呢。” 　　三头羊…… 　　宝音心里想着刚刚巴雅尔觉得五头羊的聘礼就很多的话，对这三头羊的奖励也有了点具体的价值估算。 　　确实很丰厚。 　　“阿爹不是说车根叔叔是咱们部族里马术最好的人吗？他有没有去参加？” 　　朝乐点点头，神色却不太高兴。 　　“车根叔叔马术是很好，但出了部族有更多比他马术好的人。今年他只拿了第十名。” 　　赛马热闹刺激又好看，可惜自己部族的人没拿到好名次，朝乐后头便没怎么看了直接回了部族里。 　　“阿音你这次来的有点晚，要想再看还得等上两年。听他们说两年举办一次，不过两年后正好，赛马的规矩，只要年满十五就可以参赛，大哥那时正好十五，他已经决定要去报名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 　　“好哇！” 　　求之不得呢。 　　宝音可太想了解这片草原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毡包也逐渐被完善，这会儿离天黑还早的很，哈日胡忙着要办事儿，直接将收尾功夫交给了妻子儿子。 　　两个小姑娘也一起跟着帮忙，将毡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到毡包外。因着部族下月就要转草场了，这个毡包便搭的很潦草，当然睡人是足够了的。 　　等下个月换地方了，再好好挑个地儿搭毡包。 　　代格满意的巡视了下自己的小毡包，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己的小伙伴们分享。 　　“阿娘我去叫阿古他们来看我的毡包！” 　　“去吧去吧，别跑远了。” 　　卓娜麻利的将小床搭好，又将里面也给清理干净便带着宝音和朝乐回了大毡包。 　　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到煮饭的时候儿。卓娜放好工具便又提了个桶出来。 　　“朝乐，阿娘去洗衣裳，你在家陪着妹妹，乖乖的哦。” 　　宝音眼见姐姐要点头，立刻挠了下她手心，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朝乐突然一下就懂了。 　　“阿娘我们也要去！” 　　“嗯！我们也去！” 　　卓娜有些头疼，小女儿这身体还很弱呢。可是一直把娃娃关在毡包里好像也不太好，瞧瞧宝音那可怜粑粑的小眼神，再想想她那两个已经满草原跑的小伙伴。 　　“行叭，去也可以，但是不能到河边，只能在我看得着的地方玩。” 　　“好好好！” 　　两个娃欢快的应了，撒欢一样的跑出了毡包。 　　这回没有马，一家三口是走着去的河边。宝音在心里默默数了下数，走了大概一炷香左右，算是挺近的。 　　“好啦，就到这儿，你们不许再往前走了。” 　　能到这儿宝音已经很满足了，乖乖跟着姐姐找了块石头坐下。 　　草原的空气是真好，她刚眯着眼深呼吸几口，再一睁眼突然看到一朵小花。、 　　“阿音，这朵花送你！” 　　这花…… 　　宝音一个激灵站起来看向四周，满眼都是如繁星一般的白花正在微风中摇曳生姿。刚刚来的时候她只专心数着数儿，居然都没注意到。 　　这里居然也有韭花！！ 　　韭花在草原上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因为它们摘下来可以制成韭花酱，吃肉的绝配酱料。就算不配肉，佐面条抹面饼都是非常好的搭配。 　　在宝音的家乡里韭花酱是家家必备的东西。而做这个韭花酱也十分简单，只要有盐就行了。 　　“阿音，你在看什么呢？花你不要吗？” 　　“要！” 　　姐姐亲自摘的花，怎么能不要。宝音接过花一闻，熟悉的韭花香勾起了她的馋虫。 　　想当年每次回草原的时候，大伯他们就会煮上一盆手把肉给自己吃，什么也不用放，切下来的肉沾点韭花酱就是一道美味。 　　不行不能想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阿姐，咱们这儿盐贵吗？” 　　宝音想趁着韭花最后一点花期采些回去做韭花酱。就算不能卖，自家拿来配炒米粥吃也不错。要是就这么错过了，就要等明年七八月，一年呢。 　　“盐？咱们这儿的盐不要钱。” 　　朝乐非常骄傲的指着远处一座高山道：“查卡山上有一片好大好大的盐湖，阿爹说咱们整个草原的人吃上几百年都吃不完呢。” 　　盐湖！ 　　宝音目瞪口呆。 第10章 　　盐湖可是宝贝！ 　　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遇上。 　　宝音在现代的只听说国内有四大盐湖，正经却没有见过。当然，她们老家草原上也是没有的。 　　“阿姐，你去看过那个盐湖吗？” 　　朝乐摇摇头。 　　“没去过呢，查卡山虽然看着不远，但骑马过去要半日的时间。我啊只坐一个时辰屁股就疼的受不了了，想去都去不了。” 　　骑马都要半日，宝音只能悻悻的放弃了心里找个机会去看一看的想法。估计得等她十几岁才有那个能力去了。 　　“阿姐，这些花儿好漂亮，你能帮我一起摘一些吗？” 　　“当然可以啊。” 　　她可个疼妹妹的好姐姐。 　　反正闲来无事，摘摘花儿还能逗妹妹开心。 　　两个人便如同蝴蝶一般在花间忙开了，卓娜洗着衣裳，时不时的抬头看上一眼，发现女儿们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草地上，虽不知她们转来转去是在忙些什么，但她们没乱跑就行。 　　等她衣裳洗完走过去才发现，两个小丫头采了好大一包的韭花儿。她们没有拿篮子，花都装在朝乐提起来的裙摆里。 　　其实宝音也想用裙摆装，反正底下还穿着裤子，结果朝乐不同意怕她着凉。所以最后只采了这么一兜韭花儿。 　　“你们采这么多韭花做什么？” 　　“好看！” 　　“做吃的！” 　　两个娃同时开口，答案却很不相同。朝乐疑惑的看向妹妹，方才妹妹不是说瞧着好看才叫她一起摘的么。 　　宝音只得赶紧解释了下。 　　“这花在我们那儿是可以吃的，只要用盐就能做，所以我才让阿姐帮我一起摘了些。阿娘我能做吗？” 　　做韭花酱要不少的盐，肯定是不能瞒着家里的女主人，所以宝音一开始就不能撒谎，只能说是老家那边的小食，反正隔那么远自己具体的老家在哪儿谁都不知道，也无从查证。 　　“既然是能吃的，当然可以做。” 　　卓娜倒没怀疑过什么，七八岁的姑娘在小老百姓家是早早就要熟悉家务的。宝音会做一个小食很正常。 　　“不过这花真能吃？” 　　她们在草原上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呢。 　　宝音很肯定的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能吃！回去我就做！阿姐可以帮我吗？” 　　听到自己能帮忙做吃的，朝乐又是好奇又是兴奋，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很快母女三人便回到了毡包，卓娜在柜子里拿出一个罐子来，里头还有满满一大罐的盐。 　　“家里的盐都在这儿了，阿音你看着做，有啥要的叫朝乐给你拿，阿娘出去还有事儿，晚点再回来。” 　　“嗯嗯！” 　　宝音感动的鼻子都酸了，她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啊，一来草原就遇上阿爹阿娘这样好的人，疼她照顾她给她看病吃药还无条件的相信她。 　　还有哥哥姐姐，也非常非常的好，尤其是阿姐，短短相处便能发现她是活泼爱动的姑娘，平时肯定是满草原玩的疯丫头。可是自从自己来了，她便拘束着性子一直陪着自己，就算只能在毡包里发呆聊天她也没一个人跑掉。 　　他们怎么能这么好呢，好的让她心里满满的，对这里充满了归属感。 　　“阿音，你眼睛怎么红啦？” 　　“没事！” 　　宝音赶紧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真是太丢人了，都二十六岁的人了还动不动就想哭。 　　“阿姐，咱们先把这韭花洗了吧，对了，水够吗？” 　　家里用的水都是去河边提的，要是水不多的话她就不打算今天做了，免得阿娘傍晚回来还要再去提一次。 　　朝乐看都没看水桶便说够用。 　　“你不知道，咱家毡包后面还有个水缸呢。毡包里这两桶水能顶啥用，家里人和马儿都要喝，还要煮饭洗碗等等。放心用吧，够的。” 　　既然这样，宝音便没了顾忌，找了个盆子将摘好的韭花儿都倒进去。可是因着她有寒症，那桶里的水朝乐防她防的死死的，不管是倒水还是搓洗都丝毫不肯让宝音插手。 　　搞了半天活儿都是朝乐在干。 　　“好啦！都洗干净了，就这么摆在门口晾干就行是吗？” 　　“是……” 　　宝音看了下天，外头风一直吹着，这些韭花到傍晚就能吹干了，然后她需要臼和杵。不过貌似这两样东西家里没有。 　　“阿音你说的是那个捣几下就能将东西磨成粉的东西吗？” 　　“对对对，阿姐你知道谁家有吗？” 　　要是有工具做肯定要省力的多。 　　“我知道，你说的那东西格桑家就有。他经常会做一些简单的伤药，像是止血粉那些，都要用到你说的那个东西。阿音你要用的话我让大哥去他家借来，大哥和格桑的儿子可是好朋友。” 　　“不不不，不用了。” 　　宝音一听是拿来捣药的，哪里好意思去借。再说那臼里长年累月的捣着药，沁的都是药味，拿来捣韭花串味儿了可怎么好。 　　“算了，咱们找个干净的石头，自己慢慢磨吧。” 　　自己拿石头慢慢磨也就是费些时间，正好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朝乐不会做韭花酱，反正妹妹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姐妹两摊好韭花儿后便在毡包周围找起了石头，宝音讲了好久才给讲明白什么是‘骨质酥松’的石头，那种石头跟墨条似的，一磨都是粉，混进韭花里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怪味，所以不能要。她要的是像鹅卵石那样的石头，耐磨耐捶的。 　　姐妹两围着毡包走出老远才找到合适的石头回来。 　　风清清凉凉的吹着，两个小姑娘也有些累了，干脆一起躺到床上休息了会。结果一睡便睡熟了，连卓娜回来了她们都没醒来。 　　卓娜是和丈夫一起回来的，两人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粮食一进毡包就愣住了。 　　两个小丫头四仰八叉的睡在床边眼瞧着都要掉下床了，小女儿睡着了还在时不是的舔嘴巴，大女儿更是已经流了不少口水，两个人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馋成这样。 　　“瞧瞧这两丫头。” 　　啥日胡都忍不住笑了。 　　他把今日分的粮食放到角落的箱子里后想了想，取出最小的那个袋子说道：“我听巴雅尔说南方的人都喜欢吃稻米，所以特地让乌吉力给换了一小袋。等下给三个娃煮点来吃吧。” 　　“可这稻米该怎么煮我也不知道啊……” 　　卓娜拿着米犯了愁，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宝音肯定是知道怎么煮的，到时候问问她就了。 　　“胖胡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哈日胡一听了愣了下，平时家里的事都是妻子说了算，难得见她这样正经的找自己商量。 　　“哟，稀奇啊！竟然还有找我商量的事儿，你说说看？” 　　“我想买两头羊。” 　　卓娜言简意赅。 　　“买羊……” 　　哈日胡倒是没想到妻子会说这个，羊这个东西家里以前也养过，那还是妻子的嫁妆。可惜后来没养住，冬日冻死了几头，剩下那一两头第二个冬日也冻死了。肉嘛，一半自家吃了，一半拿去换了粮食。之后家里孩子接连出生，自己忙的很，妻子带着孩子还要轮换着照看族中的牲畜也没了多余的时间。 　　现在倒是可以，儿子已经十三岁，朝乐也已经十一，照看两只羊简单的很。 　　“怎么突然想起要买羊了？” 　　“也不是突然，早先就想买了。不过我想买的是刚下崽的羊，这不今天刚好听到说部族里有几头羊生了，这才又把心思捡起来。” 　　卓娜听格桑说过，牛羊奶都是好东西，尤其是小孩子，喝了对身体好。部族里往年里有牛羊下崽的时候有不少的奶，愿意喝的便自己过去装一些回家。不过奶不顶饿，羊奶还腥膻，倒不如牛奶受欢迎。 　　若是家里银钱充足卓娜倒是想买牛，可惜牛贵啊，能下崽的更贵。一头几十两，她可舍不得。 　　还是买羊好，老大老二以前喝过羊奶他们是受得了那个味儿的，宝音那么乖为了她身体好的东西她肯定也愿意喝。而且这羊买回来说不定以后还能下崽，再不济到时候杀了吃肉换粮都行。 　　卓娜越想越是心动，转身去藏钱的地方把钱袋拿了出来。 　　“给，明儿去把那下了崽的母羊买两头回来！” 　　哈日胡：“……” 　　说好要与我商量的呢…… 第11章 　　家里要买羊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床上睡得正香的两个小家伙还不知道，她们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才慢悠悠醒过来。 　　“咦……天都暗了。” 　　朝乐揉了揉眼，转头推了下妹妹。 　　“阿音，阿音起床啦，太阳下山了。” 　　宝音本就快醒了，朝乐轻轻一推顿时清醒过来。毡包里安安静静的，她们本以为家里人还没回来，结果刚坐起来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哥哥和阿爹阿娘说话的声音。 　　两个娃便穿上鞋一起出去了。 　　“阿爹，你们这是做什么？” 　　朝乐瞧着地上好几块篱笆，很是疑惑。代格正兴奋的没人说呢，一瞧见妹妹们来了立刻凑过来解释道：“阿爹阿娘说要买羊呢！明儿就能牵回来！现在先把羊圈圈起来。”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儿他可是乐坏了，谁不喜欢自家多点牲畜呢。虽然部族里有不少的羊可那都不是自家的。 　　“阿娘说要让爹明日买两头下了崽的母羊回来。” 　　听到买羊宝音还没那么激动，可一听到是买下了崽的母羊她的心跳都快了好些。下了崽的母羊可是有奶的！ 　　天知道对于一个草原长大的姑娘来说，奶制品是多么重要。小时候家里还住在牧区，家里也有一些牛羊，每日的主食便是各种奶制品和面食。肉也会吃，但真的没有外面传的那样草原人都是天天吃大肉那么夸张。 　　对牧民来说养的牲畜可都是钱，不可能经常杀来吃的。 　　宝音便是这样从小喝着牛羊奶长大，就算后来离了家在外上学工作她都没有断过。 　　话说两个月前她穿越的前一日还托大伯准备了不少的家产的奶酪干和奶皮子，还有好大一罐子的自制酸奶。都是大伯牧场里奶做的，纯天然手工制，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可惜了…… 　　众人突然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宝音。 　　一家人顿时忍不住都笑了。 　　卓娜双手在裙摆上蹭了蹭，然后牵着宝音和朝乐回了毡包里。 　　“肚子饿了吧，看看这是什么~” 　　“大米！” 　　宝音整个人都愣了，阿爹阿娘居然特地去换了大米……就因为她是南方来的娃。 　　“阿娘……我不爱吃这个的。还能拿回去换吗？” 　　她说的也不算是假话，大米和奶茶炒米相比较的话，她还是更喜欢奶茶和炒米。可卓娜想歪了，以为是女儿怕花的钱多才这样说。 　　“这个可换不了，拿回来就只能自家吃了。阿音会煮这个吗？阿娘没吃过这稻米，都不会煮呢。” 　　“我……会！” 　　买都买回来了，还是吃吧，总不能放着落灰白瞎了阿爹阿娘的心意。 　　宝音接过布袋，捧了几捧米出来放到碗里，她准备熬粥就行，剩下的放起来慢慢吃。 　　“今日是阿音做饭吗？我来烧火！” 　　朝乐眼巴巴的坐到炉子前，想看妹妹是如何做稻米的。结果看来看去也就是水开下米搅和搅和，一点儿都没新意。 　　还以为这南方的稻米在煮法上有什么花样儿。 　　“阿音这是煮的啥呀？？” 　　“熬粥呢，就和昨日吃的到那个肉汤炒米粥差不多。” 　　袋子里就那么几斤米，拿来煮干饭她可舍不得。熬成粥一家子都能喝上一碗心里才舒服。 　　胡思乱想间锅里的粥已经渐渐熟了，朝乐那一丁点儿兴趣在看到锅里已经煮熟略稠的白粥后变得一丝兴趣也无。闻着还没炒米香呢，她是真不爱吃这白粥。 　　晚饭一家子就这么没滋没味儿的吃了，因为宝音在家里实在找不到什么能配白粥的东西，最后只能在粥里放点盐再化了点油进去吃。难吃倒不至于，但一家子都吃不习惯。所以那袋剩下的稻米进了柜子好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再见天日。 　　吃完晚饭宝音去外头查看了下晾着的韭花儿，最底下的一层还有点略潮湿。今晚是做不了韭花酱了，还是等明日彻底晾干了再说吧。若是没有晾干就拿来腌制，其中的水分会让酱料很快变质，味道不好不说，还会让保质期大打折扣。 　　因着草原清晨露水重，放外面染了露水又要多晒大半日，于是韭花们晚上被搬进了毡包里。 　　第二日早上宝音起来查看的时候很是满意，准备吃完早饭就开始动工。她找卓娜要了个巴掌大的小罐子，磨碎后的韭花们体积会大大缩小，就她和朝乐摘的这点儿弄完差不多也就刚好装满小罐子。 　　“朝乐，宝音，阿爹阿娘出去忙了，你们乖乖在家别乱跑，想出去玩儿的话可以去玛西家或者就在毡包周围转一转，绝对不可以去水边知道吗？” 　　宝音点点头应了，朝乐却是有些不耐烦。 　　“阿娘，打从我记事起你便天天这么念叨的。我都十一岁啦，又不是小孩子，我会照看好妹妹的。” 　　“行行行，你不是小孩子了，那妹妹就交给你。” 　　夫妻两摸摸女儿的头，转身出了毡包。 　　他们一走，代格也准备走了。 　　“我今日要跟阿古他们出去试试猎兔子，在草滩那边，有点远不能带你们去。你们乖乖在家哦。” 　　两个娃：“……” 　　“就比我大两岁，装什么大人。大哥你快走吧，记得多多猎兔子！” 　　宝音也狠狠点头。 　　“大哥加油抓兔子！” 　　家里不常吃肉，若是能逮只兔子改善伙食那是最好了。带着两个妹妹的期许代格雄赳赳气昂昂的拿着他的小弓箭出发了。 　　这会儿毡包里是真的清净下来，两个娃简单收拾了下家里，然后将昨天捡来做工具的石头放到锅里煮开，剩下的开水拿去烫菜板和罐子。一切准备妥当后宝音便拿着石头开始做示范。 　　抓一把韭花放在菜板上，先锤烂再慢慢磨细倒进罐子里。 　　这活儿也不累，两个娃手脚麻利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好了。加盐这活儿得宝音来，做这酱啊盐多了齁，盐少了没味儿还容易坏。 　　朝乐蹲在一旁，十分好奇道：“阿音，这酱加点盐就做好了？这么简单的吗？” 　　“对啊，这个不难做。也不是只能放盐，还有加苹果加姜和辣椒等等。不过咱这不是没有么，就吃吃原味也挺不错的。现在做好了，封口放在阴凉处发酵几天就好，不过最好是一个月左右再吃。” 　　“一个月啊……” 　　一个月对朝乐来说太长了，她的热情很快冷却下来，看到妹妹将罐子放到角落后便缠着她一起出去玩儿。 　　“阿音你要是早来两月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带你去捡白蘑，咱们这儿的白蘑可香了，攒多了还能换肉吃。” 　　白蘑…… 　　宝音心下一热。 　　每当她听到熟悉的名字心里就忍不住激动。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还能吃到家乡熟悉的食物，总算是有了点安慰。 　　白蘑在她的家乡，晒干的一斤贵着呢，要好几百。 　　可惜自己来的晚，白蘑已经没了，韭花也已经老的差不多，什么都要等明年再盘算。 　　姐妹两说着话，离家也越来越远。 　　其实在部族里是没什么危险的，族里家家户户的毡包都离的不是很远，边界还有族中队伍巡视，大型的野兽不会跑进来。早些年还要担心周边部族抢掠，现在也没了威胁。所以在部族里还是很安全的。 　　宝音跟着姐姐，听她说是要去车根叔叔家。 　　“车根叔叔负责教族里的娃马术，平日里属他那儿最热闹了。阿音你以后也要学的，我先带你去瞧瞧。” 　　“好！” 　　宝音可是求之不得，再说海拉也在，正好可以找她一起玩。她和自己不同，自己是成年人心态，来到陌生环境可以自我调节。她么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孩子，突然来到陌生的地方有了陌生的爹娘，很有可能还吃不惯这里的食物。 　　想想就觉着可怜。 　　而且她和塔娜来找自己的时候还担心着不会骑马，有些惶惶不安，要是有熟悉的朋友在身边她可能会心情好些。 　　想到这里她连忙催着姐姐加快脚步。 　　“阿音，你瞧那是不是你朋友海拉？” 　　听到海拉的名字，宝音顺着姐姐指的方向一看。她想象里可怜巴巴的小人儿正骑在马上，放声大笑，好不快活。 　　好的，是她多虑了。 第12章 　　海拉看起来在这里适应的很是不错。 　　“阿姐，那个给海拉牵马的就是车根叔叔吧？” 　　“嗯！是他！走我们过去！” 　　朝乐一看到马儿就兴奋，拉着妹妹一起跑了过去。 　　海拉坐的高，一眼就看到了姐妹两。 　　“阿爹！宝音她们来了，我能等会儿再学吗？” 　　车根回头一看，头有些大。 　　宝音他知道，是哈日胡新领养的姑娘，可朝乐怎么也来了。那丫头最是难缠，每次来都要缠着他学马术，明明都跟她说了她这个年纪身子骨嫰，有些还不到学的时候，那丫头偏偏就是不听，打又打不得，骂她二皮脸，真真是叫人为难。 　　“车根叔叔！我又来啦！这是我妹妹宝音！” 　　对于这个南方来的瘦娃娃车根还是很友好的，生怕自己说话声音大吓着人，直接低了好几个度。 　　“宝音是我们家海拉的好朋友对吧，正好海拉休息了，让她陪你们玩儿去吧。” 　　车根将女儿从马上抱下来，指望着女儿能将人带走，结果人倒是带走了，却只带走了宝音，难缠的朝乐还是留下了。 　　…… 　　海拉领着宝音在一处小山包坐了下来，离的不是很远，还能听到她阿爹训人的声音。 　　“阿音，朝乐他们一家对你好吗？” 　　“当然好啦，阿爹阿娘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哥哥姐姐就更不用说，你也看了，阿姐走哪儿都带着我。他们都可疼我了。” 　　“那就好。” 　　海拉话音一转说起了塔娜。 　　“我昨个儿跟塔娜一起去了她家，她的阿爹阿娘待她也很好，只是我瞧着她阿爹身子不太好的样子，家里的活儿都是她阿娘在做。” 　　“啊？身体不好？是生病了还是？” 　　宝音只听到阿娘说塔娜阿娘叫玛西，是个很好的人，别的倒是没听说起过。 　　“不知道是什么病，我阿娘说苏和叔叔这样很多年了，也是因为身体的缘故才会去领养孩子。” 　　海拉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两日自己接收的信息都讲给了宝音，一开始还精神满满，后来说着说着便情绪低落了下来。 　　“阿音你想家吗？” 　　宝音没有说话。 　　“我想我爹娘了……” 　　海拉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睛也红了。 　　也难怪，她和宝音不一样。宝音这具身体的原主是爹娘都死后被救到慈幼堂的，而海拉是被爹娘扔进的慈幼堂。她的爹娘说不定还活着。 　　宝音没有原主的记忆，爸妈也过世多年，悲伤的情绪早就被发泄掉了，你问她想不想家，她还真是没怎么想。 　　打从来了这儿，她整个人就像是泡在了蜜罐子里，阿爹阿娘宠着，哥哥姐姐疼着，除了吃住略微简陋了些，其它真是无一不完美。 　　“海拉，如今咱们都来了大草原了，你阿爹阿娘对你也不错，那就踏踏实实过日子吧，以前的事不要再去想了。” 　　之前那几月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回想又有什么用，徒增加伤悲罢了。 　　宝音赶紧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家要买羊的事。 　　“我阿娘说买的是刚下崽子的母羊，还有小羊一起，到时候你来我家玩我带你去看。” 　　海拉刚要点头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惊慌的声音。两个人起身一看，好几个人围在一起，却没看到朝乐。 　　宝音心下一慌赶紧跑了过去。 　　“哎呦！疼疼疼！车根叔叔轻一点儿啊！” 　　“就是要你疼！你咋就那么不听话，说了不许上马还偷偷上！幸好这马性子没那么烈，万一是头烈的可有你苦头吃！” 　　车根气的牙痒痒，真是恨不得将朝乐提起来打一顿。就一个错眼她就爬上了马，还险些骑了出去，这可真是个麻烦精。 　　“宝音快过来！” 　　刚跑过来的宝音被车根抓着领子提到了朝乐面前。 　　“你这个姐姐太闹腾了，刚从马上摔下来，快快把她领走。” 　　宝音：“……” 　　“阿姐，我刚刚听到你喊疼，可是摔到哪儿了？” 　　她一听到从马上摔下来，心都提了起来，摔马可不是什么小事。 　　“没事没事，我刚上去还没跑呢就掉下来了，只是崴了脚。” 　　朝乐面上一阵发烫，昨日她还和妹妹说自己能骑马几个时辰结果今日就出了丑，她这个做姐姐的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 　　“没事就好，那咱们先回家。” 　　宝音将她扶起来，转头跟海拉和车根道了别。 　　因着朝乐脚崴了，回去的路上姐妹两走的很慢。憋了一路宝音实在没忍住问道：“阿姐，家里不是有匹马儿吗，怎么不在家学？” 　　朝乐哼哼唧唧了两声才小声回答道：“马儿爹有用呢，他哪有空在家教。每日只有早上和晚上能看见他。” 　　“阿爹是土司嘛，肯定很忙的很。阿姐你要实在想学骑马那等你脚好了我再陪你去找车根叔叔。” 　　“骑马有什么难的，我早就学会了。” 　　朝乐想起自己刚刚掉下马，尴尬道：“刚刚只是大意疏忽没坐稳，下回注意些就好。我想找车根叔叔学的是他的马术。” 　　就算车根叔叔只能在赛马中取得第十的成绩，那他也是部族里的第一人，总之先跟他学总没错。 　　“我也想去参加赛马呢。” 　　宝音恍然大悟，难怪她这么想学马术，原来是想参加赛马。 　　“这事家里人知道吗？” 　　“还没学会呢，我才不告诉他们。” 　　朝乐是想学会了给家里一个惊喜，她去看赛马的时候可是瞧见了有不少姑娘也参加了比赛。前十里就有两位，被众人夸成了朵花，实在给自己部族长脸。 　　她当时就打定主意要回来好好学上一学。 　　今日，今日只是运气不好，等她休息两日再去！ 　　两人花了比去时多一倍的时间才走回了毡包，家里还是和她们走时一样，阿娘和大哥都没回来过。 　　“阿姐家里有药吗？脚崴了得揉一揉药吧？” 　　“有的有的，就在那个箱子里，一个棕色小罐子。” 　　说到伤药朝乐可太熟了，大哥早几年学骑马身上摔了她可没少帮忙擦药。 　　“是这个吗？” 　　箱子里有好几个棕色罐子，宝音也拿不准到底是哪个，朝乐挨个儿闻了下指着一个罐子道：“是这个，这个有薄荷的味道。” 　　说着她便自己抠了一坨按在脚脖子处使劲搓揉起来。正搓着药呢，突然听毡包外有叫朝乐，声音很是陌生。 　　“是恩和叔叔！” 　　宝音没听过这名字，不过肯定是家里相熟的人。 　　"你先擦药，我出去看看。" 　　宝音撩开帘子走出去，一眼就看到了两只羊！看品种有些像老家的西旗羊，瞧那胸腹处的样子，奶可不少！ 　　这么大只羊…… 　　手把肉，涮羊肉，肚包肉，羊血肠羊肉肠等等等等…… 　　"你是……哈日胡的小女儿宝音吧？" 　　宝音强迫自己从羊身上收回目光乖乖回答道：“我是宝音，阿姐脚崴了在擦药，马上就出来。” 　　恩和眉头一皱，脚崴了？ 　　“朝乐伤的严重吗？” 　　不等宝音回答，朝乐已经自己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我没事！擦上药说不定明儿一早就好了。恩和叔叔，怎么是你来送羊，我阿爹呢？” 　　恩和将朝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只是小伤后才放下心来。 　　“本来哈日胡是要自己送羊回来的，只是图布信突然来人找他商量事情，估计得忙到晚上才能回，所以他让我先把羊给你们送来。这羊已经吃饱了，一会儿你们给喂点儿水就行。” 　　说完他两只奶羊赶到了毡包旁的羊圈里，也没多坐会儿便走了。 　　奶羊们估计是到了新的地方有些不安，一直在羊圈里转圈圈。两个娃蹲在羊圈外，看着两只肥嘟嘟的羊眼都要冒绿光了。 　　“真大呀……” 　　“真大呀……” 　　两个人同时感慨，不过一个想的是肉，另一个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总之两个娃都在偷偷咽口水就是了。 第13章 　　“阿音，刚刚恩和叔叔说要给它们喝水，我脚不方便，你去拿个盆来给它们倒点儿。” 　　宝音下意识的应好，刚起身突然想到这是两只才下崽没多久的母羊，凉水肯定是不行的，得给它们喝温水。 　　“阿姐，它们才生产不久不能喝凉水，我去烧点热水去。” 　　“咦？你还懂这个？” 　　朝乐顺口一问，宝音身子都僵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个比较能说得过去的借口。 　　“因为我家没遇上旱灾的时候也有养羊啊，平时都是我在照顾呢。” 　　也不知道这个理由朝乐信没信，宝音说完便进了毡包，开始生水烧水。 　　话说长大后她在外闯荡都是用的天然气电磁炉，就算是回草原也有打火机，她还真是从来没用打火石生过火。不过她也不是小孩子，之前看阿娘他们用过，学着她们的方法使劲打几下便起了火。等炉子里的干草都燃起来了，她才将大块的牛粪塞进去。 　　水很快烧好了，可惜她现在人小力气也小，只能分次一点一点将兑温的水舀到羊圈的盆子里。 　　水是倒进去了，两只羊却是一口不喝，眼看着水都要凉了，宝音赶紧拉着姐姐躲到毡包后面。 　　没有了生人的气息，两只羊犹犹豫豫的还是凑上前将水给喝了。 　　等它们水喝完，两个人又凑到了羊圈外，眼巴巴的看着自家的新财产。这会儿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出去玩儿了，只想看着两只羊。 　　小半个时辰后，宝音有些坐不住了。 　　其中一头母羊的奶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已经出现了烦躁的情况。若是还在部族羊圈的话，这会儿就该有人给它挤奶才是。可它被送了出来，还遇上个粗心的恩和，只记得要喂水，别的也没多打听。 　　“阿姐，你看那只羊的奶都开始滴了，该挤奶了。” 　　朝乐眨巴眨巴眼，茫然道：“可是我不会啊……” 　　“我会！” 　　“对哦！阿音你养过羊！” 　　朝乐对妹妹的话没有丝毫怀疑，听到她要去挤奶甚至还一脸的期待。也是宝音运气好，这会儿家里没大人在，不然她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人跑进羊圈给羊挤奶的。 　　须知给羊挤奶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轻不得重不得，脾气好的羊弄疼了最多跑开，脾气不好的可是会直接反身一顶，伤筋动骨都是小事。 　　毕竟部族里的羊大部分都是野羊被抓后圈养驯服，脾气自然也不会太好。新手挤奶被顶伤的不在少数，就是卓娜到现在都还不会挤奶呢。可想而知宝音一个娃娃进去挤奶是多么离谱了。 　　当然朝乐是没这个认知的，她只觉得妹妹厉害，什么都会。 　　“阿音你不是要挤奶吗？怎么又倒了这么多热水？一天要给它们喂这么多水吗？” 　　“不是，这是拿来给它们用的。” 　　挤奶前要先用干净温热的帕子将母羊的ru头擦干净，然后才能挤。宝音牺牲了阿娘给自己的洗脸帕子，拿来沾了热水准备给母羊用。 　　圈里的两只羊看到有人离它们越来越近，虽然想跑但是还是一动不动。因为它们看到了木桶。它们已经习惯了每天三次的挤奶，看到宝音提着木桶自然便将她当成挤奶的人。 　　尤其是那只已经开始滴奶的，它知道挤完奶才会舒服，所以看到宝音甚至还迫不及待的朝她凑了凑。 　　宝音放下木桶，拿着温热的帕子试探性的蹲下去，轻轻将滴着奶的ru头和周围擦了擦。母羊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感觉到了舒服，一动不动。她赶紧趁热打铁将帕子搭在肩膀伸手去捏住开始挤奶。 　　木桶就放在母羊腹下，随着宝音每次用力都会有两道细细的奶白线飙进去。宝音不是个娇小姐，在现代每次回大伯那儿都会去牧场干活儿，什么刷马牧羊挤奶，她可都是好手。 　　她知道自己挤奶没问题，但她却没想起自己如今只是个七岁多的孩子，力气根不上。才挤了快两柱香的时间，手便酸的快要抽筋儿了。 　　挤奶就要一次给它挤干净，不然下次再想近它身便没那么容易。宝音稍微停了下，两只手互相揉了揉虎口，那股子酸麻劲儿才消散了些。她不敢耽搁，一鼓作气的将奶挤了小半桶才停下来。 　　这小半桶羊奶冒着热气，飘着奶香，实在诱人。 　　宝音蹲了半天是腿麻手也麻，喉咙也干的要命直恨不得扑到桶里大口喝上几口解解馋。 　　可惜刚挤的羊奶不能喝，要煮开杀菌才行。 　　“阿音你挤完啦？” 　　“就一只挤完了，另外一只等会儿再说吧。” 　　她的力气这会儿都会榨得干干净净，能把奶提出去就已经是奇迹了。 　　朝乐垫着脚，看着妹妹慢吞吞往外挪的样子心焦的很，都怪自己受了伤，不然现在就能跟妹妹一起做事了。 　　“阿姐，你来接一下，小心别洒了桶里的奶。” 　　宝音扶着篱笆不停的喘气，真是太高估自己了，就挤个奶提个桶就累的像是跑了几千米。 　　桶就在篱笆旁，朝乐不用走路，轻轻松松便将木桶提了出去。 　　姐妹两一起回了毡包，因着家中多了两只羊她们便将门帘挂了起来，这样外面来往什么人她们也都看得到。 　　“小妹，这么多奶咱们一家可喝不完，一会儿送给你那朋友家一点？” 　　宝音低头看了下，小半桶的羊奶大概有四斤左右的样子，拿来当饮料喝肯定是喝不完，不过若是拿来当主食的话，只怕还不够呢。 　　“一会儿煮好再说吧，阿姐，家里有茶叶吗？” 　　她拿不准如今的草原上有没有人喝茶，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想着阿爹作为土司要和各种人打交道，兴许就有呢。 　　朝乐歪着脑袋将毡包里一点一点扫过，突然眼睛一亮笑道：“我记得去年城中有送什么年礼，就有一个叫茶的东西。只是那东西泡出来的水又苦又涩我们都不爱喝就给放起来了，我给你找找！” 　　一听有茶宝音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浑身无力的身体又充满了力量。她一边将火生起烧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姐姐翻箱倒柜。 　　从小喝到大的奶茶，她有两个多月没喝到过了，心里那真是抓心挠肝的想。可是之前在路上环境恶劣，一天肚子都吃不饱自然就不敢想，因为只会越想越饿。如今羊奶有了，听说茶也有，那点儿念想便如火烧一般燃了起来。 　　“阿姐，找着了吗？会不会你们不爱吃扔了？” 　　朝乐一边埋头找，一边很肯定道：“不会的，只要是能吃的，阿娘都不会丢。啊！找着了！” 　　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块砖头大小的纸包，一边往回跳，一边拆开纸包。 　　“阿音你瞧，是不是这个？” 　　宝音凑过去一闻，竟是比她在现代喝的茶叶都香，可惜她对茶叶知之甚少闻不出品种。但，这必定是好茶叶！ 　　“就是这个！阿姐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快坐，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时锅里的水也开了，宝音直接在茶砖上捏了一角下来放到水里熬煮。茶叶的清香很快便充满了整个毡包。 　　宝音想着等阿娘回来得找她要一小块布做茶包才是，不然每次煮茶熬完都要一点点将茶叶捞出来那可太麻烦了。 　　“这茶香是香，可味道却苦涩。阿音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呀？” 　　朝乐仿佛有些失望，连带着对韭花酱的期待都少了许多。 　　宝音也不多说，煮好后她一喝就明白了。 　　“阿姐你且有些耐心嘛。” 　　话音刚落，毡包外传来了女主人的声音。 　　“什么耐心？” 　　屋里两娃动作一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门口的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奶桶。 　　“哪儿来的奶？？” 第14章 　　“这……” 　　宝音陡然有些心虚起来，说话便也晚了一分，朝乐立刻喜滋滋答道：“这是咱们自家的羊奶，只挤了一只就有这么多，是阿音亲自到羊圈挤的，阿娘你不知道……” 　　她话还没说话，突然看到阿娘脸色一变抓过妹妹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然后便是两巴掌打在屁股上。 　　“不要命了你们！” 　　阿娘的手劲儿有多大从小到大朝乐可是深有体会，听着声儿都感觉自己的屁股也在隐隐作痛。她正要开口求情，又看到阿娘放下妹妹转过来打了自己几巴掌。 　　这可真真是冤枉极了，她都不知道她闯了啥祸。 　　“阿娘……你打我跟妹妹干嘛，我们今天挺乖的啊。那从马上掉下来也怪不着我嘛……” 　　宝音心中十分歉疚，她知道姐姐这顿打是被她连累的，吭都不敢吭一声的过去拉拉她手安慰她。 　　“对不起啊，阿姐……” 　　“哼！！” 　　卓娜冷哼一声，温柔又大方的她仿佛换了个人，眉头紧皱，目光也凶的很。 　　“谁给你们的胆子跑到羊圈里去的？！还去挤奶！！族里多少人被踢伤过，宝音不知道朝乐你也不知道吗？！” 　　朝乐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她知道，当然知道，可妹妹不是说她养过羊嘛…… 　　“阿娘，你别怪阿姐，是我先和阿姐说我养过羊她才同意让我去的。阿娘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真的养过羊！” 　　宝音一时也顾不得锅里还煮着茶，赶紧一把抱住阿娘撒娇企图蒙混过关。卓娜刚刚也是后怕急了才打了两个女儿，现在见她两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哪里还狠得下心肠。 　　“这次便算了，以后绝对不许再一个人跑进去给羊挤奶，听见没？” 　　“……” 　　宝音没点头，她还是想争取争取，她也是实在想为家里做些事情。 　　“阿娘，你别看我小，在家我什么活儿都能干呢。煮饭洗衣拾柴火，养鸡养牛养羊羔，有些大人都不一定做的比我好。” 　　她的本意是想说她很能干，能做很多事，结果话一说完母女两都直愣愣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惜，仿佛她受了多大罪一般。 　　确实，宝音在这世才七岁多，会那么多的活儿肯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宝音真是哭笑不得，她也不能说自己已经二十六，会干活也正常，只能默认了小可怜的身份。 　　“阿音，没想到你以前过的那么不好，你放心，以后我帮你干活儿，你负责玩就好了！” 　　朝乐拍拍胸脯，端的是一副长姐模样。 　　卓娜也爱怜的摸了摸宝音的小脑袋，声音又变回了那个温柔的阿娘。 　　“以后在咱家，没有那么多的活儿给你做，你先好好养好身体。” 　　宝音：“……” 　　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脚的感觉。 　　卓娜消了火这才注意到锅里几乎快要熬干的茶。 　　“你们煮这个干什么？” 　　朝乐其实也不太明白，只能转头去看妹妹。 　　宝音生怕阿娘连奶茶也不她让煮，赶紧解释说茶叶可以拿来煮奶茶泡炒米吃。在她再三保证不苦不涩后，卓娜才点头让她再继续接着煮。 　　“你们两个在家里乖乖的，我去叫玛西过来挤羊奶。”、 　　虽然刚刚宝音说了她会挤羊奶，也确实是挤了一只回来。但卓娜说到做到，挤奶的活儿她是不会让一个小娃娃去的。 　　看着阿娘渐渐走远，两个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锅里的水已经少的可怜，宝音只好倒掉重新再加水熬煮。这回没人打扰，她煮奶茶还挺顺利。 　　茶熬的差不多后将茶叶挑出来，加入羊奶。奶量大概为茶水的五分之一左右，搅和搅和就可以加盐了。 　　是的没错！加盐！不是糖! 　　新时代飞速发展，市面上也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奶茶，但宝音还是只喝得惯草原上的咸奶茶。盐也不必多放，只增个味儿，煮开后来回扬沸多次，便可以熄火了。 　　热腾腾的一锅奶茶新鲜出炉，那茶香和羊奶香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勾人。宝音盛了两碗出来，期待的看着朝乐。 　　“阿姐，你尝尝？” 　　朝乐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棕色奶茶，低头闻了下，茶香被中和的淡了些，奶香十分出众，倒是没闻见羊奶的膻味儿。 　　她试探的吹了下，抿了一小口。 　　咸香爽滑的奶茶在她嘴里滚了一圈居然有些舍不得咽下。茶叶的苦涩感微乎其微，羊奶的膻味儿也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喝了一小口，她只记得那咸香爽滑的口感和那浓郁的奶茶香味。 　　“真的很好喝诶！！” 　　这样的奶茶可比羊奶好喝多了，朝乐看了下奶桶，突然觉得有些不够喝。 　　“阿音你可真厉害！” 　　宝音也尝了一口，熟悉的奶茶味儿一进肚，整个人都妥帖了。也不知是茶叶的关系还是水土不一样的关系，她喝着味道比现代的更香口感更顺滑。 　　来了两个多月终于又喝上奶茶，人生都感觉圆满了。可惜这里没有奶豆腐奶果子那些可以泡奶茶的东西，不然泡上一碗那才叫完美。 　　“阿音，再来一碗！” 　　“好好好。” 　　宝音又给舀了一碗，想了想跑去放柜子地方抓了一把炒米放进去。炒米嚼起来脆脆的，而且越嚼越香配奶茶是最好不过的。 　　“阿姐你尝尝这个。” 　　朝乐看到里面有炒米，明白这是新吃法，很给面子的喝了一大口。炒米的谷物香气混合着奶茶的香，那又是另一番滋味，吃的人停不下来。 　　一连喝了两碗奶茶，朝乐肚子都圆了。 　　“中午饭我都不用吃了，肚子好饱。” 　　“吃啥了就饱了？” 　　外头卓娜带着玛西回来，刚到毡包外就听到女儿的话。 　　宝音一看到人，献宝一样，立刻又盛了两碗奶茶出来。 　　“阿娘，玛西婶婶，你们尝尝这个奶茶的味道如何？” 　　“奶茶？” 　　卓娜和玛西面面相觑，从来没有听说过。朝乐在一旁替妹妹打包票，十分殷勤道：“特别好喝！阿娘你们尝尝！我刚刚喝了两碗，肚子都喝饱了。” 　　“阿娘，这是用那个茶叶和羊奶熬的，能喝。” 　　两个大人在娃们殷切的眼光中都试喝了一口，不喝不知道，一喝吓一跳。 　　羊奶是这味儿？？ 　　“这真是羊奶熬的？” 　　玛西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还是觉得惊奇。羊奶谁没喝过，那膻味虽说不是太重，却也是有的，族里的小娃娃每每喝上小半碗就不愿意再喝。大人们也不太爱喝这个，宁愿等着牛奶。 　　没想到卓娜家的这个小丫头竟然能将羊奶做的这样好喝…… 　　“那个茶叶是什么东西啊？” 　　她一问，卓娜的眼神便落到了床上那被拆开的纸包上。这茶是城里给土司送的年礼里面的其中一件，当时她和丈夫煮了水喝，又苦又涩还好生嫌弃了一番。 　　真是没想到啊…… 　　“玛西，咱们还是先去挤奶，一会儿挤完了，我拿些茶叶让你带回去。” 　　卓娜一口气喝完奶茶，将奶桶里的奶倒进一个干净罐子里，提着桶便拉着玛西走了。 　　朝乐见过妹妹挤奶，并不觉得新鲜，正好脚痛着她便老老实实爬上床呆着。等着宝音收拾完再一起玩。 　　锅里头还剩了些奶茶，宝音将盖子盖上用炉子里的余温继续温着，一会儿说不定阿娘还能喝。罐子里的奶她也盖上先放到了角落里，等着下午再处理。 　　这样的天气鲜奶放个半日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会儿还有另一只羊的奶，她得想想这么多奶要做点什么才好…… 第15章 　　宝音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方子，只是在这里有很多都缺少材料去做，等她囫囵过了一遍后，卓娜和玛西已经挤好了羊奶回来了。 　　两个人对奶茶还是念念不忘，这回她们加了一把炒米进去混喝，喝的是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碗。 　　因着奶茶的缘故，她们看着桶里羊奶的眼色都变了。以前么，喝羊奶只是为了身体好，勉强喝个半碗一碗，喝完便不想再喝。现在嘛，羊奶能煮成奶茶，这么好喝的东西，谁不想喝呢。 　　玛西想到自已男人苏和，他的身体是早产落下的毛病，这几年越发的不好。都说牛羊奶补身，她也装过奶回家，可苏和对羊奶的反应很大，几乎闻都不能闻，最后只能喝点牛奶。可族里的牛又不会时时下崽，就算有了牛奶也有很多家一起要，她能拿到手的也就偶尔一碗。那还是靠着自己的挤奶手艺才抢到的。 　　牛奶难抢，羊奶却容易，眼下羊奶能变成好喝的奶茶，卓娜又说了要送她茶叶，那她…… 　　玛西看着奶桶眼光炙热。 　　多年好友卓娜自然明白她的心思，转头便掰了一半的茶砖给她。又让宝音将做奶茶的步骤告诉了玛西。 　　做奶茶其实简单的很，玛西听一遍心里便有了数。很快便带着卓娜给她的羊奶茶叶回了家。 　　宝音眼巴巴的着玛西提走的那桶奶，失落落的。 　　“瞧你这小样儿，舍不得那点儿奶啊？” 　　卓娜一把搂过小女儿，细说了玛西家的情况然后道：“虽然玛西是我的好朋友，但咱家这羊一日得挤两三回，总是麻烦人家就给点奶我还怕她嫌咱们小气呢。” 　　我也可以挤！ 　　这句话宝音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话还没说出来就叫卓娜给摁了回去。 　　“不管挤奶的活儿多熟，咱家这两只不许你去动手，听见没？畜牲的脾气你如何摸的准。就你这小身板，那羊一顶可不得了。” 　　“好……” 　　宝音还能说什么呢，挤奶这件事阿娘态度太坚决了。 　　卓娜见她听话应了，心里也松快许多。转头又去检查了大女儿的脚，确定没问题才走了。 　　今日已经轮到她去照看族中牲畜，本来要晚间才回来的，结果干活干一半想起羊得挤奶，家里也没个会挤奶的人，这才打了招呼出来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出来，奶挤了，还喝了两碗奶茶，身上说不出的有劲儿。一直到中午发馕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都不饿。 　　要知道以前她都是饿着肚子干活好久才能到饭点儿。 　　两碗奶茶而已，不就跟水一样吗？ 　　卓娜有些不太相信是两碗茶的作用，只将馕好好放进怀里打算等回去明早再试试那奶茶。 　　其实不光是她，玛西和毡包里的两个娃也是一点儿都不饿。 　　玛西今日不必去照顾牲畜，所以一回家便生了火，烧水煮茶。 　　水一开那清冽的茶香便四处飘散，神智上浑浑噩噩的苏和神智都有了几分清明。他挣扎着坐起来靠在毡包上问道：“西西，这是什么味儿？” 　　“香吧？这是卓娜给我的茶叶。听说是南方那边人爱喝的东西。” 　　她一边回答，一边搅和，等茶叶熬的差不多了便将茶叶捞出倒进了羊奶。苏和天生嗅觉敏锐，那奶一倒他便闻出了是羊奶的味道，下意识的皱了眉。 　　那么膻的羊奶倒进茶汤里，实在是可惜了…… 　　很快，玛西照着宝音教的法子便煮好了奶茶。她自己喝了一口，大概是自己放的盐没有宝音放的多，所以喝起来味道会淡点，但香还是那个香，几乎没什么膻味！ 　　“苏和，来，尝尝这个。卓娜那个领养回来的女娃可真是个能干的，她拿茶叶煮的这个羊奶，一点儿都不膻。” 　　“哦？不膻？” 　　苏和诧异的接过碗，低头一闻，确实是没有闻到之前令他作呕的膻味。小小抿了一口后，立刻被惊喜到了。 　　“确实不错！” 　　虽然还有那么点膻味，但那点儿味道微乎其微，又有茶叶的清香混着，说不出的合胃口。 　　一向没什么胃口的苏和一口气喝了两碗，欢喜的玛西眼框都红了。 　　捡了牛粪回来的塔娜本来还欢欢喜喜的，一进毡包看到阿娘红着眼，顿时有些心慌。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问，人就被拉了过去。 　　“你这孩子，都说了自己去玩就好了，牛粪阿娘自己会去捡的。” 　　玛西将女儿背上的框取下来，赶紧给她也倒了一碗奶茶。 　　“娜娜你尝尝这奶茶，阿娘照着宝音的做法做的，你看是不是你们那边那个味儿。” 　　“奶茶？” 　　塔娜一头雾水，这名儿她听都没有听过。 　　玛西还当宝音是做的家乡美食，当然也确实是家乡美食，只是没人想到她的家乡和谁都不是一处的。 　　塔娜也喝了一碗奶茶，心里疑惑的很。好喝是好喝，可她们的家乡没有听说过有这东西呀。 　　疑惑的她在下午阿娘准备去第二次挤奶的时候一起跟着去了宝音家的毡包。 　　这会儿毡包里可热闹的很，代格回来了。 　　小小男子汉骄傲满满的将自己抓来的两只兔放到妹妹们的面前。十分满意的听到了来自两个妹妹的赞叹。 　　“大哥你好厉害！” 　　“大哥兔子好难抓的，你居然抓到了两只！好厉害！” 　　宝音稀罕的摸了摸两只灰扑扑的兔子，那毛上虽然有些泥土，却依然十分漂亮。她试探提了下，一只少说也有六七斤。两只都是被射中了腿，只是一只在前一只在后。真真是想不到，才十三岁的大哥居然能有如此好的箭术。 　　“正好，还有半月天就凉了，这两只兔的皮可以给小妹做双靴子。” 　　朝乐听了没有半点不满还跟着一起点头道：“确实该做了，阿音缺好多东西呢。” 　　宝音心里暖洋洋的，也没去煞风景的说不要。她喜欢这样被关心，被宠爱的感觉。更喜欢你对我好，我对你更好的来往。 　　“大哥出去一天该饿了吧，我给你煮点吃的去。” 　　上午挤的奶还有不少，宝音欢欢喜喜的去拿出来煮了奶茶，煮到一半瞧见塔娜和玛西都来了，本想多煮一些，结果她们说在家都喝过了的。 　　塔娜有心想和宝音说几句悄悄话，可她正新鲜着兔子，一时也没注意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玛西这趟来挤了半桶奶，宝音要给她再倒些她却不要，说是家里还有剩，一日有那小半桶就行。 　　其实照着两家的关系，她是不该要什么奶的。只是那奶茶真真对了丈夫的胃口，叫她拒绝她真是拒绝不了。所以想着等下次族中分肉了，她拿一些肉给卓娜。就是不知道茶叶贵不贵，一点肉能不能换…… 　　“茶叶贵吗？”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块呼噜噜的喝着奶茶炒米，卓娜突然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哈日胡想了想，点点头。 　　“应当是贵的，毕竟是年礼里面的东西。新朝才立不久，新帝对咱们这些部族都有安抚之心，所以那年礼必定不便宜。当时那年礼里我记得有茶叶，有绸布，还有蜂蜜等等，别的不说，就那块绸布整个草原都找不出十块来。” 　　说到这儿，一家子喝着奶茶都觉得有些烫嘴。 　　和绸布一个价钱的茶叶，那得多贵？ 　　宝音也是心疼的不行，她虽对茶叶了解不多，却知道有些茶叶是真的矜贵，几千甚至上万一斤的茶都有。 　　瞧见一家子都皱着眉头，哈日胡突然笑了。 　　“瞧瞧你们这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喝的药呢。这茶啊，再贵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放在柜子里落灰。我觉着现在就挺好的，它能让羊奶变得好喝，替咱家省了不少的粮食。” 　　说罢他将碗递给妻子。 　　“没喝够，再来一碗，加点炒米。” 第16章 　　一家人喝了个肚圆。 　　咸香的奶茶可比那白粥滋味好多了，一顿加的炒米也比平时少，吃起来却一样顶饿，很是省粮。 　　一家之主哈日胡想都没想就将奶茶加到了主食里。 　　“瞧这茶叶还够阿音煮上半个月的，过阵子我再去问问巴雅尔，让他去外头的时候替咱们买些茶叶回来。” 　　当然，得是不贵的前提之下，若是贵的离谱那还是算了，小老百姓可吃不起什么矜贵的东西。 　　“对了，老大猎回来的这两只兔子都恹恹的快死了，一会儿我去杀了剥皮，老大跟我一起去。” 　　“我也想去！” 　　朝乐宝音异口同声，眼巴巴的看着父兄。晚上就呆在毡包里太无聊了，还不如去看杀兔子。 　　“去也行，到时候可别吓哭了。” 　　哈日胡不担心大女儿，毕竟她跟着妻子也处理过不少的猎物，他担心的是小女儿，这么娇娇弱弱的，也不知道怕不怕见血。 　　宝音当然不怕了，她在牧场里什么没见过，小时候还见过狼群跑进牧场来咬牲畜呢，那场面可血腥多了。 　　哈日胡见她没有丝毫露怯，心里当真是满意极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娃过不惯这里的日子。前几月有族人娶了个城里的丫头回来，啥也不会干就不说了，看到带点血的东西就一个劲儿的尖叫，仿佛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一样，没的扫兴。 　　和那个城里丫头比，这回从城里来的十个娃却是要好很多。最多也就是刚来的一天哭了下，这两日都适应的挺不错。尤其是宝音，要不是身板太瘦，任谁也看不出她是南方的娃。 　　“阿爹，这些兔子肉又要拿去换粮食吗？” 　　朝乐一开口，啥日胡手下动作一顿，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真是对不住家里的娃啊。 　　说实话他回来看到这两只兔子的时候，的确是这样想的。现在已是十月，再过半月天便要转凉，一个月后就会开始下雪，到时候族中狩猎所得必然会骤减，如果家里不多存些粮食，冬日就要难熬了。 　　他想回答，可是看着女儿那渴望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还是妻子拯救了他。 　　“也不全换，一只兔子咱们留着自己吃，一只兔子拿去换。” 　　家中有多少存粮卓娜是最最清楚，肉干和粮食储存的量都足以让家里人在不挨饿的情况下度过冬天，当然只是不挨饿，离吃饱还有点远。但这和早几年比却已经是难得的好日子了。 　　最近因着旱灾，她对粮食也掐的紧，肉食几乎都没有出现在三餐里，孩子馋的厉害她怎能不知道。 　　“明日中午阿娘便给你们做兔肉吃。” 　　“好耶！吃兔肉！” 　　朝乐欢喜的不得了，要不是脚崴了还没好，她估计得激动的跳起来。 　　她还小，想不到那么深远，反正只要肚子能填饱，家人在身边，偶尔再能有顿肉吃就能满足了。 　　一家子大概也就只有她能无忧无虑的开心过日子。 　　翌日一早，喝过奶茶后，代格便又拿着他的小弓箭和小伙伴一起出了门。 　　草滩牧草茂盛，兔子很是喜欢那块地方，只要手里有点真本事，努力一点就能在草滩上逮着兔子。 　　代格想着自己既是长子又是大哥，如今都有了自己的小毡包，那他就是一个能和阿爹一起养家的小男子汉。 　　希望今日还能有个好运气，逮上一两只兔子回去给阿娘和妹妹们。 　　小男子汉正琢磨着该去草滩的那个方位呢，突然感觉肩膀被撞了下。 　　“代格，听说你家来了个新妹妹。她长的好看吗？” 　　“我妹妹当然好看！你问这个干嘛？” 　　代格转头看着乌恩奇那很是俊朗的脸，想着家里那两妹妹，陡然警觉起来。 　　“你离我妹妹们远一点，没事不要到我家毡包去。” 　　长得好看有什么，都十四岁了，箭术还烂的一塌糊涂，骑马也就勉强能在草原上行走，就这样偏偏每次出门打猎他都要跟着一起。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情份上，他才不想带着这家伙。 　　“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想问问你妹妹是不是也是黑不溜秋，胆子跟老鼠似的。” 　　乌恩奇家也领了个南方孤女回家，正是和宝音一起留到最后的桔梗。她现在改了名叫乌云。 　　“唉……自从她来了家里，我说话都不敢大声了。好似能吃了她一样，声音一大她便抖个不停，然后阿娘就得揍我。你说，南方来的女娃娃胆子怎么那么小呢？” 　　“那是你家，不是我家。我妹妹胆子可一点儿都不小，她来的第二天就和我阿爹一起骑马去了城里。她还会做饭，会熬好喝的奶茶，会甜甜的叫我大哥。” 　　代格每说一句，乌恩奇的心便酸上一分。怎么人家的妹妹就那么好，自家的妹妹看见自己就是躲呢。 　　不，也不一定，就代格这性子，他妹妹便是不好也会装的很好。还是亲眼去看看才能信。 　　顺便……再看看其他人。 　　“阿嚏！阿嚏！” 　　朝乐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揉揉鼻子很是难受。 　　“阿姐，你不会着凉了吧？” 　　“没有没有，就是鼻子痒了下，咱们走吧！” 　　朝乐的脚伤揉了药早上起来便没了大碍，阿爹一早出了门，家里两只羊有阿娘看顾，姐妹两便闲不住的自己揽了活儿。 　　她们要去耙粪！ 　　平时这活儿都是代格去，可眼下代格长大了，可以狩猎一些小家伙了，再去耙粪赶羊便有些大材小用。朝乐已经十一岁，做这些活儿也做的，所以今日便带着粪筐和耙子出了门。 　　跟着一起的当然还有宝音，如今姐妹两感情正好，走哪儿都是要一起的。朝乐也不指望七岁的妹妹能帮什么忙，只要跟自己一处说说话解解闷儿就行。说是这么说，宝音走的时候儿还是从家里带了个篮子走。 　　就算不能耙粪，她也可以一路找找有什么能吃的野菜。这季节野菜可是不少，采回来弄干净了不拘是凉拌还是爆炒，都可以。多吃点菜，粮食就能少吃些。 　　她知道草原的冬天就要来了。以前在老家一下雪，出门雪都能没到腿肚子，这里不知道雪大不大，但冬天肯定是一样的冷。 　　当初她跟着队伍一路向北，尽管腹中饥饿很难集中精神，她也观察到了向北的地势一直在往上。阿木古郎城海拔少说也有一千，冬天有多冷已经可以想象了。 　　唉…… 　　宝音默默叹了口气，挎紧篮子跟上了姐姐的脚步。 　　因着族中牲畜放牧都远离了生活区，所以她们走的也比较远。朝乐还好，宝音走了一路已是累的气喘吁吁，她的身体真的不太行。 　　“阿音，你坐这儿休息会儿，我先到前面找粪。你别怕，远是远了点儿，但你一站起来就能瞧见我，喊一声我也能听见。等你休息好了，再慢慢走过去，好不？” 　　“没事，阿姐你去吧，我坐会儿就去找你。” 　　宝音当然点头愿意。 　　她们是出来干活儿的，又不是出来玩，自然是以干活为先。 　　朝乐见妹妹懂事，心里便踏实多了，扛着耙子急匆匆的越走越远。 　　草原平坦，一眼过去就能望到边，朝乐说的话也不假，只要站起来便能瞧见她了。 　　坐在石头上歇了一刻钟左右，那砰砰就要跳出来的心才安静了下来。宝音揉了揉腿肚子，心想明日定要痛上半天了。 　　正想起身去找姐姐，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一丢丢细微的沙沙声。 　　她担心是草丛里有蛇，赶紧将篮子里的小铲子拿出来。怕她倒不怕，没工具她都敢手抓，何况手里还有个铲子。 　　宝音屏住呼吸没多久，一条肚子涨鼓鼓的锦蛇慢吞吞的从草丛里钻了出来。 　　锦蛇！ 　　无毒的！ 　　宝音放下心来，眼里瞬间亮起了光。 第17章 　　眼前这条蛇大概有一米半的长度，圆滚滚的身材一瞧就有很多肉。宝音眼馋的目光突然落到了锦蛇的肚子上，这蛇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东西，腹中撑起来竟然比它身体还粗四五倍。 　　隔着一层肚皮也不太好瞧，不过她猜想着应该是吞的蛋，瞧着这样怕是吞了不少。 　　就这么几息功夫，那蛇也发现了宝音，它只是愣了下瞬间便决定了掉头逃跑。 　　都到了眼前的肉，宝音怎么会让它跑呢，赶紧追了上去。那蛇拖着个大肚子游也游不快，一着急便开始往外吐东西好减轻负担。 　　一颗两颗白白的蛋都落到了地上宝音都没管，直接小跑追上去一铲子剁了那蛇头。然后才拎着蛇原路返回将蛋都捡起来放到篮子里。 　　路上一共捡了两颗蛋，蛇肚子里还是鼓鼓的，至少还有四五个。也不知它是在哪儿找的这么大一窝，白白便宜了自己。 　　嗯？蛋…… 　　宝音突然兴奋的摸出一颗蛋，对着阳光照起来。不远的灌林里有野鸡她知道，这蛇说不定就是从那儿偷的鸡蛋。运气好要是有受精蛋的话，她可以试着孵一孵，然后自家试着养起来。 　　有了鸡，蛋就不远啦…… 　　她想的很美好，看到蛋里那重重阴影更是开心。只是当她收回蛋看到蛋壳上的红棕色斑点时，这才反应过来，蛋是受精蛋，里头却不一定是鸡。 　　这是老鹰蛋！ 　　天杀的这蛇太缺德了，人家一窝一次也就生了一到两三枚，都快要孵化了，结果被偷了出来，它这是偷了好几个窝吧。 　　宝音摇摇头，沉默的将蛋放回去，随手扯了点野草盖在篮子里，这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去找姐姐。 　　这会儿朝乐正找得来劲，看到妹妹来了也就朝她笑笑便继续埋头在草地找着她的‘金疙瘩’。 　　人家都说草原看谁富不富就看他们家门口的粪堆大不大，这话也不是没道理。作为草原上的重要燃料，牲畜的粪便不光担负着族人的日常生活焚烧，等冬日一到，还要担负着族人们整日的取暖。 　　家家户户还真是离不得这个。 　　宝音也帮忙着一起找，找到了就喊一声，朝乐便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将粪耙到筐子里。 　　她一边找着粪，一边也在观察周围的植物。这里的环境和老家差不多，没想到野菜也差不多，没多会儿边薅到了好几把沙葱。 　　沙葱拿来伴着肉包包子是她最爱吃的，可惜现在还不能实现吃肉包子的自由。不过她也另有别的吃法，就是不知道阿娘他们能不能吃得惯了。 　　姐妹两一个耙着粪，一个采着野菜，一点儿也没偷懒，近午时的时候一个筐里装的快要背不动了，一个篮子已经冒了尖儿。 　　“阿音可以啦，咱们回去。” 　　宝音将最后一把野菜压进篮子里，听话的收了铲子。一回头就瞧见满脸是汗的朝乐朝她走来。倒是有那么一瞬间的陌生感。 　　打从她来了这儿，朝乐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形象，这略有些狼狈，又认真的样子，仿佛一下长大了似的。 　　“阿音看什么呢？” 　　“看阿姐累不累。” 　　宝音伸手摸了下她背后的筐子，试着抬了抬，纹丝不动。 　　真是太重了。 　　朝乐笑着拿过妹妹手里的铲子催促道：“你还小呢，这筐子你可动不了。快走快走，我们先回去。” 　　出来一上午，累就不说了，还又渴又饿，加上贪心多弄了不少的粪，这会儿两边肩膀被绳子嘞的她气儿都要喘不上来了。 　　姐妹两又照着原路返回。 　　因着到了饭点儿，外出忙活的族人也都回到自家毡包吃饭休息，所以她们一路上碰上了不少的人。 　　朝乐几乎每个都能叫出名字，他们也都很喜欢朝乐，看见打个招呼总是要的。就这么一路停停走走，等快到自家毡包的时候，朝乐脸都有些白了。 　　贪心害人啊…… 　　宝音走了这一路，没喊累也没喊要休息，提着个好几斤的篮子小脸也是煞白。 　　代格提着一只兔子高高兴兴的回家，正撞上了两妹妹这狼狈的样子，扔了兔子便跑出去将妹妹的筐子接下来，转身又提了宝音手里的篮子。 　　感受到背上那不小的重量，他脸都黑了。 　　“朝乐！你这是逞的什么能？” 　　“大哥我错了……” 　　代格轻易不会和妹妹黑脸，朝乐自己也心虚，连忙认了错。她这会儿虽然背上轻了，可脚还在轻微颤抖，还是和宝音互相扶着才没一屁股坐下去。 　　她可涨记性了，下回再也不会贪心搞这么多了。 　　毫无意外的，姐妹两回到毡包后又被卓娜板着脸训了一通。 　　本是想叫大女儿出去做点轻松的活儿顺便带着妹妹一起熟悉熟悉环境玩一玩，结果两个丫头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累极了的样子简直心疼死她。 　　“下回你们两要再这样没轻没重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呆在毡包，不许出去玩了！” 　　两个娃可怜巴巴的抱着碗，一边喝水一边乖乖点头。 　　卓娜瞧着她们这样便是有再大的气也消了，何况本就没什么气，只是太心疼了而已。 　　“老大，你去，把那筐湿粪晒上，然后去提两桶……” 　　水回来。 　　话没说完，她捡野菜的手抖了下，抬头看向小女儿。 　　“这蛇，是怎么回事？” 　　宝音这才想起自己的野菜篮子里还有条蛇和几个蛋，连忙放下碗凑过去。 　　“阿娘，蛇是我抓的！” 　　她又把蛇抓了起来，指着肚子道：“这蛇吞了好些蛋，可是我没有刀弄不开。阿娘你赶紧帮忙弄下，把蛋拿出来吧。” 　　卓娜没有伸手接，她看着那没了头软趴趴的蛇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怕蛇，路上看见了敢踩也敢杀，但她不敢抓。摸一下便会浑身不自在。 　　她回头看向大女儿，见她看到蛇的样子很是惊诧便明白这恐怕是小女儿自己偷偷抓的，顿时又一阵头疼。 　　“阿音呐，咱们草原上蛇不少，有毒也不少，你胆子咋这么大，就敢去抓蛇！” 　　宝音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又干了小孩子不该干的事，顿时有些心虚道：“阿娘，这蛇没毒的，我在老家有见过，还抓过不少呢。” 　　卓娜：“……” 　　代格：“……” 　　阿音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要喂鸡养羊，煮饭洗衣采野菜，还能抓蛇！ 　　若这些经历放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大人身上，那很正常，几十年的乡下经历不会做这些才不正常。但当这些全都浓缩到了一个七岁娃娃身上时，就显得有些太多了。 　　这得是从小吃了多少苦…… 　　打这之后，家里人对宝音又更疼宠了几分。 　　这是后话了，眼下他们一家得把蛇给处理了。 　　卓娜不想去摸蛇便交给了儿子，左右也是要叫他去提水，顺便把蛇剖了拿回来。 　　“大哥，记得肚子小心点划，里头的蛋不要弄碎。” 　　宝音叮嘱了又叮嘱，代格下手便小心了几分，完完整整的将里头六颗蛋都带了回来。 　　“一二三……居然有八颗蛋诶！” 　　歇了一会儿的朝乐又恢复了她的活力，蹲在宝音旁边看着蛋直咽口水。 　　蛋这个东西，得是到城里换，或者狩猎的那些叔叔从山林间捡回来才有得吃。僧多肉少还不一定能吃上。城里换的家里换过两次，可惜有点贵，不如换粮食实在，家里之后便再也没换过。 　　朝乐最喜欢吃蛋的黄儿，那香味她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蛋咱们是中午煮了吃还是晚上？” 　　宝音：“……” 　　怕是要叫姐姐失望了，她看过后面拿回来的六颗蛋，通通都是不能吃的。 　　“阿姐，这蛋都快孵化了，吃不了。” 　　“啊……” 　　朝乐大失所望，看着几颗蛋顿时就没了兴趣。 　　宝音没忍住笑了笑，拿袖子将蛋上的水都擦干净，然后找了自己的旧衣裳做了个简易的窝出来，把蛋放进去。 　　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不知道这些蛋的窝在哪儿，就算知道也送不上去。眼看着它们就要孵化了，就这么扔在外面实在有些可惜。 　　试着孵一孵吧，看看天意。 第18章 　　肚子里剖出来的六颗加上蛇自己吐出来的两颗蛋一共八颗，都被宝音装到临时窝里放到了床上。 　　要说这毡包里哪里最暖和，也就只有炉子旁和床上了。白日里人进进出出的容易碰到，还是放床上比较稳妥。 　　“阿音，你不是说它们都快要孵出来了么，放这里做什么？” 　　不等宝音回答，朝乐声音突然高了一个度又问道：“你不会是想自己孵吧？” 　　宝音愣了下神回答道：“也不是我来孵，就试试吧。眼瞧着都快要孵出来了现在丢出去那就太可怜了。咱们先放几日，看看它们能不能出来，要是能自己出来那也是它们的运道。” 　　朝乐没当回事儿，反正妹妹喜欢就随她去了。 　　“那你放过去点，靠着你那边，我怕晚上把它们压碎了你来找我哭。” 　　“我才不会~” 　　宝音一边笑，一边拿衣服将蛋都盖了起来。蛋的事可以暂时放到一边，现在阿娘做饭呢，她得去瞧瞧。 　　昨晚上杀兔子的时候阿娘说了中午要煮兔肉吃，今日果然剁了兔子正放在一旁备用。 　　两勺羊油下锅，油脂的香气瞬间飘散开来，勾得几个娃肚子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 　　宝音吸了吸鼻子，看着阿娘放油后抓起一大把洗干净的沙葱扔进了锅里。一股更猛烈的香气扑鼻而来，沙葱被油一爆真是香得不得了。 　　“阿娘你手艺真好，这些蛇肉你会做吗？” 　　卓娜一边往锅里放兔肉，一边回答道：“不就是剁成段子煮汤嘛，我会。” 　　蛇肉煮汤，鲜也是鲜，只是宝音被勾起了馋虫，不太想吃清淡的。 　　瞧瞧这个不知足的人，前一周还在为温饱发愁，就是硬的能硌掉牙的粗粮饼都能吃下。现下却已经会挑嘴了。 　　卓娜看出女儿想弄那蛇肉，乐得让她接手。 　　“要不晚上你自己来煮，正好阿娘下午会比较忙。” 　　“好好好！” 　　宝音欢欢喜喜的应下。 　　正说着话呢，在外忙碌了一上午的一家之主哈日胡也回来了。一进毡包便直道好香。说着便凑到锅前想看看是啥，被卓娜一手推开。 　　“身上也不知是什么味儿，臭的要死，离我的锅远些，出去跟儿子一起把粪晒了，一会就能吃。” 　　兔肉不像牛羊那么经煮，大火煮上一刻钟再稍微闷下就行。等父子两忙完估摸着肉也差不多好了。 　　哈日胡被嫌弃了一通，没能凑到媳妇儿身边去，只能悻悻的一撩帘子出去和儿子一起干活。 　　锅里开始咕噜噜的响起来。 　　这时候儿就不用再去弄锅里了，卓娜便把剩的那半边兔子拿过来抹上盐后，挂在了毡包墙上。 　　一只兔子肉有好几斤呢，家里就算要开荤也不能一口气儿全给吃了去。 　　“朝乐。” 　　听到叫自己名字，朝乐赶紧凑上前。 　　“往年你和你大哥都做了冬靴，也有冬帽，所以这回家里新得的三张兔皮便先给妹妹做了。” 　　卓娜虽然知道大女儿不是个会计较的性子那也还是要和她先说一声。宝音人小，身体又不好，做大人的免不了就会多偏向几分，若是一日日的这样，时间长了姐妹两起了嫌隙就不好了。 　　“唉呀，阿娘你看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嘛。我觉得挺好的，啥也不缺，都先给妹妹做吧。对了！” 　　朝乐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家中存放杂物的柜子里翻了好久才拿了个布包出来。 　　“我记得这是我十岁生辰巴雅尔叔叔送的一张狐皮，阿娘你拿去给阿音做衣裳吧。郎中说阿音冬日会很难熬，要穿暖些。” 　　一张狐皮就要做个小袍子有些勉强，不过等冬靴做好了再攒攒兔皮，应当就没问题了，落雪前肯定做得出来。 　　“行，那你放到床头去，阿娘一有空就做。” 　　卓娜看到孩子们友爱是最高兴的了。 　　宝音坐在炉子旁，没有插话，眨眼看看阿娘又眨眼看看阿姐，一颗心像是泡在了糖水罐子里。 　　她没有开口拒绝，那样显得很虚伪。自己身上有寒症，冬日没有厚袍子肯定熬不下去。先保住小命吧，保住小命养好身子再好好回报阿爹阿娘他们。 　　空气中的肉香越来越浓郁，外头忙碌的父子两也干完了活儿。 　　一家子就着奶茶配着兔肉，吃得满嘴都是油，总算是解了肚子里那条馋肉的虫儿。 　　吃完饭父子两又相继出了门，今日风和日丽，正是出门狩猎的好时候儿。 　　两个娃很自觉的收拾了碗出去洗，卓娜则是将兔皮拿出来准备硝制。这是个很繁琐的活儿，她知道两个娃坐不住，干脆便放了她们出去玩。 　　宝音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哪里会想玩。朝乐听妹妹的，临走前姐妹两一人带了个篮子出门。 　　卓娜一见篮子就想到了那条锦蛇，叮嘱了又叮嘱，不许她们往草深的地方去。 　　她两倒是听话，没往草深的地方去。不过却又去了另一个让人担心的地方。 　　“朝乐！” 　　姐妹两出门本是想去再找找野菜，结果没走多久就遇上个胖胖的姑娘，十分熟稔朝她们跑了过来。 　　待到近了人停下来，宝音才看清这个姑娘。她比阿姐要高一个头，腰围也粗上一倍。跑的许是太快，一停下来便不停的喘气。 　　胖虽胖，五官却没有挤在一起，肉嘟嘟的很是可爱。宝音刚想到可爱这个词就听到她又说了句话，顿时幻灭了。 　　“臭丫头，老娘不来找你，你就不搭理我了是吧？！” 　　朝乐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哪怕是听了好几年，她也还是听不惯好友的这声老娘。听说她是看家里吵架和她阿娘学的，倒是学的十分有模有样。 　　“阿姐，她是？” 　　“哦！她叫吉雅，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吉雅，这是我妹妹宝音，她刚从南方来身子弱，你别欺负她。” 　　听了朝乐这话吉雅顿时就不高兴了。 　　“咱两可是好朋友，你的妹妹我怎么会欺负。放心吧，以后我保护她，没人敢欺负！” 　　朝乐：“……” 　　我自己的妹妹，要你保护干嘛。 　　“难怪这几日都没见你来找我，原来是家里来了新妹妹。我也想要新妹妹，可是我阿娘说家里人太多了，不能养。” 　　吉雅为此还在家发了顿脾气。 　　朝乐朝她翻了个白眼，何止是多，那是太多了。 　　吉雅家算是部族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她阿娘生娃跟生蛋似的，怀一次就生两个，再怀一次生三个，第三次又生了两，还全是男娃娃。 　　七个男娃娃养到大可不容易，早些年吉雅爹娘吃了不少的苦。等娃大了，开始陆陆续续娶妻了第四胎又生了个吉雅。 　　中年得女，还是个单胎独苗苗，这一朵花在七个儿子里就格外显眼了。吉雅爹娘很是疼她，七个哥哥也宠她，日子在小一辈里算是过得很逍遥的了。 　　这样的人丁兴旺，自然不能领养孤女回去。 　　吉雅眼馋妹妹，这会儿也不提好友将自己抛在一边的事，凑到宝音身边不停的问她一些南方的趣事。 　　三个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上次宝音她们采韭花的那片地方。 　　不过短短一两日，韭花们便已经老的老，谢的谢，吃是不能吃了。 　　“诶！朝乐！我刚去找你就是想和你一起来这儿呢！我跟你说，我三嫂昨儿个在这儿洗衣裳，结果没拿住飘走了，后来在下游找到的时候拿上岸里头居然裹进去了一条鱼！” 　　朝乐瞧着好友那兴奋的样儿，摇摇头泼了冷水下去。 　　“你想抓鱼，那不成，我不能带妹妹下河。” 　　吉雅不肯走，缠着姐妹两陪她。 　　“那我自己去抓，你们看着嘛，河水又不急。” 　　这回不用朝乐说，宝音都要拒绝了。 　　“吉雅姐姐，大人们总说不要去河边肯定是有他们的道理。咱们太小了，万一被河水冲走，那多危险。” 　　虽然她也挺想抓鱼回家给家里添食，但一没工具二没大人，下河抓鱼是极为不理智的行为。就算河边水浅，河水不急都不行。 　　姐妹两都不肯陪，吉雅也拗不过她们，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恹巴巴的走在两人身后，好不可怜。 　　朝乐吃软不吃硬，最是受不了好友这样可怜的样子。想了想对宝音道：“阿音你一会儿坐远点，我跟她去瞧瞧怎么抓鱼。” 　　“不行！” 　　宝音非常坚定，小孩子不下河是常识，她们再说也不行！可这两人是真真难缠，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对她非常好的姐姐。 　　于是大家各退一步，谁也不下河，但还是试一试能不能抓鱼。 　　宝音和朝乐贡献出了自家的两只篮子，吉雅则是找了干草开始搓绳。 　　“阿音啊，就用绳子和篮子，就能抓到鱼了？” 　　“那可不好说，看天意。” 第19章 　　天意，那可太难琢磨了。 　　“吉雅姐姐，你身上有带吃的么？” 　　“有啊，有一个馍！” 　　吉雅以为宝音是饿了，连忙从怀里掏出来给她。 　　“这是我四嫂做的，她说这是她们那儿顶好的吃食。呐，给你。” 　　她们那儿？ 　　宝音一下反应过来，吉雅的四嫂应当不是这个部族的。她手艺还真是不错，这馍蒸的真好，松松软软的。 　　“吉雅姐姐，我只要一点就行了，拿来引鱼的。” 　　她只在馍上撕了一小块，然后将那一小块再分成几块细小的碎片放进篮子，接着又找了几块石头压着一它们一角，松松的铺了些野草枯枝在上面。做好了这些，她们简易的草绳也搓好了。 　　两个篮子各自系上一根，她们找了个位置将篮子放下水，等上一两刻钟提起来就行。 　　“这样真能抓到鱼？” 　　朝乐心里没底。 　　她以前也见过族人抓鱼，那都是拿着叉子，直接下水去叉。她记得这段水域不是太深，最深的地方大概也就到阿爹肚子。就这样，还要水性好的族人钻进水里才能叉到。 　　妹妹就用这两篮子，加点馍碎碎，能行？ 　　吉雅也不太信，不过篮子都放下去了，等等就等等，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干。 　　三个人就这么蹲坐在河边，一直到宝音开口说差不多了，才轻而又轻的将篮子缓缓往上拉。 　　因为篮子里铺了野草，拉上来只看到绿油油一片，朝乐和吉雅都不免有些失望。 　　宝音没说话，等她们将篮子拉上来了才上前将野草抓起来往外丢。 　　“有有有！有东西！” 　　吉雅被吓了一跳，立刻往朝乐身后躲去，只敢露个头出来。 　　“好像不是鱼！” 　　“确实不是鱼，这是泥鳅！” 　　宝音将野草都挑干净后，露出篮子里那活蹦乱跳的几条泥鳅来。一个篮子各几条，加起来一共有九条泥鳅。 　　“吉雅姐姐你拿来的馍可立了大功了！” 　　泥鳅可是好东西，味鲜又有营养，煎的煮的烤的，味道都是一绝。 　　宝音一手抓一条，另一手抓着石头啪的一下砸下去，不停挣扎的泥鳅们便都老实下来。等腾出篮子后，吉雅又拿出馍来撕碎放到两篮子里再丢进河中，时间到了再拉上来。 　　如此反复七八次后，草地上已经躺了一大堆的泥鳅，还有意外钻进去的一些麦穗鱼。麦穗鱼最是喜欢水草茂盛的地方，是以这里能捞到这么些宝音倒是不怎么意外。 　　“好啦，馍都让它们吃完了，天也不早，咱们分分鱼该回家了。” 　　宝音解开篮子上的绳子，扔在了草地上，拿过一个篮子开始装。今日捞鱼若是没有吉雅的馍估计也捞不到这么多，所以她直接将地上的泥鳅和鱼平分了她一份。 　　吉雅欢喜极了，这可是她第一次将食物往家拿呢。 　　“阿音你可真好，我先拿回去给我阿娘瞧瞧，嘿嘿~朝乐，明儿我再把篮子还你。” 　　说完她便提着篮子撒欢似的往家跑，几下就不见了人。 　　“咱们也回去吧。” 　　朝乐提起篮子，看着里头那一大堆收获，笑的却有些勉强。 　　方才玩的起劲还挺高兴，这会儿要回去了，才想起阿娘的千叮咛万嘱咐。脚下不知怎么有点重，挪不开步。 　　宝音发现了她的异样，细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她的脚步顿时也变得越来越重。挤奶那日屁股才挨的打，这才过多久，估计又要吃巴掌了。 　　“唉……” 　　姐妹两齐齐叹了一声，悻悻的开始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两人一进毡包瞧见没人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到外头传来阿娘和玛西的声音。 　　“这些奶够了不？” 　　“够了够了，我家就三口人，能喝多少嘛，谢啦~” 　　“你还跟我客气，羊奶都是你帮我挤的。” 　　两个人就在毡包外，又说了几句话这才分开，然后门帘便被撩起来。 　　突然看到毡包里有人，吓了卓娜一跳，回神一看才发现是女儿们。 　　“你两在里头咋也不出个声儿？” 　　朝乐心虚的咽了咽口水，转头去看妹妹。 　　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一个表情就能看懂她的心思。卓娜一瞧就知道这两丫头必定又是干了什么‘坏事’。 　　“你们两……咦？篮子里是什么？” 　　眼瞧着阿娘越走越近，朝乐心一横，手一伸，将篮子递了出去。 　　“阿娘……我们，我们……啊！！我错了！不要打！” 　　篮子里的东西，卓娜如何不识得，正是她们洗衣裳那条河里的家伙。看到篮子里装了那么多，想到两个娃是怎么抓的，险些直接将她气晕过去。 　　“朝乐！你竟然敢带妹妹去河里抓鱼！今天不打你不长记性！” 　　卓娜虽是用手打的屁股，可她下手却重。朝乐知道阿娘是真生气了，嚎了两升便没敢再嚎，只咿咿唔唔的说她错了。 　　宝音赶紧扑了上去，大概是顾及着她身子不好，她一扑到姐姐身上阿娘便停了手，不然，恐怕是要一起挨揍的。 　　“阿娘，你误会了，我们没有下水。你看，我们的衣裳都还是干干的。” 　　卓娜低头一瞧，两个娃的裙摆鞋子果然没有一点进水的样子。心中的怒火总算是熄了一小半。 　　“那你们这些鱼是哪里来的？朝乐又认的是啥错？” 　　“是这样……” 　　宝音一边解释，一边慢慢将姐姐拉到自己身后。她知道哪怕今日她们并没有下水，靠近河边却是真真的，阿娘肯定要生气。等她讲完，阿姐说不定还要再挨几巴掌。 　　卓娜听完确实还是生气，明明每次走的时候儿叮嘱了又叮嘱，千万不要带妹妹到危险的地方去，结果当时她应的好好的，一转头就给忘了。 　　眼下是没出什么事，要真出了事，再打再骂也来不及了。 　　“以后你两干脆老老实实在家看羊，不要再跑出去了，听到没？” 　　“知道了……” 　　阿娘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去撩虎须，两个娃只能乖乖应下。 　　抓鱼这事儿就算是过了。 　　“朝乐，自己抓的鱼，自己拿去处理。” 　　朝乐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阿娘是让自己去把泥鳅和麦穗鱼除掉肝脏，顺便再把鱼鳞给刮了。 　　有事给她做，总算不用担心屁股了。她连忙拿上工具提着篮子出了毡包。宝音也想跟着一起去，却被阿娘留了下来。 　　“阿音，你不是说晚饭蛇肉交给你来做么，肉都在这儿呢。” 　　“好……” 　　看看天色，也是该做晚饭了。 　　宝音找阿娘要了一小块姜来切成碎片加上盐将蛇肉先腌制了一下。然后抱出煮汤的大罐子开始煮奶茶。 　　尝过了奶茶的滋味儿，如今家中几乎是顿顿都要煮奶茶，尤其是阿爹最为喜欢，临出门还要用水囊装一袋带走。 　　晚上她打算煮一锅奶茶，就不用加炒米了，直接煎蛇肉作配。至于今日弄回来的那些泥鳅和麦穗鱼，拿点盐腌上，等明日再说。 　　毕竟那条蛇肉挺多，除去内脏大概还有四五斤的肉，一家四口晚饭够够的。 　　毡包里很快飘散起一阵阵奶茶的香味，奶茶一熬好宝音便叫了阿娘进来将它端到一旁盖上，然后开始煎肉。 　　浓烈的油香肉香逐渐将奶茶的香味覆盖，随着撩开的帘子慢慢飘散出去。 　　“好香啊，阿音这是在做什么呢？” 　　代格闻着香，只觉得肚子更饿了。 　　“大哥回来啦，我在煎蛇肉，马上就能吃饭了。” 　　宝音一抬头，不光看到了大哥，还看到了一个应当是大哥朋友的人。说实话，来草原这几日，她也见过不少人，却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俊的。 　　也不是说阿爹大哥不好看，只是草原人的长相都略微偏粗犷一点，浓眉大眼，高鼻梁。而大哥的这个朋友长相却比他们秀气些，要她形容的话，看上去就像是以前电视里端坐在学堂里的读书人一样。 　　“瞧见没有，我都说了我妹妹做饭很厉害的。” 　　代格见乌恩奇那一脸羡慕的样子，十分得意。转头和妹妹介绍了下。 　　“阿音，他叫乌恩奇，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你可以叫我恩奇哥哥。” 　　乌恩奇没忍住插了一句。话音刚落，小腿便被人踹了一脚。 　　“让开让开，叫什么恩奇哥哥，想的美。” 　　朝乐端着盆子挤开他，放下鱼肉后站到妹妹面前挡着，双手叉腰态度十分不好。 　　“乌恩奇，你不是说以后都不来我家了吗？” 　　“朝乐……那都是六年前说的了……” 　　乌恩奇真是头大，小时候一场误会让他和朝乐关系变得十分不好，那时还小，说话也没个顾忌，谁知才五岁的朝乐硬是记到了现在，死活不肯原谅他。 　　朝乐不耐烦的推了推大哥。 　　“人你带来的，赶紧带走。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话，以后别来了！” 　　宝音坐在炉子旁，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着这里头有啥故事。不过看阿姐那脸色，她还是继续煎肉吧，来这几日她还是头一次看阿姐脸色这么难看。 　　蛇肉很快都煎好了，一家子也就阿爹还没有回来。宝音拿个碗夹了些肉出来，准备等阿爹回来再热给他吃。然后便叫开饭了。 　　今日没有朝乐叽叽喳喳的，一家人吃饭还略有些不习惯。卓娜没忍住笑了她一句。 　　“小时候儿你跟恩奇不是挺好的吗？就为了一句话，这么多年真不理他啦。” 　　“阿娘你不懂。” 　　朝乐闷闷的喝了一口奶茶，突然用手肘戳了戳代格。 　　“大哥你今日带他来家里干嘛？” 　　“有事呗，他家里也有个新妹妹，身子好像不是太好。这不听说咱家两只母羊，想着来换点羊奶。” 　　代格这话说完，朝乐脸色更难看了，之后再没说过一句话。 　　宝音默默吃着软嫩的蛇肉，心想难怪家里没有多出羊奶来。估摸着除了自家一天的消耗，其他羊奶都被其他族人要走了。 　　玛西一家，乌恩奇一家，兴许还有别的人家。 　　羊奶不好存放，人不喝一两日就会坏，所以阿娘也是愿意给别人的。 　　本来她还想试着做下酸奶或者其他奶制品，但是眼下羊奶就那么点，还要分给别的人家，她也就不好开口了。 　　一家子吃完饭，娃娃们简单洗漱下便上了床。 　　宝音喜欢睡角落，比较有安全感，她的鸟蛋们也在最角落的地方。因为怕自己翻身将蛋给压坏，所以那窝就放在了枕头旁的位置。不过这会儿她还不困，干脆将鸟蛋们拿到自己肚子上，再盖着薄毯暖和一会儿。 　　她对鹰的了解不是很深，但知道大多数鸟类孵蛋期都在一个月左右。白日里照太阳的时候能看出来八颗蛋里的小鹰已经很大，要是人的体温能将它们孵化的话，那应当没几日它们就能破壳了。 　　有点迷茫，不知道若是真孵出来了，该怎么养才好。听说老鹰锻炼孩子是将它们的翅膀折断再从悬崖推下，她肯定是下不了手的。而且这里离山也远，想去一趟还要骑马。阿爹阿娘也不会为了几只小鸟特地跑一趟吧。 　　算了算了，大不了就当鸡养，飞不起来就飞不起来吧，总比死了强。 　　宝音定下心，搂紧怀里的蛋侧头看了下旁边的朝乐。自打见了乌恩奇她便一直没笑过。上了床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看着像是睡着了，眉头却是一点没松过，显然还在烦躁。 　　这会儿她是真好奇了。 　　六年前，阿姐才五岁，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那么小的孩子记这么久都不肯释怀。 　　“阿音，怎么还没睡？” 　　灯下正忙着的卓娜本是想看看孩子们有没有盖好，结果一走过来就看到小女儿还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阿娘，我在孵蛋呢。” 　　一听孵蛋，卓娜顿时笑了，她想起女儿从那蛇肚子里得到的八颗蛋。 　　“你还真要自己来啊？孵蛋可不好孵，鸟跟鸡又不一样。” 　　“试试嘛，能活一个是一个。” 　　话刚说完，毡包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阿爹回来了！” 　　一听阿爹回来了，装睡的朝乐也爬了起来。 　　要说家里谁最受欢迎，那肯定是卓娜，可谁叫哈日胡忙呢，一日大半时间都在外面，也就早晚能见见。 　　“咦？怎么都还没睡？” 　　哈日胡撩开帘子，很是惊讶。平时一到晚上家里的娃都睡的安安静静的，这还是头一回他回家娃们都没睡。 　　“不知道她两咋了，许是有心事了。” 　　卓娜开着玩笑，一边忙着将火重新烧起来，热了奶茶和蛇肉给丈夫吃。顺便还告了一状，把两个娃白日里干的危险事都告诉了他。 　　哈日胡眉头一皱，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今日我才听乌吉力说起，图布信有两孩子落了水，发热两日后醒来却成了傻子。她两还小，以后不许再去河边。” 　　卓娜本是笑着的，一听图布信发生的事，立刻没了笑脸。 　　“听到阿爹说的话了吗？一定要记在心里，没有阿爹阿娘陪着，绝对不可以再到河边去。” 　　宝音朝乐互相看了一眼，如鹌鹑般的又小心保证了一遍。 　　“啊……我好困。” 　　“哎呀，我也突然困了。” 　　两人说着便又重新躺下，一副要睡着的模样。夫妻两生不起气来，笑了两声也就不管她们了。 　　“胖胡子，咱们是不是该搬了，我总觉着今年冷的要比往年早。” 　　“今日正说着这事呢。” 　　哈日胡喝了一大口奶茶，舒心的食物让烦躁的心情也安宁不少。 　　“乌日图都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占了我们去年搬去的那片草场。今年咱们得换一片地方。” 　　“乌日图？为什么？他们自己不是有过冬的草场吗？” 　　“说是他们部族合并了几个小部族后牛羊太多，那边的草场供应不了他们。今日还遣了人来道歉，说是没办法。” 　　哈日胡冷笑一声又道：“一共就多了三百来人，说的好像多了几千似的。” 　　孟和虽是四大部族里人数最少的，但武力却能排到第三，而乌日图则是第四。 　　草原很大，各部族有意一点几乎都碰不着。大家过冬的草场都是各部族辛辛苦苦寻找后才定下，以前部族间会抢会争夺，靠武力。现在不允许武力，有的人就拼脸皮。不要脸的先去占了地盘再说。 　　说白了，就是老四不满意自己那片草场，看上了老三这片更好的，所以直接不要脸的先占了。话也放出去了，说反正草原是无主的，谁先占了就是谁的。 　　“眼下不许部族间争斗，那片草场恐怕是拿不回来了。图布信和哈图那边应该也收到了消息，肯定会尽快搬到他们冬日的草场上。就咱们还没准备，之后要么去乌日图之前的那块草场，要么再重新另外找一块。” 　　可重新在周围再找一块风雪相对薄弱的草场又谈何容易。地势要方便族人安家，要近水源，还要牧草丰富能供养族中上万头牲畜。 　　哈日胡眼下没空和乌日图纠缠，只想快些找到新的草场，将族人们都安顿过去。 　　“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两日便能解决了，放心吧。” 　　躺在床上的宝音默默叹了口气。 　　哪有那么容易呀…… 第20章 　　草原是很大，牧草丰富的地方也有的是，但适合过冬的那还真是少。同一片草原下，有的地方白雪可以下到一两人那么深，而有的地方却只到膝盖。 　　区别不可谓不大。 　　选好一块草场，就能少死很多牲畜，才能让族人更安全的度过冬天。 　　所以哈日胡怎能不愁，他身上的担子那是沉甸甸的，连晚上睡觉都没个消停。做了一晚上找草场的梦，一早起来人都是懵的。 　　喝了一碗奶茶炒米后他才打起精神，骑着马儿去了族中的毡包。、 　　乌吉力到的比他早，嘴角还起了两泡，一瞧就是上火了。也是，这事儿谁不着急。 　　“满达他们你都通知下去了？” 　　“都通知了，应该都快到了才是。” 　　乌吉力一边回答，一边望着毡包外，当真是心急如焚。他是个急性子，知道乌日图那群王八蛋占了自家的草场真是恨不得带人打过去。可是如今归顺了新朝，便得守新朝的规矩，打架是没得打了，他只想赶紧领人出去寻找过冬的草场。 　　很快，毡包外便陆陆续续响起了一阵阵的马蹄声，孟和一族的‘老人’们都到了。 　　满达和哈日胡同岁，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早些年一起并肩作战保护部族，去年才因为伤病退了下去，只专心教导族中的青年们。 　　当年族里的冬日草场正是他与一众兄弟去找到然后定下，哈日胡在这方面不够擅长，所以只能又麻烦他。 　　毡包里众人已齐，开始七嘴八舌的商讨着关于寻找新草场的事。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提过一句乌日图。毕竟草场已经被占了，他们又不能打过去，提了也是白白生气。 　　这新朝啊，虽然规矩多，事儿多，但不可否认的是，新朝让族人们都过上了安定的生活。之前争来斗去，家家都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那滋味儿，属实不太好受。 　　孟和并不想称霸草原，只想守护好自己的族人就可以了。四大部族里，还有一个图布信也和孟和是差不多的想法。 　　我们不想称霸草原，但我们也不想挨打。 　　最想称霸草原的哈图和乌日图眼馋，却不敢贸然下手。一个是怕自己下手后被另外两家捅屁股，一个就是纯粹没那个能力，只能臆想下。 　　都在草原上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谁还不了解谁啊。 　　远在几百公里外的一个小部族里，正好在讨论着这四大部族。 　　“我觉得咱们该去哈图，那可是草原里最大的部族。” 　　“哈图太霸道了，不好不好，去图布信吧，听说图布信的土司是个很不错的人。” 　　“我觉得还是去孟和，他们人少，肯定会重视我们。” 　　七八个人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了半日，口水都快干了也没商量出个结果。老土司坐在一旁，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他看向角落里十六岁如花般的女儿，叫了她一声。 　　“阿娜，你说呢，哪个部族适合我们。” 　　角落里的阿娜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又不失艳丽的脸。 　　“阿爹，你们商量就好啦，我没意见。” 　　老土司还没说话，一旁的另外几人便着急开口道：“阿娜你比我们走的远，了解的更多，你也提提意见。” 　　“对对，早点定下咱们早日动身，不然□□那边的人真是没完没了了。” 　　一听到□□，阿娜条件反射的生出一股恶心的感觉。有这样的邻居，确实叫人难受。 　　“那，去孟和吧？孟和的人不爱争斗，人也少。” 　　毡包里都是最疼爱阿娜的长辈，一听她的话，也不争了。 　　“那就去孟和！” 　　老土司背着手来回走了几步，一咬牙。 　　“收拾东西吧。” 　　一个只有两百来号人的小部族立刻动了起来。 　　哈日胡还不知道孟和将会有新的成员加入，这会儿他刚发了通知，让族人们都先将自家物品收拾打包好，只要满达他们找到冬日草场，那就即刻动身。 　　宝音自然也跟着阿娘姐姐在一起打包家里的东西。除了日常要用的锅碗和木桶，其他都通通收了起来。到时候毡包一拆，赶上羊就能走。 　　虽然她才到这里五日，但就这么走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不过等冬日过了还能回来，想想心里也就不那么。 　　“阿音，来把药喝了。” 　　………… 　　又到了喝药时间。 　　宝音苦着个脸，回神接过碗，一口气直接喝到底。并非是她吃不得苦，而是这药也不知是放了多少黄连，喝下去了苦味道还黏在舌头喉咙上。 　　“来，吃糖。” 　　朝乐将糖塞进妹妹嘴里，有些心疼问道：“阿娘，妹妹这药还要喝多久啊。我瞧着妹妹能跑能跳的，身体不是挺好嘛。” 　　“药？！” 　　卓娜一拍大腿站来。 　　“险些给忘了。” 　　冬日草场远离主城，女儿的药还几副就喝完了。到时候再去城里抓就很麻烦，而且天一冷再一下雪，出行特别的不方便，有时候根本就出不去。 　　还是得趁着现在没走的时候去把几个月的药都抓回来。 　　一想到这儿，她是再也坐不住了，立刻就出去找玛西借了马，叮嘱丈夫一定要抽点时间出来。 　　哈日胡也想带女儿去，可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一连三日都没能抽出半日时间来。 　　男人指望不上，卓娜便联系了族中一些相熟的人家，约好第二天早上一起进城。 　　天快凉了，家中有肉干皮毛有富余的人家差不多也是时候到城里去换些东西回来。 　　于是第二日哈日胡便将家中马儿留给了妻子。他在族里，若是要用马随时都能问人借，或者从族中马群里挑一匹也可以。妻子带着两个娃，当然是骑自家的马儿更为安全。 　　没错，两个娃。 　　朝乐昨晚上又是撒娇又是装可怜，总算是磨得爹娘同意，能跟着一起进城了。 　　第二天一早，父子两一走，母女三人便上马去了约好的集合点。 　　扎那是匹十三岁的成年马儿，驮着卓娜母女三人轻轻松松。到了地方也不乱跑，由着朝乐牵着它，自己没事啃两把草悠闲的很。 　　那毛发，那肌肉，啧啧，宝音眼馋的很，时不时就上手摸一摸。 　　她心里有个想法，她也想有一匹自己的马儿。可惜在部族里马群都是为族中男儿准备的，就算新套了野马回来，有多余的也只会赶到城中交易卖掉。女孩子想有自己的马，除非是嫁人，这样就能和自家男人一起拥有了。 　　这种法子她想都没想过，反正自己还小，等养好身体了，想想法子赚点钱，攒一攒说不定能自己去买一匹呢。 　　听阿娘说一只羊要好几两银子，那一匹马的话应该要几十两？应该差不多吧？ 　　她一定要攒钱买一匹！ 　　朝乐见妹妹傻乐，连忙戳了戳她。这会儿阿娘约的人差不多都来了，做为家里的新成员，当然要去见见阿娘的这些朋友，认认人。 　　宝音被拉着认了一圈，脸不知被捏了多少回才重新上马保住了脸蛋儿。 　　真是想不明白，这些婶婶怎么都喜欢捏脸。她人瘦，脸上也没什么肉，自己摸着都觉得硌人。 　　“你们两个，一会儿到了城里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朝乐宝音齐齐摇头。 　　尽管想要的东西有很多，但她们能吃饱能穿暖就行了，冬日不好熬呢，省些钱能换好多粮食。 　　卓娜心疼孩子们懂事，劝道：“放心，家里有钱。这次去城里回家咱们就要转草场了，再想来城里就要等明年开春，四五个月呢，你们真不要买点什么东西？” 　　朝乐犹豫了下才小声问道：“那……能不能扯块软点的布。” 　　她问这话的时候耳朵和脸都红了，身后的卓娜瞬间明白过来，暗骂自己粗心，竟然没发现女儿的身体变化。 　　“当然可以，一会儿给妹妹抓完药阿娘就去买。” 　　说完她又问宝音想要什么。 　　“那，阿娘可以让我买点菜种子吗？” 　　宝音想在新的草场种点冬日蔬菜，距离下雪应该还有一个多月左右，还来得及。像菠菜大蒜这些蔬菜，零下好几度都能存活，种上一点，吃食也能更丰富一些。 　　菜种很便宜，一把也就几文十几文，卓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母女三人到了城里约好了返回去的时间后便和族人分开各买各的。宝音认识路，带着阿娘和姐姐又去了之前那间药铺。 　　老郎中一把脉，很是欣慰道：“虽然才过七八日，但你这脉象倒是没之前那么严重了。小孩子吃饱喝足身体自己就会调养，但之前到底是亏了身子，药还是得吃，不过可以减少药量。我改下药方，拿去抓药吃上两月到时候再来给我瞧瞧。” 　　两个月后…… 　　卓娜正要开口，那老郎中自己反应了过来。 　　“瞧我，都忘了。两个月后大雪下着，估计你们也出不来。那便再添一副温补的药，等前面的药喝完了让她接着喝半月，开春了再来吧。” 　　两副药方，一次性抓了两个半月的药，宝音看着那么多药眼都直了。她舔舔唇，只觉得嘴巴喉咙又开始泛苦。 　　她再也不要生病了！ 第21章 　　母女三人抓完药出来先去了一间布坊，扯了一点棉布。 　　其实要更软一点的话，还是绸布最好，去年年礼里便有。可惜被拿去了换了银子。 　　绸布是真真的贵，卓娜到底没狠下心来买上一块。 　　一家子从布坊出来便去买了菜种，买完却没准备回家，而是去了一间铁铺。因着铁铺里头锤子砸来砸去的不安全，卓娜便将两个娃放在了店门旁边。 　　“阿娘进去挑把匕首就出来，你们乖乖站在这儿等我。” 　　朝乐一口应下。 　　她已经十一岁，是个大孩子了，自觉阿娘不在身边的时候就要靠她来照顾妹妹。 　　可是城里真热闹啊，隔着一堵墙就能到邻居家。不像大草原上，家家户户都离的远，不大声喊话人家根本听不到。而且这里有好多好多新奇的东西，她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连宝音啥时候松开她手都没注意。 　　等宝音重新抓上她手了朝乐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阿音？” 　　“没事……” 　　没证据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让姐姐担心了。不知道是不是她感觉错了，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刚刚四下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许是街上人多吧。 　　宝音没再继续琢磨，抓紧姐姐的手等阿娘一出来三人便走了。 　　“三爷，那女娃娃有什么古怪吗？” 　　“没有，就是觉着有点眼熟。” 　　感觉像是他的哪个亲戚，但年龄对不上就不说了，就算是小辈，人呐也不可能在这儿。刚看那女娃娃的装扮明显是草原上的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大概只是巧合吧。 　　“行了，咱们也该走了，大将军还等着呢。” 　　主仆二人从铁铺斜对面的一家茶楼走下来，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这段小小的插曲没人在意，半个时辰后宝音母女三人已经来到了和族人们约好的地方。 　　三个人都没有想象中进城的兴奋。说来也奇怪，呆在草原上的时候她们向往城里，可真到城里来了又分外想念在草原上的日子。 　　卓娜听着耳边那络绎不绝的叫卖声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十分难受。下次她还是不来城里了，家里清清静静的多好。 　　“阿音，你在看什么？” 　　朝乐见妹妹发呆不说话，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灰扑扑的城墙。 　　“一片墙有啥好看的？” 　　“不是看墙，是在看字。” 　　城墙上有这座城的名字，宝音数了数，正好五个字。 　　阿木古郎城 　　肯定没错，就这五个字。 　　新的知识就从这五个字开始吧，照着阿木古郎城认过去就行了！ 　　“阿音，你居然识字的吗？！” 　　宝音：“……” 　　“阿姐小声点儿，我不识字……” 　　这年头识字的女娃娃可太稀奇了，尤其是像宝音这样小的女娃娃，周围有几人听到了朝乐的话都齐刷刷的转过了目光，看着宝音半是疑惑半是惊诧。 　　居然还是个草原上的娃！ 　　宝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幸好族人们很快就到齐了，一大群人总算是开始往回走。 　　马儿快走到家的时候，宝音还在默记着城墙上的那五个字，打算等回去找个树枝在地上划拉划拉，练练写。冷不丁突然听到身后的阿娘问她。 　　“阿音是想习字吗？” 　　“想！” 　　宝音毫不犹豫，她不想当个睁眼瞎。文字还是挺重要的，尤其是她以后还想往城里做小买卖，不识字被坑了都不知到。 　　“那阿娘教你。” 　　轻飘飘的一句话，可把宝音高兴坏了。结果一到家，看着阿娘划在地上那个细条条的字，她才反应过来。 　　“阿娘，你教我的是草原上的字啊？” 　　宝音其实也不太认得地上这个‘孟’字，但它的写法和古蒙古文实在太像了。 　　“当然是草原上的字啊，不过阿娘会的也不多，只识得一点日常的字，一共也就十几个。你先学，要真有那个劲儿学完就再让你阿爹教你。” 　　“好……” 　　宝音没有拒绝，新朝的文字要学，草原上的文字更要学。毕竟她还是呆在草原上的时间最多，学会肯定实用。至于新朝的文字嘛，等有了识字的老师再说吧。 　　正好因着靠近河边的事，姐妹两暂时都只能呆在家里，于是宝音干脆抓着姐姐跟她一起学字。 　　学了两日，朝乐暗暗叫苦。妹妹学的字她是一个都没记住，看着地上的字就头昏眼花连吃饭的胃口都减少了。她就不是个能识字的料。 　　“好妹妹你饶了我吧，我真学不会！” 　　朝乐在床上滚来滚去，说什么都不跟着学。宝音拿她没办法，不学就不学吧，反正日后都是在一处，自己学就行了。 　　“行行行，不让你学了，可别滚了，一会压到了我的蛋。” 　　说起蛋，朝乐立刻坐起来，疑惑问道：“阿音，你不是说那些蛋里有小鹰，都快要孵出来了吗？怎么都七天多了还没动静？” 　　“这……” 　　宝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她也没孵过小鸡小鸟之类的动物，不知道是温度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但她照太阳的时候有看到蛋里头的阴影在慢慢长大，有一只甚至已经全黑。 　　“再等等吧，应该快出来了。” 　　只要蛋没死，那就有希望。 　　朝乐没什么信心，不过还是小心的避开了床上的蛋，正要下床呢就听到外面传来族中集合族人的号声。 　　“奇怪……” 　　“阿姐这是什么声音？” 　　宝音啥也不懂，但一个部族吹响号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朝乐连忙给妹妹解释道：“没啥大事，你听声音悠长又平缓，这只是普通召集族人的号声，一家去一人就行，娃娃们不用去。” 　　说罢朝乐还给宝音科普了下族中各种号声的意义，这些都是孟和族人必须知道的东西。讲完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娃听到毡包外有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不是一匹，是好几匹的声音！ 　　两个娃甚至还听到阿娘的声音。 　　这下她们憋不住了，立刻跑出了毡包，一眼就看到了阿娘身旁跟着好几个陌生的人，还有一大堆被马儿拉着的行李。 　　“阿姐，你认识他们吗？” 　　朝乐摇摇头，她在族里生活这么多年不说每个族人都认识，但见过面的都会有一点印象。可阿娘身边的这几个人，她只觉得陌生。 　　“不是咱们族里的人。” 　　两个娃有代格的小毡包挡着，谁也没瞧见她们。那些人不知和卓娜说了些什么，双方都笑的很和气，没一会儿就开始卸行李，还熟练的搭起了毡包。 　　朝乐又说了句奇怪。 　　宝音明白她的意思，两家的毡包离的太近了。 　　在草原上，除非是特别亲近的关系，像是爹娘和孩子，亲近兄弟，或者是感情特别特别好的两家毡包才会靠的比较近。 　　这群明显是陌生人的人，阿爹阿娘怎么会让他们靠自家的毡包这么近呢？ 　　正在搭着毡包的自然就是之前商量着要来孟和的哈拉族人，在他们说了来意又证明身份后，哈日胡便召集了族人来商量。 　　有小族前来投靠象征着部族强大，孟和族人都很友好的表达了赞成，这让奔波了一路的哈拉族人飘忽的心安定了下来。都商量好后，哈日胡便安排了哈拉老土司一家住到自家附近，帮助他们尽快熟悉孟和。 　　于是这不就来了。 　　卓娜看着面色惨白的阿娜，转头询问老土司道：“我瞧着阿娜这样子有些不太好好，你们的毡包还要搭一会儿，不如让她先到我家休息会儿，吃点热的东西。” 　　老土司连连道谢，他这会儿当真是忙的很，毡包一搭好还要去看看其他族人，再心疼女儿一时也顾不上。交给卓娜，他很放心。 　　父女两说了几句话阿娜便乖乖的跟着卓娜走了。 　　“走走走！快回去！阿娘回来了！” 　　朝乐抓着妹妹飞快跑回毡包，做出一副正在和妹妹学字的样子。阿娜一进毡包就瞧见两个小人儿拿着枯枝在地上划拉，虽然写的乱七八糟，但还是能认出是几个字。 　　没想到，这里的女娃娃竟这般好学。 　　“阿娜快坐，叫你见笑了，这是我大女儿朝乐，小女儿宝音，她两最近不知怎么想起了学字，没事就老在地上划拉。” 　　“爱学是好事，多认识字也是好事。我以前也老是缠着我二叔要学字。” 　　阿娜想到自己小时候那不讲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总算是多了几分生气。 　　两个娃都看呆了。 　　草原上难得看到这样皮肤白嫩又长相艳丽的姑娘，谁见了不得多看两眼。 　　“阿娜姐姐，你真好看。” 　　朝乐真心实意的称赞，她对好看的人和东西都没什么抵抗力，除了乌恩奇那家伙。 　　“是不是，阿音？” 　　阿音敷衍的点点头，她比较关心另外一件事。 　　“阿娜姐姐，你会很多字吗？” 　　“当然。” 　　阿娜对此非常自豪，她大概是草原上识字最多的姑娘家了。 　　“草原的，新朝的，我都认识好多呢。” 　　说完她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又黯淡下去，小声说了一句。 　　“可惜学再多也没用。” 　　“谁说没用？有用的很！” 　　宝音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变得更加热情，一屁股坐到阿娜身旁，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道：“阿娜姐姐，你收我做学生吧？” 　　阿娜：“……” 第22章 　　“你想跟我学新朝的字啊……” 　　阿娜知道带着自己回家的卓娜是孟和土司的妻子，所以这两个女娃娃想学草原上的字恐怕根本用不着她来教。 　　她来了兴趣。 　　以往她不是没想过教自己族人新朝的文字，但族人都没兴趣，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出不了草原，费劲去学新朝的文字就是浪费时间。 　　“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想学新朝的文字？” 　　宝音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道：“识字才能学习更多东西，新朝那么强大肯定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了阿娜的意料，但确确实实的戳到了她。二叔当初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孤身出去闯荡，这才将族里的东西都卖到城里，带回足够多的粮食，养活了族人。 　　若是不识字，连粮食有多少斗都不清楚，想当初二叔也是吃了许多亏才在游商里站稳脚跟。就连自己，若不是识字，恐怕也要吃上大亏。 　　阿娜回过神，应下了教字。 　　“学字很是枯燥，我也不知道你能学多久，学生就不必了，左右咱们现在住的近，你有空就来找我学就是。” 　　宝音一听乐坏了，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阿娜的到来真的解决了她一个大心病。 　　“阿娜姐姐，你放心吧，我肯定好好学！” 　　听到妹妹的保证，朝乐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生怕妹妹想到自己又要拉着自己学字。要她学字，她宁愿天天出去耙牛粪去。 　　“阿娘牛粪没了，我出去捡几块！” 　　卓娜都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大女儿跑了出去。 　　“这丫头……一天风风火火的。” 　　她把火生起来，熟练的开始熬煮奶茶。阿娜没见过这样新鲜的吃法，好奇的坐的更近了些。 　　“这是茶叶吧？” 　　“咦？阿娜你知道？” 　　卓娜还挺惊讶的。 　　毕竟茶叶这东西，部族里几乎都没人认识，就她也是沾了丈夫的光收到来自城中的年礼才能认识。哈达一个偏远小部族，阿娜竟然知道茶叶，怎能不叫人惊讶。 　　“我是在我二叔那儿见到的。我二叔常年在外，手里也买卖过茶叶，不过他们喝茶是直接用沸水冲泡，不会像你这样加牛奶，额……还加盐？？” 　　阿娜看着卓娜手上的动作，眼都瞪大了。 　　“茶里加盐……好喝吗？” 　　卓娜笑了笑，将奶茶搅和均匀后熄火盛了一碗出来给端给阿娜。 　　“还可以加炒米一起喝，你尝尝？” 　　“谢谢……” 　　阿娜实在太好奇了，端过碗吹了没一会儿便忍不住喝了一口。没想到只喝了一口便爱上了这个味道。 　　这东西可比茶水好喝多了，有茶叶的奶的香味，却没有茶叶的苦涩和羊奶的膻味。精华都融合到了一起，真是太好喝了！ 　　一路上的奔波劳累在喝完奶茶后顿时消散了许多，身体暖洋洋实在舒服，她没忍住打了几个哈欠。 　　卓娜瞧着眉眼精致的大姑娘，心生爱怜道：“阿娜，听说你们都没怎么休息，赶了五日的路。眼下你们家的毡包还在搭，不如你先在这儿休息下。” 　　宝音也跟着劝道：“阿娜姐姐，你的脸色很不好，睡个觉肯定能就好很多了。” 　　阿娜张张口，想说自己并不是因为赶路才脸色憔悴，但真正的原因她又不方便说，她和卓娜一家还没熟到那个份儿上。想了想她还是没解释，听话的和衣躺到床上，连鞋都没脱。 　　她一歇下，母女三人便出了毡包。宝音在门口的地上划拉继续练字，朝乐则是拿着一叠碗跟着阿娘一起去了阿娜家的新毡包前。 　　刚刚煮了一大锅奶茶并不是只煮给阿娜一个人喝，卓娜特意多煮了提过来，给正忙着的五六人一人分了一碗。 　　一碗加了炒米的奶茶能量满满，几个哈达族人动作更快，两个时辰便将老土司的毡包给搭建好了。 　　老土司夫妻两知道女儿就在前面毡包里睡着倒也不担心，忙活着将自家的行李都拆下来放进毡包里。 　　天渐渐暗了下来，出门狩猎的代格也满载而归。今日运气着实不错，刚到草滩便让他射中了一只兔子，之后没隔多久又猎到了一只，还抓到了一只猎食兔子的猞猁。 　　只这一只猞猁便能抵上四五只兔子，代格还是头一次收获这么丰富，心中欢喜的很，一路跑回家见到卓娜就朝她嚷道：“阿娘你看！！” 　　毡包里的阿娜顿时惊醒过来。 　　一瞧外面的天色就知道自己定然睡了很久，也不知家里毡包搭的怎么样了，阿爹年纪大了，她得赶紧回去帮忙才是。 　　阿娜跳下床，走出毡包便和一个满手猎物的少年对上了眼。方才好像听这少年叫了声阿娘，应当是宝音的哥哥，瞧着这些猎物，狩猎本事还挺不错。不过这和她没什么关系。 　　“卓娜婶婶，多谢你的招待。今日刚安顿下来家里要忙的事很多，我得先过去了。” 　　“好的，回去吧，有空过来玩。” 　　卓娜看着阿娜回到自家毡包里，这才回头准备继续和儿子说话，结果一转头就见儿子目光还直愣愣的盯着那边的毡包，样子真是傻呆了。 　　“回神了！” 　　“噗！哈哈哈……” 　　朝乐和宝音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大哥还不如她们呢，她们只是看愣了下，大哥直接傻了眼，瞧着仿佛连魂都被勾走了。 　　代格被妹妹们笑的一阵脸红，手里的猎物也给忘了，张口和阿娘打听道：“阿娘，听说今日族里来了个小部族投靠，就是她们对吧？” 　　“嗯哼。” 　　“那她叫什么名字啊？” 　　卓娜看了眼儿子，又看看不远处的毡包，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回答了他。 　　“她叫阿娜，是哈达老土司的女儿。” 　　代格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她阿爹是土司，我阿爹也是土司，真巧……” 　　卓娜瞧着儿子这不值钱的样子，当真是哭笑不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猎物便赶他去提水。 　　“对！提水。” 　　阿娜家刚来孟和，肯定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一会儿帮她家也提点水。方才还觉得手酸腿疼的代格瞬间又充满活力，提着两个木桶便跑了出去。 　　马上就要十四岁的少年，情窦初开便一见钟情，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卓娜虽然希望儿子娶个知根知底的媳妇儿回来，但儿子若是喜欢别的，她也不会干涉。孩子大了，自己努力去吧，喜欢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阿娜漂亮又聪慧，怎么看都是儿子不配。 　　晚上一家子吃过饭，哈日胡便带着妻子提着奶茶去了阿娜家的毡包，应当是商量什么事情。 　　宝音和朝乐闲着无事便又将鸟蛋们拿出来准备放到怀里暖着。一人四颗，两人还打了赌，看谁能先孵出小鹰来。 　　“咦？这颗蛋……好像多了个黑点。” 　　昏暗的灯光下看的不清楚，宝音干脆下了床，将鸟蛋拿近了仔细看。这颗蛋便是之前阴影最大的一颗，那蛋壳上的黑点也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一个小洞。仔细看还能看到里头的小鹰嘴。 　　它要破壳了！ 　　姐妹两十分激动，这些蛋拿回家已经好几天，总算有一个有了动静！ 　　这会儿其它的蛋两人暂时没了兴趣孵化，直接将衣裳又盖回去。然后专心的在灯下守着那颗即将破壳的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一开始的小黑点逐渐延伸成一条裂缝。里头的小鹰还在挣扎，瞧的让人心急。 　　“阿音，咱们能不能帮忙把壳敲一个洞出来？” 　　“别……让它自己努力吧。要实在出不来，咱们再出手。” 　　大自然有它的规律，既然鸟儿都要自己破壳才能出生，那这个经过肯定是有它的道理。 　　宝音和朝乐都没帮忙，就眼瞧着那蛋壳上的缝越来越多，也不知过了多久，顶上一块小小蛋壳终于掉了下来。 　　一块掉了，其他的便轻松许多，不到半个时辰，小鹰便成功破壳钻了出来。 　　“好丑啊……” 　　小小的一坨肉，跌跌撞撞的站都站不起来，身上连根毛都没有，眼睛鼓鼓像个外星人一样。宝音没见过刚出生的鸡和鸟，瞧见这一坨，只觉得新奇的很。 　　没想到翱翔天际的雄鹰刚破壳的时候居然是这样…… 　　“阿音，这东西这么小，怎么养啊？” 　　朝乐皱着眉，都不敢伸手，生怕一戳就坏了。 　　宝音也犯了难，她没养过鹰啊…… 　　这小东西太脆弱了。 　　“先给喂点水吧，咱们的炒米泡一泡，弄点软的喂给它试试。” 　　都是一对翅膀两条腿，先拿它当鸡喂，是死是活全看它的造化。 　　“咱们尽力就行。” 　　看着还在不停挣扎的小鹰，宝音忍不住伸了个手指头过去轻轻戳了下。 　　“你要争气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猞猁：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现代不可捕猎哦！！ 第23章 　　宝音对这个第一出生的小鹰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只要它平平安安长大就行。至于它能不能像它的同族们那样翱翔天际，全凭自己本事，那不强求。 　　第一个出来了，剩下的七颗蛋应该也快了吧。 　　不对，都不是一个窝的，生出来的时间都不知道隔了多久，破壳时间应该很难一致。反正还是像之前那样，每天给它们放怀里暖上一两个时辰。 　　“阿音，炒米泡软了！” 　　宝音回过神，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碗，捏了一丢丢软烂的炒米试着喂到小鹰嘴里。小家伙的眼睛还睁不开，甩着个脑袋细声细气的叫着，对炒米仿佛没什么兴趣。 　　“不吃米……那喝点水。” 　　她把炒米丢回碗里，往手心倒了点温水又去试探，这回小家伙挺给面子，一点一点将水都喝完了。 　　“阿姐你看着它点儿，我去把剩下的那点羊奶煮一下给它喝。” 　　“啊？给它喝奶？它能喝？” 　　朝乐可从没听说过什么鸟啊鹰的会喝奶。 　　“这不是没办法么，它又不吃炒米。这么小不吃东西怎么行，总不能才出生就给饿死。我去煮下奶，若是奶它也不喝那就只能等天亮出去找虫子给它吃了。” 　　宝音仔细的回忆着现代的记忆，希望能找出什么有用的相关知识。结果当然是令人很失望。自打她来了这儿，现代的一些东西突然就没印象了。仿佛有人拿橡皮擦擦掉了她的记忆一样。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她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一炷香后，羊奶已经烧开了。这回没有加茶叶进去煮，整个毡包都是羊奶的膻味，闻惯了奶茶还真是不习惯。等那羊奶一凉朝乐便迫不及待的将小鹰提到手里催促道：“阿音可以喂啦。” 　　宝音犹豫了下，终于定下心来。 　　她不知道能不能喂羊奶，完全是试一试的心态。 　　若是因此将小家伙喂死了…… 　　不会不会，保佑保佑，一定能喝的！ 　　她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一边将奶喂到小家伙嘴里。 　　“阿音它喝了！！” 　　“嗯嗯！” 　　宝音放下一半的心，继续给它喂奶，直到它肚子有些鼓起来才停下。 　　吃饱喝足就该睡了，因为没有准备小鹰的窝两人便还是让它放进了蛋窝里。有衣服盖着不用担心冷，她们打算等天亮了再去给它搭个新窝。 　　刚折腾完便听到毡包外传来阿爹阿娘的声音，姐妹两默契的躺回床上装睡。 　　“嗯？好大一股羊奶的味道。” 　　卓娜拿开奶桶上的盖子，本来还有个底的羊奶已经没了。 　　“她们这是饿了？就那点奶也不够喝呀……朝乐？阿音？” 　　叫了好几声，两个人都没应，继续装睡。 　　哈日胡一眼就瞧出女儿们在装睡，也不戳破，拉着妻子赶紧收拾了下便上了床。累了一天，躺到床上就想睡觉，结果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却突然被妻子戳了戳。 　　“胖胡子，我有事和你说。” 　　“嗯？啥事？” 　　“就，那个阿娜，咱儿子傍晚回来的时候见着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看，乐颠颠的跑去给人家提水连自家都忘了。阿娜那么漂亮，儿子会喜欢也正常，但他是不是有点太殷勤了？” 　　卓娜怕他招了姑娘家厌烦，想叫当爹的出出主意。 　　哈日胡听完尴尬的咳了两声，想到两女儿还没睡着便压着声音小声道：“这有啥，你忘啦，我也是这样追求的你啊。” 　　卓娜愣了。 　　胖胡子不说她都快忘了，当年他也是说一见钟情，接着便不停的上门献殷勤。那时候他还不是土司，整日时间多的很，软磨硬泡的一直缠到她答应成亲…… 　　“敢情你儿子是跟你学的……” 　　“噗！！” 　　姐妹两没憋住笑出了声，阿爹真笨，同一张床能有啥秘密，声音再小也听得见。 　　夫妻两脸上都不禁有些发热，卓娜忍不住掐了一把丈夫，语气尽量平稳道：“时间不早了，快睡觉。” 　　毡包里立刻安静下来。 　　他们谈论着阿娜，阿娜一家这会儿也正在说着他们。 　　“我瞧着哈日胡这人不错，有领导能力还不傲慢，心也挺细一直让他的妻子在帮助我们。” 　　老土司夸完哈日胡突然话风一转。 　　“那个叫代格的小子也不错，听说马上十四了，狩猎也是一把好手。人还挺热情，帮着提了一大缸的水。” 　　阿娜一听这话暗道不妙，正准备说要睡了，就听到阿爹又开口道：“阿娜，以后不许再和你二叔到处去跑了。阿爹阿娘老了，恐怕也活不到几个年头，就想看你平平安安的，好好嫁个人过日子。” 　　若是以前，阿娜肯定要立刻反驳一通，再讲上一堆道理去说服阿爹。可现在，一听到阿爹说他们活不到几个年头，她心里便难受的很，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 　　其实她本来也没准备再和二叔进城的。 　　“听话就好，我瞧着代格很是喜欢你，多接触接触，他家人都不错，结亲是好事。” 　　“阿爹！说什么呢。代格比我小三岁，我拿他当弟弟看的。你不想我再进城我不进就是了，亲事我不想谈，让我多陪你们几年吧。” 　　阿娜态度坚决，老土司夫妻两嘴上答应，心里却更急了。自打一个月女儿从城里回来便整日恹恹，两口子都猜到了些许，是以才着急让女儿将亲事定下，扎根在草原里。 　　都怪老二那个家伙，说什么要带女儿出去开阔眼界，结果一去人便野了，学了一堆没用的字，满口的道理，甚至还想在城里定居，实在荒唐。 　　毡包里安安静静的谁也没再说话，但谁也没有睡着。 　　阿娜知道阿爹在担心什么，其实她已经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当初和二叔一起去城里确实有一阵被迷花了眼睛，但她很快就清醒了。只是没想到遇上了一个男人，出了点意外。 　　那人是二叔铺子后街的邻居。 　　见多了草原上粗犷的男儿，咋一看到斯斯文文的读书人，阿娜新奇之余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之后见他出口就能成章，还用自己的口粮去喂流浪猫猫，这样心善又有才的人，很难让人不心动。 　　于是一个有意，一个有情，两人来往逐渐频繁。阿娜怜惜他总会偷偷给他做好吃的，为了和他有共同话题，还偷偷学了字，三字经学完了又学千字文。本想等自己学完千字文就给他一个惊喜。 　　结果有一日她去送饭，发现他的书桌上大大方方的放着一张纸。竟是他写给两位姑娘的情笺，就算她认不全里头的字也瞧得出那股子情意绵绵。 　　而且！是两位！！ 　　阿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喜欢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还有，被她戳穿后，那个男人第一反应居然是说她骗人，说她明明说不识字却又认字了。 　　两人不欢而散。 　　大概是怕阿娜传出去，那个男人很干脆的赔了钱然后和其中一位姑娘定了亲，还搬了家。之后没多久阿娜也回了草原。 　　她并不遗憾那个男人，只是接受不了自己的眼光会那么差，喜欢上那种没有品德的人。人家一边吊着她吃她的饭，一边还吊着另外两个姑娘。背后指不定笑话她什么。 　　多傻啊…… 　　想想就怄的慌。 　　头一次真心喜欢一个人便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阿娜回家自然开心不起来。现在她一听到要成亲就抗拒的很，短时间内可再不想和男人有什么来往。 　　代格也许真的很好，但她现在是真的没什么兴趣。 　　于是第二日她趁着宝音过来学字的时候，委婉的和她提了下，也没说的太白，只说自己好几年都不打算成亲。毕竟代格只是过来帮忙做事，话里并没有明说是来追求她。 　　宝音又不是真的小孩，当然听得懂是什么意思。默默替大哥可惜了一把，回家便和大哥直说了。 　　代格其实也感受到了阿娜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热络，但是就这么放弃他也做不到。 　　“先当朋友处着吧，时间长了，说不定她会改主意。” 　　卓娜见儿子没钻牛角尖心里还挺安慰。 　　“是这个道理。” 　　人家这才刚搬来，互相都不了解，贸然去献殷勤说不定还会招人厌。还是慢慢来的好，反正哈达已经并入了孟和，以后相处日子还长，等互相了解后说不定能看对眼呢。 　　卓娜想的开，儿子还小嘛，一年变一个样，等过几年，心智更成熟些再说亲事才比较好。 　　“啾啾……啾啾……” 　　“什么声音？” 　　母子两目光落到床上，看向宝音那十分宝贝的鸟窝。 　　“小鸟？还真让阿音孵出来了？” 　　代格将床上的窝抱下来，揭开衣裳一看。 　　“哇！阿娘你看，有两只诶！好小啊。” 　　外头‘守门’的宝音一听两只，飞快跑了进去垫着脚往窝里瞧。 　　万万没有想到，晚上那窝里又破壳了一只！ 第24章 　　这两只鹰宝宝应当是一个窝出生的，破壳时间这么接近。 　　宝音看着两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心中母爱泛滥，立刻去倒了点水弄温了给它们喝。 　　小女孩总是喜欢养些小东西。 　　草原上不少的女娃都有养狗养兔，卓娜也不觉得奇怪。就两只鸟，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女儿爱养就随她去了。 　　两只鹰宝宝就这么落了户。 　　宝音给它们取了名，依着着出生的顺序，叫大宝和二宝。大宝的嘴尖要更勾一些，很好认。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鹰们，给它们喂水喂奶，然后出去找阿娜学一上午字。中午回去再喂上一次，下午便和姐姐一起出去采野菜晾干做成菜干储存起来。 　　一天的日子还挺充实。 　　可是，自打大宝二宝出生后，后头的蛋就再没动静了。一连四日，连大宝二宝都开始长毛了，蛋蛋们还是安安静静的。 　　朝乐虽然不怎么养小鹰，但这窝天天都放在床头，自己偶尔也会帮忙暖一下，总是有点感情在的。妹妹着急，她也有些担心。 　　“会不会是坏了？” 　　“坏了？” 　　宝音有些不太愿意相信，不过她还是将蛋窝抱出了毡包，一个个拿出来对着太阳照了下。 　　还在发育中的蛋照着太阳的时候，里头会有一坨阴影，而阴影周围则是会被太阳照着透出橘色。之前她看过好多次都是这样的。但是这回一拿出来，居然有四颗里面都是黑色！ 　　她轻轻摇了摇，有两颗蛋里还有轻微的水声。敲开蛋壳都没来得及看便先闻到了一股臭味。 　　蛋真坏了！ 　　宝音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这些蛋可能不会全都存活，她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她没想到会死这么多。一共就八颗，没了四颗，就剩两蛋还不知道能不能孵出来。 　　宝音闷闷不乐的将还在发育中的两颗蛋放回窝里，转身回毡包拿了她的小铲子出来。 　　朝乐猜到妹妹要做什么，干脆也拿了铲子出来帮忙挖坑。姐妹两默默将那四颗坏掉的蛋给埋了。 　　“唉……” 　　好好的八兄弟，现在变成了四兄弟，剩下这两可不能再没了。 　　宝音不知道那四颗蛋为什么会停止发育，家里也没人懂孵鸟蛋，最后两颗便还是和之前那样养着，不过晚上她会放在身上多暖一会儿。 　　结果第二日又没了一颗。 　　好在最后一颗成功孵化出来，好歹安慰了下宝音。 　　“大宝二宝三宝，你们要争气啊，多喝点奶，快点长大。” 　　这句话她每天都要嘀咕好几遍，可惜三只小家伙都听不懂，只会张着嘴找她要吃的。 　　大宝最争气，已经睁开眼也开始长毛了，就是稀稀疏疏的瞧着很是磕碜。 　　“越长越丑了……” 　　朝乐真是不明白妹妹喜欢它们什么。明明草原上那么多可爱的动物。像吉雅就养了两只小狗，尾巴摇的飞快，毛也蓬松滑溜，摸起来那叫一个舒坦。还有乌恩奇他妹妹，听说养了一只兔宝宝，虽然没看见，但肯定比大宝好看。 　　“阿音，你最近都陪着这三只家伙，也不理我。” 　　宝音一听就笑了。 　　“哎呀，好酸呐。阿姐，怎么这么大还跟几只鸟吃醋。它们这不才出生嘛，当然要多多照顾。” 　　“哼哼……” 　　朝乐还是不太高兴，鸟能比姐姐重要吗？ 　　“哟，这小嘴都能挂油壶了。谁惹我们朝乐不高兴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朝乐一抬头顿时开心的啥都忘了。 　　“巴雅尔叔叔！！” 　　真是太稀奇了，要知道往年大概一年间才会见一两次，结果这才多久巴雅尔叔叔又来了草原。 　　“巴雅尔叔叔你这次是来干嘛的？这回来过了，那过年的时候还能看见你吗？” 　　“过年啊……那不好说。” 　　巴雅尔自己也很无奈，他城里的买卖实在太忙了，能走开的时间不多。 　　“我这回来，是来送东西的。” 　　他的目光落到朝乐身后的宝音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宝音过来瞧瞧。冬天就要到了，官衙在我店里定了单，给你们这些入草原的女娃娃们一人做了一身衣裳还有披风。” 　　“发衣裳？！” 　　宝音属实惊到了。 　　这是什么官衙，太人性化太体贴了吧…… 　　她还以为被丢给草原后，官衙就不会再管她们这些灾民的。没想到，竟然有新衣服穿！ 　　“阿音快打开包袱瞧瞧！” 　　朝乐一脸期待的望着妹妹，十分好奇里头的衣裳。宝音倒是比较淡定，毕竟她曾经也是穿过羽绒服的女人。 　　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阿音，快打开呀。” 　　听到姐姐催促，宝音回过神来立刻解开包袱。里头是一套灰蓝色的袄裙，做的挺厚实。穿在里面再套个阿娘给她做的兔皮袍子肯定暖和。 　　她把袄裙拿出来在身上比了下，袖子和裙摆有一点点长，并不碍事。好看是好看的，但没有里头的披风好看。 　　也不知是官衙那边的意思，还是巴雅尔叔叔的主意，这件披风的颜色是艳丽的大红色，帽子边滚了一圈不知道是什么毛，好看极了。 　　好看的东西，阿姐肯定也喜欢。宝音献宝一样将披风拿到了朝乐面前。 　　“阿姐，这件披风很长，你也能用！” 　　“不行不行，这是特地给你做的。” 　　朝乐当然喜欢的，但她才不会抢妹妹的衣裳穿。妹妹的寒症听说冬日里会很是难熬，多一件披风，她也能更暖和些。 　　姐妹两一个要给，一个不要，争来争去倒是将巴雅尔逗笑了。 　　“好啦，你们不用推来推去的，瞧瞧我这儿，还有一件呢。” 　　当时那批红色料子一到店里，他便想着要给朝乐也做上一件。这样的颜色最是适合她这样的小姑娘。 　　巴雅尔转头又从马上取下一大包来，打开给两人看。 　　“呐，这是给朝乐的披风，另外宝音已经有披风了，叔叔就给你弄了双靴子，还有这兔毛帽子。” 　　两个人都有东西，一点儿也没偏心。 　　“至于代格嘛，都十三岁就不给他做衣裳了。告诉他，等生辰的时候，我送他一匹小马驹，保证他喜欢。” 　　“谢谢巴雅尔叔叔！” 　　两个丫头高兴极了，抱着一堆衣裳拉着想要走的巴雅尔进了毡包。 　　奶茶他还没喝过呢。 　　姐妹两一人生火熬茶，一人收拾衣裳放进柜子里。然后问了一个老早就想问的问题。 　　“巴雅尔叔叔，外面的茶叶贵吗？” 　　“茶叶？有贵的也有便宜的，啥东西都有个好坏。” 　　他刚回答完就看到宝音取出小块茶砖，掰下一小块放到烧开的水里。隐隐有些猜到了什么。 　　“你们家最近喜欢喝茶了？” 　　“不是茶，是奶茶。巴雅尔叔叔，你和我们说说茶叶的价钱吧。” 　　这奶茶日日喝着一家子居然都有些离不得了。尤其是阿爹，一早上不喝奶茶都提不起精神。 　　巴雅尔听到奶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孩子们想知道，他便老实讲了。 　　“咱们阿木古郎城卖茶的人少，茶叶价钱也偏贵。一两普通茶叶就要二十文，稍微好一点的，一两五十到八十不等。再往上那就更贵了，反正咱们小老百姓是喝不起的。像你们家这茶砖，一块约莫五斤，若是普通茶叶便要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 　　宝音小手一抖，这可不是普通茶叶。这块茶砖比她以前在老家喝过的茶香太多了。 　　所以这块茶砖得多少…… 　　嘶…… 　　不能想，一想就要开始心疼了。 　　一两银子五斤茶，虽然五斤茶能喝挺久的，但一两银子太贵了，阿爹阿娘应该舍不得买吧。 　　唉，没有自己的小金库，就是难。 　　宝音放弃再继续打听，先将奶茶煮出来待客。 　　巴雅尔喝完奶茶才终于明白两个娃为什么会找自己打听茶叶的价格，就是他，喝完奶茶回城里都想买些回来煮一煮。 　　东西送了，奶茶也喝了，他也该走了。 　　朝乐难得见他一次，还想再留他一会儿，结果巴雅尔一脸难色。 　　“叔叔还有要紧事要办，下回，下回叔叔来再陪你们玩。” 　　一听要紧事两个娃都想起他刚来的时候说过，官衙在他店里定了一批衣裳，既然她们有，那别的女孩子肯定也要送。 　　“巴雅尔叔叔，你是要去给别的女孩儿送衣裳吗？” 　　“额……不是。” 　　那么多衣裳他怎么可能一家家去送，草原那么大，他不得累死。衣裳做好了，直接拉到每个部族的土司那儿，让他们自己送去。 　　到孟和来存粹是想朝乐他们了，二来也是在孟和有事要处理。 　　当然这个事，小孩子是不宜听的。 　　“你们乖啊，叔叔真得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再不走，那一家子估摸就要跑了。 　　巴雅尔和朝乐宝音告了别，骑上马便朝着自己那‘前’未婚妻一家跑去。 　　哼，想在转场前跑到图布信，也要看他答不答应。没有把之前的东西吐出来，谁也别想走！ 第25章 　　巴雅尔骑着马没行多远，便有数十人骑着马和他汇合到了一起。 　　这些人都是他雇来壮声势的。 　　毕竟他是去找麻烦，多带点人可以省略很多口水。‘前’未婚妻那一家老两口多不讲理他是深有体会的，当初可以为了阿丽亚忍，现在他可没那么好心了。 　　十几人骑着马浩浩荡荡的到了阿丽亚家的毡包前，吓得阿丽亚家门口正和她说话的两邻居还以为是又有部族来抢掠，拔腿就跑。 　　阿丽亚看着马上那张熟悉的脸，这才将到嘴边的尖叫给咽了下去，但紧接着心又开始狂跳起来。 　　巴雅尔带了好多人！ 　　他想干什么？！ 　　“阿丽亚，好久不见了。” 　　巴雅尔沉着脸，对着眼前这个以前喜欢的不行的姑娘再没一丝感觉。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你若说不喜欢他，那解除婚约大家各自婚娶各不相干。但阿丽亚却是一边和他保持着婚约从他手上捞好处一边又勾搭了别人。 　　这种事情，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把你阿爹阿娘叫出来，放心，我不打女人。” 　　阿丽亚心虚的厉害，赶紧跑回毡包里将爹娘叫了出来。正准备板着脸骂人的老两口一看到巴雅尔带了一堆人，顿时变成了哑巴。 　　他们一直当巴雅尔是软柿子，那日他上门来要说法便被他们骂走了，没想到他这回居然是带着人来的。 　　“巴雅尔！这里可不是城里，你敢带这么多人来孟和，是不是想挑起争斗！” 　　“讷木和，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凭你也配？废话不多说，我上次走的时候已经说了，只要你们将定亲以来从我铺子里拿走的东西都还回来，我便不找你们麻烦，只当亲事没定过。” 　　“……” 　　话说的轻松，吃的已经进了肚，穿的也早就上了身，就他现在身上的衣裳和靴子那都是巴雅尔店里头的。要是还回去那他穿什么？ 　　老两口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个准话。阿丽亚心中逐渐开始不安，因为那些跑掉的邻居又都围了过来。若是不赶紧将巴雅尔打发走，那自己脚踩两只船的事儿就要传开了。 　　都怪阿爹太贪心了，明明叫他早点把婚约解了，偏偏他要占便宜。 　　“巴雅尔，你先下来，咱们到毡包里好好谈谈。” 　　“不必了，我可是大忙人，来一次也呆不了太久。我瞧着你阿爹这靴子有点眼熟，应当是我铺子里的吧。被他穿过也卖不出去了，这样，你们折成现钱吧。吃的用的拿不出来的都给钱，没钱就拿东西抵。听说你就快嫁人了，聘礼有五只羊呢，我也不多要，三只羊就行。” 　　三只羊！你怎么不去抢！ 　　阿丽亚气的脸都红了，这时旁边的邻居开始窃窃私语问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脸顿时又白了。 　　绝对不能让这事闹大，不然自己哪还能嫁进图布信。她赶紧拉过阿爹，小声交待了一番。 　　“阿爹，一会儿就说是你早年欠了他钱，别的不要再多说了，先把图布信的亲事保住。” 　　讷木和脸色很是难看，从来只有他占别人便宜，这还是头一次要把占到的便宜吐出去。 　　可是女儿说的对，要先保住图布信的婚事。未来女婿可是图布信土司的哥哥，只要女儿嫁过去自己一家便能跟过去享福。 　　图布信的土司可比哈日胡这个笨蛋有权力多了。 　　这人呐就是不经念叨，讷木和刚在心里骂了哈日胡，一转眼就见哈日胡带着一队人策马而来。 　　“巴雅尔，我就知道是你。” 　　哈日胡哈哈一笑，从马上翻身下来。 　　方才有族人跑到他那报信，说是有十几个陌生人闯到了讷木和家，像是要打起来了。当时他一听就猜到是巴雅尔。这家伙借着送衣裳的由头来了孟和，肯定是要找讷木和算账的。 　　这事儿吧，说起来他也有一部分责任，而且讷木和一家现在‘暂时’还是孟和族人，也不能太过分，所以他一听消息就赶过来了。 　　“哈日胡你来的正好，我可得让你评评理。” 　　巴雅尔作势要将两家定亲后阿丽亚又另外结亲的事儿说出来，吓得讷木和什么都顾不得了，一口就应了先前的条件。 　　“三只羊！赔给你！咱们的账就算了了！” 　　“成吧，瞧你们也拿不出钱来，三只羊就三只羊。谁叫我这么好说话呢。” 　　一句话将讷木和气个半死，偏偏还不能多说什么，到手还没捂热的羊就这么又给了出去。 　　三只羊一牵出来，围观众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真真是好羊。 　　体壮膘好，一身的毛都仿佛带着油光，还有那大屁股，这要是割下来，得有多一块羊尾油啊…… 　　要说阿丽亚使那么多劲儿去勾引人也不是没成效，那图布信的冤大头对她这样漂亮的小娇妻还是很宠的，挑来做聘礼的羊都是买的族中最优质的。 　　现在便宜了巴雅尔。 　　“哟，这三只羊不错啊，行，这账，咱们就清了。” 　　巴雅尔招呼人去把羊牵到手，看都没再看那一家三口，拉着哈日胡便走。他也不是那等死缠烂打的人，世间好女子那么多，何必留恋阿丽亚这样的女人。 　　“哈日胡，这三只羊你牵一只回去，等冬日里杀了给娃们补补。” 　　“别，我可不能要。” 　　哈日胡一把拍开巴雅尔搭在肩膀的手，撵他回去。 　　“这是你自己讨回来的债，自己收好了。我家粮食够吃，羊也有买，冬日里族中也会分肉，没什么好操心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们冬日的草场定下来了，忙的很。” 　　“定下来？你们不去去年那片草场？” 　　“不在。” 　　哈日胡简单解释了下，两个越走越远，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阿丽亚一家的目光是多么阴暗。 　　今日一家人出了大丑，阿丽亚连带着将哈日胡也给恨上了。要不是有哈日胡这个好朋友在，巴雅尔怎么敢这样放肆的带那么多人来草原恐吓自家。 　　哼，早完有一要让他们瞧瞧自己的厉害。 　　阿丽亚收回目光，努力将胸口那股怨气压下去。冬日草场一找到他们就会通知族人迁移，她必须在这之前嫁出去，让阿爹阿娘也脱离孟和。 　　一家子愤愤转身回到毡包里开始商量着自家接下来的打算。 　　冬日草场找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孟和全族，迁移就定在两日后，日子紧却也没办法。 　　再拖下去，等到了新的草场说不定都要开始下雪了。 　　宝音跟着阿娘姐姐一起动手，将家里的东西里里外外的都收拾起来，放到了自家的板车上。 　　新的草场听说有点远，满达叔叔骑马都用了五日。而部族迁移靠的是腿走，估摸着没个十天半个月是走不到的。所以说家里有匹马儿是多么的重要，能让家里人轻松许多。 　　卓娜抽空去看了下阿娜家，本想问她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结果人家家里四匹马，两匹拉东西，两匹还能拉人。 　　真，大户人家。 　　晚上夫妻两说起来时卓娜言语间难掩羡慕。 　　“你是没瞧见，那四匹马有多漂亮，年轻力壮甩个蹄子都格外有劲儿。” 　　“咱家扎那也不差哪儿啊，一匹顶四匹，不用羡慕别人。” 　　哈日胡夸起自家马来一点儿都不脸红，他伸头看了看，女儿们这回应该是都睡着了。这下才放心将妻子搂进怀里。 　　“放心吧，新朝皇帝是个好的，咱们草原上没了争斗，以后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到时候一家说不定还有五六匹马呢。” 　　卓娜捂着嘴小声笑着。 　　“还五六匹马，就听你吹吧。我呀没想要那么多，就想你们都平平安安的。老大能挑到合心意的马驹子，朝乐和宝音都能快快乐乐长大，遇上一个像你这样好的丈夫。” 　　一番话说的哈日胡心中滚烫。 　　他哪里就好了，整日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带孩子攒粪饼，每日还要做吃食都是妻子一年一年做过来。她才是难得的好妻子。 　　哈日胡将妻子搂紧了些，没再说什么，夫妻两难得甜蜜了一把，一起搂着睡到了早上。 　　一大早喂鸟的习惯便唤醒了宝音，她是家里最早醒的。 　　身边的姐姐还在睡，阿爹阿娘也…… 　　额，宝音抿嘴笑了笑，轻手轻脚的端着鸟窝爬下床。 　　天已经开始冷了，宝音手上这个鸟窝是大哥帮忙改造过的，加了很多干草，还塞了很多找族人要来的碎皮子。毫不夸张的说，这窝比他们自己睡的床都要暖和。 　　“大宝二宝三宝，起来吃饭啦~” 　　宝音轻轻敲了下鸟窝，三家小家伙便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朝她看来。是的，这三只小家伙都已经能睁开眼了，大宝的毛也长了许多出来。不过长出来的不是那种又长又硬的羽毛，而是一种白花花的绒毛，看着跟小鸡崽似的。 　　它们肯定还会换次毛，就像人类孩子长到一定岁数就会换牙一样。 　　三只鹰宝宝目前来看，长的都差不多，只能从嘴尖和爪子等细微处来分辨它们。等它们换过毛长出真正的羽毛了，那时候就能一眼分辨出它们来。 　　“今天还是喝奶哈，等你们再大点我再去抓虫子给你们吃。” 　　宝音自顾自的说着话，很快便弄好了大宝它们的口粮。填饱它们的肚子又给它们喂了点水后宝音便重新盖上衣服，将鸟窝放回床上然后开始煮一家子的早饭。 　　阿爹换粮食的时候其实不光换了大米，还有不少的麦粉，也就是现代的面粉。这东西拿来制成饼做干粮最最合适不过了。于是等一家子吃完早饭她就去找阿娘要来了麦粉。 　　明日就要出发了，卓娜忙的很，她对女儿很是信任，干干脆脆的将麦粉给了她。 　　朝乐哪儿也没去，知道妹妹要做好吃的便蹲坐在一旁等着帮妹妹烧火。结果没一会儿就看着妹妹往那麦粉里倒热羊奶。 　　“阿音你这是要做什么？” 　　“嗯……做羊奶馍哦不！羊奶饼。” 　　宝音想起家里并没有蒸笼之类的东西连忙改了口。还是做饼吧，拿点羊油那么一烙，比馍香多了。 　　“阿姐这个很简单，你跟我一起学吧。” 　　朝乐现在一听学这个字就脑仁儿疼，连忙求饶道：“好妹妹，我啊就不是那块料，你让我烧个水煮个奶茶还行，做饼？算了吧，一听就和学字一样难。” 　　宝音当真是哭笑不得，做饭和学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好好好，不想学就不学。以后想吃我给你做就行。” 　　这话朝乐爱听，顿时又乐滋滋的凑了过去。 　　“阿音，要不以后咱两都不要嫁人了，一起陪着爹娘过吧。” 　　这样她就不用离开家，还能一直和妹妹在一起，吃好多好吃的东西。 　　宝音憋着笑没应她，一边往面里加了一点糖进去好帮助发酵。 　　十一岁还是小孩子呢，说的都是小孩儿心性的话当不得真。在这个时代，不嫁人的姑娘估计少之又少，反正她是不信姐姐会不嫁人的。 　　只阿爹阿娘的催促姐姐就根本应付不了。 　　“阿姐，来给我帮忙吧，我力气小，搅和不动。” 　　宝音一打岔，朝乐也就忘了之前说的话，立刻接过了妹妹手里的长筷，开始顺着方向搅和盆里的面。 　　随着她的动作，一阵羊奶腥气也渐渐飘散出来。 　　朝乐都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闻过这味道，家里羊奶通常一拿回来就会被熬成奶茶，或者盖上盖子。没想到今天居然又闻到了。 　　“阿音，你这面和了羊奶，好像有点臭诶……” 　　宝音仔细闻了下觉得问题不大。 　　“放心吧，一会发酵完，再拿羊油烙一下下，那股子味儿几乎就闻不到了。” 　　“……” 　　什么发酵，什么烙一下下，朝乐都没怎么听懂。不过她对妹妹的话总是会盲目的认同，反正宝音说什么她都信。 　　两刻钟后，发酵后的面团比之前大了好多，撑的盆都快装不下了，惊的朝乐一连搓了好几遍眼睛，还以是自己眼花。 　　“好神奇……” 　　“这有啥。” 　　大自然神奇的东西太多了，眼前这都是小意思。 　　宝音撒了点面粉在盆里，将里头有些稀的面和了和然后倒出来让姐姐帮忙揉成了一团，待醒发了一盏茶后才轮到她出手。 　　家里没有擀面棒，宝音就直接用手拉。切出来的小小剂子被拉成一条，然后抹上一点沙葱碎和羊油再卷起来，卷好立起来直接一摁，一块饼就出来了。 　　朝乐看得津津有味，妹妹手真巧，做的东西肯定很好吃。 　　“阿姐，生下火，不要太旺。” 　　“好嘞！” 　　火很快升了起来，铁锅里被抹了一层羊油，并不多，一块饼贴上去没多久就被饼子吸收了。 　　宝音一锅贴了十个，也不用什么工具，瞧着烙好了一面直接用手翻到另一面接着烙，她动作快的很，朝乐不过几个眨眼，锅里的饼便都翻身了。 　　羊油本就香，烙出来的面饼自然更香，一丢丢的羊膻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马上要赶路，干粮肯定不能少，所以宝音把面粉做了一大半。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斤面，反正两盆子的面团烙了近五十个饼。 　　“嘶……好烫好烫！” 　　朝乐可是今日的大功臣，揉了好多的面，所以第一个出锅饼当然是先给她吃。 　　“唔！好香啊！阿音，这饼两边是脆的，里头却是又香又软，有奶香还有沙葱的香味，真好吃！” 　　听到姐姐说好吃，宝音心里就高兴了。 　　不过这饼也就刚出锅的时候是两边脆，等放凉就软了。口感肯定没有刚出锅的时候好。赶路嘛，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怎么方便怎么来。等休息的时候拿火一烤，说不定还别有风味。 　　“好啦，阿姐这块你吃了，剩下的我都装起来一会让阿娘装到包袱里。” 　　“嗯嗯！” 　　朝乐手里有一块就很满足了。 　　家里忙忙碌碌的，大人一直到晚上才回到了毡包里。 　　宝音和朝乐懂事的很，族里到处都忙边乖乖呆在家里，早早就烧好了热水，也煮好了奶茶。 　　哈日胡喝了一大碗，看着妻子美滋滋将羊奶饼收起来的样子，再一次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将宝音领回来的事儿。 　　瞧瞧女儿多贴心，会做饭还会心疼爹娘。有了小的，大的也不疯了，最近乖的不得了。儿子也成熟稳重了许多，狩猎的能力也越来越出众，家里前所未有的和谐。 　　“老大，明日出发阿爹不能在你们身边守着，你是家里的男子汉，要照顾好阿娘和妹妹们。” 　　“阿爹，放心吧。” 　　代格一口应下。 　　不知是不是最近一直在喝羊奶的关系，他的身量好似又长长了一些，声音也有些变化。话没之前那么多了，像是被催熟了一般，说他是个小男子汉也没错。 　　代格自己的毡包白日里已经收了起来，所以今天晚上要在家里和爹娘妹妹们再挤一挤。然后等明日一早，拆了自家的大毡包就能出发。 　　第二日天还没亮哈日胡便起了身，他起的太早，家里人都还在睡，临出门才惊醒了卓娜，爬起来给他拿了个饼。 　　一大早的不吃东西怎么行。 　　当家的一走，家里大大小小都陆续醒了过来。代格和阿娘开始拆毡包，宝音和姐姐则是负责煮早饭给阿娘和哥哥吃。 　　拆毡包母子都是做惯了的，先将苫毡的围绳解开，一圈圈扒下来盘好放到板车上，然后从顶棚开始拆卸，外面是一层厚实的粗布，里面裹了毛毡，中间夹的枯草什么的就不要了，等到了新的草场再重新找就是。 　　两个人动作利落，不到半个时辰毡包便全都拆下来，该盘的盘好了，该卷的卷好了，都放到了车板上。 　　扎那的任务不小，光是家里拆下来的毡包就很重了，还要加上一家子的攒的粮食行李，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好在全族迁移，族里平时养的马儿都分下来帮忙了。家中有两匹到三匹马的当然用不上，像哈日胡家便需要极了。 　　说来也是心酸，哈日胡一个土司，家里的日子在族中却只算得上是中等偏下的人家。瞧瞧别的土司，远的不说就说阿娜她爹，家里有四匹马，十只羊。 　　其实哈日胡若是不将每月新朝给的银子分下去，家里买牛买羊那都是小意思。也是卓娜性子大方，若换了个心气儿小的，每天想想憋也要憋出毛病来。 　　不过也正是因为哈日胡这样一心为族人，孟和才前所未有的团结友爱，大家都很信服他。不是畏惧，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和尊重他。 　　“朝乐!阿音！走啦！” 　　一匹灰棕色的骏马哒哒走到宝音一家面前，阿娜已经都准备好了。 　　她家里马多，除开拉行李的，还有两匹马。一匹载着她阿爹阿娘，一匹载她。家里的马都是壮年，载她再加两个小娃娃轻而易举，所以早两日她便和卓娜说了，由她来带朝乐和宝音。 　　卓娜当然高兴的很，转场一路跋涉，全靠腿走，两个女儿都还小，她最担心的就是一路劳累会不会让宝音刚养好一点的身体又变坏了。所以一听到阿娜说可以帮忙带人，立刻就应了下来。 　　“等下到马上要乖乖听阿娜姐姐的话，阿娘和大哥就在她家后面，离你们近的很，休息的时候就能见了。” 　　两个娃乖乖点头，正要转身去上马，却见宝音突然停下脚步。 　　“阿娘……我的鹰……” 　　卓娜没好气的瞪了女儿一眼，笑道：“你都说了多少回了，阿娘记住啦，不会忘了给它们喂奶的。保证到地方一只不少的还你。” 　　宝音这才有些放下心来，由着大哥将她扶上马。 　　她知道自己的要求挺无理的，大家都要赶路，阿娘和大哥不能骑马一路肯定累的很。她却还要阿娘顺带照看大宝它们。但她不说又实在放心不下。 　　好不容易才孵化出来的三只鹰宝宝，若是没人管它们，一路走到草场它们能不能保命都不知道。 　　它们刚出生半个月都不到呢，还脆弱的很，只能辛苦下阿娘。等休息的时候她尽量将大宝它们喂的饱饱的，努力不拖后腿。 　　“宝音你要实在放心不下，要不你带到马上来？” 　　阿娜倒是无所谓，反正就几只鸟也没几两重。 　　宝音摇摇头说算了。 　　坐在人家的马上还带个鸟窝算怎么回事，万一颠簸一下，一只鸟被抖下去，她哭都来不及。 　　“阿娜姐姐，咱们走吧。” 　　该去和族人们汇合了。 　　迁移这才刚刚开始…… 　　宝音人小，阿娜怕她掉下去，所以让她坐在中间。因为三个人都挺瘦，坐在马上也不挤。她还能小幅度的活动身子。 　　三人很快来到了族人们汇合的地方，那场面，宝音属实被惊到了。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这么多人一起迁移，各家各户马匹羊儿就不说了，最显眼的是被族人们围在中间的那一大片的羊。 　　原谅她的数学在这里好像没什么用，那些大羊小羊挤挤攘攘动来动去，实在不好数。不过，至少也是上万只羊！ 　　一眼望过去，满满都是羊屁股，还有数不清的肥牛和一群群的马，这些就是孟和族的财富！ 　　平时只听着族里有多少多少羊，那都只是一个数字，亲眼看到才能感受这种震撼。 　　真的太多了…… 　　和宝音那土包子的样一比起来，朝乐阿娜的镇定多了。她们都是从小就在不停的随着着族人迁移到新的草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大场面。 　　“这些羊，冬日也不知道能留下多少。” 　　阿娜一感叹，气氛顿时略有些沉重起来。 　　草原上的冬天啊，很美，也很残忍。这些羊大概能留下一半来吧，另外一半，冻死的要占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要杀了给族人过冬的。 　　宝音目前还想不到什么法子能减少牲畜被冻死，她所知道的都是比较现代化的管理设备，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朝乐！宝音！” 　　远处有道声音在呼唤，姐妹两回头一瞧，发现是吉雅和他哥哥。 　　“那是她六哥。” 　　朝乐和吉雅一家都很熟，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怀里……” 　　宝音瞪大了了，吉雅怀里居然抱着一只狗！那狗被遮挡了半个身子一时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只看到尾巴不停的摇着，太可爱了。 　　要不是她现在在马上，肯定是要上去摸两把过过瘾的。 　　“吉雅，你怎么把狗抱到马上？” 　　朝乐担心吉雅不靠谱的把狗摔下马，话说她之前就这样摔了一只狗，听说还折了腿，就不知道是不是这只。 　　吉雅已经忘了自己当初摔了狗的事，只高兴的和好朋友分享道：“乌兰它怀孕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 　　朝乐一听那心啊就砰砰的跳个没完。 　　她也好想养一只像乌兰那样的狗，那毛滑溜溜的摸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可是乌兰是吉雅的爱宠，她也就只能看看。没想到乌兰这么快就怀孕了! 　　她的养狗梦！！ 　　朝乐正要开口就见吉雅笑眯眯摸着乌兰的肚子道：“我阿娘说狗狗一窝能生好几个呢，到时候你一只阿音一只，咱们一起养狗。” 　　宝音：“……” 　　怎么还有她的事儿。 　　她不想养狗，也不是不喜欢狗，就是她养小东西都是看缘分。就像家里的大宝它们。你若早几个月跟她说让她养鹰宝宝，她是不肯的。这就是缘分，也是看对了眼。 　　宝音现在看着家里的大宝它们，只觉得哪哪儿都很可爱，顺合心意。至于还没影的小狗啊，她不是很感兴趣。 　　当然她不会现在开口来扫吉雅的兴，等生了再说吧。 　　说不定等生了看着可爱她就舍不得了。 　　几个人说着话，突然一声长而响亮的号声响起。吉雅哥哥一听便让妹妹和朝乐她们告别，扯着马回了自家的队伍。 　　宝音被姐姐科普过，知道这是马上出发的号声。 　　果然，号声响了没多久，前面的队伍就已经开始慢慢动起来了。 　　宝音往身后看了下，阿娘和大哥都背着简单的包袱跟着扎那身旁，离阿娜一家很近，晚些休息的时候一下马就能找到他们。 　　看到大哥和阿娘，她心里踏实了许多，早上起的早，这会儿又忍不住开始犯困，干脆抱着姐姐趴在她背上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睡的舒服，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的有些晃眼了。阿娜家旁边本来是一家不怎么认识的族人，现在却变成了乌恩奇一家。 　　乌恩奇阿爹是族中的精兵，这会儿自然是跟在外围保护族人。他们家和宝音家差不多，只是少了个女娃娃。 　　隔了半个多月，宝音这也头一次再见桔梗，不对，是乌云，她也改了名字。 　　大家到草原都适应的不错，乌云之前和她差不多瘦的，现在脸上也有了肉，看着虽然还怯怯的，但脸上有了笑容，再不是那个只会躲起来闷闷不乐的爱哭娃娃。 　　“宝音，你醒啦！” 　　乌云看到她很是开心，毕竟是一起乘了两个多月的车，从南方来到孟和的老乡。刚刚看到就想打招呼了，可惜她一直在睡觉，也不好打扰。 　　人家打招呼，宝音当然要回话，不过刚说了没两句，她就感觉到姐姐有些不太高兴。应当不是针对乌云，而是她那个哥哥。 　　又是乌恩奇啊…… 　　说实话，这人也是厉害。毕竟她来这么长时间，也就只有他能让阿姐的情绪变化那么强烈。平时阿姐可是又甜又乖的活泼姑娘，结果一遇上他便会散发出许多负面情绪。 　　可惜这会儿是在阿娜姐姐的马上，不然她肯定要找阿姐问个明白。 　　“咦？那是什么？” 　　朝乐抬手一指，宝音和阿娜都顺着手看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前方远处的队伍里突然跑掉了一匹拉着行李的马。另外还有三个黑点两个白点跟着。 　　那马跑了没多远就有族人追上，接着又去了十来个人，其中两个宝音姐妹两都很是熟悉。 　　那是她们的阿爹和乌吉力叔叔。 　　能出动他两的，肯定不是小事。可惜离的太远，只能看到他们围在一起。 　　这事儿一直到中午休息了，一家子坐在一起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阿丽亚带着她爹娘不打一声招呼便要逃，被我们给拦下了。不过人家执意要脱离孟和一族，宁愿除名都要跑去图布信，我和满达他们商量了下，决定随她去了。她们一家品德不行，留在族里也是祸害。” 　　“啊……这……” 　　卓娜不敢相信有这样愚蠢的人。 　　嫁外族不是什么稀奇事，各族年年都有。但嫁人就要有嫁人的流程，是要等着新郎官带着族中好手来接的，并不是带着爹娘脱离本族就能轻轻松松的去。 　　草原这么大，生活的动物那可太多了，没有部族护佑着，一家三口徒步穿越草原去男方家，真不知是该说阿丽亚勇气大还是该说她蠢。 　　当孟和一点一点撤出这块草场，这里也就不再被保护，很快就会被各种动物占领。希望她们一家运气好点，脚程快点吧。不然的话，老的老弱的弱，被什么东西盯上也未可知…… 　　毕竟，草原上除了各种动物具有危险性，还有不少游离在部族之外的草原强盗。 　　这些草原强盗通常都是由十来个或者几十人组成。几乎都是祖上被逐出部族或者自己犯错被逐出去的无根之人。他们不归属于任何部族，自己也没有名号，不养羊也不养牛。小部分时间是靠自己狩猎为生，大部分则是靠着抢夺草原人的牛羊过活。 　　新朝出的规矩，也就只能套在那些大的部族身上，像他们几十个人的零散队伍，抢完就跑，没有族地，目标又小，谁也无法确定他们的位置。若是要使人去抓，他们便会躲到草原深处，时不时还要换个地方，如兔子一般狡猾。 　　不光朝廷头疼，草原上的各部族也很是厌烦。尤其是经常被骚扰的小部族，所以很多都选择了投靠到四大部族里。 　　强盗们胆子再大，也轻易不敢到大部族去抢掠。 　　不过眼下有一小队强盗，他们的粮已经断了两日，饿的眼睛都要红了。这会儿正商量着冒险去乌日图抢点东西回来，突然听到同伴兴奋的口哨声。 　　这是有猎物！ 　　十几个人立刻起身上马朝着口哨声传来的方向一路狂奔。 　　“哇哦！一匹马，两只羊，还有一个漂亮小妞！” 　　“好家伙，杀了这两只羊，今晚好好给兄弟们补补！！”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十几匹马围着阿丽亚一家一起转个不停，吓得她们一家抱在五起瑟瑟发抖。 　　阿丽亚腿软的都要站不住了，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大喊一声道：“你们放了我，我给你们指路，如今孟和一族正在往冬日草场迁移，路上守卫没有驻在草场的时候严密，有好多好多的牛羊，还有好多漂亮的姑娘！” 　　“孟和……” 　　为首的强盗在脑子里迅速的了过了一遍孟和一族的信息。 　　很强，比乌日图要强。 　　能抢吗？ 第26章 　　傻子才会去抢。 　　这是一众强盗商量后的结果。 　　虽然部族迁移的时候他们的防卫漏洞会比较多，但再漏他们也是能让哈图和图布信忌惮的部族。 　　拿十几个人去拼几千人，他们没这个自信。 　　“大哥，先别说那么多，羊肉已经煮好了！” 　　一听肉已经煮好，谁还有心情说其它的，一个个拿出匕首就往锅边坐。滚烫的带着肉香的热气打在众人脸上，一群饿红的眼睛莫名都有些酸。 　　终于又能吃上一顿饱饭了。 　　就在众人身边不远处，一整张羊皮被扔在地上，内脏也是扔的乱七八遭。只锅边稍微收拾出了一小块干净的地方。他们从锅里捞出肉来一边吃，一边又往里放肉煮，那狼吞虎咽的架势配着他们那满脸的凶光，不用再吓唬，阿丽亚一家便将自己的来路掀了个底朝天。 　　吃饱喝足后，强盗们开始清点起这次的收获。 　　一匹马和两只羊，两只羊已经吃掉了一只，剩下这只可以先养养，因为这家人还攒了不少的粮食和肉干。过冬的皮子也有好几件，条件还算不错。 　　“老大，东西咱们收了，这三个人咋办，要不要……” 　　男人作出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阿丽亚不停的哆嗦。她离的远，自然也就没听见那首领拒绝了。 　　“他们是孟和的人，弄死了要查到我们身上就麻烦了。套上麻袋弄到城里去吧，听说一个黄花大闺女能值不少银子。那丫头长的还算不错，能卖个好价。” 　　草原上的部族再强，进了城那也是两眼一抹黑，对他们没有威胁。 　　“至于那两个老的……” 　　强盗首领正要说扔到城里做乞丐的时候，一个手下突然跑了过来。 　　“老大，那女的说她是图布信土司的嫂嫂，马上就要成亲了。让咱们不要杀她，拿她去图布信换食物。” 　　“嫂嫂？” 　　强盗首领眯起眼思索了一番，转头吩咐手下让他把人带过来亲自询问。 　　“图布信土司有三个哥哥，你男人是哪个？” 　　“乌勒！我男人叫乌勒!是图布信土司的大哥！” 　　大哥二字一出，围在边上的强盗们都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哈哈……那乌勒我记得都五十出头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已经娶了五任妻子，但都没有儿子，人家背后都说他是缺德事干多了。哈哈哈……” 　　众人的哄笑声如同针一般扎在阿丽亚的心上，可眼下她只能将这份屈辱先咽下去。 　　“你们信我，真的，马上就要成亲了，乌勒很宠我的，你们可以拿我去很多很多食物。别杀我！” 　　阿丽亚的情绪已然有些崩溃，她也只是个从小被惯坏的姑娘，没见过什么打打杀杀的场面，今日这一遭真真是吓到了她。 　　强盗首领可没什么同情心，瞥了她一眼便让手下将人拖回去绑上。 　　就算她是乌勒的未婚妻又怎样，他可没那好心带人过去换食物。那几兄弟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到时候只怕食物没换到，先叫图布信的人给抓了。 　　他还是坚持要将人给卖到城里。 　　第二日知道自己命运后的阿丽亚当然是不甘心的。明明好日子就在眼前，就这么被拦腰斩断简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都怪哈日胡他们！要不是他们突然就要迁移，自己本还可以慢慢筹划的，若不是他们，自己一家也不会从族里跑出来遇上这群强盗！ 　　阿丽亚越想越恨，还想要卖了她，休想！ 　　她开始装疯卖傻，一路搞的邋里邋遢，然后在进城途中过夜的时候偷偷蹭掉了脚上的绳子丢下爹娘跑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孟和的人都以为阿丽亚一家去图布信过好日子去了。她们一家在部族里真正交好的没几户，得罪的人倒是不少，这回走了，也叫族人心里痛快了许多。 　　族人们谈论个两三日便将阿丽亚一家忘到了脑后。 　　一连走了十来日，族人们从一开始的精神奕奕到后来的逐渐麻木，连宝音这样坐在马上的都受不了了。 　　她坐在马上赶路，脚是不用疼了，但屁股和大腿磨的很痛，姐妹两从第五日开始便恹恹的，讲话都没什么精神。 　　好在今日终于听到了好消息。 　　“满达说还有半日的路程就到了！” 　　半日！ 　　一家子顿时振奋起来。 　　“不过这会儿天快黑了，满达他们建议就地休息一晚上，等明日一早再出发，到那边的时候正好中午，有一下午的时间来搭建毡包收拾家里。” 　　哈日胡觉得在理，已经答应了，这会儿回来就是通知下家里人，再顺便看看他们状态怎么样。 　　半个月的奔波，让妻子和两个女儿都瘦了不少。尤其是宝音，刚养起来的一点肉又没了。 　　等到了新的草场得好好给她补补才是。 　　哈日胡爱怜的摸摸两个女儿的头，嘱咐了几句便又转身走了。 　　队伍渐渐停了下来，大家都听到了就地休息一晚的通知，也都知道了明日便能到达新的族地，一个个都重新燃起了热情。 　　晚上宝音是听着族人唱歌的声音睡着的。吵了吵了点，但一路上都吵，车马的声音，羊儿咩咩叫声，还有族人的说话声，吵着吵着的倒是习惯了。 　　这一觉睡的不怎么踏实，梦里老有个黑影在追她，跑得她心力交瘁冷汗直流。 　　“宝音，醒醒！” 　　听到阿娘焦急的呼喊声，宝音总算是醒了过来。一睁眼，好家伙，族中点了好多火把！ 　　“阿娘，咱们这是要晚上连夜走吗？” 　　“不是，是有狼来了。” 　　卓娜说的风轻云淡，但宝音还是能听出她声音里的几分紧张。 　　狼？ 　　阿娘应该不至于这样担心的。她从小生活在草原上，狼是很常见的动物。就算它们群居数量很多，那也不能和孟和这样的庞然大物相比较。 　　族中好手多的是，还怕那十几只或者几十只狼？ 　　“咦？大哥呢？” 　　宝音一侧头，看到姐姐，也看到了阿娜一家，还有乌云一家也在不远处，就是没看到大哥，乌恩奇也不见了。 　　“他们到外围去了。” 　　“……” 　　快到冬日了，狼群应该是打上了族里牲畜的主意。 　　她也明白了，男人们包括已经长起来的男孩们，都被安排到了外围，保护里面的妇孺和族中所有财产。难怪阿娘会紧张，大哥虽说是会猎兔子了，但真正和动物的厮杀还没经历过，经验不足加上晚上光线不好，对上凶恶的狼群自然会担心。更何况，阿爹也在最外面。 　　周围很安静，宝音也沉默了下来。 　　她们被保护在最里面，不清楚外面有多少狼，也不知道狼群什么时候会发动攻击，无知是最叫人难安的。 　　“哈日胡，情况不太妙，狼好像越来越多了。” 　　满达又是自责又是后怕。 　　自责是他找到的草场，也是他带的路，是他将族人带到了危险当中。当日他和兄弟们赶回来的时候并没有遇上这群狼，若那时便遇上了，只怕他们很难活着回到族里。 　　方才他粗略数了下不远处的狼群，至少有五十多只。 　　“这些狼咱们能对付是能对付，但……” 　　他话没说完，哈日胡却是明白的。 　　几十近百之只狼对族中的男人们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可这黑灯瞎火的，一打起来难免混乱。那东西体型又小，一阵乱窜说不定就跑到了妇孺堆里。 　　小小的狼却能要了她们的命。 　　而且狼这东西记仇，打起来就得全灭它们，不然等族人到了冬日草场后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骚扰。小到丢羊丢马，大到丢命。 　　是以哈日胡一直没下令攻击，只是让族人尽可能的燃起火来震慑它们。狼群畏火，又见到人多，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它们一向是聪明的。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狼群的数量没再继续增加，它们眼馋着羊群和牛马，舍不撤退。 　　双方对峙了许久，拿着弓箭的猎手们一刻也不敢松懈，可有个小子没抗住，手一酸那箭便咻的一声射进了狼群里。 　　狼群密集，那小孩儿准头也不错，一箭便射中了狼腿。 　　这对狼群来说是个挑衅。 　　头狼一声长嚎，是进攻的信号。 　　哈日胡气得简直想破口大骂，顾不得许多，立刻吹响了放箭的哨子。 　　一听这哨声，族人们便知道外面已经打起来了。胆小的将自己缩成团，裹上毡毯藏在自家板车里。胆大的爬上马还想看一看外面的战况。 　　宝音怕狼吗？怕的，她的手一直在出冷汗。方才背上也出了一身，晚上的风一吹，凉沁沁的叫她直打哆嗦。 　　卓娜将两个女儿抱的更紧了一些。 　　族人越靠越拢，仿佛这样更有安全感一些。不过很快又尖叫着各自跑开了。 　　因为有几只狼突破了外面的防线闯了进来。 　　尖叫声哭声混杂在一起，听得人心慌，宝音紧紧攥着阿娘和姐姐的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没有遇上过狼，只在爸妈讲故事的时候听过一嘴，并不可怕。她知道狼怕火，可族人燃了火把照样没挡住它们。 　　现在该怎么办？阿爹和大哥还好吗？有人受伤吗？ 　　宝音脑子乱糟糟的，突然听到乌云一声尖叫，一团黑影从她家车前蹿过来，瞬间到了自家。 　　她仿佛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眼睛还没来得及看就被阿娘给捂住了。 　　“别怕别怕，没事了。” 　　卓娜看着一旁拿着匕首的阿娜，想到她刚刚利落割开野狼脖子的身手，敬佩之余只觉得儿子越发配不上这姑娘了。 　　“阿娜，多谢！” 　　“不用谢，应该的。她们两吓到了吗？” 　　“应该没有，我把她们眼睛捂住了” 　　阿娜点点头，低头瞧见身上被喷了不少血，看着有些恐怖。她也不怕冷，直接将外袍扔到了车上，然后拿着匕首继续警戒在爹娘和卓娜一家身边。 　　之后倒是没有狼再闯进来了，外围的战斗也很快结束，为免血腥味引来其它的动物，哈日胡让男人们将死狼都收拾好后立刻下令带伤继续前行。 　　宝音又坐回了马上，这回靠着阿娜她只觉得很是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天快蒙蒙亮的时候，孟和一族终于走到了属于他们的冬日草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布防的布防，搭毡包的搭毡包。 　　阿娜清醒过来，正准备叫醒朝乐和宝音时，突然摸到两个娃的手冰凉彻骨，脸和耳朵却是红通通的。 　　她们发热了！ 　　阿娜赶紧叫来了卓娜将娃接下去，一摸额头不得了，滚烫！ 　　晚上怕她们被风吹凉了，一直都披着厚厚的披风，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一下病了两，卓娜急的眼睛都红了。代格丢下正在搭的毡包，拔腿就跑。 　　“阿娘我去叫格桑叔叔！” 　　格桑擅长治跌打损伤和刀伤，头疼脑热族人也会去找他。这些他不擅长，但识药草，止疼清热的拿上一副，体质稍微好点很快就能治愈。 　　代格跑的快，但族人们刚安定下来，住的很是散乱，他问了好半天才找到正在搭毡包的格桑。 　　“格桑叔叔！我两个妹妹发高热了，麻烦你去看一看，开点药。” 　　“我能看啥啊，刀伤骨伤我在行，别的不行的。发高热的话，我给你拿点药草你回去熬一熬，煮碗水喝下试试。” 　　格桑倒不是不愿意去，确实是没那个本事，看也是白看。他把自己的柜子翻出来，里面是他储存收藏的草药们。 　　清热退热…… 　　黄芩，黄连都是能清热的东西。 　　格桑按照小孩子的份量抓了一小包，想了想又添了几株蒲公英进去。 　　“这些你拿回去，煮上一刻钟后将药给她喝下去，隔一个时辰再喂一次，要是能退热就好，若是不能，还是尽早想法子送到城里去吧。” 　　代格没能请到人心里有些失望，毕竟有一个懂医的人在，阿娘肯定会安心很多。不过有药也很好。 　　“格桑叔叔谢谢你！今日家中太乱了，晚点我再将药钱拿来！” 　　说完他便一溜烟的跑了，格桑在后头叫都来不及。 　　“臭小子，谁要你的钱。” 　　代格一路飞奔，拿着药到家的时候瞧见自家床已经搭好了，族人们还在帮着搭外头的毡包。 　　阿娘正拿着帕子在给妹妹们抹额头。 　　他没叫阿娘，自己去翻了锅出来，随便找石头搭了个灶，又去提了桶水回来熬药。 　　等他药熬好了，直接端到了毡包里。 　　床上的朝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烧没退，但她精神还算不错，看到代格过来还软软的叫了声大哥。至于宝音，一直还是昏睡的样子，偶尔还冒冷汗。 　　这会儿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先灌药再说。 　　卓娜让儿子扶着宝音，自己一勺一勺的将药喂进去。一旁的朝乐知道自己生病了，很乖的将那碗苦的想吐的药喝下肚。 　　两个娃都吃了药，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她体质好的缘故，朝乐好的很快，下午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宝音下午也醒来了，整个人却是恹恹的，话都说不了几句。后来还是朝乐将鸟窝给她抱过去，逗着窝里的大宝二宝三宝才勉强有了几分精神。 　　这一路上一家子轮流照顾着它们，将它们照顾的很好，体形大了一些，一直都很精神。大宝长满了一身绒毛后又开始掉毛，另外两只还没掉毛不过看样子也快了。 　　若不说的话，三只小家伙还真像小鸡崽。这一窝里，老大和老三是最粘宝音的，每次看到她就啾啾的叫个不停，还会拿嘴去啄她的手指。老二就比较懒了，除了吃饭喝水，它几乎都是蹲在窝里一动不动。 　　它越不动，宝音越爱逗它。这会生病了更是小孩心性的忍不住多戳了几下，结果那小家伙被戳毛了，使劲啄了下宝音。 　　一口就见了血。 　　代格端着奶茶进来，正好瞧见这一幕，眉头都皱了起来。 　　“阿音，过几日就让阿爹他们将鸟窝带出去放到山林里吧。它们野性难训，留在身边，不好。” 　　现在只是一小口，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 　　宝音不想大哥讨厌二宝，赶紧解释道：“大哥，方才是我一直弄它，将它惹急了才啄我，它平时很乖的。” 　　说完她轻轻摸了摸二宝的头，二宝又是一副乖乖顺顺的模样。 　　“我知道这里不是它们该生活的地方，不过现在它们太弱了，等它们再长大点吧，到时候再让阿爹帮忙。” 　　代格点点头。 　　“行，你自己有主意就好。” 　　他看着妹妹将奶茶喝完，又摸了下妹妹的额头，感觉温度没之前那么热了，这才放心下来，赶紧出去和阿娘说一声。 　　一家子刚到草场，要搭两个毡包，要把羊安顿好，还要和泥胚找石头在毡包里砌炉子。要干的事情太多了，若不是宝音和朝乐生病，他们今天至少能做完一半。 　　好在有惊无险，两个娃的病很快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不过再辛苦，一听到说晚上分狼肉，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昨晚听说杀了六十多只狼呢，那么多肉和皮子！ 第27章 　　一只成年的野狼有四十到七十斤左右，去掉了皮毛内脏和血液，也还有几十斤肉。 　　六十多只，几千斤肉，家里人少的能分几斤，人多的能分十几二十斤。省着点吃，半个月的肉粮都有了。 　　巨大的草坪上，狼皮已经被扒下，堆在一旁整整齐齐的。另外一边则是堆着如小山一般高的狼肉，男人们正拿着刀具，砍骨分肉。 　　人人都有肉拿，估计也就只有那个没抗住放了箭的娃没有。他这回闯了祸，家里人也自觉的都没有出来拿肉。 　　不过哈日胡还是命手下给那男孩家送了一点。 　　小小年纪犯错可以谅解，该罚的也要罚，但他爹娘还是孟和的人，那就有资格吃肉。 　　做为一个备受族人尊崇的土司，哈日胡的决定一般都没有人会反对。 　　晚上哈日胡提着两条大后腿回到家，十分豪气拿出一只让妻子煮了晚上吃。不想却被妻子泼了冷水。 　　“狼肉肉韧，比牛羊肉还难熟呢，冬天马上来了，咱们得省点牛粪。还是做成肉干吧，切细一些，平时煮饭的时候慢慢熏熟，能省许多牛粪。” 　　妻子说的在理，哈日胡便拿了匕首出去准备将狼腿上的肉都割下来做肉干。 　　这回他们家的毡包离河边更近，出门就能瞧见，走个十几步就到了河边。夏天住在河畔的话总是有特别多的蚊蝇虫子，现在马上入冬了倒是没这个烦恼。 　　哈日胡利落的将肉剐下来剔掉筋膜，然后切成细条，顺便在水里全都洗的干干净净的才拿回去。 　　卓娜直接在肉条上撒点盐抓匀然后挂到毡包壁的草绳上。那草绳上还挂着许多已经晾晒好的牛羊肉干，这些都是家里冬日的储备肉食。 　　夫妻两忙活的差不多了，宝音也睡醒了。 　　格桑拿的药还是很有效的，她喝了两副，下午睡了一觉体温已经正常，精神也好了许多。卓娜不放心的又给她披了件衣裳才许她去隔壁小毡包找哥哥姐姐。 　　宝音也不想再生病，听话的裹紧衣裳走出毡包。 　　深呼吸一口气，满满都是草木的清香。这里和之前那片草场味道有些不同，大概是哪里的花开了，随着微风飘来的还有一丢丢的花香。 　　“咩……咩……” 　　诶？家里的羊怎么养到大哥毡包里了。 　　宝音好奇的撩开小毡包的帘子，一眼就看到角落里两只母羊有些不安的蹭来蹭去。 　　“阿音你起来啦！快过来，大哥说他学会了挤奶。” 　　朝乐兴奋的拉过妹妹，一脸期待的准备看大哥一展身手。代格有些尴尬，明明他在族中学的时候挤的好好的，结果回来家里，这两只羊却不让他近身。 　　一见他靠近，两只羊咩咩叫的更大声，把隔壁的阿爹阿娘都惊动了。 　　“算了算了，不让挤就不让挤吧，只能继续麻烦玛西了。胖胡子，我想这羊干脆就养在老大这毡包里，省得再搭棚子。到时候白日里牵出去，晚上牵回来。反正也就两只羊，不占什么地儿。” 　　“听你的。” 　　两口子商量着就定下了两只羊的窝，瞧都没瞧儿子一眼。 　　“好啦，收拾好就去那边吃饭咯，今晚煮了肉汤。” 　　三个娃应了一声，夫妻两才先走出去。 　　“我肯定是阿娘捡回来的。” 　　代格说完自己都笑了。 　　真是哭笑不得，好好的毡包里突然多了两只羊占坑。臭倒是不怎么臭，就是睡觉的时候包里还有其他呼吸会感觉毛毛的。 　　不过为了让两只母羊平安度过冬天，忍忍就忍忍吧。 　　代格收拾好床上的东西，去了大毡包里和家人一起喝了顿美美的肉汤。 　　第二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刚到这片草场有太多要忙活的事情。哈日胡一早就走了，代格也被一起带走，听说是要和族中的男人们一起清一遍草场。免得草场里有什么漏掉的凶猛动物。 　　家里又只剩下母女三人。 　　因着昨日宝音生病，耽误了很多事情，像是代格的毡包就只勉强搭了架子，又围了层毡布，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弄好。 　　卓娜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弄着，一点儿也不许两个女儿沾手。姐妹两就只能在一旁帮忙递递水，扯扯绳子。 　　忙活了一个时辰，代格的毡包总算是围好了。卓娜又忙着和泥胚砌炉子。 　　大毡包里的炉子昨日已经弄好，她现在弄的小毡包的。没有这炉子下雪天毡包里就跟冰窖似的，一日都熬不过去。等这砌好了冷了可以烤烤火，晚上渴了还能烧点热水。 　　“阿娘好能干啊，什么都会做。” 　　宝音感叹了一声，转头却瞧见姐姐撅着个嘴。 　　“怎么了？” 　　朝乐不甚高兴，答道：“没事，就是觉得阿爹太忙了。以后我若成亲，可不能找像阿爹一样忙的。” 　　听了她这话，宝音忍了又忍才没笑出来。也不知是谁前些日子才粘着自己说以后不成亲的。这才多久又变了主意，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才十一岁，嫁人呐，还远着呢。 　　宝音在外面看了一会儿见帮不上忙便回到毡包里，整理起昨晚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衣裳和锅碗。 　　看到奶桶里还剩下的小半桶羊奶，她心里陡然冒出个想法来。 　　族中迁移的时候，一路都不方便，之前换羊奶的那几家都说不要了。家里的羊奶只有一点挤下来是自家喝，其他的都被拿来洗手洗脸然后倒掉。 　　可惜是可惜，那也没办法。 　　现在不一样，现在都安顿下来了，挤下来的奶都能存放起来。当然保质期只有很短的时间，只放着喝是喝不过来的。 　　她想做酸奶，想做奶豆腐，想将羊奶保存的更久。 　　只是这里并没有酸奶发酵用的菌粉，也没有发酵剂。小时候倒是有听爸妈讲过老一辈用自然发酵的法子做过酸奶，但她不会。 　　自然发酵，也就是将挤回来的奶放到容器里不管，让奶和空气中的微生物接触自已发酵。 　　这种发酵的法子能做成酸奶，但需要运气。尤其是没有做过的人，失手的概率很大。 　　有可能还没来得及发酵奶就已经坏了，也有可能发酵的时间过长导致失败。 　　这个度，不好掌握。可一旦发酵出了酸奶，就有了引子，后面再做酸奶的时候加点老酸奶发酵就可以了，非常方便。 　　宝音觉得可以试试。 　　但她没做过，心里没有底，肯定会浪费好些羊奶，她得和阿娘先商量商量再说。 　　卓娜不知道什么是酸奶，只觉得小女儿说起酸奶时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儿，叫她十分欢喜。 　　“既然想试，那就去试。一日半桶羊奶阿娘还是匀的出来的。” 　　半桶羊奶！ 　　够了！ 　　宝音欢喜极了，眼巴巴的总算又盼到了玛西来挤奶。两只母羊一路很是劳累，这几日产的奶并不是很多。一起挤完一轮才半桶，比之前少多了。 　　当然，这半桶奶最后到了宝音手里。 　　半桶羊奶有差不多五斤，这么多的奶一起发酵那就太傻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宝音将家里的空罐子都找了出来，又跑去找阿娜借了四个，凑齐七个陶罐。这些陶罐她装水试过，一丝不漏，检查完又里里外外的将罐子们刷了一遍，最后用开水彻底消毒了才将羊奶分别倒进罐子里。 　　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罐子们被宝音角落放两个，床边放两个，炉子旁放一个，零零散散的放在毡包的各处。 　　炉子旁温度高，不知有没有帮助，反正就广撒网多捞鱼，希望有个网能给她惊喜。 　　朝乐瞧着妹妹忙进忙出的做什么酸奶，只觉得有些无聊，并不期待。 　　“阿音，你这酸奶又是啥东西？上回做的韭花酱我都还没见着影儿呢。” 　　“韭花酱！！” 　　宝音几乎都给忘了。 　　装韭花酱的罐子小，混杂在一众家什里，丝毫不起眼。要不是阿姐提这一句，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我去打开瞅瞅！” 　　宝音在存放着杂物的柜子里翻了好一会儿才在角落里翻出了她的韭花酱罐子。 　　罐子保存完好，密封性也还不错。她得凑到罐口才能隐隐约约的闻到里面韭花酱的香味。 　　“怎么样怎么样，韭花酱能吃了吗？！” 　　朝乐已经跃跃欲试，连勺子都拿来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就能吃。” 　　宝音对自已在这个时空做的第一罐韭花酱也是十分的期待。直接敲碎了糊在罐口的干泥，取下干草和底下垫着的布。 　　刚一解开一股子浓郁的韭花香味便扑鼻而来，头先闻着略有些冲，待味道散开些，那真是越闻越香，食欲大振。 　　朝乐忍不住伸手刮了一勺到嘴里，结果还没怎么品就吐了出来，一边吐一边还很嫌弃道：“阿音，有点咸了……” 　　“哎哟我的傻姐姐，谁叫你现在吃的？这是酱，是要配着东西吃才会好吃的嘛，干吃怎么行。” 　　宝音赶紧给她倒了一碗水。 　　韭花里可是放了不少的盐，放了盐保质期才会更长，能吃更久。 　　“中午的肉汤没有喝完，等晚上我给你煮点炒米再加点韭花酱，到时候你再尝尝。” 　　“好吧。” 　　朝乐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跑出毡包洗她的勺子去了。见她走远了，宝音才自己挑了一小坨韭花酱尝尝味道。 　　嗯……确实有点咸，但味道一点没错，甚至比在现代做的还要更香一些。这罐子韭花酱，非常不错~ 　　明年…… 　　等明年韭花再开的时候，她要拉上大哥和阿姐去采好多好多的韭花回来，做成酱拿去卖！ 第28章 　　新鲜的韭花酱晚上便上了一家子的‘餐桌’。 　　一家人围坐在炉子旁，按照宝音说的，一人挑了一小坨到碗里。 　　其实晚饭他们吃的肉汤煮炒米，还有一盘凉拌野菜。本是不需要什么酱来配的，但宝音迫不及待的想让家里人尝尝这罐韭花酱。 　　“怎么样怎么样？味道能习惯吗？” 　　宝音抱着韭花酱的罐子，十分紧张。 　　哈日胡最先给出反应。 　　“香！这韭花酱抹在手把肉上肯定更香！” 　　有眼光！ 　　宝音连连点头，韭花酱和手把肉那真是绝配，谁尝谁知道！！ 　　“阿娘，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卓娜细品了品，点头道：“好吃是好吃，可这酱吃了有点开胃啊。” 　　胃口一开，粮食就吃的多了。 　　宝音笑笑不说话，这酱可不是只放在家里吃的。现在不用打仗，草原上城郡里有闲钱的人可不少。她主要是想测试下这个朝代的人对韭花酱的接受能力。 　　现在看来是非常不错的，大哥和姐姐也都说很好吃。 　　家里人吃着觉得很不错，那草原上其他人口味几乎也是差不多的，市场前景很不错，明年可以期待下下。 　　宝音开心的将罐子封好收起来，转身去查看了下正在实验中的羊奶。 　　当然，不能揭开，她只是在罐子口闻一闻。 　　酸奶的香味她从小闻到大那可太熟悉的，发酵过头的她也能闻出来。一般来说酸奶发酵两日应该就可以了，但草原如今温度有点偏凉，宝音觉着怎么也要三日才够。 　　希望这几个罐子里能给她惊喜吧。 　　宝音对这几个罐子寄予厚望，可惜三日后她的实验失败了。每罐羊奶都散发出一阵阵酸臭的味道，一点儿没有酸奶的奶香味儿。 　　没事，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才失败一次呢。 　　羊奶还有，罐子也还有，再来就是了。 　　宝音打起精神处理掉已经发臭的羊奶，将罐子洗的干干净净后又拿滚水挨个儿消了毒，重新装了鲜羊奶进去。 　　接下来又要等上三天了。 　　“阿音，奶灌好了没？”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宝音将罐子都一一放好，又重新辫了下辫子，这才出门去。 　　今日她要和姐姐一起去格桑家道谢。前几日她两高热，多亏了人家拿的药，病好了怎么也该去道个谢才是。 　　本来阿爹阿娘也要一起去的，但他们太忙了。 　　这两日天气明显有转凉，听阿娜爹爹说，最多还有十来日就要下雪。族中牲畜上万，必须得趁着现在气候还好的做好它们的围栏和其他保暖措施。 　　一眼望出去，闲着的族人就没几个。 　　格桑算是个例外吧。 　　他身材从小就比同龄人矮小，长大后更是悬殊，体力有时候还比不过一些妇人。因为不喜欢一些人的异样眼光，从小他习惯了呆在家里。无聊就翻翻家传的医书，慢慢就学会了一手治伤的本事，靠着这本领家中条件还算不错。 　　尤其是现在阿木古郎和草原通商了，草原上的各种草药都能拿到城里换钱，而识得众多药草的他地位也跟着涨起来。 　　其实他的心态还是很不错的，要不然这些年也不能静下心好好学治伤还记住了那么多的药草。 　　这些都是朝乐一路上讲给宝音，族里人都知道的事儿。 　　姐妹两说着话，走了差不多两刻钟才走到了格桑家。谁知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朝乐心头一紧，探头往里一瞧只看到床上躺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却不见家里的主人。 　　“格桑叔叔？格桑叔叔？” 　　里面有个受伤的人，浑身衣裳湿哒哒血乎乎的，姐妹两都没敢贸然进去，正想着要不要去找找大人来，就看到河边方向跑过来一个人影。 　　原来格桑是去打水了。 　　“朝乐？你们……” 　　格桑把想问的话先咽了回去，他想起毡包里还有个伤者。 　　“有事一会儿再说，我先给人治伤。” 　　“好好好，格桑叔叔你先忙。” 　　朝乐和宝音站在毡包前，打算等里面处理完了把手里拿的肉送过去，然后道了谢再走。结果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头就叫了她们。 　　“丫头，你们进来帮帮忙！” 　　格桑一时半会儿的也是实在找不到人了，只能叫上朝乐和宝音。 　　“朝乐来，我压住他上半身，你给他腿压住。宝音你过来给他擦擦伤口上药。别怕，我教你。” 　　宝音倒是不怕，接过帕子就照着格桑的指导帮那少年清理伤口。那少年昏迷中还一直在颤抖，可见是疼的厉害。 　　也是，瞧瞧他这一身的伤，手臂胸口腰腹还有腿上都有。一擦伤口，少年便疼的直冒青筋要翻滚，格桑花了好大力气才压住他。 　　挣扎间少年的脸从乱糟糟的头发里露了出来，意外的俊朗。 　　“格桑叔叔，他是谁呀？我怎么好像没在族里见过他？” 　　“我也没在族中见过他，只是今日取水的时候从河里捡到的。若是不管他，就他这一身伤在水里泡上一日必死无疑。” 　　水里捡到的…… 　　宝音莫名想起以前电视小说里看到的那些王公贵族被追杀然后落水被女主搭救的情节。 　　不不不，应该不是的。 　　这少年衣衫破旧，皮肤是常年晒太阳才有的麦色。而且刚刚她给少年擦胸腹的伤口时隐隐约约还看到了很不错的腹肌，再加上他那手上厚厚的老茧，定然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人。 　　若不是孟和族人的话，那就有可能是邻族的族人在外狩猎时受伤落水？ 　　宝音觉得这个猜想比较符合逻辑。 　　不过这娃也太惨了，狩猎差点把命都给搭上。瞧瞧他这手臂，都不知是被什么猎物撕咬的，一块肉都没了。 　　看年纪也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在现代还是个学生呢。 　　宝音觉得这小孩可怜，手上轻了又轻，好一会儿才将所有伤口处的水渍血渍都给擦干净。 　　接下来就是上药了，格桑拿出个小罐子来，里头是他自己调配后捣出来的药粉制成的药膏，止血止疼恢复伤口有奇效。就是抹上去的时候，会有点儿疼。 　　宝音知道上药就得快狠准，不然只会疼的更厉害。她拿着木片刮了一小坨药膏出来，半点犹豫都没有的直接抹到少年的手臂伤口处。 　　药膏刺激剧烈，那少年竟疼醒了过来。他的力气奇大，受了伤还能一把挣开格桑的手然后抓住了还在给他抹药的宝音。 　　朝乐吓了一跳。 　　“阿音！” 　　“没事。” 　　宝音忍着手腕上的疼痛，转头解释道：“你先放开我，这是药膏，给你治伤用的。” 　　那少年愣了下，不等宝音瞧出他眼里的情绪，就见格桑爬起来直接劈晕了他。 　　简单粗暴，但有效。 　　三个人重新配合着把药给上完了。 　　那药拿来的时候一满罐子，上完药就只剩下小半罐，格桑心疼的哟，眉毛都在颤抖。姐妹两心知他这会儿没什么心情闲聊，便直接将阿娘准备的谢礼放到毡包里和他道完谢后便离开了。 　　回到家姐妹两先去看了下两只羊，一切如常，水喝的光光的，草也吃了很多，胃口差不多已经调整回来了，奶量应该也能很快恢复。 　　宝音眼馋着人家的奶，照顾起两只羊咩咩那是格外用心，每日水都是烧开后晾到刚刚好的温度拿去喂，牧草也是挑的最新鲜的。 　　本来卓娜还担心女儿们能不能照顾好羊，结果宝音一个人就搞定了。朝乐倒是多了些时间出来给家里人做袜子。 　　她从七八岁时便跟着阿娘开始学女红，虽说独自做靴子和衣裳还缺点火候，但做袜子却已经是熟手了。 　　宝音重新给羊添了水，回来就见姐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团毛来。 　　毛…… 　　看到这团毛，宝音心中陡然想起那日收到披风时自己忘掉的是什么了！那日看到漂亮的披风时她并没有觉得多新鲜，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穿过羽绒服的人。 　　对了！就是羽绒服！ 　　当时被姐姐一打岔，她也没继续想下去，居然忘了冬日最为防寒的宝贝。 　　好的羽绒服防寒那可不是说说而已，零下十几度冻得直哆嗦的时候，一穿上羽绒服瞬间变暖和。 　　而这个时代羽绒的市场明显还没有开发，鸭绒肯定便宜的很。 　　现在就是后悔，当时怎么没多想想，那时候进城还挺方便，以阿娘宠她的程度，磨一磨肯定能去城里收一波鸭绒回来。 　　真是可惜了…… 　　宝音默默叹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到那团毛上。 　　“阿姐，这是羊毛？” 　　“嗯嗯，都是羊毛。你不知道族里的羊一年要掉好多好多的毛，阿娘每次去牧场那边都能带一些回来。攒着攒着就多了。” 　　朝乐将羊毛放好，找了块苇席垫在桌上后，又去打了一盆水放到旁边。 　　“阿娘今早出门的时候和我说给你的冬衣都准备好了，就是缺两双毡袜，正好这些毛攒的差不多了，够做两双。” 　　做毡袜？ 　　宝音觉得新鲜，放下桶凑了过去。 　　她在现代的时候，国家发展迅速，好东西也是层出不穷。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穿的都是棉袜，冬日更是带着毛绒的各种厚袜子，毡袜只存在长辈们的言谈间，她连见都没有见过。 　　“阿姐，毡袜容易做吗？” 　　“好做的，你来我教你。” 　　朝乐想起妹妹也差不多八岁了，这些东西也该慢慢学习才是。于是将桌案上的一团羊毛一分为二，开始教宝音做毡袜。 　　“呐，先扯一小团出来放在这儿按住再接着扯大小一致的毛团，这样横着扯过去，拍点水在毛上，然后……” 　　朝乐示范的动作让宝音莫名觉得十分熟悉，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以前在家里做毡毯的程序吗？ 　　只是在家做毡毯的时候扯的毛团儿要大些而已。 　　所以毡袜就是先做一整块毡布出来，再裁剪缝制？ 　　宝音觉得自己真相了。 　　做毡毯她是会的，不过这会儿姐姐教的正起劲儿，她也就跟着认真的学了一遍。 　　在比对过她脚的大小后，姐妹两一个教一个学的用羊毛铺了两块大小适宜的方块出来。粘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洒水。 　　水能让羊毛们更服帖的粘连在一起，全都淋湿了一遍后，接着又铺一层羊毛上去。比照着最底下的一层，叠在上面，铺完继续洒水，最后压实。 　　朝乐一边压一边去摸对面妹妹粘的羊毛块，因为手生的话容易扯的一团毛小一团毛大，这样粘出来的毡布就会不平整，等压实后就会坑坑洼洼的，穿着也难受。所以早些摸出来还可以调整调整。 　　结果没想到，宝音做的几乎和她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来是个生手。 　　“阿音，你手真巧。” 　　朝乐是真心羡慕，妹妹又会做饭又会养羊，连手工都难不到她。她可是才不到八岁呢，真真是厉害。 　　这样的夸奖宝音没法说出真相，要她装成小白搞的一塌糊涂她也实在是做不出来，只能厚着脸皮受了。 　　“都是阿姐你教的好。” 　　姐妹两互相看了看，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两人加快手上的动作，很快便将那攒起来的毛团儿给用光了。洒满水的羊毛们被苇席卷起来，一点一点压实挤掉水份，然后便成了两张毡布。 　　做好了暂时还不能用，要等它晾晒干了才能裁剪做袜子。 　　晾晒的地方家里人忙暂时还没有弄，姐妹两便自己翻出麻绳爬到毡包顶将麻绳系在上面的绳子上，底下则是绑在一块石头身上拉的远远的。 　　这专门晾晒的麻绳每隔一段都有打结，晾晒的衣服便不会堆叠在一起。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法子，真是聪明。 　　“阿音，下午我们去吉雅家玩一会儿吧？” 　　去吉雅家？看狗？ 　　宝音第一时间想到了吉雅家大肚子的狗狗，阿姐眼馋许久了。 　　“她家乌兰不是还有十来日才生吗？” 　　“害，这你就不懂了。生完小狗的母狗护崽子的很，一般人碰都不会让你碰。现在不多去看看培养培养感情，等它生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听起来很有道理，宝音看着姐姐期盼的目光愣是没好意思将拒绝说出口。 　　算了，不看狗，就当是陪姐姐出去转转，顺便熟悉下这片草场的地形。自打来了这儿，又是养病又是做酸奶实验的，还没怎么出去过，走最远就是上午去格桑家了。 　　姐妹两说好了时间，中午一吃完饭朝乐便催着宝音出门，两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宝音觉得这路有点眼熟。 　　“阿姐，咱们上午走的是不是这边？” 　　“对啊，我没告诉你吗，吉雅家离格桑叔叔家挺近的。” 　　宝音：“……” 　　说起格桑叔叔，她又想起他家毡包里那个小小年纪便力大无比的少年。当时一回头，看到他那凶狠又戒备的眼光时，自己整个后背都凉了，仿佛面对的是一头野兽。 　　小小年纪，哪里来那么可怕的眼光，真是奇怪。 　　宝音有些好奇，但潜意识又有点害怕，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姐姐去了吉雅家，打消了再去格桑叔叔家看看的想法。 　　吉雅家要比格桑家远一点，不过两人还没走到她家就已经看到了她。 　　隔的不是很远，两人清楚的看到吉雅正独自骑在一匹红棕色的小马驹上，扯着缰绳慢悠悠的走着。 　　“之前就听吉雅说她阿爹要给她买一匹小马驹，没想到这么快……” 　　听到身旁姐姐那略带惆怅的话，宝音下意识的转头看了她一眼。恰好看到了她眼底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艳羡。 　　阿姐也想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驹吧…… 　　害，想岔了，草原上的儿女谁不想拥有自己的马儿。就是自己，不也心心念念的想着早点赚钱买一匹好马吗？ 　　吉雅是家里条件好，爹娘兄长也愿意宠她。自家就不一样了，阿爹为族里尽心尽力，从不占族里的小便宜，放到朝廷里那就是清官一个。 　　而且听姐姐说在自己来之前，阿爹还经常拿家里的粮食去接济族中的老弱，弄得家里粮食也紧张的很。 　　这样的条件和吉雅家当然是没得比的，宝音羡慕归羡慕，也没想别的。反正自己会努力帮家里挣钱的，到时候给阿娘大哥姐姐一人买一匹！ 　　嘿嘿~ 　　“阿音你笑啥？咱们过去了。” 　　朝乐戳了戳妹妹，拉上她朝吉雅小跑过去。 　　吉雅也看见了她们，立刻挥手叫着两人的名字骑着马儿跑过来。 　　“朝乐，我正想骑马去你们家呢，你们是来找我玩的吗？” 　　宝音看向姐姐，以为她会点头，没想她居然非常老实道：“我和阿音是想去看看你家的乌兰，现在能去看吗？” 　　………… 　　吉雅撇撇嘴，不满意这个回答，却也不生气。 　　“就你最没良心，我可是天天都想去找你玩的。行吧，走走走，跟我回去看乌兰去。对了，这是我阿爹刚给我买的小马！它叫乌恩，可乖可听话了，一会儿要不要借你骑一骑？” 　　“不了，我骑术还没练好呢，不想丢人。”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宝音看破不说破立刻插话问起乌兰，转移了话题。 　　三人很快回到吉雅家里。 　　她和她爹娘住在大毡包里，周围是六个差不多大的毡包，呈半圆形将吉雅家的毡包围在中间，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你们等下，我去把马儿拴到栏里。” 　　大概是听到了主人的声音，毡包里的乌兰摇着尾巴立刻就跑出来了。它的肚子看上去又大了一些，看着怪吓人的。 　　朝乐喜欢它，蹲下去就要抱。乌兰犹豫了下，闻了闻味道好像确定了朝乐是主人常来往的朋友这才乖乖由着她抱起来。 　　“挺沉的啊，这肚子里估计有好几条小狗。对了上回忘了问你，乌兰肚里的小狗是和咱们族里哪家的狗配的？” 　　一说起这个，吉雅的脸都黑了。 　　“不知道……” 　　她没好气的瞪了爱宠一眼，又有些生起气来。 　　“乌兰每日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和我阿娘呆在一起，几乎都没什么机会接触其他的狗。之前住的那片附近也没有族人养狗，我也想不明白它是跟谁配的。” 　　吉雅并不反对自己的狗狗找狗，但她希望找的是一些优秀品种的狗，或者和族里的牧羊犬配一配也好啊。偏偏是无声无息就这么有了，还不知道肚里是一窝什么崽呢。 　　“要是生下来太丑的话……” 　　吉雅一想到这儿，眼睛都红了。 　　宝音：“……” 　　这主人当的真不容易。 　　“阿姐，你和乌兰玩儿，我去附近转转，熟悉下地形。” 　　“行，你去吧，一会儿我就出来找你。” 　　朝乐也看出来了，妹妹对这狗是真的没有丝毫兴趣。 　　宝音转头又和吉雅打了声招呼，这才慢慢走出那一大堆毡包。一走出来便远远瞧见了格桑家的毡包，他家好像才开始生火做饭，毡包顶正冒着缕缕炊烟。 　　不知那少年怎么样了…… 　　有些奇怪，明明今日才见了短短一面，她居然平白想起他好几次。印象有那么深吗？ 　　不就是一个小孩子么。 　　宝音赶紧端正思想，掉头走向另一边。来来回回在附近转了好几圈后，她才看到阿姐意犹未尽的从吉雅家出来。 　　乌兰的魅力真是不小。 　　“阿音，吉雅说乌兰生产就快了，让我准备好小狗过冬的窝，等小狗满月就让我抱走！” 　　朝乐兴奋的眼睛都在发光。 　　“我们现在去找干草吧！” 　　“好好，去去。” 　　宝音依着姐姐，跟她满地的捡干草。一边捡一边瞎聊，不知怎么就说起起名儿的事。 　　“阿姐，你想给小狗取个啥名儿呢？” 　　“名字？” 　　朝乐抱着干草直起身，想了下非常认真道：“叫四宝吧，咱家不是有大宝二宝三宝了么，再添一个小家伙，叫四宝。” 　　都不用再想名字了，真省事儿。 　　宝音觉得好笑，只是还没笑出声，人突然就僵了。 　　“阿姐，我们出来前给大宝它们喂奶了没？” 　　朝乐：“……” 　　当时吃完饭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看乌兰，一直催着妹妹走，哪有空给大宝它们喂奶。 　　姐妹两眨巴眨巴眼，都心虚的不行，抱起干草就往家里跑。 　　不出意料的，窝里三只小家伙都饿坏了，连二宝那么懒的都在窝里蹿个不停，老三都快叫它挤出窝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今天把你们给忘了，乖乖等会儿，马上就能吃饭！” 　　宝音的声音对三只鹰宝宝来说还是很有安抚作用的，她一开口，一直叫个不停的大宝二宝都渐渐安静下来。 　　朝乐放好干草回来后见妹妹已经在煮奶了，她便去端了鸟窝出来逗着大宝它们玩。 　　“诶？！阿音，大宝长出黑色羽毛了！” 　　“真的？！” 　　宝音凑过来一瞧还真是，大宝经过了换毛期，稀稀拉拉的白色绒毛下已经长出两根十分显眼的黑色羽毛。虽然只是冒了个头，但已经能窥见之后是什么样子。 　　终于开始长羽毛了，那二宝三宝应该也快了吧。 　　咦？它们的爪子…… 　　平时三只小家伙都在窝里窝着，她也没仔细看，这会儿专心找羽毛才注意到了异样。 　　发觉不对的宝音将大宝它们的爪子挨个握进手里瞧了瞧，大宝的爪子有些黄色，颜色应该会越长越深。二宝是浅浅的灰色，而三宝却是白色的。 　　白色的爪子是什么鹰来着？ 　　宝音觉得自己应该是知道的，可偏偏那几个字都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 　　“怎么了，它们爪子有问题？” 　　“那倒不是。” 　　三只小家伙虽然还没破壳就遭了难，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个月来都养的很好，爪子和喙也越来越锋利。 　　目前看来都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是有些疑惑三宝的品种。 　　那种明明知道，却就是想不起来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宝音决定顺其自然，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能想起来，就像今日的羽绒一样。 　　“我刚刚突然发现它们爪子颜色不一样，阿姐你有看到吗？” 　　朝乐摇摇头，大宝它们几乎都是由妹妹在照顾，她平时是很少来照看的。连妹妹都是刚刚才看到，她又哪里会提前注意到。 　　“哟，这三只爪子颜色都不一样，这下不用仔细看都能认出来了。你还别说，三宝这爪子真是漂亮。” 　　“确实……” 　　白的像玉似的。 　　一缕灵光飞快闪过宝音的脑海，答案就在眼前，可惜她没抓住。 　　两天后，二宝也长出了它的羽毛，是浅浅的棕色，看着没有大宝羽毛霸气，不过也还挺好看的。等全长出来了，肯定也是一只漂亮的鹰。 　　至于三宝，它最小，细白的绒毛才刚刚开始掉，长出羽毛估计还有好几日。 　　宝音照常喂过它们后便将它们放回床头，转身去查看自己第二批实验的羊奶。 　　炉子旁的两罐，刚开了条缝就传出了一阵酸臭味，毫无疑问这两罐子失败了。她又转头去开床边的两罐，这回臭倒是不怎么臭，显然是奶还没过期，却也没有和微生物产生什么反应，也失败了。 　　剩下的几个罐子都放在毡包角落里，宝音深吸了两口气，也不试探了，直接全都开了封。 　　臭气一阵阵的，却又夹杂着一点奶物的清香。 　　这是……成了？！ 　　她惊喜的凑近一个个看过去，将坏掉的都放到一旁，最后剩下两个罐子。里头的羊奶已经成功发酵，飘散着酸奶独有的香味。 　　这一口天知道她馋了有多久！ 　　宝音赶紧拿勺子伸进去舀了点出来。 　　嗯，发酵是成功了，就是还不够完美，酸奶不是很稠。尝一口她却眼前一亮。 　　好喝的！！ 　　没有放糖的酸奶，只有一点奶中原始的微甜，和那酸奶中独特醇厚的微酸搭配在一起，一口不过瘾，两口不够喝，这一罐子大约也是不够的。 　　嗨呀，真开心，终于把酸奶给做出来了。有了这两罐酸奶，再发酵就不会再失手，这样就能有源源不断的酸奶！ 　　宝音真是越想越开心，抱着两罐宝贝就去和姐姐报喜。 　　“酸奶？你做好啦？快给我尝尝！” 　　吃过妹妹做过的饭食后，朝乐对她所说的美食都满怀期待，尤其是这个酸奶，听妹妹说做出酸奶后还能做什么奶豆腐奶块等等各种好吃的。馋的她这几日做梦都在流口水。 　　宝音小心的放好罐子，拿碗给姐姐舀了半碗，她喜欢归她喜欢，也不知道家里人能不能吃惯这个味道，先给半婉吧。 　　“阿姐，你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这个不是很甜，你要是想吃的甜些，可以加点糖进去。” 　　“不不不，我不爱吃太甜的东西。” 　　朝乐心急的接过碗，直接喝了一大口。 　　一种从未尝过的味道在嘴里弥漫，羊奶做的酸奶却几乎没什么膻味。这叫酸奶的东西，当真有股酸酸的味道，和着一点点的甜和那特别的奶香，顺滑进了肚。 　　意犹未尽。 　　朝乐又连喝了几口，半碗酸奶直接见底。她有心想再喝一碗，结果瞧见妹妹那宝贝样，想想还是算了。 　　这东西做出来不容易，就这么两罐子，晚上还要分给阿爹阿娘和大哥呢。 　　“阿姐，怎么样？好喝吗？” 　　朝乐嘴里还含着酸奶，没有说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 　　“嘿嘿~” 　　宝音更开心了。 　　等下玛西婶婶再来挤奶的时候，她就可以将奶都拿去做酸奶，还有她心心念念的奶豆腐。 　　每天都是奶茶泡炒米未免有些单一了，宝音想慢慢的将自己那一世的草原美食一点一点的做出来，叫阿爹阿娘他们也尝尝味道。 　　因着想拿酸奶给阿爹阿娘尝尝味道，宝音总是时不时的瞧着毡包外，看看他们有没有回来。 　　平时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阿娘就会回来，然后是大哥，最后是阿爹。可今日却有些奇怪。 　　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毡包里也点了灯，不光阿爹阿娘没有回来，连大哥也没有影儿。 　　姐妹两等着他们回来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大概等了一个时辰后才听到了扎那的马蹄声渐渐近了。 　　代格最先进毡包，一进来就坐下，像是走了许多路似的。朝乐好奇的凑过去问道：“大哥，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去帮忙找人了。” 　　说起来便有些恼火。 　　“一个外族人闯进来，又跑了。听格桑说那小子浑身是伤，跑的话肯定走不远，而且有生命危险，担心他死在咱们族里。所以就叫了我们去帮忙找人。” 　　浑身是伤的人…… 　　宝音舀酸奶的手一顿，他伤那么严重居然还能跑？ 第29章 　　“大哥，那人找到了吗？” 　　“没有，阿爹和阿娘都一起去找的，一直也没找到。也不知是那小子又栽河里了，还是他太会藏了。” 　　代格话音刚落，栓好马的两个大家长也进了毡包。 　　哈日胡对吃食很是敏感，一进毡包就耸了耸鼻子问道：“阿音是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吗？闻着和平时的味道不太一样。” 　　“嘿嘿~阿爹你鼻子可真灵。” 　　宝音将手里刚加了点糖和炒米的酸奶端给了过去。 　　“我的酸奶做出来啦！阿爹阿娘你们尝尝？” 　　一听酸奶，夫妻两都想起这几日女儿要的半桶奶折腾的那些瓶瓶罐罐。听说第一次做失败了，又做了第二次。他两也没指望女儿能做出什么酸奶，权当是让她玩玩打发时间。 　　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 　　卓娜端起碗闻了下，没有奶茶香，还有股泛酸的奶香味。 　　“阿娘你尝尝呀。” 　　看到女儿那期待的眼神，卓娜立刻喝下一大口。出乎意料的味道十分不错。以前她是不爱吃酸的，但自从生了朝乐后，口味便有了些变化，对一些酸口的果子喜爱的很。 　　这酸奶，酸的刚刚好，还带着丝丝甜，拌着炒米喝下一点儿不觉得腻，反而越嚼越是能品到它独特的味道。 　　“好喝吗？好喝吗？” 　　宝音十分期待家人的反馈。 　　“当然好喝，阿音这手艺是越来越厉害了。” 　　卓娜一开口，父子两也赶紧应和说好喝。哈日胡倒是真心的喜欢，代格嘛就…… 　　他有些喝不惯这酸溜溜的奶，但有的吃就行了，小妹这么小天天忙活着家里的吃食已经很累了，当然是要说让她开心的话。 　　一家子看上去都对酸奶满意的很，宝音也满足了，宝贝一样将剩下的一罐放到床边。 　　开过封的酸奶保质期不长，所以明日就得将这剩下的一罐全吃了，还要拿一点出来做引子发酵其他的酸奶。 　　家里的羊奶除了玛西婶婶还有要，再没有其他人来换了。两只羊一日产奶大概有十四五斤，去掉玛西婶婶要的，还有自家日常要喝的，还能剩下大概十斤左右。 　　这些奶，不用也是浪费，她要全拿来做成酸奶，然后制成奶豆腐保存起来！ 　　而且奶豆腐晒的好，可以存放一年多。这样既不浪费家里的奶，还能储存上许多过冬的粮食。这种高热量奶制品最是适合草原人，完美。 　　“阿娘，我瞧家里没有大点的罐子，能找族人换两个回来吗？” 　　“你要罐子？” 　　卓娜很快反应过来，女儿是要做酸奶。也是，家里的羊奶最近又多起来了，喝是喝不完的，倒了又心疼，制成酸奶也好。 　　“你想做酸奶，酸奶能放很长时间吗？” 　　宝音摇摇头，老实答道：“放不了，就咱们草原现在这天气，没开封的能存上十日左右，开了封的酸奶顶多能放两日，再多就不行了。不过我可以把酸奶做成奶豆腐，奶豆腐能放很长时间。” 　　奶豆腐！ 　　好家伙，又是一个没有听说过的新词儿。 　　一家子脑子里几乎是同时闪过一个念头。 　　宝音真可怜啊…… 　　小小年纪就要会那么多的东西。瞧瞧这奶茶，酸奶，还有奶豆腐。一样一样的都要手艺，偏偏她都会，做出来味道还非常的不错。可见是很小就要开始学的。 　　真是太辛苦了…… 　　一家子都不敢去问宝音以前家里的事，反正现在她是自家的孩子，以后再也不会过那样的日子，每天只要开心就行。 　　卓娜心疼的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儿，问道：“阿音，家里的粮食咱们过冬够的，你不用老是操心这些。平日里你们姐妹两帮着家里照顾照顾羊就已经很厉害了，阿娘能轻松好多呢。” 　　“是，不要辛苦自己去做那么多事情，家里有阿爹阿娘还有你们大哥，不说顿顿吃肉，咱吃饱肯定没问题。” 　　代格赶紧跟着点头表态，他还半月就十四，自觉已经是个能顶家的男子汉。照顾妹妹们，让她们舒舒服服过日子，是他该做的。 　　夫妻两这一番话，听的宝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提了个奶豆腐吗，怎么扯的这么远。 　　“阿爹阿娘，做奶豆腐不辛苦呀。做酸奶也是，洗罐子提奶都有阿姐在帮我，奶倒进罐子也不用忙活什么。阿姐帮了我好多忙呢，一点儿都不辛苦。再说了，说好吃的给你们吃，我开心的很呢。” 　　女儿都这样说了，夫妻两心中顾虑放下不少，这才说起罐子的事。 　　“家里没有那么大的，不过我记得乌吉力家里有，是他爹以前存酒用的。” 　　想当年还没当土司的时候，哈日胡可是乌吉力家的常客，他爹的酒自己也尝过，见过好多次那罐子。 　　“放心，明儿一早阿爹去帮你把罐子借回来。” 　　哈日胡揽下了要罐子的活儿，反正乌吉力家也用不着，拿回来给女儿用。 　　第二日一早，哈日胡便早早起床骑着马去了乌吉力家，找他借罐子。 　　一大早，乌吉力还有些迷糊。 　　“你要罐子做什么？” 　　“借来给我女儿做酸奶，阿音那丫头就喜欢弄这些东西。” 　　一听说是他女儿要拿罐子做新鲜的吃食，乌吉力那心啊真是酸溜溜的比酸奶还酸。 　　“你家得了宝音可是得了宝啊。” 　　一会儿是奶茶，一会儿又是酸奶。每次听哈日胡炫耀他心里就不得劲儿。明明这娃该是自家的。 　　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取消了领养资格呢。 　　那么贴心的一个娃，就是他最心心念念的小棉袄，可惜是别人家的。他倒是想开口将宝音要到自已家，只是到底没那个胆子。 　　别看哈日胡现在一天和和气气笑眯眯的，他要敢提要宝音，那家伙绝对会把他按在地上使劲儿揍一顿。 　　唉……一念之差呀。 　　“想什么呢，罐子借不借一句话的事儿。” 　　“借借借，当然借。放家里也没什么用。” 　　乌吉力转身回到毡包里，翻出了老爹当年用来存酒的罐子。自打老爹过世后，这罐子便被妻子拿来装过油也装过粮食，后来又被儿子拿去塞了些乱七八糟的泥巴小玩意儿，也不知多久没再用过了。 　　“呐，罐子没破还能用，就是里头脏的很，你自己拿回去洗洗。” 　　“谢啦~” 　　哈日胡喜滋滋抱着罐子正要走，却叫乌吉力一把抓住。 　　“还有事儿没问你呢。” 　　“啥事儿？” 　　一说起正事，两人都换了一张脸。 　　“昨儿我回来的早，听我家阿西说，族里闯进了个陌生人，还浑身带伤后来又跑了，咋回事儿？” 　　“这个啊……确实有这么回事。那人是格桑捡回去的，听说伤的很重。才上两回药傍晚就趁着格桑打水的功夫跑了。叫了几十个人去找也没找到。” 　　哈日胡挺佩服那小子的。昨日格桑说起他有受多少伤，那么重的伤换成自己估摸着也很难动弹，没想到他居然还能跑。 　　出族应该还没有，他能跑但不是神，不可能一炷香便跑出了孟和。只是大家找不到他而已。 　　“那小子挺能藏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来路。” 　　乌吉力有些敏感，这回是他负责的族内防御，结果跑进来了一个人，还是儿子回来他才知道，怎么想心里怎么不爽。 　　“听你这意思，那小子现在还在族内？” 　　哈日胡摇摇头。 　　“昨晚上还在，现在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人家拼着重伤都要离开，显然不欲在孟和久留，躲开找他的人后，能走肯定早走了。 　　“这片草场之前是无主的，咱们才搬过来几日，他也是无意进来，不会是什么探子。放心吧，你的防御已经做的很好了。” 　　哈日胡的话安了乌吉力的心，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才散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哈日胡回到家直接提着罐子去河边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遍，里头也拿一把草仔仔细细的刷个干净。能装十斤酒的罐子自己提起来倒是轻轻松松，若是叫女儿们来就要费力多了，现在自己刷干净，两个丫头就能轻松许多。 　　于是等宝音一起床，看到的就是已经刷的干干净净的大罐子。 　　阿爹可真好…… 　　家里人支持，对她有着莫大的鼓励，做起事来更是精神满满。今日一整日她都没打算再出门，上午先跟着姐姐去洗了衣裳。 　　说是一起洗，其实她也没怎么沾手。因着体内的寒症，家里洗碗洗衣裳都不让她碰。顶多也就是阿爹阿娘的衣裳洗完太重姐姐挤不动才会叫她帮个忙一起拧一拧。 　　宝音坐在一旁等着，十分眼馋河里的鱼虾，可惜爹娘不让近水。做鱼杆的话，她又没那个手艺。闲着无聊干脆蹲在一旁扒起土来。 　　家里的三只鹰宝宝差不多都满月了，再天天喝奶好像不太好。族里没人养过，她也不知道该向谁请教，只能自己慢慢摸索着来。 　　人类小奶娃是几个月吃辅食来着？她周围很久没见过小娃娃，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那就奶和辅食一起喂，先看看情况。都已经满月，身体应该没那么孱弱了，先试试喂一天，能吃就慢慢给换成虫子。 　　她知道鹰是肉食动物，该吃肉的，可自家人都还不能实现吃肉自由呢，哪有它们吃肉的份儿。有虫子吃就不错了，想吃肉自己长大自己抓去。 　　宝音一边扒着土，一边又略有些愧疚。 　　好好的大猛禽落到自家，就成了吃虫子的小可怜儿，想吃口肉都难。 　　唉…… 　　“崽啊，要靠你们自己奋斗了……” 第30章 　　等朝乐洗完衣服后，一回头就看见妹妹撅着屁股在地上刨东西。 　　“阿音，我已经洗完啦，你在干什么呢？” 　　宝音专心刨着土，头也不回道：“在抓蚯……地龙呢，阿姐要不你先回把衣服晾了？反正这里离家近，你一叫我就能听见。” 　　“抓地龙？？” 　　朝乐光是听着头皮都麻了。 　　草原土地肥沃，尤其是水畔，泥土湿润地龙最是喜欢。小时候格桑叔叔总是拿好吃的让大哥和他小伙伴们一起帮忙挖这东西，说是能做药。她整日跟在大哥身边，看着那些扭来扭曲的丑虫子，晚上都梦见好几次，恶心的她饭都不好。 　　最后大哥被自己缠的没办法只好去和格桑叔叔拒绝了挖地龙的活儿。 　　万万没有想到，小时候大哥挖，长大了妹妹也要挖。 　　朝乐没敢凑过去，怕又看到那些虫子。 　　“阿音你挖地龙做什么？” 　　“给大宝它们吃呀！它们都大了，天天喝奶营养不够。鹰可是吃肉的动物，咱家肉不能给它们吃，虫子总得挖几条吧。阿姐，你能回去帮我拿个小罐子来吗？” 　　宝音想起她那些做酸奶试验的小罐子们，阿娜姐姐家的还回去了，家里还有好几个呢，正好可以拿一个来装大宝它们的‘辅食’。 　　朝乐没胆子去和妹妹一起挖，拿个罐子倒是小事，连忙应了一声，跑回去给宝音拿了罐子。 　　罐子一放地上她便躲的老远。 　　“阿音我回去里晾衣裳了，你快点挖完了回来。” 　　“知道啦~” 　　宝音专心的盯着土里，生怕一走神就溜了一条。这里的蚯蚓可真肥，一条比她的小巴掌还长。 　　这么长的虫子，得切一切才能喂吧，不然吃的时候头已经进了肚子，尾巴还有老长。想想那场面，她自己先膈应了。 　　辛辛苦苦的刨了两刻钟后，宝音才暂停下来，将土都铺回去，然后回毡包里打水将罐子里的泥沙都给冲洗干净。 　　冲完想切虫子，结果发现这个刀切菜的不合适，那个匕首是防身割肉吃的也不合适。 　　算了，直接拿石头砸，一截一截的，不能太长。 　　今日阳光明媚，风却小了不少。宝音处理完蚯蚓就把鸟窝给搬了出来，让大宝它们晒晒太阳。 　　“呐，今天给你换换口味，吃点肉。不要嫌弃啊。” 　　大宝扑扇着翅膀，已经张开了嘴，二宝好像还没饿一动不动，三宝也凑了上来，就是没大宝体格好，被挤开了。 　　宝音直接将三宝提溜出来抱在手上，它的爪子已经很锋利了，抱在手上抓的刺疼刺疼的。 　　“你最乖，先给你吃。” 　　三宝最小又最乖，还老是被大宝二宝欺负，叫人忍不住怜爱它。 　　宝音捏了一条，先喂给了三宝。三宝吃到肉虫子时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它好像愣了下。 　　喝奶和吃肉肯定是有不一样的，小家伙吃的出来。 　　“好吃吗？” 　　宝音摸摸三宝脑袋，见它吃下去了，又给喂了一条。连吃两条也没见它有什么不适，宝音这才放下心来给它喂食。一边给三宝喂一边也给大宝吃，等两宝吃的差不多了，二宝才慢吞吞凑过来。 　　这顿肉食小家伙们看起来还算满意，吃过一个时辰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那就可以把羊奶给断了。 　　羊奶虽好，到底不是鹰的主食，还是得给它们吃肉。 　　吃了肉的小家伙成长的明显更快起来，短短三日，大宝的羽毛已经长出大半，二宝也差不多长了小半。三宝好像没怎么长，但宝音发现她错了。 　　三宝不是没长，而是它长出来的羽毛是白色的！混杂在白色绒毛间十分不起间。后来还是羽毛上的斑点越来越明显，才叫她发现了。 　　白色羽毛缀着褐斑，玉色的爪子…… 　　妈呀，这是海东青？！！ 　　宝音脑瓜子都嗡嗡嗡的，乱的仿佛有十几只鸡在吵。怎么会呢？海东青不是极为珍贵吗？怎么会这么巧被自己捡到了？？ 　　“三宝，你告诉我你是啥品种？” 　　她觉得自己是傻了，抓着三宝翻来覆去的看，恨不得拿个显微镜来一根根毛看过去。 　　真是太叫人震惊了。 　　海东青有着万鹰之神的称号，当然，这个称号可能有点夸张。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绝对是鹰中的佼佼者。 　　宝音想起华国历史中，清廷被流放辽东的犯人，只要捕捉到海东青献上便可获得赦免。而这些人放在平时也就只有大赦天下才有可能免罪。 　　由此可见海东青的珍贵。 　　就算是在现代也是一样。 　　反正她在草原生活的那十几年是没见过什么海东青的。 　　怎么办，这可是个宝贝啊…… 　　宝音抱着三宝，半天没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这个朝代对海东青有没有那么看重，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养，忐忑许久才鼓起勇气去问了阿爹。 　　“阿爹，你知道海东青吗？” 　　“海东青？谁啊？咱们族里的吗？你找他有事？” 　　宝音：“……” 　　虚惊一场，没想到这里对海东青居然没什么认知。阿爹做为部族土司，知道的肯定比一般人多的多，连他都不知道海东青，那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养了。 　　嘿嘿！ 　　“阿音？我想了下，咱们族里没有叫海东青的，你认识这个人？” 　　宝音见阿爹认真起来，眼睛一转，只好扯了个谎。 　　“也不算认识，就以前在村子里听说过，好像是个江湖大侠。” 　　哈日胡哈哈一笑。 　　“什么江湖大侠，那都是骗人的。” 　　宝音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才抱着三宝回了毡包。 　　“行了，暂时不用担心你，你就老老实实跟你大哥二哥呆着吧。” 　　三宝听不懂她的话，很是依恋的在她手心蹭了蹭，又被摸摸头这才心满意足的窝了回去。 　　“还挺招人疼的这小家伙。” 　　毡包外的朝乐听见妹妹在说话，只是没太听清楚，还以为是在和她说话。 　　“阿音你说啥？我桶都洗干净了。” 　　桶！ 　　啊！宝音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有件大事没办。 　　她的酸奶都发酵好了，整整十斤呢，现在躺在罐子里就等着她去煮了。 　　“来了来了！” 　　宝音忙跑出去和姐姐一起把干净的木桶和木盆都拿回家。 　　奶豆腐需要熬煮，她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阿娘去牧场了，大哥出去狩猎，幸好家里有姐姐帮她。 　　做好准备后，宝音便拿着个大碗去开封酸奶了。 　　有之前的酸奶做引，这回是百分之百可以发酵成功，她一点都不担心。碗是用来装奶嚼口的。 　　奶嚼口就是羊奶牛奶在发酵后，最上面凝结的一层凝结乳，像奶油一样，酸甜爽口，十分味美。上次那一小罐也有，只是当时她太兴奋了，直接给搅和没了。 　　这会开罐，必须得先捞出来。 　　“阿音，这也是酸奶吗？怎么感觉像凝固的羊油……” 　　“看着是有点像，哈哈，这叫嚼口，比酸奶更好吃。不过一罐子也就这么点。等下给你拌炒米吃，可香了。” 　　宝音几下将最上面那层嚼口捞进碗里，满满的一大碗，看着心里就畅快。 　　“好啦，阿姐，你帮我一起提下，把这罐子提到炉子旁去。” 　　姐妹两齐力将酸奶罐子搬到锅旁，火已经慢慢生了起来，宝音便将酸奶舀进锅里熬煮。 　　家里的锅不是很大，她得分成两次来煮。 　　朝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逮着妹妹问个不停，宝音也不嫌烦，将做奶豆腐的法子一一讲给她听。 　　很快锅里的酸奶便开始翻滚，温度越来越高，水也渐渐多了起来。 　　那也不是水。 　　其实就是酸奶里的蛋白质受热凝固，乳清慢慢分离出来了而已。这些乳清水倒了挺可惜的，宝音准备的木桶就是拿来装这个。 　　随着锅里的乳清水越舀越少，锅里里的大白团子便愈发的显眼。宝音拿着木勺子不停的戳不停的捣，将里面的乳清水都挤压出来。 　　等乳清水挤压的差不多了，火便要烧大一点，捣的奶团子越发筋道。这时宝音想起大哥喝酸奶时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转身在柜子里找了点糖加进去。 　　虽说原味的自己爱吃，但家里人可能吃不太习惯。 　　加糖后又捣了一刻钟左右，宝音让姐姐拿来了木盆。 　　这里不可能有做奶豆腐的模子，只能找阿爹问问族里有谁擅长木工，到时候去订做几个。现在先用木盆将就一下吧。 　　滚烫的奶团子被倒进了木盆里，奶香浓郁甚至比酸奶更香。 　　“总算是熬好啦，等它凉了就定型了，到时候拿出去晾干。” 　　朝乐直愣愣的看着那大白团子，她可是一步步亲眼看到这奶团子是怎么做出来的，真是太神奇了。 　　一桶如水一般的羊奶，居然能做成这样的团子。谁看了能相信这团子是用一桶奶做出来的。 　　阿爹阿娘晚上回来肯定要吓一跳！ 第31章 　　“这就是你说的奶豆腐吗？” 　　“嗯嗯，就是这个。” 　　奶豆腐还没有冷却变硬，但热着吃也别有一番风味。朝乐在妹妹的鼓励下拿勺子挖了一小块，稍稍吹凉了才放进嘴里。 　　嘶…… 　　一点点酸和微微的甜，又软又糯，还有点粘牙，浓浓的奶香只有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膻味。 　　小小的奶团子在嘴里嚼了好几个来回才慢慢咽下去。 　　吃完整个嘴里都是甜甜的奶香。 　　“好吃！” 　　“喜欢就好~” 　　奶豆腐没有酸奶那么酸，吃起来也要更顺口一些。等它凉了就会变硬，可以晒干后储存，等吃的时候再切成片拿出来。 　　宝音自已最喜欢的是用奶豆腐泡奶茶，和煎着吃。 　　泡奶茶就不用说了，咸香的奶茶和泡的软绵的奶豆腐，绝配！不爱吃泡的那就煎一煎，用黄油煎的最香。一片片奶豆腐煎至两面金黄，外酥里嫩如同芝士一般还能拉丝。 　　煎上一碟奶豆腐，再泡上一壶香浓的奶茶，看看电视，最是惬意。 　　长大后出去工作那么久，她都是靠着大伯他们时不时的寄些奶豆腐奶皮儿才能吃的那么合心意。 　　扯远了。 　　姐妹两一人尝了一小坨奶豆腐后便不再耽搁，直接开始熬第二锅。酸奶刚入锅还有一会儿才能烧开，正好能抽空去吃点零食。 　　“阿姐，我去拿嚼口拌点炒米给你尝尝！” 　　说实话宝音自己都馋的不行。 　　不过这日子是越过越有滋味了，羊奶有了，酸奶有了，现在奶嚼口，奶豆腐也有了。 　　别的不说，今日这奶豆腐，阿爹是绝对会感兴趣的。 　　每年草原上有多少奶被浪费掉，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能做成吃食储存起来，就能给族里添粮，没有土司会不喜欢。 　　宝音心情十分不错，转头从装着奶嚼的大碗里扒了两坨出来，又抓了两把炒米，混在一起拌一拌端给了姐姐。 　　嚼口没有酸奶那样酸，却比酸奶要香，加上它那如奶油一般丝滑的口感，一口便能叫人惊艳。 　　朝乐对嚼口拌炒米夸赞不已，每次她以为妹妹已经做的很好吃了，就还有更好吃的等着她。 　　嚼口真是太合她口味了！ 　　可惜妹妹说这个嚼口一罐就出那么一点点，得下次酸奶发酵好了才能再有，只能吃点过过瘾，剩下的要留给阿爹阿娘和大哥吃。 　　姐妹两美滋滋的吃完了嚼口拌炒米，锅里的酸奶也开始慢慢分离开，这回朝乐知道该将里面的乳清水都舀出来，她都不用宝音说，一边舀水一边用木勺子捣起锅里的奶块。 　　第二锅奶豆腐很快也做好了。 　　两个奶团子占了小半个木盆，宝音又稍微压实了下，才让姐姐端到阴凉通风的地方让它们先冷却下来。 　　这时炉子里的火还没有熄灭，宝音也没让熄火。 　　“阿音，是还要做什么吗？” 　　“嗯！咱们把这乳清水给煮了。” 　　大半桶乳清水呢，就这么倒了太可惜。不过煮之前，她先拿碗倒了一点出来加点糖。 　　“阿姐，饭后饮料！” 　　乳清水可是好东西，其中不光包含了各种微量元素，还含有氨基酸。好消化，易吸收，对身体十分有宜，还能制作乳清蛋白粉。 　　乳清蛋白粉的好处，宝音自己知道，所以乳清水她是舍不得倒的。喝完酸酸甜甜的乳清水后，她便添了牛粪块，将火又燃起来，再把乳清水舀回锅里熬煮。 　　若是在现代的话，直接用脱水机就能得到一份乳清蛋白粉，这里么只能靠人工用火熬。 　　大中火一直烧，烧到它不停翻滚一直煮到十分粘稠的状态，再倒出来等它自然冷却晾干。 　　到时候就是一整块，想做成粉直接捏成碎块捣一捣就成了。 　　姐妹两折腾奶豆腐，完了又熬乳清水，整整花了两个时辰才全都弄好。连平时不喊累的朝乐都说要休息休息，更别提身子差的宝音。 　　两人收拾好家里后便爬到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阿娜过来叫人的时候没听到回应，还以为两个丫头是出去玩了。最后叫一遍才听到毡包里有动静。 　　两个娃睡的迷迷糊糊的，一时也没听出是谁的声音。 　　“是谁呀？” 　　“我！” 　　阿娜知道她们在家就不客气了，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一进毡包就闻到一股香到灵魂的奶味儿。不像牛奶，也不像羊奶，但就是特别的香。 　　“你们两不会是从早上一直睡到现在吧？” 　　“当然不是，那不成懒猪了。” 　　朝乐一边利索的起床，一边将妹妹拉起来给她整理辫子和衣裳。 　　“阿娜姐姐，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骑马出去转转，问问你们要不要一起。” 　　来到冬日草场后，她们一家依旧是住在宝音她们附近，两家人关系也不错。加上宝音总过去学字，朝乐也常过去玩。阿娜和姐妹两关系自然亲近的很。 　　所以一想出门就来叫她们了。 　　宝音和朝乐一听要出去转转，高兴的不行，马上就说要走。 　　她们人小，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马，每天就在这附近转悠都不能去更远的地方。族地那么大，她们也想到处看看。 　　“阿娜姐姐，咱们走吧！” 　　“走走走！” 　　带着两个兴奋的丫头，阿娜骑着马轻轻一夹腿，马儿便小跑着越来越远。 　　平时要惦着脚才能看到山丘，现在一眼就能看见。还有一顶顶漂亮的毡包也能一眼就瞧见位置。 　　走在草地上和骑在马上看风景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要不说她们都想要一匹自己的马呢，有马儿真的太幸福了。 　　宝音看着不远处策马飞奔而去的族人，十分艳羡。忍不住开口道：“阿娜姐姐，能叫它跑快点儿吗？” 　　“当然可以，坐稳咯~” 　　阿娜使劲一夹马腹，和她十分有默契的马儿立刻小跑变大跑。迎面吹来的风也变得更加强劲。 　　两边的景色飞快朝后退去，眼前是陌生又熟悉的广阔草原，宝音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了即将喊出来的尖叫。 　　真是太爽了！！！ 　　她一定一定要买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儿！ 　　阿娜带着姐妹两疯了一会儿便慢慢拉紧缰绳开始降速。毕竟两丫头还小，一直疯跑怕摔着她们，过过瘾就行了。 　　三人骑着马晃晃悠悠也不知是到了哪里。不过不会迷路就是，顺着河流总能找到她们的毡包。 　　“咦，那边，是大哥他们！” 　　朝乐眼睛厉害，一眼就从十几个少年里认出了哥哥。宝音顺着她手看过去，也看到了大哥。 　　说实话，大哥在同龄人里，身材还是蛮出众的。乌恩奇还比他大，却比他要矮一个头。 　　大概是继承了阿爹良好的基因，阿爹就很高，还壮实。 　　宝音注意看了下，一上午大哥收获还挺不错，背上已经扛了一只灰兔子。 　　阿娜察觉两个小丫头想过去的心思，便停下马来问道：“你们要过去看吗？” 　　“想！” 　　草滩抓兔子平时可看不见，难得来一次，当然想看看。 　　“那你们得下马，自己走过去。” 　　草滩兔子多，兔子又爱打洞。这看着一片平坦的草地的底下不知有多少个坑洞，若是骑马过去，不小心便会踩到将马上人摔下。若是那无知的敢来草滩策马便是嫌命长了，飞奔之下马若踉跄，马主人轻则各种骨折，重则至死。 　　所以家家户户打从孩子学马开始便会警告一番，绝对不允许在骑马去草滩。 　　宝音和朝乐自然也是知晓的，所以乖乖听话让阿娜给抱了下去。 　　“他们在猎兔子，我去了空恐怕他们会不自在，还是你们自己玩儿去吧。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们。” 　　姐妹两乖乖应好，看着阿娜骑马走远了才转身喊了一声大哥。 　　代格正和乌恩奇说着话，恍惚间听到两声大哥，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那是朝乐和你家新妹妹宝音？” 　　乌恩奇戳了下好友，叫他转头看。 　　“还真是，她们怎么来了。” 　　代格心里还挺高兴，立刻朝她们跑过去。 　　“家里离这里挺远的，你们不会是走着来的吧？” 　　“没有没有，阿娜姐姐出来玩，顺带捎我们过来的。” 　　一听阿娜，代格下意识的抬头四下看了看，只看到个隐隐约约的背影，有些失望。不过很快他就没什么功夫想其他了，他被两个妹妹拖着非要看他猎兔子。 　　代格真是哭笑不得，那兔子哪能说猎就能对猎到的，得找它们的巢穴觅食的路径，还得蹲守碰碰它们跑出来的运气。 　　他先带着妹妹们和自已的小伙伴们汇合，又简单的介绍了下。 　　然后，然后…… 　　然后便没有朝乐她们什么事了，勘察兔窝这些活儿她们帮不上忙，只能安安静静在一旁看着哥哥们找兔子。 　　姐妹两坐在哥哥的衣服上，衬着下巴看的瞌睡都出来了，总算是看到有兔子跑了出来。 　　一群少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知道代格妹妹们在看，便没去抢那只兔子，将表现的机会让给了代格。 　　代格也不客气，非常利落的拔箭瞄准准备放箭。 　　宝音突然get到了大哥的帅气，那拔箭的姿势，那对猎物势在必得的眼神，真真是太帅了！ 　　他才十三呢，再长几年不得了。 　　姐妹两眼都不眨的看着大哥射兔子。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鹰啸，就在代格放箭的同时，一只展翅大约两米的雄鹰飞快朝地上的兔子抓去。 　　一阵风刮过，那只被射中屁股的兔子已经被雄鹰抓着飞向了天空。 　　代格看的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的兔子！ 　　他的箭！ 　　岂有此理！ 第32章 　　底下所有人都傻了，都见过雄鹰捕兔子，却没见过这样夺食儿的。 　　真是太缺德了。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觉得代格脸上表情着实精彩。 　　一群人赶紧商量着再去继续找兔子，宝音却在望着天空中已经变成小黑点儿的鹰发呆。 　　她心中有些激动。 　　刚刚她都没反应过来，那个黑影就俯冲下来，快准狠，身影非常迅捷的抓上兔子就走，快的不得了。 　　大宝二宝三宝以后是不是也能长成这样，称霸天空…… 　　宝音做着美梦，兔子都不怎么想看了，很快就到了她们和阿娜约好要回去的时间，姐妹两便和大哥说了一声。 　　代格这会儿就想着再猎只兔子，也没心思去想是谁来接，将她两送到草滩外后又跑回去研究兔窝了。 　　阿娜来的很准时，她不知是去哪里转了，手上提了很大一捆沙葱。把姐妹两送回家的时候还分了一半给她们。 　　礼尚往来，宝音也送了一碗酸奶给阿娜。 　　酸奶的酸味是很大的，不用喝光闻就能闻到。阿娜本想拒绝，结果一闻到这味儿就把话咽了回去。 　　阿爹年纪大了，总是胃口不好，书上说酸食能开味，她想拿回去给阿爹喝点试试。 　　至于这东西能不能吃，她对宝音还是很有信心的。 　　不过老土司就不那么有信心了。 　　“这东西看上去像是奶放坏了的感觉……真能吃？” 　　老土司已经快六十岁了，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以前族中的牛羊奶放坏了就是这个样子。 　　他觉得女儿这是被小孩子给忽悠了。 　　阿娜见阿爹不肯吃便自己舀了一勺先吃一口。酸溜溜的带着些微甜，奶香没有膻味很是不错。口感有些像她在城里吃到过的豆腐，滑滑的，十分爽口。 　　“阿爹你尝下嘛！好喝的！” 　　老土司拗不过女儿，再说这也是女儿的一份心意。想了想还是拿过来喝了一口。 　　并没有他想象中酸臭的味道，味道居然还不错。而且这酸奶喝下肚也不会像肉汤一样让他觉得油腻。 　　说是不喝，结果老土司一个人全喝光了，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阿娜大喜，要知道阿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东西了。她和阿娘总是担心他这样身体会熬不住，没想到酸奶真的有用！ 　　“我拿肉去和宝音她们再换些回来！” 　　什么都没有爹娘的身体更重要。 　　阿娜取了两条肉，拿着个更大的碗又去了宝音家。 　　可惜，宝音之前给的只是家里剩的一点酸奶，其他的都被她做成了奶豆腐，要想再喝还得等下一罐酸奶出来。 　　“啊……没有了啊……” 　　阿娜很是失望，突然回过神。 　　“用酸奶做的奶豆腐？能让我看看吗？” 　　既然阿爹喜欢喝酸奶，那酸奶做的奶豆腐是不是也能吃呢？ 　　阿娜不死心。 　　宝音只好将还没凉透的奶豆腐拿出来给她看。说她要是要的话，就切。 　　当然，肉是不能收的，好歹这也是教自己学字的老师，怎么也要‘孝敬’一下。 　　于是宝音直接拿刀切了巴掌大一块下来放到阿娜的碗里。 　　“这个现在就能吃，也可以等它彻底凉了晒干存起来慢慢吃。泡汤或者煎来吃都可以，干吃也行，看你自己喜好。” 　　“嗯嗯！谢谢！” 　　阿娜宝贝一样抱着碗，执意要将肉条塞她。 　　“你就收下吧，我家里肉多的是，就缺这一口奶豆腐。” 　　说完也不管宝音说什么，直接将肉条丢进毡包里，拔腿就跑。 　　宝音：“……” 　　这样强行塞肉她也是没想到的。 　　朝乐坐在里面坐袜子，冷不丁被砸进去的东西吓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肉条，赶紧捡起来拍拍灰。 　　“这是牛肉诶，阿娜姐姐家里生活看来是真不错。” 　　朝乐尽管眼馋，却还是将肉条拿给了妹妹。她知道妹妹原是不想收这肉条的。 　　小孩子脸上表情管理还不到位，轻易就能看出心思。 　　宝音心疼姐姐，也心疼家里人，家里人是真挺少吃肉的。这肉条她收了，下次做完酸奶再给阿娜多送些便是。 　　“阿姐，晚上咱们煮肉吃！” 　　朝乐双眸一亮，惊喜溢于言表。 　　“真的吃啊？你不是不打算收吗？” 　　“没事，收就收吧，咱们下回酸奶多送些给阿娜姐姐。再说今日的奶豆腐价值也不低啊，你想想咱们做奶豆腐的时候手都捣酸了，多不容易。而且，十斤酸奶才能出盆子里这点奶豆腐，咱们也不算是占人家便宜。” 　　其实宝音还没说完呢，奶豆腐营养也好呀，又好消化，对老人的肠胃是有好处的。 　　听她这样说完，朝乐心里松快许多，做起毡袜更加积极。 　　时间慢慢过去，太阳又开始慢慢落下。 　　忙碌了一天的族人都开始各回各家。草原上的一顶顶毡包都飘起缕缕炊烟。 　　代格最先回来，他的鼻子难得的灵了一回。 　　“我是不是闻错了，家里煮牛肉了？” 　　“大哥你这是馋了吧？哪有牛肉？” 　　朝乐不承认，代格还以为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可当他放好猎物走到炉子旁时，牛肉的香气越发浓郁。虽然家里有一阵没吃过牛肉了，但那味道他却不可能忘，肯定是牛肉！ 　　代格也不问了直接揭开锅盖，瞧见了锅里头大颗大颗的牛肉粒，瞬间惊喜出声。 　　“坏丫头，竟忽悠我，瞧瞧这是什么？诶不对呀，我记得咱们家攒的都是羊肉来着，你们哪儿来的牛肉煮？” 　　朝乐笑笑不回答，神秘兮兮的。还是喂了羊的宝音回来才给他解了惑。 　　“是阿娜姐姐拿来的牛肉，跟我们换了奶豆腐。” 　　“奶豆腐？” 　　啊……代格想起来了，妹妹之前是要说用酸奶做奶豆腐来着，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这么快就做好了？我瞧瞧？” 　　“瞧什么呢？” 　　家里的两个大人也回来了。 　　正好，大家一起看。 　　一个下午的时间，奶豆腐早就凉了，定型后就好切好放许多。宝音将一整块奶豆腐一共分成了六块，去掉给阿娜的那块家里还有五块奶豆腐。 　　五块奶白奶白的大块头，一起摆放在桌案上，十分养眼。 　　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上面。 　　夫妻两赶紧洗了洗手，拿起一块仔细看了看。 　　“早上走的时候儿还是一桶酸奶，回来居然就成这样了。竟然还是硬的……” 　　“闻着奶香很足。” 　　卓娜拿出匕首，从边缘刮下一小条分给丈夫儿子，一起尝了尝。 　　“很香！也不会太酸！” 　　很明显，这个奶豆腐的味道更合代格的心意。而夫妻两品着奶豆腐却一直没有说话。 　　良久哈日胡才拿着奶豆腐询问宝音。 　　“阿音，如果我猜的不错，这奶豆腐能存放挺长时间是不是？” 　　宝音很肯定的点头道：“能放很长！先阴凉定型，再晒太阳彻底晒干，能存放到明年这时候。” 　　可以保存一年！ 　　哈日胡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知道家里的羊奶被女儿拿去做了酸奶，也知道酸奶是要做能放挺长时间的奶豆腐。之前还没太大的感受，现在真真切切拿在手里，看到奶豆腐的样子，他才有种真实感。 　　这东西一看就是能存放的！ 　　结果女儿说能存一年，简直就是惊喜！ 　　要知道族中每年倒掉的羊奶可是不少，若都能做成奶豆腐放起来做粮食，那可真是太实惠了。不用倒掉浪费，还能丰富族人的吃食。 　　哈日胡已经迅速在脑子里清点起族中生产过的母羊，差不多有六十多只，除了要喂给小羊的奶，一天大概能有个两百多斤奶。 　　这些奶…… 　　“阿音，这一块奶豆腐要多少斤酸奶才能做出来？” 　　“八到十斤酸奶能出一斤左右的奶豆腐。” 　　宝音的话如同冷水泼下，哈日胡发热的脑袋顿时清醒几分。 　　八到十斤才能出一斤，这么难得。那两百多斤奶也就能出个三十斤左右的奶豆腐。 　　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夫妻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喜。 　　一天三十斤十天就是三百斤一百天就是三千斤！那可比当水喝或是倒了的好。哈日胡心中有了个主意，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和女儿开口。 　　毕竟做这个怎么说也是一份手艺，手艺人的方子轻易都是不传人的，他哪好意思就这么开口让女儿教别人。 　　但是不说吧，又舍不得到手的粮食。正扭捏着呢，就听到女儿问他。 　　“阿爹，奶豆腐很好做的，我教给你和阿娘，咱们族里到时候也可以做一做。” 　　哈日胡顿时感动的一塌糊涂。 　　瞧瞧，这就是他慧眼相中带回来的女儿，又贴心又大方！ 　　名副其实的小棉袄！ 第33章 　　商量好奶豆腐的问题后，一家人才高高兴兴坐下来吃晚饭。 　　第二天一早，太阳还没出来，天际只有一道微亮哈日胡便起床准备去族中商量这件事。 　　商量好还要花时间去寻些大容量的缸或者桶回来，要费不少时间。早商量早定下，他不喜欢拖拖拉拉。 　　宝音睡的浅，听见阿爹起床也醒了，本来还想赖下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阿爹！我想问下，咱们族里有擅长木工的吗？” 　　她想定制一些做奶豆腐的模子。奶豆腐的模子很好做，只要稍微会点木工就行。 　　“木工，你准备做什么？咱们族里家家户户几乎都会点儿。” 　　宝音一愣，家家户户？ 　　草原上的木材不是很少吗，族人哪儿的木材练手。 　　“你看你大哥的弓箭，就是我给他做的。他自己也有在学，有时候坏了就他自己修。” 　　“啊……这样啊。” 　　宝音恍然大悟，确实，弓箭是部族里不可或缺的东西。 　　“那我去找大哥帮我做。阿爹你忙去吧！” 　　奶豆腐的模子简单点来说就是五块板拼在一起，有她提示，大哥肯定没什么问题。 　　宝音想着早些去和大哥说，一时也睡不着干脆起了床。等她习惯性的去看鸟窝时，却发现里头竟然只剩下了老二一只！ 　　晴天霹雳！ 　　大宝和三宝呢？？！ 　　莫不是晚上有什么东西闯进毡包里把它们吃了？！ 　　宝音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找，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里悔的不行，早知道就该给它们放的更高一点，把窝弄的再严实一些的。 　　朝乐被她这动静给惊醒了，坐起来揉揉眼突然惊讶道：“阿音，大宝三宝怎么跑地上去了。” 　　地上！ 　　宝音一回头，果然看见两个小家伙挤在一起缩在角落里。 　　它们什么时候跑出窝的？ 　　啊，对了，这几日她忙着做酸奶奶豆腐，都没怎么陪过大宝它们。好几次都看到大宝伸展翅膀，还以为是和人一样舒服伸懒腰，却没想到它是想飞了。 　　确实该让它们到天空下去练习练习才是，总不能真让它们像鸡一样以后满草地的跑。 　　拖着一米两米的大翅膀，那画面简直不敢想象。 　　她还记得昨日抢走兔子的那只鹰是多么迅捷又帅气，若真叫大宝它们埋没在自己手上，她良心何安呐。 　　尤其是老三，还是只海东青。 　　宝音心里有了主意，赶紧下床将两只瑟瑟发抖的小家伙抱回窝里。 　　“毛都还没长齐就飞，幸好现在还没下雪，不然等我找到你们都冻僵了！” 　　这么小，打打不得，骂又听不懂，比小娃娃还难带。今日教了奶豆腐回来就带它们三出去飞一飞看看，慢慢练起来。省的它们自己偷偷飞，让人担心。 　　宝音起床麻利的辫好了辫子，又给三只小的喂完了吃的，见阿娘正在煮早食便先去看了看昨晚上晾着的奶豆腐。 　　硬已经够硬了，今日拿出去晒正好。她刚想往外端呢，突然听到从外头进来的大哥说了一句下雨了。 　　宝音放下盆子，立刻跑到门口往外探头。确实下雨了，下的还挺大，劈里啪啦的打在毡包上，声也不小。 　　她来这儿一个多月了，还是第一回 见到下雨。就是不知道这里的天气是不是和现代一样。老家的草原上雨水丰沛，牧草也长的格外的好。不过都是只下一会儿，半个时辰左右就会停。 　　“阿娘，我小时候的村子里下雨总是下很久，几日几日的下，咱们这儿也是吗。” 　　“不会，这雨一听声儿就知道下不长。像这样的雨半个时辰就能停了，一会儿还能出太阳。反而是那种绵绵细雨下的时间会长一点。” 　　看来阿拉善草原和自己现代的老家气候是差不多的，宝音放心了许多。奶豆腐先不用晒了，雨先下吧，多下下雨牧草就能长的更好。 　　一家子就在劈里啪啦的雨声中吃完了早食。 　　“对了大哥，阿爹说你会做木工，那能帮我做点小东西吗？” 　　“什么小东西，你说，今日没法子做，已经和人约好了。明日我空出来给你弄。” 　　代格对妹妹们的要求那都是有求必应。小时候朝乐要木头匕首，要木头人，通通都是他给做的。 　　见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宝音可高兴了，拿着夹牛粪的叉子在地上连划带讲的说了一遍自己要做的奶豆腐模子。 　　“看着挺简单的，明日我去找几块木头给你做。” 　　兄妹两说着话，外头的雨也渐渐停了。代格拿上自己的弓箭去找小伙伴，卓娜收拾好家里准备和女儿学习做奶豆腐。 　　至于朝乐，今日只能自己一个人出去耙粪。 　　小小的人，背着大大的筐子，扛着个长长的耙子，自己就走了。 　　没有妹妹在一起说说话，走在草地上的朝乐莫名有些寂寞。其实妹妹没来的时候她好像有挺多小伙伴的，只是后来要照看妹妹，加上迁移草场都忙的很，也就没怎么继续来往。 　　除了吉雅。 　　刚想到吉雅，朝乐便听一阵马蹄声，抬头就看到吉雅和他侄子苏尼尔骑着两匹马过来了。 　　嗯？吉雅马上还有一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朝乐仔细想了想，总算想起来那是乌恩奇的妹妹，乌云。听阿音说，来草原之前的两个月她们坐的是同一辆车。 　　吉雅怎么会和乌云玩到一起的呢？还同骑一匹马那么亲近。 　　“朝乐！” 　　吉雅看到好友立刻翻身下马，将绳子扔给了大侄子。苏尼尔吓了一跳，自己这小姑姑当真是个粗心的，马上还有人呢就这么跑了。他赶紧下马，牵住小姑姑的马儿安慰乌云道：“你别怕。” 　　这句话并不能安慰胆小的乌云。她紧张的唇都白了，没有吉雅在身后实在没安全感。 　　“苏尼尔哥哥，麻烦你扶我一下，我想下去。” 　　“好好，你小心。” 　　苏尼尔上前小心翼翼的将人从马上扶下来，不经意间还看到乌云偷偷掉了几滴泪，顿时一阵头疼。 　　她怎么这么爱哭啊。 　　今日就不该听阿爹的话去给小姑姑送吃的，结果遇上乌云家人将她托付给阿奶，于是就被拉去陪玩了。 　　小姑姑难缠，乌云爱哭。在毡包就哭了两回，出来上马哭一回，下马又哭，真是叫人头大。 　　“小姑姑，你走那么快干嘛，忘了你还带着人呢？” 　　吉雅正和朝乐说着话，听到大侄子的声音才想起来自己是为啥出来的。不过她理都没理，继续和朝乐说着话。 　　“你不知道，那个乌云太烦了。隔壁那木拉婶婶今日没空便将她放到我家，让我和阿娘照看一下，陪她一起玩。玩就玩嘛，一来就哭，好像谁欺负了她一样。我好心带她去看乌兰，结果她又哭了。弄得我阿娘还数落了我一顿。” 　　吉雅整个人十分暴躁，她还是更喜欢和朝乐宝音一起玩。乌兰那么可爱，乌云居然会被吓哭，宝音朝乐就不会，显然这是她的问题。 　　所以凭啥阿娘说的是她，真是气死了。 　　然后她便拉着小马要出门玩，结果阿娘又让她带着乌云转转，真真是哪哪都不顺。 　　以前还想有个妹妹，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家里要有个乌云这样的妹妹，她一天气都不够受的。 　　朝乐：“……” 　　乌云居然是这样的吗？迁移草场的路上她在板车上坐着，时不时跟妹妹说几句话，轻声细语不是挺乖的嘛。 　　她讨厌乌恩奇，却也不会对他的家人有偏见。尤其是那木拉婶婶，她还挺喜欢的。 　　“要不，你把她送到我家去，她和宝音都是从南方来的，两个人更谈的来。而且我阿娘也在家，有她看着没什么好担心的。” 　　吉雅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身后走来的乌云十分开心的应了。 　　真不爽。 　　但，让她继续带着这个乌云，她会更难受。 　　“苏尼尔，那你送她过去吧，我要在这儿和朝乐一起玩。” 　　苏尼尔：“……” 　　真任性，真会使唤他。算了，谁叫这是姑姑呢。 　　苏尼尔只好又转身将乌云扶上马，自己也跟着坐上去。 　　他从小在草原长大，大带小都是这么坐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乌云已经九岁了，很早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免不了有些不自在。 　　不过现在还小，也仅仅是不自在而已。 　　看着两人越来越远，吉雅总算开心了几分，她在家里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对朝乐的这个耙子十分感兴趣，自己便拿着去耙粪。 　　朝乐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想了想又没想起来，干脆丢到一边专心去找牛粪了。 　　另一边的苏尼尔骑着马一路小跑，很快将乌云送到了宝音家的毡包前。 　　这会儿宝音正跟阿娘一起晾晒奶豆腐，洗木桶。听见他的来意又看着眼睛红红的乌云，哪有不答应的。 　　同一个部族，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帮忙看会儿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宝音觉得乌云挺乖的，比起磨人的熊孩子来说，可太好带了。 　　她知道乌云心思有些敏感，自己和阿娘忙着也没让她在旁边干坐，找了个干净的盆子给她，再把昨日晾干的乳清蛋白饼拿来让她捏成粉。 　　这活儿干起来挺解压的，也不费力。乌云洗完手已经跃跃欲试，一脸的新奇。 　　卓娜瞧着好笑，顺口问道：“乌云你在家没做过这个吗？” 　　“没有啊，卓娜婶婶，这是什么呀，闻起来还挺香的。” 　　卓娜一愣。 　　“你不认识？这是做奶豆腐余出来的乳清水做的。” 　　乌云更茫然了。 　　“奶豆腐是什么？我只吃过黄豆豆腐。” 　　卓娜：“……” 第34章 　　不妙！ 　　听到这几句对话，走到门口的宝音立刻退了两步先躲到门边缓了缓。 　　得想想，赶紧想个理由圆过去。 　　宝音也就是慌了一瞬，很快就想好了理由，不慌不忙的走出去。主动道：“阿娘，乌云和我又不是一个地方的，她当然不认识了。” 　　“啊？不是一个地方的？” 　　这回不用宝音解释，乌云便自己说明了。 　　“虽然我和宝音都是南方人，但还真不是一个地方的。我以前的家在莲花郡长宁县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后来逃难被送去了慈幼堂。城里有三个慈幼堂，我和宝音不是一个，最后被挑出来上车了才第一次见到她。” 　　这么一说卓娜就懂了，不过她还是有点小小的疑惑，就算不是一个村一个郡，可奶豆腐这么好吃，怎么会没听说过呢。 　　“长宁县？阿音离你以前的家远吗？” 　　宝音哪里知道，她来到这儿的时候并没有原身的记忆，哪里知道什么莲花郡长宁县，更别提她以前的家在哪了。 　　难道马上就要露馅儿了？！ 　　她有点紧张，唇不自觉的抿紧了些。卓娜本也就是随口问问，哪想女儿却是这个反应，正要再问一句突然瞧见女儿身后的乌云使劲朝她摇头，不让她再问。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她还是咽回了到嘴的话。 　　“哎呀，锅里烧的水开了，阿音你去兑水把羊喂下，咱们一会儿该煮酸奶了。” 　　宝音大松了口气，连忙应好转身进了毡包。一直到她提着水去喂羊了，卓娜才有机会询问乌云。 　　“乌云，你方才一直摇头是什么意思？” 　　“卓娜婶婶，你们以后还是尽量少问宝音以前的事吧，宝音会受刺激的。我们来的时候宝音在路上就高烧昏厥过一次，听送我们的玉芹婶婶说，宝音的爹娘是被人活活打死她面前的，打死她爹娘后还要抓她去吃。人都架上火堆了，才被救下来，就这样受了大惊吓。” 　　乌云很是唏嘘，宝音算是她们车上最惨的一个了。 　　“什么？！” 　　爹娘被活活打死在眼前，还被抓去要吃掉…… 　　卓娜呼吸都不畅了，怎么会那么惨，她的宝音才七岁啊！就要经历那么可怕的事情！ 　　平时的阿音会笑会闹，和正长小孩子一模一样。万万没有想到她内心竟然承受了那么多。 　　那她做着家乡的酸奶和奶豆腐不是很痛苦？ 　　卓娜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可眼下奶豆腐丈夫已经去和族老们商量了，是势在必行的。女儿心里真的受得了吗？ 　　宝音喂完羊咩咩后回来发现阿娘总是盯着自己瞧，那眼神格外的怜爱，看得她怪不自在的。 　　“阿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卓娜点点头，试探的问道：“阿音呐，平时你做这些吃的，心情怎么样？” 　　“很开心啊，看到阿娘你们吃的顺口我就更开心了。” 　　宝音答的很是认真，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回想之前，女儿做吃食也没有露出过不快，都是开开心心的。卓娜也不敢再多问，怕问到了不该问的，让女儿想起不好的事情。 　　做吃食可能是她的一种缓解心情的方式，只要她没有不开心，就随她去吧。 　　老家这一茬儿算是翻篇儿了。 　　卓娜在家待了两个时辰，和女儿认真学了做奶豆腐的手艺。其实很简单，记住步骤再费点力就行。 　　等她学好后便切了一点，又拿着昨日做的奶豆腐一起去找丈夫了。 　　家里就剩下宝音和乌云两人，乌云是客，当然要请她吃点好吃的，于是宝音给她用嚼口拌了炒米。 　　没有女孩子能拒绝香甜的嚼口，那如奶油一般丝滑的口感，再吃一百年宝音都不会腻。 　　乌云不光吃完了，连碗都刮的干干净净，乍一看还以为洗过。 　　啧，这就是美食的魅力。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她昨日就还想吃，被自己留给了阿爹阿娘。今日又有一大碗，可够她吃了。 　　宝音采在毡包前的石头上看了好几回都没有看到姐姐回来，只能放弃回到毡包里将鸟窝给搬出来。 　　早上她就盘算好的，今日要试试看大宝它们的飞行能力。 　　“哇！宝音你还养鸟啊！好可爱！” 　　窝里最可爱的无疑是三宝，它的体型最小，羽毛最漂亮。乌云想都没想就伸手过去要摸它。 　　“别摸！” 　　“啊！” 　　………… 　　宝音提醒的晚了，乌云手快，一伸过去手背就叫三宝狠狠的啄了一口，立马就见了血。 　　三宝虽生的晚，但它的喙却一点儿不比大宝二宝差，甚至更尖更锋利。 　　来自海东青的骄傲。 　　“啊！好痛！呜呜呜呜……” 　　乌云举着血手哭的眼泪鼻涕直流，比她饿肚子的时候哭的还惨。宝音赶紧将鸟窝放下，去毡包里拿了帕子和伤药，打水先给她清晰了一番。 　　“宝，宝，宝音……你家，你家鸟好……好凶！哇！！” 　　哭的更大声了。 　　宝音头疼的厉害，只能一边快速给她抹药一边轻声哄她。 　　“这是鹰，对生人就是很凶，所以我才叫你别摸。你看我的手，这里也被里面的小家伙啄过。” 　　一听宝音也被啄过，乌云哭声小了些，睁开泪眼仔细看了看。确实在宝音手上看见一点印子。 　　连主人都啄，她一个陌生人被啄好像也不奇怪了。 　　“它们这么，这么凶，你还养……” 　　乌云想到自己的小宠物，那是大哥狩猎回去的一只小灰兔。好像也是大哥头一次射到猎物。那只兔子被射中脚很是可怜。然后被她要过去，拔箭养了起来。 　　小兔子又毛又软，每天怎么抱它都不挣扎，更别说是咬人了。兔子那么可爱，可以养兔子啊，宝音怎么会养这么凶的宠物呢。 　　啊！还有吉雅，她养狗……也好凶…… 　　乌云又哭了，心里觉着很是委屈。早上去吉雅家被她家的狗吓了，中午又被宝音家的鸟啄了一口。 　　太难了。 　　“这是怎么了？” 　　朝乐皱着眉，背上的筐子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过来问询。宝音简单解释了一下，也很是无奈。 　　“大宝他们对生人有很强的攻击性，我一时没看住。” 　　乌云一看朝乐脸色不太好，赶紧跟着开口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有点疼才哭的，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到她主动这样说，朝乐脸色好了些许。在她眼里，自家妹妹肯定是没错的。都和她说了不要摸还摸，被啄了也怪不了谁。若是这乌云敢哭哭啼啼的怪罪妹妹，她就要动手赶人了。 　　算她识相。 　　“好了阿姐，背这么多不累吗，赶紧放下来。今天又收了一碗嚼口，我给你留着呢，你自己去拌了吃。” 　　“好好好！” 　　朝乐一秒变脸，对着妹妹笑的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乌云：“……” 　　好羡慕。 　　宝音重新抱起鸟窝，这回离乌云远远的。 　　大宝它好像能分清楚毡包和毡包外的世界，已经开始伸展着翅膀跃跃欲试了。不用宝音怎么想法子，它自己就扑扇着翅膀飞出了鸟窝。可惜没飞多远就掉进了草丛里。 　　好歹能飞起来了。 　　宝音赶紧跑过去将它捡回鸟窝，没受什么伤，估计就是摔懵了。 　　小时候听说野生的幼鹰从小被爹娘训练的话，是要折断翅膀再推下悬崖。她自觉做不到亲手去折断它们的翅膀，只能陪着大宝它们多练练。 　　勤能补拙？希望在它们身上也能有点用。 　　宝音将鸟窝放到毡包上，拿石块给它们固定好位置，然后拿着根小枝条去撵它们，让它们出窝练习展翅。 　　大宝不用操心，它自己对飞翔有着十足的兴趣，摔懵后缓了一会儿又展开翅膀飞了出去。 　　依旧是掉进草从里。 　　它还没有能力自己扑扇翅膀飞回窝，只能靠人捡。 　　宝音不操心它，拿着枝条开始撵二宝。这家伙最是懒，除了吃东西的时候会勤快些，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 　　“二宝你动一动……” 　　“你是鹰啊，又不是抱窝的鸡，天天缩在窝里干什么？” 　　“二宝，你今天不飞，晚上肉给你减一半！” 　　这个威胁人家听不懂，甚至被枝条骚扰的烦了还想啄她，最后见实在没办法，都被赶到窝边边了，只能张开翅膀试了下。 　　宝音拿枝条一顶，将它推了下去。 　　毡包边缘离地不是很高，地上又有草垫着，就是摔了也没事。二宝掉下去时只慌了一下下，很快调整好状态扑扇起翅膀。 　　恩，飞得动，但飞不远，摔的草丛还没大宝远，要继续练习才行。 　　宝音将大宝二宝都捡回窝里，摸摸三宝的脑袋，正准备拿枝条去撵它，就见小家伙自信的张开翅膀，爪子一蹬，哧溜一下飞了出去。 　　好家伙！飞的还挺稳！ 　　宝音目瞪口呆。 第35章 　　三宝居然这么厉害！ 　　平时在窝里都是被大宝二宝挤来挤去的老三，竟然是飞的最近飞的最平稳的一个！ 　　这就是天赋吗？？这就是种族血脉压制？？ 　　就问你大宝二宝怕不怕！ 　　虽然三宝最后飞回来的时候翅膀已经力竭，飞的歪歪扭扭的，但！它是自己飞回来的！！ 　　是自己独自飞回来的！ 　　在老大老二还只能靠人捡回窝里的时候，老三已经能自己飞回窝了…… 　　宝音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正歪头瞧她的三宝，仿佛在求表扬一样。神色复杂的伸手去轻轻摸了摸它的翅膀。 　　“三宝，你可太争气了。” 　　争气的不是一点点。 　　大概是宝音的抚摸给了三宝鼓励，歇了一会儿三宝又扑扇着翅膀飞了一遍，再飞回来时已经能稳稳落下，不像第一次。飞回来歪歪扭扭，落脚也险些栽下窝去。 　　它真的很聪明！ 　　这么一比，二宝真是被秒成渣。人家大宝还知道勤奋练习，它却能不动则不动，不是一般的懒。懒就算了，脾气还不好，宝音每次要是多摸了它几下便会不耐烦的要啄人。 　　阿姐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要她把二宝送回山林了，因为它越长越大，性子还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会伤害到主人。毕竟成年鹰的爪子和喙杀伤力真是太强了。 　　宝音也在犹豫，二宝这样懒的动弹是不是因为不喜欢这里的缘故。不喜欢人碰，又不爱飞，可能到山林里就会好？ 　　这个想法总会冒出来，可是天已经一天比一天冷了，没多久就会下雪。它这样小又没有爹娘陪伴，送到山林应该很难存活吧。 　　再等等，等雪天过去，春暖花开了，那时候它也有五六个月大，能独自生存的时候给它送到山林去。 　　这样大家都能放心。 　　至于大宝三宝，说她小气也好，自私也罢，她就是舍不得将两个崽送走。 　　大宝很乖一点儿都不排斥她，三宝更不用说，虽然它对两个哥哥挺高冷的但它对自己是真的很亲近。每次自己一靠近它就啾啾自己凑过来求抚摩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谁能拒绝这样的两个小家伙。 　　朝乐吃完东西，出来就看到妹妹拿着枝条正在撵大宝它们飞。 　　“怎么样了，飞的。” 　　“还不错~” 　　宝音的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家崽崽飞行表现力的骄傲。 　　第一次天训练，能有这样的成果她是非常满意的。大宝在她心里能打上八十分，二宝六十吧，三宝当然是毫无疑问的满分。 　　多练练，肯定还能更好。 　　“今天练习的差不多了，它们还小翅膀还嫩着，我怕伤到它们。等明天再练。” 　　宝音小跑到草丛前捡回大宝后便不让它们再飞了。弄来水和虫子，好好的犒劳了它们一顿。 　　三只崽经常见朝乐，对她没什么攻击性，像大宝的话，朝乐甚至还可以上手摸一摸。不过二宝三宝就不行了。 　　二宝是六亲不认，三宝是只认宝音一人。 　　“阿姐，你有没有觉得它们的窝好像小了点？” 　　大概是三只又长大了些，加上身上的羽毛也都渐渐长出来，仔细看它们呆在一块儿确实有点挤的。 　　朝乐不太关心这三只崽，随意看了一眼便点头道：“好像是小了，要给它们重新做个窝吗？或者给它们分开，一只做一个？” 　　宝音：“……” 　　那倒不必。 　　“做那么多窝没必要，它们还小呢，天冷都窝在一个窝更暖和。阿姐你帮我去找族人要点碎皮子碎毛回来吧，我下午给它们做。” 　　宝音来草原不久，很多族人只是打过照面并没什么交情，阿姐就不一样了，她去要的话，肯定比自己能要来的多。 　　姐妹两说着话，一时都有些忽略了乌云。好在乌云自己会找事做，自己开心。她一个人坐在毡包旁一只手捏着盆里的粉饼，看着一块块的粉饼被自己捏碎成粉，心里有种异常的满足感。 　　下午朝乐出去转了几个毡包便要了一小堆碎皮毛回来。都是族人们缝制皮袍的时候剪下的边角料。大的她们会再合起来缝制成手套或者帽子，小的不能再小的碎皮块就没什么用搁置了。 　　东西一拿回来，宝音便拆了三只崽的窝，顺便给三只崽拿温水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 　　一个月没怎么洗过，身上都有味儿了。 　　姐妹两忙着弄它们和窝，乌云就蹲在旁边看。手上还痛的很，她这回记住了教训再心动也没敢伸手。 　　尽管自己毫无用武之地，乌云却很是开心。比自己一个人在家对着兔子自言自语开心多了。 　　所以当傍晚大哥来接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去拉着宝音的袖子，可怜巴巴的问她道：“宝音，我明日还能来找你玩吗？” 　　额…… 　　宝音没有一口应下，说实话她是不太愿意的。她倒不是讨厌乌云，只是对乌云这样胆子小又爱哭的娃没辙。一看到她眼泪就头大。 　　家里有大宝它们，其实对外人挺危险的。今日只是啄了手，明日若是不听话被啄了要害可怎么好。她可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宝音……” 　　乌云那双水润的眼睛仿佛又在开始弥漫水汽，宝音顿时一个激灵，看到乌云身后的姐姐微微摇了摇头，这才下定决心。 　　“明日我要和我姐姐出去耙粪，挺忙的，来了家里也没人呀。等我不忙的时候你再来吧。” 　　她拒绝的很委婉，乌云仿佛明白了，只好不情不愿的撒开手跟着大哥回家去了。 　　乌恩奇憋了一肚子的话，碍着朝乐也在一直没敢开口，等走出老远了才抓着妹妹的手问她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就是被鸟啄了一口。宝音让我不要摸的，是我没听话。” 　　“什么鸟能啄这么大个口子，阿娘看见要心疼坏了。” 　　乌恩奇一开始还和这个妹妹处不到一块，不过时间长了嘛，关系自然也就亲近了。自家这妹妹天生胆小，他这个当大哥的免不了就要多操些心多照顾些。 　　“今日都受了伤，还想明日再去，朝乐家就那么好玩？” 　　“嗯！！” 　　乌云眼都变亮了。 　　“宝音和朝乐姐姐都很好，她们不会欺负我，还跟我说好多话，给我吃好吃的。” 　　唉……要是没有那几只吓人的鸟，就更好啦。 　　看到妹妹说起朝乐她们这样高兴的神情，乌恩奇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刚刚朝乐摇头他也看见了，朝乐讨厌自己，连带着肯定也讨厌上了妹妹，所以才不想让妹妹去她家，肯定是这样。 　　他要想个法子和朝乐和好才行，再不济也要让朝乐不要因为自己迁怒妹妹。 　　同一时间，宝音也在问姐姐。 　　“阿姐，我刚刚看你在摇头，是不喜欢乌云吗？” 　　“当然不是。” 　　朝乐若是讨厌乌云，之前就不会向吉雅提议将乌云送到自家来。她只觉得乌云胆子太小了。 　　大宝它们一天天长大，听妹妹的意思，以后每天都是要抱出来训练的。乌云那么胆小，来玩的话，被大宝它们吓着了，磕了碰了人家怪的肯定是妹妹。 　　今日乌云手伤的不轻，先看看她们一家人的态度吧。说不定也不用纠结，人家自己就不愿意让乌云过来了。 　　第二日乌云果然没有过来，不过却不是家里人不让，而是今日族中有大事。 　　“阿音！快点走啦！一会儿占不到好位置！” 　　“来了来了！二宝太磨叽了！” 　　宝音匆匆给大宝它们喂了虫子就被姐姐拉着出了门。 　　昨晚上阿爹回来就通知了，今日族中要杀羊。阿娘和大哥都要去帮忙，两个小的可以去看热闹。因为杀的羊有点多，几百只呢，会很热闹。 　　雪前杀羊是孟和已经延续百年的活动。 　　那些羊都是族人们从族中上万只羊里挑出来食欲不行，体格不行一看就熬不过寒冬的。现在杀了，可以省下许多牧草留给其他的羊。 　　至于羊肉，当然是直接分给族人。 　　“阿姐，分肉拿篮子装我明白，这带着碗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还像杀猪那样，整个杀猪菜？ 　　朝乐知道妹妹不明白，一边拉着她小跑一边和她解释道：“杀完羊，族里会烧羊血汤和羊杂汤，达林台叔叔的厨艺可好啦，他做的汤香的不得了，一会儿你就能喝上。” 　　几百只羊要杀上好几日，这几日族人们中午都可以不用做饭，一人两碗汤就能喝的饱饱的。晚上也还会煮，不过大人们就没得分了，都要留给族中的老人和小孩子。 　　每次族中杀羊朝乐都开心的不得了，能看能玩还能吃。 　　“对了，你第一次看，会不会怕啊。” 　　毕竟是杀好多羊，往年被吓哭的小孩子也不少。朝乐有些担心的停下脚步。 　　“没事，我虽然杀羊见的少，但村子里杀猪见得多了，胆子大着呢。” 　　“那就好。” 　　朝乐就怕吓着妹妹。 　　“我跟你说，今日这场面，乌云肯定来不了。” 　　她说着自己都笑起。 　　“真是从来没见过像她那么大胆子还那么小的人，你说那羊血汤她敢喝吗？” 　　羊血汤……羊血…… 　　宝音心跳加快，脚步一点一点慢下来。 　　“阿姐，羊血那么好吃，那咱们这里有羊血肠吗？” 　　“羊血肠？那是什么？羊血灌到肠子里？不好吃的吧……” 　　肠子臭烘烘的，羊血也有味道，组合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奇怪。达林台叔叔拿羊血煮汤是加了料才香，直接装到羊肠里，啧，她不敢想。 　　宝音听完若有所思。 　　这里虽然有吃羊血，但还没有羊血肠啊…… 第36章 　　羊血肠是个做起来非常简单的草原美食。 　　这个美食宝音形容起来有点心虚，毕竟这道菜是一些本地人都吃不惯的东西。所以她也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去做，或者说是该怎么开口和阿娘她们去要羊血。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两人已经跑到了杀羊的活动场地。 　　这里已经圈出来了很大一块空地，离河边近，离宝音她们家也不是特别远。 　　族里难得有这样热闹的事，来的人多的很，好在圈子大，小孩子费点劲儿就能挤到前排去。 　　“朝乐！宝音！这里这里！” 　　吉雅欢快的声音从右边传来，姐妹两一转头就看见了她。今日她的哥哥们帮忙的帮忙，出去狩猎的狩猎，不能护着她，但她有一群大侄子。 　　光是苏尼尔和自家的哥哥们加起来就有三个，更别提还有其他几个叔伯家的兄弟，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男娃娃将吉雅半围在中间，谁都挤不着。 　　“快来快来，我给你们占了位置。” 　　吉雅一边招手，一边拍拍身边的两个小木凳，她都准备的足足的。 　　这样的盛情邀请，姐妹两当然不会拒绝，立刻手牵手慢慢挤过去。沾了吉雅的光，有她的哥哥们在后面两边挡着，姐妹两一点儿也不觉得挤了。 　　“宝音是第一次看吧，朝乐你不给她准备个东西挡眼睛吗？” 　　“没事，不用，阿音说她不怕。” 　　朝乐嘿嘿笑了下，突然一脸兴奋的指着圈子里正搬着桌案过来的人给妹妹介绍道：“阿音！那就是达林台叔叔，一会儿喝汤别走错了，他做的最好喝！” 　　宝音连连点头，认真将那个魁梧的大叔记下来。吉雅在一旁笑的不行。 　　“有你这么馋嘴的么，羊都还没开始杀，你就想着喝汤了，羞不羞。” 　　“哼哼！” 　　朝乐才不管那么多，妹妹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很多人很多事都不知道，她不说谁来说。 　　三个小姑娘坐在一起，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开开心心的一直到草场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才安静下来。 　　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几十只羊咩咩在不停的叫唤。 　　桌案，刀具，接羊血的木盆还有架羊的架子都准备好了后，一只只毛茸茸的羊咩咩被拖到了桌案上。 　　宝音说是不怕，可在刀子捅进羊咩咩喉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羊咩咩们已经停止了挣扎，唯有喉咙间的羊血还在一点点流向木盆。 　　等羊血一流干净，木盆便被端走移到另外一块草场，由族中厨艺好的族人烹煮给大家喝。 　　好多小孩子不想看杀羊都跑去看处理羊血，宝音三人却没走。三人聚精会神的看着桌案前的叔伯们利落的剥下一整块的羊皮，然后剁腿扒油剔肉，一整套下来，也就花了半个多时辰，着实功夫了得。 　　一轮杀八只，杀到晚上估计能杀掉一百来只羊。宝音她们也就一开始看着新鲜，看多了，也就麻木了。等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肉香时，三个人立马拿着碗跑了。 　　吉雅有大侄子们帮忙排队，一直等煮熟了才拿着碗过去。 　　草场上搭着好几个大大的简易灶台，每个灶台上都有一口大大的铁锅。宝音挨个儿看了一眼，煮的都是羊血汤。 　　“阿音，等下这个汤喝半碗就行了，留着肚子再喝点羊杂汤。那个最好喝！” 　　宝音：“……” 　　姐姐今天说了三次最好吃，她是真好奇了，这个达林台叔叔做的汤到底有多美味。会比自己在大伯家吃的更香吗？ 　　现代调料多，配菜也多，像香菜芹菜葱花姜片等等，大伯煮牛杂汤的时候就喜欢放这些。熬煮出来的羊杂汤香浓美味，比她在外面喝过的要好喝十倍。 　　外头卖的那些，调料倒是多，但很多羊杂不够新鲜带着膻味，没有草原上的羊肉好。 　　这里她感觉应该会有惊喜。 　　阿拉善草原比现代的草原更纯净更加无污染，牲畜肉肯定也更香。就像前天吃的那一锅牛肉，肉质简直极品。 　　宝音越想越饿，没多久就轮到了她和姐姐。 　　“格勒婶婶，我和我妹妹只要半碗，谢谢！” 　　“呀！是小朝乐啊。只吃半碗这是留着肚子去吃达林台的羊杂汤吧，你这小家伙，还挺会盘算的。” 　　青格勒笑眯眯的一边给朝乐盛羊血汤，一边打趣她。话说完才反应过来妹妹这个词儿。 　　都知道哈日胡领养了一个南边儿来的女娃娃，原来就是这个娃呀。这么瘦，又黑，看着小小的，干旱真是造孽哟。 　　“朝乐呀，你妹妹太瘦了，多吃点，吃一碗羊血汤再去吃羊杂。” 　　青格勒不由分说给宝音舀了一大碗。 　　宝音：“……” 　　“谢谢格勒婶婶……” 　　“谢啥，多吃点多吃点！” 　　宝音被那慈爱的目光盯着，心里还挺感动的。她抱着碗小心走回放凳子的地方，将碗放到凳子上。碗里暗红色的羊血已经被切成一块一块正在鲜香的汤里卧着。 　　闻起来和她在现代吃的香味差不多，她看到汤里有葱花和一种认不出来的绿色植物。忍不住先夹起来尝了下。 　　嗯……这草居然带了点辣味，还有一点点香菜的味道，也不知是什么草。 　　“阿音你怎么光吃草，不吃羊血啊。这个才香！” 　　朝乐直接往妹妹勺子里放了一块羊血。宝音乖乖一口吃进去，眼都亮了。嫩滑的羊血是她记忆里的味道，香滑的不得了，轻轻一抿便化在嘴里。汤里加了那个草所有点微辣，一起喝上一口，完美。 　　“阿姐，好吃！” 　　“好吃你多吃点，格勒婶婶说的对，你太瘦了。” 　　姐妹两蹲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了羊血汤。吉雅也吃的差不多了，三人又换了地方去看煮羊杂汤。 　　这会儿还没做好，只能看到一口口盖着盖子的大铁锅。 　　三人老老实实找个地儿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乌恩奇朝她们这边过来了。乌云大概是害怕这个场面，所以没有跟着出来，今日只有他一人。 　　吉雅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没好气道：“朝乐，他这是来找你的吧？” 　　“不知道，好久没跟他说过话了。” 　　朝乐看都没看乌恩奇，但心里却在想着他过来是为啥。难道是因为昨日三宝啄了他妹妹，现在过来讨说法？ 　　“朝乐，你能不能过来这边，我有话跟你说。” 　　乌恩奇本来是瞧见朝乐姐妹两才过来的，结果走到一半发现吉雅这在。吉雅说话可不管好不好听，每次都堵的他哑口无言。 　　那丫头脾气暴躁，有她参和今日恐怕又没法子和朝乐和解了。 　　“行，说就说。” 　　朝乐以为他是要谈乌云的事，不想妹妹听见难受，便起身和乌恩奇走远了些。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古怪。 　　宝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身旁的吉雅正在偷偷念叨乌恩奇是小人，臭不要脸，还有爱哭鬼。 　　………… 　　小人，臭不要脸，乌恩奇还爱哭的吗？？ 　　“吉雅姐姐，我看你很不喜欢乌恩奇？” 　　“嗯？你姐姐没跟你说过吗？” 　　吉雅眨巴眨巴眼，仿佛很不理解。 　　宝音摇摇头道：“确实没说过。” 　　之前乌恩奇到家里来拿羊奶的时候，她就看出姐姐和他有点过结在，但是当时她没意思问，会显得她很八卦的样子。而且，不开心的事，说一遍想起来又要难受一遍，她也就放弃问了。 　　一听宝音没听说过这故事，吉雅立刻来了精神。 　　“你不知道，以前你姐姐和乌恩奇玩的可好了，天天跟着代格去他家，有时候都不陪我。” 　　吉雅怨气满满，又数落了一顿乌恩奇才说到正点。 　　“朝乐那时候还小呢，才六岁，有天在乌恩奇家玩的时候累了，就在他家睡了一觉。乌恩奇也一起睡的，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尿床了！” 　　说完她自己哈哈哈笑个半天才停下，接着道：“挺大一个男孩子，九岁了还尿床，真是丢死人了。” 　　宝音：“……” 　　尿床也不是什么大事，长大就好了。 　　“然后呢？” 　　“然后他当然是不让你姐说出去呀，要是被人知道了，整个孟和的小孩子都会笑话他的。结果没两天他尿床的事家家户户都知道了。” 　　宝音大概有些明白了，反正这事儿肯定不是姐姐说出去的。 　　“那家伙以为是你姐人小管不住嘴，跑去跟她大吵了一架，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气的你姐咬了他好几口，说了以后再不跟他好的话。也是好笑的很，一个六岁，一个九岁，居然吵成要家里人来拉架的场面。” 　　吉雅看了看不远处的乌恩奇撇撇嘴，冷哼了一声。 　　“后来才知道是那木拉婶婶自己当笑话讲出去的。那家伙就去找你姐道歉，结果就这样了。你姐挺记仇的，反正这几年朝乐没怎么搭理过他。” 　　宝音听完，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 　　这事儿吧，毫无疑问姐姐肯定没错。 　　明明就是很小的一件事，被乌恩奇的自尊心无限放大，他太好面子了。而且既然是自己不对，这五年竟然都没有求得姐姐谅解，是该说他太没用还是太不上心呢。 　　宝音只和朝乐相处了短短的两月就发现了，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如果诚心和她道歉，再用点心送点小礼物说些好话哄哄她，百分之八十可以成功和解。 　　当然，如果当年说的话太难听的话，难度就要上升了。但不至于五年时间关系都没有一点缓解吧…… 　　所以，他今日来是干什么的？ 第37章 　　乌恩奇当然又是来道歉的。 　　还是为着小时候的那一桩事，虽然每次道歉都会想起那段让他难受的糗事，但只要能让朝乐消气就好。 　　岂料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朝乐打断了。 　　“等等，你找我来，又是想说尿床的事？” 　　乌恩奇嘴角微微抽搐，想叫她别说这两字，但一看朝乐脸色不太好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和你道歉，你到底为什么一直不肯原谅我？” 　　朝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来说这个的，那没什么好说的。我这人记仇又小气还恶毒，你再来找我信不信我把你尿床的事又去到处讲一遍？” 　　乌恩奇：“……” 　　这丫头怎么就跟尿床过不去了呢，太难哄了…… 　　“行了，我回去了，别再跟过来了啊。” 　　朝乐转身要走，乌恩奇赶紧叫住了她，说出了今日自己来找她的真正目的。 　　“朝乐！你讨厌我可以，但不要讨厌乌云吧，她才来草原没多久……” 　　乌恩奇看着朝乐的眼，话是越说越小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心虚起来，朝乐的眼神叫他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一下断了。 　　朝乐懒得和乌恩奇再掰扯，既然他心里自己是这样的人，那就随他想去吧。反正自己以后也不会再和他打交道。 　　两个人的无效沟通浪费了挺长时间，等朝乐回去的时候，羊杂汤已经煮的差不多了。 　　尽管心里想着不要搭理蠢人，但心情还是受到了些许影响。闻着鲜香的羊杂汤都没有之前那么开心了。 　　其实她以前真的挺喜欢乌恩奇的，当然是当哥哥那样的喜欢。大哥疼她，是很粗糙的疼，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找来丢给你自己玩。乌恩奇不一样，他会陪你一起玩，一起做小东西，会讲很多很多好笑的话。 　　当时有多喜欢，被他骂后就有多讨厌。这种讨厌在一次又一次根本不诚心的道歉里变得愈发浓烈。 　　乌恩奇道歉，其实并没有多少他自己错了的意识，他觉得自己会那么失态也是事出有因，自己应该理解他，道歉是他在给自己台阶下。 　　凭什么？？ 　　她又不缺这一个伙伴，况且她现在已经有更贴心的妹妹了，乌恩奇是谁，不熟。 　　“阿姐，汤要洒啦！” 　　宝音一提醒，朝乐顿时回过神，赶紧端正碗。她这才发现吉雅和妹妹都看着自己，大家都没喝。 　　“看着我作甚，喝呀！” 　　她又恢复了之前那精神满满的样子，宝音觉得姐姐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见她这样也就放了心，这才专心品尝起这里的羊杂汤。 　　一个字，香！ 　　两个字，鲜香! 　　第一口就吃到了她最爱的肠和肚儿，十分的有嚼劲，再一口又是心肺，另外的口感。 　　这现杀的草原羊就是不一样，丝毫没有膻味儿，食材又新鲜。哪怕只是简单煮下也好吃，更何况达林台叔叔还用心配了料做的。 　　方才煮的时候她也看见了，汤底是弄了好些羊骨头砸碎后放进去熬的。 　　可惜手边没有馍或者饼，若是一起搭配着吃，咬一口饼再喝上一口热乎乎满是料的羊杂汤那该多舒坦。 　　幸好没有，不然就她这点肚量，刚刚喝了一碗养血汤，又喝一碗羊杂汤，再吃饼肯定要吃撑了。 　　宝音打了个嗝，拍拍肚子站起来。 　　“阿姐，吃完了该干嘛去？一会儿该喂羊和大宝它们，我想回去。” 　　如今三只崽都能飞出窝，她怕再不回去给它们饿急了三只崽就从窝里钻出来跑了。 　　“那咱们现在过去找阿娘，拿上肉就回家。等下你要想再出来看了，我再陪你出来。” 　　朝乐将篮子交给妹妹，自己拿着碗跑出去洗干净回来就带着宝音左绕右绕的到了一个毡包前。 　　毡包外正摆着个厚厚的木板，四个壮汉叔叔拿着砍刀，劈里啪啦的正在砍肉。砍完了剁好了再称重分发给族人。 　　杀羊那边只是简单的将羊分割开，更细致的活儿还是这边做。并不是所有族人家里都有这样的大砍刀，所以很多族人在分肉的时候就会在这里先剁好了再拿回家。 　　今日分羊，过来领肉的族人无一不是喜气洋洋的。 　　宝音一眼就看到了拿着个簿子在做记录的阿娘。 　　“阿娘！” 　　姐妹两高高兴兴的跑了过去。 　　宝音个子矮，要垫着脚才能看到阿娘手里的簿子。话说她这些日子学字还是很有成果的，至少这簿子上歪歪扭扭的一条条里，她能认出很多字来，还看到了熟悉的两家人名。 　　玛西和那木拉，看样子她们家已经领过肉了。 　　簿子上记得密密麻麻的，宝音还要再看时，阿娘已经转过身去。 　　卓娜今日要记录来领肉的族人，忙的很，只能简单的和女儿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将自家的肉拿了一小块出来让两孩子带回去晚上煮。 　　今日不管是丈夫还是儿子恐怕都累的很，得吃肉补补。 　　这几日要杀五百多只羊，家家户户分的肉都会有些多。自家是最先分的，一共有五十来斤，让女儿背回去那太重了，还是自己晚上再拿回去。 　　“今天你们大哥和阿爹回去的应该有点晚，阿娘也晚，所以得你们来做晚饭了” 　　姐妹两连连点头，朝乐拉着妹妹手保证道：“阿娘你放心吧，家里我和妹妹都能照顾好。” 　　“嫂子，你家朝乐都能顶事了呀，教的真好。” 　　“这做了姐姐就是不一样。” 　　“朝乐长大了，更懂事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周围做事的妇人不少，想着朝乐也有十一了，再过两年就能定亲。家中有儿子，或者子侄的都盘算着能不能到时候牵个线啥的。 　　一群人对着朝乐夸的更是起劲，倒是叫朝乐怪不好意思的。她赶紧拉着妹妹提着肉跑了。 　　等回到家，姐妹两将篮子里的肉拿出来准备洗时，才发现阿娘给的肉，大半是肋排，然后还有一小坨羊肉。 　　朝乐：“……”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打从她有记忆开始，家中分的肉总是会这样。肋排多，肉块少。 　　宝音不知道姐姐脸上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奇怪，她自己是挺高兴的。不管是猪还是羊，肋排都是她十分喜爱吃的一个部位。排骨上的肉也比其他部位的肉要香很多，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阿姐，晚上让我来煮吧？” 　　“行啊，没问题。” 　　朝乐巴不得妹妹做饭，妹妹的厨艺比阿爹阿娘的都要好，谁不喜欢。 　　“那我先去把肉洗了，阿音你去喂下羊。” 　　隔着老远就听见羊咩咩烦躁的叫声，肯定是没水了。 　　宝音应了一声正要去拿桶，突然听到毡包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朝乐，朝乐！在家吗？” 　　是苏尼尔的声音。 　　朝乐立刻扔下肉篮子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跑了回来，看着宝音欲言又止道：“阿音……我……” 　　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是吉雅姐姐找你有事？莫不是乌兰要生了？” 　　“嗯嗯！苏尼尔刚刚说的，吉雅叫我过去陪她，说她听着乌兰一直叫心里害怕的很。” 　　朝乐放不下好友和乌兰，但带着妹妹去，家里的羊和鹰就没人喂了。不带的话，她一个人在家，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却跑了，实在不像样。 　　宝音没想那么多，她又不是小孩子，成天还要人陪着。 　　“阿姐你去吧，一会儿我喂了羊，就在家里陪大宝它们练飞，哪儿也不去。” 　　朝乐盘算了下，妹妹做完这些事情大概要一个多时辰，那自己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陪朝乐一会儿，然后早点回来。 　　“那好，我先去看看，苏尼尔还在外面等我。阿音，你要是一个人害怕就去叫下阿娜过来陪你。” 　　“知道啦，去吧。” 　　宝音挥挥手，送走了姐姐。 　　毡包里顿时安静下来，别说，还挺不习惯的。 　　“大宝，二宝，三宝？” 　　她一叫这三名字，鸟窝里就有了反应，三宝最先伸出头来，看到宝音十分兴奋，下意识的就想飞。 　　这毡包里东西那么多，飞起来容易撞到。宝音一把将它摁回去，然后将窝上盖的麻布拿走，让它们先适应一会。 　　“咩咩咩……” 　　外头的羊又在叫了。 　　“好吧，我先去喂羊，你们等着，回来就给你们喂虫子。” 　　吃饱了正好可以出去练飞。 　　宝音挨个儿摸过去，二宝不让摸她就点一下，不去讨它的嫌。 　　水很快烧热了，宝音麻利的兑了水，先提一半出去。等她一走，鸟窝里的三只崽齐齐冒了头，目光都落在了姐妹两拿回来装着肉的篮子。 　　很多人只知道鹰的视力卓绝，能在三千米的高空依旧发现地上的猎物，却忽略了它们本身的嗅觉也不差。 　　如果说蚯蚓在它们眼里是家常菜的话，那这篮子羊肉对它们来说就是满汉全席！ 　　三只崽闻着味儿，一时都有些受不住诱惑想飞出来。只不过还没等它们下定决心，宝音已经倒完一桶水回来了。 　　一进毡包，看见三只崽乖乖的呆在窝里，真是招人疼。 　　“真乖！这桶水倒了就没了，再等等啊。” 　　宝音又提着水走了，这回老二非常果断，踩着窝沿一展翅膀，非常准确的落到了篮子上。 　　新鲜的肉！！ 　　二宝想都没想，低头狠狠啄上一口，撕下一块大大的肉条，美滋滋的吞了下去。 　　大宝三宝：“……” 　　两只忍不住也飞了过来，大宝正要把头凑过去呢，突然听到一声怒斥。 　　“你们居然敢偷肉吃！” 第38章 　　大宝三宝都被吼的一哆嗦，茫然的看向门口。二宝背对着宝音，一口将最后一口肉吞下才转过身。 　　三只崽的嘴上都干干净净，一时倒分不清肉是谁吃的。 　　宝音放下桶，沉着脸将它们赶下去，然后将肉先放到了柜子里。吃肉没什么，但这样偷偷吃的毛病不能惯。 　　那一小块羊肉上只少了挺深的一条肉，看上去是一只崽偷吃的。 　　大宝？不太像，三宝也不太像，只有二宝，平时吃的最积极。 　　“二宝，是不是你？” 　　宝音凑过去，仔细的查看了三只崽的喙，粗略看是没什么，但伸手一摸就能摸出来了。 　　大宝三宝的喙干干净净，二宝的喙却有些油星，是谁偷吃的不言而喻。 　　“好你个二宝，平时让你干什么都不愿意，一看到吃的就来精神！家里的肉阿爹阿娘都舍不得吃，就被你吃了！罚你一顿不吃，看着大宝三宝吃吧。” 　　刚刚那一条肉也就垫个底，吃饱是不可能的，让它看着大宝三宝吃那才叫难受。 　　宝音也不多费口舌，反正它也听不懂，直接将装着蚯蚓的罐子拿出来给大宝三宝喂食。 　　两只崽崽吃的那叫一个香甜，一口接着一口。二宝的脑袋就跟着筷子从罐子再到大宝三宝的嘴来来回回的转，可那虫子就是不到它的嘴里，急的啾啾都变成咕咕了。 　　“急也没有用，谁让你偷吃肉的。想吃肉就好好练习飞，学会飞了自己去抓猎物吃。” 　　现在的三只崽已经有大哥的拳头那么大，再长两三月正好度过寒冬就可以自己出去狩猎。 　　宝音觉得还好，再操心几个月就行了。 　　“好啦，不吃了。大宝三宝，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们也是准备去偷肉吃的。不过你们没吃着，罚的比二宝轻些，吃个半饱吧。走走走，都练习飞去！” 　　绝对不能养成好吃懒惰，坐享其成的坏习惯！ 　　宝音收好罐子，不再喂食，大宝三宝还没吃饱，却也不怎么闹腾，只可怜巴巴的望着那罐子，想再吃一口。 　　奈何宝音十分之无情，说不给就真不给了，放好罐子就抱着它们又去了昨日试飞的地方。 　　熟悉的高度，熟悉的枝条，还有熟悉的声音。 　　大宝经过昨日的失败已经掌握了一丢丢经验，今日再飞稳了不少，但它还是无法自己飞回来。 　　宝音表示理解。就像她学车的时候，直线总是刷一下开出去，转弯回头却练了许久还不行，一直被教练凶。 　　想想都是泪。 　　娃是要鼓励的，宝音十分给面子的不停给大宝鼓掌，夸它很厉害。大宝虽然听不明白，但它感觉得出来这是一种很欢乐的情绪，比起之前在毡包里挨训的时候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了她的鼓励，大宝飞的十分勤奋，捡回来歇个一盏茶又飞出去，掉的草丛越来越远。 　　二宝仍旧纹丝不动，仿佛是饿了没力气死就要赖在窝里。反正宝音最多凶几句也不会打它。 　　“看来真是得给你放回山林才行。” 　　刚刚瞧着它吃肉的时候从窝里飞出来不是挺勤快的么，现在又变懒了。还是家里太安逸了，没有让它动弹的激情。 　　宝音拿它没辙，撵了好几次没撵动，倒是把枝条啄的稀碎。 　　“行吧，不愿意让人管那我不管你了，你是鹰啊，还真跟鸡学吗？以后大宝三宝自己出去吃肉，你在家里吃虫子喝奶，随你了。” 　　虽说自己不是它亲妈，但它是自己捡回来的，从破壳到现在也都是自己在照顾，自己对它和对大宝三宝都是一样的喜欢。可它就是不肯亲近，又凶又不服管。 　　再这样下去，肯定要送回山林的，她不能拿家里人的安全来冒险。 　　宝音暂时将二宝丢到一边，专心守着大宝和三宝，看着它们飞。 　　三宝根本就不需要人操心，漂漂亮亮的飞出去，稳稳当当的又飞回来。再练个几日说不定就要往更远的地方飞了。 　　她正想着以后大宝三宝飞远了该怎么办，就见三宝飞出去后突然开始越飞越高，不过几息功夫就成了个小黑点…… 　　“三宝！” 　　它不见了！！ 　　宝音肉眼已经完全看不到三宝的踪影，心里慌的厉害。三宝若是再大些飞出去她也不担心，可它现在那么小，飞出去要是没力气飞回来，掉在草地上她该去哪找。 　　万一被来往的族人或是马儿踩到…… 　　光是想想宝音眼都要红了。 　　“三宝！三宝你回来！” 　　她用了自己最大的声音呼喊，三宝没叫回来，倒是惊动了正在河边打水的阿娜。 　　“阿音？这是怎么了？” 　　阿娜认识宝音这一个多月，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无助的样子，眼睛都红了，泪水直打转。 　　“阿娜姐姐，我家三宝飞出去找不着了。” 　　这…… 　　阿娜也没法子，天空那是鸟类的地盘，人离的太远了。想找到一只飞远的鸟，太难太难。 　　“要不这样吧，我带你骑马在附近转转，鹰能看到很远的地方，说不定它在天上看见你自己就下来了。” 　　这大概是阿娜唯一能帮上忙的地方了。 　　“好好好，阿娜姐姐谢谢你！” 　　宝音现在正六神无主，能出去找当然比她傻傻的干嚎好。于是她把大宝抓回窝，抱着鸟窝一起上了马。 　　已经丢了一只，她不想再丢任何一只了。 　　三宝是飞向北面然后消失的，所以两人一路向北，一边跑还一边叫三宝的名字。 　　天上了除偶尔掠过的几只黑鹰，连朵云都没有。就在宝音快要绷不住的时候，两人骑着马来到了族中杀羊的活动场外围。 　　宝音直觉三宝应该在这里，毕竟今日杀羊血气重，还有那么多的肉。三宝若是在天上看见了肯定会忍不住飞下来的。 　　两人围着人群慢慢看过去，希望出现奇迹。 　　幸好她们出来找了。 　　三宝还真是遇上了麻烦。 　　它那一飞冲天完全是一时冲动，飞上去不久便有些力竭，等它想往回飞时就瞧见地上在杀羊，一堆堆新鲜的肉啊，它刚刚都没吃饱，真是太馋了。于是三宝忍不住改了方向，静悄悄的落到了一个装着肉的竹筐里。 　　刚吃了没两口，一坨肉从天而降砸在了它身上，直接给它压趴了，动弹不得。 　　宝音和阿娜坐在马上，位置高看的远，那背筐里露出的一点白色羽毛带着褐色斑点实在太过熟悉，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三宝！ 　　两人连忙朝那个背肉的族人追过去，马才刚停下宝音便自己抱着鸟窝翻身下了马，那熟练的姿势看得阿娜目瞪口呆。 　　“婶婶，婶婶，我的鸟落在你背筐里了，能不能放下来让我看看？！” 　　宝音急的不行，被肉压着三宝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被拦下的妇人好一阵莫名其妙，不过她见过宝音，知道这小姑娘是哈日胡家的新女儿，既然她要看背筐，那就看吧。 　　装着满满肉的背筐放到地上，宝音急切的翻开最上面的一块肉，捞出底下到处是血精神恹恹的三宝。 　　一刻钟前三宝还活蹦乱跳的，现在除了眼睛还在转，翅膀都一动不动，心疼得宝音眼泪直掉。 　　“三宝，你怎么样了？阿娜姐姐，它会不会死啊？” 　　“诶！宝音丫头，你这鸟我都不知道啥时候掉我背筐里的，可跟我没关系啊！” 　　说着那妇人背上背筐急急忙忙便走了。 　　阿娜上前小心的查看了一番，心里松了一口气。 　　“看着好像没什么大问题，翅膀没有断，腿也没有折，身上的血好像是在肉里蹭到的羊血。” 　　宝音：“……” 　　吓死她了…… 　　两人带着三只鸟重新回到家里，宝音又是擦又是摸的，总算将三宝身上的血给弄干净。好一会儿三宝才回过神来，之前不动估计是被压僵了，出来活动活动又是一只好鸟。 　　虽然还没有恢复之前那么精神的样子，但到底比刚从筐里捡出来的时候要精神的多。 　　就为了那么两口肉，被砸的爬都爬不起来，三宝实在印象深刻，回家便老老实实吃起虫子，也不往天上飞了。 　　二宝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什么，难得的听了几次话，练了几回飞。 　　它们终于都乖了，宝音却快累趴了，心力交瘁。 　　朝乐这时候一脸兴奋的冲了回来。一见妹妹便抓着她抖。 　　“阿音！乌兰生了！生了四只小狗！！白的灰的黑的都有！太可爱了！！我现在好纠结啊，该要哪只呢？！” 　　“啊！一会儿我们去给四宝做狗窝吧！” 　　宝音被晃的头晕眼花，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天呐，家里要多只小狗了，四个小祖宗！ 第39章 　　朝乐兴奋劲儿过去后才注意到妹妹情绪不怎么高，一问才知道她走后三宝竟然差点走丢了。 　　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正要开口就听到妹妹安慰道：“阿姐，跟你没什么关系，你就算在家，三宝要飞你也拦不住。” 　　宝音将抱了一会儿的三宝小心放回鸟窝里，看了下天色勉强打起精神来。 　　“阿姐，时候儿不早了，咱们该准备做晚饭了，羊肉要炖挺长时间的。” 　　“晚饭！” 　　朝乐顿时反应过来，晚上小孩们可以去再领两份汤喝的。 　　“差点给忘了，阿音，你先把肉切下，我去把汤领回来再帮你。” 　　她虽着急，却也不忘妹妹不能沾凉水，自己先将肉给拿去洗干净了才走。 　　宝音真是拿她没办法，说是不能沾凉水，洗个肉而已又能有多大的危害，偏偏姐姐疼她。 　　嘿嘿…… 　　她心情好了许多，洗锅烧水准备煮肉。 　　羊肋排已经切成了三根一块，不用在家再切，直接放水里加一丁点儿盐就是。等煮好了捞起来，直接拿起来吃。 　　这就是草原的手把肉，家家户户都爱的美食。 　　不要担心没加调料什么的会不好吃，这种草原羊肉比内地的羊肉膻味儿小太多，吃习惯了只觉得鲜香，无一不好。 　　更何况，还有她的韭花酱。 　　今日她的韭花酱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宝音生起火，将羊排放进锅里盖上，中火熬煮。炉子里的牛粪慢慢烧着，用不着人一直盯，她便抽空将另外一块羊肉给切了。 　　正好，她们刚搬来这里的时候种下的大蒜已经发苗，那一根根大蒜苗绿油油，馋人的紧。 　　想在草原上吃点儿这些蔬菜还真不容易。 　　宝音没有全掐掉，只掐了四五根拿来做配菜，打算做道葱爆羊肉。这里没有料酒没有淀粉，也就只能靠肉质来弥补了。 　　她一个在毡包里忙的团团转，又喂了羊和鸟，等锅里的羊排都快煮好的时候才见到姐姐回来。 　　朝乐提着大罐汤，累的哼哧哼哧直喘气儿，宝音赶紧上去帮忙抬了下，将篮子里的汤罐端出来。 　　好大一罐羊杂汤！ 　　“嘿嘿！我去的晚，但是达林台叔叔给我留了。他还记得你呢，留的是两份，这一大罐提着回来累的我手都软了。” 　　不过提回来一家人都能喝上，想想又开心的很。 　　姐妹两一起将家里收拾干净，又煮好了肉，只等爹娘和大哥回来就能炒菜吃饭。 　　两刻钟后累了一天的三人才回到了毡包里。 　　朝乐负责打水给阿爹阿娘擦脸，宝音负责将锅里的羊排捞出来然后炒菜。姐妹两勤劳的跟个小蜜蜂似的，忙的脚不沾地。 　　突然刺啦一声响，整个毡包里开始飘散起被油爆香的大蒜苗味，香气浓郁的将盘子里的羊排香都盖过了。 　　“诶，这大蒜苗还真叫阿音种出来了，真香！” 　　卓娜好奇的凑上前去，看到女儿正在翻炒的肉片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她们平时吃的东西几乎都是用煮，这种炒羊肉片一次都没做过，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好啦！马上开饭！” 　　宝音最后加盐翻炒了几下就盛了起来，一起放到了桌案上。 　　今日晚饭简直是她来到草原后看到的最为丰盛的一餐了。有羊杂汤，有手把肉，还有炒羊肉。 　　满满一桌子肉！ 　　奢侈啊…… 　　“来来来，都饿了吧，坐下吃！” 　　哈日胡最先坐下，拿起碗给妻子先舀了半碗汤，然后才给孩子们盛。盛完汤正要拿羊排去切就见小女儿伸手将他拦下。 　　“阿爹你等等！” 　　宝音兴奋的回头将自己那罐韭花酱抱出来，打开舀了些在空碗里。 　　“阿爹，你们吃肉的时候，挑上一点点抹在羊肉上，尝尝看！” 　　每次宝音拿东西出来说尝尝看的时候，都是非常好吃的东西。不过这韭花酱之前已经尝过了，香是香的，还有点咸，没有啥新鲜感。 　　哈日胡切下一根根羊排，听话的抹上了一些韭花酱才开始吃。一入口眉毛就忍不住跳了两跳，这味道…… 　　鲜嫩多汁的羊肉因为没加什么盐有些寡淡，配上这抹酱料正正好。韭花的清香和羊肉的鲜香混合在一起，完美融合，香而不腻，吃完只觉得胃口大开。 　　“这酱还真不错！” 　　单吃的时候只觉得还可以，没想到搭配着羊肉吃会这样惊艳。 　　一家子都尝了下，个个暂不绝口，一边抹酱一边拿着肋排啃肉，满满一嘴肉下去再喝上一口热乎乎香浓的羊杂汤简直不要太满足了。 　　宝音的炒羊肉也十分的受欢迎，她自己也吃了不少。虽然吃起没有没裹过淀粉的肉那么嫩，但肉质鲜嫩，炒出来口感也并不是很老。加上大蒜苗的增香，也是非常不错的。 　　代格吃的满嘴都是油，打趣这都快赶上过年了。 　　一说到过年，卓娜顿时想到件事。 　　“胖胡子，你知道哈图他们的冬日草场在哪里么？” 　　“哈图？当然知道。” 　　不光是哈图，这草原上略微大点儿的部族都分布在哪里哈日胡都是需要知道的，他相信其他部族的土司也会这样。 　　时刻掌握着周围部族的动态，这样才能更有效的防卫部族保护族人。 　　“我记得满达前日才查探回来，说哈图就在离咱们以北六百里左右的一片草场。怎么突然想起问哈图了？难不成……是因为诺敏？” 　　卓娜叹了口气，点点头却不再说话了。 　　宝音好奇诺敏是谁，却又不知道该不该问，没想到陪着姐姐去洗碗的时候，她却主动讲了。 　　“诺敏是咱们小姨，她一出生姥姥就没了，是阿娘一手带大的。不过我没见过她，她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但大哥说小姨人挺好的，就是性子倔，喜欢上一个哈图的男人后就执意要跟着去哈图，然后……” 　　还能有什么然后，宝音猜都猜的出来。草原上的争斗才停下来没多久，诺敏走的时候十多年前四族还是对立的状态。争斗打架是常态，来往是不可能的。 　　从小带大的妹妹就这么离开，兴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阿娘肯定伤心坏了。 　　“阿娘嘴上不说，心里一直惦记着呢。刚刚不是说到过年嘛，诺敏小姨的生辰就是年初三，每年初三阿娘心情都不会太好。”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休战了吗？这都一年多的时间了，诺敏小姨没有递个信啥的？” 　　宝音不解，朝乐也想不明白。 　　“别说信了，连个口信都没有。都快三十的人了，有什么结解不开呀？唉……阿娘心中有气，以前也没有多打听过哈图的事。今日她主动和阿爹打听，估摸着快憋不住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没办法掺和的，姐妹两也就只是在背后嘀咕几句。晚间等她们都睡着了，两大人才开始商量。 　　“胖胡子，我知道你们平时有和其他部族的土司通信，要不你下回问上两句诺敏？这么些年了，一直也没个消息，我这心里总是难安。而且最近好几次做梦梦见她浑身是血，我担心的很。” 　　哈日胡想了想，只是问上两句，问题不大，一口答应了下来。 　　诺敏这小姨子也是真倔，当初妻子只是一句气话，走了就不要认她这个姐姐，没想到这么多年还真就不认了。四族停战，好些嫁到外族的人都和亲人恢复了来往，却就是没有她。 　　这姐俩的关系，他可真是头疼，不想了，还是先找哈图那边的人打听打听吧。 　　哈日胡准备等族里这几日忙完了去封信问问，结果却没能送出去。 　　因为，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有点大，才下半夜早起便埋了脚脖子。哈日胡和儿子早早就起床开始清理起毡包周围的白雪。 　　两人穿着厚厚的羊皮袍子，身上不冷，手却冻的通红。清理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家里周围的路给清理出来。回到毡包喝了一大碗热烫烫的奶茶总算舒服了些。 　　一家子都起床了，除了宝音。 　　昨日还活蹦乱跳忙前忙后做着奶豆腐的她，今日却爬都爬不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寒症没什么大不了，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直到这场雪下来。 　　再厚的羊羔褥子都挡不住那股子寒冷劲儿，腹中绞痛，时重时轻疼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病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了。 　　外面下着雪，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天气，可她却一步也踏不出去。 　　偏偏没过多久海拉和塔娜都来了，邀请宝音和她们一起去堆雪人打雪仗。她们从小就没见过雪，今日头一回见可不就兴奋极了，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是朝乐找借口将人打发走了。 　　宝音想去，奈何身子不争气，只能在家喝苦苦的药，整个人萎靡的仿佛没了水的小花儿。 　　朝乐心疼道：“不就是堆雪人嘛，你乖乖把药喝了，我去把雪弄进来，放床前给你堆！” 　　她说话算话，一见妹妹听话喝了药便拿着桶出去刨雪，一桶一桶的提进毡包给妹妹堆。 　　当然，宝音不能伸手，都是朝乐在弄。 　　只是毡包里因着宝音的病特地烧了炉子，里头温度比外面高很多，雪一拿进来就开始化，堆的很是不容易。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堆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逗的宝音缩在被窝里抖个不停。 　　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大宝它们也好奇的很，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飞出来落到上面。结果刚站了不过几息的功夫就慌乱的拍打着翅膀又飞了回去。 　　好冻爪子！！ 第40章 　　这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还没能坚持到两刻钟就化成了一摊水，没进了地下。 　　宝音愈发想出去玩了，所以一直听话的喝药，衣服也穿的厚厚的不敢着凉，养了十来日，腹痛才轻松了许多。只是手脚依旧成日冰凉，需得时时揣在袖子里。 　　今日她总算从被窝里出来下了地，打算裹上披风好好出去转转。成日呆在毡包里真快憋坏了。 　　朝乐这会儿也在准备出门。 　　“阿姐，你又要出去看小狗啊？” 　　“对啊！阿音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嘛！小狗很可爱，你肯定会喜欢的！” 　　朝乐对那窝小狗热情不减，整日心心念念的恨不现在就满月将狗接回家。宝音想着自己一个人也没啥好去处，干脆跟着一起去看看狗吧。 　　于是姐妹两一起出了门。 　　“好漂亮啊……” 　　宝音一出门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到处都是白色。 　　草原上覆满了白雪，一眼望过去白中透着点点牧草的黄，世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当真是美极了。 　　这雪啊，就算从小看到大也是看不腻的。 　　“哎呦！” 　　只顾着看景没注意脚下的雪下有坑，宝音连带着牵着她的朝乐一起摔进了雪地里，滚的一身都是雪。 　　害，下雪天美则美矣，对生活却没什么帮助。幸好这里的路不会结冰，若是结冰了站都站不稳，不小心就得摔个屁股墩。 　　姐妹两互相扶着站起来拍拍雪，这回再不敢走神了。 　　两人很快到了吉雅家，乌兰许久没见宝音同她也没什么感情，十分抗拒她看小狗，一直汪汪叫个不停。若不是有吉雅在一旁呵斥拦着，说不定还要扑上来咬她一口。 　　“算了吉雅姐姐，刚生小狗的母狗都这样护崽的，” 　　宝音已经看到了狗窝里的四只崽崽，两只黑一只白一只灰，这会儿都挤在毛茸茸的窝里睡大觉，确实很可爱。 　　吉雅是真疼乌兰，这狗窝都是用的羊羔皮铺的，底下的皮子保暖又防风，上面的羊毛升温又舒坦，和人睡的床铺也差不到哪儿。 　　“阿姐，我已经看到狗狗啦，先出去玩儿会儿。” 　　“啊？你要去哪玩儿？” 　　朝乐十分的不放心，外头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很容易迷路的。 　　宝音想了想，指着格桑家的方向说：“我去格桑叔叔家坐坐。阿姐你玩好了过去叫我就是，我保证不乱跑。” 　　听到是去格桑家，朝乐这才放心让她走。两家离的不远，路也是早就清出来的。 　　宝音大概真是和乌兰犯冲，一出毡包，乌兰便安静下来。 　　她没骗姐姐，确实去了格桑家。 　　之前乌云被三宝啄了个口子，后来伤好了却留了疤，尽管她不说，但宝音看得出来她还是介意的。 　　自家崽闯的货，当然是她这个做家长的想办法弥补了。所以她想来问问格桑，能不能调配出一点祛疤痕的药膏。 　　“格桑叔叔，你在家吗？” 　　“在呢，进来吧！” 　　毡包的帘子被人从里面撩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笑的很是亲和。应该是她和姐姐上次来时没见过的阿吉拉婶婶，格桑叔叔的妻子。 　　宝音赶紧穿过帘子钻进去。 　　毡包里暖和很多，冰凉凉的脸瞬间舒服多了。 　　“哟，是宝音丫头。” 　　格桑还记得她。 　　“丫头，将披风解下来吧，不然一会儿得出汗，回去路上容易着凉。” 　　“好的。” 　　宝音听话的解下披风，挂到门边，然后坐到两人对面伸手在炉子边取取暖，顺便打听了下祛疤的事情。 　　“祛疤啊……” 　　格桑好似想起了什么，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本老旧医书来。 　　“祛疤的药方倒是有，五倍子，大黄和甘草我也有，就是这蜈蚣嘛……” 　　他抬头看了下宝音，有些无奈道：“这东西早上个月刚用完，这个月太忙了，一直也没补上。你要是急用的话，得自己去抓来。” 　　宝音：“……” 　　蜈蚣！ 　　她不可！ 　　虽然她能抓蛇能摸蚯蚓，能做许多许多女孩子不敢做的事，但她也有害怕讨厌的东西。蜈蚣便是其中一种，那脚密密麻麻的，只看一眼她就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有抓蜈蚣的功夫，她还不如去养盆芦荟实在。 　　啊对！可以先养点芦荟，那东西不光润肤治烫伤，也是能祛疤的。可是草原上哪儿来的芦荟呢？ 　　得找巴雅尔叔叔帮忙买才是。 　　宝音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巴雅尔叔叔说过等大哥生日的时候会送他一匹小马驹，那时候才会来，还有半个月呢。 　　“小小的娃娃可别学大人叹气，会带走好运气的。” 　　阿吉拉端了一碗糖水给宝音，又拿了几个羊拐子出来给她玩。 　　羊拐子也是现代草原人叫的嘎拉哈，是羊后腿膝关节上长的骨头，一只羊只有两块，对小孩子们来说可是非常不错的玩具。那时候谁的羊拐子多，谁就最招人羡慕，宝音自己小时候也攒了不少。 　　但，都没眼前这几个大。 　　这几个羊拐子格外的大，不似寻常小羊，宝音哪怕在现代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她不过是多看了几眼，夫妻两便直接将那几个羊拐子塞给了宝音，让她带回去玩。 　　“我两都这么大的人了，儿子也都大了，这东西留着也是没什么用。” 　　宝音盛情难却，最后还是收下了。正好下雪天不出门的时候可以在床上和姐姐一起玩。 　　等姐妹两都走远了，毡包里的夫妻两才互相问了问。 　　“这羊拐子挺大的，杀的羊有多少斤呐？” 　　格桑一愣。 　　“我不知道啊，这羊拐子不是你拿回来的吗？” 　　阿吉拉也摇头。 　　“儿子十岁就不玩这些了，我还拿回来干嘛。” 　　夫妻两面面相觑，竟是都不知道这羊拐子的来路，本以为是儿子童心又起带回来的，结果晚间一问，儿子也是丝毫不知情。 　　家里三个人都不知道，那那几个羊拐子是从哪里来的？？ 　　这一家的疑惑，暂时还没有人能解开。 　　宝音对这个新玩具新鲜了七八日后就将它们和自己的那一套乞丐衣裳一起放起来。她毕竟也不是真小孩儿，没那么重的玩心。 　　这两日她正愁着要给大哥送什么礼物。 　　大哥马上就十四岁生辰了，姐姐的礼物是亲手做的一顶毡帽，天冷正适合戴。阿娘和阿爹好像是准备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就她，啥也没有准备。 　　难道又要做吃食？ 　　长寿面？ 　　她觉得大哥不一定会喜欢，面太清淡，大哥喜欢重口味的食物。 　　那做手工？ 　　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想不出能做什么手工出来才能送得出手。 　　纠结烦恼了好几日，宝音终于决定了，还是做个小蛋糕吧。把奶油弄出来，再简单蒸个糕，到时候想办法在上面写几个字，也算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今日要不先试做一下？ 　　宝音拉出家里的酸奶罐子，刚揭开盖子就听马蹄声朝着自家越来越近。听声音还不是一匹马，会是谁？ 　　朝乐先跑出去，一出去就开心的叫了人。 　　“阿爹！巴雅尔叔叔！” 　　巴雅尔叔叔来了！宝音也跑了出去。 　　两匹大马迎面而来，中间夹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被松松的牵着。 　　好漂亮的小马驹子！ 　　姐妹两如痴汉一样，马一停下便凑了上去，眼巴巴的左瞧右瞧，怎么也看不够。 　　哈日胡看着两女儿那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先将巴雅尔带来的东西先搬进了毡包里。 　　“巴雅尔叔叔，这匹小马叫什么名字呀？多大了？” 　　“名字？还没取呢，这得你大哥回来给他取。年龄嘛，还有两个月就满一岁了，是匹公马。” 　　巴雅尔一边回答，一边从怀里拿了两个袋子出来。 　　“呐，这是城里小娃娃都喜欢吃的饴糖，一人一袋，一天吃一点，不许多吃，不然牙坏了，哈日胡要揍我的。” 　　“干什么了我又揍你，一不在你就说我坏话。” 　　哈日胡一把扣住巴雅尔的胳膊，腿一扫，两人便在雪地上过起招来。 　　这还是宝音头一次见这里的人打架，也不算是打架吧，就是过过招，你来我往的，和那些武侠剧里的招式还略有些相似。 　　阿爹可是一直都有在锻炼，巴雅尔叔叔走南闯北的，身手早就疏忽了，很快便被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好丫头，你们两就这么看着你们阿爹欺负我呀。” 　　巴雅尔帽子都被打飞老远，趴在地上直喘气，当然伤是不可能受伤的。 　　姐妹两毫不留情的哈哈笑了他一顿。 　　哈日胡心情十分不错，这才将人拉起来，又替他捡了帽子，然后语重心长道：“巴雅尔，你这身体不行了啊，要补。” 　　“呸！你才要补……” 　　刚拍完雪的巴雅尔趁着哈日胡不备，一把将他扑到压进雪地里，两人又‘打’了起来。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姐妹两都看呆了。 第41章 　　两个大人难得孩子气的在雪地里闹了一通，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两个小辈在一旁瞧着，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咳……这天冷了，活动一下暖和多了。是不是哈日胡？” 　　“是是是，暖和多了，走吧到毡包里去，更暖和。” 　　哈日胡拍干净身上的雪，将人领了进去。 　　家里来客了，当然要煮奶茶待客。宝音让姐姐烧着茶，自己去取了一块昨日才做好的奶豆腐出来。 　　昨日的奶豆腐做完没太阳晒，也不用担心，这天气就好比一个天然的大冰箱，再怎么放也不会坏。 　　宝音将奶豆腐切成片装进碗里，等锅里的奶茶一煮好，直接舀进碗里几下便能泡软。 　　奶茶泡奶豆腐，加上炒米，很是丰盛。这是哈日胡除了肉以外最喜爱的吃食了。 　　巴雅尔端着奶茶碗，看着里头奶白的东西和熟悉的炒米，难得的懵了下。他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没见识过这样的吃食呢。 　　“咦？奶茶里泡豆腐，这东西好吃？” 　　他以为那是用黄豆做的豆腐。 　　“巴雅尔叔叔，这可不是城里的豆腐，这是咱们草原上的奶豆腐。用羊奶做的，香着呢。” 　　奶豆腐…… 　　巴雅尔没听说过，他试探的捞起来咬了一口。 　　唔……确实不是豆腐。黄豆做的豆腐口感滑嫩，而这奶豆腐绵软如糕点，奶香十足。吃一口奶豆腐，再喝一口奶茶，真真是舒服。 　　“哈日胡你这一天可比我会享受多了。” 　　巴雅尔心里可羡慕极了，好兄弟有妻有子还有两这么乖巧的女儿，回家有热茶，出门有干粮，一家子都心疼他。 　　自己啥时候才能取个好妻子，有个自己的娃呢？ 　　害，一想又想到了阿丽亚，真真是晦气。 　　巴雅尔又喝了一大口，扯过地上放的两个袋子，开始往外拿东西。 　　“这雪一下，商队再进草原就很麻烦，估摸着得开春了才会来了。这是给你们的茶，喝上两三月还是没问题的。” 　　他从包袱里拿出两块用纸包起来的茶砖，拿出来自己还先闻了下。 　　“没你们家的这个茶香，果真是一份价钱一份货。不过只拿来煮奶茶应该是够的。” 　　“这茶砖多少钱？” 　　哈日胡想问明白价钱后自己花钱买下来。 　　虽说他救过巴雅尔的命，但救命之时也并未想过要他怎么回报。如今年年月月的他总是送东西，小的就不说了，像这茶还有外头那匹小马驹子，真真是花了大价钱。 　　巴雅尔多聪明的人，一听就知道哈日胡想干什么。 　　“你问我也不告诉你，反正没花多少钱。你不知道，我一进茶铺问价，那老板还以为我要做茶叶的买卖，生怕我跟他抢生意做，连买带送的几乎没怎么花钱。我城里的宅子里还有呢，准备自己买两只羊没事煮来喝。” 　　“再说了，这些我都是买来给娃娃们的，跟你没啥关系。” 　　哈日胡哭笑不得，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巴雅尔又从包袱里拿了两封糕点，还有一些城里才有的零嘴，像是瓜子核桃等等等等。 　　还真就几乎都是给娃买的。 　　宝音现在理解阿姐和大哥为什么这么喜欢巴雅尔叔叔了，跟个百宝箱一样，每次来都给他们带好多新奇又好吃的东西，还真心的疼爱他们，会讲好多好多的故事，这样的长辈谁不喜欢。 　　朝乐已经开始美滋滋的收拾东西了，宝音也跟着一起。哈日胡则是跟着巴雅尔一边喝着奶茶一边说着草原的形势。 　　说完两人都很是感慨，尤其是巴雅尔。 　　“以前商队来草原不安全，一年最多也就来一次，现在好了，想看你们随时都能来。对了，雪化的时候我会再带商队来你们这儿，有什么什么想买的东西，我替你们带过来。” 　　哈日胡想了下正要开口就看到小女儿凑了过来。 　　“有有有！巴雅尔叔叔，我可以要一盆芦荟吗？” 　　“芦荟？你别说，我家里就有，可惜天一冷就死了。你要的话，得等三四月才行。” 　　………… 　　宝音啥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芦荟不抗冻，城里现在差不多是零度左右吧，草原更冷，更加无法存活。 　　算了，三四月就三四月吧，宝音还是找巴雅尔定下了一盆。 　　正说着话呢，外头传来阿娜的声音。 　　“朝乐，宝音你们在吗？” 　　“在在在！” 　　宝音立刻撩开帘子将人拉进来。 　　“阿娜姐姐，一起进来喝点奶茶吧。” 　　“不了不了，我来是找你们有事。” 　　阿娜进来之前看到了毡包外的两匹马，知道宝音家里是在待客，哪好意思坐下来一起喝。再说，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哈日胡叔叔，我想再换块奶豆腐可以吗？我家二叔回来了，想准备点新的吃食给他。” 　　一家之主哈日胡听到要换奶豆腐，目光看向女儿道：“家里的奶豆腐都是阿音和朝乐在做，你找她两就行了，我没意见。” 　　朝乐姐妹两和阿娜关系那么好，当然不会吝啬一块奶豆腐，送她吃都行，何况人家还拿了东西来。 　　“阿娜姐姐，一块够么？我再给你倒点酸奶吧。” 　　酸奶这东西，自打吃过一回后，阿娜便时常拿东西过来换，她自己馋，老爹更馋。一听到宝音家里还有酸奶，阿娜眼睛都亮了。 　　“好的好的！” 　　三个女娃娃在一旁鼓捣，哈日胡突然转头询问巴雅尔。 　　“阿娜的二叔？腾格里你认识？跟你们一起来的？” 　　“滕格里啊，当然认识。都是在城里做买卖的草原人，大家都互相有联系的。这回是年前最后一次进草原换货，他当然也要一起。对了，我还是在来的路上才听说他们一族合到了孟和。可以啊你，孟和要在你手里壮大起来了。” 　　哈日胡忍不住笑了笑，他也希望孟和在自己手上越来越好，这样才不会辜负老土司对他的栽培，族人对他的信任。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哈日胡的目光给落在了女儿搬出来的奶豆腐上，巴雅尔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好奇问道：“哈日胡，那奶豆腐我怎么瞧着是硬的？” 　　“当然是硬的，这东西做好时是软的，等凉了是半硬，再晒干，或者冻干就行。阿音自己折腾出来的，能放一年呢。” 　　最后一句是重点。 　　巴雅尔眸光一闪，低头又仔细品尝了一块奶豆腐。奶香浓郁，绵软可口，比城中那些普通糕点可要好吃太多了。 　　奶这东西，放不得，城里人想吃口奶，只能买奶羊奶牛在家现挤，或者到市场上买点新鲜的回家喝。 　　没想到，这奶豆腐，竟然能放一年…… 　　“方才朝乐说这是羊奶做的？” 　　“对，羊奶做的，牛奶也能做。但是十斤奶也就能做出一斤多一点。” 　　哈日胡美滋滋的喝完一碗奶茶，开始盯着巴雅尔瞧。 　　“怎么样，这奶豆腐。” 　　巴雅尔哈哈笑起来，捶了哈日胡一肩膀。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急匆匆的拉我来你家肯定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你想卖这奶豆腐？” 　　“不成吗？” 　　哈日胡神色正经起来。 　　族中这半个月已经开始发酵酸奶做起奶豆腐，只是温度太低，一次要五六日才能发酵好。到现在做出来的奶豆腐也就两百多斤，分发给族人，一家估计一顿都不够。正好看到巴雅尔来了，想找他试试能不能将奶豆腐卖出去。 　　“羊奶的好处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奶豆腐可都是羊奶里最好的部分，小孩吃了开脾健胃，大人吃了强身健骨，难得的好东西。这不比城里的那什么米糕枣糕好？” 　　这话倒是。 　　巴雅尔也是草原出身，知道喝奶的好处，而且城里人也已经有意识到。这几年他知道的就有不少富人府上在买产奶的牛。 　　其实郎中都说羊奶比牛奶更好，但羊奶它膻味重啊，草原的小孩子都有些喝不惯更何况是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 　　所以奶羊在城里也就只有一些小富家庭偶尔会买上一只，硬着头皮喝。 　　现在有用羊奶做的奶豆腐，奶香十足没有膻味儿口感还好，又对身体有好处，卖，当然能卖。 　　巴雅尔认识的人多，富商也多，这些东西得来不易，最好是卖进富贵人府上，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他心里已经有了盘算，也没瞒着哈日胡，当下便决定先将那两百斤奶豆腐带回城里。至于价钱嘛，要等他卖完了再回来说。 　　哈日胡对他有着绝对的信任，但这毕竟是族中的东西，还是签了个契，不然族老们又要有话说了。 　　族里的那两百斤奶豆腐是要卖钱的，巴雅尔不能吃，但他走时宝音和朝乐给他装了自家做的十斤。 　　家里就两只羊，奶不是很多，十斤已是家中攒的全部。她们都给了巴雅尔，让他拿去吃，不用卖钱。感动的他鼻子酸酸的，幸好没在众人面前出丑哭出来。 　　还是有女儿好啊，女儿会疼人。 　　“哈日胡，你就不能努努力，好好帮我张罗一个媳妇儿？你看我都多大了……” 　　…… 　　哈日胡气笑了。 　　“你又不是我儿子，做什么找媳妇还要我来帮你张罗。想找城里不是有媒婆吗？干什么非得是草原的姑娘。” 　　“咱们草原的姑娘好啊！和我能吃到一块儿说到一块儿，城里成亲太麻烦了。那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乱七八糟的我只是听听头就大了。咱们草原多好，家里人相看好，聘礼一给定下日期就能娶。” 　　巴雅尔没有被阿丽亚的事打消娶草原姑娘的心，依旧非常期待。 　　“你多上上心，听见没？” 　　“行行行，赶紧走，看见你就头疼。” 第42章 　　“等我带着银子回来，你就不头疼了。” 　　巴雅尔笑着翻身上马回到了队伍里，商队已经和族人换了不少的东西，就等着他和腾格里。 　　没一会儿腾格里也大包小包的赶了过来，当然奶豆腐是没有的，只有两件做好的羊羔袍子和一些肉干。他原想在家住上一晚，结果商队赶着要走，他也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从这里到城里，骑马要四五日，叫他孤身穿越草原，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好了，人到齐了，出发！” 　　巴雅尔收起笑脸，吹起一声哨子，所有人立刻朝他靠拢，慢慢开始往孟和外走。 　　宝音跟着姐姐一直到再也看不到商队了才转身往家里走。 　　哈日胡没有跟她们一起回去，直接骑了马去查看族中熬煮奶豆腐的毡包。他有预感，这批奶豆腐一定能够挣钱！ 　　要不怎么说是父女呢，这会朝乐也在和宝音说这事。 　　“阿音我觉得那些奶豆腐肯定能卖好多好多钱！那你就是我们孟和的大功臣了~” 　　朝乐虽然才十一岁，懂的不是很多，但她常听阿爹阿娘和大哥讲，也明白一些事情。 　　如今不用再打仗，阿木古郎城也开放了交易，可族中能交易的也就牛羊马，还有一些在草原上的找到的药材。不管哪一样，长起来都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小羊长成得要七八月，牛要一年左右，成年的马也是。 　　这些短时间内都看不到什么收益，阿爹其实一直挺愁的。 　　现在好了，有妹妹做的奶豆腐，这东西，只要族里有奶羊奶牛，就可以一直做。希望巴雅尔叔叔带出去能卖个好价钱。 　　“诶？咱家毡包前有人唉。” 　　朝乐抬眼一瞧，突然激动起来。 　　“是吉雅！她来送小狗的！” 　　宝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姐姐飞一般的跑回去。只得无奈的笑笑，跟了上去。 　　“你们两这是去哪儿了，我脸都快冻僵了。” 　　“去送我们的一个叔叔，这不送完就赶紧回来了么。快进去快进去。” 　　朝乐进门先把炉子打开，让火旺起来，然后便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狗窝搬出来放到床上。 　　“吉雅，狗狗呢？！” 　　“瞧你那着急的样儿。” 　　吉雅低头从怀里将朝乐早就选好四宝抓出来。 　　“给你，我阿娘说还得继续给它喂奶。一天少吃多喂，仔细着点。不然太小了弄生病没法治。” 　　“嗯嗯！我肯定好好照顾它！” 　　朝乐看上的这只四宝是灰色的，是四只小狗里最小的那只。不会抢食总是被欺负，朝乐见一次心疼一次，渐渐就越来越疼它了，直接和吉雅说了要这只。 　　四宝到了新家感觉很是不安，闻了很久也没闻到它娘的气息，忍不住汪汪叫起来。 　　小奶狗叫起来也是奶奶的，朝乐喜欢的不得了，给它盖上旧衣裳就去准备倒羊奶给它喝。 　　鸟窝里的大宝二宝被这叫声惊动，探出头看见了床上的小奶狗，二宝的爪子不知不觉已经搭上了窝沿有些跃跃欲试。 　　“二宝！爪子收回去。敢抓狗吃我把你爪子剁了！” 　　…… 　　二宝听不懂，但它对自己的名字还是有反应的。宝音一叫，它便缩回爪子，老实窝了回去。 　　“阿音，你家这三只鹰越来了大了，可得小心呐，它们的爪子可是很厉害的。” 　　“放心，我知道的。” 　　老大老三都听话的很，只有老二需要防着点。也就两三月，小心着些就没事了。 　　吉雅送了狗又喝了点奶茶才走，人刚走阿娜又来了，还带着一篮子的东西。 　　“哟！这是哪儿来的小狗，这也太小了吧！” 　　毛茸茸的东西，真是太诱惑人了。阿娜放下篮子便凑过去和姐妹两一起摸小狗，差点连自己来是干什么的都给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对了，这是我二叔今天拿回来的一些糕点水果什么的，我阿娘可惦记你两了，一定让我现在就送过来。” 　　“啊……不用的阿娜姐姐，巴雅尔叔叔来也买了好多糕点零食，你还是……” 　　拿回去这三字宝音没能说出来。 　　因为她看到阿娜的篮子里有几个黄澄澄的东西，十分可耻的心动了。 　　“阿娜姐姐，那是柠檬吧？” 　　“对！是柠檬。” 　　阿娜以为宝音小时候在南方见过也没多想，拿了一个柠檬放到宝音手上。 　　知道她爹喜欢吃酸的，二叔这回回来就买了一些腌渍的梅子还有这柠檬给阿爹，可惜阿爹吃不了，才咬一口就喊着牙要掉了，死活不肯再吃。阿娜看着家里柠檬挺发愁的，出门送礼时想着宝音之前是南方人说不定会吃这才捎了几个。 　　“你闻闻，还挺香的。就是有些酸，我二叔说可以切片拿来泡水喝，还能止咳化痰呢。” 　　这些宝音都知道，她还知道柠檬富含维生素C，还能帮助她做奶油！ 　　“阿娜姐姐，这柠檬我挺有用的，厚脸皮拿你两个，其他的你还是拿回去，咱们两家也没必要这样客气来客气去的。” 　　朝乐也点头说不要吃的，阿娜也就不强求了，将那一篮子吃食带了回去，只留下几颗柠檬。 　　宝音十分宝贝的将柠檬放进了柜子里。 　　“阿音，柠檬能有啥用啊？” 　　“做好吃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宝音心情十分不错，直到四宝在床上撒尿将她睡的那块地方尿湿。 　　！！！ 　　它居然尿在床上了！！ 　　“阿姐！！” 　　“咳……我马上弄，弄干净，你先看着窝，别叫它跑了。” 　　朝乐也惊呆了，之前在吉雅家里只看到干干净净的狗窝，和可可爱爱的小狗，她都忽略了这狗是要撒尿拉屎的了。可这狗是她已经抱回来，也是她要养，自然是她来收拾，哪怕硬着头皮也要去弄。 　　宝音看着手忙脚乱擦着床上尿的阿姐，几乎能想到接下来家里会怎样的鸡飞狗跳。 　　好不容易弄干净了床，四宝饿了，汪汪叫。三只崽也饿了，不停的从鸟窝里探出头来。 　　姐妹两一个喂鹰一个喂狗，好容易折腾完了准备休息下再去喂羊。结果听到外头的小马驹在不耐烦的刨地，蹭桩子才想起来。 　　啊……她们忘了，家里还多了一匹小马驹…… 　　一天之内，家里添了两个新成员，还都是需要精心伺候的主儿，姐妹两只好打起精神来，又去喂马。 　　还好，家里备了给羊过冬的牧草，取些来喂马儿就是。 　　“阿姐，这马儿性子真好，咱们摸它也不生气，喂吃的也乖乖的吃。你说咱们若是找大哥借来的话，它会让咱们骑吗？” 　　眼下她还太小，也没有钱，买不到马儿只能眼馋大哥的过过瘾了。朝乐也很是心动，忍不住又摸了摸小马驹。 　　“它现在还小，咱们多和它亲近亲近，肯定可以的！” 　　小马驹安静的低头吃草，理都没理她们。 　　傍晚的时候，代格提着今日射到的兔子满载而归。隔着老远就看见自家栓马的桩子旁有一匹小马，一颗心顿时扑通扑通飞快跳起来。 　　肯定是巴雅尔叔叔来了！！他说过自己生辰时候会送一匹小马驹给他的！！ 　　代格激动的脸都红了，提着两只兔子一路飞奔回了家。 　　“朝乐！阿音！快出来下！” 　　“大哥你今天又抓了两只兔子诶！好厉害！” 　　朝乐的夸夸夸，今日并不能让代格激动，他现在只想知道这匹马是不是巴雅尔叔叔带来的。 　　“阿音，这小马驹是怎么回事？” 　　代格想笑又要忍着笑的样子实在滑稽，宝音不忍心逗他，直接讲了这是巴雅尔叔叔送他的生辰礼物。 　　“大哥，这小马驹再两月就满一岁了，还没有名字呢，巴雅尔叔叔说要你这个主人亲自给它取。” 　　“好好好！” 　　代格把拿回来的两只兔子交到妹妹们的手上，自己凑到马儿身边，前前后后看个不停。想伸手摸还怕自己冻着它，在衣服上搓了又搓才敢去碰，笑的像个傻子似的。 　　没有哪个人会不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儿。他从记事起，家里只有一匹马扎那，阿爹每日都离不得，他想练马都只能去车根叔叔那儿练习，十分的不过瘾。 　　想要从族中领上一匹还要等一年才可以，可他想去参加大后年的赛马，若不勤加练习马术，哪里能有什么指望。而且，他也希望能用的自己的马去参赛。 　　眼前这匹小马驹已经快一岁了，大后年正好可以陪他一起去。 　　真好。 　　“大哥你名字还没想出来呀，要不叫就五宝吧~” 　　朝乐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代格伸手捏了妹妹脸蛋一把，没好气道：“这可是我的伙伴，怎么可以取这么随便的名字。” 　　他转头看向小马驹，眼中满是喜爱。 　　“叫它蒙克吧，永远，永远陪着我。” 第43章 　　蒙克这匹小马很是乖顺，吃草喝水都不折腾，比起四宝来说那可太好伺候了。 　　四宝才一个多月，又刚离了娘，一天里只要没睡就哼哼唧唧个不停，不吵但烦人的很。尤其是它哼哼唧唧的总会勾的大宝它们心痒痒，宝音还得时刻防着几只崽会跑出来抓狗吃。 　　动物的天性如此，大宝它们再听话，她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完全控制它们。 　　朝乐也有点烦，但这小狗是她自己要的，再烦也得好好养下去。指望着小狗再大点和家人亲近些了便不会再这么闹腾了。 　　四天时间很快过去，代格的十四岁生辰到了，但家里还是和平时一样，一家人早早就出了门。 　　蒙克也跟着代格走了。 　　家里又只剩下宝音和朝乐两个人。 　　因着宝音身体不能受寒，加上毡包里又是鹰又是狗，外加还有两只羊要照顾，所以姐妹两几乎都没再出去过。 　　朝乐今日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阿音，蒸笼我已经借来了，鸡蛋也换了两个，你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个蛋糕啊？” 　　“不急，蛋糕胚子发好蒸上一刻钟就能熟，下午做也来得及，咱们先把今天的奶豆腐先做了。” 　　宝音心中有数，朝乐也只能忍着好奇，先和妹妹一起先将今日的奶豆腐先煮出来。 　　做奶豆腐的这套工序她已经很是熟练了，现在她都几乎不让妹妹插手，只让她烧烧火就能自己一个人完成。 　　忙活了一上午，奶豆腐总算做好了，中午姐妹两简单吃了碗奶嚼口拌炒米，下午才开始忙活着做蛋糕的事。 　　宝音准备发个大点的馒头，到时候把顶上一层切掉，抹上她自制的奶酪就行。 　　为啥改成做奶酪了呢，其实之前是她想差了，也不一定非要奶油才能做。做奶油是真的麻烦，还不如直接抹嚼口，反正口感差不多。当然味道肯定没奶油那么香甜，所以她换成了做奶酪。正好有阿娜送的柠檬，做起来容易的多，也不会比奶油差到哪里去。 　　“阿姐，我来煮奶，你帮我将这柠檬的汁给弄出来吧。” 　　朝乐接过一颗柠檬，不解道：“是直接切成块捣还是切成两半直接挤呢？” 　　“切成两半挤吧，捣出来的杂物太多了，还要去滤一遍。” 　　弄这个柠檬汁容易，宝音讲完法子就开始将鲜奶舀进锅里。其实做奶酪的法子和制奶豆腐很是相似，但奶豆腐需要先发酵而奶酪不用。 　　宝音想着要做的更香一些，特地让阿娘昨日去族中要了一些牛奶回来。放在毡包里虽然没结成冰块，却也凝了一层薄冰，好在没有什么影响。 　　放进锅里后牛奶很快被烧热，冒出阵阵鲜牛奶的香气。四宝又开始叫唤了，朝乐还以为它是饿了，过去一瞧才发现它是在拉屎，只得赶紧将柠檬汁挤出来后去清理。 　　宝音再一次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听姐姐话将那只黑色的小奶狗领回来。一只都这样了，还两只，只怕吵的觉都要睡不好。 　　“阿姐，四宝这是个什么狗啊？能看得出来品种吗？” 　　“我看不出来，不过吉雅她大哥说这可能是牧羊犬，和乌兰一个品种。” 　　朝乐还挺高兴的，毕竟她那么乌兰。 　　“牧羊犬……” 　　宝音瞧着总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她见过的狗不多，也分不出来，或许真和吉雅大哥说的那样，是牧羊犬吧。 　　算了不操心这事儿，是啥狗都没关系，她还是先把奶酪先弄出来。这会儿锅上的牛奶温度煮的差不多，边缘已经开始冒起小泡。宝音直接将牛奶舀出来放到盆里。 　　稍稍凉了一下下便开始慢慢加进柠檬汁，一边加一边搅和，务必让牛奶和柠檬汁充分接触，然后静置两刻钟。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牛奶里的乳清逐渐被分离出来，和做奶豆腐的时候差不多，将乳清滤掉，剩下的便是她要的奶酪了。 　　刚弄出来还是热乎乎的，有点稀，宝音加了点盐进去，然后拿了三根筷子和阿姐轮流使劲将奶酪一点一点打至顺滑。 　　做成这样就差不多了，放到柜子里让它在天然冰箱里冰镇一个时辰，等蛋糕胚子做好了再拿出来抹。 　　朝乐有些看不懂。 　　“阿音，你这做的什么奶酪和做奶豆腐好像啊，还不用花时间发酵，那咱们的奶豆腐为什么不这样做，这不是能省很多事吗？” 　　“额……还是不一样的。” 　　宝音竟然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其实奶豆腐在有些地方也被叫做奶酪，甚至奶酪也有发酵后再熬煮几乎一样的制作步骤，不过奶豆腐一般是酸甜的，而奶酪还会添加菌种让其二次发酵变得更香浓醇厚，口味也是咸的。 　　很多很多的话都要用现代的词汇去解释，比如说所含营养不同，微量元素也不同，等等。太难解释清楚了，于是宝音只能随便扯了两个理由搪塞过去。 　　“咱们用羊奶做的酸奶若是不经过发酵，膻味就去不掉了呀。你闻着这奶酪香是因为牛奶本就香甜，直接做当然没问题。而且，这不是还要加柠檬么，若是没有这柠檬根本就做不出来。南方水果到咱们这边可贵的不得了，说不定比一斤奶豆腐都还要贵，做一斤用一颗，那也要花太多钱了。” 　　朝乐这下明白了，确实，柠檬可难得了，她在草原生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还是老老实实的发酵做奶豆腐吧。 　　“阿音你懂的真多……” 　　宝音心虚的笑了笑，没敢继续这个话题。还好在家的是年岁只有十一的阿姐，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怀疑，若是阿爹阿娘在家，肯定能发现自己说话根本不像个七岁的娃。 　　等等，七岁。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娘的时候，阿娘说她已经快要八岁，那到底是多快？今年的十二个月就要完了，她连自己哪天生辰都不知道，这样很容易露馅儿的…… 　　晚上得想法子找阿爹阿娘问问才是。 　　马甲不能露！ 　　“阿音，是不是该做那个胚子了？” 　　“啊！是是是！阿姐，你帮我舀两大碗面粉出来吧。” 　　宝音将剩下的柠檬收起来，又把之前滤出来的乳清水放到桌上。等面粉拿来了，就用这个和面。 　　乳清水和出来的面食会有一股淡淡的奶香，还很有营养，比白水和的好，正好拿来做蛋糕胚子。 　　朝乐本想帮忙的，可四宝哼哼唧唧的非要抱着才安静，宝音嫌它吵也不用姐姐帮忙了，让她去照顾四宝。 　　和面这活儿简单，宝音加上乳清水后将面都搅成絮状，然后将两个鸡蛋的黄磕进去，至于蛋清，被她拿去用油煎了下，给姐姐当零食吃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面发好了，奶酪也冰镇的差不多。宝音看了下天色决定先将肋排煮起来。 　　她算时间很准的，等肋排煮好就能开始蒸蛋糕胚子，拿出来抹上奶酪做点装饰就行。 　　至于装饰什么…… 　　宝音盯上了阿姐正在嗑的瓜子儿。 　　“阿姐，你帮我剥点瓜子仁出来吧，一会儿我有用~” 　　“好嘞！” 　　巴雅尔叔叔送来的瓜子炒的香喷喷的，朝乐一边剥一边忍不住吃，时不时还给妹妹塞几颗，磨磨蹭蹭一直到蛋糕胚子都蒸好了才剥完。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宝音点起灯，先将之前打滑的奶酪抹到蛋糕胚子上。蛋糕她吃过不少，正经做这还是头一次。加上她没什么工具，直接拿的菜刀在抹，抹出来的蛋糕不是这里高了便是那边低了，要不就凹凸不平，实在叫人头疼。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奶酪抹平整，真是太难了。 　　“阿音，这些瓜子仁儿要插在上面吗？是不是要插满？我来我来！” 　　朝乐兴奋的很，对自已想象出来的成品十分期待。宝音想象了一下瓜子儿铺满蛋糕的样子，头皮一阵发麻，赶紧将她拦住。 　　“别别别！我拿瓜子仁儿是来拼画的。” 　　宝音既然想送礼物，当然想尽力做到最好，叫大哥不光印象深刻，还要喜欢才是。 　　瓜子仁不多，拼上一家五口好像不太够，宝音想了下，打算用瓜子仁拼个大哥和蒙克出来。 　　当然这很难，她没有镊子，只有筷子。夹着的小小的瓜子仁儿老是眼看快到放到地方了就掉到蛋糕上，竖的斜的都有，夹起来就是一个坑还要拿奶酪去补，反反复复的折腾。 　　好在最后的成果喜人，蛋糕上隐约可见一个背着弓箭的少年牵着一匹小马驹。 　　朝乐都看呆了，半点儿不敢靠近桌案，生怕自己不小心戳坏了图。 　　“你们两在看什么呢？” 　　代格回来了。 　　姐妹两几乎是同时转身，十分默契的将蛋糕挡在了身后。 　　“大哥，祝你生辰快乐！” 　　“好好好，非常快乐，你们两乖我就高兴了。” 　　代格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倒是后头进来的哈日胡一眼就发现了两女儿的不对劲。 　　“你两藏什么呢？” 　　“没藏啥，就是一个要送给大哥的礼物，要等阿娘回来一起看，一起吃。” 　　卓娜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丈夫，笑道：“什么好东西，还要等我回来一起看？” 　　姐妹两见人齐了，这才让位置，将蛋糕露了出来。 　　代格一眼看过去，眼睛都直了。 　　既然这是送给他的，上面还有一匹小马，那上头的人自然就是他了！ 　　“这是瓜子仁儿拼的！真好看！” 　　“真漂亮！” 　　哈日胡夫妻两也觉得新奇无比，都从来没看见这样式的吃食。 　　这个礼物不用说，代格十分的满意。等一家人看够了，宝音这才拿出刀来将蛋糕切成五份，一人一块。 　　哈日胡拿着蛋糕只吃了一口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这蛋糕可比城里的那些糕点好吃多了，可惜巴雅尔走了，尝不到。” 　　宝音一愣，想起了被带走的几百斤奶豆腐，抬头问道：“都四天了，巴雅尔叔叔他们应该回城了吧？”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到了。” 第44章 　　哈日胡猜的不错，巴雅尔一行人这会儿刚刚进城。 　　进了城大家便各自分开带着货物回了自己的店铺，巴雅尔货物最多，大头自然是那两百斤奶豆腐。 　　这些可都是哈日胡的宝贝，巴雅尔也看重的很，便没放仓库去直接拉回了自家宅子。 　　“东家您回来了！” 　　守门的人立刻打开大门，叫了里头的下人出来帮忙搬东西。 　　巴雅尔看了一会儿，嘱咐了小心搬运后便带着自己的那十斤奶豆腐去了后院。 　　等他一走，搬货的下人们才低声说起话来。 　　“好香啊……” 　　“闻着是一股奶味儿诶！” 　　“难怪东家这么宝贝，不放仓库去，这么香的东西肯定很贵。” 　　贵不贵的，巴雅尔现在自己还没个定价呢，他得先试试这奶豆腐的几种吃法。什么煎煮炸好几样都是临走时宝音那丫头教给他的。说是吃法多了，喜欢吃的人也会越多，卖的也会更好。 　　小小丫头，心思倒也玲珑。 　　“阿鹤，去把厨房掌勺的巴彦和老陈叫来。” 　　“好嘞！” 　　阿鹤转身正要跑，突然又被叫住。 　　“多叫几个人将炉子和锅具都搬到这院子里来，我有东西要他做。” 　　搬到院子里来…… 　　阿鹤有些惊讶，不过主人家说话他只要听从就好。于是领命转身出了院子，叫了三个仆从和他一起将炉子等一众东西都慢慢搬进了院子里。 　　巴彦和老陈一头雾水，一看到人便忍不住问了。 　　“东家您这是做什么？想吃什么厨房都能做呀，搬出来干嘛？” 　　“当然是为了亲自瞧着，心里才有底啊。” 　　巴雅尔要亲自盯着他们将宝音说的几种做法都做一遍，但是厨房昏暗，常年烟熏火燎的味道实在不好，感觉将奶豆腐拿进去都是一种污染。 　　这可是朝乐和宝音送他的奶豆腐，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好好做。 　　“巴彦，老陈，你们两上前来，看看这个。” 　　巴雅尔拿了一块奶豆腐出来。这块四四方方的奶豆腐是宝音后来用模具定型的。一块一斤左右，只会多不会少。 　　“闻闻看，能看出这是什么东西来么？” 　　“这……” 　　两个人上前接过，一股奶味扑鼻而来，毫无疑问这是用奶做的。 　　“东家，这是牛奶做吧，但是我掌勺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这东西。不知它叫什么？” 　　老陈不是草原人，但因为煲汤炒菜十分的合巴雅尔的味道，这些年在巴雅尔面前还算得脸。 　　巴彦则是因为会做草原食物被巴雅尔留在府中的。他从小喝惯了牛羊奶，所以一闻便知道老陈说错了。 　　“这不是牛奶做的，应该是羊奶。牛奶的香味偏甜，而这个奶香中透着一点酸，如果我没有闻错的话，还有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掉的膻味儿。东家，这应该是用羊奶做的吧？” 　　“嗯，不错，是羊奶做的。今日找你们来，就是想让你们用这奶豆腐做几道吃食。” 　　巴雅尔又拿了一块奶豆腐出来，一人一块。 　　“奶豆腐……” 　　巴彦和老陈面面相觑，眼里藏不住的惊喜。这种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东西让他两来做，对厨子来说可太让人欢喜了。 　　“不知东家想怎么吃这奶豆腐？” 　　“嗯……” 　　巴雅尔想了想，先让巴彦切片，然后煎一点，烤一点试试。 　　“老陈你么，切片蒸一盘，再切一盘裹上面糊炸来试试。另外弄点碎的和红枣桂圆一起做道甜品。” 　　先做这些来尝尝看，至于奶茶泡的奶豆腐，他已经吃过，也并不打算用这个法子去卖。 　　毕竟奶茶这东西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吃个奶豆腐还要额外的买奶买茶，一般人都不会愿意的。 　　“就这几道，先做！” 　　巴彦和老陈连忙应了一声，开始生火。 　　烤奶豆腐和煎奶豆腐是最先做好的，也是最容易做的。巴彦是个烤肉行家，对火候的掌控极为熟练，奶豆腐块被他烤的刚刚好。焦而不糊，就是有些黏嘴。 　　巴雅尔一边嫌烫一边又舍不得吐掉，呲牙咧嘴的吃了一整块，心里美的直冒泡。 　　太好吃了！ 　　比泡在奶茶里好吃多了！ 　　只是这样烤烤吃原味都这么好吃，那用油煎的呢？ 　　巴雅尔其实有些担心用油煎的话会太腻，毕竟奶这东西本身就容易腻，可宝音丫头是这么教的，他也就只能听她话试一试了。 　　“东家，好吃吗？” 　　巴彦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奶味儿实在太诱惑了。若是在厨房里，出锅前还能借着尝味道吃上一口，现在有东家看着，他也就只能闻闻味儿，真是太馋了…… 　　巴雅尔没有理他，只专心的品尝着盘子里煎的奶豆腐。巴彦用的是自已熬的猪油，用的不多，至少这奶块夹起来几乎已经看不到油星了。 　　闻着有猪油的香气，还有一股更香浓的奶味儿，咬一口下去，外皮已经被煎的酥脆，里面的奶豆腐冒着热气竟被他扯出丝来。 　　又是另一番口感，不错不错。 　　“给我留一半，剩下的你们拿下去分吧。” 　　巴雅尔对自己人一向大方，加上今日心情甚好，给东西给的也痛快。巴彦连连道谢，夹了半盘子便迫不及待的跑去和其他人分享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老陈蒸的奶豆腐也端了上来，瞧着和泡在奶茶里的差不多，巴雅尔尝了下，口感和味道也都差不多，但是没有泡在奶茶里和奶茶一起吃的好吃。 　　裹了面糊炸的最叫他惊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老陈的面糊调的好，总之吃起来酥脆爽口，奶香四溢，是前几道里他最爱的做法。 　　至于做的甜品，大概是他天生就不爱喝那些黏糊糊的东西的，所以从观感上就不太好，尝起也不怎么惊艳。这东西也就那些夫人小姐会喜欢吃。 　　总之，宝音丫头说给他的几种做法，他都尝试过了，也迅速想好了该怎么将奶豆腐卖出去的法子。 　　“阿鹤，明儿早些去请荣通的江老板还有宝庆楼的苏老板来喝酒。就说他们让我打听的货有消息了。” 　　“是！” 　　巴雅尔吩咐下去后，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看着诺大的宅子，心底却愈发空虚起来。 　　其实这奶豆腐，最好还是从那些夫人小姐处入手。可谁叫他没个夫人呢，连请女眷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现在宅子里有位夫人，都不用他出手，夫人随便扯个由头办个宴，奶豆腐就能推到人前让夫人小姐们知道。 　　真是可惜，可惜啊…… 　　唉，也不知道哈日胡那家伙，到底有没有用心给他张罗媳妇儿。 　　哈日胡还真有。 　　晚上等两孩子睡着后，他便忍不住和妻子商量起来。 　　“巴雅尔马上就三十岁了，婚事确实该抓紧。他也没个什么亲戚朋友的，一直拿我当大哥，又想在孟和取个媳妇儿，也就只能咱两给他张罗了。” 　　“有点难啊……” 　　卓娜想起当初丈夫给介绍阿丽亚的事。当初巴雅尔和阿丽亚定下，一是他自己看上了，二也是因为族中没有适龄的姑娘愿意和他相看。 　　年纪小的嫌他老，年纪大的几乎都是寡妇还带着孩子的，他又看不上。 　　大家都知道他有钱，可几乎没有人会愿意离开部族，离开爹娘，跑去城里居住。所以他的条件还真不算是十分的好。 　　“咱们族里适龄的姑娘大多都定有婚约，其他的之前也问过，人家不愿意去城里生活。不过，哈达刚合过来，多了些适龄的姑娘，明日我去问问。” 　　卓娜一提，哈日胡也想到了，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对了，阿娜多大了？听说她在城里生活过，还适应的不错，还会很多安朝的字呢……啊！” 　　哈日胡一声痛呼，是腰间被妻子掐了一把。 　　“人家才十六呢！你照顾兄弟也不能胡乱搭呀。再说了，阿娜阿爹阿娘年纪都大了，前几日我还听见她说要一直留在爹娘身边照顾。她就是嫁也只会嫁在族里，巴雅尔和她没可能。” 　　“哦哦……” 　　哈日胡讪讪的笑了笑，连说自己考虑不周，又和妻子讨论起族中其他合适的姑娘来。 　　一晚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巴雅尔未来媳妇儿的人选还没讨论出来，但他邀请的客人很快就到了。 　　大概是惦记着要打听的货，江老板和苏老板都来的很早。 　　江老板是一个人来的，苏老板却是带着个娃。他的夫人这两日生病卧床，孩子却十分黏人淘气，弄得夫人都不能安心养病。索性今日出来之时便将他一起带了出来，也好让夫人清静清静。 　　“江老板，有些日子没见了，又富态了不少呀。” 　　“苏老板眼神儿真好，这不是家中接连有喜嘛，胃口好了吃的也就多了。” 　　江家最近喜事确实多，先是当家夫人产下了龙凤胎，接着他妹妹又做了广林守备的小妾，日子那叫一个蒸蒸日上。 　　苏家也不差，当家夫人就是官家女儿，虽然家中官职不高却也有着不小的实权。 　　这两家在阿木古郎城里都有着不小势力，巴雅尔可是精挑细选才找了他们来的。 第45章 　　两位老板很快被请进了宅子里商量事情。 　　巴雅尔叫他们来也不全是为了奶豆腐，答应帮他们打听的那批货物也是真的有了消息。 　　三个人刚坐下才说了个头，苏小少爷便闹腾起来，不肯呆在屋子里。苏老板被闹的没办法，只得叫乳母将他抱了出去。 　　巴雅尔见状，立刻招来阿鹤交待了几句。 　　小孩子嘛，最是贪新鲜，有好吃的哪经的起诱惑。 　　阿鹤很快去准备了一番，很快便有四份做好的奶豆腐从厨房送了出来。其中自然有送给苏小少爷的一份。 　　因为有少数人是吃不得奶食的，所以阿鹤事先问了下，确定苏小少爷能吃奶食后才将煎炸好的奶豆腐端给了他的乳母。 　　乳母周氏平时没少跟着夫人少爷去做客，主家送吃食零嘴儿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是小少爷一般都不怎么吃，最后都落进了她们跟着伺候的人嘴里。 　　今日却不同。 　　“周嬷嬷，那是什么？好香，我要吃！” 　　苏小少爷吵着要吃，周氏哪会拒绝，依着他的意思，先夹了块煎好的奶豆腐吹凉了喂给他。 　　“嗯嗯！！好吃，还要！” 　　苏小少爷一口接着一口，眼看着就吃了半盘子，还是肚子撑了有些难受才没再继续吃下去。 　　盘子里还剩下四块，周氏原本以为小少爷会如同之前那样，赏给她吃，结果他竟说要带回去！ 　　“周嬷嬷，奶豆腐真好吃，我要带回去给阿娘，你快去给我装起来！” 　　“啊……这……” 　　周氏一脸为难。 　　这毕竟是在人家家里做客，送来的吃食吃就吃了，还自己打包带走，说出去还以为他们苏家眼皮子有多浅呢，一会叫老爷知道了，挨罚的可是她。 　　“小少爷，一会儿咱们回去的时候让老爷去买几份给夫人不就好了，这些都是吃剩下的。” 　　周氏的话叫苏小少爷犹豫了下，吃剩的东西给阿娘确实不太好。他正要点头呢，就听到一旁伺候着的阿鹤说道：“苏小少爷，您若是想买这奶豆腐，那外头可买不着。咱们阿木古郎城，这奶豆腐只有我们这而才有，独一份儿……” 　　一听外面买不着，以后也吃不到，苏小少爷顿时不干了，眼看就要犯浑。阿鹤立刻送上了一整块的奶豆腐，还将做法仔细的和周嬷嬷说了一遍。 　　周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只好先放着等老爷出来再说。 　　这会儿书房里的三人谈的很是和谐，问题一解决，谈话便轻松起来。巴雅尔让下人给上了奶茶和点心。 　　苏老板喝了一口，觉得新鲜，又尝了奶豆腐，眼前顿时一亮。他立刻想到了儿子，平日里儿子就爱喝牛奶，想来肯定也喜欢吃这个。 　　“巴雅尔，你这茶和点心都十分的新鲜呐，是从草原新弄来的吧？” 　　“不错。” 　　巴雅尔没提什么奶豆腐的买卖，只请他们二人仔细品尝后，又一人送了一方奶豆腐，并告知了做法。 　　苏老板也是临走的时候才发现巴雅尔竟还送了他儿子一方奶豆腐。这来一趟，人家给解决了货源的问题不说，还送了这么多鲜奶做的吃食。 　　奶这东西，可不便宜呢。 　　两位老板和巴雅尔客套了一番才带着东西回了家。 　　苏小少爷一回府便直奔后院，跑去找他阿娘，献宝一样的非要她尝尝奶豆腐。 　　安睡了一上午的楚氏精神好了许多，见到儿子赞不绝口的奶豆腐只觉得十分陌生，便仔细的询问了周嬷嬷。得知是从草原来的食物，还是用羊奶所做，又是巴雅尔送的，这才放下心。 　　下午妯娌们来探望她，将小侄子侄女都带来了在外头和儿子玩。她便吩咐了周嬷嬷去让厨房将奶豆腐做了给嫂嫂们和孩子们吃。 　　羊奶是好东西，大家都知道。只是几乎没有人能受得了那膻味儿，没想到这羊奶豆腐却滋味甚好，连家中的小孩也非常爱吃。 　　几个妯娌顺嘴提了一句，楚氏便将自家的两块奶豆腐又分了大半给她们。等晚间丈夫回来的时候，她想着那奶豆腐送了许多，儿子只能只两日的，便叫丈夫再去买些回来。 　　“买？这城里都没有卖的怎么买？” 　　“啊？没有卖的？” 　　楚氏皱了皱眉，想着儿子十分喜爱那奶豆腐的样子，不甘心道：“巴雅尔已经一出手就能送出三块奶豆腐，那他自己手上肯定还有，你去找他再问问嘛，买些回来，咱们又不白拿，给钱的。” 　　苏老板是个商人，很快就有些回过味儿来。他就说嘛，巴雅尔好好的送什么奶豆腐。 　　“明儿我让人去他府上买点就是，你病还没好，早些睡吧。” 　　“好……” 　　夫妻两一夜安枕。 　　第二天一早苏老板出了门，到了自己店铺后，想到昨晚同夫人说的话，便叫来随从让他拿着一两银子去巴雅尔府上，找他买奶豆腐。 　　意料之中的事情。 　　巴雅尔让人拿了四块奶豆腐给那随从，心安理得的收了那一两银子。 　　二钱多银子一块奶豆腐！ 　　随从惊呆了。 　　就算是十斤奶才能做一斤那也太贵了…… 　　市场上一斤羊奶才十文钱，做成奶豆腐却直接翻了个翻，这钱挣的真容易。 　　随从不敢多言，赶紧将奶豆腐拿了回去。 　　苏老板倒不意外，也并不觉得很贵。家里孩子喜欢，吃了又对身体好，味道又不差。比起家中那一成不变的糕点，这奶豆腐还是很不错的。 　　有了第一家，就会有第二家。 　　很快巴雅尔便将奶豆腐放进自己在城中的一个炒货铺子里售卖，限量只有五十斤，卖完便要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 　　奶豆腐能放一年呢，买回去放着过年招待客人多有面子。而且听说城里那些大老板都在吃，有点闲钱的人便忍不住买上半斤一斤的。 　　当然还是各府的管事买的多，五十斤奶豆腐很快销售一空。 　　至于另外的一百五十斤，巴雅尔亲自带着出了趟远门儿。 　　边城虽然不如草原牛羊多，却也不怎么缺，奶豆腐卖个新鲜还好，长长久久想卖就肯定得降价。所以巴雅尔准备靠着自己这些年积攒的人脉，从内地打开一条销路。 　　内地多是肉羊，牛也是耕牛，奶制品市场上看都看不到，可想而知奶豆腐能卖多好。 　　巴雅尔在边城卖的二百五十文一斤，到内地便直接翻到了四百文，专卖大户人家。 　　奶豆腐卖相好，奶白奶白的，夫人小姐们最喜欢用它做成点心招待客人，好看好吃有营养，十分的有面子。 　　对于这些大户人家来说，四百文也就是个小意思。打点好了采买管事，买卖就成了一大半。待主家尝过味道觉得好，那便能成了。 　　巴雅尔出门一趟，皮毛肉干都还没卖完，一百五十斤奶豆腐就已经全卖光了。还接了不少的订单，等着开春就要。 　　哈日胡说这两百斤奶豆腐差不多是全族十日的羊奶所做，如今卖了七十多两。就算城中粮食最近涨了价，也能买个几千斤回去。哈日胡若是知道怕是要乐疯了。 　　可惜呀，要等开春雪化才能再进草原。 　　哈日胡还不知道巴雅尔将奶豆腐卖的多好，这会儿正忙着招待图布信和哈图的土司。 　　这两人也不知是不是约好了，同一天来。哈日胡才招待一个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另一个又来了。 　　哈斯尔和海日罕两人见面有些尴尬，大概也猜到了对方来这儿的意图，互相都有了警惕，到嘴的正事一下都说不出来了。 　　哈日胡也觉得尴尬，好在三个人都会找话，一会儿说说朝廷新政，一会儿说说部族发展，气氛好歹和谐了几分。 　　眼看着快到中午了，哈日胡想了想，让人去叫了妻子和宝音来，准备午饭。 　　肉，当然是必不可少的，哈斯尔和海日罕每日都吃，并不觉得稀奇。叫他们惊讶的是桌案上那一大片奶香奶香的东西。 　　“哈日胡，这是什么？” 　　“这是奶茶，另外那些都可以泡进奶茶一起吃，你们尝尝看，只有我孟和才有的食物哦~” 　　哈日胡知道他们不会吃，便带头教他们，一边往碗里放东西，一边介绍。 　　“这个是奶皮子，泡奶茶好吃的不得了，这个是奶嚼口，拌炒米吃很不错。这个是酸奶，吃完肉可以解解腻。这个是奶豆腐，直接放奶茶里就行。啊对了，这些都是用羊奶做的，你们好好尝尝，给个意见。” 　　“……” 　　两个人听着一连串的名儿头都听大了，眼里皆是难以置信。 　　不过几月不见，孟和是哪里钻出来这么多的新鲜吃食的？？还羊奶做的，膻味儿呢？他们咋一点儿都闻不到？？ 　　这和他们掌握的消息有些出入啊…… 第46章 　　哈日胡才不管二人是何想法，隆重的招待一番后便亲自将人送出了部族。 　　其实他们来的目的很容易就能猜到，无非是想拉拢自己然后将整个孟和并到他们的部族。 　　听说皇帝有意整合草原，将草原上所有部族合成一个，方便管理。 　　哈图和图布信实力相差不是太大，自然都有心做这个老大。孟和做为老三，谁先拉拢谁就有更大的希望，所以两个土司都耐不住的想亲自过来想说服哈日胡，结果没想到会撞在一起。 　　哈日胡也有听到这种风声，但他心无波澜，甚至都不怎么相信。 　　新朝才刚刚成立一年，南方又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现在正是要修养生息的时候。就算皇帝想动手，也该先解决了前朝余孽才是，草原的事情他恐怕短时间内不会插手。 　　哈斯尔和海日罕未必想不到这些，可称霸草原的心在蠢蠢欲动，就算是假的他们也要试试，先将孟和拉上自己的船再说。 　　哈日胡谁的船也不想上，只想让孟和的族人能吃饱穿暖就行了。等哪日皇帝真有那打算，发了告示下来再做决断不迟。 　　他和族老们商量了一下，大家都赞成他的想法，不准备参合到那三族的争斗。 　　哈尔斯又不是傻子，自然感受的出来。一路上骂了哈日胡不知多少回，回到自家毡包，看到桌案上居然有奶豆腐，迁怒的直接扫到地上。吓得他妻子乌日娜手一抖，缝制袍子的粗针直接扎到手背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是干什么？！” 　　“这奶豆腐哪儿来的？！看见就烦！” 　　一看到这奶豆腐，哈斯尔便想起哈日胡那洋洋得意介绍的神情，真是要多欠有多欠。自己可是哈图的土司，草原谁人不知晓的人物，冒着风雪赶了几天路到他那儿，啥事也没干成，就吃了几块奶豆腐，想想就让人生气。 　　乌日娜听到丈夫说出奶豆腐的名字，明显愣了下。这东西可是她二哥刚刚从城里买回来的，听说只有城里才有，丈夫是从哪知道的。 　　“生气归生气，也别糟蹋吃食啊。这是我二哥从城里买回来的，听说一斤要两百五十文呢，城里的大户人家都在吃。”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继续道：“二哥他说这是用羊奶做的诶，咱们族里奶羊那么多，你说咱们能做出来吗？” 　　“你刚刚说，一斤多少？” 　　“额……一斤两百五十文呐。” 　　乌日娜亲眼看着自己丈夫听到价钱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变成了乌沉沉的黑。 　　“哈日胡这小子不得了啊……” 　　能在阿木古郎城里大批售卖，这奶豆腐必定需要大批奶羊才能做出来。加上自己前几日刚刚才在孟和吃过那么多新鲜的奶制品，这奶豆腐必定是孟和卖出去的。 　　一斤二百五十文，十斤就是二两银子！孟和那么多羊，怎么可能会只有十斤，只怕百斤千斤都做得出来。 　　大家都还在用皮毛肉干和城里换粮食换东西的时候，他孟和居然都开始从城里挣钱了！ 　　这是何等的令人震惊。 　　等开春后，孟和在城里赚钱的消息肯定能很快传遍草原。那些还在观望的小部族肯定会心动，不出一年，孟和就要爬到他哈图头上去。 　　绝对不行！ 　　哈斯尔只觉得心底像是有火在烧一样，让他坐立难安。 　　“去把你二哥叫来！” 　　乌日娜张张嘴，想说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听话的出了毡包去找自己二哥。 　　昨日下了大雪，路上的积雪都淹到小腿上了，走路一拔一个坑，往日两刻钟就能走到地方如今走了一个时辰才看到了熟悉的毡包。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她踩在积雪上沙沙的声音，不过走近了，就听到毡包里二哥的打骂声。 　　唉…… 　　又在吵，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二哥……” 　　听到乌日娜的声音，毡包里的打骂声顿时停下。很快一个男人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道抓痕。他叫乌日格，是乌日娜的二哥。 　　“三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是哈斯尔，他有事找你，叫你现在过去一趟。” 　　听到哈斯尔找他，男人大概也知道是什么事情，想都没想就应下了。 　　“你等会儿，我先去把她捆上再骑马带你过去。” 　　乌日娜：“……” 　　她是真不想来二哥家，每每听见看见心里便难受的很，却又没有法子，只能委婉的劝上几句，二哥还不会听。 　　两人一起回去的时候，乌日娜没忍住，又劝了一回。 　　“二哥，你对二嫂好些吧，别动不动就打就骂，大哥当年可没有这样对过她……” 　　“行了，大哥早死了。你若认我这个二哥，就别提这扫兴的事。她现在是我的媳妇儿，谁也管不了。” 　　行吧，乌日娜默默叹了一声，将话咽了回去。 　　两人骑马回去快的很，但之前乌日娜去的时候走的慢，耽误了些时间。于是回来就被训斥了一顿，然后被撵出了毡包。 　　乌日格对此毫无反应，在他看来惹怒丈夫只是被撵出毡包这惩罚属实不算什么，毕竟他可是动辄打骂妻子的人。三妹又没挨打，只是被骂了几句，不痛不痒，有什么可计较的。 　　“哈斯尔，你找我来，是想问这个奶豆腐吧？” 　　“嗯，把你知道的都说下。” 　　两人盘腿坐在暖和的毡包里，仿佛已经遗忘了毡包外的乌日娜。 　　“这奶豆腐我是在城里一个炒货铺子里买的，那家店我打听过了，是在巴雅尔的名下。显然，那些奶豆腐是孟和交到他手上去卖的。” 　　哈斯尔听完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声。 　　还真是孟和…… 　　“我仔细打听过了，那些奶豆腐一共就五十斤，卖完就没了，说要等开春。肯定是想等雪化后进草原去孟和再拿。” 　　“五十斤？那还好。” 　　哈斯尔放下一半的心，就这么一点能赚多少钱。 　　“可不止，巴雅尔带回去的有两百斤呢，一大队人都看见了。只是那另外的一百五十斤没有在城里卖而已。” 　　“……” 　　不在城里卖那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往南方卖了呗！ 　　哈斯尔真是嫉妒的很，他怎么就没有巴雅尔那么一个会做买卖的朋友呢。 　　“行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回去吧。” 　　哈斯尔决定将奶豆腐拿去挤奶的地方让那些族人看看，看看奶豆腐她们能不能想法子弄明白它的做法。只要能弄明白，族里那么多的羊奶便可以和孟和一样拿去卖钱！ 　　两人很快一起出了毡包，看都没看外面的乌日娜一眼便骑马走了。 　　乌日娜目光沉沉，看着两个男人越来越远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内心的那股冲动，转身掀开厚重的帘子回到毡包里。 　　人都走了，她才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外头挨冻。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昨日才下过大雪，没过两日又下了起来。白日还时不时有人清理，晚上大家都在睡觉，那雪便越下越厚，压的毡包吱吱作响。 　　宝音觉轻，很快就被吵醒了。一睁眼正好看到阿娘点起灯和阿爹正在穿袍子。 　　“阿音别起来，在被窝里好好躺着。外头的雪太大了，我和你阿爹去把毡包上的雪清理下。” 　　“好，那你们早点回来。” 　　宝音重新躺回去，默默听着外头爹娘清理雪块的声音，听着听着有些困了，翻个身正想睡正好和地上的四宝对上眼儿。 　　这小家伙啥时候醒的？还一直抖个不停，这么冷干嘛不回窝里。 　　等等！ 　　它的窝…… 　　宝音爬起来一看，好家伙，它的窝又被拆了。皮毛干草乱七八糟被它咬出来拖的满地都是。 　　会拆家的狗她记得明明是哈士奇呀，可这品种草原上哪儿来的？而且看它样子也不是很像，所以它到底是个什么品种？？ 　　这已经是第三次拆窝了，宝音脾气再好都想揍它一顿。今日若不是雪大吵醒了家里人，等明日起来，它肯定要冻僵的。 　　真是自作自受。 　　宝音认命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准备将它的窝给弄好。这么冷的天，总不能叫它在毡包里抖一晚上。 　　现在外头应该是零下十几度了吧，毡包稍微暖和一点却也冷的不行。她手刚出被窝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裤子都是窝在被窝里套的。 　　“真是个小祖宗。” 　　宝音捡回原本垫在窝里的旧衣裳将四宝先包了起来，再一点点将碎皮毛和干草捡起来，重新粗糙的编织下，勉强将窝给它补回去。 　　“你再拆我可不管你了，等明日阿姐起来了让她打你屁股！” 　　四宝哼哼唧唧爬回窝里，暂时安静下来。宝音一抬头，柜子上的鸟窝突然钻出一个头来。 　　大概是听到她的声音被吵醒了。 　　“三宝，接着睡吧，太冷啦。” 　　三宝没听话，直接从鸟窝里飞出来，落在宝音的肩上。 　　它现在长的很快，翅膀伸展开来比宝音的手臂还长，平时只能双手抱它或者让它停在肩上，不然宝音可带不了它。 　　最近不下雪的时候姐妹两依旧会带它们出去练飞，但这两日大雪，三宝都没怎么出过毡包，想来是憋坏了。 　　宝音摸了摸三宝，它的翅膀已经变得十分健壮有力，飞行一点问题都没有。至于怎么狩猎，她帮不上忙，只能让它多飞出去，自己练习。 　　“知道你憋不住，等天亮了就带你们出去转转。” 　　话刚说完，脚上便感觉有东西碰了碰。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四宝又跑出来了。正想弯腰将它抱回去，突然肩膀一轻，眼前一道影子闪过，四宝顿时叫唤起来，那叫声比阿姐打它屁股时可凄厉多了。 　　宝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三宝嘴上一坨灰毛才惊觉刚刚四宝是被三宝啄了。 　　好家伙，才多大就知道争宠了…… 第47章 　　三宝这一口啄的不轻，四宝痛叫的声音很快将朝乐也吵醒了。一家子晚子上都没能睡个安稳觉，早上起来宝音还呵欠连天的。 　　“下了一晚上的雪，总算是停了。今日族中毡包被压的恐怕不在少数，我得去看看，晚饭你们自己吃，不用等我们。” 　　哈日胡交待完便带着妻子走了，代格今日难得休息在家没有出去狩猎，家便留给他照顾了。 　　宝音想着今日要带大宝它们出去，早早就收拾好了家里，拉上姐姐出了门。 　　外头的雪真厚哇，幸好她穿了厚厚的兔皮靴，雪是沁不进去的。 　　“阿姐，河面上都结冰了，咱们到对面去玩吧？” 　　“对面……” 　　朝乐踮脚瞧了下，一片白茫茫的。因着小河较宽，平时来去不方便，族人的毡包都在这边，河那边简直宽敞的不得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看看冰面的厚度再说。” 　　朝乐随身带着匕首，等走到河边后便拿出来在冰上凿洞。打从半月起河上便开始结冰了，阿爹阿娘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到河上面跑，必须等冰厚了才可以。 　　这个厚度，她也没个具体的数儿，不过大概有妹妹手掌那么长的厚度就可以吧。 　　朝乐跪在地上凿洞，哼哧哼哧出了一身汗。四宝早就急不可耐的在河上蹿来蹿去，连背上的疼痛都忘了。 　　宝音瞧它玩的那么乐呵想了想将篮子上盖的布扯开，把大宝它们也放了出来。 　　冷归冷，但大宝它们现在羽翼渐丰，活动起来根本不惧严寒。三只崽已经飞惯了，宝音刚将篮子放到河堤上，大宝便展开翅膀飞了出去。 　　说起来这三只崽里头大宝是长的最好的，双翅伸展开比宝音手臂都长好多，爪子又尖又利还不太会收敛，如今宝音连肩膀都不敢让它落。之前落了一次，皮袍都叫它爪子抓了个洞。 　　三宝就聪明多了，爪子再怎么厉害也不会伤到宝音的衣服，所以如今宝音肩头的位置可算是它独占了。 　　“大宝，不要飞太远了！” 　　宝音刚喊出声，三宝也追着大宝飞出去。二宝很快也出了篮子，飞的却是和它们相反的方向。 　　一下子都飞走了，篮子空空，心里也空空的。恰好这时姐姐叫她了。 　　“好了！阿音这冰层挺厚的，咱们过去对面玩吧！” 　　“好好好，咱们走吧！” 　　姐妹两忍着激动慢慢走过冰面，跑到对面你追我赶的疯了好一会儿，大宝回来了。它一向恋家的很，每次飞不远便要回转来看看。 　　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快要力竭才回来的。 　　不过都这么大了，应该不至于。瞧瞧二宝三宝，没在外面玩够是不会回来的。 　　大宝回来歇息了会儿又不见了踪影，宝音和朝乐也不怎么担心，一边转一边捡些枯枝捆起来。 　　很快转到了一个小丘包前。 　　那小丘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人起了兴，干脆拿它做头，打算堆个大大的雪人出来。 　　四宝这会儿玩的累了，又觉得冷，已经躺回了篮子里，哼哼唧唧也没人管它。 　　“阿姐，我瞧着四宝可不像是牧羊犬，你看它那拆窝的劲头，哪有牧羊犬是这样的。” 　　“额……确实不太像。可咱们族里也没有听说有会拆家的公狗哇，吉雅就差没一家一家问过去了。她打听的可比咱们详细，结果到现在都还不能确定那一窝崽的爹，咱们也别跟着操心了，反正养都养了。” 　　朝乐看得开，窝拆了嘛就重新弄一下就好，等天气稍微暖和了，直接让四宝睡地上去，看它怎么拆。 　　“诶！阿音，你堆的这个胳膊太短啦，要跟我的一样长才行，不然不好看。” 　　“好好好，我再弄长一点。” 　　姐妹两嘻嘻哈哈的堆着雪人，眼快就要成了的时候，天空传来一声欢快的鹰啸声。 　　宝音也不知是打哪时起的，她总是能从三只崽的叫声里听出它们的情绪。高兴不开心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一些。 　　“是三宝回来了，干啥了听上去这么开心？” 　　姐妹两抬头望天，一只白团子越来越近，突然扑通一声朝她两扔了一个东西。 　　“妈呀！兔子！” 　　朝乐又惊又喜，提起还在微微抽搐的兔子宝贝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三宝也太厉害了！” 　　宝音下意识就是不信，三宝才多大，你说它能飞多远多高她信，说它都不练习，一次就能抓住猎物回来，这也太神了。 　　天赋也不能太离谱不是。 　　她把兔子提过来翻看了下，一眼就看到兔子身侧被毛挡住的短箭。 　　“嘶……” 　　好家伙，虎口夺食呀。 　　族中成年的叔叔伯伯们用的都是长箭，用短箭的也就哥哥他们那群少年。这只兔子也不知是谁射中的，偏偏叫三宝捡了现成抓回来。 　　“这短箭做的好粗糙啊，比大哥他们的差远了。” 　　一看家里条件就不怎么样…… 　　朝乐兴奋少了大半，看向妹妹问道：“这只兔咱们得还给人家吧？” 　　“嗯！当然要还，人家先射中的。” 　　宝音拍了拍三宝的头，哪怕它听不懂，还是跟它说了几遍不要再去抢现成的，要吃肉自己凭本事去抓。 　　三宝能察觉到主人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歪歪头想了会儿又展翅飞走了。 　　朝乐憋着笑问道：“它不会又是去捡便宜了吧？” 　　宝音：“……” 　　但愿不要吧，这只兔子还没还回去呢，再捡人家不得气疯了。想想上回大哥被抢了兔子，郁闷好几天呢。 　　而且三宝的样子太好认，族中大多数人都知道她有养一只白底褐斑的鹰，这弄不好可要结怨的。 　　姐妹两望着兔子有些发愁，也没啥心情再堆雪人了，一起在周围捡了堆枯枝后便打算回家去。 　　二宝没多久回来了，它的喙上沾了点红色，不过估计没有吃到猎物。瞧它那烦躁的样子，这是还饿着肚子呢。 　　好在家里蚯蚓管够，饿不着它。 　　“阿姐，二宝四宝都饿了，你先带它们回去吧，我等等大宝三宝，一会儿就回去。” 　　“不行，放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可不放心。” 　　若是在家那边，朝乐倒不会担心。毕竟族中到处都有族人走动，不怕什么。可这河对面之前就少有人来，又没有熟悉的族人在，妹妹还这么小，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在这儿呆着。 　　朝乐坚持陪着宝音，等待着那飞出去的大宝和三宝。 　　大宝和三宝这会儿在哪儿呢。 　　它们飞的也不是很远，从它们那到宝音现在的位置，骑上马的话一刻钟就能到了。 　　冬日草原上的猎物其实并不少，但很多它们都弄不了。像那狍子鹿什么的，就它两那小身板儿，猎物没抓到自己就得先搭进去。 　　所以之前大宝三宝一直在盘旋着寻找自己能捕捉的猎物。可不巧了吗，一只兔子被一个人类撵了出来，还给射中了。那么大一坨肉，三宝下手飞快，直接抓上就走。 　　幸好两只崽躲的快，不然兔子身上的箭它两也得尝一尝滋味儿。 　　一只兔子被顺利拿回去，三宝尝到甜头，又回来了。这回两只崽飞的高，底下的人类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它们。 　　下过大雪后只要找到兔子的巢穴，抓到兔子还是很简单的。因为地上有积雪，兔子行动受限跑的便没那么快。只要眼神儿好，箭术佳，手稳稳当当的就能射中一只，回家添上肉食。 　　岱钦在这块盯了两日才找到个有兔子的兔子窝，没想到刚出手就叫一只鹰给截了胡。 　　再生气也没办法，谁叫那是天上的家伙，想弄也弄不着，只能埋头继续认真找兔窝。好容易找着了一个，兔子也听见了响动，那鹰居然又来了。不光自己来了，还带了同伙！ 　　别以为他没抬头就看不见，老远就听到声儿了。 　　不行，不能让它们再得逞，不然养成习惯以后都盯着他薅，那他家里日子还过不过了。 　　弟弟受了伤还在卧床休养，家里就指着他带点猎物回去。 　　岱钦想了想，将怀里的绳子拿出来，然后在短箭上划了道口子，把绳子绑上去。 　　虽说自己家的短箭制的粗糙，但箭头却是精细的很。都是从前在战场上偷偷捡回来的，一支支都带着倒钩，锋利无比。 　　他的力气大，箭上绑了细绳也没多大影响。刚弄好没多久，窝里不安的兔子便逃窜出来，还挺大一只。 　　拉弓，预估位置再射出，短箭飞快的朝着兔子追过去，连带着细绳一起，扎进了兔子的皮肉里。 　　射中了！ 　　岱钦刚从雪地里拔出脚，天上那两家伙果然按奈不住冲了下来，抓起兔子就要跑。 　　多么熟悉的一套动作。 　　岱钦气的牙痒痒，拉着绳子使劲一拽。 　　大宝的爪子已经深入了兔子皮肉里，冷不丁被这么一拽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拖了过去。 　　两扇翅膀陷在雪里一路磨蹭，打乱了节奏飞都飞不起来。不等它挣扎翻身，岱钦已经一个飞扑过去死死压住了它。 　　“小东西，可算是抓住你了！” 　　虽然刚刚抢走自己兔子的鹰不是这只黑的，但那只白的明显和它是一伙，抓了它，看那只白的还敢不敢来抢兔子。 　　岱钦心情十分不错，拿着绳子飞快将大宝的翅膀绑上，爪子也给一起绑了起来。然后提着它和兔子朝天上晃了晃，这才高高兴兴的往家里去。 　　三宝在上空盘旋了许久，一直跟着后面直到看那人消失在一个毡包里才掉头飞快的往回飞。 　　这会儿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宝音从没见三宝它们离开这么久，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阿姐，我这心里有点慌，你说不会出事吧？” 　　“不会，三宝跟大宝一起呢，它两那么聪明。” 第48章 　　话是这么说，但两只崽迟迟不见身影，朝乐也忍不住开始跟着着急起来。 　　又等了一刻钟后，一道熟悉的白团子总算出现在了她们的视野里。 　　姐妹两看到三宝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 　　“诶？怎么只有三宝，大宝哪儿去了？” 　　“应该在后面吧，它们不总是这样一前一后的。阿姐，咱们收拾下走吧，四宝跟二宝都饿坏了，一会还要去族里找这支箭的主人。” 　　宝音一想到要去还兔子，就替三宝脸红，哪有这样当强盗的。 　　“三宝！下来！” 　　姐妹两叫了一声两声，可三宝就只在空中盘旋，始终不肯落下。而那该回来的大宝，也迟迟没有踪影。 　　宝音心中有些不安。 　　“三宝这样子不太对，平时叫它它都很听话的。大宝也没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一瞬间她脑子里已经飞快的想象出了几个画面，都是大宝在被其他猎物欺负伤害，心都开始疼起来。 　　“阿音你别慌，咱们先往家走，看看三宝跟不跟回去。” 　　还有句话朝乐没有说出来，怕妹妹听了难过。 　　就算大宝出了事，也要回去叫了大哥才能再一起出去找。她们两人小力量弱，靠着两只脚走了走不了多远的。 　　宝音心里难受的厉害，又唤了几声三宝，它跟是跟着走，就是不肯下来。连二宝都被惊动飞了出去。 　　这边姐妹两找外援去了，那头岱钦也提着猎物回了家。 　　“阿钦！你快看，这是什么！” 　　他一进毡包就破不及待的开始向弟弟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只大肥兔子，和一只还没长成的黑鹰。 　　“这是鹰？大哥你怎么抓到的？” 　　床上的那钦脸色苍白，看到大哥手里提着一只鹰还真是吓一跳，浑噩的精神都吓得清醒了几分。 　　“大哥你没干什么危险的事儿吧？” 　　“没有没有，是这只鹰笨的厉害。” 　　岱钦一把将大宝扔到弟弟床前，一边将今日自己遇上的事告诉了弟弟。 　　“你说它们是不是欠，抢了我一只兔子还来，觉着我好欺负一样。这只鹰我得扣它几日，好好教训教训它。” 　　“扣？不吃吗？” 　　床上的那钦眯起眼，看得大宝浑身毛都立起来了。那是一种对危险本能的反应。它开始不停的挣扎，想要飞走，可翅膀被绑的牢牢的，一点法子都没有。 　　岱钦瞧着弟弟像是真想吃，赶紧将鹰给提到一旁，换成兔子。阿娘说过，鹰这东西，吃了会倒霉的。 　　“知道你馋，晚上给你烤兔子肉吃。” 　　那钦没有说话，又静静的躺了回去，仿佛对吃食是什么一点都不关心。好一会儿他才冒出一句话来。 　　“大哥，你说我还能好吗？” 　　“当然能了，不过就是被狼咬两口，这有什么。你看伤口不是已经开始结痂了吗？” 　　岱钦其实并不敢保证，因为弟弟的伤实在太重了，十天前还一直在昏迷，身上的伤口总是反反复复的红肿溃烂，这几日才稍稍好了些，但人却是一直都没有精神。 　　他的担心自然是不能和弟弟说的，免得他心中不安对病情也没好处。 　　“阿钦，以后你别一个人走太远了。咱们没有部族，势单力薄的，遇上狼群那就是一个死。上回是你运气好，遇上的是几只掉队的老狼，若不然……” 　　岱钦叹了一声，不愿再回想弟弟当时的惨状。 　　“好，知道了。” 　　也不知是真听进去了，还是敷衍一下，反正那钦应了一声。兄弟两又没话说了，毡包里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大宝挣扎的声音。 　　那钦身子还没好，但那只没受伤的手还是很有力气的，他不厌其烦的将大宝扣倒，再看它慢慢挣扎着站起来。 　　“真笨。” 　　大宝：“……” 　　挣扎了半天的大宝开始不耐烦，骨子里的凶性一点一点露了出来，那钦若不是手抽的快，险些就被它啄了。 　　“有点儿性子，还不错。” 　　他把大宝提进怀里，弹了弹它的喙，语气森然道：“再敢啄我，便将你毛拔了放进外头的雪里做只秃皮冻鹰。” 　　岱钦：“……” 　　他怀疑弟弟是因为阿娘过世受了大刺激所以才变得不正常了。和一只鹰说什么话，还吓唬它，它又听不懂。 　　“我去扒兔皮去，阿钦你可千万别给它解绳子。” 　　“好。” 　　那钦难得的笑了笑，看上去很是乖巧。 　　简陋的毡包外很快飘散出一股血腥味，不过很快又被白雪盖上，一点气味也无了。 　　岱钦麻利的扯下兔皮，拿着匕首将兔肉切开他和弟弟一人一半。弄好了拿雪搓一搓就能做出来吃。 　　刚杀的兔直接架上火烤，兄弟两都是吃惯了的。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熏人，但毡包里能很快的暖和起来。 　　大宝挣扎这么长时间早饿了，闻到肉香挣扎的更是厉害。那钦见状直接拿出匕首将兔头上的肉剔下来喂给了它。 　　这回它不挣扎了，乖乖站着吃肉，小眼睛里的惊恐也没了，透着吃到肉的满意。 　　真有意思…… 　　“大哥，这鹰我能养着吗？” 　　岱钦:“……” 　　他一点都不想开口，每次弟弟这样和他说话，其实心里就已经做了决定。 　　“不好养……” 　　岱钦将兔子翻了面儿继续烤，然后开始劝说弟弟。 　　“这家伙是吃肉的，咱们现在自己都没法顿顿吃饱，哪儿还顾的上它。” 　　“没事，我的伤快好了。等我伤好了就能和你一起出去狩猎，现在狍子好弄，一只弄回来就够吃个五六日的，养的活它。” 　　那钦是打定主意要养了，岱钦劝说无果也只能随着弟弟折腾。他说的也没错，若是他真能早日康复，那食物就不用担心了。兄弟两联手之时在这草原上还没饿过肚子呢。 　　两人自顾自的决定了大宝的将来，丝毫没有想过这只鹰它是有主人的。 　　它的主人宝音这会儿都急哭了。 　　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大宝回来，她就担心大宝遇上猛禽打不过会被吃掉。草原上的变数那可多了去了。 　　姐妹两跑回去告诉了代格，代格立刻就去找了他的那些伙伴们，大家全副武装，带着弓箭一起准备到河对面去寻找大宝。 　　二十几个少年，个个身手不凡，十分的有安全感。但只有宝音跟着他们一起去。 　　朝乐再想去也没法子，家里这个宝那个宝要喂，羊咩咩也得留人照顾。加上十几匹马也没位置带她，就只能让她留在家中了。 　　一行人集合好，很快便过了河。 　　三宝是真真的聪明，它仿佛知道这群人是去找大宝的，一直在前面带路。飞远了便倒回来，累了就停在宝音肩头歇息一下，让她摸摸头又是精神满满。 　　骑马行了一刻多钟左右，代格通知了众人警戒。 　　因为早先叫人的时候大家都互相通了消息，今日河对面是没有族人过来狩猎的。没有族人出来，可雪地里却有着人的脚印。 　　另外三族的冬日草场都没有在这里，那么出现在这儿的要么是途径这里捕食的路人，要么就是草原上的强盗。 　　总之小心就是了。 　　代格一点儿都不害怕，相反还有点兴奋。一众少年也是，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什么都不怕。 　　宝音心里如同火烧一样难受，脑子里两个小人，一个说让大哥他们回去吧，万一遇上危险就会害了好多人。一个又说没事，咱们人多势众，离族地又近就算遇到强盗跑也能跑走。 　　她想找大宝，却又不想大哥他们遇险，最后还是咬咬牙做了决定，劝大哥他们回去。 　　代格还没说话呢，那群少年就拒绝了她。 　　“出都出来了，就差这几步，多少也要看到个结果。” 　　“诶？三宝怎么跑了？” 　　宝音抬头一看，刚刚还在空中盘旋的三宝突然加快了速度，瞬间没了影子。 　　代格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下远处依稀可见的部族，倒是没有放弃。 　　“三宝不见了，那咱们就顺着这脚印往前吧。再走一刻钟，若还是找不到便回头。” 　　两刻钟的路程，是代格心里的底线，超过就太远了。他带着这么多人也有责任，总要平安带回去，不能为只鸟就不管不顾了。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继续顺着脚印往前。 　　岱钦还不知道自己的脚印给人指了路，这会儿吃饱了便准备干正事了。 　　弟弟手臂上最大的伤口虽然开始结痂了，但肩上的伤口还没有，总是有些腐肉长出来需要刮掉。 　　他也不会什么医治的法子，只是学着阿爹，从前阿爹在世受伤时就是这么做的。 　　冬日便拿雪将伤口捂一捂，这样刮腐肉的时候就不会疼了。 　　那钦戴着厚厚的帽子，裸着右边的胳膊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门口，怀里抱着大宝，任由着大哥给他刮腐肉，自己则是拿匕首剔了兔子上的肉给大宝吃。 　　既然决定要养它，那一只兔头怎么吃的饱呢，瞧这小可怜贪吃的样子，一瞧就是许久没吃过饱饭了。 　　“这么贪吃，该给你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大宝眨巴眨巴眼，伸头又吃了一条肉。 　　肉可真香啊。 　　三宝便是这时候冲下来的，它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到大宝被捆绑着叫人抱在怀里。而那个人却并不是它们的主人！ 　　愤怒的三宝飞快的朝那钦冲了过去，那钦再有能力现在身子也还虚着，一只手又刚放下匕首拿着肉在喂大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白鹰朝着自己手啄过来。 　　“阿钦！快躲进去！” 　　大宝被吼的一惊，回头就看见三宝冲过来，下意识的伸头挡住了那只正拿着肉的手。 　　“咕咕……” 第49章 　　虽然它们是一个窝的兄弟，但平时吃饭要争，主人的宠爱也要争。好不容易有肉吃了，它才不会让给三宝。 　　大宝挡住了那钦，倒是叫那钦又露出了个笑来。 　　“真是没白喂你。” 　　岱钦瞅准时机飞快将弟弟抱回了毡包里，连带着大宝也一起抱了进去。 　　三宝落在毡包上，茫然的咕咕叫着，没有钻进去，也没有飞走。 　　它的存在感太强了，那钦舔舔干涩的唇，蠢蠢欲动。 　　虽然他挺喜欢怀里这只小家伙的，但外头那只实在是太漂亮了。他在草原这些年，还没有见过白色的鹰。 　　若是能将这两只鹰都弄来训服成功，那可比抓到狼还痛快。 　　“大哥，你把那个草乌膏兑点水抹在这肉上，等下系上绳子丢出去。” 　　草乌膏有麻醉镇痛的功效，只有一点草木气味不会叫动物反感。只要它吃下去，今日就别想飞走了。 　　那钦将原本打算给大宝喂的那块肉交了哥哥，大宝眼馋的很，但它性子也佛，不给吃就不吃了。 　　外头的三宝在毡包顶来回走了几圈后，突然兴奋起来，因为它已经看到了熟悉的一群人越来越近。 　　“咕咕咕咕……” 　　这样的兴奋感染了大宝，它又开始挣扎了，想要飞出去和三宝一起。 　　那钦一把将它按回怀里，还挺高兴的。 　　“放心，一会儿就让你的伙伴来跟你作伴。” 　　话音刚落他的脸色瞬间一变，直接将大宝丢到了干草上，一只手抽出匕首来。 　　岱钦也是瞬间取下弓箭撩开帘子一人挡在门口。 　　“来了很多马……” 　　这对兄弟两来说绝对是个噩耗，因为草原上能有大批马儿的只有各部族还有草原强盗，部族是不会搭理他们这样的散户的，来的多半是强盗。 　　那钦一只手推不动哥哥，实在无奈的很。 　　“大哥，若真是强盗，你这样挡在门口也挡不住的，你让我出去瞧瞧。” 　　岱钦不听，死活不让。 　　马蹄声越来越近，人也渐渐能瞧见影子了。 　　“嗯？好像有点小……” 　　成年人的体格即便是离的远，也还是能看出个大概，岱钦眼神儿好，瞧出只是一群少年人后便放松了许多。 　　如今河面结冰，许是对面安家的孟和人过来狩猎而已。大家没什么交集，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应该不是冲着自己和弟弟来的。 　　岱钦觉得危机解除了，这才侧着让出一条缝，给弟弟也看了眼。 　　“瞧着年纪都不大，跟咱们应该没关系。” 　　那钦点点头，放下心，这才又觉得腿痛起来了，赶紧坐了回去，将大宝抓回怀里。 　　毡包顶上的三宝叫声越发响亮，突然展开翅膀飞了出去。岱钦站在门边眼睁睁看着那只白鹰飞到人群里，落在一个姑娘家打扮的人身上。 　　“不好！” 　　它和那只黑的是一伙儿的，搞不好里面那只黑的也是有主人的，这是找来了！ 　　岱钦心虚的立刻钻回毡包，伸手就要去抓大宝。 　　“阿钦，这家伙多半是个有主儿的！那只白的带路，人已经找过来了，得还……” 　　那钦下意识就是不给，但哥哥的话说的没错。如果这是有主的，肯定要还给人家。 　　才相处短短半个时辰，那钦就已经有些舍不得了。 　　“我，自己拿出去。” 　　他忍着痛又站起来，抱着大宝走到门口，那群少年更近了，他都能看清楚带头那个人身前坐的小丫头哭红的眼。 　　大宝的羽毛颜色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是很瞩目的，宝音坐在马上，一眼就看到毡包前那少年怀里正是大宝。 　　“大哥！你看大宝在那儿！它没事！” 　　代格看到只有一个毡包，出来的还是两个和他差不多的少年，心情放松下来，应和了一声后，加快几步跑到毡包前扯住绳子停了下来。 　　宝音急的都没等大哥去扶，自己翻身下的马。只是冬日身上穿的厚实在不方便的很，没想到一脚踩空扑进了雪地里，吓了代格一跳。 　　“阿音！小心点！” 　　阿音？ 　　那钦听着这个熟悉的名字，突然想起来，自己那日被水冲到下游是孟和的人救了他，醒过来时给他上药的那个小女孩仿佛就是叫阿音。 　　是她吗…… 　　“大宝！” 　　听到自己的名字，那钦怀里的大宝又开始挣扎起来，这回它挣扎的比之前猛烈多了，翅膀都被磨出血来。 　　岱钦赶紧用匕首给它割开了，爪子也解开了绳子。人家主人都找来了，再困着它容易结怨呢，他可不想平白惹上部族的人。 　　脱离桎梏的大宝毫不留恋的飞离了那钦的怀抱，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一头扎进了宝音的怀里。 　　外头再好，吃的再好，它还是最喜欢宝音的。 　　宝音眼眶红红的吸了吸鼻子，心疼的摸着大宝背上的血迹，看向毡包前的兄弟两。 　　岱钦连忙解释道：“我抓他的时候并不知道它是有主的。这只鹰和那只白的，抢了我的兔子，还准备抢第二只，所以我才想法子抓了它。” 　　孟和众人：“……” 　　宝音：“……” 　　代格一瞬间便想起自己被鹰抢了兔子的那回，自己仅一次便那般恼火，大宝它们却抢两次，他倒是十分理解此人的心情。 　　“阿音，既然大宝找到了，咱们便回去吧。” 　　宝音点点头抱着大宝，有些不好意思的走过去先和岱钦道了歉。 　　“之前那只兔子，还在我家呢。这次出来的急便没有带上，一会儿我再送还给你们。真的不好意思，是我没管教好它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 　　岱钦乐呵呵的一副憨厚模样。 　　那钦站在后面，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大宝，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它为什么那么听你话？” 　　宝音之前一心只看着大宝，都没仔细看过抱着它人的样子，这会儿听见他问自己才抬眼看了下。 　　帽子太大，只看见了小半张脸。 　　有些眼熟…… 　　但她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的问题嘛，回答一下也无妨。 　　“大概是因为从它破壳起就一直是我在养它吧，可能是把我当成了它的阿娘。” 　　宝音说完便示意大哥可以回去了，兄妹两很快上了马，记好这个毡包的位置便领着人走了。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了一堆凌乱的马蹄印。 　　那钦看了很久都没有打算回毡包里，岱钦知道他是想要那只鹰，想了想一咬牙道：“阿钦，你要是真想养那种小家伙，等咱们回到山上，我去找鸟窝，找蛋，咱们再孵一个出来养。” 　　…… 　　“不用了，再孵也不那一个，养这家伙，看眼缘的。” 　　岱钦不懂，为什么弟弟总说要看眼缘。当初弟弟马死的那会儿，自己要将自己的马给他，他拒绝时也是这样说要看眼缘。 　　眼缘是个什么东西？万一以后都没有合眼缘的，那他这辈子就不用马了？ 　　兄弟两一时无言，又恢复和往常一样的日子。 　　宝音这会心头安定下来了，也有心思想其他了，坐在马上不停的问着大哥问题。 　　“大哥，我记得咱们附近是没有部族的呀，那两兄弟怎么会在这附近？” 　　“不清楚，许是散户，又或者是刚从族中被逐出去人。” 　　做强盗的话，那两小子还不够格。 　　“那兄弟两的毡包破旧的很，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修缮过。他们家应该没有大人。” 　　“啊……” 　　就两兄弟，孤单单的住在草原上，这不是很危险吗？ 　　“咕咕……” 　　大宝温顺的咕咕叫让宝音回过神了，顿时又想起一路的提心吊胆。真是想把它抓起来揍一顿。 　　可它的翅膀都已经出血了，再揍它宝音也舍不得，只能训斥两句就算了。当然还要带上三宝。 　　“抢人家的猎物，是非常不道德的！你们要吃，自己多练练自己抓去，再发现你们两去抢人家猎物，我就饿你们两顿不许吃东西……” 　　两只崽听不懂，但知道宝音生气了，缩着头老老实实的听训，倒还算乖巧。代格都忍不住笑了。 　　“阿音你这是在养娃呢？” 　　“差不多吧，现在还小天天念叨着，就算听不懂也要养成习惯，不能干坏事。” 　　瞧瞧这一干就被抓走了，幸好那兄弟两只是抓走它并没有虐待，若真是遇上那小心眼儿又心狠的，一刀下去，现在哪还有什么大宝。 　　宝音想想就后怕的很，将大宝带回去后好几日都没许它再出门，憋了两三日，才重新带它出去放它飞。 　　看着大宝二宝三宝都飞远了，宝音便拿着铲子去挖土找虫子。一半是准备给三只崽吃的，一半是准备拿来钓鱼。 　　冬季河上冰厚，上回姐姐撬开的那个洞口好几次她都看到有鱼一闪而过，只是先前为着大宝的事也没心情去弄什么鱼。 　　今日才抽出空来，准备弄点鱼吃。 　　天天喝奶吃奶，腻倒没腻，就是馋新鲜的，想吃口别的吃食。现成的鱼就在家门前的河里，不捞白不捞。 　　宝音找阿娘借了两根缝制靴子的针，比平常缝制衣裳的要粗一点点，做鱼钩正好。也不用弄什么鱼竿，直接穿针后将线和绳子系在一起。到时候洞口弄大些，将虫子挂到针上直接放下去，凭着感觉往外拉就是。 　　简易的很，也就图个乐，天天窝在毡包里，可闷了。 　　朝乐对钓鱼这个娱乐项目十分的感兴趣，跟着宝音一起挖。因着冬日蚯蚓畏冷难活，想找它们得挖很深的土，费劲的很。只能寻些别的虫子。 　　姐妹两哼哧哼哧挖了许久才攒了半罐子虫来，这时天空一阵鹰啸，是大宝回来了。 　　平时它们飞出去再回来总要歇息歇息，吃点东西。宝音连虫子都准备好了，大宝却怎么也不肯吃。 　　“嗯？怎么今日不吃了呢？不吃等下飞半路就饿了……” 　　大宝依旧不肯吃虫子，转身撅着屁股只喝了点水。 　　“咕咕……” 第50章 　　宝音一头雾水，还以为大宝是哪里不舒服，伸手想去摸摸它的肚子，却不想喝完水的大宝双翅一展，飞走了。 　　“真是奇怪，大宝今天居然不吃东西就走。” 　　“这有啥，说不定是在外头吃了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肚子还没饿吧。” 　　朝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宝音便不再惦记，等二宝三宝也回来后，喂完它们便跟姐姐拿着东西去了河边。 　　她两准备了一个木盆，用来装鱼。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钓上鱼，但好歹架势要摆出来。 　　宝音先在绳子底下绑了个石头，试了试水深，然后在适当的位置夹上一片树叶，就当是浮漂了。 　　“就这么串上虫子扔进水里就行？” 　　朝乐没有钓过鱼，从来都是见族人们拿着工具下河里叉。 　　宝音给她做了示范，串好虫子将细细的绳子扔进洞里。放到叶子正好浮在水面就差不多了。等底下的鱼儿咬了饵，叶子便会没进水里，到时候直接拉就行。 　　“阿姐，你跟着我这样做就行。” 　　一点都不难。 　　朝乐的绳子很快也放了下去，不大的冰洞里漂浮着一点点碎冰和两片叶子。就这么一直拉着绳子枯坐没有耐心的人还真是做不了。 　　一刻钟过去了，叶子老老实实的漂浮在水面上。朝乐已经快要坐不住了，两只脚烦躁的想抖又怕惊了鱼真是难受的很。 　　“阿姐，你还是忙别的去吧，鱼我来钓就行，弄这个得有耐心。” 　　“好好好！” 　　朝乐如蒙大赦，将手里的绳子丢给妹妹便站了起来。 　　“坐的我屁股都麻了，脚也僵了，这活儿可真不好干。我还是去跟玛西婶婶学挤奶吧。” 　　“好好好，去吧，一会儿我钓上鱼了叫你。” 　　宝音内心是个大人，并不需要人一直陪着，阿姐走了她反而能更专心的钓鱼。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冷风吹的她受不了，宝音整个手都缩在袖子里，帽子也围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突然冰洞里的叶子动了动，又平静了下来，她还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下一秒叶子便被拉进了水里，有鱼！ 　　宝音飞快的将绳子往上拉，几息功夫便拉上来一条有成人巴掌长的细鳞鱼。 　　细鳞鱼便如它的名字一样，鳞片细小，身条窄长，漂亮的很。刚拉上来它的精神好的不得了，宝音取个钩子还差点让它给挣脱跑掉。 　　扑通一声扔进盆里，今日总算是有了收获，不会空手而归了。 　　宝音安安静静坐在河边钓着鱼，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盘算着时间大宝它们该回家的时间。 　　最近它们出去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了。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慢慢变长。可能是长大了，能飞的更远，又或者已经开始在外面学习如何狩猎。 　　她心里莫名有些惆怅，自已养大的娃好像越来越不需要她了。现在还要她喂虫子吃，等它们会自己狩猎后，自己也就没啥用了。 　　它们会不会长大就离开，再也不回来呢？ 　　大宝三宝不好说，但二宝肯定会的，这家伙对谁都淡淡的，没什么感情的样子。 　　远处一个灰色的小点儿越来越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二宝回来了。 　　等等！它爪子上是什么东西？ 　　宝音只隐隐约约看着个小黑点，肯定不是兔子，兔子没有那么大。她正准备站起来好好看看，手里的线却有了动静儿，只得赶紧先将鱼给捞了起来。 　　又是一条不小的细鳞鱼，真好！ 　　放完鱼一回头，就见二宝落在了她的身边，爪子一松改用嘴叼起来，一个黑色团子，细看才发现是老鼠！ 　　天呐，它是怎么抓到的？？ 　　这个季节，老鼠该藏起来了吧，那些家伙最是机灵，冬日前便会屯好食物，冬日就会躲在洞穴里，轻易不会再跑出来。 　　“二宝，你可真厉害，大宝和三宝还不会自己抓猎物呢。” 　　它两只会抢。 　　想起来宝音就想笑。 　　她伸手轻轻摸了下二宝的翅膀，哪怕是羽毛也冰凉十足。唉，做鹰也不容易啊，大冷的天还要出去训练。 　　“这只老鼠，是带回来慢慢吃的吗？” 　　二宝歪着着将老鼠放在地上，狠狠啄上一口，死了。然后它看了看宝音，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 　　宝音有些摸不着头脑，二宝这是她帮忙攒起来的意思吗？ 　　血呼啦的，有点脏脏的。 　　她可不敢想这是二宝抓来送她的，感情还没到那份儿上。而且二宝也不像是会送东西给她的鹰。 　　这只老鼠她先帮忙收起来，一会儿二宝回来了再给它当晚饭吃。 　　宝音抓起两把雪给老鼠搓了搓，简单弄干净才将它提回屋子里。然后继续坐回去钓她的鱼。 　　两条怎么够吃，她的目标是十条，钓回去熬上一锅热鱼汤，好好给家人补一补。 　　今日运气还算不错，坐了半个时辰就钓上来了十条，加上之前的两条已经有十二条鱼了，收获颇丰。 　　宝音钓起了兴，本想再接着钓上半个时辰，结果朝乐非说够了，拉着她就往回走。 　　“你摸摸你这手，冰的都快和雪一样了，身体才好一点呢，又想天天躺床上去了？” 　　不想…… 　　宝音乖乖听话跟着姐姐回到了温暖的毡包。剩下的刮鳞破肚都不用她去，大哥全都帮她包了。 　　“呐，药已经温好了，快喝了去床上躺会儿。” 　　“大白天呢，躺床上干啥，我又睡不着。” 　　宝音只脱了外头的羊羔袍子，坐在床边一口喝完药。她觉得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最近腹痛几乎没有再发过。手脚冰冷那是因为在外面呆久了，试问哪一个在外头那样的环境里呆久了不是手脚冰凉呢。 　　“阿姐，你这两日拿着皮子是准备做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朝乐冷不丁被一问，顺口一答：“这不你生辰快到了嘛。” 　　话说完才反应过来捂住嘴。 　　说漏了…… 　　宝音狠狠一愣，她的八岁生辰。 　　真快呀。 　　“阿音你什么都没听见对吧，我什么也没说哦！” 　　看着姐姐那一本正经说这句话的样子，宝音顿时失笑，勉强控制自己才没笑出声来。 　　“好的好的，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姐妹两在毡包里说了会儿话，就听见毡包上有东西落在上面的声音。是大宝它们回来了，就是不知道回来的是谁。 　　“我出去看看。” 　　朝乐跑了出去，又大叫着跑了回来。 　　“三宝！三宝它抓了两只老鼠回来！！” 　　宝音赶紧披上衣服跑出去看。 　　三宝像是个得胜归来的将军一样，嘴里叼着一只，脚下踩着一只。 　　奇了怪了，平日不抓都不抓，今日二宝一开头，三宝也抓了两只回来。不会一会儿大宝回来也抓了老鼠吧。 　　“三宝真棒，已经可以自己觅食了！” 　　宝音让姐姐拿了个空罐子来，将那两只老鼠一起装进去，等晚上三宝饿了再给它吃。 　　这可是个好头，二宝三宝都自己找到吃食后，就不用她辛辛苦苦的挖虫子了。现在天冷，浅一点的土里根本没啥虫子，挖起来累的不行。 　　“好三宝，走，咱们到毡包里去暖和暖和。” 　　宝音一抬胳膊，三宝便乖乖落到她的肩膀上，跟着她一起进了毡包。好一会儿那身羽毛才没那么冰了。 　　今日的毡包里除了平时的奶味儿还多了一丢丢的鱼腥味。那是代格杀好的鱼露出来的味道。朝乐将鱼都放进柜子里，只剩下鱼里面的内脏放在桌案上，这是一会儿打算喂鹰的零食。 　　二宝回来后，宝音先将内脏喂给它们，老鼠嘛，可以等到明日再吃。 　　这种新鲜的肉食它两喜欢的很，为着颗小小鱼泡还差点互啄起来。一碗的内脏很快吃的就剩下一点点了，那是给大宝留的。 　　“大宝怎么还没回来？” 　　连朝乐不怎么注意时间的人都感觉到不对了，宝音自然更是担心。她就担心大宝又在外头遇上了什么事。 　　好在半个时辰后，它回来了。 　　在外头野了大半日，羽毛上的雪都变成了冰。真难为它了，那么重还飞的回来。 　　“我还以为你也要抓只老鼠回来呢，今儿你可叫二宝三宝比下去了，它们都能自己觅食啦。” 　　宝音抱着它进了毡包，将特地留给它的鱼内脏端过来给吃。 　　大宝低头闻了闻，好一会儿才探头低下去啄了两口，一副不爱吃的模样。 　　有点反常呢。 　　养了这么长时间，宝音也算是了解大宝，它可是个从来都不挑食的乖宝宝，喂什么吃什么。 　　“你是不是在外头吃过才回来的？” 　　大宝又低头吃了一口，突然顿了顿，脖子一仰仿佛抽搐了下，接着便吐了一堆东西出来。 　　有刚刚吃进去的鱼内脏，还有明显新鲜还没有消化的肉条。 　　肉条？！ 第51章 　　哪里来的肉条？ 　　靠大宝那个嘴自己啄出来的肉绝对不会有这样平整的切口，一看就是人手工切的。 　　它在哪里吃的肉？ 　　“阿音，大宝该不会是去哪里偷吃的吧……” 　　毕竟有着抢兔子的前科在，偷吃人家切的肉条也不是不可能。 　　宝音一阵头疼。 　　冬日里谁家的肉食不是个宝，就这样被偷吃了，换谁谁受的了。 　　“这咋办，也不知道它吃的是谁家的，道歉都没法儿。” 　　姐妹两在一旁愁的不行，大宝已经抖抖翅膀舒舒服服的回到窝里，万事都和它没关系。 　　今日可吃的太饱了，还都是它最爱的生肉。 　　明天它还要去！ 　　可惜第二日宝音便不让它出门了。 　　二宝三宝都能自己出去找吃食，大宝却只知道吃现成的，还很有可能是偷的肉吃，这偷偷摸摸的性子绝对不能惯。 　　于是大宝又被关在家里吃了一天虫子。 　　吃过了美味的生肉，再吃虫子便有些没滋没味儿了，几乎到了难以下咽的地步。大宝很是烦躁，它不想吃虫子，却又飞不出毡包，只能烦躁的在窝里动来动去，咕咕叫个不停。 　　“大宝你再叫也没用，说不放你出去就不放，必须要长长记性。从前还当你是最乖的，你现在瞧瞧，人家二宝三宝多厉害。想吃肉就自己找，那才叫真本事。” 　　“咕咕……” 　　宝音铁了心要罚它，就是不让它出去。可这家伙也是倔，关的时间越长，就越是不爱吃东西，精神也萎靡了下去。 　　才两日宝音就心疼的不行，让了步。 　　鹰是注定属于天空的，天天关在家里真的不好。它想出去就出去吧，大不了自己去族里挨家挨户的问问谁家少了肉，再想法子补偿下。 　　宝音将大宝带出去，这回没拦着它，让它飞走了。 　　嗯？大宝飞走的方向，不是族里…… 　　她看了好一会儿，大宝是直接从河上飞过去，然后消失在对面的空中。难道罚它真的有用？它这是自己去觅食了？ 　　宝音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宝不去嚯嚯族人的食物就好。阿爹一个土司，家里的鹰却到处偷族人东西吃，传出去多惹人笑话。 　　希望大宝早日学会自己狩猎吧，那她就能彻底放心了。 　　被她惦记的大宝根本没有联系狩猎的技能，而是飞快的掠过大片草原，落在了一个破旧的毡包上。 　　“哟，大宝又来了。” 　　岱钦正好在外头处理兔皮，一眼就看到了它。 　　那钦出来的很快，他这几日恢复的不错，已经能如常的下地行走。听到毡包上的动静便套了衣服往外走。 　　可真是稀奇，还以为那小东西再也不会来了呢。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瞪着，那钦竟然从它那双眼里瞧出了点儿可怜巴巴的意思。 　　“我寻思着你那么爱吃肉，怎么就不来了呢，该不会是你主人不让吧？” 　　那钦一抬胳膊，让大宝跟着它一起进了毡包里，拿出昨晚剩下的一小块兔子肉。 　　冰冻了一晚上，肉已经很硬了，得先用热水化开一下。大宝却像是等不及了，直接上嘴去啄。 　　吃了一嘴冰碴子。 　　那钦让它逗笑了。 　　“看来你回去了伙食不太好嘛。啧，还不如跟着我呢。” 　　大宝听不懂，只知道这个人会给他好吃的肉吃。有肉吃它干嘛还到处去找呢，多累。 　　毫无疑问的，它又在这里饱餐了一顿，回去自然是吃不下宝音准备的虫子。 　　“它又吃饱了……” 　　宝音皱了皱眉，开始细想起哪里不对劲。 　　今日大宝并没有朝族中方向飞，回来的时候也是从河对面回来的。若说河对面哪里有肉…… 　　那肯定是之前被抢兔子的那家！！ 　　大宝难不成跑他们家去偷肉吃了？！ 　　宝音坐立难安，前几日才抢了人家的兔子，这几日又去偷了人家的肉。大哥说那两兄弟家很有可能没有大人的，已经那么可怜了大宝还可着人家欺负，真是太过分了。 　　她得想法子去求证下，若是真的，肉至少得还人家，还得道歉。 　　晚上一家子围在一起吃饭，宝音心不在焉的样子自然被大家看在了眼里。朝乐对此清楚的很，捅了捅妹妹让她将事情说出来听听阿爹阿娘的意见。 　　“两兄弟？孤身在河对面不远的地方搭了毡包？” 　　卓娜侧头看向丈夫，问他平时巡逻族地里，有没有人见过他们。 　　“没有，下头的人没有报过，那兄弟两应该没靠近过咱们的族地。不过……” 　　哈日胡想起了当日格桑让他们找人的事情，找的那个小少年就和女儿说的差不多。 　　想来藏起来的那个就是两兄弟里的其中一个了。听女儿和儿子说起，倒是没什么恶意。 　　“既然大宝吃的肉很有可能是他们家的，那就直接去问问，咱们也不占人便宜。” 　　一家人都默契的没有讨论兄弟两为何会孤身居住在草原上。草原上的强盗散户，几乎都是被部族驱逐又或者是脱离部族的人，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和自己没关系的事就用不着他们操心了。 　　不过晚间卓娜还是感叹了下。 　　“听老大说那兄弟两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有大人照看，也没有部族庇护，独自居住在草原上，真是危险的很呐。” 　　哈日胡知道妻子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做了爹娘的听见这种孩子受苦的事，难免会有些不落忍。 　　“危险是危险，但也是一种磨练。咱们搬来这边时间也不短了，那两小子若有什么加入部族的心思早就来了，既然他们没来，也一直避着那便是身份有问题，或者是有足够的能力自己生存。你呀，多操心操心巴雅尔的事吧，等开春了好歹有个交代。” 　　一说起这个，卓娜顿时来了精神，两口子又开始讨论起族中的适龄姑娘。 　　宝音越听越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翌日一早，只有哈日胡一个人早早起床出了门。卓娜和女儿们难得睡了个懒床，等儿子起来将羊都喂了她们才跟着起来。 　　今日说好的要去河对面找那两兄弟，代格特地没有出门，还叫了一些关系好的伙伴一起，送妹妹和大宝去河那边。顺便在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猎点东西回家。 　　大宝被宝音裹在披风里，只露了个头在外面。它觉得新奇，一路上倒也没有吵闹，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毡包外。 　　代格没让伙伴们过来，只他自己带着妹妹下马走过去。没走两步就听到毡包里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兄妹两互相看了看，代格还是上前开了口。来都来了，问几句话也不耽搁什么。 　　“谁呀？” 　　岱钦语气不太好，弟弟昨晚有些发热，半夜就咳了起来，他这会儿正烦呢。 　　“大哥，你出去看看吧。” 　　那钦喝了水，喉咙舒服了些，躺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外头是谁，他略有猜想，没必要去得罪人。 　　岱钦听弟弟的话，撩开帘子出去了。 　　若是正常的毡包，这个天气一撩开帘子必定是扑面而来的暖气，而他们的毡包一撩开，和外头一样，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这样的环境睡觉，怎么能不生病呢。 　　宝音对外人一向是冷情的，却也忍不住对这兄弟两生出几分可怜来。没有部族做依靠，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牲畜粪便攒起来过冬。他们两只能烧烧干草和枯枝，自然要省着点用。 　　唉…… 　　她回过神，就见大哥已经和人互通了名字。那个叫岱钦的原来哥哥。 　　“阿音，把大宝抱过来，给人家认认。” 　　“哦，好！” 　　宝音将大宝抱过去，耳根有些发热，问道：“岱钦大哥，你应该还记得它吧，上回抢你兔子的那个。这几日它回去的时候总是已经吃饱，我瞧它是往你们这边飞的，想问问看你们家有没有少肉……是不是被它吃的？” 　　话音刚落，屋里又传出一阵咳嗽声，很快门帘又被撩开了，那钦走了出来。 　　这回他没戴帽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唇色泛白和宝音之前在格桑家见到的一模一样。 　　是他…… 　　她认出来了，岱钦的弟弟就是那个受重伤被格桑救后又跑掉的少年！ 　　难怪，先前他说话的声音软绵无力，想是伤还没有好。 　　没想到才几日不见，现在又开始咳嗽，真是惨啊…… 　　那钦不知她在走神想什么，目光只盯着那露出来的鹰头，瞧着傻不拉几的，只好帮它辩解了一回。 　　“你家大宝没有偷肉吃，都是我给它喂的。” 　　“啊……” 　　兄妹两都有些愣住了。 　　瞧瞧这兄弟两过的日子，比族里最寒酸的人都要难过，就这样还拿肉去喂别人的鹰，咋想的？ 　　大宝如今两个多月，饭量可不小。要不宝音也不会一直盼着它们三自己出去觅食了，三只崽加起来要吃的虫子要许多呢，挖的人累得不行。 　　那钦知道这行为挺人费解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觉着大宝合他眼缘就喂了。 　　家里别的东西都缺，吃食却还好。大哥狩猎本事不错，他自己受伤前也能抓许多回来，所以肉这东西在兄弟两的眼里并不是特别珍贵。 　　“你放心，我不是想对它做什么，只是瞧着顺眼便喂了喂。” 　　“谢谢……” 　　宝音除了这个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代格知道妹妹不是个喜欢欠人情的性子，便说下午将大宝之前吃的肉还给兄弟两。 　　那钦自然不肯要，说了没几句，他又咳了起来。岱钦担心弟弟，急得眼眶都红了。 　　“那个……” 　　宝音走近了些，温声道：“肉我们不还了，我去族中给你拿两副止咳的汤药吧，算是你照顾大宝的谢礼，好不好？” 　　那钦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红的胖团子，她的眼神和那日给自己上药时一模一样，真诚又温暖，鬼使神差的他竟没有拒绝。 　　“好……” 第52章 　　岱钦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人走了才问出来。 　　“阿钦，咱们不是向来都不和部族的人打交道吗？” 　　那钦沉默了下，点点头看向大哥。 　　“以后不来往了。” 　　自打阿娘过世后，就只有他和大哥整日呆在一起。他和大哥都不是多话的人，日子难免有些寂寥，这突然来了个小家伙，傻呆呆的还讨人喜欢的很他便忍不住逗弄了几次，真是太不该了。 　　以后他还要和大哥过很长这样的日子，若是现在便受不了了，那以后该怎么办。 　　确实不该再继续来往。 　　他走到毡包里唯一的柜子前，打开拿出个包袱来，里面已经放了好几种药材。都是阿爹阿娘还在世时教过兄弟两的。 　　“大哥，这两日幸苦你再多找点草药回来，我想早点攒够拿去给那个人。” 　　当初重病，又不敢留在部族里，他只留下身上仅有的几颗羊拐子就走了。可救命的恩情，几颗羊拐子怎么还得了。 　　兄弟两商量过，医者肯定喜欢药草，他们便采多些送去。只是那钦伤势有些严重，采回来的一些止痛下火的药草都被他用了。到现在也才攒一点，拿不出手。 　　岱钦明白弟弟的意思，想早些还了恩情，这样等天好些了他们便能干脆的离开。 　　“你放心，我马上就出去。” 　　方才他看见孟和那些人拿着弓箭，想来是要在这附近狩猎。岱钦不想和那些人碰到一起，骑着马走了另一边。 　　代格带着伙伴们在草原上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几个兔子窝，但还不确定有没有兔子，需要在勘察勘察。他本想将妹妹先送回去的，但宝音拒绝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着大宝下了马，说是要自己转转。 　　左右她就在附近，一眼就能看到，代格也就不管了。 　　宝音没走太远就将大宝从披风下提了出来。 　　“呐，今天我看着你飞，不许再去找岱钦他们吃肉，自己抓去！” 　　说完她一扬手，大宝瞬间飞了出去。 　　平时她是不管的，放飞出去就忙自己的事情。今日她要看着大宝，不许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凡瞧着大宝有要飞远的意思，宝音便会呼唤它的名字，大宝便不会飞走了。 　　来回好几次，不知大宝是不是明白了宝音的意思，一直在上空盘旋，没有离开。 　　这片草原上生活的小动物有许多，宝音不知道二宝三宝是怎么抓到老鼠的，但她需要帮助大宝狩猎。 　　兔子洞说实话好找的很，但里面有没有兔子就很难说了。宝音一个个找过去，拿细小的枝条捅进去骚扰，在洞口敲石块，各种办法。兔子胆子小，若里头真的有兔子，肯定会有反应的。 　　宝音找兔子找的手都冻红了，才听到一个洞里有了声响，很快在离她三米左右的一个雪堆里突然蹿出了一只灰毛兔子！ 　　狡兔三窟，诚不欺我！ 　　“大宝！！快抓它！” 　　天空中的大宝几乎是瞬间便锁定了地上正在狂奔的兔子。大概是与生俱来对猎物的冲动，它都不用宝音再叫，自己便俯冲了下来。不过还毕竟还没有成年，那只兔子又挺肥的，瞧着都有七八斤重了。让大宝爪着它飞真是挺难为它的。 　　大宝抓起来只飞了一小截就又落回了雪地里。等宝音跑过去时，大宝整个翅膀都是雪，那只兔子还在死命挣扎。 　　“乖啦，就是要这样，你可以自己抓吃的！” 　　兔子被大宝的爪子抓穿了肚子，血已经流了许多，眼见着是挣扎不动了。宝音摸摸大宝的脑袋，轻轻将它按到兔子受伤的地方。 　　“吃吧。” 　　鲜肉的味道对禽类来说真的是太诱惑了，尤其是在它尝过鲜肉后。大宝肚子早就饿了，直接从那伤口处开始撕扯，吃起来。 　　它的爪子锋利，喙更是不用说，一口下去一块肉。好好的皮子被它抓的稀烂，宝音却一点儿都不可惜。 　　就是要给它现吃，让他吃到自己抓的肉。 　　虽然其中有一丢丢是自己帮的忙，但只要多多练习，不用过多久它就能独自狩猎。 　　冬日里不管是兔子和老鼠还有蛇都藏在洞穴里，实在不好找。等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时候，草原更加热闹，大宝只怕是要挑花眼呢。 　　宝音最怕的是大宝不会抓猎物，所以才依赖人的喂食，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岔了。她放下心里的一块大石，看着大宝美滋滋的吃完小半边兔子。 　　“咕咕……” 　　它这是吃饱了。 　　宝音拿雪给兔子简单擦了下，扯了几根干草将它捆起来提在手上。 　　“好啦，吃饱了咱们就回去，这肉晚上再给你吃。” 　　小跟班吃饱喝足立刻乖乖窝到主人怀里舒舒服服躺起来。 　　代格他们今日运气不怎么好，找了许多兔子洞都是空的。看到宝音提着个被吃了个洞的兔子当真是惊讶急了。 　　“阿音你这兔子？” 　　“嘿嘿~大哥，这兔子是大宝抓的，可厉害呢。” 　　“大宝？？？” 　　代格惊呆了，大宝那体格竟然能抓兔子？昨日他还说大宝是三只崽崽里最没出息的一只，没想到今日就被打脸了。 　　“还真是厉害，这么大的一只呢。” 　　一群少年都围上来，将大宝好一顿夸赞。有几人羡慕之于还起了别的心思。 　　以前大家从来都只知道狗可以帮助狩猎，没想到听话的鹰也可以。那他们是不是也能像宝音这样从小训练一只呢…… 　　有这样心思的人不少，代格却是没想过这一层。他还在震惊着大宝能自己狩猎兔子的事，回到家便忍不住和阿娘她们说了。 　　朝乐看见兔子还以为是大哥弄回来的，结果居然是大宝。天天等着人喂吃的的大宝，多稀奇。 　　“阿音，这下你放心了吧，大宝也能自己抓猎物吃了。” 　　“嗯嗯……” 　　宝音心情十分不错，放好兔肉后便拿出一块奶豆腐装起来。 　　“阿娘，我去格桑叔叔家一趟。” 　　“我跟你一起去！” 　　朝乐飞快跟了上去，她还没听够大宝抓兔子的事儿呢。大哥没亲眼看到，讲起来没意思，还是要妹妹讲才能听个完整。 　　姐妹两说着话便到了格桑家，宝音拿奶豆腐换了两副止咳清肺的药草。 　　“阿音，你有咳嗽吗？” 　　“不是，不是我。” 　　宝音将药放好，回去路上和姐姐讲了下大宝吃了人家肉的事。 　　“这有什么好还的，他不是自愿给大宝吃的吗？我小时候也总有叔叔婶婶给我喂东西吃，阿爹阿娘也没见还过呀。” 　　“那不一样。咱们和那兄弟两一共才见过一两面，根本就不熟。而且吃的还是肉食。阿姐你现在若是天天去一个族人家里要吃肉，还要吃饱，你觉得合适吗？” 　　朝乐摇摇头，除了像吉雅她们那样富裕的人家，谁家肉不是省着吃呀。 　　“确实有些不合适，那这药拿去给他吧，那就两清了。” 　　“嗯，以后多看着些大宝，让它学会自己狩猎。若是每天吃饱了它还是想去找那兄弟两玩，我也不拦着。” 　　宝音将药拿回去，和大哥说了煎煮的方法，让他跑一趟拿去给那兄弟两。眼看着大哥上马要出发了，宝音又叫他等一等。 　　“阿姐，你弄回来的牛粪能不能借我几块？” 　　这药拿去要熬，就那两兄弟的储备，熬药估计要花掉他们不少的柴火，属实有点可怜。 　　送药送到底，再给他们装几块牛粪吧。 　　朝乐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去拿来兜子扒开门前的牛粪堆，刨了七八块下来交给妹妹。 　　“就这点儿牛粪，借啥借，大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它若是叫你娘，我可是它姨呢，它欠的人情咱们一起帮它还。” 　　宝音被姐姐这番话给逗笑了，赶紧将兜子拿去给了大哥。 　　“好姐姐，正好，你这个姨来帮忙做点事情吧。” 　　“不许笑话我，我就是打个比方！” 　　“好好好，不笑你，快来。” 　　宝音拉着朝乐回到毡包里，将自己的乞丐服拿了出来。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当初她来草原的时候就是穿的这么一身，现在看着还挺感慨。自己的运气真是好，一来就遇上了这么疼她的一家人。 　　宝音拿着剪刀，咔嚓咔嚓剪出三块细细的布条。 　　“阿姐，我针线活不好，你帮我在这布条上绣几个字，然后套在大宝它们的脚上缝起来。” 　　“绣啥字？” 　　她想了想回答道：“就绣上主人哈日胡吧！” 　　朝乐下意识的要问为什么主人是哈日胡，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妹妹为什么要说是阿爹的。 　　阿爹的大名整个孟和谁不知道，就是别族的也有不少人是知道的。大宝它们脚上戴着这个，就表明有主。若是像上回那样被人抓住，看见是阿爹的鹰人家说不定就放一条生路了。 　　大宝它们平日活动范围也就是附近这一块，远也远不到哪儿去，阿爹的名字好用的很。 　　再说，阿音是阿爹的女儿，那大宝本来就是哈日胡家的也没错嘛。 　　“好，我给你绣！” 第53章 　　朝乐在张长布条上都绣上了妹妹要的字。别的字她不会，但阿爹的名字她打小就记住了，虽然绣出来不太工整，但只要能一眼看出来是什么字就行了。 　　这三块布条晚上宝音将它们分别绑到了大宝它们的腿上，然后让姐姐给缝了起来。 　　离远了看，只能瞧见大宝它们的腿上像是套了个圈，并不妨碍什么。 　　三只崽都还挺乖，没有去啄那布条。 　　“阿音，我瞧着你这真是在当孩子养了。一天天的竟是在为它们操心。” 　　卓娜的话真是说到朝乐心坎儿里，连连点头道：“可不嘛，妹妹心里就只惦记着大宝它们，一会儿担心这个一会儿担心那个。吉雅那么喜欢乌兰都没妹妹操心的多呢。” 　　一家子都笑朝乐和几只鸟吃醋，宝音笑完了突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对三只崽太过上心，连姐姐都有些忽略了。 　　除了晚上睡觉，白日里也就做奶豆腐的时候姐妹两才会一直在一起。姐姐才十一岁呢还是个小女孩，也挺需要陪伴的，该多陪陪她。 　　于是第二天宝音再带着大宝出去训练它狩猎的时候也拉上了姐姐一起。 　　两个人一起找洞，找到了便想法子惊吓兔子或老鼠。 　　代格他们也在找兔子洞，但他们找到兔子洞后，若是有兔子跑出来，考的是眼力和箭的准头，若是功夫不到家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兔子跑掉。而宝音这边，只要兔子出了洞那就逃不过大宝的爪子。 　　大宝速度简直了，兔子跑出来不过几息功夫它便能冲下来抓住它。 　　朝乐亲眼见到大宝抓了一次兔子，眼都看直了，抱着大宝稀罕个不停。大宝在人怀里的时候乖巧又安静，一点儿没有刚刚捕杀兔子的凶相。 　　“阿音，你这可是捡到宝了！大宝这么厉害，二宝三宝肯定也不差，到时候三只鹰给你抓兔子，家里会不会堆不下啊！” 　　宝音：“……” 　　阿姐你还真是敢想。 　　小家伙们狩猎需要体力的哇，哪能一直抓。而且，它们抓的都是自己的口粮，要知道它们现在的食量已经不小了，等成年后需求肯定会更多。、 　　宝音不求三只崽能抓多少猎物回去，只希望它们能勤劳一点，每天把自己的口粮赚了。 　　她这主人穷的咧，拿不出那么多的肉给它们吃。 　　“阿音！！你看那是不是三宝！” 　　“三宝？” 　　宝音回过神抬头一看，远处飞来的那只鸟个白色的，身上也同样的褐色斑点，好像是三宝没错。 　　咦，它脚上没有昨晚上套上去的布条…… 　　这才一天就弄丢了？ 　　宝音喊了一声三宝，结果那只鹰飞过她的上空，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诶！三宝怎么不听话？” 　　平时妹妹一叫三宝，它飞得再高也会落下来的。朝乐正不解呢，就听到妹妹说那不是三宝。 　　宝音看着那只鸟的背影很是愣了会儿。 　　那是另外一只海东青…… 　　海东青难得，十几万只鹰里才有一只，那只海东青和三宝真的好像，兴许还是一个窝出来的呢。 　　不知道三宝这些日独自外出的时候有没有遇上过。 　　“宝音……宝音……” 　　姐妹两听到声同时回头，看到乌吉力叔叔裹的跟个球一样朝她们跑了过来。 　　说来也是奇怪，草原上的男儿体格健壮，畏寒并不是很严重。像阿爹和满达叔叔他们，里头穿个两层衣裳，再裹个羊羔袍就不会冷了。但乌吉力叔叔是个例外，他极其畏寒，羊羔袍子早一个月便穿上了，现在穿的更厚。 　　宝音瞧着他仿佛套了两件羊羔袍，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乌吉力叔叔，什么事儿啊这么急？你慢点儿走。” 　　“宝音呐……去，去族中毡包一趟，你阿爹有事找你。” 　　乌吉力呼呼喘着气，冒出一阵阵白烟，实在累的不轻。原是骑了马来的，但这一块是草滩的位置，马儿不能进来，他就只能自己跑了。 　　“走走走，我马儿还在那边等着呢。” 　　乌吉力连声催促，见朝乐也在干脆连她一起催，到马上了才告诉她两是什么事。 　　“哈图那边来了几个人，说是奶豆腐太好吃了，要找我们买一些。你也知道，咱们之前做的奶豆腐都是叫巴雅尔带出去的，卖多少咱们现在也不知道。所以这个价钱便不好谈了，你爹想着这是你家乡的食物，便先照着你们那边的价钱谈。顺便再把奶豆腐的做法教给人家。” 　　“不对吧，奶豆腐再好吃，现在这个时候可是时不时就会下雪的。那哈图的人竟然连续几日雪地里赶路，就为了来买口吃的？” 　　宝音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害，也就哈图的人骗骗自己罢，咱们可是不信的。不过既然是来买奶豆腐，能赚钱的事干嘛要推掉。” 　　“也是……” 　　本来奶豆腐就是拿来当存粮的，现在能赚钱，谁会拒绝。 　　宝音三人很快来到了族中的大毡包里。里面阿爹坐在上位，笑嘻嘻的瞧着很好说话，哈图的人正在列数着和他们交好的各种好处。 　　这是来买奶豆腐顺带拉拢一下？ 　　“阿爹……” 　　“朝乐，阿音你们来啦，快过来。” 　　哈日胡招招手，将女儿们招到身边，然后小声询问宝音道：“已经商量好一会儿了，现在他们想拿一张兔皮换四斤奶豆腐，阿音你觉得呢？” 　　一张兔皮在城里大概能卖个几百文，这样算起来的话，一斤奶豆腐大概能卖个一百文左右。哈日胡嘴上没答应，其实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十斤奶豆腐就能卖一两多呢，这可是部族里额外的收入。 　　宝音沉默了下。 　　“不行，太低了。” 　　哈图的人买奶豆腐回去可不是为了吃，他们必定是有什么别的打算。既然他们冒着风雪都要来孟和，那这奶豆腐肯定很重要。 　　一张兔皮换四斤，阿爹肯定还没讲到对方的底线。 　　宝音抬眼看了下对面哈图的人，突然转头和阿爹大声起来。 　　“阿爹，怎么可以一张兔皮就换四斤？！咱们奶豆腐做出来要那么长时间，还要加……” 　　哈图的人眼一亮，聚精会神的就等着她说加什么，结果宝音声音又小了下去，着实叫他们失望。 　　哈日胡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转头便和哈图的人说不能卖。 　　“哈日胡！咱们两族的关系难道一定要斤斤计较这几十文钱吗？而且我们只是换几十斤，又不是特别多，就当给我们哈斯尔一个面子怎么样？” 　　“不行，这些奶豆腐都是我的族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我得为他们负责。奶豆腐这么好的东西，一块兔皮换走四块确实太低了。你们若真想买，那便拿出点诚意来，不然，还是早些回去吧。我瞧着外头的天，明日许是又要下雪呢。” 　　哈图几人：“……” 　　没换到奶豆腐谁敢走，哈斯尔可是下了死命令的。 　　“罢了罢了，看在我们两族交好的份上，我再退一步，一块兔皮换三斤奶豆腐，可以了吧？” 　　宝音偷偷在后面拽了拽阿爹的衣裳。 　　哈日胡哈哈笑起来。 　　“都是好兄弟嘛，既然都退了一步了，不妨再退一步，一块皮子两斤奶豆腐。只要你们点头，我现在就让人给你们拉过来，还教给你们奶豆腐的各种做法，保证不亏。” 　　“……” 　　哈图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奶豆腐在城里卖的是二百五十文一斤。一块兔子两斤豆腐差不多就是这个价，这也是哈斯尔给他们的底价，再低就不成了。 　　哈日胡别看笑嘻嘻的，可态度硬的很，从一开始一张兔皮换八块一路压下来，再不答应一会儿他说一张兔皮换一块咋办。他们冒着风雪来，难不成空手回去吗？ 　　毡包里沉默了一小会儿，哈图的人终于松了口。 　　“两斤就两斤，但哈日胡你得将做法都教会我们。” 　　“这是自然。” 　　哈日图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叫了乌吉力旁边毡包拿奶豆腐，然后趁着这会儿他问了个私人问题。 　　“不知你们哈图有没有一个叫诺敏的妇人？” 　　“诺敏？” 　　几人喝着热乎乎的奶茶，所谓吃人嘴短，他们倒是认真的回想了下。但很快众人都摇起头。 　　“没有，至少我们认识的人里没有叫诺敏的。” 　　“怎么会没有？” 　　哈日胡皱着眉，想着难道是那个男人撒了谎骗了诺敏？不对啊，那时候部族之间的争斗十分恶劣，尸体总是混在一起。为了分清楚自己的族人，几乎人人都在手臂或者肩头刺了字。像他自己也有，肩头刺的是个孟字。 　　诺敏又不瞎，都和人家做了夫妻定然瞧见过那男人的字。可惜当初妻子太过生气，家里总是吵闹，一直没问过那男人的名字，现在找起来可不就难了。 　　“麻烦你们再仔细想想，她大概是十二年前跟着你们外出征战的族人回去的。” 　　十二年前…… 　　有了个具体的年限，搜罗起记忆来倒是没那么杂乱了。可那几人还是摇头，说没听过这个名字。 　　正说着话，乌吉力带着奶豆腐回来了，哈日胡也只好将这个话题略过不谈。 　　哈图的几个人里，一个略胖的男人张嘴想说什么，看到奶豆腐又把话咽了回去。 　　还是奶豆腐比较重要。 　　再说了，那个女人只是叫阿敏听着有些像，名字到底还是不一样的。而且，她还是乌日格的媳妇儿，日子过的可不好。若是自己告诉哈日胡惹了什么麻烦回去，到时候只怕自己的家都要让乌日格拆了。 　　算了算了，左右也不关自己什么事。 第54章 　　一群人跟着宝音最后学了一个多时辰就差不多了。其实做法简单的很，就看到时候做的人手艺如何。 　　煎炸烤这三样是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有泡奶茶，可惜他们部族里没有茶叶，做不出孟和这样的奶茶。 　　哈图的人最后用二十张兔皮换走了四十斤的奶豆腐。 　　“他们肯定是想拿奶豆腐回去自己研究制法，等琢磨明白了，估计就要用他们族里的奶来做奶豆腐了。” 　　乌吉力猜到的到事，哈日胡当然也能想到，他想了想低头小声了几句。 　　别的都还好，就怕族人嘴巴不严。现在部族之间没有争斗了，和别族有姻亲的也开始在来往。若是哪个族人嘴巴不严将制奶豆腐的方子露出去，那损失就大了。 　　“好，我知道，我现在就去通知。” 　　只要族人不往外说，就酸奶这一样别族的人就做不出来。就算无意间发出来也只会当是坏了，并不知道那就是做奶豆腐的原料。 　　奶豆腐若是能从巴雅尔手里卖出去，那族里就有了一项额外的收益，受益的可是全族人，在乌吉力通知下去后，所有参加熬制奶豆腐的族人都心生警惕，连对家人都没有提起过熬煮奶豆腐的法子。 　　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大毡包里有二十张兔皮摆着呢，虽然没怎么清洗干净，却能瞧出来都是完好无损的一整块，这笔买卖当真是大赚。 　　哈日胡将女儿教人时做的那些奶豆腐分发给了族老们，提醒了下。 　　“这奶豆腐，可是宝音的方子……” 　　族老们心领神会，这是要给他女儿要东西呢。不过这也是应该的，宝音这也算是为族中做了贡献。 　　“哈日胡，这二十块皮子，拿五块给宝音做奖励如何？” 　　二十块分给女儿五块，哈日胡知道族老们已经很公允了，便欢欢喜喜的应下来，拿了五块兔皮让两个女儿带回去。 　　宝音正想说不要，那皮子就被姐姐接过去，然后就被拉着出了毡包。 　　“傻妹妹，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不要这皮子。” 　　“……” 　　宝音只是想着，自己落户孟和被阿爹收养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就一个奶豆腐方子而已，给族里便给了，孟和能赚钱，阿爹就高兴。这里可是她长长久久的家，不必计较那些。 　　“不收我也收了，我替你收。这四块兔皮都可以给你做个小褂了，不收多可惜。” 　　姐姐满心都在给她打算，宝音自然不会去拂她的好意，便也高兴起来。姐妹两商量了下，如今家里的衣裳都还够穿，这皮子便让阿娘鞣制好存放起来，等明年宝音长大了衣服小了再将这皮子拿出来续上袖子或者裙边。 　　“啊对了！咱们还有两块皮子呢！” 　　朝乐转身跑回去，将自己忘在那儿的两只兔子提了出来。 　　“差点儿给忘了，这可是咱们大宝今日的口粮。” 　　大宝吃肉，她们拿皮子，真是再好不过了。 　　姐妹两开开心心的回家了，族老们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心情也十分的不错。唯有哈图那几人，心情十分的不美妙。 　　他们这一路上吃的是雪配炒米，睡的是露天雪地。奶豆腐虽然换到了，却是用最高的价钱换的。回去又要被冻上好几日，还得挨顿骂。 　　想想就憋气的很。 　　“都怪那乌日格，要不是他从城里买什么奶豆腐回来，我们也不用来走这一趟了。” 　　“就这四十斤奶豆腐，回去又要折腾，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来。”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萎，好不容易回到部族，身上都还没暖活呢就被赶来的哈斯尔一顿臭骂。 　　“让你们几个最多用一张皮子换两斤你们就真这样换！废物！平时一个个看着挺机灵的，真正要用的时候屁用都没有！” 　　哈斯尔心里真是憋的难受死了，哈日胡算什么东西，不过小小一个孟和的土司。当年自己若不是要防着图布信，早就灭了他孟和了，还能让他现在那么嚣张。 　　居然敢真的收他一块皮子两斤奶豆腐，真是好的很。 　　哈斯尔又骂了一会儿，才叫他们将奶豆腐送到牧场去。之前总说奶豆腐太少，研究不出来做法。现在换来了四十斤，总该能知道是怎么制的了吧。 　　等他们研究出奶豆腐的制作法子，那哈图便也有奶豆腐可以拿到城里去赚钱了，到时候族中那些家伙看谁还敢对他有意见。 　　想到这儿，气总算消了些。他一回头，便看到刚刚那几人里还有一个没走。 　　“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我有件件要汇报给您知晓。那哈日胡向我们打听了一个叫诺敏的妇人。说是十二年前跟着外出征战的男人回来的。” 　　“诺敏？没印象。” 　　哈斯尔对下面的普通族人根本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你认识这个诺敏？” 　　“额……应该不认识。只是觉着乌日格的妻子，有些像……” 　　那人说完便低头离开了毡包，哈斯尔皱着眉一路回到自家的毡包里。看了正在炉子边缝制靴子的妻子好一会儿，看得乌日娜头皮发麻，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二哥的媳妇儿叫什么来着？” 　　哈斯尔半天没想起来。 　　乌日娜松了口气，原来问的是这个。 　　“叫阿敏啊，怎么了？” 　　“你确定是叫阿敏，不是叫诺敏？” 　　“额……打从她来了我们家，就一直是这样叫的。这不就是她的名字吗？” 　　乌日娜的话，叫哈斯尔很是失望，不过很快他又抓住了新的亮点。 　　“你说她来你们家，是哪一年来的？” 　　“好多年了，我记得我们刚成婚没多久，她就嫁给了大哥，算起来有十一年左右了。” 　　本来还想着问出哈日胡要找的人，去找他要些好处，可哈斯尔一听十一年，顿时火冒三丈。 　　“十一年！！你都嫁进来十一年了还连个崽都下不出来！没用的废物！知不知道外头多少人笑话我？！废物！” 　　平时哈斯尔多是辱骂，可这会儿真是太生气了，忍不住就踢了乌日娜一脚。 　　“啊！！好痛！我的肚子！” 　　乌日娜趴在地上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听到一声声惨叫。 　　“快！快送我去珠占婆那儿！我应该是怀孕了！啊！好痛！” 　　她一声声叫着，脸上却没什么痛苦的神色。冬日衣服穿的厚哈斯尔踢过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痛，方才她只是顺势轻轻趴到地上，男人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发现。 　　“快送我去啊！” 　　惊呆的哈斯尔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反应过来可能是怀孕，脸色瞬间变了。立刻抱起媳妇儿往外跑。 　　没有孩子这个事，一直是他心里头的刺，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奢求儿子，能有个女儿就好，至少证明他没问题，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背后嘲笑他了。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可能会被自己弄掉，哈斯尔难得的有些后悔起来，刚刚真是不该踢那一脚。 　　“乌日娜，你现在怎么样？” 　　怀里的人好像晕过去了，没有回应。 　　哈死尔这会儿生不起气来，只想赶紧将妻子送到珠占婆那去。他手都抱软了也不敢松懈，一路喊着附近族人出来帮忙。 　　乌日娜很快被送到了珠占婆的毡包里。 　　珠占婆是哈图最好的接生婆，对妇女疾病的医治也很在行。整个哈图至少有两千多人都是被她接生出来的，所以她在族中地位一向很高。 　　“行了，有我给她看，你们都出去。” 　　女主小产是在男人看来是很晦气的事情，哈斯尔可不想遇上，听见珠占婆赶人立刻就带着人出了毡包。 　　珠点婆仔细的给乌日娜检查了下，没发现有小产的征兆。‘昏倒’的人也慢慢醒了过来说肚子不痛了。 　　“阿婆，你帮我看看，是真的怀孕了吗？” 　　“你刚刚昏过去的时候，我把过脉了，确实有了孩子。” 　　珠占婆倒了一碗热水给乌日娜，欣慰道：“我还记得你成婚都好多年了，终于得了娃，可是大喜的事。” 　　乌日娜嘴角扯了扯，没有笑出来，小声道：“我这才刚怀孕呢哈斯尔就踢我，要不是这孩子命大，早就没了。阿婆，你帮帮我，一会儿哈斯尔若是问的话，就说这孩子没了吧。” 　　“什么？！” 　　珠占婆怀疑乌日娜被踢傻了。这个时候不是更该说出怀孕的事让哈斯尔高兴吗？哈斯尔盼孩子盼了那么多年，肯定会对她很好的。 　　“阿婆，你就帮我瞒几日，让他后悔后悔。只有失去过再得到才会更珍惜。这样他才不会再和我动手。” 　　这个理由……珠占婆信了，只是瞒个几日，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她答应下来，没一会儿就出去告诉了哈斯尔孩子没了。 　　出了毡包的珠占婆没有看到身后的乌日娜笑的有多痛快。 　　“哈斯尔……你好日子到头了。” 第55章 　　其实哈图能在草原上常年占据着第一部 族的名号除了有一帮骁勇善战的族人之外，哈斯尔也功不可没。他在领军征战的方面是个难得的人才，虽然不擅管理，但管理部族有他的手下，所以大家一直都很和谐。 　　可现在不让斗争了，所有人都开始休养生息。哈斯尔没有了用武之地，暴虐的脾气无法靠杀敌来宣泄，便只能发泄在族人和妻子身上。 　　这一年多以来已经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他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土司，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当初娶乌日娜是为着她父兄都是族中数一数二的勇士，家中也曾出过一位土司，在族中的地位颇高。 　　不过没几年乌日娜的父兄都相继死在了战场上，家中只有一个会点儿算计的二哥乌日格，毫无用处。加上成亲后，乌日娜一直都没能怀上孩子，哈斯尔对她的态度可想而知。 　　因着乌日娜每日都要出去组织妇女们干活，他若发脾气打的也是外头看不出来的地方，辱骂更是日常。 　　每当看着妻子被自己骂的不敢吭声，直掉眼泪，他都有种诡异的快感。是以这些年只要他在家，乌日娜便免不了一顿骂。 　　饭烫了要骂，凉了也要骂，没事他都要找事出来，是个人都会受不了的。乌日娜早早就计划着送丈夫去死了。 　　如今部族间停了战，那位大安朝的皇帝是个有本事的，只要有他在位一日，草原便能一直和平下去，有没有哈斯尔已经不重要了。他一死，新的土司必定是小叔木仁。兄终弟继其妻，自己也能如愿和他在一起，孩子也能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乌日娜心中有了计划，在珠占婆家躺了半个时辰便假装小产虚弱让哈斯尔将她带回了家。 　　盼了十一年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哈斯尔别提有多难受了。但是让他去赔礼道歉哄乌日娜那是不可能的，他自己一个人喝着酒，喝醉了便满嘴胡话自己爬上床睡了。 　　乌日娜嫌弃的扯过自己被压住的衣裳，睡到了床的另一边。 　　第二天她小产的消息便被许多人知道了，作为她的二哥，乌日格当然要来探望她。 　　“你说你也是，怀上了就早点跟哈斯尔说嘛，现在一下没了，你看他以后还进不进你的毡包。” 　　乌日娜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厌烦掐了自己一把正要红着眼假装诉苦，就听到毡包外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闯了进来。 　　“娜娜！你……” 　　木仁是知道大哥离开才跑来的，他没想到嫂嫂的哥哥也在，反应过来连忙收敛了些许。但一个人再怎么掩饰，眼神作不得假，乌日格那般精明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娜娜？” 　　这个只有阿爹阿娘才会叫的小名，妹妹居然允许她的小叔这样叫她，真是太不寻常了。 　　乌日娜一边使眼色一边说自己没事，很快打发走了木仁。 　　“二哥……” 　　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谁不了解谁呢。乌日娜确定二哥看出了什么，不能让他到外面乱说，最要紧的是不能让他告诉哈斯尔。 　　部族习俗虽然是兄弟死了弟弟可以娶他的妻子，但若是没死的时候两人就搅和在一起，那等哈斯耳死了必然会有人怀疑他的死因。木仁不光没可能做土司，还要和她一辈子都背着个杀害哈斯尔的怀疑，绝对不行。 　　“想我不往外说，可以，你拿五十两银子给我。” 　　“五十两？！” 　　乌日娜拢在袖子里的手掐的死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二哥。他真是自己的亲哥吗？多年相处，他竟然这样对自己。今日若换成大哥在，大哥必定会帮她瞒下，哪里会勒索银子。 　　“我哪里拿得出五十两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家里一向说不上话的。” 　　乌日格笑了笑，眼神四处乱瞟。 　　“妹妹你也太谦虚了，哈斯尔一月的俸银好像就有十多两吧，这都拿了一年多了，怎么可能会没有五十两。你只要拿给我，我保证不乱说，不然嘛，你也知道我一喝酒就喜欢说胡话……” 　　乌日娜低着头，眼神逐渐疯狂。很快她又调整好情绪，又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答应了。 　　“五十两就五十两，反正你是我哥哥，给你也不算外人。但那放银子的箱子上有锁，我要想法子拿到钥匙，可能要过两日才能给你。” 　　妹妹的乖顺毫不意外，乌日格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乌日娜等他一走便起身下床在自己的几件旧衣里翻出一个小纸包出来放到身上。 　　这是嫁到外族的好友临行前送她的一小包药，说是从商队手上买的，只一点点便能让人昏迷。若是哈斯尔喝酒再闹她，便在酒里放上一点儿，他就会老实睡觉了。 　　当初拿这药只是为了一点清净，现在拿出这药，她要收了哈斯尔和乌日格的命！ 　　族中那么多族人，多的是疼爱妻子的，偏偏自己倒霉，不管是丈夫还是兄弟都是不把女人当人看的东西。 　　自己都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女人。 　　乌日娜忍够了，为了能有尊严的活着，哈斯尔必须死！乌日格也必须得死，不然哈斯尔一死他就能猜到，接着便会有新的把柄来威胁自己。 　　她一个人，不太行，得有个帮手…… 　　乌日娜想到了自己的二嫂，族中也就只有她最盼着二哥去死了。 　　话说，昨日哈斯尔问的那个诺敏，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下午乌日娜趁着大哥不在，去了他的毡包里。屋子里冷冰冰的没点儿热气，床上的二嫂依旧是被捆的牢牢的。 　　她也不敢上去解开，若是叫二哥发现了，她顶多是挨骂，二嫂只怕又要被打一顿。 　　“二嫂……” 　　“……” 　　床上的人明明睁着眼，却就是不回应她，目光涣散宛如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 　　乌日娜坐到床边又唤了一声。 　　“大嫂……” 　　这回床上的人眼珠子动了，她看了乌日娜，眨了眨眼算是回应。乌日娜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轻轻问道：“阿敏，我要杀了二哥，需要你帮忙。” 　　听到这句话，阿敏眼中瞬间有了活力，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乌日格的妹妹。 　　“骗子。” 　　“我没有骗你，你只说帮不帮就是了。” 　　乌日娜的眼神透着一股凶气，倒真像是要杀人。阿敏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 　　“自然是要帮的。” 　　没有人比她更想让乌日格死了。 　　“好，那你这两日乖一点，别再惹他打你。好好吃点东西，不然都没有力气。明日晚上就需要你帮忙了，到时候我再来与你细说。” 　　乌日娜丝毫不担心阿敏会把自己想杀二哥的事告诉二哥，这是阿敏唯一摆脱二哥的机会，她不可能会去告密。 　　“对了，哈斯尔昨日问我你的名字，你以前还有名字？叫诺敏？” 　　床上的人震惊的挣扎了下，这是乌日娜几年来头一次看到她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反应。 　　“你真叫诺敏？” 　　“我……他问你这个干什么？” 　　阿敏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眼睛里闪烁的泪花好像已经什么都说明了。 　　“他也没说清楚，刚问了几句便出了点意外，你若是想知道的话，我晚上再去问问。” 　　乌日娜没有多呆，说好了便回了自家毡包。 　　诺敏躺在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已经十多年没有再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孟和，想起和阿姐在一起的日子。 　　当年的她太蠢了，她好想姐姐，好想回家…… 　　乌日格一定要死，只有他死，自己才有活路！ 　　诺敏收了眼泪，慢慢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等着乌日格回来。 　　快中午的时候，乌日格回来了。一时毡包他第一眼就去看媳妇儿，难得的愣了愣。 　　素日里阿敏除了用仇恨的目光看他，就是一副死人模样，眼里是没有神的。今日的她…… 　　“今日乌日娜来过了，她跟我说了很多话，我想了下，这些年是我太倔了。” 　　乌日格一愣，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他打了这么多年都没打服的人，妹妹几句话就说服了？乌日娜难不成是想让自己领她的情，少要些银子？ 　　不管她想要什么，今日这事可真是办到了他心坎上。谁不想一回家就有个亲亲热热的媳妇儿呢。 　　当年自己第一次见到阿敏便喜欢上了她，可她除了大哥对谁也不亲热。因着大哥是自己害死的还对他恨之入骨，死活不肯做自己的妻子。 　　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她服软了！ 　　“你是真想明白了，还是在耍什么花招？” 　　“你自己看呗，我在家又跑不了。这么冷的天，我也没有吃的，出去就是一个死。” 　　乌日格点点头，确实，这个女人一直被自己困在毡包里。没有朋友，没有财产，就算跑出去也不会有人帮她。 　　“哼，算你识相。” 　　心情大好的乌日格今日没有动手，毡包里难得的平静了一日。第二天还让诺敏吃了顿饱饭。 　　“晚上我要去妹妹那儿喝酒……” 　　他话才开个头，诺敏便乖乖伸出手来。 　　“那你把我绑起来吧，但是能不能帮我盖厚些，我怕冷。” 　　见她果真是态度大变又如此听话，乌日格自然答应。将她捆起来放到床上后，给她盖了暖暖和和的便出了门。 　　此时的哈斯尔已经喝上了酒，吃上了肉。自从孩子没了，他是白日也喝酒，晚上也要喝，身边的兄弟劝了好几次，也没怎么收敛。 　　乌日娜温顺的将热酒给他满上，说了哥哥会过来找自己说事，顺便喝点酒。 　　哈斯尔无所谓，喝酒嘛，两个人喝更有意思。 　　来就来呗。 第56章 　　乌日格到毡包的时候，哈斯尔已经喝的有些迷糊了，看到他人居然还露出个笑脸。 　　“你快来，一起尝尝，这城里的酒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也不等等我，自己就先喝上了。” 　　乌日格嘴上抱怨着，端酒碗的手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两个一边扯东扯西的聊着一边大口吃着肉喝着酒，小半个时辰后，肉已经吃完，酒水也只剩下一罐。 　　哈斯尔已经醉的连碗都有些拿不稳了，乌日格也有些迷糊。这时乌日娜才在两人酒碗里下了药，两人迷迷糊糊的，加上毡包中灯光并不明亮哪里能看得到碗里那细碎的粉末，几口便喝了个精光。 　　药效发作的很快，最后一罐子酒还没喝完两人就倒下了。 　　乌日娜谨慎的先叫了几声，两人都没有反应。为求保险，她将药全都用了。按照好友说的，这一包药牛都能放倒十几头，只两个人应该绰绰有余。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现在就让他们在这趴着吧。就算有人进来看到，也只会以为他两是喝多了，睡着了。 　　乌日娜收拾了下，拿了些吃的放进怀里就出了门。一路上她特地走的人多的那条路。她的人缘好，每个遇上她的妇人都会主动的和她打招呼，问候了她的身体后还会顺口问她一句这是去哪儿。 　　“哈斯尔今天叫了我二哥喝酒，我二哥担心我二嫂，让我拿些吃的去给她，晚上陪她一起睡。” 　　她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回复的，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什么担心呐，分明是怕他媳妇趁机跑了，这才让自己妹妹去看着人。唉，那乌日格行事有时候真是过分。 　　女人们再看不惯可那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们和乌日格阿敏都不相熟，也不好说什么。 　　乌日娜就这样一路到了二哥家的毡包。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她把灯一点起来就立刻去帮诺敏解开了绳子。 　　诺敏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你，你真的杀了你二哥？！” 　　“还没死，得等到更晚一些时候才可以。” 　　乌日娜拿出吃的给她。 　　“你先吃饱，一会儿有你出力的时候。” 　　因为肉已经被那两人吃光了，乌日娜拿来的只是一些烤过冷掉的奶豆腐。诺敏大口大口吃着，眼泪又开始流了，这是她这几年吃过最香的食物。 　　“我吃饱了，你要让我干什么？” 　　“一会儿跟我去搬人。” 　　乌日娜现在怀着孕，一个人去做太费力了，她不能冒险。带着阿敏一起去的话，两人搬会轻松很多，而且扫尾也会更快，早些做完早些回来。 　　“搬人……” 　　诺敏眼一亮，猜到到了乌日娜要怎么弄死她二哥了。 　　如今草原气温极冷，若是有人喝醉了在雪地里睡一晚上…… 　　她突然皱了皱眉。 　　“喝醉万一被冻醒了怎么办？” 　　乌日娜笑了笑，回答的十分肯定。 　　“放心，他们醒不过来的。” 　　“他们？？” 　　“哈斯尔和我二哥一起。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你一起帮忙，两个人弄起来太麻烦了。” 　　乌日娜躺到床上朝诺敏招手。 　　“咱们先歇一会儿，等到夜深了再出去。” 　　还在震惊中的诺敏傻呆呆的走过去，一起躺到床上。她不知到为什么乌日娜要杀夫杀亲哥，但对她来说这是一次非常好的机会。其中的原由她不需要知道，只要结果乌日格死了就成。 　　“阿敏，昨晚上我回去问了下哈斯尔为什么要找诺敏。他说是孟和的土司哈日胡向族人在打听。你认识哈日胡？”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诺敏刚止住的泪水又冒了出来。被打了这么多年她没哭，被强迫也没有哭，偏偏这两日像是要将几年的眼泪都流够似的。 　　哈日胡怎么能不认识呢，姐姐的丈夫，对自己一向很照顾的姐夫。自己走的那年他刚当上土司不久，族里还混乱着。姐姐怀着身孕，要照顾丈夫儿子，还要操心她的婚事，整个人憔悴的厉害。 　　说实话自己就是个包袱，从小拖着姐姐。长大了姐姐成婚了还要麻烦她照顾。那时候真是蠢，总是嫉妒姐夫和代格，讨厌他们抢走了姐姐对自己的爱。却不知他们给了自己更多的爱。 　　现在回头想想，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年纪的她为什么会那么蠢。轻易就爱上了一个人，跟着他离开了从小生活的部族。 　　也不知道，这辈子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孟和，回到姐姐身边…… 　　诺敏一边回忆一边流泪，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突然被推了下。 　　“到时候了，咱们走吧。” 　　现在已经很晚了，外头几乎不会有族人出来。但为了以往万一乌日娜还是带着诺敏走了另一边毡包更少的路。 　　才走没多远，天空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呐……” 　　下这么大的雪，都不用收尾，明儿一早所有痕迹都会被大雪覆盖，任谁都看不出问题来。 　　“咱们走快些。” 　　乌日娜带着诺敏一路小心的回到自家的毡包。进去一瞧，炉子里的火没人填料已经熄了，冷冰冰的毡包也就比外头暖和一点。 　　两个人还是维持着她离开之时的样子，没有半点儿醒过来的迹象。 　　“来，咱两先把我二哥拖出去。” 　　诺敏赶紧上前帮忙，先把准备好的羊皮袍子铺在地上，再将人抬上去往外拖。两个人一起要轻松一些，走了一刻钟后，乌日娜觉得地方不错便将人拉出来按到了雪地里。 　　另一个也是这样弄，两人靠在一起趴着，乍一看就是喝酒喝多跑出来摔倒了。 　　“今晚有大雪，咱们也不用怎么弄，撒一层薄薄的雪盖上，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诺敏激动的很，立刻便刮了雪往两人身上撒。有她在撒，天上还在落，没一会儿就只能看到一个略鼓的雪包。 　　“好了，就这样就行了。毡包里不用管，现在将咱们的脚印弄掉就行。就算一会儿他们被发现了也跟咱两没有关系。” 　　两个人返回一趟，将她们拖人的痕迹和脚印都抹掉，一路退回去也没有遇到什么人。 　　实在是老天眷顾。 　　她们边弄边走，花了近半个时辰，这会儿雪肯定已经将痕迹都覆盖了，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只等明日就好。 　　乌日娜有些累了，点了炉子便爬到床上。 　　“咱们早些睡吧。” 　　诺敏还看着毡包外，红着眼手都在抖，不过不是害怕，是开心的厉害。 　　“他们一定能死对吧？” 　　“肯定的，外头那么冷，凌晨他们就会冻成棍子。别想那么多，早点睡。明儿事可多了，早些睡才有精神去应付。总之你记得不管谁问你什么，我都是戌时来的，给你送了吃的，一直也没走过。啊对了！” 　　乌日娜爬起来，看了看地上捆人用的绳子。 　　“我还得把你捆起来。他们都知道除了我二哥开口没人敢解开这个绳子。” 　　诺敏表示理解，把手伸了出去。 　　已经被捆着睡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日。乌日格现在可是睡在雪地里等死呢，想想就痛快的很，再难受也无所谓。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刚做了那样一件大事，两人心中各种情绪翻涌自然是睡不着的，一直近天明了才勉强睡了一会儿。 　　草原的雪夜是真的冷，睡在暖和的被窝里简直不要太幸福。两人一个是孕妇，一个是终于放下防备睡觉，早上自然没起来。 　　雪下了大半夜，好些族人家中的毡包都被压坏了。牧场里的羊又冻死了两只，一桩桩的事都要找哈斯尔和乌日娜去处理。可奇怪的是，他们夫妻两都不在家，毡包里只有一堆打翻的酒罐和碗，看得出来昨日哈斯尔喝了不少的酒。 　　大家猜想他可能是去了妾的毡包，也没打算再找他。毕竟喝了那么多，现在去叫他也没用。乌日娜刚刚小产，也不用打扰了，让人家好好修养修养。于是族人们去找了木仁。 　　“木仁，哈斯尔最近越来越糊涂了。一天到晚的喝酒，还说不得他，一说便要骂我们。” 　　“他，他刚没了孩子，伤心罢了，咱们多体谅一下吧。” 　　说这话的时候，木仁心里真是酸的要命。大哥还能有他和娜娜的孩子，而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办法让心爱的人给他生孩子。 　　算了，就这么守着她也挺好的。 　　几个人正准备出发去帮族人修缮毡包，就听到有人在叫木仁的名字。 　　“木仁！！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眼熟的族人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喊道：“木仁！哈斯尔和乌日格在雪地里冻死了！！”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 第57章 　　堂堂一族土司竟然因为喝醉倒在雪地里被活活冻死了…… 　　听见的人无一不是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死的也太荒唐了。当年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族人们更是难以接受。打仗那么危险都没出事，现在日子好过了，反而就这么突然死在雪地。 　　说句不好听的，这让外族的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呢。 　　木仁脑子乱哄哄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到的兄长尸体边。族人看到他来了，立刻让出了位置，露出雪地上已经被刨出来的两个人。 　　一夜过去，两人已经冻的和石头差不多了，死的透透的。 　　“他们两是俄日敦早上出来撒尿发现的。昨晚下了大雪，一脚踩下去他还以为是什么冻死的猎物，扒开雪一看才发现是哈斯尔他们。我问过族人们，哈斯尔昨晚叫了乌日格喝酒，乌日娜去了乌日格家看着他媳妇儿。瞧他们这样，应该是喝多了要回家，哈斯尔大概是想去接乌日娜吧，总之两个人一起了。” 　　冬日里草原上喝醉在外被冻死的年年都有，其实族人现在也上心许多了。比如说一起喝酒肯定会把喝醉的人送到家，或者干脆留在家一晚上，然后通知他的家人。 　　最近两年冻死的人少很多了，没想到哈斯尔竟也栽在这上面。 　　“木仁，现在怎么办？哈斯尔这个死法……” 　　太窝囊了。 　　话不用说出来，大家都懂。 　　木仁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交待道：“知道的族人都不要乱传，对外就说我大哥是突然得了急病死的。先把人都抬回毡包里……” 　　话音刚落他又突然加了一句。 　　“抬到我的毡包去！” 　　晚上娜娜肯定还要回毡包睡，放进去会吓着她的。 　　“你们有谁去通知我大嫂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起头来。他们一发现就直接到毡包去了，没有找到人当然是先找木仁来主持事情。乌日娜的下落也是后面才打听到。 　　“要不我现在过去通知她？” 　　“也好，麻烦你了。” 　　一族土司过世可不是小事，木仁眼下要先紧着处理大哥的身后事，所以他现在没办法去到心上人身边安慰她，只能迟些再说了。 　　此时的乌日娜睡的正香。 　　没有整夜如雷的鼾声，没有人一大早就催她起来做吃食，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 　　一旁的诺敏倒是醒了，但她没有叫乌日娜，只静静的等着人。 　　一刻钟后，外头传来了马蹄声，她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等下进来的会是乌日格。 　　“乌日娜！起来了没？出大事了！” 　　诺敏听出这不是乌日格的声音，心中大喜，但她不敢露出高兴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乌日娜也醒了过来，两们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的没有讲话。 　　“和日大哥，什么事啊，你等下我马上出来。” 　　她把头抓的更乱了些，这才匆忙裹上袍子出去。 　　“乌日娜你赶紧回去看看吧，哈斯尔昨晚喝多了倒在外头被冻死了！！” 　　“什么？！” 　　乌日娜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脚小一软人都要晕了。和日赶紧扶住她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伤心，但你是哈斯儿的妻子，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 　　“他，他死了！怎么会？！呜呜呜呜……” 　　“你别哭啊，咱们得先回去才是。啊对了，你二哥和哈斯尔一起出的门，也，一起冻死了。” 　　长痛不如短痛，和日干脆一起都告诉了她。却不想这刺激太大，乌日娜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这……这可咋办呐？” 　　和日愁的不行，正准备抱着人往回走，突然想起乌日格也是有媳妇的。于是又转身回去通知了阿敏一声。 　　毡包里的人没有回应，但他听到了下床的声音，有个人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帘子一撩开，诺敏被冻的直哆嗦，她眼睛红红的伸着手，问道：“能不能麻烦你先帮我解开这绳子？” 　　和日震惊极了，他知道乌日格不让媳妇出门，但也没多打听，没想到平时他媳妇在毡包里都是捆着的？？这也太不是东西了，简直丢了草原男儿的脸。 　　他自己是个疼媳妇的，对这样的行为很是鄙夷，立刻拿出匕首割断了诺敏手上脚上捆好的绳子。 　　“阿敏妹子，你赶紧进去把袍子穿上，我带你们过去。” 　　诺敏满眼感激，一转身便落了泪，当然，那是喜悦的泪水。 　　乌日格真的死了！太好了！！ 　　—————— 　　哈斯尔的死讯很快就传了出去，暂时还只是哈图的族人知晓。大雪封了路，其他族就是想打听消息现在也进不来。 　　他和乌日格的尸身很快被火化。哈斯尔的丧仪都是寻着旧例办的，没有太过出头，也没有太过寒酸。因为乌日娜伤心过度，加上刚刚小产身体也不好，所以一切身后事都是木仁在办。 　　至于乌日格嘛，就寒酸的多了。守丧没有，吟唱挽歌也没有，白布经文更不用说，通通都没有。他平时怎么对诺敏的大家都知道，连乌日娜都说是哥哥欠嫂嫂的，没有计较。族人们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了。 　　七天过去，一切都尘埃落定。 　　木仁继任了土司的位置，乌日娜也成了他的妻子。只是结亲的喜宴现在还不能办，要等上七七四十九日才行。 　　诺敏终于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独自享有一个毡包。她还继承了乌日格所有的财产，包括四只羊一匹马和还有若干粮食和肉，另有五两银子。 　　这些通通都是她的，乌日娜这个亲妹妹不计较，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养了几日后，诺敏脸上的青紫已经消散了许多，走路也不会再踉跄，精气神和以前简直就是两个人。 　　乌日娜终于抽了个空到她这儿来见她了。 　　“阿敏，这是我今日煮的肉汤，已经有些凉了，你自己热一热再吃。” 　　诺敏赶紧接过去，连连道谢。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乌日娜已经知道诺敏是孟和的人，她也知道诺敏不喜欢哈图，所以才这样问了问。 　　诺敏沉默了，她有些迷茫。 　　“我……想回孟和。可是，又怕。” 　　怕姐姐还生她气，怕姐姐不要她。 　　“没什么好怕的，想做就去做，不要等以后再来后悔。你姐夫既然会向咱们族人打听你那必定是你姐姐的授意，她肯定也是想你回去的。” 　　乌日娜坐到诺敏身边轻轻搂着她肩膀拍了拍。 　　“人呐，一辈子也就短短几十年，你现在都三十多了吧，能快活的又有几年？趁着自己现在还能动弹，就该把想做的都做了。你看我，想做了做完了，好日子就来了。” 　　诺敏心里暖暖的，看着开心到眼里都发光的乌日娜，着实羡慕。 　　哈斯尔死了，但她还有木仁。木仁脾气温和包容，对她一心一意，确实是好日子。 　　“谢谢你乌日娜……” 　　若没有她，自己大概是要死在这个毡包里的。 　　“好啦，别那么客气，咱两是互相帮助。你啊，好好盘算下要不要回孟和。现在大雪封了路出不去，还有一两月的时间让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诉我。” 　　乌日娜很快离开了，其实她这次来一半是真心为诺敏好，一半还是有私心的。 　　诺敏是哈日胡的小姨子，看样子是在找她。若是到时候由木仁派人将她送回去，两族也能交好一些，弥补哈斯尔以前扯开的裂缝。 　　哈图没了哈斯尔并没有慌乱，相反在木仁做了土司后族中更为和谐。哈斯尔和乌日格已经逐渐被族人所遗忘。 　　孟和是最后知道这个消息的，因为他们的冬日草场实在是远的很。朝廷的特使们挨个送的年礼，最后才到他们这儿，哈日胡也是这才知道原来哈斯尔竟然得了急病死了。 　　人生无常啊，上一次见他还那么精神，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没了。 　　哈日胡默默感叹了下，拿出族中的好酒好肉和新鲜的奶豆腐好好招待了一番特使。 　　这回特使们来，不光为了送年礼，还带来了哈日胡这两月的例银。哈日胡一拿到手转身就交了大半到族中。 　　每个月他都是这样，族老们也没有拒绝，但年礼族老们是不要的，都叫他自己拿回去。眼皮子也不能那么浅，哈日胡对族中已经很是尽心尽力了。 　　于是晚上一家子吃完饭便围在一起准备开箱子。 　　“阿娘，我猜这里头又有蜂蜜！” 　　朝乐眼睛亮晶晶的，对去年那罐子蜂蜜简直念念不忘。代格就不一样了，他比较期待年礼里会不会有匕首什么的。 　　朝廷的好东西可多了，听说还有那种吹毛断发的匕首，想想就让人心动。 　　“阿音你呢？你想这里头有什么？” 　　宝音愣了下，要说她想要什么，那当然是要钱啦！有钱就能买小马驹，这可是她的执念。 　　“我想这里头有钱！” 　　一家子听到这话都哈哈笑了起来。 　　“傻丫头，怎么会有钱。例银阿爹都交到族里了……” 第58章 　　一家人围着个箱子叽叽喳喳讨论了好一会儿，卓娜才开口道：“还不如去问你们阿爹，他可是早就看过礼单的。” 　　哈日胡看着娃们期待的眼神，也不卖关子了，直接将特使给自己的钥匙拿出来开箱子。 　　“今年还真有好东西。” 　　咔擦一声，铜锁被打开了。哈日胡掀开盖子，露出箱子里早上面的两块茶砖和几个大小不一的木盒子。 　　“哇！！是茶砖诶！巴雅尔叔叔给我们的茶喝完也不用买了！” 　　“去年是一块，今天变两块了，怎么突然就涨了呢？” 　　卓娜一边疑惑，一边将茶砖拿出来收好。然后将木盒子也一起拿了出来。一家人怕里头是什么易碎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将几个盒子放到床上。。 　　最大的那个木盒子里放的是一套银白色的酒壶和酒杯，宝音觉得像是银子做的，又不太确定。 　　哈日胡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略有些嫌弃道：“这装酒的壶也太小了，喝一口就没了。还有这杯子，装这么一小杯酒去待客真的不会让人以为这是不欢迎人家吗？” 　　卓娜还挺喜欢这样精致的东西，拿在手上看了好一会儿。 　　“不拿去招待客人，咱自己留着赏玩。若是不想要，下回让巴雅尔带去卖了就是。左右又不是皇帝赏赐的。” 　　只是地方官奉命准备的年礼而已，又没有官印，送了便是自家的东西，是卖是用他们都管不着。 　　卓娜将酒壶和杯子先放到了床上，打开了下一个木盒。 　　“哇！！是手镯诶！好漂亮！” 　　大约很少有女孩子能抵挡漂亮又精致的首饰吧。木盒里是一对漂亮的银镯子，拿起来份量还不轻。 　　“诶，这镯子上还有字，阿音你认识你来看看！” 　　朝乐将妹妹拉到身边，让她仔细看看上面的字。 　　“这是平安如意的字样，吉祥话。” 　　宝音看出来了，酒壶是送给阿爹的，镯子是送给阿娘的。旁边还有三个盒子，应该是送给家里三个娃的。 　　自己才来草原多久呀，送礼的人功课做的真足。 　　“阿娘快快，把另外的盒子也开了吧，我好想看！” 　　朝乐在一旁催促着，卓娜干脆将三个盒子都给打开了。当真和宝音猜想的一模一样。 　　大哥有一把匕首，自己和姐姐是一对银质的长命锁。 　　“太好看了！阿爹阿娘我能现在就带吗？” 　　朝乐从小见过的首饰都是一些有色彩的石头做的项链或者额饰，像这种亮闪闪的银质首饰实在少见。她喜欢的不得了。 　　这两样本来就是送给家里两个女娃娃的，卓娜拿着长命锁直接给两个娃戴上起来。 　　“平时可小心着些，别弄丢了。我瞧着是银做的，一个也要二两银子左右，可贵呢。” 　　姐妹两宝贝的摸摸长命锁，乖乖点头保证，接着凑过去看箱子里的东西。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普通的粗布，仔细看了下才发现是包裹在外头的一层而已。里面是两匹深蓝色的缎子，这种布料在老百姓眼里算是不便宜了，但比起丝绸还那还是要差一截。 　　今年送了缎子，那应该没有丝绸了。 　　卓娜将东西都拿了出来，果然如此。想想也不必太失望，毕竟酒壶和首饰价钱也不差。 　　“哇，年礼真丰富啊，有蜂蜜还有酒，这几块是什么？拿叶子裹的这么严实……” 　　朝乐伸手扯开叶子戳了戳，蹭了一指头油腻腻的黑灰。 　　“阿爹！这东西怎么这么脏啊！” 　　哈日胡正要解释，一旁的宝音已经宝贝一样将另外一块黑坨子也打开了。 　　“阿姐，这是腊肉！！洗干净做了吃，很香的！” 　　宝音一想到腊肉的香味，口水忍不住冒出来了。她其实对南方的很多食物都吃不惯，但这个腊肉她真是喜欢的不得了。 　　“阿爹，朝廷可真大方，送了这么大两坨腊肉。” 　　她刚刚拉了下，一坨至少也有十来斤吧，二十多斤肉，加上茶和布匹首饰，没个几十两弄不下来。 　　哈日胡本也是跟着一起在笑的，只是没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笑意渐渐又淡了。 　　朝廷的年礼比去年重了许多啊……是有什么打算？那来的特使嘴巴紧的很，说话也很谨慎，什么也打探不出来，叫人心里没底。 　　看来只能等巴雅尔开春来的时候从他那儿打听打听了。 　　巴雅尔这会儿已经卖完了奶豆腐，带出来的皮子和肉也卖得干干净净。草原的皮子和肉那没得说，只要价格不是太离谱，一向是紧俏货。 　　“东家，我想去给我家那口子看个首饰，下午能请半日假吗？” 　　“当然可以，去吧，下午也没什么事要你做。” 　　巴雅尔一个人默默整理着账册，他虽然在这方面不是太擅长，但有耐心的很。每次查账至少也要对个三遍，这些活儿他是不放心交给外人的。 　　正对着账呢，又来了一个请假的。说是要给家里人带点兴阳城的特产回去。一个接着一个，他干脆给随行的人都放了半日的假。 　　等人都走了，院子里也清净了没人打扰，他对起账也就快了，弄好后看外面时间还早，他也收拾了下拿着银子出了门。 　　兴阳城他常来，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他也知道不少。以前也托人给代格他们送过，不是很新鲜了。但宝音还没有过呢，他想着买上一些，等开春了一起带过去。 　　巴雅尔一个人临时决定要出门，本来是不打算换衣裳的，但这城里啊很多地方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最后还是换了身自己最好的衣裳。 　　一路出去买了好些小玩意儿，像那有各种颜色的陶瓷娃娃，边城没的卖小孩子喜欢的很。但这东西很脆弱，路途遥远容易磕伤碰伤，加上路费很不划算，一直也没能卖到边城。 　　他瞧着好看，买了两对，宝音和朝乐一人两个。拿在手上正瞧着呢，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吵嚷声。 　　“我不是他媳妇！真的不是！” 　　“哎呀，姑娘，人家婚书都在手上，你这是在倔什么？” 　　“是呀是呀，小夫妻有什么吵一架就算了，你男人都这样低声下气的，再倔就是你不对了。” 　　一堆人围在一起看热闹，巴雅尔人高马大的，旁边的人自动避开了他。 　　里面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长的还挺不错，估摸着生活不太好人有些干廋。她被一个男人拽着，死活不肯走，非说她不认识那个男人。可那男人却拿出了一张婚书，众人自然是帮着男人说话了。 　　巴雅尔皱了皱眉，有些看不惯这样对待女人的行为。若是自己的妻子，就该好言相说，妻子不肯原谅也不要在大庭广众下这样逼迫吧，岂不是将矛盾更加激化？ 　　“我真的不认识他，求求你们帮我报个官，或者去白水巷帮我找姓沐的人家，我二叔二婶可以帮我作证的！” 　　女人急的脸都白了，眼里泪花乱转实在可怜。众人只是瞧着，却一动不动。报官啊，谁愿意去和官衙打交道。至于白水巷，要走上两刻钟呢，自己的摊子还要不要啦。 　　巴雅尔向来不是个热心肠的人，觉得这些人吵来吵去很是无聊，转身便想走。谁知那被拽着手臂的女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劲儿一把挣脱了擒住自己的男人，扑过来就抢走了巴雅尔的两个娃娃。 　　“你干什么？！” 　　砰的一声，娃娃碎了。 　　“……” 　　“哎呀呀！太可恶了，这样的媳妇儿赶紧带回去好好教训教训。” 　　“就是就是，当街就敢抢人的娃娃，太坏了！” 　　一群人指指点点，女人脸上却没有一点心虚，倒是那个男人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巴雅尔觉出异样，也不看那女人，直接走到男人面前。 　　“你既然说她是你媳妇儿，那这瓷娃娃就你来赔吧。这是我刚买的，摊子不远，你一问就知道了。这两娃娃做工精巧，色彩艳丽所以是最贵的。一个五百文，正好一两银子。” 　　他伸出手找男人要银子，男人当然不干了，直嚷嚷着不是他砸的凭什么要他赔。 　　这时候看热闹的又你一嘴我一嘴的说起来了。 　　“你不是人家丈夫吗？她砸的东西当然该你赔了。你该不会是要赖账吧。” 　　“啧啧，穿的像模像样的，没想到连一两银子都不愿意赔，真小气。” 　　“还真不愧是一对夫妻，一个抢人东西，一个赖帐不赔，我看这才要报官呢。” 　　女人听着议论只咬着唇一言不发，那男人一看情况不对拉上她就往外跑。可他哪里跑得过巴雅尔，身材也不如巴雅尔壮实，没几步就被抓了回去。 　　“一两银子拿来，不然我直接抓你去见官。” 　　“我……我……” 　　男人怎么可能赔钱，但眼前这家伙一身墨狐大氅，显然是个有钱有地位的人，自己和他杠上绝对没好果子吃。 　　罢了罢了，今日算她走运。 　　“大爷，这位大爷您先松开我，真真是误会。我认错了，这不是我娘子，你要赔钱找她去。” 　　“果真？” 　　“真的真的，这婚书是有她名字，但还没有拿去官衙盖章不做数的，她还不是我娘子！” 　　周围人顿时鸦雀无声，好一会儿才一齐数落起男人来。巴雅尔没理他，手一松人就跑了。 　　没了热闹看，人群也散了。 　　那女人挨个拾起摔碎的娃娃，忐忑的走到巴雅尔面前，很是真诚道：“多谢恩公救命。” 　　“我救了你的命，你却摔了我两个娃。” 　　巴雅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沐柔心中酸涩难过，小声道：“对不起，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会赔给你的，我等下就去人牙那儿卖身将银子赔给你。” 　　她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显然是委屈极了。巴雅尔大惊，连忙道：“我可没让你去卖身还钱啊。算了算了，这两娃也不怎么贵，就当我自己摔了。你赶紧回家吧。” 　　“不是，恩公你误会了。不是因为你才去卖身的。你刚刚也听到了，那婚书是真的，只要过了官衙就是板上钉钉我就得嫁人去。若我不卖身签下卖身契，就真真是保不住自己了。” 　　说完大约是心里真苦，她在大街上便痛哭了起来。 　　巴雅尔瞧着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一个个瞟过来，急的直冒汗，连忙宽慰着将人先带到了一家茶楼。 　　喝完两杯茶，她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只是那眼里依旧盛满了绝望。一听说她马上就要去找人牙子自卖自身，巴雅尔不知怎么冲动了一回。 　　“要不，我买你吧？正好我缺个会做衣裳鞋子会做饭的人，你会吗？” 　　“会！我会！洗衣做饭衣裳鞋子我通通都会做！” 　　沐柔眼睛里瞬间又有了光。 第59章 　　巴雅尔见她答应的那么干脆，突然有些好奇。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买回去虐待你？” 　　“不会！” 　　沐柔自小便见多了人情冷暖，好人坏人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方才自己摔了那对娃娃，这位爷却没有朝她发怒，而是直接去找那个男人。他是瞧出不对了，在帮自己。 　　“我自己有眼睛，会看。” 　　巴雅尔挑了挑眉，这是个有些聪明的女人。 　　“好吧，不过在签卖身契前，我得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有麻烦不可怕，左右他过几日便要离开兴阳城回阿木古郎去。但这中间的事儿他得弄明白，如果对自身有危害的话，他不介意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沐柔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真接将自己的事全部和盘托出。 　　她也是个苦命的人。 　　年幼时爹娘便在时疫中过世，当时爷爷奶奶还在便由爷爷奶奶照看。等爷爷奶奶过世后二叔二婶便直接将她送到一户人家给人冲喜做童养媳。也是她运气好，虽然婆婆对她甚是严厉，但那小相公对她还是很好的，教她识字看账本教会了她许多。 　　可惜好日不长久，去年相公便病情加重一命呜呼了。接着她就被赶回了二叔家，还背上了个克夫的名头。 　　二叔二婶容不下她，尽管她每月浆洗衣裳也有交钱给他们，但几十文钱已经满足不了那些人的胃口。为了十两银子，转头就将她卖给人做媳妇。 　　她原以为二叔二婶还有点人性，嫁人也是女子必经的路，所以一开始是没有反抗的。直到她有一晚夜起，听到二叔二婶说起男方家的情况才知道那家人竟是会典妻的！ 　　之前两任妻子都租出去叫人糟蹋死了，现在又盯上了她！ 　　典妻也就是个名头，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从一个地方花低价买个女人转头再卖个更高的价钱。被租出去的女人可能也就比那些卖入花楼的姑娘好一点。她们是日日换人，而典妻则是几年换一个，当然前提是你还得有命在。 　　若是死了，赔偿也是夫家人拿。 　　世间这么大，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有些富人就喜欢有夫之妇，弄的一些烂人也琢磨出了一条生财之道。 　　沐柔不愿意嫁过去，今日特地什么都没带准备逃走。没想到临近婚期了，男方家的人居然一直在盯着她，见她想逃离，立刻通知了人来抓她。 　　若不是眼前这位好心的爷，她这辈子真的再无指望了。 　　“摔了您的娃娃我肯定会赔的！爷，您帮帮我，我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安身之所。” 　　沐柔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眼前这个爷有善心，她只能想办法抓住这个机会逃离生天。 　　给人为奴为婢又如何，总比被卖去典妻的好。 　　她不想哭，眼泪却根本止不住。巴雅尔瞧着那眼泪就头疼，要不怎么说他还是喜欢草原上的姑娘一些呢。城里的姑娘就是娇气，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叫他没有办法。 　　“好了别哭了，你先跟我签卖身契，签好了我让人拿到官衙去存档，然后再打听打听你说的事。若是敢弄虚作假骗我的话，我可不会留情，到时候直接将你卖到人伢子处。” 　　巴雅尔说这话的时候特别严肃，若是那等心虚的必然会胆怯。但那沐柔却是一副欣喜万分的神色，连连点头没有异议。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巴雅尔放弃逛街将人带回了院子里，写下一张卖身契。 　　价钱就比照着他之前买的下人那样，七两银子。当然，因为那娃娃是沐柔摔坏的，所以七两银子刚给出去就收回了一两。 　　沐柔出来什么也没有带，本是要让她自己出去采买。但她今日受了惊，十分害怕出门会被抓走。于是巴雅尔只好让她先去收拾房间，等自己随行的伙计回来了再去帮她补充。 　　“老爷，我，我住哪里啊？” 　　巴雅尔愣了下，房间嘛，这院子毕竟不是常住所以买的小。大多都被随行的男人们占了，她一个女人住进去也不太好。 　　“就住我旁边那间，记得安静一点。还有，不要叫我老爷，听起来像四五十岁似的。跟着那些伙计一起叫东家吧。” 　　“好的，东家……” 　　沐柔乖乖应下转身去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刚关上门便腿软的靠着门滑了下去。 　　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的人生就毁了。 　　今日若不是东家救她，她原本是打算以死相拼，死也不去做什么典妻的。可人能活，谁又想死呢。她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年华，凭什么要为那么害自己的人去死。 　　沐柔抱着自己痛哭了一场，抹掉眼泪又变得的坚强起来。 　　她已经卖身到了这里，该好好干活才是。日子苦也没关系，东家说了许她以原价赎身出去。 　　一两银子，她抽空绣绣帕子荷包攒上两三年肯定没问题的。 　　生活有了指望，人也就有了精神气。沐柔在院子里打了水去将房间仔仔细细的打扫干净后就有人给她送来了被褥和两套新的男人衣服。 　　“东家说你会做衣服，想来自己改也行，这会儿他们都忙着去搬货，没空出去给你买衣裳。针线帮你借来了，你自己改？” 　　“好的没问题！谢谢你！” 　　沐柔哪里会嫌弃，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她也没撒谎，做衣裳鞋子的手艺当初连那么严厉的婆婆都很是满意。改衣服而已，小问题。 　　这边她在高高兴兴的改衣服，那头巴雅尔让人出去打听的人也回来了。 　　“如何？” 　　“情况都属实，甚至比那沐柔说的还要更过分一些。一开始那白水巷的街坊还不怎么肯说。我拿了几十文钱出来，他们才都说了实话。沐柔当初是什么都没有就被赶回去的，又有克夫的名头。她二叔二婶待她很是严苛，冬日做饭洗衣裳从不让烧热水，还给她接了一堆浆洗衣裳的活。” 　　巴雅尔：“……” 　　难怪，难怪那沐柔一双手红肿的厉害。 　　“行了，我知道了。以后让她去给老张打下手做饭。你们衣裳破了也可以拿去让她缝补。” 　　巴雅尔觉得既然自己已经买下人来，她也没有撒谎，那就这么着吧，就当是多买了个伙计。 　　于是晚间他就叫了人来，和她说起自己一行人过几日就要出发回阿木古郎城去。 　　“这里毕竟是你从小生活大的地方，若你不愿意去边城的话，可以留在这院子做个守门的。” 　　沐柔惊呆了，她这才知道买了自己的东家竟是个草原人。 　　为什么不愿意去边城，她简直太愿意了。 　　“不不不，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跟着东家你去边城！” 　　她在这里没有什么可留恋的，爹娘死的早，又是因为时疫，尸身早就和一堆人一起烧没了。等到了边城她花点钱给他们把牌位做出来诚心供奉即可。 　　见她是真心想要一起走，巴雅尔也就随她去了。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忙着采买兴阳的货物，五日后一行人趁着好天骑上马慢吞吞的出了城。 　　沐柔不会骑马，但她只是个下人当然不可能另外给她准备马车。她只能挤在运货的马车上。 　　尽管十分难熬辛苦，但她的内心是十分开心又兴奋的。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出过兴阳城的门呢！ 　　一行人带着满满的货物越走越远，准备着给孟和一个大大的惊喜。 　　孟和最近风平浪静，只是在特使来的时候才热闹了一番。当然，还有哈图土司哈斯尔过世的消息，也让族人们好一阵讨论。 　　宝音一家对那哈斯尔没什么兴趣，他们比较关心哈图那么有没有诺敏小姨的消息。 　　让人失望的是，现在路并不好走，如非必要各族人都不会外出，所以他们一时半会儿的都得不到消息。 　　眼看着十二月就剩下最后一日，宝音的八岁生辰也到了。 　　她自己过生日，就没折腾什么生日蛋糕，本来只是想弄点面出来做碗长寿面吃吃就算了。但阿爹阿娘不同意，拿了肉和家里的各种存货出来要好好整一顿庆祝。 　　别的都还好，就那块腊肉，卓娜真是没办法。所以只能宝音亲自出马去收拾那块腊肉。 　　十几斤的肉真是太多了，宝音先让大哥帮她剁了一坨下来。 　　没错是剁，这样的天气下，什么肉都得成石头。家里没有一把大刀吃肉是真真费劲。 　　“阿姐，帮我烧的水好了吗？我这边肉马上剁出来了！” 　　“好啦好啦！已经开始滚了！” 　　朝乐一边应，一边将木盆拿出来装肉。 　　脏成那样，妹妹还说十分美味，她真是想不通的很。 　　反正，反正等下她肯定不会吃的…… 第60章 　　“阿音呐，这什么腊肉脏成这样，要不还是不吃了吧？” 　　“没事，阿姐等下洗出来就漂亮了。” 　　宝音将那剁下来的一坨腊肉放到盆里，兑上温水让它先软化。这天气是真冷，没一会儿水就冰的又要结冰了，得时不时的加热水进去才行。 　　朝乐负责加水，宝音则是一边泡一边刷，先将外头那层黑乎乎的油垢洗掉。这可是个苦力活儿，油腻腻的东西在这儿可不好洗。 　　不知怎么她又想起了她在现代的那个南方室友。每到年底她总是会收到家里寄去的腊肉。经常都是直接拿钢丝球沾了洗洁精去刷，粗暴但洗的快。洗完拿开水煮一煮就能切出来炒菜。 　　可惜这里没有钢丝球，只有涮锅的刷子能出点力。 　　宝音坐着刷了整整一个时辰，靠着姐姐不停的换水添水总算给洗干净了。 　　没了那层脏兮兮的油垢，腊肉露出了它的真实面貌。烧过的皮子呈焦黄色，肉是红白分明，一看就是佳品。 　　还没开始烧呢，宝音就馋了。 　　真是可惜了，这么冷的天她的大蒜苗早就没了，不然蒜苗炒腊肉可是一道非常不错的菜。 　　“阿音你准备拿这个做什么菜呢？像牛羊肉那样直接放水里煮吗？” 　　“不不，用水煮吃不到精髓。” 　　腊肉炒着吃才是最香的。 　　宝音趁着肉已经解冻了，赶紧拿了菜板和刀先将肉切成一片片的备用。然后去把自己存的大蒜扒了四五颗出来，还有她之前和姐姐一起储存的干菜。 　　等阿娘的牛羊肉都煮好了，腾出锅来，宝音就立刻洗米将之前剩下的那点大米全给煮了。煮到开始开花再捞起来沥干了做干饭。 　　卓娜看不懂女儿在做什么，不过今日她生辰，自然是怎么开心怎么来了。 　　两刻钟后，一锅干饭也做好了，这时宝音才开始炒腊肉。 　　锅里不用放油，直接将腊肉片倒进铁锅里。炙热的铁锅会将腊肉里面的油脂激发出来。很快锅里便多了一汪油，腊肉已经能够缩水了不少，整个毡包都飘散着那种熏制的特有香味。 　　朝乐在帮妹妹烧火，离锅最近。那香味儿一阵儿一阵儿的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错了，不该不相信妹妹的。 　　“阿音，闻起来还挺香的嘛。” 　　“吃起来更香呀！” 　　宝音见锅里的腊肉油已经爆的差不多了，直接用筷子夹了一块喂给姐姐。其实她吃腊肉喜欢将油全都爆出来，这样肉块就会像油渣一样酥脆。不过阿爹和大哥都喜欢大块吃肉，她也就没熬那么久，适当就可了。 　　“阿姐你尝尝？” 　　朝乐十分期待的张口嘴，一口吃了一大块的肉。第一感觉就是有点咸，不过真是太香了！尤其是那被油爆过的皮，又香又有嚼劲，十分合她胃口。 　　“真好吃，就是味道有点咸了，这腊肉也是用盐腌制的吗？” 　　“嗯，是用盐来腌制的，所以有点咸。不过等下配着米饭吃就没这感觉了。” 　　宝音将蒜片倒进腊肉里，翻炒后一把将泡好的菜干也都倒进去，大火翻炒至熟，什么也没加就这样出了锅。 　　炒菜的香气实在霸道，一下就盖过了煮出来的牛羊肉。一家五口围坐在一起，桌上已经摆的满满当当。 　　宝音给家人一人盛了点饭，配着腊肉炒干菜，那叫一个香。这样新鲜的吃法十分的受欢迎，腊肉成为桌上最受宠的一道菜。牛羊肉倒是被冷落了，她赶紧拿起刀去宠爱它。 　　今日阿娘煮的牛肉是前几日阿爹刚刚拿回来的，满满都是黄膘的牛肉，简直就是极品。 　　宝音拿匕首割下一块沾上韭花酱，满满一口肉，牛肉的鲜香十足，牛筋软滑又有嚼劲，实在是满足。 　　吃上一口肉扒上一口饭，吃完再喝上一大口肉汤。外面是呼呼不停的大风，毡包却暖融融的充满了食物的香气。疼爱的家人就在身边，陪着她一起庆生。 　　人世间怕是再没有比这更舒坦的事了。 　　话说她在现代的生日是在炎热的夏天，不过从今天起，她的生辰就只有冬天这一个了。有些事有些人既然离开了就不要总去回忆，还是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腾出来给阿爹阿娘她们才是。 　　宝音这个生辰过的十分满意，一家子吃饱喝足休息了下两大人就又出了门。 　　今日两人本来很忙的，也是因着宝音生辰才特地挤了时间回了趟家。 　　三个娃也习惯了，自己吃完便开始收拾，锅碗瓢盆一大堆。两个姑娘负责收拾，洗碗她们就不用插手了。因为自从代格知道了寒症是什么东西，冬日里沾水的东西都尽量没让她两碰。就像洗碗，虽说是用的热水洗的，但那手从水里拿出来的时候可冷的不行。 　　格桑叔叔也说了，女孩子能少沾凉的就尽量少沾，对身体好。 　　两个妹妹还小呢，这些有他这个大哥来做就行了。 　　代格舀水进去洗，却发现大桶里的水只剩下浅浅一层，得去打水回来补上。 　　其实要说取水也简单，外头地上随便一捧雪化了就是水。但这雪看着白净，其实化开了还是有很多脏东西。洗洗碗和衣裳倒没什么，喝水他们还是喝河里的水。 　　而且那雪拿进来还要费柴火才能化成水，一般他都不用，直接提了水回来更省事一些。 　　“朝乐，我出去提水，这碗你们别动啊，一会儿我来洗。” 　　“知道啦！” 　　朝乐都吃撑了，这会儿半靠在床上你就是想让她动她都懒得动。 　　“阿音呐，那个腊肉看着好脏，吃起来真香，咱们明天再炒来吃吧。” 　　“好哇，只要你能吃，我就给你做。” 　　阿爹阿娘放起了一块，另一块答应给了宝音让她自己看着做来吃。偶尔吃一顿吃到过年是没问题的。 　　“哎呀，我吃的太饱了先躺一会儿，阿音你等下带大宝它们出去记得叫我啊。” 　　“放心吧，肯定叫你。” 　　不带着姐姐，宝音自己根本就带不动它们三。也不知是不是开始吃生肉的原因，这三只崽长的飞快。现在以宝音的体力抱一只还可以，两只就非常勉强，三只想都不要想。所以最近她带三只崽出去都要姐姐跟着一起才行。 　　中午那会儿外头的风挺大的，宝音走到门口撩开帘子想看下外头的情况，没想到一撩开帘子就看到大哥在河边跟阿娜讲话。也不知是说了什么，大哥一回头，吓得她立刻将帘子给放了下来。 　　害，明明啥也没有，她心虚干啥。 　　外头的代格本是去提水的，一到河边就看到阿娜气喘吁吁的在凿洞。不说他喜欢阿娜的心思，就算是一个普通族人现在在这里，他也是会过去帮忙的。 　　“阿娜，是取水口又冻上了吧，我帮你。” 　　“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 　　阿娜不想麻烦人家，再说她都凿了好一会儿，坚持坚持就行。 　　“没那么快，照我看你这力气要凿开的话还得两刻钟左右。你把镐给我，几下就弄开了。你要是怕跟我一起站在这儿被人看见不好，那你就去我家毡包里坐会儿？朝乐和阿音都在家，我弄好了叫你。” 　　阿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愿意和他呆一块儿的心思被人看穿了。她有些不太自然的将镐递给了代格，却没有往毡包去， 　　其实她本来和代格相处的挺好的，都怪阿爹阿娘总是在她跟前念叨。现在她一遇上代格就想到阿爹阿娘说的那些话，再想将他当弟弟看是不能了。也不是怕被人看见说不好的话，就是有些别扭。 　　“你站旁边去，小心冰溅到划伤了。” 　　阿娜点点头，后退了几步。她眼前的代格眼神清明，并没有看到喜欢的姑娘那种欣喜和热烈，跟以前追求她的那些人都不一样。若不是他之前亲口和阿娘说想娶自己，阿娜是真瞧不出他有喜欢自己。 　　小小年纪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还真是厉害。 　　但成亲是不能的，她现在对儿女私情没什么兴趣，只想照顾好阿爹阿娘。他们年纪大了，冬日里总是生病，叫人担心的哪有空去想其他。 　　“好了，这洞通了。我帮你把水提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谢谢你代格！” 　　阿娜一边道谢一边手脚麻利的打了一桶水，代格见她提的勉强，想了想还是没上去帮忙。这里离她家的毡包也不远，慢慢提也能提回去。她不想跟自己呆一块儿那就少往人跟前凑。 　　代格转身回到自己家门口这边的取水口打了水回家。 　　宝音左看看右看看，愣是没从大哥脸上身上感受到什么情绪。 　　“大哥，你刚刚和阿娜姐姐在说什么呀？” 　　“什么？！什么阿娜姐姐？！” 　　朝乐顿时来了精神，爬起来眼睛睁的老大，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 　　“你两小孩子家家的老打听这些做什么。她一个冰洞被冻住了，我帮忙凿开一下，弄好她就提水回去了。” 　　“哦……这样啊。” 　　朝乐十分失望。 　　族中喜欢大哥的姑娘多呢，可真叫她喜欢的却没几个。难得阿娜这个人妹妹和自己都喜欢，阿爹阿娘也夸赞。最重要的是大哥自己喜欢，她还是很希望阿娜能做自己大嫂的。 　　“大哥，你要努力啊。不行你就和阿古去学学，你瞧瞧他，将都兰姐姐哄的多高兴，满心满眼都是他。男人不能太矜持，要勇敢，要厚着脸皮才行。” 　　代格听完一脸的复杂。 　　妹妹会不会懂太多了？？ 　　这是十一岁姑娘该懂的事？？ 第61章 　　朝乐说了一大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宝音忍着笑将哥哥解救出来，拉着她带着三只崽出了门。 　　跟着她们一起出去的还有四宝那个小家伙。这些日子在她们家吃的好睡的好，虽然长的没有三只崽那么快，却也比刚来的时候大了不少。 　　不用再让人装在篮子里才能出门，它耐寒的很，自己跟在两人后头追着跑。小短腿瞧着没用，跑的还挺快。 　　其实两人说是出来放鹰，倒不入说是出来遛狗。四宝精力旺盛，若不带它出来发泄发泄只怕又要在家咬它的窝了。 　　姐妹两又跑过了河，却也没走远，就在河对面找个地方将三只崽崽放飞了。 　　大宝三宝和二宝不一样，它们会在上空盘旋会儿才会离开，像是舍不得宝音似的。但二宝就干脆的多，一飞就没影。 　　人嘛，都还各有各的性格，鹰会这样宝音也不奇怪。只是朝乐有时候看着二宝那不甚亲近的样子总是会愤愤不平，说二宝养不熟。 　　“阿音，我上次跟阿爹说了二宝的事，正好开春的时候族中要去运一次盐。等咱们转到了春场后就可以将二宝送到查卡山上去。” 　　“查卡山？！我们能去吗？” 　　二宝再怎么不亲热，宝音还是很疼它的，非常想亲自将它放归山林。 　　“阿爹应该会不许吧，不过若是咱们明年的春日草场就在山下那就另说了。我记忆里春日草场也不总在一块草原，很小的时候仿佛有在山下过。不过没什么记忆了，也不知道是哪座山。” 　　朝乐对二宝的去留没什么兴趣，她和妹妹不同，只喜欢大宝和三宝。谁叫这两只崽乖呢，大宝肯亲近她不说，三宝现在偶尔也允许她摸一摸。 　　不过她还是最喜欢四宝，最调皮也最亲近她的四宝。 　　“对了阿音，我发现四宝的牙最近越来越厉害。以前咬破那窝要来回扯上半个时辰，现在不到半刻钟就会扯的稀烂。可吉雅家的另外几只狗崽都没它这么厉害，你说这是为啥？” 　　为啥…… 　　宝音也说不上来呀，不过大约就是基因问题？继承了它爹娘更优秀的基因？ 　　一个家里，聪明的娃笨的娃都有这不是很正常么。 　　不过话说回来四宝确实和吉雅家的那几只不一样，它的精力太过旺盛。人家那几只要么吃完就睡，要么就是在乌兰身边转悠，奶声奶气的别提多招人疼。而四宝，一天没个消停的时候，家里有了它真是吵的很。它若是能把这精力都用在外头，说不定长大了还能帮着一起狩猎呢。 　　“管它为啥呢，反正四宝厉害就对了。” 　　“嘿嘿~” 　　朝乐就喜欢听人夸她的心肝。 　　“四宝回来！” 　　眼见着四宝跑远了，朝乐赶紧叫了它名字。可那小家伙不听，也不知是怎么了像打了鸡血似的滚了一身雪还在往前跑。 　　“四宝？！” 　　朝乐有些慌了，连忙追上去。宝音自然也要跟着一起，说来也是惭愧，两人竟然被全速奔跑的四宝远远甩在了身后。 　　若不是他那一身灰色皮毛在雪地里十分显眼，还真不好跟。 　　“阿姐，再往里进，不行了。” 　　她们只是两个小姑娘，若是离的远了遇上危险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宝音心理再是个成年人，却也手无缚鸡之力。 　　所以追着四宝跑了一会儿后，宝音就拉着姐姐不让继续追了。 　　四宝不知是被什么吸引，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雪地，再追还不知道要追到哪里。 　　朝乐从小生活在草原上，自然明白妹妹的意思。而且她作为姐姐有责任保护好妹妹，比起四宝来，还是妹妹重要。 　　“我……” 　　但她还是难过了，她不知道四宝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四宝会不会遇上什么危险。 　　宝音拉着她冰凉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安慰她道：“咱们也不回家，就在河对面那块空地上等着。狗的鼻子很灵的，一会儿咱们架个火堆烤肉吃，那小东西闻着味儿肯定很快就跑回来了。” 　　“好！” 　　朝乐心情总算没有那么沉重了。四宝的玩心也不是第一天这么重，等它玩够了肯定会回来的。这么冷的天，她就不信四宝宁愿被冻死也不回来睡暖和的小窝。 　　姐妹两回了家，拉了大哥一起到河对面烤肉。最近族中又杀了次羊，还有牛，家里分了不少肉，加上粮食储备的足够，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代格找了很多干草和枯枝，小小的火堆很快就燃了起来。宝音见那羊肉还在解冻，便先烤起奶豆腐来。 　　烤奶豆腐也香的很，一闻到吃食的味道，就四宝那个馋样肯定忍不住。 　　可惜宝音这回猜错了，兄妹三人烤完奶豆腐，烤完羊肉，肚子都吃饱了四宝也没回来。 　　代格瞧着妹妹眼睛都红了的样子，提议说由他骑马出去找。不过姐妹两都没有同意。实在是四宝跑的太远了，那边没有巡逻队，安全没有保障。要在茫茫大雪原中找一只小小的狗崽却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这是很不理智的。 　　就在兄妹三想着办法的时候，天空传来两声鹰啸。 　　二宝三宝回来了！ 　　它们最近狩猎卖力的很，为了自己能吃肉也不偷懒，几乎每次出去都能抓到一只老鼠回来，若是运气好还能抓一只兔。 　　宝音一抬头就看到它两爪子上又没落空，抓了一只兔子和老鼠回来。 　　两只崽落了宝音身前，将猎物往她面前一丢，又准备离开。 　　“二宝三宝！” 　　听到自己的名字，两只崽收回翅膀盯着宝音。宝音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两只崽抓到自己胳膊上，指着四宝消失的方向跟它们说四宝的名字。 　　两只崽咕咕叫着，歪歪头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反正很快又飞走了。 　　这时玛西婶婶来了，要挤奶，朝乐之前说好的要学也只能先回家去。代格陪着小妹一起等，闲来无事便扯了干草过来编。 　　鞣制皮子和用干草编织东西几乎是家家户户都会的东西。宝音蹲在一旁也没问大哥是在编织什么，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猜出来。 　　话说大哥编织的手法和自己在现代看到的挺不一样的，是另外一种编法。她不会，便扯了几根草准备学一学，但是她的袖子太碍事了。那袖子里的羊羔毛老是探出来碍手碍脚。 　　宝音揪着那几坨毛塞着塞着突然又一把将它们扯出来。 　　羊毛！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羊皮保暖这是世人尽知的事情，但羊毛也可捻成线做衣裳在这个朝代肯定是没有的。 　　族人都只知道拿来做毡毯或是做毡袜，从来没听见谁说拿来做衣裳。 　　宝音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去将家里攒的羊毛拿出来做实验。精细一点需要纺的细线她不会做，但简单的粗毛线她可是会的。 　　只是……这天气…… 　　太冷了。 　　宝音打了个哆嗦，一头的热乎劲儿也凉了下来。做毛线先得把羊毛上的油脂和杂物都洗干净再风干。就这天气，还没等风吹干就已经先冻成块了。若是用火来烘烤，容易烧着不说，还费柴火。 　　不通不通。 　　今年冬季是做不出来了，只能先多多攒羊毛，等开春了再开始弄。攒上一年再捻成毛线到时候自己亲手给一家子都织上羊毛内衣，冬日就暖和多了，阿爹阿娘姐姐他们肯定高兴！ 　　宝音越想越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时她还只是想着攒羊毛给自家做衣裳用，完全没想过族中那么多羊落的毛有多大的商机。 　　“阿音笑啥呢？” 　　“想到一个好东西，明年就能做了，嘿嘿~大哥你这是编的什么呀？是斗笠？” 　　代格摇摇头，手上动作更快了。 　　“这是草垫，放着拿来坐。家里那几个草凳子就是用这草垫一个个叠起来做的。” 　　宝音恍然大悟，难怪她看着眼熟，却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一晃眼，半个时辰过去了，代格手上的草垫已经编好，朝乐也学完挤奶回来了。 　　四宝还是没有回来。 　　从它跑掉到现在，已经有近一个半时辰了，若天黑之前还不回来的话，那回来的希望应该是十分渺茫。 　　晚上那么冷，它那么小很难活下来。 　　朝乐很是难过，开始默默的往家里搬拿出来的东西。就在这时，飞出去的崽回来了。 　　宝音一眼就认出了是三宝，待到它近了又看到了被它爪子紧紧锁住的四宝。 　　“是四宝！三宝把四宝带回来了！” 　　朝乐欢喜的不行，立刻跑去迎三宝。待它近了，才看到四宝满嘴都是血，吓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莫不是四宝被什么东西袭击受了伤？？ 　　宝音见她都愣了，赶紧先把四宝接到怀里。被抓着飞了一路的四宝这才睁开眼，它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尾巴立刻晃起来，丝毫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它没事……那嘴巴上的血哪里来的？？” 　　朝乐一脸茫然。 第62章 　　四宝到底吃了啥，估计也就只有三宝知道了。可惜她们不懂鸟语，三宝咕咕半天也没人听懂。 　　宝音将四宝还给姐姐，一把将三宝抱进怀里。 　　“今日三宝可是大功臣，把四宝带回来了不说，还知道收敛着爪子没有伤它。果然多在一起培养感情还是有用的。” 　　“对对对，今日真是多亏了三宝。回去给它加肉吃！” 　　朝乐心头大石落地，抱着四宝就往回走。这家伙嘴上都是血，看着怪吓人的。宝音和代格也跟着后头回去了。 　　至于大宝和二宝，它们早已熟识家里的毡包，回来都不用人管。听见它们落到毡包后，去抱回毡包就行。 　　今日虚惊一场可把朝乐吓坏了，到家也抱着四宝不撒手，生怕它再跑了。 　　“阿姐，要不下次出去遛它的时候，你给它套个绳子吧？这样绳子在你手里牵着，它想跑也跑不了。” 　　“你说得对，是要给它套个绳子才行。” 　　主要是四宝现在还小，真跑出去遇上危险都没有反抗的能力。朝乐说干就开，立刻就去找了绳子出来要给四宝套起来。 　　“给它套起来，白日里绳子系短些，这样它就咬不到窝了！嘿嘿~之前咋没想到呢。” 　　可怜的四宝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即将失去自由，它挺乐呵的在毡包里蹿来蹿去。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精力过剩。 　　晚间阿爹阿娘一回来，朝乐便将今日四宝跑掉又被三宝抓回来的事当新奇讲给他们听。 　　若是平日里，两人必定十分给面子的捧场。但今日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眉头一直皱着，也不知是在担忧什么。 　　朝乐说完一遍才发现了爹娘的异常，连忙问道：“阿爹阿娘你们怎么了？瞧着不怎么高兴。是不是我太吵啦？” 　　哈日胡摸摸女儿的头，摇头道：“跟你没关系，是天气问题。这两日明显要比前阵子更冷，外头乌云越来越厚，风也渐渐大起来了。就怕是暴风雪。” 　　暴风雪！ 　　三个娃听到这名字，下意识的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让所有草原人都闻之变色的天气现象。在基础设施极为落后的古代，暴风雪也变得更加可怕。因为它的到来会让孟和损失惨重，一场暴风雪刮过，轻则死伤牲畜，重则死伤族人。每次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 　　“真的有暴风雪吗……” 　　朝乐也没心情去想四宝咋样了，暴风雪是大事，全族都要严阵以待。 　　“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所以一会儿吃完饭朝乐你和妹妹呆在家里看家，老大跟我们出去。把族中需要帮助的毡包给加固下，还有牧场那边的牲畜，都要安排好。” 　　尽量减少损失吧。 　　哈日胡担心着许多事情，哪怕今日是女儿的生辰他也只能是勉强笑笑，胡乱扒完饭就带着妻子和儿子走了。 　　姐妹两安安静静的将锅碗洗干净，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她们人小，力量也小，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乖一些，不叫阿爹阿娘他们操心。 　　偏偏四宝是个憋不住的，一开始被套起来还觉得新鲜，结果后来越动越觉得不对劲。脖子上套了个东西任谁都会不舒服，四宝叫的夸张极了不知道的听见还以为家里有谁在虐打它呢。 　　阿娜走到毡包外，就听见一阵凄厉的狗叫声吓了一跳，进了毡包才发现四宝是在自己表演。 　　“嘿，你家这四宝真有意思，撒娇撒泼全都会，这是像她阿娘吗？” 　　朝乐无奈的撇撇嘴。 　　“它要是像它阿娘就好了，乌兰那么乖巧听话，它肯定是像它那个混蛋阿爹，一天吵闹个没完。” 　　嫌弃归嫌弃，这到底也是自已的狗。朝乐见它当真是十分不耐烦套子，只好将毡包门掩严实些，才解开它。 　　在自家毡包就算了，出去再给它套上。 　　解放的四宝身心愉悦，凑到阿娜身边就亲热的去蹭它，殷勤的没眼看。 　　“它这是还记得我拿肉来换东西？” 　　前几日阿娜来换奶豆腐，正拿出肉来就看见四宝一直眼巴巴的盯着她，于是便给它喂了根肉条。 　　没想到这四宝记性还挺好。 　　朝乐简直没眼看那蠢家伙，赶紧坐到阿娜旁边将它挡了回去。 　　“阿娜姐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哦对了！” 　　阿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拿给宝音。 　　“今日我整理书箱时翻出来挺多东西，是我以前在城里的时候买的话本。阿音你学字真是厉害，我几年才记住的，你现在就能背能写了。以你现在认识的字看个大概没问题。”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我还有挺多话本的，但那些都是写的红尘之事，不适合你这样的年纪看。这两本一本写的是一些山川游记，一本写的是一些民间佚事，没事在毡包里看看打发日子也不错。” 　　“谢谢阿娜姐姐！” 　　这礼物可真是送到宝音的心坎里了。 　　一个小孩子闲暇的时间是真多，现代能有手机各种电子设备打发时间，在这里就只能和姐姐大眼瞪小眼，或者逗逗狗子看看鹰。晚上也是早早就上床，就算不困也要熄灯躺到床上，然后数着羊慢慢睡着。 　　一天天的，有时候也会觉得很无聊。 　　这两本书来的正是时候！ 　　阿娜送完书就走了，四宝不死心的跟着她到毡包门口，好像是不相信她都没拿肉出来就走了。 　　“真是没出息啊。” 　　朝乐将门帘掩上，凑到妹妹身边生气不再搭理四宝。 　　“好妹妹，那什么民间佚事你念来给我听听好不好？” 　　好奇八卦的心谁都有，尤其是那些民间八卦。就连宝音在现代听那么多都还好奇的很。 　　她翻开封面，这本书没有目录，第一页便写了一个小故事的题目。 　　《消失的桃花源》 　　“从前，有个贫困的小渔村……” 　　宝音低着声音慢慢念着，很有故事感，她还会随着书本里的人物情绪变化来改变自己念对白的口气。 　　朝乐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紧张的剧情那袖子便攥的紧紧的。听到好笑处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一个故事很快读完了。 　　“啥？就这？就这样没了？那渔民从桃花源带走的宝物是什么呢？他回去有没有发家呢？都还没讲明白呢！” 　　“咳……人家这就是开放性的结局，你可以自己想象接下来的故事。” 　　朝乐：“……” 　　“这谁写的呀？一点儿都不负责任。算了算了，咱们看一下篇。” 　　尽管嘴上不满意，但朝乐明显对这民间佚事十分的感兴趣，第一篇就已经吊起了她的胃口。 　　宝音挑了挑眉，却是合上了书本。 　　“这字啊，看多了头晕眼花好像都不认识了。还是明日再看吧。” 　　“诶！这才一篇呐，好妹妹你帮我念念嘛。” 　　朝乐缠着宝音要她念书，谁料今日宝音铁了心的。 　　“阿姐，你若实在想看，那就学字看嘛。阿娜姐姐都说你聪明，就是懒的学。左右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你把字学一些，就能自己看话本了。” 　　宝音为啥坚持让姐姐也学一些新朝的字呢，当然是因为新朝皇帝已经收服了草原部族，文字货币早晚是要统一的。 　　当然，自己部族的文字也不会丢，只是要多学一样而已。早些学了更有宜处。 　　以后的日子她们肯定要经常进城，自然是多懂些字的好。 　　朝乐见妹妹是认真的，顿时泄了气。只是被那话本里的故事勾的心痒痒的她还是应了。学起字来极为认真，和之前那十天半月都写不出两字儿的人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第二天风平浪静，但哈日胡和卓娜还是组织了族人将族中的毡包都加固了一遍。自己家的却是最后才来弄。 　　宝音看着大人们严阵以待的样子，一直在心里默默祈求暴风雪不要来。可惜老天不给她这个面子。第二日半夜，外头的风声便越来越大，毡包被吹得猎猎作响。 　　不用撩开帘子看都知道外头的雪有多大。 　　暴风雪不一定是天上下的雪，也有可能是被狂风卷起一路吹过来的。一场大的暴风雪刮过去，那积雪都能到埋到腰上。 　　这还不算严重，就怕暴风雪的到来会惊吓到牲畜。 　　哈日胡最愁的就是这个。 　　明年部族可是要向朝廷供应两百匹马的。作为部族和朝廷和重点买卖，那些马可都是宝贝。族中已经有好几十匹怀了孕的母马，若是受了惊吓，流产了怎么办？ 　　也不知道这会儿牧场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唉……” 　　哈日胡辗转难免，干脆穿好衣裳起了床。卓娜也被外头的风吵醒了，两口子全副武装打算先出去看看儿子的毡包和家里的两匹马。 　　四宝瞅准机会，跟在两个大家长身后钻出了毡包。结果一出去就懵了，眼前仿佛有座高高的白墙，它倒是能钻进去。可一钻进去便冷的直哆嗦，还分不清方向。于是只好退回门口，费了老大劲儿才将厚重的门帘顶开钻了回去。 　　“活该，让你乱跑。” 　　朝乐和宝音也起来了。刚刚看到窝里没狗正着急呢，就看到四宝自己又钻了回来。 　　外头的雪少说也到到了腿肚子，人都不好出去，更别提它这个小矮子了。 　　“汪汪……” 　　朝乐将四宝提回窝里，打开炉子填上两快牛粪。 　　“阿音，我们烧点水煮奶茶喝吧，好冷啊。” 　　“好啊，我去拿茶砖和奶豆腐。” 　　大半夜的阿爹阿娘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等下回来身上肯定冷的厉害，喝点热奶茶既能暖身又能饱腹。 　　姐妹两靠在一起煮着奶茶，暖烘烘的热气和奶茶的香味熏的人昏昏欲睡。本就是半夜被吵醒的两个娃忍不住都眯了下眼。 　　‘咔擦……’ 　　宝音瞬间警醒过来。 　　“什么声音？？” 　　“啊？我没有听到啊。” 　　朝乐四下看了看，正想说妹妹听错了，一抬头就看到毡包顶已经沉了下来。 　　轰的一声，毡包塌了…… 第63章 　　两个娃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兜头一砸，直接晕了过去。 　　雪下的太大，毡包顶上的架子也不知是用了多少年，没经住考验断裂了。本来也就是塌个顶，结果外头缠的那一圈圈毡布太紧，连带着围栏一起塌了。 　　好好的毡包瞬间变成了一个大雪包。 　　其实哈日胡夫妻两离的并不远，可风雪太大，周围的声音都被呼呼大风掩盖。且暴风雪来临之时，白日里都看不清周围的东西，更何况是晚上。 　　夫妻两到了儿子的毡包，先帮着清理了下毡包顶上的雪，然后又去看家里两匹马。他们都以为两个女儿睡的正香，哪里知道她们这会儿已经被压在了毡包下。 　　方才那毡包顶砸下去的时候，锅里的奶茶翻了，虽然是将火给浇灭了但那炉灶里头依旧滚烫。 　　两姐妹就坐在旁边，先是被奶茶烫了接着又被炉子给烫了一遍。也是因为这样两人才清醒的那么快。 　　“阿姐……” 　　“阿音……” 　　尽管声音听着挺虚弱的，但万幸两人醒了。 　　“阿音你还能动吗，我身上压的好重，感觉动不了。” 　　宝音试着动了下，不行。若是身上压的是雪，她还可以刨一刨，可身上压的是毡布，布上又压了厚重的雪，就她这身板力气只能躺平。 　　“我也动不了，阿姐，刚刚奶茶翻了，你有没有烫到啊？” 　　“没事，就腿上沾了点儿，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了。阿音你别怕，咱家毡包以前也塌过，等下阿爹阿娘回来就能把咱两挖出去。” 　　朝乐说完话，顿时眼前一黑。身上压的可真重，她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宝音承受能力更小，想回答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嗯了一声。 　　姐妹两艰难的呼吸着没有再开口讲话，心里都惦记着自己养的崽崽们。 　　她两都这情况了，那大宝它们现在咋样？ 　　其实大宝它们都还好，毡包塌的时候最重的一块都在中心，现在正压在朝乐和宝音身上。小空伙们也就是被倒下来的围栏压了下，很快就挣脱了出来。 　　不过挣脱出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大宝二宝三宝体积小，哪里抵抗的住狂风，被吹的歪歪扭扭眼看就要被吹走。 　　四宝找不到主人，惊慌失措的汪汪乱叫起来。 　　“阿爹阿娘，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代格总觉得附近有什么动静儿。 　　哈日胡夫妻两刚刚将马儿安抚好，还清理了积雪，他们是什么都没听见的。 　　“唉，这风雪太大了，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很正常。老大你先去睡，明儿可有的忙呢，我们也先回去了。” 　　“好……” 　　看着儿子毡包帘子合上，夫妻两这才踩着埋到膝盖深的积雪一步一步往回走。 　　满是雪的草原晚上会稍微有些亮，哪怕他们不能点火把也能看清路。 　　回去的路上两口子还说着今年的暴风雪好像比往年的要小一点，应该损失不大，结果走到家旁就发现自家塌了！！ 　　“朝乐！！阿音！！” 　　夫妻两顿时心急如焚，赶紧上前扒雪。只是两个人的人力毕竟有限，又没有工具，自然刨的很慢。 　　哈日胡勉强冷静了下，让妻子去儿子毡包将儿子叫过来，顺便将铲雪的工具也一起拿来，他自己先扒着。 　　卓娜已经慌的六神无主，听到丈夫的话连忙抹干眼泪赶紧去叫儿子。 　　一家三口加上工具就快得多了，一刻钟便勉强能拉起毡布。 　　代格爬进去，摸索着将两个妹妹抱出来。 　　“阿爹！她们两都昏过去了！” 　　夫妻两勉强松了口气，只是昏过去，还好还好。 　　“快，把她们抱到老大的毡包去，火烧旺些，再烧水给她们暖一暖！” 　　哈日胡注意到毡包旁正不停叫的四宝，想起女儿们宝贝的宠物们，顺手也将它们抓了出来，一起送到了儿子的毡包。 　　这会儿外头风雪甚大，他们哪也去不了。不过毡包里的东西不要紧，风雪停了再去挖都行，现在要紧的是两个女儿。 　　天那么冷，她们想来已经被压了好一会儿，浑身冷冰冰的，怎么叫也叫不醒。 　　卓娜心疼的厉害，一边给女儿们搓手搓脚一边掉眼泪。 　　“阿音的寒症才刚好些呢，都说受不得寒，现在这样，估计又要吃苦头了。” 　　“老大，水烧好了没有？” 　　“她们怎么还不醒！” 　　毡包里的父子两安安静静都没有说话，心中愧疚又无力。他们作为家中的男人，却没能将毡包弄的更牢固让家人受了伤，现在又没有办法去请格桑，只能看着两个小人儿就这么躺着。 　　毡包里的气氛很是沉重，直到四宝缓过神来。 　　没了呼呼刮的大风，毡包里暖和和的，它又可以了！ 　　四宝闻到了主人的气息，屁颠颠就跑了过去，又是咬又是拽的。可惜朝乐这会儿昏着，没有反应。四宝急了，汪汪叫起来。 　　不知是因为屋子里暖和了，还是被四宝吵的，总之宝音她两都睁了眼。 　　“阿娘……” 　　两个娃眨巴眨巴眼，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 　　朝乐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方才是只有她和妹妹，她要做榜样不能哭，现在看到阿娘她实在是忍不住。 　　“阿娘……我，我刚刚都喘不上气，以为要死了……” 　　“没事没事，咱们这不是出来了吗。下回让你阿爹把那毡包搭牢实些，就不会塌了。别怕别怕。” 　　卓娜抱着两女儿，哄了又哄，许久才将她们哄睡着。 　　“她两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睡着，我在这儿守着。” 　　哈日胡点点头，招呼着儿子去拿工具。 　　“老大你跟我去把咱家的东西挖出来。” 　　不常用的可以不管，像锅碗粮食那些都得现在挖出来。不然白日里他恐怕没空照顾家里，也帮不上忙了。 　　代格应了一声，父子两一起拿着工具出了门。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锅碗和几日的口粮还有肉和奶豆腐都搬到了代格的毡包里。这时外头的风声略小了些，不至于一出去就被刮的睁不开眼。 　　天边也出现了一抹亮色。 　　“时候不早了，牧场那边的情况肯定很糟，我和你阿娘都得过去。老大，你照顾好妹妹们。” 　　代格正要应呢就看到阿娘红着眼开口道：“胖胡子，朝乐她们这样……” 　　一个当娘的怎么放心离开。 　　哈日胡也放不下心，可他和妻子不光对家庭有责任，对族人也有责任。族中好了，家才会好。 　　“放心吧，老大是个懂事的，你还不信你儿子么？他肯定能照顾好妹妹们，对吧？” 　　代格连忙点头，保证道：“阿娘你放心吧，我守着她们哪儿也不去。一会儿等她们醒了我也会煮东西给她们吃的。” 　　“好了，咱们走吧。” 　　哈日胡催促了几次，卓娜还是跟着走了。 　　这么大的暴风雪，族中牲畜定有伤亡，族人的毡包也会有一些塌掉。自己家的人都没有受伤，只是埋了东西，算起来损失已经很轻了。 　　夫妻两骑着马，虽不能跑，却比他们自己慢慢拔萝卜一样走路要快的多。两刻钟后就到了牧场外。 　　乌吉力到的比他们还早，一看到哈日胡来了连忙跑过来找他。 　　“哈日胡，晚上有几匹母马受了惊吓，流了两匹，有三匹马已经有要生的迹象！羊群被埋住好些都动弹不了，守夜的忙一晚上有些扛不住了。” 　　“行了，这里我看着，你赶紧去叫人。另外通知满达不用来我这里汇报。直接带着人去巡查族人们的毡包，先不着急搭，把人清点一遍。还有，巡逻狩猎暂停两日，把人手抽调一半到牧场来，另一半让他们跟着你和满达。” 　　“好，我知道了。” 　　乌吉力一条条都记在心里，骑上马就走了。夫妻两也进了牧场，开始忙活起来。 　　一个时辰后，暴风雪慢慢停了下来，风依旧吹着，却没之前那么疯狂。 　　毡包里的两个娃也睡醒了。 　　迷迷糊糊好一会儿缓过神就赶紧找自己的宠物。昨日她们受了惊吓，都把大宝它们忘了。若是阿爹他们没有管的话，只怕小家伙们都要冻成冰坨子。 　　“大哥，大宝它们，你们有带过来吗？” 　　朝乐话音刚落，角落里听到主人声音的四宝就自己凑了过来。宝音循着它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三宝它们。 　　全须全尾的，还好还好。 　　“这些都是你两的心肝宝贝，谁敢弄丢啊。阿爹怕你们伤心，冒着风雪给捞回来的。” 　　代格见妹妹们醒了，立刻开始烧水煮奶茶。家里如今乱糟糟的，煮这个再泡点炒米和奶豆腐，顶饿的很，煮起来也方便。 　　“对了，阿音你先把这个喝了。” 　　昨日宝音受了寒，卓娜生怕女儿的寒症再严重，叮嘱了儿子记得把药熬好，一直温在炉子上。 　　宝音一想起寒症发作的那几日疼的床都下不了的日子便一阵恶寒，听话的将药喝了。 　　兄妹三人煮了一锅奶茶，填饱了肚子便琢磨起那个塌了的毡包。 　　阿爹阿娘很忙，家里的事他们都是忙了一日回来才有空处理。他们都这么大了，当然要给家里分忧了。 　　于是代格带着工具和朝乐一起出去刨东西，留下宝音一人在家整理。 　　他们有蒙克一起，一趟能拉回不少东西。粮食，被褥衣裳，一点点都运到了代格的毡包里。 　　兄妹三人齐心协力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家里被埋的东西便差不多都搬完了。像那种大箱子和床板等等那就要等大家长回来才行。 　　“干活可真累，我的手都软了……” 　　朝乐一边揉着手，一边抱怨着天气。 　　“每年都要来几次，就欺负我们草原上的人。我和阿音真是太倒霉了，大半夜的被压在下面。” 　　“你们啊，还算幸运的呢。昨晚再险，还有阿爹阿娘和我来救你们。” 　　宝音赞同的点点头，大哥说的有理。 　　确实，她们是很走运的。若是换了旁人没有爹娘和兄弟相救，早就凉了。 　　诶！！ 　　她突然想到河对面，那儿还有一家独门独户的兄弟两呢！ 　　这样的天气，就他们那个破旧的毡包，能抗得住？？ 第64章 　　“阿音，快过来喝奶茶啦！”、 　　“嗷，来了……” 　　宝音想归想，却也没有办法。现在自家的族人都还顾不过来，哪有闲人去帮外人。 　　家里就大哥还有点能力，她总不能让大哥现在冒着大风孤身去对面吧，不可能的。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那兄弟两能好运一些吧。 　　美美的喝过一顿奶茶后，姐妹两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开始给大宝它们准备食物。 　　“对了大哥，你不去看看阿娜姐姐家要不要帮忙吗？” 　　代格：“……” 　　想倒是想去，可他答应了阿娘要守着妹妹们。 　　“不用了，若是有难处，阿爹他们派的人会帮忙的。” 　　一听这话宝音都觉得不对了更何况是朝乐。 　　“大哥诶，是你想娶人家呀，你不主动谁主动？这暴风雪天人家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这么上门一温暖，阿娜姐姐的阿爹阿娘肯定感动。有他们时不时帮你说好话，阿娜姐姐才会对你有好印象啊！” 　　“……” 　　“去吧去吧，暴风雪都停下了这小毡包很牢固不会塌的。正好，我和阿音昨天不小心烫伤了一会儿要上眼，你呆在这儿我们咋上。” 　　“上药？！” 　　代格怕是妹妹编出来了，转头看向宝音，见宝音也点头心中这才信了几分。 　　“行吧，那我去看看，你们赶紧把药上了。” 　　“好嘞~” 　　朝乐目送着哥哥出了门，回头十分得瑟的朝妹妹笑了笑。 　　“大哥明明很想去的，咱们不能拖后腿。” 　　“是是是，反正我听你的。” 　　宝音对这些小儿女之间的事一点儿都看不明白。反正阿娜姐姐是很不错的，若是大哥真能打动她将她娶回来那也不错。她肯定是乖巧又不碍事的小姑子。 　　“诶！阿姐，过来帮忙，这肉我切不动。” 　　这天冷的，肉解冻是真的慢，崽崽们都已经饿狠了，叫成一团。 　　毡包里吵着闹着倒是格外的有生活气儿。 　　和这里相比河对面就惨多了。 　　那钦兄弟两的毡包那还是好多年前的了，之前一直住在山洞都没怎么用上，木头都被虫蛀了好几根。 　　这样的毡包在暴风雪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早在哈日胡家的毡包塌之前就塌了。兄弟两早有预料自然没有受伤，可这暴风雪的天气可不是吃素的。 　　他两即便是将自家所有的衣裳都穿上，那风也能钻进身体里，一阵儿阵儿的冻得人直哆嗦。 　　他们在这里没有族人，没有朋友，只能硬抗过去。等到暴风雪停下再将毡包搭起来就好。 　　半夜兄弟两冷的只能靠说话来转移注意力。 　　“对不起大哥，要不是因为我的伤耽误，咱们这会儿都回到山上了……” 　　“害，咱们兄弟两说这个。要是我受了重伤难道你会丢下我自己跑吗？” 　　那钦:“……” 　　那自然是不会的。 　　“这就是了嘛。阿爹说过，这人呐，不可能会一直幸运，也不可能会一直走背运。咱们一路是吃了许多苦，但熬过这阵儿肯定就好了。” 　　岱钦说完话便赶紧闭上嘴，狂风吹进嘴里冷的他牙都在颤抖。兄弟两背靠着背不停跺着脚，打算就这样抗到暴风雪停下来。 　　幸好那钦的身体已经大好，不然在这暴风雪里熬上一晚，有没有命在还是两说。 　　兄弟两抱成一团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些，风雪也渐渐停了，岱钦却开始发起热来。 　　一开始有些头晕不舒服他没当回事，只想赶紧将积雪清理了和弟弟一起把毡包搭起来烧些热水喝。那钦看到哥哥脸红红的还以为是冻的也没多想。谁知清理到一半的时候，大哥动作越来越慢，脸红了耳朵红了，连眼睛都红了。 　　他伸手一摸烫的吓人，心瞬间就沉了下来。 　　岱钦连忙笑着安慰弟弟。 　　“没事，我就是被风吹久了才有点发热，一会儿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 　　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 　　那钦强制性的不许他再帮忙，自己一个人飞快的将毡包上的积雪清掉。来不及搭毡包那就不搭，只取了几根还算结实的木头将毡布顶起来做了个帐篷。 　　生火的时候，他的手都在抖。 　　面对凶猛的野狼都没有退缩过的他现在居然在害怕。 　　“阿钦，我没事的。” 　　“嗯，我知道，只是发热而已。我受伤也有发热，后来也没吃药就好了。” 　　那钦勉强笑了笑，看着手中的干草一点点烧起来。冻的几乎麻木的双手总算是感受到了一点温暖，就在他准备添柴火烧水时，一阵风吹来，帐篷摇摇欲坠，火星也消失了。 　　他反反复复试了几次，火却始终没有烧起来。 　　兄弟两之前本没有打算在这长住，东西都是十分简便。他们没有孟和族毡包里的炉子，只有用石头搭起来的简易灶台，根本不防风。 　　而且干草们被雪埋了半夜后，很多都沾了湿气，要么点不起来，要么就是一阵熏烟。 　　那钦从来没有像这样无助过，大哥状态萎靡的很快，都已经没精神和他讲话。身上滚烫却又呐呐着说冷。 　　他的情况很不好，不能再拖了。 　　孟和…… 　　孟和就在河对面，只有找孟和求助，大哥才有救！ 　　那钦心中下了决定，立刻放弃生火将自己和大哥准备给恩人的东西带在身上然后背起大哥将他放到马上。 　　大哥的病要紧，况且他也不是要加入部族，阿爹应该不会怪他的…… 　　兄弟两朝着孟和一点一点前进。 　　这会儿孟和乱的很，毡包塌了上百个，到处都要人手去帮忙。好在大家提前都知道暴风雪要来了，家里易碎的东西都做好了防护，家里损失是不大的。比较严重的是在牲畜那一块。 　　受惊的不小，需要很长时间的安抚，还有慌乱中挤伤踩死的都不是个小数。马儿惊吓流产了好几匹，还有在生的到现在还没生下来。 　　哈日胡挨个查看过去，整理出最后的牲畜伤亡。 　　羊居然死了六十多只，伤了三百二十七。马儿死了一匹，伤了六匹。牛群小部分受到惊吓互相乱顶死了十三头，受伤二十。 　　“唉……” 　　老天真是残忍，眼见着族人日子渐渐好起来了便要折腾一番。 　　“达林台，这些死掉的牲畜你带着你的徒弟们去杀了冻起来，重伤的也一起杀掉。” 　　“知道了。” 　　达林台的神色也很是沉重。以前杀牲畜族里分肉那都是喜庆的，这回却是天灾，是损失，想想就心痛的很，哪里还开心的起来。 　　哈日胡处理完了牲畜的事，又去查看了下乌吉力报上来损坏最严重的毡包。大多都是用了许多年的老木头，一塌都坏的不成样子，只能用新的木架来搭。 　　这些都需要时间，短时间做不出来，他得将人安排到别族人家里先住上几日。 　　一个土司要做的事情真是太多了，他都没空去想妻子和儿女。好在宝音她们懂事，也不用家长太操心。 　　姐妹两将家里的崽都喂完后，又一起看了会儿书认了字。看完两篇，大哥还没回来，她们就知道肯定是阿娜姐姐家也需要帮忙。 　　朝乐坐不住，干脆拿起铲子开始清理毡包门口的雪。宝音就是她的小跟班，姐姐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两姐妹还是很能干的，两刻钟便将家门口清理出一大块空地来。 　　当然，累也是真的累。 　　朝乐伸伸腰活动了下，右侧身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了一个黑影，转过头仔细再看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个人和一匹马。 　　河对面的，她能想到的也就妹妹说过的岱钦两兄弟。 　　哦对了，暴风雪那么厉害，想来他们是撑不下去了，所以想到孟和来加入孟和？ 　　“阿音你瞧河对面。” 　　“什么……咦？是他们。” 　　宝音顺着姐姐指的方向一眼就认出了黑乎乎一团的那钦，大冷的天也不拿东西将脸围起来，想不认识都难。 　　“还有一个人趴在马上，难道是受伤了？” 　　“肯定是，不然他们躲了咱们部族这么长时间不会主动凑过来。” 　　姐妹两说着话的功夫，那钦已经牵着马过了河。 　　这附近能一过河就看到的毡包也就宝音家和阿娜家，所以那钦直接朝姐妹两这边走了过来。 　　他不清楚救了自己的那个人住在哪块地方，当初跑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根本来不及记住，只能向孟和的人打听。 　　今日冷的厉害，宝音全身裹的严严实实那钦都没认出来，他直接找的朝乐。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孟和的医者住在哪个方位，能告诉我吗？” 　　朝乐心知这人是要的格桑，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我们孟和只有格桑叔叔会医术，不过今日族人受伤的不少，他现在肯定不在家，你去了要等很久的。” 　　“等，很久？” 　　那钦整个人都恹了，牵着马的绳子很是无措。 　　“我大哥发了高热，他很不好，你们族里还有其他会医的人吗？” 　　朝乐摇摇头，上前几步瞧了下马上的人。只能看到半边脸，那脸烧的通红，比喝了酒还艳丽，确实挺严重的。 　　咦……他的眼睫毛好长啊。 　　朝乐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突然吓了一跳。 　　妈呀他睁眼了！ 第65章 　　“诶！你大哥醒了！” 　　朝乐没有多看，叫了那钦便退回了自家的毡包。 　　“阿音，那个人的眼睛都红了，发的热比你上次厉害呢。” 　　宝音朝那兄弟两看过去，一眼就注意到岱钦那不正常的面色。在这种缺医少药的时代，发烧真不是小病。 　　这两兄弟真的很可怜，才初中的年纪，就要独立生存。小的重伤濒死刚好，大的又开始发高烧。格桑叔叔现在忙着治疗族人，肯定不会过来，只怕有的耽误了。 　　那钦和哥哥说了没两句话，见他又昏睡过去，瞧着就让人担心。他眼睛都急红了，又朝姐妹两走近了几步。 　　“麻烦你们能告诉我格桑在哪个方向吗？我大哥这病真的不能拖了……” 　　这倒不是姐妹两不说，而是她两也不知道格桑这会儿究竟在哪儿，只能让他自己去找。 　　不过这么冷的天，马背上的这个可经不住折腾。 　　宝音其实对这兄弟两观感不坏，见死不救好像也做不出来。 　　“阿姐，我上回发热家里不是找格桑叔叔拿了药吗，好像还没吃完，你帮我找下？” 　　“你要……” 　　朝乐明白过来，沉默了下。 　　阿爹阿娘没少和她们说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过这两人也算不得陌生人吧，大哥都亲口说过这两兄弟并不是什么奸恶之人。 　　“好，我去找找。” 　　那钦心中狂喜，有药就能治大哥的病了！ 　　“谢谢！谢谢你！” 　　“也不用谢这么早，我发热的症状没有你大哥这么重，药也可能没那么好的效果，还是要找格桑叔叔来看看才行。不过你大哥应该受不了在风里到处乱转，你可以把他放在我家一会儿。” 　　宝音说完就听到姐姐说药找到了，那钦想都没想就将大哥从马上扶下来。 　　“打扰你们了，我肯定尽快找到格桑回来带走他。” 　　“没事，先把人弄进去吧。” 　　姐妹两撩开帘子，看着那钦将人放到凳子上靠在墙上。 　　毡包里和外面完全是两种温度，暖融融的十分舒坦。那钦没有乱看，放下大哥就出了毡包。 　　里面太温暖了，阿娘在的时候，他们家的冬日也是这样温暖。想想他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难过起来。 　　不过他很快又调整好情绪，上马找格桑去了。 　　毡包里的姐妹两已经开始烧水熬药，岱钦依旧昏睡中，没什么反应。 　　朝乐时不时的看他一眼，转头小声道：“阿音，等下大哥回来咱们肯定要挨骂了。” 　　“……” 　　宝音有心理准备了，不光是被大哥教训，还有阿爹阿娘肯定也要说她们的。啊不对，以阿娘之前打她屁股的性子，说不定还会揍她两一顿。 　　这回是她连累姐姐了。 　　她知道，留一个外族人在家里肯定不好，可这小孩子真的挺可怜的。当年爸妈过世后，她就是这样，生病什么都是自己抗。大伯对她很好，但他们工作太忙了，也只能是拿点钱给她让她去看医生。 　　生病的时候特别容易多愁善感，总是会想起爸爸妈妈。尤其是看着别的生病的小朋友都有爸妈陪伴，心里那叫一个难受。 　　这兄弟两比自己还可怜，没钱没药貌似也没有亲戚。若是不帮忙的话，真要出了啥事，她觉得自己心里还是过不了关的。 　　“没事阿姐，等下我跟大哥说是我要留人下来的。我最小，大哥最多说几句，肯定不会生气。” 　　朝乐顿时笑了。 　　“你最小你有理是吧，咱两一起做的事，当然是一起受教训了。不过要是在大哥回来前，他弟弟就能把人接走，那就好了，谁都不知道。” 　　这不太可能。 　　宝音回忆起自己之前和阿娜姐姐在族地转悠的时候，真是太大了。骑马慢跑了两个时辰才将族地转了个大概。 　　如今外头的雪可厚着呢，马儿跑不动，那钦想在茫茫族地里找到格桑哪有那么容易，中午兴许都回不来。 　　唉，还是先把药熬出来吧。 　　这是上回她发热剩下的药，退热的效果是有的，她觉得应该可以。毕竟岱钦的体质肯定比自己好很多。 　　“汪汪汪汪……” 　　被吵醒的四宝闻到了陌生人的气息，冲过去就咬上了岱钦的外袍。不过它牙小，袍子又厚，没有伤到岱钦分毫。 　　“四宝，松口！你过来……” 　　朝乐扯着衣摆，使了老大劲才把人衣服拽出来。好家伙已经破了两个洞了。 　　这可是羊羔袍子，很贵的！ 　　“……” 　　宝音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四宝的牙，感觉和吉雅家的那几只崽没什么区别啊。 　　“阿姐，乌兰凶是因为生了崽崽，以前是很温和的性子。四宝的兄弟姐妹也很温顺，看见生人也不叫。为啥四宝这么凶？” 　　“大概是它爹凶？咱们族里狩猎队的狗都很凶，说不定里头就有一只是它爹。” 　　朝乐愁的很，她想养的是一只温顺的小乖乖，哪里想到四宝从小就这么凶，性子还野，老想着往外跑。 　　“好啦，你安分点，不然又拿绳子套你了！” 　　她拿着套子晃了晃，四宝这才安静了些，只是仍旧盯着岱钦，不肯回窝里去。 　　姐妹两见它老实些了也就不管它了，赶紧熬药，再吹凉，弄起来快的很。 　　药是朝乐喂的，宝音一闻到那味道就会生理性的想干呕，真真是太苦了，想起来喉咙就是一股子苦味。 　　岱钦直接被苦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正在给他喂药，立刻想起自己还在发热的事。 　　“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慢慢一口一口喝真是太折磨人了，他直接端起来一口喝下去。喝完真是要平复很久才能不吐出去。 　　这辈子他再也不要吃药了，好苦。 　　“谢谢你们的药……” 　　岱钦将碗还给朝乐，打起精神四下一看没看到弟弟，立刻坐直了身子，有些惊慌道：“你们有看到我弟弟吗？” 　　“他去给你找能治病的人啦，一时半会儿应该回来不了，你老实坐着休息吧。这药是退热的，你喝了看看有没有效果。” 　　“好的……” 　　岱钦放松下来，原来弟弟只是出去找人了。 　　这里好暖和啊，和自家那个破旧的毡包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以为自己肯定又会昏睡过去，结果一炷香了，他还是很精神。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朝乐是个憋不住的性子，主动开口问道：“你们怎么只有一家住在河对面啊，没有部族和亲戚吗？” 　　“没有部族，也没有亲戚……” 　　这些事都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岱钦见两个小姑娘好奇的很，便将自家的事简单讲了下。 　　“我阿爹是被部族逐出去的人，我们一家之前一直生活在山上。这次只是下山办些事，结果路上我弟弟重伤走不了就在这附近暂时搭了毡包，等雪开始化了，我们就会走了。” 　　这样坦坦荡荡说自己阿爹是被部族驱逐的人，还真是叫人惊讶。 　　宝音有些好奇他们是被哪个部族驱逐出去的，刚想到这个姐姐就已经问了出来。 　　岱钦愣了愣才回答道：“我和弟弟都不知道，阿爹阿娘没有提过。他们现在已经过世，这事可能一辈子也弄不明白了。” 　　“啊？你们都不知道是哪个部族，那岂不是我们孟和也有可能？” 　　朝乐说完马上又摇摇头。 　　“不对，我听我阿爹说孟和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有驱逐过族人了，肯定不是我们孟和。” 　　岱钦听了朝乐这话，眼神顿时少了些疏离。 　　说实话，他们一向都不和部族的人打交道，一听到部族就会想他们是不是就是驱逐又伤害过阿爹阿娘的人。 　　孟和五十年内没有驱逐过族人，那阿爹肯定就不是孟和的人了。对这个救过弟弟的部族，他心里充满了感激，现在更是多了许多亲近。 　　朝乐又问了一些问题，打听了山上怎么居住，岱钦都很耐心的回答了。他还讲了许多山上的抓鸟狩猎采果子的新鲜事，听得朝乐都入了神。 　　宝音之前就发现了，姐姐的好奇心是真重。巴雅尔叔叔一来她就会缠着讲故事，之前和阿娜学字也要缠着她讲故事。 　　最近为了看话本还认真学了字，好奇心旺盛的很。 　　宝音听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岱钦的精神好像变好了？刚来的时候还恹恹的昏睡着，现在不光有精神说话，还说的挺来劲。 　　“阿姐……” 　　她刚打断两人，就听到毡包外传来了大哥的声音。 　　“朝乐！阿音！快出来，我带你们出去！” 　　姐妹两一惊，朝乐下意识的站起来挡住岱钦不想让大哥看见，当然，她那么小挡也挡不住。代格一进毡包就看到人了。 　　这人有些眼熟，他很快想起来是河对面的那户人家。 　　“他怎么会在我们家？” 　　岱钦连忙站起来解释了下。 　　………… 　　这事可以理解，但代格依旧不爽的很。当着外人不好说妹妹们，只能皱着眉瞪了妹妹们一眼。 　　朝乐才不怕他，立刻凑过去问道：“大哥你刚刚说要带我和阿音去哪里啊？” 　　“哦，是阿娜家的马要生小马了。刚刚是想说带你们去看看的，现在不行了。既然家里有人，那怎么能走呢。” 　　朝乐：“……” 　　看生小马！！ 　　马儿怀孕时间长，生小马很不容易遇上的！好心痛，居然看不了！ 　　朝乐撅着嘴，拉拉妹妹的袖子想让她去和大哥说说。宝音无奈的朝她摇摇头，只要岱钦还在家里，她们就哪儿都去不了。 　　兄妹三人的你来我往岱钦哪儿能看不出来呢，他心里愧疚的很，忙说自己已经好多了，可以到河那边去等弟弟。 　　话才刚说完，他也刚挪了个步子，一直躲在后面安安静静的四宝突然又冲了出来，扑上去就是一口。 　　朝乐：“……” 第66章 　　“四宝！放开你！” 　　朝乐尴尬的不行，上前就去掰四宝的嘴。 　　刚刚来的时候就给人衣服咬了两个洞现在又咬。 　　前世有仇吗？ 　　四宝的牙是真真厉害，好不容易松了口，大家都看到衣服上突然多了几个洞。 　　虽然岱钦和弟弟挺穷的，衣裳是羊皮做的袍子，耐穿的很，在山林里上蹿下跳都不会刮破的衣裳，现在居然好几个洞。 　　岱钦的心疼都写在脸上，忍了忍才没去拿起来仔细看。算了，弟弟会缝补衣裳，等回了山上让他补一补就是了。 　　“多谢你们的药，今天真是打扰了。” 　　“诶！你别走啊，我们都答应你弟弟让你在这儿呆着等他回来的。” 　　朝乐为着自家四宝的那两口，莫名有些歉疚，十分强烈的将岱钦留了下来。 　　代格尽管再不乐意，可妹妹已经开了口他就不会在外人面前扫妹妹的面子，于是也默许了岱钦留下。 　　毡包总算和谐了几分。 　　阿娜久久不见代格将姐妹两带过去，还以为是他们家里又出了事，过来一瞧啥事也没有，只是家里多了个客人。 　　“阿音，朝乐，我家的马儿都生完了，叫你们去怎么不去啊？走跟我去看小马驹去。” 　　“我……” 　　朝乐十分想去，宝音也满脸好奇，代格无奈的很，只得将两个妹妹交给阿娜让她带过去，自己在家看着。 　　勉强算是皆大欢喜了。 　　姐妹两欢欢喜喜的跟着阿娜回了她家。 　　这会儿母马刚生产完没一会儿，小马儿还在胞衣里没有挣脱出来。阿娜的爹娘都在马栏里，一个安抚母马，一个拿着干燥的布巾正给小马儿擦拭。 　　天这么冷，身上裹着的粘液很快都会变成冰碴子，不给它弄干，这小马驹刚生下来就要冻病。 　　“这小马驹好好认啊，身上是黑色的，脑门儿却竖着条白的，啊！它想站起来！” 　　朝乐兴奋的很，小马驹在族中一向是重点保护的对象，刚生下来只有牧场的族人能见到。她见的最多的就是生羊崽，这种刚出生的小马驹还真没见过几次。 　　宝音垫着脚眼睛都没离过那只小马驹，它黑黑的，小小的，一直努力站起来却总是倒下去。大眼湿漉漉的，真是太招人疼了。 　　“阿娜姐姐，这匹小马驹是公的还是母的啊？有名字了吗？” 　　“是小母马，名字不着急，等它满月再说。” 　　阿娜带着姐妹两进了马栏，近距离的观看刚生下来的小马驹。 　　姐妹两看着都入了神，连时间都忘了，还是处理完马栏的老两口出来说饿了她们才想起该回去做饭吃。 　　阿娜不放心她们自己回去，一路送着，看着两人进了毡包才离开。 　　宝音和朝乐原以为她们回到家会看到两个坐着尴尬对望的人，结果，帘子一撩开，一阵奶茶香味扑鼻而来。 　　大哥竟然煮了奶茶在招待岱钦！啊不对，是他们兄弟两！ 　　那钦也回来了…… 　　姐妹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们离开也不过一个时辰。走的时候大哥还挺不爽岱钦的，这会儿却已经笑脸迎人。 　　所以发生了什么？ 　　“朝乐！阿音，你们回来啦，正好，快过来一起喝奶茶。” 　　代格朝两个妹妹招招手，转头认真和岱钦兄弟两介绍了下她们。 　　“这是我妹妹朝乐和宝音，宝音之前你们见过的。” 　　朝乐：“……” 　　大哥好奇怪啊，怎么突然就变了。 　　“来，喝奶茶，喝奶茶，天冷喝些热的也不容易生病。” 　　代格给兄弟两添了一碗，又给妹妹们舀上，还贴心的加了炒米和奶豆腐。 　　宝音坐在一旁，看看那兄弟两，又看看大哥，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奶茶喝完后，兄弟两便起身告辞要离开。代格好声好气的把人送了出去，一回到毡包里就被两妹妹‘严刑逼供’。 　　“大哥，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对啊对啊，大哥，我们走后发生什么事情了呀，你这态度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大哥说一说，说一说嘛。” 　　代格被妹妹晃的头都晕了，赶紧求饶道：“先松开我松开我再说。” 　　他真是拿妹妹没办法。 　　“也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无聊把弓箭拿出来修正的时候被那岱钦发现了几个小毛病，他出手帮我改装了下。” 　　“改装？” 　　一般的改装恐怕大哥没这么兴奋。 　　“呐，我给你们看看这宝贝！” 　　代格将自己的装备从墙上取下来，指了好几个地方给她们看。 　　“你们看，这里他帮我调了下，可以最大程度省力的拉开整张弓，还有这里，他修整了下，能够减少对弓弦的磨损，还有还有……” 　　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全是听不懂的词。 　　不过宝音差不多反应过来，大约就是那兄弟两手巧，把哥哥的装备升级了。 　　弓箭是大哥的心肝宝贝，他们帮大哥升级了装备，大哥当然欢喜。之后三个人又聊起了狩猎的各种技巧法门。 　　岱钦兄弟两能孤身在草原上生活那么久，本事当然不小，聊起这个头头是道，大哥获益良多。 　　总算是弄明白了，难怪，大哥都舍得拿奶茶出来招待人家。 　　“岱钦兄弟两真是捕猎的好手，训练一下肯定就是最强的勇士。可惜啊，我问他们要不要加入孟和的时候，他们拒绝了，说要回山上去。” 　　本来对他们印象还不错的朝乐一听就不高兴了。 　　“不加入就不加入呗，咱们孟和又不差有的是人加入，谁稀罕呀。早知道就不管他们了。” 　　朝乐容不得人嫌弃自已的部族，说话难免也不太好听。 　　“朝乐，好好说话。人家是要送亲娘的骨灰回山上和他们阿爹合葬，而且，不加入部族也是他们阿爹的遗愿，不能勉强。我觉得他两人不错，交个朋友可以的。等过几日有空了，我就找他们一起狩猎去~” 　　代格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弓箭，重新挂起来，期待早日拿着它去威风威风。 　　可惜，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个机会。 　　这场暴风雪让孟和损失不少，最可惜的是那几匹早产下来的马，生下来三匹都是母的。可惜太早生了，体格还没发育好，生下来才一晚就没了。 　　羊倒还好，死了都杀掉可以分给族人，反正过年前也是要杀羊分肉的。 　　哈日胡夫妻两每天早出晚归，人都瘦了一圈，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族中才恢复了元气。 　　之后的日子虽然时不时的就有大风，却再没遇上过暴风雪，一直平平安安的到了过年前。 　　过年嘛，就是要吃的好，吃的多，来年才会更好。 　　宝音跟着阿娘整理出家中所有的吃食。有新鲜的牛羊肉，还有牛羊肉制成的肉干。炒米麦粉奶豆腐奶皮子，各种菜干和一点晒干的菌菇。当然，还有巴雅尔买的一些核桃红枣等等。 　　看着这么多的吃食，简直太让人满足了。 　　卓娜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前些年总是打仗，家里哪有这么多的吃食，现在日子真是越过越好了。阿音，你做饭的手艺那么好，今年年饭你和阿娘一起做？” 　　“好哇好哇！” 　　宝音求之不得。 　　不过说到年饭，她瞬间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和家里人一起准备的年饭。肉食是必不可少的，奶茶奶豆腐也都是，还有一样必做的食物。 　　奶果子 　　听上去好像是水果，其实是草原上一种炸的面食。里头加的黄油是精髓，用它和出来的面炸完那叫一个香，再用奶茶泡一泡，美味！ 　　宝音当然不能放过。 　　虽然做一次不太容易，但过年嘛，再麻烦也要做。 　　做这个奶果子最麻烦的，就要数黄油了。黄油要从稀奶油里提取，而在这里稀奶油只有酸奶发酵后才能那么一小层，十分难得。 　　稀奶油就是宝音很早就从酸奶罐子里捞出来的奶嚼口。自从族中开始熬制奶豆腐后，酸奶发酵一次便是好几大缸，奶嚼口自然也多了起来。 　　新鲜的口感十分美味，爱吃的人不少，但那是族中的东西，属于公家的，分也不好分。之后便按照宝音的法子晾晒起来，做成了奶皮子。一天天下来倒也攒了不少。 　　一百斤发酵好的酸奶里能有个七八斤重的奶嚼口，族中的牧场里才有这么大的量。自家一次就那么一碗，想熬出稍微有份量的黄油起码得攒半个月，到那时候年都过完了。 　　于是宝音只能求助阿爹了，她想要些新鲜的奶嚼口，拿回来熬黄油。 　　女儿难得提一次要求，哈日胡当然要想法子满足她了。不过那些奶皮子现在攒了很多，是准备拿去卖钱的。 　　奶皮子口味比奶豆腐更好，牧场的人都坚信它能比奶豆腐更赚钱。哈日胡这个土司想拿也只能用买的。 　　知道宝音要的量多后，夫妻两直接买了二十斤回来。 　　“阿音，够了吗？” 　　宝音两眼冒光，仿佛看到了一大碗金灿灿的黄油，高兴的眼都眯起来了。 　　“够了够了，阿爹阿娘你们真好！” 　　嘿嘿，等着她把奶果子做出来，再给年饭添一道菜！ 第67章 　　二十斤的奶嚼口，这可是个大工程。 　　没有电动打蛋器，就只能靠纯手工打，不用想就知道有多累人。 　　宝音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儿，赶紧找了外援。大哥阿姐那自是不必说的，她还让大哥叫了好友阿古过来。 　　阿古今年十六，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的力气，若不知道名字就这么一看，还以为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宝音和朝乐没怎么和阿古一起玩过，但见面还是经常见的，大家都很熟悉。 　　“阿古哥哥，今天要麻烦你了哟！” 　　“害，这有啥麻烦的，不就使使力气。” 　　阿古没当回事，甚至还觉得宝音有些太过客气，从他进毡包开始就这样那样的拿东西给他吃。 　　不过这些什么奶茶奶皮子是真真好吃，又香又甜，要是都（du）兰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的……可让他这样开口跟两个小妹妹要吃的，他脸皮没那么厚做不出来。 　　纠结了好一会儿，听到说开始干活了才赶紧凑了过去。 　　二十斤奶嚼口被分成了两盆，宝音打算先打发一盆再说。看看还有没有余力，没有就暂时放一边去等晚上阿爹回来再说。 　　“呐，咱们先弄这盆，大哥你先来，就照着我早上教你的那样快速搅动，不要停。” 　　“行，没问题！” 　　代格自信满满，拿着自制的搅拌棍子就猛力的开始顺着一个方向搅拌。这奶嚼口丝滑无比，一点没有阻碍，十分轻松嘛。 　　“阿音，这活儿我一个人就行了，还找阿古做什么？” 　　“大哥，话不要说太满，这才刚开始呢。” 　　手工打发可没那么容易。 　　一柱香很快过去，两刻钟又过去了，盆里的奶嚼口被打的愈发顺滑膨胀，却一点颗粒感都没有。 　　而此刻的代格，额头已经隐隐冒汗，打发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一直搅拌确实不花费什么力气，可这样一搅拌就是好几刻钟，再好的体格手也得照酸。 　　宝音不想哥哥伤了手，连忙让阿古接替了哥哥的工作。 　　“这东西，还要搅和多久？” 　　代格揉着自己的右手，又酸又涨，滋味别提了。 　　“现在还早呢，大概还要打上半个时辰吧。” 　　这还是宝音的保守估计。 　　要不说在这里黄油难得呢，几百斤的奶里就出那么一点奶嚼口，奶嚼口还要再提炼一遍才有黄油，加上这手工打发的费劲程度，自然珍贵。 　　“阿古哥哥加油！” 　　姐妹两眼巴巴的在一旁瞧着，阿古手上动作飞快，和代格一样，一开始就使了全力。 　　两刻钟后，盆里的奶油终于被打发出了颗粒感，再接再厉的打一会儿就能油水分离子！ 　　两个哥哥真是辛苦，这要是有电动打蛋器十来分钟就好了。今日宝音为了做个黄油，拉着他两轮流搅和弄了半个多时辰，累的两人手酸的都抬不起来。 　　“可以了可以了！” 　　宝音一出声，代格立刻松手，如释重负。 　　天呐，他真是太天真了，以为做吃的是很容易的事情。 　　“阿音，咱们现在要干嘛？” 　　“现在，我和姐姐来就行了，大哥你们辛苦啦，好好休息休息，一会儿给你们做好吃的！” 　　宝音看了看盆里，十分满意。 　　盆里的嚼口已经被打成絮状，絮状淡黄色的凝固物就是她要的黄油，那些分离出来的白色就是脱脂乳，营养不错，拿来喝或者和面都行。 　　她先把盆里的脱脂乳都拿布过滤出来，然后将剩下的絮状黄油一点一点揉在一起把里面的剩余的一点脱脂乳也挤掉。 　　来来回回揉至再也没有脱脂乳出来就可以定型了。 　　毡包外就是天然的大冰箱，宝音将做奶豆腐的模子拿出来，留了一大坨后，把那剩下的一团黄油都放进去压平。 　　她定做的模子是家用小型的，一个两斤左右。这坨黄油一共压了一个半模子，加上提前留出来的能有四斤黄油左右。 　　真不错！ 　　“阿姐，你帮忙盖上布拿出去埋雪堆里吧，我把面先和起来。” 　　“好嘞~” 　　朝乐一心想着妹妹又要做的新吃食，高高兴兴的将黄油拿出去埋起来又赶紧跑回毡包看看妹妹做吃的。 　　“阿音，你要拿这个奶来和面吗？” 　　“嗯嗯，马上热一下就能和了。” 　　宝音热的是刚刚过滤出来的脱脂乳和提前留出来的那坨黄油的一小半，温温的奶和黄油加点糖一起到面坑里，再舀上一小勺子酸奶，一点一点揉均匀。然后发酵两刻钟。 　　在现代的时候这面里还要加几个鸡蛋，这样和出来的面也会更筋道。但这冰天雪地的，谁家也没养个鸡，自然也没有鸡蛋不加就不加了。 　　做这些她也都没有避着人，阿古看的认真极了。 　　他一直都听代格说她妹妹做的吃食有多好吃，早上过来的时候也亲自品尝过，确实没有吹牛。这会儿听他们兄妹说是在做什么新的好吃的，忍不住就学起来。 　　麦粉几乎家家都有，和面用奶也没问题，糖虽然珍贵，偶尔吃一次也可以。就那个什么黄油，今天累死累活做出来的东西，他家里没有。 　　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找宝音换一点点儿……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宝音专心揉着面都注意到了。 　　“阿古哥哥，你也想做这个吗？” 　　“嘿嘿……” 　　阿古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 　　“我，我想找你们换点这个黄油，回去试试你这样做吃的。你做的吃食都又香又甜，我阿娘和都兰都是这个口味，所以想做给她们试试。可以吗？” 　　宝音点点头道：“当然可以啊。” 　　“哇哦~~阿古哥哥真好。” 　　朝乐突然戳了下大哥，小声道：“你看看人家阿古哥哥，有什么好吃的都先想着他娘和都兰姐姐，你学着点呀。一会儿妹妹做好了，你去找阿音要一点去给阿娜姐姐尝尝。” 　　代格：“……” 　　啧，该找乌恩奇来的，找他来小妹保准想不起阿娜这茬儿。 　　兄妹两嘀嘀咕咕的，一旁的阿古却学的格外认真。面一发好，就见宝音将面团切成了好几坨，然后在菜板上揉出了一个薄薄的面饼，然后再切成一指长的小块。 　　宝音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切好了发完的面。 　　其实这个果子有很多的花样，但她懒的去慢慢挽花样，就做了最简便的一种。 　　“好啦，可以生火开炸了~” 　　“我来我来我来！” 　　朝乐赶紧跑过来帮忙烧火，代格则是按照妹妹的要求将家里的油罐子搬了过来。 　　族中吃油多是羊油和狩猎回来的各种猎物的脂肪熬的油，还有一种牛油。因着族中不是经常杀牛，牛油的味道又比羊油好，所以几乎家家存量都很少。 　　代格搬出来的是羊油罐，哪怕是冬日油脂都已经凝固，一打开盖子还是能闻到属于羊身上的那股膻味。 　　宝音舀了许多到锅里，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化开，然后将剩下的一大坨黄油也放了进去。 　　黄油的香气是那种鲜纯的乳香味，受热后香味更加浓郁，和那羊油混合在一起，也不知是有什么什么化学反应，反正那点膻味是闻不到了，只剩下浓郁的乳酪香味。 　　“阿音，火要小些吗？” 　　“不用，再稍微大点。” 　　宝音手伸过去感受了下，觉得油温可以了，转头捡起切好的果子条往油锅里慢慢放。 　　一锅能炸个二十来块，大概三四锅就能全部炸完。 　　兄妹三人和阿古眼都不眨的看着一到油锅里就膨胀起来的面块，从白色一点点染上金黄，再到边缘略微有些焦黄的时候，终于出锅了。 　　宝音装到大碗里，先夹了一块给姐姐。 　　朝乐馋的很，着急的吹了吹就一口咬下去。脆裂的声音只是听一下就知道那外皮的口感。 　　“嘶……烫烫，好好吃！” 　　外皮酥脆里面却又柔软，有种特别的奶香味。朝乐最爱吃那外面的一层，又酥又脆，感觉一锅她都能吃下。 　　代格见妹妹那满足的样子，也拿了一个吃。阿古不好意思，还是宝音催了几次他才动手拿了一个。 　　！！！ 　　比他想象的要好吃多了！ 　　宝音见他们吃的高兴，自己心里也挺开心的。做吃的嘛，吃的人若是不高兴，就很难有成就感。 　　刚出锅的这一大碗，四个人很快就给吃光了，正好接上第二锅出来。 　　四宝闻到香味忍不住跑出来围着炉子一个劲儿的叫唤，朝乐便拿算扯一小块喂它。 　　“还是别了阿姐。” 　　宝音虽然没养过狗，但大伯家一直有养。面食肉食都有见它吃，就是没见吃过油炸类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类东西对狗不好。她没关注过养狗只知道狗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小狗很脆弱，如果吃了不能吃的东西会或死或伤后果太严重，还是谨慎点好。 　　朝乐一向很听宝音话，当下便将那奶果子收了回去。 　　四宝吃不着东西又汪汪叫了一通，见没人理它只能悻悻的回了自己的窝里。 　　毡包充满了油香，闻多了还挺腻的，好在很快就炸完了。这会四个人吃也吃的差不多，等锅里炸完后宝音便装了一碗奶果子，又切了一点黄油给阿古带回去。 　　做黄油太费手了，宝音总不能让人白忙活。 　　送走人后，兄妹三便收拾着给阿娜送了一份，然后煮了奶茶带着一起出了门。 　　最近阿爹阿娘中午都不回家吃饭，总是在牧场里忙活，吃的都是干巴巴的馍。贴心小棉袄当然要送温暖啦。 　　等他们送完奶茶和奶果，回到毡包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大宝它们都饿的飞了出来，而往日最闹腾的那个却没有动静儿。 　　“咦？四宝今天这么乖？” 　　“四宝？” 　　朝乐叫了好几声，没有狗应。吓得她还以为四宝偷偷跑了，结果把狗窝一掀开，一条狗尾巴露了出来。 　　原来在家啊…… 第68章 　　“四宝，怎么不理我了？” 　　朝乐一把将它抱出来，摸摸狗头。 　　“不会是生气了吧？饿了吗？我给你弄吃的去。” 　　四宝晃晃尾巴，听见吃的也不兴奋。 　　有点反常。 　　朝乐仔细看了看它，突然觉得不对。伸手在狗鼻子上一模，有油！ 　　“好啊你，我说你怎么不理人，敢情是偷吃心虚了！！阿音！四宝偷吃奶果子了！” 　　“啊？不能吧，我不是都放到柜子里了吗？” 　　宝音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查看柜子，发现柜子门关的好好的，但奶果子确实少了两个。 　　“还真少了两，四宝从来没吃过油炸的东西，突然吃这两能受得了吗？” 　　姐妹两担心的没过多久，下午四宝就开始拉肚子，一连拉了两天才缓过来。朝乐又气又心疼，舍不得打它教训那就只能给它拿绳子套起来了。 　　一直到过年的时候四宝都没获得自由，憋的天天在家嗷嗷叫唤。不知道是不是它太吵了，大宝它们最近呆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二宝更夸张，早上飞出去，一直到晚上才会回来。 　　小小的毡包对它来倒有些像是个包袱。 　　其实三只崽崽都大了，它们若是向往天空想要离开宝音也会随它们的意思，毕竟鹰嘛本来就不该家养。 　　三只崽都有些玩野了，不过今日宝音却没让它们出门。 　　因为今天过年啦！ 　　除夕嘛，一家人当然要团团圆圆在一起，少一只鹰一只狗都不行。 　　家里塌掉的毡包已经重新搭好，宝音和爹娘又住回了大毡包里。今日一家子都难得没有外出，开开心心的一起做事情。 　　哈日胡和儿子负责一起烧水兑水将家里的两匹马两只羊都洗刷干净，宝音和朝乐则是跟着阿娘将两个毡包里里外外清洁一遍。 　　自打入了冬毡包顶上不是雪就是冰，今日算得上是最干净的一次。 　　母女三人刚收拾好，毡包里便陆陆续续的来人了。 　　来的都是和相熟的人家，像是玛西和娜布琪她们。一个个来还端着碗，有的装着肉，有的装着糖，都是来找卓娜换奶豆腐的。 　　虽然入今族中攒了许多的奶豆腐，但只要巴雅尔一日没有回来，那些奶豆腐的价格便说不清楚。若是能卖高价，分下去给族人都吃了那真是要心痛死。所以族老们都压下了要分奶豆腐的声音，坚持要等巴雅尔回来后再说。 　　族中不分奶豆腐，那就只能想别的法子。 　　谁家过年不想餐桌上有多多的菜，所以想换奶豆腐的就都找到了卓娜这儿，也不需要换太多，能切上一大盘就行了。 　　族中有奶羊的不少，他们学了法子也会在家自己做，这几日都有不少的亲戚朋友找上门，像玛西她们一样。 　　卓娜问过女儿后，才把奶豆腐都分了出去。家里做了一个多月，除开吃掉的，还有二十多斤，今天一下换了大半。 　　当然，收获也是非常丰厚的。 　　糖就不说了，换了有三斤。肉更多，还有几张有些瑕疵的皮子。这些皮子做衣裳可能会不太好看，但做成鞋子就没什么问题了，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 　　“阿姐，让阿娘自己收拾吧，咱们叫上阿娜姐姐她们，弄鱼去！” 　　“好！走走走！” 　　朝乐提上木桶和工具就走。这回她们没有拿线也没有拿针，因为家里那个会编织的大哥已经根据宝音的想法给她们编了几个草笼。只要在里面放下一些腥气重的肝脏碎，再放到水下，就会有鱼进去吃了。 　　那笼子进容易，出去却只能靠运气，只要上面人拉的快，鱼就跑不了。 　　姐妹两拉着代格和阿娜在河边玩了一下午，捞上来二十多条鱼。阿娜只拿了两条，剩下的拿回去后，这家送一点，那家送一点，就剩下六条鱼。 　　代格想了下，拿了两条鱼和一块奶豆腐特地跑了趟河对面，把东西送过去。本来两兄弟就够可怜了，过年怎么也要吃点新的东西。 　　岱钦没客气，收了鱼和奶豆腐，又回了半只狍子肉。代格真是哭笑不得，推推攘攘的还是拿了回去。 　　本来是想送温暖的，没想到倒占了人家便宜。 　　这半只狍子拿回去就冻到了雪地里，晚饭已经开始在准备了。 　　哈日胡剖了四条鱼，还洗了所有的碗筷，一双手冻的红通通的，转身又拿了肉去洗，仿佛要把这一年没在家干的活儿干完一样。 　　“阿爹他……” 　　“没事，由着他去吧，不做点事他心里不能舒坦。” 　　卓娜脸上挂着笑，心情十分不错。 　　大忙人难得有空在家陪她们一天呢。 　　“阿音，面发好啦，现在要干嘛？” 　　“嗷，没事，放着吧，晚一点再炸。油炸的还是吃热的好，冰凉凉的容易拉肚子。” 　　宝音将面团重新盖上放到一边，然后把鱼提了过来。 　　今天家里有肉汤了，还有奶茶，再煮鱼汤的话，汤水便显得有些多了。还是另外再做一道菜吧。 　　“阿姐，帮我再拿点麦粉来。” 　　“好嘞，一大碗够吗？” 　　朝乐离柜子近，已经拿着碗准备开始舀了。 　　宝音摇摇头，让她换个小些的碗。 　　“装少点，我是拿来调面糊的。” 　　她准备把鱼也炸了，正好炸完奶果子就炸它。话说她还没用黄油来炸过鱼呢，不知道炸过奶果子的油再炸鱼，鱼会是个什么味道？ 　　母女三个在毡包里忙活着，食物的香气勾的四宝口水直流。卓娜被它逗笑了，赏了四宝一块煮好的羊肉。 　　大宝二宝它们也有，不过是生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小家伙们也要都有肉吃，明年就能抓多多的猎物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草原上的孟和人们都点起了灯，一家家的比平时都要亮堂许多，就连河对面的兄弟两也难得的在晚上点了次灯。 　　宝音一家所有的菜都已经做好了，餐桌摆的满满当当的，瞧着就让人高兴。 　　一大锅的奶茶在炉子上温着，桌上备着泡奶茶用的奶果子，奶皮子，炒米和嚼口。当然，还有切成片的奶豆腐。奶豆腐摆了两盘子，一盘是拿来泡的，一盘是用黄油煎过的，宝音最爱的吃法。 　　光是给奶茶作配的就已经一大堆了，另外还有重头戏两大板的手把肉！ 　　这回不是煮的肋排，实打实的一块块带黄膘的肉。 　　除了这些，就是用面糊炸的鱼了，今天头一次做，家里人都还没有尝过。 　　“来尝尝阿音做的新菜，我瞧着她用鱼来炸的，不知道会不会比那鱼汤烤鱼好吃。” 　　哈日胡第一个动了筷子，卓娜也跟着夹了一块鱼，两口子对这炸鱼块赞不绝口。 　　“没想到炸出来的鱼竟然都没什么腥味，这面糊里是有奶吗？我怎么还闻到了一股奶味儿？” 　　“不是面糊里有奶，是炸奶果子的油里放了黄油，所以才会有些奶香。” 　　宝音一边答一边给姐姐夹了一块，姐姐爱吃这些油炸的东西，炸鱼肯定合她胃口。 　　她刚给朝乐夹完，自己碗里突然多了一块牛肉，转头一看是大哥帮她割的。 　　“大哥真好~还帮我抹了韭花酱！” 　　平时不让她洗碗洗衣裳沾凉水就算了，还各种有求必应，让做啥做啥，这样的哥哥还是不同父不同母，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宝音投桃报李，亲手泡了一碗奶茶给大哥。加的料都是刚刚好，不会加多显得太干，也不会加的太少清汤寡水的，毕竟是几十年喝奶茶的经验。 　　哈日胡两口子看着兄妹三个和睦又亲近的样子，心中甚慰。 　　一家子和和睦睦开开心心的过完了除夕。 　　草原上大家都乐呵呵的，巴雅尔府上的除夕就没那么美妙了。 　　到了饭点儿，厨房的人早早就将饭菜给准备到了他房间里。可他这人嘛，喜欢热闹，尤其除夕这样重要的日子。 　　一个人孤零零的关在房间里喝酒吃肉真是越吃越没劲儿，除夕的饭当然要人多一起吃才有意思。 　　于是这巴雅尔丢下一桌子菜，拿了酒就往厨房走。 　　他是知道的，忙完了自己的饭菜，厨房的人也要过年了，所有下人都会聚在厨房这边一起吃饭。 　　沐柔也在这里。 　　巴雅尔一开始还担心她一个南方人到了边城会不习惯，没想到她才来这儿一个月就已经和府里上上下下都熟络起来。跟在他身边的阿鹤最近就老是阿柔姐姐阿柔姐姐，听得他牙都酸了。 　　不过她人确实挺好的，做的衣裳穿的舒服，做的鞋子穿的更舒服。自己脚上现在这双就是沐柔做的，轻巧又透气，再不会闷的一脚臭味熏得自己都难受。走路也舒服，走几个时辰都不会累。 　　这人呐，手是真巧，买她还真是买对了…… 　　他心情不错的走到了厨房外，正要进去就听到老陈在那说话：“阿柔你这年岁也大了吧。我瞧着你是个好丫头，你要是愿意，我亲自去东家那儿帮你说说，让他给你配个好人家！” 　　巴雅尔：！！！ 第69章 　　沐柔要嫁人？ 　　巴雅尔说不出心里啥感受，就是，嗯，大概是舍不她的手艺。毕竟这么些年，除了阿娘还没哪个人做的衣裳鞋子能有她做的合心意。 　　不过她不是要攒钱赎身吗？让自己配人那还有什么前程？ 　　里头的沐柔也是这个意思。 　　“陈叔儿，多谢您的好意了。我现在一心只想攒钱呢，成婚的事不想考虑了。” 　　她说的也是真心话。眼下她只想攒点钱赎身，然后攒钱在边城租个屋子安置下来。 　　边城这些日子她已经摸的差不多了，收绣品的有两家，价钱也都还不错。她白天干完活后可以晚上打会络子，要是手养的快加上绣荷包扇面的话后年就能攒齐银子。 　　再说她都已经成过一次亲了，以后就算不成亲也没什么。自己一个人过多舒坦，不用伺候公婆不用伺候相公。自己挣钱自己花，谁也不能再给她难堪了。 　　当然她这个思想好像有些离经叛道，但她不在乎。孑然一身，只要不作奸犯科就没人管得了她。 　　哦不对，现在还有个人可以管她，她的主人。 　　沐柔想到巴雅尔，忍不住在心里感谢了下。巴雅尔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帮了自己来到边城后都没安排活儿，一直叫她适应好了才让她开始做事。虽然没有工钱，但吃住都很好，晚上油灯也是随便点，从不限制她赚外快。 　　在这里没有人骂她也没有人指指点点，吃的好睡的香活儿还不重。只一个月她感觉自己胖了好多，衣裳都改了两次。 　　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福报这辈子才能遇上这样的贵人救她于水火。 　　“东家？！你怎么来了？” 　　一声东家叫她回过神来，转头一瞧就瞧见巴雅尔脸色不虞的站在门口。 　　巴彦和老陈心里都没个底，连忙问道：“可是菜出了什么问题？” 　　“不是……” 　　巴雅尔走进厨房，挑了个空位置坐下，示意沐柔给他拿碗筷。 　　“只是觉着一个人吃没什么意思，除夕嘛，还是人多热闹。” 　　原来如此，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老陈，你带着人去把我屋里那桌菜拿到厨房再热下，放到桌上大家一起吃。” 　　刚坐下想喝口酒的老陈：“……” 　　好嘞，干活。 　　老陈很快带着几个人走了，沐柔也拿了碗筷过来。大约是先前想到她手巧，巴雅尔下意识的看了下她的手。 　　那双手和他想象的真是相差甚远，红肿又有裂口，一点不像个二十出头女人的手。 　　看手就能想像她以前过的什么日子了，真是个可怜的女人。 　　“坐下吃吧，多吃点肉。” 　　“哦……好，谢谢东家……” 　　沐柔受宠若惊，却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巴雅尔带着阿鹤出去谈生意，中午吃完饭打算走的时候突然听到旁边两个守门的丫鬟在聊手上的护理。说是边城气候干燥，要涂个什么东西才能将手和脸都养得白白嫩嫩。 　　白白嫩嫩？ 　　要抹什么？ 　　巴雅尔下了楼，想着下午也没事做，转来转去的就进了不远处的海棠斋。 　　“哟！这可是稀客呀，巴老板您想要买点什么？” 　　“嗯……我看看，有什么抹手的东西吗？” 　　巴雅尔浑身不自在，但来都来了，看看再说。 　　老板娘知道这是个肥客，连声应有有有，转身去柜台上拿了三个盒子过来。 　　“巴老板，您这是买去送姑娘吧，我建议买这个。这是我们海棠斋最好的护手膏，里头掺了杏仁油，最是滋润肌肤而且抹完手上持久留香夫人小姐都会喜欢。来，要不要给你试下？” 　　“不不不，我不用试。你直说价钱好了。” 　　巴雅尔才不想沾这些带香的膏，立马离老板娘远了些。 　　老板娘遗憾的将那合膏盖上，介绍起了价钱，三盒价钱都不便宜。 　　“您是新客，头一次上门您要是买的话，当然得给您一个好价钱。这个金花膏一盒一两银子我算您八钱，那盒蜂花膏一盒五钱我算您三钱银子。还有……” 　　她还没介绍完，巴雅尔就没了购买的欲望。 　　听听，一两银子，五钱银子，女人的钱就是好赚呐！ 　　本来还想着若是不贵的话，就买一点回去，结果，这么贵！他会买才有鬼了，沐柔又不是自己媳妇儿，花那么多钱给她自己不是疯了吗。 　　“巴老板，您看您要哪种？” 　　“哪种都不要，太贵了。” 　　说完他便要走，老板娘错愕了下连忙上前将人拦住。这可是条大鱼怎么能让他跑！ 　　“诶！巴老板巴老板，别走啊，咱们价钱也是可以商量的嘛。刚刚那不是也有便宜的，二钱银子也不贵呀。” 　　“二钱银子还不贵？都快能买一斤奶豆腐了，有这钱我买奶豆腐回去吃不是更好。只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朋友，没必要送那么贵的东西，我想了想，还是不送了。” 　　巴雅尔态度很明确，贵了不买。 　　眼瞧着人都要走了，老板娘忍不住又追了上去。 　　“那还有三十文一盒的护手膏，巴老板你要吗？” 　　这话她问的自己都有些没底，巴雅尔到底是个有钱的老板，应该不会送这么廉价的东西吧？ 　　“三十文？你拿来我看看。” 　　老板娘：“……” 　　一刻钟后，巴雅尔花了一百五十文从海棠斋买了五盒最普通的护手膏，闻着没什么味儿，但老板娘说了确实能缓解龟裂的皮肤，长期用的话养好手也可以。 　　那一两银子的有什么好，也就膏看着细腻一点，闻起来香一些，哪里有这三十文的实惠。 　　“阿鹤，一会儿你拿到厨房去，把这五盒膏送给厨房里的那五个女人，就说是府上的福利，冬日每月一发。” 　　“好的……东家……” 　　阿鹤也有些看不懂东家的心思了。 　　巴雅尔让人将膏送了也没关心后续，因为他又忙了起来。 　　年一过，就要开始采买各种东西，商队的人也要联系好。二月初草原上的雪就已经开始在慢慢化了，只要不是太厚没有封路，商队就能进去。 　　真要等雪化干净才进，那都三四月左右，部族早就换了春季草场，找起人来可费劲的很。 　　半个月后巴雅尔已经整理好了所有货物，带着卖掉奶豆腐的七十多两银子领着商队的人开始慢慢朝草原出发。 　　他们的第一站去了最近的图布信和乌日图。一连三月，还是有很多牧民需要补充家用的东西。 　　然后又去了哈图。 　　巴雅尔没准备在哈图久留，商队和牧民们换好了东西就准备走了。不过哈图的土司却让人叫了他去谈事情。 　　方才商队的人就告诉他了，哈图的土司已经换成了哈斯尔的弟弟木仁。这个消息挺突然的，但他觉得还不错。 　　哈斯尔那个人太有野心，也太没礼貌，对他们这些跑商的一向是高高在上的说话，让人很不舒服。换成木仁还好，那小子是个有善心的，对部族和友邻都有好处。 　　“小兄弟，你知道木仁土司找我去是有什么事吗？” 　　领路的少年只说了个大概。 　　“好像是要麻烦你带一个人去孟和。” 　　带一个人去孟和？ 　　谁啊？ 　　巴雅尔带着疑问跟着那少年去了哈图土司的毡包，一撩开帘子他就看到木仁下首坐着两个女人。 　　他只认识其中一个，是哈斯尔的妻子。想来现在已经成了木仁的媳妇儿。旁边那个……眼生，可能是他的妾吧。 　　巴雅尔上前简单的行了个礼，开门见山的直接问木仁找他什么事。 　　木仁指了指妻子身旁的诺敏道：“她叫诺敏，是哈日胡的小姨子，她在这里困了很多年很想回去看看她姐姐。我知道你们下一站应该就是孟和了，想请你帮帮忙，顺便带她一程。” 　　一个女人孤身穿越草原是不现实的，所以即便诺敏再想走也不得不等到现在。 　　她一脸期盼的看着巴雅尔，就等着他点头。 　　巴雅尔这会儿都懵了。 　　哈日胡的小姨子？他怎么不知道？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他家里人提过一字半句的，小姨子哪儿来的？ 　　“这话可是真的？卓娜嫂嫂我很熟悉，可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还有个妹妹。” 　　诺敏的脸瞬间就白了，却也知道这是自己自作自受，连忙出声解释道：“我十二年前任性从孟和离开了，惹了姐姐生气，后来一直也没有来往。所以她才没有提起过我。巴雅尔兄弟，我听说你和我姐夫关系很好，求你带我一程，到了孟和你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那倒是，是真是假见了哈日胡自有分辨。 　　巴雅尔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哈图土司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更何况这要真是哈日胡的小姨子那自己帮忙也是应该的。 　　不过他还是长了个心眼，和诺敏说好了离开的时间后，一出毡包就找了阿鹤让他拿着一些小玩意儿去找哈图族人打听诺敏的事情。 　　这事木仁和乌日娜都没有下令捂嘴，所以还是很好打听的。都不用花费什么小东西，阿鹤一问人家就全说了。 　　半个时辰后，阿鹤就打听完了来龙去脉。 　　巴雅尔听完顿时火冒三丈。可惜那乌日格死了，若那他没死，这会儿他就得替卓娜嫂嫂去揍死他。 　　不管诺敏和家里有什么矛盾，她始终是卓娜嫂嫂的妹妹。这么多年都被关在毡包里任打任骂，过的比女奴还不如。连他这个外人听了都生气，这要是卓娜嫂嫂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多心痛。 　　“走走走，叫他们赶紧收拾好，出发去孟和。” 第70章 　　商队很快开始集结，诺敏也回到毡包拿好了包袱。 　　马儿她能带走，羊和粮食却是不能，最后都卖给了族中换成肉干和几张上好的皮子。连同着家里的羊皮褥子和袍子她已经全都绑到马上准备一起带到孟和。 　　“阿敏，商队来的突然，大家都没准备。这些炒米和肉干你带着路上吃。” 　　乌日娜拿了一小包的吃食，还有一个崭新的羊皮水袋。 　　“回去就安心过日子，别再想着以前的事了。” 　　“我知道……谢谢你娜娜。” 　　诺敏收下东西挂到马上，正要上马突然又转身回头抱了乌日娜一下。 　　“谢谢你，祝福你和木仁永远幸福安康，再见。” 　　“再见……” 　　乌日娜挥挥手，看着诺敏越来越远，心里很是感慨。她们终于都将拥有自己新的生活了。 　　“娜娜，别看了，咱们回去吧。” 　　“嗯，走吧。” 　　夫妻两亲亲热热的也离开了。 　　至于那孤零零的毡包，很快就会有新的族人搬进去。 　　诺敏骑着马，很快就来到了商队。巴雅尔本来还在想要给她安排到那个车板上坐，没想到她自己有马，这就好了说了。 　　“出发！” 　　趁着天气不错，一行人全速前进，诺敏倒也争气，一路没叫苦也没叫过休息，跟着队伍一直到了孟和。 　　巴雅尔发现自从远远看到孟和的族地后，诺敏情绪便很奇怪，走在后面不注意看都看不见她。虽然一路上都不怎么起眼，但她之前一直都在前面，很是心切的样子。 　　现在却巴不得一直走不到孟和似的。一路都不见她跟谁说话，自己问她也是问十句答一句，奇奇怪怪的性子。 　　不过管她呢，自己的任务是把她带到孟和就好，剩下的哈日胡自己会去操心的。 　　商队靠近部族后，速度一点一点放慢下来。巡逻的队伍很快发现了他们，这一年多他们都和巴雅尔熟悉了，一见巴雅尔来了就有兄弟去通知了哈日胡。 　　诺敏跟在巴雅尔身后不远处，听到有人去叫了姐夫，整个心都提起来了，抓着缰绳的手也是越来越紧。马儿仿佛感受到了她焦躁的心情，不安的走来走去。 　　哈日胡来的很快，他可是一直都惦记着奶豆腐在外头的价钱。一听到说巴雅尔来了，连饭都不吃就骑上马跑了出来。 　　眼看着离巴雅尔越来越近了，哈日胡的眼神却情不自禁的落到了他旁边。要知道巴雅尔的商队是没有女人的，他这回居然带了个女的！ 　　不是，他不是喜欢阿丽亚那样的姑娘吗？怎么带的却是个瘦的不成人样的？ 　　“巴雅尔，你这是？” 　　他以眼神询问，巴雅尔愣了愣。 　　“哈日胡你不认识吗？她说她叫诺敏，是你小姨子啊。” 　　！！！ 　　哈日胡一听头都炸了。 　　诺敏？？ 　　眼前这个瘦的干巴巴的女人是那个娇俏灵动的诺敏？！ 　　哈日胡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话来。诺敏已经忍不住哭了，她想道歉想问姐姐，却发现自己太过激动根本说不出话来。 　　“大胡子，她到底是不是你小姨子啊？要不是的话，那我可得找她要护送费了。” 　　“……” 　　“行了行了，你忙你的去，一会儿到我家毡包去找我。” 　　哈日胡也就刚开始震惊了下，很快就冷静下来。诺敏的样子他还记得，虽然她现在瘦的很厉害，但大概模样和眼神都能看出确实是她。 　　唉，媳妇儿要狠狠伤心了。 　　“你……跟我来。” 　　家事不能在这里说。 　　诺敏抹着眼泪，乖乖跟在姐夫后头离开了。 　　卓娜还不知道心心念念的妹妹已经回来，这会儿正在教两个女儿怎么鞣制皮子。作为草原上的儿女，这些都是必会的技能。 　　“呐，这块皮是你大哥昨天猎的那只狍子的，已经简单处理过了，现在开始第一次刮油脂。” 　　她拿了两个刮板，女儿们一人一个。这块狍子皮不大，姐妹两认真一点两刻钟就能刮干净。 　　“阿娘是这样刮吗？” 　　姐妹两一人一边，使了吃奶的力将皮子上的油脂碎肉刮掉，那叫一个干净。 　　卓娜忍不住笑了。 　　“倒也不用这么费力气，把碎肉那些刮掉就好，后面还要再刮一次的。” 　　她拿过女儿的刮板，正要做示范，突然三人一起抬头看向毡包外，她们都听到了马儿停下的声音。 　　“是阿爹回来了？” 　　姐妹两立刻撩开帘子出去，一眼就看到跟在阿爹后面的那匹马。马上的女人眼泪花花的，瞧着就叫人觉得心酸。 　　“她是……” 　　宝音心中有了个猜想，朝乐牵着妹妹正要上前却被亲爹一把拦住。 　　“你们先去你哥的毡包呆会儿，一会阿爹叫了你们再回来。” 　　“哦……” 　　姐妹两都有些不情不愿，这个貌似是小姨的人回来了耶，为啥不让她们一起进毡包听听呢。 　　两人慢吞吞的往大哥毡包走，原想听听里面的动静，结果就听到两声十分响亮的巴掌声，吓得她两赶紧跑到了大哥毡包里。 　　“阿音……刚刚那是阿娘在打……吗？” 　　宝音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也不太确定。 　　阿娘平日里那么温和的一个人，若真是她打的，那得生了多大的气？还有，那个女人是小姨吗？ 　　家里氛围一向快乐又和谐，哪里出过这样打巴掌的事。姐妹两都有些慌，也没有了玩的心情，只能坐在大哥毡包门口望着自家发呆，等着阿爹来叫她们。 　　卓娜打完就后悔了，她知道妹妹性子倔，这回肯定是想了很久才决定回来找她，若真的两把掌又把人打跑了，该去哪里找。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挨了两巴掌的诺敏已经跪下来抱着她开始哭了。 　　“阿姐，是我错了，你再多打几下，你别生气！” 　　卓娜哪还打得下去，姐妹两顿时抱头痛哭起来。 　　哈日胡干巴巴的在一旁，束手无策。让他处理族中的事情他在行，家里头这哭哭啼啼的事他是真搞不定。 　　卓娜抱着妹妹哭了许久，这么多年一个人想着盼着担心着，就怕她有个什么意外，现在总算能放下心来。 　　她抹了把眼泪，将妹妹脸上的眼泪也擦了下，突然变了脸色。 　　“诺敏你怎么变这么瘦了？！” 　　脸颊都凹进去了，看上去比她还要老十岁！ 　　“阿姐……” 　　诺敏不知该怎么述说自己的这十二年，只要一回想，心里便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一样，痛的厉害。当年离开时的欣喜她已经回想不起来了，满脑子都只记得那黑暗又无助的日子。 　　“你说啊，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那个男人对你不好？他打你？” 　　卓娜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见妹妹不回答便自己去翻她的袖子，连丈夫还在毡包里都忘了。 　　“咳……” 　　哈日胡生怕妻子继续把人衣服翻出来，尴尬的咳了声开口道：“阿音和朝乐还在老大的毡包里，我去把她们叫回来。” 　　卓娜反应过来，连忙停下动作点点头。眼见丈夫走了，才又去掀妹妹的衣裳。 　　诺敏哪里挡得住，何况她越挡卓娜便越是要掀她的衣裳，索性便不拦了。 　　腰带一扯开，袍子一扒，那满身的伤疤便露了出来。 　　有被火烫的，也有明显是咬的，还有不知被什么东西划伤的一条条伤疤，触目惊心，卓娜手都不敢伸过去触碰，震惊的都说不出话。 　　诺敏重新把衣服拢好系上腰带，抱着不停颤抖的姐姐哽咽道：“阿姐都过去了，我没事。你看，我现在又回到你身边了，以后我哪儿都不去，一直守着你们。” 　　卓娜很生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诺敏是她一手带大，说是妹妹更像是女儿。她这一身的伤肯定是男人下的手，光是想想她都要窒息了。 　　十二年啊，妹妹到底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她再糊涂再有错，也不该受这样的伤害！ 　　卓娜头都气昏了，差点就要问这就是你喜欢的男人。好歹还没失去理智，把话又咽了回去。心疼的简直要了命。 　　“快起来，去床上坐着。” 　　不管怎么说，人已经回孟和了，别的暂且放到一边，先安顿下她再说。 　　卓娜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转身去打了水给自己和妹妹擦脸。 　　两人刚刚擦好脸，宝音和朝乐就进了毡包。 　　姐妹两一瞧阿娘那红通通的眼睛，顿时就明白过来。这个瘦瘦的女人就是她们的诺敏小姨了。 　　“朝乐，阿音快过来叫人，她是阿娘的妹妹，你们的小姨。” 　　两个娃乖乖走过去叫了声小姨。 　　诺敏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顿时又冒了出来，想抱又不敢伸手。这一路风餐露宿的身上脏的要命。 　　哈日胡见妻子情绪已经平静下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他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办正事。 　　巴雅尔可是带着任务走的，现在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奶豆腐到底能不能卖钱，这可是关键。 　　自打他走了，这三月里族中一直不停的在做奶豆腐，已经攒了一千多斤。现在就是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另外诺敏的事，也可以找他打听打听。巴雅尔那家伙机灵着呢，他才不信一有个哈图的人说是自己小姨子他会不在哈图族里打听打听。 　　哈日胡骑着马在族里一阵乱蹿，很快就逮到了巴雅尔将他拉到了族中议事的毡包里。 　　“巴雅尔，你先告诉我，奶豆腐能不能卖钱。” 　　“能！” 　　不光能卖钱，还能卖大钱。 　　巴雅尔一把掏出了怀里装着的卖了奶豆腐的银子。一共七十二两五钱，他补了五钱凑了个整数，七十三两。 　　哈日胡瞬间瞳孔放大，受到了惊吓。 第71章 　　“你刚说，这是多少？？！” 　　“七十三两银子，货真价实的银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巴雅尔将银子放到哈日胡手里，哈日胡整个人都僵了，这冰凉凉的银子莫名感觉有些热。 　　奶豆腐真的卖出去了！真的能卖钱！ 　　七十三两银子，两百斤奶豆腐，所以一斤是卖了多少钱来着？ 　　“两百斤，一百斤，一斤……” 　　他脑子这会儿乱的跟锅浆糊似的，算来算去也算不明白。 　　“别瞎念叨了，这两百斤奶豆腐卖的不是一个价。五十斤我在城里卖的，一斤二百五十文。另外一百五十斤我拿到了兴阳城，卖的是四百文一斤。” 　　四百文一斤！！！ 　　天呐…… 　　哈日胡呼吸都急促起来。真不是他这个人不稳重，而是巴雅尔说的太多了。想想族中现在存的那一千多斤奶豆腐，四百文一斤能卖多少钱！！ 　　怎么能让人不激动。 　　“不行，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把族老请来！” 　　这么大的好消息不能自已一个人听，得让族老们也高兴高兴，顺便也该好好商量下奶豆腐的后续分成的事，然后重新签订契约。 　　哈日胡把银子往巴雅尔怀里一塞，丢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所有族老都被叫到了毡包里。一群人看着那七十三两银子眼睛瞪的比哈日胡还大，拉着巴雅尔问个不停。 　　“这奶豆腐果真那般受欢迎？” 　　“四百文只是卖一次还是以后都能卖呢？” 　　“一千斤能卖出去吗？！” 　　最后一个问题可是所有人都想问的，毡包里顿时安静下来。 　　巴雅尔也想起当初自己拿走的那两百斤好像是孟和十日的产量。如今三个月了，一千斤倒也不稀奇。 　　“一千斤，应该能卖。但是我没法很肯定的保证。” 　　两百斤在兴阳卖的不错，那奶豆腐因着吃了对身体好，还是个新鲜食物所以才卖了个开头彩，后面几百斤几百斤的进去，卖也能卖掉。可是上千斤的话，以他目前打通的那些采买管事来看，吃不下那么多。 　　普通老百姓是舍不得四百文买一斤奶豆腐回去的，要么降价，要么换个地方卖。这其中弯弯绕绕可多了去了。 　　所以巴雅尔话便没说那么满，只简单说了下自己在兴阳城卖奶豆腐的情况。 　　族老们听懂了，一头的热血也渐渐冷却下来。 　　是了，族里现在有一千六百多斤呢，和两百斤比起来真是多太多了，一下全拿出去卖，实在有些勉强。 　　“两百斤能卖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原本这些奶都没什么用处，能赚钱就是一笔意外之财。” 　　总比放在族里酸掉，坏掉的好。 　　几位族老都看得开，毡包里的气氛又松快起来。他们比较好奇这些奶豆腐在兴阳城是如何买掉的，逮着巴雅尔问了许多事。 　　巴雅尔知无不言，说了买奶豆腐的事又聊了些兴阳城的新鲜事后说起了族里的那一千多斤奶豆腐。 　　“说实话，这次我来是准备再运几百斤奶豆腐走的。但是哈日胡刚和我说族里存了一千六百多斤，我也说不准到底能不能全都以四百文的价钱卖掉，所以现在有两个买卖的法子。”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第一种呢，是我全都带走，然后卖完了再回来分钱。第二种，是我以二百五十文一斤全都收走，然后，不管我卖多少价钱，都和族里没有关系。” 　　狡猾的商人对孟和算是很诚心了。不管是哪一种法子，其实他赚的都并不会很多，远没有他倒卖皮子肉干来钱来的快。 　　在草原上和牧民花一点粮食换一张皮子，转身卖到内地去，最少都要卖个十几两，其中利润可想而知。 　　可奶豆腐这笔买卖对孟和来说却很是重要，有了这笔额外的收入，族人们便再也不用担心会挨饿。哪怕是寒冷的冬日也能有足够多的粮食，不用再为吃的发愁。 　　族老们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没考虑多久就选了第一个法子。还是和之前一样，奶豆腐让他拉走，等卖完了再回来分钱。 　　卖的价钱越高，他能分的也就越多，巴雅尔自然会尽力卖最高的价钱。 　　这个结果巴雅尔没有意见，算是说定了。 　　哈日胡这才将那七十三两银子摆在桌上，目光灼灼看向族老们道：“现在的问题是，这七十三两该如何分配。” 　　是了，钱拿回来了，怎么分配是个问题。 　　这奶豆腐是宝音最先做出来，也是她将做奶豆腐的法子教给族里，是最有功的人。 　　几个族老互相看了看，大家意思都差不多。 　　“哈日胡，把你家宝音也带来吧。” 　　“行，我这就去。” 　　哈日胡觉得女儿有必要在场，那小丫头早慧，很多时候比大人都想的明白。这种钱财问题，还是让她也来一起听听。 　　宝音正在家里看新鲜的小姨呢，就被阿爹带到了族中的毡包里。七八个族老像是看宝贝一样的看着她，巴雅尔叔叔也在，她心里有了猜想。 　　“好了，阿音来了，族老你们的意思呢？” 　　几个族老刚刚在哈日胡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商讨过一轮，这会儿便推了个代表莫日根出来。 　　“刚刚我们商量了下，这奶豆腐是宝音做出来教给族里的，现在能卖钱，是大功。我们也有两个奖励法子，宝音丫头，你听了选一个。” 　　奖励法子…… 　　宝音想要吗，她想，这也是她该得的。 　　“好的。” 　　莫日根见她一点儿都不紧张，暗暗点头。这小丫头还不错，这么多族老都在，她还能这样镇定，不愧是哈日胡家的。 　　“第一个奖励法子呢，是现在由族里直接奖励你一百斤牛羊肉，和十张上好的皮子。” 　　一百斤牛羊肉，这些可不便宜呢，加上那些皮子一起折成银子得好几十两银子吧？ 　　一般小姑娘肯定心动了。 　　宝音也心动，不过她还是认真听了第二种。 　　“第二个奖励法子呢，和你巴雅尔叔叔一样，等每次卖完奶豆腐后再分成。” 　　第一个是看得见摸的着的实物奖励，第二个，就要等每次卖完才有的分，还不知道能卖多少，分多少。 　　宝音毫不犹豫的选了第二种。 　　“阿爹，这个分成，巴雅尔叔叔是几成我是几成呢？” 　　倒是没人想到她会问到这个，族老们都笑了起来。 　　“宝音丫头，咱们上次的两百斤奶豆腐卖了七十三两银子，你说说看，你想分多少？” 　　大家都只当她是略为聪明的孩子，直到听到她的回答后。 　　“那我想分七两三钱可以吗？” 　　她想分的，刚好是一成。 　　在这个女子普遍不识字不念书的时代，这个女娃娃能飞快的算出一成的价钱，确实让人吃惊的很。 　　族老们真真是没想到，宝音竟然这样聪明。 　　哈日胡觉得女儿分的有些少了，没有她的方子，哪里会有奶豆腐。族老们倒是高兴的很，一成不痛不痒，给了就给了。 　　这会儿在他们眼里，宝音分的是七十三两里的一成，只有七两银子而已。却不知宝音想的却是族里那存着的一千斤奶豆腐的一成。 　　她不贪心，一成就够了。阿爹的愿望是孟和能在他手里壮大起来，要发展怎么能少了银子呢，剩下的便留给族里吧。 　　于是宝音的分成就这么愉快定了下来，之后又商讨了巴雅尔的分成，最后定了三成给他。 　　毕竟他运送出去，车马和伙计样样都要钱，运送外地辛劳就更不用说了，还要四处打点，给少了人家总不能倒贴钱帮你卖不是。 　　巴雅尔原是说的两成，但哈日胡没同意，最后和族老们商量给的三成。 　　好兄弟不是用来坑的。 　　哈日胡飞快写了三份契约，这回是正正经经的买卖契，各家分成说的明明白白。巴雅尔和宝音都写了名字，还按了指印。 　　签了契约，桌上的七十三两银子就被分了出来。宝音得到了她在这个时代的第一笔钱。 　　七两三钱银子！ 　　她的小马驹不远了！ 　　抱着银子的她实在是高兴的很，走之前特地找阿爹换成了散碎的银子宝贝一样的放进了怀里。 　　她是被族中的一个叔叔送回家的，因为阿爹带要带着巴雅尔叔叔去看那一千之斤的奶豆腐，估计还要忙活着装车，就只能先让人把她送回来。 　　朝乐一个人正无聊，听见马儿哼哼的声音立刻跑出了毡包。 　　“阿音你可回来了！” 　　宝音下了马，一张脸被风吹的红扑扑的，眼里满是兴奋。 　　“阿姐，你伸手！” 　　“啥？” 　　朝乐听话的把手伸过去，两颗冰凉凉的小石头被放到了她手上。仔细一看，那却不是石头，和阿娘拿来付钱的银子倒是很相似。 　　“这，这是银子？！” 　　“嘿嘿~这是上回那两百斤奶豆腐卖出去后族里给我的分成。有七两多银子呢！阿姐这是二两，等下也给阿娘二两，大哥就不给了，他们男人能自己狩猎赚银子。” 　　不过就算给，大哥应该也不会要。 　　朝乐看着妹妹两眼亮晶晶的，说的话里永远都有她和阿娘，心里甜滋滋的。 　　“阿音，你能有钱分当然是好事，但是这银子我不能要。奶豆腐是你做出来的，跟我又没有关系。” 　　她把银子放回妹妹的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肚子。 　　“好好装好，我呀等着你攒钱买小马驹带我一起出去玩儿呢。” 　　宝音撇撇嘴，不太高兴。 　　她赚钱是想和家人分享，但姐姐都不要。连她都不要了，那阿娘就更不用说了。 　　不高兴。 第72章 　　朝乐只当妹妹是小孩心性，不高兴嘛，哄哄就好了。 　　宝音无奈的很，说不通姐姐，就只能把银子先收了起来。跟在姐姐后头一起进了毡包。 　　家里小姨回来是大事，代格一听到消息就跑了回来。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和小姨一起生活过的人，也比妹妹们对小姨更亲近。这么多年过去都还依稀记得小姨的样子。 　　结果一进毡包就吓到了。 　　万万没有想到隔了十二年，小姨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 　　“小姨……” 　　“代格！好孩子，过来小姨瞧瞧！” 　　诺敏激动极了，当初她走的时候代格还那么小，这一转眼，居然都快长得比自己还高，已经成大人了。 　　“真好，真好！” 　　阿姐这些年有姐夫陪着，还有这三个贴心的儿女，看来过的很幸福。 　　“对了，你们过来。” 　　诺敏朝着门口的姐妹两招手。 　　她没什么用，这么多年也没攒下什么东西，只有乌日格死后的那一点财产。 　　“呐，小姨回来的仓促，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三个娃手里，一人一颗银子，朝乐能看出来这个和妹妹刚刚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每人一两银子！ 　　兄妹三个都不敢拿，齐齐看向了正在煮奶茶的阿娘。 　　“收下吧，小姨给的拿着就是。” 　　卓娜知道妹妹肯定没什么钱，但这见面礼是她诚心拿出来的，孩子收了，她才会高兴。 　　“老大，去叫下你阿爹，让他早点回来。顺便把你巴雅尔叔叔也带回来，就说我要谢他。” 　　“好嘞！” 　　代格收起银子，跑了出去。 　　宝音和朝乐也收了起来，两个人一拿奶豆腐一个取肉干，和阿娘一起做了顿丰富的午餐。 　　诺敏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奶豆腐。 　　那东西是乌日娜说杀她丈夫和哥哥的那晚拿到毡包里的，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食物。 　　只是奶豆腐乌日娜不是说很难得吗？可她刚刚明明看到宝音打开的柜子里放了整整齐齐的一大堆。 　　“阿姐，奶豆腐贵不贵啊？” 　　“不贵，咱家多的是，你在哈图吃过？” 　　卓娜说这话的时候没到女儿那微微抽搐的嘴角。 　　宝音也是刚刚才知道，巴雅尔叔叔竟然把奶豆腐卖到了四百文一斤的价钱。 　　老天鹅，四百文是个啥概念。城里一斤上好的麦粉才六文钱一斤，一斤奶豆腐的钱可以买近七十斤的麦粉。 　　难怪巴雅尔叔叔要把这些卖到富人家里去，一般人家也买不起这样的东西。 　　阿娘若是知道这奶豆腐一斤得花四百文一会儿肯定要心疼咯。 　　宝音倒是不心疼，奶豆腐嘛，吃完再做就是了，反正家里的羊还能产三四月的奶呢。就算产奶期过了，还可以买别的奶羊回来。 　　她现在可不差钱。 　　嘿嘿，一想到怀里的那八两银子，她就想笑。 　　一会儿巴雅尔叔叔来了得问问他，城里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小马驹，价钱是多少。 　　族里其实有很多马，成年的有小马驹也有。但阿爹早就说过，族里的马多是在草原上套回来的野马，适合上战场。就算是小马驹也十分有野性，男孩子还好，小姑娘家几乎都是降不住的。 　　宝音也不想买这种太有野性的马儿，所以还是打算问问巴雅尔叔叔买城里的。他之前带来的生日礼物蒙克真是太乖了，安静又温顺，大哥喜欢的不得了。她和姐姐也眼馋的很。 　　一想到买马，宝音就心痒痒的很。可惜盼了好半天，只瞧见大哥回来了。 　　“阿娘，阿爹说下午就不回来了，他要和巴雅尔叔叔盯着那些奶豆腐过称，装车。等全都弄好了再带人回来，叫咱们晚上著些好吃的。” 　　“装车？全部吗？” 　　卓娜几乎每日都要去制作奶豆腐的几个毡包里查看，每日能制作多少，损耗多少，已经攒了多少，她都清清楚楚。 　　一共一千六百二十九斤。 　　“是的，巴雅尔叔叔说要全部装走，不过要分两趟，这回先装八百斤。” 　　代格想了想，又道：“阿娘，我听巴雅尔叔叔说，这奶豆腐他卖到城里四百文一斤呢。” 　　“啥？！四百文？！” 　　卓娜吓的手里的勺都差点没拿稳当，看到儿子点头后，再看看女儿切出来那冒着尖尖的一碗奶豆腐片，顿时一阵心疼。 　　这一碗就是四百文！ 　　宝音憋着笑，拿了四五块泡到奶茶里端给了小姨。 　　代格也坐下来喝了一碗。 　　“阿娘，刚刚阿爹说会让人送一套搭毡包的架子过来。他不能回来帮忙，我去找阿古他们来？” 　　诺敏一听要给她搭毡包，连忙坐到姐姐身边。 　　“阿姐，买架子和毡布的钱我自己出，还有，我想和你挨着住。” 　　“那是自然，你一个人住哪里我都不放心。” 　　卓娜同意了儿子的想法，让他去找朋友来一起搭建。自家丈夫忙的是族中的大事，他不能回来可以理解。 　　只是搭毡包而已，不是什么难事。草原上家家户户都会的技能，只是人多快人少慢，大不了多搭几天，妹妹先和自己住大毡包。 　　哈日胡还不知道今晚大毡包里已经没了他的位置，这会儿正高高兴兴的看着码好的奶豆腐过称装车。 　　巴雅尔在各个毡包里转了转，很快就盯上了另外一样东西。 　　“大胡子，这是啥东西？” 　　他指着的是刚刚从酸奶缸里捞出来的大块奶嚼口。老远就闻到了一股奶香，比奶豆腐浓郁多了。 　　“哦，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这个。这是奶嚼口，做酸奶发酵出来的。味道比奶豆腐还好吃，只是一缸只有最上面那一层，晾干后族里攒了三月也才攒一百多斤。” 　　巴雅尔咽了咽口水，看起来很感兴趣。 　　哈日胡叫了人，直接舀了一碗给他拌上炒米。他也算是族里招待的贵客，吃点奶嚼口也没事。 　　这碗奶嚼口拌炒米真真是合了巴雅尔的心意，于是乎族里攒的一百多斤的奶皮子也被装上了车。 　　一直忙到了太阳都没影儿了两人才离开商队往哈日胡家中去。 　　路上哈日胡主动寻问了下诺敏的事。 　　“诺敏的事啊……我还真打听了。我这么多年就没有听你说起过还有个小姨子，听到木仁这样说当然要打听清楚。阿鹤问了许多哈图的人。说是诺敏到了哈图的第四年，丈夫就战死了。然后又嫁给了她丈夫的弟弟乌日格。” 　　“乌日格？” 　　哈日胡觉得这个名字挺熟悉的，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接着说。” 　　“那乌日格性子说是挺阴沉，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自从诺敏跟了他，就再没有出过毡包。每天就算乌日格出门也会将她捆上丢在床上。若是有时候忘了时辰回家，诺敏就只能挨饿。” 　　巴雅尔看了看好兄弟的脸色，有点难看，硬着头皮把后面的也说了。 　　“挨饿还是最轻的，听说乌日格对诺敏日日打骂，除了他妹妹乌日娜能去劝两句，谁靠近了都要连着一起骂。也是诺敏运气好，那乌日格和哈斯尔喝酒的时候外出，被冻死在了雪地里。” 　　哈日胡本来还气愤着，结果就听到说那施暴之人已经死了，还死的那般荒唐。 　　和哈斯尔一起？ 　　“原来哈斯尔是这样死的。” 　　活该，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家伙。 　　“好，我知道了。这回多谢你带她回来。” 　　“害，咱兄弟两说这些。” 　　巴雅尔拿鞭子抽了抽旁边的马，哈日胡顿时跟着马蹿了出去。两匹马一路小跑回到了毡包。 　　天已经快黑了，但走近了还是能看到自家毡包旁边搭建了一半的小毡包。 　　“动作还真快。” 　　哈日胡撩开帘子走进去，满满都是香气。 　　“阿爹和巴雅尔叔叔回来啦！” 　　朝乐第一个迎上去，宝音也跑了过去。 　　“正好吃的都已经做好了，坐下吃饭。” 　　巴雅尔往那桌上一瞧，口水都快忍不住了。好多好多吃的，桌子都要摆不下了。 　　“大胡子，你可真是享了福了，嫂子手艺真好。” 　　若是平时，这家伙说完这话就又要开始念叨相看姑娘的事了，哈日胡都做好了准备，结果人家哈也没说。 　　啧，有点奇怪。 　　“巴雅尔叔叔，我能问你一个小小的问题吗？” 　　宝音压低了声音，只有她和旁边的巴雅尔叔叔和姐姐能听到。 　　“嘿你这丫头，神神秘秘的，你说想问啥。” 　　“我想问问，像蒙克那样的小马驹在城里多少钱一匹。” 　　宝音期待的看着巴雅尔叔叔，攥着腰带的手都有些微微出汗。 　　巴雅尔想了想，答道：“像蒙克那样的小马驹啊，我记得上回我买的时候花了三十五两银子。” 　　“……” 　　宝音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买不起…… 第73章 　　巴雅尔瞧见小丫头那明显失落下去的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阿音你若是想买，等下下回我再来草原的时候就能给你带来了。” 　　噢对了！ 　　宝音想起下下回巴雅尔叔叔再来的时候，就是那一千多斤奶豆腐卖完的时候。两百斤就能分七两银子，那一千斤还用说，买小马驹肯定是够够的！ 　　想到这儿她顿时开心了。 　　“巴雅尔叔叔，等你卖完奶豆腐再来的时候，我们应该到春日草场了吧。那时候已经安顿好，你能不能带我们去城里自己看看小马呢？” 　　“没问题。” 　　巴雅尔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这些都是小事情。 　　因着有外人在，饭桌上的诺敏沉默了许多。朝乐和宝音也没和她有多亲近，只有卓娜一直照顾着她。 　　吃完饭巴雅尔很识趣的跟着代格去了他的小毡包，准备今晚在代格的毡包里挤一挤。 　　哈日胡也被妻子撵了过去，两个大男人和代格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翻个身都不行，哪里还睡得着。 　　两人躺下去准备就这么熬一宿，哈日胡正要吹灯，突然愣了愣，坐回床上。 　　“巴雅尔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以前见着我话说不了几句就要说相看的事，今日却是难得，一句都没有提过诶。你今儿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姑娘介绍给你？” 　　“……” 　　没睡的代格一听这话题，顿时来了精神，也坐了起来。 　　“阿爹那你和阿娘找好了吗？” 　　哈日胡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巴雅尔等他的话。 　　“我……这不是你小姨子来了么，你们先安顿她要紧，我的事都这么几年了也不在乎再等等。” 　　说的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哈日胡就是觉得他奇奇怪怪的。 　　“你要是自己找着了就跟我说一声，省的我跟你嫂子找的头都大了。” 　　哈日胡是真忙，妻子也忙，族中几千人要找适龄的姑娘，要问人家的意愿，找起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但巴雅尔这年纪吧，也是该着急了，他比谁都希望巴雅尔能有个好妻子在身边照顾他。挺大一个老板，吃穿一点都不上心， 　　“你……” 　　哈日胡正要开口，突然上上下下的将巴雅尔一顿打量，又看了看旁边的衣裳和地上的靴子。 　　啊，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巴雅尔的胡子短了！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他那袍子是新的，今日一见面只想着奶豆腐都没注意，现在才注意那袍子的袖口和领子居然有刺绣！还有那腰带，也不知是绣的什么，好看的紧。 　　从前见他，那腰带就是一根粗布腰带，哪有这么讲究。还有那靴子也是新的，底子厚了许多，走起路来肯定舒服。 　　“巴雅尔，你这家伙不老实啊你。有情况了？” 　　“啥呀？没有，我要有不得跟你说嘛。” 　　巴雅尔此刻是真有些莫名其妙，反应过来才笑道：“你想多了，那袍子和靴子，是我那宅子里一个新买的妇人做的。” 　　左右也是睡不着，他便将自己在兴阳城是如何认识沐柔，又如何带她来的边城讲了一遍。 　　讲完又说起她在宅子里做的那些吃的喝的，等等等等，讲了半天给哈日胡听困了。 　　临睡前的那一刻，哈日胡只有一个想法。 　　没情况，骗鬼呢…… 　　第二天一早，巴雅尔便带着商队离开了，不过等他回去卸了货还会再来一次。临走的时候他把宝音叫到一旁，问她要不要小马驹，说是可以过几日来的时候给她带来。钱呢，就当是借给她的，等卖了奶豆腐后再给她。 　　宝音拒绝了，她不喜欢借钱，宁愿多等几个月，拿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钱后再买小马驹子。 　　巴雅尔叔叔的这番好意，她心领了，拜托了他帮自己先物色物色好苗子。 　　这个时代马儿的品种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宝音一窍不通，买的话还是要有懂行的人帮忙才行。 　　一想到几个月后就能拥有小马驹，她干活都十分有劲儿。 　　今日阿娘要到牧场去做事，姐妹两负责在家教小姨做奶豆腐。诺敏一心想和两个外甥女能亲近亲近，学得十分认真，两日就不需要人帮忙，自己就能做奶豆腐了。 　　她是真打算以后永远和姐姐在一起，所以十分想获得唯一的亲人们的肯定。做奶豆腐，搭建毡包，捡牛粪，喂羊这些事情她都包圆儿了。 　　宝音和朝乐顿时闲了下来，莫名有些空虚。 　　吉雅笑话她两不会享福，小孩子嘛，能轻松的也就这两年。等再大些要说亲了嫁到别人家，得一天忙到晚呢。 　　“我呀，现在能玩就玩个痛快，阿爹阿娘也不管我。以后嫁人了，生儿育女的围着家里转，再想出来自由自在的跑那是不可能了。” 　　“……” 　　姐妹两奇怪的看着吉雅，不知她这是被谁给洗脑了。 　　“谁说嫁人后就要围着家里转，没有自由的。” 　　“我阿娘，我嫂嫂，还有乌云她们都这样说的呀。” 　　吉雅总是听她们说着，已经深信不疑。朝乐真是想一指头戳过去。 　　“你阿娘生那么多，当然要围着毡包转了，带那么多孩子嘛肯定辛苦啊。你嫂嫂，是那个从外头嫁进来的吧，她和乌云都是从哪儿来的？人家那边讲究的是什么相夫教子，不抛头露面，她们愿意没有自由是她们的事，咱们为什么要听。” 　　宝音认同的点点头，草原上的儿女生来就是无拘无束的。个别家庭人口众多，家里人没有自由那是例外。 　　“吉雅姐姐，少听点毒鸡汤……” 　　毒鸡汤是什么东西？ 　　吉雅没搞明白，一头雾水的回了自家毡包。 　　“吉雅你回来啦，怎么出去那么久啊？” 　　乌云拿着一团线，小跑着迎上来，开心道：“你昨日不是说想看我打络子吗，我把线拿来了，我教你？” 　　“汪汪汪！！” 　　闻到主人的气息，乌兰蹭蹭蹭跑了出来，一把将乌云挤到了一旁。狗这东西，怕的人并不会因为它变得友好而不怕。乌云还是怕的很，都没管吉雅直接躲回了毡包里。 　　她的阿娘也在家，正在床上虚着眼给小侄子们缝制靴子。 　　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阿娘忙完家中吃喝又忙着照顾牲畜，然后就是不停的给这家做衣裳，那家做靴子，也没个闲下来的时候。 　　她也已经习惯了阿娘这样忙碌的日常，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还想着自己以后可能也是这样过日子。 　　可是，朝乐她们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吉雅你在想啥呢？” 　　“哦，没事，刚刚出去玩有些累了。” 　　吉雅放下小马鞭，脱了外袍打算去看看小狗崽崽们，却被乌云拉了回去。 　　“别走呀，咱们就在这儿陪着雅西婶婶嘛。你说你一出去就是半天，婶婶一个人在家多孤单。姑娘家大了老往外跑不好。” 　　乌云因着家里和吉雅家近，雪封后两家便来往的格外勤，她也和吉雅玩熟了，自觉是好朋友的关系。所以总是学着她亲娘教导她的样子去和吉雅讲道理。 　　平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日吉雅怎么听怎么不顺耳，反身就怼了回去。 　　“姑娘大了怎么就不能往外跑了？我们草原上的姑娘就是这样，你要喜欢你老家的规矩那你和哈日胡叔叔说上一声，让他派人把你送回去不就成了。一天天的就往我家跑，你是没家吗？我阿娘没人陪，你阿娘就有人陪了？你咋不回去陪你阿娘？” 　　吉雅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把她娘都给震惊了。乌云总算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刚要道歉就叫吉雅给撵了出去。 　　“等你那脑子里什么时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你再来我家。这会儿路上好走，也不远，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吉雅便放下了帘子，只听到外头乌兰叫了一声，乌云便惊慌着跑了。 　　确认外头没有人了，吉雅才重新回到屋子里坐下。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乌云那丫头本性不坏的。” 　　“阿娘……我是你女儿还是她是？你怎么帮她说话。四嫂也是，拿着个外人当亲戚，天天亲热的很，平日里老说话误导我。想让我和她们一样，天天窝在毡包里不出门。” 　　吉雅心情不好，在家呆了一会儿又骑着马儿去找朝乐她们了。 　　不过这会儿朝乐她们没在家，家里小姨有马，她们和小姨一起去了大哥他们狩猎的地方。 　　今日天气难得的好，风没那么刺骨，还出了太阳。躲在地底下的小家伙们也会出来透透气，是狩猎的好机会。 　　大哥他们一早就走了，没去兔子滩，而是去了河对面。 　　最近族人们也有不少到河对面狩猎的，收获都还不错，去的人也就越来越多。为此哈日胡还拨了一队人到河对面巡逻，以防族人遇到什么野物。 　　到河里的冰化之前，这个巡逻队应该会一直存在。有了安全保障，去河对面狩猎的人自然也就多起来。 　　宝音她们一路上遇到了两波族人，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组成团在狩猎。兔子狍子都能抓到。 　　诺敏小心的护着怀里两个娃，照着宝音说的方向一直往前走。 　　走了三刻钟左右，雪地里凌乱的马蹄脚印表示着代格他们确实就在前方。可这也走的太远了，就这样还没见到人。 　　宝音觉得有些奇怪。 　　大哥不是个冒失的，怎么会带着队伍离家这么远。 　　“阿音，离家太远了，我这心里不踏实。我先送你们回去？” 　　诺敏心里有些不安，本来以为出来两刻钟左右就能找到代格他们的。没想到走了这么远。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护不住两个外甥女怎么办？ 第74章 　　安全为重，诺敏很快就决定带宝音她们掉头回去。没想到刚掉头没走出多远三人就听到了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吁……” 　　诺敏扯了扯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听声音好像有些不对。” 　　朝乐和宝音都能听出那几声嘶鸣不是自家的蒙克，但不管是谁的马，声音里都充满了惊慌，感觉不怎么好。 　　“小姨，应该是大哥他们，听声音不远，咱们过去看看？” 　　“好，你们两坐好了。” 　　诺敏一扯绳子再一夹马腹，又掉回头沿着之前走的路线继续往前。越往前走，马儿的嘶鸣声就越清楚。只要是稍微了解马儿的就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不对劲。 　　三人都担心是代格他们遇上了什么麻烦，没想到找到他们的时候，发现一群人竟是正在围追着一匹小马。 　　原来那一阵阵惊慌的嘶鸣是那匹小马发出来的。 　　“咱们离远些。” 　　诺敏看着远处那个拿着绳子准备套马的代格，忍不住心中赞叹，代格真是长大了，狩猎的本领听说已经很不错了，现在居然都有胆识去套马。 　　套马可是很危险的，尤其是野马，性子烈。套上的时候它会疯狂挣扎，如果你实力不够和它角逐失败，不光套不到马自己还有被拖下马受伤的危险。所以能成功套马也是草原男儿长大的一大标志。 　　姐妹两看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大哥绳子就没套上。 　　“小姨，大哥他们能套上马吗？” 　　“还不知道，先看看。那匹小马还很有精神，他们应该是在消耗小马的体力。” 　　十几个少年有七八个人随身带着绳套，一个个都提着绳子跃跃欲试。 　　草原上的野马无主的东西，谁套上就是谁的，各凭本事。 　　代格和伙伴们已经围堵了这匹小马半个时辰了，就等着它力竭，然后动手。 　　小马离开了马群没有倚靠，又被一群陌生的马儿追赶，这会儿真是又累又饿还害怕。奔跑的速度很快慢了下来，突然不知是踩到了坑还是腿跑软了，小马的前腿一下跪到了地上，整个马身都踉跄着扑下去。 　　摔的可不轻，虽然它很快又站了起来继续奔跑，但腿上挂了伤跑的更慢了。 　　“动手！” 　　代格一发令，有绳套的七八个少年都看准机会扔出了手里的绳套。有两个人差那么一点儿就套上了，脑袋都进了半个，结果还是被那匹小马甩脱跑掉。 　　几个人都是失手，赶紧重新收回绳子准备第二轮。 　　代格最后扔的绳套，非常可惜，也是扔到头上后就被甩掉了。 　　远处看着的三个人，那一颗心就跟着他们的绳套七上八下的，就是套不上那匹马。 　　一晃眼小半个时辰又过去了。 　　最后是代格的绳子套上了那匹马儿，已经力竭的小马被套上绳子后又奋力挣扎了一番。代格在马上被扯的歪歪扭扭，好几次都差点掉下马去。好在有小伙伴在旁帮忙，这才拿下了那匹小马。 　　那匹马的年龄明显比蒙克大一些，体型比蒙克大很多，却又比真正的成年马小一些，大概快两岁的样子。 　　代格牵着不情不愿的小马慢慢走了一会儿，小马没有再挣扎，大概真没力气了。 　　诺敏看到马儿被套上，这才带着姐妹两过去。 　　“小姨？你们怎么来了？” 　　“她们说在家呆闷了，想出来转转看看你们猎狍子。结果一直也没看到你们，没想到你们走了这么远。” 　　“大哥你好厉害！！” 　　姐妹两满眼崇拜的看着自家大哥，代格刚刚套住马儿都没飘的心此刻却有些飘了。 　　谁能挡得住乖乖妹妹的夸赞呢。 　　“你们乖，跟小姨先回去。我们要把马送到牧场去，晚点再回家。” 　　“啊？马要送到牧场去？” 　　宝音不太理解，不是说十五岁以下所有狩猎得到的东西都归自己所有，不用上交族里吗？ 　　她不知道，朝乐却是晓得的。 　　“这匹马是野马，要交给车根叔叔他们驯服调教后才能让人骑的，咱们驯不了。” 　　“这样啊……” 　　宝音还以为马要上交给族里呢。 　　三人和代格说了几句话便分开了，回去的路上两个娃十分的兴奋，一直在谈论着那匹被套中的马。 　　“小姨，你说那匹马什么时候能回我们家呢？” 　　“驯马的话，得看那匹马的性子如何。不太野的话一个月就行了。太过野性就不好说了，两月三月都有可能。” 　　挺长的时间，宝音觉着她还是找巴雅尔叔叔买马比较实在。找阿娘和大哥他们又不肯收钱，而且那马儿毛色有点杂，她不是很喜欢。 　　“朝乐！宝音！” 　　刚到河边三人就听到了吉雅的声音。 　　“她不是上午才来过吗，怎么今天又出来了？” 　　姐妹两和小姨说了一声后，下了马。这里离家已经很近，她们都很熟悉，不用大人跟着。 　　“吉雅姐姐，你来的可真不巧。” 　　“啥？” 　　吉雅一脸懵。 　　朝乐憋的难受，立刻跟她讲起刚刚大哥他们套马的事情。 　　套马不稀奇，族里里面有族人出去狩猎时套回马儿来，稀奇的是套马的人才十四岁，说出去谁不惊讶。 　　“哇！代格大哥这么厉害的吗？！他套的马儿在哪儿我能去瞧瞧吗？” 　　吉雅瞬间忘了之前家里不愉快的事，一心只想去看小野马。 　　“要看得去牧场看，我大哥把马儿送到牧场去了。毕竟是野马。” 　　“好吧……” 　　吉雅倒也不失望，反正等马儿驯好后早晚也会送到朝乐她们家，到时候也能看见。 　　“走走走，野马咱看不着，可以去看看阿娜姐姐家的小马儿嘛。” 　　这倒是，阿娜家的马儿刚出生没多久，小小只的，正是最萌最可爱的时候。 　　三个姑娘高高兴兴的挽着手跑去了阿娜家，一直玩到傍晚才回到自家毡包。 　　姐妹两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大宝三宝就回来了。两只崽崽都没有落空，都带了老鼠回来。 　　其实它们应该也有想抓别的猎物，宝音好几次在它们爪子上发现了其他动物的毛，但它们还小，抓不动，也提不回来。 　　再长两月，六个月大的时候力气肯定更上一层楼。 　　“阿音，虽说外头现在还冷，但大宝它们的架子要开始做起来了。一会儿记得跟阿爹和大哥说。” 　　“嗯嗯！知道！” 　　宝音抱着三宝，给它顺顺毛，又亲了两口才把它放回窝里。 　　这个窝住它们三已经很挤了，现在天气只会一天比一天暖和，窝也就没必要再做，让大哥帮忙给做个结实的架子就成，能落脚就好。 　　等天气彻底暖和了，宝音就打算把它们直接挪到毡包顶上去，让它们晚上睡外头。既能看家，也不用担心在毡包里飞起来碰到东西。 　　更重要的是，不用担心它们伤人。 　　大宝它们天天住在毡包里，估计已经把毡包当成了它们的领地。宝音一家就不说了，它们从小就熟悉的气息，当然没问题。可当其他陌生人来的时候，它们只要在家便总是探出头，十分警惕，有几次还从窝里飞出来赶人。 　　还好宝音逮的快，不然就它们那爪子那嘴肯定要见血。 　　这回小姨回来，几只崽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好，但碍于宝音在一旁看着，它们也没敢有什么异动。第二天小姨住到自己的小毡包后，三只家伙才老实下来。 　　真是拿它们没办法。 　　“阿音，吃饭啦。” 　　听到姐姐叫她，宝音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她这会儿在给大宝二宝弄吃的。两只崽在外头怎么吃都行，可一回家就非得让她扒皮处理过才会吃，都是她惯出来的毛病。 　　“大宝，三宝，吃饭啦。” 　　宝音将肉放到窝里，两只崽立刻埋头吃起来。少了个争抢食儿的，她还真是不习惯。 　　话说，二宝怎么还没回来？ 　　这顿饭一家子吃的没滋没味儿的。平时最能活跃气氛的两姐妹都不怎么开口说话，老大代格也不是个爱说笑的，诺敏更是安静。 　　姐妹两担心惦记着二宝，吃完饭便坐到了门口，等着二宝。 　　结果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天都已经黑透，大忙人一家之主都回了家它还是没回来。 　　“二宝这是跑了吗？不会回来了吗？” 　　“我觉得不会，二宝可能是飞远了，晚上，或者明天肯定能回来的。” 　　尽管宝音一直都有二宝会离开的心里准备，可真当它不回来了，心里哪哪都不得劲儿，难过的鼻子都酸了，直想哭。 　　晚上一家子都休息了，她还在床上瞪着眼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期盼着能听到二宝落在毡包上的声音。 　　可惜一直熬到子时她也没有听到二宝回来。毡包里安静极了，宝音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熬了许久她还是没抗住睡着了，然后做了个噩梦。她梦到二宝和三宝一起出去捕食，看到了一只落单的老狼起了心，结果两只崽崽扑上去的时候被反杀了。那只老狼咬一口二宝，又咬一口三宝，还冲她呲牙咧嘴的笑。 　　“阿娘救我！” 　　宝音直接被吓醒了，不知是被那血腥的场面还是被那两只只剩下头的崽崽说话吓得。 　　心里有些慌，嘴巴也很渴，她摸索着下床倒了点水喝。想了想不死心，拉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外头的天空已经有微微的亮光，是早上了。 　　宝音披上袍子走了出去，先看了看毡包顶，没有二宝的身影。正当她移开目光时，突然看到毡包上有一抹暗色。 　　是血吗？？ 　　天不够亮看不清楚，但很有可能是二宝受伤回来在那儿落脚过！ 　　二宝是不是掉下去了？！ 　　宝音连忙围着毡包绕了一圈，还真叫她看到了在地上发抖的二宝。也不知它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冻的这样厉害，身上还受了伤。 　　真真是心疼死她了！ 第75章 　　二宝已经冻得不轻，宝音赶紧将它裹进袍子带回毡包里。 　　毡包里只是比外面暖和一点，还是要把火升起来才行。她没叫醒家里人，自己弄好火后坐到炉子边这才仔细检查了下二宝的身体。 　　一边检查一边掉眼泪，二宝背上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少了核桃那么大的两块肉，都能看见里头的骨头。翅膀上和胸腹的羽毛被扯掉了不少，腿上也有伤，看着就让人难受。 　　宝音烧了一点水，准备给二宝擦一下再弄药给它，结果一家人很快都被吵醒了。 　　哈日胡有着丰富的狩猎经验，他只看了下二宝的伤口和它爪子上的毛就知道是什么动物咬伤的。 　　“是野貂，还是只成年的野貂。” 　　宝音愣了愣，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翻出貂的样子。在她们那貂是重点保护动物，紫貂甚至还是一级的，草原上没有人敢狩猎，她也只是偶然在草原上见过一两次。 　　它们和家猫差不多大小，对目前还没有成年的二宝来说还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也不知道它两是咋遇上的，打的这么这激烈。 　　这回得养好久的伤了。 　　二宝这回吃了大亏，性子都变安静了许多。每天上了药吃完饭就乖乖呆在窝里，要么睡觉，要么看着宝音发呆。 　　半个月后才算是彻底恢复了，胸口的羽毛也长了出来。 　　还真担心它变秃子。 　　养好后的二宝在家呆不住了，每次大宝三宝它们飞走的时候它就格外焦躁，宝音再不放心也只能放它出去。 　　总不能因为受回伤就一直把它关在毡包里。 　　希望这小东西能长长记性，不要再去惹那些自己目前还没把握的猎物。 　　大宝二宝三宝很快消失在天空，若是平时宝音便自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可今天她总静不下心，做奶豆腐想放点糖结果居然放了盐进去。 　　“阿音，你还担心二宝呢？” 　　“嗯……” 　　很难不担心。 　　朝乐也有些惦记，不过没有宝音那么夸张，一直在走神。 　　“放心啦，二宝很聪明的，这回受了伤肯定长了记性，打不过的肯定不会去惹了。” 　　这话说的没错，打不过确实不会再去，但二宝这次请了外援。 　　大宝和三宝并没有分开，从家里离开便一直跟在二宝身后。三只崽飞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二宝才放慢了速度，开始寻找起‘仇人’来。 　　那只貂讨厌的样子它可一直没忘，今天带了帮手，二宝是铁了心的要报仇。 　　这会太阳已经升的老高，晒的很是舒服，雪地深处藏着的小家伙们很多都会出来觅食透气。野貂当然也会出来，尤其是之前被二宝啄伤后又修养憋了许久的那只貂。 　　二宝受伤不轻，它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都瞎了一只，肚子上也被啄了个洞，腿脚到现在都还有点坡。 　　它一出现在草地上，高空中的三只崽便锁定了它。二宝叫了一声后，大宝和三宝便跟着冲了下去。 　　那只貂尽管已经反应的够快了，但还是挡不住三只鹰一起围攻它。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二宝抓穿了肚腹，没了气息。 　　远处有狼群察觉了这儿的动静，很快围了上来。三宝力气最大，立刻抓着那貂飞上天空，带着大宝二宝回家去了。 　　这会儿家里正在准备午饭，噗通一声就有东西落在了毡包上。宝音立刻跑了出去。 　　见到大宝二宝三宝都平平安安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当她看到毡包上那条貂时，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 　　“阿娘你看！” 　　她把貂直接提回了毡包。 　　“哟！这是野貂哇，皮子还挺不错，这是大宝它们抓的？” 　　卓娜真是被惊到了，从前天天看着大宝它们抓老鼠，没想到还能抓貂。要知道它们可还没有成年呢。 　　“阿娘，是二宝带着大宝它们去抓的。这只貂肚子上的伤口还没好全，眼睛也是被啄瞎的，是上次伤了二宝的那只。” 　　二宝这小东西挺记仇的。 　　宝音一阵后怕。 　　幸好大宝它们平平安安回来了。就二宝这性子，她可真是又爱又怕。不服输也不肯吃亏，吃亏就要找回场子，还知道拉帮手。 　　现在是貂下回还不知道是什么，宝音真是担心它们哪天惹上什么大家伙。 　　“阿音呐，你别拿它们当小孩子看。鹰呢，有它们自己的成长规律，狩猎也是天性。遇强遇弱都是它们自己的选择，也是它们总要面对的。就像你大哥，这个年纪去套马我也很担心很怕，但套马是草原男儿都要会的技能，现在不会，将来也要会，没法避免的。让他们自己去闯吧。” 　　卓娜一番话，宝音听进去了。她确实是拿大宝它们当孩子看，都忘了鹰在野外生存可能比这还残酷。强者，是一路厮杀一路闯过去的，温室里呆久了才对它们无用。 　　想通了的宝音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这只貂是二宝它们的战利品，当然要弄出来给它们吃。 　　至于皮子嘛，好几个洞卖不上什么价钱，只能自家留用，也很不错。 　　晚上哈日胡回家，通知了一个消息。 　　“月底开始转场，该收的东西差不多就可起收起来了。” 　　“哇！那不是没几天了！” 　　朝乐开心的不得了。 　　冬日草场这边满地都是雪，去哪儿都不方便，她都看腻了。转场去春季草场的话，到那儿雪应该已经化的差不多，很快就能有大片大片的绿色长出来。 　　她还是更喜欢看绿色的草原。 　　宝音也很期待，接下来一家子便开始收拾起东西。因为多了诺敏一起，所以东西也多了很多，好在她自己有一匹马，倒不用麻烦别人什么。 　　河对面的两兄弟也准备走了，不过他们只是和代格打了招呼。 　　这些日子他们和代格熟悉了不少，也有一起去狩猎过，关系不能说是好兄弟却也是朋友。等天气一暖和，草原里的很多动物都要活跃起来，路上的各种危险也会增加。所以他们就要趁着现在天还冷着，路好走了，赶紧赶路回到山上去。 　　他们要回的山和孟和的春日草场完全是两个方向，也许这一别好多年都会见不到了，两兄弟特地和代格道了别。要不是代格无意中说起，宝音她们都不知道。 　　一家子只是感叹了下兄弟两很不容易，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和自家没什么关系。他们不愿意加入部族，来去自由的很。 　　这回族中转场比起以往要麻烦一些。牛羊的奶在路上他们舍不得浪费，准备了马儿拖着那些木桶发酵酸奶。现在天气还很冷，酸奶保质期足够族人们到达新的草场。 　　因着要时不时的挤奶，还要保护酸奶桶，所以队伍走的比较慢，比预定的日子要晚了十日才到新的草场上。 　　这片春日草场地势比较高，和之前的草场有些不太一样。一眼望过去没那么平坦，有着许许多多的小丘包，最让宝音欢喜的是她们这片草场附近有山！ 　　还是连在一起好几座！ 　　不是之前查卡山那种需要骑马许久许久才能到的山，而是近在眼前，骑马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的山。 　　有绿有黄远远瞧着林子深的很，山顶的雪还没化，挂着个尖尖漂亮极了。 　　当然，现在她和姐姐都去不了，族里还没有派人上山查探过，不知道那山里有没有什么有害的动物。 　　一家子定好毡包位置后，就开始忙碌着搭建自家的房子。宝音她们家有三个毡包要搭建，加上整理东西，忙碌了六七日才算彻底收拾好。 　　三月初的天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凉，厚厚的羊羔袍子可以脱下来，换成薄一些的衣裳。 　　地上的雪也只剩下浅浅一层，过不了多久新鲜的绿色就能长起来了。 　　哈日胡忙完了族里的事，一回家就看到了那个儿子新做的架子，顿时想起一事来。 　　“阿音，你之前不是说等到换了草场就把二宝放归山林的么。这不正好，咱们这回离山也不远，出去狩猎的时候就能顺便带出去。你还要放它吗？” 　　正在和姐姐鞣制皮子的宝音整个人都呆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爹在说什么。 　　“阿爹，我，我再想想。” 　　说起来容易，真放手可难啊。 　　宝音和二宝朝夕相处已经快五个月了，二宝对她多少感情她不清楚，可她对二宝是有深厚的感情的。 　　真就这么放了？再也看不到二宝了吗？ 　　她舍不得，朝乐也挺舍不得。 　　家里就姐妹两和三只崽相处的最多，尽管二宝到现在依旧不让朝乐碰触，她还是喜欢二宝。 　　“阿音，要不别放了吧？它们三在咱家不是过的挺好的吗？你看二宝受了欺负还有大宝三宝帮忙。真放回山林了，被欺负找谁去。” 　　宝音心里觉着姐姐说的有理，但之前也说好了一切看二宝自己的意愿。 　　二宝很早就表现出了它并不喜欢和人一起群居的意思。 　　想想也是，毡包里就那么大块地，有它和大宝三宝挤一个窝，家里还住着四口人。还有大哥和小姨时不时的过来，再加上有时候还有陌生族人来找阿爹阿娘，对二宝来说确实很烦。 　　宝音很快拿定了主意。 　　“过几天吧，过几天等族里确定可以上山咱们就一起送它去山上。然后把这窝给它放到树上去，看看它还有没有回来的意思。” 　　这么近的距离，若是二宝想回来其实很容易。可它若真想留在山林里，宝音也不勉强。 　　就当，就当孩子大了，离家闯荡去了…… 第76章 　　接下来的几日家里风平浪静，一直到族中派人去山上查看过后。 　　哈日胡晚上一回家就告诉了宝音。 　　“山上还算安全，没有发现狼群。只有些小动物在活动，要是送的话，明天后天都可以。” 　　宝音沉默了下下，很快就点了头。 　　“阿爹，我想亲自去送它可以么？” 　　“这样啊……” 　　哈日胡本来以为只要族人把二宝往山里一放就行，没想到女儿居然要亲自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得让你大哥陪着，再叫上你乌吉力叔叔。” 　　哈日胡是很想亲自陪同的，但族中事忙，他是真的走不开。 　　“好……” 　　宝音刚说了个好，朝乐突然跑了过来。 　　“阿爹，我也要去！” 　　“又不是去玩的，你去做什么？放了二宝就回来的。” 　　哈日胡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可朝乐却不是个容易打发的，缠着他磨着他非要和妹妹一起去送二宝。 　　她这一加进去，随行的马儿就要加，一起去的人也要加，都是娃当然要保护好。 　　朝乐坚持不懈，总算是磨到她爹同意了。 　　他实在去不了，就让乌吉力和代格带着人送她们去。山上已经排查过，外围是没问题的，只有一些野鸡野狐和兔子什么的。更深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去那么远，没啥大问题。 　　朝乐高兴的不得了，她一方面是想去送二宝，一方面也是想去山上看看。长到这么大，她就上过一次山。 　　不过她第一次上山的时候是天气还热的时候，山上有好些好吃的水果。这次就说不好了，才三月初，肯定跟她期待的不一样。 　　一家人说好后，便没有再让二宝出门了。 　　宝音把大宝和三宝弄到了架子上住，把它们从小住到大的鸟窝拿出来，补了一些干草，将它做的更结实。然后带着这个窝和二宝一起上了乌吉力叔叔的马。 　　大宝和三宝早早就飞出去捕猎，它们还不知道二宝已经走了。 　　朝乐有些想不明白。 　　“阿音，怎么不带大宝和三宝一起送二宝呢？” 　　“带着大宝三宝一起送，万一它们也不回家了怎么办？” 　　送一只她都好难过，要是一下送走三只，那真是要她命了。 　　凡事也要有个接受的过程嘛，二宝刚要走，大宝三宝就算要离开也容她缓一缓。 　　这种老母亲的心，阿姐还是体会的不够深，估计等四宝长大了不着家的时候她就会明白了。 　　“咕咕咕……” 　　怀里的二宝有些挣扎。 　　它在毡包里憋了一天，早就想飞出去了。现在都看到蓝天了哪里还呆得住，那翅膀要不是宝音抱的紧，早就飞出去了。 　　“你别急别急嘛，一会儿给你新家找好了，你想啥时候飞就啥时候飞。” 　　宝音将它摁了回去，心情说不出的惆怅。 　　养了快五个月的崽啊…… 　　“你这丫头也是奇怪，舍不得又要把它送走。” 　　完全就是没事找事嘛，乌吉力暗叹了一声，早知道今日就不该休息的，又被哈日胡拉来做了苦力。 　　“坐好咯，咱们跑快些。” 　　宝音下意识的抱紧二宝，靠在乌吉力叔叔的身上。马儿很快跑了起来，一行五六个人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马儿跑起来还挺快，半个多时辰后，他们就进了山。 　　因着地形还不是很熟悉，所有人都下了马牵行着。山下的树很是低矮，不适合放窝，于是一行人将马系在山下开始往上走。 　　地上落满了枯枝和树叶，还有浅浅一层雪，踩上去就会滋滋作响。朝乐好奇的翻了好几块地方，有些失望道：“我第一次上山的时候，树根附近可以找到好多蘑菇的，这山上都没有。” 　　宝音正难过着呢被逗笑了。 　　“阿姐，之前那么冷的天，雪不知下多厚。现在才化掉还冷着呢，蘑菇哪里长得出来。等四五月吧，下雨后咱们来这山上找找看，应该会有蘑菇。” 　　“好！那就四五月再来！” 　　朝乐可喜欢吃蘑菇了，可惜草原上的白蘑要八九月才有得采。 　　她不找蘑菇了，但玩心起了又翻了些地方，都是枯树枝和树叶，什么都没有。 　　新鲜劲儿过去了，人就开始累了。 　　“咱们这还要走多久哇？好累哦……” 　　代格在后头戳了她一下，笑她没出息。 　　“阿音还抱着二宝呢，那么重都没喊累。” 　　朝乐愣了下，这才想起妹妹还抱着二宝。她刚刚只顾着到处看新鲜都给忘了。 　　“阿音，我帮你抱一会儿吧。” 　　“不用了阿姐，很快就到了，我再抱一会儿。再说，它也不让别人抱。” 　　朝乐：“……” 　　她都忘了，二宝谁的面子都不给。 　　苦了抱着它的宝音，小小的个子抱着好几斤的它，爬到半山腰累的直喘气。 　　“阿音你看！这里可以看到我们族里的毡包！” 　　宝音顺着姐姐指的方向看过去，远处的毡包如繁星一样缀在草原上，漂亮极了。 　　真好，这里能很清楚的看到族中。 　　“乌吉力叔叔，就这儿吧，麻烦你帮我找棵树，把二宝的窝放上去。” 　　宝音将鸟窝交给了乌吉力，看着他们找了一棵又粗又壮的大树。乌吉力虽然没怎么爬过树，但身体素质好胆子也大，踩着树枝就上去了。 　　“放这儿可以吗？” 　　乌吉力指了指树上的有岔的地方，见底下的宝音点了点头这才将鸟窝放上去。怕它放不稳还拿干草给固定了下。 　　代格仰头看得脖子都酸了，忍不住回头问道：“就把窝放这儿就行了吗？二宝知道是在这里睡的意思？” 　　“二宝很熟悉这个窝的气息，它平时都不到架子上去，回来就钻窝里。那个窝是它从出生就呆的安全地，它有记忆的。” 　　宝音说着摸了摸二宝，看到乌吉力叔叔下来后才很不舍的亲了下它然后放开了它。 　　二宝飞了出去，但是这块地方很是陌生，它在几人的头顶转了转直接落到了鸟窝里。仿佛在好奇自己的窝怎么到了这儿。 　　不过这地方它喜欢，亮堂又宽敞，一出窝就能飞出去。二宝在窝里咕咕转了好一会儿才一展翅膀飞向了天空。 　　宝音看着二宝越飞越远，眼睛又模糊了。 　　这里到族中很近，她肯定还能常常看到二宝的吧？如果二宝不过去，等她有了小马驹也可以过来看它的。 　　没事没事，又不是一辈子再也看不到。 　　宝音自己安慰着自己，总算没那么想哭了。 　　“乌吉力叔叔，谢谢你们送我们过来，咱们回去吧。” 　　“好不容易出来趟，不玩一会儿再回去？” 　　乌吉力就是见不得小女娃娃哭，尤其是漂亮的小女娃娃。 　　说来真是后悔，谁知道当初那个黑黑又瘦瘦的病娃娃，就这么养了五个月居然养白了！ 　　一个冬天没怎么见过，今日见到真是吃了一大惊。 　　宝音长高了不少，脸蛋不光有了肉，还变得白白嫩嫩。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只要她望着你，你就没法拒绝她的要求。 　　这就是他最想要的女儿！ 　　可惜当初一念之差，叫哈日胡领了回去，真是想想就后悔的很。 　　“我带你们在这附近转转，咱们玩一会儿再回去。” 　　乌吉力不着急走，另外两个跟着出来的少年立刻表示他们想去拾柴火。 　　虽然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牲畜的粪烧，但谁会嫌柴多呢。这山上暂时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但枯树枝和树叶多如牛毛，弄一些回去晾干了能烧好几日呢。 　　代格也心动了，解下马上的绳子也跟着一起去捡枯枝。 　　“阿音，咱们去那边看看，我听阿爹说这山上有野鸡呢，它们就喜欢躲在草堆里。咱们去找找！” 　　野鸡的味道太久没有吃到过了，光是想想就馋的留口水。 　　朝乐拉着宝音要过去，乌吉力只好走在前面开路。别的不怕，就怕遇上蛇。这天气已经开始一天天暖了，蛇睡的也没那么死，要是踩到了给你一口，碰上个有毒的那真是哭的来不及。 　　他在前面讲着这些事，朝乐却一点儿都不怕。 　　“咱们靴子这么厚实怕啥，咬不穿的。” 　　“那可不一定，小心点好。” 　　乌吉力刚说完这话，林子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咯咯咯的声音。这声音宝音熟啊！ 　　“是野鸡！乌吉力叔叔，是野鸡！在大哥那边！” 　　一听有野鸡，三个人都来了精神，循着声就过去了。这会儿代格正撵着它，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乌吉力赶紧过去帮忙一起抓鸡，两个娃在旁边给他们加油，送走二宝的忧伤倒是被冲淡了许多。 　　“阿姐，咱们去那儿看看，这里有鸡说不定还有蛋呢。” 　　“你说的对，走走走！” 　　姐妹两和乌吉力说了一声便朝大哥捡柴火的地方走过去。这一路的枯枝和树叶都被大哥卷了起来，路上干净的很。 　　宝音捡了两根树枝分给姐姐一根。 　　“咱们就挑那些树叶厚的地方，那地方比外头暖和，野鸡说不定会有下蛋呢！” 　　“好好好，我知道了。” 　　朝乐兴奋的很，想着圆滚滚的野鸡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拿着枯枝就开始到处戳。 　　宝音和她一人一边，寻着有可能有野鸡蛋的地方。 　　两人都一心想着野鸡蛋都忘了刚刚乌吉力才说过这里很有可能会有冬眠的蛇。 　　厚厚的树叶下暖和，可不止野鸡喜欢，蛇也一样喜欢的。 　　“诶！阿姐，这里有蛋！” 　　宝音刚挑开一堆树叶，里头圆滚滚的就有三颗。冬天嘛，野鸡不爱生蛋有这三颗也很不错了。 　　她把三颗蛋都捡起来放怀里准备拿去给姐姐看。 　　朝乐正要收了树枝去看蛋，突然感觉自己戳到了硬硬的东西，顿时大喜。 　　“阿音，我这里好像也有蛋！” 第77章 　　宝音一听有蛋，立刻眼巴巴的凑了过去。哪知刚挑开一半的树叶就看到一截蛇身，吓得朝乐当时就腿软了。 　　就这样她还记得把妹妹挡在身后。 　　“阿姐，没事你让我看看。” 　　宝音看出有些不对劲，树叶下确实有蛇，但这蛇没动静，被戳了也不动，很有可能已经冻死了。 　　“应该是死的。” 　　“啊？死的？” 　　死的那有什么好怕的。朝乐顿时腿不软了，几下将枯树叶都掀开了去，露出了底下那条盘成一坨的蛇来。 　　这条蛇比她当初抓的那条要小一些。宝音试探着又戳了下，硬邦邦的和那些还活着的蛇感觉完全不一样。 　　“死的。” 　　朝乐终于放心了，这才想起回头招呼乌吉力叔叔，让他过来认认蛇。 　　听到两娃遇上了蛇，乌吉力吓出了一身冷汗，野鸡也不管了，赶紧跑了过来。 　　“天……乌苏里这是！” 　　乌吉力一阵后怕，幸好幸好，这是死的。万一还活着，伤着了两个丫头他可怎么交代。 　　“这家伙毒性可强了，你们让开，我来拿。” 　　宝音立刻拉着姐姐让开了位置。 　　如今说是一天比一天暖和，其实只是从负几十度到负几度而已。这种温度对人来说是在变暖和，但对蛇来说，依旧冷的可以致命。 　　这条蛇不知为什么没有钻到足够深的地下冬眠，又或者是实在饿的受不了跑出来结果被冻死在这里。 　　总之是死了。 　　“好家伙，这东西你们格桑叔叔最是喜欢。” 　　乌吉力也就是顺口一说，倒也没有要两丫头把蛇给格桑的意思。还是朝乐主动提的要他拿去给格桑。 　　这种有毒的东西她们又不敢吃，还是给格桑叔叔拿去制药的好。 　　宝音也没有意见，不过说起制药，她想起刚刚自己在林子里好像有看到一些眼熟的小草。当时只想着要和二宝分开了，也没去怎么留意，现在想想好像是鹿蹄草来着？ 　　等下下山的时候注意一点，要真是那就采些回去。 　　她对草药认识的不多，也就只知道几种常用的。像那鹿蹄草，以前小时候冬日没法出门看医生，只要一咳嗽妈妈就会熬鹿蹄草给她喝，说是能止咳补虚。 　　补不补的她不知道，但治咳还是挺有效果的。 　　有了这想法，宝音下山的时候便格外的注意林子里的草木，难得来一次，要是能遇上一些识得的药草当然要采回去。 　　“阿音你在看什么呢？” 　　朝乐顺着妹妹的目光左右看看，只看到一些干枯的树叶和乱七八糟的野草。 　　“在看有没有认得的药草呢。” 　　宝音刚回答完眼睛就看到了鹿蹄草，立刻过去采了一大把回来。 　　乌吉力只熟悉一些能治伤的药草，对这什么鹿蹄草一点儿都没印象。不过宝音丫头说这东西能止咳，他也采一点回去，到时候让格桑瞧瞧。 　　“好啦，没什么要弄的东西了，咱们回……” 　　宝音话没说完就卡了壳儿，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另一处长满野草的地方。朝乐晃了晃手，让她回过神来。 　　“这是瞧见啥了？” 　　“好东西！” 　　宝音顿时变了心，鹿蹄草也不管了，放到地上就去了野草堆。 　　林子里野草多的很，不注意看，或者不熟悉的话还真不容易发现。这里有好大一丛倒披针形的叶子，如果她没有认错，这底下挖出来可真是好东西。 　　“阿音你要挖啥，我来！” 　　代格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能让妹妹徒手去刨土呢，立刻主动把活儿揽了过去，随手捡了块石头就开始刨。 　　“大哥小心一点，别把底下的东西刨断了。” 　　宝音紧张的叮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希望自己没有认错。乌吉力他们也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代格刨土，不知道能刨出个啥来。 　　其实从枝到叶再到根并不是很深，代格因着妹妹说的话怕碰断了什么才挖的比较慢。一柱香后，根下的东西渐渐露了出来。 　　那是一条和手指差不多长的粗条，身上裹着泥看不太真切，像是黄白色的。 　　“这是什么？” 　　太小了吧，拿来还不够塞牙缝。 　　乌吉力有些失望。 　　宝音却十分兴奋，拿着大哥挖出来的宝贝把它身上的泥土都弄干净后，心里也更加确认了。 　　“这个叫太……孩儿参！可以补身体的呢！” 　　她顺口差点说出太子参，幸好管住了嘴，太子这名号在古代还是慎重点，不要说了免得惹祸。 　　“啥？这是参？” 　　一群人都惊了，别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叫参那肯定是好家伙。几个人轮流拿在手上看了又看，闻了又闻，稀罕的不得了。 　　听说城里一支参能卖几十两银子呢，要是年份越久，价钱就卖得越贵。 　　乌吉力之前一直跟随着部族上阵杀敌，除了治伤的草药能识得一二，别的是一样都不认识。就连人参也只是听格桑说过而已。 　　“阿音丫头，这东西真是参？” 　　“嗯嗯！” 　　别的她不认识，这孩儿参宝音可太认识了。零几年就有她们家认识的牧民伯伯承包了荒山种这个，过年过节都拿它当礼送。 　　那个时代和这里不一样，那时候已经可以承包草原了。她大伯家就承包了一大片做起了牧场和专门种植牧草的草场。 　　孩儿参这东西抗寒，负十七八度都能存活的好好的，但太热就会停止生长。所以海拔略高的山间很适合它们成长。 　　宝音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这些孩儿参，真真是走了大运。虽说它补身的效果没有其他参那么强，但药性温和，孩子也日常煲汤用，价钱也差不到哪去。 　　“大哥，这里还有呢，你帮我都挖一下好不好？” 　　“没问题！” 　　代格知道这是好东西，挖起来更为卖力。乌吉力也眼馋，掐了叶子和另两两人比照着在附近找起来。 　　他们运气也不错，找了不少。 　　这山上常年没有人烟，树啊草的都长的十分不错，孩儿参埋在地下，若是没有遇上虫害自然会越长越多。 　　“啧，这趟出来收获可真不错。” 　　乌吉力怀里塞的鼓鼓囊囊的，手里还提着一条蛇。代格更多，逮了一只鸡还有一大捆柴火，和一大包的孩儿参。另外两人也挖了不少参，加上宝音怀里的三颗鸡蛋，朝乐抱的那堆鹿蹄草，确实收获不错。 　　那么多的孩儿参宝音打算留一点给家里补身体，其他的等去城里的时候都卖了。 　　先看看价钱如何。 　　一路上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是将二宝离开的情绪冲淡了许多。回到家看着放鸟窝的位置空荡荡的，她也没那么难受了。 　　“阿娘，阿娘！你看！” 　　兄妹三第一时间跑回毡包里献宝。正在和妹妹做衣裳的卓娜吓了一大跳。 　　“怎么身上都是泥巴？摔了？过来我看看！” 　　“没有没有，我们是抱东西的时候沾上的。” 　　朝乐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嘿嘿一笑，拉出大哥身后捆的严严实实的大野鸡来。 　　“阿娘，晚上可以喝鸡汤吗？” 　　“……” 　　卓娜眼都瞪圆了，几个小家伙去放归二宝居然还抓了野鸡回来。 　　“这是公的还是母的啊？” 　　她不太会分这个，公鸡可以杀来吃了，母鸡的话她却是想养一养。 　　“阿娘，别管它是公的母的，刚刚在山上追的时候它不小心被我压伤了，估计活不了几日，还是吃了吧。” 　　代格甩了甩手上的鸡，那鸡脖子已经耷拉着都不怎么动了。 　　卓娜：“……” 　　行吧，都快死了，只能吃了。 　　“咦，你们还采了鹿蹄草，难得你们居然认识。可这是什么？” 　　像是一堆草根。 　　宝音连忙解释道：“阿娘，这叫孩儿参，可以补气益血，是好东西！” 　　参这种东西，没吃过大多也听过，可不是一般的好东西。 　　部族有专门采草药的小队，由格桑领着头，这一年多大家也学了不少。虽然卓娜没听说过什么孩儿参，但宝音不会拿这个开玩笑的。 　　卓娜连忙找了篮子出来，将满是泥土的孩儿参装进去。 　　“好好好，今天你们辛苦了，晚上阿娘给你们煮鸡汤喝。” 　　一听有鸡汤喝，朝乐开心极了，催着哥哥就要去杀鸡拔毛。 　　这只野鸡可漂亮了，那羽毛颜色鲜艳又多彩，连宝音这样成年人看到都喜欢的很。只是今日二宝送走了，再高兴再喜欢也有些提不起劲儿。 　　“走走走咱们烧水拔毛去。” 　　朝乐知道妹妹为啥情绪没那么高，就是因为二宝走了嘛。可二宝走了，日子还是要过呀。能开开心心的，为什么要愁眉苦脸。 　　一会大宝三宝就回来了，妹妹到时候就没那么难受了。 　　先带她做点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 　　朝乐拖着宝音烧了水，姐妹两端着盆子一起出去看大哥拔毛。 　　“阿音，大哥拔的毛你帮我挑一挑，咱们选一些最好看的出来，做好玩的。” 　　“阿姐你要做鸡毛毽子吗？” 　　“嘿嘿嘿……” 　　朝乐还真是要做那个。 　　“巴雅尔叔叔前年有送我一个，说是南边小孩子玩的东西。阿爹说那是用鸡毛做的，可惜没玩多久那些毛就掉没了，我也不好意思和巴雅尔叔叔说。” 　　这会儿突然来了只现成的野鸡，毛还那么漂亮，朝乐自然就心痒痒了。 　　“阿音，你手那么巧，鸡毛毽子你应该会做吧？嘿嘿……这些鸡毛你帮我挑一挑。我瞧着毛挺多的，咱们多做几个出来，到时候给吉雅也送一个。” 　　宝音：“……” 　　南方小孩子的玩具…… 　　怕是要让姐姐失望了，这东西，她还真不会做。 第78章 　　踢毽子这种活动，宝音从来没玩过。她从小唯一玩的玩具也就羊拐子，让她做鸡毛毽子真是有些为难。 　　但是那拒绝的话吧都到嘴边了，转头就瞧见姐姐眼巴巴的看着她，十分期待的样子，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 　　“那个，阿姐，那个坏了的还在吗？你把你那个坏了的拿来我看看，好久没玩过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样子了。” 　　“还在还在，我去拿！” 　　朝乐是个长情的，喜欢的东西就算坏了也不会扔掉，而是有个袋子专门拿来存放。 　　像是磕破的小人儿，掉了毛的毽子还有一些断裂的珠串，她都保存的好好的。 　　“呐，你看，就剩一根毛了。” 　　朝乐将毽子放到妹妹手上，给她看。 　　宝音接过来一瞧就瞧明白了，其实好做的很。她掂了掂还挺重，不知道里面包是什么东西。 　　“阿姐，能拆开看看吗？” 　　“可以可以，你拆吧。” 　　朝乐还帮着进去拿了剪刀出来，宝音剪开一看，里头包的是一块略有些厚的圆形铁片片，中间一个小圆形的洞口，应该是用来塞鸡毛的。 　　这块铁片片比铜钱大些，但中间的洞却比铜钱要小。 　　“正好了，就用这个做吧，省的再去找底子。阿姐你先收着，我去找阿娘要点碎布。” 　　“好好好！” 　　朝乐宝贝一样的把铁片片收进了怀里。宝音找阿娘要了一些碎布和针线，正要出去又想起阿姐说的多做几个，还要送吉雅。这样的话，那一个铁片片肯定不够用。 　　“阿娘，我能要几个铜板吗？” 　　宝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这钱她是打算拿去做毽子，对大人来说应该算是很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阿娘会不会给。 　　“阿音你要几个？” 　　“啊？” 　　瞧她这呆样，诺敏都被逗笑了。 　　“你阿娘问你要几个铜板呢。” 　　宝音顿时回过神来，连忙道：“哦！要四个，谢谢阿娘！” 　　四个铜板不算多，但拿来给孩子玩一般家长可做不到。若是放以前卓娜也挺舍不得的。但现在家里宽裕了很多，儿女都懂事又孝顺，连妹妹也回到了自己身边。 　　生活无比舒心，钱财看得也就不那么重了。 　　宝音拿着四个铜板走回去，大哥已经开始拔毛了。他先拔的是自己和姐姐看上的那些漂亮的羽毛，拔下来整整齐齐的放到一边，然后才将鸡放到滚烫的水里开始拔其他的毛。 　　“阿音你瞧瞧，就这些够不够？” 　　十几根毛呢。 　　“够了够了，咱们先给它洗一下。” 　　那野鸡在山里蹿来蹿去，身上也不知道有什么细菌。大哥这锅拔鸡毛的水太脏了，得换新的洗。 　　姐妹两又去烧了水，把那些挑出来的鸡毛都烫得干干净净。然后放外头让风吹一会儿就干了。 　　“阿姐，咱们做毽子的材料没那么多，做两个就行了吧，咱两一个，吉雅一个。” 　　朝乐没有意见，小事她都听妹妹的。 　　“咦，阿音，你拿铜钱做什么？” 　　她瞧着妹妹拿着铜钱在那碎布上比来比去，看不明白。 　　“咱这铁片片不是只有一个吗？只能做一个，这四枚铜钱是做另一个的。放心吧，阿娘都答应了。” 　　宝音专心的将铜钱仔细对比后，裁剪了好几块大小一样的圆片片。只两块布太薄了些，踢几次就破了，要做厚一点。 　　她打算里面缝两层外头再缝一层碎皮子，铜钱的重量加上碎皮子的重量那可不轻。 　　不能叫鸡毛毽子，得叫豪华版的野鸡毛毽子！ 　　宝音将那十多根漂亮的野鸡毛分成了两份，挑了最漂亮的八根合在一起然后从中间绑上。穿过三块铜板后将最底下的根都向外折了一段，就像是竖立电扇的底座一样散开垫在铜板下。最后拿另外一块铜版合上去再拿步套上缝起来。 　　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针，将那底座缝的很是牢固，两刻钟不到就做好了一个。 　　艳丽的鸡毛毽子底座也是毛茸茸的，那是用的碎貂皮做的，既好看，又舒服。 　　朝乐爱不释手，都有些舍不得拿来踢了。 　　“阿音，真好看！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毽子！” 　　“你喜欢就好。” 　　宝音早就过了玩玩具的年龄，看着这毽子心里毫无波澜。抓紧把给吉雅的也做出来，她还有正事呢。 　　“大哥，你毛拔完了，那水先不要倒，我还有用！” 　　代格手一顿，看着盆里已经脏兮兮的水不知道妹妹有什么用。不过他还是听话的留了下来，提着拔完毛的鸡去了河边宰杀。 　　朝乐蹲在妹妹旁边，一边看她缝毽子一边问道：“那就是一盆脏水，能有什么用？” 　　“水是脏的，可里面还有毛呀。” 　　刚刚大哥在水里拔的毛，现在一团糟，水里都是鸡毛。 　　“阿姐，你说山上那么冷，野鸡怎么都不怕冷，还有精神到处乱蹿？” 　　“因为……因为身上的毛？” 　　“是嘛，它身上的毛肯定很保暖，咱们等下把那些毛洗一下下，弄干了收起来。以后做帽子手套什么的就可以塞进去试试看，应该很暖和的。” 　　朝乐愣了下，妹妹说的好像道理诶。 　　“那羊毛不是也可以塞？” 　　冬天的羊皮袍子可保暖了。 　　“对，羊毛也可以，不过羊毛有更重要的作用。对了阿姐，以后家里攒的羊毛能给我吗？” 　　宝音学不来撒娇卖萌，但她知道只要她很认真的向阿娘姐姐她们要东西的时候，她们都不会拒绝。 　　大概是仗着阿娘姐姐宠她。 　　朝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你要羊毛跟我说呀，我去牧场转一转，能弄好多回来呢。” 　　部族里的羊群，春秋换毛所以掉毛很是严重，路过你身边顺手一薅就能刷下来一把羊毛来。 　　族人们会把羊毛攒起来制成毡布或者毡毯，还有各种垫子。但羊毛毡这东西吧，经放经用不容易坏。做成后能用很久很久，最长记录是满达家的一块毡毯，已经用了四代人了，还好好的。 　　家家户户积累的多了，羊毛就越来越没用了。大家一年四季要转场四次，长途跋涉行李自然是越轻越好，所以厚实的毡布大家都是够用就好。 　　现在生活安定下来，羊群里的羊越来越多，上万只羊的羊毛春秋换毛能攒下来的也就很小一部分。 　　宝音听的心痛死了。 　　好多好多羊毛就这么没了啊！ 　　不行，光和阿姐说没用，得和阿娘也说才行。 　　牧场的事都有分工。阿娘以前负责管羊的，虽然现在去管了奶豆腐，但羊群那边也是她熟悉的人。让阿娘出面是最好的了。 　　“什么？要攒羊毛？怎么会突然说这个？” 　　“羊毛能卖钱的阿娘，你信我，让牧场的族人们尽量多多收集羊毛。” 　　宝音现在手里没有干净的羊毛，做不成毛线，只能凭着一张嘴和她在阿娘跟前的面子去说服她。 　　可是这次阿娘没有答应她。 　　“阿音，牧场里的族人们每天都很忙的。照顾羊群已经很累了，还要让她们再额外的去收集羊毛，这样不好。” 　　羊毛能卖钱，她也知道啊。 　　巴雅尔早就带着族里的羊毛毡去城里卖过了。厚厚的一床二十斤的羊毛毡到了城里也就能卖个一两百文。人家城里的人嫌弃厚重，还嫌有羊膻味。要不是巴雅尔，估计一百文都卖不到。 　　而且羊毛毡太重又占地方，来去车马费不够，还不如多运两车皮子。 　　宝音铩羽而归，看着那锅脏水心情真是低到了谷底。不过很快她就打起了精神。 　　“阿姐，你把你攒的那些羊毛拿来我做个东西好不好？” 　　“好，你等着。” 　　朝乐一听妹妹要东西，毽子也不玩了，就回毡包里给她拿羊毛。 　　这些羊毛都是这几月朝乐照顾自家羊的时候收集的。没有多少，大概也就半斤左右。 　　“够了够了，这些够用。” 　　宝音打算用家里的这点羊毛做一点毛线出来。她觉得还是得用实物去让阿娘眼见为实才行，等她亲眼看到羊毛的价值，不用自己再劝她都会主动去促成的。 　　对了，还要拉上阿爹也一起看。阿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一定能明白羊毛有多好的前景。 　　“这些羊毛拿来一直堆着，都有味儿了。” 　　“没事没事，我洗一洗就行。阿姐你去把毽子送吉雅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 　　宝音说完便进了毡包，拿了盐罐子出来。然后将羊毛都泡进了盆子里，撒上盐。 　　盐是可以杀菌消毒的，泡一泡能祛除羊毛上的细菌和脏东西。等泡好了搓洗几遍再晾干就没有什么膻味了。 　　朝乐看着认真做事的妹妹，突然有那么瞬间感觉妹妹像个大人似的。 　　自己整天好像就知道玩，是不是太没用了？ 第79章 　　朝乐在旁边蹲了一会儿，发现妹妹这儿不用自己帮忙后便拿着鸡毛毽子去了吉雅家。 　　宝音一个人蹲在外面，一边搓揉着羊毛一边将羊毛里的杂物挑出来。 　　之前阿姐已经大概的挑选了一遍，杂物不多，只有一些细碎的牧草丝和一些小石子。半斤羊毛收拾起来还是很快的，一刻钟不到宝音已经搓洗完一遍也挑干净了杂物。 　　原本还有些深深浅浅色的羊毛此时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白中透着一点黄这是还没有清洗干净。等彻底洗干净再晾干，羊毛就会是白色了。 　　宝音干劲满满，一个人把羊毛清洗了好几遍，然后找来家里晾干奶豆腐的垫布，将挤干的羊毛均匀的铺了上去。 　　家里的这两只羊产的羊毛成色很是不错，洗干净后又白又软，做出衣裳肯定好看。 　　今日难得不是大风，正好适合风干羊毛。宝音每隔一阵就去看看外头的羊毛，将它们撕扯开，这样干的更快。 　　晒干后按照正常程序是该拿羊毛梳子将羊毛梳理好，但她是临时起意，羊毛梳没有准备，只能拿家里的木梳先勉强用用。 　　卓娜这会儿出去喂羊了，毡包里只有诺敏在做衣裳。因着宝音长的快，春日就得换大一些的衣裳，姐妹两这几日都在忙活着这个。她看着宝音拿出木梳，然后抓着一个个白团子梳下去，疑惑极了。 　　“阿音，你拿这梳子梳羊毛做什么？” 　　“嗯……梳过的羊毛更好用。” 　　其实是经过梳通能将羊毛纤维梳松，让毛团子更为蓬松，捻线的时候就可以拉出很长却不会断开。 　　宝音解释不通什么叫羊毛纤维，所以直接换了个说法。 　　诺敏不知道宝音打算做什么，但她知道宝音是个特别聪明的孩子。姐姐不知念叨了多少次，家里的奶豆腐就是她弄出来的。 　　所以这些羊毛是准备做什么呢？ 　　她好奇的很，手里的衣裳都缝不动了，眼神老是不注意就飘到了宝音那儿。 　　半斤羊毛宝音梳来梳去梳了两刻钟左右，没办法，家里的木梳太小了，做起事来效率就大打折扣。 　　梳通完的羊毛蓬松又漂亮，满满一大堆，像那天上的云一样。 　　卓娜回来的时候看到女儿弄干净的那堆羊毛很是意外。 　　“哟，这羊毛弄的可真干净，阿音你要用这个做毡布吗？” 　　若是用这些来做的话，白净又没什么膻味，倒是能卖的稍微高一点的价。但要弄得这样干净，可费时间了。费时费力还赚不了多少钱，不如多做些奶豆腐。 　　所以她还是没改变主意。羊毛随手收可以，特地挤一批族人去收不行。 　　“阿娘，这个不是用来做毡布的，我有别的用处，做好了再告诉你。” 　　宝音抱着自己那堆羊毛去了大哥的毡包，顺便拜托大哥帮自己做点小东西。 　　“小木工？还是做奶豆腐模子？” 　　“不不不，我想要几根比筷子稍微细一些的棒针。大概有块奶豆腐那么长就行。一头尖两头尖都可以，但一定要粗细一致，要直，还要磨光滑，这个最重要。” 　　粗细不一致的话，织出来的东西间隙就会一会大一会小，棒针不磨平滑，织毛衣的时候棒针就会勾毛，织起来会很难受，成品也不好看。 　　最好是粗细几号都弄几根，织围巾衣服都不一样，棒针可是很重要的。 　　不过目前，没那个时间去慢慢弄了。 　　代格听完妹妹的描述，觉得没什么难度。现在草场离山近，出去狩猎的时候就能顺便将妹妹要的木棍带回来。简单弄下，打磨好就可以了。 　　“没问题，下午我出去给你找回来。” 　　“谢谢大哥！” 　　出去玩了一上午的朝乐一回来就听到妹妹这句话。 　　“阿音，谢大哥啥呀？大哥怎么了？” 　　“没事，就让大哥帮我做点小东西。阿姐你回来的正好，我没你帮忙都做不了事。” 　　宝音再能干，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辅助的。 　　尤其是最重要的一步，没有姐姐帮忙她自己弄起来可费劲了。 　　“阿姐，你来看。” 　　宝音把处理好的羊毛拿给姐姐展示了下，简单说了自己要做的东西。可惜朝乐没听明白。 　　“没事，等下做出来就知道了。阿姐你听我的，帮我扯线就行。” 　　“好！” 　　朝乐一上午也玩够了，这会儿也能定下心来帮忙做事情。 　　宝音将大哥毡包里的小桌子擦洗弄干后，搬到了床边。没有纺车想要弄很细的羊毛线那就是做梦，所以她打算黏一些粗的毛线出来，做这个比较容易。 　　“阿音，我现在该做什么？” 　　“别急，马上就知道了。” 　　宝音从羊毛堆里扯出一个团子，又从团子里轻轻拉扯出一个头来。她没有太过用力，拉出来的羊毛很均匀的带着后面的羊毛。拉到一定程度，后面的毛已经有些稀疏了，右手捏着毛团不放，左手放开头伸开手掌直接将一小条羊毛朝着自己人这个方向搓捻。 　　拉出来的那截羊毛没几下就变成搓了一根细毛线坯。宝音将线头交给姐姐，让她在自己开口的时候往拉，然后开始挽线。 　　搓出来的羊毛线如果没人帮忙就这么散着，很快就会有地方松散开。挽起来便于打理也能进一步定型，然后才能做成能织衣服的毛线。 　　朝乐连连点头，拉着线头十分严肃。 　　宝音扯掉已经几乎断开的羊毛，重新扯了个线头接在刚刚拉出去的那条羊毛尾部，顺势一搓便重新接上了。 　　这一小撮羊毛，其实里面有非常多根，轻轻一搓，几十上百根羊毛便纠缠在了一起。一根筷子易折断，一把筷子却很难折掉，羊毛线也是这个道理。 　　搓出来的羊毛线坯子还差些意思，等三股合在一起，那才结实。 　　接下来就是重复这个动作，一直到这篮子羊毛全都都搓成毛线坯子。宝音一边搓，一边让姐姐将线挽起来。 　　看着她搓的很轻松，实际上这道工序是很考验人的手艺。 　　扯出来的羊毛不能多不能少，不然，搓出来的线就会一截粗一截细。宝音多年没有搓过羊毛一开始搓出来的就很不好看，也是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手感。 　　姐妹两安安静静的，一个搓一个挽，那半斤羊毛很快就搓成了三个线团。 　　当然，现在这样也能织衣裳，但很脆弱，轻轻拉扯到或者挂到就会断裂。所以宝音将线团分成了三股再合起来，绞成了一根粗毛线。 　　这样的线才够结实。 　　朝乐亲眼看着那毛线团子在自己手里越来越大，心中的好奇心也越来越按捺不住。 　　“阿音，咱们的羊毛还能做成这样漂亮的东西，是不是可以拿到城里卖了呀？” 　　“可以是可以，但现在还不行。” 　　羊毛线的作用不让人看到效果，价钱就上不去。这团羊毛线织个马甲有些勉强，宝音想了想，准备织三双手套。 　　现在天还很冷，约莫只有一两度的样子，暖起来大概要半月到一个月左右，阿娘他们还用得上。 　　“等大哥把东西做出来，阿姐你等着看吧，明儿我给你变戏法。” 　　时下族人们做手套，就是把羊皮兔皮处理了再简单缝制下套在手上就是手套了。 　　目前她没有看到有分五个手指头的手套，不知是内地没有传过来还是没有。反正，马上阿爹阿娘她们就要有了。 　　宝音一句话把朝乐勾的心痒难耐，老想着变什么戏法。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一早起来就在问。 　　“阿姐你别急嘛，一会儿等大哥起来了，我去看看东西做好了没有。” 　　话音刚落，毡包帘子就掀开了，代格拿着一把棒针走了进来。 　　“阿音你瞧瞧，都是照着你要的样子做的。看看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大哥你做好了！” 　　朝乐比妹妹还激动，立刻将那八根棒针拿到手里。 　　“小妹，东西做好了，戏法怎么变啊？” 　　宝音将那八根棒针拿到手上，先挨个从手上抽过，顺滑无比一点刺都没有。粗细也几乎都一样，笔直的棒针，正是她想要的。 　　“大哥你真厉害！做的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谢谢大哥！” 　　“我是你哥，这点小事谢啥谢，好啦，既然可以‘交货’了那我可走了啊。” 　　代格笑着摸了两妹妹的头，拿着几块奶豆腐就出门狩猎去了。 　　“阿音……” 　　朝乐念念不忘变戏法，宝音也非常期待手套的成品，拿着棒针和毛线团子就去了大哥的毡包。 　　织手套织围巾都是小意思，哪怕好几年没动过手，宝音也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织手套的方法。 　　大伯娘喜欢用上下针，织出来的围巾上是一长条一长条的纹路。她不一样，特地学了满天星的织法，自己织围巾帽子小马甲，特别好看。 　　宝音现在只想赶紧织出成品给阿爹阿娘他们看看，下手非常快，暂时没打算教姐姐。等她把羊毛这事办成了，再慢慢教她。 　　朝乐抓心挠肝的看着妹妹用三根针很快就将毛线串联起来，就瞧见那棒针上戳下挑的，都没怎么注意，那织出来的片片就越来越长。 　　尽管宝音织手套的动作来来回回都差不多，但朝乐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在宝音开始添针留出大拇指洞洞的时候，她已经反应过来妹妹这是在织什么了。 　　“这是套手上的吧……” 　　好神奇啊！妹妹就用几根棒针居然就把线团子做成了手套？？瞧她这织的样子，还留了手指出来。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手套呢！ 第80章 　　宝音认真的织着手上那只手套，时间过的很快，一直到小姨来叫吃饭两人才回过神来。 　　“阿音走吧，咱们吃了饭再来。” 　　“好。” 　　宝音揉了揉脖子和手腕，有些酸。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一直坐着不动低头做事了。以前脖子酸痛是低头手机看多了，现在是织手套。 　　花了半天时间，手套才织到大拇指这一截。不过感觉找回来了，下午应该能快些，努力一把晚上可以织出来。 　　若不是为着给阿爹阿娘早些看到成果，其实她可以慢慢织，织个两三天。但牧场里那些羊毛等不起，拖一天，就有好多羊毛被浪费。 　　眼见着马上开春了，羊群又要换毛了，她必须早些说服阿爹他们。 　　心心念念就想着这事，对二宝的思念都被挤到犄角旮旯去了。 　　昨晚上二宝好像没有回来过，大宝和三宝异常安静，今早不用人唤就飞走了，不知道是不是去找二宝。 　　那山很近，它们三又是在天空来去，肯定能遇上。宝音不担心它们三，毕竟三只崽现在几乎都有自保的能力。尤其是老三，对外凶猛异常，宝音最近没陪它们狩猎，只是听大哥说看到过一次。 　　三宝那爪子凶的很，一爪子下去连骨带皮能掏出个窟窿来。 　　它们都长大了，几乎不怎么需要宝音。一天回家的次数也很少，不过也正常，家里哪有旷阔的天空自在。鹰嘛，就是该翱翔天际的。 　　只是偶尔想想还挺惆怅。 　　宝音回到大毡包里看了下架子，两只崽都没有回来。好家伙，现在中饭也直接在外头解决不回来了。 　　算了，由它们去吧，自己先把手套做出来。 　　姐妹两飞快吃完了饭，又跑去了大哥的毡包里。倒不是她们不想洗碗帮忙，只是这些活儿小姨都抢了去，非要做。阿娘也说了随她去，姐妹两也就不坚持了。 　　“阿音，你说的这个手套晚上能织好吗？” 　　宝音点点头。 　　“应该可以，不过可能要点下灯。” 　　这副手套是给阿娘织的，不是特别大，而且是露手指头不是全包，织起来没那么麻烦，比男士手套省时间多了。 　　“阿姐，这些线只够织阿爹阿娘和大哥的，我先给他们织了。等下回咱们去收些羊毛回来，我再给你做。” 　　“没事不用给我做，我一点儿都不怕冷，而且过不了多久天就会暖起来。还是等冬日再做吧。” 　　朝乐这话不假，全家除了哈日胡和代格，谁也没她能抗冻。零下的温度宝音早就冻得瑟瑟发抖，偏她的手还跟小火炉一样暖和。晚上睡觉宝音都会不自觉朝她靠过去。 　　身体好，比啥都重要。 　　“行，那就等今年过冬的时候再给你做。阿姐你真好~” 　　宝音真是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要羊毛姐姐给拿，要钱阿娘也给，要做棒针大哥立刻就帮忙做了。 　　除了收羊毛的事被阿娘拒绝了，其他事可算是有求必应。 　　这样好的一家人，值得她费心费力去做任何事。 　　一整个下午宝音都在毡包里织那双手套。今天天气晴朗，毡包顶是打开的，所以里面还是很亮堂的。朝乐一开始还坐着看，慢慢便趴到了床上，然后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毡包顶还没拉上一眼就能看到外头的星星，里面已经点了灯。 　　“阿音！你还在织……” 　　“马上就好啦。阿姐，刚刚小姨过来叫咱们吃饭，我见你在睡觉就没叫你。咱两一会儿一起？” 　　“好啊……” 　　朝乐揉揉眼坐起来凑到妹妹身边，手套的大概模样已经出来了，只剩下最后一点点收边的活儿。妹妹拿的那两根棒针动的飞快，不到一炷香最后一只手套也织好了。 　　“总算是织完了，我的腰啊……” 　　宝音站起来活动了下，这才舒服了些许。 　　“走走走，阿姐，咱们拿去给阿爹他们看！” 　　“诶！” 　　朝乐正想拿过来到灯前仔细看呢，两只手套就被妹妹拿走了。她也只好赶紧跟着一起回到了大毡包。 　　哈日胡这会儿刚刚吃饱，今日实在有些累了正让媳妇儿给他按按头。昏昏欲睡间，毡包的门帘啪的一声被推开了，两个女儿跑了进来。 　　“你们啊，玩归玩，吃饭还是要准点回来呀。” 　　卓娜知道女儿是在织什么手套，不过羊毛手套她也没太大期待。羊毛做的那不就和毡袜差不多么。 　　“阿娘，你先看看这是什么！” 　　宝音献宝一样的将那双刚织好的手套递到阿娘面前。 　　毡包里不是很亮堂，但那抹柔软的白色还是挺显眼的。 　　卓娜愣了愣，给丈夫按头的动作也无意间停了下来。 　　“这是……” 　　“这就是我织的羊毛手套，特地按照你的手来织的，阿娘你戴上试试？” 　　“对啊，阿娘，妹妹织了一整日呢，可辛苦了，快戴上让我们瞧瞧。” 　　姐妹两都在催促，哈日胡也坐直了身体想看看那什么羊毛手套。 　　卓娜不想辜负女儿的心意，还是伸手拿了一只。刚拿到手心中便颤抖了下。 　　天，好软呐…… 　　羊毛做出来的毡布不是都很粗糙的吗？怎么会这么软？？她忍不住多摸了几下，结果手上的茧巴挂上了羊毛，瞬间勾出了一小根线。 　　啊？这，这就被她弄坏了？ 　　“没事没事，阿娘，这个手套就是织出来给你们看拿来玩的，等今年冬日我缝个棉布套子在外面就行了。你先试试看，合不合手。” 　　“好……” 　　卓娜没好意思再摸，小心翼翼的将手塞了进去。 　　“咦？！居然可以露手指头诶！” 　　卓娜戴着手套只觉得贴合无比，伸手握拳一点妨碍都没有，灵活的很。而且，最关键的是，它还很暖和！ 　　“好舒服的手套，戴上做事一点都没问题，而且还没有羊皮手套那么闷。” 　　哈日胡一听，来了精神，拿过另一只就想自己也试试。宝音赶紧将那只手套拿了回来。 　　“阿爹，这是照着阿娘的手织的，可不合你的手，一会儿塞进去得撑坏了。” 　　“哎呀，咱们家宝音可真是偏心呐，就你阿娘一个人有。” 　　哈日胡笑嘻嘻的，话说的酸可眼里都是欢喜。宝音正想说自己明日就给他织一双，朝乐先开了口。 　　“妹妹哪里就偏心了，羊毛线弄出来，正好是你和阿娘大哥织手套的呢。你都不疼妹妹，织这双手套她一天都没有休息，我看都看累了。” 　　“哟，这儿有个护短的~” 　　哈日胡哈哈一笑，将两个女儿搂到身边，很是自豪的将宝音夸了一顿，夸完宝音又夸朝乐，总算是把两女儿都哄开心了。 　　回过头却发现媳妇儿一言不发的看着手套在发呆。 　　“怎么了这是？莫不是你这个大的也要我哄？” 　　“一边儿去……” 　　卓娜没好气的瞪了丈夫一眼，小心的将手套脱下来，拿给他看。 　　“你，摸一摸，用手指头摸。” 　　丈夫手上的茧子比自己还厚还硬，她生怕丈夫再给摸坏了。 　　哈日胡听话的伸出手指头去感受了下，神色顿时正经起来。 　　“好滑，好软，这是羊毛做的？” 　　不怪他不信，多少年部族流传下来的羊毛制法做出来的毡布都是很粗糙的。就算它有些保暖，也没人会做成衣裳穿里面，嫌扎的慌。 　　“阿音，你认真的和阿爹说说，这真是羊毛做的？” 　　“是，就是羊毛做的。” 　　宝音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去大哥毡包里将剩下的那大半羊毛线团拿过来给阿爹看。 　　“羊毛简单处理下，再捻成这样的羊毛线就可以织手套，除了手套还能织围巾帽子衣裳，总之，羊毛很有用的！” 　　哈日胡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那团羊毛线一个劲儿的研究。他将羊毛线剪下一小截特地拿到灯下仔仔细细看过，确实是羊毛无疑。 　　这些羊毛都绞缠在一起，扯开还费了一点力。瞧瞧那羊毛，一根根洗的干干净净，闻起来几乎都闻不到什么膻味。 　　而且，这羊毛线软绵绵的，手感特别舒服，比羊毛毡舒服太多了。 　　羊毛毡卖不上价钱，那这羊毛线呢？ 　　哈日胡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部族里的羊可多了，春秋换的毛也多，若是都能利用起来…… 　　！！！ 　　他总觉得女儿弄出来的这个羊毛线可以给部族带来巨大的利益！ 　　卓娜暂时还没想到那么深，她看了会手套，喜欢是真的喜欢，但也发现了这手套的缺点。 　　“这羊毛手套哪哪儿都好，就是太白净了，不耐脏。” 　　出去干活戴着这手套可不合适。 　　哈日胡回过神，看着媳妇儿摇摇头笑道：“女儿的这番心意啊，你还没弄明白呢。” 　　卓娜：“？？？” 第81章 　　宝音听懂了阿爹的话，心中略喜。看来牧场里的羊毛应该不会再被浪费了。 　　天知道她听到羊毛被浪费有多心痛。 　　“阿爹，你和大哥的那双手套……” 　　“不用了不用了，这么白净的羊毛线拿来做手套给我们我们也不好意思用。” 　　哈日胡伸出手给女儿看了看手上的老茧，笑道：“阿音的心意我领了，但阿爹这手啊，只怕戴一次就全给刮坏咯。” 　　宝音抿了抿唇，她知道阿爹说的是对的。 　　羊毛手套如果不加别的布套在外面，其实一点都不适用于牧民。连七八岁的娃手上都有薄茧更何况是族里的大人，手上没有茧的还真不多，戴这个不合适。 　　“好吧。” 　　其实她的本意也是想做出成品叫阿爹阿娘看看，让他们见识到羊毛的好处。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阿爹说不做那就不做吧。 　　宝音收好线团，接过姐姐给她泡的奶茶。刚喝了两口就听到阿爹叫她名字。 　　“阿音，明儿你跟我去一趟牧场。” 　　“嗯？？” 　　宝音一口奶茶差点呛住，想都没想过阿爹会放下手里的事情带她去牧场。 　　“我有事要和你说。” 　　哈日胡神情严肃的很，朝乐看着阿爹的脸色愣是没把自己也要去这句话说出来。 　　话题到这儿就打住了，两个娃吃着晚饭，夫妻两收拾家里，简单擦洗后就上了床。 　　一家四口到床上却都睡不着，一个是在想宝音身上的奇怪之处，另外母女两则是想着哈日胡究竟要和宝音说什么事。 　　至于宝音嘛，她侧着身子看着旁边架子上那两只黑影，心里还没能适应家里少了一只崽，每每看到总是会忍不住惆怅。 　　翻来覆去一个多时辰后，才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哈日胡起床时顺便也叫起了宝音，朝乐听见动静本想一起起来，结果想了想还是睡回了回去。她平时玩归玩闹归闹，却从不敢打扰阿爹的正事。 　　若是出去玩，阿爹肯定会叫她一起，既然没叫，那就是有正事。她还是在家乖乖等妹妹回来吧。 　　宝音揉着眼睛爬起来，还有些困。卓娜一边数落着丈夫一边给女儿编辫子。 　　“什么事这么着急，一大早就把阿音叫起来。” 　　“是正经事，早办早好，晚上再回来与你说。” 　　哈日胡坐在一旁烧火，很快煮好了奶茶，正好宝音的辫子也梳好了，擦个脸就能吃早饭。 　　“阿音最近长得快，要多吃东西，一会儿你带点肉干和奶豆腐在身上，别饿着她。” 　　长得快？ 　　这个哈日胡还真是没太关注过，妻子这一说他才注意到女儿确实有不小的变化。 　　皮肤白了，衣裳紧了，个子刚来的时候头还不到他的腰，现在起码长高了半指长。最显眼的是她那条辫子，刚来那会儿又枯又黄，现在除了发梢还有些枯黄，其他的都变得又黑又亮。 　　嘿，说明他家把宝音养的很好嘛。 　　哈日胡开心了，走的时候不光拿了肉干和奶豆腐，还揣了两块糖。 　　小孩子，就没有不爱吃糖的。 　　父女两喝完奶茶一起出了门，卓娜虽然有些不放心丈夫带孩子，但宝音是个聪慧懂事的，她自己就能照顾好自己了。 　　骑着马儿的父女两仿佛是在消化肚子里的奶茶，一开始都没怎么说话。 　　其实哈日胡想说的想问的挺多的。奶豆腐这东西他问过巴雅尔，他这个走南闯北的人都说听都没有听过。 　　姑且就当宝音老家偏僻吧，可这羊毛的用法，她说能织围巾衣裳帽子等等。内陆不比草原辽阔，除了专门养殖肉羊的地方哪里能养大批的牛羊。她一个从小住在村里干活的娃，是哪儿弄来那么多羊毛织衣裳围巾的？不是家中贫困从小吃苦吗？ 　　一个八岁的娃，懂的也太多了。 　　哈日胡想不明白，觉得很是奇怪，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丢丢怪异的猜想。 　　“阿音，如果阿爹没有猜错，你拿羊毛手套出来，是想让阿爹出面派人收集族中的羊毛对吧。” 　　“嗯！是的。我听阿姐说，咱们族里的羊群每到春秋就要换毛，好多好多毛只有少数被族人拿去制作东西，大多都浪费了，很可惜。” 　　“那你也应该知道，羊毛收集起来后，很多东西都要你来教。” 　　就像奶豆腐一样，直接将手艺教出去。 　　宝音点点头，她知道，也一直是这样打算的。孟和是一个团结的部族，羊群也是大家的羊群，羊毛能利用起来，对族里来说是件大好的事。 　　“我把羊毛的处理方法和编织方法教给族人，冬日咱们族里肯定又能添一笔银子，对吧阿爹？” 　　“那肯定。” 　　哈日胡不用想都知道这东西好卖，巴雅尔那家伙肯定喜欢。 　　“只是这样的话，你制羊毛的手艺就和奶豆腐一样，变成全族人都会了，以后说不定还会被更多的人学去。这样也没关系吗？” 　　“那咱们族里赚银子，阿爹你开不开心？” 　　哈日胡：“……” 　　“赚银子当然开心了，没有哪个土司会不开心。” 　　“那就是了，阿爹开心了，我就开心。手艺嘛我也是从别人那儿学来的呀，教我的人也没有要求过不能外传，奶豆腐和制羊毛的手艺在我们那儿家家户户都会的。” 　　宝音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莫名有些不太好的感觉。她，应该，没有说漏啥吧？ 　　哈日胡顿时失笑，女儿这防备心不行啊，说着说着就漏了。 　　家家户户都会，这得养多少羊。 　　“好丫头，你的心意阿爹替族人们领了。” 　　不管女儿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她对自己一家都是真心的好。孟和今年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也是因着她的奶豆腐。 　　这样一个贴心的小丫头，是孟和的福气，也是他们家的福气。 　　“走！坐稳了，阿爹带你去看羊群！” 　　哈日胡加快速度，带着宝音在族中的牧场外停了下来。 　　父女两出来的早，羊群还没有被放出去，这会儿准备放牧的族人还在同守夜的族人交接。两人打了招呼直接走了进去。 　　“咱们族里原本有一万多只羊，不过冬日难熬嘛，死掉的加上杀掉的吃了近两千只，现在只有八千只左右了。” 　　哈日胡一边牵着马往前走，一边给女儿介绍羊群的现状。 　　“其实昨日你拿出那羊毛线我就想带你来看看。咱们家那两只羊的羊毛不算好，族里有群羊我感觉那毛比它们的好多了。呐，就是这里。” 　　宝音扶着阿爹下了马，看守羊群的族人立刻跑了过来，一听是哈日胡要看羊转身就到栏里抓了一只出来。 　　“咩……” 　　这只羊身上的毛不像家里那两只羊特别卷曲，相反很是顺滑，很有垂坠感，像是做头发将卷毛拉直过一样。走起路来，还很飘逸，这羊她有点眼熟。 　　“这……” 　　宝音凑上前去，仔细看过羊毛，又将羊毛扒开看了看，眼里满满都是惊喜。 　　她不知到这种羊在这个时代叫什么，在她的家乡，这羊名叫阿尔巴斯绒山羊。这种羊肉毛都是极品，外面有垂坠感的粗长毛比阿爹的手掌还长，弄下来可以洗干净后做成羊毛线。里面还有一层纤细柔软的绒毛，这是它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羊绒是生长在山羊身上的绒毛，秋生春落，是非常稀有的动物纤维。羊毛做的衣物再舒服也是会有点扎的，羊绒做的就不同了，非常舒适柔软，给小孩子穿都可以。家里那两只是典型的蒙古细毛羊，根本不生长羊绒，但羊毛量不少。 　　阿尔巴斯绒山羊的羊绒十分珍贵，有着软黄金的称号，真是太惊喜了。 　　“阿爹，这羊咱们族里有多少只？” 　　瞧见女儿那大喜过望的眼神，哈日胡就明白这羊肯定是好东西。羊群总数他知道，但各个品种的羊群数量他就不清楚了，连忙招来了看守的族人询问。 　　“这种长毛羊咱们族里一共有一千六百四十只，公羊八百一十一，母羊八百二十九，除了一百来只小羊全是成年羊。它们性情不是很温顺，好斗……” 　　“不用了不用了，不用这么详细。” 　　知道个数就行。 　　宝音心里默默盘算了下，一只阿尔巴斯绒山羊大概能出七八两羊绒，小羊先不算，也能抓个一千二百来斤出来。这还是按现代阿尔巴斯绒山羊的产绒量来算的，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羊产绒量有没有什么变化，得试一试才知道。 　　这还只是羊绒！羊毛才是大头！ 　　春秋是可以给羊剪毛的，一只羊能剪出四斤左右的羊毛，部族里有八千只羊！这个数量，宝音想想都兴奋死了。 　　“阿爹，走！我们再去看看别的羊！” 　　哈日胡被女儿的欢喜所感染，整个人也莫名高兴起来。父女两将整个牧场里的羊都扒拉了一遍。除了一种毛短且硬的肉羊，其他的羊都是能剪毛的！！ 　　马上就是春天了，剪毛的事迫在眉睫，可族人们从来没有剪过羊毛。几千只羊总不可能让她来剪，太不现实了。 　　宝音兴奋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看着咩咩叫着跑出围栏的羊咩咩们开始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她得先把剪羊毛的剪刀做出来，家里的剪刀格外厚重，放久了不用还有铁锈，剪羊毛只会累手，一点帮助都没有。 　　“阿爹，明日能让人送我去城里一趟吗？我想去铁铺定制剪刀回来。” 　　有了趁手的剪刀，才能把培训班弄起来！ 第82章 　　哈日胡不太明白女儿的意思。 　　剪刀几乎每家都有，何必要再去特地定做。 　　“阿爹，咱们族里都没人会剪羊毛，我得先教啊。可是家里的剪刀好大，我拿着很累，也不够锋利。还有整理羊毛的铁板梳也需要做出来，所以还是得我自己去。” 　　“……” 　　哈日胡皱着眉，想着女儿那小手举着大剪刀剪羊毛的样子，确实十分危险又难受，他很纠结。 　　虽说现在的春日草场离阿木古郎城是近些了，可依旧要一两日的路程。宝音才八岁，他怎么可能放心她出去。 　　“不好，来回要四五日，加上定做剪刀的时间可能要六七日，我不放心。要不你把剪刀画下来，我让人拿到城里去铁铺做。” 　　宝音尴尬的摇了摇头。 　　让她写字写文她都可以，让她画画真是太难了。从小到大也就能画个太阳小草，再复杂就不行了。图纸这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她那烂画技，还不知道会做出个什么来。 　　“我画不出来，肯定要亲自过去看着做。不光是我的小剪刀，还有剪羊毛的剪刀也要定做，那个和咱们现在用的剪刀不一样的。” 　　这就没办法了。 　　一定要去。 　　哈日胡头大，担心又无奈。过两日乌日图的土司要到孟和来，他没法儿亲自送女儿去城里，只能让别人送。 　　“这样，我让你满达叔叔带人送你去城里。虽然他是很值得信任的人，但也别说太多话。” 　　说完他顿了顿，又道：“还有那个剪羊毛，你把你阿娘和大哥教会就行。” 　　等妻子和儿子他们学会后，再让他们出来教族人。对外就说是自己在家琢磨出来的。 　　哈日胡不想让女儿出太多风头，她才八岁，太容易招来有心人的怀疑。除了几位族老他甚至都不想让别人知道羊毛的处理法子是女儿教出来的。 　　不过他这想法得和女儿商量下。虽然结果是保护了她，却也让她在族人面前没了一大功劳。 　　“功劳？阿爹，我不需要这个。我只想咱们一家人衣食富足，开心无忧。希望咱们孟和越来越好。” 　　“好好好。” 　　女儿懂事，看得通透，很好。 　　“那我先找人送你回去，阿爹要去忙了。晚上再回去好好商量下，明日让满达送你。” 　　“好！” 　　哈日胡很快找来了送宝音的人，看着宝音上马走远了才回头去忙自己的事情。 　　送宝音的族人是个老实巴交的，不怎么爱说话，两人沉默了许久后，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鹰啸。 　　声音太过熟悉，宝音心中的那根弦瞬间被触动。 　　是二宝！ 　　她抬头一看，果然瞧见一个小灰点在头顶的天空中盘旋。才一天不见仿佛隔了好几年似的宝音下意识的就想抬手臂，一回神想起自己在人家马上。 　　二宝还在天上转着，其实它昨天也有回来过。只是回来两次都没有看到人，也没人理它，所以又回了它的快乐老窝。 　　今日总算见着人，不过它转了几圈后又突然掉头飞走了。 　　宝音看到它好好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没关系，住的这么近，总能再看到它的。 　　说不定之前二宝就回来过，只是自己在大哥毡包没看见而已。 　　很快两人就到了地方，宝音谢过送自己回家的叔叔后，正要进毡包呢就听到二宝又来了。 　　这回它不是空手来的，还抓了只兔子。 　　啪嗒一下扔到宝音面前，然后才落到毡包顶，毫不客气的蹲到了大宝窝里。不过大宝的窝没它的舒适，二宝嫌弃的又钻了出来。 　　宝音哭笑不得，真是万幸二宝没扔到她头上，不然高空坠物可有得她受了。她想摸摸二宝，可惜她太矮，够不着毡包上面的窝，只能放弃。 　　“二宝，山上呆的还习惯吗？没饿着吧？看你这精神满满的样子，应该还不错哦~” 　　“咕咕咕……” 　　一人一鹰牛头不对马嘴的聊着天，给毡包里的朝乐笑得不行。 　　“阿娘，妹妹好可爱啊哈哈哈！” 　　朝乐声音太大，外头听得一清二楚，宝音还没什么反应呢，二宝就扑扇着翅膀飞了。 　　好吧，走就走吧，天空才是它们的乐园。 　　宝音提着兔子进了毡包，朝乐立刻好奇的迎了上来。 　　“阿音你跟阿爹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还带了兔子回家？” 　　问完她发现了不对。 　　“咦，这兔子好像是被大宝它们的爪子抓伤的，难不成是二宝刚刚给你送来的？” 　　宝音点点头，将那兔子放到篮子里。 　　“一会让大哥剥下皮，肉咱们吃了。等下回二宝再来，我再给它吃新鲜肉。” 　　“真是没想到，二宝还挺惦记你的。” 　　朝乐看了眼正在没心没肺啃狗窝的四宝，叹了口气。 　　不指望它能给自己狩猎啥的，就想着它能乖一点，别老啃家里的东西。 　　“对了，阿音，你还没说阿爹带你去干嘛了呢。” 　　母女两最好奇这个。 　　宝音想了想，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阿爹都说了，剪刀买回来就要先教阿娘他们剪羊毛。自家两只羊先开刀，早说晚说都要说的。 　　于是她把今日和阿爹去牧场里看羊的事讲了一遍。 　　卓娜这才明白昨晚上丈夫为何会说女儿的心意自己不懂，确实是，是她想的太窄了。 　　部族里那么多羊，若是羊毛都能卖出去可不得了。 　　朝乐和她娘的关注点完全不一样。 　　“阿音，你说你明日要去城里？！” 　　“是啊，阿爹说让满达叔叔送我去，买了剪刀就回来。” 　　“我也想去……” 　　朝乐拉着妹妹的手，摇啊摇啊摇，宝音都要忍不住答应了，卓娜开口拦了下来。 　　“听话，妹妹是有正经事要做，又不是出去玩。” 　　她把女儿劝下，自己却是愁眉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正收着晾干的奶豆腐，远远瞧见丈夫回来，立刻朝他跑过去。 　　“大胡子，你怎么想的？阿音那么小你还让她出去。我不管，去城里，我得一起去。” 　　“也没说不让你去啊。” 　　哈日胡笑着将马绳塞到妻子手里，说出了打算。 　　“一走就是好几日，哪个当爹娘的能放心。你不去，我才不敢让女儿走。不过不知道阿音说的那个剪刀要做多久，可能要在城里住两日。到时候你们去巴雅尔那儿住，若是不想去，就挑个好些的客栈住上。” 　　卓娜一听要好几日，连忙问道：“那朝乐呢，放家里？” 　　哪一个女儿离了身边都感觉好像不行。 　　哈日胡也头疼，大女儿那性子留家里肯定要闹，诺敏管不住她。 　　“算了，让她跟你们一起走吧，我让满达多带几个人。” 　　“行。” 　　卓娜满意了。 　　听完哈日胡的安排，朝乐也十分满意，并且立刻开始收拾起自己和妹妹的衣裳，还有奶豆腐，准备带去给巴雅尔。 　　“阿姐，巴雅尔叔叔这会儿应该带着奶豆腐出远门了吧？咱们去也遇不上。” 　　宝音的一句话提醒了卓娜，巴雅尔都没在家，那看来大家是要住客栈了。 　　“没事，他家的钥匙我都有。再说，那宅子还有管家跟下人呢，人是有的。咱们一家和巴雅尔的关系管家都知道，安排客房没问题。” 　　尽管哈日胡不想去麻烦别人，可这一妻两女都是他的心头宝，容不得有任何闪失。有熟人的院子住着可比那鱼龙混杂的客栈安全多了。 　　一家人就这么说定，晚上代格回来知道后也想跟着一起去，结果被他爹无情拒绝。儿子都不让去，诺敏就更不行了。 　　当然她也不怎么想出去，只是舍不得和姐姐分开。 　　“没事没事，就几日而已，很快就回来了。我不在家，做饭就得你自己来，我放吃食的地方你都知道，看着煮就是，饿不着他两就行。” 　　诺敏乖乖点头，保证了会照顾好代格。 　　第二天天还没怎么亮，满达就带着十几个族人来接宝音她们。 　　这回是‘公干’都是为了族里的发展，所以哈日胡派的都是族里的好手，也不算是徇私了。 　　“阿娘我好困……” 　　朝乐迷迷糊糊的靠在她娘身上，被外头的冷风冻得直哆嗦，很快就清醒过来。 　　“妹妹呢？” 　　“在你满达叔叔的马上。” 　　女儿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卓娜一扯缰绳，转到满达身边，看到了已经又睡着的宝音真是哭笑不得。刚刚还怕她不习惯和不熟悉的人骑马，想过来哄哄她，没想到这丫头心大，都已经睡起了回笼觉。 　　“嘘……阿娘你别吵醒妹妹。” 　　“……” 　　朝乐跟做贼似的，轻轻扯了扯满达的衣袖，小声道：“满达叔叔，咱们可以走啦。” 　　“好，出发！” 　　满达声音十分之洪亮的喊了一句，宝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朝乐：“……” 第83章 　　出发略有瑕疵，好在一路顺风到了城里。 　　一行人这两日在路上没吃好睡好，进城了自然是要先好好吃一顿。满达和乌吉换粮来过城里几次，还算熟悉，带着人就去了一家路边的面摊。 　　这家一碗清汤面才两个铜板，份量足汤底也不错，所以生意很是不错。这会儿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人很多。 　　满达他们来的时候只剩下两个位置，便让朝乐和宝音先坐下吃。宝音刚吃过几片奶豆腐肚子不是很饿，所以没有去坐，她把位置让给了阿娘，自己和满达叔叔蹲在摊子前的那条路上等着面。 　　一行人一路上没怎么休息好神色有些疲惫，加上来的时候风大，吹的头发都毛毛躁躁的，看着有些狼狈。 　　这时一辆马车朝着他们这边过来了，马车里一个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很大，非要吃什么东西，声音大的老远都能听到。里头的人应该是妥协了，马车很快停下。 　　一个丫鬟下来走到对面的馄饨摊上要了一碗馄饨。 　　煮馄饨快的很，但也需要等等。这时马车上的帘子被撩起来，露出一张五官都挤成一坨的脸来。 　　是个很胖很胖的小少爷…… 　　小孩子胖嘟嘟的其实很可爱，但这位胖的有些过了头，是不健康的胖，对身体不好。 　　不过这也不是自家的娃轮不到自已来操心。宝音没怎么看他，转头去看面摊上的客人有没有吃完要走的。 　　“母亲，这些人为什么穿的和咱们不一样？” 　　这些人？ 　　宝音回过头，对上了那位小少爷和他娘的眼。只见那车帘飞快的放下来，里面传来妇人很不虞的声音。 　　“乖乖坐着等你的馄饨，别老瞎看，仔细沾上什么脏东西。那些都是蛮人，很脏的。” 　　宝音低头看了看，身上确实有些脏，头发也有些乱。但那个女人说的话也太难听了些，什么脏东西，什么蛮人。都是生活在一块土地上黄皮肤人，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什么毛病。 　　同行的族人也都听到了，当场就有几个人站起来想上前理论，被满达给拉了回来。 　　瞧那马车就知道那妇人家庭富贵，这里不是草原，闹起来吃亏的很有可能是他们。 　　这回出来是要保护宝音的，这种事情忍一忍就是，逞一时的气惹了麻烦连累宝音她们就不好了。 　　几个气盛的被按了回去，小丫鬟买好了馄饨也上了车，马车很快消失在转角处。 　　宝音看着那马车上大大的刘字记了下来，转头跑到面摊老板身边和他打听那辆马车。 　　说刘姓老板还不怎么确定，一说那小少爷胖极了他就很肯定了。 　　“你说的那是刘氏布庄刘老板家的马车，那小胖墩是刘老板的老来子，疼的不得了，听说一日要吃十几斤的肉。” 　　这话宝音不信，哪有小娃娃一天能吃下十几斤肉的，太夸张了。 　　“小丫头，你打听刘家做什么？” 　　“没事，就好奇一问。” 　　挨了骂总得知道是谁骂的，宝音可从来都不是个以德报怨的娃。等下回巴雅尔叔叔到部族去，她得好好问问才是。 　　“阿音，快过来，有座位了！” 　　“来了来了！” 　　正好事情也问完了，宝音连忙端着面坐了过去。 　　一行人吃过面后满达建议先去巴雅尔的院子把身上的东西放一放，稍微打理打理再出来。 　　毕竟这城里头的人看人下菜碟的事可不新鲜，刚刚不就被人骂了么。 　　宝音没有同意。 　　“满达叔叔，咱们现在到巴雅尔叔叔的院子去，收拾房屋再休息整理估摸着得一个多时辰才好出来。铁铺生意肯定很好，咱们兴许还要排队，弄不好就要耽误到明日了。” 　　时间就是金钱，宝音一点儿都不想浪费。她想早点把要的东西都做好，赶紧回族里去。 　　她都这样说了，满达自然是按照她的意愿行事，此行宝音才是最有话语权的人。 　　于是一行人牵着马又去了铁铺。 　　宝音记得这条路，上回阿娘来买过匕首自己和姐姐当时就在外头等着。 　　“阿娘，咱们进去瞧瞧。满达叔叔，你们去那边拐角的空地休息下吧，有事我们会叫你们的。” 　　“行，我们去那边等着。” 　　满达带的人太多了，在这铁铺门口太扎眼，他自己也浑身不自然。 　　卓娜本想让他把朝乐也带过去，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姐妹两亲亲热热的拉着手进铺子了。 　　“……” 　　“阿音，你看这里有挂着剪刀诶，你要买的是这样的吗？” 　　宝音摇摇头，太短了不行。她要的剪羊毛的剪刀两片刀刃一定要长，剪羊毛才会快。 　　“阿娘，你能叫下老板过来吗？” 　　她太小了，叫老板人家也不会搭理。 　　卓娜在这铺子里买过不少铁器，和老板勉强有些眼熟，她一叫老板就过来。 　　“这位嫂子，这回想买点什么？” 　　“我们想定做一批剪刀。” 　　说完卓娜看了看女儿，宝音立刻接着道：“我们要定做一把小剪刀和一批长刃剪刀。还有铁板梳，你们能接这活儿吗？” 　　老板愣了下，看了下大人见她很认可的样子，这才回答道：“自然是接的，只是不知道你们要多少？有没有日期要求呢？” 　　“嗯……长刃剪刀先定五把，小长刃剪刀一把，另加两个铁板梳。阿娘，我没有记错吧？” 　　卓娜：“……” 　　“没有记错，就是这样。熊老板，你看，这些东西要多少钱，最快要多久才能做好？” 　　“你们要回草原是吧？那我给你们尽快做出来。但今日不行，今日接下的活儿还没有完成，人手有限，最多只能做一把剪刀。” 　　那熊老板转身去拿了个册子和笔，一边将宝音她刚刚说的要求都写下，一边大概画出了宝音要的长刃剪刀。 　　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人家常年和这些东西打交道，画的有模有样，宝音只稍微提了几句，她要的长刃剪刀就画出来了。 　　“你们要的这剪刀还真奇怪，刀刃是普通剪刀两把那么长。对了，普通剪刀是一百二十文一把，你们这个刀刃加长了不少，所以价钱也要加。” 　　这个宝音早有心理准备。 　　“加多少呢？” 　　“嗯……一把要加五十文。” 　　听到老板这话，卓娜开始有些心疼了。一把剪刀就要一百八十文，买五把不说，照丈夫那个意思，以后估计还要来这订更多的剪刀。 　　那得多少钱呐…… 　　宝音等着阿娘砍价呢，结果阿娘走神了，只好她来。五十文砍掉了二十文，最后以一把剪刀一百五十文的价钱成交。她的小剪刀是八十文，还有铁板梳，那个要贵一些，一个三百文。 　　定金先交了五百文，宝音坚持自己拿的钱。她现在一共有八两多的银子，这回全带出来了。不光要买剪刀，她还想看看纺轮的价钱，那是最简便的纺线工具，买回去有用的很。 　　不过就她现在这样进铺子肯定要被人嫌弃死，还是先到巴雅尔叔叔家先打理下再说。 　　话说她还没去过巴雅尔叔叔城里的院子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两刻钟后，一行人到了巴雅尔的院子外。 　　高高的院墙一水儿的黑瓦，瞧着气派的很。几个族人有些艳羡，他们终生都要四处转场，没法安稳的盖个房子稳定下来。 　　也是巴雅尔有本事，若换成他们，来城里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们等下，我去叫下门。” 　　满达没让人瞧出他的紧张，走上前去拍了拍门。院里回应很快，一听到说是孟和的人，立刻就开了门。 　　管家李伯跟了巴雅尔好几年，知道他和孟和部族的土司最是要好，连家里的钥匙都给了一份给他。 　　别的他不认识，这家里的钥匙天天摸着他还是认得的。知道是孟和土司的妻女和族人后，管家立马将人客客气气的引进去。 　　“夫人稍坐，客房久不住人，下人们得先把房间打扫一下。” 　　卓娜点点头，带着人先在大堂里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桌上摆了果子和糕点，母女三人不伸手，满达他们便也不去动。朝乐坐不住，一个劲儿的想到外面看看，宝音也好奇的很。姐妹两保证了只在大堂门口转转，不乱跑才得了允许出去。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虽说才两进，但地方挺大。就大堂前的这块地儿就能搭好几个毡包出来。 　　“阿音，巴雅尔叔叔家的院子好小啊……” 　　“噗！！” 　　宝音没忍住笑出来。那是，巴雅尔叔叔家的这院子比起辽阔的草原来说，是真的小了。 　　“阿姐，巴雅尔叔叔这院子在城里算是大的啦，真正小的你还没看见呢。” 　　朝乐顿时眼瞪的更圆，还要再小，那圈起来住得多憋屈。还是草原好，一出毡包就是广阔的草坪 　　姐妹两蹲在大堂前，叽里咕噜的说着小话。里头的大人们也在谈论着这个院子。 　　好一会儿后，廊下拐角处人影一闪，走出来两个下人。一人手里提着壶和碗，一人手里端着奶豆腐和炒米肉干。 　　宝音诧异了下下。 　　喝奶茶泡炒米肉干这些族里都还没流行起来，巴雅尔叔叔也没有在家，管家竟然想的这么周道。 　　不得不说，看到这样熟悉的吃食，心里还怪亲切的。看来巴雅尔叔叔肯定和管家说过不少孟和的事，不然他也不会这样重视准备的这么周全。 　　真是有心了。 　　这头管家盯完客房的打扫，回来准备领人去安顿时就看到桌上摆的那些奶茶奶豆腐，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他刚刚……有让人送吃的过来吗？？ 第84章 　　李伯挠挠头，没想起来，很快就忘到了一边。 　　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最近老是忘东忘西。等东家回来了，管家这活儿他就得辞咯，舒舒服服的看门儿去。 　　在厨房等了半天原以为要挨骂的孙嫂没想到前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孙嫂，我都说了，李伯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他想不想得起来都是另说。 　　“阿柔，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呢？” 　　“很好猜啊。” 　　沐柔一边拔猪毛一边把自己这些日子观察到的事告诉了孙嫂。 　　“你没发现吗，李伯的记性越来越差了。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后厨来训两次话，回回说的都差不多。还有院子里那几盆芦荟，东家走之前让他照看。一天一次水就行了，他一天浇四次，都快浇死了。今日有客人到，还是孟和的贵客，来了一炷香前面也没传话到后厨，那肯定是李伯忘了。不上些吃食，那多失礼。” 　　“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过诶……” 　　孙嫂眼睛一转，凑到沐柔身边小声道：“李伯这样，应该要退下去了吧，你说，新的管家会是谁？” 　　“这……我一个刚来的怎么会知道呢？孙嫂你来的比我可久多了，你应该知道吧。” 　　“那倒是，我心里有个猜想，我悄悄和你说。” 　　孙嫂十分神秘的和沐柔分享了自己心里猜想的下一任管家人选，这还是当她是自己人才告诉她的。 　　东家一年出远门的时间要好几个月，他一走，管家就是老大。现在正是好时候，提前跟人家打好关系，等人家上任了才有舒服日子过。 　　沐柔心里觉得孙嫂可能猜错了，毕竟她想的那个人连二十个数都数不清楚，当管家应该不太可能。不过孙嫂正在兴头上，说她不爱听的估计会马上翻脸，想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好生谢了她一番。 　　孙嫂开心了，看着沐柔也格外顺眼，突然起了个善心想帮一帮她。 　　“阿柔啊，你看你这么能干，吃食做的好，衣裳做的漂亮，绣工也不错……” 　　一听这一连串的夸奖沐柔暗道不妙，催婚又要开始了。 　　就在头疼之际，外头李管家让人来叫她去客房一趟，孙嫂怕被拉去一起训立刻又缩回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剥她的大蒜。 　　沐柔倒不担心挨训，李伯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今日之事没丢东家的面子，谁来也说不出错。 　　“夫人，这就是我们后厨的沐柔，她的女红最好，也经常去布坊，价钱什么都熟悉，让她领你们去吧？” 　　卓娜点点头，有可靠的人带当然更好了。 　　沐柔很快反应过来，是贵客们要去布纺，所以李伯才叫了她来带路。 　　“阿柔，好好领着夫人小姐去布坊，凡事都要听夫人小姐的。” 　　“是，阿柔明白。” 　　她转头飞快看了下贵客的样子，很快又低下头，领着人出了院子。 　　门口已经准备好了马车，那是巴雅尔平时接送客人专用。满达他们不会赶车，怕在街上出什么意外便没去争车夫的位置，还是骑马。 　　不过人数减了些，只带着四个人出去。 　　这还是母女三人头一回坐马车，三个人都新鲜的不得了，忍不住这看看那看看。马车一动都没坐稳，卓娜还好勉强稳住了身形，两个娃就直接朝车板扑过去，被沐柔一把搂着了。 　　“夫人小姐，马车颠簸，要小心些。” 　　她强忍着笑，把两个娃扶回位置。倒不是笑话母女三个没见识没坐过马车，而是觉得两个小姑娘太可爱了些。像两只惊慌的小猫儿一样，惹人爱怜。可惜她们是贵客，自己没机会抱也不抱。 　　“夫人，听李伯的意思，您是头一回去布坊。咱们城里有两家，一家是染布颜色出众，一家布料花样多，不知您是想去哪一家？” 　　“我……” 　　卓娜看了看女儿，刚刚女儿说要去布坊看什么来着，她给忘了。 　　朝乐一瞧就笑了，戳了戳妹妹道：“我就说了，你那东西的名字太陌生，阿娘肯定记不住。” 　　“……” 　　阿娘记不住，宝音只有自己答了。 　　“我们想去看看纺轮，不知道布坊有没有卖。” 　　“纺轮？” 　　沐柔一听，眉头就皱了。 　　“小姐，纺轮这东西，布坊当然有。不过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而且卖也是旧货，不值当。您若是真要买，还不如去木匠那儿，自己买一架新的。”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宝音就说自己是哪里想岔了，纠结半天就是没想到去木匠那儿买。 　　纺轮这东西，应该很多人家家里都有。纺麻纺纱，自家用，卖钱的，那可多了去。找木匠买是最好的。 　　“那就去找木匠。” 　　沐柔听了她话，立刻让车夫改了方向，去了城西的小陈木匠那儿。 　　马车颠簸了一路卓娜有些难受宝音便没让她下车，自己拉着姐姐和沐柔进去了。 　　“小陈师傅……” 　　沐柔一喊，正在埋头做活儿的小陈师傅立刻从木材堆里抬起头。 　　“咦？是你啊。怎么，是打的碗柜有问题？” 　　“不是不是，我们是想来看看纺轮。” 　　一听要看纺轮，小陈师傅随手一指。 　　“都在那边，自己去看吧。小的一个三十文，大的五十。” 　　这种小生意还不能让他起来亲自接待，指了方向小陈师傅又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忙活手上的木工。 　　沐柔带着宝音姐妹两去看了下堆在一旁的那些纺轮，大大小小还挺多，做工也可以。 　　宝音拿手在那木盘上转了一圈，一点都不刮手，手艺好，后期打磨更好了。三十文也不贵。 　　她正想伸手去拿几个，眼睛突然瞥到了不远处放着的两个大家伙。 　　手摇纺车和织布机…… 　　看着好眼馋，但她用不上。不是不想用，是没条件用。手摇纺车可比她要买的纺轮效率高多了，可惜它有点大了。四季转场带着太不方便，不小心就磕坏了。 　　织布机就更不用说了，牧民永远用不上这东西，毡包都没地方摆。 　　唉，越看越馋，算了算了，走了。 　　宝音抱着四个纺轮去结了帐，正要走，突然听到那小陈师傅问沐柔。 　　“上回你不是问织布机吗？这两日刚做好一台，人家又不要了，你若是要的话，我给你便宜点儿。” 　　“谢谢小陈师傅，今日实在没空，改日我再过来好好看看。” 　　沐柔哪能让客人在一旁等着自己去挑货，还是晚几日再说。而且她也没有拿定主意到底要不要去织布。 　　回去的路上，宝音见沐柔一直走神，想着刚刚那小陈师傅说的话，忍不住坐过去问她。 　　“沐柔姐姐，你是会纺线织布的对吗？” 　　这一声姐姐吓得沐柔紧张的脸都红了。 　　“使不得使不得，小姐还是叫我名字吧。” 　　她既然已经卖身做了奴才，就得有做奴才的自觉，哪里能和主家的贵客称姐妹。 　　宝音暗叹了一声，只好改口叫她阿柔，然后重新问了一遍。 　　沐柔很老实的回答了。 　　“小姐说的我都会，以前我还在夫家的时候，就是靠织布为生。一个月能得好几百钱呢。” 　　几百钱很多，按理说家里日子应该好过，可惜家中有个病罐子，再多钱都不够填。 　　白天干活晚上织布，夜夜熬的眼睛都快坏了。所以后来回了娘家她从来不说自己能织布赚钱的事，就怕二叔他们将她关在家里熬死她。 　　到这里后沐柔用了半个月打听这里布料的行情，知道可以做，但是还在犹豫中。 　　织布是真的费眼，尤其是她白日要在后厨忙活，只能晚上弄。主家其实对她挺好的，偶尔做做绣活赚一点点钱，慢慢攒好像也没关系，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急。 　　“小姐，看样子您也是会纺线的，那为什么不买纺车呢？用这纺轮，手可累了。” 　　宝音当然知道，这不是没法子么。 　　“这东西小巧方便，适合携带，咱们草原上也就适合用这个。” 　　这样一说沐柔就懂了。她来到这里后，经常听巴彦说草原上的故事。草原人需要四季转场，举族迁移。带纺车什么的，确实麻烦。 　　不知道小姐刚刚问自己会不会纺线织布是个什么意思？ 　　沐柔见宝音在发呆，也不好去问她，安安静静靠在车上想着晚上要绣的花样。 　　宝音这会儿在想啥呢，她在想借人。 　　听李伯说巴雅尔叔叔一从草原回来就带着奶豆腐出门去了。等他卖完奶豆腐肯定会尽快回来到族里去，最多也就两三月时间吧，到那时候族里的羊毛应该都剪完了，也清理的差不多。留个口信让他把沐柔也带去？ 　　多一个人教纺线也是好的嘛…… 第85章 　　因着沐柔这份特殊，宝音对她印象很深。 　　晚上吃完饭后，所有人都回了房间休息了。一连两日赶路，还是很累的。大人赶路，两个小姑娘却是可以靠在他们怀里休息，所以宝音和朝乐都还精神的很。 　　卓娜本想哄着女儿们睡了再睡，但她精神实在比不过女儿们。最后想着在宅子里，出入都有人守着，叮嘱后还是睡了。 　　大人们都睡着了，两个娃睡不着，正在摆弄着宝音新买回来的纺轮。灯一直亮着，外头的人自然也看得见。 　　沐柔本来都要休息回房了，又让李伯叫着去给客房的夫人小姐做夜宵。 　　她的手艺其实没有陈伯和巴彦好了，只是东家出门，陈伯和巴彦都带走了，厨房里只有她的手艺最好。 　　于是沐柔又去了厨房。因着东家不在，后厨里都没有什么好东西，晚上做了晚饭就剩下一点肉。她干脆剁成肉馅做了碗骨汤馄饨。 　　这是她的拿手小食，东家那么爱吃大肉的人早上都喜欢吃上两碗。草原人口味差不多，这馄饨夫人小姐应该也能吃。 　　沐柔端着三碗馄饨去了客房，是宝音给她开的门。 　　“阿柔？” 　　“宝音小姐，李伯看你们灯还亮着，让我送了夜宵过来吃。” 　　一听有吃的，朝乐也凑了过来。 　　“咦？这汤里一颗一颗的是什么呀？” 　　“是馄饨，阿姐，你帮我一起把那几个纺轮收了。” 　　宝音拉着姐姐一起收东西，将桌子腾出来。 　　“阿柔，我阿娘已经睡下了，这碗馄饨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不，不行，这不合规矩。小姐你们用吧。” 　　沐柔坚持不肯吃，宝音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和姐姐先吃了。 　　滚烫的小馄饨这一路走来已经散了不少热气，入口正好。薄薄的皮儿爽滑的很，里头馅儿是白菜猪肉，鲜嫩又多汁。 　　朝乐头一次吃馄饨，顿时被惊艳到了。 　　“阿音，好吃诶~” 　　宝音认同的点点头，沐柔的手艺是真不错。汤底香浓，包的馅儿味道又鲜，确实好吃。 　　姐妹两抱着碗，安安静静的一口一口吃着。沐柔站在门边看着，心底柔软成一片。 　　两位小姐吃东西真乖啊，一点儿不挑食。性子也好，对下人和气的很。她们的爹娘肯定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有这样的女儿该是多幸福啊。 　　沐柔想着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怅然。 　　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个年纪的姑娘几乎都已经做了娘。曾经她也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又该要怎么去教，可惜相公未过世前身子太弱一直也没有机会要。 　　原本打算孤独终老的她，看到乖巧又可爱的宝音和朝乐时，心里居然动摇了。 　　她，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以后嫁人呢？ 　　“阿姐，你这样不好。” 　　听到宝音说话，沐柔顿时回过神来。她看到宝音碗里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汤底。朝乐也吃完了，只是菜叶子都被剩了下来。眼下正被妹妹说教着要吃菜。 　　“就三片叶子，阿姐吃了嘛。” 　　草原上吃菜的机会本就不多，难得出来一次，宝音还是想着让姐姐多吃点菜。 　　朝乐苦着个脸，如同吃草一般将那三片菜叶子吃了下去。城里人日子过的也没她想象那么好嘛，肉那么贵不说，还要多吃菜。 　　这菜叶子味道淡的不得了，她不喜欢，还是肉比较好吃。 　　姐妹两碗里都干净了，沐柔这才收了碗，又去打了水来让两个人漱口擦脸。 　　忙活了一通，姐妹两总算有了些睡意，很快就熄灯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一行人又是精神满满。 　　因着剪刀要下午才能拿到，上午便是大家的自由活动时间。卓娜还记着女儿身上的寒症，当初那郎中也是说等能出草原了要再去瞧瞧。所以她打算上午带着女儿去复诊，顺便，把上回女儿带回来的那些孩儿参卖了。 　　李伯知道她们要出门后，当然要准备马车，顺便又叫了沐柔随行伺候。沐柔求之不得，与其在后厨听人催婚，还不如和两位小姐一起。 　　昨日马车颠簸难受这回卓娜长了记性，不坐马车改骑马，所以马车上只有宝音姐妹两和沐柔。 　　一路上朝乐依旧是好奇的看着窗外的景象，宝音则是逮着机会同沐柔问了不少纺线的技巧。 　　说实话，现代纺线几乎都已经是机械化了，手上的技巧还是古人更为厉害。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便到了地方。 　　宝音跟着阿娘去复了诊，她身体的寒症已经几乎没有了，不过还要再喝七天的药温补下身体。逃荒路上亏得太厉害，还是有些不好。 　　卓娜交了钱，买了药，本想将孩儿参直接在这里卖掉，结果人家说他们这儿不收药材。不过却是给指了路，让她去前街口的药材铺卖。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卖掉的，于是一行人又去了前街口的岑记药材铺。 　　一听说是卖参，小伙计立刻将掌柜的叫了出来。 　　那掌柜拿着孩儿参细细打量着，还切下一小片看了里头闻了味道。 　　“这是童参，看起来刚挖出来不久，品相不错。你这一袋还挺多的，一斤我给你二两银子。” 　　一斤二两，卓娜犹豫了下。 　　“不是说参都很贵吗？” 　　掌柜的笑了笑，摇头道：“这参和参啊，也是有区别的。像人参的话，关键时候能救命。夫人你若是拿来，一斤至少三十两，若是年份久，价钱就要更高。但这童参嘛，药性比人参差很多，只适合做温补之用，不能救命。价钱自然就要低很多了。但这价钱也比寻常药材贵，还是很不错的。” 　　卓娜不是很懂这些，不过先前拿去问格桑时他也说这参的药性不如人参，价钱肯定要低一些。 　　既然这样，一斤二两就二两吧，包袱里有四斤多呢，能卖好些钱。 　　“阿音，你说呢？” 　　“我……” 　　宝音觉得可以货比三家再说，她毕竟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药价，二两究竟是不是低了也不知道。 　　她刚开了口，一旁的沐柔就忍不住说话了。 　　“掌柜的，你这价钱也压的太低了吧？一斤二两银子，那抓药的时候一钱是不是只要二十文？可我在兴阳城抓的童参却是一钱一百一十文。就算那是炮制过的这也差的太多了。夫人，小姐，咱们不要在这儿卖了，换一家吧。虽然有点远，咱坐马车也不累。” 　　说起药，谁能比她这个十几年都在和药打交道的人更了解。沐柔九岁到夫家，整整十三年日日都要煎药，药铺去得比菜场还勤。药材里头各有几钱，所费多少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着家穷吃不起人参，抓的一直是童参，十几年间只有涨价的没有减过价。一钱一百一十文，一斤就是十一两银子，这掌柜压的也太狠了些。 　　宝音顿时明白过来，掌柜的大概觉得她们是草原来的，不懂药价所以才喊了二两一斤出来。 　　“阿娘，咱们走吧，马车在外面等着呢，去另外一家药材铺看看。” 　　“好……” 　　母女三人转身就走，朝乐气不过还回头冲那掌柜做了鬼脸吐了舌头。掌柜的哪里想到会被人说穿，一时脸红又舍不得那么好的童参，只能厚着脸皮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夫人留步留步！价钱咱们还可以商量嘛。一斤四两如何？” 　　卓娜一听直接翻倍脚步顿了顿，宝音拉了她一下，四个人都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外走。 　　“四两五钱！夫人你考虑考虑？” 　　“五两！五两一斤！夫人，这些童参还没炮制过，这可是我能出到的最高价了！” 　　听到五两宝音这才松开阿娘的手停了下来。 　　虽然价钱可能还有一两钱的上涨空间，但她觉得差不多也可以了。 　　“阿娘，你一会儿看好点称。” 　　掌柜的哭笑不得，哪里敢在称上做手脚。他把那包袱里的童参都取了出来，越看越喜欢。 　　这童参是他近几年来收到过品质最好的了，处理一下送到京城去，东家肯定会喜欢的。 　　一共称了四斤六两，二十三两银子。 　　卓娜收了钱，出门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女儿这就赚了二十多两银子？？ 　　她就从山上随手挖的东西，没想到竟然能赚这么多！添上一点都能买小马驹了！ 　　真想快点回草原去把这事说给大胡子他们听，保证吓他们一跳。 　　宝音轻轻扯了扯阿娘的衣裳，找她要了一两银子，上马车就给了沐柔。 　　“阿柔，今日要是没有你提醒，我们都不知道童参能卖那么高的价钱，这是你该得的。” 　　沐柔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但还是拒绝了。那些参和她又没关系，她只是说了几句话，拿一两银子可亏心了。 　　宝音真是没想到她那么倔，说不要就是不要，马车一停跑的比兔子还快。 　　“算了，她不要，你就放到李管家那儿，让你巴雅尔叔叔回来奖她。” 　　“好……” 　　宝音把那一两银子拿去给了李伯，说了事情经过，还特地说了一句，让巴雅尔叔叔再到草原的时候把沐柔也一起带去。 　　李伯见宝音特别认真的样子，生怕自已忘了，还写在了自己的记事册子上。 　　到这会儿宝音她们来城里的事差不多就忙完了。 　　下午宝音没坐马车，直接让满达叔叔骑马带她去了趟铁铺，验收了她要的长刃剪刀和铁板梳子。 　　剪刀非常合心意，铁板梳还差个木底板，不过没关系可以拿回去让大哥帮忙做下。 　　带着这些宝贝，一行人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回部族了。 第86章 　　到家的时候正是中午，家家户户的毡包顶都冒着炊烟。 　　在部族里没什么好担心的，卓娜自己带着两个娃和一堆东西回了家。 　　这会儿诺敏正煮着奶茶，一听到动静就跑了出去。 　　“阿姐！！” 　　七天了都，总算是回来了。 　　诺敏以前日日都是被关在毡包里，都是一个人过的，却从来没有像这几日一样难熬过。一直担心一直记挂着，吃不好睡不好。 　　“怎么这么多东西，先给我吧，我拿进去。” 　　她把东西都搬进了毡包里，两个娃精神很不错，没有让她抱。 　　“小姨，大宝三宝它们这几日怎么样？” 　　“……” 　　说起这个，诺敏脸上的神情就尴尬起来。 　　“阿音，大宝三宝认人，我给它们弄吃的它们都不吃，晚上毡包里只有你爹它们也不乐意呆。已经有两三日没有回来了……” 　　“什么？！” 　　宝音顿时慌了。 　　她这次走之前想到过大宝三宝它们见不着自己可能会闹腾，但是毡包外有给它们做的窝在，怎么就不回来了呢？ 　　“小姨，它们真的都没有回来过吗？会不会你忙别的事情它们回来过你不知道，又或者，晚上回来的太晚？” 　　“白天没有，我昨天看了一天呢，羊奶都是拉到这边来挤的。有不少鸟飞过，但是没有一只落下来。晚上也等的挺晚，上半夜一直都没有动静，后半夜就不知道了。” 　　诺敏也是心焦的很，那两只鹰是从她手里丢的，宝音那么看重它们，现在这样真是没法交待。 　　“阿音我……” 　　“没事小姨，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早就知道它们认生，是我没安顿好它们。” 　　宝音雀跃的心情已经消失大半，剩下一小半就盼着大宝它们能看到她再回来。 　　听小姨的意思，它们已经飞走好几日，说不定就是跑二宝那儿去了。现在自己已经回家，多在外跑跑，大宝它们肯定能看到自己的。 　　“阿音……” 　　朝乐抱着四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妹妹。想想要是四宝跑丢了，回来她肯定心痛死了。 　　“没事，就当它们出去玩了。” 　　宝音勉强的笑了笑，回到毡包整理纺轮和剪刀。再怎么不开心，日子还是要接着过。 　　晚上哈日胡回来，带回一个好消息。 　　“乌吉力说这两日出去狩猎，看到过三宝它们，跟二宝在一起呢。” 　　三宝那一身白真是特别显眼，好认的很。 　　宝音听到阿爹带回来的消息，这才放心了些许。二宝住的近，大宝它们想来离的也不是很远，等明日她出去找一找，应该可以找回它们的。 　　若是崽崽们不愿意回来…… 　　那就，那就算了。 　　宝音好一会儿才平复好心情，吃完饭就听到阿爹正在询问进城这一行发生的事。姐姐已经讲到了沐柔，说她说的小馄饨好的很。 　　“那小馄饨是真的鲜，就是碗里放了我不爱吃的菜叶子，妹妹都让我吃掉了。” 　　哈日胡哈哈大笑。 　　“你啊，有菜吃还挑，妹妹做的对。” 　　笑完了，他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沐柔，长的如何？性情如何？” 　　“她啊，长的比较秀气吧？说话温温柔柔的，性情很不错的。对不对阿音？” 　　宝音点点头，认同道：“她性情很好，还很能干。做饭有手艺，还会绣花纺线织布。这回她帮我们卖了童参我给她一两银子她也没要。” 　　“什么童参？” 　　这事儿朝乐还没讲，卓娜正好听见了便将卖童参的事和他说了一遍。哈日胡心中对这个叫沐柔的便隐隐有了些大概的印象。 　　还不错。 　　“你看上去对这个沐柔这个人很感兴趣？” 　　哈日胡连忙摇头。 　　“不是，我就是想看下巴雅尔喜欢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一说这话，全家都来了精神，顿时不累又不困了。 　　“阿爹你说啥？巴雅尔叔叔喜欢沐柔？” 　　“阿爹你没骗我们吧？” 　　“大胡子，你好好说清楚……” 　　母女三个围着哈日胡，好奇心爆棚。 　　“哎呀，这事我都忘了和你们说。上回巴雅尔不是带银子来了嘛，晚上他和我在老大毡包里睡。我瞧着他那衣裳腰带靴子都做的漂亮的很，还有绣花，就问他是不是找着媳妇儿了。他说没有，只是把沐柔的来历和我讲了一遍。” 　　卓娜不解。 　　“那也没什么嘛，下面的人给主家做衣裳鞋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不不不，沐柔做是挺正常的，是巴雅尔不正常。你不知道他说这个沐柔说了有多久。从兴阳城一路说到了阿木古郎，做的什么汤绣的什么衣裳，鞋子有多好走。我从来没见他有那么多活过。” 　　哈日胡确信巴雅尔对沐柔有想法，只是可能他自己没发现而已。 　　卓娜听完仔细回忆了下。 　　“沐柔这人倒是真挺不错，可她是奴籍啊，两人能成？” 　　“害，这有啥。真要是成了，销奴籍不过就是巴雅尔一句话的事。” 　　哈日胡还是很看好的，尤其是妻女都对那沐柔印象不错。他相信媳妇儿和女儿们的眼光。 　　“巴雅尔今年就满三十了，这终身大事总算是有了点苗头，说不定今年咱们就能喝上酒呢。” 　　“但愿吧……” 　　卓娜想想也是松了一口气。巴雅尔自己找到了媳妇儿，她就不用再去找族中的姑娘了。人家都不想跟他相看，劝说起来两边都尴尬。 　　这个八卦一家子都震惊到了，宝音都忘了和阿爹展示自己定做的剪刀。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才想起来。 　　“阿爹，你看我定做的剪刀。” 　　哈日胡接过来一眼就注意到那两片长长的刀刃。难怪女儿要去定做，这样式和家里用差别太大了。 　　他拿在手上颠了下，一点儿重量都没有，张开手试了试，非常顺滑，剪起羊毛来肯定很快。 　　“阿音你准备什么时候剪羊毛？” 　　宝音想了想，现在是三月下旬，还有那么一丢丢冷，剪羊毛的话担心从来没剪过的羊适应不了着凉生病。所以还是晚一点点，四月初剪，剪完后面长起来刚好能防蚊虫叮咬，到秋日再剪。 　　四月初就四月初，哈日胡没有意见。不过部族里的羊毕竟从来都没有剪过毛，所以他准备先拿家里的羊先试一试剪毛。只是家里的羊好像少了点，他和妻子商量了一下，拿出银子从族里又买了两只。 　　这回买的是长毛羊，阿音说这是宝贝，买回来肯定不吃亏。 　　家里真是越来越热闹。四匹马，四只羊，眼见着都能算族里的富户，找卓娜来打听代格婚事的人更多了。 　　这才十四岁呢，等他十五十六，只怕家里都要不安宁咯。 　　卓娜又送走了两个族人，为了躲个清净干脆到了妹妹的毡包里。这会儿诺敏正在和宝音学着纺羊毛线，听到姐姐来了眼睛都没抬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宝音手上的动作。 　　因着剪羊毛定在了四月初，还有七八日空闲，宝音就让阿娘他们找族人换了不少羊毛来，家里先把纺线学了。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要学的竟是小姨诺敏。她第一个申请，宝音便先教了她。 　　“小姨你右手小指绑着着这纺轮上的线别动，拇指和食指一边转这棍一边捻将它缠在棍子上。左手扯毛团不要太用力，尽量让它出的毛是均匀的。” 　　她一边讲，一边扯着羊毛力子做示范。这纺轮她已经研究透了上手快的很，一点儿都没有生疏。 　　“刚上手慢一点没关系，只要这毛扯的均匀，慢慢捻总能成线的，要有耐心。” 　　讲的再多也不如自己上手亲自试试。 　　宝音示范了两遍后就拿了个纺轮给小姨让她上手了。 　　诺敏看得认真，听得认真，可一上手就乱了，不是毛扯的粗细不均就是捻线的时候没配合好转棍子，线缠的歪歪扭扭，一拿出来就松散的厉害。 　　新手嘛，手忙脚乱也正常。 　　宝音耐心的教了一整日，总算是有点效果。诺敏终于成功的将线捻的刚刚好缠到棍子上，虽然进度非常的慢，但她一点都不担心。 　　熟能生巧，只要多练习有耐心，早晚会和她一样快的。 　　宝音抽空到毡包外活动了下，纺线久了眼睛又干又涩得出来看看绿色。转了一圈后她又去查看了下两只崽崽的窝，里面给它们放的肉食都还是老样子没有动过。 　　大宝和三宝都没有回来。 　　失望归失望，只要崽崽们平安在外头快乐，那就没关系了。何况她现在忙着家里的羊毛大业，一时也无法分心去照顾它们。 　　希望二宝能带它们好好玩吧。 　　一连三日宝音都呆在小姨的毡包里，一点一点指导她捻羊毛线，小姨人很聪明手也巧，进步飞快。 　　几天时间，就已经提了不少速，捻羊毛也没那么紧绷越来越顺手了。 　　卓娜也想学，可手里管着的奶豆腐撒不开手，一闲下来又有这样那样的人找，实在抽不出时间来。 　　这么忙，哪里有时间做别的。 　　一开始还说剪羊毛的事先教给她和大哥，现在一家人讨论过后决定改成教诺敏和代格。 　　剪羊毛这活儿要体力好，不然摁不住羊那是白搭。还要眼神儿好，要是错了眼，剪到什么不该剪的地方把羊弄疼，挣扎起来那就恼火了，说不定还要挨两蹄子。 　　宝音这么小，当然是摁不住羊的，所以今日有大哥和阿娘小姨给她打下手，还有姐姐朝乐，负责给她端茶递水和在旁边扒拉羊毛。 　　一家子准备妥当后，代格去把那只新买回来的长毛羊拉了过来。 　　“咩……” 第87章 　　被五个人围着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羊咩咩十分不安，一直叫个不停。它本就刚买来没几日，和家里人都不熟悉。代格安抚的摸了摸咩咩叫的羊，看向妹妹。 　　“阿音，现在怎么办？” 　　宝音抱着垫布朝小姨招了招手。 　　“小姨，你来帮我一下，咱们把这垫布铺上。大哥，等我和小姨铺好了你和阿娘就把这羊给放倒在上面，轻一点，不要吓着它。” 　　三个人听得仔细，连忙点头。 　　诺敏和宝音动作麻利，几下铺好了垫布。铺这东西很有必要，这样剪羊毛的时候掉落下来的羊毛就不会二次污染沾上泥土了，清洗起来也不会更麻烦。 　　垫布一铺好，卓娜便和儿子将那只羊提到上面侧身放着。一百多斤的大肥羊在母子两手里仿佛没什么重量一样，轻轻松松的就放到了垫布上。 　　宝音拿着自己的小剪刀，咔擦两下在空气中剪了剪，十分顺手。 　　“阿娘，你和大哥头尾都给它摁住了哈，也不要太用力，不然它肯定不配合。” 　　剪羊毛在宝音的记忆里大多数羊都是很抗拒的，不知道是爱漂亮还是怎么的，反正挺多羊剪完毛都不怎么高兴。 　　“阿音，抓好了，这羊还算老实。” 　　代格话音刚落，手里摁的羊腿就蹬了他一下，吓了他一跳。 　　宝音抓紧时间开始剪毛了，第一次剪她要专心一些，没有找回手感也不好教人，只是让他们先看着。 　　因为这羊是有羊绒的，所以宝音没有从毛根开始剪，而是往上抬了大半寸后从左大腿开始往上剪。 　　新打的剪刀锋利无比，稍稍一用力就听到剪刀和羊毛碰上咔嚓咔擦几声，那长长的羊毛便都被剪掉了，轻轻一扒就露出了底下的那层羊绒。 　　不过羊绒都长在密密麻麻的毛根中，需要抓下或是用梳子梳下来。 　　宝音早就准备好了细密的梳子交给姐姐，等她剪掉背上和肚腹上的毛后姐姐就可以开始梳了。 　　不知是不是梳毛梳的太舒服，本来还不情不愿的羊这会儿倒是老老实实躺住不动乖的很，连给它翻面都不愿意起来。 　　一只羊咩咩宝音剪毛剪了快两刻钟。主要是一开始没找到手感，下手没那么干脆，到后面就好了，越剪越快手上像是有记忆似的一剪刀一剪刀下去，丝毫没有戳到羊咩咩的肉。 　　此刻垫布上已经堆了一大堆的羊毛，装羊绒的袋子也满了一半。羊咩咩终于完成了它的任务被放开站了起来。 　　“啧，拉来的时候瞧着挺大只的，没想到剪完毛瘦了这么多。” 　　光秃秃的看着好奇怪啊。 　　羊咩咩大概也挺不习惯的，不安的咩咩叫个不停。诺敏赶紧提出早就准备好的热水和鲜草喂它，转移它的注意力。 　　一家子将地上的的羊毛都收了起来，准备抓第二只。 　　卓娜本想继续帮忙的，可是很快就有族人来叫她。抓羊两人就够了，小妹在呢，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于是第二只羊抓的时候，毡包里就剩四个人了。 　　宝音拿了一把大剪刀过来和自己的小剪刀摆在一处。 　　“大哥，我先教你吧，你的力气大能制住它，剪起来容易一些。” 　　代格跃跃欲试，照着妹妹说的，用腿压住羊的后腿然后照着毛根往上抬大半寸开始剪。 　　这种羊就适合他这样的新手练手。不用贴着毛根剪毛就没那么容易戳伤羊，心里的紧张会少很多。 　　毡包里安静的只有剪刀的咔嚓声，几个人都秉着呼吸专心盯着代格上的动作。诺敏压着羊的前腿和脑袋，一边看一边想着若是换成自己该怎么剪毛。 　　“来，沿着它的背脊往头上剪，对，不要剪得太低会剪到羊绒的。” 　　“好了，背脊这条线剪开了，现在开始往腹部和腿上剪，大哥你手稳一点，别抖。” 　　宝音的声音稚嫩又冷静，代格回想着妹妹刚刚剪羊毛的动作，看准了就下手，咔擦咔嚓，羊毛一点一点被剪了下来。 　　好像不怎么难嘛。 　　只要羊咩咩乖乖听话不乱动，剪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代格在前面剪，剪完朝乐就去梳羊绒，然后换一面宝音让小姨过来上手试试。 　　可怜的羊咩咩像是煎鱼一样被翻了个面，继续做它的实验品。 　　诺敏比较紧张，让她摁羊只要使力气就行。现在要一边摁着一边拿剪刀对着羊。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一个没摁住那剪刀戳到羊身上，怎么得了。 　　宝音和朝乐在一旁鼓励了又鼓励，诺敏才拿起剪刀开始试着往下剪。第一刀太过谨慎，偏了些，剪到了靠近毛根的地方带下来一小撮羊绒。 　　诺敏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看着宝音脸都尴尬红了。 　　“没事小姨，你看准了再下手。” 　　好一会儿诺敏才定了定心，眼睛死死的盯住手里抓着的羊毛，刷刷往下剪。 　　不知是不是她的运气不好，这只羊脾气有些倔，被压久了就开始闹腾。代格和她两个人压着略有些费力，剪出来的羊毛跟狗啃了似的，一茬长一茬短，倒是没有受伤。 　　诺敏已经尽力了。 　　宝音一边和姐姐梳羊绒一边安慰她。 　　“头一次上手剪成这样不错啦，小姨你再多练练，熟能生巧的。” 　　想想她自己头一回剪羊毛，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不光剪的跟狗啃一样，还把那只羊戳了好几个血口子，让它受惊食欲降低了好几日。爸妈后来好一阵儿都没让她再上手。 　　要不是她实在感兴趣，估计这剪羊毛的手艺还练不来呢。 　　“阿音，家里还有两只羊呢，我去拉过来？” 　　代格还想再试试剪毛，刚有点感觉呢。 　　“先不了，咱家那两只羊还能产奶一个月左右，现在拉过来剪羊毛容易受惊回奶，还是等它们回奶了再剪吧。” 　　宝音和姐姐将第二只羊身上的羊绒抓完了，依旧让它先去饱餐一顿，然后才让大哥把羊送回了栏里。 　　回到栏里的两只羊很是烦躁，一点儿没有刚来时悠闲的样子，时不时就咩咩叫几声，刨了一个又一个的坑，不知道是不是在抗议主人剪了它们的毛。 　　别说，这两只光秃秃的，另外两只却是圆滚滚的，瞧着就好笑的很。 　　新年新造型新气象嘛。 　　宝音高高兴兴的抱着一堆羊毛放到家里的大毡包外。为什么不在这儿剪毛呢，一是家里东西太多，二是来找爹娘的人也通常都是到这里来找。相反，小姨的毡包就宽敞多了，还没人会去找她，清净。 　　“阿音，咱们现在是要洗羊毛吗？” 　　“还不行……” 　　宝音将重新将垫布铺开，又拿了两个装米的空麻袋出来。 　　“刚剪下来的羊毛里杂物挺多的，咱们先挑一挑。顺便还要将里面一些颜色太深的毛挑出来。” 　　先过一遍后才能拿去洗。 　　代格这活儿就不参与了，让他在家里坐着慢慢挑脏东西，还不如出去狩猎抓几只兔子回来。 　　“阿音，那我先走啦？” 　　“去吧去吧，家里有我们三就够了。大哥你出去的时候多看看天空，要是有看到三宝它们，记得回来告诉我。” 　　宝音很想它们。 　　“放心吧，三宝好认，我看到肯定认得出来。” 　　代格一边应一边跑去打了水回来将家里的水桶都填满，然后才骑上马走了。 　　三个人坐在垫布上，一边吹着微风，一边挑着羊毛。呼吸一下新鲜的草香，焦虑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阿音，咱们要做那什么羊毛线，就得学剪羊毛，和纺线，那要做成衣裳什么的，是不是还得学织衣裳啊……” 　　朝乐一想到要学那么多，头都大了。她还以为长大了也就是放放牛羊，看看孩子就行的，怎么会要学那么多东西。 　　妹妹上回织个手套在家坐了整整一日，她只是看着就憋的慌了。 　　一看姐姐这样子，宝音就知道她在愁啥，连忙笑道：“不用的，阿姐你不想学就不学。咱们部族不靠卖衣裳挣钱。” 　　这大半年的时间宝音也算是有些了解这个时代了，南方纺织业已经很成熟，知道羊毛能纺织后早晚会自己接过手去。孟和若是去争这个，剪下羊毛处理好后还要费劲巴拉的负责纺线织布做衣裳那真是舍本逐末。 　　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打算将羊毛的用途介绍出去，再通过巴雅尔叔叔发展羊毛买卖。 　　部族负责养羊剪毛再处理好，剩下的就教给别人去弄吧。没必要给自己揽那么多活上身，累不说，还做不专业影响买卖。 　　所以，纺轮她在城里也就买了几个，并没有大批量的买很多。 　　今年是不一样的，需要把羊毛制品打出名头去，所以织一批毛衣很有必要。不过这种事情，她来就行了。 　　打毛衣不难，只要有耐心坐得住，学了花样跟着她一起织就好。 　　姐姐是个爱动的性子，年纪又这么小，还是该好好玩才是。宝音盯了三个做帮手的人选，小姨和阿娜姐姐，还有沐柔。 　　小姨不用说，能帮家里的事情她都不用问，肯定会认真学了一起做。阿娜姐姐嘛，上回无意间来家里看到弄羊毛线的时候就已经很感兴趣了，说服她不难。 　　沐柔也简单，巴雅尔叔叔最好说话，找他借个人一两个月应该也不难。而且沐柔是巴雅尔叔叔买回去的人，也不用担心她把织法传出去。 　　最重要的是，宝音看上了她那双巧手。绣花织布她都行，织个毛衣肯定能很快上手。 　　也不知道巴雅尔叔叔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好期待啊…… 第88章 　　“哈啾！哈啾！” 　　巴雅尔连打了两个喷嚏，摸摸耳朵好像不烫。 　　“大老板，是不是家里有人儿想你了？” 　　“哪有什么人，不要瞎说，指不定是骂我的。” 　　巴雅尔觉着可能是连日赶路在路上着了凉，一会儿回到客栈洗个热水澡喝碗姜汤就没事了。 　　“你别老扯东扯西的，我找你是有正事。” 　　“好好好，正事，你说。” 　　坐在巴雅尔对面的男人立刻收起笑脸，正经起来。他不调笑的时候还挺像个老实人。 　　这个男人姓付，名怀安，是巴雅尔早年跑商间认识的朋友。两人都是性情直爽的人，这些年也一直都有来往。 　　付怀安跑商跑了几年后经家里相看定了亲事，成亲后便老老实实的在家乡经营自家买卖再没出过远门。说起来两人都有四年没有见过面了，一直都是书信联系。 　　他其实也挺好奇的，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巴雅尔特地跑这么大老远来康平城来找他。 　　“你吃过奶豆腐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付怀安没听明白。 　　“问这个做什么？奶豆腐隔壁兴阳城刚时兴的东西嘛，尝过两口，我不爱吃。” 　　说不爱吃都是客气了，他是闻到都会想吐的那种。自家儿子身上本就有奶味儿，上回又吃了一大块，抱着他的时候听他讲话简直让人窒息。 　　“不好吃？” 　　“也不是，我就不爱吃带奶味儿的东西。再说那东西那么贵，吃一块奶豆腐我还不如买酒喝。不过我娘和家里的小子挺喜欢的，当初买回去尝了一回惦记好久呢。” 　　听他这样说，巴雅尔才放心了几分。 　　兴阳城奶豆腐卖的很好，但他打定主意走富人这条线就注定兴阳的客户有限，吃不下太多奶豆腐。所以他一处理完那边的补货，就带着剩下的八百斤奶豆腐来康平城找朋友帮忙了。 　　“不瞒你说，那奶豆腐是打我这儿出去的。” 　　“啥？是你卖的？！不是，你可够黑的啊，一斤奶豆腐卖五钱银子，比我家伙计一个月的月钱还多。” 　　付怀安满脸都写着你是奸商。 　　巴雅尔：“……” 　　他明明都是以四钱银子一斤卖到大户人家里的，怎么就被拿出来倒卖了？？还五钱银子，直接涨了一钱，真黑！ 　　“你买了？” 　　“那不是赶巧遇见了么，我家那小混蛋闻着有奶味儿上去舔了一口，就只能买回去了。” 　　巴雅尔想到那个画面顿时哈哈笑起来。 　　“你儿子喜欢，我等下送你十斤拿回去慢慢吃。不过你得帮兄弟我一个忙，帮我把剩下的八百斤奶豆腐卖了。” 　　付怀安眼都瞪圆了。 　　“我帮你卖？咋帮？我是卖布的难道改行卖奶豆腐？那会被我娘捶死的。” 　　“你想多了……” 　　巴雅尔白了他一眼，提示道：“听说嫂夫人是康平郡主的表妹，又是首富白家之女，想来她在这康平城的夫人小姐里声望应该不错。这春日嘛，赏花游园设宴的……” 　　能作文章的地方多了去了。 　　“哦~~原来你小子打的这个主意。” 　　付怀安顿时明白过来。 　　巴雅尔是想在自家娘子设宴之时，将奶豆腐推出去，让各家夫人小姐都尝一尝。 　　虽然自己吃不惯那奶豆腐，但娘子和小儿都挺喜欢吃，拿来设宴也没什么不妥。 　　不是什么大事，他都不用问过娘子就能做主的事。 　　“行，没问题。不过你得抓紧把奶豆腐的做法教给我家厨子，三日后我家娘子就有办一场春花宴。” 　　付怀安痛快的答应下来，心里也松快了几分。 　　当年他和巴雅尔跑商时遇见了劫匪，商队里的人死了大半，是他半扶半背带自己跑掉的。 　　这个恩情一直想要报答，但这家伙啥事都能自己搞定，根本不找他。这回稀奇了，他竟然亲自过来说要帮忙，那就帮咯，能还一点是一点。 　　两人在酒楼吃完饭约好明日上门教做法后便分开了。 　　巴雅尔没喝多少酒，但总觉得头有些晕，到了客栈躺在床上才稍微好了一些。 　　一个人孤零零的躺着，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沐柔。先前在家的时候他也着凉咳了一阵儿，觉得身体好顶过去就行，结果让沐柔给说了一顿。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是自己买回来的，可她却有胆子对自己说教。又是要看郎中又是要抓药。 　　抓药当然他是不肯，沐柔最后也没说什么，不过她后来一连炖了好几天的止咳的东西给自己吃。那个叫什么川贝粥，百合羹粘嗒嗒的，可吃起来味道真不错。 　　还有个姜杏汤，也好好喝…… 　　巴雅尔躺在床上，想了好多好吃的，差不多都是沐柔做的吃食。越想越饿，最后只好爬起来去找小二要了一碗姜汤。 　　热辣辣的一碗汤下去，舒服了些，再躺下去便没有胡思乱想了。 　　一夜到天明。 　　大概是身体底子好，第二天巴雅尔起床就有精神多了。他看好时间带着奶豆腐和老陈一起出门去付家，结果刚走到街上就看到百姓们突然站到了路两边，一队士兵骑着马开路过来了。 　　“东家，像是官家的马车诶……” 　　巴雅尔长得高，略一探头就看到了中间马车上的字。 　　“是康平郡主的车架，应该是从京里贺寿回来了。” 　　当今皇帝的寿诞在八月，上月过生辰的是那位国母。像康平郡主这些人那都得到京城贺寿。 　　这些事情都离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很远，可做他们这行的，消息一定要灵通。巴雅尔虽然没见过康平郡主，但这些贵人的车架仪仗必须要弄明白，免得一不小就得罪了人惹了祸，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哈日胡老说他心眼子多，这也是没办法，不多哪里混得下去。 　　“诶！东家你看那儿！” 　　老陈有些激动，但还记得要小声。 　　“东家你看那匹马，就在郡主车架后面，你快看！真真漂亮极了！” 　　巴雅尔顺着老陈说的方向看过去，瞬间心尖儿都颤了颤。那是一匹纯白色的成年马，浑身都看不到一丝杂色。长得又高又壮，瞧瞧那身腱子肉，真是好看！看样子是从京城一路走回来的，但那毛发显然一直有人用心打理，非常干净顺滑，一点儿都没有蒙上灰尘的暗淡。 　　果真漂亮！ 　　“天呐，这马真白！” 　　“听说郡主在京里得了赏呢，就是一匹马。” 　　“这马一定很贵吧，太好看了！” 　　周围的群众看到那匹白马无一不在惊叹，老陈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问道：“东家，这是什么马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全身都白的马呢。” 　　“我也没见过，只听说西域有种叫白龙驹的马儿，全身雪白，能日行千里，乃马中极品。” 　　巴雅尔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到了的。有一人好奇问道：“那这马同汗血宝马比起来，谁更名贵呢？” 　　“不好比较，各有各的优点吧。” 　　他不愿意多说，旁人觉得无趣便又专心看马去了。 　　“这马走路真有精神，瞧瞧那蹄子多有劲儿。” 　　“诶，我怎么看着这马肚子有点大啊，是不是有崽了？” 　　“嘶……瞧着真像是，那郡主不得乐坏了，一下得了两个宝。” 　　众人轻声谈论着，眼巴巴的看着队伍慢慢走远才敢大声起来。巴雅尔没放在心上，转头带着老陈去了付怀安府，教奶豆腐的做法。 　　这一趟真是没白跑，付怀安没有敷衍他，特地和他娘子说了要着重介绍下奶豆腐。 　　付夫人不过一句话的事，却帮了巴雅尔的大忙。奶豆腐刚放到租好的铺子里，就陆陆续续的订出去了三百斤，剩下的那些也卖的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全都卖光了。 　　他还接了不少的订单，需要再到草原去拿货然后送去。 　　这一趟他能赚到差不多两百两银子，车马费倒没什么，伙计们得奖励下。加上带的那些皮草赚的钱，又能攒个几百两了。 　　唉，攒再多钱有什么用，媳妇孩子都没有，花钱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花。 　　巴雅尔收拾好银票，带好付怀安送的康平城特产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阿木古郎。 　　这一去一回的，光是路上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走的时候城里还很冷，这会儿回来已经是五月中，天都暖了。 　　“李伯，我走之后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东家放心，家里一切都好。只是在您走后一个月左右，孟和来人了。” 　　李伯将卓娜带着人来投宿的事情说了一遍，刚说到住客房巴雅尔便眉头一皱不满道：“客房那般简陋，怎么不带她们住东厢房去？” 　　卓娜就是他亲嫂子，宝音朝乐就是他亲侄女，好不容易来一次居然住到最偏的客房，想想就觉得难受。 　　李伯很是委屈。 　　“东家……东厢房是住您以后的……” 　　“管他是住谁的，现在又没有，我连媳妇儿都还没娶呢。下回我若是不在家，她们再来了必须得让她们住最好的房间。” 　　“是……” 　　听到李伯应了，巴雅尔这才略过了这茬儿，问起她们到城里做什么。 　　“听说是来定做剪刀，后来买了几个纺轮回来，就住了两晚上就回去了。夫人和小姐两次出门都是沐柔陪着一起的，仿佛挺喜欢她。那位宝音小姐还留了一两赏银给她，但是她没要。于是临走的时候就放到老奴这儿。” 　　李伯掏出一两银子拿给巴雅尔，将宝音走时留的话复述了一遍。 　　巴雅尔捏着那一小角银子，百思不得其解。 　　阿音让沐柔去草原做什么？？ 第89章 　　晚上吃完饭，巴雅尔把沐柔叫来问了问。沐柔当然不知道了，比他更懵。瞧着问不出啥来，他也只好做罢。 　　“呐，这是阿音留给你的赏银，这是你该拿的，不用拒绝。” 　　沐柔接过那一两银子，心里感动极了。 　　没想到只是和宝音小姐短短相处了两日，她竟这般想着自己，还特地留了银子。 　　“那个……沐柔啊。” 　　巴雅尔犹豫了下，开口不太自然道：“你……要是想赎身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二叔他们那样，你回去肯定又会被卖的。要不然……你就留在这里做工？这回有月钱的……” 　　也不知怎的，一想到沐柔能赎身走了，他心里竟然生出一股不舍来。 　　“啊？留下来？” 　　沐柔听的云里雾里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的这一两银子加上之前卖身的银子，正好可以赎身！！ 　　巴雅尔说过，许她原价赎身出去的！ 　　她想起来了！ 　　“我要赎身！” 　　能做良民谁愿意做奴才呢。 　　沐柔心中对宝音更加感激，若不是宝音小姐给的一两银子，她还要攒上好久好久才能赎身。 　　“没不让你赎身，我是说，你赎身了回兴阳还不如留下来……” 　　“我不回兴阳。” 　　沐柔喜欢这里的风土人情，早就有在这里定居的念头。赎身后随便租一间小屋，靠着绣花她都饿不着肚子。 　　“东家你等等！” 　　说完她转身就跑，一路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将那当初卖身存下的六两银子拿了出来。连同宝音给她的一两交到巴雅尔手上，然后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只等明日去官衙销掉奴籍她就真正解脱了！ 　　“东家，谢谢你！” 　　沐柔真心感谢，若没有他救自己，又允许自己原价赎身，那想自由就太难了。 　　“所以你想好了？” 　　“额……” 　　刚刚被赎身的兴奋冲昏了头，还真没想过之后的打算。不过肯定不回兴阳就是了，暂时在这里做工也不错。 　　厨房里虽然偶有争吵，但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管家人不错，巴彦和陈叔也很好。东家就不用说了，人好还答应给月钱。 　　“东家我想好了，我还是暂时在你这儿做事，等攒了钱再说。” 　　巴雅尔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这样就好，对了，宝音走之前和李伯说，希望我再去草原的时候，能带你一起去。你去吗？” 　　“带我去草原？宝音小姐有什么事吗？” 　　“她没说，只是希望我一定将你带去。” 　　沐柔一听立刻点头答应了。 　　先不说她本身就很喜欢宝音，草原的风光她也是很向往的。以前只天天听着巴彦讲有多辽阔有多漂亮，她也很想去看看。 　　于是两人说好了三日后一同出发去孟和。 　　巴雅尔一回来就忙的团团转，先要将带回来的时兴货补上，又要去组商队，还要准备草原牧民需要的货品。三日忙碌，坐下来喝点水的时间都要用挤的。 　　好在这一流程他也是做惯了的，很快就处理完了。 　　第四日清晨，太阳才刚刚冒头，商队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巴雅尔领头。 　　这会儿两人刚出门，沐柔看着那一匹匹马，头都大了。 　　“我，我不会骑马啊……” 　　巴雅尔看了看商队后面装着货的板车，脑子快了一步，把刚刚准备说让她坐后面去的话咽了回去。 　　“没事，我带你。” 　　“啊？这样，这样不好吧。” 　　沐柔从小接受的就是男女有别的，要恪守礼法的规矩。这样和男人同骑一马，好像有点出格。 　　“这有什么，你平时出去没看到吗，咱们城里男女同骑那可太多了。再说咱们是运货的商队，那么多人一起走的，又不是孤男寡女，你担心什么？” 　　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哪里怪怪的。 　　不过沐柔没再琢磨，很干脆的上了马。说到底她其实内心也是很洒脱的人，只是这么些年被条条框框对女人的规矩给束缚了。整个商队大半都是草原人出身，听说草原儿女性格外放，热情豪爽，自己扭扭捏捏的才奇怪。 　　巴雅尔心中雀跃，面上却不显，上了马也老老实实的和人家隔了一小块距离。 　　商队很快出了城。 　　一路的风景那自是不必说了，沐柔起先还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被那辽阔的草原风光过所吸引。有时候还会主动问起巴雅尔一些草原上的事。两个人短短一日便亲近了许多。 　　只是风景是美好的，赶路也是真辛苦。尤其是沐柔这种头一次骑马的人。 　　一整日一来，两腿内侧磨的生疼，还不好意思跟人讲。 　　巴雅尔只觉得第二日她安静了许多，却是没想到别的。一直到了孟和，见她下马走路不太对劲才反应过来，顿时懊恼不已。 　　这种事他再豪放也不好去安慰人，只好拿了药让哈日胡转手让卓娜去给人用。 　　“啧，巴雅尔，都这样关心人了，还说没情况。” 　　“……” 　　巴雅尔一时语塞，他其实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意，就是还有些拧巴。毕竟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坚持找草原姑娘，感觉有些打脸，不太好意思。 　　“没那回事，你还要不要银子了？” 　　“要要要！” 　　银子可是大事！ 　　族老们和宝音很快都到了毡包里，这会大家更是期待。毕竟之前两百斤都卖了那么多钱，现在可是一千六百斤。 　　“这里呢，是一千六百斤奶豆腐卖出去的所有钱。” 　　巴雅尔将鼓鼓囊囊的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亮闪闪的银子来。本来多是银票，但他觉得族老们都没见过那东西，还是银子看着实在。而且部族总是迁移，银票容易丢失不好保存，用银子就好多了。 　　“这，这，卖了这么多！” 　　“我来数数！” 　　几个族老看着银子两眼都在放光。 　　“一共六百五十两！” 　　一个族老有些受不住刺激，捂住胸口缓缓坐了回去。另外几个族老也是深呼吸好几次才稳住情绪。 　　巴雅尔尽管已经粗略算过能赚多少，可这实实在在的银子看着还是叫人激动。 　　“呐，当初说好的，巴雅尔三成，宝音一成，现在就分了。” 　　“对没错，分吧分吧。” 　　族老们虽有些心痛，但想着那大头还在族里，心中便又高兴起来。 　　巴雅尔分得了一百九十二两，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银子都见多了。宝音一成分了六十四两，沉甸甸的银子抱在怀里那感觉简直了，高兴的不得了。 　　剩下三百八十四两，就是族中的钱。 　　族老们欢喜的很，拉着哈日胡就要找他商量这钱的用途。后面的话就不适合巴雅尔和宝音听了。 　　所以两人很快离开了毡包。 　　“巴雅尔叔叔，你们这次在孟和呆多久啊？” 　　“不呆，马上就要走。” 　　“啊？？？” 　　宝音直接愣了。 　　巴雅尔明白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不开春了，大家都转场了嘛。你们孟和现在最近，当然先来孟和。我们商队还要去另外三个部族呢，好几个月买卖可不少。等都转了一圈收好货回来，估计要半个多月呢。到时候我再来孟和。” 　　他知道宝音可想买小马驹了。 　　“我让交好的老板帮我留意了牲畜市场，到时候领你直接去看好的小马驹。” 　　“嘿嘿……” 　　宝音心里的小心思被看穿，有些不好意思。 　　“那巴雅尔叔叔你先去忙吧，我等你回来。” 　　说完她又想起了一事。 　　“对了！巴雅尔叔叔，你走的话，阿柔是留下的对吧？” 　　这话提醒了巴雅尔。 　　“她是你要求让我带来的，当然留下。不过你要她来是做什么？” 　　沐柔也就吃食做的好吃，做的衣裳鞋子不错，别的好像也不会什么了。 　　“我啊，想让她来帮我一起教纺线，还有做点别的小东西。反正她能帮我大忙呢，等你回来的时候，正好能看到惊喜。” 　　惊喜…… 　　巴雅尔挑了挑眉，宝音的奶豆腐就已经给了他惊喜了，居然还有吗？ 　　会是什么？ 　　他好奇的很，可惜没有时间在孟和逗留，把人送到她家就转头去和商队汇合了。 　　宝音开开心心的抱着银子回到毡包里，将银子存放好。阿娘没有在家，家里只有小姨和姐姐，今日还多了个沐柔。不过这会儿都在小姨的毡包里。她放好银子便过去了。 　　“阿音！你分银子回来啦！分了多少？！” 　　朝乐好奇的很，一千多斤奶豆腐能卖多少钱她怎么也算不明白。不过妹妹说了，分了钱就能买小马驹，所以她也一直好期待。 　　“一共分了六十四两呢！” 　　“天呐！这么多！” 　　朝乐高兴疯了，抱着宝音又蹦又跳。 　　“那你能买小马驹了是不？！巴雅尔叔叔呢？咱们找他去！” 　　“别找了，阿姐你坐下。” 　　宝音笑着解释了下巴雅尔叔叔还要去别的部族，等回来才可以。一旁的沐柔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他已经走了？” 　　“嗯，马上就走了。还要去别的部族卖货收货。阿柔你别怕，我们家里人都很好的，你安心住一阵。” 　　沐柔心里有点失落，不过没表现出来。她很喜欢宝音和朝乐，诺敏待她也很和气，怕倒不怕。 　　“宝音小姐，听东家说你让我来草原的，不知道是让我来做什么呢？” 　　“你等下！” 　　一说起这个，宝音就来劲儿了。拿出纺轮和已经处理干净的羊毛团子。那是她教小姨纺的线，已经非常不错了。 　　“你看看这个。” 　　沐柔接过羊毛团子，捏了捏，感觉蓬松又舒适，难以置信道：“这是羊毛？！” 　　“嗯哼~” 第90章 　　“这是羊毛纺的线……” 　　沐柔惊讶的将线拉出一截，仔细看了又看。比她在兴阳城的时候纺的线要略粗一些，但纺的很不错一点都不散，拉扯起来还有些韧性。 　　“宝音小姐，我能试试吗？” 　　“哎呀，别叫我小姐啦，咱们草原不兴这个，叫我名字就行。” 　　宝音拿了个新的纺轮给她，什么都没说，让她自己上手看看。 　　沐柔会用纺轮，但在家的时候几乎都是用手摇式的纺车纺线，因为那样会更快一些。纺轮许久不用手也生疏不少，不过来回多捻几遍就行了。 　　一团团的羊毛在她手里乖巧的很，轻轻一搓一捻就变成了粗细均匀的羊毛线。 　　诺敏眼睛都看直了，之前努力那么久还以为自己已经练得很熟可以出师，结果看了沐柔纺线才明白，自己还差的远呢。 　　“阿柔你好厉害啊！你说这样用纺轮纺羊毛的话，一天大概能纺多少线？” 　　“嗯……是我的话一天如果不休息，从早到晚可纺线五十斤左右。用手摇的纺线车那就快了，一天可以纺一百斤出头。” 　　这个区别还是蛮大的。 　　宝音再眼馋，可情况不允许，只能用纺轮。 　　不休息的话五十斤，那休息休息手速再慢一点，一天也差不多有三四十斤吧。 　　已经足够了。 　　“阿柔，我叫你来呢，一是想让你教大家纺线，二是想让你织毛衣。” 　　“织毛衣？用这羊毛线织衣裳？” 　　沐柔反应极快，一听就明白了宝音的意思。 　　宝音点点头。 　　“对，用这羊毛线织衣裳。不过我要织的不是那种用织布机做出来的衣裳，说吧一时也说不太清楚，咱们先教纺线，教完了我织给你看就懂了。” 　　沐柔万万没有想到，宝音叫她来草原是为了这个。教人纺线，这活儿轻松，她乐意的很。 　　而且草原的空气真是太好了，风景也好美，就是这会儿腿疼出不去。 　　“对了阿柔，这个药是巴雅尔叔叔让我拿给你的。他说这药止痛消炎效果特别好，抹上很快就不会痛了。” 　　宝音笑眯眯的把药送到沐柔手上，毫不意外的看到她脸红到了耳朵。 　　“巴雅尔叔叔真是有心了。” 　　沐柔拿着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脑子里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巴雅尔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诺敏轻轻扯了姐妹两个，拉着她们出了毡包好让人家上药。另外客人来了也得去大毡包里做些吃食招待她。 　　教纺线的事倒也不急。 　　中午吃过午饭后，宝音叫来了阿娜姐姐，她心目中三人组都到齐了。朝乐本想出去玩的，可瞧着妹妹都在努力她又没心情出去干脆留在了家里。 　　四个纺轮都有主人。沐柔比宝音更会教学一些，到底是她经常和这些丝线打交道，技巧也比宝音这个现代人更懂。从纺线的姿势到拿纺轮捻线的方法，经由她指导后几个人用起来都顺手了许多。 　　朝乐也会捻一点线，但她弄的特别慢，在旁边就是凑数的。 　　沐柔也耐心教了她，不过看着好像没啥用。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天色开始渐渐变暗了。宝音深谙光线不足之下用眼的危害，早早就让她们把东西收了起来，等明日再做。 　　阿娜很快回家去了，诺敏也趁着时候还早扛着篓子出去扒粪了，家里就姐妹两和沐柔三人。 　　宝音本想带沐柔去看看部族里剪羊毛的热闹，但一想她那腿现在肯定还走不得路，便只能在家玩了。 　　别的没法看，就看了看挤羊奶。沐柔没见过，倒也觉得新鲜。 　　晚上她是和诺敏一起睡的。大大的床铺头顶就是天空。不冷也不热，真真是舒坦。 　　这会儿巴雅尔不知道在哪里，是不是到了别的部族，有没有吃…… 　　打住打住，沐柔拍拍脸，清醒过来。 　　不对劲，今日她纺线的时候想起巴雅尔两次，晚上睡觉又想起了他，想起他的次数也太多了。 　　他可是大老板，跟自己这样的小老百姓没可能的。 　　沐柔一把掐断心里因为他对自己的关心生出的小苗，蒙头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床，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巴雅尔的药还真是管用。 　　“阿柔，醒了就起来擦下脸，咱们过去吃早饭。” 　　“好嘞！” 　　沐柔跟着诺敏到了大毡包，这会儿哈日胡还没有走，正好瞧见她。 　　哈日胡看到真人，心中诧异极了。 　　沐柔和巴雅尔之前相看中的姑娘差别真是太大了。这么纤细柔弱，仿佛一阵风都能刮跑，眉宇间也没有英气，说话声音细声细气儿的。巴雅尔原来喜欢这样的？？ 　　那他扯着喉咙要啥草原媳妇儿，给自己和媳妇儿折腾的够呛，真是欠抽的很。 　　“看啥看！赶紧吃了走！” 　　卓娜一边拧他一边小声警告。朝乐瞧见了立刻偷笑跑去告诉了妹妹。 　　宝音转头看了一眼沐柔，大概是被打量的不自在了，一直在埋头喝奶茶。 　　“阿柔，你要是吃不惯这些可以自己做的。家里有面粉，肉也有。” 　　“没关系，奶茶很好喝啊。奶豆腐我也是吃惯的。” 　　沐柔飞快吃完早饭又回到了诺敏的毡包去。后头的姐妹两和诺敏正要走，被哈日胡叫了回去。 　　“昨个儿巴雅尔走之前跟我说了，那沐柔已经赎身不再是奴婢，你们和她说话的时候注意着些，不要拿她当下人看。” 　　“本来也没有拿她当下人看呐，阿爹你担心的事根本不存在。” 　　朝乐朝他挥挥手，拉着妹妹和小姨就走了。宝音眨巴眨巴眼，突然有了个非常好的预感。 　　巴雅尔叔叔一直以来好像除了自家就是对货物上心，啥时候这么贴心还知道送药关心一个姑娘有没有受伤，还特地把人家赎身的消息说了出来，生怕人看轻她。 　　说他不喜欢沐柔谁信呐。 　　只要沐柔也喜欢巴雅尔叔叔，这事儿就成了。他两如今都是孤儿，上没有长辈，所有事情都能自己做主。 　　所以今年可以期待下吃酒咯。 　　在宝音心中，巴雅尔叔叔是自己人，那沐柔这个未来婶婶也算半个吧。本来她赎身了，毛衣的织法教给她其实风险挺大的，但现在嘛也不是不能教。 　　就算看走眼了，毛衣织法千千万，她也不怕什么。 　　“阿音，小心呐，刚刚差点踩到石头了。” 　　朝乐觉得妹妹最近真是几乎魔怔了，天天就知道琢磨羊毛。先是拉着大哥和小姨学了剪羊毛，一学会就拉去教族人。现在整个族里的羊已经被剪了大半，到现在天天都还在剪。 　　那么多的羊毛，要挑要洗要揉，一条河望下去边上密密麻麻都是洗羊毛的族人，看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又琢磨纺线，真不知道妹妹的脑瓜子怎么就能装那么多的东西，她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想出去玩呢。 　　“阿姐，呆在毡包里纺线很无聊的，你去找吉雅玩吧。四宝也挺久没见过它阿娘了，你带它出去转转。” 　　朝乐听完一喜，下意识的松开了妹妹的手。 　　“阿音，你不能跟我一起去吗？吉雅也很想你的。” 　　宝音摇头拒绝了。沐柔来草原一次不容易，最多半月就要走，这几日她要抓紧时间教会她，一起织毛衣。不然等冬日的时候想出货就那么零星几件，哪里拿得出手。 　　“没事，阿姐我纺线织衣裳的时候挺开心的，和你玩一样开心，不用担心我。” 　　朝乐被宝音就这么哄出了门。等她进毡包的时候，沐柔已经在教阿娜纺线了。 　　她们纺的都是挑过硬毛的软羊毛，这种毛织出来的毛衣保暖是保暖但还是会有些扎手。不像她手上这卷，是她这些日子以来亲手纺的羊绒线。又软又滑，极尽亲肤。 　　沐柔很快注意到了宝音手上的线团，因为这卷线比她们纺出来的羊毛线要细上很多。 　　摸起来…… 　　她的眼睛飞快眨了眨，不敢相信手上的触感，又摸了下。 　　“阿音，这线也是用羊毛纺的吗？感觉太舒服了，比绸子还滑！” 　　“摸着舒服，穿着更舒服。” 　　宝音朝沐柔眨了眨眼睛，取出让大哥新做的专门织毛衣的棒针来，分了四根给她。 　　“正好这会儿小姨她们都上了手，我先教你起针开头，一边学一边盯着就行。” 　　一人四根针，先拿一根开始用手指挽了细绒线往上套，套一次就是一针。 　　“我这卷是三股的细绒线，织大人的毛衣的话，起两百四十针左右就可以了。这毛衣织好了有弹性，再胖些也能穿。” 　　“是这样挽吗？” 　　沐柔看了几眼，就学着挽线。起针简单的很，宝音看了一眼就点头了。 　　“就是这样，套到棒针上的时候洞会有些大，你要拉紧一点。不过别拉太紧了，不然等下织的时候，另外一根棒针就很难戳进去。” 　　宝音说完话，突然忘了自己已经起了多少针，哭笑不得的又重新数了一遍，这回再不敢分心了。 　　起好了针，三根棒针一根八十针呈三角形搭在一起，接着拿另外一根棒针开始织就行。 　　宝音教了沐柔最好学的平针，从那套在棒针上的两根线中间的洞戳下去，绕上羊绒线再勾出来就行。 　　最简单，也最不容易出错。 　　沐柔看着宝音织了两圈后，就完全明白过来。依样画葫芦，她也一圈一圈的织起来。 　　一边织还能一边盯着诺敏和阿娜纺的线，属实厉害。 　　阿娜学的很是认真，坐了一上午都没喊过闷。当然，她们也不是做白工，宝音有给她们工钱。 　　这里算是个私人的小作坊吧，和集体没关系。 　　等冬日毛衣卖出去，钱都是自家的！ 　　嘿嘿~ 第91章 　　织毛衣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手上反反复复都是同一个动作，一织就是六七天才能织好一件，很需要耐心的专注力。 　　宝音观察了半日，沐柔性子比自己还稳也更坐得住。而且她大概是真的对纺织类的手艺很擅长，织毛衣的速度比自己也慢不了多少。 　　到中午的时候两人的毛衣下摆都织出了个底，粗粗一看根本看不到是什么针角，只看到一整片洁白的绒毛。 　　沐柔真是恨不得不吃不喝呆在毡包里现在就把毛衣织出来，看看成品。但宝音喜欢劳逸结合，注重保护眼睛。吃完中午饭就带着她出去转了转。 　　大草原的绿色多看看，放松放松眼睛，下午干活眼睛也不会那么累。 　　两人一边转着消食，一边商量着毛衣的织法。沐柔很敏感，已经想着是不是能自创织法，编织些花样进去。 　　这些都不急，先把毛衣织出来才是要紧的。 　　宝音刚想说回去吧，就瞧见地上略过两个黑影。那是天空上被阳光照下来的影子。 　　她的心头一紧，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顿时就眼花了。 　　天上居然有两只白色的鹰，哪一只才是她的三宝？？ 　　沐柔看到宝音抬头，也跟着看向天空，顿时惊奇不已。 　　“好大两只白鸟，它们怎么不飞走？” 　　一直在空中盘旋，不知是什么意思。 　　宝音心里一酸，欢喜中还带着些对崽的怨念。 　　自打大宝和三宝飞了之后，她就一直记挂着。后来两只崽倒是回来过，只是在外头玩野了，时不时就会消失好几日，玩够了才会回家。 　　二宝就更是一月才能看到一两次，回回来送只兔子就跑，叫都叫不回来。 　　这回三只崽一起消失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她还以为三只崽都把她忘了呢。没想到三宝今日居然回来了。 　　“阿音，这两只鸟有些不对劲儿，咱们赶紧回去吧。” 　　那两只鸟好像在看她们，被锁定的感觉让沐柔觉得心里毛毛的。她曾听过飞鸟伤人的传闻，不知是真还是假，但小心些总不为过。 　　结果拉了两次，宝音都没动。 　　“阿音？” 　　宝音鼻子酸酸的，她想说没事，这是她养的崽。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三宝转的有些烦躁起来，一直盯着宝音想等她抬起手臂就落下去。结果她都不理自己，索性直接飞下去落到她面前。 　　“小心！” 　　沐柔还以为那只白鸟要攻击宝音，下意识的拦了下。但很快她就意识到自己是想多了。那两只白鸟虽然是冲着宝音来的，但它们并没有伤害宝音的意思。 　　“三宝……” 　　两只海东青落到草地上，宝音一眼就认出了体型更小的那只是她养出来的。另外那只漂亮也是一样的漂亮，但它的眼神不如三宝对自己更亲近。 　　“阿柔你别怕，它是我养的，不会伤人的。” 　　宝音上前想将三宝抱起来，和从前一样，结果抱是抱了，起来却是一个踉跄。 　　“三宝，你怎么长这么胖了？” 　　这都有十几斤了吧，重是一回事，体型也变大了许多，抱起来都看不见路了。 　　“咕咕咕……” 　　叫唤的是地上那只略大一点的，大概是看到自己抱三宝不乐意了。 　　“……” 　　刚刚情绪上头，还真是没多关注它。 　　“三宝，这是你找的媳妇儿还是相公啊？醋劲儿还挺大的。敢情你跑了这么长时间，就是去谈对象了啊……” 　　宝音将三宝放回地上，爱怜的摸了摸三宝，转头和沐柔说了一声。 　　“阿柔，我在这儿陪它玩一会儿就回去。你能帮我叫下我姐姐让她带点肉过来吗？” 　　“行，我这就去。” 　　沐柔被那两只鸟盯得早就想走，一听宝音的话立刻回了毡包。 　　朝乐很快带着一盆新鲜的羊肉跑了过来。 　　“阿音！我听说三宝带媳妇儿回来了！” 　　宝音一听就笑了。 　　“也不知道是媳妇儿还是相公，我到现在都还分不清三宝的性别呢。” 　　不过不管是公是母，总之是三宝带回来的朋友，好好招待人家总没错的。 　　“阿姐你可真贴心，还把肉切过了。” 　　“嘿嘿~三宝好久没回来了，我也挺想它的嘛。它现在算是成年了吧？长的这么大，羽毛也更丰满了。想想几个月前，还是只秃毛的小家伙呢。” 　　姐妹两都挺感慨的，时间过的好快。 　　“来，三宝，吃肉啦~” 　　宝音用筷子夹了喂它，三宝很给面子直接啄了过去。不过没有自己吃，而是转头去喂了它的同伴。 　　这羊肉是因为家里有客人，宝音拿了银子让大哥去部族里买的肉羊刚杀的，新鲜的很。那只海东青没怎么犹豫就吃掉了，一口接着一口吃了大半，三宝才吃了剩下的羊肉。 　　吃完肉，那只海东青好像对宝音也没什么敌意了，不让摸但宝音亲近三宝的时候它也没有再叫唤。 　　难得三宝回来一次，还肯陪她呆着，宝音便也不急着去弄毛衣了，抱着三宝在家附近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把它放到家里给它准备的窝里。 　　大宝和三宝虽然不常常回家，但毡包上的窝一直都给它们保留着。两只崽崽挤在一个窝里，安安静静的好像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宝音也不能这样一直守着它们，于是给它们准备了水碗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孩子大了，就要学会放手。在现代听过很多次这样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三宝毕竟是野生动物，喜欢外面的世界很正常，家养对它才不好。能偶尔回来看看她，没有忘记她，宝音就很开心了。 　　今日心情很好，织毛衣也格外畅快。宝音从衣摆已经织到了腰。因着这是女女式毛衣，腰线是要收的。尤其是这个时代的富家小姐们，身材更是窈窕，要织的更为贴合才是。 　　像现代的宽松毛衣在这里应该不会太受欢迎。 　　宝音开始收针，沐柔就坐在她旁边看着学着。明日她也要织到腰线的位置，两个人进度相差不大。 　　忙碌起来时间过的很快，傍晚四个人又早早收了工。 　　宝音回去的时候，惊喜的发现鸟窝里竟然不是空的！ 　　有一只在睡觉，另一只飞出去了。 　　好像是三宝不在。 　　出去觅食了？ 　　宝音眼馋了看了眼那只海东青，一直想摸就是不敢动手。算了，还是小命要紧，看看就行。 　　她收回目光正要进毡包去，突然看到四宝在一旁伸着舌头流口水。眼里是藏不住的渴望。 　　自己是眼馋那只海东青的毛，它这是…… 　　它想吃肉？！ 　　没门儿！ 　　“四宝，进去！” 　　这小东西要真敢打三宝跟它朋友的主意，她就让阿姐饿它两天长长记性。平时家里又没短过它吃喝，骨头和肉只要自家有吃就会给它留一点。怎么就还那么馋呢？？ 　　“阿姐，你可把四宝看紧点儿吧。这家伙刚刚盯着外头那只海东青流口水。” 　　“啊？我刚刚才给它喂过吃食啊！拿肉汤泡的杂粮饼，除了吉雅家的狗谁有它这么好的伙食？” 　　朝乐一把将四宝提溜起来，严肃警告了它一次。 　　四宝其实很聪明，能听懂一点点话，不让它做什么它都能明白意思。最近大了，知道咬坏了窝主人会生气，已经好了久没有再犯。 　　当然它现在大了，也没窝了，就一个干草堆在角落里。 　　“说好了啊，不许去打三宝它们的主意。你说你，就这小身板，到时候吃亏的还不知道是谁呢。三宝那么小的时候一爪子就能抓穿兔子，你这皮能经得住吗？！” 　　朝乐训了四宝很久，四宝像是听话了，老老实实的缩在自己窝里没再出去。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全黑，一家子也吃了饭准备休息。宝音听到外面毡包有动静，拿着灯出去一瞧真是三宝回来了。 　　它抓了一只好大的兔子，是她来这儿后见过最大只的。看样子好像没有受伤，精神也不错。宝音放心了，打算回毡包去。 　　三宝却把兔子推下毡包，掉到宝音面前。 　　“……” 　　好像又回到大宝它们几个刚开始抓猎物回来的时候，不管在外头怎么吃，回来就一定要扒皮清理过才愿意动嘴。 　　“行行行，给你弄。” 　　宝音厚着脸皮去找了大哥。代格这会儿正在给她打磨棒针，一听是三宝抓回来的，立刻就放下手里的活儿给给它扒兔子。 　　其实一家人都很喜欢三宝，到底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家伙。 　　兔子很快处理好了，代格还把骨头剃得干干净净，直接拿干草垫着放到窝前。 　　三宝一点不怕他，啄起肉直接拖到了窝里，两只崽吃得可高兴了。 　　兄妹两只看了一小会儿就回了毡包，那兔子刚处理过的血腥气顺着撩开的门帘飘进毡包里。 　　四宝顿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真是太香了。 　　“阿爹，我的羊绒线还不够，明日你回来的时候再帮我换十斤吧？” 　　“十斤？换倒是没问题。” 　　哈日胡是有些替女儿心疼钱。尽管女儿现在已经有了八十多两的存款，比他这个当爹的都要富裕许多，但换羊绒还是换得他心疼。 　　起初族老们都说可以用奶豆腐换，一斤奶豆腐能换两斤羊绒，可这丫头非说是自己占了便宜，一斤羊绒被她自己抬价抬到了一两银子一斤。 　　十斤羊绒，加上她前前后后已经换回来的，都花了三十多两银子了。任谁听了都会心疼的。 　　“没事阿爹，你帮我换嘛。这些羊绒真的很值钱的。” 　　宝音要不是怕在族老面前留个奸猾的印象，一斤奶豆腐两斤羊绒换就换了。可族中羊毛的事是她一力促成的，别人不知道其中的价值，难道她会不知道？ 　　族老们多精的人，她宁愿现在自己多花点钱，也不想顶着土司女儿的名头在族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说，用羊绒线织一件毛衣长的也才要一斤多点的线，但这一件一两银子却是买不了的，她才不会吃亏。 　　软黄金的名称可不是浪得虚名，等冬日她的羊绒毛衣卖出去，大家就知道羊绒有多珍贵了。 　　宝音坚持，哈日胡也就只好随她的意思。 　　一家子很快都上床准备睡觉。 　　灯是朝乐去熄的，熄灯前她还特地看了看四宝，见它老老实实的在睡觉也就放心了。 　　毡包里很快安静下来，两只发亮的眼突然睁开看向毡包外。四宝静悄悄的起了身，四只爪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从门帘钻了出去。 　　一阵鸡飞狗跳后。 　　“呜呜呜呜……” 　　四宝的哀嚎声越来越大，一家子全给吵醒了。 　　“怎么回事？！！” 第92章 　　朝乐一听四宝叫那么惨，衣服鞋子都来不及套就摸黑跑了出去。 　　结果跑出去啥也看不见又赶紧跑回来点灯。 　　点了灯出去，一家子才看清了四宝的惨状。 　　原本已经长的油光水滑的毛发现在被啄的坑坑洼洼，好些地方都在渗血，还不知道伤的深浅。 　　那头上的毛几乎都叫啄光了，还有脖子，估计是被爪子抓的，长长几条血痕光线不好都能看到里面翻出来的肉。右前腿一个大洞，正在不停冒着血。 　　嘶…… 　　一家子倒吸一口凉气。 　　惨不忍睹。 　　朝乐又气又心疼。 　　“都跟你说了，不许打三宝主意！不许打三宝主意！偏不听！早说你打不过它了，还来，活该你！” 　　骂归骂，但这狗还是要的。朝乐抱着四宝回了毡包，给它上药。 　　宝音个子矮，又心焦三宝的情况，只好让阿爹抱着她举灯去看。 　　三宝这会儿可精神了，刚大战了一场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尖尖的喙上还有不少四宝的血肉和毛发。 　　看到宝音来了，立刻从窝里出来在她面前炫耀。 　　“没事吧你？” 　　宝音将它抱在怀里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下，就屁股的羽毛好像被扯掉了几根，其他一点伤都没有。 　　另外一只她没敢去碰，不过瞧三宝这样它应该也没啥事儿。 　　虚惊一场。 　　宝音松了一口气，这才回了毡包里。看着正嗷嗷叫的四宝，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三宝下手可真狠呐…… 　　朝乐倒是不生三宝的气，谁让这家伙去偷袭的。 　　“四宝你可真能耐，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天天往外跑大宝三宝它们啥时候啄过你？你可倒好，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居然想吃它！啄死你我都不管。” 　　“嗷嗷……” 　　痛死了。 　　朝乐还真是冤枉四宝了。 　　四宝从小和三只鹰一个毡包长大的，很熟悉大宝它们的气息。吃是没想吃过，这不今日来了只新的么。就在家门口，那么大块肉时时刻刻诱惑着它，怎么能不心动呢。 　　所以它才半夜找机会出去偷食，哪里想到三宝居然对它那么凶，要不是它躲的够快，毛都要掉光了。 　　“人家三宝还手下留情了，你看看这身上就掉了些毛，都没给你啄出洞来。” 　　朝乐吧啦吧啦训了半天，一家人都又好笑又困的很，折腾许久才又歇下。 　　经过这次，四宝对三宝它们敬而远之，再不敢去想什么鹰肉了。但它越长越大，馋肉又馋的厉害，该怎么办呢。 　　朝乐不知四宝在琢磨什么，见它受伤手乖乖呆在家里听话的很，到底是心疼它，省了好几日的肉都给它吃了。 　　因着要照顾四宝，宝音她们纺线织毛衣的时候朝乐几乎都没怎么过去。也就没看到第一件毛衣的诞生。 　　宝音织了五天，从腰到肩差不多都是按照阿娘的身材来织。两片袖子是单独织好再用羊绒线连接上去，丝毫看不出是单独织出来的。 　　沐柔看着宝音手下的毛衣一天一个样，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形容。不过她倒没有多想，毕竟这世上独门手艺传承下来的太多了。从小练习，八岁熟练也正常。 　　京城那个会双面绣的梁家传人不就才十岁么。 　　宝音这样好的手艺还愿意教她，她只要认真学就行，别的用不着她来操心。 　　沐柔学的很是认真，不过她毕竟是第一次织毛衣，一些小毛病还是会有的。像是漏针重针都出现了好几回，问题不大，漏掉的针从最底下一针针补起来就是。 　　两人一个在上午织成，一个在下午织好。 　　宝音的第一件毛衣成品一出来，诺敏和阿娜便围了上来。她们的手因为要纺线都洗的很干净，所以也敢上手摸。 　　“真没想到，羊绒线织出来的毛衣竟然是这个样子。” 　　现代的圆领毛衣在古代是真真稀奇，三个人翻来覆去的摸了又看，兴奋的不得了。 　　沐柔的眉头却渐渐皱起来。 　　“阿音，如果我没猜错你的这个毛衣是准备往有钱人家里卖对吧？” 　　“是也不是。羊绒毛衣是准备卖给有钱人，羊毛的就无所谓了，都可以买。” 　　“不管是卖哪种，这样的毛衣都不合适。” 　　沐柔将毛衣拿在手里指了指它的领子道：“要穿这毛衣就要把头钻进去，你看我，我们小门小户的女人都是盘着头的。晚上睡觉也不会放开，这样早上起来才省事。穿这个毛衣还要把头发全散下来才行，实在太过麻烦。那些富家夫人小姐虽然有专人打理头发，但穿这个毛衣要她们先钻，再套，对她们来说是不雅的。也许一时新鲜会好卖，但之后这些毛衣肯定卖不动。” 　　宝音整个人都愣了，千算万算，她居然没想到这茬儿。 　　确实，古代女人的头发都太长了，不管是盘着还是散着都不适合圆领的毛衣。 　　盘着不好钻，散了也不行，容易摩擦起静电。 　　想想那么多头发钻个毛衣全立起来多吓人，搞不好会惹祸的。 　　沐柔说很有道理，她比自己更了解这个时代的女性。如果想赚女人的钱，就得好好研究更迎合她们的口味才是。 　　“那这种毛衣不卖了，咱们换一种！” 　　“啊……” 　　织这么久的毛衣说不用就不用了，多可惜啊。 　　宝音没觉得有什么，这毛衣本就是织来给阿娘的。阿娘常年都是辫子应该没关系吧。 　　“阿音，那现在怎么办？不能卖毛衣了吗？” 　　“不，怎么可能。” 　　宝音拿来棒针，飞快的开始往上套线。 　　“咱们织开衫的毛衣。” 　　“啥叫开衫毛衣？” 　　三个女人一头雾水，都好奇的看着宝音。 　　“嗯……就和对襟差不多，只是对襟用腰带，我的开衫毛衣系法不一样而已。” 　　宝音一边起针一边琢磨着开衫毛衣该用扣子还是用盘扣。盘扣的话方便又省钱，扣子好像这里还没有，得自己做比较麻烦。 　　不管了，先把毛衣织起来，洞先留好就行。 　　耽误了六天，巴雅尔叔叔都要回来了，得抓紧时间才是。 　　宝音将毛衣收好，专心织起了开衫。诺敏和阿娜纺线还没学好，暂时还学不了织毛衣。所以织毛衣的活儿只有沐柔能为她分担一点。 　　开衫毛衣其实比之前的毛衣更好织一些，只是开襟的两条边要换一种织法。沐柔织起来没什么难度，只是比宝音稍微慢点。 　　六天后，宝音的第二件毛衣织好了。 　　门襟上她做的是盘口，小小的扣上也不显眼。 　　这回不用钻就能穿，还符合时下大众穿衣审美。洁白柔软，毛绒绒的就是沐柔看了都想要的很。 　　“阿柔你来试试看。” 　　宝音这回是照着沐柔的尺寸来织的，内地姑娘身形要比草原上的姑娘要纤瘦些，像沐柔这样。 　　“我来试？不要吧，我都好几日没洗澡了。这毛衣这么白净……” 　　“没事没事，反正织好了还要再洗过才会拿去卖的。来嘛来嘛，试一下。” 　　宝音拉着沐柔试毛衣，沐柔拗不过她还是将外面的衣裳脱下穿上了那件宝贝。 　　“阿音，你这个盘扣做的真好。这样就不用担心腰带没有系好散开了。” 　　沐柔刚刚学会做盘扣，但现在穿在自己身上系上又是不一样的感觉了。 　　“怎么样？这毛衣合身吧？” 　　“合身！好轻柔！” 　　沐柔穿着那件开衫毛衣在毡包里转了，身上没有半点禁锢的感觉，毛衣轻的像是没穿一样。 　　最关键的是，它热！ 　　“穿这毛衣热的好快，我才刚在毡包转一小会儿，身上便出汗了。” 　　沐柔生怕自己出的汗弄脏毛衣，连忙脱了下来。 　　“阿音，这种开衫毛衣冬日肯定好卖！” 　　寒冷的冬日，人人都裹的跟个球似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也不得不穿上厚厚的衣裳。当然也有些为了表现美丽不要温度的，参加完宴会出过门回家谁不是一碗一碗的姜汤喝下去。冻得瑟瑟发抖，其中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有了这毛衣就不一样了，穿上贴身不显臃肿，还保暖。 　　哪家夫人小姐会不心动。 　　宝音打的就是这些夫人小姐的主意。 　　羊绒珍贵，她不想贱卖。等巴雅尔叔叔回来后要和他好好商量一番。不过现在嘛，还有些时间，她要再织一件毛衣。 　　沐柔成功织出第一件开衫毛衣后，埋头又开始织起第二件。宝音也织，不过织的毛衣比她小多了。 　　是按照姐姐朝乐的身材来织的。不过姐姐现在长的快，所以织的要稍微大一点点。 　　这样的小开衫，四天左右就能织好一件。 　　转眼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可巴雅尔叔叔一直都没有回来。阿爹说这也正常，有时候在部族里遇上什么事或者受人邀请都有可能耽搁日子。还有路上若是遇上狼群没有把握的话需要绕路那就更久了。 　　总之没有回来也不用担心。 　　古代这种信息交流落后的时代就是麻烦，宝音也只能相信阿爹了。 　　她老老实实的织着毛衣，倒是沐柔有些心不在焉。今日已经漏了三针，若不是她有注意，等织好了这毛衣就得有三个大洞。 　　“阿音，对不起，我……” 　　“我知道，你担心巴雅尔叔叔嘛。都十九天了，我也挺担心他的。不过阿爹说这是正常的。你放心吧，巴雅尔叔叔那么聪明，什么困难都难不倒他。说不定下午就回来了。” 　　宝音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朝乐急匆匆的声音。 　　“阿音！巴雅尔叔叔他们回来啦！” 　　不等两人高兴，朝乐冲进来又说了一句。 　　“好像受了伤，是抬回来的！” 第93章 　　受伤都要抬回来，这是受了多重的伤？！ 　　宝音心急的不得了，沐柔也扔下手里的毛衣，三个人急匆匆的跑去了安置伤员的毡包。 　　不过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格桑正在帮忙处理伤口呢，衣裳全都扒了你们不能进去。” 　　再怎么豪爽开放，男女也是有别，光着身子哪儿能让这些小姑娘看。 　　“他伤的严重吗？” 　　沐柔担心的眼都红了。一想到巴雅尔人事不知的躺在里面，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受了伤呢。 　　“嗯……说不好，要格桑看过之后才知道。” 　　商队的人说完便进了毡包里，堵在门口不让人进。她们再着急也要在外面等着。 　　里头格桑的话时不时的传出来。 　　“换水。” 　　“剪刀。” 　　“好了，药弄好了，不过你们尽快带他回城里治疗吧。他这条右腿算是废了，左腿弄些好药应该可以治好。” 　　一听这话，宝音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 　　巴雅尔叔叔腿废了？？！ 　　沐柔脸也白的厉害，腿都软了。还是靠着朝乐扶了下才没摔下去。 　　“格桑，拉克申这腿真的没救了吗？怎么可能呢？！你再看看？？！” 　　拉克申…… 　　毡包外的三人沉默了下，宝音回头看向姐姐。 　　“阿姐，你不说巴雅尔叔叔受伤抬回来的吗？这里头好像不是他诶……” 　　“额……我也是听族人说的呀，一听到就赶紧回来通知你们了。” 　　沐柔：“……” 　　朝乐这话传的，她的腿到现在还软着呢。 　　“拉克申是商队里的人，他既然回来了那巴雅尔叔叔肯定也回来了。” 　　宝音凑到毡包门口，又叫了里面的人，同他打听了下。 　　“巴雅尔啊，这会儿应该是在哈日胡那儿商量事情吧。” 　　商量事情…… 　　能商量事情那说明他人没什么问题，三人也这才放心回了家。至于为什么不去族中毡包找人，那当然是因为太远了。 　　用腿走过去要走一个多小时，没必要没必要，实在担心的话回去骑上小姨的马过去，一刻钟就能到。 　　宝音回去和小姨说了一声，阿娜也在，知道她们着急两人便骑着马将三人送到了族中毡包那儿。 　　但沐柔不是本族人，只能呆在外围等消息。 　　朝乐拉着妹妹跑的飞快，门口的人都来不及拦姐妹两就冲了进去。吓了哈日胡一跳。 　　“胡闹！族中议事的毡包你们也敢闯！” 　　“阿爹……我们这不是担心巴雅尔叔叔嘛。” 　　“没事没事，反正咱们正事也说完了。” 　　巴雅尔揉着脸起身将两娃护到一边。 　　姐妹两将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好像就脸上有些青肿，其他地方倒是没见有什么伤。 　　“巴雅尔叔叔，你们这回是遇上什么事啦？我们刚刚从拉申克那边过来，听说他的腿伤的太严重好像有一只废了。” 　　“废了？！他……” 　　巴雅尔很是痛心的叹了一声，心中怒火更甚。这笔帐，他早晚要和那些混蛋算的！ 　　“你们呐别担心太多，只是遇上强盗了。货品没损失多少，就几个人受了点伤。” 　　这下他想在孟和呆上几日是不能了，得尽快带着人回城里去医治。 　　“阿音，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要出发回城里，你若是想买小马驹的话，就赶紧回去收拾下东西跟我们一起走。” 　　不等宝音回答哈日胡先拒绝了。 　　“不行，太危险了。” 　　拉克申还在毡包里躺着呢，巴雅尔这商队都没有恢复过来，现在赶路若真遇上什么情况，宝音这么小，只有受欺负的份儿。 　　哈日胡一心为宝音好，宝音当然知道，但小马驹已经成了她的执念。等了这么几个月就为了买小马驹呢。所以她还是坚持和巴雅尔的商队一起走。 　　“你这丫头……” 　　娃不听话，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她了。 　　“谢谢阿爹！阿爹你最好了！” 　　宝音拉着姐姐出了毡包，和沐柔说了下巴雅尔的情况，然后告诉她可以回城了，让她也一起回去收拾东西。 　　这大半月东西可不少。 　　宝音不光拿了准备买马的银子，还收拾了羊绒线和羊毛线，织好的毛衣也装进了包袱里。 　　沐柔也带了一大堆，大多都是羊绒线。这些都是宝音交给她的任务，完成一件就能有一两银子呢，都是宝贝。 　　朝乐有些不开心，妹妹这一走又是好多天都看不到。城里一点都不好玩，希望妹妹买了马能早点回来吧。 　　“阿姐你不去？” 　　“嗯不去，城里不好玩，而且，路上很难受。” 　　她喜欢骑马，却不想整日整日的呆在马上。跟着队伍吃饭睡觉解决三急都好难受。她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呆在族里。 　　宝音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关系。等她买了马儿回来阿姐一样能看见。 　　“好吧，那你在家等我。等我买了小马驹回来咱两就能天天出去遛了~” 　　“嗯嗯！那你路上小心哦！” 　　“知道啦！” 　　宝音背着包袱，高高兴兴的出了毡包。抬眼就看到三宝在毡包顶转悠。 　　这些日子，三宝和另外一只海东青一直都没有走。白日里会飞出去觅食，但晚上一定会回来。 　　看到四宝也不会挠它，都乖的很。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它会不会又跑掉。 　　“三宝，我要去城里办事啦，你们乖乖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记得常回来看看我。” 　　“咕咕咕……” 　　三宝想飞下来，突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它又收起了翅膀。 　　是巴雅尔来接人了。 　　这回沐柔不肯骑马，自己坐到了后面运送货物的车板上。巴雅尔脸上有些臊的慌，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穿。 　　正坐立不安呢，听到怀里的小丫头悄悄和他说了一句话。 　　“巴雅尔叔叔，刚刚我们以为受重伤的是你，阿柔脸都吓白了，担心的很呢。” 　　“果真？” 　　“自然是真的，你不信下回问问阿姐。方才才毡包外以为你腿废了的时候她整个人魂都掉了。巴雅尔叔叔，你要加油哇，争取今年请我们一家喝喜酒。” 　　宝音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就巴雅尔坐在她后面听得清楚。听完她的话，脸上的笑那是止都止不住。 　　原以为是自己一头热呢，现在看来还是很有希望的嘛。 　　“出发！” 　　商队集合在一起，一点一点走出了孟和。 　　“大胡子，你这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不就是去城里吗？上回我们和满达人还比商队少呢不也去了。” 　　“你不懂，这回我心里不踏实。” 　　哈日胡把先前巴雅尔回来后和自己说的事告诉了妻子。 　　“他说这回出来抢货物的很有可能不是强盗。” 　　“不是强盗那是什么？是部族的人？” 　　哈日胡沉默了下，点点头。 　　“巴雅尔说那些人尽管蒙着脸，但从衣着还有头发都能看出来是有经常打理的。而且，那些人抢东西杂乱无章法，和强盗们抢东西十分不一样。” 　　强盗们都是冲着最贵的东西掏，哪些人装哪些人拦分工明确。巴雅尔眼睛毒的很，他的说话应该是真的。 　　“哈图应该不可能，要么是图布信要么是乌日图，这里面有人盯上了巴雅尔。” 　　明知道巴雅尔是自己的好友还敢在孟和附近这样嚣张，他直觉应该是乌日图。 　　那群人不要脸也不是一次两次。都已经抢了一次，谁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二次。 　　哈日胡不放心，派了一队人远远跟着一直护送出了老远，到夜里才回来。 　　直到听他们说一路平安才放了些心。离城里越近，商队就越安全。那些人再放肆也只敢在草原上而已。 　　“阿爹，三宝又不见了。” 　　这会哈日胡哪有心情去关心两只鹰，再说它飞走了也是常事，不用太过关注。 　　“没事，不见就不见，也许等阿音回来它们也就回来了。” 　　“也是……” 　　朝乐抱着四宝安安心心的睡了。 　　这会儿宝音一行人才刚刚停下生火准备吃点东西休息下。赶了五六个时辰的路，其他人倒是受得了，可这不还有伤员嘛，得停下来吃点东西缓一缓。 　　沐柔坐的腰酸背痛，一下车就和宝音凑到了一起。 　　“阿柔，要不你还是跟我们一起骑马吧。就一天的路，应该不会太难受。那车板上又硬又没有倚靠那才难受。” 　　“不了不了，一天而已我能坚持。”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巴雅尔端着两碗肉汤过来了。微弱的火光照映着他的脸，竟让人看出几分温柔来。 　　“赶路没什么好吃的，就肉汤配奶豆腐，将就一下。” 　　“没事，这样已经很好了。” 　　宝音抱着碗喝了一大口。一路上喝的都是凉水，还是热汤喝了舒服。 　　一群人刚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天空中突然传来好几声鹰啸。 　　大晚上的实在有些不太不寻常。 　　宝音瞬间站了起来。 　　天太黑她看不到天空上，但听声音她觉得应该是三宝它们？大晚上的除了这个可能，应该不会有鹰这会儿出来狩猎吧？ 　　一群人看着黑乎乎的天空，眼都看酸了也没看到什么东西。仿佛那几声鹰啸是大家听错了。 　　正在众人准备收拾收拾上马出发时，河边突然冲出了十几个‘水鬼’，远处也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 　　“巴雅尔！强盗又来了！” 　　巴雅尔脸色变得难看之极，一天之内连遇两次强盗，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他飞快的将宝音和沐柔带到装货的马车上，商队的人拼死都会保护好货物，在这里她们最安全。 　　“你们别怕，别叫，很快就好。” 　　巴雅尔抽出马上的大砍刀，骑上马就直奔那群‘水鬼’。三十多个壮汉对付十几个强盗还是很轻松的，只是那马蹄声越来越近，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少人，得尽快离开这儿才行。 　　宝音说不害怕是假的，耳边都是刀入皮肉的声音，还有阵阵哀嚎。都分不清是哪边的叫声。 　　微弱的火光只能看到一群人都混战在一起，宝音下意识的看了下天，什么都没有。回头却发现后面有微弱的水光反射。 　　“巴雅尔叔叔！这边也有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喊了出来，喊完才知道大事不妙，漏了位置。赶紧拉着沐柔开始跑。 　　不过黑夜嘛看不清路，两人没跑多远就摔了两次。 　　再爬起来时，身后追赶的人却没跟上来，只看到两个白影一阵扑腾，而那那几人在地上不停翻滚痛嚎。 　　好一会儿才连滚带爬的跑了。 　　“咕咕咕……” 　　两只毛毛的崽凑过来，宝音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抱着两只崽忍不住哭起来。 　　“呜呜呜……三宝！吓死我了！” 第94章 　　宝音现在才觉得腿软，刚刚要是没有三宝她和沐柔就要被追上了。谁知道那些强盗会不会打死她们。 　　想想都后怕的很。 　　“呜呜呜……” 　　是真的害怕。 　　怀里的崽好像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一动不动乖乖让她抱着哭个够。沐柔也是惊魂未定，不过听到宝音哭的那么大声赶紧过来揽着她安慰。 　　两人跑的挺远，不过有哭声巴雅尔找来的还是很快。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他跑的急气儿都没喘匀，宝音和沐柔任谁出了事他都要心痛死，刚刚去货车那儿没看到人真是吓死他了。 　　“我们没事，就是吓着了，有点腿软。” 　　沐柔不光腿软，现在手都还在抖，想当初被追婚都没这么恐惧过。 　　“你呢，你没事吧？” 　　巴雅尔忙说没事，可一转头就呲牙咧嘴起来。怎么会没事，又要护着货物又要护着伤员，都不能放手去打。手上背上都被匕首划了几下，不过这点小伤养养就好，不用说出来，免得吓着了她们。 　　“阿音你怎么样？” 　　“我，没事。” 　　宝音哭的停不下来感觉有些丢脸。本想忍住的，结果又打起了哭嗝，一声接着一声，震得怀里的两只崽不停的看她。 　　三宝挺喜欢她的怀抱，但另一只大概还不怎么喜欢让人抱它，没一会就挣扎着飞回了天空。 　　它一走，三宝也呆不住了，两只崽很快消失在了黑夜里。 　　宝音吸吸鼻子，抹了把花脸，心情总算慢慢平复下来。她有两只崽安慰，害怕倒没那么害怕了，比沐柔还要先冷静，她拉着沐柔的手这回说什么也要她骑马一起。 　　沐柔都不用她劝，立刻就答应下来。 　　比起一个人坐在后面的车板上，还是在巴雅尔身边更有安全感。 　　队伍很快整理好了，又重新出发了。 　　伤员多了好几个，但还好都只是些小伤，最严重的还是拉克申，他的腿在打斗的时候被马踩的很是严重，一路上都没有醒来。 　　好的郎中还是要城里才行，所以巴雅尔才会这么着急的要赶回去。 　　“巴雅尔叔叔，这里离我们孟和不是很近吗？这些强盗就不怕被人抓到？” 　　“强盗？那可不一定。” 　　春天了，有些人自己族里没东西吃就想着冒充强盗的身份来抢。如今律法还不完整，明确下来的只有对四大部族的约束，对强盗们虽然也有严厉的惩戒。但那些人抢完东西回了部族，衣服一脱又是良民，谁知道他们是强盗。 　　这回损失不算大，被抢走的只是些肉干和皮毛。奶豆腐也少了一点，不过没关系，大头都还在，不会亏。 　　但拉克申的腿废了一只，以后恐怕再也不能和他们一起组商队了。多年的朋友，看到他伤成那样，巴雅尔心里怎么能不难受。 　　一路上一时也没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心情，只想快些赶路回城里。 　　商队走的很快，天也很快亮了起来。 　　宝音一睡醒就迫不及待的看天上，可惜只看到几朵白云。原以为三宝它们是回孟和了，结果两刻钟后再抬头竟然看到两只白影在天上交错着飞行，一直跟着商队！ 　　三宝居然一直跟着！ 　　那是不是以前她没注意的时候三宝它们也在呢？ 　　宝音真是没注意过，也就是在孟和找三只崽的时候会留意天空中的鸟。离开孟和去城里几乎都没往天上看过。 　　原来三宝它们并没有消失跑掉，而是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心里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暖暖的涨涨的，眼睛也酸酸的。这就是自己养的崽啊，真乖。 　　接下来的一天路程没出什么意外，三宝它们总会消失那么一阵儿，但很快又会追上来，直到进城后才彻底看不见它们。 　　宝音累的很，沐柔也一样，巴雅尔暂时顾不上她们便先让伙计直接将她两送回院子休息。自己则是跟着一起送拉申克去看郎中。 　　万幸拉克申的腿保住了，严重的那只虽说废了大半，但只要养好了，以后慢慢走路没问题。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忙活了半日他才有空回到家。 　　宝音这会儿还在蒙头大睡，沐柔已经打理好自己拿起棒针开始织毛衣了。听到巴雅尔回来的消息后她想起一事，想想还是要和他说一声，于是特地去厨房给他煮了奶茶端着过去找他了。 　　“东家，在吗？” 　　巴雅尔正在清理伤口，手一抖那酒便直接撒到了伤口上，痛得他一个激灵。 　　“我在，等下马上来。” 　　伤口什么的等下再来收拾吧。他把东西往床上一堆套上衣服随手拿个腰带系上就出去了。 　　一开门沐柔便闻到了一股酒气，正想说话眼神又被面前人的腰带吸引。巴雅尔系的很乱，好好的腰带让他系的皱巴巴的还挺着老大一个结，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去给他弄平整。 　　沐柔看着别扭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东家，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辞掉厨房的活儿的。” 　　“嗯？是厨房有人欺负你？” 　　不是前些日子刚刚说好么，怎么突然又不干了？ 　　巴雅尔突然觉得到嘴的奶茶都不香了。 　　“没有人欺负我，后厨的人对我都挺好的。只是我现在想专心的和阿音做事。整天在厨房做事的话，身上给油烟味很重，织毛衣不行的。” 　　“织啥毛衣？阿音让你做什么事了？” 　　巴雅尔想起当初宝音让沐柔去草原帮忙，结果这都大半月了自己还不知道帮的什么忙，眼见着人都要帮没了，他顿时有些心慌起来。 　　“我去问问阿音去。” 　　“诶！东家，这事问阿音做什么？” 　　沐柔一把将人从门口拽回来，不让他去找宝音。巴雅尔真是委屈极了，明明回来的路上宝音还在说让自己努力一点早日办喜酒，结果一回头就要把人勾走！ 　　人都走了，他上哪儿努力去！ 　　“咱们之前都说好了，先在这里做着，这才多久你就说要走。你准备走哪儿去，孤身一个女子在外多不安全。而且你要帮宝音做事得和她联系吧？除了我们商队能带信进去，你一个人怎么和她联系？这回出来你也看到了，草原上是有强盗的，你敢去吗？” 　　沐柔：“……” 　　“那，那，那我住到孟和去！诺敏说她一个人孤单正好我去陪她！” 　　“人家那是客套话你也信。谁不喜欢自己一个屋，多个外人多难受。一天两天还可以，时间长了你看人家乐不乐意。再说了，你又不是孟和人，在那儿住着吃的用的都得跟人换。四季都要转场，每次转场都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你能走半个月不叫苦吗？还是你能骑马半个月不喊痛？这回去孟和你那腿……” 　　巴雅尔一着急话都没过脑子的开始往外蹦，沐柔听得又羞又恼忍不住踮脚伸手去捂他的嘴，结果踩到了男人的脚直接扑到了他的身上。 　　两个人都愣了。 　　巴雅尔都不记得自己的手是怎么到了她腰上，只觉得碰着她的地方真是哪哪儿都软的不像话，手上一点劲儿都不敢使。 　　“咳……” 　　这声尴尬的咳嗽惊醒了沐柔，她赶紧站直了身子背过身去。 　　“反正，反正我不会再去厨房了。” 　　说完她便要走，巴雅尔赶紧上前堵住了门。 　　“不去厨房可以，做绣娘行吧？坏了的衣裳帮我补补，没了鞋子就帮我做一双，费不了你多大功夫。住这里比住外头安全，你有什么要和阿音联系的，我也能带进草原去。如何？” 　　“行，行吧……” 　　沐柔一把推开他，碗都没来得及收就跑了。 　　巴雅尔：“……” 　　她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不行，还是得问问宝音才是，织什么毛衣把他的人都要拐跑了。 　　一觉睡到下午，宝音整个人精神满满又恢复了活力。虽然想起前天晚上遇见的事还是有些害怕，但一想到有三宝它们一路跟随，心又踏实下来。 　　她跑出去找了个仆人询问，得知巴雅尔叔叔已经回来后，立刻兴致勃勃的带着自己的包袱去找他。 　　“巴雅尔叔叔！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巴雅尔现在一心找宝音询问沐柔的事，对好东西还真没什么兴趣。直到他看到了那件开衫毛衣。 　　这东西一看就是衣裳，他知道。关键是上了手的手感，还有那迅速发热的感觉！ 　　“诶诶！巴雅尔叔叔你轻点儿，你手上茧子多等下把线都挂出来了。织这衣裳可不容易呢。” 　　嗷，这就是沐柔说的织毛衣啊…… 　　巴雅尔更慎重了几分，小心的拿着那毛衣翻来覆去仔细看了，又闻了下味道。依稀还残留着一点羊膻味。 　　“阿音你不会告诉我这是用羊毛织的吧？” 　　“巴雅尔叔叔眼光不错，正是哦~” 　　宝音很是骄傲，转头就把羊绒线和羊毛线拿了出来。 　　巴雅尔还自言自语。 　　“不对啊，羊毛不是这个感觉。” 　　“巴雅尔叔叔，你拿的这个是用羊绒织的，这团才是羊毛线，你摸摸。” 　　宝音把羊毛线递过去，巴雅尔仔细感觉了下点点头。 　　“这个我能感觉出来，确实是用羊毛做的。那羊绒是什么东西？” 　　“就是山羊的毛根处长出来的绒毛，特地过冬用的。秋生春落，一只羊能出一斤左右的羊绒，一年只能收一次，很是珍贵。” 　　宝音又拿出了羊绒线给他看。 　　“你看，这羊绒线就是我亲手用羊绒纺出来的，又轻又软，织出来的毛衣轻薄就不说了，还非常保暖。不信你把手放进毛衣里盖上。” 　　巴雅尔二话不说将手放进去盖好，这毛衣柔滑的触感真是和方才沐柔的…… 　　咳，想远了。 　　好像有点热啊…… 第95章 　　“巴雅尔叔叔，感觉怎么样？” 　　“嗯……很不错！” 　　岂止是不错，那是相当不错。 　　巴雅尔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商机，冬日这羊绒毛衣一拿出来绝对会遭到那些夫人小姐的疯抢。 　　“阿音你拿这东西给我看，是想让我帮忙卖对吧？你说，你们孟和有多少？我过几日送你回去全收了！” 　　“咳……目前就四件。” 　　“四，多少？！” 　　巴雅尔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又听到宝音重复了一遍才确定真的是四件。 　　“不是，丫头，毛衣不是用羊毛织的吗？孟和应该有很多羊毛才是，怎么会只有四件？” 　　四件能干啥，送出去打通路子都不够。 　　“四件确实是少了，这不没办法么。织毛衣的人手不够，所以我才找了阿柔帮忙呀。一件大人毛衣要织六到七天才能织好，要花费的时间可不少。” 　　巴雅尔听完只觉得一头凉水当头浇下，满腹的雄心壮志都瞬间被浇没了。 　　六七天才能织成一件，那想要大批量的售卖恐怕是不可能了。牧民也不可能丢下牲畜来慢慢织这东西的。 　　“所以丫头你今日拿羊绒毛衣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巴雅尔叔叔，咱们毛衣的量少，可羊毛多呀……” 　　南方纺织业那般成熟，羊毛买去自己加工即可，中间能省好多事呢。 　　宝音的意思巴雅尔明白了，想了想卖羊毛的可能性。 　　这事，恐怕又要去找付怀安那家伙才行了。谁叫他熟悉的纺织业大老板就他一个呢。 　　“羊毛的事我暂时还不能给你确切的答案，不过羊毛衣是有多少我收多少。等我去康平那边找人谈谈，能谈成就回来拉羊毛。” 　　巴雅尔让宝音有空多织毛衣，还胖瘦身材都要，男款女款都要有。这会儿也不说什么抢人了，沐柔去织毛衣他举双手赞成。 　　羊绒毛衣卖出去的价绝对低不了，沐柔织上几个月就能赚许多的钱，这比在厨房里呆着好多了。她有这个心，自己也不能拦着。 　　至于成亲这档子事儿，这么多年都等了，不急这一会儿。 　　“走吧，羊毛衣先放一边，我带你出去看小马驹。” 　　“！！！” 　　小马驹！！ 　　宝音飞快放下毛衣，跟着巴雅尔一起出了门。 　　两人去了城里最大的牲畜市场，味儿有些大，但宝音还能接受。 　　“我托城里的朋友帮忙看过，这两月好苗子的小马驹有五六匹，几乎都在梁家马场，咱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最后再去梁家。” 　　“好……” 　　宝音一窍不通，只能跟着巴雅尔走。两人先后看了两家，小马驹也挺漂亮，红的黑的花的都有。几个月大的小马驹憨憨的，一点儿不怕生，很是可爱。 　　但没有一匹能戳中她的心，让她生出一股，啊！就是它，想要它的心动来。 　　两人最后到了梁家马场，巴雅尔在这儿有打点好的人，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小马驹的马栏。 　　这里有二十多匹小马驹，宝音坐在马上眼都看花了。 　　马场的管事收了好处，连忙将那最好的三匹挑出来，让两人细看。 　　“这三匹是这一批小马驹里最好的三匹，差不多都有八个月，黑色的这两匹性子比较温和适合小孩子，杂色这匹虽然有些傲气但只要多驯几月脾气也就没了。它们品种都是上佳，耐力好跑得快买回去绝对不亏！” 　　“怎么样阿音？” 　　巴雅尔也是会看马的，知道这管事没骗人。三匹小马驹不论是从毛发还是肌肉线条都十分不错。眼睛大而亮，健康又精神。 　　“看上哪一匹了？” 　　宝音其实哪一匹都没有看上，不过买小马驹已经成了她心心念念的事，在草原上有匹自己的马走哪儿都方便。所以她还是决定买一匹。 　　“就……那匹黑马，腿上有棕毛的那匹吧。巴雅尔叔叔你帮我问问价。” 　　“好嘞！” 　　巴雅尔转头和管事问起了价钱，刚说了没两句话，马场里试马的人里有两人骑着马朝这儿过来了。 　　“刘管事，这三匹小马驹我记得是这一批里最好的吧？” 　　“是的，少东家。” 　　“那就不要卖了，我要拿来送给表弟表妹。” 　　刘管事：“……” 　　少东家你这么任性大东家知道吗？？ 　　“可这匹马价钱都谈好了……” 　　“我管你，没交钱没卖出去那就还是我家的马。是我家的马我就能做主，这三匹留下。他们若要再买，另外挑就是了。” 　　巴雅尔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梁大东家他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都是在城里作买卖的人，互相都会给几分薄面。这回买小马驹的事他以为打点好管事就行了，也没和梁大东家打过招呼，哪里想到，就这样让这小子截了胡。 　　“阿音……” 　　“没事，巴雅尔叔叔。这马我本来也没多喜欢，不买就不买了，咱们下回挑更好的。” 　　宝音话音刚落，那跟着梁少东家一起来的姑娘就好一阵嘲笑。 　　“可真会给自己找台阶下。谁不知道阿木古朗城里最大的马场就是我表哥家的。还买更好的，做梦买吗？” 　　瞧瞧这两人的穷酸样儿，也不知道是攒了多久的钱才能来这儿买上一匹马。还买更好的，有钱买吗？？ 　　刘语云很是不屑。 　　“才几岁的小毛孩子，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梁少东家的表家……这位姑娘应该是姓刘吧，改日我倒是要问问刘老板这家教怎会如此糟糕，好好一个姑娘说话满嘴的尖酸刻薄，也不怕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 　　“你什么你？省点口水好好回家学习下怎么说人话吧！” 　　巴雅尔才不管这是什么少东家还是大小姐，就是他们老子在这里，说话要和他客客气气的，这两算什么东西。 　　“阿音咱们走，改日叔叔去兴阳城那边给你买匹更好的。” 　　“好……” 　　这下是真不打算在这里买马了。刘管事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巴雅尔他得罪不起，可少东家更得罪不起，于是只能选择默不吭声站在一旁，看着人离开。 　　高高兴兴的出来买马，结果却是这样扫兴。巴雅尔哄着宝音买了一堆好吃好玩的才见她开心了几分。 　　两人回到院子后，他赶紧将沐柔叫过去陪宝音说话，生怕她还想着马场的事不开心。 　　这他是真多虑了，宝音并不太在意那什么少爷小姐的话。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几个脑子不好的人很正常。她是因为没买到心仪的小马驹难过。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买不着马儿她就要回草原去了。出来之前还答应姐姐说要带小马驹回去给她看呢，现在只能带空气回去。 　　想要自己的小马驹又要等上好几个月，还不一定是自己喜欢的。想想就有点难受。 　　宝音很会调节自己的情绪，难过的时间不也长，很快又打起了精神。她就要回草原了，沐柔这边她得把后面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之前两人从家里拿出来的有十斤羊绒线，和十斤羊毛线。一个人能织上好几个月了。宝音知道她会写字，便将编织毛衣的排针都念给她让她记下来。 　　多少排要添针，多少排要减针，怎么收线，男女款的各种织法都让她一一记了下来。这样就算自己不在身边，她也能照着织毛衣。 　　错了也不打紧，拆了重新织就是。 　　等自己一走，大概就要七八月才能再见了吧。 　　宝音还挺舍不得沐柔的，不过赚钱要紧巴雅尔叔叔的终身大事更要紧，人嘛她就不拐了。 　　剩下的看他自己。 　　三日后，孟和的人进城了。 　　由满达和乌吉利带队，五六十人全是族中的精锐。 　　宝音当然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这么多人来保护，族人们这是来城里运粮的。因着南方旱情，今年粮食涨价涨的厉害。别的部族可不像孟和有卖奶豆腐赚的大把银子来买粮食，最近都在勒着裤腰带过日子，难保有人起了坏心来抢粮，所以这回派的人手比往年多多了。 　　然后顺便接一把宝音。 　　巴雅尔忙前忙后帮忙将孟和的粮食都买好后，依依不舍的将宝音送出了门。 　　“阿音你放心，叔叔肯定给你买一匹最好的小马驹回来。” 　　“嗯嗯！” 　　宝音相信巴雅尔叔叔的眼光，她转身正要上马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回头道：“巴雅尔叔叔，那羊绒毛衣洗的时候千万不要用热水洗，这样洗的话衣裳会缩水的！要用温水浸泡再轻轻搓揉，绝对不能大力搓洗。洗完要自然风干或者烘干，千万不能拧。” 　　巴雅尔：“……” 　　这衣裳洗起来也太麻烦了吧。 　　“哦！对了，还有。你拿到外地的时候先洗一下，熏一熏清淡的香。不然路上捂的时间长了会有点羊膻味。” 　　“……” 　　“还有吗？” 　　“没有了，那你记住了吗？” 　　这些可都是很重要的。 　　巴雅尔当然记不住了，不过他有看到沐柔在后面拿着小册子正在记呢。 　　“放心吧，忘不了。” 　　这下宝音放心了，安安心心的上了乌吉力的马。一行人很快就带着粮食出了城。 　　在那院子里住了几日，再回到草原的怀抱是实在是叫人心神舒畅。 　　宝音摇摇晃晃的都要睡着了，突然听到满达叔叔在一旁问她。 　　“宝音丫头，天上那只黑鹰是你养的那只不？跟了挺久的了。” 　　啥？黑鹰？？ 　　大宝吗？？ 　　宝音瞬间坐直身子抬头看向天空，被那刺眼的太阳晃的眼都花了。挡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天上。 　　一个小黑点正跟着队伍一起向着孟和的方向前进。它飞的很快，隔一会儿又会折回来。 　　虽然太远看不清它的样子，但宝音直觉那就是大宝！ 　　好哇，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总算是想起她了！ 第96章 　　宝音没去特意记过日子，但大宝消失的时间比三宝还长。 　　虽然总是听大哥他们说偶尔能在草原上遇到，但一直也没见它回过家。 　　今日是什么风，居然把大宝吹来了？ 　　宝音喊了几声，大宝很快飞了下来，直接落到了乌吉力的马头上。 　　马儿好像挺不安的，一直甩头想把大宝甩下去。宝音连忙将大宝抱进 　　怀里。 　　好长时间不见，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这么壮。 　　大宝比三宝还夸张，黑亮的翅膀伸开估计都有一米多长了，体重也长了好多，她也是在马上坐着抱它才不怎么费力。 　　“小东西，你这是跑哪去吃得这么胖，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咕咕咕……” 　　大宝仿佛从来没离开过，熟练的蹭着她的手，亲昵的和小时候一样。 　　许是鹰就是这样？ 　　大了便离巢去自己成长，但它们也不会忘了自己的母亲。宝音在它们看来应该就是个母亲角色。 　　这样也好，它们开心就行。 　　宝音摸摸大宝的头，期待的看看天空，可惜除了一些小型飞鸟和朵朵白云，啥也没有。 　　三宝没有再来过，二宝就更不用说了。 　　没关系，大宝陪着也一样。 　　队伍走了两天，大宝便跟了两日，一直到孟和了才飞走融入天空。宝音也不清楚它是不是来护送自己的，反正这一路有大宝陪着她是挺开心的。 　　不过，一下马，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小马驹都没买回来，咋去见姐姐。 　　“阿音！！！！你可算回来了！” 　　朝乐就是四宝看见肉一样朝她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抱起，开心的不得了。 　　“你不在家我好不习惯啊，干什么都没劲。下回说什么我也要跟你一起走。” 　　她叽叽喳喳的把这几日家里发生的事情都和宝音说了一遍，讲完才发现妹妹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开心，这才发现了异常。 　　“阿音，你不是说要买小马驹回来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银子不够吗？咱们去找阿娘借！” 　　“不是，银子是够的……” 　　巴雅尔叔叔和那管事讨价还价的时候她听得清清楚楚，那匹小马驹二十八两银子，其实不贵。 　　“就出了点事，没有什么看上眼的小马驹，得等几个月了。” 　　“害，等就等嘛，也不急。你才八岁呢，马儿买回来也要学好骑术才能上马。等你哪天空了，我带你去车根叔叔那儿学骑马去，咱们练好了小马驹也就买回来了。” 　　宝音：“……” 　　啊……忘了她在这个时代还是个不会骑马的小丫头。姐姐说的还真是没错，不学骑马恐怕就是小马驹买回来阿娘他们也不会让自己独自骑马的。 　　看来还得抽时间去做做样子，去学学马。 　　这样想想好忙啊，要纺线要织毛衣要学骑马，她的快乐童年呢！ 　　唉，今年先忙一忙，把毛衣做出来。等部族里的羊毛买卖步入正轨，她就可以放下这些和姐姐一起做快乐的小孩了。 　　“阿姐，我好饿，家里有吃的吗？” 　　“有有有，奶茶刚煮好的，我去给你泡。” 　　朝乐知道妹妹喜欢吃泡奶皮子和肉干，特地给她弄了许多。一顿饱餐后，宝音又恢复了精神。 　　“对了阿姐，三宝它们是不是又飞走了？” 　　“好像没有，晚上毡包顶都有动静的。不过很晚，我也没出去看过。” 　　朝乐话音刚落，毡包顶就有东西落地的声音。宝音跑出去一瞧，大喜过望。 　　“大宝三宝！嘿嘿！都回家了！” 　　大宝歪头看了三宝媳妇儿许久，刚上前几步就被三宝给挡住了。宝音莫名脑补出了一段狗血大剧。 　　莫不不是大宝看上了三宝的漂亮媳妇？ 　　说实话，海东青每一只都好漂亮，就像是人类里的极品帅哥美女一样，看到真的很难不心动。 　　“阿音，咱们是不是该多做一个窝放上去。你看大宝的窝现在都被那只海东青占了，看着可怜巴巴的。” 　　宝音：“……” 　　她有错，是她思想不够纯洁。 　　原来是那只海东青占了大宝的窝，难怪大宝一直凑过去。 　　“下午我去给它做个新的窝，旧的就让给三宝和他媳妇儿吧。” 　　本来还想去小姨毡包里织毛衣的，算了，回家先陪陪姐姐和几只崽。忙起来又要忽略他们了。 　　姐妹两给三只崽放了些水便开始找干草给大宝做窝。五月的天不冷不热，用不着做很厚实的窝，简单弄层干草就可以。 　　做好窝的时候大宝还在家没有离开，被三宝撵在一旁可怜巴巴的让宝音好一顿稀罕。 　　“怎么还是这么好欺负呢，打小就这样。这么大的体格你怕啥。” 　　“大宝体格大，打架技巧估计不太行。三宝体格虽然小，但灵活啊，又凶的很。你看它两的爪子，明显三宝的要更锋利一些。” 　　这么长的时间三只崽都在外头，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什么，三宝眼神是越来越犀利，大宝还是憨憨的。 　　宝音抱它就乖乖让抱，摸也乖乖让摸，还会主动挺起胸膛来让宝音摸它身上最软的那片毛。 　　一般关系可没这待遇。 　　朝乐眼馋的很，却十分忌惮几只崽的铁喙，只能抱着四宝摸狗宝，就当是在撸大宝它们了。 　　四宝如今一靠近三宝它们就浑身不自在，很快就逃离了主人的怀抱，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又跑了这家伙。阿音，最近四宝都不爱吃饭，也不爱着家。不栓绳子的话，每天一早就跑出去，晚上才回来。咱们族里这两日丢了两只羊，你说会不会……” 　　“丢羊？” 　　“嗯，出去放牧的时候丢的。一路上牧羊犬都没有叫过，大家都说要么是羊自已跑掉了，要么就是部族里的狗偷的羊。偏偏四宝最近又不爱吃饭，还一跑就是一天，我好担心啊。” 　　朝乐不想相信自己的四宝是只会偷羊的狗，想去跟踪一下结果没跑多远就被甩掉了，又气又无奈。也就只能和妹妹说一说。 　　“四宝应该不会偷羊，它馋归馋却一直没打过部族里羊群的主意。你看它上次偷袭三宝，其实就是想吃三宝媳妇。亲疏它都分得清，应该是有别的事，下次咱们叫上大宝跟一下四宝，看看它到底干嘛去了。” 　　“好……” 　　这事不弄明白，她自己都快难受死了。 　　下午四宝没回来，朝乐和吉雅约好了去学骑马。宝音惦记着她的羊绒线没去，和小姨她们一起窝了半日。 　　在她走的这断时间里小姨和阿娜姐姐纺线的活儿一点都没落下，又纺了好几卷的羊毛线。加上她自己之前还剩的几卷羊绒线，织毛衣能织好久呢。 　　宝音打算等她们两把家里的羊毛都纺完后开始教她们织毛衣。四个人一起动手，就算慢慢的织到冬日也能给攒出一批来。 　　“小姨阿娜姐姐，以后咱们每三日休息一天，羊毛其实已经不多了，慢慢来就行。” 　　天天重复着一个动作，她怕两人会厌倦这工作，到时候做起事来就很痛苦。 　　两人都没意见，休息在家也是想做就能做，没什么区别。 　　晚上阿娜回到家，老两口看着她时不时的揉揉腰很是心疼。 　　“要不那纺线的活儿咱不去了？宝音再聪明那也是个八岁丫头，跟着她能赚什么钱。” 　　“阿娘，你不清楚就别乱说，宝音很厉害的。” 　　那毛衣她自己亲自试穿过，能不懂其中的价值吗。她这么努力的纺线，还准备和宝音学毛衣的编织法子，其实也不只是为了赚钱。她还想抽空将家里的羊毛剪了纺成线到时候织成毛衣给二老呢。 　　阿爹阿娘身体都不好，一到冬日寸步难行，腿疼的厉害，穿太厚又走不动。去年冬日阿爹几乎就没下过床。 　　她想和宝音学织毛衣还有她说的毛裤。这些都是手艺，宝音愿意教已经很不错了。 　　可惜现在没有实物拿回来给他们看，等她学好了再说吧。 　　“不要瞎担心啦，这事还是我占宝音便宜呢，阿娘你可别去哈日胡叔叔他们面前乱说。” 　　“好……嗯？你啥时候管哈日胡叫叔叔了？” 　　老两口互相看了看，好像都没什么印象。 　　“额，一直都这样叫的啊。啊好像没水了，我去打点水。” 　　阿娜落荒而逃。 　　说来也巧，刚出门没走多远就碰上了骑马回来的代格，瞧他那一脸的凝重，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代格？” 　　“阿娜？你在正好，今日族中又丢了两只羊，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偷的。族里已经加强了防范，但难保有什么疏漏。你好好检查下自家的羊圈，一会儿我来帮你做点防护。” 　　“好……” 　　阿娜只来得及应一声，人就骑马跑了。 　　代格还急着回家通知家里呢。 　　最近家里的两只母羊都不产奶了，但一家子都喝惯了奶茶所以用一只母羊加了点钱换了一只奶羊回来。 　　一只羊的奶日常喝奶茶足够了，还有点剩余做奶豆腐，刚好够一家子吃。 　　四只羊很少拉出去放牧，但代格还是担心的很。回来就先去羊栏检查了一遍。 　　一只没少，但栅栏的缝隙很大，真要有什么东西闯进去还是很容易的。 　　“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嗯……加固一下。今日族里又丢了羊，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偷的。等明日我们去山上弄些荆棘回来缠上就不用担心了。” 　　“又丢了啊……” 　　姐妹两互相看了看，咕咚咽了口口水。 　　不能吧，四宝下午才出去呢，羊就少了。它那体格能一下偷走两只肥羊？应该不可能啊。 　　姐妹两又是疑惑又是担心。 　　正巧四宝这会晃悠悠的回来了。 　　宝音只觉得的姐姐抓着自己的手突然用了好大的劲儿，回头一看。 　　妈呀，四宝嘴上有血！ 第97章 　　难不成部族里的羊真是四宝偷的？！ 　　朝乐心慌的厉害，扯了扯妹妹的衣袖便拉她往家跑，把四宝给堵在了毡包里。 　　四宝吃饱喝足正准备睡一觉呢，冷不丁脖子一紧就被提了起来。 　　“小混蛋，是不是你偷的羊？！” 　　朝乐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将四宝检查了一遍，除了嘴上有血掰开还有毛，黑不溜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羊毛。 　　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出去吃了生肉，至于这肉哪来的，要么是偷羊了，要么是它自己抓的猎物。 　　怎么看都像是第一种。 　　“阿音怎么办？咱们要把四宝交出去吗？它会不会被打死啊？” 　　朝乐将四宝抱得紧紧的，整个人都乱了。 　　“阿姐你先别着急，羊是不是四宝吃的还不一定呢。万一真是它吃的，大不了咱们赔族里钱，以后拿绳子拴住它再不许它跑出去。肯定不会打死它的。” 　　宝音十分理解姐姐此刻的心情，知道她最担心的就是四宝会不会被打死。自己养的崽，再怎么胡闹也是舍不得打杀的。 　　现在她们最要紧的是找出四宝没有吃羊的证据，或者是抓到偷羊的家伙才行。方才四宝回来的时候也不知有没有族人看到，万一闹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得让大哥帮忙，我去和他说，阿姐你拿绳子好好把这小祖宗给栓好了。” 　　“哦！好！我肯定看好它！” 　　宝音见姐姐飞快拿绳子套上了四宝，这才放心了些。转身跑到羊栏和大哥说了四宝的事。 　　代格真是万万没想到，偷羊的嫌疑犯竟然会在自家。 　　“四宝套起来了没？” 　　“套起来了，阿姐看着它呢。” 　　宝音别的不怕，就怕刚刚四宝回来的时候有遇上族人看到它那嘴上的血。 　　“大哥你去族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发现这事儿。我去找小姨在附近转转，找找四宝吃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要是族里没闹起来那就最好了。” 　　只要四宝没被发现，它就能平平安安躲在毡包里。万一这时候羊又丢了，那就不关它的事！ 　　代格也不想偷羊贼出在自己家，一时也没了心情固羊栏，骑上马就走了。 　　宝音连忙又去找了小姨，让她骑马带着自己沿着四宝回来的那个方向一路找过去看看。 　　大概是以为她又要出门，三宝很快跟了上来。不过只它一只，它媳妇儿没有跟着一起。 　　宝音这会儿也顾不上它，只认真看着草地上有没有收获。转了小半个时辰天都要黑了，啥收获都没有。打道回府的时候路过格桑家远远听到一阵痛呼声。本是没什么的，都已经走远了她突然想起那声音有一丢丢熟悉下意识的又让小姨往回走了一些。 　　同一个部族的族人偶尔见面也会打打招呼声音熟悉也没什么。宝音暗笑自己多心，正准备和小姨说回家，格桑家的门帘就被掀开，走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自然是格桑，仿佛是在交代用药。另一个高高大大的大点一边点头一边心不在焉的转身想走。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宝音。 　　两人视线只碰撞了下便又各自分开。 　　尽管很短暂，但宝音还是清楚的看到那个男人在看到自己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惊恐。 　　惊恐？ 　　他害怕自己？ 　　一个大人害怕一个八岁小孩子？ 　　为什么？ 　　天空中的三宝给了她答案。 　　只听一声鹰啸，三宝飞快朝那男人冲了过去，逮着他头便是一阵猛啄。宝音瞬间想起自己和巴雅尔叔叔一行人出孟和的那晚上，三宝便是这样扑在歹人身上一阵猛啄。 　　“痛痛痛！！救命！啊！” 　　宝音终于知道自已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声音熟悉了，那天晚上自己听到过这个男人的声音！ 　　他是强盗中的一员！ 　　想到这儿她真是倒吸一口凉气。 　　近来族里除了商队可没来过外族人，这是自家的族人，他居然扮强盗去抢商队，还有那么多人一起难道全是孟和人？？？ 　　宝音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格桑想救人又不敢靠近三宝，急的直叫宝音。 　　诺敏连忙推了推她，宝音这才回过神来。 　　“三宝！” 　　一连叫了几声，三宝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人飞走。 　　三宝如今体型差不多算成年了，它的爪子和喙都非常尖利，只要被它盯上的猎物几乎都难逃它的爪子。 　　地上的男人爬了起来，满脸都是血，一个个血坑看着就吓人的很。 　　“快快进毡包我再给你弄点药包扎一下！” 　　“不了不了，我已经拿了药自己回去弄就行。” 　　说完男人转身就跑，居然都不追究宝音的责任。 　　“真是奇了怪了，他最近怎么这么招鸟恨。上回的伤还没好，今日又被鸟给啄了。” 　　“格桑叔叔，刚刚这个人叫什么名啊？” 　　格桑还以为小姑娘是愧疚要上门给人道歉，想都没想就把名字告诉了她。 　　“他叫楚古拉，家就住在咱们部族尾巴那块。” 　　“谢谢格桑叔叔！” 　　宝音得了名字立刻转头道：“小姨咱们快去找阿爹或者乌吉力叔叔！快！” 　　晚了人就跑了。 　　诺敏听出了外甥女话里的严肃之意，立刻一甩马鞭策马带着人一路跑到了牧场。 　　除非是商量重大的事，阿爹一般都是在牧场里。最近做奶豆腐和剪羊毛都是族里的大事，他总是要去看看。 　　“阿爹！” 　　“怎么了这是？跑慢点你。” 　　哈日胡将女儿扶稳，正想说她两句就听到她气喘吁吁的说出事了。 　　“阿爹，咱们族人里有个叫楚古拉的，上回我和巴雅尔叔叔走的那晚他装强盗去抢东西被三宝啄了。刚刚三宝遇上他又啄了他，他大概知道我认出他了，伤都没治就说要回家，肯定有问题！你快找人把他抓起来！” 　　“楚古拉？” 　　哈日胡有点印象，这个人有点特别。 　　先不管那么多，如果女儿说的是真的，那肯定要先把人抓起来。他都来不及和牧场的人打招呼，骑上马就走。 　　宝音和诺敏跟他一起，一边找人一边把刚刚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那晚抢东西的至少有五十多个人，阿爹，楚古拉只是其中一个。” 　　哈日胡明白过来，找来乌吉力让他带上族中最精锐的勇士悄悄抓人。万一那些强盗真是自己的族人假扮的…… 　　唉，那他可真失职。 　　“好了，诺敏你先带阿音回去吧。阿音你放心，这事儿交给阿爹处理。” 　　“好……” 　　宝音紧张的心在听到阿爹的保证后，顿时安定不少。阿爹那么厉害，一个部族都能撑起来，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他。 　　但，天已经黑了啊。 　　希望乌吉力叔叔他们能尽快抓到人吧。宝音装着心事和小姨一起回到了家。 　　朝乐在家等的都急死了，一见她们回来就忍不住问四宝的事。 　　“四宝的事，应该没什么人发现，先套着它关上几日。族中有些不太平，晚上等阿爹回来问问情况再说。” 　　哈日胡这会儿正着急上火呢。 　　现在丢羊已经是小事了，部族里出了内贼扮强盗抢商队才是大事。这要被抓到，按照现在的大安的律法是要被抓去刺字流放的。部族也会遭到申斥，整个部族都会蒙羞。 　　他此刻最想知道孟和究竟有多少人参与了抢劫，难道是部族没让他们吃饱吗？ 　　去年冬日杀了多少牛羊，都是公公平平的分到族人手里，确保家家有粮户户有肉。卖了奶豆腐的钱也拿出来买了大批粮食，明日便能分发下去，楚古拉他们到底有什么不满？ 　　“哈日胡！人抓到了！” 　　乌吉力宛如提着死狗一般将软绵绵的楚古拉拖进毡包扔到地上。 　　“这家伙，一头的血腥味还想藏。躲在粪堆里让我狗给刨出来的。” 　　哈日胡嘴角微微抽搐，真是浪费了一堆粪。 　　“楚古拉。” 　　地上的人微微一颤上要装死。乌吉力直接一脚踩在他手指上，痛得他瞬间睁开眼。 　　“楚古拉，我乌吉力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在这里耍心眼，吃苦头的只会是你。” 　　哈日胡站起来走到楚古拉面前，看着他的眼神冰冷之极毫无面对其他族人时的亲和。 　　“你扮强盗抢劫巴雅尔商队的事已经败露了，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把你送到官府，依照大安律法重打四十大板然后在脸上刺字流放，终身孤苦。二呢，是被逐出孟和，天大地大任你逍遥。” 　　楚古拉没怎么犹豫就选了第二条路，毕竟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哈日胡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的很，落在他手里嘴巴再硬都没用。 　　“很好，很聪明，这是你唯一的活路。只要你告诉我和你一起抢劫巴雅尔商队的人都是哪些，我可以现在就叫来族老们，将你逐出孟和放你自由。” 　　楚古拉咬着牙，脑子里正天人交战。 　　一个说告诉他们吧，告诉了就不用被送到官服定罪，一个又说不能说，说了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他。 　　哈日胡没给他太多时间思考。 　　“我的耐心有限，楚古拉你想清楚了没？没有的话让乌吉力送你进城慢慢想。” 　　“我……” 　　楚古拉挣扎着坐起来，想想自己未来大好的日子，一时也顾不得那些人的报复，大不了自己不入图布信去乌日图就是了。 　　“和我一起抢巴雅尔的是图布信的人，他们一共来了五十七个人……” 　　既然都已经开了口他也不怕说的更多，几下便把图布信的人抖了个干净。 　　哈日胡大松一口气，幸好那些人都不是孟和的人。他原以为是乌日图的人不要脸，没想到竟然是图布信！ 　　图布信比孟和人多牲畜多，冬日应该比孟和好过才是，做什么跑过来抢商队？还拉上孟和的族人？ 　　让楚古拉做内应，准备干啥？ 　　“族里的羊是你偷的？” 　　楚古拉心虚的低下头，认了。 　　乌吉力皱了皱眉，问道：“方才我们去你家里并没有看到羊，羊都去哪儿了？” 　　“让，让图布信的人牵走了……” 　　楚古拉是负责巡逻的其中一员，他熟知巡逻的族人每个时间段的位置，避开族人将羊交给图布信的人轻松的很。 　　哈日胡给气笑了。 　　“你这费劲吧啦的偷了羊拿去给别族人，你图啥？他们许了你多少好处？” 　　楚古拉不吭声了，直到乌吉力一脚踹下去他才又开了口。 　　“他们，他们答应给我个媳妇儿！” 　　哈日胡乌吉力：“……” 　　“你那儿不是天残吗？？” 　　这句话真是戳了楚古拉的肺管子，他都顾不上对两人的害怕站起来朝他们吼了一声。 　　“就是因为这个，你们孟和的女人都看不上我！我想有个媳妇儿有什么错！！” 第98章 　　“你想有媳妇儿没有错，可你为了媳妇儿背叛部族，那就是罪！还有，你为啥找不着媳妇儿你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乌吉力不屑的看了看他，戳破了楚古拉最后一层皮。 　　“咱们族里早些年有不少的族人在战争中受伤，那地方伤了的也有好几个。远的不说，咱就说达林台。他也不算个完整的男人，可人家积极生活，凭本事娶了媳妇。虽说带来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种，可他对人家好，那小子也拿他当亲爹看。如今一家子和和乐乐同正常人有什么区别。” 　　战争是残酷的，一年年的总是会死一些男人。留下的孤儿寡母族中都很照顾，也支持她们另外再嫁。 　　达林台虽然有些缺陷，可他真心待人，狩猎的本事又好，想嫁他的当初可不少。楚古拉就不一样了，又懒又邋遢。族里狩猎带了他不知多少次他都不乐意去，跟着最轻松的巡逻队还总是掉队偷懒。 　　这样的男人别说他有残疾，就算没有也没姑娘愿意嫁他。 　　“哈日胡，你刚刚说了，只要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你就逐我出孟和，放我自由的。” 　　“当然，我说话算话。” 　　“哈日胡……” 　　乌吉力正要阻止却见他对自己挑了下眉。多年的老伙计，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出去请了族老们来。 　　这种背族的家伙族老们也不想留他在族里，很是痛快的写下了逐他出去的文书，再由哈日胡签上名字就行。 　　哈日胡拿着笔正要写，一回头就看到楚古拉眼巴巴的样子。 　　“很想要啊？可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没解决。” 　　“哈日胡，你一个堂堂土司该不会耍赖吧？” 　　楚古拉又气又急，万一哈日胡真不讲信用那他可真就完了。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图布信的人还没走你跟我较啥劲，快点去抓他们呀！” 　　“图布信的人我们要抓，但你跟我们孟和的账也要算清楚了才能走。方才你也承认了，族里丢失的四只羊都是你偷走的。那是四只成年羊，两只母羊马上就能怀崽产奶，如今没了对族里是一大损失。你得赔偿了才能走。” 　　楚古拉傻眼了，他哪有有钱赔。图布信倒是有答应事成后给他二两银子然后送一个媳妇儿给他。可现在都还没到手，事儿就被搅黄了。他家里分文没有。 　　“我，赔不了。家里还有点肉干和粮，你们去拉走吧。毡包也不要了，都给你们。” 　　“这些东西不值钱，本来就是族里发给你的。我要的是能等价的东西。” 　　哈日胡刷刷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转头和乌吉力说了一声。 　　“叛族者楚古拉偷盗部族牲畜，无力偿还。废他两条腿，明日将他丢出孟和！” 　　“哈日胡！你个骗子！你无耻！你……唔唔……” 　　乌吉力很快将人捂住嘴拖了出去。 　　哈日胡送走族老后叫来了满达和一众族内的骨干，仔细的商讨了下对付图布信的法子。 　　杀人不行，抓住打一顿还是可以的。还能把人扣在这里干活让图布信拿钱来赎。 　　虽然按照楚古拉说的信息图布信还有更深的阴谋，但现在都还没有发生，他们也不能拿没发生的事来谴责他们。 　　先让他们小出一点血吧。 　　孟和人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图布信早晚要付出代价。 　　丢羊的事总算是弄明白了，不过因为图布信的人还没抓到，所以暂时不能将消息放出去。谁知道族里还有没有他们的眼线，谨慎为好。 　　哈日胡本想等图布信的人抓到到再一起告诉家里人，结果当天晚上就没忍住说了。 　　没办法，四宝太可怜了，背上了偷羊嫌疑犯这个罪名，晚上饭都没让吃，可怜巴巴的被栓在角落里嗷嗷直叫，连他这个大男人看了都觉得不忍心。 　　“族里的羊是人偷的，跟四宝没关系，给它解开吃点东西吧，这小可怜儿。” 　　“啥？是人偷的？阿爹人是不是抓到了啊，是谁呀？” 　　朝乐一听不是四宝偷的羊整个人瞬间有了精神，不是自家狗偷的羊那怕啥。 　　“人抓到了，暂时不能说，你们也别往外传。总之跟四宝没关系。” 　　宝音已经猜到多半就是那楚古拉偷的羊了，族里下午就抓了一个人，就是他。 　　“四宝总算清白了，快快快，给我们四宝上饭。” 　　朝乐刚才还是不让吃饭的恶毒后妈，现在转脸就变亲妈了。抱着四宝亲亲热热的给它顺毛给它弄饭。 　　看着挺开心的，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担忧。 　　四宝究竟在外头吃了什么东西，她不弄明白这心里就踏实不了。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找了帮手调查四宝吃生肉一事。 　　代格有些无奈。 　　“狗的听觉和嗅觉都很厉害的，我骑着马跟在它后头它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就这样跟踪肯定不行。” 　　“我有个办法！” 　　宝音灵机一闪，想到个法子，就是有点浪费粮食。 　　“咱们装一小袋面在四宝背上，剪一个小口，在它走动间就会洒一点麦粉出来，咱们等它跑远了再慢慢跟上去。” 　　“好好好！我去装面！” 　　朝乐跑去找小姨找了个小布袋，装了差不多半斤的粉然后系紧了用她的腰带绑到四宝背上。 　　她剪的口子非常小，慢慢走四宝都没有掉粉，一直到它往外跑的时候，背上才抖落一点。 　　这一点白在绿油油的草原上还是很显眼的。尤其是她们骑着马，坐的高，看得更清楚。 　　朝乐一解开绳子，四宝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毡包越跑越远。 　　它跑的方向是朝山那边，目标明确。 　　代格特地等它跑了有小半个时辰了才带着妹妹们慢吞吞的在后面追。诺敏不放心他们也跟着一起走的。 　　两匹马沿着四宝时不时抖出来的麦粉，一路追到了山底下。 　　很明显四宝上山了。 　　族里狩猎的队伍就在前方三四里地左右，这块还算安全。去山上转转也没什么，只要不往深山里去。 　　但代格没带妹妹们上去。 　　他还记得上回妹妹们在树叶下发现的那条毒蛇，山上那么大怎么可能就那一条，肯定还有其他的，小孩子上去太危险了。 　　“你们在下面等我，我上去看看。” 　　“不要，大哥我要一起去！” 　　朝乐不肯，抓着人就不放。宝音也甚是为难。 　　上去吧，若真遇上什么她们两就是拖后腿的。不上去，让大哥一个人她们又不放心。 　　好在也没让他们争论多久，四宝便优雅的衔着大半只兔子从树林里钻了出来。 　　一出来就懵了，想不明白为啥主人也在这儿。 　　那大半只兔子，四宝直接放到地上，好像是在说让给朝乐吃。朝乐正兴奋呢，回头一看大哥和宝音都皱着眉。 　　“四宝身上太干净了。” 　　除了嘴巴边有一点血迹，身上的毛又顺干净，哪里像是和猎物搏斗过的样子。 　　这只兔子不是它自己抓的。 　　兄妹三看着这大半只兔子，发现这兔子身上的伤口非常像是狼咬的，并不是人为。也就是说四宝在这山里有个给它投喂的‘朋友’！ 　　谁那么好心天天帮别人喂崽？ 　　查到这里，差不多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不管四宝的‘朋友’是谁。现在可以确定它食物来源还算正规，没有干坏事。 　　朝乐虽然有些好奇心，但她知道自己四个人的力量太小，上山万一真遇上狼了，那就是送上门的口粮。 　　“走吧走吧，咱们回家吧。” 　　一行人带着四宝和肉掉头回了家，好一会儿等人都走远了，半山腰上才闪过一只灰影，飞快的蹿进深山里。 　　这回朝乐是真开心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几人刚回到家，吉雅就一阵风的跑进了她们家的毡包里。 　　“快走快走，咱们去看热闹。图布信的人居然假冒强盗抢劫商队还偷咱们族里的羊！” 　　“人都抓回来了?” 　　“抓回来好一长串呢，都捆着正要关起来。走哇你们，一会儿看不着热闹了。” 　　姐妹两实在有些心动，立刻和小姨说了一声便出了毡包。 　　三个人挤进人堆里的时候，族人们正骂的起劲儿。几十个图布信的人手绑着手都串在一起蹲成一团。 　　楚古拉也在，他的腿被打折了行走只能靠手往前。族人们对他是最深恶痛绝的。 　　叛族者，这要放在早几年，直接处死埋了都行。 　　哈日胡清点了人数，又记下了这些人的姓名，心里还挺高兴。 　　城里有句话说的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些人这回得替族里赚不少钱回来呢。 　　“别对他们客气，累的脏的活儿全让他们干。不干就断水断粮，等着图布信来人赎。看他们能撑几日。” 　　乌吉力嘿嘿一笑。 　　“明白~” 第99章 　　这回能抓到楚古拉和图布信的人，最大的功臣那自然是三宝和宝音了。 　　不过如果没有三宝宝音也不能确认当日抢劫的人就是楚古拉。所以族里奖励下来的牛肉宝音只留了小部分给家里做晚饭，其他的都拿去给了三宝。 　　一共十多斤牛肉三宝和他媳妇儿分着吃好像才勉强饱腹，真真是长大了。 　　晚上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哈日胡一看有手把肉立刻转身去拿了装韭花酱的罐子出来。 　　里面就剩最后一点点儿了。 　　“阿音，这韭花酱搭肉吃是真香，今年多做一点吧。” 　　“肯定要多做呀，不过得八月等花开了再做。到时候我让大哥多找些帮手，咱们做多些吃上一年。” 　　宝音自己也是离不得韭花酱的，吃面吃肉都要配。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趁着阿爹不注意就夹了一坨到自己的肉上。 　　朝乐也不甘示弱跟她爹抢起了韭花酱。 　　一顿肉没吃完，罐子里就已经被刮得干干净净了。 　　吃饱喝足后，哈日胡才说起了正事。 　　“族里刚刚商量了下，三日后便开始转场，这回的草场不是很远，大概七八日就能到了。明日家里收拾我帮不上忙，你们阿娘也要一起去忙。代格你是老大也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能做的尽量就自己做了，别让两个妹妹累着。” 　　代格乖乖点头，收拾家里，也就拆毡包会累点，其他都不算什么。 　　哈日胡拍拍儿子的肩膀，很是欣慰，转头又叮嘱了一番小姨子。 　　“诺敏，明日我和你姐都没空，你的毡包让老大去帮你收，别自己爬上爬下的。” 　　“姐夫，我都多大的人了，还让小辈帮我收毡包，人家看见都要笑死了。收个毡包而已，我自己可以的，最多让代格到时候在下面帮我接下东西。你们就别操心我了。” 　　回到孟和的诺敏无疑是幸福的，但这幸福略有些沉甸甸。姐姐姐夫不知是从哪儿知道了她从前的经历，拿她几乎都要当纸糊的了。当初说要去族里学做奶豆腐两人就不同意，后来和宝音学纺线织毛衣他们倒是赞成了，因为这活儿轻松又不费力还能一直在家里。 　　唉…… 　　这么大的人了还被当孩子看，想想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晚上她回到自己的小毡包，点着灯把最后的一点羊毛纺了，这样明日收起来装走也方便。 　　“小妹你睡了没？” 　　“还没呢。” 　　听到她说话，卓娜才撩开帘子进去。 　　“阿姐，你怎么不去睡觉，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不说我这晚上睡不着。” 　　卓娜坐到妹妹身边，看着妹妹的脸上已经比刚回来的时候有肉多了，心中略有些安慰。 　　她试探的着开口道：“今日我在牧场那边忙的时候图门姑姑来找我，说她想给你说个人。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想再嫁了，但图门姑姑说的人我觉得是真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诺敏现在才二十九岁，都不到三十，正是女人最娇艳的时候。卓娜不想看着妹妹往后都只躲在毡包里，沉闷又孤寂。她想让妹妹重新‘活’过来。忘掉哈图的那些事情，有个自己真正的家。 　　“阿姐，你既然都知道我不会嫁人的，还来问我做什么？不管他人有多好，条件有多好，我都没有兴趣。” 　　卓娜：“我不逼你，一切以你的意愿为重。你不愿意，阿姐便拒了图门姑姑就是。” 　　她看出妹妹的态度依旧很坚决，只能无奈先离开了。 　　诺敏一个人安安静静纺好羊毛线，又收拾完东西这才扑到了床上，任黑暗将她吞噬。 　　孟和又一次转场开始了。可图布信的消息才刚刚让人送出去，这就意味着那几十个图布信的族人要跟随着孟和一起迁移到孟和的夏季草场上去。 　　途中当然是没有马给他们骑的，他们不光要徒步赶路，还要背着背筐在牛群后面一直捡粪。 　　两筐才能换一块粗面饼一口水，一天下来饿的头昏眼花还浑身都沾了粪，狼狈不堪。 　　宝音和姐姐这回是骑的小姨的马，她怀里还抱着只海东青。 　　这是三宝它媳妇儿，最后不知怎么了总是呆在窝里也不爱动弹。 　　拆毡包的时候，窝就拿了下来，三宝两口子也没走。既然这样宝音当然要带它们一起了。 　　三宝是个闲不住的，时不是就会飞出去，倒是它媳妇儿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也由着她抱。 　　大宝也跟来了，虽然没下来过，但宝音有看到过它几次在队伍上方盘旋。 　　这让她很是开心，唯一有些遗憾的就是二宝了。 　　二宝大概是真的喜欢外面的世界，从它离开后宝音见到它的次数加起来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清。 　　现在部族走了，离那座山也越来越远。以后再想看到二宝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 　　宝音默默叹了一声，将三宝媳妇儿搂紧了些。 　　“诶？三宝回来了，那是……” 　　朝乐虚起眼仔细看了又看，突然激动的一拍大腿。 　　“阿音你看那是不是二宝？” 　　几个月没看到过了，朝乐一时还真不敢肯定。 　　“是它！” 　　虽然二宝长得比三宝大很多，但那身灰错不了。而且三宝才不会允许陌生的鸟靠它那么近。 　　宝音激动的很，这要不是在马上她都要高兴的在草地上跑上好几圈了。 　　也不知二宝是来送她，还是跟着一起走的。 　　她私心希望是后者。 　　就算到了夏季草场二宝在别的地方筑窝，但只要它在自己附近，一家子总能见到。 　　“你放心吧，它们三肯定都跟着你走的。” 　　朝乐倒是比宝音更有信心。 　　这一走就是七日，大部队慢慢停了下来，所有族人都开始领着自家的东西寻找搭毡包的地方。 　　所有人都忙碌，图布信的几十人也不例外。他们被拉去搭建牧场，就没个休息的时候。一个个都瘦了二三十斤，盼着族里来赎自己的消息盼的眼都绿了。 　　他们还好，还有希望，比楚古拉好多了。 　　楚古拉被打断了腿，一点粮食都没有的扔出了孟和。起先还有心善的族人会时不时丢点吃的给他，但现在孟和的人都转场了。他没了吃食不说，还要独自面对草原上的夜晚，是生是死全看他的命。 　　哈日胡早就忘了这个人，现在正忙着安顿族人，帮忙搭建毡包。 　　今年因着族中有做奶豆腐，毡包要多搭建不少。还有羊毛，那么多的羊毛现在还没有出路也要搭建毡包来存放。 　　现在是六月，巴雅尔说过大概八九月就会回来，到时候又会有一批银子入帐。族老们连用处都想好了，他们要用这笔银子去买马。 　　部族里的马这个月就要和大安那边交接了，一卖完族里的马群就要缩水一半，再想壮大就要靠母马生崽和族人套野马回来。 　　这些马都是一般不错的马，但离好马还有一定的距离。族老们包括哈日胡都眼馋许久大宛国的马种，这么多年一直想着要买两匹回来。 　　大宛有最出名的汗血马还有好些非常好的马。 　　一匹就要几百两，当然它们也值这个价钱。哈日胡的扎那当初就是用族里母马和大宛国的公马配种生下的。 　　扎那比族里别的马都要强，不论是带它狩猎还是长途跋涉，它的体力耐力和聪明劲都远超族里普通的马。 　　可惜当初战乱，他们拿不出更多的钱去买马，大宛的商人很快就离开了。 　　现在族里攒了不少的银子，除了必要的留着买粮食的钱，其他的族老们商量的意思是全拿去买大宛马。买回来和族里的母马相配，用不了几年，族里就能多好多像扎那这样的马儿了。 　　真是想想就激动的很。 　　哈日胡最近心情很是不错，一边等着图布信的人，一边等着巴雅尔回来。 　　巴雅尔这会儿才刚带着货到康平城，奶豆腐这次依旧带的很多，但供给两城倒是不怎么发愁销路。 　　他现在正琢磨着的该怎么把羊毛衣推荐出去。原本他是想另外找人卖的，但偏偏付怀安这好兄弟家里祖业就是纺织，现成的人脉在眼前，何必再走冤枉路。 　　只是现在时间不是很巧，马上就要热起来了，这毛衣得冬日才能看到最明显的效果。 　　不过，付怀安也是个有远见的，说服他卖这个不难。难的是怎么处理掉孟和的那上万斤的羊毛。 　　巴雅尔用最快的速度安排好奶豆腐后，一封信送进了付家。第二天付怀安便来了他租的院子里。 　　“哟，稀客啊，巴雅尔你今年可是来了两趟康平了。上回卖奶豆腐，这回还是奶豆腐？” 　　“不了不了，奶豆腐够卖了，咱们卖点不一样的。先吃饭吃完我再和你细说。” 　　酒足饭饱后，巴雅尔将手洗得干干净净把羊绒毛衣和沐柔后织的羊毛毛衣拿了出来，还有两卷羊绒线和羊毛线。 　　付怀安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可是这行的行家，每天眼里不知要过多少丝线布匹，可眼前这两件衣裳他见都没见过，也看不出是用什么布匹裁的。 　　“巴雅尔，我能上手摸下吗？” 　　“能，不过得洗手。” 　　付怀安：“……” 　　洗就洗，他是真挺好奇的。 　　他先拿的是羊毛衣，展开看了看又仔细摸了摸，然后又拿起羊毛线琢磨了下。很快就参透了其中的窍门。 　　“这衣裳应该不是用织布机织的，而是用什么东西将这线绞在一起织成的衣裳，真是够聪明。还有这线，比棉稍微硬又比麻软，还挺顺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粗的线。巴雅尔，你得为我解解惑。” 　　“先别解惑，你再摸摸这件衣裳。” 　　巴雅尔将羊绒衣递过去。 　　付怀安一入手，心里便忍不住激动。 　　这种手感，比他家里最好的丝绸都要舒服！这究竟是什么做的？！ 第100章 　　丝绸顺滑但它冰冷，这件衣裳柔滑绵软还暖和，说起来竟有几分感觉像是在摸娘子的那只猫。 　　甚至比它更舒服。 　　“巴雅尔，你别卖关子了，这衣裳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用羊毛。” 　　巴雅尔扯下一截羊毛线，捻开给他看。 　　“这件是用羊毛线织的，这件是羊绒。羊绒的手感贼好，适合贴身穿，羊毛的要是怕扎就穿中间。两种都非常保暖，冬日穿上这个，外面就不用再一层一层的加了。” 　　付怀安拿着两件毛衣对比了下手感，有些不信它们能有多好的保暖效果。 　　这么轻薄，顶多是能少穿两件，再怎么保暖也保不到哪去。 　　“嘿，你还不信，这些羊毛都是草原上的羊身上剪下来的，草原上多冷我跟你讲过吧。晚上是能冻死人的温度，可羊却能抗冻，靠的是什么，不就这身皮毛么。来来来，我这有件男式的，你把衣裳脱了试一试。” 　　巴雅尔说着就上前拽付怀安的衣裳，付怀安哭笑不得只好脱了衣裳去试穿了一下。 　　那是件男式的羊绒毛衣，是沐柔在路上织的。没错她这次也跟着一起出来了，因着要推销羊毛衣巴雅尔怕自己说不清楚，便干脆将人也一起带来。 　　这件羊毛衣是按照巴雅尔的身材织的，他比付怀安胖些，付怀安穿着便有些松，不过裹紧了效果差不多。 　　六月中的天气还算凉爽，但付怀安却很快出起了汗，他这才正视起毛衣的保暖效果。 　　这东西…… 　　娘子一定喜欢！！ 　　冬日他可不止一次的听到娘子抱怨衣裳厚重，穿多了胖穿少了冷，每次出门都要抱怨一番。 　　有几次为了好看硬是少穿了几件结果给冻病了，喝了七八日的药才好起来。 　　和她差不多的夫人小姐太多太多了。 　　羊绒衣绝对好卖！ 　　付怀安从一开始只是想帮忙，到现在是真真切切的想做这买卖了。 　　他把羊绒毛衣脱下都顾不上穿衣裳就凑到了巴雅尔旁边，哥两好的搭上了他的肩。 　　“好兄弟，你这回来找我，想来也是想和我做这笔买卖吧。” 　　“那是，这毕竟是你们家的老本行，你又是我好朋友，我不找你找谁？” 　　“找我就对了！” 　　付怀安拿着羊毛线很是好奇的问道：“这羊毛纺成线后是怎么织成衣裳的？要是用织布机来弄的话，能织出个啥来？” 　　“怎么织的晚些时候儿可以让你看一看，你先说这毛衣准备多少钱买。咱们两谈好了价，再去看织毛衣。不过我话说在前头，织一件毛衣要六七日，老费时间了，价钱少了我可不干。” 　　六七日？这么长。 　　不过付怀安想想，织布绣花的时间不也挺长的么，做这活儿就不能快。 　　“价钱我心里有个数儿，但我想把毛衣拿回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再说。而且我想买的可不是一件两件，巴雅尔，你有多少货？” 　　“额……到十一月应该能有百来件？” 　　这个数儿是巴雅尔自己估算的，应该差不了多少。付怀安一劲儿的摇头道：“不行，太少了。百来件能卖个啥。我跟你说，只我一家，我爹娘妹妹，媳妇儿儿子，三个叔叔婶婶外加堂兄堂弟一大家，百来件就没了。” 　　这还没算岳家呢，要这样一算仅自家都不够用，哪里能行。 　　“不如将那织法卖予我？我家自己纺了线来做。你也知道我付家作坊几十家，绣娘更有几百名，人手够多，织衣裳也快。” 　　巴雅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绕来绕去，原来你想要织法。” 　　的确，这毛衣的织法很是另类也足够新颖，付怀安会心动很正常。 　　不过这织法是宝音的，要不要买怎么卖都得她说了算。 　　“这事儿我做不得主，你先拿这毛衣回去找你家老爷子商量下，我也得和人商量商量再说。明儿你再过来，咱们再谈。” 　　“行，那这两件我都拿走了。” 　　付怀安着急去找老爷子，抱着毛衣就走，连自己的外裳都忘了。 　　沐柔就在隔壁的房间里，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她坐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到人已经。 　　她比谁都关心毛衣的价钱，立刻就去找巴雅尔问话。 　　“价钱还没定呢，他要回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付怀安想买织法，可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联系不上宝音呐，这到底是能卖还是不能卖？头疼。” 　　“能卖！” 　　沐柔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张纸来，这是宝音走之前写下的委托书，将毛衣和织法全权委托给了沐柔和巴雅尔。 　　“阿音说了，仅靠我们几个人织是不可能的，织法肯定要卖出去。价钱由你来谈，不论卖给谁卖多少都有个附加条件。” 　　“啥条件？” 　　“买了织法的人，织毛衣必须得买孟和的羊毛。” 　　巴雅尔恍然大悟，原来宝音这丫头早就盘算好了的。羊毛和织法捆绑在了一起，要买就得一起买，这样孟和羊毛就不愁了。 　　上万斤的毛呢，这丫头真机灵。 　　“行，有这张委托书，明儿我就好好和他谈谈价。” 　　巴雅尔喜滋滋的将委托书收了起来。 　　付怀安这会也挺开心的，坐在马车上不停的看着两件毛衣。 　　自家虽然是康平城里的纺织大户，但随着战争结束，大家都安居乐业，竞争者也越来越多。 　　好几家要么是物美价廉，要么是花样独特精美，自家慢慢就要被比下去了。要不是娘子还有个康平郡主这个表姐在，付家的产业早就开始缩水了。 　　所以这新出来的毛衣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拿下它，让织坊换换血，做这独一无二的羊毛衣。到时候就是整个康平城的独一份，任谁也抢不走这风头。 　　他把羊毛衣拿回家给老爷子一瞧，付老爷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衣裳，上身试了下保暖效果后，立刻点头赞成了这羊毛衣的买卖。 　　付怀安高高兴兴的拿着老爷子的‘赞助’和毛衣回了自己的院子。 　　“相公何事这般高兴？” 　　“嗯，发现了一个能让家里赚大钱的买卖，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付怀安将那毛衣又拿给妻子看，特地说了冬日保暖的功效。听得付夫人两眼发光，恨不得现在就是冬日让她穿上出去显摆一回。 　　“这样的好东西，我得给表姐送一件去。” 　　付夫人和康平郡主从小一起长大，那感情不用说，一直都好的不得了。有什么好东西都会互相分享。 　　付怀安简直求之不得。只要是康平郡主穿出来的衣裳，那些夫人小姐都喜欢的很。每次宴会过后，都有一大堆人到店里来买同款。 　　这毛衣若是让康平郡主一穿，那价钱又得刷刷往上涨，赚钱的事能不高兴嘛。 　　“可是这毛衣尺寸有些大了，表姐身量纤纤，得要再小一些才行。” 　　“那我明日去找巴雅尔定做，你把郡主的衣裳尺寸写下来，我拿去给织毛衣的人让人照着织。” 　　“也行，那我一会儿去找嬷嬷问问看。对了，你老说这巴雅尔巴雅尔，你倒是把人请到府里来吃顿饭呀。总是在外头吃，好像我多小气一样。到底人家当年救过你，就算只是游商，我也不会嫌弃的。” 　　付怀安：“……” 　　要说妻子还真是了解他，他就是怕把人请回府里了结果被嫌弃。 　　游商地位不怎么高，妻子是出自首富家又有郡主表姐，连二婶那样的小商铺出身她都看不上，更何况是游商。付怀安怕把人请回来又得罪了人，以巴雅尔那脾气自家媳妇若是敢给他脸色看，他肯定当场发作头也不回的离开，然后和自己再不来往。 　　所以这几回见到人，他都没敢开口将人请回家。 　　“惠娘，你真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又不是外头的女子，到家吃顿饭也不是常住，我有那么不通情理吗？” 　　“没有没有，我家娘子最是和气大方。” 　　付怀安好一顿哄，夫妻两各自乐在其中。 　　这一晚好些人都没有睡着。 　　巴雅尔是在盘算着毛衣的织法究竟要卖多少钱，付怀安则是想着该如何说服巴雅尔将织法卖给自己，然后找他牵线买羊毛。 　　两个人辗转难眠越想越兴奋，远在千里的宝音这会儿也没睡。 　　不对，是全家都没睡。 　　虽然到了一家子该睡觉的时间，可毡包外的三宝一直咕咕叫个不停，还在毡包顶走来走去，嘎吱嘎吱的，大家想睡都睡不着。 　　“三宝今儿这是怎么了？从下午就开始这样了，也不出去狩猎，就在毡包上来来回回的走。” 　　宝音莫名想到了在电视上看的守在产房外的父亲们，和三宝这样还真是像。 　　难道是三宝媳妇儿要生蛋了？ 　　最近三宝媳妇安静过了头，看着确实不对劲。可这谁也没有养过要下蛋的母鹰，所以宝音一时也不能确定。 　　但今日三宝这么反常，倒是让她觉得有这个可能。 　　“我出去看看！” 　　她睡不着，干脆点了灯出去看三宝。踩着石头举灯看了下，水盆里没水了，于是顺手添上。 　　三宝媳妇好像有些渴，水一加上就伸头过来喝。它一动，窝里便有个小白影露了出来。 　　宝音连忙举灯过去想看个清楚，可三宝媳妇又一屁股蹲了回去，弄得她心痒难耐。 　　好像是个蛋？又有可能是她掉的毛。 　　她好想弄明白，可这手又不敢伸进去摸。当了母亲的动物是很凶的，想想当初的乌兰，谁想去摸小狗崽就是一顿狂吠，不小心还要被咬。 　　三宝媳妇儿原本就凶，若真生了蛋只怕更凶，一口下来手得穿个洞，她没这勇气。 　　“三宝，你是不是当爹了？” 　　“咕咕咕……” 第101章 　　宝音在外头呆了好一会儿都没找着机会去看三宝媳妇儿的屁股，只能悻悻的回了毡包睡觉。 　　下半夜三宝倒是老实了不少，一家人也得以安睡。等到天一亮它便飞出去觅食了，比一家子都勤快。 　　宝音趁它不在，拿着一条肉去给它媳妇儿。一大早的，有这么一块肉放在窝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不过三宝媳妇儿还是很谨慎的，并没有在外面吃而是将肉叼回了窝里慢慢享用。 　　也就那么一两息的功夫，宝音眼都没眨这回总算是看清楚了。 　　真的生蛋了！！ 　　就一颗独苗苗！是三宝的崽崽！！ 　　宝音兴奋的抓着姐姐又蹦又跳，怕惊着三宝媳妇儿没敢太大声，只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三宝长大了。 　　它现在才八个月，没想到就已经开始生崽，真是太意外了。 　　宝音顿时感觉自己升了辈分，毛衣也不织了到处找材料要给三宝媳妇儿做个最舒服的窝出来。 　　万万没有想到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她先是一手拉扯大了三宝，现在又看到了他的崽。这也太快了些吧。 　　大宝二宝最近也有回来却还都单着，一只母鸟的影子都没有。最小的这个却已经当爹了。 　　三宝真是除了年纪哪哪儿都没有落后过。 　　宝音开开心心的找着材料做窝，诺敏和阿娜在一旁一边织毛衣一边笑她小小年纪爱操心。 　　“我看阿音呐都把三宝媳妇当儿媳妇看了，这又是弄窝又是找肉的，比一般婆婆强多了。” 　　阿娜一说完诺敏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了才想起正事。 　　“阿音，咱们这毛衣织的花样和巴雅尔带走的不一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这花样还更好看些，放心织吧，价钱少不了。” 　　宝音对自家的毛衣很有信心。 　　其实真正识货的人都能看懂羊毛衣的价值，巴雅尔今日特地带了沐柔一起和付怀安谈买卖。毕竟说起来还是沐柔对羊毛衣更了解一些，若是谈妥卖了织法那还得上门去教呢。 　　付怀安一来就开门见山道：“兄弟，你这羊毛衣我给你一两银子一件，羊绒衣十两银子一件，你觉得如何？” 　　巴雅尔下意识的皱了眉。 　　羊绒的还好，价钱没低过他的心理价位，羊毛衣什么鬼？一两银子一件，除开纺线织毛衣的手工钱，那羊毛岂不是是要卖的很便宜？ 　　“羊毛衣太低了，一个熟手织毛衣最少也要五六日才能织一件。加上还要纺线，这可都是很费时间人力的。一两银子不行！” 　　他的态度没有模棱两可，很坚决的拒绝了一两银子的报价。 　　付怀安也知道价钱不可能一次谈拢，很是痛快的又长了两钱银子。 　　“巴雅尔，你我交好多年，我也不瞒你什么。这羊绒衣是真真的舒服，价钱也能卖的很高。但这羊毛衣嘛，没有丝绸那么顺滑，还有那么一点扎手，要不是有个保暖的作用，三钱银子都卖不上价。那些富贵家的夫人小姐是看不上这个的。” 　　这个道理巴雅尔和沐柔都明白，一两又二钱，羊毛衣的话差不多了。 　　沐柔扯了扯巴雅尔的袖子，这是她觉得可以的意思。巴雅尔也就不再坚持，确定了羊毛衣的价钱。不过羊绒嘛，这样好的东西他们还要再争论一会儿。 　　“十两银子很不错了。” 　　“还是有些低了，羊绒一年只能收一次，一只羊最多也就能收一斤。这么珍贵的东西，拿来才卖十两，我这回去也不好和人家土司交代啊。” 　　说到土司，付怀安也想起草原才刚刚归顺大安不久。听说草原上的人每天都风餐露宿，只有个帐篷住。居无定所到处漂流，想想也是可怜。 　　不过商人可是没有同情心的，他只知道羊绒绝对能为家里带来巨大的财富。 　　“那就十五两！咱不要讲来讲去，我说一个心里价，你也说一个，咱们看看该怎么谈。” 　　那巴雅尔就不客气了，直接说了个二十两。 　　他觉得挺高的，殊不知付怀安心里已经默默松了一口气。没有狮子大开口就好，他是真不想和巴雅尔为着这谈价钱的事崩了。 　　两人又拉扯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羊绒毛衣以十八两银子一件的价钱卖给付家。 　　说完了毛衣的价钱，付怀安就忍不住提起卖织法的事了。他在织布坊里看过很多次，寻常的织布机绝对驾驭不了那么粗的毛线，纺得太细又没那么好的保暖效果，还是得纺成巴雅尔这样的毛线才行。 　　这样的话，织法就得买下来。 　　“卖织法也不是不可以，但人家卖这织法的人有条件。买了毛衣的织法，羊毛就只能买孟和的。” 　　付怀安愣了下。 　　只买孟和的？ 　　这要求…… 　　有些离谱又在情理之中。 　　“那若是孟和的羊毛不够呢？” 　　“不够你再另外买就和我们没关系了。” 　　“那若是孟和提供的羊毛品质粗劣怎么办？” 　　“这些都可以写进契约里，若是孟和的羊毛质量不好，退货或者赔钱都能商量。” 　　巴雅尔还是很有诚意的，付怀安思索了下，这个要求他也能接受。毕竟买下织法本就是准备大批量制作毛衣的，当然要用很多羊毛。 　　内陆大型的养羊场一个都没有，想买大批量的羊毛还真得从草原上买。 　　“这个要求我应了，织法怎么说？” 　　巴雅尔默默举起两根指头来，吓了沐柔一跳。他可真敢开口啊。 　　两百两银子…… 　　“两百两么……成交！” 　　付怀安竟然没讲价！ 　　巴雅尔暗道失策，居然估价估低了。可这事都谈成了，再反悔就有些不地道了，他也只能认下了这个价钱。 　　织法卖低了，巴雅尔便将羊毛的价一个劲的往上抬。付怀安没那么容易动摇，最后一直坚持没松口。以七钱银子一斤羊毛和十五两银子一斤羊绒定了价。 　　两人签好了买卖的契约，巴雅尔当场就把所有的毛衣交给了他。 　　“羊毛估计有上万斤，我得回去草原拉来，大概十月初就能到了。到时候你还有时间纺线做衣裳。” 　　“十月……有点晚了，反正你抓紧回去将羊毛都送来。对了，这个织法是谁去教，这位姑娘吗？” 　　沐柔点点头答道：“是我去教，不过希望来学的都是比较手巧能听进话的女工，不然学起来会难。” 　　付家几百名女工，她是不可能一一教过去的。所以只答应带最聪明的十个，等那十个人学会了再回去教其他人。 　　巴雅尔还着急着回去呢，她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于是契约一签，沐柔当场便跟着付怀安去了付家的织坊挑人。巴雅尔原是还有一堆事要做的，但他不放心也跟着去了。 　　付怀安瞧出了点儿意思，对沐柔倒是更客气了几分。 　　远在千里之外的哈日胡还不知道这一季的羊毛将会给部族带来多大的利益，他这会儿正忙着招待图布信的人。 　　虽说人家来的目的不太光彩，但这个待客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喝完香浓的奶茶又吃了一顿美味的奶制品大餐，图布信的人本来就萎靡的气势就更不剩什么了。 　　怎么就大半年不见，孟和竟然多出了这么多的新鲜吃食？之前就有听到消息说孟和有种叫奶豆腐的东西已经开始在城里卖钱了，他们还不怎么信。直到这次来亲口尝过才知道，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这些人心里那叫一个酸啊，部族从来都只能用皮毛肉类去交易，啥时候有见过部族从城里赚钱的。 　　土司说的没错，孟和还真能威胁到他们的地位。 　　“哈日胡，这东西咱们也吃完了。我们的族人是不是能带来看看了？” 　　“别急嘛，今日他们捡的粪还不够，等捡完了自然会有人带过来的。咱们先谈谈赎金如何？” 　　哈日胡端坐在最上座，十分悠闲。图布信的人当场就怒了。 　　“你竟让他们去捡粪！哈日胡你太过分了！” 　　那些族人可是族里狩猎打架的好手，怎么可以去捡粪！ 　　“为什么不可以捡？难道让他们在我孟和白吃白喝白住？你们搞搞清楚，他们是被抓，不是我请来的客人。” 　　砰的一声，奶茶碗被哈日胡重重的放到了桌上。一群人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图布信打什么主意我都问得清清楚楚，鉴于目前还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大方一点不和你们计较。但他们已经在我孟和偷了四只羊，还惊吓了我们的族人，你们必须赔偿。四只羊有两只是母的，听说已经怀了崽，一只我零头给你们抹了算五两，加上另外两只和惊扰族人的价钱，一共是二十五两。” 　　“哈日胡你抢钱啊！” 　　“别急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哈日胡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图布信的几个人，又道：“我们这回一共抓了六十七个偷羊贼，个个身强体壮，正是干活的好人才。按照城里买卖人口的价钱，一个十两银子……” 　　话还没有听完，图布信的人就已经开始感到窒息了。 　　就照着哈日胡这个意思，想要赎回那些族人得六百多两银子还打不住。 　　天，他们这回出来一共才带二十两，哪里赎得了人。再说了，六百多两银子，图布信就是想拿也拿不出来啊。除非把牛羊拉去卖掉一些。 　　想想都是不可能的，族人们不可能会答应。 　　眼见着这些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哈日胡乐够了，突然叹息了一声。 　　“六百多两银子，你们图布信应该拿不出来吧。我们孟和呢一向与人为善，也不喜欢欺负别人，这回就大方一点，不和你们计较。一百两银子拿来，人你们领走。” 　　图布信：“……” 　　就算是一百两，他们也拿不出来啊…… 第102章 　　“不会吧？堂堂草原第二大部族居然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一旁的乌吉力口气惊诧极了，听得一众人甚觉刺耳。 　　什么叫拿不出来，他们图布信有钱的很，一百两那是小意思。只是这六十几个人在他们看来根本用不着花那么多钱来赎。 　　“哈日胡，啥话都是你们在说，我得先见见我们的族人才知道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也对，得让你们心服口服。” 　　哈日胡让乌吉力带了一个叫门德的人去看那六十几个正被看管着的男人。 　　草原上正捡着牛粪的人，一看到门德来了，顿时高兴的扔下背上的粪筐和工具，一起围了上去。 　　“门德大叔你是来接我们回去的对吗？” 　　“走走走，咱们快走！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 　　“垃圾孟和，早晚有一天要收拾他们，一天就给那么一点吃的，我们都快饿死了！” 　　一群男人七嘴八舌的朝门得述说着自己的委屈，只是越说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门德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 　　“你们先别高兴的太早，赎金还没有谈拢，而且很有可能会谈崩，我们下午就要回走了。” 　　“门德大叔！难道你们不带我们走吗？！” 　　眼瞅着希望就在眼前，结果希望又破灭了，一群男人简直不要太丧气。 　　门德能怎么办，他也没办法。孟和狮子大开口，一要就要一百两，这么多钱不经过族里商量，谁敢拿出来。 　　“阿拉塔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他找到了自己要找到人，拉到一旁先打量了一番，又在心里将哈日胡一顿臭骂。 　　瞧瞧这些族人，一个个瘦的，不用问都知道吃了很多苦。 　　“阿拉塔，你姐姐很担心你一直托我来看你，孟和的人有没有打你们？” 　　“没有，孟和抓住我们后就一直让我们干活，不然不给吃的。打骂都没有，甚至没人理我们。门德大叔，你想法子带我们回去啊，这里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天还没亮就要起来做事，没有达到标准就没有饭吃，不给水喝。晚上所有人都睡了，我们还打扫整理羊毛的毡包，不捡干净不让睡觉，太痛苦了。” 　　阿拉塔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当初也是被朋友给哄着来才知道是做什么，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流。 　　“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想法子带你们回家。不过你现在先把孟和的情况告诉我。他们的奶豆腐是怎么做的，你们有查探到吗？” 　　阿拉塔摇头。 　　“巴达在孟和有个内应，但那人也只知道奶豆腐是用羊奶牛奶做的，听说是要怎么煮，别的不清楚。做奶豆腐的毡包严禁我们靠近，一般的孟和人都不能进去看的。” 　　“居然藏这么严实……” 　　“对了，孟和几乎所有的羊都被剪了羊毛，不知是做什么用。那些羊毛一直还存放着，挺多的。” 　　羊毛？ 　　门德将这两个信息记了下来，拍拍阿拉塔的肩膀将他送了回去，然后回到议事的毡包重新讨论起来。 　　哈日胡有耐心且心硬，不论对面的人讲多少好话都一步不让。最后实在没办法，门德几人商量了下，不用银子用族里的羊来换。 　　牛羊马里，羊是最便宜的，数量也多，少一点也没关系。 　　“哦？你们要用羊换？” 　　哈日胡勉强提了点精神。 　　“让我算算一只羊是多少银子来着。” 　　城里一只羊是二两银子到三两左右，一百两大概得拿五十只左右才行。 　　五十只羊，好像不是很亏。 　　阿音之前就说过，羊毛值钱，这东西一年能剪两次，光羊毛的钱就能值一百两了吧。 　　嘿嘿~ 　　“拿羊抵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只要长毛羊。别的羊一律免谈，就这样。” 　　哈日胡让乌吉力将人‘送’出了孟和，一直送出老远才开始往回走。 　　“乌吉力！你看那是不是狼？！” 　　一听有狼，乌吉力立刻高度重视，一边拿着弓箭一边顺着旁边人指的方向看过去。 　　还真看到一个灰影子在草丛里蹿过去。 　　“围它！” 　　居然在部族这么近的地方出现了狼，这还得了。必须得杀掉，不然半夜一个不小心蹿进族里那多危险。 　　巡逻队的男人们迅速驾着马追去，可惜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那头狼跑的太快，没等他们将它围起来，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因着这事族中上下都通知了一遍，严禁私下外出，巡逻的队伍也增加了两个，就为了抓到那头狼。 　　宝音也听说了，不过跟她们没啥关系，最近她一心都扑在了三宝媳妇儿和毛衣身上。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在毡包外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照看着三宝两口子。 　　鹰蛋好像是要孵化上一个多月，时间还长呢，得仔细照顾着。 　　“阿音，你看我这针是不是跳了？要不要拆了这排重新织？” 　　诺敏和阿娜都是织毛衣的初学者，正是出现各种问题的时候，宝音一日里有半日在指正错误，教她们正确的织法。 　　其实她们两在这方面都是有慧根的，从一开始纺线宝音就看出来了。手工巧的人，织毛衣这方面也不会太差。 　　她教的是满天星的织法，织的都是女士毛衣。和之前让巴雅尔叔叔拿走的那些不一样。这些用满天星织法织出来的毛衣都是长款，可以包腿的那种。 　　类似现代的鱼尾裙一样，只是没有最下面的摆。 　　冬日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裙装，若是有这么一件暖和又能包腿的毛衣那该是有多舒服。 　　宝音自己都打算留几件给家里人，另外她自己还织了坎肩背心等好几种，想着一个篮子里多放几种蛋。 　　毛衣的花样越多越好卖。 　　等巴雅尔叔叔回来，估计要吓一大跳，哈哈~ 　　“汪汪汪……” 　　“四宝？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宝音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放在心上，小狗狗嘛，现在最是顽皮的时候，一会儿跑出去一会儿跑回来，正常的很。 　　只要它不去偷东西吃，家里就随它去了。 　　四宝叫了几声，钻进毡包里没找到主人叼了个东西又跑了出去。 　　“四宝长大了不少，越看越不像它娘。” 　　“估计是哪只猎犬和乌兰生的，四宝挺有猎犬那劲儿，瞧它那回扑三宝它们多机灵。” 　　说起这事三个人又笑了起来。 　　家里有这些小东西在，真是热闹不少。 　　孟和里一片祥和，图布信却是乌云笼罩。 　　二十两银子居然没能把族人带回来，还涨价涨到了一百两！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海日罕料到哈日胡那个老狐狸不会轻易放人，可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要那么多的钱。 　　“不行，这一百两不能给。六十多个人在他们族里要吃要喝的，我就不信他受得了。” 　　事实上哈日胡还真不在乎，先不说那些人得干活，是干活的好了手。给他们吃点东西无所谓的事。而且，部族银钱丰裕，别说几十个人的口粮，就是再来几百个孟和也养得起。 　　有钱就是无所畏惧。 　　“不给不行啊。” 　　门德着急的很。 　　“哈日胡说那些人咱们一个月内若是不领走，他就拉上人送到城里官衙去，一路还要到处宣传是咱们图布信想偷袭孟和抢占牲畜……” 　　真那样的话，图布信在草原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另外两族还会对他们产生防备，于拉拢不利。 　　海日罕沉着个脸，说要找族老们再商议商议，然后便将门德撵了出去。 　　门德只好先离开去给阿拉塔的姐姐回复。 　　萨日娜这些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成日担心弟弟受伤，担心他被欺负，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阿娘都担心的病倒了，若是弟弟再不回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刚刚听到族人说门德大叔他们回来了，立刻就自己找了过去，在路上正好遇上。 　　“门德大叔，我家阿拉塔呢？是不是还在海日罕那儿？” 　　“没有，他们都没有回来。” 　　门德看着眼前这个族里最漂亮的姑娘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着实有些不忍心，于是安慰道：“不过你放心，他人好好的没被打也没被骂，就是每天要干点活，捡捡粪之类的。” 　　听到弟弟并没有受到伤害，萨日娜的眼泪总算憋了回去。 　　“多谢门德大叔！那我阿弟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孟和有什么条件？” 　　“他们要价值一百两银子的长毛羊去换。海日罕说要找族老商量商量。” 　　这话一说完，萨日娜便忍不住开始生气。 　　“这还用商量吗？自己的族人当然要赎回来！海日罕这回这事做得就不地道，孟和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原本和平相处的两族做什么要去挑起事端。现在人是他派出去的，他当然有责任把人平平安安带回来。” 　　其实底下的这些族人们都很费解这回的行动，甚至是不赞成的。战争才刚刚平息下来，这样平和的日子大家都不想再失去。 　　萨日娜情绪有些激动，不过她也知道门德大叔改变不了什么。做决定的还是上头那几个人。 　　她很快冷静下来，立刻骑马跑去找了族中那些被扣押在孟和的家人。 　　海日罕是个极要脸面的人，让他拿那么多钱去赎人丢面子他肯定不愿意，就算最后妥协也只会一拖再拖。 　　受苦的可是扣押在孟和的族人。她不能让海日罕将这事拖下去。 　　上百人围着海日罕的毡包，要他拿羊去将人赎回来。他们只接受这一个结果。 　　闹的有点大，海日罕十分恼怒。 　　他愿意赎人是一回事，被逼着赎人那又是一回事了。他让堂弟呼其图赶紧去外头让他那个未婚妻萨日娜将人群解散。 　　呼其图两难之下还是选择了听堂哥的话，谁知刚劝没两句一个香包就朝他砸了过来。 　　“这东西我不要了！你拿去送别的姑娘，咱两什么事都没有，少端着我未婚夫的派头来管教我！” 　　本来就只是个口头婚约，这下啥也没有了。 　　呼其图有些傻眼，眼看着族里最漂亮的姑娘就要嫁给他，多少人羡慕嫉妒，就这样没了？？ 第103章 　　萨日娜断的干脆，呼其图哪里还有心情听堂哥的话，一心只想着挽回未婚妻。 　　结果自然是失败了，萨日娜理都没理他。 　　一个未婚夫而已，还没成亲就管束着自己。明明和土司有关系却不帮自己的未来小舅子，还来叫她回去，这种未婚夫要来做什么？ 　　萨日娜带着族人们一直不肯离去，看热闹的族人也越来越多，海日罕心里像是有千只苍蝇在吵着烦的要命，加上族老们也在一旁催促他，他只能答应了孟和的条件。 　　于是回到家屁股都还没坐热的门德众人又被叫了过去，让他们去牧场抓羊，不许多抓，只能刚好一百两的数。 　　他这是答应要赎人了。 　　族人们自然欣喜不已，萨日娜得了准信总算是放了心，回家将阿娘安抚好后便开始收拾起包袱来。 　　“日娜你这是做什么？” 　　“阿娘，我想跟着门德大叔他们去孟和接阿弟。阿弟头一次离开家那么久，又被扣押一直干活还不知道是什么样，我得去亲眼接人才能放心。阿娘你别老伤神了，我保证把他平平安安的接回来。” 　　萨日娜下定了决心要去接弟弟，只是还有些不太放心阿娘在家。于是她跑去舅舅家里请了舅母来照看才放下心和门德他们一起离开。 　　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四十六只长毛羊。 　　因着听说孟和的奶豆腐是用羊奶牛奶做的，海日罕特地嘱咐了，只许挑选公羊。 　　所以门德他们赶的这四十六只全是公的，一只只体健毛旺，面子上倒是过得去。 　　其实门德总觉得孟和还是占便宜了，毕竟阿拉塔那孩子说过，孟和的羊毛都剪掉存放起来了。虽然不知是拿来做什么的，但哈日胡那人可不会干荒唐事。 　　那么多的羊都被剪了毛，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门德这回除了负责送羊带回被扣押的族人之外，还想着去探探孟和奶豆腐和羊毛的事。 　　谁不想部族赚钱富裕起来呢。 　　一行人赶着四十多只羊一路慢吞吞的到了孟和。不是他们不想快，实在是这几十只羊它要吃饭，一路走走停停是真费劲。 　　四十六长毛羊咩叫哈日胡心花怒放。 　　公的又怎么样，自己族里多的是长毛母羊，公羊的毛更长更好呢。 　　一会儿等图布信的人一走，他就让族人来给这四十几只羊剪毛。可惜的是现在六月了，长毛羊的绒毛应该都已经掉光，没有绒毛可刮了。 　　“哈日胡，羊我们已经如数带来了，你们也验过可以了吧？我们族里的人呢，是不是该带过来？” 　　萨日娜攥着手里小包袱，跟着一脸期待的望着哈日胡。 　　这回赎金到位，哈日胡倒也爽快的很，直接让门德跟着乌吉力去领人。 　　门德跟在乌吉力后头，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孟和族内的情况。 　　这里和图布信族内很不一样，孟和的人好像都很忙，来去匆匆。除了偶尔能看到一些孩子在玩，大人们几乎没看到有懒散休息的。 　　孟和到底有什么事，能有这么忙？ 　　“门德兄弟，你这是在瞧什么呢？要不要我带你四下参观一下？” 　　“不用不用……” 　　门德被抓个正着老脸一红，顿时有些讪讪道：“咱们还是先去领人吧。” 　　乌吉力笑笑不说话，腿一夹马儿便小跑起来，将这群图布信的人带到了干活的地方。 　　放牧做奶豆腐的活儿是不可能让这些人干的，所以他们只能干捡粪搭毡包刷马刷牛这些脏活儿累活儿。 　　今日正是轮到他们刷牛。 　　牛栏一般是半个月彻底清理一次，这些人的运气就是那么好，正好赶上了。 　　今日一大早便被带到这里，一个个发了刷牛的工具让他们清理牛栏顺便给牛刷干净。 　　阿拉塔胆子虽大，但一向只和自己的马儿打交道，哪里亲近过牛。手上也没个轻重，刷得他那头母牛烦躁不已，躲了几次没躲开后直接一蹄子蹬过去。 　　刚好踢在人腿上，给人疼晕了。负责看管这些人的队长阿如罕再不喜欢这些人也只能先带着他去格桑那儿治伤。 　　所以萨日娜来的时候找遍了都没能找到人，一问才知道弟弟刚刚受伤了。她担心的不得了，问了个大概方向就自己骑着马脱离族人追了上去。 　　这会格桑正在检查着阿拉塔的腿，和那什么着凉发热相比这行才是他的专业，很快就确定了病情。 　　“骨头断了，我先给他正骨。” 　　“啊？骨头断了？？那我腿以后是不是废了？？” 　　阿拉搭本就不是个坚强的人，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眼泪已经憋不住的开始掉了。 　　“好好治伤怎么就废了？我给你正骨后，再抹上我的独门膏药，三个月包管还你一条能跑能跳的腿。好好坐着，我去找找药。” 　　格桑的话还是很有用的，阿拉塔心里好受了些。但一想到来孟和受的这些委屈，心里又难过了起来。 　　“阿如罕大哥，你看我腿都断了。当初抢商队抢东西我也是被诓骗来的，我都没有和人动过手。你能不能和你们土司说说，放我回去啊……我想我阿娘想我阿姐了……呜呜呜呜！” 　　冷不丁被一把抱住了大腿，还疑似被蹭了眼泪鼻涕，阿如罕没好气的扯了扯他。 　　“放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既然不想，当初知道后就该掉头回去。现在你已经参与了，那就有你一份责任。做男人要有担当，有错就认，改正就好。下回记得长个心眼，别又被诓了。” 　　萨日娜刚走近毡包就听到这段话，心里一时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家里阿爹过世的早，长辈中就只有舅舅这一个男人。可他对阿弟溺爱过了头，加上阿娘一起宠着，阿拉塔性子都被养软了。自己这个姐姐再怎么教导也只能是保持他善良的心性。没有办法让他长成一个坚毅的男子汉。 　　里面这个男人真是说到她心坎去了，阿弟要是有这样的兄长或者朋友带那该多好。 　　萨日娜感叹了一下，走到门口又听到阿弟的哭声。 　　“呜呜呜呜……我当时一个人不敢走啊。” 　　阿拉塔越想越伤心，抱着阿如罕怎么也不肯撒手。格桑便趁着这机会朝着阿如罕使了个眼色，然后飞快抓着眼前这孩子的腿将他腿骨复位。 　　“啊！！！好痛！！” 　　一声凄厉喊叫声传出，萨日娜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冲了进去。看到弟弟那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心都要碎了。 　　“阿拉塔别怕，阿姐来了。阿姐带你回家。” 　　乍然听到姐姐的声音，阿拉塔还以为是在做梦。可腿上的疼痛是真实的。 　　阿姐真的来了！ 　　这下不用阿如罕去扯，阿拉塔自己就松开了手转头去抱着姐姐哭。 　　挺大一个人，还这个样子，阿如罕真是看不下去。不过这也不是自已家的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格桑，既然他姐姐来了，那我便回去忙了。” 　　“诶？阿如罕你走了，这小子咋办？他腿断了，靠他姐可搬不了。” 　　萨日娜听到腿断了，眼睛顿时红了一圈。她确实没有办法挪动弟弟，只能求助的看向旁边这个男人。 　　“阿如罕是吗？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叫下我们图布信的族人？” 　　阿如罕这才看清了刚刚闯进来这个姑娘的脸。 　　她比孟和绝大多数的姑娘都要白净漂亮，眼睛又大又明亮，含着泪水好不可怜。 　　一向心硬的汉子此刻也忍不住软了下下。 　　“我，等格桑给他上好药我直接带你们去和他们汇合吧。不过，骨头断了不能赶路了吧？” 　　阿如罕最后这句话问的是格桑。 　　“那是自然，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尤其是他这腿刚断绝对不能有半点颠簸。不然，腿好不了，或者以后成了瘸子可千万别怪我。” 　　萨日娜傻眼了。 　　马上就要回部族，可弟弟的腿却断了不能骑马也不能颠簸。那他得留在孟和养伤？？ 　　可族人是不会等阿弟伤好的。 　　怎么办…… 　　她下意识的又看了看阿如罕，阿如罕连忙避开了她的眼神。等到阿拉塔的腿上好药了抱着出去的时候，他才提了一句。 　　“一会儿我去帮你问下我们土司该怎么安排吧。” 　　“谢谢……” 　　萨日娜对阿如罕好感顿时噌噌噌的往上涨。 　　这会儿图布信的人已经集合好准备走了，不过临走的时候他们还有东西要找孟和要回。 　　“我们的马呢，六十七匹马，给了我们马上走。” 　　哈日胡笑眯眯的让人赶出来六十匹。 　　“怎么就六十匹？另外的呢？” 　　“哈日胡你不会要说那些马都病死了吧？” 　　一群人情绪激动只当是哈日胡想要吞下那七匹马，吵个没完。 　　“你们该不会以为抢了货伤了人不用赔吧？” 　　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对哦，他们不光抢了货，还伤了人。 　　“我兄弟队里的人，废了一条腿，你们说该怎么赔？七匹马我还嫌不够呢，再吵这六十你们也别要了，走着回图布信吧。” 　　哈日胡的脸色让他们不敢再说什么，一个个赶紧上去牵回了自己的马。没有马的便和好友一起乘坐，打算等回了族里再让族中赔偿。 　　这是阿如罕挤了过来，凑到哈日胡旁边说了几句话。 　　阿拉塔被踢断腿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刚刚才说完伤了人就要赔，自家这牛踢了人自然也要一视同仁了。 　　“带她先去族里议事的毡包吧，一会儿我再来安排她。” 　　话音刚落，门德就带着萨日娜过来了。 　　哈日胡给了个准话，允许姐弟两在孟和养伤。不过养伤期间要遵守孟和的规矩。毡包会给他们一个，但粮食不管，若是没钱就扣下他们的马儿，直到图布信拿钱来赎。 　　门德和萨日娜都没有异议。 　　“腿断了至少也要养两月，到时候商队差不多也进草原了。正好可以随着商队回去。” 　　萨日娜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跟着阿如罕一起将弟弟先送到了孟和议事的毡包里。 　　等阿如罕一走，阿拉塔才红着眼问出声来。 　　“阿姐，要是族里，族里不管我们怎么办？” 　　“不管就不管呗，咱们还有舅舅。图布信若真不管，到时候就让舅舅带着咱们哈斯乌拉的族人脱离图布信到孟和来。” 　　左右他们这个小部族也才加入图布信十年，归属感不强。 　　说起来当初要不是孟和离的太远，他们早就加入孟和了。 　　萨日娜轻轻拍着弟弟的头，让他不要担心。 　　“放心吧，有姐姐在呢。” 第104章 　　图布信的人很快离开，孟和又恢复了宁静。 　　萨日娜姐弟两被哈日胡安排在离格桑家很近的毡包里。这样方便格桑就近给阿拉塔看伤换药。 　　巧的很，阿如罕家的毡包就在附近。他的阿娘图娅是个热心的人，知道姐弟两没法回族要在这里养上两月便拿了些吃的东西和晒干的粪便过来。 　　萨日娜嘴甜又乖巧，一心想要女儿的图娅真是喜欢的不得了。一有空就到姐弟两的毡包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部族里来了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姑娘，宝音也有听闻。但她没跑去瞧过，主要是住的不是很近，自己又忙，没那个时间。 　　一转眼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七月已经开始热起来了。 　　宝音这几日除了睡觉能老实一点，白日里总要去看看三宝媳妇儿。她有预感，三宝的崽崽很快就要破壳出来。 　　“阿音，你看我这围巾织的怎么样？马上就可以收针了。” 　　阿娜有些兴奋，这是她自己织的第一件围巾。磕磕绊绊学了一日才彻底学会。 　　“织的很好啊，这网粗细均匀没有大小眼，很不错。收针收好了就用我教的那个剪线的法子，将线须须勾到围巾两端就可以了。” 　　学生聪明她这个老师教起来就很开心很有成就感。阿娜和小姨都已经能够独立织出毛衣和围巾了，想想真是欣慰。 　　“阿娜姐姐你继续织，我去看看我家三宝它媳妇儿。” 　　宝音还是非常想见证三宝崽崽破壳的。可惜今日小崽崽依旧安安静静，三宝媳妇儿稳如泰山，看到宝音来了还朝她咕咕叫了几声。 　　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想当初抱都不让抱一下。 　　确定小崽崽没有破壳后，宝音只好又回去继续织毛衣。不过刚走到小姨毡包旁就听到另外一边有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小却很熟悉，像是大哥。 　　宝音好奇的很，歪着身子踮着脚伸头过去看了看。 　　啧啧啧。 　　七月的天，大哥居然将那么毛的羊绒围巾围在脖子上，还满脸笑容，荡漾的简直不像他。 　　“你快解下来，一会儿阿音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嘛，你怕啥。” 　　代格虽是这样说，却很听话的将缠在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别说，还真挺热的。 　　“这条围巾我得拿钱给阿音买下了才能送你，现在还不是你的呢。” 　　“……” 　　宝音忍不住开口道：“阿娜姐姐，这条围巾不收你钱！” 　　说完她便转头跑进了毡包里，滚在小姨床上乐的不行。 　　大哥今年十五诶，好像明年就可以成亲了。也不知他和阿娜姐姐是怎么看对眼的，一开始还说不可能，这么快就开始送围巾了。 　　看来家里好事快咯~ 　　宝音揣着这么个秘密十分想和姐姐分享，可惜阿娜姐姐还没有要公开的意思，只能暂时憋在心里。 　　大哥的婚事不急呢，急的该是巴雅尔叔叔才是。 　　听阿爹说他是马上就三十的人了，这个年纪放在现代可能没什么，在这里真是有点‘老’。 　　也不知道这回他和沐柔出去能不能擦出点火花来。 　　巴雅尔倒是想，但沐柔太忙了。付家那些绣娘们就占了她一整日的时间，回来的时候人那么累他哪好意思去找人说什么。 　　一直到教完了，商队开始往回走了，他才有机会和沐柔多说说话。 　　巴雅尔这个人从商的时候心眼儿多的很瞧着很聪明的样子，可这感情一事上又憨又直，根本不会拐弯抹角。 　　路才走一半就憋不住和沐柔说了他想娶她的心思，问她觉得怎么样。 　　沐柔又惊又喜，嘴上说要考虑考虑，其实心里已经答应了。 　　她不讨厌巴雅尔，很多时候还很担心他，惦记着他。是不是喜欢她自己说不清楚，但和巴雅尔成亲的话，她是愿意的。 　　尽管他年纪有些大，性子也很直，但人却是真诚可爱的。况且，自己是个丧夫的人呢，他也没有嫌弃过自己。 　　受到尊重这是让沐柔最心动的地方。 　　若是能有个安稳的家，谁愿意孤孤单单的过着呢。 　　巴雅尔摸不清沐柔的心思，只能每日都去找她问一遍。一直到快进城了，才终于等到她点头，顿时一阵狂喜。 　　“我我我，我这就去准备！” 　　成亲啊，这可是头等大事。 　　巴雅尔回到家便交代了下去，府上众人再不敢随意和沐柔说笑了。毕竟这位马上就是东家夫人了。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倒是沐柔最清闲。她手里的毛线都织完了，还得去草原拿线才是。 　　“咱们的婚事不用着急，先去草原一趟把卖奶豆腐的钱拿给人家，还有羊毛和毛衣的事都要说清楚。康平那边还有一堆事呢，等事情办完了再请哈日胡一家来喝咱们的喜酒。” 　　“啊……” 　　巴雅尔被喜悦冲昏的头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那么多要办的事。等去孟和给了钱又要运货，不止是奶豆腐，这回还有羊毛。听哈日胡说部族里处理干净的羊毛有一万四千斤左右。他还要去再招人准备更多的马匹进去拉货。 　　拉回来耽搁不了多久就要往康平去，这一去一回，就得是冬天了。 　　冬天办婚礼，哈日胡一家哪里出得来。 　　巴雅尔的热情被这一盆水给浇的透透的，也没心思去筹备什么婚礼了，只想赶紧将手头的事处理完。 　　沐柔看他跟朵缺水的花儿似的，觉得好笑，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于是建议道：“要不然咱们不在城里办婚事，去孟和办怎么样？不用多热闹，就咱们两家人一起吃吃酒就好。也不会耽误什么时间，等回来将婚书拿去官衙登记上就行。” 　　她看得出来巴雅尔还是向往草原的，用城里的法子办婚礼，他自己搞不明白也不怎么喜欢，弄起来没意思的很。 　　城里又没什么亲人，办那么热闹做什么，还不如在草原上简简单单办一场，大家都能开心开心。 　　巴雅尔被感动的眼都红了。他最亲近的人也就哈日胡一家，若是能在孟和办婚礼，有他们见证参与，那才算完美。 　　“那就听你的！” 　　赶紧整理好东西和货物，尽快去孟和！ 　　宝音还不知道她一直操心的巴雅尔叔叔已经自己解决了人生大事。这会儿正跟三宝媳妇儿看着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崽崽发呆。 　　这只小崽崽破壳已经有十日了，身上的毛已经隐隐约约长了出来。刚出生的绒毛都稀稀疏疏的，得二次换毛才能看出颜色。 　　不过它爹娘都是海东青，没道理小家伙不是吧。 　　她这几日天天都会过来看看，有时候正好遇上三宝在家给小崽崽喂食。 　　人家那喂的都是肉，哪像自己，小时候都给它们瞎胡乱喂的羊奶。大宝它们能在自己手里平安长大真是个奇迹。 　　“阿音，三宝的小崽崽好可爱啊，它叫什么呢？不会是叫五宝吧？” 　　“……” 　　大宝二宝就算了，再来个五宝，好土啊。而且叫五宝听起来像是三宝的兄弟，才不像儿女。 　　宝音觉得这个可爱的小崽崽还是得有个响亮的名字。看着那双和它爹一样的玉色爪子灵机一动。 　　“叫哈斯吧，像玉一样。” 　　玉石在她的记忆里，一直是象征吉祥和好运，是很珍贵的矿石。 　　三宝的崽崽也很珍贵，家里的独苗苗呢。 　　鉴于哈斯的爹娘听不懂人语，宝音这个当‘奶奶’的一锤定音，定下了小崽崽的名字。 　　姐妹两正说着话，代格一脸高兴的骑着马回来了。 　　“朝乐，阿音上来。商队来了，我带你们过去。” 　　商队！！ 　　巴雅尔叔叔回来了！！ 　　姐妹两兴奋极了，立刻顺着大哥的手爬上马，乖乖坐着去找人。 　　宝音想着当初巴雅尔叔叔走的时候说要给她带一匹小马驹回来。虽说不是自己亲自选的可能会不是那么合眼缘，但她等的太久了，感情嘛，慢慢培养就好。 　　“大哥，你有看到我的小马驹吗？” 　　“啥小马驹？巴雅尔叔叔这回来，倒是有多带很多人马，但小马驹是一匹都没有的。” 　　宝音：“……” 　　那她的小马驹呢？？ 　　心心念念那久的小马驹，巴雅尔叔叔是忘了吗？ 　　宝音委屈巴巴的到了议事的毡包外，刚撩开帘子进去就被狂喜的哈日胡一把抱起来狠狠亲了一口。 　　“好丫头，咱们孟和的好姑娘，你可给咱们族里赚大钱了！！” 　　宝音揉了揉脸，阿爹胡子真是太扎了。 　　她有猜到一点，应该是羊绒赚的钱。这东西稍微识点货的人就知道价值了。软黄金的称号不是白取的。 　　“是羊绒吗？价钱说了多少？” 　　“十五两一斤！丫头，十五两啊！” 　　族老们笑着笑着，眼泪居然也跟着一起冒了出来。 　　孟和要不得了咯…… 第105章 　　十五两银子一斤羊绒？ 　　宝音有些意外，但并不觉得卖贵了。 　　它值这个价！ 　　不过乖乖，巴雅尔叔叔真是太厉害了，居然第一次就能谈出这么高的价钱。 　　一斤十五两，族里有一千六百多只长毛羊，除掉不能剪毛的还有一千四百来只。 　　抓羊绒的时候她亲自去盯过几日，几乎每只都能抓下七八两的羊绒。后来阿爹让人统计了下，得了个准确的数儿是一千一百四十六斤。 　　如今这些零头都被自己以一两银子换走，那可是价值六百九十两的宝贝。 　　看来族老们还没反应过来…… 　　宝音莫名有些心虚，往阿爹旁边又凑了凑。 　　巴雅尔开心过后看到宝音想起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马驹，连忙朝她解释道：“阿音，叔叔可没忘了你的马。不过我听朋友说到年底的时候大宛国那边要来一批马，我想着给你买大宛国的好马所以这回就没有买。” 　　大宛国！ 　　这个宝音知道，有名的汗血马就是出自大宛！ 　　没想到这里朝代不一样，周边倒是有一样盛产好马的同名国家。 　　她这回是更加期待了。 　　大宛国的小马驹一听就觉得很合胃口，不过应该很贵。 　　这个问题她没怎么考虑就丢到了一旁。马上羊毛羊绒卖出去，她就是大富婆了，买匹好马还是不成问题的。 　　“巴雅尔叔叔，那你可得好好帮我挑一挑啊。” 　　“那是自然。” 　　“我要买两匹~” 　　“好好好，嗯……你说啥？买两匹？” 　　巴雅尔本想说大宛的马很贵，但突然又想到羊绒羊毛卖掉后，小丫头好像也不差这点儿钱。 　　说实在的，他从孟和里拿的三成扣除掉车马费和税钱后，自己手上剩下的都没有一成，宝音这丫头却是实打实的一成银子。 　　这小丫头可真是个金娃娃。 　　“行，两匹就两匹，等他们来了，叔叔一定给你带回来。” 　　宝音这下是再没半分不快了，对年底也越发期待。阿姐刚刚被人叫走了没听见，到时候小马驹牵回来给她一个惊喜。想想姐妹两一起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跑，天上有大宝它们跟着，地上有四宝追着，天大地上任我游，想想就畅快。 　　越想越开心，一时都忘了来这里的正事。一直到巴雅尔叔叔将装着银子的袋子拿出来她才反应过来。 　　哦，原来她是来分钱的…… 　　嘿嘿嘿…… 　　又分钱了！ 　　这次依旧是一千多斤的奶豆腐，宝音分一成得了七十五两银子。 　　嗨呀，之前换羊绒出去的几十两空又补上了。 　　“巴雅尔叔叔，等羊绒和羊毛卖出去了，你得拿银票回来了吧，不然那么多银子带回来可费劲了。” 　　“那是，得换成银票，不然丢了我可赔不起。” 　　巴雅尔开着玩笑简单的将卖奶豆腐的事和族老们讲过后就拉着哈日胡父女两一起出了毡包。 　　“走走走，去你家，我有事和你说。” 　　“啥事这样火急火燎的？赶着去成亲呐？” 　　哈日胡说完这句话便瞧见身旁的好兄弟耳朵红了。脸有点黑看不太出来，但耳朵还是非常明显的。 　　“还真是这事？！” 　　“嘿嘿……” 　　巴雅尔难得的有些羞涩，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甜味儿。 　　“阿柔已经应了亲事，还说愿意跟我到草原上来办婚礼。下半年很忙的，想要筹办婚礼得快过年的时候。那时候草原都是雪你们都出不去，我和她还是希望婚宴能有你们在，所以就打算趁这几日在草原上把婚礼办了。” 　　哈日胡大喜，连声说好。 　　“你啊，早该成亲了。这是大事，得好好热闹一番。一会儿我让人去把你嫂子找来，婚礼这事交给她，让她帮你张罗，保管不比城里差。” 　　虽然巴雅尔不是孟和的族人，但哈日胡一直都拿他当亲兄弟看。孟和这些年也受他帮助良多，在这里办一场婚礼那是小事一桩。 　　哈日胡准备大办一场，借着巴雅尔的婚事也让族人们热闹热闹，开心开心。 　　最近的好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连他这样一向稳重的人都想放肆玩闹一场。 　　“对了，那你们婚服准备了没？要不要让你嫂子找族人买两件？” 　　“额……我的是有，阿柔没有咱们这儿的婚服，得麻烦嫂子了。” 　　哈日胡点点头记在心里。 　　这个问题不在，族里年纪快到的姑娘家家都有备婚服。多花点钱就能买一套回来。 　　两人一路商量回了毡包里，看到毡包里床上那件才织了一半的毛衣，巴雅尔这才又记起了银子的事。 　　刚刚在孟和的议事毡包里他不好拿出来，这毕竟是宝音和他私下的交易。 　　“阿音你来，我这儿还有银子给你。” 　　说着巴雅尔又从怀里掏出了三张银票和一块小的差不多有十两左右的银子。 　　“这回你那羊毛衣卖的是一两二钱一件，羊绒衣是十八两一件，加上织法卖的两百两这里一共是三百一十一两六钱。银子太扎眼了，我给你换的银票，就用上次那个装瓷娃娃的小盒子放着锁上，注意些就不会丢了。” 　　他一边递银票一边将这次在康平城是如何谈的买卖都讲了一遍。 　　“契约在这儿，毛衣的织法卖的不多，但以后付家只收咱们孟和的羊毛。” 　　一旁的哈日胡惊的连胡子都在颤抖。 　　他们两在说啥？？ 　　啥织法卖了两百两？还有啥契约，以后只收孟和的羊毛？？ 　　他赶紧凑过头去，结果发现上面大半字都不认识。 　　“阿音你给我念念，这上面f都是啥字儿？” 　　真是好奇死了。 　　宝音接过一看，这契约上的字正好都认识，便一句一句的念给了阿爹听。 　　“这么说，咱们孟和的羊毛不用再找路子，已经有人定了？！” 　　“正是，就是为了这，不然我早就回来了。在康平教织法耽搁了些日子，要给人家绣娘教好了才能走。” 　　这边哥两说的起劲儿，宝音拿着那契约单子却是一阵出神。 　　她教给沐柔的只有平针一种织法，竟然卖了两百两，那她这还有上下针，满天星好几种织法呢！ 　　都是钱呐…… 　　宝音抱着银票就想去找阿娘，不过想想又忍住了，还是等她回来的时候再给她看看惊喜。 　　对了，她得把沐柔的工钱拿给人家。 　　走的时候自己只给了两件羊毛衣一件羊绒衣，剩下的都是她织的。说好织一件羊绒毛衣就给她一两银子。 　　宝音算了下，打开自己的小金库拿了些碎银出来。 　　“巴雅尔叔叔，阿柔，阿柔婶婶这会儿在哪儿呢？我有事找她。” 　　这一声婶婶叫得巴雅尔心花怒放，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她说要去看看诺敏她们现在的进度，这会儿应该在诺敏的毡包里吧。” 　　“好嘞，那我去找她！” 　　宝音锁好自己的小金库又放到大箱子里锁起来，钥匙交给阿爹后才放心离开。 　　这会儿沐柔正拿着诺敏新织好的一件长毛衣看。这件毛衣的织法和她会的完全不一样，更好看更贴身。 　　她看了都心动。 　　不过想想一件要近二十两银子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羊绒毛衣太贵了，也就那些富贵人家才穿得起。 　　“阿柔婶婶！” 　　宝音跑进来一声喊，毡包里三个人都愣了。 　　阿娜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突然想到了什么。 　　“阿柔你和巴雅尔成亲了？！” 　　沐柔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她连忙解释道：“还没有成亲呢。” 　　“那就是要成了！” 　　诺敏和阿娜连忙道喜，一听到两人是准备在孟和办婚礼更是高兴。若是在城里办，她们可凑不上这热闹。 　　宝音趁着这高兴劲儿把银子拿出来分了，不光沐柔有，阿娜和诺敏都有。 　　她们那会儿还没学会织毛衣，不过毛线大多都是她们纺出来的，当然要分钱。 　　虽然不多，一人只有二两银子，但比起部族里的族人来说，这些钱已经很多了。 　　等再出掉现在攒的毛衣后，阿娜她们也能攒上好几十两的银子。 　　然后宝音就准备收手了。 　　毛衣是巴雅尔叔叔顺带带去卖的，他都不收分成，自己也不好一直麻烦他。 　　而且毛衣织出来只是为了打开市场，既然现在羊毛的销路已经不愁了，她也没必要整天呆在毡包里纺线织衣裳。 　　当然空闲的时候也可以织织毛衣给家里人，或者教教族人。 　　自己部族这么多的羊毛，没道理外人都有羊毛衣穿，自己族里的人却没穿上。 　　部族里有好些手巧的族人都可以来学一学，等冬日家家都有羊毛衣穿，也给大家减减负。 　　所以宝音今日来不光是为了分钱，还是为了通知阿娜她们一声。两人都没意见，毕竟这都是一早就说好了的。 　　织好的那些羊毛衣卖掉后能有一大笔钱，已经足够了。 　　沐柔欲言又止，宝音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这买卖。结果只两人时才听到她说想学围巾的织法。 　　织围巾啊…… 　　宝音懂了，这有啥不能的，教！ 　　回到毡包她正找着棒针呢，突然看到姐姐一脸惊慌的跑回了毡包。 　　“阿姐，怎么了这是，脸都白了。” 　　朝乐拍着胸口缓了缓，声音里还残留着惊惧。 　　“刚刚吉雅不是来找我嘛，说是乌兰不见了大半日叫我帮忙一起找找。结果我跟她在河边看到乌兰在河对面，它身边居然有头狼！” 　　真是吓了她一跳。 　　若是大哥在，还能搏一搏，可像她这样的小姑娘面对野狼真的是很危险。 　　“你不知道那头狼看我的眼神有多可怕，像是要把我扒皮吃掉一样。” 　　朝乐抱着妹妹抖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 　　真是太可怕了…… 第106章 　　“乌兰跟狼一起，那头狼没咬它？” 　　“没有，好像还挺亲热。” 　　朝乐自己也觉得奇怪的很。草原上的狼多凶猛，吃羊咬牛咬马，狗就更不必说了，族里的猎犬不知被咬死了多少只。 　　乌兰居然能和狼同行，还毫发无损，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又莫名觉得厉害。 　　“话说那头狼还挺眼熟的，不过我已经大半年没有看见过狼，估计是吓昏头了。吉雅去叫了人捉狼，一点儿都不害怕。我不行，我得赶紧回来缓缓。” 　　回到自家毡包里，才觉得够安全了。朝乐四下看了看，没看到四宝，想着估计是出去玩了也没放在心上。乖乖待在家里看妹妹教沐柔织围巾。 　　半个时辰后，一阵马蹄声响起，吉雅那响亮的大嗓门传了进来。 　　“朝乐！你胆子怎么那么小！” 　　吉雅钻进毡包里，上来就抓住了朝乐。 　　“我大哥他们去抓那头狼了，来的时候看到代格也在队里，咱们一起去看热闹吧！” 　　朝乐：“……” 　　“我不去，狼有什么好看的，刚刚不是看到过了？” 　　“不一样嘛，刚刚是咱们怕它，现在是它怕咱们。” 　　吉雅显然很有兴趣，但朝乐不想冒险，宁愿在家跟妹妹学织围巾。 　　“走啦走啦，咱们在河这边，就远远看着，咬不到你的。” 　　吉雅不死心，一直劝说，朝乐巍然不动，结果一炷香后有族人跑来通知说四宝跟狼跑了，她立刻跑了出去。 　　四宝跑了？！ 　　宝音一时坐不住也跟了出去。 　　说是在河边其实挺远的，不骑马跑过去的话一刻钟左右。 　　朝乐到河边的时候，抓狼的正正往回走，他们两手空空显然是没有收获。 　　“四宝呢？！” 　　她拉了一个眼熟族人就问起来。 　　“跑了，四宝这家伙凶的很，我们要抓狼它还想咬人，一直挡着我们。后来就跟着狼跑了，追不上了。” 　　朝乐都听懵了，什么叫四宝跟狼跑了，它为啥会跟狼跑？？怎么可能！ 　　她不信这话，抓着好几个人都问了一遍，结果都是一样，四宝真跟狼跑了。 　　“阿姐……” 　　宝音担心的挽住姐姐，十分理解她的心情。当初二宝和大宝三宝飞走的时候，她也是一样的。 　　“阿音，怎么办？四宝跟狼跑了！你说它是不是傻，狼是会吃狗的它跟着跑，这不是找死吗？” 　　“阿姐你别太担心，你不是说那头狼和乌兰很亲近吗？族人也说四宝很护着那头狼，说不定它是四宝爹呢，应该没啥事。” 　　“四宝它爹？” 　　朝乐愣了，难怪她觉得那头狼有些眼熟。那一身毛还有那眼睛，真是太像了。 　　所以四宝是狼还是狗？那它以后还会回来吗？ 　　朝乐心情郁郁，像是脱了水的花儿一样。就连巴雅尔的婚礼都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今日大家都去参加篝火晚会了，朝乐提不起兴来，好像还有点发热便留在了家里。 　　宝音担心她凑了会儿热闹早早就回了家，一进毡包就看到床上趴着的姐姐，一点儿鲜活气儿都没有。 　　“阿姐，晚上你都没吃什么东西，我给你拿了些烤肉回来。是达林台叔叔烤的哟～” 　　床上的人动了动，像只虫子一样慢慢蠕动着坐起来。 　　“好香……” 　　“还以为你要变铁打的了呢，快来吃还热着，香的很。” 　　今天巴雅尔叔叔的婚礼，他买了好多牛羊做宴。羊杂汤牛杂汤随便吃，还有一大锅一大锅的手把肉，和一大堆的牛羊肉串。 　　族人们吃的满嘴流油，她也几乎吃撑了。若是四宝还没有跑的话，这会儿阿姐肯定还在前头吃的正乐呵，现在却恹恹的窝在家里，好好的晚会都错过了。 　　“阿音，我总觉得四宝没跑远，它肯定还在这附近。” 　　吃了几串肉，朝乐勉强有了点精神，一开口就又是四宝。宝音无奈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哄着姐姐多吃些东西。 　　“汪……” 　　“阿音，我好像听到四宝的叫声了诶。” 　　宝音好像也听到了，两人连忙撩开帘子出毡包查看。正好瞧见三宝飞出窝去，追着个灰影就是一顿乱抓。姐妹两都还没看清楚三宝那和灰影就跑不见了，只留下四宝还在毡包外，像只流浪狗似的。 　　它也不知是去哪儿蹿的，身上又脏又乱，毛都绞成了一坨还带着泥。 　　不过几日不见，这狗就变成了这样。 　　朝乐生怕它再跑了，回去就拿了绳子将它套上。然后才有空给它检查了一遍。 　　好家伙，虽然它脏是脏，但却没饿着肚子。一摸还是圆鼓鼓的，看来吃的不少。 　　这下朝乐相信那头狼是四宝的爹了，不然谁有这么好心给陌生的狗弄吃的。 　　“不好，三宝刚刚追着它爹出去了……” 　　两边都是不好惹的主儿，不管谁打赢了好像都不是很好。 　　一想到三宝那双锋利的爪子在四宝它爹身上抓几个洞，朝乐便忍不住打个了冷战。 　　“阿音你有法子把三宝叫回来不？” 　　“没有……” 　　宝音倒是有想过弄个哨子啥的，就是一时还没有腾出空来。这会儿三宝都飞没影儿了，她能上哪叫去。 　　“我去打点水，咱给四宝洗个澡吧，瞧瞧这身上脏的。” 　　姐妹两好一顿忙活，半个时辰后才听到三宝回来的动静。 　　宝音跑出去一看，吓了一大跳，毛上都沾了血也不知道是谁的。 　　这家伙不会真去硬刚野狼吧？！ 　　“三宝你过来。” 　　宝音将它抓过来仔仔细细检查了下，没什么伤口，幸好幸好。看来四宝它爹没占到什么便宜。 　　“你啊，下次别再这么虎了。要去也是带上媳妇儿一起去，再不然叫上大宝二宝，不然容易吃亏。” 　　“咕咕咕……” 　　“行了，守你的崽去吧。” 　　如今三宝心里，它的崽才是第一位。方才也是怕那头野狼伤害到崽崽才冲了出去。 　　宝音放了三宝，习惯性的看看天空。没有大宝二宝的影子。这两家伙没有媳妇儿孩子自由自在的很，几天才会回来看一眼，丢下兔子就跑。 　　最近家里的兔肉都吃不完，做了好些肉干。 　　一开始来草原的时候吃肉可难得了，现在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孟和的族人也有这感觉，仿佛从开始卖奶豆腐起，族里发的粮食就越来越多，肉也换的越来越便宜。 　　听说他们剪下来的羊毛也有大用，能赚大钱，明年族里就能换上大宛国的好马了！ 　　族人们不愁吃喝，未来美好，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充满了生气。 　　萨日娜呆的越久，心里就越是羡慕。 　　孟和真是太好了，只她了解的皮毛就能看出这个部族是个团结又有爱的群体。族人的温饱都能保证，还有富余。人人有活儿干，生活充满了希望。 　　不像图布信，日子好过那也是上层的人。最底层仍旧在饥一顿饱一顿。 　　当土司的没法再靠战争累积威望后便开始各种昏招，指使着族人去做抢掠之事，被抓了还不敢承认拖到没办法了才被逼着拿出羊来赎人。 　　这就是图布信的土司。 　　同样都是土司，哈日胡真是好太多了。 　　“阿弟，你说咱们投靠到孟和怎么样？” 　　“孟和？还不错吧。” 　　当他交了‘赎金’‘赎’完身后，他在孟和就不是需要被看管的人了。作为客人，他的待遇是非常好的，图娅婶婶总是给他带好吃的，格桑叔叔也对他呵护有加。 　　就连那个大冰块阿如罕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他还答应了自己等好了之后送自己一套适合狩猎的弓箭。 　　呆在孟和真的挺好的。 　　“阿姐我觉的可以，要不你跟着商队回去吧，叫上舅舅他们直接过来，我就不用再跑回图布信了。” 　　经此一事，阿拉塔成长了不少，看明白了很多所谓的‘朋友’根本不值得深交。 　　图布信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美好，他更为喜欢孟和的气氛。 　　得了弟弟的支持，萨日娜心动变为行动，立刻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今晚是巴雅尔的婚礼，最多两三日他就会启程去图布信，自己得先和哈日胡和他说一声，到时候一起。 　　“阿弟，那我去和阿如罕说一声，我走了让他和图娅婶婶照看下你。” 　　阿拉塔还没来得回答，门帘就被掀开了。 　　“你要走？回图布信了？不管你弟弟了？” 　　萨日娜：“……” 　　这人一看就是没听全话，她生出了几分逗他的意思。 　　“是要回去了，我担心我阿娘。” 　　一肚子劝说的话在听到是担心她阿娘后，阿如罕说不出来了。人家回去天经地义，他有什么资格劝说呢。 　　本就不是一个部族的人，早晚要分开的。 　　“好……” 　　阿如罕丢下一个字转身便走，这下轮到萨日娜傻眼了。 　　这家伙这么不经逗的吗？ 第107章 　　“阿姐，你是不是……”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八字还没一撇呢。 　　阿拉塔撇撇嘴，他都十六了，哪里小了。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阿姐就是看上了阿如罕大哥。想要舅舅他们过来有一半是为了他。 　　虽然如今不再有战事，部族之间来往也不算什么。但通婚的话，阿姐舍不得自己和阿娘，不嫁孟和阿如罕大哥又不能去图布信，实在是两难。 　　还是到孟和好，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图布信。 　　安顿好弟弟又和图娅婶婶他们打好招呼后，萨日娜很快跟着巴雅尔的商队走了。 　　阿如罕精神很是萎靡了几日，但他既然答应了会照看阿拉塔，就不会失信。每日还是准点去照顾阿拉塔。 　　考察了好几日，阿拉塔终于放心了，这才告诉了阿如罕姐姐回图布信的目的。 　　“你是说，你姐回图布信是为了说服族人来孟和？” 　　阿如罕又惊又喜，一连确认了好几遍才有了点真实感。 　　“来孟和好，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他们一定不会后悔的。 　　现在族里的情况都不能和他们说，等他们真的加入孟和后，奶豆腐和羊毛的这些事情才能告诉他们。 　　他敢说如今孟和比其他三族的条件都好，萨日娜来了一定会开心的。 　　其实萨日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很多，尽管她没在孟和有心打听，但偶尔出门洗衣裳的时候总能听上几嘴，组合在一起已经能知道很多信息了。 　　她这会儿正在和阿娘舅舅讲着入孟和的好处。说服了阿娘，舅舅就不会有意见，说服了舅舅这个土司，族人们也就不会反对了。 　　“阿娘，你没去过孟和你不知道。孟和的人都可好了，阿弟受伤我一个人搬动他实在难的很，他们都会来帮我。还送了很多吃的给我和阿弟。像那个奶豆腐，你们都知道是孟和卖出去的，但是没吃过吧，又香又软我这次还给你们带了。” 　　她把奶豆腐条拿出来放到桌上，继续说道：“城里这个东西一斤要卖两百五十文，更远的地方卖的好像更贵，都是用牛羊奶做的，一年可是能为孟和挣不少钱呢。还有羊毛，孟和的羊几乎都剪了毛，攒着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哈日胡那么精明的人肯定不会浪费人力干无用的事。所以这也肯定是能赚钱的。” 　　这样一比，其他只能靠着皮毛赚点小钱的部族就很逊色了。 　　“而且今年粮食涨了好多，冬日粮食肯定分的更少，图布信没有能力让大家吃饱肚子。” 　　姐弟两听完萨日娜的话，几乎已经决定了要投靠孟和，这时又听她说了一句话。 　　“还有啊，我看上了个男人，是孟和的。” 　　这句话才是重点。 　　不去孟和，女儿要是嫁走了那想再见那就难咯。 　　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姐弟两立刻答应了投靠孟和的事。 　　阿斯乌拉的族人一共有两百人多人，数量还是不小的，消息一通知下去几乎都没什么反对的声音。除了有儿女和图布信人通婚不能走的，其他的人都很干脆的答应了入孟和的事。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世代交好的都拉克部族。想当年他们两族势力也是不小，只是战争残酷，百年下来也就落没了。 　　当初两族是一起加入的图布信，现在要走自然也是一起走。 　　海日罕一听这消息，心头如火烧一般。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前去安抚劝告。 　　别人都可以走，但这两族里有两医术极高的兽医，可以说是几大部族都争抢的人物。 　　部族里的牲畜那是比人都多，发病更是常事，一个好的兽医不知能让族里减少多少损失，必须要留下来。 　　海日罕觉得自己堂堂一个土司，亲自来挽留劝告已经是很可以了。可他大概是高高在上惯了，说话也透着一股味儿。仿佛他能亲自来，这些人就该给面子，该觉得荣幸才是。 　　结果当然是没用了。 　　他不死心，这回不找两族土司了，改成私下去找那两兽医。费了半天口水还答应了许多财物，可这两家人脾气比牛还倔，死也要跟着部族走。 　　他们对自己的部族有归属感，从来没有融入进图布信，这让海日罕很是挫败。 　　这两族一走，图布信就要少四五百人，损失很大。尤其是丢面子。 　　他们若是去哈图，还能安慰下人家是慕强，现在他们要去孟和，第三的孟和，传出去那也太丢脸了。 　　小部族投靠离开都很正常，强留是不行的。而且四五百人强留必定会有族人死伤，绝对不行。最后海日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部队慢慢离开。 　　阿如罕算着时间，这两日总会到部族外来回巡逻几次，一直都没有等到人。 　　但他相信萨日娜是不会骗人的，大概族里有些事情处理，处理完就会来的。 　　阿如罕不知道会来多少人，这事儿便压在心里，谁也没有提起过。 　　第三日继续巡逻，本以为又等不到人了。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儿远远便见到黑压压的一片人朝着孟和来了！ 　　他让小队停下，自己策马前去查看。离的近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萨日娜。 　　连日赶路虽然人很疲惫，但她的眼睛依旧那样闪亮，她看到自己眼里满满都是欢喜。 　　她真的来了！ 　　阿如罕莫名有种想上前将她抱起来的冲动，忍了又忍才压抑下激动的心情，先去找了领头的人。 　　阿斯乌拉和都拉克的土司拿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投靠书信和名单交给阿如罕，让他带着回去找哈日胡。 　　大部队暂时停留在了孟和族外，稍作休息。 　　阿如罕不敢耽搁，立刻便带着书信回了族里。 　　“你说什么？阿斯乌拉和都拉克脱离图布信来投靠咱们孟和？！！” 　　哈日胡险些被奶茶呛到，一时午饭都没兴趣吃了，上前便将书信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一边看一边叫好。 　　“好好好！一共四百八十人，好！” 　　一旁的满达也高兴的很。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阿斯乌拉和都拉克是不是有两兽医挺出名的？” 　　“对！叫胡勒根和布仁夫，两个人都是非常好的兽医，当初海日罕的信里可没少炫耀。眼下就要到咱们族里了，这名单上都有呢，一家子都来了。好好好！” 　　哈日胡一口喝完奶茶，急匆匆的带着人出族去将两小部族的人都迎了进来。 　　幸好这是中午，有一下午的时候来划地登记搭建毡包。 　　许多族人都被招去帮忙。 　　这样大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孟和。四百多人可不少，加入孟和后几乎都要超过图布信了。 　　最重要的是，这两族里有两名医术非常厉害的兽医，这是族人们最欢迎的。 　　尽管他们之前是图布信的人，刚刚还和孟和有了龃龉，但孟和的人都没有迁怒，对这些加入部族的人都充满了善意和欢迎。 　　这让阿斯乌拉和都拉克的族人心里格外舒坦。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差距就出来了。 　　当年他们加入图布信时，正值战乱。图布信的好多人都觉得他们是占了图布信的便宜，就算他们一直吃用的都是自已部族的牛羊，也一直被人冷嘲热讽，好几年后才有所缓解。 　　若说图布信的人让人感觉心凉的话，那孟和的族人就让他们感觉如春风一般温暖了。 　　这回没来错。 　　部族里热闹了大半日，一起动手帮这群新来的族人搭建好了毡包和灶台，忙到晚上差不多都安顿好了，只剩下一些小物整理，这些让他们自己来就行。 　　哈日胡开心的很，今日难得的将酒拿了出来让儿子陪着喝了好几碗。代格酒量不行，没喝多少就晕晕乎乎的被送回了毡包，倒是当娘的厉害，喝了几碗脸都没红过。 　　朝乐和宝音闻着酒香都蠢蠢欲动。朝乐是纯粹好奇想吃，宝音则是被勾起了馋虫。 　　她在现代也是个会喝酒的，不过都是逢年过节在老家喝，在外工作的时候几乎不喝的。 　　草原上的马奶酒那叫一个香啊，这里好像也有酿，不过她没见到过。阿爹喝的一直是巴雅尔叔叔从城里给他捎的粮食酒，酒味更浓郁，度数也更高。 　　姐妹两啃着肉，眼巴巴的望着酒碗趁着阿娘不注意就偷偷倒了一碗，一人喝了一大口。 　　朝乐辣的直吐舌头，宝音也差点吐出来，不过慢慢咽下去后又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嘿，还挺好喝的。 　　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等卓娜发现不对的时候，两个女儿已经脸红红的开始傻笑了。 　　“这两丫头，喝醉了……” 　　夫妻两哭笑不得，只好匆匆结束了这餐，准备烧水兑点蜂蜜水给两孩子喝了解酒。 　　喝醉了的姐妹两已经从傻笑开始互夸了，夸完又想自己的心肝宝贝。 　　“四宝！过来我抱抱！” 　　“三宝！我也要抱抱！把你的崽崽也给我抱抱嘛，你媳妇儿好凶，我都不敢摸。” 　　“没事，姐姐去帮你抓！” 　　朝乐豪气万丈，放开四宝就要出去抓三宝的崽。吓得卓娜赶紧将她抱回来。 　　宝音这个和三宝那么亲都摸不了它的崽更别提朝乐了，出去抓它们的崽这不是找揍嘛。 　　姐妹两被拦在家里，又吵又闹，非要去抓三宝的崽崽来摸一摸。喝了蜂蜜水后才有些消停下来，爬到床上就抱到了一起。 　　宝音难得的露出了孩子气的一面，笑得傻兮兮的。 　　“阿姐，你对我真好。” 　　“嘿嘿，因为你是我妹妹呀。” 　　“嗯嗯！你是最好的阿姐！” 　　姐妹俩嘀咕着很快抱在一起睡着了。 第108章 　　第二天姐妹两毫不意外的睡到很晚才起床。 　　醒来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四宝在角落里窝着。 　　宝音已经将昨晚的事忘光光了，只记得好像喝的有些头晕，连怎么上床的都不知道。 　　“什么时辰这是……” 　　她起床到外面一看，太阳都快正午，瞬间酒醒了。 　　这个酒啊，真是碰不得，太耽误事儿。今日说好的要和小姨她们去采茜草的。现在一觉醒来都快中午了。 　　“阿姐，快起来啦。” 　　宝音抓着姐姐一顿摇晃，朝乐也迷糊着坐起来。姐妹两又是梳头又是洗脸，整理好后一出毡包就看到了来做饭的小姨。 　　“你两这是喝了多少酒，一身的酒气，快去外头转转散一散。” 　　诺敏提着从阿娜家挤回来的羊奶，先给两娃煮了奶茶。一早上她来几回了，两娃都睡得正香，都没叫她们。到现在早饭都没吃过。 　　香浓的奶茶喝下肚，姐妹两也有了精神，吃完饭便带着自己的小篓子跟着诺敏的马儿出去了。 　　七月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草原上最是漂亮的时候。宝音认识得多，像是芍药花金莲花和柳兰等等，一朵朵开遍了草原，很是漂亮。 　　不过今日出来和花没啥关系，她们是出来采茜草的。 　　茜草是非常的优质红色染料，古代的人早早就开始用了。族人们平时穿的衣裳很多就是用茜草染的，颜色有深有浅，宝音比较喜欢那种浅色的红，非常好看。 　　家里没怎么存过茜草，所以今天出来打算采一些回去染羊毛。 　　纯白真的太不耐脏了，而且颜色也很单一，还是染一下更好看。 　　几个人在花丛里翻来看去，各自找着茜草，不知不觉便分开了。 　　宝音采了十几株，抬头看了看，姐姐和小姨都离的不是很远，不用担心便又继续低头找起茜草。 　　找了一会儿脖子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她以为是蚊虫也没在意。天气开始热了，草原的蚊虫简直不要太多，出来被咬几下也很正常。 　　采了小半篓子后她发现离姐姐们好像有点远了开始往回走，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一回头发现是个长的特好看的小姐姐。 　　“你叫我吗？” 　　“对！小孩儿你别动。” 　　那个漂亮小姐姐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过来，大概是被她的颜值迷惑了，宝音竟真的乖乖站着没有动。 　　脖子旁的辫子被那小姐姐拉开，宝音听到她呼吸瞬间急促了下。 　　“刚刚我瞧见你脖子上的黑点儿还以为是两个痣，我就说嘛这么大有点夸张了，原来真是虫。走，你跟我回家去，我帮你弄掉，这种蜱虫不能用手硬取。” 　　蜱虫！！！ 　　一颗一颗黑乎乎的小虫子！ 　　宝音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玩意儿就趴在自己的脖子上！ 　　想想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害怕让她都忘了要和姐姐小姨说上一声就跟着这个漂亮姐姐回了她家的毡包。 　　好像是不是很远，没走多久就到了。 　　“阿弟，我记得家里有一罐旱烟油的，你记不记得我放在哪儿了？” 　　“阿姐，你这记性，昨天不是刚收拾的吗，在阿娘的那个放擦脸油的地方。咦？这是谁家的丫头？阿姐你从哪儿拐来的？” 　　阿拉塔好奇的打量着宝音，宝音也在打量着他。 　　看得出来，这个小哥哥腿脚受了伤，还绑着木板一直呆在床上。 　　这让她想起了之前听来的八卦。 　　听说图布信来抢掠的人里有个少年伤了腿就留在族里养伤，结果他姐姐照顾着照顾着喜欢上孟和了，就回图布信将族人都带来投靠了孟和。 　　看来应该就是他们两了。 　　“来，过来，头低一点。” 　　萨日娜拿着罐旱烟油走到宝音身后，将旱烟油轻轻抹在蜱虫身上。 　　这个油的味道对蜱虫来说好像很难忍耐，没多久蜱虫就自己松口掉落下来，掉下来的时候还在张牙舞爪的，宝音一阵恶寒，几脚踩死了它。 　　“小丫头，下次去草场上玩自己要多注意点，草深的地方别往里钻。这蜱虫叮咬没什么痛感，趴在你背后吸血你都不知道。” 　　宝音乖乖点头应了。 　　她这会儿感觉浑身不舒服，蜱虫这东西她熟悉的很，取下来后最好还是要回去拿酒精消毒下。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一听漂亮姐姐，萨日娜笑的更加明媚。 　　“我叫萨日娜，是刚刚从图布信搬来的，以后还要你们多多照顾哦~” 　　果然是她们。 　　“好的萨日娜姐姐，我刚刚来的时候没有跟我阿姐和小姨打招呼，我怕她们找我，我先回去了，有时间来找你玩！” 　　“好的，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不用，这里很近的。” 　　宝音说着便要走，阿拉塔哎哎叫了几声，问道：“小丫头，你是看不见我吗，你怎么都不问我名字？” 　　萨日娜没好气的瞪了眼弟弟。 　　“你都多大了，还逗小孩子。” 　　她把宝音送出了门，笑着跟她再见。 　　“我阿弟喜欢开玩笑，别理他，你回去吧。” 　　宝音点点头，背着自己的小篓子开始往回走，走到半道就听到姐姐和小姨叫她的声音，听着是着急了，赶紧大声应了跑回去。 　　采茜草的活动就这样停止了。 　　不过三个人今天下午也采了不少，够染好几件毛衣的。 　　宝音一回家就把阿爹的酒罐子翻出来倒了小碗酒，让小姨帮忙给脖子后面擦一擦。 　　不擦点酒精消毒她总觉得脖子后面痒痒的，浑身都难受。处理完了才觉得舒服很多。 　　姐妹两跟着小姨开始处理起茜草。要先将杂草都捡干净，然后再淘洗几次，接着直接煮就是了。 　　现代用茜草染色会加入一些化学物质进行增色固色，古代没这条件，就这样了，染完褪色也没关系，就当穿渐变色了，说不定还挺好看的。 　　吉雅这时候也来了。 　　她最近得了个新宠小狗，又白又胖，很明显不是草原上的狗，她稀罕的不得了。总是抱着到处串门，最喜欢来的就是朝乐家了。 　　宝音也很喜欢她来家里，主要是这姑娘听的八卦是真多，部族里有什么新鲜事儿问她准知道。 　　“吉雅姐姐，你知道萨日娜是谁吗？” 　　“当然知道！嘿嘿嘿！” 　　吉雅突然兴奋起来，凑到了宝音身边。 　　“我跟你说，那个萨日娜听说是图布信最好看的姑娘呢，现在到咱们族里了。她舅舅就是那个阿斯乌拉的土司，这回两族投靠咱们孟和她和她舅舅可是出了不少力。” 　　说完她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又小声道：“刚刚那些好多族人都知道，我还知道点不一样的故事。” 　　“啥不一样的故事？” 　　朝乐也喜欢听八卦，端着奶豆腐条凑了过来。三个姑娘一边吃一边说起了小话。 　　“萨日娜看上阿如罕哥哥了！我猜她投靠到孟和来，说不定就有阿如罕哥哥的原因。唉……” 　　阿如罕在孟和算是个黄金单身汉了，有本事还正直，家里的图娅婶婶性子好人也好，多好的家庭。 　　“你叹什么气？” 　　“叹我年纪小呀，想当初我阿娘就想给我定下阿如罕哥哥呢。可惜我太小了，没能定上。” 　　姐妹两：“……” 　　你才十二岁呢，想啥亲事，真是的。 　　“那萨日娜是要和阿如罕哥哥成亲了吗？” 　　“还说不准，她们才刚来，成亲也没这么快。” 　　吉雅吃饱了肚子分享了八卦，又炫耀了一番小白狗，心满意足的走了。 　　姐妹两听了八卦也甚是满足，正好锅里的水已经煮好，稍微凉下就能染毛衣了。 　　宝音给家里人一人织了一件，毛裤什么的不着急，十月十一月织都可以。 　　六件毛衣很快沁了茜草水，染上了绛红色。这颜色有点老气，宝音染完拿出来过了两遍清水后，毛衣变成了忍冬红的颜色。 　　这就差不多刚刚好了，等晾干后顺下毛，保证好看。 　　一家子正晾着毛衣呢，天空中传来两声鹰啸，宝音一听就知道是大宝回来了。 　　一抬头，呦呵，两只黑影。 　　大宝这是出去找了对象回来吗？ 　　“阿音，你说那是大宝媳妇儿还是丈夫？” 　　“不太清楚，应该是丈夫吧，大宝总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受欺负的很。” 　　宝音话音刚落，两只鹰飞下来落到了毡包上。 　　不等姐妹两细看，大宝带来的那只鹰看到了三宝媳妇儿，漂亮过头的三宝媳妇儿。 　　也没见三宝媳妇儿有啥动作，那只黑鹰就飞扑过去和三宝媳妇儿厮打起来。 　　大宝好像有些傻眼，躲在一旁咕咕叫个不停。 　　“欸欸欸！！天呐打起来了，大宝你看着干嘛，拉开啊！” 　　宝音急得赶紧回毡包拿工具，徒手上去拉架她可没这胆子。 第109章 　　两只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 　　等宝音回毡包拿了木杆子再出来，毡包顶已经掉了好些毛了。有黑的有白的。差点儿没把她心疼死。 　　这只黑的到底是外人，三宝媳妇儿可是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之前在草原上还救过她，自然亲疏分得明白。 　　宝音拿着木杆便去捅那只黑的，朝乐也一起帮忙，很快顾忌着崽崽的三宝媳妇儿便占了上风，那只黑的吃痛挣扎着飞走了。 　　这回三宝媳妇受惊不小，毛也被啄掉了很多，缩在窝里任宝音怎么叫它都不出来。 　　大宝在一旁竟然还没走，让宝音捉下来好一顿收拾。 　　“你说你带回来的这是个啥鹰？这么凶？！你看看三宝媳妇儿这毛掉的，等三宝回来，一会儿以为是你干的，看它不收拾你。” 　　“咕咕咕……” 　　“找媳妇找老公别找这么凶的啊，你看你，到时候都打不过人家，吃亏的不还是你么。下次不许带它回来了，再敢带它回来欺负三宝媳妇儿我连你一起撵出去。” 　　“咕咕咕……” 　　算了，没法沟通。 　　宝音气呼呼的将大宝给放了，没多久就看到三宝抓了只兔子飞了回来。 　　兔子照旧是丢给她来处理，然后才回去和老婆孩子亲热。 　　不过今日它显然发现了什么。 　　自家窝里来了外人，媳妇掉了许多毛，身上还有伤口。那只外来的家伙气息很重。 　　三宝在毡包顶上烦躁的转了几圈后，直接飞走了。 　　若是平时，它抓了猎物回来会老老实实在家陪媳妇和孩子的，今日这样反常肯定是出去报仇去了。 　　别看三宝性子比二宝和善，可却是一样记仇的很。那只黑鹰要是被逮到了，挨揍也是活该。 　　这些动物间的事宝音是插不了什么手的，还是找姐姐一起处理兔子去，一会儿给三宝媳妇儿多弄点肉压压惊。 　　“阿音，自从养了大宝它们，咱家多了好多皮子，都快上百张了。阿娘说箱子都要不够装了，这回要不要一起卖给巴雅尔叔叔让他带走？” 　　“还是不了……” 　　宝音拿这些皮子有用呢，而且大宝三宝它们抓回来的兔皮多多少少都抓坏了些。便宜卖掉舍不得，卖高了又占巴雅尔叔叔的便宜，还是自己处理吧。 　　冬天给几个宝一鹰做一个厚厚实实的窝，甭管它们在外头有几个家，回来这里都有个温暖的窝。 　　剩下的皮子到时候和小姨她们一起缝成被子，自家冬天盖可以，留着给大哥新家用也行。 　　只要他和阿娜姐姐这样继续好下去，最多不过两年就会成亲，到时候要准备的可多了。 　　害，她这一天天的操心的可真多。 　　姐妹两麻利的处理好了兔皮和兔肉，快傍晚的时候三宝回来了，一嘴的黑毛一瞧就是找到了目标。 　　也不知那毛是大宝的还是那只野鹰的。 　　宝音此刻就跟那老婆婆一样，担心两儿子为了个外人起内讧。真恨不得会说鸟语，好好给大宝把把关。 　　晚上哈日胡回来听说这场‘官司’笑了好一会儿。他虽没法多陪陪媳妇儿和孩子，但只要回家就会事无巨细的听女儿们一天在家做了什么，跟着她们一起乐呵。 　　等听到宝音被蜱虫咬了被萨日娜带回去处理的时候，哈日胡愣了下。 　　说起来这个萨日娜真是功劳不小。 　　阿斯乌拉和都拉克两族都是她亲自回图布信拉过来的。而且很快也要和阿如罕成亲了，成为真正的孟和人。如今还帮了女儿，得好好给她想个奖励才行。 　　“阿音，既然你明日要去给她送谢礼，那你顺便问问她想要什么奖励。” 　　“好！” 　　宝音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准备好的奶豆腐去了趟萨日娜家。走路去有点远，是小姨送她去的，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去接她。 　　没有自己的小马出门就是这样不方便。所以她平时也不爱到处串门，大多数时间都在自家附近。 　　“萨日娜姐姐，你在家吗？” 　　“在在在，进来吧。” 　　毡包里的萨日娜撩开门帘将宝音迎了进去，她正在给弟弟熬药，担心宝音闻不惯赶紧将毡包顶掀开，门帘也撩了起来。 　　“你家离我们这儿远不远？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是，是我小姨送我来的。” 　　宝音甜甜笑着，将自己拿来的奶豆腐篮子递过去。 　　“萨日娜姐姐，谢谢你昨天帮我弄掉蜱虫，这个送你吃。也算是贺你们迁居之喜。” 　　上门送喜这自然是要收的。 　　萨日娜没有推来推去，很干脆的接了准备腾篮子。 　　“这是……奶豆腐？！” 　　好大一块，得有一两斤吧…… 　　“嗯嗯，这就是奶豆腐。萨日娜姐姐你有吃过吗？没吃过我教你做法。” 　　“我吃过图娅婶婶给我拿的奶豆腐干，她说可以拿来泡奶吃，也能烤着吃，不过我还没试过。” 　　萨日娜好奇的戳了戳一整块的奶豆腐，有心想问问什么但又憋了回去。 　　她知道奶豆腐是孟和的特产，既然自己加入了孟和当然想多了解一点，也想为族人争取争取。不过眼前这个小丫头还小，找她问话难免有套话之嫌，被她家里的大人知道了，恐怕会对自己族人有不好的印象，所以还算了。 　　“谢谢你的奶豆腐，我很喜欢吃的！对了你等下。” 　　萨日娜转身从自家柜子里取出半罐子蜜饯来。 　　这是之前商队到部族的时候她去换回来的。对草原人来说，这种甜甜的蜜饯还是很难得吃一回的，就连弟弟那么大的人了都还馋的不得了。 　　小孩子更是喜欢。 　　她把那半罐子蜜饯都给了宝音。 　　“丫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啥？” 　　“我叫宝音，家里人都叫我阿音~” 　　一听宝音，萨日娜不禁眉毛一挑。 　　这名字好熟悉。 　　她想想…… 　　哦对了！是孟和土司哈日胡的女儿！ 　　萨日娜既然带族人加入了孟和，当然会下功夫了解下孟和的基本情况。 　　哈日胡是孟和土司，他的家人是大家最为熟知的。他有一儿两女，儿子叫代格，女儿叫朝乐和宝音。 　　真是想不到，自己昨日随手帮的人就是他家的小女儿。 　　“真是好名字，有福气哦~” 　　“嘿嘿，我阿爹阿娘也是这样说。对了萨日娜姐姐，我今天找你还有事想问你呢。” 　　宝音将蜜饯罐子放到一旁，说起了正事。 　　“你现在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特别想要的东西…… 　　萨日娜有些敏感的想到了什么，正色起来。 　　宝音这样问肯定是不是为了送谢礼，毕竟昨日帮她弄掉蜱虫后她已经送来的了奶豆腐。那这个问题，是她爹要问的吗？ 　　很有可能！ 　　“宝音丫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嗯……要我们部族有的才可以。” 　　一听这话，萨日娜心头大定，肯定是哈日胡让她来问的！ 　　“我想让新来的族人跟你们一起做奶豆腐可以吗？” 　　萨日娜很想族人们能迅速融入孟和，做奶豆腐不光能学个技能，还能和孟和连接的更紧密，过冬也能一起分粮，多好。 　　这个要求有些出乎宝音的猜想，不过不难。毕竟阿爹本来就有这个盘算。 　　既然人家已经加入了孟和，发家致富肯定不能将人排挤在外。 　　哈日胡没担心过这两族人会学成而去，就算学会了传出去也没什么，没有巴雅尔这样的好朋友帮忙，想把奶豆腐卖高价出去是不可能的。 　　而且抽成也不可能只是三层，小钱可能会赚，大钱就不要想了，对孟和完全没有威胁。 　　再说，孟和这样好有人舍得离开吗？ 　　多少年了一直到现在，加入孟和的小部族就没有脱离过的。 　　当然那个阿丽亚个人小家庭不算，那就是没脑子。 　　宝音得了答案，回家就告诉了阿爹。很快就听阿娘说新来的族人也一起开始学做奶豆腐了。 　　他们带来的牲畜不少，都并入了孟和，奶羊也拉到部族里合在一起挤奶做奶豆腐。 　　新来的族人很快就融入进了孟和这个大家庭。 　　大半月后，在各个部族收完货的商队再次回到了孟和。 　　巴雅尔来拉羊毛和奶豆腐了，顺便和哈日胡一家道别。 　　如今他刚成亲有人打理照顾，胡子剃的干干净净，穿的也格外精神，加上一脸喜色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 　　之前真是看不出来他还不到三十岁，老觉得是个四五十的中年人，现在总算有点年轻劲儿了。 　　“巴雅尔叔叔，记得你答应我的小马驹哦！有卖就一定要带回来！” 　　“放心吧，我记着呢，买最好的！” 　　不过下次回来应该是没有的，年底前他还会回来一趟，那小马驹年前到康平，应该要开春才能带进草原里。 　　半年而已，小丫头应该能等。 　　夫妻两道完别后带着满满一队货物加上诺敏她们织的那些毛衣慢慢离开了孟和。 　　这回回去巴雅尔名正言顺的将媳妇揽到马儿上同骑。 　　沐柔一直小心的抱着怀里的包袱，晚上睡觉都不肯放手。 　　“阿柔，这包袱里到底是啥宝贝？你抱它不抱我？” 　　“怎么说话呢？吃东西的醋你也好意思。” 　　沐柔坐的有些累，软下身子靠在丈夫身上，突然感叹了一声。 　　“你说阿音怎么就那么能干呢？我也好想有这样的女儿。” 　　“想要女儿还不简单，咱们回去努力就是了。” 　　“……” 　　沐柔掐了他一把，说话老抓不住重点。 　　她想说的是阿音手真巧。 　　这回回来她把那郡主的尺寸给她后，她亲手织了两件毛衣。 　　不知道她怎么织的，那毛衣上竟然有花样！！ 　　没用织布机也没有绣花就能让衣服上有花样，简直太神奇了！ 第110章 　　宝音这次给康平郡主量身织的是玉米花的花样，简单又雅致还不镂空不漏风。既好看，又保暖。 　　郡主见识过的好东西肯定多，但来自现代的花样羊绒衣应该还是头一回。那两件毛衣送上去肯定亮眼。 　　巴雅尔叔叔说不定还能得赏呢。 　　不过那应该是几个月后的事情了，宝音离的远也操不了什么心，这会儿正忙着和姐姐出去采蘑菇。 　　眼看就要八月了，草原的白蘑开始一茬一茬的长起来。这里的草地温暖又湿润，最是适合蘑菇生长。 　　白蘑算是草原里比较珍贵的一个品种，肉肥味又鲜，不管是做汤还是溜炒味道都是绝佳。 　　它的生长条件很是苛刻，用饲料养的牛羊粪是滋养不出白蘑的，必须得是吃野生牧草的牛羊粪才能让白蘑长出来。 　　而且白蘑还富含各种营养元素，这是古代人所不知道的。去年来的时候白蘑已经过了采期，宝音遗憾了许久，今年终于又到了采蘑菇的时候啦。 　　一大早姐妹两就背上了小框子，带着挖蘑菇的工具一起出了门。 　　四宝被关了许久，这回也跟着一起出去放放风，散散心。 　　许久不出家门，四宝都憋坏了，一出去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到处疯跑。幸好朝乐这一年长了不少力气，不然还真是拉不住它。 　　“阿姐，你带着四宝出来，我看你是没机会挖蘑菇了。” 　　这小祖宗可难伺候了，它哪有耐心陪着慢慢挖蘑菇。 　　朝乐笑得尴尬，谁叫她当年一眼就看中这家伙了呢，现在养成这样也没法子，认了吧。 　　姐妹两都以为今天可能采不到多少蘑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和她们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阿音！快来，四宝找到好大一堆白蘑！” 　　“来了来了！” 　　宝音还没找到蘑菇，一听姐姐这话连忙小跑了过来。扒开草丛一看，果然是一大堆白白胖胖的‘小子’。有几朵蘑菇都快有她们的巴掌大了，真是好看。 　　“四宝还有找蘑菇的技能呢？” 　　“嗨呀，管它呢，能找蘑菇的狗就是好狗，咱们先采。” 　　朝乐拿着小铲子一点一点将蘑菇挖出来，宝音也连忙上手一起采。 　　白蘑都是一圈一圈长一起的，所以一次能采十几朵。这还是比较少的，若是遇上大的蘑菇圈，采完背篓就满一半了。 　　姐妹两哼哧哼哧的刨着，四宝就老老实实的在一旁坐着看她两采蘑菇。 　　采完了继续带姐妹两去找。 　　也不知是这白蘑有特殊的味道还是怎么回事，四宝一找一个准儿，比姐妹两弯着腰慢慢在草丛里扒拉来的快多了。 　　“哇，这里有一堆！” 　　“哈哈，这里也有！” 　　姐妹两不用满地找蘑菇，采的那叫一个起劲。半个时辰后，两人的背篓就满了。 　　一颗颗白胖胖的蘑菇堆在背篓里，看着就叫人觉得心里满足的很。 　　宝音许久没吃这新鲜的蘑菇了，嘴馋的很，破不及待的想回去处理蘑菇们。但朝乐觉得时间还很早，想带四宝再转转。 　　于是宝音干脆将蘑菇背回家，腾了空又继续回去采。 　　雨后长出的这一茬，有很多族人采的，不采也是被牛羊吃掉。她想趁着这会儿蘑菇多，多采些回去晾晒起来。干了存放好，没青菜的时候还可以拿来煮汤炒菜。 　　草原很大，姐妹两采着蘑菇也越走越远，两人都是跟着四宝在走，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偏僻的地方。 　　周围族人的毡包很少，挺远才能看到一个。 　　宝音从采蘑菇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时才惊觉自己和姐姐已经走的很远。 　　“阿姐，今天蘑菇采够了，四宝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好好好。” 　　朝乐这下应的痛快，跟着四宝跑了这么远还挺累的。她想拉绳子叫四宝回家，却拉不动狗，顺着绳子看过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阿，阿音，有，有狼！”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怕的厉害。 　　就算猜想这只狼是四宝它爹那也挡不住她对狼的害怕。两个手无缚鸡之力小姑娘，面对一头成年野狼，谁会不害怕。 　　宝音也看到了，那头狼目前没有攻击她和姐姐的打算。不过说不准下一刻就会扑上来。 　　“阿姐，你先松开四宝的绳子。” 　　这可是人家儿子，被你用绳子套着，是个老子恐怕都会不高兴。 　　朝乐立刻听话的松了绳子。 　　那头野狼动了动，上前将四宝撵到了自己身后不远处。这时两姑娘才发现那头狼身后还有只死兔子。 　　兔血还新鲜着，像是刚刚抓的。 　　四宝好些天没吃过新鲜的肉食早就馋了，哪里还顾得上主人害不害怕，立刻扑了上去，一口接着一口。 　　那头狼看都没看宝音姐妹两，转过头趴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看着四宝吃肉。 　　宝音拉上姐姐那冰凉的小手，开始慢慢的一点一点往后退。直到退出老远才敢拔腿往家跑。一路上蘑菇都被颠出来好些，姐妹两都没顾上。 　　跑回家才觉得心跳得快的不行，缓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神。正好阿娜来送羊奶，看到姐妹两这样挺担心的。 　　“你两怎么了这是，弄得满头大汗。” 　　“我们……” 　　宝音正想说话，袖子却被姐姐扯了扯。 　　“阿娜姐姐，我们没事，就是比赛看谁先把蘑菇背回来，跑太快了。” 　　原来是这样，阿娜只当是姐妹两玩闹也没多想，倒了奶便走了。 　　等她走了，朝乐才解释道：“四宝它爹看样子一直跟着四宝呢。但咱们族里一直也没有谁被狼咬被狼伤到。说明那头狼不坏，咱们就不要说出去了。要是被人知道有这么头野狼在，肯定又要组织人去猎它，到底是四宝它爹呢。” 　　宝音点点头，答应了不往外说。 　　那头狼很聪明，既然它一直没伤害过部族里的人，那就信它一回，就看在四宝的面子上。 　　这事儿姐妹两都不再提了，休息了会儿便将家里的蘑菇拿去清洗晾晒。 　　忙了一个时辰才看到吃饱喝足的四宝拖着绳子回来了。 　　不光拖着绳子，还有个兔头，丢到朝乐面前大概是想给她吃。 　　“真是难为你了，还想着我。” 　　朝乐收了兔头，将四宝栓回毡包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四宝不回来吧，她想，又担心。回来了吧，更担心。就怕它爹在自家附近出没。 　　好在出去转了一圈，啥也没看着。 　　“咕咕咕……” 　　听到三宝的叫声，朝乐顿时一拍脑子。 　　对呀，三宝两口子在家守着呢，上回四宝它爹就被撵走了，哪里还敢来。 　　这两口子守家可真是厉害。 　　朝乐这下放心了，至少在自家毡包周围不用再担心出现野狼。至于四宝嘛，偶尔给它放放风，让它出去跟它爹转转打打野食，总关着不让人家见那可不恼火嘛。 　　想通了心里也不害怕了，还有心情惦记吃的。 　　“阿音，你说过白蘑采回来了要给我做一样没吃过的吃食，是啥呀？” 　　“嗯……饺子，你吃过吗？” 　　“没有。” 　　朝乐吃过包子和馍，都是从城里慢慢传到部族的，上回还吃了沐柔做的馄饨，但是从来没听说过饺子。 　　“没吃过，今天就可以吃到啦。阿姐你来帮我剁馅吧。” 　　宝音打算包羊肉馅儿的饺子，正好今天采了白蘑，一起剁碎了包那叫一个鲜呐，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了。 　　姐妹两一个剁羊肉，一个和面擀皮儿，毡包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传出老远。路过的族人都要好奇的进来看一看，问一问。知道是两小姑娘在做午饭，夸了一顿才走。 　　很快朝乐的羊肉都剁好了，宝音的面也和得差不多。她先调了下馅儿，加了姜末和一点热黄油进去，盐也加了一些，原汁原味儿。 　　白蘑洗干净了剁碎加一点盐水会出的快一些。其实宝音很喜欢吃多汁的饺子，她自己一个人吃的话一般是直接剁碎了就和羊肉搅在一起了。 　　不过这里调味料不是很丰富，汁水太多怕口感不好，所以她还是控了水。挤干了蘑菇才搅到羊肉里一起拌匀。 　　等她的饺子皮儿都擀好时，馅儿也入味儿入的差不多了。宝音捏了一点尝了下，味道刚刚好。于是拿着饺子皮开始教姐姐包饺子。 　　包饺子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嘛其实并不难。 　　虽然朝乐织毛衣没什么天分，但学包饺子还是挺快的。宝音就示范了五六次，她就已经上了手，包的又快又好看。姐妹两很快就将碗里的馅儿给包了大半。 　　剩下一点点，留着晚上再包。 　　阿爹最近都是晚上才回来，等他回来再包了吃，就当是夜宵了。 　　自家的中午饭就是这些包好的饺子。 　　姐妹两等到小姨和大哥一回家，就开始烧水煮饺子，饺子煮好了阿娘也回来了。 　　宝音将饺子都捞到吃肉的木盘里，一人一碗饺子汤，泡上奶皮子和奶豆腐炒米，加一点黄油进去，又香又好喝。 　　“饺子饺子，终于出锅啦。” 　　“来来来，尝尝我和阿姐今天包的羊肉蘑菇饺子。白蘑都刚采的，可新鲜了！” 　　饺子煮好后，宝音自己还没尝过呢。 　　她见阿娘已经动手夹了，这才伸手夹了一个。一口咬下去，蘑菇混合着羊肉的汁水先流了出来。 　　太鲜了，香浓的肉汁里还带了一丝黄油的奶香。羊肉鲜嫩，蘑菇鲜香，搭配在一起真是绝了。 　　“好好吃！” 　　朝乐吃完一个，已经开始咬第二个。老大代格一口一个，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锅羊肉蘑菇饺子，非常成功！ 第111章 　　白蘑这么好吃，当然要趁着季节多采摘些回家。 　　大人们多是没有空的，采蘑菇就靠家里的娃了。一时间草原上随处可见背着篓子的大小娃娃。 　　一个个弯腰在草丛里扒拉。 　　宝音和小姨姐姐一起也采摘了不少，忙里忙外的刚把蘑菇们都晒干收起来，漫山遍野的韭花又开了。 　　一朵朵洁白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曳着，期待宝音去采摘它们。 　　“今年可以多做些韭花酱啦！” 　　去年来的时候花期已经是尾巴，能做出一罐子都很勉强。现在时候正好，一朵朵韭花正鲜嫩着，采回来做酱绝对好吃。 　　反正白蘑采的差不多了，得再下雨才有，宝音便拉着姐姐和小姨去出门采韭花。 　　路上遇见阿娜，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立刻也拿了篓子一起。虽然她没吃过什么韭花酱，但宝音说好吃的东西，她还没见出过岔的。 　　想想她做的奶茶奶豆腐，还有黄油和奶果子，酸奶等等等等。 　　每一样都准确的踩在她的爱好上，所以这韭花酱怎么能错过呢。 　　四个人没有骑马，毕竟韭花一开遍地都是，从家里出来没多远就遇上了一大片。 　　“采的时候尽量采这种没完全开花的，这样的韭花嫩，做的酱味道最好。” 　　宝音采了几朵给她们做示范，一家子便埋头掐起花儿来。 　　这个点儿有不少出来找蘑菇的，正好和她们遇上了。 　　“诶？是宝音哎！”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宝音回头一瞧。第一眼居然没认出来，仔细看了看才想起这两姑娘是谁。 　　“海拉？塔娜？” 　　这是和她同车来草原的‘老乡’…… 　　宝音好几个月没见过她们了，她的变化也挺大。一个个长高了长胖了，尤其是海拉，像是吹气球似的长的厉害，胖的脸圆了两圈。 　　也不怪她第一眼没认出来。 　　“你们是出来采蘑菇的吗？” 　　“算是吧，我阿娘说现在都没什么蘑菇了，就是出来碰碰运气。宝音你们在采花儿吗？做什么呀？” 　　海拉仿佛和宝音从未生疏过，上来就要挽她的胳膊。宝音把手里的花往背篓里一放，避开了她。 　　打从天冷她卧床起，海拉和塔娜就没再来家里找过她，开春后也不见人影。小姐妹嘛，喜欢的就自己玩一起没毛病。那既然都撇开她了，再见面也没必要这么亲热。 　　她不习惯。 　　“就是采花儿做点酱，剁碎了加盐就行，你们要是喜欢也可以采回去自己做。” 　　宝音的不亲近让海拉有些尴尬，她只好又凑到塔娜身边。两个人东拉西扯了些以前家乡的事，想引起宝音的共鸣。可惜宝音不是原主，对她们说的那些实在陌生的很。 　　朝乐多了解妹妹，一看她就是不耐烦了。 　　“海拉，你们都来草原这么久了，还天天以前怎么样以前怎么样。这话要是让车根叔叔他们听见了，还以为你对草原这个家有什么不满呢。既然都做了草原的孩子，该放在心里的就放心里。” 　　朝乐说话不客气，她又是哈日胡亲生的女儿，海拉和塔娜是没胆子和她对话的。一时脸热觉得呆不下去，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宝音现在和咱们不一样了。” 　　“不就是之前没去找她玩嘛，小气的很。算啦，咱们找乌云玩去，她的兔子生崽了，说要送我一只呢！” 　　“啊……我也好想要。” 　　两个人说着话越走越远，宝音只听到一句也没放在心上。小时候的玩伴常常都在换，玩不到一起就散这有什么。 　　更何况这两人也不能算玩伴，也就是同坐一车的同路人。 　　宝音自己不在乎，朝乐却不高兴了一上午。 　　她不喜欢有人在妹妹面前提从前的事。 　　阿音现在手里可是有几百两银子的人，要是真起了回去的心思，以后说走就走，那她和阿爹阿娘怎么办。 　　她不想妹妹离开家里，就是自私就是不让。 　　朝乐的这番别扭宝音还是好几日后才发现，问了又问才套出话来，顿时哭笑不得。 　　别说她现在没有亲戚家人，就算有，她也不会离开草原跑城里去的。 　　她生来就是草原的孩子。 　　朝乐其实好哄的很，宝音保证了几次她便又欢欢喜喜起来。整日采花采蘑菇，跟着一起忙的不亦乐乎。 　　孟和一片蒸蒸日上，图布信嘛，就是乌云笼罩了。 　　自从阿斯乌拉和都拉克族都脱离后，海日罕发现部族里的一些小族也在蠢蠢欲动了。 　　他们不一定是想去孟和，但都想离了图布信。 　　这怎么能行，要是再来几次图布信的脸都要被踩到脚底下了。所以海日罕这几日都在想法子。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姻亲关系将两族连系的更紧密一些。他自己已经有三个夫人了，再添几个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有一族需要联姻的对象嘛…… 　　又老又凶，配他实在觉得有些委屈。 　　他正值壮年，三十八岁，可那嘎鲁部族土司的女儿不仅是个寡妇，还四十有四凶名在外。守寡这么些年都没有再嫁出去过，可见不是一般的凶悍。 　　嘎鲁部族算是加入图布信比较久的部族了，也是那些小部族里比较大的部族。若是能安抚下他们，图布信也就能平静下来。 　　海日罕还在努力着说服着自己的时候，他大哥乌勒站了出来。 　　“我去吧，我去娶那个女人。” 　　“大哥？” 　　海日罕眼前一亮。 　　大哥是真不错，虽然大哥已经年满五十，但他身材健硕精气神儿也好，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而且大哥长的也不差，他去求娶应该不难。 　　“可是这样，委屈大哥你了。” 　　在海日罕看来，他是土司，自己的大哥身份自然也尊贵。可现在却要去娶那样一个妇人，想想就觉得憋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就是多个媳妇儿。” 　　乌勒虽说有点介意寡妇的名头，但为了弟弟为了部族，忍一忍就是了。 　　真要是让那些部族都脱离走，图布信马上垫底成了最差的那个。搞不好还会彻底解散，到时候他这个土司大哥的名头将变得一文不值。 　　“那阿丽亚……” 　　海日罕知道大哥挺宠阿丽亚的，也说过要娶她做妻子，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月就打算办了。 　　“阿丽亚懂事，不会计较的。这大半年没娶她不一样过了么，反正她也是个不下崽的，娶她还不如娶那寡妇。” 　　乌勒一锤定音，接下了安抚嘎鲁部族这个‘任务’。第二天便出去狩猎，攒了一堆猎物就上门提亲去了。 　　嘎鲁土司有些失望，他心里还是更满意年轻力壮的海日罕。乌勒算啥，又老又没有实权，只有个土司大哥的名头。这样的女婿要来实在没什么用。 　　可架不住女儿自己愿意。 　　“阿爹，你也知道海日罕年轻力壮，我大人家七八岁呢，还是个寡妇，他怎么可能愿意娶我。再说了，他都有好几个媳妇儿了，我才不愿意嫁他。乌勒就挺不错的，听说只养了个妾在身边，无儿无女没什么威胁。” 　　伊热摸摸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皮肤，她渴望再嫁，一点儿都不想孤独终老。 　　那阿丽亚算什么，自己嫁过去就是正妻，她得看自己的脸色过日子呢。至于乌勒嘛，老是老点儿，但样子还算过得去，她就委屈一下。 　　嘎鲁土司犹豫了几日，他本就不是真心想离开图布信，现在海日罕已经递了台阶过来，要下就得下了。 　　乌勒好歹是他大哥，也一直受他敬重，两家联姻也还行。毕竟女儿条件在这里。 　　虽然他自己觉得女儿千好万好，可到底是嫁过人的，还四十多岁，嫁海日罕确实有点勉强。 　　“行吧，那这亲事我就应下了。” 　　这边一点头，乌勒那头就迅速准备起来。 　　阿丽亚还当他是在准备娶自己，结果在外被嘲笑了一顿才知道乌勒是要娶别人了。 　　这算什么？自己丢下阿爹阿娘一路艰险的跑来图布信就图个小妾的位置？！ 　　本来她没家底没家人就已经被人瞧不起了，原还指望做正妻去叫那些嘲笑她的人好看，现在，她连毡包都不敢去了。 　　太丢人了。 　　晚上两人便大吵了一架，她仗着自己年轻又受宠闹了乌勒半宿。起先乌勒还有些歉疚安慰了一番她，结果没完没了直接一巴掌打了过去。 　　毡包里顿时安静下来。 　　阿丽亚捂着脸坐起来，脑袋嗡嗡嗡的直响，嘴里一股子血腥味儿。 　　“你打我？” 　　“一个妾而已，我想打就打，你能怎么样？阿丽亚，做人要有自知自明。你从头到脚哪一点能当得起我的妻子。要钱没钱，要肚子没肚子，大半年了我的儿子呢？当初说的好听，结果来了我家除了吃就是睡，肚子没有一点儿反应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一天天的还跟我闹，再闹给我滚回你的孟和去！反正孟和现在不是人人都想去吗，你也回去呗。” 　　说完乌勒笑了。 　　“哦，你被除族，回不去了。那你就给我老实些，好好哄着那个要进门的寡妇。我可不想忙了一天回来还要看你们争来吵去的。” 　　言语间竟是对两个女人都没半点喜爱之情。阿丽亚打了个冷战，默默低着头没有说话。 　　一直到床上的男人开始打呼了她才揉着脸起身，一双眼里满是森然。 　　她可是为了过好日子，连亲生爹娘死活都不管的人。乌勒居然敢这样对待自己，等着吧，早晚他要后悔的！ 　　阿丽亚冷哼了一声，又重新爬回床上，乖乖顺顺的睡了。 第112章 　　半个月后乌勒如期娶了自己的第六个妻子。 　　婚礼办的很是风光，聘礼也给足了嘎鲁一族面子。伊热高高兴兴的出了嫁。 　　图布信最近喜事连连，族人们也难得放松，一起唱歌跳舞一起吃肉，好好的松快了下。 　　阿丽亚好似认命了，安安分分的一直在她的小毡包里没出来，也没作过幺。夫妻两也不拿她当回事，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当大哥的娶完了后，海日罕又娶了两房夫人。联姻还是很有用的，部族间的动荡总算是渐渐平息了。 　　不过再怎么安抚，大家心里其实都已经明白，图布信再也没有当年第二部 族的气势了。 　　孟和势头太猛，他们才是如今的第二大部族。 　　这个名头哈日胡还挺喜欢的。毕竟从他接任了土司后，最大的心愿就是将孟和壮大起来。 　　第二算什么，他还想争第一呢。 　　如今又不让打仗，凭本事争第一有什么不行的。 　　说起来，一开始朝廷发下公文说不许部族间再有争斗，其实很多人都不满，他也一样。但现在嘛，他感受到了这份公文的好处。 　　若是放在早几年前，部族里有奶豆腐和羊毛衣的方子你敢拿出来做还卖？不等你卖呢，另外三族就给你围了。 　　好东西是藏不住的，为了‘大家’的利益，方子就得交出去，不交那就得挨打。这是绝对会发生的事情。 　　幸好啊，现在的朝廷管得严，其他三族哪怕听到消息，也只敢买上一些奶豆腐回去研究，打上门来是不敢的。 　　哈图之前用兔皮换了些奶豆腐回去，到现在好像也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图布信就更不用说了，特地拿媳妇收买了个楚古拉，结果只是个巡逻队的人，连奶豆腐的边儿都摸不着，又怎么知道熬煮奶豆腐的秘诀。他只是知道那是用奶做的，也是这样和图布信人说的。 　　说了等于没说。 　　至于四族之末的乌日图嘛…… 　　嗯？他们最近好像有些安静过了头。 　　当初抢草场还挺来劲儿的，这才几个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呢。 　　想想确实反常。 　　哈日胡捋了捋之前巴雅尔去各大部族后带回来的消息。乌日图半年来换的物资越来越少。 　　越来越少…… 　　可以说是他们部族穷，拿不出东西来换，也有可能是根本不缺物资。 　　如果不缺物资，那乌日图的物资是从哪儿来的呢？ 　　哈日胡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想着想着眼瞧着快有点苗头，毡包里突然跑来了个人报信，说是他媳妇儿在牧场晕过去了！ 　　这还了得。 　　哈日胡赶紧骑上马去了牧场，找了好一会儿才在个做奶豆腐的毡包外找着了人。 　　卓娜脸色有些发白，靠在玛西身上还没有醒过来。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晕了？” 　　哈日胡接过人，抱进怀里心疼的很。 　　“是不是逞强干活了她？” 　　玛西摇摇头道：“今天没有啊，她早上来的时候好像就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天要体力干的活儿都没叫她。刚刚煮着奶豆腐，毡包里可能有些闷她说想出去透透气，结果还没走出去就晕了。” 　　“好我知道了，我先带她去格桑那儿看看。” 　　哈日胡说着就要抱人走，玛西犹豫了下还是叫了一声。 　　“先带去毛伊婆那儿看看吧。” 　　她觉着卓娜这样子，倒不是像是病。她虽没怀过孩子，可天天和一帮女人在相处，一年里总能见到几个怀孕的，见多了便也记下了。 　　毛伊婆是孟和族里最好的接生婆子，有孕无孕也看得准，简单的女人病部族中妇女们都是在她那儿瞧。 　　一听玛西说毛伊婆，哈日胡瞬间明白过来心也开始狂跳。毛伊婆啊，自己就是她接生的！ 　　他想道谢，喉咙却干的说不出话，只能先带着人离开。 　　因着担心妻子是真的有孕一路上也不敢快骑，只能稳稳当当的一路走过去。 　　若是真怀上，这回媳妇儿醒了自己又要挨揍了。 　　哈日胡又是欢喜又是疑惑，明明自己和妻子都已经尽量避免了，怎么还会有呢，是不是弄错了？ 　　“没弄错，已经有啦，月份还浅一个多月吧。卓娜这身子看着强健，实则虚啊。劳累的活儿不能干了，做点轻松的。今日大概是毡包里太闷了没啥大事，睡一觉起来就好。” 　　毛伊婆一边嘱咐着怀孕后的注意事项，一边将人交还给哈日胡。瞧着哈日胡那副傻呆呆的样子，她忍不住乐了。 　　“瞧瞧都多大的人了，当爹还是这傻样。家里不是有三个娃了么，还没习惯啊。” 　　“不是……就是太突然了。没想过会有这个孩子。” 　　哈日胡抱着妻子道了谢后，又慢吞吞的带着妻子往回走。一路上遇见族人都在和他打招呼，表面上他在回应，其实心思早就飞远了。 　　一会儿回去该咋说啊…… 　　太难了。 　　夫妻两是真觉得三孩子够了，没打算再生的。可如今他二人才四十不到，正是壮年，夫妻感情又好难免会有些亲热。没想到都弄到外面，还是有了。 　　一把年纪儿子都要成亲的人，哈日胡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和家里的孩子们说。只是想想，老脸就热的不行。 　　“哎，我这是在哪儿？” 　　马背上的卓娜醒了过来，一回头看到丈夫的面色不太对，顿时一个机灵，想到自己最近的一些身体反应。 　　“我，是不是怀孕了？” 　　“……” 　　沉默就是默认了。 　　卓娜一时泄气，没劲儿的靠在丈夫怀里，随手指了个方向，有气无力道：“去那边转转，不要回家。” 　　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孩子们说呢。 　　夫妻两面对着同一个烦恼。 　　要说这孩子来了高不高兴，那肯定高兴。子嗣兴旺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喜事。而且眼下孟和条件好了，再多孩子也养得过来。 　　两个人一边纠结一边欢喜一边又发愁。沿着河道慢慢的开始往回走。 　　姐妹两正好和小姨在河边洗衣裳，老远就看到了他们。 　　“真是奇了怪了，阿爹平时不到晚上不回家。阿娘也是忙的很，怎么今日有空一起去骑马了？” 　　“许是什么纪念日呢，或者是阿爹阿娘的生辰？” 　　宝音倒不觉得很奇怪，阿爹阿娘再是能人，他们也是凡人。都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三十多岁这么年轻，浪漫一把也不是很奇怪的事嘛。 　　诺敏站起来看了下，心里开心姐姐姐夫感情好，洗衣裳都格外有力气。 　　“今天不是他们的生辰，应该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一会儿他们回来就知道啦。” 　　“走走走阿音咱们找阿爹阿娘去！” 　　朝乐拉上妹妹就走，两人朝着夫妻两一路小跑过去。 　　“阿爹，你和阿娘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哈日胡翻身下马，小心的将媳妇儿扶下来才去摸女儿的头。 　　“阿爹有事要和你们说，等你大哥回来。” 　　姐妹两面面相觑，都猜不到爹娘要说的是什么事。 　　宝音心智成熟些却也只能看出阿爹和阿娘的神色有些不自在，至于为什么不自在，还真是猜不到。 　　不过等傍晚大哥回来就知道啦。 　　一家人今日早早就坐到了一起，煮晚饭的煮晚饭，喂羊的喂羊，再喂下马儿差不多天也快黑了。 　　一阵马蹄声响起，当家的大哥回来了，带着好几只猎物满载而归。 　　“诶？阿爹阿娘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代格一进毡包就问了这句话，这也是一家子人都想知道的问题。夫妻两耳根一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哈日胡一拍腿把话说了。 　　“你们阿娘怀孕了……” 　　姐妹两：“……” 　　代格：“……” 　　诺敏愣了下，碗都掉到地上。幸好拿的是只木碗，咕噜噜的滚到宝音脚下又被捡了起来。 　　好一会儿孩子们都没反应过来，哈日胡脸热的很，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 　　“这孩子既然来了，我和你们阿娘就决定要了。疼还是一样的疼你们……” 　　“阿娘真的怀孕了？！” 　　朝乐这才反应过来，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娘的肚子。宝音也是满脸喜色。看一圈毡包里倒是只有夫妻两脸上没什么喜气。 　　代格喝了碗奶茶，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有孩子是好事啊，家里又要多个弟弟妹妹了，这不是高兴的事么，阿爹你作什么这副担心的样子？” 　　哈日胡：“……” 　　还不是担心家里的娃不开心么。 　　当初小女儿来的时候，老大就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儿呢。代格摸摸鼻子有些尴尬，他显然也想到了去年这茬。 　　不过现在不会了。 　　当初是因为妹妹突然到家里的，一个陌生人哪能一下就喜欢上呢。而且这一年来他也成长了不少，都快十五岁就要入族里的队伍了，他只想多多练习自己的骑射，多为族里做贡献，早日把心上人娶回家。 　　跟妹妹们争宠什么的，嗨，那太幼稚了。 　　“阿爹，阿娘怀孕这是大喜事，你别担心这担心那的，反正我挺开心的。” 　　姐妹两连忙跟着表态。 　　“我们也很开心的！！” 　　一家子眉开眼笑的，是真的很欢喜，夫妻两这才松了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想要，可家里的这三个娃也不能让他们难受。 　　好在儿子大了懂事了。 　　哈日胡很是欣慰，正想凑过去和妻子说两句话，就见两女儿已经见缝插针的坐到了妻子两边。叽叽喳喳的缠着她问小娃娃的事。 　　诺敏也端来了奶茶将他挤到一旁。 　　儿子么，坐在炉子旁，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笑。 　　嗯？他在笑什么？？ 第113章 　　代格一想到最小的弟弟妹妹出生后阿爹又要被挤到一旁到了就想笑。 　　只是又想到自己成亲后大概也是像阿爹这样，笑容便有些凝固了。孩子什么的，也不急吧，他和阿娜都还小呢。不过万一有了，那该取个啥名呢？ 　　阿娜都不知道代格几乎已经将未来娃娃的名字想好了，第二天一听说卓娜怀孕便带着东西来贺喜。 　　抛开她和代格的关系不谈，两家关系本就亲近又是邻居，知道喜事当然要来了。更何况她和代格还好上了，这可是未来婆婆，不出意外要相处大半辈子的人，自然不能失礼。 　　卓娜人逢喜事精神爽，来贺喜的人都有好好招待。因着她白日几乎都在牧场里忙，所以都没有发现儿子和阿娜之间的苗头，还是听到妹妹说起才知道。 　　姐妹两本来说着代格的婚事，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又回到了诺敏身上。 　　诺敏一阵头大，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阿姐，你是不是嫌弃我？觉得我是个拖累？” 　　“没有没有，怎么会！” 　　卓娜连忙否认，当初自己和妹妹就是因为这误会有了隔阂，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不能再闹翻了。 　　不想成亲就不成吧，左右有自己和丈夫照顾着，妹妹也不会再过苦日子。 　　诺敏松了一口气，可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就有人来找她了。 　　“乌日娜？你怎么来了？” 　　小半年没见，乌日娜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哈图离孟和可有一段距离呢，她这样一个孕妇居然也敢出这样的远门。诺敏心中惊大于喜，连忙端了凳子来请她坐下。 　　“你这大着肚子怎么还跑这么远来孟和？木仁呢？是有什么事吗？” 　　“木仁他去找你姐夫了，这回来确实是有事……” 　　乌日娜尽管鼓足了勇气，到了这里还是有些难以开口。这个曾经在自家最底层的诺敏现在已经是土司的小姨子，而自己这个土司夫人却要找她求助，地位转换真是叫人唏嘘。 　　不过为了族人，也是为了自家男人，她还是开了口。 　　“这回我们到孟和来是来商量借粮的。” 　　“借粮？！” 　　诺敏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哈图可是草原第一部 族，几万牲畜呢，谁缺粮他们也不能缺粮吧。 　　“你还别不信，真是来借粮的。” 　　乌日娜苦笑了下，第一部 族也就是名头好听些，战乱的时候能唬唬人，现在也是难啊。 　　哈图有近六千族人，数目庞大是庞大，消耗也一样的大。去年干旱今年的粮食涨价涨的飞起，三个铜板一斤的粗面现在已经涨到了近二十，比肉还贵甚至还有在接着上涨的意思。 　　春夏秋还好，草原里能吃的东西不少，可冬日不行。 　　大雪一下，若是没有粮食，除了一点狩猎回来的猎物，就只能杀部族里的牲畜度日。 　　三个月下去，部族的牲畜哪里经得起吃，都吃完了明年牛羊崽从哪里来？ 　　现在已经是八月，入秋大家就要开始囤粮再拖下去上哪儿都借不到了。 　　要说乌日娜夫妻两为啥会来孟和借粮，那还是因为奶豆腐出了名的缘故。城里人如今都知道奶豆腐是出自孟和一族，也有人打听到奶豆腐在外卖的是四百文一斤。 　　四百文一斤那是什么概念，七八斤的钱都能买一只羊了。 　　如此高的价钱，再想想那一车一车运进城里的奶豆腐，孟和赚了多少钱简直不敢想象。 　　巴雅尔是孟和土司的好友谁不知道，有他的商队在，孟和的奶豆腐卖出去没有一点难度。而他们买粮食又会便宜许多。 　　城里的粮食卖得再贵他们也吃得起。 　　木仁几乎是一打听到这消息就立刻决定要到孟和来借粮，乌日娜想着自己和诺敏的‘生死’交情，没忍住也来了。 　　诺敏到底是哈日胡的小姨子，只要她肯用心帮忙说点话就行。 　　乌日娜对诺敏有恩，这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但人是一起杀的，两人有着一样的罪，说到底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 　　不过乌日娜挺聪明的，她把自己姿态放的很低，并没有用以前的事来要求诺敏给她帮忙。而且打着感情牌，希望诺敏能帮哈图说说好话。 　　“这事，我恐怕帮不了什么忙，不过等姐夫回来的时候我会和他说的。” 　　诺敏也只能答应这个，至于姐夫和族老们怎么商量，会不会借，那就和她没关系了。 　　“你还怀着身孕呢，在我这儿好好休息会儿吧。” 　　“好……” 　　乌日娜也是真累，靠了一会儿就着了。 　　这会儿她男人正和哈日胡还有孟和的一众族老们商量着借粮的事。 　　当然，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一次就商量好。哈日胡说还要和族老们商量商量，然后将木仁等人打发了。 　　等人一走，族老们嘀嘀咕咕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哈日胡，这借粮一事……” 　　几个人一半说借一半说不要借。 　　他们觉得哈图毕竟是第一大部族，借了粮以后说还不上你也拿他没办法。不让打架，人家可以耍赖嘛，那时候再来扯皮扯也扯不清楚，还不如不借。 　　“缺衣少粮这么多年又不是没有过，大家都有这样的日子，再熬一冬又有什么关系。” 　　“诶，话不能这样说。苦的时候那是没办法，现在咱们部族越来越好了，眼红的也越来越多。借点粮给哈图两族的关系也能更和谐，日后难保有需要人家帮忙的时候。” 　　两边各有各的理，哈日胡听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可以借。” 　　他想的很明白。 　　今年的粮价确实是太高了，像哈图这样人数众多的部族买起粮来就很吃亏。 　　往年一两千羊可能就能换来一族人过冬的粮食，现在起码得上万只。这要换出去，绝对元气大伤，来年只会更加困难。 　　生活在同一片草原上，能帮就帮吧，总不能自己吃饱了看人家饿死。到时候外人吐口水就不说了，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好几千的人呐。 　　冬天对草原人来说真是太难了。 　　“借是能借，但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便宜借。” 　　哈日胡惦记上了哈图的那些长毛羊。羊毛羊绒什么的，可比粮食还值钱呢。 　　六千多人的大部族，长毛羊能有多少呢，他决定先打听打听，弄明白了才好进行下一步的商谈。 　　晚上哈日胡回到家，照例询问过妻子的身体后突然发现小姨子总看着自己，欲言又止。 　　“诺敏你有事要和我说？” 　　“是……我想问问哈图借粮的事。” 　　一听哈图，卓娜和两个女儿都停下动作，实在是这两字在家里还挺敏感的。 　　哈日胡笑了笑，没说太多，只说明结果应该是皆大欢喜。 　　诺敏也没多问，直接将这话告诉了乌日娜。 　　于是第二天木仁几人都是一脸喜色进的毡包，还以为马上就能得到借粮的好消息，结果听到哈日胡的要求后，众人又沉默了下去。 　　“借粮是可以，不过哈图要将一千只长毛羊抵押给孟和。什么时候还清钱粮什么时候就能领羊回去。若是五年内还不清的话，这一千只长毛羊就归孟和所有。” 　　乍一听是孟和帮忙养羊，可实际上一千只羊啊明年能生多少小羊，还五年还不清羊就归孟和所有，这条件真是有点扎心了。 　　“…………” 　　毡包里好一阵儿沉默。 　　哈日胡摸摸胡子继续道：“当然，还有第二个法子。你们可以用长毛羊和我们换粮。现在粮食那么贵，一斤不管卖多少，我都给你们减十个铜板。羊还是照市价，能换多少我给你们换多少，怎么样？” 　　这个条件听起来好像有点可以接受。 　　虽然粮食还是贵，但没有城里那么夸张。用羊换的话也就比往年多个几百只？好像可以。 　　木仁几个凑在一起嘀咕了下，问了个话题外的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长毛羊？” 　　“这个，我觉得没必要讨论。长毛羊皮肉都比其它羊好，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么？” 　　木仁心中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孟和答应借粮今年冬天哈图就能挺过去，这事太重要了，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犹豫。 　　“行，就用长毛羊来换。” 　　哈图目前有三千只长毛羊，拿出一千两千的换粮食伤不了什么元气。 　　借粮的事就这么说定了。 　　哈日胡立刻让人写了契约，两人都签了名字按了血印。 　　“哈哈哈……好，契约签了，咱们两族就是朋友，日后可要多多来往。来来来，坐，尝尝我们孟和的奶宴。” 　　心情十分不错的哈日胡也不小气，让人给哈图众人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香浓的咸奶茶，一大盆的手把肉，还有让人惦记许久的奶豆腐和各种奶制品。 　　一阵阵奶香飘起，勾得一群人肚子咕咕直叫。 　　哈图众人一边吃一边懵，有些不明白哈日胡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热情。 　　木仁狠狠咬下一口奶豆腐，心里酸溜溜的真不是滋味儿。 　　同样是土司啊，看看哈日胡这架势。再看看孟和这蒸蒸日上的景象，哪个部族不羡慕。 　　这奶豆腐究竟有什么诀窍，为什么他们就是做不出来呢？ 　　正琢磨着呢，一旁的兄弟兴奋的戳了戳他。 　　“木仁！这个这个！这奶皮子好香好好吃！” 　　“对对，还有这个什么黄油，拌着吃真是太香了！” 　　“啊！这个烤的奶豆腐好粘牙，嗯~好吃！” 　　听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个个都都被这些吃食迷昏了头，木仁又是狠狠几口吃掉了一整盘黄油煎的奶豆腐。 　　真是太不争气了！ 第114章 　　借粮的事一定，哈图的人便没在孟和多呆，约定好时间又签订了契约后，隔天就离开了。 　　九月就要转入秋季草场他们得赶紧回去安排，另外还要将孟和需要的长毛羊给清点出来，等巴雅尔一回来就能一起去换粮食。 　　这回粮食要的不少，两个部族的过冬粮加起来有好几十万斤，哈日胡要准备几千两银子才行。 　　目前族里还没有这么多钱，不过等羊毛和羊绒卖了就有了。他倒不怎么担心。 　　眼下他比较担心自己的媳妇儿。 　　这才有孕没多久就开始吐的厉害，下月就要迁移，半个月的路程他真是担心的很。 　　家里几个小的更是担心，一天也不出去玩了，都在家陪着卓娜。姐妹一个想着法子逗她开心，一个变着法的做吃的引她开胃。 　　诺敏不知悄悄感慨了多少回，姐姐这辈子真是太幸福了。嫁的丈夫好不说，生的孩子们也这样贴心。就算领养的宝音也是一心待她，拿她当亲娘看待。 　　她这辈子若是有这么一个孩子，死都能闭眼了。 　　“小姨，今天你别去洗衣裳了，我和阿姐去就行。阿娜姐姐说她会帮我们提水。” 　　“啊？” 　　诺敏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姨你不是来月事了么，上月你都疼的直不起腰，这月好像也很严重，你还是在家里多休息休息。” 　　姐妹两一人背着个小篓子，装着捶衣裳的棒子又提着装了衣裳的桶慢慢走了。 　　诺敏心里顿时又酸又涨。 　　她身上难受几乎都是忍着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没想到两小人儿居然注意到了，还这么疼她。 　　没儿没女也无所谓了，有这两宝和大外甥，人生也挺圆满的。 　　诺敏擦了下眼泪，跟上两个小家伙，远远瞧着确实是和阿娜在一起后才回到毡包躺下。 　　这些年她在哈图过的很惨，大冬日穿着一件衣裳在地方罚跪也是常事，冻得一身都是毛病，月事也断了好几年。这次回来养的好陆陆续续又有了，就是疼的厉害。 　　她本来是想躺一会儿就去陪姐姐的，结果不小心就睡熟了，一直到吃中饭的时候才醒过来，连忙整理了下去了大毡包。 　　一进毡包就闻到一股子药味。 　　“阿姐，你这是在熬什么药？格桑给你抓的吗？” 　　“不是，这是上回阿音寒症城里郎中给开的，喝好了剩的两副，我马上就熬好了给你喝的。” 　　诺敏看着炉子上的药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说你，身上有毛病也不和我说。总是自己忍着，这样小病迟早要熬成大病的。我不管啊，等这次迁移完你必须跟商队去城里找郎中看一看。” 　　卓娜还要再说什么，背上一热却是妹妹抱了过来。 　　“阿姐，你说的话我都听。” 　　“听话就行，好了，这药也熬的差不多了，来端走凉一会儿。” 　　卓娜今日精神不错，闻着药味也没呕吐。说来也是奇怪，以前怀孕的时候什么牛羊肉牛羊奶都无所畏惧现在却闻不得那些味道。 　　今日本想去喂下羊都被熏出来了，只能在家里收拾收拾东西，都快成废人了。 　　她心里总有个预感，这胎生下来估计是个闹腾的家伙。 　　一家子都严阵以待，做好了迁移途中卓娜会各种不适的准备，毛伊婆和格桑也都被安排在了宝音一家附近。 　　结果一路上卓娜反胃呕吐的毛病竟然一次都没有发作过。除了坐久了屁股有些疼腰有些酸之外，一点儿不适没有。 　　都说这孩子贴心，也是个疼娘的。 　　宝音和朝乐每天都要和这小家伙说话，希望他能记得姐姐们的声音。 　　其实这会儿肚里的娃还没有发育起来，没有自已的意识。不过宝音没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小白一个，只知道做胎教是有用的。 　　“嘿嘿，等这小家伙出生，我就不是最小的了~” 　　宝音也想有人叫自己阿姐，明明她都那么大了，当大哥的姐姐都行呢。 　　“阿音你要是想当姐姐，我可以跟你换嘛，以后你管我叫妹妹。” 　　朝乐一开口，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胡说些什么呢。” 　　代格轻轻拧了下她的脸，正要说什么外头就来了人。吉雅的大嗓门在毡包外响起。 　　“朝乐！宝音！我来啦！” 　　“汪汪汪！” 　　一听就是抱着那只小白狗来的。 　　姐妹两连忙拉开帘子将人叫了进来，人是进来了，狗却被系在外头。 　　没法子，四宝跟这只狗水火不容，一遇上就要打架。 　　但那只小白狗打不过四宝，好几回都被四宝咬了，毛都掉了几回。最严重的一次差点成了癞皮狗，之后吉雅就再不敢带小白狗进占包了。 　　“卓娜婶婶，这是我四嫂腌的酸菜，她说怀孕的人会喜欢吃这个我阿娘就让我拿来了，你吃饭的时候尝尝看。” 　　吉雅一打开罐子，那酸味就飘了出来。 　　宝音耸耸鼻子，眼睛一亮。吉雅四嫂腌酸菜的手艺还真不赖，这味儿闻着就开胃，一点儿异味都没有。 　　卓娜闻着也觉得不错，连忙让妹妹收了起来。 　　“好丫头回去替我谢谢你阿娘和四嫂。” 　　她想着等下带点奶豆腐让吉雅拿回去，现在家家户户有做这个的还是挺少的。 　　“对了吉雅，这回你们家在哪一块儿？” 　　“嘿嘿~离你们家很近哦~就在阿娜姐姐家的后面，你到她家那儿吼一嗓子我就能听见。” 　　这是叫吉雅最开心的事了。 　　之前一直和乌恩奇他们家住的近，总是能遇上乌云和她的朋友们，那叫一个郁闷。而且每次都只能自己来找朝乐她们玩，她们没有小马出去都不方便。 　　现在好了，两家离的近了，以后朝乐和宝音也能常常去找她玩。 　　“离的近了是好，不过你的小白就要小心咯~” 　　朝乐撸了撸四宝的毛，哈哈大笑。 　　“汪汪汪……” 　　四宝晃晃尾巴，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好心情。 　　吉雅：“……” 　　外头的小白听到四宝的叫声，已经开始不安的刨毡包了，吉雅只能先将它抱回去。 　　“阿姐，我发现四宝最近会扑狗诶，不光是吉雅家的，还有阿古哥哥家的狗它也扑。” 　　“啊？！！” 　　朝乐将四宝提起来左右打量，面露惊疑。 　　“不会吧，它才多大就想配种了？” 　　宝音：“……” 　　阿古哥哥家的狗是公的啊，阿姐还真敢想。 　　“不是说它长大了，是说它会有想咬狗的冲动。估计是因为它爹，你说要不要再给它套起来？” 　　“这……” 　　朝乐看着自家狗子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样子。套上绳子它总是恹恹的，没什么活力。 　　解开绳子后最近它挺乖的，除了吉雅家的狗被它咬过暂时还没听说有干什么坏事。 　　“要不，还是先看看？四宝都这么大了，再套了太可怜了。” 　　朝乐将四宝抱到怀里，现在腿上都放不下它，一半屁股都在外面。 　　“四宝你要想吃肉，要么去找你爹要么学大宝它们自己抓兔子老鼠去。扑狗欺负弱小，抓到就给你套起来！” 　　她拿着绳套凶神恶煞的晃了晃，四宝立刻偏头躲开了。 　　“你也知道这东西不舒服对吧，那你就听话。” 　　“呜……” 　　四宝嗷呜了一声从朝乐的腿上跳下去，生怕自己再被那绳套套起来。 　　一家子刚刚搬到新的草场要忙活的事情有很多，所以也没人怎么留意四宝的去向。 　　等家里几个毡包都搭好了，东西也收拾利落了，朝乐才发现四宝跑没了影儿，叫了半天也没见回来。 　　“阿姐，四宝兴许是去找它爹吃肉了，晚上就能回来，别管了。” 　　宝音抱着小哈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 　　这回迁移三宝一家也跟来了，小哈斯太小飞不了三宝媳妇儿总算是让步宝音也可以抱抱摸摸小家伙。 　　半个月下来三宝媳妇儿好像放了心，也不怎么排斥宝音接触小哈斯了，这不一有空就见宝音将小崽崽抱在怀里。三宝和它媳妇早就飞得不见身影。 　　朝乐羡慕的看了看正亲昵蹭着妹妹的小哈斯，心里酸溜溜的。 　　三宝这一家是真怪，从小就只认宝音一个，长大带回来的媳妇儿也只亲近宝音。 　　现在生了崽还是只要宝音。 　　她好歹也是直系亲属，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大宝倒是许她碰，可这家伙不回来。一个月就能看到几次，几乎都是抓一堆东西丢到地上就走。 　　什么时候自家四宝能有大宝三宝它们这样乖啊…… 　　朝乐被自家狗子气的晚饭都没吃下多少，宝音哄着她给她讲了几个脑筋急转弯逗她才让她心情好了些。 　　入夜后，家家户户都准备睡觉了，四宝还是没有回来。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有过，多半是跟他爹跑远了，半夜就会自己回来。 　　左右现在也不是冬天，在外头呆一夜也没什么关系，所以一家子系好了门帘没有给它留门。 　　半夜的时候四宝兴奋的叼着东西回来了，但是毡包门怎么推也推不开，它叫了几声又刨了几下。 　　那爪子在毡布上刮的刺啦刺啦很是刺耳，全家除了卓娜都醒了。 　　“好像是四宝，我去开门。” 　　朝乐点了灯，叫了下四宝，听到外头熟悉的狗叫声这才解开绳子拉开门帘。 　　一打开就看到毡包外两只冒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吓了她一跳。这家伙长的真是随爹，乍一看还以为是头狼在外面。 　　“四宝，快进来。” 　　“呜……” 　　四宝低头将地上的东西重新叼上，晃晃悠悠的进了毡包，然后啪一下，将那带血的猎物放到了床上朝乐睡觉的位置。 　　它没往自己窝里拖，很明显这是给主人的。 　　朝乐：“……我的床……” 　　“……” 第115章 　　“哟，是只黄鼠狼！” 　　哈日胡将床上的小家伙提起来仔细一看，确认道：“这上头只有脖颈一处伤口，不是野狼咬的，是四宝自己抓的。” 　　朝乐一听是四宝自己抓的，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床上脏了也不生气了。 　　白日里自己才和四宝叮嘱过，让它和大宝它们学着自己狩猎，晚上它就真去自己逮了一只。 　　难得这么听话。 　　黄鼠狼不小，四宝自己能狩猎的话以后应该就不用担心它再去扑族里的狗和羊。 　　自己能养活自己就是好。 　　“四宝真厉害！” 　　朝乐喜滋滋的将黄鼠狼放到四宝窝里给它吃，然后麻利的将床上收拾干净睡觉。 　　虽然她现在很想跟四宝说说话玩一会儿，但已经很晚了，等下把阿娘吵醒就不好了。 　　父女三人很快就重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四宝又不见了踪影，这回朝乐丝毫不再担心，由着它自己去玩，反正也饿不着它。 　　“阿音，咱们上个月做的韭花酱能吃了，但是才两罐子好少啊，今年再去弄些来做？” 　　“行啊~我辫个辫子就来。” 　　宝音也觉得不够吃，不过前阵子不是忙着迁移么，也没有时间让她采更多的韭花来做酱。现在安顿好了，趁着还一个月的花期赶紧再多做些。 　　她想着等下要不要叫上吉雅一起，毕竟韭花酱还是挺合草原人的口味的。正想让姐姐去叫人呢，一回头就见姐姐羡慕的看着自己。 　　“阿姐？” 　　这是羡慕什么？头发？ 　　“阿音，你说咱两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为啥你的头发又黑又细还这么软，我的头发就很粗，还爱分叉。” 　　都是辫成一根辫儿，自己的一根却等于妹妹的两根。朝乐撅着嘴，表示很难接受。 　　小姑娘已经开始爱美了。 　　这个宝音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每个人的发质应该都是不一样的吧。阿姐的头发是比自己的粗一点，不过又黑又亮也很漂亮啊，各有各的美。 　　她赶紧辫好辫子扎好，挽着姐姐开始哄她。 　　“分叉的话咱们把那尾巴稍稍修一下，剪掉就行了。至于你说的头发粗，我没觉得嘛，咱家阿娘小姨她们不都这样吗？倒是我，我的头发比正常人的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朝乐抓着妹妹的手一紧，连忙道：“胡说，肯定没有毛病的，别自己吓自己，走走走，咱们采韭花儿去。” 　　这下她一点儿都不想再说头发了，免得妹妹多想。 　　姐妹俩很快带着自己的背篓出了毡包，顺路叫了阿娜和吉雅。不过阿娜的阿爹这两日身体不是很好，她要留在家照顾所以没有一起去。 　　姐妹两便决定帮她摘一些做一罐送她。早晚都是一家人，相亲相爱嘛。 　　“朝乐！宝音！” 　　吉雅牵着她的马儿一路小跑过来。 　　“背篓就别背了，让我的马来驮，咱们轻松些。” 　　现成的劳力在呢，姐妹两当然不会拒绝。有吉雅的马儿来驮的话，她们一会儿就能采更多的韭花回去。 　　三个人一边说笑，一边采花儿，时间倒是过的很快。 　　一转眼就到了十月初。 　　白蘑和韭花的采期都过了，草原上的鲜花也落了大半，但还是很漂亮。 　　孟和的族人们挑了一块漂亮的草地，围了几个大大的毡包又开始给羊剪毛了。 　　现在剪，两三月羊毛又会一点一点长起来，到时候过冬正好。孟和还能拿这一批羊毛再赚些钱。 　　不过哈日胡最近心不静，都没怎么去看过剪羊毛。因为按理说巴雅尔现在该回来了才是。羊毛羊绒究竟卖得怎么样，他没看到银票心里着实有些不踏实。 　　十月了啊，得联系冬粮了。今年要的多，城里那边还得调配运送，等到草原的时候估计得十二月，拖不得。 　　族老们也忧心着，巡逻队一日要出去转好几回，一个个都盼着巴雅尔的身影。 　　他这会儿在哪儿呢，其实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可是带的钱实在多，好几万两的银票，这要是路上出点意外他都不用活。所以这回巴雅尔特地联合了十几个游商一起走又雇了最好的镖师特地走的官道。 　　官道虽然要绕些路，但它安全度高，加上镖师一路相护总算是平平安安的回了阿木古郎城。 　　沐柔这回也有跟着一起去，一路奔波回来都瘦了好几斤，不过夫妻两精神却好的不得了。毕竟这次挣的钱是真的太多了。 　　两人回城后休息了下，准备好一些要和牧民交换的货物后就启程进了草原。 　　巴雅尔只知道四大部族秋季草场的大概方位，并不知道会最先遇上哪一族，所以一路上又耽搁了些时间。先到了乌日图然后才到的孟和。 　　这时已经是十月底了。 　　哈日胡一听巡逻的族人来报，立刻兴奋的让人去请了族老们过来。至于女儿嘛，她早说过领钱的事交给自己处理，晚些时候自己给她带回去就是。 　　一个毡包里，七八个人都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巴雅尔，等着他的好消息。 　　“羊毛和羊绒都卖掉啦！” 　　巴雅尔也不卖关子，立刻从怀里将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包拿了出来，一层一层揭开。 　　众人紧张的都屏住了呼吸，一直到那厚厚一沓银票露出来才红着脸呼吸急促起来。 　　大家都识数，那银票上是一千两的面额。这不是一张两张这是一沓！居然这么厚！！ 　　天呐这是多少钱！ 　　哈日胡脑子里嗡嗡的全是钱，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巴雅尔，这里，这里一共是多少？” 　　“这里银票一共是三万四千两，羊毛羊绒当初拉的是整数，羊毛一共卖了一万六千两，羊绒一万八，都在这儿了，你点点。” 　　嘶……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看着银票都不敢伸手去摸，生怕一碰就坏了。 　　万万没有想到，羊绒居然这么值钱！ 　　两万斤羊毛啊，卖得居然没有一千二百斤的羊绒多。 　　哈日胡抖着手拿起银票数了下，一颗心这才落到实处。当初顶着压力和族人的不解一直坚持剪毛，到现在终于看到收获了。这么多的银票，他也能和族人有个交代。 　　说真的，宝音真是上天送来的礼物吧！ 　　自打她到了孟和，赚钱的买卖一个接着一个，一次比一次更多，孟和真是走大运了！ 　　“巴雅尔，呐，这是你的三成，一万两银票先给你，还有两百两族老麻烦取一下给他。” 　　族老们看着那给出去的一万两银票，心疼的要命，但也没办法。没有巴雅尔的帮忙，这些羊毛和羊绒他们连找谁卖都不知道。 　　这钱太多了，巴雅尔拿着感觉有些虚正想说要不少拿些就见好兄弟朝自己摆头让他不要说话。 　　行吧，哈日胡敢给，那他就敢拿。 　　三成分了一万多两，一成三千四百两，宝音这家底也是厚的不行。 　　不过要晚上哈日胡回家才能拿给她。 　　巴雅尔拿着那一万多两本想交给妻子的，但他担心妻子被人盯上，还是自己放着更保险一些。 　　两口子直接在哈日胡家落了脚。 　　也是这会儿他们才知道卓娜又怀孕了。沐柔羡慕的很，巴雅尔都快三十了她也想赶快生个可爱的孩子，一回头果然看到丈夫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一阵脸红。 　　“今天咱们家得做大餐才行！” 　　人这么齐还赚了大钱，太值得庆祝了。 　　卓娜直接让儿子去买一只羊回来杀掉，宝音姐妹俩立刻兴奋的跟了出去。平时都是看族里杀羊，自家杀羊还是头一回呢。 　　巴雅尔扎起衣裳和代格一起抓了只最肥的羊回来，放了一大盆的血然后开始吹羊皮扒皮，动作熟练丝毫不比代格差。 　　“巴雅尔叔叔，没想到你多年不在部族生活，杀起羊来手却是没生啊。” 　　“已经生疏不少了，想当年我自己杀羊，两刻钟就能扒下一张羊皮，现在不行咯。” 　　说完他想到自己在从前部族的事一时有些不太自在，赶紧转移了话题专心杀羊。 　　羊皮很快被扒下来，内脏也一坨一坨摆放到案上，宝音看着那一坨小肠没忍住，装到篮子里拿去洗了 　　“阿音……这个好臭……” 　　“没事啦，弄干净就不臭了” 　　宝音也是许久没吃有些馋，打算洗干净灌点羊血肠和羊肉肠。羊血肠可能很多人吃不惯，但这个羊肉羊肉汁鲜嫩绝对能让一家子喜欢。 　　以前在老家大伯还总做肚包肉呢，不过她嫌麻烦，还是不弄了，把羊血肠和羊肉肠弄出来就行。 　　正好巴雅尔叔叔的商队来族里，带了不少调料来，调羊血和肉馅正好用上。 　　宝音回到毡包拿了调料先将养血调了，然后将炉子里的灰都取出来，虽然不是草木灰但也比泥土干净，拿来搓洗小肠能将里面的粘液都洗掉。 　　朝乐见妹妹都不怕臭，自己这个姐姐怎么能退缩呢，干脆撸了袖子和她一起洗。 　　小肠翻来覆去的搓了洗洗了搓，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姐两儿终于把它洗干净了。 　　“阿姐，我去找大哥剁肉馅马上回来灌血肠，你帮我搓几根草绳咱们一会儿拿来系这肠。” 　　“没问题。” 　　朝乐立刻去薅了一把干草回来搓绳子。虽然天气很热，周围还有刚刚洗掉的羊屎的气味，但她一想到妹妹做的好吃的，顿时也不觉得累了。 　　巴雅尔帮着把羊血提过来的时候她还在搓着草绳。 　　“朝乐，你们不说要灌羊血肠吗？肠子呢？” 　　“这不就在……” 　　桌案上吗…… 　　肠子呢？！！ 　　她和妹妹辛辛苦苦洗出来的肠呢？？ 第116章 　　、 　　朝乐一回头，连根肠子的影儿都没看着，急忙起来到处找。 　　桌上有肠子被拖拽过湿漉漉的痕迹，很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难道是四宝？！ 　　刚夸了它两回就上天了？ 　　朝乐火冒三仗一边叫四宝的名字，一边到处找肠子。宝音听到声儿跑过来才知道肠子丢了，赶紧跟着一起找。 　　姐妹两将毡包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不光没找着肠儿，连四宝也没找到。 　　宝音几乎都要放弃了，结果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串肠。两人赶紧捡起来一瞧，就是她们刚刚洗干净的小肠，只是现在少了一大截儿。 　　抬头一看，三宝正在撵一只黑鹰，看体型不太像是大宝。 　　“我想起来了！是大宝上回带到家里的那只！它还打了三宝媳妇儿！” 　　朝乐气呼呼的恨不得飞上天去也挠上两下。 　　这只讨厌的黑鹰一声不吭的跑来这儿偷走了自己和妹妹辛辛苦苦洗出来的小肠，现在吃的就剩这么一点了。 　　真是坏的很！ 　　“阿姐，你说这只鹰都来了，大宝是不是也在附近呢？” 　　宝音还挺想大宝二宝的，最近一颗心都在小哈斯身上，她都怎么注意过大宝二宝。它两和三宝不一样，人家三宝有媳妇儿有崽崽成天亲亲热热的，它两啥也没有。不对，大宝已经有了，看样子还挺凶。 　　不过再凶也凶不过三宝，成年鹰里如今能打败三宝的应该挺少。难怪这只黑鹰不敢落在毡包上。 　　“要不咱两去叫叫它回来？” 　　“算了，三宝已经去撵那只黑鹰了，我再去把这肠子洗洗。” 　　黑鹰的爪子锋利，抓走的时候肯定会刮到小肠，她还得再检查检查。 　　宝音重新倒了一盆水然后往肠子里一灌，瞬间到处飙水，肠衣破了好多洞。 　　…… 　　好气呀。 　　这回得有大半不能灌了。 　　宝音心疼的将那些有破洞的小肠子都剪掉，留着准备煮汤吃。剩下一点点肠衣她拿去灌了四节血肠四节羊肉肠。 　　这点量一家子晚上就能全吃光，都没法存几节。都怪大宝它对象！ 　　“汪汪汪……” 　　四宝回来了。 　　姐妹两看着它都有些心虚，刚刚一发现肠子不见了两个人第一时间都是怀疑它。 　　咳……都怪四宝有前科。 　　“阿音呐，酸菜我拿出来了，你刚说要怎么弄来着？” 　　“哦！来了！” 　　宝音准备做酸菜鱼的，正好大家昨日捞了两条鱼回来，晚上一起做了吃。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忙着准备晚上的大餐，巴雅尔却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骑着马去找哈日胡了。 　　这会儿哈日胡刚和族老们锁好银钱，准备去瞧瞧新一批剪下来的羊毛。突然看到巴雅尔还有点意外。 　　“你这是刚杀完羊？怎么也不小心些，身上都沾了血。” 　　巴雅尔低头一看，确实沾了不少。 　　“没事，能洗就洗，不能洗就接着穿。我来是有事要跟你说。” 　　他看了下周围，几个族老已经走了，毡包也离的很远，只有两匹马儿在跟前，说话声音小点应该没人能听见。 　　“刚刚分钱太兴奋我都忘了和你说，之前我不是从乌日图来的吗，这次他们要的物资也很少，最关键的是我在他们部族看到了骆驼！” 　　“骆驼……” 　　哈日胡眉头一皱。 　　骆驼不是西域那些人用的么，隔着沙漠它们怎么来的？ 　　阿拉善草原北边的尽头和沙漠接壤，但那块地方附近的草原很少有部族会去居住。气候太差离水源也远，多少年都见不到人烟。 　　乌日图夏季草场倒是在那个方向，不过也离的远，怎么会有骆驼跑到他们族里？ 　　“你看清楚没？有几头？” 　　“看到的有两头，没看到的就不知道了。我拿东西拿钱给乌日图的人打听，结果一个个嘴巴都紧的很。就算是关系相熟的人也打听不出来。” 　　这太不寻常了。 　　若是真没事，那些人才不会这样守口如瓶。 　　哈日胡皱着眉琢磨来琢磨去都猜不透，总感觉自己快想到了，却就是想不出来。 　　“这事我要找人再去打探打探才是，乌日图最近安静的有些过了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要不要我去找两人……” 　　“不用，我们自己来。你有商队，还要和那些打交道，这些事情就不要碰了。” 　　哈日胡已经开始琢磨起该派谁去乌日图打探消息，阿如罕？ 　　这小子聪敏稳重遇事沉着，是个好苗子，让他带两个人一起去…… 　　“哈日胡？” 　　“嗯？” 　　巴雅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敢情自己刚刚说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我刚跟你说，叫你松松手，奶豆腐的方子不要捏那么紧。” 　　“奶豆腐……” 　　巴雅尔这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 　　“这事你不说，我也准备要办的。一家独大向来都没什么好下场，不过这头一年的钱我是挣定了的。” 　　孟和本身还弱着呢，就算要帮扶别的部族那也得等孟和立起来了再说。 　　奶豆腐今年才刚刚打出点名头，羊毛也才卖出了高价，他怎么也要给部族攒点钱。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现在不管是其他部族还是朝廷，都注意到孟和了。” 　　毕竟每次一大车一大车的不是奶豆腐就是羊毛，运的那么多，怎么会不招人眼。这还是羊毛衣没什么存在感的时候，等冬天羊毛衣正式开始卖了，眼红的人会更多。 　　朝廷不会放任孟和一枝独大，若是不把手里的东西分出去，不光朝廷会想法子打压，其他部族也会背后给你使绊子。 　　比如草原上会‘突然’多出一些‘强盗’来。这些‘强盗’就专抢孟和的货物，其他三族打掩护到时候想查都查不到。 　　到那时候就会很难受了。 　　哈日胡想的明白，心里也有盘算。巴雅尔见此便也不再说什么，总之他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自己嘛，多帮着打听打听消息然后卖卖东西。 　　“对了，还有事要跟你说。” 　　巴雅尔把自己同付怀安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去年刚刚建朝不久又逢天灾，很多事情都没有大办。今年不一样，听说周边小国所有使者都要来，还会带着各国的名产。大宛自然是带马来了，不过不会去康平而是到京城。所以这回我带货出去安排好后，打算跟着付家去京城一趟。” 　　“京城……那可比康平远多了。” 　　再见估计就是明年开春了…… 　　巴雅尔点点头道：“是远，但这不是为了毛衣和马儿么。我打听过了，大宛的小马驹一匹两百两左右，成年公马五六百两，母马就贵了，至少都是八百两。孟和准备买多少？” 　　“……”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这个价格还是惊到了哈日胡。 　　方才还在自得部族里有了两万多两存银，结果呢，拿出来也就能买二三十匹马。 　　钱竟是这样的不经花。 　　“具体买多少，族里也没商量出来。晚些时候我把价格和族老说一说，看看他们意见。” 　　哈日胡自己是想除了买粮剩下的钱全都投进去买马，就是不知道族老们同不同意。 　　“行，那你们尽快商量好，明日我先带商队去哈图和图布信，回来就要走了。” 　　“好……” 　　商量完事巴雅尔又回到了毡包，刚好遇上第一锅奶果子出锅。他看着觉得眼熟还以为是南方的麻花，结果一尝里头居然有香浓的奶味儿。 　　两口子都喜欢的不得了，还没开始吃饭，奶果子就先占了一半的胃。 　　晚上吃饱喝足后，诺敏和代格都回了自己的毡包里。哈日胡醒了下酒将宝音分得的银子给了她。当然只是过过眼，这么多银票给她一个小娃娃放着谁都不会放心的。 　　宝音一张张看过后，直接将那四百两零的拿给了巴雅尔。 　　“巴雅尔叔叔，这四百两应该能买两匹好的小马驹对吧？” 　　“那是自然。” 　　两百两一匹的小马驹无一不是马崽里的佼佼者，这钱只会多不会少。 　　“放心吧，等明年开春我肯定给你带两匹最好的小马驹回来！” 　　明年开春…… 　　宝音开始期待起来，她和阿姐终于要有自己的小马驹了！ 　　哈日胡和卓娜都知道女儿这另外一匹小马驹是买给谁的，不过都没有去阻止她给这个钱。 　　两百两真是巨款了，但一家人若是分得太清楚他们担心宝音会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小姐妹俩感情好，随她们去吧。 　　宝音欢欢喜喜的将剩下的银子交给阿娘，一回头又是一包银子。 　　这回是沐柔给她的。 　　“这是你和诺敏她们织的那些毛衣卖的钱。” 　　宝音接过数了下，感觉数目有些不对。 　　“你那两件给郡主织的毛衣没有钱。” 　　“嗯？为啥？” 　　宝音还以为自己织的那么好看，能得赏银呢，结果竟然没钱。郡主不喜欢吗？ 　　“当时付家是说要买，一件五十两呢。但巴雅尔没卖又带回家了，他打算年前打点下往郡主府上送礼给送进去。” 　　卖给付家，就算郡主再喜欢，得好处的也是付家。哪有自己献上去来得好。 　　就算和付怀安是朋友，巴雅尔也不想让他占这个便宜。宝音织的这么好看，怎么能给别人做嫁衣。 　　“原来是这样……” 　　宝音没什么意见，既然衣裳交给了他们，怎么处理都可以。 　　不过普通商户送礼进郡主府不好送吧？年前送礼物的人那么多，希望自己的漂亮毛衣不会被淹没在人家库房里。 　　宝音很快便忘了这茬，比起毛衣她还是更期待小马驹。 　　盼了好长时间呢，春天快来吧！ 第117章 　　接下来几日哈日胡和族老们商量了下，只留下了六七千两银子作买粮之用，其他这一年里赚来的银子都交给了巴雅尔，让他拿去买马。 　　部族里的马需要更好的品种来提高，实在太有必要了。就这样巴雅尔带着一群人的希望很快又从草原上离开。 　　不过这回他没有一拿到货就走，而是在城里逗留了些日子帮着哈日胡联系粮商。 　　几十万斤的粮食阿木古郎城可没有哪一家粮商能有这么多的存货，需得从别处调配，这一来一回很是需要些时间。巴雅尔联系好之后直接付了定金，让他们准备好粮食直接送进孟和。他自己是不打算再进草原了，商队正等着他出发呢。 　　这一趟要办的事也多，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商队很快离开了阿木古郎。 　　一转眼一个月多月的时间过去，眼看就要到十二月了。再过不久草原上所有部族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迁移，粮食却还没有送进部族里。 　　哈日胡派人进城催过，但那些老板都保证了能在迁移前将粮食送进来，也就这十来日的时间了。几十万斤的粮食可关系到两族冬日的生计他哪能放心下来，心里一着急一上火脸颊长了好大一个疖子，疼得他连肉都嚼不了。 　　中午喝奶茶的时候他忍不住又感叹了。 　　“草原好是好，可通个信是真难，想知道点确切的消息就得大批大批人派出去，唉……” 　　宝音耳朵一动。 　　通信难…… 　　不知道三宝能不能训练下…… 　　她有些心动，吃完饭便准备去试验一回。通信慢确实是个问题，人家城里还能用飞鸽传书，可惜传不进草原。 　　草原上的猛禽太多了，一只小鸽子飞进来就是羊入虎口，一根毛儿都不带留的。 　　但三宝不同，三宝站在食物链的上层，由它来传信一般也没鸟敢招惹它。 　　宝音兴致勃勃的做起了计划，先给三宝抓下来，将它腿上那个缝着名字的布条取下来，解到一半突然想起三宝一般不让外人碰触。 　　这…… 　　算了，先试试。不行就多练练，三宝那么聪明肯定可以的。 　　下午宝音找来吉雅，让她骑着马带上阿姐在族里转悠，走的尽量远一些。 　　“为啥要走远一些？”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三宝传递消息。阿姐，一会儿你注意看看，看三宝有没有去找你。” 　　朝乐：“……” 　　妹妹最近真是太闲了对吧，现在都开始逮着三宝玩了。 　　“好姐姐~~” 　　“好好好，我们去就是了。” 　　这样的妹妹谁能拒绝。 　　朝乐很快跟吉雅骑上马小跑离开，没多久就看不到人影了。宝音立刻跑回毡包拿纸随意写了问问话然后绑到了三宝腿上。 　　“三宝啊，小乖乖，你把这拿去送给阿姐好不好？送给阿姐，去找她？” 　　宝音拍了拍三宝，絮絮叨叨在它耳边念了好久的阿姐才放开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三宝好像飞的有些迫不及待。 　　三宝一溜烟儿飞的没影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找阿姐，也不知道那纸条能不能送到阿姐身上。 　　真是太好奇了。 　　宝音站在原地等了会儿，三宝没有回来。算了，一会儿阿姐回来就能知道，她先回去给几个宝做窝。 　　马上天又要冷起来，风也刺骨的很。虽然现在它们一家三口都住在毡包顶好像还没什么问题的样子，但她心疼啊。 　　小崽崽才几个月，必须给它一个温暖的窝。 　　啊对了，还有大宝二宝它们。不回来也得给它们做，当初这些家伙弄回来不少的兔皮，足够做豪华兔皮窝的。 　　宝音回到毡包里，之前拿出来洗过的兔皮们都已经在床上摆好了。放了大半年，就算洗干净也有味儿所以前两日又洗了下。 　　“阿娘，这些比较完整的你和小姨拿来缝褥子，剩下这些我拿去给大宝它们做窝。” 　　“行，没问题，要不要再给你多分点儿？” 　　“不用不用，这窝还要加干草呢，够用了。” 　　宝音将挑出来的兔皮装到篮子里，拿上剪刀坐到干草旁边，先开始编。 　　冬天冷啊，她打算编个大的，让三宝一家三口挤在一起。专心的编了半个时辰后，她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肯定是阿姐回来了！ 　　“阿音你看！” 　　朝乐很兴奋的样子，手里拿着个小纸条凑到妹妹身边。 　　“三宝真去找我了，不过我一开始没敢碰它，试了好久才敢去解这东西。它也不啄我，等我解开才自己飞走，真懂事！” 　　居然第一回 试验就成功了！ 　　到底是三宝太聪明还是自己平时太低估它…… 　　晚点要不要试试让三宝给阿爹传传信？她还想试试大哥，真是太心动了。 　　家里这些人都是三宝所熟悉的，成功率应该很高。要是真的都能传信那以后大哥出去狩猎回来的时间太晚的话就可以让三宝去找大哥带信回来，这样家里也不用担心。 　　多好~ 　　宝音开开心心的将纸条收起来，打算等忙完了再去做试验。 　　晚上准备吃饭的时候她本想把这好消息和阿爹说的，结果阿爹脸色好难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脸黑过，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烦心事她也就不打打扰了。 　　等两孩子睡着后夫妻谈心卓娜问起来哈日胡才提了两句。 　　“先前不是让阿如罕带人去打探乌日图了么，今天人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不是那么好。” 　　“什么消息让你担心成这样？现在草原都停战了，就算乌日图再鬼祟也碍不着咱们什么事吧？” 　　“那可不一定……” 　　哈日胡有些头疼。 　　阿如罕回来告诉他十天前有一小队赶着骆驼的商队进了乌日图一直都没有出来。乌日图里还多了许多有口音的外族人，尽管他们换上了草原人的服饰，但行走间说话的时候都会露馅。 　　因为不想惊动乌日图的人，阿如罕他们没有靠得太近，但仅是这样打听回来的消息就已经够惊人的了，现在乌日图里头指不定还有更惊人的消息。 　　他们想干什么？ 　　那些外族人又是哪一国的人？ 　　若是商队，早就应该离开了，又怎么会在乌日图住下来。哈日胡感觉到不安，担心乌日图联合外头的人想干什么坏事。 　　大安朝的皇帝再厉害，边城的军再凶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真乱起来，孟和就是大肥羊，他可担心极了。 　　家里这几个，小的小，弱的弱，还有一个怀孕的，他要尽快想出法子来，保护好孟和，保护好自己的家。 　　一阵长吁短叹中，夫妻两勉勉强强的睡着了。 　　第二天哈日胡本想叫来乌吉力和满达他们商量商量的，但两族的粮食却在这时候送了进来，他只得又赶紧忙着去清点粮食。 　　清点完付了钱后，就该让哈图的人赶着羊来领粮食了。 　　哈日胡心情轻快了几分，不光是因为有长毛羊进族，还有乌日图的事，他正好和木仁能联合一下。 　　至于具体该怎么部署，还要等人来了才能商议。 　　半个月后哈图的人赶着密密麻麻的羊群到了孟和，两边一手交羊一手交粮，过程还算和谐。 　　本来哈图的人还担心这些长毛羊大半都是公的孟和人会生气，毕竟孟和出名的奶豆腐是非常需要母羊的。但哈日胡看到那么多公羊却半分不悦都没有，甚至还挺高兴，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哈图的人哪里知道和羊奶比起来长毛羊身上更贵重的是它的毛呢。公羊的毛量比母羊更多，哈日胡看到这么多公羊高兴还来不及。 　　一千两百只长毛羊就这么加入了孟和的大家庭。 　　好一顿招待后，哈日胡拉着木仁私下说了些话，两人再从毡包里出来时面上有些凝重又透着几分轻松，想来商量的结果还算满意。 　　哈图的人当天便拉着三分之一的粮食回了部族，因为粮食实在太多了，人手有限只能分批来拉。 　　他们也不能出来拉个粮食就把部族的人给抽空了，保险起见而已。 　　这么大批量的拉粮总会有人看到，瞒也瞒不住。 　　很快哈图找孟和买便宜粮的事整个草原几乎都传遍了，最近到处都在谈论。众人不知这其中的绕绕，还当是哈日胡烂好心，许多部族都动了心思，要来找哈日胡买便宜粮。 　　哈日胡这几日净忙着招待各部族的人了。 　　“什么？用长毛羊换才可以？” 　　“我们部族没有长毛羊怎么办？哈日胡你帮帮我们。” 　　“我们部族里有二十只，能换多少粮食？” 　　一群人为了买到便宜粮在毡包里吵个不停。哈日胡却始终不肯松口，只接受用长毛羊换便宜粮，其他免谈。 　　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自己花高价买来粮食再低价卖出去。 　　“诸位，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 　　大多数人还真是这样想的。 　　最后许多人自然是无功而返，却也有些小部族拿长毛羊来换了一些粮食。 　　还有些有长毛羊的，但敏锐的察觉了孟和对长毛羊的看重，觉得这里头不简单，决定将羊留一留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 　　多番打听后才知道孟和的羊都被剪了毛，许是这些毛有用？ 　　许许多多的人将目光盯向了自家的长毛羊，准备等开春天一暖和就剪下来看看。 　　哈日胡一点儿没拦着消息，传就传吧。知道羊毛有用又如何，谁有他女儿这样织毛衣的手艺。 　　“哟，哈日胡你这里头穿的啥？咋这么白？” 　　乌吉力好奇的去勾哈日胡的衣襟被他一把拍掉。 　　“你爪子脏，别给我摸脏了。这是阿音给我织的羊绒毛衣，可暖和了。你媳妇儿不是也有在学嘛，让她赶紧学会了给你织。” 　　阿音又是阿音乌吉力觉得自己今年冒的酸水都快有一缸了。 　　当初他怎么就放弃领养资格了呢？？ 第118章 　　“我媳妇儿的织毛衣还没学会呢，她说这个好难学，学得眼睛都花了，手指头都戳的快肿了。哈日胡，这毛衣真有那么舒服？” 　　“当然！” 　　哈日胡隔着衣裳摸了下，满意的不得了。女儿给他量身织的羊绒毛衣又轻便又保暖，就是不敢上手摸，怕手上的茧子把毛线勾出来。 　　“反正我现在里头就穿两件，外头再加一件就行，一点儿都不冷。” 　　乌吉力看着哈日胡那轻轻松松的样子，再看看自己，已经开始穿薄皮袄了。就他这个畏冷的体质冬天真是太需要这个了。 　　不行，得回去催催媳妇，让她好好学这毛衣。 　　乌吉力的媳妇儿叫那木日，她这会儿正在诺敏的毡包里，和一群人学着织毛衣的法子。 　　羊毛卖了好价钱她们之前就知道了，但却一直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直到最近半月才听到家里男人说羊毛可以拿来纺线织衣裳。诺敏和阿娜都会，让她们愿意学的就自己带着羊毛去。 　　一开始没几个人想学，想着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去出去捡捡粪攒着过冬。可后来啊，那去学织毛衣的族人将成品一穿出来，瞬间点燃了女人们热情。 　　实在是太漂亮了！ 　　以前只觉得奶豆腐的白好看，现在她们更喜欢羊毛这种暖融融的白，一摸上去那种满足感舒适度瞬间达到顶点。又毛又软还轻巧，穿在身上也不勒，那叫一个舒服。 　　本来只有三四个学的，结果一下突然个个都喊着要学，毡包里都坐不下人，只能让她们排队约好时间一批一批的来。 　　教会一批后，新学会的人也能一起教族人，这样就快了。 　　那木日因着乌吉力和哈日胡家的关系当然是在最前面的两批，但这人呐，天生就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她的手挤羊奶剪羊毛可灵活可快了，但一拿起棒针戳来戳去就是学不会，不是漏针就是串针。 　　三天了，她连一个毛衣的底都没织出来。 　　卓娜不忍心好友这样为难自己，劝道：“要不你别学了，把羊毛拿来，我给你织。虽然我才刚刚学会，但诺敏和阿娜就住在旁边，有她们看着肯定不会错。织好了我让代格给你送过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慢慢学。” 　　那木日坚持要自己亲手给家里人织。不就是这样那样的绕嘛，她十天学不好半个月学不好两个月还能学不好吗？ 　　像她这样的族人还是挺多的，不过她们没这样坚持，实在学不会就拿些皮毛或者肉干让诺敏和阿娜帮忙织一下。左右她两教的时候也要织毛衣。 　　宝音从始至终都没有加入到织毛衣的队伍里，族人虽然知道她会织毛衣却也只当是和诺敏阿娜学的，几乎只有家里人才知道宝音才是最开始会的那个。 　　“阿音，最近咱们族里好多穿毛衣的人，但是只有我的最好看诶！” 　　朝乐开心的不得了。 　　她身上穿的毛衣是有花样的，宝音给她织的是蝴蝶花，小姑娘都很喜欢的那种。 　　现在族人们穿的大多是上下针和平针，几乎都没有花样。朝乐的毛衣自然显眼的很。 　　“难怪阿姐你这两天总出门，我还以为你干嘛去了……” 　　宝音真是哭笑不得，敢情阿姐是出去跟人家比毛衣的。 　　好像有点幼稚，但阿姐才十二岁嘛，也正常。 　　“嘿嘿~吉雅可是羡慕的很，还想用两只小狗崽跟我换，我才不换。” 　　朝乐爱惜的摸了摸毛衣上的毛，她哪里舍得呢。这可是妹妹辛辛苦苦给她织的，再说了，家里一个四宝她都有些受不了，别提再来两只了。 　　“咦？四宝今天这么乖，居然没跑出去玩？” 　　“是哦，今天四宝好乖，没有吵也没有乱跑。” 　　宝音上午都在家，一直没见四宝出去过，真是难得的很。 　　“四宝？四宝？” 　　朝乐摸了下四宝，见它耷拉个眼皮抬起来看了下自己又合上一点精神也没有的样子，心里一沉，接着又看到四宝鼻子竟然有流出水样的东西，顿时慌了。 　　“阿音！四宝是不是生病了啊？你看它这样子！” 　　“生病？” 　　这两字对古代人和动物都是很不友好的，尤其是对动物来说。因为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是真的很差。 　　宝音赶紧上前查看了下，立刻让阿姐抱着四宝一起去找胡勒根。 　　胡勒根是阿斯乌拉最好的兽医，前阵子吉雅的小白狗病恹恹的差点死掉都是他治好的。四宝只是没精神，应该好治。 　　姐妹两不敢耽搁，和阿娘说了一声后便带着狗去牧场找人。 　　这会儿牧场里可忙了，胡勒根刚看完一匹完就瞧见两个小姑娘抱着一条狗急匆匆的跑来。 　　“胡勒根爷爷，您帮我们看看，我家四宝这是怎么了？” 　　“你们先放到这台子上。” 　　胡勒根熟练的带上了防咬的护手，然后去检查四宝。刚刚还没精神的四宝一闻到陌生人的气息靠近立刻凶狠的一口咬上来，结果咬到护具上，死死不啃松开。 　　“它这是得了狗瘟！” 　　一检查完胡勒根脸色都变了。 　　狗瘟可是会传染的，虽然不能传染给人和牛羊，但会传染狗啊。部族里这么多的狗，传染起来可不得了。 　　而且这狗瘟死的多，治好的少，要是大批量传染起来部族里得死多少…… 　　得赶紧通知下去都检查检查自家的狗才行！ 　　“胡勒根爷爷，狗瘟该怎么治啊？能治好吗？您快开点药给它吃吧！” 　　朝乐都快急哭了，狗瘟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听过牛瘟马瘟都是很严重的病，心里担心的不得了。 　　胡勒根叹了口后，将自己的护手从四宝嘴里抽出来，转身从自己的药箱子里找出两颗大药丸子拿给朝乐。 　　“这两药丸子你拿回去碾碎了给它拌到吃食里。得狗瘟的狗会精神萎靡特别是不爱吃东西。一定要让它吃饱，不吃就强制的灌食。吃的正常了，痊愈的机会就越大。有条件就多给它吃新鲜的牛肉。另外狗瘟是会传染其它狗的，回去一定要关好，尽量也不要太亲近人。我记得你阿娘已经怀孕了，回去给它搭个窝住外面吧，原先的窝记得烧掉。” 　　听上去好严重，朝乐抱着四宝一边点头，一边眼泪汪汪憋着泪，宝音瞧着心里也难受的很。 　　胡勒根爷爷的意思这狗瘟他没有明确的药能治好，大半还是要靠四宝自己。 　　尽管这小家伙挺能闹腾的，可它是自己和姐姐从那么小就看着长大的啊，真要是有个什么，心里哪里受得了。 　　姐妹两愁眉苦脸的抱着四宝回了家。 　　朝乐记着胡勒根爷爷的话没把四宝抱进毡包里，宝音进去将四宝吃过的碗和窝都搬到外面，然后找阿娘要了毡布就在自家毡包不远处给四宝搭了个临时的窝。 　　四宝也不挑剔，乖乖呆在里头像是又睡着了。 　　姐妹两赶紧换了衣裳，开始给四宝准备吃的东西。新鲜的牛肉家里没有，但有大哥刚猎回家的兔子和獐子。卓娜知道四宝生了狗瘟很是痛快的让姐妹两拿走了兔子。 　　一条条新鲜的兔肉，伴着一点点兔血，这是四宝平时非常爱吃的东西。 　　朝乐将药丸子碾碎拌上兔血给四宝喂，结果那狗鼻子闻出不对劲死活不肯张嘴，嗷嗷叫着好不可怜。 　　“四宝，药吃了才能好，你必须得吃！阿音你来坐它身上压着，我给它灌。” 　　“哦哦！” 　　宝音听话的压到四宝身上。 　　“……” 　　说出来不怕丢人，她一个八岁大的人居然压不住一只生了病的狗。 　　最后姐妹两只能找来小姨帮忙，三个人一通折腾好不容易才将药给喂下去了。 　　吃了药就好说，朝乐又哄着四宝把兔肉都吃进肚，然后趁它不注意给它套上了绳子。 　　这病会传染，部族里的狗太多了，绝对不能让四宝再出去。 　　“四宝你乖乖养病，一会儿我们再给你弄好吃的。” 　　“呜……” 　　四宝安安静静的趴着，没了往日的活力。 　　姐妹两回到家里没滋没味儿的吃了午饭，收拾好家里正要去看四宝的时候吉雅慌里慌张的跑来了。 　　“朝乐！你家四宝怎么样了？我听胡勒根叔叔说它也得了狗瘟。” 　　“也？” 　　朝乐愣了下。 　　“乌兰跟小白也染上了吗？” 　　“乌兰没有，小白染上了。不知道是被谁传染的，从昨个儿起就没有精神了，我还以为是玩太疯累着的。结果今天饭都不吃，抱到胡勒根爷爷那儿才听他说是狗瘟。四宝现在怎么样了？它能吃东西吗？” 　　吉雅慌了神，家里的小白怎么弄都不肯吃东西，吃下去还会吐出来，她就想来看看四宝是怎么养病的。 　　朝乐直接带她过去看了下。 　　“药吃了，肉也吃了。除了鼻子会时不时流水，没什么精神，看着还好。” 　　“啊……那我的小白好严重啊，它都吃不进东西。” 　　“胡勒根爷爷不是说了么，吃不进就硬灌，不能由着它。” 　　“我知道不能由着它，找了我大哥来帮忙一起灌的。但它吃进去也没用，还会吐出来，真是愁人。” 　　吉雅想着再去问问胡勒根爷爷有没有什么法子，结果到牧场才知道他带了人去检查部族里的狗了。 　　一时间孟和鸡飞狗跳，最后检查出来竟然有近百只狗已经感染了狗瘟！ 　　哈日胡总觉得哪儿不对。 　　狗瘟这病孟和以前也出过，但治好后部族里都很注意，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再出现过了，怎么又突然染上了？ 　　是从谁那儿开始的？ 第119章 　　这场狗瘟来得蹊跷，部族里一一排查下去最后发现两家住在部族边缘的族人家里的狗病的稍微厉害一些。 　　哈日胡让在附近搜了搜，找到一些细碎的皮毛和两条染狗瘟死掉的野狗。 　　这么巧死在孟和这里，又这么巧掉落那么多的皮毛被吹到孟和。 　　想也知道不可能。 　　马上就要转到冬季草场了，突然病了大半的狗，一路的警戒必定会降低不少，有人这是要打孟粮食的主意，还是想消灭孟和向大安宣战？ 　　哈日胡立刻派了人去哈图，约定好了转场的时间。 　　这回木仁来的时候他和木仁商量了很多，最重要的就是这次转专场两个部族打算联合行动，挑选的草场也只隔着一条河，离得很近。 　　以前战乱大家互相都不信任，迁移的时候也会很有默契的离的很远。现在都停战了，防来防去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只要自家的草场足够大，离的近一些也没关系。 　　木仁一开始没想答应，毕竟这样的事那都是关系很好的部族才会有，哈图和孟和关系哪里好了。不过哈日胡答应两族一起迁移到新的草场后，他会让族人教哈图人做奶豆腐。 　　奶豆腐的诱惑实在太大，木仁最后想想还是答应下来。都不用和族人们商量他就能决定，这是大家早就想要的东西。 　　哈日胡收到了哈图的回信后立刻便将迁移的消息通知了下去。这些日子部族里死了不少的狗，尤其是巡逻狩猎的队伍，损失最大。但好在族人都有了警惕，自己也有两手准备。 　　乌日图的人要是真敢动什么歪心思，保管他们连族都要被灭掉。 　　这些大事哈日胡都没往家里说，主要是孩子还小不顶事，妻子又怀着孕说了只会让她心情紧张，不利于身体。 　　所以如今家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 　　四宝在被强制的关了七八日后，总算是彻底康复，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它出窝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新窝给拆了，咬的不成样子。 　　朝乐这回不生气，还挺开心的。 　　“以前总生气它到处咬东西，但是看它生病那副没精神的样子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身体是健康的。”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四宝把晾着奶豆腐的毡布给踩翻了，它兴奋的很，还来回踩了十几脚。 　　“……” 　　“四宝你皮又痒了是吧？！！” 　　朝乐立刻翻脸拿着绳套就追了上去。 　　宝音笑的不行，一边笑一边将奶豆腐块捡起来。她掰断一块查看了下，已经晾干的差不多了。这天气不比天热的时候可以晒的透透的，很快就会落雪冻上也没必要再继续摊着。于是将奶豆腐都收了起来。 　　马上就要转场，家里又忙碌了起来。这次因着卓娜有孕，稍微重一些的活儿大家都不让她干，忙碌了两日才将东西全都整理好。 　　虽然这次没有上万斤的羊毛运，但有好几万斤的粮食和一些奶豆腐，所以马群的负担还是不小的。 　　队伍走的很慢，预计要十七八日才能到新的草场。 　　宝音一家还算轻松，现在也不是特别的冷，除了坐久了四肢不太活泛，其他都还好。 　　“阿音，你有没有发现这回路上变挤了？” 　　“嗯？挤了吗？” 　　宝音四下看了看，确实。 　　家家户户都靠的很近，有的甚至是马挨着马都没有缝隙。周围巡逻的族人也多了很多，一个个脸上少有的严肃。 　　她还记得上回迁移的时候，巡逻的叔叔哥哥们还一起开心的唱了歌呢，这回反差好大。 　　是出了什么事？ 　　“我听吉雅说，咱们族里这回的狗瘟来的蹊跷，有问题的。” 　　吉雅的几个哥哥，不是在巡逻队就是狩猎队，她会知道这些一点都不奇怪。 　　宝音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原来从狗瘟染上开始，族里就有些不对劲了。 　　若是有人陷害，那是谁？ 　　哈图不可能，图布信？或者乌日图？这些人想干啥？ 　　想趁着迁移的时候来抢粮食吗？ 　　越想宝音一颗心便攥的越紧，她相信阿爹和乌吉力叔叔他们肯定能保护好孟和，但路上若是出了意外伤了阿娘可怎么好？ 　　有孕的人哪里受得起惊吓。 　　朝乐丢下个炸弹自己倒没当回事，又去缠着小姨给她讲故事，宝音却是一路都心不在焉的。 　　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早些去城里将哨子定做出来，现在她只训练了三宝送信的技能。若是哨子拿来了多训练训练，一吹就能唤回大宝它们就好了。 　　有它们在，自己心里也能踏实些，它们能保护阿娘的。 　　“咕咕……” 　　小哈斯轻轻啄了宝音一口，它的肉才吃到一半呢。 　　宝音赶紧回神继续给它喂饱。 　　五六月大的哈斯其实能自己出去狩猎了，但不知道它长途飞行行不行，所以这回宝音直接搂着它走的。在马上吃东西也没那么方便，得她自己来喂。 　　小时候吧，这小崽崽三宝和它媳妇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谁都不许接近。可等它长大了，夫妻两就像忘了这个儿一样，天天比翼双飞也不见回来跟孩子亲热亲热。 　　宝音摸摸小哈斯，心里祈祷着三宝两口子不要飞的太远，最好是把大宝也带回来。 　　至于二宝…… 　　她已经半个月没有看到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媳妇儿，不指望它了。 　　孟和的队伍密密麻麻的一点一点向着目标前进，离哈图的队伍越来越近。 　　哈日胡料定了乌日图那些人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他们刚开始这几日。 　　刚出发的时候大家正是精神体力最好的状态，那些人想来袭击部族必定会等到行程的中后期。那时候经过长途跋涉族人们都疲惫不堪才好下手。 　　所以前几日是不用担心的，全力往哈图队伍的方向追赶就是。 　　三宝远远的跟着队伍，还有空和媳妇儿去狩个猎吃饱饭。至于孩子么，大了爹娘是不用管的。 　　两口子亲亲热热一路缠绵，大宝很快追了上来。它身边那只常跟着它的黑鹰没有来，三宝也就没有那么排斥它，三只一起路上也还算和谐。 　　一连飞了七八日，三只速度渐渐慢了下来。长时间的飞行它们需要大餐一顿来补充体力。 　　小兔小鸟已经满足不了三只崽的胃口。 　　它们需要大型的猎物。 　　一开始它们盯上了一头野狼，但是离得近了才发现那头狼身上居然有讨厌的四宝气息。 　　就算三只崽再不喜欢四宝也从来没想过要吃它，所以还是算了。 　　很快它们又盯上了几只獐子。野獐子三五只在一起吃着草，一看体型肉就不少。 　　三只崽合力拿下是很轻松的事。 　　三宝叫了一声，率先冲了下去，大宝紧跟其后。地上的獐子们察觉到了危险瞬间各自散开逃命。 　　它们的弹跳能力很强，跑的非常快，不过怎么跑也跑不过三只崽，很快就被拦下。 　　獐子胆子很小，惊惧之中自乱阵脚让三宝两爪抓破了喉咙，大宝更凶直接在它脑袋上啄了个洞出来。 　　没怎么费力，一顿美味就准备好了。 　　三只崽开开心心的享受着大餐，吃到一半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二宝。 　　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彼此的气息也都很熟悉。想当年二宝还拉着大宝三宝帮它打过架呢，都是好兄弟，吃口肉也没那么计较。 　　三宝媳妇儿自己守着肚子吃才不管其他肉怎么分，最后四只崽都吃了个肚圆。 　　填饱肚子后，就该去继续追上大部队了，但是天色阴沉很快下起了大雨，四只崽只能在河边寻了片茂盛的芦苇丛避避雨。 　　草原的雨嘛，来的快去的也快。尽管很快雨停了，但天也快黑了。 　　四只崽重新回到天空时，一眼就瞧见附近多了许许多多的人。它们在队伍上空来回转悠了几次都没有看到眼熟的主人，二宝都要走了，却见三宝两口子突然叫了一声冲下去。 　　打架当然要一起上了，大宝二宝也加入了群殴。 　　哪怕没有就近闻到味儿，可三宝夫妻两聪明的脑瓜子记得不少人的样子。 　　刚治好没多久的楚古拉瞬间惨遭两只海东青的围殴，都没有反应过来就从马上摔了下去。 　　一声惨叫响起才叫周围的人反应过来。 　　“快快快把这些臭鸟赶走！” 　　“用弓箭射它们！”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拿出弓箭，却又怕射死了楚古拉，投鼠忌器之下好半天才驱赶掉四只崽。 　　四只鹰干完大事，心满意足的飞走了。 　　飞得太快，那些人想射箭都射不着。再回头看看地上的楚古拉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就留了疤的脸现在又是好几个血洞，连眼睛都被啄掉一只。 　　身上的血更多，薄皮袄被抓的稀烂，到处都是抓痕。肚子上那条最深，正在不停冒着血。 　　“快给他上药！” 　　领头的人脸色很是难看，他们还要靠着楚古拉去辨认护送着粮食的队伍，保证一抢既中，抢到就跑，绝对不能让他死了。 　　剧痛哀嚎中的楚古拉伤口被药粉一刺激，痛得简直想立刻死掉。那只没有被啄掉的眼睛不停冒着眼泪。他现在有些相信老人们说的报应了。 　　当初被孟和赶出去，哈日胡说是断他双手双脚，可其实还是留了条活路给他，留了一只手。 　　一只手他自己可以接好另一只，双腿养一养也是勉强能活的。但他吃不了苦，乌日图的人一找上他他就出卖了孟和。 　　虽然他不知道奶豆腐的做法，但他清楚巴雅尔每次来部族里能拉多少奶豆腐走，算算就知道能有多少钱。他还知道部族如今粮食充裕，甚至还有很多富余，这些都是因为宝音那个丫头。 　　为了活命为了好日子，他把这些通通都告诉了乌日图的人。 　　所以这回他又被宝音的鹰啄了。 　　这就是报应吗！ 第120章 　　楚古拉痛不欲生，三宝它们却高兴的很，半个时辰左右就追上了孟和的大部队。 　　宝音现在已经喜欢性的会抬头找自家的崽，一看到连二宝都来了开心的不得了，一直招手叫它们的名字让它们下来。 　　三宝最先落下，占了最好的位置。宝音一眼就看到它喙上残留的血迹，爪子上也有。不光有血迹还有人类衣物的碎片勾在上面。 　　三宝去攻击人了？ 　　宝音担心的将它检查了下，没有受伤，还好还好。 　　三宝很聪明，在孟和这么久除了楚古拉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人类，它是能分清好人的坏人的。被它抓伤的这个人应该是坏人，就不知道是干了什么坏事能让三宝动手。 　　“三宝打架记得多带些帮手，把你媳妇还有大宝二宝都带上。” 　　“咕咕咕……” 　　它可不是就是这样干的么。 　　四只崽落地休息了一会儿就飞回了天空，不过没有走远，时不时就能看到它们几个。 　　有它们在宝音心中安全感大增，就算乌日图的人来了她也不怕了。 　　夜渐渐黑了，大部队也停了下来，休息两个时辰吃点东西就要继续赶路。借着黑夜做掩护，乌日图的人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过那些人没有贸然冲上来，他们要等白日让楚古拉看过后，确认了粮食位置再动手。 　　没错这些乌日图的人和西域外族联合上了，可外族人也忌惮着大安皇帝的威名不敢公然挑战，只能掩藏着身份和乌日图的人联合抢粮。 　　今年的粮价真的太贵了，能抢不要钱的，为什么还要去买。 　　孟和不过才两三千人，乌日图有了外援根本就不怕。等到粮食抢回来一分，西域的人一走自己再扫扫尾，什么事都不会有。 　　算盘是打的挺好的，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漏了馅儿。 　　第二天他们藏在河边将楚古拉拖过去让他指认运粮的车马，准备晚上动手。楚古拉睁着一只眼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指着队伍靠后的那一截正要说话。一声鹰啸传来，他已经条件反射的开始颤抖还尿了一身。 　　“没用的东西！快说是在哪一块儿？！” 　　楚古拉害怕的都说不出话来，手在那儿抖啊抖，眼睛慌张的看着天空就怕又飞下来几只鹰扑响他。 　　他们的人其实藏的挺好的，河边的芦苇丛很是茂密，一群人又在身上抹了牛羊粪，一般狗都发现不了。 　　可谁叫大宝它们飞的高看的远呢，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看不见。楚古拉的脸受了伤肿的不成样子，三宝一时没有认出来。不过动物对善恶还是有一定感知的，它在这片天空上盘旋着久久不肯离开。 　　“三宝在那儿干嘛呢？” 　　朝乐觉得有些好笑，两口子一直在那儿转圈圈。 　　“它们是想抓鱼吃吗？” 　　“我还没见三宝抓过鱼呢。” 　　宝音有看过视频鸟抓鱼，鹰还真没见过。 　　姐妹两只看了两眼就没多再注意了，哈日胡却一直盯着三宝和那片芦苇，然后不动声色的叫来了乌吉力和满达他们。 　　三人作战时便培养了默契不用多说什么，一个手势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楚古拉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孟和的队伍已经悄悄变了队形。 　　女人和孩子们都被保护到了另一侧，而面对着河边芦苇丛的是孟和的所有精英。 　　“乌吉力，哈图的人在哪儿？” 　　“离咱们十里地左右，只要一吹号，不到一刻钟就能赶到。” 　　“嗯……” 　　哈日胡放心不少。 　　乌日图的人万万想不到这回孟和会和哈图一起走，两大部族近一万人，若这样都弄不过他们，他这个土司也没脸再当。 　　气氛有些紧张，连朝乐这样粗神经的人都感觉到了。她和宝音下了马，挤到阿娘身边，姐妹两一左一右的护着她。 　　“别怕，没事的。” 　　芦苇丛里藏着的那些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儿，正催促着楚古拉指人。 　　“嘘……有动静！” 　　领头的一开口，所有人立刻屏住了呼吸默默将背上的刀抽出来拿在手上。 　　前面的芦苇丛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听上去不像是人。 　　一群人正要松懈，突然就看到一只狼头先钻了出来！！ 　　狼！一头成年的野狼！！ 　　领头的人牙都要咬碎了，真是太倒霉了。这档口居然遇上了一头狼。还不知道这附近是不是有狼群，真是出门踩了屎倒霉透了。 　　“老大……” 　　要不要杀这头狼呢？ 　　杀它必定会发出动静惊动孟和，不杀，不杀这家伙它不肯走啊！ 　　大概是因为乌日图和西域这些人身上都抹了牛羊粪，四宝它爹便就近来狩猎了。 　　看到一群人的时候它有点懵，但它没有退，只低低的吼着眼中充满警惕。 　　四宝像是听到了什么拔腿就跑。朝乐抓着绳子直接被带了出去。宝音下意识的追上去想帮忙拉回来，一时都忘了求助大哥。 　　姐妹两很快就被带离了队伍，好在护卫队及时将她们拦下。四宝叫的很凶却逃不过成年人的力气。 　　“你们两赶紧回去，老实呆家里人身边别乱跑。” 　　代格跑过来正好听到这话，赶紧将人领回去了。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却叫楚古拉看到了宝音。想到自己被她养的几只鹰害成这样，心中恶念顿时铺天盖地的涌了上来。 　　“你们看到没有就刚刚那两丫头，那可是哈日胡的心头肉。尤其是那个矮的，就是你们要找的宝音。奶豆腐是她做出来的，族里的羊毛也和她有关系。她可是个金娃娃，有了她，部族就不缺银子了。” 　　前面说的是实话，后面却是他自己编的。但他不知编的居然也是正确的。 　　这样一个金娃娃谁不想要呢。 　　领头的人心中已有决断，问了粮食的位置后便一直盯着刚刚两丫头回去的方位。 　　等到晚上先抢粮食，再派几个趁乱跑进去把人偷出来。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直沉默着的野狼突然朝着一个族人扑过去，狠狠就是一口。 　　“啊！！！” 　　一声没忍住的痛嚎在这空旷的草原上传开，满达立刻带着两队人策马朝着这边过来。 　　都被发现了，还藏个屁啊。 　　领头的直接下令抢粮，另外还吩咐了几人去抢孩子。 　　一群人踩着楚古拉便冲了出去，本来只是轻伤的楚古拉被一阵踩踏后，硬生生被踩断了手脚踢到了河里面。 　　只见一阵剧烈的水花后，河面慢慢又平静了下来。 　　四宝它爹感觉到危险，趁乱已经跑了，三宝它们转了两圈后直接回到了宝音的身边。 　　草原上乱成了一团。 　　一声响亮的号声响起，远处的哈图众人精神一凛，立刻整合好队伍，朝着孟和的方向一阵狂奔。 　　两族离的很近，又是一阵快马，很快就汇合了。 　　乌日图的人这才抢到两车粮食，却运不出去。周围被孟和的人团团围了起来，半点缝隙都没有。 　　孟和能打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多了？？ 　　领头的人察觉不对劲，一转头突然看到个哈图的人！ 　　早些年都是在战场上交过手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 　　哈图跟孟和联手了！！ 　　他们早有准备！不行，得赶紧撤！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乌日图和他们带来的那些人再不情愿也只能往后撤退。 　　一群人不敢贪恋马车上的粮食，狼狈的开始逃窜。 　　哈日胡没有让人穷追，只把地上没跑掉的那些乌日图的人捆起来，准备交给官府。 　　乌日图既然敢和西域联系，那他们就要有被除族的准备。里通外国来抢自家的粮食，哪个皇帝能受得了。 　　哈日胡不想留这个祸害在草原上，早了早好。 　　一群人简单收拾了下，这回准备充分又是白天所以受伤的人挺少，有也是轻伤。 　　要是半夜偷袭那才麻烦，即便是族人们再骁勇善战也架不住两眼一抹黑。 　　“哈日胡，你说这些人晚上还会不会再来？” 　　“难说。” 　　刚刚那些人都看到哈图人来增援的，傻子才会再来偷粮吧。两族联合这草原上能打的部族还没出世呢。 　　不过也说不准，那些人没能偷到粮回去肯定没法子交差，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分两队人到粮车周围去。” 　　“嗯！” 　　孟和有惊无险，又继续上路了。 　　乌日图的人逃了很远才敢停下来喘气。他们正如哈日胡猜想的那样，想回去趁着黑夜偷粮，却又顾忌着哈图联手。但就这样回去又不甘心的很。 　　“楚古拉呢，谁看见了，把他拖过来，我要问问那两丫头的情况。” 　　“没看着，好像掉水里了。” 　　“……” 　　晦气。 　　楚古拉死了，也没关系，反正那两丫头在队伍的那一块儿他都已经知道了。 　　孟和看来是知道有人要偷粮食，那他知不知道还有人想偷他的女儿呢？ 　　晚上也不用派许多人过去，就几人悄悄跟上，打晕抢了人就跑。黑夜里看他们怎么追。 　　有那个金娃娃在，就算抢不到粮食自己应该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宝音还不知道有人在打自己主意。 　　今天大家都受了点惊吓，这会儿正煮了一锅奶茶泡东西吃。吃美食能舒缓心情是真没错。 　　美美的饱餐一顿后，一家子又恢复了精神。卓娜一点儿都没受影响，她被保护的很好。哈日胡回来了看了一眼后连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就又走了。 　　他让儿子晚上不要睡觉，警醒着些。 　　“大哥，阿爹这意思是晚上那些人还会再来吗？” 　　“不知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你们别怕，一会儿乖乖靠着小姨睡觉就是。” 　　宝音点点头，回到车板上将三宝和它媳妇儿拢到怀里。 　　真是太有安全感了。 　　有三宝它们在，应该不用担心的。 第121章 　　天越来越黑，孟和大部队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很快又启程朝着新的草场慢慢迁移。 　　朝乐困的不得了靠在诺敏身上已经快要睡着了。宝音倒是精神的很，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睡过的缘故。 　　她这会儿正无聊的抱着三宝默默看星星。 　　看着满天繁星好像又回到了老家一样，老家草原上的夜空就和这里一样，干净又闪亮。 　　不知道这个星球外有没有土星木星呢？ 　　“咕咕咕……” 　　“三宝你怎么不睡觉呢？” 　　宝音看看车板上的鸟窝里，它媳妇和小哈斯都已经睡着了。 　　“是肚子饿了吗？” 　　她从兜里拿出肉干来，想想又放了回去，这肉干有些硬不知道它吃了能不能消化还是算了。 　　既然它不睡觉，那就抓着它一起看星星。 　　鹰的眼睛都很厉害，不知道在它眼里星星会是什么样呢。宝音折腾着三宝刚给它翻了个面儿，前面队伍里突然传出一阵狗叫，隐约还能听到有族人喊有人偷粮。 　　乌日图的人又来了？ 　　代格赶紧叫醒了妹妹和周围睡着的族人。小心的将妹妹们和阿娘小姨护在身后。 　　说起来他们这儿离粮车挺远的，打斗应该到不了这边。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很快就有一队人闯了进来。 　　那群人骑着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挡路的便拿鞭子抽过去再不然就直接用马撞。人群很快乱了起来，黑乎乎的有几人偷偷下了马混在人群里又哭又嚎的朝着宝音的方向挤过去。 　　微弱的月光下代格已经看到那群人撞了好多族人，但护卫队的人很快追上他们已经缠斗在一起。他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下阿娘和妹妹们，安心守着人。 　　可是挤过来的族人有很多，还有小孩受惊的哭声吵成一团，他也不能就这么干看着，眼前的人顺手能拉一把是一把。 　　一个男人从他身边挤过，代格一愣。 　　这会儿正是慌乱的时候，男人不是该在前面吗？怎么还有往后跑的？ 　　代格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有人伸手去拽妹妹！ 　　“宝音小心！” 　　宝音都没反应过来，就叫人抓着小腿从马上拉下，然后就闻到一阵臭气，头晕没了反应。她手一松三宝直接掉到地上，好不容易才找到缝隙飞起来。 　　八岁的孩子对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说那就是小意思，而且这人还早有准备，拿了块黑布将宝音罩上然后佝偻着背。混在人群里就是个老头抱着包袱的样子。 　　马背上的阿娜意识到这些人的目标是宝音赶紧跳下马去抓住那个男人，代格也很快跑过来逮住了他。 　　但人家早有准备，突然冒出几个男人帮助抱着宝音的那个男人逃脱了。 　　代格想去追，又听到阿娘一声急呼。原来那些人为了让自己人带着宝音顺利逃走居然又去抢朝乐。不过她被四宝护着，那些人还没有得手。 　　小姨倒在地上不知怎么样了，妹妹哭的撕心裂肺让他挪不动脚步。他只能叫上周围的族人先保护好妹妹和阿娘。 　　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人已经得手，全力配合撤退。 　　哈日胡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些人就退得个干干净净。黑夜就是这样不好，打斗起来太被动，也不好追上去。 　　“粮食都没丢吧？” 　　“一车都没丢，他们好像没用全力。老是在绕圈子，根本不交手。” 　　不交手就没法子把人留下，所以这回没抓到什么人。 　　“哈日胡！你家宝音被抢走了！” 　　“！！！” 　　“这些家伙目标根本不是粮食，是宝音。他们趁乱混进去抓了宝音就跑了！” 　　哈日胡脸上瞬间没了笑容，但他没有立刻点人追出去，而是让人去找了木仁过来。 　　黑夜追击是非常不明智的，尽管他现在就想冲出去把抓了女儿的人追回来生吞活剥但还是要忍一忍。 　　那些人有备而来，根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陷阱。他不能带族里那么多的人去冒险。而且那些人抓宝音肯定是为了奶豆腐和羊毛，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伤害她，这个时间足够他和木仁解决问题。 　　毕竟他知道这些人就是乌日图的，不用像抓强盗一样没头没尾的到处乱找。 　　乌日图这回死定了！ 　　两族土司商量着什么大家都不知道，这会儿那些带着宝音的人已经顺利汇合准备连夜返回乌日图去。 　　不知道哈日胡会不会追，总之赶紧走就是。 　　“把这布拿开我看看，是不是那丫头。” 　　“肯定是她，楚古拉不是说了么她养了鹰的。刚刚我抓她的时候，她怀里就抱着一只白鹰。” 　　白鹰…… 　　众人顿时想起楚古拉的那一身伤，伤他的就有两只白鹰。 　　等等，那些鹰为什么一直攻击他来着？ 　　不等他想明白，天空中便响起了好几声鹰啸，两个黑影混着两白影瞬间朝他们冲下来。 　　楚古拉的痛苦他们也通通尝了一遍，黑夜里根本没办法躲避，两只白的还能拿弓箭匕首威胁下，那只黑的当真是神出鬼没想找都找不到。一眨眼身上就被他啄个洞，好些人脸上的肉都被抓掉了。 　　一群人策马狂奔可身后跟着那四只鹰速度一点儿不比他们慢，每次爪子落下来就要带走大片皮肉。 　　“老大这些鹰疯了！要不把这娃丢了吧！” 　　瞧着架势只要他们还带着哈日胡的女儿，这些鹰就要一直跟到底了。别等下打仗的时候没死，死在几只鹰爪下，那可真是冤枉。 　　领头的人脸色阴沉，他的头上刚刚才被抓了一道正在不停的淌血，被寒风一吹，透骨的凉。 　　“啊！！！” 　　有两人被抓下了马去，不知死活。 　　“好痛！！” 　　又有人被抓下了马。 　　眼看着队伍里的人越来越少，领头的自己也是头晕眼花。这要是遇上哈日胡带人追上来，那还了得。 　　还是命更重要。 　　“把她丢掉！” 　　一听这话，满脸是血的男人像是扔烫手山芋似的立刻将宝音从马上丢下。 　　小小的人还昏迷着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 　　四只崽都看到了，但它们还是追着这群人抓了好长一截路，直把他们抓的满头鲜血才返回到了宝音身边。 　　三宝轻轻啄了宝音几口，它的喙太过锋利，宝音的手背顿时破了几个小眼儿开始冒血。 　　摔下马的疼痛和手上的疼痛都加快了宝音醒过来的速度。 　　宝音一睁眼就看到满天的星辰，转头一看，两只白影正陪在她身边，再仔细一看，大宝二宝也在。 　　那个抓她的人呢？ 　　身上好痛啊，头晕头痛背痛手也痛，脚更痛不知道是不是断了。 　　“大宝二宝三宝……” 　　宝音挣扎着坐起来，将四只崽崽挨个摸过去，心里顿时没那么害怕了。 　　她确定自己还在草原上，就是不知道离部族有多远。不知道那个抓了自己的人还会不会回来，暂时她是动不了的。但是有三宝它们在，应该可以安心会儿。 　　宝音坐了大概一刻钟，还是难受的厉害。脑瓜子现在嗡嗡嗡的，也不知是不是那个药的后遗症，还很想吐。 　　抓她的人看来是走了，她得赶紧回部族才是。这片陌生的草场说不定会有什么野兽，她可太弱了。 　　“三宝，你过来。” 　　宝音摸黑从怀里的荷包里拿出布条。自打她将三宝训练会传信后，她就常常备着这个，还有一根炭火棍。 　　黑夜里只有一点点月光，看不太清楚但勉强能看到写上去字的位置，不至于重叠上。 　　可能写的歪歪扭扭不过字应该认得出来。 　　宝音没多写，只有四个字。 　　安好，速接。 　　“去找阿爹，记住了是找阿爹。” 　　宝音拍了拍三宝，三宝很快飞走了。 　　希望自己不要离得太远吧。 　　其实还是挺远的，三宝飞回去都用了小半个时辰。 　　哈日胡这会儿正在头疼，刚刚族人传来消息，儿子居然趁着大家休整的时候骑马跑了。 　　说是要自己去把妹妹找回来。 　　这傻小子平时看着那般稳重这回竟这样冲动。一个人去找什么妹妹，等下再把自己搭上。 　　他是又气又急，一听到乌吉力叫就担心又是什么坏消息。 　　“是三宝！你自己过来看，我不敢碰它。” 　　哈日胡赶紧跑过去，取下三宝腿上绑的布条拿火把一照，立刻激动的叫了两队人出发去接人，顺道把傻儿子也截下。 　　一群人跟着三宝很快找到了宝音，将她带回队伍里。 　　格桑检查了下，宝音右腿受了伤但没有断好好养上半个月就行。背上手上都是擦伤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后脑勺肿了个包，像是磕厉害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问题。 　　宝音觉得自己这症状挺像脑震荡的，先躺几天养养看看。 　　这回好在是有惊无险，平安回到了部族，只要命还在，小病小痛她还能忍受。 　　两孩子都平安回来了，哈日胡没了顾忌，第二天就派人压着乌日图的俘虏去城里告状。 　　状告乌日图里通外国，强抢孟和哈图的财物。 　　哈图和孟和都是草原上需要极力安抚的部族，上头可是很重视的，且里通外国这是大罪，由不得人不重视。 　　两两相加，甚至惊动了京城。 　　在孟和两族刚刚安顿下来不久后，朝廷的人也已经都调查清楚，直接武力镇压将乌日图全族拘到了阿木古郎。 　　普通老百姓没有参与过或者不知情的听说是放了一条生路，又回了草原。其他的人但凡相关轻者流放，重则斩首，转眼一个近两千人的部族便凋零破碎。 　　从此草原上便只有三大部族，再无乌日图了。 第122章 　　第一场雪下下来后，宝音的腿伤总算是养好了，小脑袋也不晕了，还有精神跟着姐姐到处去捡粪。 　　四宝不光会帮忙找蘑菇，找起牛羊粪来更是一找一个准儿。姐妹两看着家里的粪堆越来越高心里那叫一个满足，每天一有空就拉上四宝出去。 　　家里人多了嘛，要烧的粪便也多，趁着现在雪下的不是那么厚还能到处转转就多攒些。等雪下大了，到时候门都出不去想捡都捡不着。 　　姐妹两一天天的到处捡粪家里奶豆腐和毛衣几乎管都没管过，这对宝音来说还是挺难得的。打从她来了草原大多数时间其实都是在自家毡包或者小姨阿娜家，很少有出去到草原上转悠。 　　这回是转够了，也冻的不轻。两耳朵都生了冻疮痒的不行，抓的又痛又痒。 　　“让你两这么冷的天不要出去，不听话，帽子也不戴戴好，瞧瞧这耳朵肿的。不能再抓了，皮都已经破掉再抓肉都要烂了。” 　　卓娜一边念叨一边给两娃耳朵抹上羊油。 　　两个丫头乖乖站着不动，耳朵再痒也没敢伸手去抓，这回都老实多了。 　　吃过中午饭后看着外面簌簌而落的白雪，姐妹两搬了两小凳坐在门口纺羊毛。 　　家里的羊毛线差不多都用完了，宝音织了毛衣手套帽子偏偏就是忘了袜子。正好现在有空就纺点线来给家里人织几双。 　　凉从脚上起呢，这是一个南方的同事说的。脚上不冷了，着凉受寒机率也会小很多。 　　“阿音，你喜欢咱家现在的门还是以前的门呢？” 　　“门？” 　　宝音看了下，又回忆了下家里之前的门，就是个厚重的门帘。现在的却是双开门的木门。 　　家里这个毡包扩大了很多，因为阿爹说家里人越来越多，大宝四宝它们冬天也需要一块地方活动，所以这回特地建的很大。 　　自从几个宝救了自己和姐姐后，阿爹阿娘真是拿它们当亲孙子在疼。以前嘛可能就是觉得那是女儿的宠物，不讨厌但也不会太亲近。现在可大不一样了，毡包本来就不大还要给它们划一块地方，窝也是用的最好的羊毛给铺的，三宝一家的鸟窝还加了羊绒可敢信！ 　　两个大鸟窝，一个狗窝，宝音和朝乐都没操上心，都是卓娜和妹妹自己亲手给做好的。 　　如今一家子可舒坦了。 　　小的两个在门口纺线，大的两人在炉子边缝制着小孩子出生要用的东西。角落里的几个宝一点儿都不冷，暖暖和和的窝在各自的窝里呼呼大睡。 　　静谧又祥和。 　　不过很快家里的平静就被打破了。 　　阿娜慌慌张张的跑来求助，说她阿爹摔了一跤人不大好，想让诺敏去帮帮忙。 　　别看老土司一把年纪却也是身形高大之人，冬天穿的又厚一个人要扶起来还真是费劲。 　　诺敏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去忙了。 　　“朝乐，阿音，你们也去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朝乐点点头立刻就要走，宝音却是一动不动。 　　“阿姐你去吧，我在家里看着。” 　　家里就一个怀孕的娘，也很需要人照顾。尤其是阿娘的肚子大了，穿的又多，弯腰起身什么的都很不方便。，家里总要留个人在。 　　宝音不去朝乐也没说什么，自己很快戴上帽子追上去了。 　　唉…… 　　卓娜忍不住叹了口气。 　　阿娜的阿爹都差不多七十了吧，这个年纪摔一跤可不得了，希望没什么事。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阿娜家那边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儿。代格傍晚回来听说这事后东西一扔就跑了。 　　没一会儿朝乐红着眼睛回到了家。 　　“阿姐！你眼睛怎么红了？阿娜姐姐家……” 　　“格桑叔叔说阿娜姐姐她爹这回摔的厉害，主要是伤着头了。现在昏着一直都没有醒，气息也越来越弱。阿娜姐姐好可怜，哭的好惨。” 　　她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哭好久。 　　有爹的孩子和没爹的孩子是不一样的，阿娜姐姐现在心里肯定好害怕。 　　朝乐觉得很难过，因为她一点忙都帮不上。好在大哥去了，大哥那么厉害，很肯定照顾好阿娜姐姐她们的。 　　“阿音，我眼睛好痛哦……” 　　宝音：“……” 　　傻姐姐这是哭了多久。 　　“走，我给你把眼睛敷一下，你先闭上。” 　　宝音将姐姐牵到床上，又拧了帕子给她敷眼睛，心里也有些沉重起来。 　　希望老人家能挺过这关呐。 　　可惜的是阿娜她爹没能撑过去，晚上的时候就不行了。人虽然醒了过来，但眼眶充血呼吸急促说话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一看就是弥留状态了。 　　阿娜和她娘哭的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听到阿爹让代格去叫他爹来。 　　哈日胡来的很快。 　　老人家临走前放心不下这个女儿，拉着哈日胡的手让女儿和代格简单的交换信物定了亲才放心闭上眼。 　　老土司就这么走了，留下妻女伤心欲绝，好不可怜。 　　这个冬日的气氛莫名有些沉重，可远在千里的京都却是喜气洋洋。 　　大安立国两年多了，今年才是第一次有万邦来贺的盛况。打从两月前就有各国的使臣商队进京，整个京都热闹的不像话。 　　巴雅尔夫妻两被安排在白家的一座别院里，是付夫人名下的产业。 　　他两本想自己出去租个宅子的，可眼下京城外商众多，像他们这样的商队也多，酒楼早就爆满，宅子院子就不必说了几乎都被人早早定下。就算有，也贵的离谱。 　　一座京郊的宅子都要二两银子一天。 　　对没错，是一天！ 　　二两银子一天，他们至少要呆两三月，哪里舍得花这钱。所以在付怀安说给他们安排了地方住的时候，夫妻两也就厚着脸皮住下了。 　　如今他们已经在京都呆了一月有余，该了解的东西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康平郡主落脚的别院也早早打听好打点了人，正准备明日去送礼。 　　虽然京都没有草原上那么冷，但十二月底的天气还是冷的很。只要康平郡主能穿自家送上的羊绒衣，保证她会喜欢。 　　比起他们来，付家送礼物就要好送多了。毕竟付夫人是康平郡主的表妹，见个面的功夫，礼就能送出去。 　　也是巧了，今日正好是付夫人去见表姐的日子。 　　康平本以为又是以前一样，姐妹两坐下吃吃茶和点新，说点闲话就算了。没想到一见人，她就惊了。 　　“阿玉，你怎么穿这样单薄就出来了？？京都这么冷，小心染上风寒。” 　　“表姐，我可不冷。你来瞧瞧我这穿的是什么。” 　　付夫人身上穿的当然也是羊绒毛衣，这还是宝音起先织的那一批。她穿上身略有些紧，但这毛衣松软肉多一点也能穿，紧的倒是恰到好处，更显身材。 　　她当时一试穿，丈夫那个眼神哦…… 　　啧啧啧。 　　“你看看。” 　　付夫人让人守在门口，自己拉着表姐进了内室，解开衣裳给她瞧自己里面穿的羊绒毛衣。 　　“这手感……” 　　康平眼睛都亮了。 　　比她的猫摸起来都还舒服。 　　“表姐，你手伸进感受感受。” 　　康平依言将手伸进去默默感受了下，当真是十分暖和。她的手是一刻都离不开暖炉的，伸进去不靠着表妹的身体竟也足够温暖。 　　“这是何物所织的衣裳，怎么手感这样特别，还这么暖和。” 　　“这是羊绒织的衣裳。冬天羊就是靠这层东西来抗寒呢，大草原上那么冷羊都能扛下来，你说这羊绒好不好？咱们这儿可没草原冷，拿这羊绒织成毛衣穿上当然够暖和了。” 　　说完她自己带来的毛衣里拿出一件羊毛的给她摸。 　　“这是羊毛织的毛衣，暖和是暖和但是没有羊绒的舒服。羊绒可珍贵了，一般羊身上还没有呢。得是草原上非常珍稀的长毛羊才出，一年就只能出一次，一只就只有巴掌大一团的羊绒。” 　　付夫人一阵添油加醋，将羊绒的珍贵程度硬生生又拔高了一节儿。 　　康平听得都入了神。 　　她就喜欢这些稀罕的玩意儿。 　　“这是我家相公从草原上重金买回来的，除了草原的那个游商，谁家都没有这东西。整个大安朝一共就这么点，我可是一直想着你，这回给你送了四件来呢。” 　　付夫人一件一件的摆开。 　　她和宝音不同，她们家毕竟是常年做纺织的，染色也懂的很。所以这四件羊毛衣都已经染了好看的颜色。 　　“哇！都是我喜欢的色！” 　　康平不喜欢浓艳，她的所有衣裳几乎都是浅绿或者淡蓝色。付夫人染的这四件正好都是她喜欢的，怎能不爱。 　　当下便转到屏风后换上了一件。 　　贴身穿上更能感受到羊绒毛衣保暖的作用。康平这回不用再穿好几件衣裳，直接加件外裳就行。 　　“真好看！表姐，这回冬日咱们就不用再穿那么臃肿赴宴了~” 　　“极好极好！” 　　康平爱不释手，忍不住摸了好几回，一整日心情都好的不得了。 　　晚上她便将这毛衣的好处和丈夫说了说，男人也是很惊诧，上手摸了又摸才相信是真的。 　　他是个孝子又是个疼爱妹妹的，当下便鼓动着妻子将那三件送给娘和妹妹们。 　　康平虽然很不情愿，但表妹说过家里是准备做这买卖的，有不少存货。送了自己明日再找她要几件就是。 　　丈夫都这样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何况两口子也是难得回次老宅，送点东西也应该。于是那三件羊绒毛衣就这么被送了出去。 　　穿过一日，感受过羊绒毛衣的舒适再叫康平去穿那么多厚重的衣裳她烦的很。一早就打发了人去表妹家拿毛衣。 　　巳时（早上九点）刚过，外头的管家抱着个挺精致的箱子来请示。 　　“郡主，这是一个叫什么巴雅尔的商人给您送来的礼，说是什么羊绒衣能御寒的东西。” 　　“嗯？？” 第123章 　　若是放在平时不知道羊绒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一个商人送来的礼物康平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只会让人丢到库房去。但昨日的羊绒衣实在是勾起了她的兴趣。 　　就是不知道箱子里的羊绒衣和表妹送的那几件是不是一样的东西。 　　巴雅尔，这名儿一听就是草原上的人。康平想到表妹昨日说的话，顿时有些期待起来。 　　“拿过来瞧瞧。” 　　侍女立刻上前接了箱子，打开取出了里头的羊绒衣。 　　这件是暖白色没有染过，但沐柔有买上好的香熏过，很清淡，不浓烈正是郡主不讨厌的味道。 　　“咦？这花样……青萍拿起来我看看。” 　　青萍提着毛衣让它垂坠下来，全身一览无余。 　　真是太漂亮了！ 　　昨日表妹送来的那几件只是颜色染的好看，花样却是没什么的。但这件花样别致，大方又不花哨，她更喜欢这件。 　　“郡主，箱子里还有一件，一共两件呢。” 　　“好，不错不错。” 　　康平一时想不到该赏些什么东西给那商人，便先将这事放到了一边，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将新毛衣穿上了身。 　　不论是昨日的四件还是今日的两件，都是拿着她的尺寸量身织就，自然是贴身的很，竟然连半点不满意的地方都挑不出来。 　　康平心情非常不错，原本今日要推掉的一个赏梅宴也不准备推了，直接让人备了马车准备出门。 　　穿上这一身，可不得让那些官家小姐夫人羡慕死。 　　今日的赏梅宴是和她同品级的康乐郡主举办的。康乐常居京都和她关系淡淡的。两家家世相当，嫁的人也都是候伯之家。一直以来没少被拿来相比较。两人都是面上过得去，私底下么都略有微词，总觉得自己比另外一个更优秀一些。 　　康平本不想出门，一群人冰天雪地下的看看花，有什么好看的。天那么冷她又刚没了羊绒衣，心情正不爽着哪有心思出门。现在不一样了，她让侍女仔细给她装扮了下，穿上一件秋日的裙裳，加上一条薄披风就这么出了门。 　　“康平郡主到！” 　　内侍一报，正在园子里赏花的夫人小姐们立刻回头准备请安。这里除了康乐郡主，又来了个高品级的，没法子都得行礼。 　　一群人行完礼后抬头正要惯例的说些好话给郡主听，结果就看到她那一身穿着，一时都愣了。 　　冬日里出门赴宴有不少冷死都要穿好看的姑娘，这会儿人群里就有好几个呢。有阁老家的小女儿也有侍郎家的千金，为了漂亮穿的也是秋衣。身段是玲珑了，小脸儿却是煞白煞白的，脸僵的笑都快笑不出来了。 　　康平郡主这一身也差不多，可人家脸色红润精气神都好的很，仿佛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气。 　　郡主她有这么不畏冷吗？不对呀，去年宴会上见到她也是穿的挺厚的。 　　众人不敢开口去问，康乐却是没这个顾虑。 　　“康平，不用这么拼吧。这么冷的天就穿这么点，冻生病了岂不是要怪我邀你赏梅？” 　　“姐姐多虑了，妹妹我身子可暖和着呢，不信你摸我手。” 　　两人轻轻碰触了下，康乐有些惊诧。她以为康平的手该是冰凉凉的，没想到竟然暖的很。 　　她果真不冷！ 　　为何？？ 　　大冬日的大家都穿的挺厚，为什么她穿这么薄一点都不冷呢？？ 　　康乐一颗心仿佛被虫咬了似的，痒痒的很，就想弄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连赏梅都赏的心不在焉。 　　众位夫人小姐又何尝不想知道，但这康平郡主很少上京都来，她们都不熟悉，连套近乎都有些不太好套。 　　这场梅估计也就康平一人开开心心的赏了。 　　她这会儿心里得意的不得了，看到那些夫人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还有康乐那纠结又羡慕的模样她就身心舒畅。昨日拿毛衣出去的那口气也舒缓了不少。 　　赏完梅就该轮到吃宴了。 　　夏季吃宴都在空旷的院子里，冬日嘛肯定要在屋里了。 　　一进厅，暖气迎面扑来，夫人小姐们都解下了披风交到下人手上。康平也一样，解下披风交给了青萍。 　　披风一解开，她衣襟周围露出来的些许白色羊毛就有些显眼了。 　　康乐忍不住近前仔细看了下，好奇问道：“康平你这衣裳里的毛是何物？” 　　“姐姐，转了一大圈赏梅，我这腹中都空了，先吃东西吧，吃完我再告诉你。” 　　康平吊足了胃口，慢悠悠的吃完东西又漱了口，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我这里头穿的，是羊绒毛衣。这一件可抵五六件秋衣，穿上自然不冷。” 　　羊绒毛衣？！ 　　什么东西？！ 　　一群人只觉得这名儿陌生的很，听都没有听说过。 　　康乐皱着眉头，仿佛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你说的该不会是羊毛吧？” 　　羊肉是她最厌恶的食物，膻味重的隔着老远闻到她都会吐，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反胃了。 　　康平白了她一眼，捏着衣襟里的毛衣扯出一点给她瞧。 　　“这是用羊绒织的，羊身上最柔软的毛，一只就能出巴掌大一团。一点味道都没有，又软又轻。” 　　康乐不信邪的凑上去闻了下，只有熏香的味道，倒是真没有什么膻味儿。 　　这下她可来了兴趣，缠着康平问是在哪儿买的。 　　康平听了一堆好话，心情大好。而且今日大出风头稳稳的压了康乐一把叫她心里快活的很，直说这是她表妹夫家所卖。这两日就要开始在城里售卖了。 　　表妹当初送了自己四件，一方面是为着姐妹情谊，一方面也是为了家里的买卖。这些她都明白，也不介意。 　　几句话的事，对她来说可太容易了。 　　这不，夫人小姐们都纷纷打听起了店名，准备过几日就去买回来穿上。一场赏梅宴席弄成这样康乐还不生气。谁让她自己也想买羊绒衣呢。 　　等那些夫人小姐一走就拉上康平去屋子，非要仔细看看那羊绒毛衣。 　　宝音织的很漂亮，尤其是上身后，越看越好看。康平整个人都被这暖白的羊绒毛衣衬得有些温婉起来。 　　康乐真是疯狂心动，言语间都是羡慕的很。 　　傍晚康平心情舒畅的回了府，一进屋就看到丈夫拿着自己的新毛衣在看，心里顿时生起一股烦躁来。 　　“这是在瞧什么？” 　　“夫人，昨晚上你不是说表妹只送了四件吗？这里怎么还有？” 　　“别人送的礼，你给我放回去，手洗过吗就摸？” 　　康平的语气不太好，男人讪讪的将毛衣给放了回去，习惯性的走上前揽着她说好话哄她。 　　到底是有感情的，康平也就吃他这一套。男人见她心情好了，这才试探着开口道：“昨日送给妹妹们的羊绒毛衣她们都说穿的很舒服，一点儿都不冷了，都谢谢你这个二嫂呢。不过一件换洗肯定不够……” 　　康平心头一怒转头责问道：“你该不会是让我把今日收的两件也拿去送她们吧？！你当我是什么？开铺子卖衣裳的？来一件送一件？做梦！” 　　“不不不，夫人你误会了。我是想问表妹家的店铺在哪儿，她们自己去买。” 　　这还差不多。 　　他要再敢提把毛衣送妹妹送人的事，简直就是不要脸。 　　康平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见是自己误会丈夫，这才好声好气的把表妹家商铺的位置告诉了丈夫。 　　至于买毛衣的钱是谁出，这就不关她的事了，只要不让她拿钱，一切好说。 　　夫妻两又说了会儿话，气氛总算又和谐起来。不过才没温馨多久，男人又想起一事，重新提了起来。 　　“你那小白马病养好了没？都六个月大了，怎么还老是生病？要不要弄到京都看看，景王催了好几次想去瞧瞧呢。” 　　康平身子一僵，心烦的厉害。 　　景王景王又是景王。 　　什么景王想看，就是他那侍妾想要。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早就打探清楚的事。 　　等他们来看，看完到时候说想买，自己也不好拂了景王的面儿，就只能卖掉了。 　　凭什么，区区一个贱妾也想要她的小白马，一个贱籍出来的东西，凭她也配？ 　　康平心中再怒，可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出来的。王爷毕竟是王爷，而她只是个郡主，为了匹马撕破脸面不值当，但她就是不甘心。 　　“小白马啊，快好了，半个月左右吧，就能看了。” 　　话是这么说，康平才不会让他来看。这马给谁都不能给景王。 　　一晚上的时间倒是真让康平想出了个法子来。 　　其实那小白马她并不怎么在乎，见都没见过几次。那匹上头赏下来的母马自己都没什么感情更何况是小的。 　　与其被景王买走送给一个贱妾，还不如赏给那个叫什么巴雅尔的。 　　草原人爱马，自己赏他一匹小马驹也是名正言顺的事。至于景王，又没有开口说过要买，谁知道他有这心思呢。 　　而且自己又不会一年只穿这两件羊绒衣，赏了小白马给他这么珍贵的东西他不得年年进献？ 　　听表妹说一件羊绒毛衣至少都要百两，这小马驹换来长长久久的羊绒毛衣，她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到时候景王再要看，就看那匹母马去。反正都是白龙驹，看谁不是看。左右那匹马是太后赐的，他可要不走。 　　想想就痛快的很。 　　康平心里有了主意，却没告诉自己的丈夫。自家这丈夫身为侯爷之子，却是一点气势都没有。若是告诉他，他肯定要先跟景王通气儿，小白马估计也就保不住了。 　　她什么都能丢，就是不能丢面子。想要她的小白马，做梦去吧！ 第124章 　　巴雅尔送完礼后就回了别院。 　　这些达官贵人不会喜欢你时时往他跟前凑的，等消息就好。 　　第二天他就带着妻子去了城里。 　　京都热闹的很，好像整个大安的商人都在朝这涌似的，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摊贩。 　　巴雅尔带了一些奶豆腐来，还有特地留下的极品皮毛。这些货平时都很紧俏更别提现在了。刚摆上去就来了一堆问价的人，大多都是奇装异服的人。 　　“哇，他们的鼻子都好高好挺啊，眼睛还有颜色！” 　　沐柔哪里见过这些，连礼仪都忘了，一个劲儿盯着那些人瞧。 　　“这个人的头发居然是黄色的诶！！” 　　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小妻子在一旁左盯右看，巴雅尔却是见怪不怪。做游商的时候他早就遇见过外商了。 　　见是见过，但语言依旧不怎么通。 　　那些人说话几乎都听不懂，只能看手势连蒙带猜。巴雅尔喊了个高价，当地的人都被吓走了。几个能略微听懂价钱的也很是不舍的去了隔壁摊子。 　　就剩下一个波斯人，他十分喜欢那几张雪狐皮，一直缠着巴雅尔想买下。 　　“那你准备出多少钱？” 　　怕他听不懂，巴雅尔拿出钱袋晃了晃又取出铜板和银子给他看。那波斯人眉毛一挑露出欣喜的表情，也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他认得大安朝的货币，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的袋子里没有一个铜板也没有一两银子，全是花花绿绿指头大的宝石。 　　这玩意儿好像挺值钱的，但巴雅尔一时也不知道一颗该怎么换算。那波斯人比他爽快，直接将倒了一把塞给他，然后要了两张雪狐皮。 　　巴雅尔咽了咽口水，这回赚大发了。 　　他连忙找袋子将那狐狸皮装起来，本来是送一副手套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双。 　　这些手套都是妻子和她新买的丫鬟一起织出来的。五个指头的那种，都是羊毛不是很贵，但做个添头当礼品送还是可以的。 　　这玩意儿新鲜，那波斯人拿起来左看右看，学着巴雅尔的样子立刻将手套戴了起来，大概是没想到会那么暖和还惊呼了一声。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后，就再没脱下来过了。 　　他还想再拿几颗宝石出来给巴雅尔，巴雅尔这回不好意思收了，坚持没收下。 　　送走了那个波斯人后，他又热情招揽了不少奇装异服的人。奶豆腐和皮毛都卖的非常好，傍晚回别院一看，光宝石就换来了一大堆。 　　房间里的灯光柔和，衬得那些宝石熠熠生辉好不漂亮。 　　“阿柔，你看看喜欢啥色的都挑一些出来，我拿去给你打首饰。剩下的再拿回去给朝乐她们挑。” 　　巴雅尔以前是真没和宝石打过交道，那些什么金钗银饰玉器他也几乎没有怎么接触过。就算当初和阿丽亚定了亲也只是送些皮毛和肉食物给她，首饰都没想过。 　　所以他是真不知道这些宝石的具体价钱。但刚刚旁边摊子的一个老板说这里头的红色宝石很值钱，指头大小的一颗要几十两呢。 　　“我喜欢这种紫色的！” 　　沐柔以前没怎么见过紫色的饰品，看到这亮晶晶的紫实在是喜欢的很。 　　“这种宝石可以做成什么首饰呢？耳坠子？还是发簪？” 　　“这个就要问做首饰的匠人了，明儿我拿去问问看。做首饰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咱们走的时候应该能做好。” 　　巴雅尔一边说一边将紫色的宝石都挑了出来，正准备合上袋子的时候又被妻子拉住了。 　　“等下，我再挑几颗，明天一起拿去做成了首饰给阿音她们。” 　　这里头有几颗粉色的是真好看也最少，其实她最喜欢。不过这颜色适合小姑娘，给朝乐姐妹两她们肯定喜欢。 　　宝石拿去给她们草原上又做不了首饰，还不如自己现在就一起做好再拿去给她们。拿去就能戴上，多惊喜，多方便。 　　男人哪里能明白女孩子看到漂亮首饰的心情。 　　“好啦，就挑这些，其他的你收起来吧，找个时间去让人估估价。” 　　巴雅尔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晚上夫妻两准备睡觉的时候，沐柔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去给阿音看小马驹？” 　　“这个不急，好马还没到呢。怀安兄弟说大概还有两三天的样子，好些人都在等。” 　　“啊……那咱们能买到吗？” 　　沐柔可是知道丈夫不光要给宝音姐妹两买马，还要替孟和买上几十匹的。 　　“应该是没问题的。先蹲着吧，怀安兄弟那边也要买，到时候一起，他那边有人。” 　　这就是朝中有人好办事了。 　　沐柔稍稍有些放心，又开始好奇起大宛国的马儿是什么样的。巴雅尔不知怎的立刻就想起了自己曾在街上看到的那匹白马。立刻和妻子讲了一遍。 　　“那匹马真是比雪还白，白就不说了，居然没有一丝杂色。这大冬天的放到雪地里估计都看不见它。当时我瞧见它的时候已经好大的肚子，这会小马都应该有五六月了。可惜那样的马儿咱们可能是一辈子再也看不到的。” 　　夫妻两唏嘘了一阵儿很快睡了。 　　第二天正准备出门呢，就听说郡主的人来找巴雅尔。巴雅尔连忙出去迎接，给了好大一锭银子出去。 　　管家得了钱，心情舒畅，传起话来也格外尽心。 　　“郡主很满意你献上去的那两件羊绒毛衣，所以赏了你一匹小马驹，但是那匹小马驹还在康平，需要你自己去牵。呐，这是郡主给你的手令，拿着它就能直接去郡主府牵走小马驹。” 　　巴雅尔愣了愣，接过手令一瞧，白龙驹幼崽几个字差点让他惊的眼珠子都给瞪出去。 　　是他想的那样吗？？？ 　　真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这，这……白龙驹。是上回郡主回城带回去的那匹怀孕的母马生的吗？” 　　管家倒是没想到巴雅尔之前就见过那匹母马了，点点头笑道：“确实是那匹母马所生。现在已经五个多月了，身强体壮，啥毛病都没有。巴雅尔，那匹母马是宫中所赐，你可知道有多珍贵。郡主将那般珍贵的小马驹赏给你，你要懂得感恩。” 　　话说到这儿，聪明的人已经懂了。 　　巴雅尔连忙道谢还满口保证毛衣一有新花样就给郡主送去。之后又送了管家几斤奶豆腐才将人给打发走了。 　　等人一走，夫妻两立刻互相掐了掐对方。 　　“嘶……没做梦！” 　　白纸黑字还有鲜红的印戳，就是康平郡主的手令！ 　　昨晚上才说起这匹御赐的白马和小马驹，今天小马驹就归他们了。 　　“这不是巧了吗，我正愁该给宝音丫头挑匹什么样的好马驹呢。这小白马送她，她肯定高兴！” 　　沐柔也连连点头。 　　不管是羊毛羊绒都是宝音折腾出来的，这匹小白马当然是要给她。 　　“那咱们的行程要变一变吗？马儿还在康平等着咱们去牵呢。还是说按原计划在京都待一个月再走？” 　　其实夫妻两在京都没太多事做，主要是来买马然后摆点摊子卖卖奶豆腐和皮草，顺便感受焉京都的文化转转这里的风景。 　　“嗯……我觉得该变下，不在京都逗留了。买好马就走，直接康平领了马然后回阿木古郎去。” 　　巴雅尔有些担心康平郡主会后悔，那小马驹没拿到手上心里就踏实不了。还是早些去把小马驹牵到手才能放心。 　　沐柔对此没有意见，两人便说定了买好马儿就出发离开。 　　既然这样，那做首饰什么的就暂时没这个必要了，还是等回了阿木古郎城再找匠人去琢磨。 　　夫妻两收拾了下，心情十分愉悦的去了付家专卖羊毛羊绒衣的店铺。 　　虽说不是开在最好的街上，偏了一点，但生意依旧红火的不得了。 　　两人刚踏进一楼，立刻就有殷勤的伙计来招呼他们。 　　“老爷夫人您里面儿请！需要什么样的毛衣呢？” 　　巴雅尔没说是找老板，先问了下衣裳的价钱。 　　“你们这儿羊绒毛衣多少钱一件？羊毛衣又是多少？” 　　“老爷夫人您是要现在买吗？咱们楼里暂时没有现货了，不过有接受预定。付了定金后留下尺寸，最晚十天就能来拿毛衣了。” 　　没货了？！ 　　巴雅尔心中一惊。 　　做为付家的合作人，供了多少羊绒羊毛他最清楚，付家什么时候开始批量织出毛衣他也知道。几个月的积累，就卖了一日断货了？ 　　这也太吓人了吧。 　　“你还没说羊绒毛衣的价钱呢。” 　　“哦！是这样的。我们家的羊绒毛衣是采用……” 　　巴拉巴拉伙计讲了一堆，全是巴雅尔当初和付怀安推销毛衣的时候讲的话，只是更夸张了些。 　　什么草原上就仅剩几千只长毛羊了，什么一只羊就能出巴掌大一团的羊绒，全是扯淡。 　　巴掌大才多少羊绒，人家一只明明能出一斤，这也太能编了。 　　“你别说那么多，就直接说价钱。” 　　给都听困了。 　　伙计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拿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详细的写明了短款长款毛衣的价钱，还有瘦人和胖人也有区分。 　　羊绒和羊毛价钱相差贼远，但都贵！ 　　“啥？！一件羊毛毛衣五两银子一件，羊绒毛衣一百五十两？？！” 　　抢钱呐！ 　　付怀安这小子可收的他二十两一件！当时他还觉得有些贵了，好像坑了这小子。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敢开这么高的价钱。 　　想还是他更敢想。 　　更叫人难受的是，开这么高还卖断货了！ 　　这买卖属实是叫他做明白了。 第125章 　　两口子被这价钱震惊的不行。 　　想想一斤羊绒差不多就能织一件毛衣，十五两转眼就变一百五十两，一千二百斤羊绒就是十八万两银子。 　　好多钱！ 　　好窒息！ 　　巴雅尔直说要找付怀安并报了名字，那伙计倒也没犹豫，转身就去楼上叫了东家。 　　付怀安很快满面红光的从楼上下来将夫妻两请到楼上，给巴雅尔酸的不行。 　　“好小子，你这羊绒毛衣卖的可真‘便宜’啊。” 　　“嘿嘿……卖太便宜了，那些夫人小姐穿着觉得掉价啊。” 　　付怀安还想这一百五十两卖便宜了呢。 　　“巴雅尔，羊绒毛衣卖得太好了，明年的那一批羊绒你一定要全都送到我这儿来。” 　　他现在有些后悔当初的契约上没有写明白了。契约只写了付家必须买孟和的羊绒羊毛，却没写上孟和必须把羊绒羊毛卖给付家。 　　今年的羊绒毛衣出来后，肯定会有人跟风。若是巴雅尔将羊绒卖给了别家，那他就没法子了。 　　羊绒一年只有一茬儿，错过了冬日就没得卖，想想就危险的很。 　　不过巴雅尔是个讲信义的人，只要自己不干什么过分的事，他应该不会转头将羊绒卖给别人。 　　付怀安看人还是很准的。 　　巴雅尔确实没想过这茬，就算十五两的羊绒被付家卖了高价他也没想过。 　　这些羊绒在孟和人手里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能赚几万两银子回去已然是非常好的结果了。能卖高价那是付怀安自己的本事，没啥好说的。 　　三人在楼上转了转，羊绒毛衣只有十来件做样品，剩下的全是羊毛衣。 　　羊毛衣虽然有点扎，但保暖效果也是真的好，买的人也不少。付怀安一天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巴雅尔今日来一是想看看毛衣卖的怎么样，二是想和他说自己准备提前离开的事顺便打听下大宛的商队什么时候到，约个时间一起去看马。 　　买马是他现在的头等大事，买完就得走。 　　三个人约定了后日一起去看马。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 　　巴雅尔夫妻两这两日迅速处理完了带来的货物，又买好了带回去的礼物，简单收拾了下，镖师也都雇好了。 　　几十匹那么贵的马还有这回卖羊毛的钱，一路上没有镖师谁都不踏实。 　　都准备好了，大宛的商队也进了京。 　　他们是晚上到的，付怀安那边有了消息连夜过来通知的夫妻两。第二天一早两口子就上了马车和付怀安汇合买马去了。 　　大宛来的商队几乎人人都会说中原的话，毕竟他们和这里的人经常有买卖来往。大安朝之前很长时间就有了。 　　所以一行人交流是没问题的。 　　付怀安别的没带就带了两护卫，加上巴雅尔夫妻两，一共五人。进临时马场是要验看身份文牒的，搞的还挺严格。 　　一进去就听到阵阵马儿的嘶鸣声。 　　巴雅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草原上的男儿谁不想要一匹好马，这些马儿光是听声就与众不同。 　　“咱们等下也买一匹。” 　　巴雅尔准备买给妻子。 　　他自己已经有老伙计了，感情十分深厚舍不得跟它分开。或许等它老去后自己会再买马儿，但现在他还是不想买。买一匹给妻子就好。 　　一行人跟着接待的下人绕过了几道长廊来到了宽敞的马场里，眼前突然就开阔了。 　　当然，肯定没法跟草原比。 　　巴雅尔看着马场上那密密麻麻的骏马，恨不得现在就进去上手摸一摸看一看。 　　“现在怎么说？怎么看马？” 　　“各位老板稍等，半个时辰后就能开始进马场挑选了。不过为了不惊吓到马儿，一家只能一人进去。挑到心仪的便可记下马儿身上的号数牌，到马场出口付了钱便能将马领走。” 　　巴雅尔认真听着，听完回头看了下妻子。看来这下只能他和付怀安一起进去了。 　　“一会儿你在这儿坐着等我，我挑完就过来接你。” 　　“嗯嗯！” 　　巴雅尔想了想又问：“我等下要给朝乐挑一匹小马驹，但我不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马。阿柔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参考一下。” 　　沐柔不疑有他，认真想了下答道：“性子喜欢温顺吧，要母马。颜色不要太杂，东一块西一块的那种不好看。要就要全身一个色的。” 　　“行！” 　　巴雅尔记下了，半个时辰后进去挑马的时候眼睛直接略过了那些杂色的马。 　　虽然有可能杂色里头的更好，但他还是想先给妻子和小朝乐挑一挑。 　　“巴雅尔，我眼睛都挑花了，只觉得每匹都是好马怎么办？你帮我挑挑哪些更好。” 　　付怀安一个成天和丝线打交道的人自然是不如巴雅尔这样从小就接触马儿的人更懂马。 　　“觉得每匹都好就随便挑顺眼的就是。这批马里最差的都要比我的马好呢。” 　　巴雅尔心不在焉的回答后，又专心的看着马栏里的马，一个个看过去，很快就锁定了两匹。 　　看上去应该是一对母子，就是不知道那匹小的是公还是母。 　　一大一小全身皆是墨色，毛发健康甚至都带着油光，马头高昂雄俊，眼睛黑亮又有神，身上干干净净的真是相当不错。 　　两匹马十分亲昵，不是父子便是母子。 　　巴雅尔心动了，转头询问了下看守马栏的马夫。 　　“那个一百六十四号和一百六十五号是公马还是母马，马龄多少？” 　　马夫往里头一看，立刻回答道：“两匹都是母马，大的五岁零六个月，小的马上七个月了。” 　　一听回答，巴雅尔更是满意。 　　“价钱是多少，两匹一起的话。” 　　“大的一千二百两，小的三百二十两。不过我们主人有交代，若是母子一起买可以减免五十两，所以一起的话，是一千四百七十两。” 　　好贵！ 　　但他想买。 　　巴雅尔有心还价，加上他买的也不少，但他也知道这个马夫是做不得什么主的，还是赶紧挑好马了再去付钱的地方讲讲价。 　　他记下号数后便迫不及待的去挑选其他要买的马。 　　每个马栏的马夫都会报价，他一边挑一边拿出随身的小本本做记录。 　　身上就那么几万银子，可不能买超了。 　　哈日胡在他临走之前和他说过，这回卖了羊毛的钱也可以动一半买马，所以巴雅尔挑的挺多。 　　转了一圈，记下了三十几匹马，然后便火急火燎的跑去付钱。不然一会儿看中的让别人先付钱挑走了可怎么好。 　　巴雅尔给孟和挑了三十匹，公马母马各十五匹，加上给妻子和小朝乐买的，一共三十二匹，勉强算是中型客户。 　　老板是个不擅长讲价的，但只要价钱低于他的心理价位就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肯卖，但还是给减了价。 　　原本一共要三万出头，现在加起来一共就两万九千二百多两。 　　除了两匹被人先付钱抢走需要重新挑选补上之外，其他的马儿他都顺利到手了。 　　这趟买马之行还是很圆满的。 　　临走时大宛的人讲了一些喂养马儿的注意事项后送了两支马哨给他，这些马儿出门前都训练过，听见哨声就会乖了。 　　巴雅尔开开心心的带着三十二匹马回了别院。 　　这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给马儿居住，所以暂时只能在外头不远的空地上呆着。 　　夫妻两拿好东西和付怀安告辞后直接就准备带马离开了。 　　“不是说好再住一个月的吗？在京都过年多热闹。” 　　“不了不了，临时有急事需要去康平城一趟。” 　　巴雅尔嘿嘿一笑，想着郡主是他媳妇儿的表姐，这事也不用瞒着他。 　　“之前我不是给郡主送了两件带花样的毛衣嘛，郡主高兴便将她府上那匹白龙驹刚生不久的小马驹赏给我了。让我拿着手令去康平郡主府领就是。” 　　“什么？！白龙驹生的那匹小马驹？！” 　　付怀安酸了。 　　当初那匹白龙驹被郡主带回康平还特地办了宴，他跟着妻子一起去看过。连他这样不好马的人看了都惊艳的不行，做梦都想养一匹呢。 　　真是没想到，巴雅尔两件毛衣就换来了一匹小白龙驹，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 　　换成是他他也要赶紧去康平将马领到手才行。 　　“行了，赶紧去吧，瞧你那得瑟的样子。下回来的时候记得把羊绒都给我带来哦！” 　　“知道啦，少不了你的。” 　　巴雅尔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上了马，带着队伍很快出了城。 　　京都到康平很快，七八日左右就到了。 　　两口子进了城先租了个大院子落脚。总不能这样蒙头垢面的上郡主府去。 　　商队的人和这些马也得有个地方好好休息休息。 　　第二天两口子恢复了精神，打扮了一番后穿上自己最好的衣裳这才拿着手令去郡主府领马儿。 　　门口的侍卫见了手令，直接叫来了大管家，确认无误后管家才领着巴雅尔夫妻两去了郡主府养马的地方。 　　那两匹白龙驹实在太过耀眼，尽管马厩里有好几匹好马，夫妻两还是第一眼就被吸引过去。 　　一大一小这会儿正在吃着新鲜的马料，悠闲的很。 　　“你们两等等，小白还在吃东西不好惊扰，等它吃完了我再牵出来给你们。” 　　“好的好的。” 　　夫妻两当然没有意见，马儿就在眼前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他两看着那匹小白龙驹吃东西真是越看越爱。 　　小白龙驹和它的娘一样，也是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体型还小，却已经能看出成年后的风采。 　　真真是漂亮极了。 　　之前好几次都叫宝音失望了，这回看到这个小家伙她应该不会失望了吧~ 第126章 　　两刻钟后，小白马先填饱了肚子，它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和母亲分离，悠哉游哉的又去喝了点水，然后顺从的跟着平时照料它的下人出了马厩。 　　管家收下手令，将马牵给了巴雅尔，交代了下小白马的各种信息和爱好后便将人送出了府。 　　乍然从静谧的郡主府来到街上，巴雅尔原还担心这小白马会被惊吓到找娘，没想到它是个好新鲜的，看着街道两旁都不用他牵就自己走了。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租下来的院子里。所有人都好奇的想看看小白龙驹，巴雅尔就让他们隔着远远了看了一眼后就不许人再去打扰了。 　　刚刚在路上还好，现在回到院子里小白马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巴雅尔将它和那对黑马栓在一起，希望有同类在一块儿能缓解它的焦虑。 　　两匹黑马性子都很温顺也很亲近小白马，但小白马好像不太领情，恹恹的连水也不喝。 　　这是想它娘了吧。 　　沐柔叹了口气，这也没有办法。那匹母马要是能买她肯定花钱买下来，可惜是宫里赏的，连郡主都不能随意送人。 　　“希望它跟这两匹黑马熟悉后能开心起来吧。对了，这小白马是公的还是母的呢？” 　　“是母马，阿音这丫头运气真是不错。” 　　巴雅尔一想到宝音看到这匹马开心的样子就心里高兴。恨不得马上春来雪化，他好带着小马进草原找她。 　　宝音也在一天天的数着日子。也不知为什么，她这次有很强烈的预感，巴雅尔叔叔肯定能给她带小马驹回来！ 　　而且，大宛的小马驹应该是很不错的吧，她真是太期待了。 　　“阿音！今天雪停啦，咱们去阿娜姐姐家帮忙铲雪吧？” 　　朝乐是个闲不住的，自己家的雪又早早被阿爹和大哥清理过了，所以想着去阿娜家帮帮忙。 　　现在她可是自家的准嫂子，家里又刚刚没了人，正是需要关怀的时候。 　　“阿姐，哪儿还轮得着咱们去帮忙啊，你看家里清雪的铲子是不是少了一把？大哥早就去了，咱们还是在家里呆着吧。” 　　朝乐：“……” 　　大哥去的真快，一刻钟之前还看到他在提水，一转眼就去阿娜姐姐家了。 　　算了，不去了。 　　“阿姐，没事过来帮我一起纺线嘛。” 　　宝音一个人干活也可以，但她就喜欢有人陪的。姐姐干活慢，但有她一起说说话，可有意思了。 　　朝乐二话不说就拿了纺轮坐到妹妹身边。 　　“咦？阿音你这捻的线怎么比之前细那么多？” 　　“对呀，咱们捻细毛线，越细越好。这是拿来给咱们弟弟妹妹织衣裳的毛线。” 　　宝音纺的可认真了。 　　阿娘的预产期在三月，天还凉着呢。皮毛褥子阿娘和小姨她们准备了，自己也要准备东西。 　　细细的毛线比粗的织出来触感更细腻，小宝宝也能穿的很舒服。她想织小毯子，小包被还有小袜子等等等等，可多了。 　　反正现在外头雪厚也不能出去玩，早早就把这些东西准备好，趁着这几月多晾晾还能彻底去去味儿。 　　九岁的宝音已经开始有姐姐的范儿了。朝乐心里有点酸，但一想到也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心里又舒坦了。 　　但还是悄悄问了一问。 　　“阿音，那你是最喜欢弟弟妹妹还是最喜欢我？” 　　宝音差点没忍住笑了，一抬头看到姐姐那认真的眼神这才知道姐姐心里其实挺在意的。连忙正了正神色，认真回答道：“当然是最喜欢你了。你是我姐姐呀，谁都不能替代你的位置，我对你的喜欢只会多不会少。毕竟咱们两有可多话能说了还有那么多小秘密对不对？” 　　“嘿嘿……” 　　朝乐这下开心了。 　　阿娘阿爹大哥他们疼弟弟妹妹很多很多都没关系，但妹妹要更喜欢她一些才行。 　　姐妹两在门口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卓娜听了一耳朵，什么喜欢不喜欢，姐姐又妹妹的，心里一阵儿想笑。 　　朝乐这丫头现在想这么多，真等娃娃生出来，只怕她是最疼小娃娃的一个。 　　卓娜可太了解这个女儿了。 　　一家子都十分期待着她肚子里的小宝宝出世。 　　今年的冬日孟和是过得最舒适最开心的一个。就算大雪封了草原族人们没法狩猎也能在家吃饱穿暖。 　　没有战乱没有饥饿日子还有盼头，想想就美的很。 　　族人们都知道族里拿了钱出来让巴雅尔买大宛的马，这些事家里都有人去开会全部通过才决定下来的。 　　所以不光是宝音一直期待着开春巴雅尔进草原，整个孟和人都在期待着。 　　一转眼就是二月底了，雪已经开始化了，宝音不知道巴雅尔叔叔会不会提前进来，心里那个七上八下做梦都梦见自己的小马驹到了。 　　这天一家子趁着太阳出来，将沾染了潮气的被褥都拿出毡包晾晒。顺便给几只崽的窝也晾一晾。 　　被拿了窝，几只崽崽就只能爬到它们专门的木架子上去。被关在毡包里几个月了，它们都憋的厉害，二宝几次跑到门口咕咕叫个不停，想飞出去。 　　“今天天好，行吧，放你们出去转转。” 　　宝音将门打开，抱着几只宝到外面一撒手就全飞了。 　　鹰啸声一连串的响起，听声音就知道它们有多欢快。一眨眼就全都飞进了云里。 　　宝音看不见它们了才收回目光，看向可怜的四宝。 　　“四宝好可怜啊，没有翅膀。这四只小腿儿一进雪地就埋了大半，冻脚的很，想出去玩儿都不行。” 　　朝乐：“……” 　　是挺可怜的。 　　“那我带它出去转转，阿音你要一起去不？” 　　“我就不去，一走一个坑，费劲。” 　　宝音选择留在家里继续织她的小袜子小手套。织东西真是会上瘾，她再来在没事坐在家里织一天都不觉得累。已经攒了一堆了她还在织。 　　织多了也没事，反正到时候穿不了可以拆下来团一团继续织嘛，又不会浪费。 　　手里的小袜子眼看就要织完了，毡包外突然响起大哥的声音。 　　“阿音！快出来！” 　　宝音心头一跳，有个强烈的直觉告诉她是巴雅尔叔叔来了！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 　　“大哥，是不是巴雅尔叔叔他们来了？！” 　　代格激动的点点头，飞快将妹妹抱上马。 　　巴雅尔叔叔带回来好多大宛马，他才看到一眼还没看够呢。 　　“朝乐呢？” 　　“阿姐说抱着四宝出去转转了，你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她吗？” 　　“没有，估计是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不等她了，我先带你过去。” 　　代格也不等宝音回答，直接上马一拽绳子，腿一夹马儿就跑了起来。 　　走都走了，宝音再说什么倒回去也不现实，算了，等下把小马驹牵回去直接给阿姐看。 　　“大哥，你有看到我的小马驹吗？” 　　“看到了……” 　　代格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两匹小马驹，心里简直羡慕的不行。一匹黑一匹白，黑的还好，以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最叫人惊讶的是那匹白色的，白的跟雪一样还一点杂色都没有。 　　他都没敢上去问巴雅尔叔叔那马的价钱。 　　“很……漂亮，反正你肯定会喜欢的。” 　　代格没再多说，宝音的心中的期待却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大哥说很漂亮诶…… 　　兄妹两骑着马一路小跑，隔着老远宝音就看到了那抹亮眼的白色。 　　小马驹和大马的体型差太多太好认了！ 　　宝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匹越来越近的小白马，心跳怦怦的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脑袋晕晕的连怎么下的马都忘了。 　　“阿音，来来来，看看叔叔给你带回来的小马驹，喜欢不喜欢？” 　　宝音眨眨眼，看着巴雅尔叔叔将那匹小白马牵到自己跟前，呼吸都瞬间轻了。 　　“喜欢当然喜欢！！可这真是我的小马驹吗？！” 　　“当然，我骗你干啥？这匹马来头可大了，一会儿你问你沐柔婶婶去。正宗的大宛白龙驹，八个月大的小母马，精神胃口都特别好我可交给你了。” 　　巴雅尔把绳子交给宝音，但宝音年纪毕竟还小，得由代格在一旁一起抓着。 　　“还有这匹，你当初不是说要买两么，这是我亲自挑的也是小母马。品种没你那个好，但也是很优质的马儿，比你的小白马大一个月，稍微有点挑食，花了三百多两有点贵，不过也值这个价钱。” 　　宝音一愣，品种没自己的小马驹好都三百多两了，那自己这个岂不是更贵。 　　“巴雅尔叔叔，那这两匹马一共多少钱，超出来的我补给你。” 　　“不用不用，这小白马没花钱。你一会儿自己问阿柔去，我还得忙着跟你阿爹去交接东西呢。” 　　巴雅尔匆匆将两匹小马驹交给兄妹两后便招呼着商队的人搬东西的搬东西，牵马的牵马，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剩下兄妹两懵了好久。 　　宝音拿着绳子都不敢使劲拉扯，歪着脑袋看着这匹比自己高了两个头一小白马。从不敢置信到确定这就是她的马，现在已经开始兴奋了。 　　“大哥！这是我的小马！它好漂亮啊！” 　　宝音看看自己的手，好像挺干净的，但她还是不太敢摸。小白马这一身真是太好看了，又白又干净，不洗手都不好意思去摸它一下。 　　“走走走！咱们快牵回去给阿姐和阿娘她们看看！” 　　她兴奋的都要跳起来了，一边去拽大哥一边轻轻扯着绳子。结果绳子那头扯不动，再扯还是不动。 　　“大哥……它不肯跟我走……” 　　宝音抿着唇，可怜巴巴的望着大哥。 　　小白马是讨厌她吗？ 第127章 　　马儿喜食甜的东西，可惜她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带。只能看大哥有没有法子。 　　代格连忙跟着拉了拉，黑的那匹都肯走，就这匹小白马纹丝不动。他也不敢太用力，刚见面就蛮横的动手会让马儿有不好的记忆，兴许会排斥宝音这个主人，以后磨合起来就更难了。 　　“阿音我牵着它，你到我这边来，轻轻摸一摸它。” 　　巴雅尔叔叔既然没说这马性烈还这么放心的直接交给他们说明这马的性子还是很好的，应该不会突然伤人。 　　再说有他牵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你别摸它肚子耳朵和四肢，先轻轻摸摸它的颈到肩。” 　　刚刚接触肚子耳朵和四肢都算是敏感部位，有些马儿是不喜欢让陌生人碰的。 　　宝音学过马也知道这些，点点头应了一声后松开绳子，想了想从地上抓了把雪搓了搓手，然后才试探着伸出小手去模小马。 　　小马比她高不少，伸手勉强能摸到，顺滑的鬃毛从她手里滑过，那触感简直了。 　　“小马儿，外面太冷啦，跟我回家好不好？” 　　马耳朵动了动，扭头看了下正在抚摸着自己的小姑娘，鼻子里哼了一声。它对人类情绪的感应是很敏感的，从它出生到现在对它有这样强烈的喜爱之情除了它娘就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 　　真挚又强烈的喜爱。 　　小白马动了动蹄子，总算是挪了位。 　　宝音大喜，又摸了几下后才接过大哥手里的绳子试探着往前走。 　　“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给你准备最好吃的牧草，最干净的水。” 　　这回小白马十分给面的跟着她走了。 　　代格牵着那匹黑色的也赶紧跟上，兄妹两这一路真是赚足了眼球。 　　好多族人看到他们两牵的马，一个个眼馋的不得了。可惜新来的小马好像不太喜欢一群陌生人围着它看，兄妹两很快就将它们带走了。 　　眼瞧着离家越来越近，宝音脚步越发轻快老远就开始喊着阿姐。 　　可惜朝乐出去玩还没有回来。 　　不过没关系，商队进部族的消息她要是听到了肯定会回来的。宝音将小马驹给阿娘和小姨看过后便拉着小白马去了家里拴马的地方。 　　这会儿里头只有一匹小野马，这大哥之前套回来的。被驯过之后现在脾气没那么烈了但还是不怎么让人骑，除了阿爹和大哥家里没人能驾驭。 　　“大哥，小白马这么小它在这儿会不会受欺负啊？” 　　额…… 　　代格还真不好保证。 　　“没事，我给它栓到最边边去。到时候扎那和蒙克还有小姨的马在中间，你和朝乐的小马驹在这边，想欺负也欺负不着的。” 　　“好好好。” 　　宝音爱怜的摸了下小白马，将它拴了起来。 　　“我去给你弄草吃，你乖乖的等我哦~” 　　她现在是有马万事足，一心都扑到小马身上了，浑身干劲十足。 　　一会抱草一会煮水。 　　小河里的水都是从远处的雪山上流下来的，清冽纯净，比城里的山泉水也不差什么。 　　山泉水嘛郡主当然可以时时饮用，像小白马母女两再金贵也是牲畜，怎么可能给它们喝什么山泉水。 　　所以宝音给它兑的温水真是深得它心，一大把牧草和一盆子水吃得津津有味。 　　小黑马也馋的很，几次想伸头过来喝水吃草都被小白马顶开了。 　　这小东西护食的很。 　　宝音也由着它，倒不是她小气什么的，是她想让姐姐回来自己亲自给小黑马喂食。 　　刚刚买回来的马主人是要和它好好培养感情的，亲自喂食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所以小黑马再想吃她也没丢一点过去。 　　代格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他还是想再去族里看看巴雅尔叔叔带回来的那些成年大马。 　　于是马栏里就剩下宝音一人，痴痴的看着小白马吃东西。 　　它真的好漂亮好可爱！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她二十多年来见过的最漂亮的马。之前阿姐还说小马驹回来了就叫五宝六宝，不行不行，这名字一点儿都不配它。 　　宝音看着小白马那一身纯净的雪色，脑子里瞬间蹦出个名儿来。 　　阿茹娜 　　她想这草原上除了这匹小白马大概没有哪匹马更适合这个名字了。 　　纯洁又美好。 　　正好这还是匹小母马，叫这名字也不会觉得违和。 　　宝音蹲坐在小白马的水盆前不远，开始试着叫它的新名字。当然一开始马儿可能会无感，但只要多叫多和它亲近，早晚它会适应这个新名字，以后一叫这名儿就知道是在叫它了。 　　小半个时辰后，转够的朝乐才带着四宝回了家。一进毡包就听说家里多了两匹小马驹，就在马栏里立刻丢下四宝一溜烟跑了出去。 　　“阿音！！小马呢小马呢？” 　　朝乐一路跑过去，咋咋呼呼的瞬间吸引了家里三匹马的注意力。 　　她也看到了阿娘口中那十分漂亮的两匹小马驹，顿时眼都瞪大了。 　　听来的总没有亲自见的震撼。 　　“好漂亮啊！” 　　尤其是那匹白的，怎么可以那么白，那么亮眼！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快去抱点牧草来，还有兑一盆子温水。” 　　朝乐还以为是妹妹要喂马，立刻应下转头回去准备。可等她拿来后妹妹却让她自己去喂小黑马。 　　她还不知道宝音这小黑马是她准备的，还以为是妹妹不懂养马的事，连忙提醒道：“阿音，小马刚买回来你要跟它多亲近多培养感情才是。你要亲自喂它。” 　　宝音点点头。 　　“我知道啊，小白马就是我亲自喂的。这匹小黑马是你的，当然要你来喂。” 　　朝乐一惊，差点没抱住怀里的牧草。 　　“什么我的？” 　　“就这匹小黑马呀，我让巴雅尔叔叔买的两匹，咱两一人一匹。” 　　宝音答的理所应当，朝乐却有些犹犹豫豫不敢要。 　　小马驹可贵了…… 　　“阿姐，你要有钱，给不给我买小马驹？” 　　“当然！” 　　朝乐答的毫不犹豫。 　　宝音笑着上前蹭了蹭姐姐哄着她道：“你看嘛，你有钱肯定会给我买，那我有钱也想给你买啊。你是知道的，我有好几千两银子呢，反正在草原上也没地儿花，还不如买买小马。咱姐两一人一匹以后就能一起出去跑马了。再过几年等你满十五岁，说不定还能去参加赛马呢……” 　　小姑娘一顿诱惑下，朝乐心动的厉害，看到小黑马渴望的眼神又心软的很。 　　“好！我去喂！” 　　朝乐一开始就没想过小马驹是自己的，所以只是替妹妹欢喜。现在小黑马是她的了，那股子兴奋劲儿才冒了出来。 　　草原上的儿女，就没有不喜欢马儿的。 　　“阿音，你说我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朝乐一边喂马一边忍不住问宝音。 　　宝音偷偷笑了下逗她道：“阿姐，你不是说过嘛，这小马驹买回来就叫五宝六宝。你的比我的这个大一月，我想好了，你的叫五宝，我的叫六宝，一对姐妹花正好。” 　　“阿音……” 　　朝乐知道妹妹在逗她。 　　五宝六宝也太敷衍了，这两匹小马驹这么好看以后可是她们的伙伴，怎么能敷衍呢。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家的这个叫阿茹娜，你的小黑马，你可以想想最喜欢的东西，或者最想要的，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啦。” 　　朝乐一听两眼都亮了。 　　她喜欢金子！ 　　金子在她记忆里是最值钱的东西，穷过苦过她最想的就是部族能发财，家里能富起来。 　　“叫它阿拉塔！” 　　宝音默默重复了下，憋着笑应了。阿姐这喜欢的还真是淳朴，话说金子她也喜欢，谁不喜欢呢。 　　“阿茹娜，阿拉塔，听起来就是姐妹花。” 　　朝乐开心的不得了，姐妹两凑在一起看着两匹小马吃东西，怎么看都看不够。 　　还是小姨说沐柔来了，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回了毡包。 　　这日子好了，过个年大家的脸都圆了一圈。 　　沐柔也是，整个人富态了不少。一见姐妹两回来就先给了大红包补上了压岁钱。 　　草原上不兴这个，但她还是想给。 　　姐妹两欢欢喜喜的收下，开始缠着她讲小白马的事情。 　　“阿柔婶婶你快说说，巴雅尔叔叔说小白马没有花钱，品种还比小黑马好，这是为什么呢？” 　　沐柔便将自己一行进京都送毛衣然后得了赏赐的事讲了一遍。全家人都听得入神，一听到小白马竟然是宫中赏赐的马儿所生，一个个都惊呆了。 　　皇宫啊郡主什么的，离她们那么遥远。可自家这小白马竟然和郡主有关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反正呢，这小白马就这么赏赐给我们了。郡主很喜欢你织的那两件毛衣，所以以后冬日可能你还得每年织几件送上去。” 　　“没问题！” 　　这有啥，千金难买心头好。这样合她心意的小马驹可不好找，那郡主别说想要一两件，就是十件八件的她也可以给她织的。 　　宝音痛痛快快的应了，沐柔也了了一桩心事。毕竟给郡主织的那些花样她都不会，宝音要是不答应她不真有些为难。 　　说完两匹小马，沐柔又说起京都的新鲜事，什么奇装异服的外族人，还有五颜六色的漂亮宝石。 　　孟和全族都笼罩着一团喜气，所有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有的人开心，有的人就不开心了。 　　康平郡主将小马赏赐给人的事，小马一领走府里就有眼线传信告诉了郡马。 　　一想到自己同景王应下的事泡了汤，男人生气的很，回府便质问起来。 　　“你不是说小白马生病了要养病吗？怎么就突然赏赐给人了？你让我怎么跟景王交待。” 　　正在卸钗环的郡主狠狠一把将珠钗拍到桌上，转身冷冷看着自己的丈夫。 　　“有什么好交待的？他不就想看白龙驹吗？你直接领他去我马厩看不就行了。一匹成年的白龙驹不比那毛都没长齐的小马好看？” 　　男人一时语塞。 　　成年的当然要比小马好，可成年的是宫里头赏赐的，哪怕是景王也不好开口将它要走。 　　“那你给人之前总该跟我商量一下吧？” 　　“那你拿我首饰和补品给别人跟我商量了吗？” 　　郡主已然很不耐烦，平时看在这张脸和他那甜嘴的份儿上，自己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钱能买到的东西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没想到竟将他惯得越发心大。 　　“小白马我已经赏人了，他要若看自己到草原上去找吧。你呢，想好了再来跟我说话，郡马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出去！” 　　郡主说完转过身继续慢悠悠的卸她的发钗，男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侍女们推攘出了门。 　　砰的一声，他才清醒不少，心中不解极了。 　　郡主不是对他千依百顺的吗？？ 第128章 　　要说这康平郡主为什么对郡马这般容忍，那还要归功于他那张脸。 　　想当年郡主她娘原本看中的是侯府嫡长子，但这嫡长子长得随爹，五大三粗的，不如他弟弟随娘，长得那叫一个俊俏。整个京都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郡主一次外出踏春瞧见了他，一眼就看上了那张脸，打听了一下正是自己议亲对象家的便毫不犹豫的换了对象。 　　老王爷和王妃都宠着她，也就随她去了，这才有了这么一桩姻缘。 　　康平对这张脸的容忍度还挺高，这几年丈夫行事越来越放肆也是她太过纵容的缘故，但最近她感觉有些厌烦了。 　　若是男人再做什么蠢事，休夫她也干得出来。反正父王母妃都宠她，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京都这些事离草原上远的很，这会儿孟和正在庆祝着族中新买的那些大宛马儿。 　　巴雅尔精心在城里养了一个月，马儿们胃口却都不是很好，没想到一来草原所有马都精神起来，胃口也好了。 　　比起窄小的马厩马儿们还是更喜欢这宽广的草原。 　　哈日胡特地将乌勒根调过去负责几十匹马的健康问题，然后赶紧让牧场的人挑了一批身强力壮公母马，将它们关到了一起。 　　三月到七月是马儿发情的频繁期，多多让它们相处，等来年春天族里就能多好多好多小马驹。 　　想想就让人兴奋的很。 　　隔着一条河的哈图人出来打水洗洗衣裳的时候听到了一些话，回去便在族人里传起来。 　　孟和居然买了三十匹大宛马！！ 　　这得花多少钱？！！ 　　一群人羡慕又嫉妒，大宛马谁不想要，可太贵了。他们哈图也只是有十来匹和大宛马杂交生下的马。 　　就这也得是族里最厉害的勇士才能拥有。 　　孟和居然有三十匹，用不了几年，他们的马群就不得了要…… 　　第一大部族，看来很快就要变成孟和了。 　　哈图人心里酸的要命，但是却没几个人有坏心思。毕竟奶豆腐奶皮子这些东西都是孟和教给他们的。 　　等今年他们也卖卖奶豆腐，攒点钱肯定也能买大宛马！ 　　酸归酸，却也激发了哈图人的斗志。 　　他们还不知道孟和赚钱的大头是羊毛，只以为钱都是卖奶豆腐赚的。 　　巴雅尔正好和哈日胡说起这事。 　　“听你说哈图的人已经开始做奶豆腐这些，那图布信估计也不远了。到时候要卖的奶豆腐太多，价钱上……” 　　哈日胡懂。 　　“价钱该减的就减，你看着办就是。羊毛也是，这回那付家羊毛衣卖的好，肯定很快就会有游商来草原收羊毛。付家那边价钱要加要减都交给你，我们没意见。” 　　反正不管是奶豆腐还是羊毛羊绒都是意外弄出来的，能赚钱就是好事，至于赚多赚少，多了他们高兴少了也不会嫌弃。 　　巴雅尔办事他放心的很。 　　两人又去看了看到新家的马儿，它们适应的非常不错。每天好吃好喝还能畅快的在草原上奔跑，简直不要太开心。 　　巴雅尔全都交接完后督促了下让哈日胡尽早组织人开始剪羊毛和羊绒，等他五月的时候就来装走。 　　哈日胡比他还急呢，羊绒可是族里卖钱的大头。这回买马账上都空空的，得赶紧赚钱才是。 　　族里这回多了一千多的长毛羊，这回羊绒的量能翻倍了，想想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哈日胡送走了巴雅尔后开开心心的回了家，一进毡包只看到妻子和小姨子在做晚饭，家里最闹腾的两个娃却是不在里面。 　　“她两又看马呢？” 　　“那可不，一天都恨不得跟她们的小马住一起呢。” 　　卓娜无奈的很，她是真没想到自已这两女儿会对小马那么热情，这都三天了还那么上头。一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是和马儿在一起。 　　“我去瞧瞧她们去。” 　　哈日胡转头就出了毡包，顺便将自己的马也牵过去。 　　他到的时候姐妹两正在给小马刷毛，像两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转来转去。 　　这三天她两和小马们几乎一直在一起，给它们弄草倒水还有刷毛，小马儿被照顾的舒舒服服的对她们自然也亲近起来。 　　它们最喜欢刷毛，因为身上有些地方痒痒是自己蹭不到的。但是刷毛的话全身都会刷，实在舒服。 　　宝音的阿茹娜还以喜欢弄耳朵，很多马耳朵都讨厌人碰触，它不一样，宝音揉一揉摸一摸它就会很开心。 　　现在宝音已经可以很亲近的站在它身边，也能摸它身体的各个地方，相信骑上去的日子也快了。 　　哈日胡隔着一堆牧草看了一会儿才牵着马走上前去。 　　“哟，咱家小丫头刷马刷的真好，” 　　“阿爹！” 　　姐妹两开开心心的喊了一声又继续给自己的小马刷毛。哈日胡不甘心被冷落，栓好马后就上前开始指导，从刷马讲到各种护理，姐妹两听得津津有味。 　　“阿爹，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骑上去呢？” 　　朝乐学了那久的马，早就心痒难耐了。 　　“现在就可以骑啊，有阿爹看着怕什么。” 　　哈日胡甚少陪伴女儿们，今日难得早早回来，干脆便让她们将小马牵出来，带她们出去骑马。 　　路过家里毡包的时候，他进去找了下，拿了一副马鞍出来。 　　家里孩子到了学马的年纪几乎都有准备这个。不过很多时候都是直接上马开始学。 　　老大当初没用过，朝乐跟车根学马也有一段日子不太需要。小女儿才九岁，哈日胡觉得应该给她用。新手上马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这东西宝音其实用不着，但阿爹拿都拿来了，为了叫他安心她还是点头套在了小白马身上。 　　父女三人到了一片宽敞的草地，哈日先把大女儿扶上了小黑马。 　　朝乐大马都能骑，小马自然是小意思。就是担心阿拉塔不喜欢人在它背上，会生气甩人，所以要安抚好它也要让它习惯自己在它背上。 　　哈日胡见小黑马没什么大反应这才转头将宝音扶上马。 　　作为一个骑马的老手，宝音一上马扯着缰绳便下意识的挺直了上身，轻轻一夹马腹小白马就慢悠悠的开始走起来。 　　哈日胡目瞪口呆，这个从来没有学过骑马的女儿，姿势竟然是最标准的？ 　　而且自己还什么都没讲呢，她就骑着马儿开始走了？？ 　　大女儿是学过不用教，小女儿这是自学会了，也不用教？ 　　这样显得他好没用…… 　　姐妹两全身心都放在小马身上，哪里会注意到老父亲是啥反应。她们成功上了马，见有阿爹在一旁看着胆子便更大起来，开始扯着缰绳训练小马走路小跑，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两匹小马驹还不太习惯驮人，但鉴于这几日相处的非常不错，两个姑娘体重又不重所以勉强能够接受。并没有出现哈日胡预想的发脾气甩人的场面。 　　姐妹两越骑越顺，一连小跑了好几圈，兴奋的脸都红了。 　　不过两人心疼小马没有多跑，过过瘾就让哈日胡将她们扶了下去。 　　父女三人总算玩够了开始往回走，迎面就撞见骑着马急匆匆跑出来的诺敏。 　　“姐夫！阿姐要生了，你赶紧去请毛伊婆我回去照顾她！” 　　丢下一个炸弹消息诺敏转身就走。 　　哈日胡一颗心都提起来，立刻转身上了马。 　　“朝乐，阿音你们赶紧把马儿牵回去，阿爹得去请毛伊婆，不能陪你们了。” 　　“阿爹你快去吧！” 　　还有什么事比阿娘生孩子还大。姐妹两自己都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去。 　　宝音有些惶惶不安，牵着马儿回去的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 　　古代女人生孩子，医疗条件那么差，卫生也不过关她真的很担心。 　　姐妹两心不在焉的将马拴回去，刚要进毡包就被小姨给撵了出去。 　　“听话啊，你们乖，自己去玩一会儿。等下弟弟妹妹生下来了一定让你们进来看。” 　　毡包里床榻上现在有血，她哪敢让孩子们看到，会吓坏的。 　　卓娜也不想孩子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忍着疼开口道：“朝乐……你是姐姐，听话，带着妹妹出去，玩一会……” 　　朝乐瘪瘪嘴，她看到阿娘身上的血了，眼里的泪花默默开始打转。宝音听着阿娘说话间隐忍的呼气声心里也难受的很，进去好像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听话吧。 　　她扯了下姐姐，两人乖乖的离了毡包几十米远，很快就瞧见那木日婶婶急匆匆的进去帮忙了。没一会儿阿爹也带来了毛伊婆，守在外头。 　　看到阿爹在，姐妹两的心里不知不觉就踏实下来。 　　“阿音，你说阿娘是生弟弟还是妹妹呢？” 　　小人儿心里其实还有些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宝音心疼的抱着姐姐哄她道：“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反正咱们都会疼他的。以后你可威风了，你可咱们家的大姐呢。出去还带两小弟，又是马又是鹰又是狗的。肯定好多人羡慕你。” 　　朝乐扑哧一下笑了，还带出个鼻涕泡。 　　“哪有你说的那么威风，四宝出去回回都看不到影儿，哪会那么乖。大宝它们也是，一出去就飞不见了。” 　　“飞不见咱们就叫回来嘛。我都和巴雅尔叔叔说了，让他回去帮我定制几支哨子，到时候拿来训练三宝它们，一吹就回家。” 　　说起这个朝乐被转移了心神，一时倒没那么害怕了。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都渐渐黑了下来，可毡包里除了一阵阵痛呼声还是没有别的动静，姐妹两又慌了。 　　朝乐跟前刚冒头的野草都被她拔了个精光。 　　“弟弟妹妹一点儿都不听话，这么闹腾阿娘，等他出来我得狠狠揍他一顿才行！” 　　“好，揍！” 　　姐妹两都捏了捏拳头。 第129章 　　一个时辰后，一声嘹亮的哭嚎声从大毡包里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转而变得激动起来。 　　生了生了！！ 　　一家四口立刻凑到了门边，问着自己能不能进去。 　　诺敏擦了一把汗，抱着孩子先到门边给一家子看了看。 　　“是个男娃娃，毛伊婆说有八斤多呢，母子都挺好的。毡包里还要收拾一会儿，你们等着。” 　　说完也不给人多看，抱着娃又回了毡包里。 　　姐妹两还想上手摸一摸呢，天都黑了，看都没看到啥摸也摸不上，就知道是个弟弟。 　　四个人在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里头才说收拾好可以进去了。哈日胡动作最快，第一个进去。 　　毡包里点了灯，清清楚楚的照映着床上妻子没有血色的脸。这是生的第三个了，他明白妻子这是太累了便没去吵她。放轻了脚步坐到床边仔细看着小儿子。 　　很快兄妹三人也围了过来，小姨说不能吵醒阿娘所以他们都只能很小声的说话。 　　“阿弟好丑啊……” 　　朝乐没见过别人刚出生的孩子，看到的多是几个月的娃。人家那小娃娃脸圆圆的可爱的很，怎么自己弟弟却这么丑？ 　　明明阿爹阿娘长的都很好看啊。 　　她有些嫌弃，宝音却是知道小婴儿刚生出来就是这个样子。不过他真是太小了，还没大哥的手臂长。 　　代格只比朝乐三岁，有记忆起都是妹妹小人儿的时候，刚出生的娃也是头一回见，看着稀罕的很。 　　“阿爹，他怎么不睁眼呢？” 　　“许是还没适应吧，反正会睁开的。” 　　“那我们能抱抱吗？” 　　朝乐一边嫌弃，一边又想抱一抱。 　　哈日胡没同意。 　　“你阿弟太小啦，身子太软，让他先养养，满月了给你抱。” 　　“好吧……” 　　朝乐兴致缺缺，又坐回去继续盯着小娃娃瞧。宝音突然想到阿弟还没有名字。 　　“阿爹，阿弟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哈日胡一愣，最近太忙他还真没仔细想过，这爹当的。 　　“刚出生先不急，等满月了再正式起名儿。” 　　是吗…… 　　宝音瞧着阿爹那不自在的样子，严重怀疑是他根本没提前想过。 　　“奶茶煮好了，今晚简单吃点东西吧。对了姐夫，晚上你跟代格睡，朝乐和阿音睡我的毡包，晚上我住这边照顾阿姐。” 　　哈日胡没同意。 　　“我自己来照顾就行了，以前生朝乐就是我照顾的。晚上我自己来，白天就要麻烦你了。不过朝乐和宝音确实得住到你那个毡包去。” 　　“行。” 　　姐妹两：“……” 　　两大人问都不问她两，直接就给她们挪了窝。 　　阿娘生了弟弟她们也可以帮忙照顾的啊，烧水做饭哪样不行，怎么就给她们搬家了。 　　诺敏看出姐妹两都不开心，带着她们回到自己毡包时才给她们解释了下。 　　“只是让你们住一个月，等满月你们就可以搬回去啦。你们阿娘现在要养身子，不能受凉不能受风。人多了，进进出出的不好。你们现在不是有小马要照顾吗，总不能一天都呆在大毡包里对不对。” 　　其实最主要的是，女子生产后还会一直有恶露流出，经常要擦拭更换一些东西。这些场面都不是小姑娘应该看的，她们留在大毡包里确实不方便。 　　朝乐和宝音知道一个月后就能搬回去，心里总算没有那么失落了，两人很快挤在床上兴奋的讨论起小弟弟。 　　家里添了新人，实在太让人高兴了。 　　一转眼就是半个月过去，这半个月里小娃娃是见天的变，从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变成了水灵灵的奶娃娃。 　　两个姐姐爱的不得了，大半日的时间都是呆在毡包里逗弟弟。不光小马被冷落了，就连大宝它们也被冷落了好久。 　　小哈斯早就能跟着爹娘一起出去狩猎抓兔子，宝音都不知道。直到今天她和姐姐牵着小马出去遛马的时候，天降兔子她才惊觉自己好像连小哈斯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狩猎都不知道。 　　说不清的愧疚涌上心头，宝音伸手让小哈思落下然后将它抱进怀里，亲亲摸摸了好一会儿。 　　“小哈斯真厉害，现在居然抓了这么大的一只兔子。一会儿我去收拾，给你把肉条都切出来。” 　　她跟小哈斯说着话，小白马不乐意了，马头伸过来拱她，想让她继续带着自己走。 　　宝音只好一边抱着小哈斯一边牵着马往前走，至于地上的兔子，有朝乐在后面捡起来挂马上。 　　今日天气十分不错，有太阳风也不大，地上的雪都已经化干净了，草地一片绿油油的。 　　这么好的天气，正是剪羊毛的好时候。 　　今年族中多了很多长毛羊，所以能抓很多羊绒下来。姐妹两没走多远就遇上了剪羊毛的族人们。 　　两匹马睁着大眼睛，看着一只一只的羊被抓起来放倒在地上，然后就看到一群人拿着黑黑的东西咔擦咔擦，瞬间掉了一大堆毛。那群羊也变得光秃秃起来。 　　一群羊咩咩叫个不不停。 　　阿茹娜有些不安，四只蹄子焦躁的动来动去，扯着宝音就要走。 　　宝音顿时就笑了，安抚的拍了拍马头。 　　“放心吧，不会剪你毛的。” 　　马鼻子传出两声哼哼，它就是不干了不愿意在这儿呆着。宝音只好顺着它的意思离开。 　　姐妹两转悠着，很快到了河边。两匹小马都有些渴了要去喝水。 　　四月的天，喝点凉水也没关系，宝音也就随它去了。 　　“阿音你看对面。” 　　顺着姐姐的手，宝音抬眼看过去，发现下游好多哈图的人在那张望。 　　“他们是在看剪羊毛吧，没事。” 　　阿爹早就决定奶豆腐羊毛的事都不瞒着草原人了。哈图么，哈图还送了一千多只长毛羊来呢，让他们知道也没啥。 　　不过知道后，肯定要心痛死的。 　　一千多只长毛羊啊，一年一千多斤羊绒。就算再怎么降价，也能卖个几千上万两银子。这可是长长久久的买卖，现在却一下换给了孟和，就为了几千两的粮食。 　　这可太亏了。 　　宝音觉得阿爹有时候真的有做商人的潜力，他还老说自己没有巴雅尔叔叔奸猾，明明是不相上下。 　　羊毛羊绒能织衣裳赚钱这个消息是在五月传进草原的。 　　这回春季草场哈图依旧在孟和旁边，收羊毛的人跟着商队进了草原，他们想买孟和的羊绒但买不着，便转头去了哈图。 　　哈图族人听到这些人是来买羊毛的，一想到能赚钱立刻就将人带到了木仁那儿。 　　“你说你们要收羊毛这我知道，羊绒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 　　收羊毛的商贩兴奋的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抓了一把羊绒出来。上头可是花了大价钱才知到羊绒毛衣的羊绒是哪里来的。 　　内地的些羊身上也有，但养羊的人家不多，也零散。翻山越岭的去一家家收真的很不现实，还是来草原上直接和拥有着大大羊群的部族收更好。 　　“这些羊绒都是贴着皮长的，在羊毛根部。好像四五月就会自己掉了，得抓紧剪羊毛啊。” 　　木仁拿过一小撮仔细看了看，这东西他是见过。羊掉毛的时候，一遇上风便漫天都在飘。 　　“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商贩眼珠子转了转，他们打算做长久买卖，欺负这土司不懂价钱压价太狠的话人家到时候不卖他那就难搞了。 　　要知道现在草原上就剩下三大部族，除了图布信，哈图就是拥有最大羊群的部族。 　　价钱不能压的太狠…… 　　“一斤我们出十，十两！” 　　他报的价钱比付家低了很多，但他们是上门收购，不比人家巴雅尔还给送到康平去。价钱么，自然就会低很多了。 　　当然，大东家给的价钱还可以往上提，就看这土司还讲不讲价了。 　　木仁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讲什么价，为什么要讲价。十两银子一斤羊绒，哈图有上万只羊呢！ 　　这能赚多少钱？？ 　　毡包里的哈图族人一个个兴奋的眼都红了，立刻让人去牵了几只羊过来查看。 　　结果瞬间被泼了一盆凉水。 　　“怎么没有呢？！” 　　“是不是已经掉了？” 　　五六个人围着一只羊上下其手将它全身的毛都扒开看了一遍。只看到一层皮，啥也没有。 　　商贩皱着眉，也是一脸不解。 　　“不应该啊，我之前看到的那些羊都有的。就算掉也不会掉的这样干净啊。孟和的羊都有，怎么你们这没有呢。” 　　孟和！ 　　木仁脑中瞬间一个霹雳，想起当初借粮的时候孟和要走的那一千多只长毛羊。 　　“哈拉，去牵几只长毛羊来。” 　　“哦，好！” 　　长毛羊很快牵来了，这回没叫人失望，贴着皮肉的地方还真是有一层细密的羊绒。 　　商贩两眼放光，当下便要和木仁商量羊绒买卖的契约。不过木仁现在脑子里乱的很，没法平静下来认真思考所以先让人将商贩们带去休息，打算等两日再谈。 　　商贩一走，哈图的人好一会儿才都回过神。好家伙，值钱的羊绒只有长毛羊有，而孟和从自己部族里牵走了一千多只！他们脑袋一热就想冲到孟和去把那一千之只长毛羊买回去。 　　木仁咬咬牙将族人拦下，认了这个栽。 　　“粮食是咱们自愿跟人换的，没啥好说的。而且，若是没有孟和，咱们也不会知道羊毛能赚钱。那些长毛羊留在我们手上也是和以前一样，除了皮肉没什么价值。现在粮食都吃了，再说那些有什么用。” 　　他是土司，说的又有道理，族人暂时被安抚下来，可谁心里好受呢。 　　那送走的不是羊，是钱啊，钱！ 　　哈日胡真是太奸了！ 第130章 　　“哈哈哈哈……” 　　巴雅尔得知今年的羊绒翻了个番后一阵大笑。 　　“哈日胡你可真够狡猾的，从哈图骗来那么多长毛羊。” 　　“诶，那可不是骗。我是光明正大用粮食跟他们换的。” 　　哈日胡看着一捆捆包装好的羊绒，心里那叫一个舒畅。过几月，这些羊绒就能变成银票都进孟和的口袋里。他和族老们早就想给族人们换毡包了，就是一直没有钱。 　　好多族人家里的毡包一代一代用下来，破旧断裂的有很多，冬日都是补了又补看着就不安全。如今有钱了，先给族人们换换新家。 　　“大胡子，这回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内地的商贩，他们是来收羊毛羊绒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哈图那边肯定很快就能知道长毛羊的价值了。小心挨揍……” 　　“那不会，木仁是个聪明人。” 　　哈日胡跟木仁接触过几次，看得出来他和他大哥哈斯尔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木仁聪明冷静，不会冲动行事的。 　　毕竟他还要有求于自己呢。 　　“看着吧，他很快就要过来求助了。” 　　哈日胡笑了笑，带着巴雅尔回家看自己的儿子。 　　小奶娃已经有一个月半了，他给取名叫巴图布赫，希望小儿子能够长得和自己一样结实。 　　宝音姐妹两已经搬回了大毡包里，白天有小姨帮忙照顾宝宝，晚上就是她们和阿娘一起照顾。 　　小布赫真是太能闹腾了，白天睡晚上哭。因为卓娜生完很快回了奶，他只能喝温热的羊奶。所以晚上饿了的时候就得等，一边等一边哭，声音还贼大。 　　哈日胡倒是想帮忙，可这小家伙只认亲娘小姨和两姐姐。当爹的抱他只会哭的更厉害。 　　小魔星一个。 　　这会儿白天倒是安静了。 　　沐柔来给宝音送哨子，顺便也是来贺喜的。夫妻两给小布赫打了一块沉甸甸的黄金长命锁。 　　“城里头都兴给孩子带长命锁，所以我和巴雅尔就打了这个。看看，好不好看？” 　　这么沉的金锁怎么可能不好看。 　　姐妹两稀罕的拿着锁给弟弟套上，刚套上小家伙就睁眼醒了，嘴巴一张就要嚎。 　　朝乐赶紧将他抱起来哄他，宝音则是动作飞快的热了羊奶一勺子一勺子的喂。 　　亲娘都插不上手。 　　沐柔真是羡慕的很。哈日胡两口子怎么这么会生孩子，代格懂事又有本事。姐妹两乖巧又听话，小儿子虽然闹腾，但他多可爱啊。白白胖胖的，看着就想亲一口。 　　自己和丈夫成亲都有半年多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巴雅尔不急她都急了。 　　希望今天能蹭蹭喜气，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儿。 　　小布赫喝完奶，很快就又睡着了。卓娜将金锁取下好好存放起来。这可是贵重东西，弄丢可不得了。 　　沐柔见姐妹两空闲下来，立刻将她们拉到身前。 　　“上回来的时候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嘛，从波斯人手里换了好多漂亮的宝石。当时拿去让工匠做首饰还没做完便没有拿来，现在已经做好了。是我给你们挑的颜色，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她说完从带来的东西里翻出两个巴掌大一模一样的小木盒递给姐妹两。 　　宝音好奇这个时代的宝石会是什么样子，先打开了盒子。 　　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盒子里放了三件小首饰，一件是粉红色宝石磨的的小手串，一件是扎辫子的紫色发坠。还有一件是最漂亮的，也是姐妹两最喜欢的。 　　这是一件用漂亮的小红珠子串起来的额饰，中间的蓝色宝石从大到小有十几颗，每一颗都被雕琢成了水滴状，拿起来晃一晃仿佛真的有水滴下一样。 　　“真漂亮！” 　　朝乐宝贝一样的将那件额饰抱进怀里，十分认真的问道：“阿娘，这个能留着我出嫁的时候戴吗？” 　　她觉得族人们出嫁的时候戴的额饰都没自己这个好看。 　　所有人：“……” 　　卓娜没好气的弹了她一个脑瓜嘣。 　　“才几岁就想着出嫁了，羞不羞？” 　　宝音直接将额饰直接给姐姐戴上。 　　“真好看！做什么要等到出嫁的时候戴。等你出嫁的时候我给你打一副更好看的。” 　　阿姐喜欢金子，到时候打一套金的，她肯定喜欢。 　　姐妹两对沐柔送来的小饰品很是喜欢，十分宝贝的收到了自己的小箱子里。 　　这一年多的时间，两个小丫头的箱子已经变得越来越满，尤其是宝音的，里头还藏了银子和银票，妥妥的富婆。 　　巴雅尔有偷偷问过她要不要在城里买个房子，但被宝音拒绝了。 　　宝音想的很明白。 　　阿爹是土司，他这辈子都会留在草原上。阿娘和姐姐也不会离开。既然家人都在草原上，那她干嘛还要去城里买房子。城里虽然安定，但她还是更适应草原上的生活。 　　眼下族里收益不断，她是躺着都能拿钱的人。往后日子是不用愁了，草原上好像也花不出什么钱去。她得好好琢磨琢磨自己这些钱该怎么用才是。 　　哈日胡还不知道巴雅尔曾经想拐女儿去城里的事，若是知道肯定又要揍他一顿。 　　两人骑着马准备回毡包去，半路就叫木仁给拦了下来。只好又回到了议事的毡包里。 　　“巴雅尔，咱们两也算是朋友了。看在我和那一千多长毛羊的份上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你们孟和的羊绒卖的是多少钱一斤？” 　　这个问题…… 　　哈日胡看了巴雅尔一眼，面不改色答道：“我们孟和卖的是十三两一斤。你们呢，那收羊毛的人怎么说的？” 　　“他们说十两一斤。” 　　木仁本来还觉得是不是被坑了，现在一听孟和的价钱又觉得还可以。毕竟孟和有巴雅尔运送，价钱肯定比自己的好。 　　不过……哈日胡应该不会撒谎吧？ 　　都拿了哈图一千多的长毛羊了，再骗自己那他可真是没良心。 　　“哈日胡，那你说我该卖他们吗？” 　　木仁问着哈日胡，眼睛却是在看着巴雅尔。很显然，他在打巴雅尔的主意。若是巴雅尔能吃下他那批羊绒的话，还是巴雅尔更可靠些。 　　可惜，巴雅尔没什么兴趣。 　　“我觉得你该卖。那么多羊绒再不取就掉了，到时候一文不值还不如卖掉。如果我记得不错，你们部族应该还有一千多长毛羊，一只羊大概能出一斤左右的羊绒，算起来有一万多两的银子呢。你舍不要？” 　　当然舍不得。 　　木仁看着哈日胡的眼神真是一言难尽。这家伙不光忽悠走了一千多只的长毛羊，还打听清楚了自己部族剩下的，说没打什么歪主意鬼才信。 　　“巴雅尔，你有兴趣吗？十一两一斤卖给你。” 　　“这个……” 　　巴雅尔挑了下眉无所谓的点了下头。 　　“十一两一斤可以是可以，但我只要羊绒，羊毛不要。” 　　这话一出，木仁就知道谈不拢了。 　　比起羊绒，部族里的羊毛更多，那些来收羊绒的商贩虽然价钱开的比较低但他们也会一起收羊毛。 　　要是卖给巴雅尔，那羊毛怎么办，到手的钱就这么扔了他才不干。 　　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那我还是卖给那些商贩。不过哈日胡，我得找你帮忙了。让你的族人去帮我们剪一下羊毛。” 　　哈日胡一听就笑了。 　　新的一天，又要赚钱了。 　　“那我借你十个人，带回去教你们族人剪，剪刀也可以借给你们。” 　　木仁：“……” 　　“哈日胡你能不能坦诚一点？” 　　开玩笑呢，十个人去教剪羊毛，等学会了长毛羊的绒毛都掉光了。 　　“借我两百个人，先把绒毛弄出来。” 　　“那得给钱，一只羊一两。” 　　孟和多年前可没少被哈图图布信欺负，奶豆腐都无偿教给他们了，再无偿去给他们剪羊毛，自己答应族人们也不干呐。 　　“剪羊绒，一只一两，剪完还包教会，你自己看要不要咯。” 　　木仁有什么法子，想挣这个钱就只能同意。眼下他羊绒正急着要，他要人没人要工具没工具，只能向哈日胡妥协。 　　两人很快说好了剪羊绒的价钱，羊毛的人家不着急，可能想学会了剪羊绒后再自己去弄吧。 　　这些事轮不到哈日胡操心，他只需要点两百剪羊毛的好手带着剪刀过河就行。 　　半个时辰后，哈图的草场上也响起了一阵阵惊恐的咩咩叫声。 　　羊毛这个生意啊，属于天上掉馅饼。反正每年都在掉，每年都在长在，现在能换成大把大把的银子谁不高兴。 　　哈图的人热情高涨，干活都格外卖力。如今他们也有奶豆腐和羊绒卖，肯定也能像孟和那样买回来许多大宛马。 　　两族目前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图布信离得远，等他们得到确切的消息，黄花菜都凉了。尽管他们也有不少的长毛羊，但羊绒早已落光，只有羊毛可以卖。 　　不过两大部族的羊毛都卖进了内地，还真是不缺羊毛。几乎都没什么商贩到图布信去，就算有也是去问羊绒的。 　　海日罕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儿。 　　有酸有苦还有悔。 　　早些年想争老大，得罪了哈图。前些时候儿想争老二得罪了孟和，两头不讨好，现在想赚钱都没法赚。 　　出门族人们看着自己不是失望就是期盼，他都有些不敢出毡包了。 　　乌勒见不得弟弟这副样子，出主意道：“要不，咱们厚脸皮一点，去和哈日胡服服软道个歉。现在朝廷要我们和睦相处，哈日胡也不会太不给面子。” 　　“嗯……我再想想。大哥你脸色好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脸色很差吗？我感觉最近精神好的很呐。” 　　乌勒笑着拍拍胸脯，眼底的青黑都有些变乌了。 第131章 　　海日罕还以为大哥是着急要儿子最近房事过度，提醒一句后便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奶豆腐和羊毛的事。哈图都能学到，若是能修复图布信和孟和的关系，那图布信应该也可以学到那些东西吧。 　　他开始认真考虑起大哥的建议。 　　海日罕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拉下脸的时候，哈图的羊毛都剪的差不多了。 　　眼看着还有一两日就能剪完商贩要的羊毛了，木仁高高兴兴的拉着商贩来验货付钱。 　　“嗯？就这？” 　　商贩扯起一团脏兮兮的羊毛，眉头皱的都能打结了。 　　“木仁土司，这么大一笔买卖希望你们不要敷衍了事。你自己瞧瞧这些羊毛，碎石子，碎草叶乱七八糟的东西全裹在一起，这能用？” 　　他们之前花了大价钱收买的付家织坊骨干带出来的羊毛可都是又干净又柔软还没有异味的羊毛。人家都说了，巴雅尔送上来的羊毛都是那样的。 　　十两银子一斤收这样的羊毛回去，他只怕是要被骂死。 　　“不行不行，这种羊毛我们不能收。” 　　“啥？” 　　木仁有些傻眼，羊毛羊绒都弄下来了，这人说不能收这怎么行？？ 　　“那要什么样的羊毛你们才收？” 　　“就是我之前给你看过的那样啊。干净柔软还没有羊膻味儿。你再看看这一堆，都什么啊？” 　　商贩的眼里非常明显的嫌弃。 　　木仁有些懵，卖羊毛不这样卖，那是怎么卖的？孟和不是这样吗？他们的羊毛是都处理过的？ 　　这笔买卖不能丢！ 　　木仁转头就找了人一起先试着将羊毛里的杂物挑出来，然后清洗晾干。 　　就十来斤的羊毛挑了好几个时辰才挑干净，加上洗和晾干的时间，要想把剪下来的羊毛羊绒全处理好，至少也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木仁土司，我们已经耽搁的太久了，再来一个月绝对不行。还有，你们处理过的羊毛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暗沉无光，毛还绞成成一团，羊膻味也还是这么重。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孟和的羊毛都是用温水浸泡将脏东西泡出来后又清洗很多次才晾干，然后再用铁梳板全梳顺过的，哈图只洗过一次，为了快速晾干还用火稍稍烘烤过，当然不行。 　　商贩耽搁不起时间，却也舍不得这批羊绒羊毛，最后还是要了。 　　当然，价钱要大打折扣。 　　十两银子直接折半变成了五两。 　　木仁生怕这些羊毛卖不出去，尽管觉得五两有些低却还是卖给了那些商贩，想着等商贩们走了，自己在再好好琢磨琢磨怎么将羊毛洗得跟他拿来的那撮一样。 　　这回长了记性，明年都提前剪下来处理干净，应该就能卖上高价了吧？ 　　木仁不知道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明年的羊毛价钱那可不好说。 　　不过现在还早，大家都沉浸在羊毛赚钱的喜悦中。 　　隔着一条河都能感受到哈图人的喜悦。 　　宝音今日心情也不错，抱着弟弟在外头晒太阳。两个多月大的小宝宝很是粘她和姐姐。阿娘一出去做事，小布赫就立刻粘上她们甩都甩不掉。 　　偏偏姐妹两就稀罕他，也不出去玩儿了，连遛马都要带着他一起。 　　“阿音，你说为啥我们一家人的头发都是黑的，可阿弟的这点毛却带着黄色？” 　　“嗯……” 　　宝音抱着阿弟左看右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弟的头发确实有点黄，小孩子这样正常吗？是不是缺什么营养或者是哪里生病？ 　　她胡思乱想一通倒是把自己给吓着了。 　　小布赫从出生开始喝的就是羊奶，每天吃的好睡得香除了粘人会吵会哭其他时候都很乖的，应该没什么毛病吧。 　　“阿弟，要不你来告诉阿姐，为什么你的头发是黄的呢？” 　　“阿……咕……” 　　小奶娃听不懂，只看到自己喜欢的两个人在逗自己说话。 　　姐妹两也学他阿咕阿咕逗他，结果居然把二宝给吸引过来了。它是最喜欢咕咕叫的，今日也难得没有出去。 　　宝音给它顺了下毛，小布赫便也想伸手去抓，吓得宝音赶紧将他手抓回来。 　　这要是被二宝叨上一口可不得了。 　　双手被禁锢的小布赫哇的一声又开始哭了，二宝听得多了也习惯了，一点儿没受惊，还慢悠悠的在两人身边转着，勾得小布赫两只眼睛只盯着它看。 　　这是小布赫哭的最短的一次。 　　姐妹两觉得稀奇，抱着小布赫和二宝玩。二宝虽然不亲近朝乐但它也不会胡乱伤人，只要你不碰它就好。 　　宝音将弟弟的手捁着，不让他去乱摸，就让他看着自己摸二宝玩。 　　鸟舒服了，小家伙也安静了。 　　“看不出来，能治咱们小布赫的居然是二宝。可惜二宝老是一跑就好些天，在家的时候也不多。” 　　“没关系，二宝跑了有大宝，大宝跑了有三宝。再不然还有小哈斯呢。哈斯可恋家了，出去一天回来也要呆一天。” 　　家里这么多鹰，阿弟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宝音扯出胸口戴的哨子，让阿姐捂住弟弟的耳朵再使劲儿那么一吹，连吹了三次后，天空中便看到了三宝两口子和大宝的身影。 　　“巴雅尔叔叔给的这哨子真好用，三宝它们听了几次就记得是我在叫它们。阿姐你瞧，都回来了。” 　　有了这个哨子宝音可以说是安心了不少。有时候十天半月的都看不到它们，心里想是一回事还担心的很。尽管自己现在的心头肉是阿弟和阿茹娜，但它们在自己的心里永远都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家人。 　　几只崽崽很快落到地上，宝音挨个儿摸过去一回头就看到弟弟在流口水。 　　“小家伙在想什么呢，口水流了这么多？” 　　朝乐拿出随身带的擦口水的帕子，一边擦一边叫四宝的名字。 　　“看来咱家小布赫喜欢小动物。” 　　话音刚落，四宝就摇着尾巴冲她扑了过来。如今的四宝可不是去年那只矮矮胖胖的小狗狗。现在它长大了，体型比一般的牧羊犬要大不少，猛的一扑朝乐没蹲住被直接扑翻了。 　　它还在那儿晃着尾巴舔朝乐的手，小布赫突然哇一声又开始哭起来。这回咋哄都没用，直到把四宝弄走后，他才抽抽噎噎的停下来。 　　小奶娃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的，朝乐哪还想得起她的狗，抱着小家伙好一顿哄。 　　四宝这家伙疯起来一般人招架不住，算了，不受待见也好，免得哪天扑到阿弟再吓着他。 　　“汪汪汪……” 　　被忽略的四宝很不开心的叫了几声，今天主人没有抱抱，也没有亲亲，这样的情况已经很长时间了。 　　她的怀里好像总是那个泛着奶香的肉团子，还老叫，那么吵哪里有它乖。 　　四宝没人管，自己便跑了出去。闻着阿爹阿娘的味儿本想跑去撒撒娇，结果正好看到它爹在给它娘舔毛，就看了它一眼又继续舔毛了。 　　理都没理它。 　　………… 　　孤单单的四宝撒开腿疯跑了一阵儿，穿过好几个羊群后又到了河边。 　　想喝水，好像又不渴，转头正要走，突然看到了一只狗。 　　它好好看…… 　　这天晚上四宝没有回家，第二天也没有。 　　到第三天后，朝乐才觉得有些不对。 　　“四宝怎么好几天都不见踪影了。我昨天还在河边看到它爹它也没跟着一起啊，跑哪儿去了？” 　　“是不去追着猎物出去追远了？还是在它娘那儿？一会儿要不要去吉雅家问问。平时四宝没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啊。” 　　宝音也觉得奇怪，四宝并没有不着家的习惯。这附近族里早就清理过也没有别的狼群和野兽，它能跑哪去？ 　　很快两人就知道了。 　　萨日娜一早就来了她们家。 　　“萨日娜姐姐，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事……” 　　萨日娜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了来意。 　　“前两天我家里来了一只狗，是只灰毛的大狗。它一直跟在我家狗身边。有点凶，不让人抱它也不让人抱我家狗。它还会自己抓兔子回来给我家狗吃。” 　　说到这儿萨日娜心梗了下。 　　她的小白狗啊，每天精心梳毛打理的小白狗！跟着那条灰狗吃了几次生肉后弄得一头的血，又脏又丑。整个窝里也是皮肉碎屑，那场面想起来就让人窒息。 　　还有，它们竟然互相舔毛！自己精心养的狗不到一天就被勾搭走了！好好的小白狗现在都看不出之前的样子！再让它两这样处下去，哪天肚子里多个崽她得活活气死。 　　那只灰狗真是太气人了，连她想给自家狗清理下都不让，还想咬她。 　　萨日娜是有些轻微洁癖的，不管出门做事弄得再脏也好，家里一定会收拾的干净又整洁。 　　一个脏乱臭的狗窝和一条脏兮兮的狗，她真是多看一眼都想哭。 　　“我找族人们打听了下，他们说你们家也有养灰狗，样子也和在我家那条差不多，所以……” 　　所以她赶紧过来问问是不是，是的话千求万求也要让她们把狗领走。 　　萨日娜说的很委婉，没说四宝一点不好。朝乐还以为四宝只是赖在人家家里，当下便应了去牵狗的事。 　　“阿音，你先看一会儿阿弟，我很快就回来。” 　　“嗯嗯！” 　　说着很快就回去的朝乐很快就到了萨日娜的家。之前她和妹妹来过，知道萨日娜家里都收拾的很干净。所以在看到那个脏乱臭的狗窝时，她那一张脸顿时又红又白，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四宝……四宝竟然，在跟那只小白狗这样，那样…… 　　天呐，她简直不敢回头看萨日娜的表情。 第132章 　　一盏茶的功夫，狗窝里完事儿了。 　　朝乐深呼吸一口气，红着脸慢慢转过头来。实在没好意思去看萨日娜的脸，只敢看地上结结巴巴道：“萨日娜姐，姐姐，你别生气，我，我马上弄它回去！” 　　萨日娜没有回答，想也知道她这会儿快气炸了。朝乐赶紧上前将四宝抓出来，一边往外拉一边给萨日娜道歉，走到毡包口还留下一句话。 　　“你放心，我，我会负责的！” 　　萨日娜：“……” 　　正生着气差点让这小丫头给逗笑了。 　　她知道这事怪不得朝乐，就怪那条狗好色。 　　唉，趁它走了，赶紧收拾吧。 　　萨日娜飞快关好毡包，防止再有狗跑进来。朝乐一回头就看见了，心里那叫一个尴尬。 　　“都怪你！你说你想找媳妇儿你回来叫我帮忙啊，哪有这样直接住到人家家里去的？！还有你看看你给人家那窝都弄成什么样了？！是我我也不答应狗子跟你。” 　　四宝嗷嗷叫着想回去，朝乐这回死都不放手，拖着它一路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教训它。 　　“不就是小白狗吗？吉雅家的也是啊，你喜欢小白狗那干嘛老咬它！” 　　“嗷……”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嗷嗷……” 　　朝乐一路拖着四宝回到毡包，先拿绳子给它套上。那气呼呼的样子宝音顿时察觉到不对劲来。 　　“阿姐，是不是四宝又闯祸了。” 　　“何止是闯祸，简直是胆大包天！” 　　朝乐都没脸说，看着被拴上的四宝像个疯子一样咬绳子要出去，气得她又给加了一条绳子。 　　“你咬！你咬断一根我再套一根！哪有你这样强，强，那什么住到人家家里的狗？！太丢人了，我都没脸再见萨日娜姐姐了！” 　　宝音好奇的不得了，缠着姐姐想知道，朝乐只好简单的说了一遍。至于两条狗那什么的事，她直接略过没有提。 　　不过猜也猜得到是啥事了。 　　宝音真是佩服四宝，人家那些狗看对眼儿了在外头找个地儿弄一下就好，然后各回各家。它倒好，居然直接住到人家家里去了。 　　要是自家小哈斯是个母的，突然来了只脏兮兮的老鹰霸道的占着它摸都不让自己摸的话…… 　　啧啧，她不介意烤鸟吃的。 　　萨日娜姐姐已经手下留情了，这么几天一直也没伤害它。换成乌吉力叔叔他们那些人家你进去试试，能呆上半天算你有本事。 　　四宝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了。 　　所以宝音很贴心的带着弟弟出去继续晒太阳，假装听不到毡包里的嗷嗷叫声。 　　晒了一会儿太阳宝音听到马蹄声，站起来一看是阿娜姐姐来了。 　　她带来了个八卦。 　　“刚刚我西边儿那片草坪上扒粪，看到有官府的人进部族了，还不少，好几十个人呢。” 　　“官府的人？” 　　宝音想了下，阿爹最近在家里什么消息都没露过，应该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来意吧？ 　　官府的人，这不年不节的来草原做什么呢？ 　　“什么？强制性登记户籍？” 　　“是的，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官府来的人取出证明自己身份的鱼符交给哈日胡查看后，提出了要哈日胡点出二十人给他们带路的要求。 　　哈日胡确认是官府人后，没怎么拒绝就应下了这事，不答应也没办法不是。 　　不过跟他们走的人选自己还要跟族人商量商量。 　　这一去时间可不短。 　　草原太大了，散落的小部族也不少。要想将那些部族全都登记上，没个两三年完成不了。 　　而且还有小部族根本就不服大安皇帝，他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入大安的户籍，到时候兴许就会起冲突。人选他得挑好的，要有本事还不怕事儿的。 　　为着这个‘苦’差事，哈日胡脑袋都想疼了，晚饭都吃不下。躺在床上烙了一晚上的饼。 　　第二天早上刚到牧场就看到满达来找他，心里一个咯噔。 　　“哈日胡，让我去吧。他们要的是能带路的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的了。” 　　“我再想想。” 　　族里的好手有很多，可每一个拿出来哈日胡都舍不得。他犹豫了一日，官府的人却不多给时间一直催着他交人出去。 　　最后还是满达跟着去了，带着十多个族里的精英。 　　“哈日胡，不用这么舍不得吧。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保证到时候人一个不少的还给你。” 　　一年多？哪有那么快。 　　“那你们可得说话算话。” 　　哈日胡不太高兴，这事换了谁都高兴不起来。 　　“对了，你们怎么不找哈图借人？” 　　“谁说没有，只是你没听到消息而已。” 　　这个上户籍的任务一点儿不小，他们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衙役。不过这些就不用和哈日胡多说了。 　　四十来号人准备妥当很快消失在草原上，哈日胡看了许久才回到毡包里。 　　代格这次也跟着一起出去历练了。本来没他的，也不知道这小子是哪根筋不对一直找满达说要一起去。 　　十五岁的崽在草原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他要出去见识哈日胡也不能拦着。 　　希望他和满达他们早些平安归来吧。 　　代格的离开对家里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宝音姐妹俩这几日话都少了，卓娜心里理解但儿子第一次离家出远门怎么能不担心。奶娃娃再可爱都没能让家里人开心起来。 　　阿娜就更难受了，连续两日宝音见到她眼睛都肿的跟个桃子似的。 　　今天家里阿娘和小姨都要到牧场去做事，姐妹俩不想闷在家里，干脆便带着弟弟和小马出去转转散心。 　　平时大多是往草多的地方去，今天姐妹俩换了个方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部族边缘。 　　这附近的毡包挺少的，姐妹俩牵着马让它们吃的差不多了便开始往回走。 　　“诶，有人来了。” 　　朝乐拉了下宝音，宝音回头也看见了。不光有人，还有羊。 　　巡逻的族人也发现了他们，直接迎了上去。两人听不见那边在说什么，但族人的态度还算可以，说了没几句就回了部族。 　　应该是去通知阿爹了。 　　那些人是谁呢？ 　　“最近怎么老有人来我们部族啊？” 　　朝乐想起带走哥哥的那些人，心情很是郁郁，连带着看那群人也格外不舒坦。 　　“阿音咱们回去吧？” 　　“看看呗，那些是什么人？” 　　如果她的眼睛没有看错的那，那些人赶的羊都是长毛羊。是来孟和卖呢还是干啥的，她有些好奇。 　　姐妹两离的原本不显眼的，但她们带的两匹马儿太显眼了。一白一黑，想不看见都难。 　　海日罕看着旁边没大人的两个小丫头，心中一动。反正报信的还得有一会儿才来，他先打听点消息。 　　小孩子嘛，只要给点糖，什么话都会说的。 　　他找随行的族人要了糖，然后小跑到了姐妹两面前。 　　“好可爱的小姑娘，哟，这是在带弟弟呢，真懂事。呐，给你们糖吃。” 　　海日罕不发脾气的时候面相还是很敦厚的，说话声音放轻些看起来就是个憨厚的大叔叔。 　　朝乐看了眼那块糖，也不知是被捂了多久，边缘都有些化开了。 　　咦…… 　　她才不要吃这样的糖。 　　姐妹两有一大罐子的糖呢，都是城里最时兴的糖果。巴雅尔来一次就买一次。去兴阳康平也会带当地的各种糖果回来给两姑娘。 　　所以她们还真是不缺糖吃。 　　海日罕有些尴尬，手伸出去却没人拿。明明他在家里拿糖出来的时候，儿子女儿都是又吵又闹的抢着要。 　　“是不喜欢吃糖吗？” 　　“喜欢啊。” 　　宝音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两块元宝状的红色糖果来。 　　“我们自己有。” 　　看看这鲜红又漂亮的糖果，再看看自己手上捂久的糖块。海日罕被噎住了，默默将糖块收了回去。 　　“叔叔，你是不是想问我问题？” 　　“对对对！” 　　海日罕又来了精神，没想这小丫头这么的善解人意，真是走运。 　　“叔叔想问下，你们知道奶豆腐怎么做吗？” 　　朝乐眉头一皱就要说话，宝音悄悄扯了她一下。 　　“当然知道了。我阿娘每天都带我们去做奶豆腐呢。我们孟和的奶豆腐都是用羊奶做的。新鲜的羊奶要加一些盐水进去搅拌，然后放置七八日，七八日后倒出来加糖加油熬煮，一直煮到锅里的水干掉，再把锅里的奶豆腐拿出来定型就可以了。” 　　宝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听得朝乐直想笑。海日罕却是两眼放光记得格外认真。 　　“可是加盐又加糖，味道不会很奇怪吗？” 　　“叔叔你吃过奶豆腐吗？那就是甜中带咸的呀，只是咸的不明显被奶香盖住了。” 　　是这样吗？ 　　海日罕回忆了下自己吃过的奶豆腐，好像确实是甜里带了一点咸？奶香是真的浓郁，吃完还想吃。这丫头说的应该是真的！ 　　“丫头，你是亲眼看着做的吗？” 　　“反正我阿娘就是这样教的，我阿姐已经学会了，等她再大些就要一起去帮忙的。对不对阿姐？” 　　“小妹，你跟个外族人说那么多干什么，奶豆腐的事，阿娘不是说过不可以到处说的吗？回去小心你的耳朵。” 　　朝乐假装拧了下妹妹，宝音立刻演上了，捂着脸喊疼。 　　“阿姐，我记住了。” 　　转头又瞪了海日罕一眼。 　　“都怪你，回去我又要挨骂了，哼！” 　　姐妹俩一人瞪了海日罕一眼，然后抱着弟弟牵着马直接走了。 　　海日罕才不在乎被人瞪，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奶豆腐的做法，只想赶紧弄好了羊毛的事回族里试试。 　　哈日胡防的再严实有什么用，两个毛丫头，随便哄一哄就都说了。 　　哈哈~ 第133章 　　海日罕倒不是立刻就深信不疑，还是想着回去试一下再说。不过他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毕竟那小丫头才七八岁的样子，嘴巴不牢。她姐姐要听话些，奶豆腐的事一点儿都没说，十来岁的娃是要懂事不少，知道不能说。 　　要是假的话，两丫头这么能演戏？不能吧，大的会演，小的那么小也会？还配合的他都没看出来？ 　　海日罕还是比较相信是真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早些回族里试验了。 　　“海日罕，你刚刚找那两小丫头问啥呢？” 　　“哈哈，没问什么，就是问哈日胡喜欢啥。” 　　图布信的族人一阵无语。 　　“哈日胡可是土司，你问两小丫头她们能知道啥。” 　　白瞎了一块糖。 　　众人不再说话，一直等到通报的人回来将他们领进去。 　　海日罕一边往里走，一边感叹哈日胡真是没将他放在眼里。这要放在以前，哈日胡不得亲自到部族外迎接？现在人都不出现，就派几个族人带路，实在是嚣张的很。 　　不过谁让自己有求于他呢，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一路上他忍了又忍，总算是平复了情绪。 　　这会儿哈日胡已经在毡包里等着他们了，还让人煮了奶茶。有矛盾归有矛盾，待客该有的还是要准备。免得到时候出去又说孟和一点待客的礼数都没有。 　　海日罕走在最前头，看着草原上一个个崭新的毡包，心里又惊又慌。这和他去年来孟和的时候变化太大了…… 　　奶豆腐和羊毛赚的钱一定很多！ 　　这个想法让海日罕更坚定了要厚脸皮道歉的心，他一进毡包便笑嘻嘻的朝哈日胡问好。 　　话刚开了个头，他就卡住了。 　　这是哈日胡？怎么越长越年轻了？？ 　　“海日罕好久不见呐，来，请坐。” 　　哈日胡脸上挂着笑，仿佛之前两族之间的冲突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当回事，图布信的人却不能。这关系到日后部族赚钱的大事。 　　于是几个族人一直以眼神催促着，示意海日罕赶紧道歉。 　　来都来了，道歉也不会少块肉。 　　海日罕一咬牙站起来郑重的将右手放到左胸上弯腰低头朝哈日胡行了个礼。 　　“哈日胡，我这回来是向你们孟和道歉的。” 　　“哦？道歉？” 　　“是，为了上次我们族人冒犯一事道歉。当时是我糊涂想不花银钱给族里攒一批冬粮，是我的错！实在太不应该了。咱们草原上的部族应该团结友爱才是。” 　　哈日胡差点笑了。 　　说的那么好听，什么想给族里攒冬粮，这人来道歉还要给自己贴点金，真是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也说了，咱们草原上的部族要团结友爱。我觉得也是，所以我不生气，孟和也不会追究。再说了，当初不是用羊换了人吗？咱们已经两清了，海日罕你别多心早些回去吧。” 　　回去？ 　　那怎么行，羊毛他还没打听出来呢。 　　海日罕回到座位上坐下来，笑容更虚假了。 　　“哈日胡，不管怎么说图布信对孟和还是造成了伤害，所以这次我带了一些赔礼来。” 　　说完他拍了下手，外头的图布信族人便赶着两只长毛羊进了毡包。 　　看到这个，哈日胡顿时来了精神。 　　族里最赚钱的就是这家伙，哈图已经骗不到长毛羊了，其他小部族有也就零星十来只甚至是没有。大批量还有长毛羊的，就只有图布信。 　　本来还琢磨着要怎么从图布信忽悠把长毛羊都买了，结果羊毛能做衣裳赚钱的事已经传开，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海日罕竟然又把羊带来了。 　　看到哈日胡眼里的欢喜，海日罕觉得有戏。 　　“这回我们带了一百只长毛羊过来，算是赔礼……” 　　一百只，拿去卖都有三四百两。对于海日罕这样小气的人来说，真真是难得。 　　哈日胡都诧异了，他看到长毛羊的时候还以为就十来只呢，居然是一百只。 　　哦，对了，羊毛的买卖…… 　　他想明白海日罕打的主意，心里顿时有了底。 　　“一百只长毛羊，看来图布信很有诚意。不过海日罕你这回来不是只为了道歉送羊吧？” 　　哈日胡直接给挑开了，海日罕也正色起来。他没有反驳，痛快承认了。 　　“确实不只是为了送羊。哈日胡你也知道现在羊毛能做衣裳的消息都传开了。可是几乎都没有什么商贩上我们部族去，他们要的羊绒我们也没有。而且他们还说就算要收羊毛也要我们自己先剪下来处理好他们才会收。” 　　海日罕其实有想过让族人自学剪羊毛，但剪了十来只，戳的羊浑身都是血，羊毛还剪的乱七八糟。不用那些商贩看，他就知道卖不上价。 　　还有那剪下来脏乱一坨坨的羊毛要怎么处理，他们都不知道。所以这不没办法，只能来孟和求一点指导。 　　“你是想让我们孟和教你们剪羊毛？” 　　“对！我挑了十个人来，想让你们孟和的人教一下。” 　　海日罕眼巴巴的盯着哈日胡，见他点头心里石头才落了地。 　　“教你们剪羊毛可以，就你们拉来的这一百只羊，剪完学不会那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不负责另外再找时间教授。” 　　这些羊说白了就是学费，哪里是什么赔礼。 　　哈日胡起身准备出去叫人拿工具来剪羊毛，却被海日罕又叫例证了。 　　“哈日胡，那个，还有。你们能不能教一下我们怎么处理羊毛……” 　　“海日罕你可真敢开口。” 　　哈日胡一点不给面子。 　　“人家哈图的人我都没教，为什么要教你们？你有这空不如去哈图问问他们是怎么卖羊毛的。人家哈图的羊毛剪下来就能卖出去了，也不必费心去处理。” 　　海日罕被噎了回去，知道不光羊毛的处理法子问不出来，奶豆腐估计也不能问了。他只能忍下这口气，带着族人先去学剪羊毛。 　　看了才知道，剪羊毛的剪刀根本就是不他们家里用的那种。孟和剪羊毛的剪刀两片刀刃很长，但它的尖是钝的，就算不小心戳到羊身上也不会受伤。 　　这弄的，回去还得定剪刀。 　　海日罕看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出去，骑着马‘不经意’的看了下孟和这片草场的风景。 　　他远远的有看到一些人在晾晒奶豆腐，虽然孟和的人不让外族人靠近，但可以看到好些个毡包都在冒烟。里面肯定是在熬煮什么东西。 　　本来信五分的，现在他信了八分。 　　搭上了一百只羊学了剪羊毛的技术，还和孟和恢复了面上友好，这趟总的来说有点亏。但他知道了奶豆腐的做法，勉强算赚到了。 　　海日罕一回到族里立刻就派了人去城里定制剪刀，然后让人送了上百斤的羊奶给他。 　　亲近的几个人都知道他是要做奶豆腐，一个个好奇的很，说是要给他帮忙都留在了毡包里。 　　海日罕回想着小丫头的话，新鲜的羊奶要加盐水进去搅拌。可这个多少羊奶加多少盐水进去却没说明白。他只好多弄些羊奶自己搭配然后让人记录下来，看看哪一个方案能做出奶豆腐。 　　分了二十来个桶，有的是一斤奶加半斤水的比例，有的是一斤奶加二两水的比例，总之一溜排开都给兑好了。就这还不行，因为盐水的比例他们也不知道，也得弄出来试。 　　最后方案还没试完，羊奶就先没了，只好又拉了一百多斤到毡包里。好不容易配了上百个方子出来，要封桶的时候身旁一个人突然问道：“那她说的这个盐水是要凉的呢，还是要烫的？” 　　海日罕：“……” 　　“先看看做出来的效果，不行再换热的！” 　　真是够折腾人的，那小丫头说个话也不说明白。海日罕看着记了大半本的册子顿时一阵头疼。 　　只是粗粗配的就要这么多方案来试，要是做不出来再细配，这不得弄上千桶？ 　　感觉有点不妙，但做都做了，还是看看结果。 　　七八日的时间很快过去。 　　存放着奶桶的毡包里开始飘散着一股股酸臭中夹杂着羊膻味的味道，路过的都得捂鼻子，那味道简直了。 　　“海日罕，你确定这么臭能做出奶豆腐吗？” 　　“所以这不是在试吗？！” 　　海日罕被熏的十分不耐烦，直接让人生起火，拿来了油和糖。等到那奶桶一揭开，酸臭的味道越发明显。倒进锅里只看到一堆黑黄絮状的臭汤，一看就是坏了的。 　　“海日罕……这还要煮吗？” 　　“你是傻子吗？都烂成这样了还煮什么？！” 　　这一锅报废，海日罕很认真的将这个号的桶对应的方案划掉。 　　一斤奶配半斤盐水，不行。 　　接着又倒了第二桶，一样的味道，熏的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这锅也不能要。 　　一连倒了十来桶，海日罕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在他快想明白自己是被骗的时候，有那么一桶勉强不那么臭了，看上去还算可以，黄白黄白的。 　　于是他又有了信心，让族人开始熬煮。 　　煮了两刻钟后，那锅里的东西越发粘稠，黄白的块状物都凝结在了一起，竟然真的能搅拌出来！ 　　虽然它有点臭，但加糖加油煮干水份后拿出来海日罕还是尝了一口。 　　额…… 　　想吐。 　　很明显失败了，但他毫不泄气，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希望！这样方法是没错的，只是配料没对，所以才会变臭。 　　海日罕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天里大半时候都泡在做奶豆腐的毡包里，整个人都熏臭了。 　　就这样忙活了一个月后，奶豆腐依然没有做成功。 　　他这时才有点反应过来。 　　啊……他是不是被那两丫头骗了？？ 第134章 　　火热的奶豆腐事业瞬间熄火。 　　海日罕自觉让族人看了笑话，又是一连好多天都没出过毡包，直到听到他大哥的卧病的消息才打起精神走出去。 　　“我大哥得了什么病？和木大叔怎么说的？” 　　来报信的是海日罕的儿子达日图，他这几日忙前忙后已经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和木爷爷说大伯是身子虚过头了，情况不太好。” 　　其实他说的还比较委婉，人家原话说的是身体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准备后事吧。 　　乌勒这个大哥对海日罕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毕竟他从小就是兄长一手带大。 　　父子两急匆匆的赶去了乌勒的毡包里，还没进去先听见了一阵阵女人的嘤嘤哭声，海日罕烦躁的掀开门帘忍住火气先去看了大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大哥，现在脸都青了，脸颊也凹了进去，像是被饿了半年似的。 　　“大嫂？！我大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瘦得这么快？！” 　　伊热眼看着就要第二次当寡妇了，一时悲从心来理都没理他，只顾着自己哭的伤心。还是阿丽亚帮她解释了下。 　　“乌勒他想要儿子，自己不知道去哪儿弄的药丸子在吃。我们都劝过，可他不听啊。” 　　说完阿丽亚也嘤嘤哭起来，两个女人一起真是太吵了。海日罕干脆将两人都撵了出去。 　　对于阿丽亚的话他倒是没怀疑，毕竟大哥有多想要儿子他是最清楚的。当初自己想给他过继一个他都不要，非要自己亲生。 　　再过几年他就要六十了，心急也是真的。 　　“大哥你糊涂啊……” 　　为了儿子搭上自己的身体，值当吗？ 　　昏昏沉沉的乌勒，终于看到这个让自己骄傲的弟弟，他抖着手指着毡包外挣扎着想要说话，可惜话没说出来就咽气了。 　　“大哥！！” 　　海日罕顿时一阵大哭，连带着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一起爆发，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族人们闻此对他印象倒是有些改观，自家土司蠢了蠢了点，但重情义，还是个好的。 　　一场葬礼过后，海日罕也瘦了了十来斤，整个人憔悴的不行。但他还得撑着去哈图一趟。 　　部族里的羊毛都剪下来了，他得找哈图的人要要商贩信息，若是拿不到就得去孟和装孙子求哈日胡找巴雅尔联系。 　　总之，是没得休息的。 　　瘦了一大圈的海日罕赶了几天路，到哈图的时候一身气质和那城里的乞丐也差不多了。 　　要不是木仁和其他几个族人有见过他，估计连哈图的门他都进不去。 　　木仁将人带进族里好生招待了一番，但商贩的信息却说的很模糊。他只说人家是上门来收的，别的自己也不了解，海日罕也没办法。 　　最后还是要跑一趟孟和。 　　他带着族人进孟和的时候，正赶上人家分粮。一个个孟和族人用马驮着自家的粮食开开心心回家去。 　　看看人家，再看看狼狈的自己，好一阵心酸。 　　“诶，海日罕，那不是上回你问过话的两丫头吗？！” 　　族人眼尖，发现了宝音姐妹俩。其实两姑娘是背对着他们的，他们认出来的是那两匹黑白色的小马。 　　海日罕一听那还得了。一想到这一个多月自己让她们耍的团团转就火大，必须得教训一顿。不能打，骂还不能骂么。 　　他心里的火蹭蹭蹭的往上涨，骑着马刚追上去，突然瞧见哈日胡朝着那两姑娘走过去，接了娃手里的东西还慈爱的摸了摸她们的头。 　　“……” 　　那两丫头跟哈日胡是啥关系？ 　　海日罕逮了个族人一问，好家伙，竟然是哈日胡的亲闺女。这可真是，和他爹一样奸诈！小小年纪就装的那么厉害，耍得他好惨…… 　　越想越气，却又不敢上前找麻烦，堂堂一族土司直接给气晕了。 　　哈日胡吓了一跳，赶紧让人去叫格桑来给人看病。 　　“阿音，那边吵什么呢，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阿姐你想看就去嘛，今天天气好，我想回去把阿弟刚出生的时候穿的那些羊绒衣裳拆了洗一洗。” 　　宝音一天给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一般不会打破节奏。朝乐也不勉强，自己兴致勃勃的跑过去看热闹了。 　　现在姐妹两几乎不管去哪儿都要带着两匹小马，培养感情么肯定要多多相处才是。 　　如今阿茹娜已经有宝音是主人的意识，平时都只听她的话，对她也很是亲昵。 　　宝音这会儿年纪还小，她的马鞍之前都没准备所以得花些时间去做，暂时没法练骑术。没有人帮忙的话，她就只能一直牵着小马回家。 　　今天回家路上因着小马多吃了几口草，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是那木拉婶婶带着她女儿乌云来了。 　　乌云一见宝音便立刻热情的上来挽她。当着她娘的面，宝音也不好甩开，但是心里不是很舒服。叫了人后，她听到阿娘问她。 　　“阿音，奶果子送给你阿爹了吗？” 　　“已经送到阿爹手上啦，阿姐看热闹去了，应该过一会儿才回来。” 　　听到朝乐没有一起回来，宝音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的乌云挽着自己的手都没有那么用力了。 　　这是个什么意思，阿姐很吓人吗？ 　　“阿音，你带乌云出去玩会儿，我和你那木拉婶婶有点事要说。” 　　“好……” 　　宝音听话的将乌云带出了毡包。 　　这会儿没有叨人的凶鹰也没有可怕的恶狗，乌云心情很是不错，缠着宝音带她去看小白马。 　　“阿音，她们都说你的小白马是咱们部族里最漂亮的马，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呀？” 　　“可以。” 　　看看马而已，没啥大不了，人家是客，宝音有义务招待好她。两人一起走去马栏，宝音站在乌云身侧非常明显的感觉到她做为姑娘的特征。 　　乌云怎么长得这么快啊？她比姐姐大不了多少，姐姐还是个平板呢，她已经开始变山峰了。 　　宝音低头看看自己，才九岁别想了。 　　两人去看了会儿马，乌云兴奋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阿茹娜十分排斥她的靠近，估计她还想去摸两把。 　　回去的路上她还兴奋着。 　　“大哥果然没有骗我，真的特别特别漂亮。阿音，这马要多少钱呐，我大哥说等我长大了也给我买一匹。” 　　“这……” 　　宝音不想打击她，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这马很难买吧，我这匹是康平郡主赏的马没有花钱，所以具体的价钱还真是不知道。你让你大哥多跟卖马的人打听打听。” 　　乌云尴尬了瞬间，很快又转头说起了别的。 　　两人回到毡包的时候里面的两人还在小声说着话，四个多月的小布赫已经很不耐烦了，一直在抓他娘的辫子。看到宝音卓娜仿佛看到了救星。 　　“阿音，赶紧把这小东西抱出去，可太能闹腾了，我头发被他拔了好多。” 　　宝音正想抱呢，一听这话赶紧把自己辫子换了个方向，然后才抱着小家伙到外头找了个地方坐下。 　　乌云当然也跟了出来，她好像很喜欢小孩，一直拿东西在逗小布赫玩。小布赫什么玩具都有，对她拿出来的什么小弹弓小弓箭不怎么感兴趣，只想找姐姐的头发。 　　最后她拿了副羊拐子出来。 　　这东西一拿出来就吸引了小布赫，他嗷嗷叫着伸手想去拿却被宝音一把摁下。 　　“这个不能玩，你还小呢万一不小心弄到嘴里卡住就危险了，听话。” 　　“没事的宝音，咱们看着他呢，不让他往嘴里塞就好了。” 　　乌云往小布赫手里塞了两颗，笑的很甜。宝音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不好听，只专心盯着弟弟不让他做危险动作。 　　小家伙还是挺让人省心的，没往嘴里放，只是两手拿着羊拐子互相撞。 　　砰砰砰的听着声自己就乐了。 　　乌云一开始还挺得意自己的玩具哄住了小孩，可当她发现羊拐子拿不回来后，顿时急了。 　　“这是我大哥，我大哥亲自给我挖的……” 　　小布赫才不管那么多，他玩的正高兴谁敢去抠他就一顿嚎。他才四个月，讲道理听不懂，打又不敢下重手，谁收拾得了他。 　　眼看里头两个大人说完话那木拉就快出来走了，乌云还没拿回羊拐子。她不敢直接从孩子手里抠，只能红着眼勉勉强强的说把这羊拐子借给小布赫玩一天。 　　宝音就不乐意看她这样子，总是一副好像谁欺负她了一样。刚刚自己说不让玩，她要塞，现在拿不回去又摆这样的哭脸。 　　“不用了，这个你拿回吧，我们家里不缺这个。” 　　宝音强行从弟弟手里拿下了那两颗羊拐子后立马抱着哭闹的弟弟回了毡包，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个小布袋来。 　　她记性好着呢，当初格桑叔叔给她的羊拐子一直都有好好存放着。这几颗比乌云的那些大多了，也不用担心阿弟会塞到嘴巴里。 　　“呐，小混蛋，给你了。” 第135章 　　宝音用两颗更大的羊拐子换下了乌云那两颗，这回总算是皆大欢喜了。 　　乌云宝贝一样将东西都收回去，看到小布赫手里的羊拐子很是惊讶。 　　“宝音你的羊拐子怎么这么大？” 　　“不知道，我也是别人送的。” 　　这样大的羊拐子，草原上估计也少见的很，不知得是多大的羊才有。 　　宝音抱着弟弟陪他玩了一会儿，乌云这回学乖了，没拿东西再凑上去，两人还挺和谐的聊了会儿天。 　　但她说话三句不离她大哥乌恩奇，言语间除了十分依赖还能感觉到乌恩奇对她过分亲昵。不知道是她说的夸张了还是真有那么回事。 　　乌云现在该十四了，放在这个年代差不多也开始谈婚论嫁，她莫不是…… 　　宝音摇摇头，将这个想法甩出去。 　　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再者她的事也和自己没关系，就算那兄妹两有了什么火花，也是那木拉婶婶该操心的。 　　很快毡包里的两人说完话，乌云也跟着她娘走了。宝音抱着弟弟一进去就看见阿娘皱着个眉头很烦恼的样子。 　　“阿娘，那木拉婶婶找你有什么事，愁成这样？” 　　“嗯……” 　　卓娜挺想跟女儿分享的，但又怕女儿不小心说出去，想想还是没告诉她。 　　“不是小孩子该听的，你乖啊，反正过阵子就知道了。” 　　她越是不说宝音就越是好奇，心痒痒的晚上很晚都没有睡着，然后便听到阿娘和阿爹的谈话。 　　“大胡子，今天那木拉来找我了。希望我能帮忙给她家乌云说一门亲事。” 　　“嗯？她找你干嘛，你现在那么忙，哪有空去给人牵线。” 　　部族里又不是没有其他能做媒的人，哈日胡直接让妻子推掉。 　　“我也不太想接。她说乌云跟乌恩奇好像有些那个不妥当，所以才着急找我想给她找个好人家定亲。不然兄妹两这个传出去，确实有些不太好听。” 　　尽管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乌云可是正儿八经上了那木拉家户籍的人。草原上是没有中原内地那样有许多规矩来束缚，他两要在一起也没有规定说不可以，但这种事放哪都是不好听的。 　　卓娜理解那木拉的心情，这要换在自己身上，想想宝音和代格她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你说怎么办？人是你从城里带回来的。” 　　虽然人家表面上不说，可时间长了心里难免会有疙瘩。 　　哈日胡一听不乐意了。 　　“那我还能管她一辈子吗？人是我领回来的，看中她的却是那木拉自己。跟乌云一起来的别的小姑娘人家不都挺好的。两最大的已经定了亲，年底就要成婚了。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塔娜和海拉不也挺好的？还有咱家宝音，个个乖巧懂事又体贴。咱家也有儿子，你看宝音跟代格有出格的举动吗？没有吧。” 　　这不得怪乌云和乌恩奇自己没约束好自己吗。 　　卓娜回头看了下小女儿，赞同丈夫的观点却还是掐了他一把。 　　“你小声一点儿。” 　　两口子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宝音听完一耳朵，总算是解开了阿娘早先留的钩子。乌云还真是和她大哥好上了，那木拉婶婶看来是不同意的。 　　不过应该很难拆散。 　　乌恩奇是那种很大男子主义的人，乌云这样柔弱的姑娘会让他有非常强烈的保护欲，当娘的强行拆散只会让他越挫越勇，估摸着最后还是会妥协。 　　挺好的，抛开兄妹的身份，他俩真的挺配。 　　宝音吃完瓜很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过下半夜就被姐姐的哭声给惊醒，爬起来一问才知道是阿姐流血了。 　　虽然阿娘之前给姐妹两讲过姑娘家到了年纪每个月会有出血的情况，但朝乐还是被吓的不轻。 　　哈日胡睡的迷迷糊糊直接被撵出了毡包去儿子毡包睡，卓娜锁好门后给大女儿打水清洗又教她怎么穿月事带。 　　宝音全程都皱着眉，尤其是当她看到那个月事带薄薄的，听说里头装的是草木灰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卫生巾真的是人类一项伟大的发明，生活在现代的姑娘简直不要太幸福。 　　古代的这个‘卫生巾’看的她头皮发麻，绝对是用不下去的。 　　要是自己做的话，该用什么材料呢…… 　　宝音后半夜琢磨了几个时辰都是在想着自制月事带的事。之前没接触也没想起来，先在想起来了那就是头等大事。弄好了下个月阿娘和姐姐她们就不用再系之前那种月事带了。 　　家里不缺布，软的硬的都有。填充的话，草纸可以裁剪一下垫进去，但她觉得还不够。河边经常能看到芦苇丛，她可以去采些芦花回来代替棉花。 　　棉花在这个朝代挺贵的，拿来做一次性的东西她倒是敢用，就怕阿娘她们觉得浪费不愿意用。 　　宝音想了想，决定棉花的做一些，芦花的也做一些。每个月的那几天里总有一两天量特别大，量大的还是棉花用着更舒适。 　　用后拆下来洗干净再专门弄个罐子煮了消毒，觉得膈应就把棉花攒起来以后絮个小褥子什么的给四宝做窝，一点儿也不会浪费。 　　心动不如行动。 　　眼下芦花还没有开，她先做点草纸垫棉花的给阿姐用。 　　第二天一早宝音难得的没带弟弟，出门去吉雅家找她四嫂买了点棉花。部族里很少有人会存这个，她也是无意间听吉雅提过一嘴。 　　棉花吉雅四嫂没有要很高的价，只是比城里要贵个五文钱，五十五文一斤，宝音换了两斤回来。 　　其实一条月事带需要的棉花并不多，这两斤可以做很多条出来。宝音一拿回家就开始烧水煮棉花消毒。 　　亲密接触的东西肯定要干净才行，不然细菌多了容易引起炎症。 　　宝音自己一个人忙前忙后，又是裁布又是煮棉花的，看得朝乐好奇极了。 　　“阿音，你裁的这些布条是准备干啥的？” 　　“嗯……做点小东西，晚上你就能用上了。” 　　一听是给自己用的，朝乐又是期待又是疑惑。这又是棉花又是草纸的，弄了一大堆，能做啥呢？ 　　宝音没让姐姐动手，她现在一动就会漏，那点草木灰根本用不了多久。自己一个人烘干了棉花又拿了草纸自己缝。 　　她做的比原来的月事带要厚，三层缝合在一起做底，上面再缝块稍微短些的没封口，到时候可以往里放纸和棉花。弄好再缝上绳子就大功告成了。 　　傍晚朝乐就用上了草原上第一块棉花月事带，穿上那叫一个舒服。简单的在家里走走一点问题没有。 　　好东西谁用谁知道。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半个部族的女人都知道了这个好东西。人人都想用，可它贵的很，谁也舍不得拿棉花去做月事带。 　　卓娜犹豫了两日还是和丈夫开了口。 　　“大胡子，咱们族里现在每年能赚不少钱吧？除了更换族人们的毡包，给族人更多的粮食，能不能再拿点钱出来给族里的女人们发点东西呢？” 　　一斤棉花五十五个铜板，能做五个月事带出来。只量多的时候用，一个月也就用那么些。除开族里年幼和年老的女性，大概也就四五百人需要，一年大概需要三四百两。 　　卓娜算过，这钱不是小数目。但对于现在的孟和来说，一年三四百两真心不算多。 　　哈日胡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妻子脸红红的解释了一通后才明白过来。 　　哦……那个啊…… 　　他下意识的想答应，但这事得跟族老们商量过才能定下来。所以他没有一口应下。 　　宝音姐妹俩非常支持阿娘这个建议。部族里很多条列都很照顾男人，像那什么年满十五岁的男孩就可以到部族马场驯一匹马归自己用，女孩儿就没有，只能用买的。 　　当然了，以前部族里狩猎换粮什么的大都是男人出力多，他们福利多也能理解。但现在奶豆腐和羊毛的买卖，女人们出力可一点不少。做酸奶熬豆腐，剪羊毛再清洗晾晒，说实在女人们出的力才是更多。 　　赚了那么多的钱，部族给女人们一些福利也是应该的。 　　隔天哈日胡和族老们提了下，一半赞同，一半反对。反对的倒不是不愿意给部族里的女人们花钱，而是觉得月事带沾血晦气，自己私下做做也就是了，拿到台面上来讲很是不妥。 　　“我倒觉得没什么，咱们年轻的时候出去打仗狩猎谁不见血。都是红色的血没有什么晦气不晦气一说。咱们部族的男人们能安心在外狩猎，回家有热汤热水她们也功劳不小。现在更别说了，你去奶豆腐毡包里看一看，都是女人。剪羊毛十个里也有四五个是女的。咱们以前是没有多余的钱，现在有了，该给的也要给。” 　　讲话的是年纪最大的族老，他一开口，反对声立刻减了大半。哈日胡趁机将事给定了下来，顺势又提了部族女人不能领马的事。 　　“咱们部族的女人都很能干，现在部族里赚的钱大头都是羊毛和奶豆腐，这些都离不开她们的辛苦劳动。所以我觉得部族里只能男人领马的事对她们很不公平。咱们部族的小孩子，一年也就出生那么二三十个，而部族里套回来的野马一年至少都有上百匹，马群完全能负担得起。” 　　他想改变部族里只能男人领马的规则，这可是大事了。只凭着他和族老们的意思是完全不能做主的。他们得通知所有族人，一家派出一个代表开会来决定。 　　这么大的动静，家家户户都好奇的很，饭都没心思做了。 　　到底是什么大事呢？ 第136章 　　孟和部族这两年有好几个小部族加入，如今有近六百户的人家。 　　现在每家派了一人过来，坐了满满一大片草坪。男男女女都有，都是家里能主事的人。 　　哈日胡不兜圈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其实他这提议对每家每户都是有好处的，不管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等到了十五岁都能从族里领到马儿。姑娘家成亲的时候若有一匹马陪嫁那可是很风光的事。 　　按理说大家是应该都没意见的，但就有那么几个大男子主义的，见不得跟女人平起平坐。不过只是很少的十来个人，没什么用。赞成的人数直接碾压反对的。 　　“好了！我想不用再数，大家已经看得很明白。少数服从多数，所以从今天开始，只要是年满十五岁的孩子，不论男女都可以在族中马场驯一匹马。除了大宛的马儿随便挑，只要有本事驯服，马就可以牵走！” 　　“好！！” 　　一群人激动又兴奋，不停的叫好。 　　哈日胡也开心的很，不过他还有话要说。 　　“这个规则适用于所有孟和部族里的人，但我刚刚听到有族人说一些部族是刚加入的，要是也可以领马儿的话有点不公平。这话没毛病，确实要先讲明白。所有加入孟和的人，待遇也应该和大家一样。但有个期限，以五年为限，必须得是加入孟和五年以上，才可经享受年满十五领马的福利。” 　　族老们赞同的点点头，就该如此。 　　若是刚刚加入孟和的人就能领走马儿，人家领了就跑那不是很亏么。加入五年，差不多都安定下来了，一家子也在族里干了不少活儿，家里的孩子再去领马那才名正言顺。 　　族老们没有意见，族人们就更没有意见了。 　　小部族的人也都开心的很，四五年时间算啥，很快就过去了。 　　这不，一转眼就是四年过去。 　　十三岁的宝音已经长到了她阿娘的下巴，只比大她三岁的姐姐矮一指长。 　　四年前因为大哥不在家姐姐也没有到年龄所以不能报名赛马，姐妹俩只看了下热闹。 　　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不光大哥报了名，姐姐朝乐也报了。宝音最近一有空就骑着小白马和他们一起出去，看他们练马。 　　四岁多的阿拉塔正是马儿最好的年纪，奔跑起来那黑亮的肌肉满满都是力量感。只看马的话，大哥的蒙克要逊色一些。不过大哥和蒙克更为默契他的技术也更好一些，兄妹两只能赛场上见真章了。 　　“大哥！你来追我呀！” 　　朝乐兴奋的攥着缰绳另一手拿着马鞭抽了小黑马一屁股。本来就很快的阿拉塔再度加速，朝前狂奔而去。 　　代格紧紧跟在后面，兄妹两你追我赶跑的飞快。宝音在后头骑着小白马慢吞吞的追着，一点儿都不着急。 　　阿茹娜估计是眼馋了，也想和小伙伴一样痛快奔跑一场，但每每一提速宝音就拉了缰绳示意它慢下来。 　　没办法，每月那几天的最后一日了。虽然量少，但剧烈奔跑的话，她怕等下收不住。 　　宝音摸摸阿茹娜的头，轻轻朝右一扯缰绳它便乖乖的往右小跑过去。天空不时传来一两声鹰啸，却不是三宝它们。说来也是奇怪，它们好像都不在部族附近觅食，不知道每次它们的兔子野味都在哪儿抓的。 　　这鹰啊，就是不经念叨，刚想着它们呢，天边就出现了它们的身影。 　　黑色灰色的…… 　　是大宝一家。 　　四年里，大宝终于找了个媳妇儿。是一只灰色的漂亮母鹰，和二宝差不多的样子。一开始她都没注意，还以为是二宝占了大宝的窝，直到人家蛋都生出来了才察觉到。 　　这只母鹰不是很亲近人类，但也没伤害过家里人。它几乎整天都在窝里，每次生上两三颗蛋，孵出来七八个月后又两三颗蛋。四年时间大宝添了十只崽！ 　　十只啊！ 　　宝音都不敢让它们继续住在毡包上，每天咕咕咕吵的厉害。大宝一家的窝让她给挪到了马栏那边，在木头架子上给它们搭的新窝。 　　它们不敢抓马，马儿也咬不着它们，两边相处的还算和谐。 　　由于大宝家里的崽太多了，取名一点儿都不好取，于是宝音直接给按出彺顺序叫的。 　　小一辈里除了小哈斯，其它就是小一小二小三的叫。 　　今天带出来的这两个是…… 　　宝音等它们飞近了才确认了下。 　　是小六和小七。小九小十它们现在还小，飞不了这么远。 　　“大宝！过来！” 　　宝音一招手，大宝飞的比谁都快。只是它现在的体型抱起来是真费劲，它一般都是直接落在阿茹娜的头上。 　　小白马的头是它们几只鹰的专属位置，就因为它们几个常常踩着，马头上的毛都是塌的。幸好阿茹娜看不见也说不了话，不然都要气哭了。 　　宝音抱着小六小七使劲儿亲了两口。这些个小崽是一只比一只讨喜，每次见了她都热情的很，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蹭。 　　“走，带你们兜风去。” 　　‘一大家子’骑着马悠哉游哉的从东绕到了西。赚了一圈回来，整个好遇上大哥和姐姐赛马返回。 　　朝乐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兴奋的还想再来一场。不过代格却说没空。 　　“阿娜这几日孕吐不舒服呢，我答应要给她找点黑茶藨子回去吃。陪你跑一圈差不多了，你们自己玩儿，我先走了。” 　　姐妹两这下不留了，还催着他快走。 　　两年前大哥和阿娜成了亲，因着阿娜和自家关系本就很好，嫁进家里来半点不合都没有，全家都很喜欢她。前几月又发现怀了孕，一家子更是将她当成了眼珠子。 　　“阿音，要不咱们也去给嫂嫂找点黑茶藨子？” 　　“行！不过得回去将四宝带上。” 　　找东西，那还是四宝最厉害。要粪便给它闻一闻，他能满草原的带你找，一找一个准。要蘑菇它能找蘑菇，要果子就找果子，简直比机器还厉害。 　　朝乐挺骄傲的，骑着马跑在前头就去找四宝。 　　宝音将怀里的两只崽放飞出去，在自己这儿呆久了大宝两口一会儿就不管它们了。 　　还是让它们跟着爹娘出去训练狩猎吧。 　　小六小七在她头顶转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跟着爹娘飞走。比起大宝两口子，三宝两口子这爹娘当的挺不称职的。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爹娘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也就刚出生那会儿两口子将小哈斯看得紧，等大了就完全是放养的状态，平时回家也不找娃，只顾着给对象理毛。 　　啧啧……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二宝啊，这都四年了，它居然还没有找到媳妇儿，连个崽都没有。随时看到它都是孤零零的一只鹰，平时也没有啥相好来找它，宝音都替它着急了。 　　可惜她没有翅膀，也没法和鸟沟通，不然真想给它做做媒。 　　嗯？阿姐在干啥呢？ 　　宝音看着阿姐趴在自家毡包上，一动不动。她这是在听啥？ 　　“阿……” 　　“嘘……” 　　朝乐轻轻将妹妹拽过来，让她学自己趴在毡包上听。姐妹两都没管马儿，因为就算放了缰绳它们也不会跑的。 　　毡包里的声音隔着几层密实的毡布有些小，但还是能听清楚的。 　　“桑哈姑姑，这真的不行。你要是来给我家朝乐说亲的我还能跟你说道说道，宝音？不行，她太小了。” 　　宝音一僵，什么鬼，给她说亲？？ 　　“哪里小了，她现在十三，十二月满十四。十四岁的姑娘在她们以前的地方早都嫁人了。我们商量好了可以定亲嘛。” 　　“可她现在是我的女儿，是孟和的姑娘。十三太小了，我想多留她几年。再说了，我家宝音也不愁嫁，没必要早早定亲。” 　　朝乐在一旁疯狂点头。 　　就是嘛，妹妹又不愁嫁人。 　　“桑哈姑姑真是对不起，这事我没法跟你商量，你还是回去吧，替我回绝那家人。” 　　“你这丫头，就是倔。多好的小伙子，错过可就没有了。唉……” 　　桑哈姑姑听着很不高兴，里头有走动的声音，看样子是要出来了。 　　姐妹俩连忙牵着马躲到另一侧。 　　卓娜将人送到门口，脸上挂着假笑。没办法，这是部族里辈分很高的长辈，说不得凶不得，得给面子，只能好声好气的将人送走。 　　两人都出门了，桑哈突然又转过身来。 　　“宝音的亲事你不答应，那朝乐呢？朝乐十六就快十七了吧？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成亲了。” 　　“是可以说亲了，有好几家孩子都有找我谈呢，我跟她阿爹还在琢磨。哈日胡说要等他观察观察再说。” 　　卓娜将丈夫搬出来，桑哈便只好将话咽回去，悻悻走了。 　　眼瞧着人走远了她才回过头，一转头就看到两女儿笑的跟朵花儿似的。 　　傻兮兮的，还当她不知道躲在外面偷听呢。 第137章 　　“阿娘，你真厉害~” 　　不等卓娜念叨她们，姐妹俩先说起了好话，哄的她心花怒放一时都忘了说她俩偷听一事。 　　姐妹俩拥阿娘进了毡包，一进去就迫不及待的说起刚刚那桑哈来说媒的事。 　　“阿娘，你可得好好把关呐，刚刚那个老婆婆一看没安啥好心。” 　　朝乐方才听到她临走还要扯上自己一把，差点没当场冲出来跟她吵一架。自己的婚事，亲爹亲娘都没说什么呢，啥时候轮到她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你啊，再不喜欢嘴巴也不能这样说。还有，你的亲事想了都快两年了，到底咋想的？” 　　其实两年前就陆陆续续的有人向朝乐提亲。先不说她本身就漂亮能干，最重要的她还是哈日胡的女儿，所以托人来说媒的人是真多。 　　夫妻两当然第一时间问了女儿的想法。朝乐自然是不愿意了，尽管来提亲的人里有好几个都是部族里非常不错的少年，但她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 　　很多都是她从小就见过，也非常熟悉的人，要喜欢早就喜欢了。 　　朝乐不愿意糊里糊涂的嫁人，她一直坚持要自己喜欢的才嫁。两口子竟也随她了，之后一年多的时间再没催过她。 　　不过眼下朝乐十六，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都成亲了。卓娜瞧着女儿还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的样子确实有点着急。 　　这丫头，小时后总把成亲挂在嘴边，真到了年纪该嫁人了却又一点儿都不着急。 　　“阿娘，我才十六呢，你看嫂嫂二十岁结婚不也挺好的吗？你现在操心我的婚事，过几个月小娃娃出生两头操心哪里忙得过来。还是等嫂嫂生了再说吧。” 　　她就不信嫂嫂生完娃，阿娘还有心思操心自己的婚事。 　　朝乐回头冲着妹妹挑了下眉毛，宝音没忍住笑了起来。阿姐真是聪明，这一拖又给自己争取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阿娘，怎么没有看到阿弟，他去哪儿了？” 　　“他啊，又拿着羊拐子出去跟他的小伙伴显摆，这会儿在阿古家呢。” 　　话音刚落，毡包外就响起阿古媳妇儿都（du）兰的声音。 　　“朝乐，宝音你们在家吗？” 　　“在呢！” 　　姐妹俩应了一声走出毡包一瞧，都兰一脸的尴尬，自家的小胖墩还在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都兰姐，这是怎么了？” 　　朝乐一边问一边抱起弟弟不动声色的瞄了下，没什么伤口就是衣裳脏的厉害。 　　都兰赶紧解释了下。 　　“咳……今天不是有好几个娃一起玩吗。小布赫就拿他的羊拐子出来说要比一比。小巴日的羊拐子最多，他的最大，两人就争了起来。我当时在做奶豆腐也没看清是谁先动的手，一听见哭就去把他们分开了。你们放心，我检查过，两个娃都没受伤。因为小布赫一直哭着要回家所以我就先送他回来了。” 　　听到没受伤姐俩放下心来，赶忙向都兰道歉。 　　“真是不好意思都兰姐，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都这样。小布赫有空再去找我家乌斯玩哦。” 　　小布赫还在抹眼泪，听到都兰的话带着哭腔说了个好。 　　送走了人，姐妹俩才抱着他进毡包。 　　听到是没受伤但没自己亲自检查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卓娜瞧着儿子那邋遢的样子，赶紧去找了干净衣裳出来。 　　“布赫，你老实跟阿娘说，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小布赫没有说话，只顾着自己抽抽嗒嗒的哭。原本想责备他的卓娜都不好说他什么了。 　　儿子还是头一次哭成这样。 　　宝音担心的问他是不是撞到哪儿了身上痛，小布赫摇摇头干脆趴在床上哭起来。 　　卓娜一把将他提到腿上，抓了帕子先给他把脸擦干净，然后一拍屁股，小家伙老实下来。 　　家里大哥阿姐阿爹都不会揍他，但阿娘是真的会打，刚刚那一下就是提示，再哭屁股就要遭殃了。 　　“好好说话，又没有受伤，回来这是在哭什么？” 　　“我，我，打不过巴日……呜呜呜……我爬不起，他们都笑我。” 　　母女三人：“……” 　　朝乐笑点最低，已经耸着肩转头开始笑了。宝音也抿着唇忍的很是辛苦。 　　虽然这是她们最疼爱的弟弟，但是一想到那个画面真的好好笑啊。 　　“呜呜呜……” 　　“早跟你说了叫你多走动多跑跑，你不听。现在胖成这样，打个架都起不来还好意思哭。” 　　卓娜三两下给娃换好衣裳，然后便撵他出去在家附近跑两圈。小布赫这回倒没拒绝，大概这回真是被打击到了。 　　本以为小家伙坚持不了几日的，没想到竟然半个月了都还在坚持运动。 　　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就他这个劲儿，以后做什么事都能成。” 　　代格对弟弟这个坚持的精神是非常夸赞的，但他不知道支撑着小布赫坚持下来的其实只是一个非常‘淳朴’的愿望。 　　他一定要在小伙伴面前再摔一次，然后非常麻利的爬起来！ 　　转眼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两年一度的赛马比赛也越来越近。这回仍旧是三大部族联合举办，而孟和成了主办方，奖品这次也将由孟和提供。场地就在孟和部族旁边，是一块非常适合赛马的草场。 　　越是临近活动举办的日子，朝乐就越是兴奋，晚上怎么睡也睡不着。幸好是在自己的小毡包里，不然小布赫肯定也要跟她一起精神起来了。 　　这个小毡包是三年前就有了的，因为姐妹俩强烈要求自己住，才分了出来。 　　因着家里马儿够多，毡包搬运起来也方便哈日胡夫妻俩也没坚持，痛痛快快的弄了东西来给女儿们搭了毡包。 　　姐妹俩这毡包离大毡包不是很近，但和小姨挨的挺紧，也就十几步路的距离。晚上说话大声一点还能隔着毡包聊会儿天。 　　朝乐这会儿睡不着，爬起来将毡包顶给掀开，露出闪烁着星星的夜空，空气也变得更新鲜了。 　　尽管她动作很轻，宝音还是醒了。宝音才刚睡一会儿只是浅眠，身边有动静醒的也容易。 　　“阿姐，又睡不着啊？” 　　“阿音，吵醒你啦，对不起啊。” 　　“没事没事，是我觉浅。后天就赛马了，阿姐你这样不睡觉怎么养的好精神参赛。” 　　宝音靠着姐姐的肩膀，轻轻拍她的另一只胳膊笑道：“要不我唱歌哄你睡觉吧？” 　　朝乐：“……” 　　“你确定我听完你唱歌不会熬夜到天亮吗？” 　　宝音在朝乐心中真的一直都是非常完美的人，直到有回听到她唱歌哄阿弟睡觉，没有一句音是正确的，给她笑的肚子都疼了。 　　“珍惜吧，等你嫁了人，想听我唱歌哄你睡觉都不行呢。” 　　宝音说着也精神了，莫名有些惆怅起来。 　　她到这里五年了诶，五年时间和姐姐朝夕相处，感情深厚比人家十几年的姐妹也不差了。尽管姐姐现在还没有要成亲的苗头，可早晚都是要嫁人的。三年，四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一想到姐姐成亲后就要和自己分开，以后想睡一个被窝都难，她就心里酸酸的，搂着姐姐的胳膊也更紧了些。 　　“其实我挺想嫁人的。” 　　朝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宝音都没反应过来。 　　“可惜一直没有能让我心里砰砰跳的人。” 　　“阿姐你喜欢一见钟情啊……” 　　宝音瞬间想到了吉雅，吉雅前年在赛马比赛上对一个哈图的少年一见钟情，回来之后念念不忘，每次一起玩都要提上好多遍。阿姐说的这个砰砰跳，也是吉雅时常挂在嘴边的。 　　这可怎么好。 　　孟和适龄的少年阿姐几乎都是见过的，可她都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那岂不是要往外找？ 　　阿姐要嫁外族？？ 　　宝音心里更难受了。若是嫁在孟和还能时时见面，嫁到外族去远的话来回路上就要一个月的时间，见一次是真心不方便。 　　“阿姐……咱们部族的男孩子你都看不上，那你是要嫁外族吗？你舍得我们这一家啊……” 　　尽管知道这样说好像是在用亲情绑架姐姐，但她还是没忍住，她真的好舍不得。 　　朝乐一听这话，立刻翻过身面对着妹妹，‘恶狠狠’的戳了她一指头。 　　“谁说我要外嫁了，就不兴男人跟我住孟和吗？” 　　谁规定了成亲就一定要女子住到男方的部族去，她才不会离开孟和。若有一日她要成亲的话，也是在孟和成亲。 　　至于未来的丈夫一家嘛，她拐也要给拐到孟和来的。若是不愿意，那就没缘分了，她总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又愿意的。 　　宝音眼睛蹭蹭亮起来，兴奋极了。 　　“对！让他跟你住孟和！” 第138章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半个时辰后才迷迷糊糊的一起睡着了。 　　这个点已经很晚，但哈日胡才刚刚上床。 　　“怎么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了？赛马的事不是有乌吉力他们帮忙吗？” 　　“是有他们帮忙，但还是忙。反正也就这两天了，赛马一办完就能清闲下来。” 　　哈日胡躺在床上舒坦的伸展了下，然后看了看小儿子。睡得四仰八叉的可可爱爱。 　　卓娜拍掉丈夫神出去摸娃的手，小声道：“说的好听，等赛马完了，又是转场又是剪羊毛的哪一样不忙，你清闲得下来才怪。对了，你上回说桑哈姑姑来的不对劲说查，查出来了没有。” 　　自打丈夫说了这话，她好多天都没睡好，今日必须得问清楚。 　　哈日胡叹了一声说查出来了。 　　“是一个族老，具体哪个我就不说了。他喝酒时说漏了嘴，说族里的羊毛织法都是宝音传出来的，族里的奶豆腐的羊毛收益都要分她一成。幸好当时跟他喝酒的是他妻儿，这些都没有传出来。不过她妻子想给自已的孙子绑个金娃娃，这不就盯上咱们宝音了么。” 　　卓娜白了丈夫一眼，还具体哪个不说了。桑哈的亲戚里谁跟族老有关系她又不是不知道。 　　就说嘛，怎么突然就来给宝音说媒了。宝音才十三，部族里就算有意向求亲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怎么也要等她十四十五岁。 　　“那我没有同意宝音的亲事，他们会不会把这事传出去？” 　　哈日胡沉默了下。 　　“他们说是没有传出去，目前来看也没有什么动静。但还是小心点吧，这几天会有些乱，你让诺敏多看着些她们。” 　　一个每年都能从族里拿上万两银子的金娃娃，太考验人心了。 　　卓娜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第二天一早便拉着妹妹好好叮嘱了一番。诺敏为此将牧场的活儿都推了，从早跟到晚。弄得宝音好奇极了。 　　“小姨，你这一天都跟着我们在转，不是说牧场很忙吗？” 　　“再忙要也休息休息嘛，这不马上就有赛马，我也准备一起看看热闹。早些年都没有机会看，现在补起来。” 　　一说起这个，宝音她们怕小姨想起伤心事赶紧打住不再追问。一起就一起吧，人多还热闹呢。 　　第三日天还没亮哈日胡便出了门，他是老大忙人了。家里人等他走后一个时辰才陆陆续续的起了床。 　　阿娜看看自己的大肚子很是遗憾。 　　“看来今年我不能去现场看你比赛了……” 　　代格系好腰带听到妻子这话安慰的抱了抱她。 　　“那边人多马多，万一碰撞到了不好。你乖乖在族里呆着，我比赛完了就回来陪你。” 　　“嗯嗯！你去吧，自己当心着点。” 　　代格点点头，临出门又搂过阿娜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这才骑马离开。 　　等他到家里的大毡包时，妹妹们和弟弟早就准备好了。不，弟弟还没有，他还困的很。但他那手抓着宝音的辫子死活不肯松手，非要一起去看赛马。 　　“阿娘没事，让他跟我去吧。我看热闹又不参赛，再说不是还有小姨一起吗，阿弟跟我们去没事的。” 　　小的不肯松手，大的也连连保证，卓娜最后还是答应了。 　　朝乐骑着马将大哥打量了一遍，啧啧夸道：“大哥你这辫子上的彩带真好看，嫂嫂手艺真好。” 　　“你的也不差嘛。” 　　参赛的选手会在发辫上系上彩带，比赛时彩带飞舞，别提多好看了。 　　朝乐的彩带颜色亮丽，色彩也要更多些。这是巴雅尔给她从外头带回来的。好些颜色部族里都没有过，独一份的。 　　至于为啥没给代格买，主要是他已经成亲了，这彩带就得由他自己的妻子做，巴雅尔买来就是多事了。 　　兄妹三人互相评价了下对方的衣袍和装扮后，诺敏也收拾好骑着马过来，五个人这才开始往赛马的草场去。 　　一路上五个人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 　　不是因为他们的马，而是因为朝乐太好看了！ 　　赛马的参赛者有条件的都会在今天穿上颜色亮丽的衣袍，代格穿的是一套靛蓝色的袍子，朝乐则是一身草绿色的衣袍。 　　她的袍子和代格的不一样，朝乐的衣袍在阳光非常的有光泽。 　　这是宝音斥‘巨资’给姐姐买的战袍。全身都是用丝绸做的，八月的天穿上一点儿都不会热，特别凉快不说还非常漂亮。 　　阳光下的丝绸那光泽感是麻布棉布绝对没有的。 　　朝乐今天精气神非常好，绿色又显白，衬得她那张小脸越发粉嫩娇艳。侧辫上的彩带也是用绸子裁的，骑着马被风一吹，飞舞起来又添了几分仙气，谁看了都得多瞅两眼。 　　相比起来宝音就黯淡多了，她怕热穿的也是浅色系衣裳，一身灰蓝色着实有些低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里都不受宠爱。不过全族都知道哈日胡有多疼这两女儿。 　　宝音自己挺喜欢这身衣裳的，别看不起眼，却也是绸子做的一点儿不便宜。 　　“好多人呐，怎么感觉今年比前年多了好多？” 　　前两次赛马姐妹俩都有去看热闹，明显感觉今年的人多了不少。 　　这个代格知道。 　　“这回不光有图布信哈图的人还有很多小部族的人也来参加了。听阿爹说朝廷的人也要来呢，反正今年挺热闹的。” 　　代格心里很是骄傲，这就是在阿爹治理下的孟和，越来越兴盛，越来越被看重。 　　“阿音，一会儿你是在起点看，还是在终点看？” 　　“终点看吧，起点一下就不见影子了，想看个结果还要等半天。” 　　今天的赛马分两大场，一场是在上午分为奔马赛和障碍赛。兄妹俩参加的都是奔马赛，考验马儿的耐力和奔跑能力。二十里路，上百人并驾齐驱，直线奔跑谁先到达终点谁就是第一名。三组人跑完各组前二十再进行决赛，最终的前三名才有奖励。 　　障碍赛嘛沿路都准备了各种障碍，考研马儿的耐力和奔跑能力之外还要看看马儿的反应够不够敏捷，和主人配合的够不够默契。 　　这项比赛朝乐有自知自明，她肯定不行所以只报了奔马赛。 　　至于下午的各种炫技比赛，什么马上夺标射箭等等等等，那都是只配看热闹的比赛，凡人参加不了。 　　现在时间还早，太阳才刚刚升起，得吹了号角声才要入场准备。 　　兄妹三人和诺敏骑着马在赛场外围慢悠悠的转着，很快就和自己的小伙们汇合了。 　　吉雅可想参加了，但她的马儿不行，跑起来也是垫底。而且她觉得心上人这回肯定有来不想丢脸让他看见，所以连名都没报。 　　“朝乐，等下你跑的时候我喊你名字，我声音可大了，你肯定能听见。” 　　醒来的小布赫听到这句话，连忙应和道：“还有我还有我，我的声音也好大！” 　　宝音笑着捏他脸逗他道：“是是是，咱们小布赫声音最是洪亮了，每次一哭，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呢。等下阿姐跑出去几里地说不定都还能听见。” 　　一家子笑成一团，小布赫也被这话逗笑了。 　　雪白的马，亮眼的衣裳，这一家子简直不要太显眼。在场外等着的许多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今年有许多第一次参加赛马的小部族人，看到朝乐宝音后一个个都打听起来。 　　一听是哈日胡的女儿们，不知又动了多少人的心。 　　孟和的强大从这次赛马活动就能窥见一二。瞧瞧这周围安置客人的崭新毡包，还有昨晚上吃到的美味奶茶奶皮子，和各种好吃的。 　　哈日胡这个土司真的是不错。 　　他的女儿地位自然也会很高。那个叫朝乐的还那么漂亮，真是叫人很难不心动啊。 　　有那胆大的少年已经驱着马朝着那一家子慢慢晃悠过去，准备来个近距离接触搭话。 　　代格就防着这些人呢，只要靠过来的男性通通用马屁股顶走。 　　蒙克力量不小，加上有哈日胡儿子这个身份在，众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同他们隔开了一些距离。 　　“朝乐，一会儿赛马的时候专心赛马，别理那些找你搭话的人。” 　　“知道啦，谁赛马的时候有空聊天啊，大哥你真逗。” 　　“咳……” 　　代格尴尬的清了下嗓子又提醒道：“不要搭理那些上来搭话的，但可以仔细看看来赛马的男孩，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说完他赶紧补了一句。 　　“是阿爹让我说的！” 　　朝乐：“……” 　　阿爹还真是惦记她。 　　“我看那个就不错，样貌俊朗身材也不错，一看就是能过日子的。” 　　一家子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确实身材高壮，但这俊朗嘛，就有点水份了。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同款撅嘴。 　　大哥这审美真是，怪偏僻的。 第139章 　　代格被妹妹拒绝了一点儿都没气馁，一边守着妹妹身边的位置一边观察着周围有没有什么好男儿。 　　这回赛马来的人多，十八九的少年也多，说不准就有妹妹喜欢的呢。 　　诶？那个人好像有点眼熟…… 　　不等代格仔细看清楚，那人好像被谁叫了直接调转马头隐入人群里。 　　是谁呢？看着真是眼熟。 　　“大哥大哥！” 　　朝乐一喊代格立刻回过神来，号声响了。他转头叮嘱了宝音几句后就带着妹妹去了赛场里。 　　他们是第二组，得先进去候着。 　　“吉雅姐姐，咱们去终点等着吧。” 　　“你们先去吧，我先看看，一会儿去找你。” 　　吉雅还没将周围的人看过一遍呢，哪里甘心。 　　去年赛马她喜欢的那个少年都有参加，今年肯定也有来，她想再找一找，要是这边没有再到终点那头去。 　　宝音差不多能猜到吉雅的心思，也没说什么直接叫上小姨就走了。 　　这都两年了，吉雅对那人的热情居然没有丝毫减退。前年那人都十六七岁了，今年不得十八九？这么大的娃，一般都成亲了，就算还没有也是定了亲的。她这么执着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阿姐，有个人老是看你。” 　　听到小布赫的话，宝音还没什么反应，诺敏就警惕的四下看了看。 　　“谁在看你姐？” 　　“在那儿……咦，不见了。” 　　小布赫转着头没找着人，宝音也没看到什么人在瞧她，倒是抓到几个看她马儿的人，见她看过去立刻笑着和她点头打招呼。 　　没什么奇怪的。 　　阿茹娜这一身白着实显眼，兴许人家只是看马叫阿弟误会了。宝音很快将这事丢到一旁，驱着马直接到了奔马赛的终点。 　　终点的人和马都要比起点少一些，不过这边附近毡包多，都是崭新的大毡包，安置着来参赛的各族族人。 　　宝音看到很多眼熟的族人在忙着最后的布置，还看到乌吉力叔叔带着人在帮忙搬东西，就是没看到阿爹。 　　阿爹一大早就出去，起点那边没有看到，终点也没有。一会儿发奖励的时候应该能看到吧，他得出来发奖励讲话呢。 　　今年孟和的奖励那是真真丰厚，每项比赛的第一名都会奖励一件两件羊绒毛衣和五十斤奶豆腐。若是不要则可以换成等价的牛羊马。尽管这几年来羊绒价钱降了不少，但一斤羊绒也要七八两银子。一件羊绒毛衣加上五十斤奶豆腐差不多也是三十两银子的东西。 　　第二名第三名则是依次递减，就算这样，第三名的奖励也比以前第一名的三只羊好。 　　有族人说这样太出风头，会引起别的族人不满。哈日胡没当回事，照样定下了这样的奖励。 　　当一堆人都穷的时候，你富了，弄出这样的奖励是出风头显摆。可大家现在都富了啊，这几年图布信哈图他们靠着羊绒羊毛赚的也不少。虽然没有孟和多，但确确实实是富裕起来了。 　　三只羊的奖励拿出去人家不得说你小气么。尤其是大家都知道孟和这几年赚了很多钱。 　　而且第一次主场，怎么也要拿出点东西来嘛。两件羊绒衣和五十斤奶豆腐看着贵，其实对部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次的奖励条件他还添了两条。 　　若是能一人能拿下两项冠军就会额外奖励两只小羊，若是三项那便奖励一匹小马。 　　如些丰厚的奖励，参赛的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着好好争夺一番。 　　当然，也有那么一些存粹是来玩玩，图个乐的人。 　　哈布日家中富裕，早年养的几只长毛羊这几年给家里挣了不少的钱。他不缺吃穿，也不用苦练骑射去狩猎，长得略有些富态。这回来参加赛马就是想出来见识见识。 　　当然，还有个想看看姑娘的心思。 　　图布信的姑娘他看得多了，喜欢的却没几个。他娘催着成亲，人选多的很但始终没一个能让他定下心来成亲的。 　　“哈布日你看！那个就是他们说的朝乐！” 　　被小伙伴一推，哈布日立刻转头瞧过去，瞬间呼吸一窒。 　　朝乐这会儿正和哥哥说着话，不知说到了什么突然笑了。阳光朝在她身上，她浑身都好像在发光，侧颜笑起来简直杀人。 　　“她就是朝乐……” 　　哈日胡的女儿。 　　哈布日觉得自己可以了，这趟没有白来。等参加完比赛回去他就立刻找人到孟和来提亲！ 　　“走走走，咱们过去一点。” 　　反正二组比赛还没开始，位置也没排好，站哪儿都可以。 　　朝乐长的不是他喜欢过最好看的，但她漂亮又有身份加持，比之前所有人都要适合自己。 　　哈布日很快挤了过去，他知道哈日胡还有个儿子，但没打听没见过。还以为代格也和自己有着一样的心思在这儿勾搭朝乐，最先挤的就是他。 　　两匹马儿一碰撞，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代格不想在自家主办的赛马比赛上闹事，尽量压着火气重新将位置占了回来。 　　“哪家的小子，招呼都不打上来就别，怎么，这么宽的草场放不下你的马？” 　　朝乐也皱了皱眉，对眼前这个小胖子看自己的眼神很是反感。 　　“来了就是客，大哥，咱们去那边吧。” 　　一听大哥哈布日知道坏事了，幸好刚刚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让朝乐给堵了回去，不然人得得罪的更惨。 　　他连忙凑到代格身边道歉，只说是自己不熟悉这里，马儿也有些不适应，刚刚没拉住才凑过来挤了他。 　　代格姑且信了，没再怎么搭理他。却不想这家伙自来熟的很，一直凑在他身边和他说话。赶也不好赶，烦的很。 　　好在第一组比赛很快开始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赛场内比赛的人。 　　马儿永远是大家的第一关注点，往年代格也是这样。比赛前就一直看谁的马更好，谁有希望夺得第一句。今年嘛，他主要是看人。 　　毕竟是带着任务出来的。 　　“大哥，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朝乐指着第一组中间的一个少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健硕，眼睛亮而有神。就是衣裳穿的有些朴素，看得出家里条件不怎么好。 　　代格也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名字，一胖的哈布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凑过来说道：“那个人我认识！是我们图布信的人，刚到族里没多久。叫什么那，那那……” 　　“那钦！” 　　代格嘴巴比脑子快，吐出这个名字才想起了关于那钦的记忆。 　　原来是他啊…… 　　话说当初自己和那钦兄弟两关系还挺好的，可惜自从几年前他们离开后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过。 　　如今的那钦身上没了稚气，多了几分成熟，脸上的肉少了更有棱角，和之前相差比较大，一时还真没想起来。 　　他来了，那他哥应该也来了，这兄弟俩是不会分开的。 　　奇怪……他两不是说不会加入部族吗？怎么会到图布信去？ 　　代格伸着脖子想看看岱钦在哪儿，结果没等他看到人呢，一声哨子响，铜锣一敲，第一组比赛出发了！ 　　整整一百匹的骏马瞬间一齐奔腾出去，各色袍子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彩带也是群飞乱舞，嗒嗒嗒的马蹄声听着舒爽极了，场面极为壮观。 　　不管看过多少次赛马比赛，这场景都是看不够的。 　　朝乐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开始有些紧张。再有一刻钟就该她和大哥进场准备了。 　　她第一次参赛，本来以为能调整好，结果临到头了还是有些紧张。得吃些东西缓一缓才行。 　　好在妹妹早就给她准备了吃的东西，就在她怀里。朝乐松开缰绳拿出小布袋正要拆马儿就被撞了。 　　阿拉塔被撞的连退了好几步，朝乐没抓着缰绳差点没稳住身子。 　　“小心……” 　　两只手都扶住了她，一只是大哥的，另一只…… 　　朝乐转头一看，好家伙，又有点眼熟。 　　“岱钦！” 　　代格已经兴奋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岱钦也认出了代格，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好久不见了，代格你也是二组吗？” 　　“对，我和我妹妹都是二组。刚刚我看到那钦在一组还以为你也在呢，在那群人里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你。咱们这都有四五年没见了吧，这回赛完马在孟和多玩几日？” 　　代格很是热情，这让哈布日很是难受。自己的讨好代格都没反应，岱钦凭什么能得他的好脸。 　　不过是个一个被逐出过部族的人。 　　趁着代格和岱钦说话，他凑到了朝乐身边告诉她岱钦兄弟两都是曾经被逐出过部族的人，让她小心些。 　　这事朝乐早就知道了。 　　当初那钦带着他大哥到孟和求助，还在自家毡包坐了会儿呢。当时就听过这事儿。人家从来也没有避忌过，坦坦荡荡，倒是这哈布日，嘴碎又讨厌的很。 　　“哈布日，谁说被逐出部族的人就一定是坏人了？我巴雅尔叔叔早年就是被部族逐出去的，他是坏人吗？你们图布信卖的羊绒羊毛我记得是有他牵线才卖出去的吧？这几年你们赚了多少钱？你可以不喜欢人家，但没有了解就不要张口胡说。一个大男人嘴巴怎么这么碎，麻烦你离我远点，口水都到我身上了。” 　　朝乐漂亮是漂亮，性子却不是温柔那一款。对着外人说话一点儿都不会客气。说得哈布日脸一阵青一阵白了，却发不了脾气，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伙伴旁边。 　　这番话朝乐声音不大，但岱钦是听到的，他很诧异的看了这个漂亮姑娘几眼。 　　时间过的真快，当年那个小丫头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她说话可真好听啊…… 第140章 　　朝乐没怎么注意身边的岱钦，怼完哈布日后就将目光转移到了赛场上，可惜几人说话的功夫一组赛马的人已经跑得看不清人影。只能看到队伍的屁股。 　　一组里有不少自家族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拿到好名次。 　　排名多少朝乐是看不到了，得宝音那边才看到。 　　这会儿宝音正抱着弟弟骑着马混在人群里，时不时的和弟弟小姨说说话。没过多久就看到身边的各族人开始兴奋起来。 　　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骑着马的参赛者们也渐渐显露出身影。 　　“快看快看！最前面的两个人年纪好小啊！” 　　“他们两人跑的差不多诶，我猜是那个红衣裳的小子第一。” 　　“我猜是那个灰衣裳的，你瞧瞧他那马，胸深且长，四肢也比另外那匹更强壮。” 　　几人讨论间远处的参赛选手已经飞快朝着终点冲了过来。 　　宝音不自觉得抱紧弟弟，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最前面的两匹马追的好紧啊，这个第一是谁还真是难猜。 　　“阿姐，你想要哪个第一呀？” 　　“这个我想也没用啊，得看人家的马儿争不争气。” 　　宝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两道身影，忍不住再次感叹认真骑马的男孩子都好帅。 　　以前奔马赛每组一二名几乎都是三十四十的叔叔伯伯，今年居然是两个年轻男孩子。 　　快到了快到了！ 　　宝音呼吸都停滞了，看着那灰色衣裳的少年在最后的一百米左右突然加速超过了后面一匹马的身位拿下了第一名。 　　敢情他的马之前还没使出全力。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呼，还有不少吹着口哨。小布赫也被这场面感染爬到马背上站着嚯嚯嚯的又叫又跳。 　　“小祖宗你可消停点儿，在马背上跳什么跳，一会儿阿茹娜把你掀下去。” 　　宝音掐着弟弟的腰将他抱下来坐好，回头再想去看那前两名时，后面的参赛选手都陆续到了终点，百来匹马乌泱泱的哪里还看得清人。 　　前二十名的选手在终点登记上自己的姓名和部族后就可以短暂的休息下。落脚毡包近的还可以回毡包里躺一会儿。 　　接下来是第二组，这组有大哥和姐姐，宝音更加期待。连小布赫也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的等着大哥和大姐。 　　诺敏都没啥心思，只专心的看着周围的人。只要有可疑的人便立刻去通知乌吉力。 　　害怕她倒不怎么害怕，这里这么多的人，自家族人那么多还有护卫队，嚎一嗓子就都来了。 　　“阿姐，我想嗯嗯……” 　　嗯嗯是小布赫要拉屎的翻译。 　　宝音有点头疼。 　　阿姐和大哥就快到了啊，现在去拉屎，最重要的时刻就要缺席了。 　　“阿弟是不着急还是很急的呢？” 　　“有一点点急……” 　　小布赫捂着屁股有些脸红，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去嗯嗯，但他真的憋不住。 　　宝音无奈只好带着他去找个地儿拉屎。 　　“小姨你在这儿等着吧，一会儿阿姐他们跑到终点咱家一个人都没有她会很失望的。” 　　诺敏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人多她都担心出啥岔子，更别说拉屎去人少的地儿。 　　“咱们快去快回，应该还能赶上。” 　　诺敏带头走在前头去找地儿，宝音立刻跟上。若是阿弟只是尿尿，直接下马就能尿在草原上，可他是要拉屎。 　　这么多人在拉到地上臭烘烘的，人家该说没家教了。 　　诺敏很快挑了个人少的毡包后头，找石头刨了个小坑。 　　“小布赫，快来快来。” 　　小布赫立刻跑过去，解开裤子蹲下。 　　一阵臭气随风飘荡，宝音和诺敏都忍不住拿衣袖挡住鼻子。不过闻着闻着感觉有点不像是屎的气味。 　　“小姨我好了！” 　　诺敏赶紧过去给小布赫擦了屁股，正给他系着腰带时，突然听到小布赫说头晕。 　　不好！ 　　诺敏回头一看宝音已经晕了，她自己也头晕厉害的很，几息功夫便倒在了地上。 　　难怪她刚刚闻着觉得气味有些熟悉，还以为是寻常屎的气味。这明明就是拿来迷人的！乌日格早些年就经常给她用！ 　　这感觉太熟悉了，她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只听到有两道脚步声走过来弄走了宝音。那两人没有交流，诺敏挣扎着回过头也只是隐隐越越看到了衣服的颜色。 　　不能睡，一定不能睡。可她连咬舌头的力气都没有，手也软绵绵的，弄了好久才拔出腰间的匕首。诺敏忍着头晕轻轻在手上划了一刀，刺痛叫她有了几分清醒，然后重重的在手上扎了下。 　　鲜血不停冒出来，她也有了几分力气。但这点力气并不足以支撑她走到前面去求救。 　　诺敏直接爬到阿茹娜跟前，给它的腿划了一刀。 　　吃痛的阿茹娜一脚差点踹上她，好在清醒过来记起这是个熟人踢不得，这才收回去。 　　“快去，去找阿拉塔！” 　　阿茹娜最熟悉的名字除了宝音就是和它朝夕相伴的阿拉塔。诺敏指望着它能去把朝乐带过来。她说完这句话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趴在地上慢慢闭上眼。 　　其实她和自己的马儿最有默契，但自己的是匹黑马流血也看不太出来。宝音这匹小白马身上太白了，一点血迹就十分的显眼绝对可以引起人的注意，只要它跑出去。 　　此刻草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大一小。前头的第二小组也到达了终点，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谁也没有发现角落的毡包后是这样的情况。 　　朝乐成绩不错，靠着阿拉塔居然拿了个第三名，她兴奋的在周围的人群里寻找，却一直没找到妹妹和小姨。 　　“阿音呢？说好了要在终点等我的，人呢？” 　　代格也没找到人。 　　“是不是阿弟闹腾先回去了？” 　　好像只有这个解释。 　　朝乐嘟着嘴，很是不开心。看着大哥又和岱钦凑一堆说话了便自己和小黑马躲到一旁闷闷不乐。 　　一会儿还有决赛，她也不能回家去找妹妹。真是越想越不开心，妹妹一向对自己都是说话算话的。这可是自己头一回参赛，还拿了第三名，她都没有看到！ 　　朝乐甚至都想弃赛不比了，一扯马头，看到妹妹的阿茹娜晃晃悠悠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嗯？！它蹄子上怎么有血？！ 　　妹妹呢？！ 　　朝乐翻身下马跑到阿茹娜身边，检查了下它腿上的伤口，是用匕首划伤的。 　　阿音身上从没带过这东西，是谁？小姨还是别人？ 　　朝乐心里不安，赶紧牵着阿茹娜爬上马去叫大哥。 　　代格跟岱钦聊的正起劲儿呢，就看到她慌慌张张的牵着流血的小白马过来了。 　　“大哥！刚刚阿茹娜自己来找的我，妹妹不见了，小姨和弟弟也不见了。它还受了伤！” 　　代格两人神色顿时严肃起来，看了眼马腿的伤口，岱钦肯定道：“伤口非常新鲜，应该不到一刻钟，伤口也浅应该不是恶意伤害。而且这马状态有些不对，眼神没有精神像是中了药。从伤口看划它的人没什么力气，还能让它出来，这是来报信的！咱们赶紧分开在这附近找找。” 　　兄妹俩连忙应了，各自分头找起来。这里毕竟是孟和的主场，代格一路随手一招呼，大片人都跟着一起去找人。 　　人多力量大，他们很快就在毡包后头找到了晕倒的诺敏和她的马。 　　“小姨小姨！你怎么了？你醒醒……” 　　朝乐一瞧她这样怎么都叫不醒的样子就知道坏了，妹妹和弟弟都不在，肯定是遇上坏人。 　　“大哥，快去找阿爹吧，我好怕！” 　　阿弟还那么小…… 　　她又急又害怕，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岱钦瞧着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转头就组织了十几个人先沿着这附近开始搜索。代格也带了一大堆人出去。然后让人通知了阿爹他们。 　　赛马活动暂时停下了。 　　哈日胡没找到女儿哪有心情办什么活动，他承诺暂停半日，找回女儿后再休整一日重新比赛。食宿全部由孟和负责，赛马奖励加倍。 　　这样的条件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意见。 　　反正也才两小组比赛过，对大多数人都没什么影响。有那好心的还跟着一起出去找人。 　　诺敏在格桑的医治下很快清醒过来，本来醒过来听到阿茹娜已经报信稍稍放了一点心。毕竟耽搁的不是很久，抓紧追的话应该能很快将宝音追回来。 　　可接着又听到小布赫也不见了。 　　“怎么可能呢？那两人只带走了宝音。我让阿茹娜报信的时候小布赫就躺在我身边的！” 　　哈日胡这下头大了。 　　这说明后来又有人带走了小儿子，和带走女儿的不是同一批。 　　到底是谁？！ 第141章 　　女儿和儿子分别被人掳走，哈日胡又气又急，听完诺敏的话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出去被风一吹冷静了不少。 　　阿音之前也不是没被人盯上过，三宝它们可不是吃素的。他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当初打捞起楚古拉时那一身的惨状。 　　以前还只有几只鹰，现在那一窝都十几只了，一般人碰上那就是个死。希望大宝它们在自己找到宝音前先找到她，保护好她。 　　哈日胡一边心里自我安慰着，一边加紧派了人手出去追寻。 　　女儿还有可有被大宝它们护着，儿子是真真一点头绪都没有。 　　“哈日胡，需要我们帮忙吗？” 　　问话的是今日刚到孟和的‘朝廷’人。他们和寻常官差不同，身上自带煞气，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人。 　　哈日胡摇摇头，拒绝了好意。 　　“大人，草原的地形你们一点都不熟悉，胡乱跑出去要是迷路就麻烦了。实在是对不住，家中孩儿丢了，今日恐怕没时间商讨驻军一事，希望大人们见谅。” 　　“无碍，现在要紧的是将孩子找回来，哈日胡你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这些人还挺好说话，哈日胡连忙道谢转身就出了毡包。 　　距离两个孩子丢失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到现在还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传来。 　　小布赫才四岁啊，要是醒过来哭闹他真怕那些歹人会下狠手。 　　他现在倒是希望掳走儿子和女儿的是一批人，这样姐弟两好歹是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不过要让哈日胡失望了，掳走小布赫的人还真不是和宝音一批的。 　　那人是一个小部族跟着来看热闹的，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儿子。夫妻两身体都还算健康，却就是生不出来。所以在他出来解决内急看到躺着的小娃娃时，瞬间心动了。 　　这里两匹大马却少了个人，晕着一个还有娃，一看就不寻常。肯定是出了啥事。 　　他就算偷偷抱走娃了，人家也不会猜到是他抱的。 　　其实他还打了马儿的主意，可那两匹马仿佛脚上长了钉子死活都拉不动，他又不敢弄大动静，只好就这样匆匆抱着娃跑掉。 　　他在族里一向是个不起人的人物，这回跟来也没几个人关注他。等他抱着娃回去给这娃换身破烂的衣裳，就说是在路上捡来的。 　　到时候，这娃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男人越想越是开心，将小布赫一路抱回自己落脚的地方，然后放到马上准备离开。放人时没注意到他怀里掉了东西出来。 　　那是一颗比寻常羊拐子大了不少的羊拐子。 　　正好出来解决内急的那钦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东西，赶紧上前捡起来。 　　这是他的羊拐子！阿爹留给他的东西！ 　　当初他以为是自己在被狼追赶的时候弄掉的，难过了好久。没想到在这里捡到了。 　　怎么才一颗？其他的呢？ 　　那钦四下一看，只瞧见不远处一个骑着马的身影。 　　是他掉的？ 　　可能是人家当初看到捡起来拿回去了，这东西对自己很重要一定要拿回来。于是他想都没想就骑马追了上去，谁知前面那人一看他追跑的更快了。 　　莫名其妙啊，自己只是想找他把羊拐子换回来而已。 　　那钦想不明白，觉得这人非常可疑。马鞭一甩加快速度追上去。 　　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转眼就跑出了十里地。那钦能来参赛还拿了小组第一，他的马儿自然要比寻常马儿要好，很快就追上了。 　　追上了才察觉出不对来。 　　马背上竟然俯趴着一个没反应的小孩儿！ 　　这下再看那人慌张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钦直接从马侧取下自己的弓箭，搭箭拉弓瞄准了男人。 　　“停下来！” 　　死亡威胁还是很有用的，儿子再重要也没有命重要。那人到底还是害怕被射上一箭很快勒马停了下来。 　　“孩子，孩子，我还你就是了！” 　　男人还以为那钦是追出来要孩子的，直接将娃朝那钦一丢，这下趁着他没法射箭了转头就跑。 　　那钦被丢了个措手不及，慌忙将孩子抱住，咯噔两颗羊拐子又从娃怀里掉出来了。 　　“这是……”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羊拐子没在那人身上，却是从这小孩身上掉出来了。 　　一二三，还有的呢？ 　　那钦先将羊拐子收起来，抱起小布赫先探了下气息，还好，是活的。然后拍了拍他的脸，叫了好几声都没醒。他又看了下小娃的脖子，脖子后面没有伤，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被打晕的话，皮肉应该有红肿。 　　看来是中了药…… 　　这个孩子他有印象，当时是被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的。他多看了好几眼。 　　实在是那匹马儿太漂亮，太招人稀罕了。那匹马一看就是大宛的品种，毛色又正，大概没有哪个爱马的会不喜欢。 　　这娃中了药，那那个小姑娘呢？ 　　那钦下意识的有些担心，抱着孩子立刻掉转马头往回走，先把娃送回去让孟和的大夫看看吧，这么小就被药晕也不知道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他一路往回走，远远看到大批人马四面八方的往外跑，正纳闷呢，遇上一个孟和族人一见他怀里的娃就高兴的喊起来。 　　“小布赫在这儿！” 　　一群人迅速将那钦给围了。 　　哈日胡夫妻两一听到消息心里大石落了一半，赶紧跑去将儿子接到手。 　　那钦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己带回来的娃是孟和土司的的小儿子，代格的弟弟…… 　　为免误会，他赶紧将自己刚刚追出去的事情讲了一遍。他还拿出羊拐子，清楚的说出了几颗羊拐子上的刻痕。 　　哈日胡想起女儿当初将羊拐子拿出来的时候自己看着挺大问过女儿，宝音说这是格桑送的。 　　那会儿这小子正好受伤在孟和附近落脚，这羊拐子还真有可能是他的。 　　哈日胡一边让人放开他，一边叫人沿着他说的方向追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抓到了那个偷走小布赫的男人。 　　后面的事就和那钦没有关系了。 　　哈日胡女儿还没找回来，暂时没心情报什么恩，只是先和那钦道了谢让他先在孟和小住。 　　那钦洗清嫌疑松了一口气，回到毡包后闲不住想想也跟着一起出去找人了。 　　丢失的是宝音，他见过那个小孩，印象很是深刻。 　　几年前那个红扑扑的胖娃娃，还有她的那三只鹰，想不记住都难。 　　到底是谁掳走了她呢？ 　　那钦跟着一小队孟和的人骑着马朝着北边追了出去。 　　宝音被横放在马匹上，头朝下，清醒过来的时候整个脑子都是涨的，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 　　好想吐，头还有点晕。 　　刚刚…… 　　啊对！刚刚她在看小姨给阿弟擦屁股呢，突然感觉头晕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会儿自己在马上，又是谁抢了自己？小姨和阿弟怎么样了？？ 　　她咬了下舌头，清醒了些。偷偷转头看了下，只看到两匹马儿跟在自己这匹马后头跑。这些人一路跑也不讲话，什么信息都接收不到。 　　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 　　宝音不知道自己被带出来多久，也不知道吹哨子有没有用。不对，肯定有用。 　　阿爹知道自己被掳走肯定会让人出来找自己的，吹了哨子说不定就能让族人听到。 　　巴雅尔叔叔给自己定做的这哨子声音尖利传的也远，本就是为了让远在天上的大宝它们听到。 　　她试过，在没有遮挡的草原上使劲一吹能传出好几里地。 　　宝音平复了下情绪，确定自己已经恢复清醒这才动了动。 　　马上的男人立刻凶狠的恐吓她。 　　“别乱动！再动先给你一刀子！” 　　这人的口音很别扭，不像是草原上的人。宝音想起当初跟乌日图勾结的那些西域人。 　　这里的西域她在阿爹那看过地形图，有些类似现代新疆的位置。那里也是高山草原，牲畜不少。 　　不过西域在去年就已经被皇帝打下收服，大家说起来都是大安人，他们这是干嘛？ 　　不怕挑起争斗被朝廷惩罚吗？ 　　“叔叔……这样趴着，我好难受，我感觉要死了……” 　　宝音示弱只说自己害怕的很，保证听话只想坐起来。男人也不怕她作妖，人都已经带出来了，自己几个大男人还能让这个小丫头跑掉不成。 　　“别耍什么花招啊。” 　　男人将宝音提起坐好，人直了胀痛的头也舒坦不少。宝音飞快掏出哨子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它。 　　一连三声尖利的哨声传出，吓了几人一跳。 　　“臭丫头！” 　　男人直接抢了哨子然后拿绳子将她捆起来，连嘴也堵上。 　　“老二你怎么看的人？这哨子声音那么响，一会儿被追上了就是死路一条！” 　　“闭嘴吧！有这功夫赶紧跑。” 　　他们也不确定这附近有没有孟和的人，马鞭抽的飞起，马儿不要命似的跑的更快了。 　　三宝两口子离的最近，听到哨声便欢欢喜喜的飞来找宝音玩了。结果追上来一看宝音被捆的严严实实的，几个陌生人正带着她跑。熟悉的小白马也不见了踪影。 　　大宝很快也飞来了，它这一家数量可不少。 　　除了家里的小八小九它们，大宝的崽差不多都已经成年，老三和老五甚至比大宝这个当爹的更为雄壮。 　　宝音的哨声它们都听习惯了，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飞来宝音都会给它们准备好吃的，还会对它们抱抱亲亲。 　　今天有些奇怪。 　　三宝疑惑的叫了一声，宝音猛的抬头，眼泪瞬间忍不住冒出来。 　　大宝三宝它们来了！ 　　她使劲挣扎起来，男人不耐烦直接打晕了她。几只鹰眼睁睁的看着男人朝宝音动手，这还得了！ 第142章 　　三宝几乎是在男人动手的瞬间就俯冲下去。一口啄在男人手上，痛得男人整个右手都痉挛了。 　　“天！好多鹰！” 　　同伙们一抬头，就看到两只白鹰后头跟着几只黑鹰冲下来。十来只鹰全扑在刚刚对宝音动手的伙伴身上，用嘴啄用爪子抓。 　　夏天炎热穿的也很是单薄，三宝它们轻轻一爪就能带下一片皮肉和布条。直痛的那人从马上滚下去。 　　“救我救我！！快射它们！” 　　同伙们都被这场面给震惊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拿弓箭射鹰。 　　可那是十来只鹰都围绕在同伙的身边，想要射它们说不定也会射到同伙。 　　其中一人瞄准三宝朝它射了一箭，三宝正在抓那人的肚子，一箭射来穿过它的羽毛直接射到人的身上。 　　地上翻滚的男人身上再添一道伤口，而三宝只是被拽走了两根羽毛。 　　不过这两根羽毛对三宝来说也是很重要的。 　　它飞到空中盘旋着，很快锁定了那个那箭射自己的男人。一声鹰啸后，二宝也加入了战斗。这回它们不再是只啄一人，连带着那几个拿弓箭射它们的人也一起攻击。 　　这些人哪里想到天上的鹰会主动攻击人呢，他们根本没有准备，薄薄的衣物根本挡不住群鹰的利爪。 　　一道接一道的伤口痛得他们就算拿出了匕首都没法反击，有两人的匕首手抖的直接掉下马。 　　“啊！！好痛！” 　　“我的耳朵！！” 　　“我的眼睛！！” 　　哀嚎声一阵接着一阵，加上二宝一共有十二只成年大鹰，它们的攻击力合在一起连狼群都敢闯，何况只是区区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毫无还手的能力。 　　“汪汪汪！” 　　四宝正巧在这附近，听到哨声也跑来了。这家伙虽然总眼馋鹰肉，但它还是分得清亲疏远近的，跟着三宝它们东一口西一口，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听到哨声急急忙忙追过来的一队人看着眼前的惨状，倒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孟和的族人。 　　他们都知道宝音有养一大群鹰崽，之前也听说过楚古拉想伤害宝音被鹰抓的很惨。但这样十几只鹰和一条狗围攻人的情形他们真是头一回见。 　　太凶猛，太狠了！ 　　一群男人不自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默默告诫自己以后千万不能招惹宝音她们。 　　那钦也看呆了，好几只黑鹰他有些认不出哪一只是宝音最开始养的那只，但每一只都好强。 　　这些人都不用他们来帮忙收拾，已经被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 　　孟和的人试着叫了大宝三宝它们的名字，啄红眼的大宝它们才慢慢停下动作落到宝音身边。露出五个血乎乎的男人直挺挺的躺着，几乎动弹不得。 　　五个人脸被抓烂了，满脸都是血还能看到几丝挂着的肉条，已经看不出是什么样貌。若不是胸膛还能看到微微起伏，还以为都死翘翘了。 　　“咕咚……” 　　不知是谁在咽口水，反正，好像都挺紧张的。 　　那钦看了下这场景转头和孟和族人提议道：“要不你们派人回去通知一声，让宝音亲近的人来？这些鹰现在守着她，咱们恐怕都近不了身。” 　　“对对对，我回去报信，你们在这儿守着！” 　　孟和的族人快马回去报信了。 　　大宝它们守在宝音身边，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人，谁也不许靠近。它们时不时的会拿爪子去拨弄宝音，或者用头去蹭蹭她希望她醒来像以前那样摸摸它们。 　　十几只鹰蹭来蹭去，给宝音那灰蓝的衣裳上蹭的到处都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宝音遇害了。 　　收到消息一路狂奔过来的一家子看到躺在地上满身血的宝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如遭雷劈。 　　“阿音！！！” 　　哈日胡连自己是怎么下马的都不知道，朝乐受不了刺激直接晕了过去。代格腿软的差点没扶住妹妹，还是岱钦在他旁边顶了下，给他支撑起来。 　　众人赶紧解释道：“别怕别怕，宝音没事，她身上的血是大宝它们蹭上去的。” 　　听到这话哈日胡这才缓过神来，刚刚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大宝它们看得紧，不让我们靠近……” 　　哈日胡点点头，他直接朝着女儿走过去。大宝它们看看他，又看看朝乐和代格，确认都是自己熟悉的人，这才三三两两的飞入天空。 　　看着宝音被家人带走后它们才各自离开。 　　今天还没有狩猎呢，得抓紧去找目标。 　　鹰飞走了，一群人也走了。还带走了那五个人和他们的马。草地上除了一些皮肉碎屑和鲜血什么都没留下。 　　哈日胡一路急匆匆的将女儿送到格桑那儿，确定只是被打晕了没别的什么问题，一颗心才彻底落到底。 　　儿子回来了，女儿也回来了，这下他可以安心去收拾那几个人了！ 　　哈日胡找格桑拿了点安神的草药，带着女儿回了家。好在代格回来事先和阿娘说过宝音的情况，不然看到这样子家里又要晕一个。 　　卓娜将丈夫儿子都撵出毡包，自己给宝音换了一身衣裳。 　　床上躺着三个娃，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一个被迷晕了，一个受刺激晕了，还一个被打晕的。 　　还有妹妹，被迷药弄得现在还精神萎靡，走路都没法走。 　　今日真是倒霉透了。 　　她想去看看丈夫是怎么拷问贼人的，又放不下这三个娃，想想还是留在了家里让老大跟着一起去，一会儿再回来和自己说。 　　代格跟着阿爹一起到了族里议事的毡包。偷了小布赫的人已经查明确实是一个小部族的，也确实多年没有儿子，哈日胡先给他关了起来。 　　这会儿主要是收拾那绑了宝音的五个人。 　　“啧啧啧，宝音丫头那几只鹰可真够凶的，瞧瞧这身上连块好地儿都没有。” 　　满达三两下扒光五人身上的碎布条子，从他们身搜出了一些东西。 　　“这是葡萄干？是西域那边的人？！” 　　哈日胡接过荷包拿出一颗闻了闻，脸色很是难看。 　　大安朝收服西域的那年年礼里就有这葡萄干，说是西域特产的葡萄晒的，又大又甜。 　　“他们绑走宝音肯定是想从她这儿得到弄羊毛的法子！” 　　从剪羊毛再到处理羊毛，接着纺线织毛衣，这些再没有人比宝音更清楚了。 　　就算现在族里很多人都会织毛衣了，可有些花样谁也没学到过，只有宝音能织出来。 　　每年她都要给京都的几个官家小姐织上几件，年年都能得不少银子。这事，只有几个族老和哈日胡一家知道。 　　哈日胡看了下几个族老，正要开口毡包门帘突然被掀开了。 　　议事的毡包族人是不会轻易掀开的，就算有急事要找哈日胡也会在外头先询问一声。不用看就知道是那几个朝廷的人。 　　“许大人，我现在正在处理族中的事，麻烦你们回避一下好吗？” 　　“哈日胡，别这么见外嘛。刚刚我好听到说这几个是西域的人，这才没忍住进来了。” 　　许连城在那五人身边转悠了下，突然伸脚踩在一个人的手掌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劲儿，那个躺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人瞬间惨叫一声醒来抱着自己的手抖个不停。 　　“你看，我是来帮忙的，这家伙装晕呢。” 　　“哦，还有这个。” 　　他又转到另一边，正要下脚，地上的人就自己睁开眼‘醒了’。 　　只有三个是真晕的。 　　哈日胡：“……” 　　“啧啧，脸烂成这样，你们还有脸回西域吗？” 　　两个人没有理他，只顾着哀嚎。 　　他们不能开口，虽然他们中原话已经可以说的很流利但还是能听出是西域的口音。而且身上是真的疼啊，刚刚真的是忍了又忍才没露馅，没想到这人那么厉害，一眼就看出他们在装晕。 　　这回怕是要死在孟和了。 　　五个人接到这任务起就知道，要么将人带回去，要么就死在这儿。 　　本来是打算趁着赛马人多眼杂又够乱，拿药那么一迷直接带走跑掉。草原那么大，只要在孟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跑远一些就行。 　　四通八达的草原追击起人来是很难的，不然那些强盗也不会存在那么多年了。 　　可谁知道这回却栽在了几只小畜生手里。 　　两人回想起来就一阵毛骨悚然，连死都不怕的他们竟然会害怕那几只鹰。 　　“哈日胡，要不你把人交给我拷问吧，保证一个时辰连他们祖宗八代都交待出来。” 　　那两人一听，心头不知怎么一慌立刻就要咬舌自尽，许连城的两个随从下手更快，刷刷就卸了他们的下巴。 　　干净又利落。 　　毡包里瞬间连空气都凝滞了。 　　这里头十几个人，大概也只有代格神游天外。 　　他是不是眼花了，这个许大人笑起来的时候和阿音好像有点像诶…… 第143章 　　代格在毡包里没呆多长时间就离开了。 　　那几个西域人被拉下去拷问，说是场面不宜围观，加上那许大人和阿爹他们还要商量事情，所以他就先回了家。 　　刚到门口就听到朝乐叽叽喳喳的声音，宝音好像也有说话。 　　太好了！ 　　“大哥你回来啦。” 　　“嗯嗯，刚去看了下那几个抓你的贼人，现在还在审讯呢。阿音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去格桑那儿看看？” 　　宝音摇摇头。 　　“就是脖子后头还有点痛，过两天就没事了。对了大哥，那些人是西域的吧？我在路上有听到他们说过几句话，口音怪怪的。” 　　“好像是，阿爹他们还在查呢。朝廷来了个许大人，看样子也是个会查案的，有他帮忙应该很快的。” 　　代格莫名对那位许大人充满信心。他和妹妹聊的入神，都没有注意到亲娘在一旁的眼神忐忑又不安。 　　很多人都知道朝廷里来了人，可那些人是来做什么的几乎没人知道。 　　卓娜作为哈日胡的枕边人，当然有听到一点点消息。 　　那个许大人是来和孟和商量驻军一事。 　　皇帝野心有些大，收服了草原和西域还没满足。现在说是派兵进驻草原镇守边疆，谁知道是打的什么主意。 　　草原这么大，他们要来就来本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可驻军的话，草原各大部族也要送人过去。 　　代格…… 　　卓娜一想到还怀着孕的阿娜心里就有些难受。听丈夫的意思，这件事应该很难拒绝，很有可能会定下来。 　　唉……这日子好不容易好过起来了，皇帝就不能消停些吗。 　　这话卓娜不敢说出来，也就在心里念叨念叨。 　　一个下午时间过去，宝音和小姨诺敏的精神都恢复的很好，小布赫也醒来了。 　　因为全程昏迷，他没有被坏人抓走的记忆，只记得自己擦完屁股提上裤子就睡着了。醒来一家人也和平时一样，所以他几乎都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本来他准备出去找小伙伴玩的，可一摸怀里，自己当宝贝一样的羊拐子居然一颗不剩，顿时就慌了。 　　“阿娘！阿姐！我的羊拐子不见了！！” 　　小人儿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小伙伴们的羊拐子都没他的好。 　　“我明明带在身上的！” 　　小布赫拉着两个姐姐想让她们帮着找，卓娜大概猜到应该是贼人抱走他的是时候弄丢的，肯定掉路上了。这让宝音她们怎么找，宝音身体都还没恢复呢。 　　她把儿子抓过去，先告诉他刚刚被坏人抓走的事。 　　“你姐姐现在还不舒服呢，你别闹她，一会儿让你大哥陪你去找行不？” 　　一听自己和姐姐刚刚都被抓走了，小布赫连羊拐子都忘了，凑到宝音身边问她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呼呼。 　　这样的小家伙谁不爱呢。 　　宝音摸摸弟弟的小辫子，又捏了他脸一把。 　　“阿姐没事，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小布赫还有些不放心，拉拉手又摸摸脸，突然回头问道：“阿娘，那是谁救我和阿姐回来的呢？” 　　卓娜一愣，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 　　“嗨呀，家里一团乱我居然给忘了，太失礼了！” 　　先前儿子被救回来，女儿还没消息，她当时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都忘了和人说声谢谢。 　　“老大，你来，走走走，咱们去买两只羊杀！” 　　多亏儿子提醒，卓娜这才反应过来。 　　不光得谢谢救了儿子的那个孩子，还得谢谢大宝它们。没有它们，女儿这会儿都不知道被带到哪里去了。 　　杀两只羊好好犒劳他们，顺便也给家里人补补。 　　母子两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小布赫又转头问姐姐是谁救了他。宝音知道的不多还是朝乐更清楚全程。 　　小布赫听着姐姐讲他被救回来的细节，难得的听入神了。对那个叫那钦的大哥哥顿时好感爆棚，缠着姐姐要去找他。 　　宝音暂时出不了门，朝乐又放不下妹妹便没答应。小布赫想想还是姐姐更重要这才消停下来。 　　没过多久买好两只羊的母子俩回来了，全家都忙活起来杀羊做好吃的。 　　哈日胡还在忙着处理宝音这件事。 　　西域的人为什么会知道宝音那么多事，只能是族里出了内奸。很多事都只有族老和自己家里人知道。 　　妻子是绝对不会往外说的，朝乐和代格也绝对不会，这些他们都知道厉害。出卖宝音的只会是几位族老中的其中一位。 　　哈日胡将那五人交给许连城后便召集了所有族老，还叫来了他们所有的家人。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但都一个一个隔离开看管起来不让人接触。 　　“你这是什么意思？叫我们来又把我们家里人都弄来，这是干什么？” 　　一共八个族老，都是部族里德高汪重的老人。他们一直在部族里受人尊敬这还是头一回被这样对待，心里很是不满。 　　哈日胡对他们一向也是礼敬有加，但今天这事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不管是叛族，还是伤害他的女儿，这事都不能可能善了。 　　“今天发生的事，想来族老们也应该听说了。小布赫的事姑且不谈。咱们就说说那几个外族人掳走宝音的事。许大人已经严加拷问过了，那几人已经承认是自家主子得了消息才派他们过来掳人的。至于是哪里传递过去的消息，我想族老们一定跟我一样疑惑。所以现在我将族老们的家人带就是为了求证。” 　　听完哈日胡的话，傻子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之前喝酒说漏嘴的那位族老心中一惊立刻嚷嚷起来。 　　“哈日胡，我上回喝醉后是说了一些东西让家里人听到，但他们绝对不会乱传更不可能勾结外族人！” 　　勾结外族人叛族这罪名可太大了，他绝对不能沾上！ 　　“乌尤叔叔，你先别急。等查出来是谁传递的消息再说。” 　　哈日胡背着手就站在毡包门口，等着满达他们一个一个去询问，记录。 　　很快，最近半年离开过部族的人都记上名字交到了哈日胡手上。 　　草原上的人其实很少会离开部族，出一次远门是很少见的。这名单上的人多是进城采买，另外的一些就是去别的部族走亲戚了。 　　大家都不怎么爱进城，除非生活必需，而商队又没有来的时候，部族才会组织一下一起去城里。 　　在这半年里部族一共组织了两次，每次出去的人都是五十个。详细名单就在哈日胡手上。 　　哈日胡一一看过去，又看了下走亲戚离开部族的人，眉头渐渐皱起。 　　这些人里头都没有族老们的家人和亲戚，就连关系亲近的都没有。 　　那他的消息是怎么传递出去的？ 　　哈日胡眯着眼又仔细看了下名单，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漏了什么。正想着是漏了什么东西，巡逻队一个族人来报说在部族几十里外的地方发现了狼群的痕迹。 　　狼群…… 　　不重要，重要的是巡逻队！ 　　哈日胡总算知道自己漏了哪儿了。巡逻队是每天在部族附近游荡的队伍，他们里头的人要传递消息还是很容易的，也不太会被人发现。 　　谁说非到得城里才能联系呢，说不定人家在草原就接上头了。当初那些跟乌日图勾结的人可一直都还没有抓到。 　　哈日胡脑中有了猜想，立刻去找乌吉力要来了部族巡逻队的名单。 　　巡逻队都是白天一班，晚上一班，主要负责部族方圆十几里的巡查。 　　名单里有很多他眼熟的名字，族老的亲戚孩子也有一些在里头。他把这些名字都挑出来，让乌吉力回忆回忆这些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不对劲的吧，都挺认真挺听话的。” 　　说完乌吉力又补了句。 　　“有两孩子善良的很，总是把自己白天的轮次让给别人，自己去值夜。大冬天也经常这样，我觉得挺难得的，你说今年要不要给他们奖励点啥？” 　　哈日胡问了名字后点点头。 　　“是该给他们点奖励，我这就去找他们。” 　　乌吉力后知后觉，这才觉得不对。 　　好家伙，连他差点都给糊弄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审问的差不多的哈日胡带着几件衣物回了毡包里。 　　族老里一个头发花白的人看到这腰带这衣裳，整个人都开始慌了。 　　哈日胡直接将衣物丢到他的面前，声音冷得像是冰碴子似的。 　　“布穆勒，这些认识吧。他已经招了。” 　　众人大惊，转头看向布穆乐，这个族老们中最和善最支持哈日胡的人。 　　万万没想到，竟然跟他有关系？ 　　“哈日胡，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是布穆勒？” 　　几乎都没有人愿意相信，直到他自己承认了。 　　“是我……” 　　叛族的滋味不好受，自打做了这事他便一直惶惶不安，可是做都做了也没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一直走下去。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最多是对部族有一点点歉疚。 　　“布穆勒你糊涂啊！这是为什么？” 　　几个和他交好的族老难以置信又格外悲愤。 　　“我想住城里，想买房子想买地，想过安定的生活！！这些孟和能给我吗？！一笔一笔的银子进来，却只能看不能动，这些钱够我们在城里买好多好多地，过很好很好的生活，为什么要在这里熬着？就一个巴掌大的毡包，全家人一起挤在一起过活，你们看看人家城里人是过的什么日子！” 　　布穆勒早在第一次进城就开始起了要在城里定居的心思。只是这些年部族都没有钱，一直到部族里的奶豆腐和羊毛买卖做起来。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第144章 　　众位族老被布穆勒一番言论震惊的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哈日胡冷哼一声道：“布穆勒，我记得族里想去城里很简单的，只要在部族里写张退族的声明然后到府衙转个户籍就行。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贪心而已。” 　　贪心部族所有人的劳动成果。 　　布穆勒一时语塞。 　　哈日胡说的好听，就这么退族去城里，一家子吃什么喝什么？拿什么买房买地？ 　　那几个外族人一出手就是五百两银子，说好事成之后还会另外再给他五百两。整整一千两银子，实打实可以拿在手里自己的东西，他当然会心动了。所以他只短暂的犹豫了下就出卖了宝音。 　　那丫头又不是哈日胡亲生的，在他心里从来就不是孟和的人。 　　他原本是打算等另外五百两银子到手后等个半年一年的装装病，然后光明正大的提出要长居城里方便看病。这个理由没有人会说他不对，哈日胡兴许还会给他些银子到城里安置。 　　什么都打算好了，就是没想到那几个人会失手。 　　完了，都完了…… 　　布穆勒死不认错，但他也知道自己这犯下的罪有多大，整个人跟那霜打的茄子一样。 　　哈日胡转头示意满达将他捆上带出去。 　　满达神色复杂的将人捆上带走了，他以前是真的很尊敬布穆勒的，今天真是，瞬间感觉什么东西碎了。 　　“好了，事情查明白了。这回有朝廷的人在，布穆勒自然是交给官府处理。他的两个儿子儿媳包括妻子都是知情的，也要一起带走。至于小孩子，到时候看看官衙处理的公文，要是不带走的话暂时由族里养着。” 　　剩下的几个族老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经此一事族老们的威信大打折扣，他们到现在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哈日胡心里也不太好受，人心呐真是太复杂了。 　　从前族里都吃不饱的时候一个个想着要是日子能好起来就好了，现在日子好了，又起了花花肠子。 　　宝音对部族贡献这么大，说实话她就是想继任下一任土司至少大半人都会同意。她什么也没多求，只要一成分红已经很少了，就这样还出卖她让人掳走她，简直叫人心寒。 　　布穆勒羡慕城里好，不用四季迁移风餐露宿，却不知城里也有城里的苦处。一个草原人要融入城里生活有多困难，看巴雅尔就知道了。 　　十几年了，他都不习惯那边的吃食，因为有点钱才逐渐和老板们熟识起来，这么多年表面的朋友不少，深交的却没几个。 　　布穆勒想的也太简单了。 　　哈日胡整理了下心情，将那些负面情绪都压进心底准备回家看看孩子们。 　　今天他们受了惊吓，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些。 　　他从毡包出来，骑着马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提着一串猎物回来的许大人一行。 　　下午审问了贼人还能抽空去狩猎，真厉害。 　　“哈日胡，事儿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吧，许大人你这好身手啊。” 　　这一串兔子狐狸的，和族里最厉害的猎手半天猎的猎物也差不了多少。 　　他刚见到时还以为这是个文官，真是没想到，瘦瘦干干的许大人马上功夫丝毫不弱，难怪派他来安排驻军一事。 　　“许大人你这是准备怎么吃啊？你们那毡包好像没有煮饭的家伙什，要不我让族里的人给你做一下？” 　　“何必舍近求远呢，哈日胡，咱两的正事还没谈好呢，干脆拿到你家去，麻烦你夫人帮忙做下？” 　　许连城笑的很是‘真诚’。 　　伸手不打笑脸人，哈日胡暗叹了一声答应了。 　　‘贵客’啊，可不得招待好咯。 　　他领着人一路回到自家毡包，此刻太阳已经慢慢落下，橙红的霞光落在一顶顶灰白的毡包上，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哈日胡远远瞧着自家毡包正冒着炊烟，毡包外几个小人儿正在玩什么游戏，一个个嘻嘻哈哈很是开心。 　　看来阿音身体没什么大碍了。 　　“那是……” 　　许连城声音好像有些惊讶，哈日胡连忙解释道：“那两姑娘是我女儿，大的叫朝乐小的叫宝音。最小的那个是我小儿子，今天差点被人抱走的那个。大儿子你见过的，另外两个……” 　　哈日胡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来。 　　“另外那两个，是救了我儿子的人，两兄弟。” 　　他们竟然在自己家，看来是媳妇儿准备了好吃的招待他们。许连城运气真是不错。 　　“看来我有口福了~” 　　许连城还挺得意。 　　哈日胡笑了笑，下马领着人走过去。一群娃看到他回来叽叽喳喳的立刻朝他跑了过来。 　　小布赫是直接扑到阿爹腿上要他抱，姐妹两大了不好抱便一人一边挽着他。 　　三个娃阿爹阿爹的叫着，哈日胡只觉得浑身舒爽，一天的劳累都没有了。 　　“阿爹，今天咱家杀了两只羊咩咩呢！好大的羊咩咩！好多好多肉！” 　　“好好好，那你等下多吃点。” 　　哈日胡抱着儿子又带着女儿，太过幸福都忘了身后还跟着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给娃们介绍。 　　“这是朝廷来的许大人……” 　　“诶……不用那么见外，叫我许叔叔就行。” 　　许连城笑的很是和蔼可亲，一点儿没有之前在毡包里笑的阴森森的模样。 　　他这张脸还挺多变的。 　　三个娃都被他这和蔼的笑脸迷惑了，都很乖的叫了一声许叔叔。 　　许连城很是高兴，摸了怀里半天除了一点碎银子什么都没有，看看身后的几个随从，他们也是摇头。顿时有些尴尬，于是转头从自己的猎物里挑了没什么血的一人送了一只。 　　“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就拿这个先垫垫。” 　　他朝孩子们说着话，眼睛却一定盯着宝音看。等到宝音看过来的时候又赶紧转移了视线。 　　谁也没发现不妥。 　　“都进来啊，站在外头做什么？都做好了，可以吃了！” 　　卓娜一出来才发现丈夫带了人回来，知道是许大人后略微有些紧张。不过看他说话还挺客气，就和普通客人一样，她和一家子也慢慢放松下来。 　　那钦兄弟两今天也是贵客，卓娜给他们盛了一大碗奶茶，泡了奶皮子和奶果子，都是最新鲜的，香得不行。 　　许连城发现这桌上一堆吃食，他认识的就那么两三样，还挺稀奇，尝了一口奶茶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味道有点奇怪。奶香浓郁又有茶香还是咸的，泡的奶果子又是甜的，这混杂在一起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但不至于难以下咽。以前在战场肚子饿了白水下豆子都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餐挑啥挑。 　　所以他吃的还挺开心的。 　　一旁的小布赫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里已经和那钦玩的非常要好。大概是因为那钦救了他，在他心里有个非常英雄的形象。 　　他不停的给那钦拿着吃食，很是热情。 　　“那钦哥哥，这个羊肉好香给你吃！” 　　“那钦哥哥，这个饺子好香给你吃！” 　　“好的好的，够了够了，已经够吃了。小布赫你自己也吃。” 　　那钦真是好久好久没感受过这样的热情了，心里酸酸涨涨的，一口一口将小布赫拿给他的食物吃掉。 　　桌子坐不下所有人，诺敏便夹了些吃食去和阿娜一起吃。陌生人太多，尤其是男人多会叫她很不适应。 　　卓娜知道妹妹这毛病，心里难受也不好露出来。外头还有几个许大人的随从，也不好叫人在外头干站着听他们吃。于是她拿了个盆，捡了些手把羊肉又拿了一小盆炸好的奶果子出去。 　　奶茶一直都有多煮，一人分一碗刚刚好。锅里还在煮肉，等吃完了又能接上。 　　卓娜舒了一口气，幸好今天杀了两只羊，这些人吃应该是够了。大宝它们要是不够，等明日再给它们杀一只。 　　一大桌人吃的热火朝天，谁也没有客气。宝音和朝乐肚子小很快就吃饱了，姐妹俩把碗筷一收就要去给马儿喂水喂草。 　　许连城眉头一跳，一口气喝完奶茶起身说和她们一起去。 　　“早就听说草原上有一匹白龙驹，白日里只远远看过一眼不太真切，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宝音回头看了下他然后问道：“那你会向我要走它吗？” 　　“不会，君子不夺人所好，我很喜欢我自己的马。” 　　听了他的保证，宝音放心不少，点头答应带他一起过去看马。卓娜看了眼丈夫，见他点头也就不管了。 　　对宝音没坏处就行。 　　许连城跟着宝音一起出了毡包，见她要提水连忙接过帮忙。朝乐的水也让他提了。 　　“有我这个大人在，这种体力活儿怎么能让你们小姑娘做，都让我来。” 　　“谢谢许叔叔！” 　　一声叔叔叫的许连城那比石头还硬的心都软了几分。他来之前就有调查过哈日胡，知道他有两子一女，另一个女儿是领养来的。 　　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淡淡一眼扫过去。今天才发现这个领养来的宝音真的太像大哥了。 　　这眼睛，这鼻子，还有她说话吃饭的样子…… 　　大哥当年被人诬陷醉酒杀人不得不离家暂避，没过多久家里也被人构陷贪污赈灾银两被昏君下旨满门抄斩，只有他一个人在外习武逃过一劫。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大哥，却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他直觉这个宝音小丫头和大哥肯定有关系。 　　可是，宝音是被领养的。 　　哈日胡领养的是五年前那场大旱中无父无母的孤儿，无父无母啊，他只是一想心都开始痛了。 　　既想她是，又想她不是。 第145章 　　“宝音丫头，听说你这匹白龙驹是因为织的羊绒毛衣好，才得的赏是吗？” 　　宝音点点头，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是康平郡主赏的。” 　　“那你这织毛衣的手艺肯定特别好，听说你还会做奶豆腐，不知这是哪个地方的特产，我这些年南征北战都没见过。” 　　许连城本意是想问问宝音老家的大概位置，然后好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可这个问题吧，有些敏感，宝音根本回答不出来。以前阿爹阿娘都不怎么问，现在突然一下被人问得这么细她有点慌了。 　　她就说嘛，好好吃着饭这位大人说要看什么马，这是来探她的底？是自己的奶豆腐引起谁的怀疑了？ 　　原主的原户籍在哪她一点儿都不知道，是不是要露馅儿了？？ 　　宝音脸色有些发白，即便是天快黑了也能看出她的脸色不太对。 　　许连城一头雾水，又见朝乐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阿音，别想以前事，咱们喂马去。” 　　宝音被姐姐轻轻推着走在前面，听到没有回答身后的许大人也没有追问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赶紧抱着草去给阿茹娜喂食，不知不觉就走快了。 　　许连城不笨，当然看出有问题，没等他想明白就见朝乐小丫头停下来。 　　“许叔叔，阿音小时候很苦很惨，你不要问她以前的事。” 　　朝乐才不管他是多大的官，该说就要说。 　　“你要是真想看马，那就一起去。要是想问东问西的就把水放这里回去吧，问我阿爹去。” 　　小丫头丝毫不客气，许连城倒是一点不生气，甚至觉得这姑娘还挺可爱的。 　　“行，我知道了，不乱问了，咱们去看看马。” 　　看来小丫头对以前的事很抵触，他只能去阿木古郎府衙查查她的户籍。只是麻烦一点，时间久一点，他等的起。 　　唉…… 　　是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才几岁的小姑娘觉得很苦很惨呢，他竟然有些害怕知道。 　　“许叔叔，这就是郡主赏的那匹白龙驹了，我给它取了名字叫阿茹娜。” 　　许连城回过神，看到小丫头怯怯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赶紧装作被马吸引再没提起过之前的事。 　　三个人喂完马后气氛总算恢复正常，回到毡包的时候一堆人还在吃着。 　　哈日胡给那钦兄弟俩灌了不少酒，几乎没怎么喝过酒的两兄弟这会儿脸都红了，让吃肉吃肉，让喝酒喝酒，傻呆呆的吃撑了还在吃。 　　代格酒量好，不过他没喝。家里还有个孕妇，酒味怕她闻不惯。 　　哈日胡灌不了儿子一见许连城回来了，一把将他拉过去让他接着吃一起喝酒。 　　心情不是很好的许大人接过酒碗一口气喝了大半碗，还真就坐下了。连他今日来的目的都给忘到脑后。 　　第二天醒来都不记得昨晚上是怎么回的家，但昨天跟宝音去看马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立刻就起床收拾自己准备今天就把事谈妥当，早些到阿木古郎调查去。 　　不过他运气不太好。因为昨日赛马因故停了，所以今天要重新举办，哈日胡又忙起来。 　　宝音今天身体已经恢复了，就在家门口的赛马她怎么可能不看。这回她保证了又保证，绝对不会去人少的地方卓娜才放她出去，但不许带小布赫一起了。 　　这家伙一会尿一会儿屎的带着真是不方便。 　　所以这次只有兄妹三个一起出去，他们没走多远就遇上了许连城几人。 　　“许叔叔……” 　　“代格啊，我这头一回来草原，赛马比赛还没见过呢，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代格当然一口答应。 　　之前他来的时候阿爹就说让自己领着他们去看赛马，不过那时候这个许叔叔好像没什么兴趣，所以也就算了。现在他要去看，自然要招待好客人，有他们在宝音的安全也就更有保障了。 　　许连城就这么混进了宝音的队伍里。可惜宝音因着昨日的事不怎么敢和他搭话，怕他又问起自己答不出来的事。所以两之间气氛怪怪的。 　　很快第二组比赛开始了，他们这回在起点，只能看到参赛人出发的身影。 　　昨天朝乐拿了第三，代格拿了第五，拿第一的是岱钦。他那马儿丝毫不比朝乐的差，体型也更为健壮，拿第一一点儿都不意外。 　　其实阿拉塔可以更厉害，只是平时朝乐就是带它出去转转，不像岱钦他们每天都要狩猎，马儿训练的强度都不是一个程度。 　　朝乐本以为这次小组赛她可能又是第三或者第四，但出乎意料的是阿拉塔这次发了狠，竟然超了岱钦一点点拿下了第一。 　　孟和的族人一看朝乐拿了小组第一，一个个高兴的很跑过去将她抛起来祝贺。 　　虽然只是个小组赛第一，但孟和这些年得名次的是真真少。小组第一很有可能拿比赛名次的，当然要小小庆祝下。 　　族人们没闹多久，很快就收了手。最后那一下接的两人这时却被马头顶了下扑通趴到地上，眼看着朝乐就要砸下去，一旁的代格和岱钦赶紧伸手去接人。 　　岱钦离的近，一伸手朝乐就到了她怀里。 　　已经二十岁的岱钦身形很是健壮，抱着朝乐的手也格外有力。朝乐手一撑就按到了他胸膛的肌肉。 　　夏日穿衣薄，所以触感格外明显。 　　两人都愣了下。 　　朝乐抬头看见岱钦在看自己的手，脸一热赶紧收了回来，小声说了声谢谢。 　　赛场人多又吵，她不知道岱钦有没有听到，反正她说完就跑了。 　　“阿姐，二十里应该很轻松吧，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红了吗？” 　　朝乐摸摸脸，干笑了下。 　　“可能是热的，哎呀今天太热了。” 　　宝音点点头，确实很热。尽管草原上对女子的约束没有城里那么厉害，但穿短袖什么的还是想都不要想。 　　这么热的天，浑身都被衣裳裹着，这才一个多时辰，她感觉背上就有些湿了。 　　“一会儿比赛完了，我回去熬点绿豆汤消消暑。” 　　“嗯嗯……好。” 　　平时对吃食很感兴趣的朝乐这会儿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宝音以为她是在看赛马，其实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刚刚自己被岱钦抱住的事情。一颗心后知后觉的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他的手好有力，好有安全感，身材也好好。 　　说实话她还想再摸下。 　　以前怎么没发现岱钦那么好看…… 　　朝乐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半天，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决赛已经开始候场了。 　　时间过的真快，她感觉自己就眨个眼的功夫。 　　“朝乐走了！” 　　“来了！” 　　朝乐一边应一边骑着马过去。 　　代格本就和岱钦兄弟两熟识，这回那钦又救了小弟，三人关系更加亲近，这会儿决赛三人也是在一起。朝乐过来时偷偷看了眼岱钦，不知道为什么他也在看自己，两人心一慌又飞快撤回视线专心应对起比赛。 　　虽然赛前朝乐还心乱着，但比赛一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快些到终点这一个念头，最后取得了第四名的成绩。 　　这个成绩比她预想的已经好非常多了，那么多的好马一起参赛，自己还没有什么经验。 　　拿第一的是那钦，第二名的是岱钦，兄弟俩这回着实有些耀眼。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好些个人询问起他们有没有婚配了。 　　朝乐听了一耳朵，心里怪怪的。她一向和妹妹无话不谈，有心想找妹妹说说话，但上午的比赛还有一场，大家都在又闹哄哄的不是什么说话的好时候。 　　宝音哪知道姐姐在纠结啥，她一心只想快点看完比赛回去把绿豆汤熬起来然后拿羊肉去喂她的几个宝。 　　昨天太乱了，自己精神也没恢复过来，加上多了好几位客人羊肉不够给大宝它们所以也没去给它们喂食。 　　今天走的时候阿娘说了会去族里再买一只杀了拿回来，到时候拿最新鲜的肉去喂它们。 　　一上午的比赛很快过去，第二场里虽然有几个熟悉的族人，但孟和并没有拿奖宝音心情不是很激动，看了个结果就和姐姐一起回了家。 　　代格还想带兄弟俩一起回家吃中饭，可这回两兄弟死活都不肯去只好做罢。 　　“阿音你们回来的正好，刚杀的羊肉，这里有一百多斤先搬过去看看大宝它们够不够，不够下午再杀一只。” 　　“好！” 　　宝音抓了大哥当壮丁，让他帮忙将羊肉搬到了马栏旁边的空地上。 　　哨子一吹，很快天边就飞回来一只又一只的鹰。 　　莫名有些感慨，不知不觉这一大家子人口真是越来越多了。 　　宝音数着数儿，看着宝们都回来了突然愣了下。 　　不是一共十六只吗，怎么多了一只…… 第146章 　　宝音疑心是自己数错了，又数了一遍。 　　十七只…… 　　真是多了一只，还是多的黑鹰。 　　她一只一只仔细看过去，眼睛都要看花了。主要是大宝这一大家子长得几乎都一样，黑乎乎的一团子，想把它们分清楚还真得仔细看。 　　三宝一家和二宝是最好认的。宝音直接忽略它们，一只一只看着那群黑鹰。 　　小三小四小五…… 　　这只是老六，老七…… 　　嗯？这只黑鹰的喙颜色好像从来没见过。多的应该是这只？ 　　它谁？哪只崽的对象？ 　　宝音不敢上手抓，毕竟鹰这种动物对陌生人都是很警惕的，她可不想手上多个洞。 　　“阿音，多了一只要赶走吗？” 　　“不用，大宝它们一般不跟陌生鹰来往的。能带回来应该是哪只崽的伴侣。” 　　话音刚落，宝音就看到二宝扯着大条肉放到那只黑鹰面前。 　　！！！ 　　哎呦稀奇啊！竟然是二宝的对象！！ 　　宝音蹲下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小两口吃肉，这个新来的崽崽好像有点腼腆不喜欢凑上去挤堆吃，所以肉都是二宝给它叼过来的。 　　啧啧，真是贴心。 　　小五小六有点皮，过来抢食都会被二宝凶走。 　　“这都好几年了，二宝也终于有伴了。” 　　兄妹三都格外欣慰。大宝三宝都有对象还生了崽，就二宝一直没有伴宝音可是念叨了好久。 　　就是不知道二宝会不会带它的对象回来住，毕竟平时都很少看到它回来，也不知道它住哪儿。 　　不过每回部族迁移的时候，它都会回来跟着队伍一起出发，然后再跑出去。 　　宝音摸了摸二宝，那只黑鹰立刻抬头看过来，眼神对她充满了好奇，一点儿没有攻击性。 　　但她也只敢看看，轻易不敢上手去摸。 　　趁着崽崽们吃肉的功夫，宝音将老九老十抓出来也喂了肉。大宝两口子对她一点儿都不设防，看到两只崽崽被抓出来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吃得高高兴兴理都不理。 　　“明明才十来岁，怎么突然就有了当奶奶的感觉呢。” 　　宝音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起来。 　　瞧瞧自己亲手养大的这几只崽，人丁真是兴旺啊，一对儿又一对儿看了就欢喜。 　　“对了阿姐，你今天说回来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朝乐看看大哥，眼珠转了转又摇摇头。代格顿时明白自己在这儿碍事了。 　　“好好好，你们说话。这肉我也搬来了，正想走呢。” 　　朝乐嘿嘿笑着，看着大哥走远了才挤到妹妹身边，小声跟她说道今天自己被岱钦抱住的事情。 　　“啥？！你喜欢上岱钦了？！你不是说喜欢一见钟情的吗？咱们都见过岱钦几次了，你才看上？” 　　宝音眼睛睁的溜圆，手上没注意力道把小九给捏疼了啾啾叫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小九，摸摸不疼不疼。” 　　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小九给哄好放回窝里，宝音回头看着姐姐正经问道：“阿姐，你是当真的吗？” 　　“当然了，不当真我就不会和你说了。之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拿他当哥哥那些伙伴看，没什么感觉的。就今天突然变了……阿音你也跟他打过交道，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他啊……人是挺不错的。” 　　当初大宝偷他的猎物他是放了一马的，可见很有善心。而且那钦当时伤的挺重冬日又那么难熬他都没有丢下弟弟，非常的有责任感。 　　“是吧，我也觉得他很好~” 　　朝乐头一回在宝音面前笑得这样羞涩。宝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为姐姐有了心上人高兴，又担心她找的这个人是不是合适她。 　　“阿姐，他人是好，但之前不是被逐出部族了吗？当年还信誓旦旦说不会加入任何部族现在却突然加入了图布信，我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问清楚不就好了。大哥跟他们熟悉，我可以找大哥去帮忙问问，打探清楚。” 　　朝乐头一次看上这么个人只觉得他哪哪都好，但脑子还没糊涂，听得进话，知道要弄明白。 　　于是中午一吃完饭，代格就被两妹妹拉出去说小话。 　　一听到妹妹看上了岱钦，代格整个人都懵了。这两人他之前想都没想过会有啥火花。 　　“大哥你就去问问嘛，顺便看他们现在还愿不愿意加入孟和。” 　　朝乐期盼的看着哥哥，代格哪有不应的道理。 　　“行，我一会儿就去问。不过朝乐啊，就算问了都是好的结果，但人家不喜欢你咋办？” 　　这…… 　　朝乐明显愣了下，岱钦会看不上自己吗？ 　　“他要看不上，我就努力让他看上，要再不行那就拉倒。” 　　宝音赞同的点点头，就是这样！努力争取可以，但不能太过执着，不然受伤的就只能是自己。 　　代格见妹妹来真的，心里也重视起来。 　　这可是妹妹的终身大事呐…… 　　下午代格没跟妹妹们一起自己先独自去了兄弟两落脚的毡包。因着只是暂住，毡包都是打了地铺十来个人住在一起。 　　图布信的位置他知道，不用问自己就找了过去。 　　远远就看到有人在打架，还是以多欺少。竟然在这个时候闹事，岂有此理。 　　代格骑着马跑过去才发现打架的正是岱钦兄弟俩，以多欺少的是那个叫哈布日的家伙。 　　不过岱钦兄弟两明显占上风，打的那个哈布日嗷嗷叫个不停。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代格上前将两边人马分开来，七八个人打岱钦兄弟俩真是太过份了。 　　“你们没事吧？” 　　岱钦摇摇头，拿舌头顶了下脸颊。今天没发挥好，竟然挨了一拳头。他看了下弟弟，弟弟也受了伤，不过是小伤。应该摔倒在地上的时候胳膊蹭到石头擦伤了。 　　相比起来哈布日几人就严重多了，脸上的伤肉眼可见的多。有两人牙都被打掉几颗。 　　哈布日捂着还在冒血的嘴恶人先告状。 　　“代格大哥！你看看这兄弟俩把我们打的，比赛期间闹事应该取消掉他们的参赛资格！” 　　岱钦兄弟俩下午还报名了骑射的比赛，哈布日早就打听清楚了。 　　代格没有应他，而是询问起了他们打架的原因。 　　一问原因，两边人都不说话。 　　哈布日是明显的心虚，连看都不敢看代格。那钦是欲言又止但看了岱钦的眼神后就闭嘴不打算说话了。 　　代格转头去问旁边看热闹的。 　　这些看热闹的就住在旁边毡包，打架的时候也是从头看到尾，多多少少听到点东西。 　　他们是很乐意卖代格一个好的。 　　“这事儿吧，就是哈布日嘴贱。他们几个好像是在说一个姑娘，那姑娘好像是叫朝，朝乐？说她的身材还是什么，反正不太好听。接着就被岱钦打了。” 　　岱钦一动手，哈布日的同伴们当然要帮忙，那钦自然也就加入战场一起，然后就打成这样了。 　　代格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男人们之间拿女人玩笑说浑话他是听过的，哈布日竟然敢在孟和的地盘这样嚣张。 　　“代格大哥……你听我解释，我就是开开玩笑……我……啊！！” 　　代格一拳头打过去用了九成的力气，哈布日瞬间又掉了一颗牙，倒在地上连连求饶。 　　“偶再也布敢了！偶真系无心的！” 　　以前在图布信他们经常这样开玩笑，谁也没说过什么。今天不知怎么被岱钦兄弟两听见突然发难，居然闹的这么大，哈布日肠子都要悔青了。 　　“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我妹妹的名字。” 　　代格一拳头打的痛快，瞧着这群人已经被岱钦他们收拾过了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些。作为主办方，他做事不能做的太过，只能先放过他。 　　三个人没再搭理哈布日等人，收拾了下很快离开准备去参赛。 　　“那钦你手没事吧？要不先跟我回去上点药？” 　　“没事，就擦破点皮小伤，一点都不痛。” 　　那钦看到刚换的衣裳又被血沁红了也没当回事，狩猎的男人哪个身上没有伤口，就这样去参赛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这手伤……到时候射箭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他还是挺想争个名次的。 　　代格见他自己不在意也就不说什么了，转着看向岱钦。岱钦只是左边脸颊有些肿，其他没什么事。 　　听那些人说哈布日说妹妹的时候是他先动的手。 　　他为啥那么激动…… 　　“岱钦，谢谢你替我妹妹出头。” 　　“应，应该的……” 　　他不结巴还好，一结巴代格瞬间就看明白了。这家伙对妹妹有意思！！ 　　好哇他，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摸喜欢朝乐。 　　本来还担心着岱钦不喜欢妹妹该怎么办的代格这会儿突然看他就不顺眼起来。 　　他是啥时候起的心思？？ 第147章 　　岱钦还以为代格会接着问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领着自己和弟弟去了下午比赛的场地。 　　下午有两场大赛，夺标和射箭兄弟俩大的报了夺标，小的报了射箭。 　　他俩在图布信和那些‘高手’比过，两人的能力都能拿到一二的名次。 　　下午是好几个部族一起比赛，压力有一点点，不过他俩看上去都不是很紧张。 　　代格这会儿虽然瞧着岱钦不顺眼，但也不想说妹妹的事让他分心。还是先专心比赛吧，比完了他再来‘审’人。 　　半个时辰后，场地选手都准备妥当后，第一场比赛开始了。和之前奔马赛不一样的是夺标射箭都是一局定胜负。 　　夺标落马者直接出赛，剩下的人谁先将终点的三面旗帜运送回起点就是一二三名。在这个过程中是可以抢夺别人手里旗帜的，不许动兵刃全靠马上肉搏，怎么拿到又什么时候送回终点全凭自己的本事。 　　朝乐知道岱钦有报名夺标赛当然要来看看了。一看到他就发现他左脸肿了一大块。 　　刚刚大哥有去找…… 　　她立刻转头去问大哥。 　　“大哥你揍他了？” 　　代格：“……” 　　这才刚喜欢上人家，大哥的位置就瞬间掉后头了。代格心中十分不滋味儿，没好气的瞪了不争气的妹妹一眼。 　　“我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吗？他自己跟人打架弄的。” 　　朝乐心知误会了大哥，连忙说了几句好话哄他。 　　一声响亮的锣响后，比赛开始了！ 　　一家子的眼神都落在岱钦的身上，他的马儿很是出色，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大家也都发现了这个劲敌，追在后头将回去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朝乐那一颗心跟着岱钦七上八下的。看他被围攻了就担心的厉害，瞧他钻空子跑掉又松了一口气。旗帜被抢走又懊恼，夺回来又兴奋。 　　宝音发誓她从来没有在一天里看到姐姐有过这么多的情绪。 　　感情这东西真是太玄妙了。 　　明明之前都不来电的人，怎么接触一回就有了反应。看看阿姐这劲头，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岱钦真有可能变成姐夫。 　　就，神奇啊。 　　宝音对这兄弟两感官都还不错，就是疑惑他们加入图布信的事。要是没什么问题他们又愿意加入孟和的话她觉得阿姐和岱钦在一起她还是能接受的。 　　当然前提是岱钦得真心喜欢阿姐才行。 　　她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但真的有好些人只是看中阿爹权势地位的人来向阿姐提亲。那种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他们看阿姐的眼神多是讨好和欣赏，看不出真心的爱恋。 　　宝音就这一个宝贝姐姐啊，当然要给她把好关。 　　一群人都在专心看着比赛，宝音走神走的很是明显。许连城一直关注着她当然看见了。正准备挤过去的时候，手下过来找他了。 　　“大人，查到点事……” 　　许连成点点头，驱着马出了人群到了一除空旷的地方。 　　“查到了什么？” 　　那人有些不好开口，但始终都是要说的。 　　“查到了宝音姑娘的一些事。哈日胡当初去城里一共带回来十个小丫头。已经查明另外九个都是和宝音姑娘一辆车来的。属下询问了其中几个姑娘，她们都记得当初来之前呆的地方在哪里。” 　　“哪里？！” 　　许连城有些惊喜，没想到还没回阿木古郎就已经查到了头绪。 　　“太和城……” 　　那人答完后看了眼许连城咬咬牙又接着道：“听那一起来的小姑娘说，当年逃荒时宝音姑娘的父母死的很惨，连宝音姑娘也差点被吃掉。后来被救进慈幼堂逃过一劫，但受了刺激又伤心过度生了一场病，一直到上车的时候还是浑浑噩噩的样子，到后来才慢慢好起来。” 　　许连城听完如遭雷劈，满脑子都是死的很惨四个字。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四个字还是心痛的厉害。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先别慌，还不能确定宝音就是大哥的孩子，那死的人也不一定是大哥大嫂。 　　他勉强找回了点理智，但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去赛场，转身就去找哈日胡。 　　驻军的事必须赶紧定下来，他要抽空回去亲自查一查！ 　　宝音还不知道自己被查，她这会儿被姐姐晃的人都要晕了。 　　“阿音他好厉害！！你看！” 　　“看到了看到了！” 　　岱钦虽然没拿第一，但以一已之身冲破各族勇士的阻拦夺得第二也是非常值得骄傲的。 　　不过这个荣誉归了图布信，有些可惜。 　　代格眼露欣赏，岱钦兄弟俩很强他一直都知道的。许是常年独自生存他们比寻常人要多一股子狠劲儿，心性也比同龄人要更坚韧成熟。 　　这样的男儿放到孟和不知会招多少姑娘喜欢。 　　正在心里夸着呢，他一回神就看到岱钦在瞧妹妹，脸上的笑意顿时没了，上次一拍说有事和他谈就拉走了他。 　　“岱钦，我记得你们以前说过不会加入任何部族的，怎么会突然加入图布信呢？” 　　一听是问这个，岱钦有些许失望不过还是老实答了。 　　“不算是加入图布信吧，连入族的文契都没有签过，就是挂个名来参赛。” 　　图布信得名，他们兄弟俩得利，早早就说好了。 　　岱钦暗叹了一声，解释了下。 　　他和弟弟回到山上后，第二年就来了一批给他们登记户籍的官员。当时那座山附近住着不少被部族驱逐的人，有老有少大家也勉强认识。登记的人说散户得落到城里以后就是城里人。大家当然不乐意，于是便听他们建议临时组了个村子。 　　都成一个村了，平时来往的也就多了些，好些人干脆放弃毡包搬到山上一起挖了山洞住。 　　几年时间大家相处的很是和谐，冬日也是一起熬的。 　　但真的很难熬。 　　没有部族依靠的他们想找商队换次粮食都得凭运气，要么就得长途跋涉进城去换。 　　他们没有什么牲畜，皮毛都是平日里狩猎积攒下来，卖的钱不多换的粮食也很少。加上冬日储存的肉食不够多，这几年已经饿死好几个人。 　　都是住在一座山上的，平时里也会笑呵呵的打招呼，这些人说没就没了，兄弟俩心里也不好受。 　　正好上个月图布信的部族在他们附近落脚，狩猎时两人听到那些人说起孟和举办的赛马一事。 　　那么丰厚的奖品，兄弟俩毫不意外的心动了。不过他们没有部族是参加不了的，所以才和图布信的人沟通了下表面上加入图布信。 　　海日罕选了族里最有希望拿名次的人和他们比试，几人要么输掉要么平局，见这兄弟俩确实很厉害他才答应了。 　　“所以我们回去就会离开图布信的。” 　　代格：“……” 　　“那你们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吗？” 　　现在那么多的小部族都在找大部族加入，大家都知道没有部族庇护日子是很难熬的。 　　代格还想说服岱钦加入孟和呢。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们孟和发展的有多好。加入孟和直接就有新的毡包配给你。你和那钦身手那么好可以加入狩猎队，年底可以额外分到很多粮食和肉，过冬绰绰有余。而且我们部族里年底还会有银两分红，攒个几年娶媳妇的钱也有了。” 　　说到娶媳妇，岱钦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代格，心动是很心动但阿爹的遗嘱……再难受也只能拒绝。 　　“代格……我……” 　　“好了，不用说我懂了。你还是要离开的对吧？那行尊重你的选择。” 　　代格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就骑着马把朝乐撵到另一边去看比赛了，离这兄弟俩远远的。 　　他是绝对绝对不可能让妹妹嫁到那么偏远的山上去的！ 　　岱钦也想到自己的条件，心里像是被泼了凉水一般瞬间清醒，熄了心底的那点火苗。 　　他配不上她。 　　一想到这个，拿了第二能得二十多两银子他都提不起劲儿，要不是弟弟还要比赛他都想走了。 　　朝乐还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只看到大哥脸色有些不好。姐妹俩互相看了眼，立刻乖了不少。 　　大哥平时几乎没臭过脸，今天这样也不知是在生什么气，她两还是乖点，不要惹到他。 　　宝音专心看起第二场骑射比赛。 　　这场参赛的一共五十人，分有射活物和死靶，计分模式。最后分数最多的人为第一名。 　　平时只听说部族里哪个男儿骑射多好多好，今日总算是可以现场见见了。 　　宝音看到好些个熟人，除了那钦，还有阿古哥和阿如罕。 　　阿如罕在孟和年轻一辈里名声非常响，连宝音这个不怎么爱出门的人都听说了他。自己家的族人嘛免不了就多关注了几分，没想到那钦就在他的旁边。 　　比赛先是骑马射死靶子，只听哨声一响两人的马儿就立刻冲了出去。 　　射靶是有距离的，马儿不能跑得太近，也不能等它停下再射靶。 　　选手们需得平衡好自己的身体然后果断又敏锐的在马儿跑到一定距离时射完十支箭。 　　宝音看着那两人干净利落的搭箭拉弓，仿佛都没怎么瞄准箭就已经射出去了。 　　靶子太远看不到具体情况，但能看到那头族人欢呼的样子。想来是成绩不错的。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这话真没说错。 　　那钦搭箭拉弓时眼神专注，骑着马儿又十分轻松，一箭射出时那自信的样子真的太耀眼了。 　　宝音拍拍胸口，赶紧回头看看大哥冷静一下。 　　二十六加五她都三十出头了居然看着十八岁的娃心动，这不老牛吃嫩草吗？好意思吗？不行不行！ 第148章 　　最后的一场比赛那钦拿了个第二名，阿如罕是第一，这也是孟和唯一的一个第一名。 　　比赛完就是发放奖励，都是些毛衣羊啊这些东西姐妹俩都不怎么感兴趣。正好代格有话要跟妹妹讲，直接撵着她们回了家。 　　朝乐听完大哥带回来的话，肉眼可见的心情低落下去。 　　岱钦很快就会离开图布信回他的无名山上去，到那时想见他一次可太难了。这样怎么争取？人都看不到。 　　原以为他加入了图布信，以后见面还算容易的，谁知道竟然只是挂名。 　　而且他不愿意加入孟和说明他对自己根本没有想法…… 　　这让她很受打击。 　　“算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咱们孟和多的是人想加入。” 　　朝乐赌气回了毡包里。 　　宝音跟着一起回去，去门就看到姐姐趴在床上发呆。还好还好，没有哭。情窦初开的少女，第一场心动就这么没头没尾的断了，想想是会难受的。 　　“阿姐……” 　　“我没事的，就是有点想不明白。” 　　明明他对自己也是有意思的，好几次偷看自己被抓到都红了耳朵。 　　朝乐突然一下坐起来。 　　“不行，我得去找他再问问看。” 　　不然她没法死心。 　　宝音都来不及说话就见姐姐出门骑上马就跑了。 　　………… 　　朝乐自己问了岱钦毡包的位置找过去，没等多久就看到领着奖励回来的兄弟俩。 　　那钦走在前面一眼就看到她了，连忙转身将大哥手里的东西接过然后识相的牵着两匹马离开。 　　岱钦都愣了，他想都没想过朝乐会来找他。 　　“朝乐？你是跟着你大哥来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要来找你的。” 　　朝乐不想心里留着疙瘩，现在不来问问等明日人都走了也许以后就见不着了。 　　“你成亲了吗？” 　　岱钦脑袋嗡一声整个人都懵了，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朝乐，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问你呢，成亲了吗？” 　　“没，没……” 　　“那定亲了吗？” 　　“没……” 　　朝乐看着他耳朵都红了的样子，又凑近了些问他。 　　“那你有没有心上人？” 　　岱钦整个人都慌了，连退了好几步。 　　朝乐她，她好直接啊！ 　　“有吗？” 　　听到她这问话岱钦心里头那叫一个纠结，一边想着自己根本配不上她，一边又不想自己的心意永远没人知道。 　　朝乐连问两声见他不回答转身就要走，岱钦慌忙将她拉住。 　　“有的！” 　　两人目光交汇，什么都不用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岱钦心里甜的直冒泡。他只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姑娘却不知朝乐也对他有意。 　　简直太幸福了！ 　　“岱钦，那你愿意留在孟和吗？” 　　一说到这个岱钦整个人都僵了，迟迟等不到回答的朝乐一把抽回手，眼睛有些发红。 　　“既然你不愿意，那只好祝你一路平安了。” 　　朝乐干脆的很，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骑上马就跑。岱钦心慌的厉害想去追她，可走到马前却停了下来。 　　追上去又能怎么样呢，他又没办法留在孟和，他也配不上她这样好的姑娘。 　　“大哥，你追去啊！” 　　姑娘生气了不哄怎么行。 　　“不了，咱们清点下东西，明天一早就走了。” 　　岱钦恹恹的回毡了包，剩下那钦在外头默默叹了一声。其实他也明白大哥和朝乐的差距有多大，想要在一起绝对很困难。只是不争取下就这么放弃他能甘心吗？ 　　那钦觉得自己做不到，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姑娘太难了，有缘分遇见当然要努力去抓住。 　　所以他回毡包后又劝了劝，结果岱钦跟个闷葫芦一样啥也不说，第二天一早就准备走了。 　　卓娜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只想着多留兄弟两住几日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代格只好来代母邀请他们，兄弟俩当然拒绝了。 　　“代格大哥，我和大哥落难的时候你们也帮过我们，小布赫的事就是顺手而已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帮忙的。而且我们这回在孟和已经拿了很多奖励，也吃了很多好吃的，真的够了。” 　　那钦又解释了下，跟着图布信的人一起回去路上会比较安全。说到这儿，代格也不好再留。 　　于是他偷偷从怀里掏了二十两银子悄悄放进那钦马上的包袱里。 　　代格虽然现在很不待见岱钦，但对那钦还是很欣赏的。尤其是他还救过弟弟。这二十两银子比起阿弟的命来说真不算什么，说实话他还有些拿不出手。 　　不过以这兄弟俩的脾气要是给多了再远只怕都要拿回来，到时候又得折腾许久。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只拿了二十两。 　　兄弟两一无所知，很快带着自己赢来的奖品和图布信的人一起离开了孟和。 　　宝音昨日险些被迷惑但守住了本心所以那兄弟两离开她是觉得没什么的，就是担心姐姐会难过。一转眼在家里没找到她还以为她跑没人的地儿难受去了，结果找到吉雅家才发现她在高高兴兴的和吉雅玩。 　　看着是一点儿事儿没有，瞧着却是更叫人担心。 　　不过很快她就没功夫操心别人了。 　　八月里除了赛马节这个日子很是特殊之外，还有个日子也很特别。 　　那就是五年前她穿越过来的日子。 　　这天也是原主的忌日。 　　宝音每年的这天都要准备祭品给她，还有她的爹娘。因为当时穿越过来没有记忆，所以她爹娘具体过世的日期宝音也不清楚便一起定在这天祭拜。 　　草原上不兴供奉牌位什么的，祭拜无非是做些好吃的再洒点纸钱，宝音想着他们是内地的人，特地多买了些折元宝的纸，提前一天就开始折。 　　其实她都不知道原主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车上的人都叫她阿音。她的爹娘就更不知道名字了，这些元宝纸钱烧了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收到。 　　希望这可怜的一家子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吧…… 　　宝音将元宝都扔进盆里烧掉，一个人又烧了会儿纸钱，家里人都知道她今天要做什么也没人打扰她。 　　许连城远远看着小丫头一个人孤伶伶的烧着元宝纸钱，挺大一个老爷们儿竟然忍不住掉了泪。 　　虽然他派出去查消息的人还没有回来，但他直觉这就是他的侄女。他每次一看到她，鼻子就酸酸的难受。 　　这丫头烧的元宝可真多啊…… 　　哈日胡一家都好好的，她这是在祭拜谁不用问都知道。 　　许连城忍了又忍才没过去打扰。 　　别说现在还没有证实，就算证实了他也没打算和宝音相认。 　　宝音现在过的多好，哈日胡一家那么疼爱她。在孟和里她吃穿不愁还那么多人喜欢她。有马又有鹰每年还能拿不少分红，日子不知道过的多潇洒。 　　她就是草原里的小公主。 　　自己有什么，一个冷冰冰的职位，马上还要带兵去驻守边界。算命的都说他是个天煞孤星的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要是宝音真是他侄女，他一辈子护着就是，何必要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许连城眨巴眨巴眼，抹掉最后一点眼泪掉头去了哈日胡的毡包。 　　“哈日胡，还两日我就走了，你们孟和的名单最迟明天一早就得交给我。” 　　“知道知道了，明天一早就给你……” 　　哈日胡和他熟识了许多说话也随意了些。 　　“你确定带他们是去驻守不是去打仗？” 　　这个问题本来不该回答的，但看在这家伙对宝音那么好的份上，许连城还是透了个风。 　　“五年内不会有大规模的战事。” 　　五年后那就不好说了，许连城跟着上头一路打过来的，十分清楚皇帝的野心，他绝对不可能止步于西域。 　　“放宽心吧，也不是只有你们孟和要出人，每个部族都要出的。边境刚去可能要苦一阵儿，适应了就好。我去看过，那边风景还挺不错的。” 　　哈日胡听完撇撇嘴，风景再不错那也没有呆在部族里踏实。 　　几百号人呐，一下就要带走了，部族里今夜不知有多少人要流泪到天亮。 　　老大这回肯定得去了，唉…… 　　他倒不是舍不得儿子去吃苦，相反他很愿意儿子出去成长历练。就是感觉有些对不起阿娜，眼瞧着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晚上一家子围着一桌子大餐，谁也没有动手。 　　一家子除了哈日胡和代格眼睛都是肿的，下午才哭过一场。小布赫瘪着嘴忍的很是辛苦，又快哭了。 　　代格也舍不得但这不是没办法么，只能挂着笑脸安慰家人。 　　“许大人说了，驻守边界一年一换，一年时间很快的，明年这时候就回来了。” 　　阿娜一听眼睛又红起来。 　　一年呢，他走了就看不到孩子出生，也没法陪孩子成长。一年后娃都不认识他这个当爹的。 　　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母亲的情绪，连踢了她好几下。 　　阿娜摸摸肚子，深呼吸了下慢慢平静下来。 　　“阿娘，代格说的是，一年时间很快的。不过他一走，我怕是就要麻烦阿娘小姨多照顾了。” 　　“哪里就麻烦了，咱们一家子还说那些。” 　　卓娜握着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对她很是爱怜。知道她懂事，自己这个当娘的也要带起头来不能愁眉苦脸的。 　　“行了，都吃饭吧，多吃些，去了边境估计就没这么好的饭食了。” 　　她已经琢磨着一会儿吃完饭要多弄些肉干给儿子带上，刚说完突然感觉手一紧，身边的阿娜慌的声音都抖了。 　　“阿娘，我，我……” 　　卓娜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地上一片水渍。 　　这是，这是要生了！ 第149章 　　“快去请毛伊婆来！” 　　卓娜推了推丈夫，让他去请人，自己则是和儿子将阿娜送回了他们的毡包里。 　　三个小娃被晾在了一边，毕竟生孩子的事小孩子是不能看的。 　　这一晚家里谁也没有睡着过，因着阿娜怀的月份小，毛伊婆来了没多久孩子就生出了。 　　是个体格小小的姑娘。 　　“毛伊婆，这孩子才七个多月，您给看看她身体怎么样？” 　　“没事，还挺健康的，在肚子里养的也好，听哭声也正常。你们大人精细着点照顾她就行。满月就会好很多，半岁之内不生病的话以后就和足月的孩子差不多了。” 　　毛伊婆说的话安了一家子的心，赶紧小心的接过娃娃放到床上。 　　“虽然现在天很热，但娃娃还是要给盖好，尤其是肚子。拿点透气的布料给她盖。一定要注意身上的卫生，每天给她擦洗干净。” 　　“好的！我都记下了，谢谢您嘞！” 　　卓娜将自己准备好的银钱塞进她怀里，送走了人又赶紧回到儿媳妇的毡包。 　　阿娜这会儿还醒着，眼里泪水止不住的流。 　　她很自责，毛伊婆说是因为她情绪波动太大胎儿受了刺激才会早产的。小布赫刚刚出生那会儿她有见过的，女儿仿佛才他一半那么大。 　　“阿娜，别哭了，月子里哭伤眼呢。娃娃这不是平平安安的生了么，毛伊婆也说只要咱们精细点养着就没问题了。” 　　“嗯嗯！” 　　阿娜由着婆婆给自己擦掉眼泪，尽量不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刚生完孩子身体其实是很疲惫的，她很快就睡着了。 　　奶娃娃咂咂嘴，哼哼唧唧的没有哭闹。 　　代格晚上没法和妻子再同床了，但他舍不得去大毡包里睡，就坐在床边看着女儿一直到天亮。 　　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就要走了，卓娜将空间留给小两口自己去给儿子准备干粮。 　　宝音则是和姐姐在一旁烙饼。 　　大哥这次要走的消息说的有些晚，家里也来不及准备更多的东西，只能随便带些肉干饼子和奶豆腐之类的东西。 　　本来代格要走家里气氛挺低迷的，但现在家里多了个小家伙，全家的心神都被她吸引走了，也没什么时间去伤感。 　　三个娃现在有了小侄女一天天的也不往外跑了，就守在家里看她。 　　小娃娃一天一个样，越长越可爱。 　　因着大哥一个月后不在家，所以提前给小侄女取了名字，叫吉尔格勒。 　　小格勒很是乖巧，除非饿了尿了一般都不会哭，哭起来也是细细奶奶的哭腔可招人疼了。 　　宝音姐妹俩那都是受过小布赫哭闹魔音的，对比一下小格勒真是乖的不得了。 　　有这几个娃陪着，阿娜都没功夫去悲伤丈夫的离开，几天就恢复了情绪，脸上笑容也多起来。 　　“嫂嫂，我能抱抱她吗？” 　　小布赫渴望极了。 　　家里阿爹阿娘和姐姐们都能抱，就他没抱过，他也好想抱抱。 　　阿娜犹豫了下点点头。 　　“可以抱，但你得坐到床边来，只能抱一小会儿。” 　　“好好好！” 　　小布赫兴奋的都跳起来了，立刻坐到床边，伸手要去抓被阿娜一把拦下。 　　“呐，不可以这样抱，小格勒会受伤的。阿弟你把手伸出来，我来放。” 　　阿娜一通指挥，小小的人终于放到了小布赫怀里，不过很快又被抱走了。 　　小布赫震惊极了，小侄女好软，她还朝自己吐舌头好可爱。 　　“我也要生一个女儿！” 　　卓娜一进门听见这话就笑了。 　　“你才多大啊就生女儿，媳妇儿都没影子呢。” 　　“谁说的，我很快就有媳妇儿了！” 　　婆媳两人看着气呼呼的小布赫只当小孩子说胡话，笑了一会儿便将这茬忘到脑后。 　　结果第二天小布赫就领了两女娃娃回来。 　　“阿娘，我找着媳妇儿啦！” 　　一家子看着两个瘪着嘴要哭的小女孩头都大了。 　　“小混蛋你把人拐回来，人家家里知道吗？！” 　　卓娜认识这两孩子，家里可宝贝着呢。 　　“阿娘，我跟她们说给我当媳妇就有糖吃，她们自己跟我来的呀。这下我有媳妇儿了，那什么时候有女儿呢？” 　　宝音姐妹俩：“……” 　　两个小娃娃也就比小布赫大一点点，来了陌生的地方也没有糖吃，很快眼泪就开始打转了。 　　她俩赶紧拿了蜜饯和糖果出来给两娃哄她们别哭。卓娜拧着儿子的耳朵先罚他站在一旁，自己把人好好送回去了才回家收拾他。 　　“布赫，这媳妇儿呢得长大了才能娶。而且还要经过人家阿爹阿娘允许才可以的。以后不许再随便拉女娃娃回家听到没？” 　　“哦……” 　　小布赫不情不愿的应了。 　　一个月后，巴雅尔带着商队进草原了。这回他还带了个好消息来。 　　沐柔怀孕了！ 　　“哟！几个月啦？这可真是大喜呀！” 　　哈日胡一家都为巴雅尔高兴，这孩子盼了好几年了。 　　“已经四个多月，差不多过年那会儿生吧。不过那时候雪断了路恐怕不能进来报喜了，得等明年春天。到时候我直接带你们去城里看看。” 　　巴雅尔人逢喜事精神爽，精气神好的不得了。小布赫听了一耳朵就开心的凑了过去。 　　“巴雅尔叔叔，婶婶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肯定是姑娘！” 　　人家都说酸儿辣女，这回怀孕家里几乎都是辣菜。巴雅尔觉得肯定是个女娃娃。 　　他和妻子都最想要的女娃娃。 　　“那能给我做媳妇儿吗？” 　　巴雅尔：“……” 　　这小子要不是哈日胡的儿子，他现在就给掀下桌去。臭小子他女儿都还没出生呢！ 　　“也有可能是儿子，还说不准呢，等生了再说。” 　　“好吧……” 　　小布赫有些失望又有些期待起来。 　　巴雅尔叔叔和沐柔婶婶都非常疼他，要是生女儿的话肯定会答应给他做媳妇儿的。 　　他非常肯定。 　　巴雅尔糊弄完小家伙，饱餐一顿后跟着哈日胡去谈事情了。 　　“最近我把皮毛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买卖都砍掉了，以后专心只做奶豆腐和羊绒这条线。” 　　这样的话，他能省下很多时间陪伴妻女，账目也不会太杂太乱。 　　“对了，我还接了一笔大买卖。” 　　“啥大买卖？” 　　“就是给边境的驻军提供一些必需品。两个月送一次，好几千人的东西呢，一次赚的比卖奶豆腐还多。” 　　哈日胡一听诧异的不得了。 　　这可真是个大买卖，油水多的很。一般不是都是当官的自家亲戚负责吗？怎么会让巴雅尔去？ 　　“你在边境驻军那边有朋友？” 　　“怎么可能，我的朋友都是做买卖的，当官的可够不着，勉勉强强就你一个。这回是那个许连城亲自找我谈的这笔买卖，还要我答应每回得的利都要分你一成，我还以为是你向他推荐的我呢。” 　　许连城？？ 　　哈日胡一头雾水。 　　许连城怎么会把这么大一块肥肉交给巴雅尔这个一点交情都没有的人？还有，为什么要分一成利给自已家？ 　　他不觉得自己和许连城的交情有那么好。 　　“你签了？？” 　　“当然，这么好的买卖当然要签了。你放心我打听过了，这个许连城啊没有家族就孤身一人。背景清白，人也是个正直的。正经的二品大员。人家那是混战场的，不会弄那些弯弯绕绕，这买卖正的很。” 　　哈日胡：“……” 　　这买卖正不正他不知道，但这里头肯定有什么别的古怪。非亲非故的，凭啥给一成利给他。 　　可这买卖签都签了，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看看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许连城好好问问他。 　　哈日胡两人在部族里转了一圈，准备带巴雅尔去看看这回做的一批黄油和奶皮子。 　　奶豆腐现在价钱已经很低了，反而是黄油奶皮子这些越卖越好，越来越贵。 　　两人慢悠悠的在族里穿行，几个小姑娘的话顺着风飘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你瞧瞧这我耳坠子好不好看，刚刚从商队买的，花了二钱银子呢。” 　　“海拉，二钱银子你也舍得？！” 　　“害，这钱大风刮来的，有啥舍不得的。上回那几个当官的，问几句话就赏了二两银呢。” 　　海拉美滋滋的甩了甩，摸摸耳坠开心的很。 　　二两银子她本来都给阿娘了，但阿娘又给了她一两让她自己当零花钱。这不一来商队她就忍不住买了东西。 　　虽然骑马不适合戴耳坠但她可以在家戴嘛，阿娘给她买了好些串珠项链手链发坠就是没有耳坠，现在可算圆满了。 　　“你刚说当官的问了几句话赏钱给你？问了什么话？” 　　一回神突然看到哈日胡站在自己面前，海拉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回答了。 　　“就是问我老家是哪儿的，一起来的有什么人，还问了点宝音的事。我，我说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没有说奶豆腐羊毛那些我没有出卖族里！” 　　哈日胡呼吸一窒，捕捉到了关键词。 　　宝音！ 第150章 　　孟和部族最近来过的当官的只有许连城几人，他们问宝音的事做什么？ 　　哈日胡突然想起之前儿子跟他开玩笑说许连城笑起来时和宝音有一点像。 　　嘶…… 　　许连城莫不是，莫不是宝音的什么亲戚？？ 　　“咋了这是？问个话回来脸都白了。” 　　“我……唉，没啥，等我弄明白了再说。” 　　哈日胡脑子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许连城要真是宝音的亲戚，他为什么不明说呢？反而是暗戳戳的找巴雅尔做了买卖还给自己分红。 　　他调查的可真清楚，连巴雅尔是自己的好友都知道。他是想将银钱补给自己然后再带走宝音？ 　　一想到这儿哈日胡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全家都当宝音是亲生的，这几年宠着疼着感情也越来越深厚，谁要带走她那真就如同剜他们的肉一般。光是想想这个可能他就已经开始心痛了。 　　巴雅尔好奇的很，他还从来没见过哈日胡这个样子过。不过他也知道哈日胡自己不肯说的事谁也问不出什么，所以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了，拉着哈日胡去看黄油和奶皮子。 　　奶皮子是很早一批就开始跟着奶豆腐在卖的，价钱略高一些。起先卖的不怎么好，但只要买过的人大多都会忍不住再回头买，逐渐竟是不够卖了。 　　现在都已经提价到了六百文一斤，订的人依旧很多。 　　至于黄油，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城里那些糕点铺子每次都是抢着订。有了黄油他们是一个接一个的新品出来，卖的红红火火。 　　这两样东西比奶豆腐产量更低，价钱自然就高了。黄油现在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一斤，贵的厉害。 　　一桶酸奶做好，奶皮可以单买也可以制作黄油，剩下的还可以熬制奶豆腐。一百斤的酸奶做出的东西可以卖出十几两银子。赚钱简直不要太厉害。 　　做黄油的法子宝音已经教给了族里，现在族中大多数的人家自己有奶的都可以自己做来吃。族人们还上门学了做奶果子的法子，一个个回去都做了起来。 　　毫不夸张的说宝音在孟和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和她爹也差不多了。 　　没有她就没有孟和的富贵，现在几钱一两的茶叶对孟和族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几乎大半族人都喝起奶茶。 　　如今不用担心战事，大家吃得饱也穿的暖。白日里去放放牧或者去做奶豆腐和黄油，忙完一天就休息两天，三班族人轮流工作。不想做慢活儿的还可以去狩猎巡逻，总之日子过的很是舒坦。 　　巴雅尔看了都羡慕。 　　“还是草原上住的舒坦，我都想来孟和住了。” 　　“你想来就来啊，住孟和跟你做买卖应该没啥太大的冲突吧？” 　　“还是城里要方便点，主要是我以后的娃要在城里头念书，来草原上不方便学。” 　　巴雅尔一语惊醒梦中人。 　　哈日胡骤然想起自家的娃都没上过学堂，朝乐和宝音都是跟着阿娜学的字…… 　　如今草原和内地来往越发密切，习字什么的都是很有必要的。就算不学内地的文字也要让族里的娃都能学会草原上的文字。 　　以前战乱，后来又忙着赚钱，族中识字的娃很少的，就算认识也学的不多。 　　哈日胡觉得可以和族老们商量在族中办个学堂了。 　　巴雅尔对此举双手赞成，学字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他是深有体会。 　　“对了哈日胡，半个月后我要送第一批东西去边境，挺多人的，还有官兵护送。你要是有什么东西要带给人代格的，到时候记在路边等我，我给你带过去。” 　　“还是不了，我一开了头，别人的家人也想要带，一个个求上来答不答应都难受。就替阿娜带个信吧，到时候我拿来给你。” 　　巴雅尔点点头，应了。 　　他很快离开了孟和，哈日胡也回了家。 　　一看家里没人就知道肯定都去看小格勒了。他这回没有第一时间过去，自己默默煮了点奶茶喝。 　　他不想让许连城把宝音带走。 　　倒不是说贪恋宝音赚钱的能力，其实宝音现在几乎已经把能赚钱的方子都教给族人了，她若是要走对族里的买卖没有半点影响。 　　是这个家离不开她 　　想想心里真是难受的很。 　　许连城要真是宝音的亲戚，人家名正言顺，自己也阻挡不了。 　　“阿爹？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没过去看看小格勒呢？” 　　宝音低头一瞧，阿爹还煮了奶茶。 　　好奇怪啊…… 　　平时阿爹一回家就是找家里人，从不会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的。 　　“阿爹，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时刻准备安慰自己乖乖巧巧又贴心的女儿，哈日胡鼻子一酸竟差点掉下泪来。 　　尽管他忍住了，但那一瞬间眼睛里冒出的水花还是让宝音给捕捉到了。 　　阿爹竟然差点掉眼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阿爹没事，就是想到你大哥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对了，你巴雅尔叔叔说以后他每两月都可以送一次物资去边境，你去同你嫂嫂说说，问她有没有要给你大哥写的信，这几天写好给我我拿去给巴雅尔。” 　　“哦……” 　　宝音知道阿爹没有说实话，她也没有多问默默走出了毡包。走出去回头一瞧就看到阿爹背着她偷偷抹了下眼泪。 　　这事儿和自己有关吗？她感觉是从她进去问阿爹话的时候阿爹的情绪才突然不对劲起来。 　　宝音琢磨不明白，回到嫂嫂的毡包后将阿爹说的话告诉了嫂嫂。 　　阿娜很是惊喜，本以为要一年都得不到丈夫的音讯，现在可以两个月通信一次也很不错了。 　　她立刻取了纸笔坐在床上就开始写信。 　　快傍晚的时候哈日胡才平复好心情来看孙女，顺便趁着一家人都在，说了部族里要办学堂的事。 　　“阿娜，我希望到时候由你来教孩子们城里的文字。每天不会占据太多时间，毕竟孩子们也有自己的活儿要干。一次教上半个时辰就行。族里每个月会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 　　孟和部族里会城里文字的真是稀奇的很，哈日胡自己也只是会一点点，远没有阿娜会的多，所以当时说到要办学堂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阿娜。 　　一天半个时辰阿娜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这是对族里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就算一个铜板都没有，她也会答应。 　　“既然是学堂，那肯定不会只教城里的文字吧？” 　　哈日胡点点头。 　　“还有咱们草原上自己的文字，另外还有骑射，这些我和族老们都商量过了，很快就能定下来。过不了几日就可以开始授课了。” 　　“好，我没问题。” 　　哈日胡说完正事才有空去看小孙女，小格勒被精心养护着，这一个月来已经长大了许多，看上去虽然还是比同龄的娃娃小但气色非常好，很健康。 　　小格勒很爱笑，一有人到她面前就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你冲着你笑。 　　可爱的小孙女稍微治愈了下哈日胡，接下来几日看着心情还算不错。 　　部族里要办学堂的事很快通知下去了，五岁以上的孩子每天都要去学习一个时辰。大人也可以去，但只能旁听。 　　为了锻炼孩子们学习的积极性，部族里规定了每月考核一次，每个班前十名的都有奖励。 　　学字的好处孩子们还体会不到，但奖励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天报名的时候乌泱泱的全是娃。 　　分成两个班都不行，得四个。 　　于是哈日胡赶紧又招了几个教课的先生。 　　其中一个教授草原文字的先生就是萨日娜，人选都是由族人们推荐然后哈日胡和族老们考校后才定下的。 　　萨日娜聪明灵活，性子温和又有耐心。讲课一点不怯场，还会哄孩子。这也是最后定下她的原因。 　　很快部族里就搭建起四个大大的毡包来。骑射不在这儿学，时间也不固定。 　　这里只学文字，两门课各占半个时辰，一天一共一个时辰。学完了孩子们就可以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作为五岁以上的‘孩子’，很不幸的宝音姐妹俩也要去学习。 　　哈日胡非常认真的要求她们。 　　“你们阿爹可是土司诶，你们是不是该带头支持呢？” 　　宝音才不想坐在一堆娃中间去上课，立刻表示自己已经学了很多字，城里的草原的字都会很多了。 　　哈日胡考校了一番，点点头同意了。宝音这丫头闷声不吭的学的还真多。 　　“阿爹，阿爹！我也学了好了多字，你快考考我。” 　　宝音不想去学，朝乐自然更不想了，迫切的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结果，哈日胡考了十来个字她竟然只对了三。 　　朝乐：“……” 第151章 　　“乐啊，你看看这，阿爹真是想放你一马都放不了。得了，明儿乖乖跟着你嫂嫂上课去。” 　　哈日胡一锤定音，朝乐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了。 　　晚上在毡包里越想越不甘心，又缠着妹妹把自己学过的那几本书拿出来。 　　“阿音，我的字可都是你教的，你说我都学了那么多了怎么突然就记不得了呢？” 　　“因为你没有巩固知识呀。” 　　宝音无奈的笑笑，阿姐这字学是学了，但学了就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学好就不管。字是学的挺多，但不到几日估计就忘的差不多了。都没见她自己看过书，这哪记得住字。 　　“阿姐，你乖乖去上学吧，多学点字对你有好处。再说了，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还是挺快的。” 　　宝音答应了到时候会在学堂附近捡蘑菇等她，朝乐这才开心了些。 　　一个时辰不长，学就学吧！ 　　第二天朝乐就跟着嫂嫂去了学堂，每个娃都是自带小板凳学的很是认真。 　　月底考试的时候，第一名奖励一两银子还有十斤肉呢。认真学上一个时辰，也不耽误什么，所以一开始倒是都很听话。 　　朝乐坐在吉雅身边，两个‘难姐难妹’听了没一会而就开始说起了小话。 　　“吉雅，上个月赛马你那心上人来了没有？” 　　一说起这个吉雅就萎了。 　　“来是来了，还带着个姑娘同行，很是亲密。” 　　吉雅都不敢回想当时的心情，心凉了不说还碎成一片片的。 　　“我本来想着这回再遇上了就去找他说说话的，结果……唉，不说了不说了。朝乐这回赛马你就没看上哪个男的？我瞧着好几个都很不错诶。” 　　“是有看上的，但人家不肯留在孟和，已经走了。” 　　朝乐好些日子没想起岱钦了，突然说起他心里又有些不太舒坦。 　　不是伤心，就是有些遗憾。 　　此刻远在千里的那钦也在问着哥哥。 　　“大哥你当真不想她？” 　　“……” 　　岱钦没有说话，怎么说呢想是想，时间越久就越想。以前冷锅冷油啥想法没有，但自打对朝乐有意后就像是在油锅里丢了火星一样，控制不住。 　　“大哥，朝乐不是也喜欢你吗？你要真喜欢她，那就去孟和找她去。阿爹要怪就让他怪我。” 　　那钦是真不想看大哥带着遗憾过一辈子。 　　山上一共就这么点人，大哥又不是个愿意随便搭伙过日子的。要是和朝乐成不了，他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成亲了。 　　这一个月大哥都没什么生气，那钦看了心里着急，又气，今日终于憋不住找他把话说开。 　　阿爹当初早早离世很大原因是早些年在部族里受的旧伤，临死对部族的怨恨他可以理解，但要是因为阿爹一句遗言就牺牲大哥一辈子的幸福，这是件很荒谬的事情。 　　阿爹若是知道肯定不会怪大哥的。 　　岱钦还是不说话。 　　弟弟说的话他承认听到是很心动，不过阿爹的遗言只是一方面，还有另一点让他不敢踏出去的原因是他们太穷了。 　　这回拿名次得来的东西大半都换了粮食，过冬是不用操心了，但自家几乎也没剩下什么银钱。 　　没点像样的身家，拿什么去给人姑娘过好日子。 　　岱钦将这事闷在心里连弟弟都没有说，只是狩猎时越发拼命。打回来的猎物是以往的两到三倍，受的伤自然也比以往更多。 　　不过没几天后山上来了人，狩猎就停了。 　　草原上大大小小几百个部族都派了人去驻军，他们虽然只是个村，却也是要送人过去的。 　　兄弟俩本来不想去，奈何他们赛马比赛太出众早就被许连城的手下记在小本本上，这回是不去也得去。 　　两人只好收拾东西，跟着招人的队伍一起去了边境。 　　地方是真的偏僻，骑快马过去都用了七天的时间。到地方一看，兄弟俩心顿时凉了大半截。 　　远处就是沙漠，这边虽然还有绿色但不多了，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带着一些沙砾环境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差。 　　两人被安排进了草原部族来的那堆人里。 　　“大哥，你说那么多部族都送了人来，孟和来的人里有没有代格？” 　　那钦还是挺想见到他的，毕竟代格是那么多部族里他们唯一熟识的人。 　　岱钦下意识的转头四下探寻，只看到三三两两的男人满头大汗的从他们面前骑马路过。 　　“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想找人等安顿下来再去找吧。” 　　兄弟俩点头应了，跟着领路的士兵穿过了一顶顶毡包停在了一个灰白的大棚前，指了地儿他就走了。 　　居然不是住在毡包里，住棚子？？ 　　那冬天怎么过…… 　　兄弟俩都懵了，回过神正要往里走，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们，回头一看竟是代格。 　　“我刚看着就觉得你两个眼熟，没想到真是你们！” 　　代格很是开心的跑过来勾搭上两人，领着他们去了孟和住的那块儿。 　　“包袱放这儿吧，没人会动的。走，带你们去看看干活的地方。” 　　干活？ 　　兄弟俩顿时有总不好的预感。 　　不是说加入军队是训练学本事保家卫国的吗？干啥活儿？ 　　两个很快就知道了。 　　就在这片住的地方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堆了很多用泥土混着杂草做的砖块。 　　还有很多人在挖泥运泥。 　　“咱们呢，现在每天就是和师傅们学打泥胚做砖，到时候盖房子住。” 　　军队在这里不是住上一月两月，是五年甚至更久。他们不像各部族需要四季迁移所以盖房子就很有必要了。 　　这里的风沙略有些大，有了房子住起来会舒服很多。代格他们一开始也挺诧异的，不过好像也学了一项新本事。累是累了点，一个月也有工钱拿，他们做的还挺来劲。现在一心就想着赶紧将泥砖都做出来自己盖房子住。 　　说起来长到这么大，他们还没住过房子呢，真是太期待了。 　　那钦兄弟俩很快也加入了挖泥的队伍，一群人干的热火朝天。许连城四处转了转，对这进度还算满意。 　　一个月后，巴雅尔带着人跟在送官粮的队伍后头送着物资来了。 　　远远就看到长长的一排泥砖房，他还疑惑自己是不是眼睛花了。走近了才发现尽然是真的！ 　　太稀奇了，草原上真是难得看到这样的房子。 　　巴雅尔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才多长时间军队就建了这么多的泥砖房，做事就是干净利落。 　　一行人没有多等，很快里面就有士兵出来核实身份文书和证明。确定无误才领着巴雅尔他们进了军营。 　　巴雅尔带了个大包裹，装的都是给代格准备的吃的用的。哈日胡是土司不方便走这个便利，那他自己准备肯定没人好说啥了吧。 　　这回他不光带了阿娜给代格的信，还有哈日胡给许连城的一封信。 　　没啥废话，就问他什么意思，到底是宝音的什么人。 　　许连城拿着信久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回神拿纸笔写了封回信。 　　他这封信就长了，详细的介绍了下自家的背景和过往。又说明了和宝音是叔侄关系，并且没有打算要和她相认的意思。 　　一成利只是他这个做叔叔的一点心意，希望哈日胡一家能一直这样宠着她。 　　“哼，没你这一成利我也会好好宠着我们家阿音的。” 　　哈日胡将信点上火，看着它变成一堆灰烬才踏实下来。 　　许连城没有要带走宝音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高兴完了，哈日胡又叹了口气觉得许连城这人挺可怜的。全家都没了，就剩一个侄女还不好认，自己孤伶伶的守在草原边。听说都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娶过妻。 　　现在守在鸟不拉屎的边境五年或许还要更久，只怕想找个媳妇就更难了。 　　哈日胡对他很是同情，原本比较生硬的回信也软了不好，写了许多女儿在部族的事情，当然都是些小打小闹的开心事。关于奶豆腐羊毛什么的都省略了。 　　说到底还是没完全相信，等他哪天看到确实的证明了再说吧。只要他不想着把宝音从孟和带走，他觉得宝音多个叔叔也不是什么坏事。 　　晚上回到家的哈日胡心情大好，又把酒拿了出来。喝了一半突然开口让宝音抽空写两张字。 　　这丫头自己练的还挺好，许连城看了应该会挺欣慰的，宝音到了草原不比在城里差。 　　“阿爹，是不是二姐也要上学堂了？！” 　　小布赫只听说上学堂的人才要写字。 　　哈日胡瞅着兴奋的儿子，喝了一口久后将他提到自己怀里琢磨了下。 　　“说起来布赫也四岁多了，虽然没有五岁但也不差那几个月，明儿跟着你嫂嫂一起去学堂。咱家的娃必须都得认识。” 　　小布赫听完惊的眼都瞪大了。 第152章 　　万万没有想到只是插句嘴竟然搭上了自由。 　　一想到要老老实实坐在毡包里听上一个时辰的课小布赫就想哭，碗里的肉都不香了。 　　晚饭过后姐妹俩帮着收拾了下，又去看了下小格勒才回到自己毡包。 　　她们的毡包虽然小，但该有的都有。朝乐一回来就生火开始烧水洗头。 　　以前天热的时候她经常用凉水洗，但妹妹说凉水洗头容易头疼，现在都是烧热水了。 　　“阿音，我水烧的很多，一起洗不？” 　　宝音摇摇头。 　　“阿姐你先洗吧，我把阿爹要的那几张字写了再洗。” 　　“对哦，阿爹让你写字。不过他没事让你写字干啥？你要写啥呢？” 　　宝音哪里知道要写啥，阿爹也没要求，就说随便。她去翻了下箱子，找了一本奇闻杂谈出来炒了三四张。 　　写的还算工整，应该可以交差。 　　她拿着写好吹干的字出门准备交给阿爹，到了毡包才发现阿爹和阿娘都没在里面。 　　应该是去看小格勒了。 　　那这字……放到床上一会儿阿爹回来就能看见。 　　宝音将那几张纸放到床板上，一转头就看到地上有个折叠的纸张。 　　捡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宝音两字。 　　本来没想看的，但看到自己的名字她没忍住还是打开了。结果……看完了，她也拿着自己写的字回了毡包，坐在床上默默发呆。 　　朝乐正擦着头发没看到她的神情，一边擦一边跟她说话。 　　“阿音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我……我不洗了。” 　　宝音压好字，只擦脸冲完脚就上了床。朝乐在一旁擦着头，擦着擦着觉得不对劲，妹妹怎么这么安静？ 　　“阿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我……阿姐我今天突然好困，先睡了。” 　　原来是这样。 　　“好，你先睡吧。” 　　朝乐还要等头发干了再睡，这也是妹妹说的，湿头发睡觉容易头疼。 　　毡包里顿时安静下来。 　　宝音翻了身，背对着姐姐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封信。阿爹和那位许大人的信。 　　原来许大人和原主竟是叔侄关系！ 　　难怪上回他要问自己家乡的事情，还那么的和蔼热心，原来是因为他是原主的亲叔叔。 　　这一家未免也太可怜了，就剩下他一个人。 　　宝音想了好一会儿，睁着眼一点睡意都没有。 　　看阿爹那信里写的话，许大人没有想和自己认亲的意思。那她就继续装做不知道？ 　　唉…… 　　这一晚她翻来覆去好久都没睡着，快天亮时才眯了一小会儿。 　　早上起床她先拿着字给了阿爹，阿爹一无所知还是和平时一样吃完早饭就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再没有听说过那位许大人的消息，只知道巴雅尔叔叔隔几月就会送物资进去，然后带回大哥的信。 　　一转眼就到了冬日，不知是因为部族里族人在边境的原因还是那边真的有适合的草场，总之今年的冬日草场离军营还挺近的。 　　说近也近，说远也远，骑马过去要两三日的时间。 　　独自过去找人是肯定不行的，如果碰上巴雅尔的商队倒是可以跟着一起过去探望探望。 　　十二月已经开始下雪，不过离封路还有挺长的时间。巴雅尔赶在年前最后一次进草原了。 　　哈日胡将阿娜的信件交给巴雅尔的时候宝音姐妹两也在，巴雅尔顺嘴就提了一句。 　　“这边离边境挺近的，你们两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转转。那边风景不算特别好，但也很有特色。军营进不去在外面转转是可以的，也能见见你们大哥。” 　　一听这话，姐妹俩顿时兴奋起来。 　　哈日胡头都大了，赶在女儿们开口前拒绝道：“她们就不去了，两三日呢晚上还要在外头过夜，那么冷不行的。” 　　“行的行的！！阿爹我好想去的！” 　　朝乐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能出去转转，哪里肯轻易放弃，拉着妹妹好一阵软磨硬泡，缠的哈日胡真是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好耶！！巴雅尔叔叔你等等我们哦！我们去收拾点东西马上就来！！” 　　姐妹俩风一样跑回了自己毡包，拿出厚披风和毛衣，还有吃的。 　　家里数她俩这毡包里吃的东西最最多了。各种糖果蜜饯，瓜子核桃肉干。别人家里有一小包就够吃了，她们都是一罐接着一罐。自己买的巴雅尔给的族人送的，一年四季就没空过箱子。 　　姐妹两分工明确，朝乐拿衣裳出来，宝音收拾吃的。她不光带了些顶饱的零食，还带了一些晒干的白蘑和调料。 　　巴雅尔叔叔的队伍里肯定有锅，路上休息的时候煮上一锅热腾腾的白蘑汤肯定舒服。 　　两人很快都收拾好也换好了衣裳。 　　之前穿的在家还好，骑马一路吹着风可不行。这会儿换上了暖和的羊绒衣又穿上了羊羔袄，帽子手套全戴上，再加一副披风妥妥的。 　　阿茹娜和阿拉塔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两匹马儿也兴奋的很，鼻子哼哼哼的喷着气。 　　两人骑着马小跑着跟巴雅尔汇合了。 　　哈日胡背着手围着两个女儿前前后后的都看了一遍，见她们穿的都很厚实没什么遗漏后才点头放行。 　　“路上别乱跑，一定要听巴雅尔的话。还有军营别靠太近，小心人家把你们当奸细抓起来。想见你们大哥就在外头等他出来。” 　　“嗯嗯！！保证听话！” 　　姐妹俩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应了。 　　一白一黑两匹骏马很快跟着巴雅尔汇入了大队伍。走了没多远，一阵狗叫声越来越近。 　　两人回头一看，可不是四宝么，它追上来了。 　　这家伙自打和萨日娜家的狗‘掰了’之后，它好像都没了发情期，越来越老实了。小时候成天想往外头跑，长大了却开始粘主人，连朝乐去上个学它也要跟着。 　　朝乐本想撵它回去，奈何四宝不听话非要跟着。反正队伍走的不是很快，她也就不管了。 　　傍晚队伍停下来，巴雅尔清了块地方后将姐妹俩带过去生活煮东西吃。 　　“咦？巴雅尔叔叔这是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石头也能生火？ 　　宝音仔细看了下，好像是煤球。 　　“这是石炭，城里头的东西。这东西烧火是真不错，这一路送到边境准备两车石炭也就够了。火已经生起来了你们先烤烤，一会儿我让人把锅跟水给你们送来，还有吃的东西。到时候你们自己煮下，我还得去检查车队。” 　　姐妹俩乖乖点头，先从马上放食物的包袱里取了点肉干和奶豆腐干垫垫肚子。 　　“咦四宝呢，一刻钟前我还看到它跟着咱们的。” 　　宝音左看右看都没看到，朝乐却是早已习惯。 　　“它能跑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就没个安分的时候。估计是去找吃的了，狗鼻子很灵的一会它就能找到这儿来。” 　　反正肯定丢不了。 　　朝乐和妹妹挤在一起，眯眼很是享受。 　　“骑马出来才半天，我感觉天都更蓝了。不用去学字，不用闷在家里烤火，好开心啊。”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吗！ 　　宝音偷笑了笑，逗她道：“小心回去嫂嫂给你补课。” 　　………… 　　朝乐轻轻哼了两声，她才不怕呢，先高兴了再说。 　　她其实很早就想自己骑着马出来到处转转了。阿拉塔已经成年，跑起来很厉害的。可惜之前发生过妹妹被绑的事情，阿爹阿娘都不许她们跑出部族，只能围着部族转，少了那么点感觉。 　　这回出来一定要玩个尽兴。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没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一个装着肉的砂锅和铜架，还给了她们一桶水。够三四个人吃用了。 　　姐妹俩道了谢立刻开始架起来煮东西吃。 　　草原的晚上是很冷的，烤火很重要，热汤水也很需要。这锅里放的是羊肉，看着颜色不是很新鲜。 　　也是，就算是刚出发的那天杀的到这儿也快一个月了，肯定没刚杀的新鲜。 　　姐妹俩想着出门在外有的吃就不错了，也没嫌弃，高高兴兴的开始煮。水慢慢热了，一大股子羊膻味也飘了出来。 　　胃口被养刁了的姐妹两闻是能闻，但胃口全没了。 　　这羊肯定不是草原的羊，应该是城里居民那儿收来的羊肉。光闻味儿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锅里的水越来越热，很快开始翻滚。那股羊膻味也越来越浓。朝乐抬手轻轻戳了下妹妹。 　　“阿音，我肚子不饿了，你呢？” 　　“我……也不饿了。” 　　“那，那都留给巴雅尔叔叔吃吧。” 　　朝乐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了条牛肉干。宝音点点头，默默撕开糖纸含了颗芝麻糖。 　　她们真的一点儿都不饿。 第153章 　　半个时辰后，巴雅尔忙完回来了。看到锅里已经煮熟的羊肉几乎都没少过的样子有些诧异道：“你们两咋不吃？” 　　“我们还没饿，巴雅尔叔叔你先吃吧，一会儿我们要是饿了也有东西吃的。” 　　朝乐晃了晃姐妹俩那个大大的零食袋，巴雅尔没怎么多问就信了。 　　他常年在外奔走虽然觉得草原上的羊肉好吃，但城里的羊肉也是吃惯了的，也习惯了膻味。两丫头不说他自然也就没想到。 　　锅里的羊肉一直拿火煨着已经煮的很软，轻轻一扯就能咬下一大片。 　　巴雅尔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韭花酱，直接拿匕首挑些抹到肉身上，一口一口吃的那叫一个香。 　　寒冷的夜晚能吃上这么一锅子羊肉，真是太舒坦了。 　　姐妹俩嘴里喊着不饿，肚子的反应最是实诚了。尤其是巴雅尔吃的那么香馋的两人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谁？！” 　　周围负责护卫的人一声喊，巴雅尔立刻放下肉里的肉起身过去查看。 　　“怎么回事？” 　　“哦没事，刚刚听到动静还以是有人在靠近，结果是白天那条狗。” 　　那人抬手一指巴雅尔也看到了四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跟在四宝后头一起又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四宝跑出去的时候谁也没看见，半个时辰不见它居然是去狩猎了…… 　　啪嗒一声，一只肥兔子落在了姐妹俩面前。 　　两人都愣了。 　　四宝摇着尾巴，围着两人开心的很却没有要自己吃的意思。 　　“哟，四宝这是要给你们吃的意思？” 　　有这么灵的狗？？ 　　巴雅尔都看呆了。 　　他试着伸手去扒拉那只兔子结果白天还对他蛮和善的四宝突然就朝他呲了牙，瞬间露了凶相。 　　“呀！还挺护食的。” 　　四宝见他收回手理都没再理他，转头摇着尾巴凑到姐妹俩跟前满眼都写着求表扬。 　　朝乐抱过它看了下，身上干干净净的就嘴巴跟两只爪子有点血，没有受伤。 　　“这是给我们抓的？” 　　四宝不会说话，但尾巴摇的很是欢快。 　　姐妹俩看着这只兔子，肚子里闹的更欢了。巴雅尔听到两声这才反应过来两丫头是吃不惯这羊肉，并不是真的不饿。 　　“要不我去帮你们把这兔子剥了处理下？” 　　“好好好！” 　　姐妹俩求之不得。 　　其实以她们和巴雅尔的关系开口找他帮忙是很自然的事，主要是刚刚姐妹两才说自己不饿这会儿再让他帮忙弄吃的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把这兔子给我，我自己去拿四宝这家伙感觉会咬我。” 　　巴雅尔笑的有些无奈。朝乐看了下四宝，提着兔子拿给了他。四宝转头看了下，安安静静的趴回她们脚边开始烤火。 　　兔子很快处理好了，还洗的很干净。 　　宝音早就把调料都拿出来，巴雅尔叔叔一弄好她就接手了烤兔子的任务。 　　这些调料有最常见的盐和几种香料，还有很少见的孜然辣椒粉。都是巴雅尔几年间和外邦商人做买卖时帮她淘来的。 　　“阿音，这个孜然烤肉好香的，来来来多撒点。” 　　宝音做的食物朝乐吃的最多，她对孜然印象十分的深刻，真是太香了。 　　“这个香是香，但放太多的话调料香就盖住肉香啦，放一点点就行。” 　　烤兔子她没在这里烤过，之前都是烤的牛羊肉，味道非常不错想来烤兔子也不会差。 　　宝音将兔子全身抹上调料架上火烤，香味儿传出老远，刚吃过干粮的伙计们突然感觉肚子又饿了。 　　四宝也流了一地的口水。 　　姐妹两烤好兔子先给巴雅尔扯了个腿，又给四宝扯了个腿剩下的才自己吃了。 　　烤好的兔子外皮焦焦的，加上调料香的不行。里头的肉盐没沁进去味道有些淡，不过有韭花酱一起吃正好。 　　出来的第一天，肚子一点儿没亏待。 　　晚上姐妹俩靠在一起身上裹的严严实实还烤着火，也没冻着，第二天精神满满又出发了。 　　巴雅尔很纵着她们，只要在队伍的视线范围内随便她们怎么跑怎么玩儿。 　　姐妹俩乐疯了，骑着马很是痛快的跑了几圈。 　　四宝还是头一次坐在马上跑这样快，缩在朝乐怀里两只大眼左看右看稀奇的很。 　　今天难得有点太阳，风也没那么大，空气也非常好。宝音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 　　她习惯性的抬头想看看家里的鹰崽崽有没有跟来，没有看到熟悉的黑影。不过可能是觅食去了，每次出门几只崽崽多多少少都会跟几只的。 　　宝音揉了揉眼，低头时瞥见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野马群。 　　粗略一数大概有二三十匹左右。 　　它们警惕性很高已经发现了姐妹俩。 　　马儿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何况还隔的这么远。姐妹俩也没当回事。 　　这要是跟族人一起出来她们肯定要回去报个信让族人来套马，和巴雅尔叔叔他们嘛就算了。他们人是多但没有套马的工具也没几个会驯服马儿的。 　　“阿音，那群马里头有几匹好漂亮。” 　　朝乐看得仔细，虽然她很喜欢自己的阿拉塔但不妨碍她也喜欢别的漂亮马。 　　那群野马里有两匹颜色是枣红色，但它们的毛特别亮，在阳光的照射泛着光就跟抹了油似的。亮眼又夺目，很难叫人不注意到它。 　　宝音也看到了那两匹马，比起那两匹亮眼的她倒是挺喜欢其中一匹黑白杂色的马。 　　那匹马虽然是黑白杂色，但颜色分布的都很规则。只额前有一撮白毛，还有四条腿是白的，其他全是黑色。它的毛也很亮只是色没有枣红马那么亮眼才看不太出来。 　　毫无疑问这群野马都是非常好的马儿。 　　挺可惜的，部族离这儿有点远，套不回去。 　　“阿姐，咱们走吧，巴雅尔叔叔的队伍要走远了。” 　　姐妹俩收起玩心轻轻一拍马，两匹马儿便小跑着去追巴雅尔的队伍。 　　这一白一黑两匹马一动，那群野马的目光也跟着她们在移动。很快就有几匹马慢慢追了上来。估计追上来的马里有领头的，剩下的马也跟渐渐跟上了。 　　“阿姐你看，那群马跟上来了诶。” 　　“诶……它们跟上来干啥？” 　　朝乐好奇的看了会儿，发现那群马儿还想靠过来，但好像顾忌着送物资的队伍人太多一直在试探。 　　“真是稀奇了，平时看到野马群它们撒腿就跑，今天居然会跟上来。” 　　姐妹俩这几年跟大哥他们一起出去玩过，亲眼见他们是怎么套的野马。马儿胆子很小，警惕心又高，一遇上人下意识就会散开远离，今天这种情况确实少见。 　　朝乐开玩笑说道：“我猜他们是看上阿茹娜了~” 　　“还真有可能是这样。” 　　巴雅尔看着宝音这匹已经成年的白龙驹，心中艳羡不已。不管看到多少回都会被它的品相惊艳到。 　　阿茹娜比它阿娘还要漂亮，爱马的人就没有不心动的。 　　人都会喜欢漂亮的，马当然也喜欢了。 　　宝音愣了下，莫名觉得有道理。 　　不管是阿茹娜还是阿拉塔都是马儿中的佼佼者，平时在部族里出去的时候儿就总有马凑过来讨它们欢心。 　　大哥好多朋友还来问过能不能让他们的马和阿茹娜它们配一配。当时她和姐姐都是说的要看马儿自己喜不喜欢，没有强行配过。 　　不过两匹马的眼光好像有点高，这都四岁多快五岁了还没处过对象。阿爹说这样的好马太早配不好，五岁才是最佳，到时候拉去和部族里的大宛马处处看。他说一个地方来的，可能会好配一些。 　　“啧啧，这么多好马，真是可惜了。” 　　草原上的野马性烈根本不会让人近身，没点工具就算最厉害的勇士也不敢轻易靠近。 　　巴雅尔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毕竟他套马的功夫早就生疏，队伍里也没什么人有这能力套上那群野马。 　　那群马跟了队伍挺长时间的，时远时近，但宝音她们很快被周围的风景吸引住了也没再关注过。 　　傍晚停下来准备吃东西休息时宝音和朝乐都下马放它们自己去吃草喝水。 　　两刻钟后马儿吃着草越来越远姐妹俩也没管它们，自顾自的煮着肉干粥。等粥煮的差不多了，宝音起来一伸懒腰突然发现自家马儿身边突然多了好多马！ 　　“哇！是上午那群野马！居然跟了这么长的一路……阿音咱们是不是能把这些马拐回部族里？” 　　宝音眨巴眨巴眼，阿姐这个想法真是太诱人了。 　　“能拐当然要拐回去！” 　　这么多的马价值都上千两了，送到嘴边的哪能不要呢。 第154章 　　宝音仔细观察了下，那些马儿真是一直在围绕着自家的两匹马在转，竟有着把阿茹娜和阿拉塔拐走的意思。 　　不过阿茹娜和阿拉塔都已经和她们有非常深厚的感情了，轻易是拐不跑的。 　　小半个时辰后，两匹马儿都已经吃饱，听到宝音的呼唤立刻便小跑着回到她们身边。 　　那群野马想跟上来又有些顾及，一直在附近徘徊却一直没真的离开。 　　左右现在是没法弄走它们的，一行人也没再注意过它们。 　　第二天上午大队伍就到了军营外，宝音远远就看到了土墙上插的旗帜。 　　红底黑边黑字，显眼的很。 　　“好了，到这儿你们休息会儿。我得去和军营里的人交接，另外让人传个话给代格。你俩乖乖在这儿等着，可别乱跑。” 　　“嗯嗯！放心吧！” 　　军营重地，这种敏感的地方她们一路上都被嘱咐过好多回了。 　　巴雅尔得了两丫头的保证，这才骑马去了前头和军营里的人交接。 　　不到半个时辰姐妹俩就听到了大哥叫她们的声音。 　　“朝乐！宝音！” 　　代格乐坏了，几个月没见过家里人真是怪想的。所以一听到通知就急冲冲的跑了出来。 　　“好丫头，几个月没见长高了不少嘛。” 　　朝乐和宝音这几月长的是挺明显的，不过和人高马大的代格比，还是像小鸡崽一样。 　　他一出来先打量了妹妹们，姐妹俩也仔细看了看他。 　　“大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 　　姐妹俩心疼的很，军营训练到底是有多苦，大哥这样子起码瘦了有二十多斤。 　　两人一边往外拿自己给他带的东西，一边问他。 　　“是训练很多吗？” 　　“不多不多，训练很少的。” 　　至于为啥瘦了那么多，他感觉有可能是活儿干多了，也有可能是在这里吃的不太习惯。 　　军营里的饭食比起家里那真是一个天一个地。没有奶茶不说，早起一碗白粥配咸菜和包子，中午米饭管够但菜就那么几样，不是萝卜就是白菜。 　　一开始大家吃着菜还觉得挺新鲜，但十来日吃下来，一群人就有点受不了了。 　　等大家带的肉干啥的一吃完，食欲更是直线下降。 　　代格做梦都梦到好几次妹妹炸的奶果子和羊肉饺子包子，还有一大盆一大盆的手抓肉。醒来枕头都是口水被几个兄弟狠狠笑话了一顿。 　　这会儿看着妹妹一大包吃的拿出来，肚子都忍不住咕噜噜开始叫了。 　　明明才吃完早餐不到一个时辰的…… 　　朝乐心疼的直接抓了一把肉干让他先吃着。 　　“还好嫂嫂这回没跟着一起来，不然真是要心疼死了。” 　　“诶，你们两回去可别说我瘦了，免得她担心。对了，小格勒怎么样了？巴雅尔叔叔上回来带信说很健康，现在呢？” 　　“现在也健康！小格勒已经养的和同龄的娃娃差不多大了，这几月除了有一次发热就再没生过病，发热也是两天就好了的。你别担心她了，操心操心自己吧。” 　　朝乐心中对那许大人陡然升起一股怨念来。 　　非要带着孟和的族人走，走了也不好好照顾，这才几个月嘛人就瘦了一大圈，万一身体弄坏了可怎么好。 　　“大哥，能不能半年就换啊？” 　　“想啥呢，这是军营又不是在族里干活，换不换的得上头发话，咱们连请假回家都是不能请的。” 　　代格吃了大把肉干又嚼了挺大一把糖这才感觉肚子里的那点躁动被安抚下去。 　　“好啦，我得回去了，刚请假出来有规定的时间。你们跟着巴雅尔叔叔转转，别乱跑。再过几月我就回家了，记得千万别和你们嫂子说我瘦了啊！” 　　“知道啦……” 　　就是他不交代姐妹俩也知道不能说的。说了嫂嫂又看不到大哥，只能白白让她担心。再等等吧，九月的时候大哥就能回家了。 　　姐妹俩心情不是很好，看着灰扑扑的土墙像是看着会吃人的怪兽一样。 　　没过多久两队士兵出来了，准备将队伍送的物资卸下并运送进了军营里，许连城也出来了。 　　本来一般的物资交接是用不着他出面的，但谁叫这回宝音来了呢。几个月没有看到她，还是很惦念的。 　　“许大人，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收这些东西……” 　　许连城看了看不远处明显长高了宝音转头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后勤的副尉今日有些不舒服，正好我有空就来来了。货单给我吧。” 　　巴雅尔半点没怀疑，取了册子出来让他对货。 　　随着一车一车的物资卸下，姐妹俩也差不多将这周围转了一圈。 　　边境的环境确实比部族那边差很多，水源看了下也有点远。还好这边不缺马匹，不然取水可真是麻烦。 　　宝音看着巴雅尔叔叔运送过来的东西都快搬完了，心里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下马朝他们走了过去。 　　许大人现在拿自己当侄女看，若是哪里说的不中听了应该也没事的…… 　　跟这样高品阶又是在沙场征战过的官员说话，其实很有压力的。 　　“宝音？你也跟着一起来了啊？” 　　许连城仿佛是刚刚看到她一样，笑着跟她打招呼。宝音点点头叫了声许大人。 　　“我……” 　　“是有什么事吗？” 　　许连城很有耐心，一边对货一边和她说话。 　　宝音见他这般和善，瞬间有了勇气。 　　“许大人，我想问问我们草原各部族的人到了军营每日膳食是什么样的？” 　　“嗯？膳食？” 　　许连城微微一愣，没想到宝音会问这个。 　　这个问题一个和军营不相干的人问确实有些多管闲事，宝音也就是仗着和许大人有点亲戚关系才敢问出来。 　　“膳食大家都一样，有肉有菜，米饭管饱随便吃的。” 　　他心知宝音是惦记着她那个大哥，心里头羡慕的很面上却一丝不露。 　　许连城笑道：“放心吧，大家都是一样的，军营有军令的，绝对不会抱团欺负新人。” 　　“不是，许大人，我是想问他们具体吃的东西。难道都是白粥米饭炒菜吗？” 　　“是的……” 　　宝音皱了皱眉。 　　难怪了，难怪大哥明明没多少训练却瘦成那样，原来是吃不惯。 　　她抬头想开口询问能不能让军营后厨做些草原人的饭食，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军营那么多人，人家凭啥给草原这些人单开小灶呢。其他的士兵也是全国各地来的，谁都自己家乡的口味习惯，要真都惯着那后厨不知道要多弄多少小灶。 　　走后门在军营绝对不行的，就算自己是许大人的侄女恐怕也没这个面子。 　　她思量了下，改了个说法，问能不能送些酱料进去给部族的人配饭吃，免费的。 　　这话一问许连城就有些明白过来了。看来部族里的那些人是吃不惯米饭。 　　“送是可以送，但送进去前要例行检查。” 　　许连城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免费的东西，能让各部族的人吃的更合胃口，这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叔侄两简单的商讨了下，很快就说定了送酱料一事。巴雅尔在一旁都听愣了，等许连城走了才逮着宝音问她。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孟和要免费送酱料给军营的事儿？” 　　他觉得这么大的事，哈日胡应该不会瞒着他才是。 　　“巴雅尔叔叔，这事是临时决定的，阿爹他们都不知道呢。” 　　“这么大的事！那你回去……” 　　“没事啦，族里不会吃亏。我自己出钱做酱族里不会说什么的。” 　　宝音眯着眼笑得很是轻松。 　　她现在已经攒了好几万两银子，拿一点出来做点酱料不痛不痒。只要大哥他们能好好吃饭就行。 　　巴雅尔听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她。 　　就因为她哥瘦了？？ 　　男子汉大丈夫别说瘦了，就是流血受伤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他真是很难理解宝音这个决定，但莫名的又对代格心生羡慕。 　　有人这样关心真好…… 　　“好了好了，咱们准备准备出发往回走，这事儿你回去好好跟你爹说说。” 　　巴雅尔想到自家还怀着孕的媳妇儿，也不操心这些了，一心只想赶紧回去。 　　宝音重新上马，将这片草原认真的看了挺长时间才跟着队伍一起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又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营地里的一阵炊烟过后，饭菜都备齐了。代格领着族人们又恹恹的去打了饭菜。 　　中午一般都是米饭和炒菜，一荤两素，说实话这伙食已经算很不错的了。贫困一点的百姓家想吃顿干的米饭都要过年过节才行，肉更是难得吃一次。 　　但代格他们是真的吃不惯，平时饭量明显要比其他内地的要少上一半。今天嘛，他带的这个小团伙都打了不少的饭。 　　“呐，一人两根，配着饭吃。” 　　代格将妹妹们今天纵自己带来的牛肉干分给了好朋友们。 　　这些肉干是宝音和朝乐两人自己做的，用了很多四处搜集来的调料粉，尤其多加了辣椒粉。裹了辣椒粉的牛肉干又香又辣，冬日里咬一块嚼着嚼着身上就暖和了。这肉干还十分下饭，将肉干放在菜里的汤汁里那么一泡，再跟米饭一拌，一大碗下肚还嫌不够。 　　“代格，你妹妹手艺真是不错。要不是我已经成亲，我都想上门求娶了。” 　　几个人开着玩笑，代格也没当真，不过在看到对面岱钦吃饭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后顿时想起当初妹妹去找他被拒绝的事。 　　这小子，自己几个月来旁敲侧击他都跟石头一样，实在气人。 　　代格眼珠一转笑了。 　　“你们呐，成不成亲都没机会了。我阿娘已经看好了人家，没你们什么事。” 　　啪嗒一声，岱钦筷子落了地。 第155章 　　“朝乐的亲事已经定了？！” 　　代格抬头淡淡看了岱钦一眼，没好气道：“我妹妹都十六了，说亲事不是很正常的吗？定没定亲很奇怪？” 　　回答是回答了，却也没说明白，他三两下吃完饭就走了。 　　岱钦迷茫着眼神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扒拉着饭，有些食不下咽。 　　尽管之前已经决定了，也想过朝乐会有别的人去提亲，但真听到这消息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接受不了。 　　剩下的半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训练也总是出错晚上被罚去洗了几百个饭碗。很晚的时候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房间里。 　　这时候灯已经熄了，但很多人都还没有睡。 　　一间屋子里一共住着三十人，大家一听见岱钦回来七嘴八舌的先问了一通，又过了两刻钟岱钦才躺倒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左边是弟弟，左边的左边就是代格。躺上床后他左想右想还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实在忍不住叫了代格几声。 　　“有事明儿再说，睡觉去。” 　　代格就是要他难受难受，谁让他拒绝妹妹来着。 　　这一晚岱钦熬了整整一夜，大早上顶着两黑眼圈精神萎靡的像是生病了一样。 　　他实在忍不住，趁着代格上茅房的时候将他拽到了一边。 　　“你就给我个痛快的准话行不行，朝乐真的定亲了？” 　　“没有，不过快了。” 　　代格也不算骗他，要知道部族里向妹妹提亲的人可多了，保不齐妹妹哪天就看中了谁定亲也是有的。 　　“怎么？你不是拒绝我妹妹了吗？还这么惦记干啥。” 　　“我没有拒绝她！” 　　说实话两人都没有真正说开过，他只是拒绝了加入孟和的这个邀请。 　　“我不管，你拒绝加入孟和就跟拒绝她是一个意思。岱钦咱两认识这么长的时间了，你也不是那种犹犹豫豫吊着人的男人，既然拒绝了她就不要再惦记了。不然等我有了妹夫，咱两连朋友都没的做。” 　　代格拍拍他的肩膀，心情十分舒畅的走了。那钦将两人的话都听了，再一次劝说大哥加入孟和。 　　阿爹和部族的恩怨兄弟早就查清，是乌日图逐的阿爹。如今乌日图已经没了，阿爹也已经过世，有些东西也不必死犟着。 　　自己将日子过好了，阿爹阿娘他们才会放心吧。 　　弟弟的支持加上心上人的重量，岱钦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了。 　　不过这会儿朝乐都没怎么想起他，她正在为那群跟着她们回部族的野马高兴。 　　最近几回离的近了她仔细数了下，一共有三十二匹野马，其中小马驹有三匹，另外的看上去都是已经成年的。 　　“明天上午咱们就能回到部族，这些马一匹都没有少诶！” 　　姐妹俩都很是兴奋，不过兴奋完了又有点担心。 　　野马毕竟难驯，这么大一群若是一起发疯可不得了。不知道族人们能不能将这些马留下。 　　宝音姐妹俩自己是没能力套马驯马的，所以她们最多也就是将这群马带到部族，别的就做不了什么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日，傍晚才停下来休息吃东西。这时那群野马又不见了踪影，不知是去喝水还是吃草了，反正很快它们又会找过来。 　　姐妹两没当回事，叫回四宝就开始煮吃的。 　　因为知道她两吃不惯羊肉，所以只拿了米和肉干给她们。 　　肉干是草原上的牛羊肉做的，韧劲足味道也香，撕碎了混进粥里煮烂就是一锅香喷喷的肉粥。 　　朝乐一边拨弄着煤球一边问宝音。 　　“阿音你说要给大哥他们送酱料，是准备送啥酱料？韭花酱吗？” 　　宝音点点头又摇摇头。 　　“韭花酱要送，肉酱也要送。咱们部族里今年虽然很多人都做了韭花酱，但大多数族人做的都是刚好够自家吃到明年的份，没有做多的。只送韭花酱的话咱们送不了多少。” 　　而且韭花毕竟是素菜，也没有肉酱那么有营养。 　　部族里最不缺的就是牛羊肉，自己族人买起来也便宜。城里一头三四十两的大牛族里买能少好几两银子。 　　宝音准备回去做些牛肉酱和牛肉干到时候送去。 　　一头牛净肉差不多有一千多斤肉，做成牛肉酱孟和的五百族人省着点吃能吃一个月的。 　　朝乐只吃过妹妹做的韭花酱和牛肉干，牛肉酱是什么东西还没吃过，好奇的不得了。正要仔细询问牛肉酱是怎么做的突然看到周围生火的人们都站了起来。 　　四宝也是一副警惕的样子，鼻子动个不停也不知道是闻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 　　姐妹俩叫回自己的两匹马骑上凑到前方一看，顿时愣了。之前跟着她们的那群野马居然遇上了狼群！ 　　远处密密麻麻的野狼少说也有六七十只，它们看上了这群野马做它们的过冬粮食，攻击的异常凶猛。 　　姐妹俩看中的那几匹马也异常勇猛，马蹄高抬猛踩一连踩死了好几头狼。 　　小马驹们被围在中间暂时还算安全，但这场面看着实在有些揪心。 　　队伍里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大多并不是草原人，几乎没和狼群打过交道。而且这群狼的数量太多了，若是他们先去惹了狼一会儿狼群反过来攻击他们，绝对会有伤亡。 　　很多人都不想冒险，人命总比那几匹马重要。 　　朝乐看得揪心，但姐妹两是队伍里最弱的，不拖后腿就不错了，哪里敢让人去帮忙。 　　就在她俩以为这群马要没了的时候，马背上的四宝突然嗷呜了几声。 　　朝乐：！！！ 　　四宝啥时候学会的狼叫？！！ 　　宝音也愣了，因为四宝才刚叫两声，她居然看到天边出现了三宝它们的身影。 　　这是什么新型的暗号吗？？ 　　四宝叫一声居然能召唤来三宝它们？ 　　姐妹俩都懵了，四宝又连叫了几声。这时马群又踩伤了几只狼，天空中还有好几只大鹰盯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下来啄上几口。不光如此，远处还有几十个人类拿着弓箭在瞄准，聪明的狼已经感觉到了危险。 　　狼群有些慌乱，很快头狼发出信号带着它的狼群拖着一匹咬死的马撤退了。 　　那群马死了一匹，受伤的更多，但看着应该不是很严重。宝音和姐姐坐到一起，拍拍阿茹娜让它过去转转。 　　有它带着，这群马肯定能一起回到部族，到时候也能早些治伤。 　　这一晚有惊无险的度过了。 　　第二天队伍天还没怎么亮就出发，两个时辰后到的孟和。 　　哈日胡就等着他们呢，一听到消息立刻就骑着马出去接娃了。家里没了两女儿冷清了不少，小布赫天天哭着吵着要姐姐他一天头都大了。 　　“哈日胡，赶紧把你们族里套马的好手找来，你家丫头带了几十匹野马回来呢！” 　　“野马？！” 　　哈日胡不相信，跑到队伍后头远远一瞧还真瞧见了一群野马，顿时眼睛都亮了。 　　常年和马儿打交道的他就算没近前去看也能看出来那群马都是上好的马儿！ 　　他连忙找了几个族人去通知部族里套马的能手，又召集了狩猎小队准备围起来。 　　姐妹俩虽然挺累，但也没回家，看着族人们将马儿都套上才放心了。 　　“阿爹，昨晚上马群遇上狼群了，好多都受了伤。等下牵回去先让胡勒根爷爷给它们瞧瞧吧。” 　　“好好好，阿爹知道了。你们路上累着了吧，先回去休息休息，让你们阿娘给做点好吃的。” 　　哈日胡本想跟着女儿们一起回的，但心里又实在放不下那几十匹马，送走巴雅尔后又跑去了牧场。 　　“好家伙，这群野马可真够劲儿，那匹黑白的我跟满达他们四个人都险些没拉住，太野了。” 　　乌吉力抹了一把汗，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哈日胡，那匹黑白的咱们自己族里买大概多少钱来着？” 　　“这才刚进牧场呢，有你啥事儿，去去去……” 　　哈日胡骑着马在马栏外头转了好一会儿，心里很是满意。虽然这群野马是真的难搞，一直闹腾。不过等驯好了，它们就是部族里非常能干的帮手了。 　　“对了，这些马是宝音朝乐她们带回来的，虽然不是她们套的但也要分她们一些对吧？族里是奖钱呢，还是奖啥？” 　　乌吉力说完又受了哈日胡一个白眼。 　　“奖啥得看我女儿要啥，你操心什么？一天净眼馋我的女儿，自己赶紧去生个吧。” 　　哈日胡说完就看到乌吉力嘿嘿笑了。 　　“你还别说，我媳妇又怀上了，这回肯定是个姑娘。” 　　乌吉力盼姑娘都盼了好久好久了，尤其是看到哈日胡家的两丫头那么招人喜欢，心里越发痒痒。 　　这回总算又有了希望，他最近整个人都是满面红光精神的不得了。 　　“行啊你，恭喜恭喜，祝你明年得个宝贝闺女。”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又在牧场巡视了一遍后才各回各家。 　　哈日胡一进毡包就看到小儿子赖在两闺女身上，一手抱着一个死活都不撒手。他正要训斥，就听到宝音问：“阿爹，那群马安顿好了吗？乌勒根爷爷能近它们跟前看伤吗？” 　　“放心吧，已经安顿好了。伤也看过了，药会混进吃的草里，不是什么大问题。” 　　哈日胡坐下喝了一口奶茶，想起奖励这事。 　　“对了，这群野马是你们两带回来的，族里应该给奖励。按理说半数都会给你们，但咱家也没谁能带那么多野马，所以你们是想要银子呢还是要什么？” 　　姐妹俩互相看了眼，异口同声道：“我们要马！” 　　宝音实在舍不得那匹黑白的马儿，朝乐也很喜欢那两匹枣红的马，半数家里养不下，那两三匹应该可以吧。 　　“阿爹，我们想要那匹黑白色和枣红色的一对马儿！” 第156章 　　哈日胡一口答应下来。 　　“还有呢？” 　　三匹马儿奖励太少了。 　　宝音想了想又要了两头牛，正好要准备做牛肉酱，省的再去牧场挑。 　　“就要这些了，剩下的阿爹你换成银子吧。” 　　哈日胡听到女儿要牛，还以为丫头是想喝牛奶。 　　“行，剩下的给你们换成银子，牛我去挑两头刚产奶奶期长的。” 　　“别，阿爹，不要产奶的牛。” 　　宝音连忙解释了下自己要牛的意图，她是要拿来杀的，产奶的牛杀了多可惜。 　　“你要做成牛肉酱送到军营去……” 　　哈日胡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女儿要做这些的意图。看来，儿子在边境应该是吃了些苦头…… 　　心疼吗，是心疼的。但男儿家，进了军营训练哪有不苦的呢。 　　“这样直接送东西进去，能行吗？” 　　“可以的，许大人已经答应了！” 　　哈日胡：“……” 　　“再说了，咱们又不要钱。大哥他们吃的合胃口了，做事也会更有精神，他们没理由拒绝呀。” 　　话刚说完，小布赫突然扯了扯宝音的衣裳‘小声’跟她说话。 　　“阿姐，阿爹是不是不疼你了？要不然你等我长大了给你买牛？” 　　“臭小子你过来！” 　　哈日胡一把将儿子抓到怀里，这小家伙一天到晚的拆他台。明明他哥哥小时候那么乖，偏偏他是反着长。 　　“阿姐救我！！” 　　卓娜听着毡包里的动静真是哭笑不得，小儿子太能闹腾了。也是幸好有他，不然朝乐她们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可真是闷的慌。 　　两个宝贝回来了，今天中午得做点好吃的，她正在清洗着前几日刚刚分得的羊肉。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一回头就看到阿娜抱着孩子来了。 　　“阿娘，我听族人说阿音她们回来了。” 　　“是回来了你快进去，外头冷。” 　　小格勒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了疼爱自己的奶奶立刻啊啊叫着想要她抱，不过阿娜这会儿想知道丈夫的消息没管她，直接抱着她进了毡包。 　　家里要做牛肉酱的事瞒不了人，姐妹俩路上商量过了回来说实话。当然，不能说的太实，她两只说大哥瘦了一些，因为那边吃的东西不太合胃口。 　　一家子听完除了哈日胡个个都十分赞成做牛肉酱的事情，下午就一起出去找族人换调料去了。 　　自家虽然攒了一点调料但做上千斤的吃食，那还差得远。所以得找族人换些调料回来。 　　因为这回是临时做的决定要做牛肉酱，所以准备不够充分只能东拼西凑的将调料和配菜换齐。明年就好了，宝音已经和巴雅尔叔叔说好了等开春进来的时候他会多带些调料到部族。 　　准备工作做了两日，调料和罐子都准备妥当后，卓娜才去请族人来杀了牛。 　　今天也是运气好，本来挺冷的天气杀牛这日却暖和了不少。 　　族里奖励的这头牛养得膘肥体壮，杀完净肉称了下居然有一千二百斤。 　　宝音蹲在肉框前挑挑拣拣，将适合做肉干的挑到一边，适合做酱料的放到另一边。至于肥肉，都让阿娘拿走了。 　　牛头宝音没要，家里五堆事要忙实在懒得的去慢慢弄来吃，于是送给了帮忙杀牛的两个族人，另外还一人送了两牛蹄子和五斤牛肉。 　　四宝早就闻到肉味，蹲在肉框不远处流着哈喇子。朝乐笑它没出息但还是找阿娘拿了一些内脏给四宝。 　　姐妹俩一边看四宝吃肉一边看着框子发愁。 　　“这么多肉啊，做成酱得剁多久？” 　　宝音一时哑然，真是失策了。 　　这么多的牛肉，不找人帮忙就靠她们自己切真是要切到天荒地老去。 　　好在问题不大，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宝音让阿爹找来几个族人，一人给了两百文，刷刷不到半天肉筋什么都清理掉了也切好了，泡好的蘑菇也帮忙一起剁碎放好。 　　他们还很热心的帮忙搭了临时灶。下午家里毡包外便架起锅开始做酱了。 　　卓娜因为要忙牧场的事没有办法帮忙，阿娜倒是有空，但她要照顾小格勒和小布赫，只有诺敏能给姐妹两打打下手。 　　朝乐负责烧火，宝音负责锅里，小姨就负责给宝音递东西。分工明确，然后开始烧火放油！ 　　宝音特地倒的是从城里买的菜籽油，这种油在草原上是很少有人家吃的。因为大家家里一般都有挺多羊油牛油的，很多动物脂肪熬出来的油。 　　这些油并不比菜籽油差，只是动物脂肪熬出来的油天一冷就凝固了，没有菜籽油方便。 　　军营里听说吃饭时间都很短的，总不能赶着吃饭的时候还要等牛肉酱油化了再吃，所以用的是菜籽油。 　　朝乐就看着那油咕咚咕咚的倒进锅里，很快就倒了小半锅。天呐，这可是族里做吃食的锅，超大的！妹妹居然倒了小半锅！ 　　“好多油啊……” 　　“油多了才香，才好存放。而且一会儿蘑菇碎下了很吸油的，看着多做好就看不太出来了。” 　　宝音伸手不停试着油温，感觉差不多了便拨了姜蒜和干辣椒下去。搅和几圈后下牛肉，多多的牛肉。 　　这时候就需要诺敏帮忙了，宝音自己翻炒个十来回手就酸了。 　　“阿姐，我也来帮你炒，能不能给我吃一口呀？” 　　这才刚开始做呢，香味儿就勾的小布赫肚子饿了。 　　朝乐怕他去碰锅，直接将他搂进怀里不让走。 　　“那铲子我动起来都费劲，你去拿拿都拿不动。阿弟你老实呆着跟阿姐烧火，一会儿做好了肯定是你第一个吃。” 　　听到自己能第一个吃，小布赫老实了。 　　宝音接过铲子自己又翻了会儿，牛肉的水份都被炒出来了，这时候加香菇和黄豆酱进去继续翻炒。 　　其实家里的调料还是很少的，但这肉好，蘑菇也好，调料少归少，食材够好味道就差不到哪里去。 　　很快锅里的蘑菇碎就被炒软，吸收了油和肉汁后油亮亮的非常漂亮。 　　宝音这时才加了些盐和酱油进去，还有胡椒粉和芝麻等零碎的调料。 　　牛肉酱的香气比之前更香了。周围没有遮挡香气飘的很远，吸引了不少族人过来看热闹。 　　大家都知道这些肉酱是做了免费给军营的族人送去，心中羡慕之余对宝音一家的好感又蹭蹭蹭的往上涨了不少。 　　就算他们现在没有亲人在军营，但明年说不定就轮到自家了。这么好的牛肉这么多的油，宝音她们真是用心了。 　　这锅牛肉酱最后做了小半个时辰才熬制好，当然第一口说好的给小布赫吃。 　　宝音提前让嫂嫂在毡包里煮了点面，然后捞起来不要汤也不放什么东西，直接舀了两勺牛肉酱浇上去拌匀。 　　小布赫尝了一口眼都亮了，抱着碗自己坐在一旁大口吸溜着面条吃的十分香甜。 　　一家子每人都尝了下酱。 　　“好吃！牛肉又嫩又香蘑菇也很鲜，还微微有些辣，拿这个配米饭肯定好吃！” 　　朝乐吃了一口却不肯吃第二口了。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咸，干吃不行。” 　　“谁让你干吃了。” 　　宝音笑着将锅里的牛肉酱都舀出来放盆里凉着，等没那么烫了才装进干净的罐子里封好。 　　一家子忙了十来天才做完了牛肉酱和牛肉干，趁着这几日天气还不错哈日胡派了几十人将做好的吃食都送去了军营里。 　　第二日，太阳又出来了。 　　已经有半个月左右没下过雪了，天气有点反常。冬日里偶尔会暖和几日也是有的，但像这样一连好多日一天比一天暖和仿佛三月初一样实在罕见。 　　哈日胡心不在焉的在牧场周围转了一圈又一圈，回去路上碰到了达林台，他也是眉头紧皱。 　　“哈日胡，你注意最近的天气没？” 　　“有啊，很反常。” 　　大家都知道。 　　哈日胡说实话心里是有点不安的，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都一月了，居然十来天不下雪还不怎么冷，这么反常我担心会有极寒天气。” 　　极寒天…… 　　哈日胡心中瞬间警惕起来，达林台的话真是提醒了他。 　　不管会不会出现，先预防上吧。这天气真是太奇怪了。从小到大这么些年他也没遇上过。 　　“我去找族老们商量从仓库拿东西出来，你先去找乌吉力和满达他们到前面去等我通知。” 　　极寒天若是真来了，对部族绝对是非常大的威胁。先把防御做起来，就算没来也就是浪费点人力，不能等真来了再去补救。 　　哈日胡交待完骑上马急匆匆的走了。 　　一阵微风吹过，达林台竟然觉得自己有些热。 　　这天气，真是不得了啊…… 第157章 　　宝音期待了好几日想和姐姐一起去堆雪人，结果这雪老也下不来。姐妹俩干脆趁着这几日天好出去遛遛马顺便多捡些粪回家。 　　小布赫生怕她俩再丢下自己出去，天天跟在两人屁股后头甩都甩不掉，自然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这回不光是带着阿茹娜和阿拉塔，还有家里新来的那三匹马。 　　一开始哈日胡夫妻两还担心那是野马性子难驯，都不让孩子们靠近，不过后来才发现只要在阿茹娜和阿拉塔身边，那三匹马都不会乱跑也不会伤人。 　　脾气看着还好，但谁要是想骑上去立马发脾气甩人。 　　左右家里也不缺这两三匹马骑，夫妻两嘱咐过孩子们后就不操心了。 　　那匹黑白马是公的，另外两匹枣红马是一公一母，但它们却不是一对儿。两匹马就喜欢和阿拉塔凑在一起，有时候那匹母马也会往阿茹娜身边凑但都会被黑白马凶走。 　　每天光是看这几匹马‘斗’来‘斗’去就有意思的很。 　　宝音还在琢磨着该给黑白马取啥名字，突然就听到姐姐已经大红小红的开始喊了。 　　“阿姐，昨天你不是还在说要给它们取个好名字？” 　　朝乐正要回答，坐在她身前的小布赫抢先自豪的回答道：“这是我想出来的名字，是不是好好听？！” 　　宝音：“……” 　　“那必须的好听。” 　　小布赫非常开心，又指了指跟在阿如娜身边的黑白马问道：“这匹马又黑又白的，该叫什么呢？” 　　为免突然多个小黑小白，宝音飞快定下了黑白马的名字。 　　“它有名字了，叫巴图。” 　　“诶！那它和我的名字好像啊。” 　　小布赫全名叫巴图布赫，而这匹马叫巴图，小布赫瞬间对这匹黑白马好感蹭蹭的往上涨。 　　“阿姐，我能摸一下它吗？” 　　“不行！” 　　姐妹俩异口同声拒绝了弟弟。 　　巴图看着在阿茹娜身边温温顺顺的，其实脾性应该是那群马里头最野的一个。姐妹俩可是亲眼瞧着它是怎么一脚一脚踩死野狼的。 　　所以在它还没有完全和自家人熟悉起来之前，绝对不能轻易去触碰它，免得自己受伤。 　　朝乐将弟弟抱的更紧了些，驱着马跑到前面。 　　姐妹俩有马儿代步，出来跑的挺远。她们还带了四宝一起，因为四宝实在太能干了。 　　四宝每找到一个小粪堆就会汪汪叫两声然后蹲坐不走，她俩便知道有收获，然后立刻带着工具过去。 　　家里的那几座‘粪山’大半都是四宝的功劳。 　　四宝这家伙除了平时有些爱咬东西有些挑食之外几乎没啥毛病了。连家里大人都夸这狗养的好，又能看家，又能干活。 　　姐妹俩跟着它到处捡粪，小布赫看着姐姐们干活很忙一个人还挺乖的，没有到处乱跑要么自己玩玩羊拐子，要么自己捡小石头玩。 　　不过很快他就有小伙伴，因为这个天气出来捡粪的孩子太多了，跟出来玩的小娃娃自然也多。 　　阿茹娜离人远远的，悠闲的啃着地上的干草，巴图紧紧挨着它时不时还拿头去蹭蹭它。 　　对于这个追求者估计阿茹娜是满意的，因为每次巴图的靠近它都没有反感生过气。部族里平时有不少马儿往它跟前凑都是直接蹶走，半点机会都不给。 　　今天出来又有马儿朝着它小跑过去了。这回不用它尥蹶子，巴图就先发火将凑过来的马赶走。 　　一连赶走了好几匹，最后那匹是个火爆脾气对巴图的行为非常不满，率先扬起蹄子朝它踹过去。 　　马儿打架么就是踹来踹去，再不就是互啃。两匹成年马儿打架立刻就吸引了一堆人看热闹。 　　阿茹娜焦躁的在旁边转了转去叫了两声，没啥用。两匹马已经打上头，谁也不肯服输。等宝音听到这边打起来的消息赶过来时，巴图已经非常凶悍的将挑衅的马儿撵走了。 　　宝音没干涉过别的马靠近阿茹娜，反正只要它自己喜欢就行，这还是头一回有马儿因为它打起来。 　　巴图这占有欲，啧…… 　　姐妹俩问了下周围的族人，听到被撵走的马儿没受什么伤才放下心来。 　　本来两人还打算再捡着粪回去，一阵阵风吹来宝音打了个冷颤。 　　“阿姐，你有没有感觉好像有点冷啊？” 　　朝乐摸摸脸蛋，冰凉凉的，身上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有点冷，风也好像越来越大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加件衣服再出来？” 　　“好好好，走先回家。” 　　宝音一把抱起弟弟将他放到马上，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装着粪的框子被放在了阿拉塔的身上，姐妹俩一路小跑回了家。 　　短短一个时辰里降温很是明显，风也越来越大，要是不回家加点衣裳再吹上一会儿回家很容易生病的。 　　两人刚到家附近就看到小姨骑着马出来寻她们。 　　“刚要去找你们呢，这天气不太对可能要下雪了，先进屋去加件衣裳再喝口热的驱驱寒。奶茶都煮好了你们先喝，我去叫阿娜去。” 　　姐妹俩应了声，先让弟弟回了毡包，然后将马都栓到栏里才回来加衣裳。 　　羊绒衣必不可少，袍子也换了厚的。换完衣裳顿时觉得暖和不少，再喝碗热热的奶茶，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小布赫这时突然想到嫂嫂快来了，飞快将自己练字的本子拿出来凑到姐姐跟前，可怜巴巴道：“阿姐，嫂嫂留的作业我还没写，你能不能帮我先写几个呀。” 　　朝乐看看笔又看看本子，正准备伸手过去突然想到自己写不完字让妹妹帮忙时妹妹说的话。 　　“咳……这作业是你的就该你写。嫂嫂让你写字是为了让你在写字的时候对这字加深印象，我帮你写的话，字都在我的脑子里，你不还是没学会嘛，不行不行。” 　　“阿姐……” 　　“不行不行。” 　　“好阿姐……” 　　宝音听完就笑了，要不是说姐弟呢，这找人写作业都是一样一样的。 　　“在说啥不行呢？” 　　门板一开，阿娜抱着小格勒进来了。小布赫吓了一跳飞快将双手背起来，把纸笔都塞进被子里。 　　姐妹俩想笑又不好拆穿他干脆转头去逗小侄女儿。 　　“小格勒今天穿的可真漂亮，这是沐柔婶婶给她做的那套吧？” 　　阿娜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我今天给她找衣裳的时候看着那一堆衣裳都不知道该挑哪套，干脆让她自己抓的。” 　　沐柔做的这套大红喜庆还绣着小格勒的生肖，一群可爱的小羊。小格勒一眼就看中了抓着不放。 　　“真好看！” 　　宝音将小侄女抱过来，稀罕的很。奶香奶香的小格勒被养的胖嘟嘟的，现在还不会讲话但总喜欢咿咿呜呜，小奶音真是太萌了。 　　姐妹俩最喜欢抱她，小布赫也不吃醋，因为他也最喜欢这个小侄女了。 　　姐弟三都喜欢自己的小宝贝，阿娜瞧着也开心的很。喝了一碗奶茶后她想起了正事。 　　“阿弟，昨日我看你写字很是不顺畅，叫你回来练习两张练了吗？拿来我看看？” 　　小布赫：“……” 　　“没写？” 　　阿娜眉头一皱，上课那范儿便出来了。小布赫本想撒谎的，一看嫂嫂那样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了。 　　“我去玩了，没有写……” 　　见他这样老实阿娜也就没责怪他了。四岁多的孩子嘛本来玩心就重，不想写字很正常。 　　“没写那正好现在写，我在旁边看着。” 　　小布赫撅着嘴，悻悻摸出了纸笔放到桌上然后乖乖坐下开始写字。 　　阿娜一边研墨一边盯着小布赫的字。 　　“嗯？怎么倒着笔顺写？这个字不行。” 　　“诶！这里不能出头要收一点，这个字也不行。” 　　毡包里暖洋洋的，除了阿娜教写字的声音就是小格勒咿咿呜呜的奶音，很是温馨。 　　诺敏坐在门口做靴子，听着外头风声一阵一阵的忍不住打开看了下。 　　“哟，下雪了！” 　　大半月了都，终于又开始下起雪来。冷是冷了点，但天气正常了大家才能安心。 　　这场雪下的挺急，下午才开始落傍晚雪就淹到小腿肚子。 　　哈日胡眉头就没松过，带着族人到处加固毡包。今天下午正好轮到自家。 　　加固完了还有点不放心，干脆交待了下。 　　“晚上你们都睡大毡包来，一起有个照应。诺敏和阿娜都过来。我呢去牧场那边睡正好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卓娜巴不得呢，女儿妹妹儿媳妇都和自己一个床，挤起来可暖和了。 　　哈日胡看看家里已经加固好的毡包，稍稍放了点心，带着人又去了下一家。 　　停了三个时辰后，晚上又开始下起雪来，而且下的比白天要大。 　　眼看着夜都深了，整个部族里却还有半数人没有睡着。 　　毡包都加固过了应该没啥问题，还有这雪啥时候儿才停呢？ 第158章 　　整个孟和的族人都在等雪停下，可那雪像是无穷无尽似的下个没完。 　　一连下了两日。 　　半夜所有人不得不顶着大雪出去清理毡包顶上的积雪。这些雪压的毡包吱吱作响，若是不清理掉继续下上一两时辰说不定就能压塌了。 　　卓娜也穿上衣裳和妹妹出了毡包清理积雪。两人穿的很厚实，但半夜比白日里冷太多了，穿的再厚都挡不住那一阵又一阵的风。 　　这天气真是见了鬼了，说是暴风雪吧风没那么大，说是寻常雪天吧，雪又没那么小。而且这雪还下个没完，到现在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毡包外的积雪已经没到成年人的膝盖了，这要再下下去淹了毡包可怎么好，会出事的! 　　“阿姐，我瞧着这雪估计还要再下一两日，咱们要不多清下，把周围都清出来再多搬些粪块到毡包里。” 　　“行，多清些吧。” 　　姐妹两这是不打算睡了，回到毡包又加了件毛衣后开始清理起毡包周围的积雪。 　　这两日气温降的很厉害，即便是一直在劳动身上也没有感觉多暖和。戴着手套都感觉手快僵了，铲起雪来也没那么利索。 　　两人在外头悉悉索索的忙碌着没有叫醒小辈们出来帮忙的意思。不过小格勒半夜会哭闹喝奶，所以三人没多久也醒了。 　　阿娜要忙着给女儿喂奶，姐妹俩一瞧阿娘和小姨不在立刻就穿上衣服靴子准备出去帮忙。 　　毡包里温温热热的，一打开门板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宝音能感觉到这是自己到这里来后遇上的气温最低的一天。零下得有三十度了吧！！ 　　冰凉的空气呼吸的太快都会有刺痛感，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口。 　　“不行，得再加两件毛衣。” 　　姐妹两退了回去，飞快加了两件毛衣。 　　“嫂嫂，外头比昨天冷太多了，你一会儿出来记得多穿几件。” 　　阿娜点点头，心里忍不住的担忧丈夫。 　　代格在信里说边境搭建了土砖房子，只有大通铺和几个存放衣物的柜子，连个炉子都没有。 　　这样的天气他可怎么熬啊…… 　　此时此刻的代格睡得正香还踢了下被子。 　　虽然土砖房里没有炉子什么的，但他们的大通铺可不是一般的大通铺。那是许连城特地请的砖窑师傅照着东北那边的火炕搭的床铺。 　　军营里物资供给很足，那炕是从亥时就开始烧一直到天亮。各部族的人第一次睡到烧热的炕震惊的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草原上的冬天那是真冷啊，有条件的家里铺上厚厚的皮褥子，整晚整晚的烧着火，没条件家里柴火不足的话就只能将被褥铺厚些穿着衣裳往里躺。 　　不管是哪种，都只能勉强御寒，像这样暖和的半夜都不想盖被子可是从未有过的。 　　可惜众人稀奇归稀奇却不能将这法子用在毡包上，用不了。 　　这会儿外头寒风呼呼吹着，炕上的人却是睡得正香。 　　一声嘹亮的军号吹响后，所有人条件反射的都睁开了眼。这几月训练的还是很有成效的，不过几息功夫衣裳什么的就都穿好了。 　　整个军营顿时灯火通明。 　　代格打着哈欠左右看了下，好像好几个营的人都出来了。 　　“之前半夜起来是去挖泥，这回半夜又准备干啥……” 　　“估计是清雪，这两日下雪就没停过，有积雪的地方太多了。” 　　那钦说完又有些怀疑，因为出动的人马好像有些不对劲。清理营地平时最多也就两个营的人，今日会不会太多了些？ 　　很快都尉陈大人就来给他们解了惑。 　　“这几日下雪连绵不绝积雪很深，虽然营地内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周围还有很深的积雪，出入十分不便。所以今日的任务就是从营地门口起向东清理出一条一丈宽的路出来。” 　　清路…… 　　众人觉得很是寻常，好一会儿才想起陈都尉只说了清路却没有说要清多长。 　　不过陈都尉已经走了，他们也只能听从命令带上干粮拿上工具出发去清雪。 　　军营的营地里每隔半日就会有人清理积雪所以营地里的雪是很少的，一群人也是走到营地门口才骤然发觉原来外头的雪竟然积的那么深了。 　　这时天边已经微微有了些亮光，众人一边嚼着饼一边埋头清理起积雪来。 　　陈都尉又出去盯了一会儿后才回去复命。 　　“大人，一到六营都派出去清理积雪了，不知道路要清多长才合适？” 　　许连城从地图上收回目光，想了想没有说具体的长度，只说先让他们清理半日。 　　“看看这雪的情况吧。” 　　若是雪停了就好说，若是雪还一直下那对草原上的部族危害可不小，路清出来才好方便去救援。 　　当然，他希望自己是多想了。 　　可惜老天偏偏不肯给这个面子，雪又连下了两日。 　　一开始清雪的时候大家还有说有笑，渐渐的就笑不出来了。倒不是因为累，而是担心家里，尤其是各部族的人。 　　雪下了这么长的时间部族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代格越想心里就越是难受。 　　阿爹那个人大半心思都放在部族里了，自已家却总是忽略。以前自己在家还好现在自己不在家，家里两个小娃娃两妹妹也还小干不了什么重活，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事实上孟和的情况也确实不容乐观。 　　尽管哈日胡已经组织了族人清雪，但是气温降的太厉害，只一天功夫，族里就冻病了二十来个人，冻死了四十多只羊。人在外头干不了多久就得回毡包里缓缓。 　　尤其是晚上，那冷的连个体壮的男人都坚持不了多久。雪是一天比一天厚，毡包都是新的还加固过倒是没听说谁家塌掉。 　　眼瞧着雪终于开始小了，大家都以为这场雪灾要过去的时候，傍晚突然开始刮起了大风。 　　刚刚清理出来的地方瞬间又被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个时辰后风力加强，几乎都出不了毡包，所有人都只能躲在毡包里等着暴风雪停下。 　　哈日胡本来是准备处理完牧场的事就回家去看看的，可现在根本就出不去。 　　肆虐的狂风卷着白雪漫天飞舞，走出去就啥都看不清了，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风太大，站都站不稳眼睛也睁不开，这样的天气出门存粹就是找死。 　　“哈日胡你坐会儿，晃的我眼睛疼。” 　　满达也被困在了牧场的毡包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心焦的不得了。 　　之前他们遇上过最长的暴风雪是两日，现在才一个时辰，还有的熬呢。 　　这样的天气没有人会外出，家家户户的都关紧了门。 　　宝音一家也是，将门板拉的严严实实的。天窗也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很多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了就开始分吃的。 　　这是前不久刚做的一些辣牛肉干。 　　因为之前家里毡包塌过，宝音到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和姐姐被压在下面爬不出来的情况。万一，万一毡包真顶不住塌了，身上放点辣牛肉干吃了也能暖暖身子。 　　一家子没分多少，因为多了也没用。当毡包塌掉的时候里头的热气就会迅速流失，全靠自己身上的热气保暖。这样的天气要是没有人救援，一个时辰就能冻晕过去有再多的吃食都没用。 　　全家最担心的就是小布赫和小格勒，反复叮嘱了小布赫要是毡包塌了不要怕该怎么办。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布赫被阿娘和姐姐们那严肃的样子吓到了，眼泪汪汪的攥着姐姐和阿娘的衣裳。 　　“阿娘你们也抓着我的衣裳呀，一会儿咱家毡包要是塌了一拉我就出来了。” 　　卓娜又想笑又发愁，捏了小儿子一把就继续去观察家里的毡包了。 　　不得不说之前部族里决定给族人们更换毡包加固毡包这个决定是非常正确的。 　　虽然外面的风听着是越来越大，毡包也有在疯狂颤抖，但一丝风都没露进来，也没有哪里破损。 　　一家子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总算是听到外头的风声慢慢开始变小。 　　宝音搬开堵在门边的罐子，打开门就看到一整面的白雪，被堵的严严实实。 　　一场暴风雪，家里所有人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毡包整个都被雪埋了，外头雪还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我爬上去看看！” 　　朝乐让阿娘撑着她，解开天窗的绳子后想推开盖子出去，结果费了老大劲儿也没推开。 　　“上面压的雪太厚了，我一个人推不开。” 　　“你先下来，咱们拿铲子把先顶顶。” 　　大毡包里的工具还是蛮多的，三个大人一人拿了根棍子又戳又顶的总算是将天窗给顶开了。 　　宝音脱了衣裳踩着阿娘从顶上伸出头去，一阵寒风朝她脸上刮过，满眼都是雪白一片，根本找不到别的颜色。 　　自家毡包已经被埋了大半，想清理掉周围的雪那可得花大功夫了。 　　“看眼就行了，快下来！” 　　底下家里人一直催着，宝音只好将顶先拉过来重新盖上然后才下去。 　　“外头雪太厚了，跟阿姐差不多高。” 　　一家子惊呆了，一时有些茫然。 　　这么深的雪，该从哪里清呢…… 第159章 　　全家人都看着毡包顶发愁。 　　毡包顶上是有个透气的地方，但那个洞大人钻出去有些勉强。本来毡包被雪挤压的就很危险了，要再出点啥意思把毡包弄塌就完了。 　　宝音和朝乐倒是能出去，可那外头的雪比她们人还高，跳下去整个人都被淹没了，动都动不了还怎么清雪。 　　从顶上出去好像不太现实。 　　一家子又将目光落到了门口。从这里开始挖，大人是可以动手的，但只能将门口的雪先往毡包里头挖。 　　毡包里就这么大块地儿，除了床和放衣物粮食的柜子，就一小块煮饭吃饭的地盘。之前因为担心大雪不好出门搬了许多粪块进来也占了一些地方，加上人又多，其实毡包里还是很挤的。 　　“就从门口开始挖吧，咱们把东西搬一搬挤一挤。” 　　卓娜动手开始搬桌子，一家子一起动手将零碎的东西都归整到角落里。大宝它们也被压缩了空间，实在没有办法。四宝的狗窝干脆拿掉了。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家门口总算稍微有了块大点的地方。 　　全家人煮了满满一锅肉食，准备先填饱肚子再动手。 　　外头的风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大了，但还在刮着。族人们就算出来帮忙一时半会儿的也过不来，还是得靠自己。 　　一家子安安静静的吃了顿肉，趁着小格勒还在睡觉，阿娜拿着铲子和婆婆一起开始铲雪了。 　　宝音和姐姐一起将饭碗收拾起来，开始拿用锅煮雪。烧烫的水直接从门口泼出去也能帮忙融化不少的雪。 　　全家人就守着这门口，轮流将雪一铲子一铲子的弄进毡包里。暖和的毡包渐渐变冷，两个小家伙都睡的不舒服很快醒来了。 　　小格勒粘人的很，阿娜只能放下工具先去照顾她和小布赫。 　　一家子挖了小半个时辰，门口只挖出了一个和小布赫差不多大的洞。 　　挖一点上面的雪就掉一点，费劲巴拉的挖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大个洞着实有些打击人。现在外头还在下着雪，照这个速度清下去想把毡包周围清出来至少也要两天左右。这还得是全家人不怎么休息一直铲雪才行。 　　“两天阿爹他们能清出路过来吗？” 　　“应该不行，到咱家这一路那么多毡包呢，需要帮忙的族人太多了。别等他了，咱们自己先慢慢清着。” 　　卓娜压根儿就没想过丈夫能及时赶回来。她知道丈夫很爱她和孩子们，但部族的事在他心里永远都要重上一些，这会儿就算他能出毡包第一时间也是去帮其他族人。 　　指望不上他，还得靠自己努力。 　　宝音闷声不吭的装了大桶雪去煮，唇咬的紧紧的，对马栏里的几匹马儿担心极了。 　　虽然暴风雪刚来时家里已经做了准备给它们穿上了厚厚的羊毡，但这场暴风雪太大了，她实在担心马儿们。 　　只要一想到阿茹娜它们被雪埋的样子，宝音心都揪成一坨了恨不得长翅膀从顶上飞出去。 　　马栏离家里的大毡包挺远的，这要清过去起码得三四天，真是急死她了。 　　部族里家家户户谁不着急，眼看着家都要被淹了，所有人都努力的清理着自己家毡包上的雪，祈祷着风雪能够停下。 　　可惜老天十分无情，风雪一直持续到晚上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清了一天才清出这么短的路，这可怎么好？” 　　诺敏揉着酸软的胳膊，真是拿不动铲子了。卓娜也没好到哪里去，坐在一旁不停的揉腰。她脸上的汗都结成了冰碴子，眨眨眼都难受的很。 　　姐妹俩烧好热水赶紧端过去给她们擦了擦。宝音心疼的很，一边给阿娘按摩手一边劝她们道：“阿娘你和小姨去把里头的衣裳都换了吧，出了一身汗等下贴心的凉容易生病的。” 　　“没事，反正一会儿动起来就热了。趁着天还没黑再清一清，不然下一晚上雪门口又要堵上。” 　　宝音劝不动阿娘，转头和姐姐互相看了看，直接拿着铲雪的工具先一步出去了。 　　姐妹俩今天也一直跟着在清雪，只是毕竟年纪还小体力跟不上，铲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 　　一家子从早弄到现在个个都是精疲力尽，现在也只是勉强在坚持而已。 　　半个时辰后，天渐渐黑了，温度再一次降低了不少。卓娜能感觉到自己里面湿掉的衣裳正在迅速变冰只得赶紧回到毡包里换了衣裳。 　　一家子除了两个小娃个个都出了一身的汗，帽子一摘下来头就跟着了火似的一阵阵冒烟。 　　宝音将辫子解开凑在炉子边烤头发，身上僵掉的地方渐渐开始暖和起来。这时她才感觉到手和耳朵都有些发痒。才抓没几下就破皮了，又疼又痒难受的要命。 　　她们今天累了一天了准备烤烤暖和就上床休息，但部族里的其他人今天却是准备熬夜清雪互助。 　　一千多户人，也不是谁家都有壮劳力的。 　　哈日胡这会儿还在和族人们一起清路，忙了一天个个都冻的不轻。 　　附近的族人提来了大桶大桶的热奶茶。 　　“歇会儿喝口热奶茶暖暖身子再铲吧。” 　　哈日胡没去接奶茶，还是乌吉力硬拽着他给了一碗。 　　“知道你心急嫂子她们，可现在再着急不也没用嘛。喝点热奶茶暖一暖手也没那么僵。你看咱们今天清出来的那些毡包，都是加固过的一个也没塌，你家里肯定也还好好的。放宽心吧，喝完再明继续整。咱们现在人越来越多，清起来快的很。” 　　快不快的哈日胡心中有数，他没说话只一口气喝完了奶茶又继续低头开始清雪。 　　一群人哼哧哼哧铲了半夜，族里的狗突然开始汪汪叫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又刮着风灯自然是点不起来的，大家都是靠着雪地上隐隐的白色在铲雪。这会儿听到狗叫声，都停下了动作。 　　“刚经历了暴风雪，怎么会有野物闯进部族来？” 　　哈日胡抹了一把脸上的冰碴子招呼着族人回去拿家伙。 　　“既然来了就留下过个冬，族里也能添点肉。” 　　所有人都以为是野狼狍子什么的，一个个都跑回去拿了弓箭回来。 　　狗叫声越发的激烈远远终于看到有一群黑色小点在缓缓移动。 　　随着他们的移动，数量也越来越多。 　　“哈日胡，不对劲啊，我刚数了下都过百了。经历过暴风雪还有这么大的族群这是啥家伙？” 　　“不是猎物，好像是人！” 　　哈日胡看得真真的，方才有个橙色小点亮了瞬间，不过又被风吹熄灭了。很明显那是火把，绝对不可能出现在野兽身上。 　　现在的雪太深了，视线有所遮挡看不到全身，所以很容易误会。 　　他觉得是人，心里有个猜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暴风雪这才过去多久，那边派人来应该也没这么快。 　　“先看看情况，箭别乱射啊。” 　　要真是人的话，射出去可不得了。 　　乌吉力收了收箭，跟着哈日胡朝那些移动的小点儿走过去。 　　风呼呼的吹着，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空旷的草原上，一声声狗叫传出了老远。很快远处就传来了两声哨子。 　　“真是人！” 　　乌吉力惊讶极了，转头朝哈日胡问道：“你说这是哪儿来的人？是不是过路的商队啥的？” 　　“过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哈日胡心中有个强烈的预感，来的人里肯定有儿子他们！ 　　“我带人去前面问问去。” 　　乌吉力忍不住，直接领着人跑去了前面。不过雪清的不是很多，他也没法跑的太远。等到那些小黑点变成了大黑点后他喊了一嗓子。 　　“来的是谁？！” 　　“乌吉力叔叔！是我们呐，我是代格，我们回来了！” 　　代格一回应，好些个孟和出去的族人也一声声喊着乌吉力，差点没把他眼泪喊下来。 　　这样的天他们还赶回来，实在叫人窝心的很。 　　“胖胡子！是代格他们回来了！” 　　乌吉力兴奋的很，喊完就招呼着族人铲雪给娃们清路。要知道部族里走的壮年娃有五百人呢，这些娃一回来部族清理起来就会更快，老家伙们也能松一口气。 　　他以为回来的只有五百人，可等路打通了，那一大堆人挤挤攘攘走了一千多都还没打住。 　　代格跑在最前面找着了阿爹，第一句话就是问家里。 　　“阿爹，家里还好吧？” 　　哈日胡说不出话来。 　　代格叹了口气，又是这样。 　　“路还没通对吧，我们自己来清。对了，许大人派了三个营的兄弟过来帮忙加上我们自己的五百人一共两千，他们清了一路雪都没怎么吃东西。阿爹你让族人们去煮点热汤水送过来。” 　　哈日胡应了一声，精神瞬间大振。 　　两千人！那只要一个时辰左右就能清到家里了！ 第160章 　　正在埋头苦干的孟和族人们一听代格不光带回了自家的五百人还从军营里带了一千多人来，瞬间又充满了斗志。 　　他们已经铲了很久的雪，晚上降温又格外的冷加上又困又累每动一下都是煎熬，整个人都麻木了。现在好了，一下有了两千人帮忙，部族里的积雪很快就能都清掉了。 　　一群人累的实在不行的就坐下歇会儿，代格他们自己随身带着铲雪的工具迅速的分好方向后就开始接手清理起积雪来。 　　代格一心记挂着家里，叫了兄弟就朝着自家开始挖。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个时辰又有许多人家的毡包被清了出来。清雪的队伍也越来越大。 　　哈日胡知道儿子已经赶回家去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头就去了牧场跟着族人抢救清点牲畜。 　　部族里的牲畜太多太多，这场暴风雪刮过去整片牧场都被埋了。动物们几乎都是靠身体硬抗，体质差的已经活活冻死，体质好的也冻得不轻，需要及时的清理掉身上的雪。 　　现在哪里都缺人手，时间就是生命。 　　半个时辰后，代格领着的人已经沿路挖出了好些个毡包。他走的时候部族还没有转场所以自家的位置都是听族人们描述，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在哪里。 　　“就正前方不远处那个毡包，那就是了！” 　　代格借着地上白雪的光隐隐约约确实看到了个像是毡包顶的东西。 　　他兴奋的喊了两声。 　　毡包里没睡的一家子自然是听到了点声音。 　　“我是不是困懵了？怎么好像听到了代格的声音？” 　　诺敏揉了揉耳朵，有些不敢相信。卓娜站起来想再听一听会不会再有声音。朝乐和宝音却是立刻冲到门口打开了门踩着凳子往外看。 　　“阿娘刚刚肯定是大哥的声音！” 　　不等姐妹俩看出个啥来，毡包里的四宝突然汪汪汪的冲了出来，它听到了陌生人的动静。 　　代格又喊了声四宝，这下一家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全都跑出了毡包。 　　“是咱家老大回来了！” 　　卓娜不知怎么鼻子酸酸的，一回头看到阿娜也正抹着眼泪。这两天家里人面上都不说，其实心里都有些害怕。害怕暴风雪迟迟不停，也怕自家的毡包撑不起那么厚的积雪，害怕孩子们受到伤害。 　　一家子清雪清的起了一手的泡，胳膊都软了，女儿们手上耳朵上还起了冻疮，累得够呛。好在总算是等到他们人来，再不用担心家里的毡包被压塌了。 　　卓娜搂着阿娜轻轻拍了拍，一旁兴奋的姐妹两已经开始喊着不要他们过来。 　　“大哥！先去马栏！去把咱家马儿弄出来！” 　　自家的危机一解除，姐妹俩一心就惦记着马儿们。要知道家里现在有七匹马儿，每匹都是难得的好马。尤其是她们两的阿茹娜和阿拉搭，马中极品。 　　养了这么久都有很深刻的感情了，万一真要出点什么事，姐妹俩连想都不敢想。 　　代格远远听到了，确认了家里一切都好后才带着人转头去了马栏。 　　哼哧哼哧弄了两刻钟后，代格总算摸到了自家的马栏。他先叫了家里几匹马的名字，很快就听到马儿的哼哼声。 　　天太冷了，七匹马紧紧的靠在一起，地上的雪被它们踩的严严实实，埋倒是没有被埋就是身上落了很雪。不过它们身上套着厚厚的羊毡做的衣裳听声音是没什么问题的。别看羊毛毡穿上扎人，但防寒效果非常厉害。就像现在的天气，厚毡鞋比皮靴还保暖。 　　代格和兄弟们一起将马栏边的雪简单的清了下，马儿身上的雪也清掉了然后才回头往家去。 　　这会儿一卓娜和女儿们已经关好门煮了一大锅的奶茶出来。今天路能这么快的清过来，帮忙的人肯定不少，肯定要好好招待才是。 　　四宝蹲在门口一会儿摇着尾巴一会儿又汪汪直叫，鹰崽崽们也被吵醒咕咕叫个不停。 　　宝音给它们兑了些温水又放了些肉勉强堵住了几张嘴。 　　地方太小，大宝它们被关在这里这么久都被憋坏了。希望极寒天气能早些过去，崽崽们也能出去透透气。 　　现在还不行，现在这天气几只崽还没飞多远翅膀就冻僵了。 　　“你们乖点啊，别吵了。明天给你们弄牛肉吃。” 　　宝音拍拍三宝的小脑袋，转过身就听到大哥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阿娘，我去马栏看过了，七匹马都好好的就是有些饿的慌，一会儿路通了你们记得去喂下。” 　　卓娜应了一声打开门借着毡包里的灯光瞧了瞧，发现儿子马上就要把路挖通了立刻转身进去将奶茶倒进桶里。什么肉干奶豆腐奶皮子炒米大把抓进去搅匀了。这会儿填饱肚子要紧，就这么随便吃吧。她又加了两把炒米这才提出去。 　　“朝乐跟你嫂子把碗拿出来，多拿些。” 　　“来了！” 　　姐妹俩一人抱了一叠碗，借着微光小心的跟在嫂嫂后头往外走。 　　诺敏腰上有旧伤这会儿根本起不来，暂时负责照看两个小孩子。 　　快半年了，一家子除了宝音姐妹俩都没有人见过代格，眼下一碰面都是关心对方好不好。 　　卓娜本来还想问问自家丈夫怎么样，但一听到人群里有人在打喷嚏立刻就没再多说了，直接开始装奶茶给他们喝。 　　代格早就念着这碗奶茶了，接过碗就往后头塞。 　　“咱们还得继续往下清，别不好意思拿啊，都来喝点热的” 　　跟着代格来的大多是其他营的士兵，他们虽然有些喝不惯咸奶茶，但能在这样冰冷的夜晚里喝上一口热汤实在太舒服了，谁也没好意思拒绝。 　　“谢谢……” 　　“谢谢……” 　　每个领到奶茶的人都要跟她们说谢谢。朝乐送到第四碗的时候，又听到一声谢谢。 　　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她一直都没忘记过。 　　“是你……你怎么也来了？” 　　“我……我也被选进军营里了，跟你大哥一个营。” 　　两人才刚说上话，朝乐就听到阿娘在叫自己，连忙又转身回去了。 　　岱钦喝着热烫烫的奶茶，心里甜滋滋的。 　　这可是朝乐亲手给他端的奶茶。 　　他们一行人没在这里呆太久，喝完奶茶就继续去清理积雪了。 　　整个孟和到现在清理出来的毡包才一半，半夜绝对不能休息，必须要尽快将所有族人的毡包清理出来和他们联系上。 　　一家子再心疼也只能看着一群人离开。 　　家里周围都被清出来了，周围的几个小毡包也勉强能看到轮廓。诺敏和姐妹俩的小毡包都塌了，只剩下阿娜住的那个没有塌。 　　卓娜摸着黑去抱了干草出来，姐妹俩则是烧着水准备兑温水给马儿喝。 　　“阿姐你想啥呢？火都小了，要大火。” 　　“好好！” 　　朝乐赶紧又塞了两块粪饼进去，火又渐渐旺起来。 　　刚刚外头没光亮，她都没有看到岱钦的人光是听到他的声音心就砰砰开始乱跳。 　　几个月没见她没有去刻意想起还以为已经忘掉没关系了，这会儿才知道好像挺难的…… 　　朝乐望着火堆出神，想了想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既然他又一次来孟和了，那就再问他一次。这回他要还是不愿意的话，那就真的死心了。 　　这事儿朝乐没和妹妹说，主要是也没找着什么机会。这几天吃睡都和阿娘她们在一起没有什么机会说小话。 　　闹腾腾的一晚很快过去。 　　大家忙活了一夜总算是将部族里每一家都清了出来。所有人都联系上了。除了一位老人家因病痛过世之外，族人里没有别的伤亡。 　　重点还是牲畜。 　　这回牛马损失了些，尤其是年龄幼小的崽。它们没能扛过暴风雪被冻僵了。 　　羊群是损失最大的，哈日胡清点过一共死了近三百只，还有几十只长毛羊。 　　想想就心痛的很。 　　一整夜熬下来他眼睛都红了，忙完牧场的事就听说部族里的积雪已经清掉了一部分。 　　这些都多亏了许连城派来的那些士兵帮忙，所以他得好好安排下让人家吃顿好的休息休息。 　　“一千多人呢，现搭毡包那也来不及，还是安排到族人家里吧。一户一两人就塞下去了。” 　　乌吉力的提议哈日胡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让人通知了下去由族中发放粮食肉食，务必要招待好来帮忙的士兵们。 　　一家一两个，代格想都没想就领着那钦兄弟俩回了自己家。毕竟跟自己玩得好的在孟和都有家，再说了，小妹还眼巴巴的盼着呢。 　　“岱钦，进了毡包记得离我妹妹远点儿。” 　　代格还记着他拒绝妹妹的那事，面上是不搭理他的，只搭着那钦的肩膀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第161章 　　毡包里的一家子除了宝音谁也不知道岱钦和姐姐的那点缘分。今天家里为了招待兄弟俩煮了满满一桌好吃的。 　　卓娜之前就对这兄弟俩印象好的很，听到声儿就赶紧出来拉人进去。小布赫更是热情，一口一个那钦哥哥直接将那钦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岱钦当然是不敢坐到朝乐身边的，只敢坐在她对面时不时的瞅她一眼。 　　诺敏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儿，但小格勒突然哭了起来，一家子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代格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小格勒根本就不熟悉他，被他一抱就开始哭着找娘了。 　　刚系好马回来的哈日胡听着孙女的哭声很是心疼，连忙大布走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小格勒一向不爱哭的。” 　　“没事，就是认生没见过她爹。多抱抱就好了。” 　　卓娜盛了一大碗奶茶给他，顺便好好看了下丈夫。因着那场暴风雪夫妻俩已经好几日没有见过，都很担心对方。 　　“哟，岱钦兄弟俩也在啊。” 　　哈日胡又想起了上回自己把兄弟俩灌醉的事，笑呵呵的又让妻子拿出了他的酒。 　　部族里还有挺多事没处理完他回来吃个饭就走，少少喝一点是没关系的。 　　“来来来，一起喝点儿。把这儿当成自已家一样，别客气！” 　　哈日胡本意是心疼兄弟俩早早没了爹娘，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岱钦下意识的看了下朝乐，然后才去接了酒喝。 　　好一会儿哄好小格勒的代格才坐回来一起吃饭。他们几人说起了军营里的一些事，差不多能说的都说了。一家子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小布赫，对军营里的事好奇极了，怎么听都听不够。 　　“那钦哥哥，大哥说的那个炕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里头能烧火，我们毡包里能搭一个吗？” 　　“搭是能搭，就是稍微有点麻烦。” 　　不过那钦觉得麻烦一下在毡包里砌个炕还是挺好的。反正毡包里都是要烧火的，烧炉子和烧炕用的粪块也不会相差太多。 　　主要是睡炕太暖和太舒服了，冬天有这么个谁用谁知道，睡了就不想起。 　　他以后若是成亲了，冬日就要在自己毡包里搭个小炕出来。虽然做泥胚要费不少时间但一年里天冷的就那么几日，麻烦十来日舒舒服服过一冬太有必要了。 　　小布赫和那钦这番悄悄话宝音坐的不远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头被忽略了许久的东西终于想了起来。 　　她怎么就没想到让家里做炕呢！ 　　其实在现代蒙古包里就有炕，不过那些都是改良过的。以现在这个条件，只能用土胚来建。 　　宝音现在就是后悔，后悔没早些想起来，白白冻了好几年。 　　家里虽然皮毛褥子啥都不缺，但她是那种四肢冰凉很难睡热的人。就算是跟阿娘姐姐一起睡半夜有时候都会冷醒，而且一踢被子就很容易着凉。 　　必须得弄个炕！ 　　宝音心里打定了主意，正想和姐姐分享分享，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姐姐在瞧岱钦。 　　阿爹很喜欢这兄弟俩，请他们喝的酒也一点不便宜。岱钦菜没吃多少酒先喝了两碗，脸都红了。 　　那钦喝的没他大哥猛，他还记得上回喝了几碗后劲儿上头昏睡了特别久，实在没安全感。所以这回都是慢慢在喝。 　　一桌子人讲故事的讲故事，喝酒的喝酒，逗娃娃的逗娃娃，难得这么热闹一回。 　　第二锅肉煮好上桌的时候岱钦的脸已经喝的有些红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老老实实的吃起菜。只是夹菜时眼睛总管不住的去看朝乐，来来回回几次后家里的几个女人先发觉了不对劲。 　　哈日胡还没反应过来，顺口问两兄弟道：“岱钦呐，你们兄弟俩我记得都有十八九岁了吧，可有成亲呐？” 　　那钦心里一惊，还以为哈日胡是发现了大哥喜欢朝乐的事。抬眼看过去又发现人家好像只是随意问了下。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就听到旁边的大哥回答道：“我们，还没有成亲。不过我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哈日胡听完笑着点点头，没注意到自己的三个儿女脸色十分的不对劲。 　　“那就要抓紧啊，年纪不小咯。” 　　岱钦酒劲上来了，张口就要说什么。代格一瞧不对赶紧上前捂住了他的嘴，那钦也上手一起帮忙。 　　“大哥你喝醉了，别乱说话。” 　　他生怕大哥现在不清醒说了什么话惹得哈日胡不高兴，这样他想和朝乐在一起就更难了。 　　真要是求娶怎么也要正正经经的拜见才是。 　　两个人捂着不停挣扎的岱钦，这场面让一家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哈日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这是干啥呢？松开松开，没瞧见岱钦挺难受的吗？” 　　代格和那钦无奈的看了眼岱钦只好掐了他一把又放开他。可惜两人没能掐醒他，酒劲上头的岱钦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哈日胡和卓娜跟前。 　　“诶诶诶！你这是干什么？！地上多凉啊快起来！” 　　卓娜伸手就去拉人，可接下来岱钦说的一句话叫她僵住了。 　　“哈日胡叔叔，我喜欢朝乐！我想娶她！” 　　所有人：“……” 　　“你说什么？” 　　哈日胡转头看了下大女儿，见她面上没有反感心中暗道不妙。莫非自家丫头也看上了这小子？！ 　　“我刚刚好像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岱钦刚刚被捂嘴没清醒，被掐没清醒，但现在被哈日胡那审视的目光瞧着瞬间就清醒了不少，接着出了一身冷汗。 　　可这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要再咽回去他自己都瞧不上自己。 　　“哈日胡叔叔，我说我喜欢朝乐，我想娶她！” 　　这回他眼神清明了，说的话也更加的诚恳。朝乐在一旁抓着妹妹的手紧张的不得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哈日胡身上。 　　哈日胡放下酒碗，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明明一直在说女儿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也有安排过女儿相看男娃，可真当有人跑到自己面前说想娶自己女儿了，他只想把人给撵出去。 　　这个岱钦是个有本事的，两兄弟都很不错，从他们在赛马比赛上拿的名次就能看一二。可他不愿意加入孟和，这是绝对不行的。 　　他哈日胡的女儿要嫁只能嫁在孟和。 　　“我看岱钦你应该是喝醉了，还是去醒醒酒吧。” 　　“不！我没有喝醉。哈日胡叔叔，我是真的很喜欢朝乐很想娶她。你能告诉我娶朝乐需要些什么条件吗？” 　　全家人都看着，哈日胡做不到甩脸子走人，想了想才说道：“你想娶我的女儿也不是不行。首先你得是孟和人，第二百只羊做聘礼，第三……” 　　“阿爹！你……” 　　朝乐急性子没忍住。 　　百只羊部族里从来也没有过这么多的聘礼，顶多是十几只的样子，百只羊不是存心为难他么。还有第三，这条件也太多了些。 　　宝音一言不发，只是拽了拽姐姐的袖子示意她不要插话。 　　阿爹不是个看物质的人。他是真疼姐姐，不会轻易嫁她出去却也不会刻意刁难。 　　朝乐抿了抿唇，有些失落的低下头去。 　　哈日胡瞧着女儿那样，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第三嘛，得我女儿自己喜欢，自己同意才可以。” 　　听完哈日胡的条件，岱钦只觉得浑身都是劲儿。 　　百只羊听上去很多，但他是可以弄到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他现在和弟弟只有几两银子的存款，那是上回赛马比赛得的奖励自己留的。下一场比赛他再去报名参加，怎么也能再挣个十几两银回来。然后狩猎也能赚钱，尤其是一些雪狐红狐，那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最是喜欢，活捉一只就能赚上不少。 　　最多三年，他肯定能攒到百只羊的钱！ 　　“怎么，这条件很苛刻吗？” 　　“不！没有！我会努力的！” 　　岱钦高高兴兴的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凳子上。 　　“哈日胡叔叔，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但我保证三年内攒齐来提亲，所以你们这三年能不能先别给朝乐定亲？” 　　这话他问得小心翼翼，生怕朝乐已经定了亲。 　　哈日胡夫妻两互相看了看，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答。朝乐心急的找了外援。 　　诺敏和阿娜都小声开口和卓娜说了几句。 　　哈日胡坐的近当然也听到了。他知道女儿自己也看上了这小子，心里再不乐意还是答应了下来。 　　反正也不是答应定亲，看看这小子这几年怎么努力吧。 　　“定亲不着急，我还想多留朝乐几年。” 　　害，真是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还是那钦看着更乖巧些。 第162章 　　这顿大餐哈日胡吃的不甚痛快，本来还想逮着女儿好好问问的，但部族里要他处理的事实在太多，只能先去忙了。 　　兄弟俩很识趣的一吃完饭就跟离开跟着大部队去继续帮孟和的族人。代格没走，留在了家里。 　　全家人围着朝乐问个不停，把她和岱钦那点儿事都问得清清楚楚。 　　代格说了句实话。 　　“岱钦人是挺不错的，就是脑子有点轴。这几年看看，先不着急嫁。” 　　“我本来也没着急嫁啊！” 　　朝乐难得的有些窘迫，她红着脸小声道：“我要等阿音一起嫁。” 　　宝音：？？？ 　　“阿姐，我才十四呢，你要等我那得等多久啊……” 　　十八九岁成亲在草原上不怎么出奇，二十岁就算晚了。她自己可是打算二十岁再考虑呢，到那时候阿姐都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拖那么久。 　　朝乐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继续这个话题，胡乱敷衍了几句便跑去逗小格勒了。代格他们这次回来不能呆太久，最迟明天便要返回所以格外珍惜现在和家人一起的时间。 　　至于妹妹的事，左右有他这个大哥看着，错不了。 　　毕竟他可是天天和岱钦住一个屋的，考察一个人那还不简单。 　　两千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帮着孟和的人清了积雪便开始返回军营了。 　　因为孟和距离军营最近，部族里的人也没有多想，只觉得边境当官的是真不错。 　　哈日胡心里跟明镜儿一样，也许换成别的部族在这儿许连城也会派士兵出来解救，但绝对不会派现在这批人来。儿子都说了，这回来的一千多人是军营里身手体力最好的那批，来帮忙清雪简直大材小用。 　　许连城还是有私心的…… 　　他这么疼宝音，等开春了让宝音给做点好吃的送去给他吧。自己也做不了别的什么。 　　送走了大部队后，孟和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宝音家里可热闹了。 　　“阿音，你就学个打泥胚就开始弄，会不会有些草率啊？” 　　朝乐哼哧哼哧的跟着妹妹挖了半天的泥，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她也好想要大哥他们说的那个炕，但大哥他们听说都学了半个月呢。妹妹就学了打泥胚就要弄个炕出来，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现实。 　　“阿姐，你先跟我做嘛。不会咱们慢慢琢磨就会了呀，反正冬日里也没啥要干的事情。要不你跟我去织毛衣？” 　　“不不不，还是算了。” 　　比起坐在毡包里织毛衣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外头活动。 　　“可是，这也太难弄了。上面都是冻土，想挖多点真费劲。” 　　朝乐抱怨归报怨却还是跟着妹妹一起挖起来。 　　四宝难得没有被套，它也学着主人一个劲儿的刨着。当然它就那点劲儿，半天也没刨出个坑。 　　今天家里只有阿娜一个大人在，不过她要照看两个小娃娃还要做记录和备课是没有功夫出来给姐妹俩帮忙的。 　　于是姐妹俩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她们第一次做这泥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把炕做出来，所以准备拿自己的小毡包来做试验。 　　晚上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饭听了姐妹俩的计划有些不解。 　　“代格不是说这泥胚做出来晾干都要半个月吗？等半个月后就算做出了炕也就只能睡个十来日咱们就要转到春季草场那边去了，何必折腾呢。” 　　宝音摇摇头非常坚持。 　　“阿娘，哪怕做出来就只能睡两三日都不可惜。反正这是个好东西，到时候做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哈日胡挑了挑眉，上回女儿这副样子的时候是纺羊毛织羊毛衣，上上回这样是做奶豆腐。 　　这回…… 　　突然开始期待起来了。 　　姐妹俩吃完饭又继续回去奋斗，她们还拉了个‘壮丁’，忽悠了吉雅过来跟她们一起挖泥。 　　家里的两匹马也没闲着，挖出来的泥特地弄了个坑兑上水让它俩踩，来来回回的踩。让马踩可比人工去搅和要省时省力多了。 　　“真乖，晚上奖励你们喝甜水~” 　　两匹马儿都很聪明，甜水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听见就想流口水了。它们踩的很是起劲，原本还干干硬硬的冻土都被踩碎和水搅和在了一起。 　　等这土都变成泥羹了，宝音和姐姐就开始提着泥羹到自己的小毡包里将它倒进模子里。 　　这还是之前家里用来做奶豆腐的模子，宝音特地让阿爹给稍微改了下，做成了长方形。大哥教的军营砌墙的泥砖太大了，拿来砌成炕太难弄，还是要小的才更灵活更方便。 　　当然她们也要更累些。 　　这么冷的天放外面泥砖很快就冻硬了，砌成炕一烧就化，得放在毡包里让它自然晾干才行。 　　三个人折腾了大半月，才将砌炕的一块块泥砖都做好。 　　“放心吧，咱们就累这一回，下回天再冷起来的时候咱们早早准备起来就没有这么麻烦了。” 　　宝音拿出自己画的设计图，开始准备砌炕。她的设计图几乎就是照着现代蒙古包里的炕画的。一个扇形的炕，完全贴合毡包边占了一小半的地方。扇子里是一条条‘扇骨’砌成了好铺最上面的砖。尾巴连接着炉子，烧火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烧，但床上也可以沾沾光了。 　　她这图画的详细，找来的族人平时只擅长砌炉子只看了一遍就看明白了，撸着袖子就开始干。 　　这个炕就做泥砖费了些时间，其他的做起来快的很。只半日的功夫，小毡包里的炕就差不多做砌成了。 　　“宝音丫头，你这床砌起来那一烧火床上是不是也是热的？” 　　“对啊！” 　　“那我们下回冬天也能弄一个不？” 　　族人虽然眼馋但他知道这图是宝音画出来的，不管怎么样都该问过人家一声。宝音十分痛快的应了。 　　“当然可以啦！这个是东北那边的炕，军营里都是这个呢。我也是听大哥他们说的也不是啥秘密的东西。穆穆叔你们想做就做，冬天睡着可暖和了。” 　　“诶！好好好！” 　　得了宝音这话，族人做起来也更加认真。铺好泥砖后又在上面糊上一层泥。 　　这个活儿宝音给了大叔三百文，送走了大叔后就开始烧火烘炕。最上面那层泥一干直接就能铺上干草和被褥睡觉。 　　今天依旧很冷不过好几日没有下雪了。 　　宝音姐妹俩早早就将床铺铺好，炉子里烧上火美滋滋的上了床。坐为一起挖土的大功臣，吉雅今天也受邀来一起睡新炕。 　　“好暖和啊！！” 　　三个人兴奋的在炕上滚来滚去，一会儿功夫竟然还冒了汗。 　　“不行，烧着炕还裹这么厚的皮毛褥子太热了。” 　　“啥太热了？” 　　看新鲜的卓娜带着小布赫和妹妹进了门。 　　“哟，今儿睡新炕这么早就上去啦。” 　　卓娜左看看右看看第一印象就是漂亮，这用泥砖砌成的床确实要比那用石头木板搭起来的好看。 　　“呀！好烫！” 　　小布赫皮肉嫩还去摸最底下的砖，当场被烫的缩了手。宝音赶紧拉过他手看了下，有点红倒是没什么大碍。 　　“阿弟这里头有火呢，砖热的很，别乱摸。来到炕上来暖和暖和。阿娘你们也坐上来看看嘛。” 　　诺敏好奇的坐到了炕上，软乎乎的被褥上传来一阵阵热意。这不是要人睡很久才能睡暖和的热，是这个‘床’自己散发出来的热！ 　　“这也太厉害了吧……” 　　这么暖和的炕晚上睡觉该有多舒服啊。 　　诺敏一把拉过姐姐让她也坐下感受。卓娜先是一惊，接着便爱不释手的到处摸了又摸。 　　这个叫炕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她也要做一个！！ 　　卓娜如今已经快四十岁了，这两年冬日腰腿疼痛越来越明显。尤其是受了凉之后，半夜疼的简直睡不了觉。 　　前些天暴风雪后清雪清了一天，她那天晚上腰腿疼的直冒冷汗，只是怕家里人担心不敢表露出来。若是那天晚上能有个炕给她睡睡，肯定没那么疼的！ 　　这可真是个宝贝！ 　　“阿姐你后悔了吧？” 　　诺敏一眼就瞧出姐姐的心思，忍不住调侃她。 　　“可惜现在做也来不及了，还有十来天咱们就要搬去新的草场。” 　　卓娜这时才想起女儿之前和自己说的那句话。就算做出来只睡两三日都不可惜。可不是么，这么冷的天睡在这样暖和的炕上该有多舒服，睡一天都行。 　　“现在做不了也没事，阿音她们现在做出了炕有了经验等下回天冷起来的时候咱们再做也不迟。” 　　姐妹两又仔细看了看这个炕，还上去躺了会儿。越躺就越是不想走，眼瞧着时候不早了才依依不舍的起来准备离开。 　　谁知小家伙不肯走了。 　　“我不回去不回去，我要跟阿姐她们一起睡！” 第163章 　　小布赫美滋滋的和姐姐们一起睡了一晚。晚上热的慌还踢了几次被子, 完全没有在毡包里睡时一点手脚都不敢露的样子。 　　姐妹俩这一晚上也是睡得格外舒坦，炕这个东西对宝音这样血液循环比较差的人来说真真是大大的福音。 　　睡一晚上半点儿寒冷都没感受到，醒来浑身都格外舒坦。 　　说起来她真是会倒腾, 吃的把奶豆腐酸奶弄出来了, 住的把炕给弄出来了。多亏了前辈们的经验才让她在古代也能做出这些，把日子过的舒舒服服的。 　　现在唯一能让她操心的，除了阿姐的婚事就是自己的婚事了。宝音将岱钦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打算等他半年后来部族里时好好观察观察他。 　　女儿家嫁人一定要先看好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不管大哥和阿爹对岱钦是什么看法, 宝音自己没有和那兄弟俩多接触过，心里总是不踏实的。至于她自己嘛…… 　　宝音暂时还没往这方面想过。主要也是没遇上什么能叫她产生共度一生想法的人。唯一有过一点心动的那钦，他已经十九了吧？人家可能很快就要定亲成亲的, 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想法。 　　以后大家很有可能就是亲戚了，弄的尴尬了见面多难受。 　　想明白的宝音很快将这些丢到了脑后, 一家子又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离这片草场了。 　　朝乐十分的不舍得自己和妹妹努力弄出来的这个炕, 但没办法炕这东西带不走。 　　毡包很快被拆除, 炕也被宝音给拆了淋上水又踩成一滩碎泥。 　　这样都弄成泥的话过不了多久野草们就能长过来了，一点儿不会破坏环境。 　　“好啦阿姐, 这个做起来也就是头一次会费点劲, 下回咱们再做就容易的多了。到时候做个更好的。” 　　宝音拉着姐姐一步三回头的去了自家放东西的地方。 　　经历了半个月的跋涉后，孟和又来到了一片新的草场。三月中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冷，地上的雪也化得只剩下浅浅一层。等族人们都搭建好毡包安顿好时, 天也越来越暖和了。 　　这天一大早姐妹俩便早早起床，她们检查了下昨晚上自己收拾的包袱确定没有掉东西后立刻兴冲冲的去牵了马出来催阿爹阿娘快走。 　　今天是族人们约定一起进城的日子, 也是一家子进城去探望巴雅尔夫妻俩的日子。 　　去年大家都知道沐柔怀了孕可惜没法出草原去看她, 现在小娃娃都差不多有两月了, 必须得去贺喜才是。 　　哈日胡心里为好兄弟高兴, 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匆匆吃了早饭后就去组织族人们出发了。 　　这回去城里来回路上要耽搁四五日，加上在城里逗留的日子差不多都快十日了。阿娜不想耽搁十来日的课业，加上小格勒又小所以这次她没有跟着一起去城里。诺敏不想离开部族也没有去。 　　小布赫是肯定要一起去的，他到现在都还记着自己的未来媳妇还在巴雅尔叔叔家呢。 　　“阿娘，上回巴雅尔叔叔来的时候答应了把他女儿给我做媳妇儿~” 　　“啊？是吗？” 　　卓娜有些惊讶细想又觉得很有可能。毕竟两家关系这么好，结个娃娃亲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巴雅尔怎么都没跟自己和丈夫说一声呢，难道是怕自己和丈夫不答应？ 　　她转头询问了下丈夫知不知道巴雅尔要和自家定娃娃亲的事。 　　哈日胡一脸茫然。 　　“没有啊，他没跟我提过。” 　　定娃娃亲听上去是很小的事，但正经定下来的话那可是大事，关系到两家人长长久久的情谊。 　　哈日胡决定进城后找巴雅尔问个清楚，咋能跟孩子就这么草率的把娃娃亲定了。 　　浑然不知坑了爹娘的小布赫十分兴奋，一路不叫苦也不喊累晚上睡的还贼香。 　　第三天后一家子骑着马到了巴雅尔的大宅子门口。 　　守门的人记得哈日胡两口子和宝音姐妹俩立刻将人迎了进去还叫人去通知了东家。 　　巴雅尔一听哈日胡一家来了，高兴的不得了一路小跑出来迎接。 　　“早上我还跟阿柔说起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来呢，真好真好！” 　　他先看了看宝音姐妹俩，然后抱起小布赫问他们冷不冷饿不饿。 　　小布赫一路上就没短过吃喝，这会儿满心都惦记着小媳妇抓着巴雅尔就问道：“巴雅尔叔叔，我想去看看我媳妇儿，咱们快走吧！” 　　巴雅尔：“……” 　　“你哪来的媳妇儿？” 　　几个月之前孩子的玩笑话巴雅尔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早忘了，这会儿一听还没反应过来。 　　“巴雅尔叔叔你忘了吗，就是你上回到我们家我跟你说过的呀，等婶婶生了姑娘就给我当媳妇儿。” 　　小布赫一提醒巴雅尔总算想起来了，脸色顿时一言难尽。 　　“我也给你个媳妇儿，可惜你婶婶生的是个男娃娃，只能给你当弟弟了。” 　　晴天霹雳。 　　小布赫期待这么久，媳妇儿突然就变成了小弟弟，哇的一声就哭了。 　　一家人憋着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哈日胡和巴雅尔走在前头询问着孩子的出生日子，巴雅尔兴奋的很。 　　“是二月二，大吉的时辰。这小子一出生八斤八两给他娘折腾的够呛，结实的很。” 　　三十出头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尽管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但巴雅尔还是非常开心的。一路上拉着哈日胡说个不停，哈日胡也听得津津有味。 　　宝音姐妹俩对宅子的布局很是熟悉，一到后院就自己跑去房间找沐柔。 　　小布赫这会儿也顾不上伤心了，赶紧追着姐姐们一起过去。一进门就看到姐姐们抱着个小娃娃在逗。他连忙凑上去一瞧，好家伙，这个小弟弟好白好圆好可爱！ 　　他比小格勒还要圆还要好看，小布赫实在有些不甘心。 　　“阿柔婶婶，你能把小弟弟变成小妹妹给我做媳妇儿吗？” 　　沐柔一愣，转头瞧见宝音和朝乐都在笑。她把小布赫抱起来一问才知道自己这儿差点变成小媳妇儿了。 　　“这可不好办呀，小布赫要不你再等等，等婶婶以后再生了妹妹就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一听还有希望，小布赫当即点头同意了。姐弟三看了好一会儿小宝宝，可惜小宝宝月份还太小觉多的很，才一会儿就睡着了。 　　巴雅尔便带着他们一家去城里逛街买东西顺便看看两家合开的店铺。 　　这几年他把自己的买卖都处理掉了，商队什么的都换了人组织，盘了一家楼售卖羊毛和毛衣。 　　巴雅尔和哈日胡两家一人出一半的钱开的。孟和所有的族人都可以织了挂到他们店铺售卖，巴雅尔只收很少的一点费用。成品还是要比直接卖毛要贵的，所以孟和族人有空都会织上一些来售卖。 　　整个城里现在卖羊毛的商铺其实很多，但巴雅尔这家是生意最好的。 　　谁都知道他是直接和孟和拿货，羊毛的质量也是顶顶的好，他店里还有各种各样新鲜花样的毛衣，买他家的要是刮破了，断线了还能送回去补好。后续服务实在贴心，大家当然喜欢买他家的。 　　哈日胡去转了一圈，眼睛都笑眯起来了。 　　这日子越过越好，越来越有盼头，不光族里能大把的挣钱，现在家里也不愁银子花用。 　　大儿子已经成亲，如今就紧着两闺女就行，总算是可以给她们备份丰厚的嫁妆了。 　　夫妻俩高高兴兴的和孩子们在城里玩了两日才启程回部族里。 　　所有族人都是在城门口汇合，一出城就是一条长长的马队。 　　宝音和朝乐无疑是最显眼的，今天她们离开穿的是沐柔亲手给她们做的衣裳。是姐妹两都喜欢的红色，红艳艳的裙摆边上绣着大宝和四宝它们，三宝一家也有绣上，雪白的一团绣在了胸口的位置，别提多好看了。 　　姐妹俩骑在最前面，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好奇又羡慕的目光。 　　“哇……这两姑娘可真好看啊……” 　　“她们的马儿也好好看！” 　　“我觉得不太可能是她们的马吧，哪有人家舍得给姑娘买马的。” 　　“切，你知道什么。人家孟和不分男女，只要年满十五就可以在族里领到一匹属于自己的马儿呢。再说那两姑娘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正是孟和土司的女儿，人家受宠着呢，光那一匹白龙驹就要上千两银子。” 　　人群里还是有不少识货的人的，而且孟和的决策也有慢慢传到城里来，不少人都知道。 　　“那她们也太幸福了吧……” 　　许多人都在心里默默感慨，看着队伍越走越远转头才挑起自己的‘重担’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队伍很快进入了草原，这时大家长们都不怎么管孩子了，随便你怎么跑，只要不掉队就行。 　　宝音本来和姐姐一起并驾正说着岱钦的事，突然几个小伙伴骑着马过来了。 　　“朝乐，你不是老说阿拉塔和阿茹娜跑起来很厉害吗，咱们来比一比？” 　　“好哇~” 　　朝乐兴奋的去瞧妹妹，宝音也来了兴趣。姐妹俩转头和爹娘说了一声后就驱着马去了小伙伴那堆。 　　七八个十几岁的娃，有了自己的马后都练了两三年了，一边想看看自己的骑术怎么样，一边也是想见识下宝马的风采。 　　哈日胡一家都有哨子，这回便当了发令人。 　　一声哨响后，所有马儿瞬间都跑了出去。自家的那一黑一白身位十分出众，越跑位置越前。 　　小布赫激动万分，差点没跳起来助威。 　　“阿姐冲呀！！阿姐快跑！！阿姐最厉害了！！” 　　小家伙喊的超大声，不过马儿跑的快就一会儿的功夫宝音她们就成了个黑点看不清了。 　　姐妹俩跑的很是畅快，远远的将家长们甩在身后。 　　风呼呼的从脸上刮过，带来一阵阵春天的青草香，呼吸间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少。满眼都绿色，辽阔的草原任她们驰骋。 　　宝音知道阿茹娜已经跑的很远了，身后大概只有姐姐跟了上来。但她没有放慢速度，骑着马儿痛痛快快的跑向了草原深处。 　　这时被哨声吸引来的三宝和二宝也追上了她，几只崽围绕着她低低飞行着，发出几声很亲昵的叫声。 　　“二宝！三宝！” 　　宝音兴奋叫了它们几声，慢慢放慢速度。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心情说不出的开心。 　　她觉得自已的人生真的很圆满了。有团结友爱又强大的部族，有疼爱自己的家人。吃的顺心，住的也顺心。对了，她还有小白马，有大宝它们一群可爱的小崽崽陪着。说她是草原上最幸福的人也不为过。 　　“阿音！！你怎么都不等等我！” 　　听到姐姐追上来了，宝音一扯缰绳掉个头调皮道：“阿姐咱们来比赛谁先跑到阿娘那儿吧！” 　　说完她拍了下阿茹娜的屁股，小白马立刻加速带着宝音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坏丫头！我才刚追上你！” 　　“阿姐快来追我呀~~” 　　两个鲜红的小人儿嬉笑着越跑越远，天上的小家伙们转了一圈也赶紧追了上去。 　　它们会永远保护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