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六零]》 作者:奶酪月亮   文案:   苏曼穿书了。   开局即困难模式的处境,让原本一心只想佛系摸鱼的苏曼不得不开始重新搞事业。   进妇联,她大刀阔斧,为所有基层妇女撑起名为“平等自由”的生存环境,成为“妇女能顶半边天”形象代言人;   办工厂,她雷厉风行,带领工人们共同建设奋斗,从一片荒芜到厂房林立,成为“谁说女子不如男”国企掌权者;   做干部,她锐意进取,领导基层人民一心向前,从默默无闻,到全国闻名的小康建设县,成为“脱贫致富奔小康”最佳发言人!   苏曼,一个从书中令人憎恶的倒霉对照组,到将自己的名字印上报纸,响彻全国,人人闻名的基层女干部。   ——她是注定要走青云路的人。   ………………   一心在事业线路上狂奔的苏曼跑着跑着突然发现,原书剧情似乎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而彻底被卷得四分五裂,并朝着崩剧情的路线一去不复返了。   看着越来越崇拜自己,并一路朝着飒爽英姿路线方向发展的原书女主,和孤寡一生还等着被旺的原男主……   手撕旺夫剧本而不自知的苏曼:“……”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陷入沉思.jpg]   #成为主角对照组以后,我一把扔掉了剧本,只想做个平平无奇的赚(脱贫)钱(致富)小能(干)手(部)#   #旺不了夫没关系,自己旺自己才最美丽!#   内容标签:种田文 穿书 年代文   主角:苏曼 ┃ 配角:作者专栏求收藏,谢谢。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旺夫不如旺自己,越旺越美丽!   立意:努力奋斗,才能收获美好生活! 第1章   在早上还不到六点,天蒙蒙擦亮的时候,天边的朝霞就已经红似火。   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赵桂枝在晨起看到朝霞时,就猜测着今天可能会是个下雨天。   这对于已经不怎么去地里上工挣工分的赵桂枝而言,下雨不下雨对她的影响并不大,反正头阵子队里头也已经忙完秋收,开始准备秋种了,这时候下雨对于庄稼而言,反而是好事。   故此,在看见朝霞出现在天边的时候,她也只是感慨几句今天没法洗晒衣服的事儿,便又忙着将屋里头收拾好后,去厨房烧炉点灶,准备做晨饭了。   苏曼是在锅碗瓢盆所演奏出的“交响乐”中醒过来的。   看着眼前朴素得宛如从前的黑白电影里房间布景一般的环境时,她眼神中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似乎是睡得太懵,让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可很快,苏曼就反应过来,神色也越发清明了起来。   这是1968年,也是苏曼来到这个世界的第18年。   上辈子,苏曼还是个加班狗,在工作岗位上猝死后,也不知道为啥,她就直接越过了喝孟婆汤那一步骤,再一睁眼,苏曼就成为了一个出生在1950年的早产儿。   随着渐渐长大,苏曼一边诧异于家中长辈给自己起了同自己原来一样的名字,和自己越长越开,也越来越像上辈子长相,一边也终于摸清了不少关于自己这辈子所处世界的事情。   这辈子,苏曼生活在一个位于水蓝星球上,名叫华国的地方。尽管这个国家有着和苏曼上辈子所在世界差不多的历史经历,但她生活的地方,却是苏曼从来没听说过的,一个位于葵山省,葵花市,花阳县,向阳公社……下面的南家湾生产大队。   这感觉有点类似于她看小说时,作者总会在文案中标注“架空”的平行时空。   作为小说狂热爱好者,苏曼看过古早穿越文、热门重生文、还有最近较为流行的古穿今文,但自诩是博览群小说的苏曼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拿到小说界里的北极圈剧本素材——胎穿!架空!年代!   苏曼: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天定女主?!   但事实上,在没有拿到这辈子的胎穿剧本以前,苏曼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因为她是一个父母不详,打有记忆以来就生活在福利院里的孤儿。   苏曼在狗带以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一步一个脚印换回来的,尤其是作为福利院里唯一一个没有依靠被领养,凭借自己苦学勤奋而独立走出福利院的孩子,苏曼比谁都明白“脚踏实地”这一词的意义。   也是这样的人生经历,和她孑然一身的身世背景,让苏曼在发现自己来到如今这个未知时代时,能够拥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   哪怕在这个从未经历过的时代中,苏曼从一个九零后变成了五零后,但既能拥有新的生命,又有了上辈子没有的家人和遮风避雨的家,这已经让苏曼很满足了。   但如果有人要问苏曼对于上辈子还有啥遗憾的话……那可能就是在她猝死在工作岗位的时候,苏曼既没能关掉自己摸鱼时打开的某江小说网站的网页,将浏览记录清理干净,也没能吃到她订的那份多放孜然少放辣的炸火腿肠套餐外卖。   没关掉网页也就算了,反正人都死了,还会怕社死吗?反正她看的小说又不是×棠网站上面的,没啥可不敢让人看见的。   但没能吃上自己的炸火腿肠外卖这事儿,却是苏曼这18年来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毕竟,在1968年的华国,火腿肠这玩意儿,还没有出现。   想到这,苏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也不知道这时候的供销社里卖的肉罐头能不能作为替代品,但其实要说炸火腿肠可一定得用淀粉肠味道才最好……”   在换好衣服以后,苏曼边梳着头发边从屋里走出来,边想着一会儿要怎么说服向来不许自己进厨房鼓捣吃食的奶奶赵桂枝允许自己研究淀粉肠的时候,年过五十却精神抖擞,且听力极好的赵桂枝从厨房探了个头出来,问她:“啥?小曼你刚说啥厂子,是有哪个厂子要招工了不?”   “……没。奶我说的不是厂子,也不是厂子要招工。我刚说的是肠子,吃的那个肉肠。”自打高中毕业以来,已经在家待业好几个月的苏曼面对赵桂枝充满期盼的追问,脸上不由得浮现了几分惭愧的神情。   今年是废除高考后的第二年,也是自1966年开始,时隔两年才终于复课的第一年。   苏曼在从公社高中毕业以后,因为是农村户口和本身就生活在农村,属于中下农的原因,虽然不用像公社里那些同学一样被动员当知青,但也是因为农村户口的问题,苏曼想要在公社或是县里找工作的事情,也几乎等于是天方夜谭。   作为整个南家湾生产大队唯一一个高中生,苏曼既不能参加高考,又没法子进入工厂的现状,让她成了整个南家湾生产大队人都在暗地里嘲讽,也都更加坚信“读书无用论”的举例对象。   为此,赵桂枝也是十分忧心孙女的前程。   但实际上,苏曼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毕竟在上辈子,她除了出身不好以外,其他的一切都称得上是优秀,对于自己如今被迫成了个“家里蹲”的现状,别说别人,苏曼她自己就都接受不了!   这些日子,苏曼也没少琢磨这事儿,多少也是有了些想法与方向。只是现在说这些都还是太早,她想先自己拿定了主意,等真能把事儿办成以后,再跟赵桂枝说,免得让她空欢喜。   但赵桂枝不知道苏曼的打算,心里边为自家孙女找工作的事儿忧心得不得了。心里想着,等回头儿子回来,还得再跟他说说这事儿,让他这当爹的也上上心。   就在祖孙二人各有所思的时候,院外边倏地传来了一阵自行车车铃的响动。   赵桂枝在听到了这个声音以后眼睛一亮,连忙招呼苏曼去解开院门的锁,看看是不是她爸回来了。   对于赵桂枝的期待,苏曼有些不相信,但还是听从地朝院门口走去。   苏曼她爸叫苏刚山,今年不到四十岁,在县里的机械加工厂上班。   因为他们所在的南家湾生产大队离县里不算近,苏刚山就算是有心想多回老家瞅瞅老娘和闺女,也都得赶礼拜六日才行。所以,在请假就要扣工资,和明天就是礼拜六日的前提下,苏曼并不觉得门口那声车铃响会是她爸回来。   然而……   “爸?您咋这个时候回来了,这时候您不应该在厂里吗?!”分分钟就被打脸的苏曼看着站在院门口的苏刚山,表现得十分意外。   面对苏曼的问话,苏刚山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我回来是,有点事要跟你奶商量……”   “啥事儿啊,还用得着特意请假回来?明儿不就是礼拜六了嘛。”苏曼随口问了一句,却没想到苏刚山就得被踩了尾巴似的,十分反常道,“这,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你现在岁数还小,说了你也不明白……”   这样的反应让苏曼心里更加疑惑,总觉得她爸这趟回来颇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这让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安。   但看苏刚山如此反应,苏曼便清楚,自己肯定是什么也问不出来,只能等回头再去问她奶。   至于刚刚苏刚山说的话,苏曼也没在意。   和苏刚山这个亲爹相处了十多年,苏曼也清楚他的性格,就是个典型外刚内柔,嘴硬心软的“华国式”父亲。   面对苏刚山这一张严肃得好像下一秒就要训斥自己的表情,和实际上已经忍不住用手攥裤腿,明明后悔刚刚跟自己说话语气太重,却又不知道该咋服软的样子,苏曼啼笑皆非,主动递台阶道:“爸你回来的正好,我奶那边刚把晨饭做好,有啥事咱也都先进屋洗手,吃了饭再说吧!”   苏刚山心里揣着事,但也知道刚刚自己刚刚有些反应过,心里正心虚着呢,却没想到闺女不光没有生气,反而给了自己台阶,这让苏刚山心里头熨帖极了,连忙“哎”了一声,顺便将自己捎回来的桃酥讨好似的递给给闺女,算是把刚刚那篇掀过去了。   进了院子。   苏曼拎着桃酥袋进了厨房,准备拿出两块等会就粥吃,剩下的再用油纸包起来,等啥时候嘴素了再吃。   她前脚刚进厨房,这边才把自行车停好的苏刚山就先被后脚从厨房出来的老娘揪进了厢房。   “山娃子,你刚是不是又吓唬你闺女来着?”赵桂枝两手一叉腰,压着声音朝苏刚山说道,“我都跟你说多少回了,曼身子骨不好,你别老跟她那显摆你的大嗓门,懂啥叫慈父不?你就不能软和点!”   苏刚山被自家老娘数落得是又心虚又委屈,忍不住辩解道:“可是娘,当年我爹就是这样对我的,他还说过,跟孩子面前就得严父慈——娘您打我干啥?!”   “打的就是你这个缺心眼子的货!”   “???”   “你是不是忘了你闺女从生出来就没有娘的事儿?你闺女没有娘,你就得又当爹又当妈才行!除非你能给她变出一个亲娘来,不然的话,你就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大整脸子!”   说着,赵桂枝又问:“还有,你今天请假回来是为小曼的工作吧?赶紧跟我说说你都寻摸着啥合适她的工作!”   “……”   原本这趟回来就回得十分心虚的苏刚山沉默了。   十分钟后。   老苏家的院子里,苏曼边吸溜着她奶煮的红薯棒渣粥,边吃着她爸从县城商店捎回来的红糖饼还不够,坚持一心三用的,吃一口糕点饼子,喝一口粥,再回头朝着她奶那屋闭紧的房门瞅一眼。   对于赵桂枝和苏刚山在屋里头说什么,苏曼不太好奇,她都能猜到,绝对是关于自己工作问题的老生常态。   她主要好奇的,是她爸这个拥有着“工人精神”,永远冲锋陷阵在工作岗位第一线的老同志为啥会特意请假回来这一趟。   就在苏曼心里琢磨着原因的时候,她隐隐听见了天边传来的轰隆雷鸣。   ——天要下雨了。   她还来不及感慨,就听见一声阵阵雷鸣声音还大的,来自于屋里头,她奶赵桂枝的一嗓子:   “啥?你说你要再婚?!”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破案了,知道我爸为啥回来了。   #天要下雨,爹要二娶   ------   开新文啦,求收藏,求评论呀~   感谢新老读者的支持,新文前三章评论即享红包,每章评论区下面,66个红包等你来哦,啾咪~   ------   PS:   1.早六点固定时间更新,不见不散。   2.文案中有写阅读指南,读者宝贝们可以看一眼,方便避雷哈。 第2章   屋外,天空中一道道电闪雷鸣,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在第一滴雨滴砸在田地上的时候,没等赵桂枝主动问,苏刚山就先开口,解释起了自己今天特意请假回来的原因,还有关于再婚的事……   关于这事,还要从市机械厂要从他们县机械分厂提拔人才的事情说起。   苏刚山所在的县机械厂是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来源的花阳县里,唯一的工业力量,但工厂的性质却是属于市机械一厂的分厂,主要负责的也只是机械零部件的生产、加工。   为培养人才,也是为了鼓励下边分厂工人能够积极工作,为厂子做贡献,市机械厂在上个月给厂里发来了通知,说要在和分厂进行人才对调,由总厂这边派过去两个技术过硬的老技术工过去帮助分厂提高生产的质与量,同时分厂也选出两个学习能力较强的人去到总厂进行学习工作,为期半年。   这个通知一下达,可谓是一石惊起千层浪。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能在机械厂吃公家饭的工人们自然不傻,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是都跃跃欲试,为争取名额,也都开始暗中较劲起来。   苏刚山对这事是没啥想法。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根本就没想过争取这次机会,满心想着的,都是给闺女寻摸工作的事情。   可有些事,不是你不想争,被人就会不拿你当做假想敌。   月初的时候,在市机械厂派人过来突击检查他们厂生产质量的过程中,过来检查的领导同志却无意中看到了当时正在教徒弟的苏刚山,见他长得精神,又做事认真,便随口夸了两句。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一夸,就被人给听进了心里去。   这个“有心人”也是厂里头的技术工,名叫赵大志。   赵大志这人技术能力挺强,岁数也年轻,才刚三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再加上他爹妈也是厂里的工人,一个管生产,一个管后勤的,赵大志便早在厂里面得到通知的时候,就将去市机械厂的名额视为囊中之物。   原本他也没把苏刚山当回事,可市机械厂过来的领导夸奖苏刚山的事,让他这心里莫名有些打鼓,尤其是自己盯上的那个厂委的名额成了厂长侄子囊中之物以后,他就忍不住急躁了起来。   赵大志清楚,工会的办公室主任是和苏刚山同一个老家的兄弟,他担心仅剩的一个名额会归苏刚山,便动了点歪心思,想要‘刨根问底’一番,从苏刚山的家庭成分上入手。   “我打听过了,赵大志他媳妇娘家的舅舅在革委会工作,虽然是个管档案的,但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能托那位娘家舅舅把咱家的底细查清楚。本来也没啥事,但也不知道为啥那档案里面竟然还有梅子她爸妈的情况。娘您也知道,梅子她爹妈当年虽然只能算是个富农,但架不住这富农也是算在‘黑五类’里面……”   苏刚山话里提到的梅子,就是苏曼的亲妈,周青梅。   而在涉及到关于梅子娘家成分相关的话题时,赵桂枝自然也明白儿子口中所说的这个拿他当竞争者的赵大志是想干啥了。   赵桂枝一拍桌子,怒道:“这小子是想借题发挥,整咱们家啊!”   “娘您别激动,现在这也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只是这几天,厂里头对于选拔去市机械厂人选问题,闹得是越发激烈了起来,那小子总故意跑我这说点似是而非的话,厂里面现在也有点风声了……”   苏刚山犹豫着说道:“昨天树茂也特意找我说这事。您也知道,树茂现在在工会当主任,从前他姥还活着的时候,咱两家关系就不错,这些年我俩一个厂子上班没断了联系,他也一直都对我挺关照的。再婚这事,也是他觉得能够一劳永逸的法子。不光是不用担心赵大志给咱举报,以后也能防着再有其他人跟背后下黑手,给咱家扣帽子。”   听到这里,赵桂枝明白了为啥儿子会在单身了快二十年的今天,突然就提起再婚的事情了。   她心里明白,如果想要一劳永逸,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中平安度日,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儿子说的办法。只要苏刚山再婚,就能将关于当年的事情彻底隐瞒住,像是从前她和老伴苏老七还年轻时,经历过的敌方的哑炮一样,再没有半点可伤人的把柄。   可是……   “可是山娃子,娘觉得你不能因为这个理由就去再婚。首先得是你自己想再婚,其次也得人女同志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和你结婚才行。”赵桂枝说道,“还有,咱家拢共就三口人,你是当爹的,我是当奶的,咱作为长辈也不能就瞒着小曼一个人,更别说这事也根本瞒不住。所以,我们必须要告诉小曼这件事,她也是大姑娘了,也应该进来听听,说说她的想法。”   赵桂枝虽是农村出身,也没接受过太多的文化教育,但早年曾跟着丈夫,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南闯北多年的经历,让她拥有了大多数同龄人所没有的,更开阔的眼界与思想,坚强的意志和智慧,以及不输于任何人的果敢。   所以,在打定主以后,她也没管苏刚山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告知苏曼,让闺女也跟着一起面对如此情况发愁的情绪,直接将苏曼喊了进来。   被赵桂枝叫进屋里时,苏曼的情绪已经整理得差不多,面对眼前正坐在炕上闷声不吭的苏刚山,和欲言又止的赵桂枝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她心里也有了一定的猜测。   看来,她爸和她奶在刚刚已经就自己听见的那一声“再婚”相关的事情,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而这个结果,似乎已经不仅仅是苏刚山情感上的私事,而是事关她们老苏家全家都要面对的问题。   可会是什么问题,需要通过她爸再婚才能解决呢?苏曼想不出来会是什么。   上辈子没爹没妈没亲人的苏曼从不擅长处理这种家庭伦理关系,她有些犹豫自己该采取怎样的方式才能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可同时,她又是这辈子好不容易才有了家人,并在赵桂枝和苏刚山身上感受到了什么叫亲情,这让她更不想将自己上辈子在职场上学来的手段,来刺激本就对自己有感情的家人。   可也是因为上辈子不曾拥有过亲情,这辈子有了便弥足珍贵,所以哪怕苏曼再怎么说服自己,她心里头也还是对眼前老苏家如此稳定的关系可能会因为她爸的再婚对象而发生变化而感到不安。   苏曼不喜欢这种未知的变化。   可既然无法阻止变化的到来,她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将“再婚”这个引发变化的根本原因控制住,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控制。   思来想去,苏曼还是决定以退为进,以开门见山的方式,既不为难赵桂枝和苏刚山,还能以此作为表态,不为难自己。   反正,就算她爸再婚,苏曼也相信自己不会成为上辈子电视里看到的那些惨遭“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待遇的闺女。   苏曼道:“奶,如果叫我进来是为了说我爸再婚这事的话,那你们就不用多说了。我爸再婚我不反对。”   赵桂枝:“!!!”   苏刚山:“!!!”   这一番表态,成功引起了赵桂枝和苏刚山的震惊,以及……一些过于汹涌的情绪。   上辈子在社会摸爬滚打一圈后的苏曼向来是个利己主义,社会教给她的道理就是——“阻止不了,不如坦荡接受;保证自己权益,尝试从中获利。”   苏曼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既然她阻止不了她爸再婚,那就要确保自己在这个家的,在她爸和她奶心里的绝对地位,和她本来就拥有的,今后也不会不能因为他爸再婚而被瓜分,甚至是失去的一切。   所以,谁能告诉她,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个啥情况?!   为啥她奶像是在心里头脑补了一整出的苦情连续剧一样,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旧社会的“小白菜”,还有她爸,眼角那隐隐可见的,不会是泪花吧?!   苏曼被赵桂枝和苏刚山的反应整懵了,整个人看起来都都有些呆呆的。   这是她两辈子都没有表现过的样子,却也是拥有了亲情羁绊后的她最真实的反应。   而这个样子,在向来见不得苏曼如此时委屈,从小到大也从来没给她受过委屈的赵桂枝和苏刚山看来却是委屈借了,也让人心疼极了。   这让最见不得孩子受委屈的两个人是再没了半点犹豫,连忙开口,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将事情的发生发展全过程听完以后,苏曼心里恍然大悟。   “既然树茂叔给爸你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那他是不是也有想给你介绍再婚对象的想法和适合你的人选?”苏曼一针见血,问出了关键问题。   听到这话,赵桂枝也反应过来了,开口问道:“对啊山娃子,树茂那有没有说要给你介绍女同志?还有,明天你们厂子不就放假了,你干啥还非得请假回来这一趟,明天回来说不也一样吗?”   话音刚落,就见苏刚山通红着一张脸,嗫嚅道:“其实我今天请假回来就是因为……树茂说他爱人那边有个合适的人选……我原本想先回来跟娘你们商量一下的,但娘您也知道,树茂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礼拜一才跟我提起来的,结果昨天说那头也同意见面……就定的这礼拜六,也就是明天见面。”   苏曼&赵桂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红包在评论区等你们哦~ 第3章   陈树茂给苏刚山介绍的这位女同志叫林芳,今年37岁,也是花阳县本地人,小二十年前嫁去了外地。   婚后生活得不错,在部队工作的丈夫沉稳顾家,后来转业成了烟草厂的工人,两口子不用再两地分居,林芳的生活过得更是舒心。婚后第三年,她又生了个闺女,日子可以说是相当幸福美满。   所以,为啥她如今会被介绍给苏刚山,自己也有想见一面,并且如果合适的话就一起搭帮过日子的想法呢?   这只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大概不到两年前,林芳丈夫工作的烟草厂突然着火,为了救火救人,她丈夫牺牲在了火场里了,这让原本就因为只生了一个闺女而不受婆家待见的林芳被婆家扣上了“克夫”的名声不说,还抢走了厂子因丈夫牺牲在工作中而补偿提供的岗位,甚至在抢走了岗位以后,这些人还惦记着厂里给的金钱补偿和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房子。   在婆家越发咄咄逼人,甚至想要强行霸占丈夫留下的房子和钱的情况下,林芳只能无奈卖了房子,致电远在花阳县老家的大哥大姐,在他们的帮助下,才得以离开婆家的桎梏。   但回到家以后,林芳却又添了新的顾虑与忧愁。   一是自己这总在娘家住着不叫事,尤其是现在爹妈也都退休,早几年就把各自的岗位给了林芳她亲大哥和大姐,如今是一家三代都挤在头些年单位分的公房里,林芳她大哥家的孩子又是个半大小子,自己是个寡妇,进进出出的,住起来总归也还是不方便。   二是自家闺女的户口还在外地迁不回来不说,如今又都在号召城市青年去到农村接受再教育。林芳舍不得闺女下乡插队,可自己都还没有个正经工作也没法让闺女当工人,户口有还在外地,林芳便只能含泪将闺女托付给丈夫曾经有着过命交情的,同在外地生活的战友一家,并以她家孩子生日小为由,托关系继续在外地念高中。   种种原因,让林芳不得不在丈夫去世近两年以后,在爹妈、大哥大姐的劝说下,和在写信征得了女儿陈秋苹的赞同意见后,决定再找一个对象。   一为搭伙过日子,二位能在县里有间房,好能将孩子尽早接回到身边来。   “芳子我跟你说,我这给你打听了不少人,咱花阳县想再婚的男同志还真不少。有在县政府上班的,也有在厂子里当工人的,还有在下边公社当领导的……但我跟妈还有嫂子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我大姑姐头些日子跟我说的这位,在机械厂上班的苏师傅最靠谱!”   林大姐仔细地同妹子介绍着关于这位苏师傅的情况。   “这位苏师傅大名叫苏刚山,比你大两岁,机械厂技术工,一个月能有六十来块钱工资,条件相当不错。老家是下边一个叫南家湾生产大队的,虽说县里头没房,还住在厂宿舍里,但他在老家有平房,平时闺女和他娘都在老家生活没啥花销,你们俩要是能成,可以一块在县里头买间房,写你们俩人名!这样等以后你闺女和他闺女都出嫁了,都是意思出份嫁妆钱,这房子一块养老,再都分给俩闺女,不偏不向也省得掐架。”   说到这里,林大姐又说道:“至于他前头的媳妇,那位是难产去世的,这苏师傅当了快二十年鳏夫,如今想再婚,也是因为他头面那位成分不太好,虽说是已经去世了,但也怕有影响,就想着找一个根正苗红的女同志,一块搭帮过日子。这也是为啥人这样又有正式工作又能挣钱,就一个闺女也不打算再要孩子的条件,能轮着上咱家的原因。”   林大姐这话说的,倒不是瞧不上自家亲妹子。主要是这甭管是头婚还是二婚,是从前还是现在,这人结婚都还是讲究门当户对的。   林芳倒是要模样有模样,要条件手里头也有些钱。但问题是,她结过婚带这个工作还没着落的闺女,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中年丧偶不说,如今户口还在外地迁不回来,又没有正式工作……这样的条件,饶是林大姐帮忙给妹子在自己工作的县商店找了一份临时工,又可劲寻摸适合再婚的对象,也只能是矬子里面拔高个儿,一个不如一个!   所以,林大姐之所以着重说了对方的条件,并非是想贬低林芳抬高对方,而是想让她这向来没主意,性格又软弱的妹子能明白,不要再缅怀过去,人得朝前看!现在不把握住机会,那可就真是过这村没这店了!   见自家妹子这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林大姐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强硬地说道:“反正这人我跟妈他们都很看好,人家那头也同意见面了,明儿中午十一点半,县国营饭店见,你可别给我掉链子!”   说完,林大姐没等林芳回答,就去了爸妈屋里,准备再嘱咐嘱咐他们。   房间里,林芳坐在屋里的床上,心里头忍不住想起了去世的丈夫。   这位苏师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再婚又真的能像他们说的那样,让生活变回从前那样吗?林芳没有答案。但她清楚,像自己这样背着“克夫”名声的寡妇,要是想让闺女不受自己拖累,有个好归宿,也是真的只有再婚这一条路可走……   就在林芳正为明天的见面而不安惆怅的同时,苏刚山也同样,被因为自己明天就要和女方见面的消息而震惊的老娘和闺女给包围住了。   “这么一说,这个女同志跟树茂还有点亲戚关系,算起来也算是他媳妇娘家的姨妹呢。可她这样的条件,就算是二婚也应该不愁对象才是,咋还能轮得上你?”在苏刚山简单介绍了见面对象的情况后,赵桂枝十分扎心地表达了对自己儿子的瞧了不上。   苏刚山:“……”   面对老娘的嫌弃,苏刚山默默反驳道:“因为我不想再要孩子,不觉得她带着闺女嫁过来是累赘,也不觉得对方只是个临时工有问题,更不觉得她中年丧偶和克夫这种封建思想有关系……”   这时,苏曼开口说道:“工人家庭出身,去世的丈夫是军人转业,又被追封了烈士……这样的家庭背景简直太符合咱们的想法了,但对方知道爸你再婚的目的吗?还有,她闺女同意这事吗?要是明天见面都觉得满意的话,那以后肯定是要一起生活的,有些事还是先小人后君子,说清楚比较好。”   “当然知道了,咱哪能骗婚啊!这位林芳同志就是你树茂叔介绍的,再婚这主意也是他出的,咋可能瞒着对方不说呢。”苏刚山肯定地回答道。   “都清楚就好,也免得产生误会。”苏曼道,“那爸你就好好想想明天跟人女同志见面该聊些什么,又该送点什么见面礼吧,这甭管成不成的,咱家的礼数还是要到的。”   一提起这个,苏刚山是又不好意思要让闺女替自己操心这种事情,可又忍不住为该如何同女同志相处而有些头痛。   “这个……等明天见面再说吧,反正县商店开门早,到时候再买也来得及!”早早就从县里头骑车回来大队,才到家就又把老娘揪进屋子里谈事,到现在都还没吃饭的苏刚山此时已是饥肠辘辘,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逃命一般地离开了厢房,准备去喝他最爱的红薯棒渣粥了。   目睹儿子逃窜全过程的赵桂枝:“……这点出息!”   但甭管林芳内心如何不安忐忑,苏刚山又如何苦恼头痛,礼拜六的见面也还是如约而至。   周六上午,早早就起床洗漱、打扮一番的林芳在母亲和嫂子的催促下,在女儿祝福的目光中,走出了家门,朝着县国营饭店的方向走去了。   而与此同时,同样是经过老娘和闺女一番打点的苏刚山也骑着车从南家湾生产大队朝着县城出发了。   国营饭店。   桌这边,是琢磨了一晚上,早上又被老娘和闺女拉着嘱咐了好半天的苏刚山。   桌那边,是同样忐忑害臊,坐立难安也不知道该说点啥的林芳。   在陈树茂和方爱红两口子借口离开以后,苏刚山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那个林芳同志,我再婚的目的您应该也清楚,主要就是为我闺女。我听说您也有个跟我家那个差不多岁数的闺女,所以我想咱俩为孩子的心情应该都是一样的。虽然说咱想再婚是抱有目的的,可我看林同志你和我也一样,咱都是本分人,所以我觉得咱俩要是能成的话,那肯定也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但有些事儿,像是钱上面的,孩子方面的这些问题,我觉得得清楚,这样对咱俩,还有咱俩的孩子也都更好。”   苏刚山如此直言不讳的表现,换做其他人恐怕得恼羞成怒。但在怀揣着同样心情的林芳听来,却是叫她一路忐忑的内心瞬间就踏实下来了。   “我的想法和您是一致的。”林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想再婚不为别的,也是为了孩子。所以您刚说的那些话,也都是我想说的,我认同您说的,想要好好过日子就要把话说开的这个提议……”   ——志同道合!   这是苏刚山和林芳在心里同时想到的一个词。   而也是因为这共同的想法,让原本是来谈再婚事宜,确定对方是否符合自己对再婚对象想法的两个人,就这样就这个话题,开始了热烈探讨!   两个人如此热切的讨论,成功引起了国营饭店员工的注意。   才刚参加工作的女服务员有些好奇,小声问道:“王姐,你说这俩人是啥关系啊?刚看着还都挺拘谨的,咋现在聊得还挺热闹,话那么多呢。”   被叫做王姐的同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岁数还小,不懂这叫老房子着火……”   “这是啥意思?”   “——烧起来就没有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所有关于户口方面的问题属私设。   #你以为老房子着火烧起来的是爱情火?错!烧起来的明明是育儿之道与爱子之心!   #宝贝们还请多多留言呀~啾咪 第4章 (捉虫)   在这个“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的年代,虽然已经没没了包办婚姻,盲婚哑嫁的陈旧思想,但人们对于结婚这件事情也仍保有“门当户对,速战速决”的态度。   尤其是像苏刚山和林芳这样已经结过一次婚的人,那基本上都是只要条件合适,性格上也没啥太大的冲突,见一次面以后的下一次见面就是谈再婚的事儿。   于是,在结束了第一次见面的友好交谈,苏刚山和林芳两个人对彼此的印象都相当不错的前提下,两个人再见面时,苏刚山便主动向林芳提出了想要和她组建一个新家庭,共同开启新生活的想法。   然后,林芳同意了。   南家湾生产大队。   在得知苏刚山和林芳已经确定要再婚的事情以后,赵桂枝忍不住感慨道:“谈妥了好,我之前听你说这位林芳同志的经历时,就觉得这是个命苦人。如今,你们俩各为孩子搭伙过日子,有些事情可得说清楚讲明白,也得对人女同志,和人家的孩子好才行。这将心比心,咱对人家好,人家也肯定会对咱好的。”   说着,她又问道:“那是不是得办几桌热闹热闹?虽说是二婚,但真的一点消息都不往外说的话,总觉得就跟咱们心虚似的,这队里头的人说话你也知道,真要是鸟悄地把事给办了,等回头叫他们知道了,那话可就得难听到家!”   “办啥酒席啊,我跟林同志都已经商量好了,就两家人凑一起吃顿饭,不用彩礼也不陪嫁妆,更不用说三转一响了,这些都不需要,我们只用领个结婚证就行了。”   苏刚山不想办喜酒,尽管是二婚,但他和林芳心里都清楚,两个人的结合不过是为了儿女,而非感情。   不管是他,还是她。   这一生就都只想办一次喜酒,也都已经办完了一次喜酒。   故此,苏刚山直接拒绝道:“队里头的人乐意说啥就说啥吧,咱搬到这里这么多年了,他们也改不了眼红咱家日子过得好的习惯,我也不乐意花钱办喜酒请他们吃!”   “我同意我爸不办喜酒。”没等赵桂枝开口,苏曼就表态道,“反正请不请大队的社员吃喜酒都堵不住他们天天扒着咱们家不放,一个劲儿说酸话的嘴,那不如就直接不请,让他们随便说去呗,咱还省钱了呢。”   儿子和孙女都说不想办喜酒,赵桂枝也就不强求了。   赵桂枝:“林同志不介意就行,你们商量着来。”   苏刚山:“放心吧娘,我们都说好了,都是为了孩子。”   于是,在这个金色的秋天还没有过去的时候,苏刚山和林芳两个人领证再婚了。   ……   县机械厂   在又一个礼拜一的上午,苏刚山早早来到了厂里,公布了自己再婚的消息,分发起了他特意从商店里买来的喜糖。   “嚯,大山你这是老树开花,行动力够强的啊!”   “老苏你这可不地道,都领完证了才告诉我们,这在之前可一点风声都没有,瞒得可真够紧的。”   “师傅你还办喜酒不?到时候我们过去帮忙,保证给您准备一个大红包!”   “……”   在众人的或恭喜,或祝福,或调侃中,唯独有一个人的神情极为阴沉、勉强。   那个人,就是赵大志。   面对苏刚山咧着嘴笑的模样,赵大志心里头是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敢表现出来。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正准备跟厂子里的人说点关于他去世婆娘家庭成分不好的风言风语,好彻底绝了他可能被推荐去市厂子的机会时,苏刚山竟然再婚了?而且再婚的对象还是个烈士家属!   这他娘的让他还怎么背后下黑手?!   赵大志心里头正不痛快呢,苏刚山就朝他过来了。   苏刚山:“赵师傅,刚半天都没听你说话,可别是嫌我买的喜糖不够好,连喜气都都不愿意沾吧?”   赵大志:“……”   万万没想到,老苏你个长得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得了便宜还卖乖?!   看着苏刚山一脸憨厚朝自己笑的样子,赵大志心里头是又心虚又恼恨,恨不得抓起苏刚山地给自己的喜糖全都扔回他脸上去!   可当着厂里这么多人的面儿,本就心怀鬼胎的赵大志傻疯了才会当众和苏刚山撕破脸皮。   没办法,他只能强扯出一个笑脸,道:“哪能啊,大山你这些年日子咋过来我们这群老同事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你好不容易再婚,身边又有了知疼着热的人,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咋会嫌弃你这喜糖呢。”   说着,赵大志还故意说道:“听说嫂子是在咱县商店里当临时工?是在哪个柜台啊,到时候我让我媳妇去嫂子在的柜台买点东西,也算是我们对嫂子工作的支持了。万一人商店领导要是觉得嫂子业绩好,给她转正了呢!”   这话说的,是个老阴阳人就都能听明白,可偏偏苏刚山如何在心里撇嘴不说,面上却表现得极为激动。   只见他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赵大志的手,说道:“大志,我就知道你是个实诚人!回头我就跟你嫂子说去,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啊!”   说着,苏刚山还不忘嘱咐道:“不过大志你要去的话记得把副食品供应本带过去哦,她卖副食品的,你这个月的供应量应该没用完呢吧?到时候找你嫂子,她就给你拿了!”   赵大志:“……”   我就是客气客气,你大可不必!   说话间,苏刚山已经将自己再婚的消息散播到厂子里每个人的耳朵里,可以说是成功完成了苏曼交代给他的任务,彻底杜绝了赵大志和未来任何一个人想要借周青梅的家庭成分,给自己和闺女扣帽子的机会。   目的达成后,苏刚山也懒得再和赵大志继续虚与委蛇下去,拎着装有喜糖的布袋就朝着工会的方向,准备去找在这个厂里和自己关系最铁的陈树茂去,好感谢他为自己出谋划策。   这一幕,被赵大志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就知道,以苏刚山这个榆木脑袋是不会轻易再婚的,一定是陈树茂那个当了工会主任后,便得意猖狂起来的家伙给苏刚山出的主意!   想到这里,赵大志冷哼一声,心想:迟早有一天,等我揪住你们的小辫子的!   因为离开厂车间,而错过了赵大志这一抹妒恨目光的苏刚山,在对方暗下决定,想要揪住自己和兄弟陈树茂小辫子的时候,正快步朝着工会主任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   陈树茂一看见他过来,就连忙招手道:“大山,你来了?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啥好消息啊,难不成是你得到领导欣赏,又要升官了?”苏刚山没当回事,调侃了两句后,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铝饭盒递给对方,说道,“先不说别的了,看看我给你带来的这是啥——”   “啥呀?”   陈树茂被勾起了好奇心,接过铝饭盒打开一看。   “嚯,茄夹!”   “这是我娘早上起来特意给你做的茄夹,从前你回南家湾姥家过节的时候,只要我家院里的茄子熟了,你就得跑过来撺掇我叫我娘做茄夹吃。这不,今天给你带过来一盒,让你一次吃够够的!”说着,苏刚山还不忘从铝饭盒里顺出来两大块茄夹塞进嘴里,像是他们两兄弟还没各自成家时那样。   两个人争抢着吃掉了一半的茄夹后,陈树茂咳嗽了两声,表示该说正事了。   “其实你要是不过来我这,我等会儿也得去找你。”陈树茂边说着,边低头喝了口茶缸子里的水,十分会吊人胃口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下一句,“你之前托我帮你在县里头找房子那事已经成了,完全符合你的要求,位置就在咱厂子不远处的丰收巷,就是价格不便宜。”   “多少钱?够住的吗?”   “连着家具要八百五。面积跟桂枝婶儿现在住的院子差不多,绝对够你们一家子住的。”   在县里买房子这事是苏刚山老早就计划好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房子,再加上买房子要花的钱太多,所以这个计划也就一直搁浅至今。   虽说苏刚山如今工作级别又提高了一级,每个月工资能有六十来块钱。但这也才是近一两年的事儿。   从最开始一个月只有十来块钱的工资,苏刚山在如今这个岗位上奋斗了快二十年,才熬到今天的技术级别。   至于积蓄……   虽说这是属于工人的时代,但苏刚山赚到的钱也不可能只进不出,平日里的吃喝拉撒都需要钱。这还包括苏曼从小学到高中的书费、学费,偶尔头疼脑热需要看病吃药的钱,还有为了回家方便而买的自行车的钱……等等的费用,让苏刚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也不过才攒了八百块钱。   同在一个厂子工作,陈树茂也清楚苏刚山的经济条件,开口说道:“房子总得来说是挺不错的,除了贵,没别的毛病。大山你手里的钱够用不?要不是不够的话,差多少,我给你添!”   面对兄弟的慷慨,苏刚山也没客气,直接拒绝道:“这要是之前的话,我手里这点钱是真不太够,想买房肯定得跟你借钱。但这回买房不光是我一个人掏钱,还有林芳同志。我们俩在打算领证的时候就商量好了,一起掏钱在县里头买房,到时候房子写我们俩的名,这样好把各自的孩子户口都迁过来。”   “对,户口!”陈树茂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我小舅子说过,说林芳她闺女的户口还在外地迁不回来呢,现在也是发愁找不着工作,想迁户口就只有买房这一条路了。”   说着,陈树茂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跟你说房子的事了,忘了跟你说更重要的事了。”   苏刚山:“啥事儿啊?”   陈树茂:“是关于小曼的。小曼的工作有着落了。” 第5章   “你也知道,爱红一直在县政府部门工作,多少知道些消息。县里似乎是打算重新组建主抓妇女工作的妇联班子,到时候可能会调动一部分老同志负责,还会再招几个高中毕业生加入。”[1]   陈树茂徐徐说道:“小曼的学历就是高中毕业,而且她还是公社的优秀毕业生,那高中三年的成绩单都有,所以在学历方面肯定是不成问题,只是……”   “只是啥?”苏刚山急切地问道。   “只是,她的户口是农村户口,城里的招工政策都是优先城镇户口,只有挖矿啊这一类的苦活累活才会选择农村户口的人来。所以,小曼要是想要有参与竞争招工的话,前提就是你要先把房子买了,把她的户口迁过来,变成城镇户口才行。”   听到这话,苏刚山想了想,又问:“那树茂你,你知道招工会在啥时候开始吗?”   “大概会在年底吧,十一二月左右。”   “那应该还来得及……”   现在是十月底,距离招工至少还有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   苏刚山打定主意道:“那这礼拜我就先把房子买下来,好抓紧小曼的户口转过来!”   陈树茂赞同地说道:“确实得抓点紧,现在迁户口还是挺麻烦的,到时候你想着找我,我给你找关系弄。”   两个人把这事说定之后,苏刚山就回去继续工作了。   至于买房的事情,他打算等今天下班以后就去找林芳一趟,抓紧把房子定下来,好给两个孩子的户口都办好。   下班以后,苏刚山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宿舍休息,而是特意去了一趟县商店,打算和林芳商量一下关于买房的事情。   “……我记得你说你家苹苹也上过高中?要是毕业证的话,等年底这个妇联班子招工,我家小曼和你家苹苹的户口也都落实好了,那到时候就都可以参加招工,又能有正式工作,还不用孩子插队知青,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在68年这一年,大领导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号召之下,几乎所有城市家庭,不管是不是独生子女的孩子,都要“上山下乡”去当知青。[2]   而子女顶替就业制度也早在66年的时候就被暂停,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恢复。   这一年里,有千万城市青年去到农村接受再教育,而不想让孩子下乡,除了安排工作以外,也就只有像苏曼这样,本来就是农村户口的,能够幸免。   可又有哪个父母,会舍得让自家从没干过农活的孩子去农村驻扎呢?   所以,在听到苏刚山说县里头要在年底招工的时候,林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那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房?”   此刻林芳的表现和白天苏刚山知道这个消息时的表现一样,都是激动不已,连连说道:“迁户口的事情不用担心,我大嫂她爸就在户籍处上班。她和我说过,只要我在县里买好房子,属于户主的话,苹苹的户口她就能找她爸帮忙迁回来,到时候我也能拜托她帮忙把你家小曼的户口也改成城镇户口!”   “我和树茂那边定好了,明天或者是后天晚上就能去看房。而且你既然有关系的话,到时候改户头落户这方面也能快一点。要是一切都顺利的话,这礼拜就能把这事儿办成!”   “那咱们明天就去看房!”   于是,在只见了一面,第二次见面就完成了再婚事情,行动力极强的两个人,又一次在买房事情中表现出了他们的雷厉风行。   在不过一周的时间,两个人就约定好各出一半的钱,成功在县城里买了一间够他们四口人住的小院子,让各自的孩子有了将户口办进城里,吃商品粮的机会,也让苏曼多了一个后妈和继妹,让林芳的闺女多了一个后爸和继姐。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苏刚山怎么也想不到,在自己把一切事情都办妥以后,最不配合的,竟然是……   “啥?!你不愿意把户口迁进城里,也不想跟我回县城一起住?!”苏刚山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苏曼,神情中还带着几分受伤与疑惑。   面对苏刚山这一惊一乍的表现,苏曼十分敷衍地顺着毛,道:“爸你别激动,我只是说我暂时不想迁户口,也暂时不想去县里住。”   “那暂时是得到啥时候啊?闺女你不会是介意爸再婚的事,你是不是不愿意和你林阿姨还有她的孩子一起同住啊?”   “真不是——”   苏曼的话没说完,就被脑补功力巨强的老苏同志给打断了。   “那县里头的房跟咱家现在的院子一样大,还比在大队里生活要方便,出门就是商店,拐弯就是国营饭店,热闹极了!还有,等你把户口转成城镇户口以后,找工作也能方便许多……尤其是你树茂叔说了,等年底的时候,县政府那边就会开始招工,要求就是城镇户口外加高中毕业,你要是不愿意转户口的话,那不久连参加招工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苏刚山越说越激动,直接上升到了自我人身攻击道:“所以,闺女你还是介意我再婚的事,打心里头就不待见我!”   苏曼:“……”   虽然!这一年琼瑶阿姨已经卖出了版权,但是!距离引进大陆还有好长时间,比依萍想书桓时写的日记还长!   然而,面对自家亲爹这一副“你无情你冷酷你无理取闹”的样子,苏曼也只能叹息道:“好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有找到工作,可以暂时去县城住几天。”   “但是!”   苏曼特意强调了一句:“但是有两点,第一就是我只是暂时住几天,过几天我还要回来,不然我肯定不放心奶一个人在家;第二就是关于招工这事儿,我愿意参加,但爸咱得认清现实,像是这种面对社会的招工,那参与的人肯定得是人山人海,光县里头的不愿意下乡的高中生就得多少?能不能被招上都得是另说。别回头我这边户口是转到县里了,结果工作没被录取,反倒因为变成了城镇户口再要求我下乡,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怎么可能——”   苏刚山正欲反驳苏曼,想说你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不被招上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表态的赵桂枝开口了。   “我觉得小曼说的有道理,我们确实得做两手准备,以防止小曼没能被招上后,因为户口问题而被要求下乡的可能。”   听到这话,苏曼挺了挺胸脯:“爸你看,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就在她说完的下一秒,赵桂枝又转而说起了她:“但不管迁不迁户口,小曼你也都应该去县里头住一阵子,和这位林芳同志见一面,好好相处一下,让对方感受到咱们家对她的善意和感谢。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我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还用你担心?所以,放心去住一阵子吧,没准儿哪天,奶也会给你来个突然袭击,过去看看你呢。”   “看吧,你奶也是这么认为的!”这回,挺胸脯的人变成苏刚山了。   “……”   没办法,向来听赵桂枝话的苏曼,只能认命地回屋收拾东西。   并于当天,十分不情愿的,和喜上眉梢,一点都不矜持的苏刚山,去了县城。   ……   在就快要到新房的时候,苏刚山和苏曼简单介绍了一下林芳的闺女,目的也是希望她能够和对方好好相处。   “你林阿姨家的女儿叫陈秋苹,和你一样,都是50年生人,但她是十月份生日,比你小不到半年……”   陈秋苹?   这个名字苏曼听了后莫名觉得有点耳熟,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但她也没多想,只开口保证道:“我知道爸你的意思。你放心吧,我肯定和秋苹妹妹好好相处,争取做到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   自从苏曼在赵桂枝那里,得知苏刚山和林芳哪怕是结婚买了房子,也都分房睡的事情以后,她就彻底放下了对她爸再婚这事所残余的那么一丢丢的芥蒂。   但实际上,哪怕两个人真的处出感情了,苏曼也不会对这个和她爸一样,纯粹是为了孩子才选择再婚的女人和她的孩子产生抵触与排斥。   她尊重每一个深爱自己孩子的父亲母亲。   就像曾经,她在福利院栅栏里看着栅栏外的那些慈祥的父母一样。   “但有一件事需要提前说好。”   苏曼看向苏刚山,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会尊敬林姨,但我不会喊她妈妈。而且,我也不想对方的孩子喊你爸爸。”   这句话,让苏刚山的内心倏地一酸。   他伸手揉了揉如今已经长大到自己肩膀的苏曼的头,直把她精心编好的麻花辫揉得乱糟糟的,说道:“小曼你要记住,我永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爸爸,而妈妈也永远都只有一个人才是你的妈妈。”   一句承诺说出口,父女二人之间的隔阂也彻底冰释前嫌。   同时,他们也终于抵达到新家的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部分内容属于私设。因为根据资料:“□□”期间妇女工作被迫停顿,全国妇联停止业务工作达11年之久。但同时,在1970以后,大概73年左右,部分地区也有进行一些恢复妇联的工作。所以,关于文中妇联工作相关的内容,均为私设,且本文背景架空,所以请读者宝贝们不要上升,谢谢。   [2]□□期间“子女顶替就业制度”被暂停,再度恢复是在1973年。独生子女不用下乡也是在1970以后才有的政策。 第6章   “我们回来了——”   苏刚山推开院门,边朝屋里头喊了一声,边指着院子里的房间,同苏曼介绍着:“这两间房是咱家位置最好的,冬暖夏凉,是闺女你的还有秋苹的房间,靠着正房这边的是我的房间,还有那边靠着厨房近的是你林姨的房间,最边上的那间屋和那片地是我收拾房子的时候归置出来的,到时候可以养只鸡,再在那块自留地上面种点菜,就能跟咱还在南家湾时一样能自给自足不说,等过阵子天冷了,再给你奶接过来猫冬,这房子特严紧,冬天可比在老家暖和多了!”   苏曼听着她爸这从进院子以来,就没停下过的嘴不停说着,心里头对他如此行为的目的是一清二楚。   又是位置最好的房子,又是养鸡,又是种菜的……显然,苏刚山这是还没放弃让自己迁户口进城,一直留在这里就不回去的想法。   对此,苏曼也没说别的,只一边听着她爸的介绍,一边眼神瞥向几个房间的门口,猜测着那位自己还素未谋面的“后妈”林姨和她的女儿会从哪里出来,又或者这么久还没出来,是不在家,还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又过了一会儿,苏曼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心想,就算是这位林姨傻缺到要给自己下马威,故意抻着不出来,也不能一点声响都没有吧?而且,这真要是个下马威的话,她爸也总得有个反应,不能任由对方如此举动才对。   苏曼向来是个有话就问的人,尤其是面对苏刚山这样的直肠子,迂回只会徒增麻烦,还不如直接问:“爸,林姨她们……是没在家吗?”   “欸,我没说吗?”苏刚山一脸懵。   “???”苏曼比他还懵。   正提着行李准备带闺女去她房间转一转的苏刚山见闺女这一脸问号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嗐,我忘说了,你林姨昨天打电话的时候还跟我说来着,说她订的是今天早上七点多的票,这会儿……估计刚下车,正从市里往回赶,等会儿应该才能回来。”   刚下车?还从市里往回赶?   什么车,从哪个市?   没有在苏刚山那里接收过任何关于林芳去哪里接女儿相关资料的苏曼疑惑道:“爸你不是说林姨的娘家就在咱们花阳县吗?那她为什么还要坐车去接那位秋苹妹妹?”   听到闺女这样问,苏刚山一拍脑门,十分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忘跟你说了——”   苏曼:“……”   苏刚山嘿嘿一笑,道:“你林姨她娘家的确是在咱们县,她户口也一直都在这儿。但她闺女,就是秋苹,她的户口还在外地呢,一直也迁不回来,再加上是城镇户口可能会被要求下乡,你林姨就托人打算让她多念一年高中。这不现在我和她一起掏钱把这间房买下来了,她也算是户主能给秋苹的户口迁回来了嘛,所以你林姨她在忙活完房的事以后,头几天就坐车去外地接闺女去了。”   原来是这样。   苏曼听完她爸的解释后,对林芳这人倒是有了些新的概念。   原本她以为这是个性格软弱的人,毕竟以林芳这丈夫一去世就让婆家欺负,没了补偿的岗位不说,还差点让人连赔偿金都给拿走,还得靠娘家人护着才得以回来的人能是个多厉害的呢?但如今一看,这位林姨为了她闺女,倒是挺能豁的出去的,连托人续读高中这种事情都能想出来、做出来,还算是个拎得清的人。   尽管苏刚山一再保证,与林芳的关系纯属为了孩子的搭伙合作关系,而没半点情感纠葛。但在苏曼看来,一见钟情也是情,日久生情也是情,人与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谈不出爱情来,可不代表会没有半点面子情,或是友情、亲情的。   故此,在苏曼看来,既然总是要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那拎得清的人,总比那把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强。   “既然林姨和秋苹妹妹就在回来的路上,今天又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等会儿我把屋子都收拾收拾,爸你再去国营饭店炒两个菜回来吧。”苏曼边说着,边拿着行李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她打算先好好看看自己的新房间。至于收拾,这屋里头本来就是收拾过一遍的,说的也不过是客气话罢了。   于是,在苏曼的安排下,她留在家里“收拾”,苏刚山则出发去国营饭店买中午饭,既算是个接风宴,也算是为今天他们搬进新家的温居酒。   苏刚山离开后,苏曼一边盘算着等会儿林芳和陈秋苹回来以后,双方第一次见面该说些什么话题,一边悠哒悠哒地朝着厨房方向走去,打算烧壶水喝。   而就在水烧开以后,苏曼正坐在自己的新房间里,捧着茶缸子用新烧开的水冒出来的热气儿熏脸的时候,就听见屋外传来了“砰”的一声响动。   ……   林芳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家里有人。   因为苏刚山知道林芳有钥匙,又担心闺女一个人在家不安全,便跟她说好了,在院门的锁从外面锁上了。所以,林芳在开了门锁以后,根本没想到屋子里会有人,动作也自然随着心情而大开大合,关上院门时发出的响动,苏曼是想不听见都难。   不过也是这一声,让苏曼原本因担心会不会是小偷进来而紧绷的心情,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   哪有贼会发出这么大的动静啊。   她想,这不是苏刚山回来了,就是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的林芳和她闺女。   苏曼放下杯子,起身准备出屋子看个究竟。   心想着,要是她爸回来了呢,自己就继续回屋歇着,要是林芳母女呢,她就正正经经打个招呼,也趁着她爸不在家,谈谈对方的态度。   “吱呀”一声,是门被重重推开的声音,是苏曼为了能还站在院里的人能够注意到自己而故意这样动作的。   而事实证明,她这样做,是对的。   苏曼才刚走出房门,就看见正对着自己方向的林芳似乎是想扬手对背对着自己的人,也就是那个叫陈秋苹的小姑娘动手一样。   只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林芳手臂动作的轨迹。   林芳被突然出现的苏曼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应该是苏刚山的女儿,这让以为家里没有人的林芳有些庆幸她出来的及时,也有些尴尬被她看到了自己刚刚的举动。   就在林芳正欲开口介绍自己的时候,她就听见苏曼主动开口道:“林阿姨您好,我都已经听我爸说了,您这应该是该接秋苹妹妹回来?我刚在屋里收拾东西来着,听到动静就出来了。见到您真高兴,以后也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   “你好你好,不用这么客气的……”林芳没想到苏刚山的闺女会是一个如此善解人意又这么会说话给人台阶下的姑娘,这倒显得她有些不够大方。   林芳推了推闺女的肩膀:“苹苹,这就是我路上跟你说过的,你苏叔叔的女儿。”说着,她又看向苏曼,“   我女儿,陈秋苹。小曼你叫她秋苹或者是苹苹就行的。”   “那我就叫你秋苹好了,你叫我小曼姐或是曼姐都行。”苏曼落落大方地对陈秋苹释放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并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成功收获了一个害羞的小迷妹。   陈秋苹是真的很害羞,声如蚊鸣地喊了一声苏曼,却又总会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眼神里写满了对苏曼容貌的惊艳。   这个年代的人,对于如“美丽”“漂亮”这样的概念十分模糊。   曾经历过战争、饥饿、贫穷的平民百姓们,几乎丧失了对美的追求,只觉得在能吃饱能穿暖的基础上,要是能再富态、白净点的,就算是漂亮人。   陈秋苹从前也是这样的想法。她觉得,只要干净整洁,仪态大方,最好能再带着点文静朴素气质的人,不管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就都是好看的。   可如今见到苏曼,陈秋苹才突然明白,什么叫美。   ——鹅蛋脸微长而丰满,漂亮的美人尖儿,再配上一双如泉水一般清澈明亮的杏核眼,和弯弯翘翘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骨和一口樱桃小嘴,通身白皙皮肤,和柔和眉眼……   陈秋苹甚至还眼尖地看见了苏曼对自己礼貌微笑时,脸颊泛起的小酒窝。   这就是苏曼,她的继姐吗?   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是个颜值控,也不知道颜值控这个词语的陈秋苹,只觉得在见到苏曼以后,一路上对母亲再婚对象苏叔叔和他女儿所产生的不安与紧张情绪,以及因被母亲发现自己对她隐瞒所做下事情的忐忑心情,全都消失殆尽了。   与此同时,苏曼这样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如此落落大方的仪态,与满是自信却不失礼貌的神采,也都像是一颗小小的,却能给人带来极大改变的种子一样,深深埋在了陈秋苹的心底。   而就在林芳母女和苏曼,三个人在互相介绍完毕后,苏曼有心想找话题,却奈何一个心里揣着事情,一个又被自己言行举止所折服,全都没心思谈,而使得场面有些许尴尬的时候,拎着两袋子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饭菜的苏刚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作者:女鹅最美!!   #女鹅小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还求读者朋友们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呀! 第7章   苏刚山刚一回来,就见闺女和林芳母女已经碰面,聊天气氛也挺好的,心里很是熨帖不说,也越发坚定了自己想要给闺女把户口迁过来,让她留在县城工作、生活的念头了。   只是,苏刚山了解自家闺女这随了自己死犟死犟的性格,担心总唠叨会让她起逆反心理,便暂时按捺不住了心头的想法,转而笑呵呵同她们几个女同志说道:   “我从国营饭店炒了四个菜,还买了肉馅饺子,等会儿一热就行,再做个汤,就是咱们四个人在新家里的第一顿饭,也算是庆祝咱们这个重组家庭搬到新家!”   面对苏刚山高涨的情绪,心里揣着事儿的林芳也只能强打精神地拎起打包袋,和他一起去厨房把菜装盘子里,再商量着做个啥汤。   只是,在去厨房之前,她却深深地看了一眼陈秋苹,眼神十分复杂。   苏曼不知道陈秋苹有没有成功接收到这个目光,但她却已经从中敏锐地察觉到林芳的低落心情与她和陈秋苹相处时的微妙气氛,这让她不免想到了自己刚刚从房间里出来时所看到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林芳的那个动作应该是要……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来的话……   苏曼扭头看了一眼坐在旁边正揉着衣角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有啥好玩的陈秋苹……的那张清秀白净的小脸蛋。   啧,这要是一巴掌扇上去,铁定得肿!   想到这,苏曼就不免有些好奇林芳对自己亲闺女的态度。   明明之前听苏刚山说,这位林阿姨可是相当疼爱女儿,再婚也是为了孩子才决定的。怎么今天这好不容易把陈秋苹从外地接回来了,还这样没好带气的呢?   苏曼有些想不明白。有心想观察一下,可林芳似乎是顾忌自己和她爸的存在,虽对陈秋苹的态度没有缓和,但却也一直没有声张。   这让苏曼不禁对她的忍耐力多了几分佩服。同时,也更好奇起了能造成母女俩如此深隔阂的事情究竟会是什么。   “奶,你觉得会是啥事儿,能让林姨这种对所有人都温柔有加的人,会被气到想对自己亲闺女动手的啊?”在县里头住了半个多月,眼瞅着就要进入12月份的时候,苏曼回了一趟南家湾生产大队看她奶。聊着天的时候,就忍不住跟赵桂枝说起了这件让她记了半个来月的事儿。   赵桂枝听了以后虽也觉得纳闷,但也没多少好奇,只挑了挑眼皮,问:“这种事,她自己不说,别人就很难知道,所以你自己心里想想也就得了。对了,你没把这事告诉你爸吧?”   苏曼连忙摆手道:“咋能告诉我爸呢,他那直肠子要是知道这事了,不得当时就给林姨和秋苹俩人叫过来问个清楚啊。”   想到孙女所说的那个场景,赵桂枝没忍住笑了起来:“这倒是他能干出来的事。”说着,她又看向苏曼,略带打趣地问道,“看来小曼你和那对母女相处得还挺不错的,不然以你的性子,换做旁人,哪怕是当着你面打起来,你也绝对不会好奇发生了什么,更不会事情都过了半个月了还不忘琢磨。”   赵桂枝是将苏曼从小养到大的人,也是对她最了解的人。   她从苏曼懂事起,就渐渐意识到这个孩子并不同村子里其他那些满街跑的孩子一样,这个是从小就有成算,主动识字念书,不受外界外人影响,有着极高智慧,独立自强,却又是个外热内冷,不会轻易接纳旁人的孩子。   这样的发现,让赵桂枝一度曾经为苏曼未来的成长与生活而产生过担忧。   ——担心她这样的防备心会让她太过好强,也太过高处不胜寒。   这也是为什么赵桂枝会同意苏刚山带苏曼去县城里住一段时间的原因。   赵桂枝想要让苏曼多接触外面的世界,也能多认识更多的人,想她能在与人相处中尝试敞开心扉,而不至于太过格格不入。   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看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孙女,赵桂枝那张被岁月的风拂过的脸上充满了认可,她道:“小曼你能和她们相处融洽,奶奶很高兴。”——我很高兴,你能在我已年老,只能留守在南家湾,无法陪你去任何地方的时候,开始对外界有了好奇。   在同赵桂枝对视时,苏曼有一种被看穿一切的感觉。   但她却并不害怕。   因为,赵桂枝是她这辈子拥有的亲人,是永远都不会害自己的奶奶。   ……   苏曼在南家湾大队这边住了几天,一直到之前苏刚山说过的关于县政府对重新建立妇联班子的招工快要开始的时候才回去县里。   这时,已经是十二月了。   回南家湾的时候,苏曼是被苏刚山骑车送回来的,回去的时候,她却不愿意让她爸在这大冷天里还得从县里过来,再骑车驮自己回去,便多了几天,等南家湾和其他几个大队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一块组团开拖拉机去县里买年货的时候,搭了个顺风拖拉机车。   苏曼回到县里的时候,正赶上是个礼拜一不说,还是个青黄不接的十点半。距离中午午饭和午休都还有小两个小时,可她却已经饥肠辘辘。   在路过国营饭店的时候,苏曼期待地看了一眼它挂在门口的菜单牌子和标在后面的价格后,立刻十分现实地匆匆离开,准备回家看看有啥可吃的,能不能自己做点。   一路快走到家里的院门口,以为家里这时候除了陈秋苹不会有别人的苏曼正打算敲门,让向来乖巧又胆小,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得把院门锁得死死的继妹给自己开门的时候,却听见隔着门的院子里头传来了林芳的声音——   “苹苹,我知道自从我知道那件事情,强行把你回花阳县以后,你心里就充满了对我的不理解和不满抵触,这让你不想和我对话,也一直都在躲着我……我也知道,你现在这样是想要拖时间,让我没办法再阻止你。但苹苹你要知道,我是你亲妈,我不会害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今天特意请假回来这一趟,也是想问问你,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人故意蛊惑你才让你背着我做那个事情的,难道你不知道妈妈再婚都是为了你吗?你怎么能这样做!”   隐隐嗅到瓜味的苏曼:“……”   此情此景,我到底是该进,还是该退……呢? 第8章   饶是在上辈子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识过办公室恋情,也曾路过办公室偷/情的苏曼,在面对门那边这已经上演的“母女意见分歧”的争吵场景,也还是不免感到头大。   苏曼在林芳将陈秋苹接回来,和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这母女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可好奇心不代表一定要知道!   她有心想避开,以免被门内的两个人发现,到时候大家都尴尬。   可偏偏这个时候,上辈子身体杠杠好,这辈子却受“早产儿”体质而自带低血糖的苏曼却因为颠簸了一路拖拉机,开始头昏脑涨,紧接着就眼冒金星了。   在感受到体内发出的不良信息以后,苏曼再怎么努力想离开,也只能缓缓扶着院墙蹲了下去,等这个劲儿过去再离开了。   就在苏曼不得不听着林芳和她闺女陈秋苹的对话时,并不知道苏曼存在的林芳正通红着双眼,用疑惑不解又愤怒伤心的目光看着面前带着些许不安与歉疚的闺女,却在怎么也没能看出她的眼神中有为做出那件事后而有所后悔的神情,这让她倍感心痛至极。   自打半个月前,林芳去接闺女时知道了这个事情的时候,她就想要好好和闺女谈一谈,却碍于苏刚山和苏曼都在家,心里头哪怕再愤怒,她也只能先暂时将情绪按捺住。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他们俩都不在家的时候,林芳是顾不得别的,整个人都像是爆发的火山一样,将全部的情绪都喷发出来了!   所以,陈秋苹到底是做了什么呢?   林芳悲从心来,从自己将女儿托付给丈夫往日战友,到如今自己亲自回去接她回来的,才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里,女儿给自己来信的内容都梳理了一遍,却仍是想不出来,往日乖巧懂事的女儿,到底是为什么要背着自己,主动递交了想要下乡插队申请!   本来是高高兴兴去接闺女回来迁户口、住新房、参加招工,好能长长久久留在自己身边,可最后的结果却是林芳被自己的发现和女儿的隐瞒,而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恨不得冲到知青办那里,将闺女递交过去的申请报告和他们已经批准、录入的下乡名单给撕个粉碎。   而最让林芳不能接受的是,这件事情是闺女主动的,且在自己知道以后明确表达了不同意不允许不接受的态度后,闺女竟然还一意孤行,坚持要下乡知青!   “之前要不是我亲自去接你,我还不知道你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下乡了!苹苹,你怎么能不和妈妈商量一下就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我……”   陈秋苹知道,自己的隐瞒伤了母亲的心。   可是她内疚的,是不该瞒着林芳,而不是不该下乡插队。   面对林芳的怒火,陈秋苹鼓足勇气,对林芳说道:“可是妈妈,堂姐和我说过,说下乡插队是响应国家号召,大领导都说过的,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所以在堂姐和……都打算报名参加下乡以后,我才……而且他们俩说了,说国家对于我们这样主动申请下乡的青年会给予重视,对我们未来的发展都会有极大的好处的!”   陈秋苹的这一番话,让林芳只觉得眼前一黑,人说着就要倒栽葱似的摔倒在地。   林芳后悔了。   她后悔这些年来,因为自己的性格本就软弱,不敢说婆家的坏话,又一味娇宠女儿,不曾叫她经历太多残酷,以至于让她成了如今这一副天真到愚蠢的样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那陈红是谁?那是去世丈夫弟弟的女儿,是从小就被公婆惯养长大,还没成年就先成家,一直啃老到连丈夫去世后厂子里给出的岗位补偿都抢走的人的女儿!   林芳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闺女会相信这个从小就抢走她衣服鞋子、抢走零食点心的堂姐的话。   “苹苹你难道察觉不出来,陈红是在骗你吗!”   “不可能!堂姐不会骗我的!”   陈秋苹说得一脸笃定,看向林芳的眼神里带着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怀疑,似乎是认定了林芳这样说,是在挑拨离间。   但林芳并没有理会她的怀疑。   因为她真的累极了。   面对执迷不悟的女儿,林芳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但她还是用痛苦却又冷酷的声音,对从小到大她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的女儿,陈述道:“她真的骗了你。下乡的人名单上面,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   如果说,林芳开头那几句是苏曼不想听也得听,那后面两个人的对话,就成了苏曼想听也听不着了。   因为除了林芳和陈秋苹之间因为太过激动而音量较大的对话外,再之后的母女二人的对话便都恢复成了正常,甚至是刻意压低的音量,很难让人听清楚。   当然,苏曼本来也没有偷听的爱好,要不是这突如其来的低血糖发作让她走不了,连前面的话她都不想听见。   至于一开始苏曼所好奇的,也只是林芳对陈秋苹莫名的态度,如今知道原因是陈秋苹这个看着柔弱,实际上主意却挺正的小姑娘背着林芳报名申请了插队的事儿,苏曼也就没了继续探究的想法。   其实苏曼是能理解林芳的愤怒,也真的不明便陈秋苹为啥会在林芳对她如此尽心尽力铺路的时候,干出擅自报名插队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作为重组家庭的一员,苏曼还是更希望这娘俩能就这件事情上达成共识,千万别闹出啥幺蛾子出来。   毕竟现在他们也都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苏曼还是希望这个重组家庭里的成员都能越过越好,只是插队下乡这种事情……   苏曼是觉得林芳和陈秋苹两个人都还挺不错,这段时间和她们相处得也挺融洽的,但在如今这个敏感时期,插队可不是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的。   更别说,陈秋苹想去插队也不是她撺掇的,这完全是林芳母女二人之间产生分歧所造成的的结果,她是想帮也帮不了啊。   所以说,自己挖坑自己填。   别说陈秋苹只是继妹,就是亲妹子做出这种二傻子的事儿来,苏曼也帮不了,顶多是在陈秋苹下乡的时候给她点零花钱。   想到这,苏曼便强撑着还有些发虚的身体,一点点地往巷口的方向挪去。   虽然以她对林芳的了解,这人不会做出恼羞成怒,摔门而去的事情,但陈秋苹这事儿的确也是挺让人无奈的,说不准林芳会被气得丧失理智,突然开门出来。   所以,谨慎为上。   即使苏曼这会儿的身体情况让她不能潇洒地撤退,她也得先和院门拉开距离,这样就算是撞见了,也不会让林芳担心自己是在偷听。   然而事实上,苏曼的确是过于谨慎了。   因为林芳和陈秋苹之间的对话却还没有结束,且尚未达成共识。   面对林芳的肯定说法,陈秋苹不光不相信,还十分执拗地说道:“妈,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建军哥和堂姐的报名申请是我亲眼看着他们交去知青办的,名单上怎么可能没有他们俩的名字呢?一定是你看错了!   “再说了,就算是没有他们的名字,我也还是要去下乡插队的,那是为祖国做贡献,是每一个青年人都应该做的事情,是积极光荣的事情!我觉得,下乡插队能让我成为像爸爸那样为祖国、为集体连生命都敢奉献出去的英雄!   “而且妈你不知道,建军哥一直很照顾我的,尤其是在爸去世以后,妈你一直忙着爸的后事和厂里抚恤金的事情……那段时间,建军哥一直陪着我、安慰我不说,他还是个和我有着同样理想的,像是爸爸一样有着男子气概的人!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不会骗我的。”   陈秋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林芳这样的过来人极为熟悉的羞涩。   这让她心头一紧,脱口而出:“建军哥?这又是谁?你说他一直陪着你?那你们不会——”   可她又戛然收住了声音。   因为陈秋苹正在用懵懂的目光迎向自己,显然是不知道她后半句想问的是什么。   这样的表现让林芳下意识为女儿只是青春懵懂,没有被人引诱偷吃禁果,也没有被人欺负占便宜的表现而松了一口气。   可在担忧之后,林芳心头涌现的,却是为她的女儿已经芳心暗许给那个赵建军,可对方却是心怀不轨地骗了她的事实而感到愤怒与无助。   实际上,对于女儿主动申请下乡这件事情,林芳比谁都清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但她心里头却还抱着一丝丝渺茫的希望,想着先和她把道理讲明白,再试试看能不能托人运作一番,把名字抹去。   甚至林芳想过,哪怕闺女必须要下乡,起码自己还能趁她没出发前的这段时间好好板一板她这过于天真好骗的性子,好能保证她一个小姑娘在乡下不至于被欺负。   可看着眼前满是对下乡生活憧憬的闺女,林芳是真的有些无从下手。   连一个毛头小子随便说几句不值钱的安慰话就能给闺女骗得一愣一愣的,那等到了下乡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就在林芳忧愁不已的时候,她隐隐听到了院门外的巷子里,似乎是有人在嚷嚷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字数只有2k字有点少挺不好意思的,但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卡榜单,我这本目前的热度不是很好,本身排榜就肯定不会位置太好,所以只能卡一下字数,努力多苟点收藏,这样才能争取热度高一点,成绩好一点,这点上真的不好意思,希望大家见谅(>人<;)   当然啦,也是我写的不够好,没办法吸引到更多读者宝贝,但我一定会努力的,也希望大家能够见证我的进步与成长,多谢!   #还是希望宝贝们能多多读留言呀,可以的话也请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谢谢啦! 第9章   院子外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林芳心头一紧。   尤其是在她侧耳认真听后,竟然听到了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的苏刚山的声音时,林芳更是紧张,连忙拉着女儿朝着门口走去,打算开门看一看。   林芳嘱咐道:“苹苹,下乡的事情先放在一边,等有时间我们再谈。现在你只要记住,不管是和谁,都一定不能把你打算下乡的事情说出来,还有你和那个赵建军的关系……就是他总照顾你的这些事情都不能说出来,知道吗?”   陈秋苹向来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除了申请下乡插队这本就是陈秋苹所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以外,她几乎没有反驳过林芳任何的安排,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顾不得她作保证,林芳就已经打开了院门,并看到了不远处巷口那里,正瘫软在地上,被苏刚山扶着打算背起来的苏曼。   这让林芳和陈秋苹都大惊失色,连忙快跑着到了苏刚山身边,意外又担忧地看着已经昏过去的苏曼,连声问道:“小曼这是怎么了?她这时候不应该在南家湾吗,怎么会晕倒在巷口呢?!”   苏刚山一边将闺女背起来,一边快速解释道:“曼是跟着大队的拖拉机回的县城,我娘不放心她,就托一块来的乡亲去机械厂通知我一声,我听说之后怕她和秋苹俩人在家没吃的,就买了点饭回来,结果刚一进巷口,就见她人晕倒在地上,具体是啥情况,还得去医院才知道!”   说完,苏刚山就背着苏曼,快跑着朝医院的方向去了。   林芳和陈秋苹之前就听苏刚山说过苏曼是个早产儿,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事。   如今一看,母女俩全都顾不得刚刚发生的不愉快对话,连忙一个回屋拿包拿钱,一个负责锁好院门,跟着苏刚山一块,朝着县医院跑去了。   ……   县医院。   楼道里面,苏刚山一行人焦急地等在治疗室门外,探头探脑地,试图听一听里面的大夫和护士在说些什么,苏曼此刻又是什么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帘子被撩开,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见大夫出来,苏刚山连忙拉住对方,开口询问着苏曼的情况:“大夫,我闺女她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有点营养不良,再加上是晕倒摔在地上的缘故,胳膊肘啥的估计得青两天,让她跟里面再躺会儿,等醒来以后给喂点糖水,躺床上养几天,别老动弹就没事了。”   “光躺着喝红糖水就没事了?那用不用开点药,或者是吃点啥啊?以后有啥需要注意的吗?”苏刚山十分紧张地不停发问着,“大夫您不知道,我闺女从小体格就不好,这……”   面对苏刚山的三连问,大夫心里忍不住想,这年头对丫头片子上心的爹妈不多见,这当爹倒是挺负责的。   又见苏刚山脸上的担心不作假,他也就不免多说了几句:“她体质虽然弱点,但都不影响生活,只是平时一定得注意,不能冷着饿着,有条件的话还是得多吃点营养的东西,要是能弄到红糖的话,对她身体也有好处。”   在这个年代,人们对于“营养”这一词的概念,就是多吃点好东西,比如鸡鸭鱼肉啥的,还有红糖水和鸡蛋这些,可都是不少人坐月子都享受不到的好东西,哪怕是城里面上班的工人,也都不能天天吃到这些。   原本这些东西对苏刚山而言也是在份额以外都轻易弄不到的稀罕东西,但谁让林芳是在县商店上班呢,别的她不敢说,像是红糖鸡蛋麦乳精这些东西,他们这些售货员私下里都是会给自己留份额的,所以在听到大夫说到要给苏曼多吃点营养东西的时候,没等苏刚山开口,林芳就先一口应了下来在,这让苏刚山有些不好意思。   “那回头需要多少你先帮忙垫着,回头我把钱和票给……”   苏刚山想跟林芳说关于钱和票的事情该怎么算怎么算,却被林芳一口打断:“行了,别这么见外,咋说咱现在也是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虽然咱俩纯属搭伙,但小曼是个好孩子,再说弄点红糖对我来说啥的也不是难事,就别那么见外了!”   说着,林芳就撩开治疗室的帘子,拉着早就按捺不住想进去的闺女,进到里面确定苏曼的情况去了。   留苏刚山一个人,继续拉着没能挣脱他手的无辜医生,继续询问着,关于苏曼身体的情况,以及如何改善的办法。   ……   母女俩进去的时候,苏曼还在“昏睡”中。   她苍白的倦容病态,让原本还有些担心苏曼会在晕倒在在家门口不远处的地方时,不小心听到自己和女儿对话的林芳也没了对她的怀疑。   林芳心想,苏曼毕竟是个小姑娘,做不来偷听的事不说,再加上她这本就是体弱多病,更没有顺风耳的身体,咋想也不可能听到那些话。更别说她当时还是晕倒在巷子口,离着门口还有好几步的距离呢。   种种迹象,让林芳越想越放心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心疼起苏曼这个从小就没了亲娘,长大后也总是体弱多病的孩子。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可在林芳看来,苏曼这颗“小草”却比自家这个细心呵护长大起来的“花儿”要坚强独立太多,也更可人疼一些。   想到这里,林芳忍不住回头小声同正目不转睛看着苏曼这张“病西施”一般漂亮模样的陈秋苹小声说道:“你要是能像你小曼姐这样听话就好了。这样,我不光能少替你操点心,还省得落你埋怨!”   知道林芳还是迈不过自己下乡这道坎儿的陈秋苹心虚又无奈地回答道:“妈,您这会儿就别说了,事儿都已经定下来了,现在说也晚了。而且小曼姐现在还睡着呢,再说肯定该给她吵醒了……”   陈秋苹话里的意思有两重,一个是想说名我已经报了,下乡也是板上钉钉的了,哪怕我现在反悔了说这些也没用了;另一个的意思则是眼下的场合根本不适合说这些。   但这话在林芳听来却等于是在拱火。   让林芳原本就没能和陈秋苹达成共识而久久不散的怒火一下子就又涌现了出来。   只听她压着声音怒道:“你连刚认识了半个月的姐姐都知道心疼,怎么就不能心疼心疼一心为你好的亲妈?我是不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这些吗,可我说这些都是为了谁!”   母女俩说着,就又要争吵起来。   躺在床上“昏迷”的苏曼:“……”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   关于突然晕倒在巷子口这事儿,苏曼还真不是装的。   当时她是蹲得腿麻了,想站起来。可她却忘了,人在蹲久了以后猛地起来时,都会产生眼前一黑的感觉,尤其是在苏曼当时还在受低血糖的影响,更是整个人不受控制,直接就跟倒栽葱似的倒下去了,还正好让苏刚山瞧见。   只是当时的头晕眼花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在整个人摔在地上的时候,苏曼就是疼得一激灵,身体还不受控制,脑子却是彻底清醒了,还能在苏刚山急得给自己背在背上的时候,想着还好这会儿还没有柏油路,摔在泥地上也不会被摔吐露皮呢。   至于为啥她当时没吭声,一路“晕”到医院,也是因为她当时虽然没晕倒,但摔得浑身疼,脑子清醒身体却还没能恢复控制力,没等反应呢,苏曼人就已经在医院了。   后面之所以睡着,也是因为她今天早上为了能赶上“顺风车”起得太早了,一躺上医院舒服的病床后,她这原本因为低血糖而造成的短暂晕眩,就变成了因为太困缺觉,而一个不留神睡过去。   但在林芳和陈秋苹进来时,苏曼就醒了过来,之所以没在第一时间睁开眼睛,也是她如今身体实在乏得很,不太想浪费精力来应对这对跟□□一样,说不准啥时候就炸的母女俩。   可苏曼万万没想到,林芳和陈秋苹这俩人竟然在面前有自己“昏睡”在病床,后边有苏刚山拉着大夫咨询的情况下,还开始大小声地掐起来。   苏曼:你们不要再打啦!   这让本来还想在医院挺舒服的病床上再睡会儿的苏曼只能缓缓睁开眼睛,装作苏醒的样子,来阻止这对已经失去至少一半理智的母女不要做出在自己床前吵架的事情出来。   于是,在成功阻止了一场母女争端之后。   在苏刚山和林芳母女的一通嘘寒问暖的苏曼就这样离开了自己躺得贼舒服的医院的……床。   而目送她离开的,则是一群因为这年头医院没几个病人,所以都用恋恋不舍的目光,与期盼她下次再来的医生和护士们。   苏曼:“……”   duck不必!   ……   苏曼这一次的晕倒是真给苏刚山吓得够呛,只是他的表情向来都是一本正经的严肃,轻易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必须得从实际行动上看。   比如,每天按时按点的给苏曼亲手烧水,冲一大碗红糖水,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能放心上班。   再比如,每天中午都要在机械厂食堂多打两份饭,不管风吹雨打,天气多冷,也都会揣在怀里给苏曼送回家。   再再比如,每天还会盯着苏曼必须吃够量的饭菜和坚持运动,但活动范围却仅限在家院子里,且必须得有人陪同。   虽然,苏曼知道她爸这是让她给吓到,都是为她好。   但是,苏曼也是真的有些吃不消。   不过没等苏曼和苏刚山提出自己如今已经身体杠杠好,不用再继续这样被监督着规律生活的时候,苏刚山之前说的,关于县政府重组妇联班子的招工会却在这个时候公布了招工时间和标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苏曼被迫在家休养的第十三天了。   这个面对全县的招工通知,让苏曼不用向苏刚山申请,就自我结束了这漫长难熬的半个月休养的日子,直接拉着这半个多没被禁止出门却也从未主动出去过的陈秋苹一起,奔着县政府门口的通知栏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标题来自于电视剧《紫禁之巅》片段台词,雨中斗舞!   #早年台湾偶像剧,我还真的是没少看呢,那时候的霸总(单均昊)和校霸(阿猛)还有学霸(江直树)都很帅也都很符合人设呢[托腮] 第10章 (修)   在还土壤没有被各种重工业污染的1968年的冬天里,马上就要过去一半的12月早已经是银装素裹。空气中夹杂着凛冽的寒风,以及随风飞舞着的,一触即化的雪花。   苏曼拉着陈秋苹快走在已经被雪花浅浅盖上一层的路上,身后落下一串串的脚印,以及她们呼吸间呵出来的白气。   “小曼姐,咱慢点走吧,你这身体才刚养好,不能这样剧烈运动的!”陈秋苹看着走在前面,穿着棉衣棉裤却也还是挡不住一身窈窕绰约模样的苏曼,边说着话,边又忍不住变身小迷妹,并对自己这厚衣服厚裤子穿上后的臃肿产生了些许的嫌弃。   然而就在一下秒,苏曼就亲手打碎了陈秋苹对自己的滤镜。   在家里闷了小半个月不能出门的苏曼,在才踏出院子,就宛如重获自由的小鸟一样,开始尽情地放飞自我。   只见她猛地一回头,先是吸了吸因寒风而一点点往下流的鼻涕,毫不顾忌形象地对陈秋苹边说着,还边man里man气地拍了拍胸脯,豪迈道:“别担心,姐这身体杠杠的,这小跑算啥,我还能大跳呢!”   说着,苏曼就松开陈秋苹的手,在她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来了一个标准的“大鹅瞎扑腾”。   陈秋苹:“……”   虽然但是,还是好看的!   两个人一路说说闹闹了一路。   可等她们来到了县政府门口的公告牌……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时,苏曼和陈秋苹却都笑不出来了。   陈秋苹看着已经将县政府门口的公告牌子围得水泄不通的场景,咽了咽口水,问道:“小曼姐,这就是老师从前教过成语‘人山人海’的具体表现吗?”   险些被巷子口后面不断涌现的,朝着公示牌那边挤去的人撞到的苏曼一边拉着陈秋苹避开这些人,一边为这一次招工所引发的盛况而咋舌:“……我觉得不如用摩肩擦踵来形容眼前的场景,这个感觉更适合。”   “那,咱们还过去吗?”陈秋苹怯生生地拉着苏曼的衣袖,只看着眼前那攒动的人头,就已经心生退意了,“小曼姐,要不咱还是等人少点再来吧,这么多人,咱哪挤得进去啊。”   苏曼看着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心里头也是有些发虚,又见陈秋苹似乎是被这么多人给吓着了,便没了往里挤的想法。   只是好不容易出来,苏曼多少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回去,她提议道:“那不如去商店逛逛?反正这点也快该下班了,咱等会儿过去商店逛一圈,回来正好能和林姨一起下班回家。没准儿等下班那个点到了,公告栏这块也就清净了呢。”   这个提议让陈秋苹有些为难。   她犹豫道:“要不还是小曼姐你一个人去商店逛吧,等你逛完了我再去找你。毕竟苏叔叔之前有说过不许你在没养好身体以前随便出门的,要是咱俩一块去商店逛的话,被我妈认识的人见到肯定会告诉她的,她知道了就等于苏叔叔也知道,到时候……”   陈秋苹欲言又止,话说到一半就没再往下说。   她知道,像她小曼姐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不用把话说全就能明白的。   苏曼不光明白了,还是明明白白了。   其实,在提议说去商店以后,苏曼就自觉唐突。   怎么说她也是经历过两次“被动偷听”的,知道陈秋苹和林芳这对母女之间产生隔阂原因的人,自然能听出陈秋苹话里的为难。   “那我去商店的话,你去哪儿?”苏曼反问的这一句,就等于是认同了陈秋苹的话。只是就算分开,她也得先确定好对方的去向,保证她的安全。   “我……我打算去趟邮局。”陈秋苹也没有隐瞒自己行踪的意思,但对于去邮局干嘛,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苏曼也没有问。   “行吧,那等会儿过了这个路口咱俩就暂时分开。我去商店,你去邮局,等半个小时以后咱们再在商店门口见。”   “成,那小曼姐你可注意点,别去我妈上班的柜台!”   “放心吧,你也注意点安全,别抄近道走巷子小路,捡人多的地方走。”   ……   半个小时后。   成功在商店门口汇合的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家的方向走,并打算再去县政府门口那里看一看公告牌那边人还多不多。   “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在那里聚集了。”苏曼十分笃定地说,“就算有,也都会是在下班路上路过那里的人。”   明显在去了一趟邮局回来以后,心里头揣着不少事的陈秋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啥啊?”   苏曼看了一眼一直摸着自己斜挎包,生怕不知道里面装着啥秘密的陈秋苹,只装作没发现一样,回答道:“因为有工作的人是不会对这些招工通知好奇的,除非家里头有人也需要工作,不然的话,会在这么冷又下着小雪的天,特意跑过去看通知的人,就只有那些没有工作又需要工作的人。”   “这倒也是。换了是我在已经有工作的情况下,我也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去看这个的,谁不想早点回家吃口热乎饭,哪会好奇这个。”   “所以啊,等会儿咱俩看完通知以后,也赶紧回家吧。别回头我爸和林姨都到家了,结果发现咱俩没在家,那可就糟了。”   两个人说这话的工夫,就来到了不久前还人山人海,此刻却十分清冷的公告牌前。   【招工通知:   县政府为重新组织妇联班子,特招妇联干事数名,要求为女同志。年龄在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要求城镇户口,不限学历。三十岁以下,十八岁以上的,学历要求高中毕业,户口可放宽农村户口也可报名……符合以上条件者,可去xx部门领取报名表,并于12月26日到××部门进行登记、面试。】   看到这里,苏曼才终于知道,为啥那会儿会有那么多人蜂拥而至了。   对年龄段的不同要求,就等于招工范围的扩大,这对于县城里有不少四十岁以下却没有工作的妇女,和生产大队里不少因户口问题而空有学历却只能在家务农的高中生而言,这份工作简直是太大的诱惑了。   尤其是现在距离面试前截止报名的时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在这15天里面,关于招工的消息一定会传遍整个花阳县及下边的公社和生产大队。   会来参与竞争的人将会有多少,几乎不用去想就能知道。   苏曼倒不在意人多人少这事。   她在意的,是这份招工内容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在刚得知这个招工消息的时候,苏曼以为县政府说要重组妇联班子只不过是想要装个样子,搞个噱头,借成立妇联,收拢妇女力量,来将政治权利重新集中的一种手段。   当然,苏曼现在也还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她没想到县政府的领导会下如此大的手笔,直接将整个花阳县里,符合这些条件的女同志都包含在内。又有拥有高中学历也是目前国内最高学历的待业女学生,也有如今已经生儿育女在家庭中具有一定话语权和地位的妇女同志,且对于招工人数上没有进行死规定,摆明了是会根据面试情况进行大面积筛选和聘用,录取人数应该不会少。   这让苏曼明白,哪怕县政府重组妇联是另有目的,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等妇联重组以后在县里的地位,也一定不会是空壳子,而是能真正办实事,攥实权的单位。   这让原本对这份工作的招聘面试一直都没太上心的苏曼,有了真正想要参与竞争的念头,和对能一举夺下这份工作并胜任的勃勃野心。   在这个才刚刚开始两年,未来还要再继续八年的敏感时期里,苏曼自然要早做打算,并做好持久战的准备。   所以,她给自己想了两条路。   一条路是转户口当工人。   一条路是进政府当干事。   这两条路都是当下不会受敏感时期任何影响,稳妥又有保障的工作,在选择上也是没啥偏倚,赶上谁就是谁的。所以,在看到招工通知以后,有了可以进妇联当干事的机会,苏曼自然也会优先选择这条路。   只是因为她之前一直都把没把这次招工放在心上,对于面试也没有做太多准备,如今变了想法,倒是得先好好琢磨琢磨面试的事情,以确保自己能够成为通知里所写的“数名”里的一个。   想到这,苏曼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了自己对接下来半个月的面试准备计划,转头对旁边还没能从这份招工通知中意识到月底的面试将会有多么激烈,也没能意识到这会是能让她留在城里不去下乡的最后一次机会的陈秋苹说道:   “现在这个时间太晚了,估计通知上面写的xx部门的人也都下班了,我们还是回家,等明天再一起去领报名表吧。”   本就对招工没啥想法,一心只想回去看从外地寄给自己信件里所写内容的陈秋苹听了这话,忙点了点头,跟苏曼沿着来时的路,朝着家的方向回去了。   ……   回到家后,陈秋苹见林芳和苏刚山还没回来,便和苏曼借口说走了这一大圈身上出了不少汗,得先回屋里去换衣服,直接拿着她抱了一路的挎包就钻进屋里去了。   这时,不打算回房间,准备留在正屋这里等苏刚山回来好能第一时间和他说招工考试事情的苏曼,看着她回屋时难掩兴奋激动的身影,眼神中闪过几分了然。 第11章 (捉虫)   虽说苏曼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个母胎solo,但有一句话说得好,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没谈过对象不代表苏曼不懂这些。甚至在她看来,恰恰是“没吃过”的人,才能永远保持旁观的身份,和绝对理智的大脑。   像是苏曼看陈秋苹。   没能听到母女俩后续提到“陈红堂姐”和“建军哥”这两个关键人物的苏曼硬是凭借自己聪明的小脑瓜,将事情几乎完整的,关于陈秋苹为啥会下乡的来龙去脉给猜了出来。   ——陈秋苹下乡绝对是有人撺掇。   撺掇她的人,百分百是个男同志。   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   对于陈秋苹这个年纪情窦初开,有心意的对象,和纯洁的感情,苏曼并不觉得是出格的,只是她对于这个在陈秋苹能留在城里更好生活,却偏要撺掇她下乡的人却并不看好。   不说如今距离77年恢复高考,之后两年又开始大批知青可以返城还有近十年,甚至是十多年,浪费在农村务农的时间有多宝贵,就说像陈秋苹这样一个长得不错,性格又软的女同志,到了乡下又该如何自处,如何保护自己的安全呢?   这男的要是有担当,也是真的对陈秋苹有感情的话,就不会如此撺掇她和唯一的亲人闹翻,只为了和他下乡插队。   至于说未来会恢复高考……   别人不知道,苏曼还不知道吗?   在恢复高考以后的老三届考生中是如何的卧虎藏龙不说,只说从77年到80年这几年时间里所举办的所有考试中,就没有一年的录取率是超过10%的,这和苏曼上学时候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起来,简直是“万马千军走细钢索”!   苏曼都不能保证拥有上辈子记忆包括学习能力和知识的自己在77年只有百分之四的录取率中脱颖而出,就更别说如今只有高中学历,未来一旦下乡就很难再碰到课本的陈秋苹了。   ——要不要劝劝她?   这个念头出现在苏曼的脑海闪过,却又在下一秒被她否定了。   苏曼是亲耳听过陈秋苹和林芳之间争吵对话的人,自然清楚陈秋苹话里话外对插队下乡的一意孤行态度。   连林芳这个当妈的都没能劝住亲闺女,苏曼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继姐,又何必费力不讨好地去劝她呢,劝来劝去她自己想不明白,也都是白费口舌。   看着陈秋苹紧闭的房门,苏曼耸了耸肩,也回了屋里。   ……   晚上,饭桌上。   苏刚山和林芳刚回来就听苏曼说县政府那边已经发出了招工通知,和她和陈秋苹两个人都符合要求,明天就去领报名表的事儿,两个人皆是喜上眉梢。   “那农业户口也可以的话,闺女你倒是先不用把户口迁过来了,只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参加招工的人会更多?通知上面说了招工人数吗?”苏刚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关于苏曼户口的问题,和招工人数,自然也要把相关的情况问清楚,免得空欢喜一场。   “肯定会有不少人符合招工要求,面试的人也肯定不会少。但不管人多人少,主要还是得看个人能力,所以爸你就别担心参与招工的人多人少问题了。”苏曼说着,给苏刚山夹了一筷子菜,安抚道,“虽然招工通知上面没写要招的具体人数,但既然招工标准范围这么大,最后能被招上的人也肯定不会少的。”   “这倒也是,要是参加招工的人去了一百个,最后只招一个的话,那不是劳民伤财嘛!”   苏刚山和苏曼两个人说这话的时候,林芳一直在旁边等着陈秋苹开口,也和自己主动说点什么。   可显然,陈秋苹并没有接收到来自母亲的讯号,只心不在焉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让林芳有些无奈。   只能故意咳嗽两声,主动问道:“苹苹,你小曼姐都说要好好准备半个月以后的招工会考试了,你是不是也应该也向你小曼姐学习,跟她一起好好准备准备,争取能通过考试,进入县妇联工作啊?”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林芳敏锐地察觉到女儿对苏曼的崇拜与亲近,便有心想要借苏曼的名头来督促一下陈秋苹。   “啊,可是……”陈秋苹懵了。   她心想,建军哥信里说了,过完年她们这批知青就要被正式分配下乡了,如果自己参加招工的话,那岂不是就要辜负建军哥的信任,和他在信里再三写着的“期待我们一起下乡的生活”的约定?   陈秋苹有心想解释吧,却又想起林芳说过关于这事不能随便说出来。   可不解释的话,她又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不愿意骗她妈,和苏叔、苏曼。   支支吾吾半天,在林芳炯炯目光的注视下,陈秋苹也只能含糊地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继续埋头吃饭了。   陈秋苹的闪烁回答让林芳有些不满意,可看着闺女这些日子和自己越发疏远的模样,她心里头又不敢逼她太过,心想着等私下里还得再和女儿谈谈。   林芳和陈秋苹母女间的矛盾,虽被苏曼看在眼里,却没有影响到苏刚山这位钢铁直男的情绪。   他此时此刻所想的,全都是苏曼去参加妇联招工考试的事情。   而这样很难被掩饰的欣喜期待情绪,也不免被苏刚山带去了单位,连在厂子里工作的时候,他那嘴角都没能落下来过。   只是这样的表情放在他这样一个年仅四十岁的粗糙大汉身上,就显得有那么一丢丢的奇怪了。   看着苏刚山这样喜形于色的样子,和他在一个车间工作的同事忍不住调侃道:“老苏,最近怎么在食堂都看不到你?你这是娶了老婆就天天回家吃饭了?瞅瞅你这笑的,跟路上捡着钱了似的,现在知道娶老婆的好了吧!”   一直都是和林芳分房睡,也并不想和她发生为孩子搭伙过日子以外关系的苏刚山面对同事略有些揶揄的态度,连忙解释道:“老周你又瞎说话!忘了之前被厂委那边逮住,要求你写五百字反省报告的事儿了?你这话要是再让领导听见,恐怕就得全厂通报了!”   “咱俩也不是外人,都是一块进厂的兄弟,厂领导听见了也不能说啥嘛。”老周话是这么说,脸上却已经悻悻然,转而问道,“不过老苏你最近看上去可是真的容光焕发,和从前那不苟言笑的样子比起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绝对是有好事!”   “是有好事。”   “还真有?快说说!”   苏刚山忍不住笑意道:“这不是县政府要招工了嘛,我闺女正好也是高中学历,能参加这次招工。”   “所以,我这大侄女这是被招上能进政府当干事了?”   “没呢,刚填了登记表,考试还得再等半个月才开始呢。”   没注意到老周一脸“就这”的神情,苏刚山继续感慨地说道:“我闺女现在天天搁家里准备呢,可认真了!老周你不知道,我闺女在高中的时候成绩可好了,要不是……反正这要是生在从前,她准能考上大学让我们老苏家的祖坟都冒青烟的那种。所以要不人人都说生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呢,我闺女就最厚实也最贴心的小棉袄了!”   老周:“……”   行吧,你自己闺女,你觉得好那就是好!   在这个集体环境里,只要说出去的话,基本上等于是要被传遍整个厂子。   苏刚山这一副“有女万事足”的样子,和对自己闺女无脑吹的样子,让厂子里不少有儿子还不止一个,知道自己臭小子是如何祸祸家里又不好好学习的同事,甚至是从前不少笑话苏刚山就一个闺女,是个绝户头的同事心里头都忍不住酸了又酸。   而传来传去,这话也终于传到了赵大志耳朵里。   在月初的时候,厂里面公布了过完年后会被安排去市总厂学习的名额。   ——不管是厂委推荐的,还是工会指派的,全都没有赵大志的名字。   虽然也没有苏刚山的名字,但被选中的两个人,一个是厂长的侄子,另一个是他车间的技术副主任,都是赵大志奈何不了,连愤恨都不敢泄露半分的人。   所以,欺软怕硬的赵大志也只能将自己没有被选中的怒火全都迁怒在了苏刚山一个人的身上,认定是因为他才让自己没能拿到工会那边图纪检的名额,没了去市里学习的机会。   “苏工的闺女要去参加县政府头两天说要找妇联干事的考试?”赵大志在无意中听到其他工人唠嗑说起这个的时候,主动加入进入,问道,“那他再婚对象不也有个闺女嘛,是不是也跟着一块参加啊?”   “肯定的吧,好不容易赶上县里头招工,还不都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啊。”这人说着,还不住惋惜道,“嗐,可惜我家闺女只是初中毕业,不够资格。不然的话,我也能叫她参加这个,要是能招上,也就不用下乡插队去了。”   “你闺女过完年要去当知青?这都是自家娇惯长大的孩子,到了乡下可……”话没说完,赵大志就不知道由这句话中想到了什么。   沉思片刻后,他抬头看向不远处正忙活的苏刚山,眼神中闪过几分不易觉察的阴鸷与算计。   作者有话要说:   #苏刚山:阿嚏——谁念叨我呢?肯定是我闺女!   #高考真的不容易的,换我这个学渣穿越回去那落榜就是百分百_(:з」∠)_   #打个小广告[宝贝们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多多留言呀,蠢作者在此多多感谢!   ★预收1号《重生1979》求收藏~★   苏灿烂重生了。   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刚刚回城,还没有被父母嫌弃、被哥嫂安排和后来家暴自己的男人结婚的时候。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   ★预收2号《重回九零好时光》求收藏~★   周晓娥作为一名在当下九十年代下岗浪潮中随时都可能翻船的普通工人,可以说是勤勤恳恳一辈子,却没能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年轻的时候被重男轻女的爸妈换亲好用彩礼钱给弟弟讨老婆,结婚以后又遭遇了下岗潮,一家老小全靠她这个“老黄牛”养活,却偏偏谁都瞧不上她,后来又遇上了“中年危机”,丈夫外面彩旗飘飘不说,一手带大的孩子也烦她。   周晓娥熬啊熬啊,总以为自己能熬到从前老人们说的“忍着忍着日子就过去”的那一天,却没想到先等到了自己生命的结束。   躺在病床上,周晓娥便想,这人生要是能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愿意再熬下去?   答案是:不会。   ===================   欢迎点击作者专栏了解~保你不吃亏不上当,更新更是有保障!   完结文可宰:《在年代文里当炮灰[七零]》、《在后妈文里当女配[七零]》☆(≧3≦*)?   预收文求收:《在年代文里再婚》《八十年代凤凰女》《八十年代返城知青》欢迎收藏~ 第12章   在确定了苏刚山的闺女的确会参加县招工考试,和招工考试的时间以后,赵大志在这天下班才刚到家的时候,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扯着嗓子朝已经下班在家的爱人刘秀问道:“媳妇,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你舅舅跟你提过,说知青办那边正准备对拥有城镇户口的青年男女进行大排查,要求每家每户没有岗位的子女都必须要下乡插队接受再教育的事儿?”   赵大志的爱人叫刘秀,也是机械厂上班,不过是托娘家人的关系,在工厂食堂负责打饭的。俩人也是这样一来二去认识结婚的。   刘秀今天是上午班,早就下班回家和同样放学的儿子一起,就等着赵大志回来开饭了。   “是有说过。不过你问这干啥,咱儿子这岁数也不用去。”刘秀说着,在看见赵大志两手空空的样子,便有些不乐意地说道,“不是,我这天天从食堂带菜回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咋回来也不想着买点饭回来呢?这你说家里光有菜没有饭,你儿子吃啥!”   “我这不是着急忘了嘛。”赵大志是个疼儿子的,边说着话边给坐在刘秀旁边已经十二岁大的儿子招过来,对刘秀说道,“反正现在去买或者是现做也来不及了,你等会儿就把菜装起来,咱一块拎着菜去我爸妈家吃去吧。”   刘秀有些不乐意去公婆家,但又懒得自己做,也只能慢吞吞地去厨房收拾自己拿回来的菜。   在去往公婆家的路上,刘秀拎着菜,赵大志拉着儿子,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大志你还没说为啥要问插队下乡的事儿呢?你之前都不关心这些事的。”   “我问这个当然是有用处了。”赵大志说这话时,语气有些阴恻恻的,“媳妇儿你应该也听说苏刚山的闺女要去参加县政府妇联招工的事儿了吧?”   刘秀点头:“当然知道啊,苏工这些日子可是天天跟厂里说这事儿,让人想不知道都难!阵仗说说的跟他家姑娘已经考上了似的,就一个丫头片子,也至于……”   “嘿嘿,丫头片子咋了,苏刚山看重他闺女,那这事儿就至于!”   在自家媳妇孩子面前,赵大志从不掩饰自己是个十足小人的行径和对他人的算计,反而略有些自得地说道:“苏刚山不是稀罕他闺女,想给她留在城里工作生活嘛,那我就偏要去举报他闺女,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到最艰苦的地方插队,看着她天天干农活,一辈子留在农村!”   刘秀知道,丈夫因为之前去市里名额的问题,一直对厂里的苏工,也就是苏刚山持有不满态度,之前让自己托舅舅查档案也是想要整苏刚山。   虽然她觉得赵大志没被选上跟人家苏工没有半点关系,但做人哪能胳膊肘往外拐,面对丈夫这等小人做派,刘秀不光不劝阻,反而开始帮他查漏补缺,分析如何才能更好地举报苏刚山,让他闺女下乡插队。   刘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不过大志,苏工他闺女现在虽说没有工作,也不确定能不能考上工人,但她是城镇户口吗?我可记得苏工在再婚以前可都是住厂宿舍的。”   向来以自己城里人身份而瞧不起农村人的赵大志笃定道:“你也说是再婚以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他那个再婚对象俩人一块买了房,户口早就能迁进城里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咋可能不让自己闺女从农村户口变成城镇户口呢,那可是能享受城里人待遇,吃商品粮的机会啊!”   “这倒也是。”   同样有着城里人比乡下人高一等思想的刘秀深以为然,并一副深明大义地说道:“不过咱们和苏工毕竟是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的同事,不好明面上就撕破脸,这样的话也会影响咱们的风评。所以真要举报的话,我觉得还是写匿名大字报更好!”   赵大志心领神会道:“是啊,咱们这也是为了彻底贯彻领导号召,不能眼睁睁看着苏工犯错误啊!”   说着,两口子就毫不顾忌地说起了举报信该怎么写,又如何才能以匿名的方式投递过去还能得到重视,以及最关键的,在什么时间举报的问题。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半个小子却被惯得无法无天的,正挥动着手臂喊着“我也要写大字报!举报他们!”的儿子。   两口子不光没察觉到儿子这样是有问题的,反而骄傲地看着儿子,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   只能说,赵大志和刘秀如此狼狈为奸的行为,是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表现得淋漓尽致,卑鄙而自知。   ……   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12月26日,也就是妇联招工考试的这一天。   苏刚山和林芳为了这事儿都特意请了半天假,都打算亲自送自家孩子过去县政府那边,以示重视。   两个孩子都要参加招工考试,多少也算是有点竞争关系的。但不管是苏刚山还是林芳,又或者是苏曼、陈秋苹之间,倒是都没有因为这事儿而产生过矛盾。   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林芳也看出,闺女这是铁了心的想要跟那个狗屁的建军哥一起下乡插队,是一点心思都没放在准备招工考试上面的态度。   这让她无奈之余,反而要天天嘱咐陈秋苹别去影响苏曼备考。   “反正也已经报名了,苹苹你就尽力考吧,啥样结果妈都能接受。”对闺女留在城里这事儿彻底没了希望的林芳也不再要求啥了,只是在看着一旁面容沉稳自信的苏曼时,林芳也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没再对陈秋苹说什么。   这样的反应倒是让陈秋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惭愧心虚。   但一想到自己头阵子寄给建军哥的信估计已经送到了他的手里,陈秋苹便忽略了自己心头的不安,心里也都满是甜蜜了。   于是,怀揣着如此甜蜜情绪的陈秋苹,和对这次面试势在必得,整个人都雄赳赳气昂昂的苏曼,就这样出发了。   ……   招工考试的地点被安排在县政府后身的一个空旷了许久的小院子里。   苏曼和陈秋苹到了以后,这个还算宽敞的小院子已经站满了人。   这些人里,有和她们俩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也有和林芳那样结婚生子却还没满40岁的中年人。   她们,都是来参加招工考试的。   “小曼姐,这咋这么多人啊,是都来参加考试的吗?”陈秋苹有些紧张,拉着苏曼的手小声道,“她们好像都在互相打量,眼神看起来都好犀利啊……”   “僧多粥少,有竞争意识也属正常。”苏曼淡定地说着,眼神环顾四周,开始筛选其这些人中可能会具备一定竞争力的人。   苏曼上辈子就是在这样目光,甚至比眼前还要更多犀利、恶毒的目光中,一路厮杀拼搏到她后来在五百强企业里也能稳居中高层位置的。   她对这样的目光并不陌生,也不觉得局促紧张。   她甚至还有些怀念。   “看起来,大家都对这份工作抱有势在必得的决心。”观察一圈后,苏曼拉着陈秋苹站到了一处不起眼却能看到院门口和三间屋门的位置,等待着招工考试的正式开始。   随着人一个一个被叫进去,又出来离开院子,还站在院里等着被喊名字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还没被喊到名字的陈秋苹看着苏曼和另外十几个人,心里越发紧张了起来,忍不住拽了拽苏曼的衣袖,小声道:“小曼姐,我能不参加了吗?等回头公布招工人名的时候,我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我没考上……”   “秋苹。”苏曼用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语气打断了陈秋苹的话,“你可以在报名以前说不想参加,也可以参加了但没考上,但你不能在都已经站在这里的时候,说不参加。”   “你和我,我们不是小孩子,而是要努力生活的成年人了,不管是在哪里,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任性的。”苏曼一字一句地说着,又像是意有所指一般,道,“你答应了林姨要来参加,就是一种选择。选择了,就不能后悔,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所以,每一个选择,我们都要经过深思熟虑再做决定。不要草率,更不能感情用事。”   这是陈秋苹第一次直面苏曼温柔却又令人不容置疑态度的情绪转化。   也是她在为自己一意孤行的选择后悔时,选择咬牙坚持下去的原因。   她不是小孩子了。   是要为选择付出代价的。   只是这样犀利现实的话题让陈秋苹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该怎么面对。   而就在她无助彷徨,甚至是想闪躲苏曼那过于明亮,亮得好像能将自己看透,让自己无可遁形目光的时候。   面试房间里头,有一个声音喊道:“苏曼同志在吗?到你过来面试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文案,大家给参谋参谋,看看还行不?   感谢在2021-07-13 17:18:30~2021-07-15 17: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到我了。”   苏曼听见里面喊到自己名字时,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先是将背着的包递给陈秋苹,后又若无其事地说道:“秋苹你先帮我拿一下包,等会儿我出来等到你的时候,我再帮你拿着。等咱俩都完成面试以后,我们再一起回家。”   陈秋苹讷讷地点了点头:“我……我都听小曼姐你的。”   看她这反应,苏曼就知道,陈秋苹不光没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反而不知道脑补了啥,为刚那一番话而变得有些怕自己。   只能说,聪明的人,都是不需要提点就能知道未来怎么走。   只想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则是怎么提点也都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对此,苏曼不置可否。   也没再关注陈秋苹的神色变化,而是边整理衣服和头发,以保证自己的形象分,边朝着招工考试所在的房间走去了。   ……   花阳县打算重组妇联班子的决定,目的有两个。   一个是如苏曼之前所猜测的那样,为了整合妇女力量,以此来加速恢复县里方方面面因为wen/革而受到影响;   一个是为了能够紧跟省城和地区已经重新开始妇联工作的政治风向,推动妇女事业,以相应“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号召。   省城那边在得知他们县成为第一个响应上层领导号召,重组妇联班子的事情以后,也是十分支持,直接派了负责省城妇联工作的妇联主席过来担任这一次招工考试的主考官之一,以行动表达了对花阳县的认可。   苏曼一进房间,就一眼看见了坐在那一排人中的妇联主席,薛素梅。   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只觉得这位坐姿挺拔,目光有神,看起来飒爽英姿的女同志在这几个都面试了那么多人的面试官里,是最有精气神的一个。   这可能是个突破口。   苏曼这样想着,便挺直了腰杆,在众人先是惊艳于她容貌,后是为她毫不怯场的表现而多几份关注同时,用极为洪亮的声音做起了自我介绍。   开头问的几个问题,应该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面向所有参加招工人的题,不算刁钻更像是常识性问题。这让本就准备了半个月,且还拥有着上辈子面试与被面试经验的苏曼可谓是得心应手,对答如流。   苏曼在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看似始终目视前方,但实际上却一直关注着对面几位考官的神情,尤其是从进来时,就让她莫名在意的薛素梅。   全部问题回答完毕。   在见到其他人都露出对自己欣赏有加,而只有她一个人看不出真实想法时,苏曼也没有气馁,仍保持着笑容,准备离开。   而就在苏曼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问过苏曼一个问题的薛素梅主席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薛素梅在喊住即将离开屋子的苏曼后,先是用极为犀利的目光看向毫不怯场也没有因自己被叫住就感到不安的苏曼,认真打量了一番后,她问道:   “苏曼同志,你的表现很出色,但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你被选中,可以进入妇联工作的时候,你的领导告诉你,如果你想要做好妇联工作,就不能像想象中那样,坐在办公室里干那些不需要同那些被求助的妇女直面接触的轻松工作,而是需要你去深入基层,接触群众,直面农村妇女问题,亲自到农村到需要你的地方去解决这些问题的话,你还愿意做这份工作吗?如果愿意的话,你又该怎么去帮助广大妇女同志,真正落实到‘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呢?”   这个问题十分犀利,与之前几个问题相比较起来,实在是令人为难得不知道升级了多少。   换做旁人面对这个问题,必然会手足无措。   因为在这个年代,招工基本上就是走个流程,很少有像这次这样面对社会的招工不说,对于招工面试时的问题也大多都是围绕家庭成分、政治背景、以及个人的思想境界,而非是这样具备一定假设环境和针对性的问题。   但手足无措是别人的。   对于苏曼而言,薛素梅的发问和所问的问题,才是正中她的下怀。   “如果我能够成为妇联中的一员,那么我一定会义不容辞深入基层,以实际行动来解决农村所存在的封建思想陋习,和对妇女同志的压迫剥削情况,我希望能够接触、帮助更多妇女同志,也希望能够为‘妇女能顶半边天’尽绵薄之力。”   苏曼先是对这句问话回以肯定的答案,并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和坚定的目光,直视着薛素梅,说道:“但假大空的话谁都会说,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够说到做到。所以,我希望组织能够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哪怕不被收纳入编,当不了干事,但也能够下基层,办实事的机会。我想要以我自己的实际行动来证明,我能做到,也能让更多人知道,什么叫‘妇女能顶半边天’!”   众人:“!!!”   苏曼的回答震惊了在场所有人,包括薛素梅。   在人们普遍都是以老实本分,实事求是为实际性格的当下时代,苏曼这样先抑后扬,反客为主的回答都不算是一股清流,更像是突然穿过的瀑布一样,给人整体一激灵,可再一回味,却又觉得更值得人欣赏。   没有光凭嘴说的陈述,也没有假大空的畅想,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想要工作的真实想法,和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免反思这场招工会意义的那句“在实际行动中证明也实现一切想法”的观点。   不少领导都下意识认真看了看手里头人名单里写着的苏曼的相关资料。   学历的话,是高中毕业,可以。   家庭关系,爸爸在机械厂,亲妈去世,后妈是烈士家属?可以!   政治背景,家里长辈有过抗/战当兵经历,很可以!   只有一点,岁数有点小,才十八岁。   这样的年纪搞妇联工作这样总是得面对各种撒泼打滚,拒不合作情况的话,可能会因为岁数小、面嫩,而压不住场子?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句话,可以说是不管男女,不管古今,都是人们由于刻板印象而造成的,对年轻一代人能力产生怀疑的根本。   苏曼上辈子就没少吃年纪小的亏,从毕业入职被领导当丫鬟使,到升职加薪得给入职早的前辈让路……这似乎是职场的默认规则,不管你能力好坏,只要岁数小,就必须得熬,等媳妇儿熬成了婆才行。   而这辈子还没能熬成“婆”,并且还青春正年少的苏曼却完全都没有将关注点放在那几位正交头接耳对着自己资料上写着的“十八岁”产生各种讨论的人身上,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问出这个问题的薛素梅。   薛素梅缓缓开口,道:“我觉得你回答得很好,只是你也的确是太过年轻了。所以,如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   苏曼结束了面试,并且得到了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而排在她后面的,就是对招工考试抵触不已的陈秋苹。   看着陈秋苹慢吞吞往前走,一步一朝自己回头瞅的样子,苏曼什么都没再说,只面带微笑地看着她,小声说了句“加油”。   而等到苏曼和陈秋苹两个人都完成招工考试,回到家的时候,苏刚山和林芳已经快要在家里坐不住了。   两个人才刚一回来,就被他们给围住了。   面对这样的热情,陈秋苹神情紧张,有些担心苏曼会将她之前想让自己帮她弃考的事情说出来。   但还好,苏曼只说了从到面试地点以后所观察到的人,和面试过程中所被问到的问题,以及公布考试成绩的时间。   这样陈秋苹松了一口气。   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明显的紧张情绪早就已经被林芳捕捉到,只是按捺住了没有当场发作罢了。   林芳是个啥想法,苏刚山不知道,对于陈秋苹考得咋样他也没咋关心,只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后,便一心围着苏曼转悠,又想知道她考得咋样,又怕问了会叫她压力大,嗫嚅半天,才开口问道:“咋这半天才回来啊,饿不饿,想吃点啥,要不然咱直接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从面试结束以后就一直保持着愉快心情的苏曼摆了摆手道:“去国营饭店干啥,齁贵的不说,态度也都不好,还不如在家吃呢,想吃啥就做啥不说,还实惠省钱。”   说着,她跃跃欲试地摞了摞袖子,说道:“爸,林姨,你们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虽然我平时几乎不进厨房,但那也是从前爸你和我奶总不让我进厨——”   苏曼的话还没说完,苏刚山就直接放大音量,给她这个想法扼杀在了摇篮里:“别!闺女你,你这刚回来,哪能让你做饭啊,这要是让你奶知道了,不得说我这是成心使唤你?所以,还是我来吧,你也给爸一个显摆显摆手艺的机会!”   说着,没等苏曼反应过来呢,苏刚山就跟后面有人追似的,钻进了厨房那屋,甚至还防备地将厨房门给关上了。   苏曼:“???”   爸?你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66个红包,大家别忘了多收藏多评论呀   #昨天看奥运开幕式,开场真的好……但不管别的,中国就是最棒的! 第14章 (捉虫)   本以为自己能够在新房这里展示一番厨艺的苏曼,看着紧闭的厨房门,默默在心里给苏刚山记上了一笔,并决定暂时将自己面试时的情况,和那位竟然是省城妇联主席薛素梅,薛主席对自己工作安排的事情瞒一瞒,等啥时候气消了,再跟她爸说!   “哼哼。”苏曼明知道苏刚山听不见,却也还是小声哼哼了两句,难得露出了几分孩子心性,倒是叫从见面以来便从未见她出现如此神情的林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对于苏曼的长相,林芳虽不像闺女陈秋苹那样将惊艳显露无疑,但心里头却也十分认同女儿对她容貌的肯定。   苏刚山的长相本就英俊端正,从五官眉眼中也能看出年轻时的潇洒。人都说儿子像妈妈,闺女像爸爸,可苏曼的五官容貌却不像苏刚山,得细端详轮廓才能辨别出几分像他的地方,想来是像她妈妈。   这样的观察倒不是说林芳是有啥想法,她现在能有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希望闺女能听话,让自己一心想守着闺女好好过日子的梦想能够实现。   只是……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想,要是苏曼的妈妈没难产去世,自己的丈夫也没有为了厂子牺牲的话,那自己和老苏这两个为了孩子才选择再婚的人就不用这样搭伙过日子了,而是能和各自的妻子、丈夫、还有孩子一起。   林芳想,如果能重新过上那样的日子的话,老苏也一定会和自己一样,哪怕是不过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吃糠咽菜,也都还是想要一家人在一起。   只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大概是感同身受的情绪,也可能是源于自己母亲的身份所引起的同理心,林芳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再看向苏曼的眼神便又柔和了几分。   她放柔了声音,开口说道:“小曼,你和秋苹也折腾一上午了,要不先回屋里去歇会儿,等饭熟了,我再叫你们?”   苏曼敏锐地感受到对方此刻突然爆棚的,比以往还要和善不少的情绪时,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做了什么决定。   片刻,她点头道:“好,那我们就先回屋了,林姨你也歇会儿吧,下午不还得回去上班呢嘛。”   说完,苏曼就和陈秋苹一前一后地回了各自的房间。   只是过了一会儿,苏曼却又从房间里出来,朝着正屋回去了。   看着林芳果然没有回房间休息,仍在正屋里坐着,苏曼轻咳了两声,算作提示。   “小曼?你不是进屋歇着去了嘛,这会过来是有啥事吗?”林芳有些疑惑苏曼的到来,毕竟从自己和苏刚山再婚以后,她和苏曼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相处得也还算不错,但也几乎没有单独对话过,这让她有些好奇苏曼过来的目的。   迎着林芳疑惑好奇的目光,苏曼说道:“林姨,我过来主要是想跟您说一声,就是在今天上午在招工考试的时候,秋苹突然说她不想参加考试了,还想让我替她隐瞒……”   话没说完,林芳的表情就变了。   但打定主意要把事情说出来的苏曼则装作没看到一样,继续缓缓将事情道来:“但我拒绝了她这个请求。所以她还是参加了考试,只是她的态度很消极,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更不知道秋苹她能不能被招上。”   苏曼的话,简直是让林芳的内心经历了一次过山车。   林芳并没有质疑苏曼话里的真假,因为她知道,这是一心想要插队下乡的闺女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是她没想到,这种事情会真的发生。   “小曼,我……这件事情上,阿姨替苹苹向你道歉。”   林芳强忍着崩溃情绪,向苏曼解释道:“其实……其实苹苹这个性格并不适合在妇联工作,她自己也一直不太情愿,但我总觉得这个机会难得,但没想到她会这么抵触……”   “林姨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秋苹这是性格使然,所以我说这个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我毕竟不是秋苹的亲姐……”   苏曼话里的意思有两个:   一个是暗示林芳,让她知道陈秋苹对插队的坚决态度,早点认清现实,有和她冷战的工夫不如想办法托人给她安排一个离花阳县近一些的插队地点,这也算是苏曼在没能点醒陈秋苹后,所能为这个执迷不悔的继妹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另一个则是希望林芳明白,陈秋苹的落选是她自己的问题,而跟其他任何人没有关系,也免得等在林芳知道自己被招上后,再对比陈秋苹要下乡的事情,难免心里不痛快,再得个“红眼病”啥的,容易影响家庭和谐。   当然,第二点多少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尽管以苏曼对林芳和陈秋苹的了解,她当然知道这母女会得“红眼病”的概率几乎为零,但在上辈子见识过太多会“变脸”人的苏曼是真的没办法改变自己这总爱先将事情做最坏打算处理解决的心理。   所以,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声抱歉。   为自己这改不了的毛病和对林芳和陈秋苹的揣度。   在看到林芳听完自己这番话后,显得若有所思的样子,苏曼点到为止,起身道:“也不知道我爸在厨房里做啥好吃的了,我这会儿还真有点饿了呢……”   说着,她就离开了正屋,朝着厨房走去。   只留下林芳神情复杂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   厨房里,并不知道自家闺女和林芳对话的苏刚山正一边做饭菜,一边和跑来厨房的苏曼商量着去南家湾把赵桂枝接到县城里过冬的事情。   说话间,苏曼悄咪咪地想要伸手找个大碗做个汤给自己过过瘾,却被眼尖的苏刚山制止了动作不说,还以“灶台边上烟熏火燎”为由,给“驱逐”到了厨房门口,一个又能和苏刚山说话,看着他做饭,却又碰不到锅碗瓢盆的位置。   苏曼:记仇.jpg   见苏刚山防自己跟防贼一样,实在钻不着空子,苏曼也只能鼓了鼓腮帮子,哼哼道:“这时候队里头估计还没分粮呢,以我奶的性格,肯定是得等拿到粮食以后才会考虑来县里头跟咱们一块过冬的事儿。所以我的想法是,反正招工考试的成绩还要等过完年的三月份才能会出录取名单,那不如我先回南家湾住一阵子,等分了粮以后我跟我奶再一块回来。”   苏刚山并不认同苏曼的想法,他可还记得之前闺女死活不愿意跟自己来县里的事儿呢,生怕给她放回去,这丫头就不乐意再回来了。   他否定道:“那粮食是按户口人头分的,又不是说你人不在队里头就没有的。现在离分粮食的时间可还有一个多月呢,这数九寒天的,村里头哪儿有城里暖和。所以,还是得尽早给你奶接过来,大不了等分粮的时候,我再跟她俩人回去把粮食领了不就行了嘛!”   苏曼:“……”   的确是有心想回南家湾避避风头,以免林芳和陈秋苹这娘俩再为插队下乡的事情闹出啥幺蛾子的苏曼万万没想到,平时挺好糊弄的她爸这时候竟然这么机灵,直接就给自己否了不说,还想给她奶接过来好让自己绝了回老家的想法。   行吧。   苏曼面上没有反对苏刚山的想法,心里头却十分记仇,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工作安排的事情瞒到底了。   “那过几天我跟爸你一块回去接奶?”苏曼仍不死心地问着。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到时候跟你奶一块坐拖拉机回来就行。再说,小曼你这身子骨现在还受不了风,起码得好好在家好好养到开春才行。”   苏刚山这话一说出来,苏曼是彻底没话了。   她咋忘了这事儿了!   这要是让她奶知道自己上次坐拖拉机回来以后就直接昏倒上医院的事儿,那别说半个月出不来屋了,换她奶盯着,那估计再出门就得等明年了!   “咳,那还是爸你去接我奶吧,我在家等着你们!”苏曼义正言辞地说着,但也不忘嘱咐道,“虽说我也挺想我奶的,但这几天还是先别去了,外面的雪还没听呢,爸你这回去也不方便,我奶过来也更不方便。”   “是啊,起码得等雪停了才行。不过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会是个丰收的好季节!”苏刚山说着,猛地一个颠勺,一道苏曼最爱吃的醋溜土豆丝就做好了。   在这个还没有被工业化污染的六十年代里,苏曼坐在厨房的门槛上,时不时回头看苏刚山做饭,时不时抬头看雪,只觉得内心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   林芳坐在正屋的椅子上思索着关于女儿的事情,苏刚山和苏曼则一个在厨房里忙活,一个坐在厨房外的门槛上不死心地往里瞧。   大家都在各忙各自的事情,思索着各自对未来的打算。   陈秋苹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躲在房间里的陈秋苹正在桌前,在信纸上一笔一划写道:   “建军哥你好,展信佳……”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66个红包~求宝贝们多多评论多多收藏呀=3=   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大家收藏一下[作者专栏]谢谢!   ------   这两天看奥运会看得热血满满,中国队给力!   让世界看见中国女性的力量!!! 第15章   陈秋苹伏案在桌前,认真写着自己这个月寄给赵建军的第二封信。   在信里,陈秋苹将上一封信里没来得及写,和最近刚发生的事情巨细无遗地写了出来,并着重讲述了关于自己被林芳要求去参加招工考试的事情。   “……招工的成绩要等到年后才会出来,真希望我能考不上,这样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完成我们的约定,和你,还有堂姐一起去插队,为祖国贡献力量了。”   写到一半的时候,陈秋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自己这总写这样的话在信里,会让建军哥和自己一起陷入苦恼的情绪中。   于是,她另起一行,写道:“说起妈妈的再婚对象苏叔叔和他的女儿小曼姐,不知道建军哥你收没收到我上一封寄给你的信,在那封信里有简单提过,但经过再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我发现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陈秋苹的字很是清秀,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对赵建军的信任。   这份信任,主要建立在陈秋苹父亲刚刚去世,林芳不想让她受自己和婆家那些咄咄逼人态度的影响,而不免忽视她当时丧父之痛的时候。   也是因为这个,陈秋苹才会在林芳那么笃定地说赵建军和陈红是在联手骗她的时候,也从未有过半点对他们俩的怀疑。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封写满了自己信任的信件,辗转数日后,终于在一月初被邮递员送到她心心念念的建军哥手里时,这份信任却早已变质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1969年的1月份。   虽然这时候已经过了元旦,结束了68年,进入到了69年这个20世纪60年代的最后一年。   但这时候人们还没有“跨年”这个概念,仍旧以农历新年为主,也就是农历正月初一那天。   在这个年味还十足十的年代,人们对春节的期待几乎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只从他们为了能够更好地迎接春节到来,而几乎都是从一月份就开始准备年节需要物品的行动就能看出来。   而这,也是每一个华国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尤其是在这个大多数人们都只能在春节时才能奢侈一把的年代,春节前的采购就成了人们的乐趣所在。   苏刚山和林芳也不例外。   趁着难得的休息日,林芳和苏刚山也相约一起来领他们各自的月供应,顺便也随大波地囤一囤年货,准备好好迎接这个对他们重组家庭来说是第一次共度的春节。   走在街上,苏刚山和林芳这两个名义上是再婚夫妇,实际上却更像是搭伙邻居的人,边走边商量着都要买什么。   苏刚山扒拉着手里的票证,说道:“等到春节的时候咱俩都能有一两木耳的供应,还有上个月的细粮咱也都还没动,等到春节的时候,我给俩孩子做打卤面吃!”   “春节的时候我不光有木耳的供应,还能有点心和鸡蛋的过年礼,到时候够给俩孩子打着吃的了。”林芳说着,又从贴身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小本翻看起来,“我这个月的煤球还没领呢,今年感觉格外的冷,煤球可不能省。”   “还真是,要是整天烧着的话,那这煤球还真不够到开春的。”苏刚山有些发愁,“我还说过阵子就把我娘接过县里过冬呢,这煤球可不能不够用的……不行回头我私下里问问厂子里的同事?”   这年头,虽然政策上不允许私人买卖,但相熟的同事,亲戚,朋友,或者是一个生产大队的老乡啥的,私下里不用钱,相互换点东西也是可以的。   只是年底风头紧不说,厂子里的赵大志也总是盯着自己,苏刚山说完去找同事换点煤球的话后,就又有些犹豫。   “其实厂子里也有煤球的供应额度,实在不行我就以劳换物,跟厂里头先赊点煤球,等明年再从工资里扣。这样是不是更稳妥一些?”   “这样更好,也省得让人觉得咱们这样不够艰苦朴素,说用太多煤球是小资主义。”林芳赞同了苏刚山和厂子里赊煤球的主意,还不忘嘱咐道,“到时候你就实话实说,说是给老人过冬用的,这样谁听了都没话说。”   对于苏刚山要把赵桂枝接到城里过冬的事情,林芳早就知道,也没有觉得为难。   当初他们俩买房的时候,虽然是一人花了一半的钱,但院子里那间另搭出来的厢房却是苏刚山自己掏钱盖的,为的就是给赵桂枝住。   所以,于情于理,林芳都没有阻止的道理。   出于对过年前后县里安全的顾虑,一直为苏曼和陈秋苹俩小姑娘在家感到不安全的林芳不光不阻止,还主动问道:“说起来,大山你跟小曼商量过啥时候去接婶子过来吗?我觉得还是尽早接过来得好,免得过阵子再下雪,出入都不方便,”   “下礼拜吧。”苏刚山边走边说道,“之前小曼也说怕会下雪,所以我打算等这两天把这个月的供应领完,下礼拜放假就去接我娘过来。”   “成,等会儿回家我就先给婶子把屋子收拾出来,再把炕被啥的都晒晒,等下礼拜你给接过来的时候,直接就能住进去!”   两个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一身邮局工装的男同志骑着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身上斜挎着的包也是鼓鼓囊囊的,让人一看就能知道,那里面装满了信件。   就是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装着的信件又是发往何处的。   ……   一周后。   在距离花阳县十几个小时车程的南城县,烟草厂附属的家属筒子楼院门口,在和苏刚山和林芳看见那位邮差远去身影差不多的时间节点里,则响起了一位已经抵达目的地的邮递员的喊声:“烟草厂家属院的赵建军在家吗?有你的挂号信,赶紧过来拿你的信!”   临近过年的冬天,虽四处都能感受到大家对即将过年的热情情绪,但外面的温度却让人哪怕是穿再厚的棉袄,也都还是在外头待不住。   赵建军在邮递员一声一声催促下,裹着棉袄拿了信,又小跑着回了家。   “是不是又是我那个小堂妹给你寄来的信?上一封信才刚寄来多久,她可真舍得花钱寄信!”说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陈秋苹眼中的好堂姐,林芳眼中的坏丫头,陈红。   这大冬天的,赵建军爹妈都在厂子里上班,陈红作为陈秋苹的堂姐,却和赵建军孤男寡女,同处一室……   这关系,几乎是显而易见的。   刚在上个月剪了一头短发,以为了能让自己在年后去小学教书时能显得更成熟几分的陈红,本就长得一副较为妩媚的样子。虽不能和苏曼的容貌相比,但同朴素清秀型的陈秋苹相比起来,却是多了几分勾人的模样。   只可惜,她说话时的戾气和眼底隐藏不去的嫉妒愤恨,让她原本还算不错的长相大打折扣。   看着赵建军手里拿着的信,陈红毫不客气地拿过来直接撕开,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陈红一目十行,将陈秋苹信里的情谊与信任全都消耗一空后,还不忘嫉妒地说道:“嗤,我这个堂妹对建军哥你可真是痴心不悔啊,有那么好的招工机会都没好好把握,还一心要遵守‘约定’和我们一起下乡插队,真是……傻到家了!”   早就习惯陈红毫不掩饰对陈秋苹嫉妒情绪的赵建军没理会她话里的尖酸,只是在听到她说招工考试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直接把信拿了过来。   赵建军在看完陈秋苹这一封信的内容后,先是眉头紧锁,后又不经意道:“要不从前家属院里的人都说秋苹是个好命呢,你看她不管在哪儿都能有好机遇,没准儿真能考上当工人,也不用下乡插队去了呢。这样的话,林姨估计会很高兴,毕竟秋苹在信里也一直都说,林姨是不想她下乡插队的。”   听到这话,陈红眼睛一瞪,原本就嫉妒的心情瞬间就成了恨,只听她恶狠狠地说道:“她算什么好命人?她跟她妈都一样,都是命硬的人,我二伯就是她们给克死的!”   陈红妒恨极了林芳和陈秋苹母女。   从她二伯为了她们离开部队,为了她们分家,为了她们搬走,也是为了她们,而将所有原本属于自己,属于自己家的好处待遇都收回的时候,陈红就恨透了她们。   尤其是在二伯去世以后,林芳那个女人竟然在带走了二伯的抚恤金和卖房子的钱以后,还背叛了二伯,和别的男人再婚了!   这让陈红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撕碎这对母女。   而这,也是陈红在得知林芳再婚的消息以后,故意勾引一直以来都被陈秋苹信任的赵建军,联合他一起,算计陈秋苹去下乡插队的原因。   “林芳想陈秋苹留在城里当工人?做梦!”   说着,陈红怒不可遏地从赵建军那把信抢了过来,几下撕成了碎片,恶狠狠地说道:“我现在就回家去找我奶,我要让她去花阳县,把陈秋苹带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66个红包,宝贝们多留言多收藏呀~可以的话,大家也可以进入作者专栏,看看其他预收文~谢谢=3=   感谢在2021-07-17 16:08:56~2021-07-20 20:5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96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捉虫)   在赵建军、陈红二人收到信的同时,苏刚山也正准备动身回去南家湾。   这是又一年的腊月初一。   恰好这一天又是个礼拜六,早在上礼拜就说回南家湾接老娘来县里过冬的苏刚山,打早上起来就盼着外面正飘着小雪花的天能快点放晴,好让自己能早点回去。   一直等到上午十点,雪才停,苏刚山才出发。   这一去,就去了好几个钟头也没见回来的影儿。   这让从知道她爸要回南家湾接她奶过来的苏曼有些着急,没几分钟就要去门口那里瞅一眼。   “咋没回来呢,这都一下午,就算是坐牛车回来的也都能到了啊,再不回来天可就该黑了……”   正蹲在院子里碎碎叨叨着,话还没说完呢,苏曼就听见门外有动静,还没来得及起来,就听见她爸的一嗓门:“闺女,我们回来了——”   “!!!”   苏曼连忙起身,拉开大门,对着外面就是脆生生地一嗓子:“奶——”   已经有快两个月没见的祖孙二人都激动坏了,赵桂枝还没看见苏曼的人影,就先听见她的喊声,连忙将这一路上不肯放下非要自己拎着的包袱甩给儿子苏刚山,快步朝前走了两句,一把就搂住了眼前许久不见的大孙女。   赵桂枝是一手将苏曼看养长大的,感情之深几乎不用讲就能知道,尤其是她们还从没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呢,饶是赵桂枝一心想要孙女能多接触外面的人和事,不至于太过闭塞,可这么久没见,她也真是想得不得了。   看着两个月不见又漂亮不少,气色也不错的孙女,赵桂枝也还是昧着良心,十分心疼地说道:“看着瘦了不少,是不是又挑食不好好吃饭?我听你爸说在新房这里垒了鸡窝,奶就把家里头养的鸡给带过来了,还有你不在家这段时间攒的鸡蛋,奶都拿过来给你煮鸡蛋吃!”   “那我还要吃奶你做的鸡蛋糕!”   “好好好,你想吃啥奶都给你做!”   只有在赵桂枝面前,苏曼才能完完全全地卸下自己的防备与伪装,像个真正被宠大的孩子一样,一个劲儿地腻歪在赵桂枝身边撒娇。   这让站在一旁突然就被老娘的包袱砸中,才刚把东西放好回来就看见这一幕,却从来没受过这样待遇的苏刚山,酸了。   就在苏刚山又酸闺女对自己没有过这么亲近态度,又忍不住为老娘来城里跟自己生活而高兴的时候,听见院外动静的林芳拉着陈秋苹出来了。   “婶儿,您好,我是林芳……”林芳有些局促地看着面前这个精神矍铄,眼神十分坚定犀利的老太太,哪怕是知道她清楚自己和苏刚山的关系不会多为难自己,可曾经被婆婆磋磨的经历也还是让她有些紧张。   “你好,林芳同志,我以后就叫你芳子行不?这小姑娘就是你闺女秋苹吧?”赵桂枝笑着应了一声,只当没看出来林芳眼底的防备与拘谨,从兜里掏出了两个红包,一个递给林芳,另一个递给同样有些怯生生的陈秋苹,语气温和地说道,“头一次见面,我这农村老太太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只能俗气点,给你们娘俩一人一个红包,钱不多,但也都是一家人了,希望你们别见外。”   面对这样的善意,林芳也没有扭捏,示意陈秋苹和自己一起接过红包后,整个人的面容也舒展了不少,笑道:“知道婶子您今天来,所以我特意问了老苏您爱吃什么,但我这做饭的手艺一般,希望您别介意。”   “这有啥的,芳子你开始炒菜了吗?没弄完的话,我这洗洗手咱娘俩一块做!”   赵桂枝这个态度一摆出来,刚刚因林芳和陈秋苹拘谨态度而略显得有些紧张的气氛也瞬间消散了。   苏曼看着她奶只一个照面,就捕获了林芳母女好感的言行,表示自己还有的要学!   在赵桂枝和林芳母女友好的第一次会面后,大伙儿便都说说笑笑着朝屋里走去了。   陈秋苹也跟在后面,珍惜地拿着手里的红包,想着等建军哥再回信的时候,自己要把这件事也分享给他知道,让建军哥别为自己担忧。   只是这时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寄给赵建军的信,已经在这个“车,马,邮信[1]”都慢的时代,被邮递员,送到了她盼望已久的目的地。   可惜的是,她的情谊,终究是要被辜负了。   ……   南城县。   面对陈红此刻愤怒到失去理智的行为,赵建军假意劝说着:“这样好吗?我觉得就算是你让奶奶去带秋苹回来,林姨也肯定不会允许的。再说了,就算秋苹考上工人,也不会影响咱们的关系,何必……”   然而,全身心都陷在怒火之中,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把陈秋苹带回来的陈红已经听不进半句劝说了。   “陈秋苹的户口还在这里,她还姓陈,是我们老陈家的人,就得回来这里!等她回来以后,我就要把她关在家,一直关到年后,直接让她去插队。到时候就算林芳不同意也都晚了,我要让她亲眼看着陈秋苹去最艰苦的地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想到这,陈红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直接离开了赵建军家,朝着自家所在的筒子楼方向跑去了。   陈红才刚走进筒子楼狭窄的楼道,都没来得及进家门,就忍不住朝屋里喊道:“妈,奶?你们在家吗?我有事情要跟你们说——”   这样尖锐的声音,没等陈老太和陈红她妈刘小菊听见,就先让同住在一栋楼里的邻居们感到不满。   能住在家属院里的,全都是烟草厂工人的家属,谁不知道老陈家能住进这里是占死人便宜。要不是陈大林,也就是陈秋苹她爸是为了抢救厂子的集体财产才被烧死的,厂子咋可能让陈大茂那平时就吊儿郎当啥都不干的人捡了漏,又当上了工人又住进了家属院呢。   陈红这跟叫魂似的喊声随着她终于走进家门而渐渐变小,但也还是让几个围坐在楼门口择菜的妇女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讽刺道:   “这红丫头从说能去县小学教书以后,就开始鼻孔朝天,看见咱们这群长辈连声招呼都不打,瞅瞅给她得意的,整栋楼都快要装不下她了!”   “她那工作咋来的谁不知道!那还不是靠她妈跟厂里那边胡搅蛮缠,说她是烈士的亲侄女,逼得厂子那边没法子才给她安排到厂工小学去了嘛!”   “他们这一家子可真是吃人血馒头,这大林都去世多长时间了,人亲闺女亲媳妇都让他们给逼回娘家了,他们可倒好,还靠这事讹厂子。陈红这丫头更是不闲着,天天老赵家跑,跟建军那小子们在一个屋里头,这瓜田李下的,真当咱们看不见呢!不过说起建军那小子,他原来不一直跟大林家的闺女,就是秋苹那姑娘处对象呢嘛,咋现在又跟陈红胡搞到一起了?这陈红可是秋苹的堂姐,这俩人不会是……”   “嗐,老赵那人你还不知道,他之前总让他家建军跟人小姑娘身边蹭,不就是想吃绝户嘛,只是咱谁都没想到大林会……如今他媳妇带着闺女回娘家讨生活了,老赵那一家子势利眼,肯定是又盯上陈红了。虽说建军这小子长得不错,爹妈也都是工人,可咱这街里街坊的谁不知道老赵两口子,一个是年纪一大把还把月月都把工资交给老娘,一个则是天天想着扒拉钱给娘家花,随便一打听老赵这一家子的人性,那就绝对不可能有好姑娘愿意嫁过去,也就是陈大茂这家……”   话没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未尽之意。   而这个时候,一心想着要陈秋苹下乡插队,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别人闲话家常里被鄙夷又同情对象的陈红已经迈进了自家的大门。   ……   并不知道在他们看来十分优秀的赵建军,在这些邻居眼里是不入流形象的老陈家的女人们,正围着陈红,对她口中说的“重要的事情”而感到好奇。   半晌,陈老太在听陈红说完事情的全过程,和她被重点描述且夸张形容的,关于林芳再婚的事情以后,怒不可遏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她怒道:“我就说之前林芳为啥会给她哥嫂都喊来带她回娘家呢,闹了半天是回去找男人去了!”   “哪光是她找男人啊,连陈秋苹都忘了自己亲爹是谁,在信里边说那个姓苏的男人对她和她妈如何如何的好,那个姓苏男人和头面媳妇生的闺女也是多温柔多善良,这态度比对我这个亲堂姐还亲呢!”   陈红边煽风点火,边给她妈使眼色,让她帮自己一起,好能劝服她奶去花阳县给陈秋苹带回来。   接收到闺女信号的刘小菊清了清嗓子,故意叹息地说道:“说起来,这芳子带孩子回娘家其实也没啥,可让人伤心的就是,这二哥才去世多久,她就耐不住寂寞再婚,还让小苹和后爹、后姐一起生活,那孩子性子软,信里头说好,可不一定真的就过得好。唉,可惜二哥去世得太突然,连个只言片语都没留下,那二哥可还是留了房子和嫁妆给小苹的,虽说房子被林芳给卖了,但那钱……”   这话一说出来,陈老太原本只是唱念做打骂几句,却也不想惹是生非的心思一下子就活泛起来了。   二儿子去世时他们家里有多少积蓄陈老太不知道,但厂里头给的抚恤金和林芳卖掉房子的钱有多少,她可是门儿清!   之前碍于林芳刚死了男人,孤儿寡母的不说,自己这当婆婆的在抢了本来厂子里要给陈秋苹的岗位以后就不少让人说嘴,虽是有心想把钱再要来,可也怕真给对方逼急了,到时候没法收场,便也只能眼巴巴看着林芳带着钱回了娘家。   如今,林芳自己把再婚这个把柄递到了陈老太面前,让本就对那些钱念念不忘的她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这时,刘小菊又添了一把火道:“其实秋苹也有十八了,这个年纪放在啥时候也都是该相家嫁人的岁数了,要是能给她找个合适的对象嫁出去……说起来,头阵子我还听隔壁的赵姐提过一嘴,说烟草厂的杨主任他爱人难产去世了,娃也没救活,杨主任今年可才三十出头,听说他是想找个年轻点的女同志再婚,好再生个娃。”   这话一说出来,陈老太眼睛就是一亮!   当即,就见她拍板说道:“等大茂回来让他去火车站给我买票!明天我就出发,去花阳县!!!”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木心诗歌《从前慢》   #评论区66个红包,宝贝们多多留言,多多收藏呀~顺便,月底求一波营养液,拜托拜托=3=   感谢在2021-07-20 20:51:01~2021-07-23 15:24: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天色渐晚,老苏家的烟囱里升起了阵阵炊烟。   厨房被赵桂枝和林芳两个人把控住,不管苏曼是如何卖乖耍宝,她想要进厨房也露一手的想法也还是被赵桂枝无情浇灭。   没办法,苏曼只能灰溜溜地回到已经放好桌子的正屋,和正小心翼翼往杯子里倒白酒,打算一会儿喝一口解解馋的苏刚山,以及正发呆似的盯着苏刚山这一系列动作,连自己过来都没察觉到的陈秋苹一起,坐在一边开始默背起了早已经让她背得滚瓜烂熟的□□。   这样的情景大概是这个年代所特有的,大部分家庭的真实写照。   ——一个没有电视电脑,没有手机平板,人们也都能自娱自乐,更能不断充实自己的生活。   上辈子生活在充满电子产品时代的苏曼在初来乍到这个新世界时,也曾有过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但胎穿的好处就是能让苏曼从刚出生开始,像是真正的新生儿一样,一点点摸索、认识这个世界。   在这样的经历中,苏曼所保留的,是上辈子所拥有的知识、经验、阅历。而她的身心则成为了一个合格的五零后,对这样枯燥又不如未来方便的生活,她早已经适应习惯,甚至是乐在其中了。   当然,如果她爸和她奶能不限制她进厨房的话,就更好了。   苏曼这样想着,就背诵到了“不要陷于狭隘的经验论”。   这一句话后紧接着的内容都让苏曼内心严肃了起来,心里对进厨房的执着情绪渐渐散去,只剩对领导人的敬仰与不断内省的自我激励!   然而,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忙碌充实又惬意放松的时间里,没有一个人察觉到此刻暗礁已经开始浮动,并正朝着他们前来。   ……   苏曼背书背到一半的时候,厨房里的林芳和赵桂枝也没闲着,手脚利落地赶在太阳彻底下山以前,将一道一道菜端上来。   凉拌黄瓜、粉条白菜、素炒旱萝卜、炸土豆丸子……   炸鸡蛋酱、肉片茄子、肉丝胡萝卜……   这些都是苏曼爱吃的。   还没等她对她奶这越发精湛的手艺发出彩虹屁的时候,就见赵桂枝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出来说道:“酸菜白肉马上就出锅!你们这都别愣着了,赶紧洗手去吧!山娃子,你洗完手去帮芳子把蛋花汤端出来,小曼和秋苹你们俩一个负责拿碗筷,一个负责把凳子摆好了,咱们这马上就开饭!”   酸菜白肉是赵桂枝的拿手好菜,哪怕是苏曼也只有在平时过年过节的时候能吃上几次,哪怕是苏刚山每个月工资都不少,可有钱没有票,猪肉也都还是只有在年节的时候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不过林芳作为县商场的柜台售货员,想要弄点不要票的猪肉可是要比苏刚山这个技术六级工的路子要多得多。   因此,从两个人家庭合并成一个后,家里头因为缺票而总被限制的东西就都有林芳来负责,而相应的,每个月供应更多的苏刚山也从没叫俩孩子吃纯粗粮的饽饽,而是天天都是二合面,细粮一个月也都能吃上几次。   这让赵桂枝在被挂在厨房梁上的肉,和缸里的粮后,心里头对自家儿子和林芳的日子就更多了几分放心。   饭桌上。   赵桂枝拿起筷子后,先给林芳和陈秋苹一人夹了一大筷子的菜,说道:“这酸菜是我去年腌的,特意拿过来,就是为过年的时候做菜用。原本是打算切吧切吧当小菜吃,但芳子说家里有猪肉,我就拿来做酸菜白肉了,芳子和秋苹都没吃过我的手艺吧?所以,今天得给你们先吃这头一口才行!”   “婶儿,您这太客气了……”   从跨进院门到如今同桌吃饭,几个小时的时间里,赵桂枝的表现简直比林芳回娘家时亲妈对她的态度还要好,这让年少嫁人,后就没少受婆家冷眼的林芳心里头熨帖极了。   在林芳看来,自己身上根本没有可图谋的,和苏刚山的关系也是互惠互利的合作,而没有情感纠葛。赵桂枝作为苏刚山的母亲,根本没必要对自己这么好,双方的关系完全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但赵桂枝却对自己和女儿如此尊重,让林芳不免在心里为此感动。   林芳和陈秋苹都是脸上藏不住事儿的人,两个人表情一变,苏曼就知道,她俩这是让她奶给感动坏了。   苏曼心想,这要是个攻略游戏的话,自己一定能听见林芳和陈秋苹俩人“+1+1+1+1……”的好感度不断增加的效果音。   于是,在赵桂枝有心,林芳也有意的相处中,气氛也变得越发和谐美好。   吃到最后,大伙儿都不免激动地举起杯子,为今天的欢聚而碰杯。   可偏就是在这个时候,林芳和陈秋苹不小心地将各自的杯子拿了起来,多少能喝点酒的林芳喝了白开水,而从未喝过酒的陈秋苹则一饮而尽了满满一杯纯粮酿造的老白干。   众人:“!!!”   ……   “小曼姐,我能跟你去你屋里说会儿话嘛……”   误喝了一杯老白干后,陈秋苹的反应除了眼神有些迷茫,说话有些迟钝,脸蛋有些发红外,就是一直拉着苏曼的手,非要和她说点悄悄话。   面对陈秋苹的央求,苏曼也说不好她这是想“酒后吐真言”还是“撒酒疯”,明明之前因为自己在招工考试前跟她说的那些话,这丫头再看自己时就总有些怯生生地,可谁能想到,她这喝了酒以后,反倒成了个“小尾巴”,让苏曼甩都甩不掉。   要知道,苏曼本来的计划可是晚上跟她奶一屋,祖孙俩人一块说点悄悄话,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还有妇联那边对自己的安排都跟她奶好好说说,让她奶也能高兴高兴。   可看着陈秋苹这醉醺醺又可怜巴巴的样子,再看着她奶一直赶路、忙活而明显疲惫的模样,苏曼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说道:“你想跟我说会儿话行,但还是去你屋说吧。”   没能察觉到苏曼是对自己这一身酒气有所嫌弃的陈秋苹高兴的“嗯”了一声,拉着苏曼就朝自己屋里去了。   来到陈秋苹的房间以后,没有进人房间就乱瞅乱翻坏毛病的苏曼看着陈秋苹这迷糊糊的样子,便把陈秋苹平日里推进书桌的椅子拉到书桌和床中间,一个哪儿都不挨哪儿的地方,坐在她对面,等着听她到底有啥话想跟自己说。   可等了半天,苏曼就看陈秋苹跟她那套脖毛衣较劲了,仿佛忘了屋里还有自己这个大活人在。   苏曼看着她耍了十来分钟,终于把毛衣脱下来的时候,心里都替她松了一口气。只是在看见她无意中露出的,肚脐上方的一块红色桃心形状的胎记。   这让她莫名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说过关于这样胎记的相关介绍一样。   但苏曼没有盯人肚脐眼的癖好,便没多想,只无奈道:“秋苹你到底想跟我说啥话啊,这现在屋里就咱俩人,你要有啥想说的就赶紧说吧。”   这些日子过得实在压抑的陈秋萍听了这话,先打了个酒隔儿,似乎迷糊又似是清醒地,神神秘秘地问道:“小曼姐,要是有一天苏叔不许你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你会咋办啊……”   苏曼:“???”   串频了吧?姐向来是财经创业频道的,不是情感面对面!   ……   面对陈秋苹这开口就是老恋爱脑的问题,苏曼觉得自己有这被迫当知心姐姐的工夫,还不如回屋多睡会儿觉,起码还能让自己容光焕发,而不是满脸问号。   苏曼:恋爱脑,我不行。   看着陈秋苹这宛如已婚男人在婚后因个人处理不当而造成婆媳关系,跟着受夹板气又解决不了只能逃避的样子,苏曼心里忍不住感慨:做人不能太单纯,单纯过头就是蠢!   但面对陈秋苹还眼巴巴等着自己回答的样子,苏曼也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两种办法。一是要不就不顾一切哪怕是断绝关系也和对方在一起,要不就是听爹妈的话尽早分手;另一个就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看父母和对象双方角逐,以此观察到底是谁对谁错,选对的不要错的。”   说完,苏曼也不等陈秋苹反应,直接起身,准备回屋睡美容觉去了。   却不成想,在她的手才刚碰上门把手,说着就要推门离开的时候,已经略有些昏沉的陈秋苹又呢喃出口的话,却是让苏曼想走也不能走了。   “是我太贪心了,又想要我妈认同,又想和建军哥还有陈红堂姐一起去插队……”   陈秋苹的话让苏曼愣住了,这两个听起来十分常见名字的出现,让苏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问了一句:“就是他们撺掇你下乡插队的?”   喝的迷迷糊糊的陈秋萍没能意识到苏曼话里所代表的意思,也早就忘了林芳的嘱咐,点头说道:“对,我们三个人说好一起下乡插队的,建军哥还说我们还很有可能被分配到小渔村,他还说要给我捞鱼吃呢!”   建军哥……   陈红堂姐……   小渔村插队……   还有红色胎记……   这些关键词在苏曼听来都不算特别,可怎么被陈秋苹一块堆说出来的时候,咋就让人觉得那么熟悉又莫名不安呢?   苏曼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   这情节,不就是上辈子她狗带前,没来得及关掉网页里的那本《旺夫小娇妻》小说里开头写女主被恶毒继姐伙同青梅竹马一起陷害她下乡时的剧情吗!   所以,青梅竹马是陈秋苹口中的建军哥。   那么,恶毒继姐是哪个来着?   就在苏曼努力回忆自己没看两眼的小说剧情时,陈秋苹突然问道:“小曼姐,你咋不理我了?”   苏曼:“……”   草——   她心里默念一种植物。   并表示:这个恶毒继姐的人设,怎么好像,是我的剧本呢?   ……   南城县,陈大茂赶在车站下班以前,成功买到了明天去花阳县的车票。   一家人围坐一团,看着手里的车票,心里都开始畅想起从林芳那里把钱拿回来后该怎么花,以及对陈秋苹的安排。   “……到时候看看杨主任那边的态度,实在不行就按红丫头的想法,让她去插队吧。咋说也是烈士的闺女,下乡支援祖国建设也是任谁都没办法说嘴的。”   “最好还是让她下乡,不然我和建军哥咋办?”   “那就等年后看看吧,反正钱是一定要拿到!”   听着陈老太和她爸妈对陈秋苹的安排,陈红笑得得意,心里也十分解气。   在确定他们肯定会把陈秋苹带回来以后,她也没再继续掺和,直接扭身出门,打算去找赵建军。她打算撺掇赵建军一起去花阳县,不光是为让他当场和陈秋苹做个了断,还未能亲眼看着陈秋苹发现真相时,绝望的样子!   就在陈红朝着赵建军家走去的同一时间。   在距离南城县坐车需要花费至少一天时间的花阳县,一封花费了数日,由不同报纸上面扣下来的印刷字而拼成的匿名举报信,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革委会领导的办公桌上。   未知的到来像是潘多拉的盒子。   只有等到被打开的那一天,才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入V了,女鹅的事业线也很快就要来啦!希望宝贝们不要养肥,多多捧场呀,给奶酪一个能做个体面人的机会!拜托拜托[鞠躬]   其实今天也是我在写大女鹅苗苗的一周年纪念,苗苗那本是我的第一本完结书,也是第一次收获了那么多人的喜欢,奇妙的缘分让我在一年后的今天写下了这一段话。   真的感谢一路陪伴的读者宝贝们,如果不是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鼓励,就不会有奶酪坚持写作到今天的勇气和动力。所以,接下来我也一定会加倍努力,争取写出能得到更多人喜欢的作品出来的,谢谢大家[鞠躬]   评论区发99个红包,祝我和读者宝贝们能长长久久,也祝大家都能拥有一个好心情。   ------   入V前作话有点长,真的不好意思,但还是借此打个广告,文案苦手在线求收藏,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宝贝们把作者也收藏了吧=3=   ★预收1号《重生1979》求收藏~★   苏灿烂重生了。   一觉醒来,她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刚刚回城,还没有被父母嫌弃、被哥嫂安排和后来家暴自己的男人结婚的时候。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她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   ★预收2号《重回九零好时光》求收藏~★   周晓娥作为一名在当下九十年代下岗浪潮中随时都可能翻船的普通工人,可以说是勤勤恳恳一辈子,却没能过上一天舒心日子。   年轻的时候被重男轻女的爸妈换亲好用彩礼钱给弟弟讨老婆,结婚以后又遭遇了下岗潮,一家老小全靠她这个“老黄牛”养活,却偏偏谁都瞧不上她,后来又遇上了“中年危机”,丈夫外面彩旗飘飘不说,一手带大的孩子也烦她。   周晓娥熬啊熬啊,总以为自己能熬到从前老人们说的“忍着忍着日子就过去”的那一天,却没想到先等到了自己生命的结束。   躺在病床上,周晓娥便想,这人生要是能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愿意再熬下去?   答案是:不会。   ===================   欢迎点击作者专栏了解~保你不吃亏不上当,更新更是有保障!   完结文可宰:《在年代文里当炮灰[七零]》、《在后妈文里当女配[七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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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桂枝边磕鸡蛋,边说道:“这不是你爸厂里同事在早上雪刚停不久的时候过来了嘛,说厂里边同意他借煤球过冬的事儿了,你爸就说趁着这会儿雪停了,就赶紧去厂里把煤球拉回来,免得耽误等会儿上班。你林姨则是帮她大姐去商店值半天班了,她大姐家孩子昨天晚上可能是冻着了,早上有点发烧,两口子都带孩子去医院看病了,得找个人替班才行。”   “哦,那等会儿做完饭我再去叫秋苹起来吧,反正也没啥事儿。”   “本来我就是想做完晨饭一块叫你们俩的,谁想到你这么早就起了,最近看你咋好像有点睡不好觉?”   面对赵桂枝的话,苏曼含糊地应了一句,便蹲在灶眼边上,边打着哈欠边帮她奶烧火,看似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苗,实际上她却是一心二用。   经过两天的时间,苏曼也算是从“怎么一夜之间,自己就从胎穿剧本变成穿书警告,拿的还是女主对照组,那个恶毒继姐的人设了”这件事情里走出来了。   但情感上的接受,还需要理智的把控。   ——她得确定自己和家人的生活能否不被书中剧情影响。   有一句话说得好啊。   来都来了,想走也走不了了,那不想辙好好活下去的话,还能咋滴?   作为别的能耐没有,但适应能力极强的苏曼,虽然仍无法释怀自己是那个在文中连姓名都没有的女主对照组这件事,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没干过那些坏事,对身为女主的陈秋苹也没有恶意,大不了以后离书里头的关键人物远点,反正她过完年也要上班了,而女主是铁定要下乡,未来肯定也不会有太大交际。   不过想法是想法,能不能实现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曼看过不少小说,知道有的小说世界会觉醒操控书中所有人物按照既定轨迹发展的“世界意识”这一设定,为了防止自己也被这样的“世界意识”所控制,苏曼决定先复盘一下这本书的文案,试图从中提取出自己没看多少也忘得差不多的小说内容大纲,以此来保证自己的安全与自由。   原书中,女主天生旺夫命,肚脐眼上方的红色胎记算是具体化的证明,但男配赵建军却不懂得珍惜女主,被因父亲再婚而记恨林芳母女的女配勾引,二人狼狈为奸使得女主插队当了知青,却不成想女主的真正缘分就在她插队的地方。   男主是在小渔村长大的,家境贫寒,又有守寡老娘和两个拖油瓶的弟、妹,以至于年纪不小却还搞不上对象。   于是,和男主就应该是天生一对的女主,就这样从被陷害的小可怜改拿“一对一扶贫办”的剧本。   这本书的文案是这样形容女主的:天生旺夫命的女主,旺得婆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旺得一家子身体越来越健康,旺得丈夫当了工人又考上了大学,并在改革开放以后自主创业成了大老板,旺得小叔子和小姑子都成绩优秀,考上名牌大学,也旺得她自己也生了好几个儿子……   于是,人人都夸赞她旺夫旺家,称赞她贤妻良母。   并都笑言道:“娶妻当娶陈家女,旺得一家好运气。”   但作为一个不传谣不信谣,破除封建迷信从我做起的人,苏曼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如今再一回忆,她更是明白了所谓的“旺夫”的真相。   女主的旺夫,就是默默低头干活,给婆家当传宗接代的工具,给婆婆当老黄牛,给丈夫当性保姆,给小叔子小姑子当上学提款机。   地里的活计她来干,没了懒惰婆婆的磨洋工,累得直不起腰的女主“旺”得家里赚到的工分多了,生活水平也就高了;   城里寄来的肉票她不保留,全都用来给丈夫、婆婆和小叔子、小姑子买肉吃,没吃到几块肉的女主“旺”得原本一年都吃不到两回肉,瘦得面黄肌瘦的婆家吃得膘肥体壮,面色红润;   天天招猫逗狗的小叔子和小姑子突然说要上学回报社会,自掏腰包给他们交课本费,晚上还要熬夜帮她们补课的女主“旺”得原本没上过几天学的他们最后都考上了名牌大学。   天天说要努力赚钱给她提供好生活,却连地里活都干不好的丈夫需要一份工作,得到大队里安排的岗位却无私奉献的女主“旺”得丈夫替自己去当工人……   就这样,在女主一心为了婆家奉献自己青春的日日夜夜里,在她为了给男主家开枝散叶,而不得不生了一个接一个,生完一个又一个,最后在四十岁的时候还生下小儿子,最后拥有四个儿子的女主,也终于成为了人人称赞的旺夫妻。   苏曼:……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当然了,小说里描写得没有这么直白,让女主做这些事情也都是为了体现她的善良,与和男主之间的情谊,毕竟每次她一自我奉献,男主就会有一箩筐的便宜好话与不要钱的柔情,两个人就得“妖精打架”一晚上,再在几个月后发现“整出人命”了。   四个儿子也都是这么来的。   并且在作者的设定中,多生多育才是指标,男女主都不用交罚款。   苏曼还记得自己当时弃文就是因为囫囵跳过头面生孩子,一路看到后面,发现女主在四十岁,也就是正值90年代计划生育的时候还生了老四的时候,她是真的放弃了。   尤其是在看这本小说时的评论区内容,那清一色的“又是真情实感为男女主爱情落泪的一天”这样的评论时,苏曼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了,评论区里自然不忘落下对文中对照组的嘲讽与辱骂。   不过比较疑惑的一点就是,文中恶毒继姐的出场大多都是存活于女主的视角与回忆中,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作者太懒的缘故,这个蹦跶了全书的头号反派外加衬托女主人生赢家身份的对照组,却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角色。   女主喊她“姐”。   男主喊她“喂”。   路人喊她“讨厌的家伙”。   或是“那个自作自受的女人”。   喊来喊去,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在剧情中占比至少30%的角色,却是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反正不管叫啥,只要谁被女主喊姐,那谁就是恶毒继姐,外加男主女主每朝着人生赢家多迈进一步,就要被拉出来“鞭尸”的对照组。   苏曼:“……”   乌鸡鲅鱼.jpg   正在苏曼越想越无语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的一阵嘈杂声。   “这大冷天的,外头是闹什么呢?”苏曼看似有些好奇,但碍于从屋里来厨房时被冻得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的气温,她也只是嘴上说说,和赵桂枝两个人,谁都没有出去凑热闹的想法。   但她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敲响了。   ——   半辈子没出过南城县的陈老太是第一次离开家乡。   在大孙女和未来孙女婿的陪同下,她颤颤巍巍地下了车,两眼懵圈地跟着陈红和赵建军两个人靠问路才终于来到陈秋苹寄信地址上面写着的胡同巷口。   一路上,陈老太看着明显比南城县要繁华热闹不少的县城,心里头便已经生出些许怯意。   而在得知林芳母女和她的再婚对象一家,如今就住在如此气派的青砖大瓦院的时候,陈老太也终于意识到,林芳,这个曾经任自己揉捏的儿媳妇已经是别人家的婆娘,不再是可以随自己打骂威胁的了。   “那个红丫,咱真的要去敲门?要不先安顿下来再说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奔波这一路可是累坏了,走几步就喘,影响发挥啊。”陈老太有些迟疑,她就是个窝里横,没见过啥大世面,也就是赶上大儿子死的早,二儿子孝顺,三儿子又听话,所以才能一直拿捏住除了早就改嫁走了的大儿媳以外的两个儿媳。但真要是遇到个横的,她可也比谁都怂的快。   “奶,都说了,在外面别老喊我红丫……还有,咱都已经到这里了,咋能不进去呢!”陈红一直不喜欢被人这样喊,她觉得土气,尤其是在赵建军面前。但面对陈老太这想临阵脱胎的行为,陈红也只能小声哄道,“奶,你是不打算把咱家的东西要回来了吗?那可是够咱在咱们县里买好几间这样房子的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老太一想到那些钱,勇气就又回来了,说着就要朝刚陈红示意的院门走去,给屋里头的人都喊出来,恨不能把事情闹大点,让这街坊四邻都出来围观,好能借助舆论,从林芳那把钱要回来。   而就在她朝着老苏家的院门走去的时候,几个穿着干部服装,手臂那里还戴着红箍的人,却先她一步从巷口的另一个方向冲了过来,明显来者不善地用力敲着院门。   这架势,让才刚鼓足勇气的陈老太一下子就又怂了。   正在她准备先躲起来,看看情况的时候,其中一个梳着背头的人看见她了,语气严肃地喊道:“老太太,你是这家人吗!”   曾经好事看过游街批/斗的陈老太清楚这些戴红箍的都是些什么人,自然不敢招惹,连忙摆手:“不,我不是!我就是,就是来找亲戚的,认错门了!”   说完,她就逃窜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连傻愣在一旁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的陈红和赵建军都没管,直接就拐进了胡同里,像是真有要找的亲戚,还是在那边住一样。   看着陈老太矫健的身影——   陈红&赵建军:“???”   戴红箍的男人:“???”   ……   县政府。   革委会的工作最近有些清闲,尤其是和县政府的干部一起忙完妇联招工的事情以后,他们的工作除了阅读文件,开思想会以外,是完全不如隔壁的知青办热闹,这让习惯了忙碌的革委会领导们,对最近过于平静的工作而感到不适应。   革委会的马主任捧着茶杯对坐在自己对面,负责思想工作的陈副主任说道:“老陈啊,知青办那边人手够吗?我看上面的政策可是说家家户户的青年都要去到农村这片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为祖国贡献力量,可咱们县里符合标准的人可不老少呢,我觉得,以知青办那仨瓜俩枣的人,肯定是会搞出漏网之鱼事情的。”   陈副主任点头:“可不是嘛,我之前碰到知青办的蒋副主任时,也问过他需不需要咱们革委会的帮助。可老马你也知道,蒋副主任这人有些……过于激进了,对咱们俩这种办事风格并不是十分接受,我看他今天早上去办公室的时候,也不知道桌上放了啥文件,他看了两眼后就激动得不得了,刚就直接带着两个亲信,还把咱们办公室的小周叫过去了,不知道是要搞啥行动。”   “知青办能有啥需要外出行动的,蒋副主任这,不会闹出事来吧?”   “……应该,不会吧?”   然而,在革委会办公室里对话的两位领导并不知道。   ——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   像是此刻,被他们所说的,在革委会办公室里最近正负责和知青办一起确定下乡工作的小周也就是梳背头的男人,此刻已经和知青办的蒋副主任一起,抵达了行动目的地。   小周看着正用力拍击着苏曼家的院门的蒋副主任的亲信,和他那一副里面仿佛藏着什么罪大恶极的犯人一样的样子,是真有些害怕他们会闹出事儿来。   “开门开门,家里有没有人?赶紧把门打开!我们是革委会的,有群众举报,说你们家有符合插队条件的青年却谎报没有,我们是过来上门调查,确定情况的!如果你们不开门,就说明你们心里有鬼,到时候可是要对你们进行全县通报,和批——”   作为蒋副主任的亲信,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门就被打开了。   ……还是向外推开的那种打。   看着被自己推了个踉跄的男人,苏曼十分无语地说道:“这位同志,从您开始疯狂砸门的时候我们就想打开,但您一直挡着门不说,调门还特别高,我们在里头说的,请您避开点,我们好推开门的话,您是一句都没听见。所以实在不好意思啊,我怕您手劲太大把我家门拍坏,到时候给我奶吓着不说,也担心像你们这样强闯人家,损坏工人阶级利益的行为会对您的工作造成影响……迫不得已,我只能强行把门推开了。”   体重180斤的亲信:“……”   所以,怪我咯?   ……   苏曼的态度,给向来是胳膊戴红箍,没人敢小觑的众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看了一眼自己胳膊上还戴着的红箍……   这不戴着呢嘛,咋这小丫头都不觉得害怕呢?   还没等他们整明白,继续跟苏曼发难呢,脚程相对慢一点的赵桂枝,和闻讯而起的陈秋苹就先后来到了院门口。   赵桂枝见众人这明显来者不善的架势,还以为院门是被他们强行打开的,一过来就做母鸡护崽装,将苏曼和后赶来的陈秋苹护在了身后,看来看去,看一旁的小周长得还算端正,便朝他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家想干啥!”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当路人的小周看着不问缘由就拿自己当坏人的赵桂枝,心里憋屈得不得了,但他虽然脾气不好,但向来是个尊老爱幼的人,面对赵桂枝他不得不调整态度,对她解释道:“大娘,我们是好人,我是革委会的干事,戴眼镜这位是知青办的蒋主任,我们过来是……”   站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蒋副主任看着面前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问:“你们俩谁是苏刚山的闺女?”   陈秋苹害怕地拉着苏曼一起往赵桂枝身后躲,却咬死不开口,只紧紧拉着苏曼的手,不让她出头。   她这样的行为表现,让原本对穿书事实,和陈秋苹为女主,自己为对照组而感到些许芥蒂的苏曼心里头倒是熨帖了不少。   不管剧情如何,起码女主的善良是真的,哪怕书中安排对照组做了那么多坏事,她也只是断绝了关系,而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   想到这,苏曼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对穿书这件事情彻底释怀了。   她攥了攥陈秋苹的手又松开,往前挪了一步,对蒋副主任说道:“我叫苏曼,我是苏刚山的女儿。”   “你是?那你知道我们找你是为什么吗?因为你犯了极为眼中的思想错误!我们这一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帮你摆正思想,重新做人!”   就在小周正在解释自己过来这一趟的目的时,也不知道知青办的蒋副主任是抽哪门子的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直指苏曼,也一下子就让原本有所缓和的气氛变得比刚刚还要凝重。   从来就不是被吓大的苏曼在被对方指着鼻子骂思想有问题的时候,看似态度端正,实则内心不以为然,直接从赵桂枝身后走出来,反问这位蒋副主任:“那请这位干部同志你说说,我也想知道知道,我是犯了什么严重的思想错误,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你,你现在这个态度就不够积极!”   被噎得没话说的蒋副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也顾不得来之前和小周说好的,一定要秉持“先礼后兵”的态度,直接拿出自己早上从办公室桌上看到的匿名信。   他怒道:“看见了吗?这是专门揭露你错误行为的匿名信,是对你满是控诉批判的大字报!内容里头说的都是你思想不够积极,明明是城镇户口,父母还都是工人,却不懂得艰苦奋斗精神,隐瞒自己的真实情况,拒绝下乡插队!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公然反对抵抗大领导号召的行为!”   这是一张内容全都是从报纸上面剪下来的印刷字拼成的匿名大字报。   也是一份针对苏曼明明是城镇户口却隐瞒不报,拒绝下乡的举报信。   但苏曼看到的,却是一封明明是在说自己,却意有所指针对苏刚山,这个有六级工资格,又是老党员的工人同志,对自己女儿的包庇的内容。   又是剪报纸,又是匿名信的。   会是谁宁愿费这么大的工夫,也要借刀杀人,整他爸呢?   在苏曼思考着可能的人选时,她的沉默在激进的蒋副主任看来,就是一种心虚与无法反驳。   蒋副主任一直对自己明明能力水平优秀,资格也够的情况,却一直待在副主任这个级别上的事情有所不满,一心想要做出大业绩。   但知青办能有啥业绩可做?除了知青上山下乡、回城、招工等事情以外,几乎没有半点可以帮助他上位当主任的事情。   久而久之,蒋副主任就忍不住动起了歪心思。   他想要树立一个反面教材,一个杀鸡给猴看的典型,一个能够成为自己升官的垫脚石。   今天早上,在蒋副主任才只有一个想法而还没能够实施于行动的时候,这封意外出现在自己桌上的匿名举报信,就成了他的天赐良机。   没有人会将这样的机会放过。   就在蒋副主任打算一鼓作气彻底坐实匿名信里的内容,将苏曼带走的时候,在一旁围观了许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听了个大概的陈红却突然拉着刚刚跑走的陈老太,还有明显不愿意曝光的赵建军冲了出来。   ——   “请领导同志给我们做主——”   陈红一个冲刺跑到蒋副主任面前,开口就是冤冤冤的架势,虽给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却也叫蒋副主任敏锐地意识到一个更大的机会。   为此,他甚至暂时放下了对苏曼的批判,连忙换上一副亲切的样子,一手拉住陈红,一手扶着陈老太的同时,还不忘给赵建军一个眼神,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以后,关切地问道:“大娘您别着急,刚刚就见您想要敲这家的院门,却不知怎地又离开了,如今我们这么多人都在,您有啥委屈就都敞开心扉地和我们说吧!我们是人民的干部,是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陈老太花白着头发,哆哆嗦嗦的样子,给过来围观的群众心里,留下了一个令人同情的印象。   但实际上,她只是因为是被孙女强行拉过来,而在面对蒋副主任明显带有引导意味的话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得罪了领导。   这时,站在院门口的陈秋苹认出了突然冲出来的三个人是谁后,十分惊讶也惊喜地站出来,喊道:“建军哥?你咋和堂姐还有我奶一起来县里了?你们这是咋了,过来花阳县这边咋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车站接你们啊!”   说着,她就要朝他们走过来。   而这个时候,陈老太还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办法,陈红只能又一次使出杀手锏,凑到陈老太耳边小声说道:“奶,想想咱家的钱……”   叫钱催动的,不光是陈老太的贪念。   还有她对如今局面的迫不得已。   原本还想跟陈秋苹打一波亲情牌的陈老太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无奈之下,陈老太也只能装没看到陈秋苹,闭着眼,大声喊道:“我……我儿子是个烈士,我儿媳妇却他牺牲以后拿走了厂子给我儿子的抚恤金,还带着我孙女一起再婚,嫁给了这家的男人。如今我家揭不开锅了不说,我还听说这家男人威胁我孙女顶替他闺女插队……我实在没法子,只能过来求政府的帮助,把我儿子的抚恤金要回来,再带我孙女陈秋苹回家!”   老陈太的话一说出来,陈秋苹原本还因为看见亲人而激动的心情,倏地,就凉了。   她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以往最多就是有些抠门的奶奶贪婪的目光,看着总爱和自己亲近的堂姐陈红眼里闪过的嫉妒与快意,看着在自己心目中和父亲一样正直善良的建军哥躲闪的举动……   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这一刻,陈秋苹一心向善的世界观,和对家人、恋人的认知,全部都破碎得像是地上的积雪一样。   而与此同时,现场的气氛也跟着变得复杂了起来。   住在附近的邻居都知道,苏刚山和林芳是重组家庭,两口子都是工人,条件不错人也好,平时街坊四邻相处得都不错,也一直没听说俩孩子之间有啥矛盾的,尤其是头几天人还把家里老太太给接来过冬,大家私下里都说这两口子是挺仁义的。   可现在这是啥情况?   林芳拿走去世丈夫的抚恤金,一分没没留下,让婆家揭不开锅?   苏刚山威胁林芳闺女替自己闺女插队下乡,逼得婆家要带孩子走?   怀疑的目光游走在站在院门那里没有动过一下的苏曼身上,和越说越起劲,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的陈老太身上。   到底,是谁在说谎?   还是,确有其事?   不光是街坊四邻为此感到好奇,想要一探真相,就连蒋副主任都被这一口“大瓜”给惊到了。   又是烈士家属再嫁问题,又是重组家庭相处矛盾,又是插队名额顶替……这些情况要是能被他一次解决,那主任的位置,岂不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蒋副主任激动得忍不住战栗了起来。   他给旁边两个亲信使了个眼色,正准备叫他们直接把人都带走的时候,在极大刺激之下,而显得摇摇欲坠的陈秋苹却站了出来。   陈秋苹用颤抖却洪亮的声音,对所有用怀疑目光看向苏曼的人说道:“不是的!苏叔叔和小曼姐没有要我替她去插队知青!妈妈也没有抢走爸爸的抚恤金,是小叔他们抢走了爸爸的岗位,还要抢走钱和房子……”   “你撒谎!”陈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打断了陈秋苹的话,“如果不是这家人逼你的话,你为啥要去当知青?当初厂子里的岗位,明明就是他们逼你不要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去顶替当知青!”   面对陈红这完全称得上是颠倒黑白的行为,陈秋苹的嘴唇颤抖了,她看向站在陈红旁边,一直不肯看自己的赵建军,问:“建军哥,你也认同堂ji……陈红说的话吗?”   陈秋苹的质问让赵建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尽管他早就已经放弃了陈秋苹这个没了亲爹没了岗位的人作为自己的结婚对象,但在心里他也还是不愿意让她记恨自己。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是真的没办法继续保持自己的“中立”。   思来想去,赵建军也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说道:“秋苹,不管怎么样,红红和奶奶都是你的亲人,你还是听她们的话,跟我们一起回南城县去吧。”   “……我不会和你们回去的。”   陈秋苹用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的目光扫过陈老太、陈红、赵建军,用从未有过的嘶哑声音吼道:“因为,因为你们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们糊弄我去插队,抢走了本应该由我继承的岗位,现在你们又要来破坏我和我妈好不容易才有的家,污蔑我的家人——”   这一刻,陈老太、陈红、赵建军三人,以亲人、感情为借口的遮羞布,被彻底醒悟的陈秋苹撕扯了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事实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哪怕是苏曼也没有想到。   要知道,在原剧情里,女主在得知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下乡插队,男配赵建军说要和她一起下乡的话是谎话以后,她也只是默默收拾起了行囊,将一切的真相都藏在了心中,仍保留了情面给所有人,而没有像此刻这样愤怒又果断。   她还以为,陈秋苹会替他们隐瞒下乡插队的事情呢。   毕竟,站在那边的,一个是她亲奶奶,一个是她亲堂姐,还有一个是她的建军哥。虽然这仨人都不是啥正经人,摆明了是想过来要钱,并且还不知道是打得啥主意,想把陈秋苹也一起带走,但相比较起来自己这个继姐的分量,多少是要差一些的。   但看着陈秋苹这出人意料的,与书中描写不同,虽仍旧柔弱却坚强决绝的样子,苏曼也是真的忍不住笑了。   不光是为了自己这个本该拿对照组剧本的人竟然得到了女主角的偏护与选择,还是为她这样选择其实才是更符合一个女主角的特质,且保留了自己内心善良的本性的表现。   果然,她还是更爱飒爽英姿的女主角。   也更喜欢,这样已经渐渐脱离文字刻板印象的陈秋苹。   所以,剧情什么的,都让它们去死吧!!!   不过……   苏曼看了一眼正站在不远处提溜转着眼珠,不知道又在憋什么坏主意的,那位陈红堂姐。   她的出现,倒是给苏曼一个新的思路。   如果说只要是被女主喊“姐姐”的人,就会成为对照组的话。   那么,既然连继姐都是姐姐,堂姐岂不是更亲一层的姐姐嘛。   想到这里,苏曼无需提醒,就十分自然且没有半点内疚的,打算“祸水东引”,将扣在自己这个继姐头上的对照组帽子送给陈秋苹口中的那位陈红堂姐。   反正按照现在的发展,原本应该负责勾引男配赵建军,忽悠女主下乡插队的剧情已经被这个陈红堂姐给干了,根本无需自己设计,这人就主动接过了“对照组”帽子,那不如让她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把之后对照组要干的事儿也都给包了得了!   善良是一种天性。   谁都不能随意消费这种可贵的东西。   而不断消费榨取它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苏曼:我不生产对照组,我只是对照组的搬运工。   ……   陈老太三人的加入,让场面一下子变得十分混乱。   尤其是刚刚陈秋苹的话,让围观的街坊们也都从刚刚的怀疑,变成了对这仨人的唾弃与议论,对事情从头到尾的发生发展,也都有了重心的偏移。   这让一心想要借题发挥,以达成自己想要升职目的的蒋副主任十分不满,连忙安排两个亲信去维持现场的气氛,好让群众的关注点,重新回到苏曼插队下乡的事件上来。   “……但不管怎么样,伟大的领导人同志说,‘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要说服城里干部和其他人,把自己初中、高中、大学毕业的子女,送到乡下去,来一个动员。各地农村的同志应当欢迎他们去。’   “苏曼同志,你知道其他像你这样的知识青年都是怎样做的吗?他们都是自主自愿去上山下乡当知青的,更有甚者是写下了决心书,主动去到祖国和人民最需要的地方去的……相比之下,你难道不为你的行为感到惭愧吗!   “作为工人子女,你如此不懂得响应号召,就是思想问题作祟,尤其是你这个名字,太过小资风气!怕吃苦怕受累才不是我们号召的好同志应该有的想法,你就应该去接受思想改造!”   蒋副主任以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将一顶顶大帽子扣在了苏曼的头上,甚至连“思想改造”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这让赵桂枝在这数九寒天的日子里被气得直冒火,正准备捋袖子和对方“讲道理”的时候,巷子口那边却传来了三轮推车的轱辘滚动声。   众人无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   还没等反应,就听见赵桂枝喊道:“山娃子,你可算回来了!咱家小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让人给欺负到家了——”   ——   苏刚山忙活了一上午,就是为了忙活家里过冬用的煤球。   本来更早就能回来,可偏偏厂里头有个机器出了问题,当时只有他一个技术师傅在。没办法,苏刚山只能先拜托跟自己学徒的两个小徒弟帮忙把煤球先运到三轮推车上面,等自己这边把机器修好了,再自己把一推车煤球送回家去。   忙活完机器的事情,苏刚山便打算把煤球送回家。   可也不知道赵大志今天是吃错啥药了,非说自己一个人推不了这一车煤球,硬是学雷锋做好事,非得帮自己一块把煤球送回去。   苏刚山咋看咋觉得赵大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当着厂子里那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推辞,只能说道:“大志你也太客气了,其实这厂子离我家也没多远,我一个人就能行,可你说你也是,非得跟我跑这一趟,整得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工人同志一家亲,苏工你这话说的可见外了,我赵大志别的没有,力气活儿还是能帮就帮嘛。”   赵大志话说十分敞亮,可他心里头的真实想法,却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他心想:我过去可不是为了帮你搬煤球,而是为了看你热闹笑话去的!哼,我就不信,苏刚山你真有这么好的脾气,在回到家发现闺女要去插队下乡以后,还能笑的出来!   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在媳妇刘秀和儿子的帮助下,完成的那一封匿名举报信,和里面特意强调出来的,关于苏刚山作为工人,却明目张胆包庇女儿的内容,赵大志就先忍不住笑乐起来。但苏刚山并没有给他太多用来暗爽的时间,因为……   苏刚山:“既然大志你这么热心肠,那这车就你来推吧,等会儿到我家以后,卸煤球、搬煤球的事儿也得拜托给你了。正好我刚刚修机器的时候不小心抻胳膊了,这手实在有点使不上劲啊!”   赵大志:“……”   刚你还自己推得动呢!   面对苏刚山一副“我就是胳膊疼,我就是不推车”的欠揍表情,赵大志在心里头给他揍了一百零八回以后,决定……还是忍了。   反正等会儿自己就能看见苏刚山倒霉了,不就是推个车嘛!   这样“损人不利己”的想法,让赵大志咬着牙,一路推车三轮车朝着苏刚山家的方向走去了。在临近巷子口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十分嘈杂的声音,心里头一个窃喜,却还故作担忧地对苏刚山说:“苏工,我听着里头挺乱啊,不会是你家出啥事了吧?”   “咋可能,估计是住在这儿的街坊四邻们在组织扫雪。”   “可我咋听着不像是扫雪的音儿呢?”   赵大志心里冷笑,对不以为然的苏刚山说道:“咱还是加紧几步看看去吧。”   “那你推快点吧。”   “……行。”   看着越发逼近的巷口,和越来越激昂的声音,赵大志脸上已经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激动。   一定是他的举报信发挥作用了!   马上他就能看见苏刚山倒霉了!   而接下来的,赵桂枝的一嗓子,更是让赵大志确信,自己的阴谋得逞了!   苏刚山被这一嗓子吓得连忙冲过去,想要问清楚老娘,闺女是受了啥委屈,又是啥人欺负的她,根本没能注意到身后赵大志那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模样。   但苏曼却看见了。   看着焦急跑过来,将自己护在身后的苏刚山,苏曼伸手拍了拍她爸的手臂,一副“不用担心,我自己解决”的样子,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苏曼在上辈子,从来都没被人保护在身后,但在今天,不管是她奶她爸,还是秋苹,却都在第一时间都将她护在了身后。   这样的体会,让苏曼的心变得坚强又柔软。   站在最前方的位置,苏曼看了看,那边正扶着三轮车把手,笑得一脸阴谋诡计,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就是小人”一行字的赵大志,又看了看对面说着就要安排人手过来将自己强行带走,进行“思想改造”工作的蒋副主任。   心里头只觉得腻歪极了。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在所有人都认定她会被带走,接受“思想改造”,即将拥有一辈子都抹不去污点的时候。   苏曼开口了。   她说:“我是不是没说过?还是你们只一心想要抓典型逼我就范,而根本没有事先调查过?”   众人:“???”   迎着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苏曼从兜里将她刚刚趁着陈秋苹和陈老太三人对峙时,特意跑回屋里拿到的户口本拿了出来,打开自己的那一页,指着上面“户口”的一行,一字一句地说道:   “真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很遗憾,叫某个人的阴谋没能得逞。   “因为啊,我的户口,一直都是农村户口呢。”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惊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赵大志&蒋副主任:谢邀,已气疯。   ------   章节字数的后三位是我对读者宝贝们的爱~(/ω\)   ------   99个红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呀,啾咪=3=   其实这一章已经算是四合一了欸,主要是太想把这一章的结尾定在这里啦~   ------   稍微解释一下再婚惹来麻烦事这一点:苏和林的再婚我的定位就是互惠互利,达成共赢。虽然林和陈有从前婆家的麻烦,但如果苏不和林结婚的话,他是能不用面对可能会到来的林婆家的问题,但在这之前,他就得先面对赵的虎视眈眈,和成分造成的麻烦。所以,两个人再婚是有不少麻烦事出现,但不再婚的话,这些事情也还是存在的,不存在再婚就等于惹麻烦,因为在这个问题上,苏和林是半斤八两。   而且这一章基本上就解决得差不多了,没啥可闹心的。   ------   PS:1.文中关于“上山下乡”的口号和事件都来自于百度;2.在文/革期间,革委会就等于是地方各级政权的组织形式,也就是说在这十年运动期间,是没有人民政府这个说法的。但大家不要忘了,这本书是架空(求生欲满满),所以架空世界里就有了私设,也就是说县政府是一个总体,革委会是其中一部分,包括知青办也都是被包括在总体之内的,请大家不要上升不要代入不要当真,谢谢!   感谢在2021-07-25 17:33:43~2021-07-26 11: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暖暖暖暖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修)   苏曼的话,可谓是一语惊起千层浪,让在场跟着一起凑热闹吃瓜的群众哗然一片不说,也让已经开始畅想起自己升职加薪未来的蒋副主任铁青了一张脸。   在看清苏曼户口簿上面户口那一栏上从未有过更改的,落户在花阳县,向阳公社,南家湾生产大队的地址时,蒋副主任只觉得眼前一黑。   “为什么,你怎么可能不是城镇户口?你已经符合把户口迁到城里的要求不是吗?你为什么没有把户口迁进城里!”   此刻,蒋副主任已经顾不得形象,而是略显狼狈地对苏曼咆哮着,质问着她。   本就是城镇户口,还是文/革以前大学生的蒋副主任和之前赵大志笃定苏曼一定是城镇户口的想法是一样的。   在他们看来,城镇户口是一种骄傲,一份资本。   没有一个农村人能忍住把户口变成城镇的诱惑。   就像是苏曼。   在苏刚山买了房,让她拥有了转户口的资格以后,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户口变成可以吃商品粮的城镇户口,没人会想到苏曼会拒绝这件事。   可事实就是,苏曼根本没有转户口的想法。   就像几个月前,苏刚山在县里买房以后,回南家湾接她去县里住时,苏曼所说的话一样。   万一她在转完户口以后,没能考上工人的话,那所谓的城镇户口,就会成为烫手的山芋。   城镇户口固然可以吃商品粮,更好找工作,但在这个号召全国城市青年下乡插队的时间段里,苏曼可不愿意拿自己未来十年的发展方向去赌一个户口本上的“城镇”盖章。   她也从不认为自己是啥“天选之女”,能够做到事事如意,也从没做过又能吃商品粮,又能当工人,又不用插队的白日梦。   所以,不转户口是苏曼留给自己的退路。   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说明。   ——她这样做,是对的。   苏曼自己倒没觉得有啥对自己当时决定所产生的庆幸情绪,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给自己的一个双重保险,有利有弊罢了。   但在一旁,终于将事情来龙去脉都听清楚的苏刚山却是懊恼极了。   因为如果不是苏曼不愿意转户口态度十分坚决的话,苏刚山恐怕早就托人给她的户口迁进城里了,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的话,那此刻,闺女估计就已经被知青办的带走,扣上“思想不积极”的帽子了。   想到这,苏刚山就忍不住后怕。   心里头,也对写这封匿名信的人更痛恨了几分。   苏刚山的自责情绪没能被苏曼察觉,因为她正一心二用地,边回答蒋副主任的问题,边暗中观察着人群外正咬牙切齿的赵大志的反应。   “本来我也是想过要不要转户口的,因为城镇户口会更方便我找工作,但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我并不觉得农村户口比城镇户口差在哪里,而且您可能不知道,在12月份的时候,我有去参加县政府妇联的招工考试这件事,也不知道这次招工是不限户口的。所以,我就没有转户口,而是以农业户口的身份去参加了考试。”   说到这里,苏曼笑得一脸纯良,说出来的话却如同“组合拳”一样,一拳又一拳地,狠狠地打在了蒋副主任的脸上。   苏曼气人又凡尔赛地说道:“您应该还不知道,在12月那场招工考试中,我因为表现优秀,成功在众多参与者中脱颖而出,并得到了在省妇联工作的薛主席的欣赏与认可。为此,薛主席还亲自给我安排了工作和岗位,等下个月春节过了以后,我和蒋副主任您,可就是在一个系统里工作的同事了呢。”   十二月份的招工考试?   省妇联薛主席的欣赏?   过年后就是同事关系?   在12月份的时候,蒋副主任一直在忙着年前最后一批知青上市三下乡的落实工作,虽对县里打算重组妇联班子的事情有所听说,却顾不得关注太多,只知道县里头是挺重视这件事情的,但却根本不清楚苏曼所说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也不知道那个薛主席是谁。   他不知道,在一旁已经当了半天路人的小周却是知道的。   当时他们革委会的两位正副主任可都参加招工考试的工作了,回来也跟他提过一嘴,说有个好苗子被薛主席看上了,哪怕是年纪小点,也给她安排了一个十分能做出业绩的岗位。   “原来小苏同志你就是那位被薛主席口中的‘好苗子’啊!”小周一个扭身,给蒋副主任挤到了一边,十分热情地握了握苏曼的手,面不改色地吹起了彩虹屁,“听说薛主席在回到省里汇报工作的时候,还提到了你呢,真是少年强则国强啊!”   被挤到一边的蒋副主任:“???”   小周同志,你礼貌吗?   虽然但是。   小周转变如此之快的态度,也让蒋副主任明白,不管苏曼是不是城镇户口,得到省里领导欣赏的她,也都绝对不会做出像匿名信里所说的那样,做出逃避下乡插队,还让再婚继妹去顶替自己的事情。   毕竟,她年后就要去妇联工作了。   想到这,蒋副主任的脸是青了又白,白里还透着黑。   闹了半天,自己这带人过来又是砸门又是吓唬的行为,不光险些帮了苏曼她继妹的奶奶,那个满嘴瞎话的老太太一行人,还说着要带苏曼强行去接受思想改造的,闹了这么半天的行为,不光是不成立,还根本就是一场笑话!   这要是被有心人捅到革委会去,别说升官当主任了,就是他现在副主任的差事都得让人撸了!   此刻,蒋副主任已经落了一身冷汗。   他有心想跟苏曼和她的家人说几句好话弥补一二,以求他们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可刚刚自己那样猖狂的叫嚣,又让蒋副主任实在拉不下脸面开口。   但他不知道的是,苏曼根本没有关注他的表情反应,而是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仍推着三轮车站在人群外,正一脸崩溃地为事情没有按照他想法发展下去而强忍暴怒情绪的赵大志。   破案了。   这一切必然是他捣的鬼!   但苏曼并不想亲自动手给赵大志吃教训,因为像他这样的小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你越搭理他,他就越来劲。所以,在看到正被他爸拿在手里的匿名举报信时,苏曼眨了眨眼,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哦,我忘了说,关于我的名字被说是小资风气的说法,我觉得还是要说明白一点。”   “我的名字叫苏曼。苏是我的姓,曼是‘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1]的曼,所代表的意思是百折不挠的探索精神!难道,在你们看来,这样的精神是可以和小资风气混为一谈的吗!”   蒋副主任被苏曼这突然咄咄逼人起来的气势衬托得越发势弱,目光变得躲闪,身形也有些佝偻。   见此,苏曼清了清嗓子,一改刚刚的态度,一副欲扬先抑的样子,温和地说道:“其实我也能理解蒋主任您对于响应号召,积极动员、组织城市青年下乡,只是稍微有些急躁的行为。毕竟的确是有像您说那样,思想不够积极,总是逃避插队的人存在,像我妹子秋苹这样主动报名的人也的确是不多见嘛。所以您也不用想太多,以后都是同事,就等于都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因为误会发生了一些矛盾,也是正常的。”   踌躇半天不知道该说点啥好让自己能找补回来点脸面的蒋副主任听到这话以后,是真的莫名感动,也十分熨帖于苏曼话里话外都将自己职位上的“副”给去掉的说法,这让他心里倒是真多了几分真诚。   蒋副主任说道:“小苏同志你真是,真是个好同志啊!刚刚也是我草率了,竟然说你的思想不端正,我在这里也和你赔个不是,希望你也别介意。”   苏曼十分大方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蒋副主任继续说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到那封匿名信是早上突然出现在他办公桌上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地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是谁写的匿名信,您说我才来县里住几个月啊,也没得罪过啥人,要说我爸那在厂子里也是本本分分,那边推三轮车的同志就是特意帮我爸送煤球过来的厂里同事,关系处得都不错,街坊四邻也都好相处着呢,咋突然就有人要举报我们呢……”   这话说的,让蒋副主任心里头打了个突。   早上他在刚看到信的时候,一心想的是“天赐良机”,根本没想过这信的来源,又是咋被人放到自己办公桌上的。可此刻在和苏曼“握手言和”以后,向来心思就多的蒋副主任突然就明白了。   ——这封信针对的不是苏家人,而是自己!   这个念头出现以后,蒋副主任就按捺不住自己的阴谋论了。   为啥这封信偏偏会被放在自己桌子上面?   为啥这人连匿名举报信都写了,却不提前确定好苏曼的情况?   为啥在还不知道她户口信息的时候就贸然投了匿名信?   ——这恰恰说明写信这人想整的人根本就不是苏曼,选择她也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可被针对的点,目的就是为了引自己入套!   想到这,蒋主任的脑海中已经闪过好几个人名,并决定在回去以后的在第一时间进行对这些人的排查。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设这样的套整他蒋连平!   看着蒋副主任变幻莫测的神情,苏曼按捺着自己想要微笑的表情,只当刚刚那句话是随口说的,转而又和蒋副主任寒暄了几句后,便看着他沉重又急迫地离开了。   只是在蒋副主任几人离开以后,苏曼意有所指说了一句:“爸,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跟你在一个厂子里上班的赵大志同志的爱人,有个好亲戚在革委会工作?”   苏刚山点头,难得敏锐地问:“曼,你是说举报咱的人是……”   苏曼挑了挑眉,没回答但也没否认,只示意她爸去和那边已经气到快中风的赵大志把家里的煤球拉回来。   看着赵大志强忍着怒火的铁青脸色,却还要在她爸面前装出一副关怀好奇,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苏曼开始期待起,等蒋副主任那边找出送信人以后,和赵大志以及他的“帮凶”一起,“狗咬狗,一嘴毛”的场面了。   “小曼,别管你爸弄煤球了,咱进去吃饭吧。”赵桂枝也是知道赵大志这人的,只觉得看一眼都腻歪,边说着话边回了院里头,打算把刚刚之前做好的饭重新热一遍。   这时候,一旁的陈老太和陈红一见领导也都走了,索性不要脸到底,彻底赖上陈秋苹,死拉着她手不撒开,叫嚣着要林芳回来还钱。   想着刚陈秋苹对自己的袒护,苏曼也没袖手旁观,朝那边喊道:“秋苹,回家吃饭了!”   听见苏曼喊自己,陈秋苹求助地看向她,果然在下一秒就又听见她小曼姐的一声:“要是有人拦着你不许你回家的话,我也学学有些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现在就把蒋主任他们喊回来,说有人拦路抢劫,让领导给咱们主持公道——”   这话一说出来,陈老太三个人就立刻撒开了拉着陈秋苹的手。   他们刚可都看得真真的,这叫苏曼的小丫头片子硬是给那么气派能耐的领导给说得主动跟她道歉了,他们这平民老百姓的,可是不敢招惹她。   苏曼略有些瞧不上这仨人欺软怕硬的表现,还没来得及继续发挥,给他们直接吓跑呢,才刚往回走两步的赵桂枝回头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苏曼笑不出来了。   赵桂枝笑得十分慈祥地说道:“曼啊,奶这耳朵不太好使了,咋刚听你说你已经被分配好工作了?那你爸和我咋都不知道呢,嗯?”   苏曼:救命!   ——   因为陈秋苹的情绪还没有恢复过来,赵大志又被苏刚山当苦力一样使唤着,在家里头来回运煤球,赵桂枝虽然有心想要“审一审”孙女,关于她被省妇联的薛主席看中,年后就要上岗工作的事情,也还是没有逼她太过,只给了苏曼一个暗示她等自己忙消停以后,再给老实交代的眼神。   赵桂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苏曼:能躲一时是一时!   匿名举报信的事情是彻底结束了,但陈老太和陈红、赵建军三个人却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一直晃荡在院门外面,似乎是仍对要钱这件事情不死心,想要等林芳回来,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突破。   中午,替大姐盯了半天班的林芳赶在午饭以前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上午的闹剧已经彻底落幕,像是巷子口的积雪一样,被打扫得干净极了,看不出半点下过雪的痕迹。   对今天上午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还没离去的陈老太等人的出现都一无所知的林芳,正盘算着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处理自己拎回来的这几斤羊肉。   这是他们商店为了过年而特意进的一批特供羊肉,林芳和其他的同事都借着工作的便利,优先买到了位置好,还不用票的羊肉,她买的分量最多,足足有六斤。   只是林芳以前只是吃过羊肉,没做过,拿回家也得由赵桂枝负责料理。不过她听同事说羊肉这玩意儿跟萝卜一起炖汤对身体好,红烧也好吃,吃起来更解馋,还可以和胡萝卜、土豆一块炖着吃。   林芳想,这羊肉自己可是买了足足六斤,大冬天的也不怕坏,到时候就直接炖汤、红烧、烩菜都来一番,过年嘛,也算给俩孩子解解馋了。   就在林芳快走到家门口,想着等会儿回家先炖一锅羊肉汤常常味儿的时候,一个身影却突然在这个时候从巷子口窜了出来。   “二伯娘——”   “妈呀!”   林芳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喊了一嗓子不说,身体本能地照着那人就是一脚,紧接着她就听一声哀嚎,再然后她就听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来自她去世丈夫亲妈的骂声:“林芳你个败家娘们,咋连你侄女都不放过,下手这么狠!”   这一句熟悉的骂声,让林芳镇定下来了。   她眯着眼看向距离自己三五步远的,三个狼狈的身影,认出其中一个是去世丈夫的亲娘以后,她又仔细辨别了好一会,才看出来,原来被自己踹了一脚的是小叔子陈大茂家的闺女陈红。   陈红的出现,让林芳顾不得去辨别另外一个眼生的男同志是谁,直接扬起巴掌就要往她脸上糊,边追着她打,边还骂着:“陈红你个臭不要脸糊弄我家秋苹的臭丫头,我还没去找你算账呢,你竟然还敢来花阳县?看我不打死你——”   说话间,一个嘴巴子,就扇在了陈红的脸上,直给她打了个踉跄。   陈红被打懵了。   她没想过向来在她妈和她奶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逆来顺受样子的林芳竟然敢打自己,而等她,等陈老太和赵建军都反应过来的时候,林芳已经给陈红整个人掀翻在了冰冷的泥土地上,揪着头发地打起个没完了。   而陈红也从最开始叫嚣着“林芳你竟然敢打我,我艹NMLGB的”的满口脏话,变成了抵抗不住的,啜泣着的哀求“二伯娘我真的错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奶,建军哥,你们快救救我——”诸如此类的求饶的话。   “建军哥?”林芳在陈红说出这个称呼的时候,立刻看向了站在陈老太旁边只嘴上说说,却没有半点行动的男同志,“你就是赵建军?”   感受到杀气的赵建军:“……”   我就知道,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听陈红的来这里!   她就是个惹祸的篓子!   ……   陈老太三个人在经历了,一鼓作气,却惨遭陈秋苹揭底;再而衰,又被苏曼吓唬;三而竭,竟被林芳暴打的一系列事件以后,可谓是伤痕累累,心力交瘁。   原本,他们受着冻挨着饿,还坚持不走的目的,就是想要等林芳回来,捏她这个“软柿子”以达成他们要钱要人的最初想法,哪怕人带不走,也得要来点钱才行啊。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不光钱没要来,陈红让给揍得头发都给揪掉了好几撮,赵建军脸上给挠得是没一块好地方,陈老太倒是没挨揍,却被听了自己这么多年骂的林芳给没皮带脸地臭卷了一顿,气得她正想厥过去好好讹林芳的时候,骂痛快也打痛快的林芳却挥一挥衣袖,走了!   走之前,林芳还不忘放狠话说道:“我知道你们过来是想干啥,不就是想要厂子补偿给大林的抚恤金吗?我告诉你们,没门!只要我林芳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也别想再欺负我闺女!你们要是再敢来的话,我就去革委会告你们,让你们一分钱都捞不着,还要让陈大茂那个狗东西把属于我闺女的岗位还回来!”   说完,林芳就狠狠地朝他们啐了一口。   但林芳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被躲在门后的陈秋苹和苏曼看在眼里。   原来,在林芳被陈红吓到喊出那一嗓子的时候,陈秋苹就听见了,想要出来看看是咋回事。   而等到林芳动手扇了陈红一嘴巴还不依不饶追过去的时候,陈秋苹正打算出去制止的时候,却被后赶过来的苏曼给拉住了。   “小曼姐?”陈秋苹正想说她担心林芳打不过她们仨会被欺负的时候,就听见苏曼说,“嘘,你别过去,咱们在这看着就行,现在这是属于林姨的战场,得叫她打痛快了才行。”   起初,陈秋苹不明白苏曼话里的意思,仍揪心地不住往外看。   可在看到林芳越打越畅快,越打越犀利又解气的动作后,原本单纯得像是一张纸的陈秋苹突然就明白了。随着林芳的动作,和陈红、赵建军等人的躲闪求饶,陈秋苹的心里也渐渐升起了一丝畅意。   与此同时,林芳那彪悍的动作,流畅的骂人词汇,也如同上午苏曼面对众人而毫不露怯的身影一起,都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   陈秋苹想,要是在上午面对陈红和赵建军污蔑的时候,自己也能这样果断干脆,就好了。   无意中看到陈秋苹眼冒亮光的兴奋模样。   苏曼:“???”   我这样算不算是在教坏女主角?   啧,也不知道男主抗不抗揍……   ……   “秋苹?小曼?你们俩,怎么在这……”在以十分帅气的姿态从陈老太三人面前转身离开后,林芳才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站在门后的陈秋苹和苏曼。这让她有些慌张,害怕自己刚刚那彪悍的样子被两个孩子看到,会影响她们对自己的印象。   尤其是陈秋苹。   不知道闺女在上午已经和陈老太三人撕破脸的林芳可是知陈秋苹之前对陈红和赵建军的态度,怕自己刚刚对两个人毫不留情的殴打会引起她的不满,也担心自己骂陈老太时说的话太难听,会让闺女对自己有意见。   这让她有些小心地打量起两个人的神色……嗯,看起来倒是没有太多起伏波动,不像是生气不满的样子,只是太过平静的神情,也让林芳看不出来她们俩到底是看没看到刚刚自己的举动。   林芳这边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那边被揍了一顿却还不死心的陈红却在看到陈秋苹以后,又记吃不记打地喊骂了起来。   什么白眼狼,没良心……   甚至更难听的话也都说了出来。   林芳:拳头硬了。   有心想再给陈红来一顿,却又碍于陈秋苹的态度,而迟迟不敢动手。   苏曼在一旁作壁上观。   倒不是她不想帮忙,主要还是旁观者清的理智告诉苏曼,这个时候是帮助陈秋苹彻底清醒,并和林芳重新修复母女关系的最佳时间,并不适合她出面。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虽在极大程度上超出了苏曼的预料,但结果却也如同她所猜测的那样,   只见陈秋苹亲自上前,没理会臭嘴巴的陈红,却在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狠狠地给赵建军来了一巴掌。   “你怎么敢——”陈红没被打,却比赵建军这个被打的人还要愤怒激动,她叫嚣道,“陈秋苹你是不是疯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和建军哥的关系?知道的话,你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打他呢!”   面对陈红的怒气,陈秋苹只攥紧了因第一次打人而掌握不好力气,而导致用力过猛有些疼的手掌,对她们三个人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对陈红说的:“我不打你是因为你是我堂姐,是女同志,也是因为造成这一切结果的根本,是我太蠢了,才会相信你们的鬼话。至于你和赵建军的关系如何,都不是我打你的理由。”   第二句话是对赵建军:“把你想象成和我父亲一样正直善良的人,是我眼瞎。但这一巴掌,打的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将我寄给你的信和我的地址告诉给其他人,和你上午当着那么多人面说谎话,置我于不仁不义位置的‘报答’,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一定会和你破釜沉舟,去革委会告你乱搞男女关系!”   第三句话是对陈老太:“当年的分家契书我妈那里没有,是因为我爸把它交给了我藏着。所以,如果奶你不想我回去把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不要再来找我们了。”   ……   陈老太是在陈红和赵建军的搀扶下离开的。   离开时,她的背影佝偻得好像有千斤重担压在上面一样。   陈秋苹目送她们三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后,回头面对苏曼眼底淡淡的欣赏,与林芳至今还没反过昧来的茫然,她笑了笑,一边帮林芳提起她刚刚放在院门口的那一袋子羊肉,一边对两个人说:“回去吃饭吧,我还有碗汤没喝呢。”   这是一个不平静却又风平浪静的礼拜一。   和一个在柔弱中学会了坚强果断的女主。   ——   “婶子你看,这是我们商店专门进的一批春节特供的羊肉,说都是现宰的,虽说有点膻气味重,但特新鲜,而且我买了足足六斤,都够咱吃到过年的了!”   在跟陈老太三人那找回了场子解了气,又跟闺女冰释前嫌的林芳神清气爽地拎着羊肉跟赵桂枝说道:“我听说这羊肉冬天吃暖胃补身子,就想着说要不咱晚上就先吃点?咱家也正好有白萝卜,到时候一块搁锅里头炖汤也省事儿,晚上咱一人都喝上一碗,晚上睡觉也能暖喝点。”   赵桂枝年轻时候曾经去过草原,吃过最纯正的羊肉,虽说有些膻气,但滋味儿的确要比猪肉更肥嫩可口。所以,她对羊肉所散发的膻气味儿到不觉得有啥问题,反而兴致勃勃地跟林芳商量起等会儿炖汤时,除了白萝卜以外,该咋样调味的问题。   被禁止进厨房的苏曼发出了渴望的目光,并表示:问我啊!我最爱吃羊肉了!   然而……   “咱俩还是边做边合计吧,反正这玩意儿也新鲜,又是肉,那肉甭管咋做,也不可能不好吃啊!”赵桂枝无情地拉着林芳进了厨房,并且关上了门。   苏曼:“……”   放弃了,毁灭吧!   ……   一碗合格的羊肉汤,该是清而不浊,香而不腻,软烂可口的。   不需要太多的材料,只需要简单的盐巴、适量的葱姜、和少许的香菜点缀,就足够让人唇齿留香,喝了一碗还想要再来第二碗。   苏曼在咕嘟咕嘟喝完了一大碗以后,还十分豪迈地抹了抹嘴,并准备续杯……不是,续碗。   坐在一旁的陈秋苹则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曼,目光里满满都是不敢置信与仿佛是对她怎么能用这么好看的脸做这么豪迈动作的控诉。   对此,苏曼表示:美女的事,你不懂!   于是,顶着陈秋苹越发震惊的目光,苏曼喝下了两大海碗的萝卜羊肉汤,成功给自己吃了个肚歪。   挺着装有两大碗汤,晃荡两下都能听见水音的肚子,苏曼正打算跟院子里绕两圈,就等于是在运动,四舍五入就不会变胖的时候,已经按捺了一天想要追问苏曼关于她工作问题的赵桂枝却等不了了。   赵桂枝先是将儿子苏刚山叫进自己房间,跟他好好商量一下等会儿要怎么问苏曼这件事,又该如何让她记住以后有啥事都得先第一时间跟家人说明的对策后,才一脸严肃地喊苏曼进了房间。   “说说吧,你上午跟那个狗屁蒋副主任说未来你们会成为同事的事儿,到底是咋回事!”赵桂枝看着腆着肚子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的孙女,十分严肃地问道。   “……奶,咱说话还是得文明点,咋能说人家蒋副主任是狗屁呢,他根本不是狗屁啊。”   面对赵桂枝和苏刚山一脸严肃看着自己,明显是打算来个“二堂会审”的架势,苏曼也只能在心里毫不真诚的向蒋副主任说声抱歉,借他本来不咋地的名声,来给自己当个说俏皮话的由头,以缓和一下气氛了。   事实上,关于工作安排这件事,苏曼真不是有意瞒着的。   当初刚结束招工考试的时候,薛主席的安排,她想说来着,但谁让那时候她爸非不让她进厨房,苏曼就故意想让她爸着急结果,等啥时候心情好再跟他说。   可这等着等着,苏曼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但关于自己已经被安排好工作这事儿,她也真给忘了告诉苏刚山了。   而在头几天,赵桂枝被苏刚山接过来的时候,苏曼是有想起来的,她当时本来是打算在晚上先偷摸跟她奶一个人说的,但谁想到那天又发生了陈秋苹拿错杯子,喝了老白干醉酒,还一语道破梦中人,让她意识到自己拿的是穿书剧本的时候,她一心想的都是未来该咋办,哪儿还顾得上和赵桂枝说工作的事儿啊。   苏曼是一肚子的理由可用,但却都在看到她奶和她爸的时候,全都变成了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   “下次,不管是啥事儿,我都保证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绝不隐瞒!”   “你还想有下次?”   赵桂枝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可她话虽是这么说的,却也还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转而问道:“说说到底是啥性质的工作吧。待遇咋样?啥时候上班?会是特辛苦的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苏曼深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地说道:“妇联干事级别,工作内容就是针对妇女这一集体进行工作;待遇不错,上五歇二,正常节假日都休息;工资还行,每个月25块8,包吃不包住;过年后三月上班,具体日期听通知;至于辛不辛苦,目前还不知道,得等正式上岗以后才清楚。”   苏曼当下干脆利落回答的态度,倒是让赵桂枝十分满意,并对孙女终于有了工作,还是在政府里干妇联这种有益于妇女,且还是铁饭碗的岗位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这样说的话,那位薛主席是真的很欣赏你了,咱们这是遇到贵人了。”   “特别欣赏也不至于,可能也就是矬子里面拔高个儿,才选中的我吧。”苏曼十分谦虚地说着,“其实一开始那位薛主席也有些顾虑,觉得我太年轻,怕我岁数太小脸皮薄,在处理妇女问题的时候,会抹不开面。”   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苏刚山突然开口,表示:“那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你,这说明闺女你就是最优秀的!”   虽然但是,在苏刚山看来,苏曼干啥都是最棒的!   这时,赵桂枝忍不住问道:“不过这在妇联工作的人,应该不管是领导还是干事,都是女同志吧?”   苏曼知道她奶在顾虑什么,笑道:“薛主席当然是女同志了,妇联负责的就是妇女工作,咋能让啥都不懂,也很难有同理心的男同志来当领导呢。”   听到这话,赵桂枝放心了,也更满意了。   但也是这份满意,让她放松了警惕,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将所有情况都问清楚,而是将抱着肚子说自己实在撑得慌的苏曼放了回去。   一直等到许久许久以后,久到苏曼已经打包好行李准备正式上岗的时候,赵桂枝才终于意识到,自己问来问去,竟然忘了问她的工作地点,让本就狡猾的孙女钻了这么一个大漏洞!   可等到赵桂枝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却都早就来不及阻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99个红包,宝贝们多多评论,也请不要养肥呀,这几天的订阅真的吼吼重要的!   ------   [1]“路曼曼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来自屈原《离骚》   PS:小曼名字的含义之一终于出来啦!搞事业的女鹅就是最棒的!   ------   果然,还是乒乓球单打决赛这样的项目适合我看,不用担心看了以后会影响结果(下午看了女排的人落泪了)之前的男子全能体操,真的给气到我梦里都在暗杀小日本[磨刀]   感谢在2021-07-26 11:47:11~2021-07-29 22:49: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跳跳糖10瓶;果子、飞飞2瓶;花灯游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捉虫)   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腊月的即将结束,又一年的农历春节也马上就要到来了。   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赵桂枝和林芳忙活在厨房里准备发面,好能够在明天“二十九蒸馒头”的时候,求得来年的光景能像这些发开的面团似的,发财富贵,也能够同被蒸好的馒头一样,蒸蒸日上!   但难得的,是向来对厨房十分惦记的苏曼没有在今天又外面趴门缝。   这一来是苏曼对发面不感兴趣,也不好意思去祸祸家里攒了近一年的细粮供应,二来嘛,则是今天是之前县政府通知上次考试被录取人名单的时间,虽然苏曼一早就知道自己的成绩,但这不还有陈秋苹呢嘛。   自打陈秋苹见识了赵建军和陈红二人的真实丑恶嘴脸以后,她的智商也终于重新占领高地,能听得进人劝,也能进行自我反省,彻底想明白自己报名下乡插队这事儿是个圈套。   但这个时候想明白,却早就晚了。   陈秋苹没办法改变自己必须插队的事实,便只能在林芳的安慰下,一边由着林芳托人找关系,尝试给她换个离花阳县近一点的插队点,一边也不免将希望寄托于这场招工考试的成绩。   走在去往县政府的路上。   自知招工结果上不会有自己名字的陈秋苹低头边走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闷声闷气地问苏曼:“小曼姐,你说我会被分配到哪儿插队呢?”   同样不觉得陈秋苹能被招上的苏曼想了想,说道:“我猜这个地方不一定有多美好,但一定会是离县城近的,能让你常回家看看,也能让林姨常去看看你的地方。”   听出苏曼话语中安抚的陈秋苹忍不住笑了笑,却又仍不可避免心中忧愁地说道:“如果能那样的话就太好了,但我担心这会很难,尤其是我的户口还在南城县,想要通过南城县的知青办把我的名额调到花阳县,实在是太难办到了。”   “不要杞人忧天,要记住姐跟你说的话——‘爱笑的女同志运气一定不会差’。只要你笑口常开,那好事自然会来!”苏曼最近十分热衷于给陈秋苹喂鸡汤不说,还成功用这些在未来时代都快给人耳朵磨烂了的话,给陈秋苹给逗笑了。   当然,在来到县政府门口,看到名单上果不其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以后,陈秋苹也还是有些笑不出来。但在看到苏曼的名字以后,她又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差,起码小曼姐没有受自己的影响,能够留在县里当干事了。   “恭喜你,小曼姐。”   “秋苹,我……”   虽然苏曼知道,陈秋苹能被招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因为这是女主既定的命运。   但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孤零零摆在那里的时候,她心里头也还是不免有些难过。   “我当初应该不管你想不想留在城里,哪怕死拉硬拽也要带着你一起准备考试的。”   “但那时候我肯定不会好好学的,没准儿还会影响小曼姐你的成绩呢。”   在经历了一场背叛以后,陈秋苹整个人的气质都与之从前有了极大的不同。   面对苏曼表现得比她自己还要低落的情绪,陈秋苹安慰地道:“就像在考试那天,小曼姐你在院子里和我说的那些话一样,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任性了。”   而就在陈秋苹说完这些话的一个月后,也就是在这一年春节结束后,马上就要出正月的时候,在林芳不遗余力地努力,和苏曼借助蒋副主任工作便利的帮助下,陈秋苹也终于收到了来自知青办的通知。   在收到通知以后,全家人围坐一团,开始就这个下乡地点和时间进行了讨论。   “集合时间在三月二十号早上七点,到时候知青办的人会统一安排他们下乡报道的事情,其他人都得等到了地方以后才能知道是被分配给哪个生产大队,但苹苹已经确定了,她插队地点是在花阳县,麦秆公社,于家堡生产大队。”   赵桂枝听到这个地方后忍不住蹙眉:“于家堡生产大队?这地方我知道,从前有人给南家湾的姑娘说过亲事,但后来经过打听……这亲事最后也没结成。”   这话说得林芳心里一紧,连忙问道:“为啥没结成啊?不会是这地方的风气不好吧?”   要说为啥越来越多的家庭不乐意让家里的孩子下乡,那一是为农村生活艰苦,怕孩子受罪,二就是农村环境陌生,那女同志到了这种地方人生地不熟不说,也是真怕会被欺负,更怕被糟蹋。   这也是林芳费这么大劲也要把陈秋苹弄到花阳县附近的地方插队的原因。   “倒不是风气有问题,咱花阳县这地方离军团近,革委会这些年又一直没放松男女关系这方面的问题,所以这点芳子你不用担心,只是……”   赵桂枝见林芳的脸色都变了,连忙解释道:“只是于家堡那地方是花阳县出了名的穷地方,于家堡的社员品行方面倒没听说有啥不好,只是那里的人都跟天生带懒筋似的,年年生产量都上不去,这几年也都还闹出过社员因吃不饱而被饿死的事情,所以我也是怕秋苹去了于家堡以后会被安排干地里那些苦活累活,还会挨饿,到时候这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   虽然三年饥荒已经过去了,但粮食问题仍然是每个家庭仍要面对的考验。   像是苏刚山和林芳这样的双职工,又少子女的家庭还算好的,起码苏曼和陈秋苹几乎都是除了那三年以外就再没挨过饿不说,平日里的伙食也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可也是因为她们都没吃过这样的苦,林芳才明白赵桂枝的顾虑。   林芳想了想,说道:“粮食少不怕,我可以从我的供应里面省出来给苹苹带去,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跟那里的生产队长托托关系,让苹苹能常回家来住,这样的话也能时不时给她开开小灶。”   “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惹眼,容易让秋苹在群体中显得格格不入?”   向来不喜欢随波逐流的苏曼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是有她自己的顾虑的:“据我所知,每个生产大队都会有不少老知青,而同批下乡的新知青也不可能只有秋苹一个人,如果其他人都得吃苦受累饿肚子,秋苹却能天天吃饱饭,还时不时回家开小灶的话,是一定会被排挤的,这样的话会让她孤立无援。”   “那,那该咋做才能让苹苹又能吃饱饭又不被排挤呢?”   “我觉得还是不要太张扬,尽可能多带点粮食没问题,但不要一次性拿出来,顿顿吃个六七分,七八分饱,也不要太频繁回来,但林姨你可以时不时过去看她,到时候再给其他知青带点吃的啥的,也能给秋苹拉拢点人情。”   苏曼之所以这样提议,也是她自己的根据。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嘛。   那原书中,女主就是因为与其他知青格格不入,遭人嫉妒,而落得一个人去河边洗衣服,最后却意外落水,才有了后面她被男主救上来后,因生产大队里头风言风语而不得已嫁给男主的。   这才有了后面所谓的“先婚后爱”剧情,在作者一次次的安排中,让女主被男主所谓的品行与深情打动,开始了一心为小家做打算,而将自己的亲妈和因为继姐所做事情而愧疚的后爹给自己寄来的各种钱和票,全都毫无保留地贴补给婆家的“扶贫”工作。   在察觉到陈秋苹性格上的转变以后,再加上原本在看小说时就对男主和他那一大家子就十分不满的原因,苏曼是真的不想再让女主和男主碰上了,至于剧情什么的,自己这反派对照组都成心灵鸡汤传播者了,那还有啥可不能被改变的呢。   虽然苏曼不能确定陈秋苹即将要去插队的这个于家堡生产大队,究竟是不是书中只一笔带过说是个“yu村”的yu,但甭管是不是,源头上掐断就绝对能行!   为此,在林芳一边说着要去换粮食,一边又担心这个忧心那个,恨不得连家带自己都一块跟陈秋苹去于家堡的时候,苏曼则把陈秋苹拉了过来,小声道:“不管身处何地,我能给你的,就三个建议。一是要和所有人都保持好关系但不要轻易交心,防备和警惕还是要有的,要记住少说多听;二是一定不要喝酒,你酒品是真不行;三就是在学会游泳以前,不要去任何有水的地方,不然你会变得不幸!”   苏曼原本想说的是,不要靠近男人也不要让男人靠近,不然会变得不幸。但她也怕说的太多,再给陈秋苹造成阴影,到时候反倒容易出问题,便改成了不要靠近水。   而事实上,光是“不幸”两个字,就足够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陈秋苹更是对即将开始的于家堡插队生活感到窒息了。   她有心想问为什么靠近水会变得不幸,是不是于家堡那里的河水出过啥事儿,还是所处的位置有啥讲究……   看着苏曼如此神秘莫测的表情中,又想到如今正是破除一切封建迷信的敏感时期,哪怕是揣了一肚子的好奇与深究,陈秋苹也不想生事端,给苏曼惹来麻烦,便只郑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于是,在林芳的依依不舍下,在赵桂枝和苏曼鼓励的目光中,在苏刚山的陪同下,陈秋苹也还是背上了行囊,准备出发前往知青集合点,开启她的新征程了。   而就在陈秋苹离开的第二天,也就是县政府通知妇联被录取的26名女同志前去她们最开始参加考试地点去报道的这一天。   苏曼早早起床收拾,并在吃过晨饭后,在苏刚山、赵桂枝和林芳诧异不解的目光中,拎出了她昨天就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出门去妇联报道了。   赵桂枝看着她这大包小包,堪比陈秋苹昨天下乡的架势,十分费解地看着她,问道:“小曼,你这是去报道,还是送知青啊?秋苹昨天下午就到于家堡了,你现在追她也早就不赶趟了,还拎这么多行李干啥?”   “我这样当然是去报道啊……”   苏曼一边说着,一边拎着行李往院门外走挪动。   一直到走出院门,她才回头对赵桂枝说道:“奶,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记性也随了我爸,总忘事!所以这次也是忘了跟你们说,其实我上班的地点不在县里,而是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开启女主事业线了,原谅我卡在这里[给大家提前道歉磕一个]   评论区发199个红包,请宝贝们再爱我一次,能继续和我保持长长久久的关系!   ------   因为周日,也就是明天这本书就要上夹子了,而更新的字数越多就越影响千字,可千字排行榜对每一个作者而言都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太太重要了,所以这一章就只有三千字了,同样是这个原因,明天的更新时间也会改变(但只有这一天,之后还是会固定早六点更新)具体更新时间要看夹子的位置高低,还请多多见谅[鞠躬]   同时,也请大家能多多支持这本书,尽可能不要养肥,谢谢。   ------   求一波作者专栏收藏的同时,也顺便给我的另外两本预收打一下广告   ★《在年代文里再婚》   盛芬芳重生了。   虽然重生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上辈子的渣男丈夫结婚了   但盛芬芳知道,这个时候丈夫已经有了外遇,小三也已经怀孕   于是,她在重生日程上写道:离婚√   >>>   盛芬芳的前半生活得就像个笑话。   她一辈子都没能有个自己的孩子,也因为这个而一直背负着“不下蛋的老母鸡”这样一个充满了对不能生育女人十分鄙夷的称呼。   三十岁那年,丈夫抱养来一个孩子,说以后这就是他们俩的孩子。   盛芬芳以为这是救赎,却没想到,这个被她视若亲子呵护长大的孩子却在成年之后告知自己,他是丈夫和别人生的孩子,如今他长大了,自己这个免费保姆要给他的亲妈让位了。   五十岁那年,她被扫地出门。   七十岁那年,她死了   却又重生回到了三十岁那年……   ★《八十年代返城知青》   脑子活泛却不爱读书的卫春来在初中毕业以后就去了技校学厨师。   毕业以后,他抓准网络快速发展的时机,凭借自己不俗的长相,和一手好厨艺,以及灵光好钻研的脑瓜,成功搭上了时代的顺风车,成为了日收过万的美食+探店阿婆主。   就在他事业有成,有房有车,就缺个老婆的时候,一场意外让他穿越成了八十年代一个刚刚返程,就抛弃乡下未婚妻,一心想要攀高枝却惨遭翻车狗带的男知青。   穿越变渣男的卫春来:?还我命来!!!   造成意外事故的穿越总局:咳,那个老卫啊,你要老婆不要?   欢迎点击作者专栏了解~保你不吃亏不上当,更新更是有保障!   完结文可宰:《在年代文里当炮灰[七零]》、《在后妈文里当女配[七零]》☆(≧3≦*)?   预收文求收:《八十年代凤凰女》欢迎收藏~   感谢在2021-07-29 22:49:12~2021-07-30 22:35: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花灯游、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其实,我的上班地点不在县里。”   “不在县里?那在哪儿!”   赵桂枝在听到苏曼的话后,十分激动地站了起来,问道:“你参加的招工考试不是县妇联的岗位吗,为啥不能留在县里?是不是他们还是觉得咱农村户口的人就不能留在城里干事?!”   “不是,是我自己同意去基层的……”苏曼一边说一边防备着她奶会突然暴起的举动,解释道,“当时县政府的领导都觉得我岁数小,干不好妇联工作,当时只有薛主席觉得我可以,可她毕竟是省里来的领导,没办法越过县里的领导们直接决定,所以她给我一个选择,就是由她直接委派我为干事,但不能留在县里,而是要去下边公社来进行妇联工作的重组……”   “我答应了。”   苏曼并不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后悔,因为不管是什么年代,年纪对于职场升值而言,真的是一道让人没办法靠能力补齐的门槛儿。   她不想自己再像上辈子那样,因为岁数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升职机会,被只是比自己早进公司几年的前辈占去,也不想总被甲方质疑。   更别说,在这个性别和年纪更是一种桎梏女性走向社会,提高自身价值地位的年代,苏曼如果不好好把握机会的话,那么可供她选择的未来,就只能不断被缩减,一直到77年恢复高考,等到时候已经快三十岁的她,就算考上大学,也一定会成为周遭人眼中的“怪人”。   不想当怪人,就要拼命奔跑到力所能及的最高点。   只有站得高才能望得远,也只有站在高处,才能听不见人们的议论,只看到他们仰视自己的目光。   “这是我最好的机会。”   看着赵桂枝面无表情的样子,苏曼努力解释着:“奶你知道的,我不想一事无成,更不想自己像大队里那些同龄人一样,到了年纪就结婚,变成围着灶台锅台转,目光也只能看到自家院子,一辈子都得被束缚在婆家、丈夫还有子女们的身上,然后就这样老去的人。”   “我,我想要有属于我的一片天地。”   苏曼的话,让站在院子里正准备朝她走过来的赵桂枝停下了脚步,也让赵桂枝身后,同样焦急想要把事情问清楚的苏刚山的表情变了又变。   这一番话,几乎是未来每个在拥有了独立自主思想后所有的梦想,也是她们想要通过不断努力而得到实现的生活。   尽管这条路很难做,会有人摔倒,也会有人逃跑,但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曼的梦想都没有变过。   尤其是作为在上辈子已经彻底贯彻,并实现了这个有些难做的梦想的人,这辈子,她也不想撤退。   苏曼可以肯定,在自己拥有过一次做梦经验以后,她一定可以做的比第一次还要好!   院门外,是苏曼一脸坚定地拎着手中的行李,整装待发地等待赵桂枝和苏刚山的回应的姿态;   院门内,是赵桂枝和苏刚山几经变化的神情,和他们最后朝苏曼走过来的脚步。   看着如今已经亭亭玉立,却又飒爽英姿的孙女,赵桂枝一字一句地说道:“小曼,奶想告诉你,我和你爸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我们想你成为那样的人。”   “而是,想要你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读书的意义,该使人明智,而非让人受制于课本。   像是没读过太多书的赵桂枝,和天生就对读书不开窍的苏刚山,他们所受的教育并不多,拿起一本书所能念出来的内容,可能连这本书十分之一都没有。   但衡量一个人智慧高低的依据,从不是对方的学历。   而是,这个人之于生活,之于情感,之于社会的看法,与处世的态度。   赵桂枝和苏刚山二人,并肩站在院门口,目送苏曼离去。   看着她离开时的背影,母子俩不免心酸,像是在看第一次学会飞翔的幼鸟离巢一样,眼神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当然了,在浓浓的不舍中,他们的目光中,还有对孙女(闺女)能在这个年纪就拥有如此的见识与敢于闯荡的勇气而产生的骄傲与期待。   每个人都是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对“第一次”的挑战与经历。   苏曼接下来要面对的,就将是她在做出了和上辈子一样,选择拼搏事业时,所要面对的,第一次挑战。   ……   “我被分配到了,麦秆公社?而且是只有我一个人过去,负责整个公社和下面六个生产大队的工作?”   在上一次参加招工考试时所去过的房间里,苏曼在听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姓陈的妇联副主任,说出组织对自己即将要去往的公社名字,并且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负责这个地点的妇联工作以后,忍不住再三确定了一遍。   “可是当初薛主席说过,她会安排我去……”苏曼之前曾得到过薛主席说会安排她去离她户籍所在地或是最近的庆安公社的承诺,可怎么现在又变成了陈秋苹下乡所在的麦秆公社?这可是离向阳公社最远的公社了!   面对苏曼的质疑,这位陈副主任一脸严肃地说道:“苏曼同志,作为即将上岗的妇联干事,我希望你能够明白,我们最主要的工作内容之一就是要先学会服从组织的安排,而不是对组织所做决定进行质疑、反驳。麦秆公社是花阳县最小的公社,相比较其他需要管理至少十几个生产大队的公社,麦秆公社根本不需要去太多的人,难道你觉得你没办法胜任吗?我希望你能端正你的态度,快点在这上面签字,这会儿过去应该还能赶上隔壁知青办送第二批去往麦秆公社的车,希望你赶在中午以前抵达公社,完成你的上岗报道!”   看着面前这位陈副主任不容置疑的样子,苏曼没有把之前薛主席和自己说过的承诺讲出来,只拿起笔在面前的本子上面签好了名以后,便在对方不苟言笑的目光里,径直离开了。   一定是有人在不知道薛主席给自己安排岗位地点的前提下,以为自己是因为农业户口而被安排去了公社,便自以为隐晦地将自己本来要去的地方改成了花阳县下几个公社里头,生产最低也最穷的麦秆公社,以此报复。   而会这样针对自己,却又总改不了小聪明性格的人。   估计就只有……   在过去知青办那边打算搭顺风车的路上,看着正在人群中喊着让知青赶快上车的人,快步走过去喊道:“蒋副主任,又见面了。”   “啊,是小苏同志啊,好久不见。”   一个多月没见,看起来憔悴了几分却也显得城府更深了不少的蒋副主任看着苏曼这大包小包的样子,隐晦地笑了笑,问道:“小苏同志你这是……”   苏曼拍了拍自己背在胸前的包,道:“这不是组织上对我有了安排,过来这边也是想搭一程顺风车,好让我能去麦秆公社那边报道嘛。”   “小苏同志你不是留在县妇联?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我们真能做同事呢。”蒋副主任阴阳怪气地说着,还不忘讽刺道,“看起来小苏同志你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受省里薛主席的看重嘛,毕竟麦秆公社那边可是吃饱饭都难,咋会听你的话,积极开展妇女工作呢。”   从始至终都清楚蒋副主任是个十足小人的苏曼在听了这番话后,不光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是啊,我也以为能和蒋副主任您做同事,好好跟您说说匿名信的事,让您帮我想想,到底是谁想整我。但可惜啊,现在是没机会了,只能等以后了,不过那匿名信我可还收得好好的,随时都能交去革委会。不光能让他们帮我调查,我还能请他们了解一下蒋副主任您对这件事情的处理过程呢。”   “这,这事儿不都已经掀篇了嘛,怎么小苏同志你还收着那封匿名信呢?”蒋副主任没想到事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自己还会被苏曼这个让自己丢过一次脸的臭丫头捏住把柄,心里气得不行。   “这怎么能不收着呢,我还得给它留一辈子,当传家宝呢!”   看着蒋副主任突然变了的神情,苏曼心里憋笑,面上却不显,她故意不继续说这个话题,转而又说道:“说起来这也是怪事不常有,今年特别多。也不知道是哪个生儿子没PY的缺德人给我换了一个公社,等啥时候妇联汇报工作的时候,我可是得好好跟妇联的领导,尤其是早就给我安排好地方的薛主席说说,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利用职权吗!”   蒋副主任:“……”   你他娘的生儿子才没PY呢!   实际上,在结束了之前那场乌龙事件以后,蒋副主任有考虑过苏曼可能和自己秋后算账的事情,但观望了一阵子以后,蒋副主任发现苏曼根本没有啥后招,所谓的受省妇联薛主席欣赏的说法,也不过是在考试时表现得相对不错,得到了对方的几句夸奖和工作安排罢了,因此他也就放松了对苏曼的警惕,并且还在背后耍了点花招,算是对苏曼当天对自己态度的“回礼”。   至于那封匿名信背后可能是针对自己的阴谋和它的来源,蒋副主任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对那个在档案室工作一心想要取自己而代之的老家伙也有了极大的防备,只等着自己忙过这一阵子知青下乡的事情以后,就立刻回敬对方一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竟然又让苏曼这样一个小丫头片给明嘲暗讽了一番,还说啥,生儿子没PY?!   可偏偏,做贼心虚的蒋副主任再傻也不会不打自招地去反驳苏曼,再怎么气不过也只能在心里头憋气。   看着蒋副主任险些当场跳脚的样子,苏曼十分没有同情心地在心中狂笑了一通后,心里头因为工作地点被换而略有些郁闷的心情也得到缓解,便没了继续试探、激怒蒋副主任的念头。   只敷衍了对方几句话,再顺便给写匿名信的人,也就是赵大志和他的帮手上了个眼药后,苏曼就坐上了去往麦秆公社的车,开始闭目思索起等自己到了目的地以后,自己该如何在生产经济还都成问题的麦秆公社开展工作,并做出业绩的问题了。   ……   因为之前对薛主席的话有所信任,而的确疏忽了可能出现变故的情况,苏曼在考试结束后到今天即将报道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在做关于向阳公社和庆阳公社两个地方的情况了解,和针对这两处地方的情况,而制定出来的一些开展妇女工作的加护。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苏曼可以接受并适应相对贫穷的麦秆公社的生活,但她不是陈秋苹,不是坐在了这辆载满知青的卡车,她就真的是知青了。   她过去那里是要去工作的,更是要做出成绩的。   可现在她对那里的情况是一无所知,唯一掌握的讯息,还是昨天陈秋苹要去插队时,林芳和赵桂枝两个人对于麦秆公社下的于家堡生产大队的部分情况,知道那里产量低,人口少,群众思想不够积极,对于生产劳动也都不够卖力气,是个至今还没实现人人吃饱的地方。   对于这样连最低生存需求还不能百分百保障的地方,想要开展妇女工作,可以说是一件连难度都不好估摸出来的事情。   在苏曼没有实地勘察了解的情况下,她不知道麦秆公社这种普遍存在的思想行动不积极,且年年生产量都下降的原因,是领导懒还是群众懒,是男人懒还是女人懒,还是男女老少全都懒造成的。   同时,她也不知道这些男人是带着老婆孩子一起懒的真懒汉,还是光自己懒却使唤女人干活的嘴把式。   还有,麦秆公社的领导又是想管管不了,还是根本不想管又不想放权呢?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盘旋在苏曼的脑海中。   这些问题,也将伴随着坎坷不平的道路,和不停颠簸的卡车,以及最终目的地的到来,而被苏曼去了解,去堪破,去解决。   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苏曼最不怕的,就是和人打交道了。   ——   抵达目的地麦秆公社后。   苏曼跺了跺自己坐了一路有些发麻的脚,四处看了看这的确比其他公社显得更荒凉一些的地方后,便准备拿着自己的介绍信,去找公社里的领导了。   这个时候,一个长得浓眉大眼的短发姑娘朝苏曼走了过来,喊住了她。   这个姑娘看着挺腼腆,但说话却挺虎,张嘴就说道:“同志,你也是被分配到麦秆公社的知青吧?我叫赵兰妮,你叫我大妮儿就行,我是从H省来的知青。刚下车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你了,你长得可真好看!”   “……谢谢?”   苏曼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并在这位赵兰妮同志还想跟自己唠下去的时候,及时解释道:“兰妮同志不好意思啊,我不是过来插队的知青,但还是很高兴认识你,你长得也很好看。”   说着,苏曼就朝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毫无所知自己礼貌的微笑又成功收获到了一个小迷妹,以及更多站在周围却不敢上来问话的男同志的迷恋,直接转身朝着公社办公室走去了。   赵兰妮:她可真好看……   其他人:嗯!!!   ……   “同志您好,我是从花阳县过来麦秆公社这边报道的妇联干事,这是我的介绍信。”进到办公室以后,苏曼看着办公室里一个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看站姿像是当过兵的男同志开口,将自己的情况说明清楚以后,便将介绍信拿了出来,等着对方给自己盖章。   男人看了一眼苏曼的介绍信,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管是形象气质都不太像是过来处理张家长李家短的妇女工作,倒像是资本家小姐被下放插队的苏曼,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你叫苏曼,是过来负责开展麦秆公社及下边六个生产大队的妇联工作的?那咋就你一个人来,其他人同志呢?”   听出这位男领导同志话里对自己不信任的苏曼只笑了笑,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负责整个公社和六个生产大队的妇女工作?!”   “是的,这些都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情。”   说着,苏曼没再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将自己的介绍信收了起来,笑着反问道:“所以,这位同志你在公社这里是负责什么工作的呢?要是你的职责范围不能给我盖章,并给我提供办公桌椅,和住宿地点的话,那能不能请你把能负责这些的领导请来,或者是让开一点,让我能用一下你身后的电话,跟县里联系一下?”   “呵,你这个小同志倒是不客气!”男人话是这么说,态度却明显缓和地自我介绍道,“我叫田庆丰,是比你早来半个钟头的公社书记。你说的需要盖章,还有工位桌椅,以及住宿的情况我都能负责,等会儿吃过午饭,就都能办了!”   听到这位田书记说他也是刚被调到这里的话以后,苏曼脑袋上的隐形小雷达亮了。   苏曼她最担心的,就是碰到那种就跟蒋副主任似的,官瘾大,能力差,不想提高国民生产GNP不说,还总爱窝里斗,把着权利不撒手的那种公社领导,到时候她过来先别说做成绩了,得先跟“地头蛇”大战三百个回合,那简直是太内耗了。   但如今看着这个长得跟朱时茂一样浓眉大眼的新领导,苏曼对他能力如何还不知晓,可都是同期来的“新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话,哪怕是个不务正业的,苏曼也有信心自己能够保证妇联的职权不被抢走。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田书记倒是有点当过兵转业退伍的架势,虽说刚一开始对自己是有点偏见,但总的感觉倒不像是酒囊饭袋。   对此,苏曼的态度也平和了不少,转而顶着自己如今才18岁,嫩得都能掐出水的形象,一开口就是宛如三四十岁人才会有的沧桑现实,开始和这位田庆丰同志唠起了家常。   田庆丰:这位小苏同志是有些家常话在身上的(?   ……   在这又要忙着分配知青,和过来领知青回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们进行交接,又要忙着新领导、同事上岗,公章账目交接,和工位宿舍分配的这一天时间里,目前才刚被安排了办公室,但还不算正式上岗的苏曼忙里偷闲地给家里头打了电话保平安,将自己被分配到陈秋苹插队所在公社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对于赵桂枝和苏刚山,以及林芳而言,都是个极好的消息,也让他们从昨天就因陈秋苹而没能落下,今天又因为苏曼而再次高高抬起的心,彻底落了地。   “等这个月月底,我和你林姨就一起去麦秆公社看你和秋苹去,在那之前你想着去于家堡那边和秋苹俩人也商量商量,看看都需要啥,到时候我们一块儿给你们都送过去!”   “成,我今天先收拾宿舍,等明天再跟公社借自行车去于家堡看秋苹,他们大队离公社不算远,等我和秋苹都安顿下来以后,我也能时不时去看她,她也能时不时来我宿舍这里住……”   在和家里报过平安后,苏曼又开始忙活起在公社搜索信息,尝试建立关系网。   凭借自己这一张人兽无害的外貌,外加跟谁都能唠的满点技能,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目前公社里几乎所有干事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田庆丰,公社书记,42岁,军人出身,因伤退伍转业。他爱人姓赵,现在在公社的卫生所里工作,从前是军医院的护士。他们有个女儿,因田庆丰老首长的照顾而被特许随他一起在麦秆大队当知青,具体在哪个生产大队不详。”   以上对于田庆丰的资料,一部分是因为田庆丰自己说出来的,一部分是苏曼旁敲侧击猜测出来的,还有一部分是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但因为田庆丰才第一天来,所以公社里的人都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对他的情况也没来得及了解太多,所以知道的也不多。   至于其他人……   “刘爱国,治保主任,36岁,前公社书记的表哥;   “赵小六,公社会计,27岁,前公社书记的堂弟;   “于晓霞,公社干事,22岁,前公社书记的小姨子……”   躺在宿舍的床上,苏曼回忆着自己这一天所收获的情报,只觉得麦秆公社年年都被全县通报批评这事儿,是真的不冤枉。   总共这一个公社里的岗位就不多,零零散散加上公社食堂的工人,也才不到二十个人,可也不知道这位据说已经卷铺盖去农场接受改造的前公社书记是个怎样的神人,硬生生给家里头七大姑八大姨,表哥堂弟外加小姨子这几个当治保主任不识大字一个,当会计不会拨算盘,当干事连话都说不利索的亲戚都给安排了铁饭碗。   光看这几个在前公社书记都已经被下放农场也还不改嚣张气焰,跟田庆丰那还吆五喝六的样子,苏曼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位前公社书记必然得比他们几个多加个“更”字。   苏曼边想着,边在自己特意拆开的一个新的,用来记录她事业线奋斗史的笔记本上面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克制不住自己内心贪婪的人,就只能通过艰苦朴素的作风带动与辛苦专注的劳作才能彻底洗净他那颗已经混浊的内心,这是需要我们引以为戒的,希望我可以永远保持本心,共勉。”   就像是苏曼上辈子在公司里总是会捡着领导在公司巡查或开会时拼命给自己找活干,没事也要留下来加班,并带着成果去找领导汇报一样。   很多东西,只用嘴说不靠谱,低头苦干有太傻,只有又说又干又表现,才是能让一个人被领导发现的最佳途径。   在写完了两页,又算是加了滤镜的日记,又像是工作记录总结的内容后,苏曼又检查了一遍宿舍的门窗,和自己拿绳子系在门把手上的茶缸子,确保只要有人试图推门茶缸子就会拍在门上发出响动后,她才熄灭了煤油灯,盖上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棉被,准备休息了。   ——   天才蒙蒙擦亮的时候,苏曼就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旧工服,踩着一双旧棉鞋,把头发也梳成了高高的马尾辫,又对着镜子抹了点蛤蜊油后,她看着极具这个时代风格的小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分满意地露出了一个标准八齿笑后,便准备去公社报道,顺便再跟公社把他们唯二有的自行车借一辆骑。   不光是为了去于家堡看陈秋苹,苏曼也想趁这几天天气还算暖和,没有倒春寒的时候,将整个公社包括下面六个生产大队都逛一圈,跟老乡们了解了解情况,实地勘察一下,好为自己之后的工作打好基础。   “……我昨天在田书记您忙着交接工作的时候,已经在公社逛了一圈,也问了不少来自六个生产大队,如今在公社工作的老乡,把咱们麦秆公社和六个生产大队的大致地理情况都了解清楚,并绘制了一张简单的地图,但我还是想借这几天的时间,先把咱们公社的整体环境都勘察一遍,好能将更详细、完整的地图画出来,方便我们今后的工作。”   苏曼看着坐在办公桌那边,一看就是还没给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火苗子烧利索的田书记,认真陈述着自己对接下来一周的工作安排和想法,最后还不忘点名自己的职责,说道:“当然,这样做也会对我了解各个生产大队的妇女工作情况提供极大的帮助。”   面对苏曼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多起伏的语气,和她一直保持浅笑的样子,从昨天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厉害角色的田庆丰越发觉得,她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   虽说苏曼的岁数是有点小,比他家那傻丫头还小了两岁,但作为一个老兵,田庆丰看上去虽像个大老粗,但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看出苏曼从昨天报道到今天一早就来找自己谈工作时流露出的与众不同的气场。   尤其是她说话时轻柔的语气和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田庆丰甚至从她身上看出了那么一点点自己在部队时最害怕的总爱眯着一双眼,被他们称为“老狐狸”政委的影子。   想到从前的老政委,田庆丰不免眼神一暗,后又立刻恢复,和坐在对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刚刚情绪变化的苏曼说道:“那我给你开个证明吧,这样也方便你去各个生产大队进行了解工作,不至于被刁难。”   田庆丰话里的意思说的隐晦,实际上就是担心会有个别思想落后的老乡会对苏曼是个面嫩的女娃娃而不把她当回事,到时候再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想到这,田庆丰写证明的速度就又快了一些不说,特意在盖公社印章以前,特意标注出苏曼是妇联主任的身份。当然,这个主任是田庆丰给她安排的,不算编制级别,也没有委任书,只是一个对外说法,毕竟整个公社和六个生产大队的妇联工作都是苏曼一个人负责,那不算主任算啥?   说着,他把开好的证明和自行车锁头的钥匙给了苏曼,看着她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田庆丰还不忘嘱咐一句:“要是担心中午赶不回来的话,等会儿就先去食堂带点干粮,算我的!”   并没有想无偿加班的苏曼:“……额,谢谢?”   ……   虽然但是,苏曼在出发之前,也还是跑去食堂要了俩二合面的馒头,又给自己的行军壶里灌了一壶热水以后,才准备出发。   在将自己昨天画好的简易地图看了一遍后,苏曼算了算大概路程,决定将六个大队分成三组,今天先朝着离公社比较近的郭屯生产大队和于家堡生产大队进行勘察。   由于这些年来前公社书记的不作为,麦秆公社只有一条能从县城通往公社再去到各个生产大队的路,还是坑坑洼洼,走得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土道。   原本,苏曼在骑这种前面还有横梁的老式自行车时就不免有些吃力,再赶上又是这样的泥路上,更是让原本半个钟头就能抵达目的地的时间,一下子就延长成了将近一个小时。   而这,还不算苏曼在路途中,每经过一个她认为算是标志地点的地方,或者是有人烟、村庄的时候,她就会停下来问路过的人这里是哪里,并在本子上不停记录的时间。   在即将到底郭屯的时候,苏曼看见不远处荒芜了一大片的土地时,停下来抓了一把土壤,又撒了点水在上面,在本子上面写了自己的观察,并对这里为啥没有春种原因,需要等到到了大队以后,才能得到回答的问题上画了一个大问号。   等到在抵达郭屯大队以后,她在得知那片荒芜土地是因为没了养肥,产量一年比一年低而被舍弃以后,就又问了他们近三年的产量和主要种植的作物,以及大队社员分到的粮食量等问题以后,才又骑车朝着下一个目的地,也就是于家堡生产大队走去了。   而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在这早春乍暖还寒的时候,已经从公社出来两个多小时的苏曼身上穿的棉袄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胳膊和腿肚子也因为骑车骑得有些酸胀了起来。   在苏曼实在骑不动,也觉得骑车进村太过张扬,而选择推着自行车,打算一路打听一路过去知青办那里看看陈秋苹的时候,她这走道是有些拉拉胯了,但脑瓜子却还在转悠。   苏曼心想,自己这才忙活了一上午都不到,就累成这样,也不知道上辈子那些扶贫干部是咋完成国家扶贫工作,实现全民奔小康的……真是值得人敬佩,也值得人学习啊!   是的,在这一上午的所见所闻中,苏曼从中意识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那就是——   扎根基层!培育基层!建设基层!   如果说,单纯在妇女工作上面做出成绩的话,苏曼未来的发展会是向薛主席那样,从普通的妇联干事到妇联主任,再到市、省、中央的妇联主席的话,她就属于路子走窄了,将自己所能施展拳脚的天地桎梏在了妇联范围中。   但如果,她将妇女工作作为奠定自己事业的基础,先获取成绩,再一点点朝着扶贫建设的政治路线走去的话,那么苏曼觉得自己就真的能够像伟大的领导人同志说的那样,拥有一片广阔天地,可以大有作为!   想到这里,苏曼回头看向自己走来这一路的荒凉平地。   再看时,土地已经不是土地,而是她大有作为的天地!   ……   在苏曼扶着自行车,站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门口,畅想也计划着自己的一个“五年计划”时,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队里社员的注意。   在听说大队门口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好像女干部一样的人以后,于大队长就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农具,一边强忍着自己可以偷懒,不用为起表率作用而继续干活了,一边随便擦了两下手,就朝着不远处正拿着本子不知道写什么的人喊道:“喂,那边的女同志,你是啥人?来我们于家堡大队作甚?没啥事的话,别站在我们大队的门口,起开远点!”   面对这一嗓门十分不客气的喊话,苏曼一张俊俏的小脸紧绷着走过来的样子,莫名就让刚刚还乱糟糟一片的社员们不敢再随便开口。   等到场面安静下来以后,苏曼才不慌不忙地从包里拿出盖有公社公章的证明,说道:“我是县里新派到公社来负责各个生产大队工作的……主任,我姓苏。今天过来是以公社的名义,来对各个生产大队的春耕春种情况进行了解。”   所谓真话不全说,谎话全不说。[1]   面对于家堡生产大队这明显不如刚刚郭屯大队整体积极气氛,和对自己的态度不算很友好的表现,苏曼自然不能在打第一次照面的时候,就输了气场,便隐藏了一些妇联的事情,只按照田庆丰给自己开的那张证明信上的内容,说出了她主任的身份。   “你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大队长?”   “……是,我是大队长。”   得到回答以后,苏曼更是露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环顾了站在这位大队长身后的社员们,犀利地问:“所以,为什么你的社员们都围在这里,而不是在为春耕春种挥洒汗水,为秋收时的收获而努力在此刻呢!”   本就是反面教材的大队长:“……”   ——   苏曼的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将在场所有已经习惯了为逃避农活而一有热闹就跑过来的社员们的脸皮都撕了下来。   而事实上,哪怕没有刚刚大队长那一声喊,苏曼也还是对这些社员们提不起半分好感。   因为在原书中,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可以说是干啥啥不行,吃瓜第一名,天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今天又要干点啥以来逃避干活。   不是背地里嚼人舌头,自以为只是“玩笑”,却不断利用舆论而一点点压榨队里女性地位与生存空间,连女主都对他们有所忌惮,需要靠讨好才能挡住他们的嘴,好让他们能够少说一些自己和丈夫究竟是“男主外女主内”还是“女主外男主内”这样会引发家庭内战的话题讨论。   不光如此,他们更是一群“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明明拥有着附近几个村庄都想要的肥沃土地,却都为了能偷懒而让这样好的土地变成了几个生产大队里产量最低的,年年都要靠救济粮,年年都占了一个可能真的是因土地贫瘠而实在没办法才去申请救济粮的救命名额!   面对大队长这膘肥肉满,一看就没咋干过活的样子,苏曼又问:“这几天被分过来的新知青呢?还有之前那些老知青们都在哪?我今天来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要看一看大队这边每年产量和分粮量的数据,还有队里社员争取工分的情况,另一个就是要了解一下知青情况,确保大队在治安和男女问题上面,是否存在一些不该有的情况!”   一听苏曼提起知青,大队长眼神有些闪烁,但在听到苏曼说要见一见知青,了解情况的话后,他不敢说假话,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道:“新来的知青同志们对于来到农村支持建设这件事情,表现出了十分热情……啊,高涨的情绪,所以,所以他们正在老知青的带领下,在大队西边……挖渠呢。”   挖渠?!   苏曼这辈子可是从小在南家湾大队成长起来的,也是上树捉过鸟,下河摸过鱼,上山挖过菜,下地种过粮食的人,对挖渠是有多累人费力的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   她是真没想到于家堡的风气会是这样,竟然让刚下乡连农具都不会用的知青在如今还没到春暖大地的时候,地里也就只有种庄稼地里能挖出用来埋种子的坑,而还不能开始进行挖渠那样深洼地工作的时候,去干挖渠的活儿?!   曾经被解救的贫苦百姓,如今也成了懒惰自己压迫他人的模样。   这真是……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看着这群人不以为然,只一心想着该如何偷懒耍滑的样子,苏曼就知道,这个地方和这个地方的人,都会成为自己在前进路上的挡路石,也会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   但没关系,苏曼打小牙口就好。   她最爱啃的,就是硬骨头。   ……   在几乎半个大队的劳动生产力的目送中,苏曼来到了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办公室。   面对这位于队长殷勤的态度,苏曼并没有直接替现在还在挖渠的知青们说话,而是按捺住了一切情绪,率先表达了自己是代表领导,走访各个生产大队,来通知让大队长务必密切关注春耕春种的情况,并及时汇报的事情以后,她的态度,让原本还对苏曼有所防备的大队长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眼神里甚至还带着几分轻佻与不屑,似乎是对刚刚苏曼那雷声大雨点小的表现而有些不满。   对此,苏曼只当做没看到,却彻底放弃了一开始她来之前还考虑过要不要和大队领导说出自己和陈秋苹关系,让陈秋苹也能多个靠山的想法。   因为,一旦让这样的领导知道了她们的关系,那陈秋苹的日子恐怕就消停不了了。   寒暄片刻后,苏曼提出想要在队里逛逛,看看四处的环境。   从对话中越发觉得苏曼刚刚的表态是在狐假虎威的大队长一听这个,心又提了起来,连忙问道:“用不用我找个女同志陪您一起?咋说您也是刚来到公社,对我们这里也不了解,我找个人给您带带路吧。”   “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苏曼可不想有人跟着自己,便直接拒绝道,“我只是做一下记录,带回去给领导看。”   说着,苏曼还假模假式地拿了一支笔和本子出来,并故意在于队长探头偷看的时候,露出来她之前在经过郭屯生产大队时画的地图,   这让她成功打消了对方的怀疑,也有了能够偷偷去见陈秋苹一面的机会。   只是绕来绕去,苏曼也还没走到刚刚听那位大队长说的“大队西头”在哪里,反倒是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原书中的“著名景点”——男女主落水的小河沟。   看着不远处的小河沟,她就忍不住想起原书中女主被迫拿到的“先婚后爱”剧本,心里头多少是有些膈应,说着就打算绕开这里,去到别处看看知青点在那儿。   然而,苏曼刚转身离开,还没走三两步的时候,她就隐隐听见身后不远的小河沟那边传来了一男一女,好像有所争执的声音。   这是小情侣打架了?   苏曼正准备避嫌离开的时候,她就听见“扑腾”一声,好像是落水的声音,紧跟着是一串像是仓皇而逃的脚步声……   还没等苏曼反应,再传来的,就成了一个不断挣扎着的,女同志在喊救命的声音。   这是,有人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恢复回早六点的更新时间,大家记得要来看哦!   评论区99个红包,祝愿读者作者的感情永远长长久久!   ------   顺便说明一下,这本书一般情况下是会在早六点更新,日更9K字,周末日会更1w字。有事也会挂请假条说明。而同时,评论、收藏、营养液、还有作者专栏这些一旦有够整数,比如评论1k条,营养液1K瓶……这样的话,还会有加更(评论收藏这些都是无成本的,只要大家动一动你们发财的小手点一下收藏关注,或者是多多评论一些,就可以啦!)   PS:作者坑品十分有保证,专栏还请收一收藏呀![拜托拜托]~   ------   [1]来自季羡林先生   感谢在2021-07-30 22:35:05~2021-07-31 23:1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悦悦子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修)   在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呼声后,苏曼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   可等到苏曼真跑到河边以后,她才意识到,情况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麦秆公社处于花阳县边缘位置,临近隔壁的陈屏县,与之共用一条河的水源。   此时正值三月中旬,是河流春季解冻,冬天冻结的浮冰开始慢慢化解,却又无法在顺势游到河岸下游时彻底解冻,而堵塞河床,引起水位上涨的时候。   于家堡生产大队正处于这条河的中下游,也就是浮冰堵塞,水位上涨时最先受到影响的位置之一不说,还要面对从上游顺流而下的浮冰冲击,这对于本就已经落入水中,需要先承受如今这才刚解冻的河水寒冷侵袭的人而言,无疑是致命的。   饶是苏曼在上辈子还曾经有过学校游泳队,拿过铜牌的经历,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和自己尚未热身的前提下,轻易下水去营救那位已经在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的女同志。   没有一个人能对溺水者的呼救袖手旁观,但同样的,在苏曼上辈子所生活的时代里,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中、网络上,对于安全知识的科普,和对溺水情况的话题,都会强调一点——   那就是在面对有溺水者呼救的时候,不要贸然下水营救,而是应该报警,或是采取更安全的方式来进行救助,因为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一旦贸然下水,那样不仅会让自己也面临溺水风险,还会给救援工作造成增加困难。   所以,苏曼在看到人挣扎在河里的第一时间所想到的,就是尝试呼救,寻求群众的帮助,或是寻找一些外力工具,尝试把人拽上来。   然而,一路从人群堆里走过来的苏曼知道,光是自己这一来一回的工夫,恐怕等把社员喊过来,这人也就已经被水冲去下游了,所以在第一时间,她就pass掉了这个方法。   人命关天,苏曼开始活动起了手脚。   在做好迫不得已必须要下水救人的准备,和下水以后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打算的同时,苏曼也开始四处观察起周围环境,想看看有没有可以当做媒介的东西,哪怕是个树杈子也行。   但在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适合的东西以后,苏曼再如何权衡利弊,也只能开始脱棉袄,准备下水去救人了。   ——因为这人看着已经快要没了力气,也快要被湍急的水流冲走了,她真的没办法对一条生命视而不见。   苏曼一边脱去下水以后会吸水让身体变沉的棉袄,和斜挎在肩膀的挎包,大声喊道:“同志,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来救你——”   等等,挎包?   苏曼看着被自己拿下来放在脚边的斜挎包……上面略有些磨损但轻易都不会被扯断的挎包带……对啊,她可以用这个来救人!   想到这里,苏曼再顾不得别的,快速捡起被自己丢在地上挎包,和刚脱下来的棉袄。在迅速将棉袄的袖子系在挎包带子上面后,她朝那人喊道:“同志,你接住这个——”   说着,苏曼直接将装有本子钢笔这样具有一定分量的包体部分,扔向一直挣扎在河里,看不清脸,但能感受到她对生的渴望,和一直看向自己时那双充满了希冀目光的落水者,自己则死死拽住挎包背带这头的棉袄袖子,以争取更长的距离的同时,也借助跨本本身的重量,让自己投掷得更精准,对方也更容易接到。   在确定对方已经死死抱住挎包以后,苏曼嘱咐了一句“抱紧点,我现在就拉你上来”的同时,她的手臂开始用力,只几下的工夫,苏曼就将将已经险些就要随着湍急水流被冲击到下游的女同志给拉了上来。   这时,距离这位女同志掉进河里被苏曼发现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分钟。   对于溺水者而言,每一秒钟的时间都是极为宝贵的,苏曼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救上来的人,是因为溺水时间过长,或是体温过低而狗带。   所以,在察觉到这人还有意识,只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以后,苏曼连忙给她扶了起来,正准备帮她先清理口鼻处的泥沙时,她低头看了一眼这人的脸……   咦——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才刚被救上岸,恢复了一点点力气的女同志在苏曼看清自己长相觉得有点眼熟的同时,她也微微睁开了双眼,看清了将自己救了上来的恩人的脸。   欸,这不是——   “你是,当时在公社说我长得好看的,赵兰妮同志?”   “我记得你,你是和我们坐一辆车来的漂亮女同志!”   两个人异口同声,都将对方认了出来。   只是……   看着满身狼狈,还不忘问自己我叫啥的赵兰妮,苏曼只能无语地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以后,对她又多出来的好多好多的话都装作不听见,转而回忆起自己学习溺水急救知识时,学过要给溺水者仰头举颌开放气道,并在之后进行胸外按压的动作。   不过虽然赵兰妮嘴是真有点碎叨,但本就有一面之缘,也算混个脸熟关系的两个人相处起来,倒也比从来都不认识的要强。   尤其是在苏曼即将要为赵兰妮做胸外按压的时候,这要赶上个怕生腼腆又害羞的女同志,那苏曼这专业的急救手段估计就没处实施了。   但对于赵兰妮而言,她不光是十分配合甚至有些意犹未尽。   只是在做了几次胸外按压,确定她几乎没有呛水以后,苏曼就停下了动作,转而将自己刚刚系在背包带上的棉袄解下来给赵兰妮穿上,又把挎包里的本子拿出来检查了一下,确定本子洇湿得不算太严重以后,问道:“赵兰妮同志,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有力气站起来了吗?”   实际上没呛几口水,只是被吓到的赵兰妮连忙说道:“没问题了!我现在不光能站起来,还能走呢!”   “那能不能请你走在前面,带我去一下你所在的知青点,顺便借我一身干净衣服?我觉得我们都需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才行。”苏曼说这话时,是控制不住的脸上对自己这一身狼狈形象的嫌弃表情。   “当然可以!”本来就是个外貌控,对苏曼的长相带有天然好感的赵兰妮如今更是不可能拒绝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的恩人的请求,十分爽快地说道,“知青点就在不远处,走不到十分钟就能到,我这就带你过去!”   ……   于家堡生产大队为知青们提供的住宿环境还算可以,虽然也是男女各一间的大通铺,但房子还算牢固,院子里有水井,也有厨房和灶台、厨具,没有特殊对待也没有太过苛刻。   除了住起来挤了点,吃的次了点,干活累了点以外,几乎和他们在城里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区别。   苏曼在跟着赵兰妮过来的时候,院子屋里都是一个人没有,估计这些知青是都被安排在了那个大队西头的地方,全都忙得直不起腰地挖渠呢。   “说起来,小曼姐你之前不是说你不是插队知青嘛,那你咋还会过来于家堡这里呢?”   “我在公社上班,过来这边是替公社发通知的。”苏曼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却也反问赵兰妮,“兰妮同志你呢?刚我去找大队长的时候,他说你们知青都在忙着挖渠工作,怎么你会出现在河边,还不小心掉进去了呢?”   “……咋说呢,我其实不是不小心掉水里去的,而是让人给推下去的。说起这个,也是要怪我自己没防备对方。”   故事说来话长。   原来,赵兰妮今天并没有去挖渠,而是因为突然来例假了,肚子实在疼得不行,所以就请了一天假,留在宿舍这边休息了。   但她休息这件事,女知青们知道,却不会跟男知青说,再加上知青点已有的再加上新来的知青有几十号人,大伙儿稀稀拉拉地去上工,谁也没注意说赵兰妮今天没过来。   也因为这样,知青点的一个早赵兰妮半年下乡的男知青就偷偷摸摸回来了一趟,还是带着于家堡生产大队本地的一个姑娘回来的……   “我当时正出来烧热水,正撞上他们俩……当时那位女同志看见我捂着脸就跑走了,吴志成估计是担心知青点会再有人回来,就非要拉我来小河边谈。我当时也觉得这种事不好宣扬出去,对人那女同志名声也有影响,所以我就没多想,跟着他到河边来了,可谁想到,我不过是在劝他别做败坏知青名誉,也糟蹋人姑娘清白的事情,他就一边跟我道歉说不会再这样,一边就趁我没注意给我推进河里了。”   赵兰妮边说着事情发生的全过程,边忍不住后怕到:“幸好小曼姐你及时赶到救了我,不然我可能真就得这样窝囊地淹死,不光让我爹妈中年丧女,还得留下个自己不小心的名声,反倒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在听到赵兰妮说到男知青的名字,和说她不想窝囊的,被人认为是自己不小心才淹死的时候,苏曼就已经开始默默回忆起了原书中的内容,并开始做起了人物关系图,和不起眼剧情的关联。   吴志成,书中男主的知青朋友,一个处心积虑利用生产大队女儿对自己的迷恋而成功在1970年以前就回城去当工人,并在80年代中期,果断辞职下海,并在男主的帮助下,成为80年代“万元户”的代表,也是一个在原书中因为和男主是好友而被洗白的头号渣男。   所以,赵兰妮就是那个在女主被排挤时,故意被其他知青骗去河边,只因为有过知青淹死在河里的事情发生的,那个淹死的女知青?   “有机会还是学学游泳吧。”   又一次改变了小细节剧情,还想要改变打剧情的苏曼说出了曾经和陈秋苹说过的建议:“学会游泳以后,也就不用再害怕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了,对自己的生命也是一种保障。”   “成,我听你的,小曼姐。”   面对赵兰妮一口一个小曼姐的称呼,她忍不住问道,“那个兰妮同志啊,我冒昧问一句,你是几几年生人?”   赵兰妮:“我是48年生人,属鼠的。”   苏曼:“额,我是50年生人,属虎。”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曼吧。”   “好,我就叫你大妮。”   场面略有些尴尬。   而就在两个人正在为年龄造成的乌龙不知道该继续说点啥的时候,女知青宿舍的门却被推开了。   ……   在挖渠的过程中,因为用力过猛而一头扎进挖出来的渠沟,险些给自己摔了个头破血流的陈秋苹,在众人一副“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的目光中,顶着好像刚从坭坑里滚过一圈的形象,回到了知青小院,打算回屋拿盆接水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小曼姐?你咋会在这里,是和我妈一起来的吗!”陈秋苹边说着,边四处看着,试图在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房间里,找到林芳的身影。   然而,陈秋苹是激动了,苏曼却傻眼了。   她看着站在门口那一身泥浆子糊脸,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影,试探问道:“你是,秋苹?不是,你咋了?”   “哦,我没事,就是挖渠的时候不小心栽进去了。”   “……”   对于这个回答,苏曼心想,你这样还不如掉沟里去呢。   但看着陈秋苹带着这一身泥浆子也不着急洗,仍站在门口四处寻摸林芳在哪儿的样子,苏曼也不想数落她这副干活时候都不知道小心点的态度,柔声道:“林姨没过来,但昨天我和她通过电话了,等月底的时候她就和我爸一起,过来这边看咱俩了。”   “得等到月底啊……”   第一次离开家,偷偷哭了两个晚上的陈秋苹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昨天?通电话?和苏叔一起过来,看咱俩?”   “是的,过来看咱俩。”   面对陈秋苹的疑惑,苏曼也没有背着赵兰妮,当着她的面,干脆利落地和陈秋苹说道:“我被分配到麦秆公社工作了,以后咱俩能常见面的。还有就是,除了大妮以外,别让任何人知道咱俩的关系,因为我刚刚已经得罪了这里不少偷懒耍滑的社员,我怕他们会因为我而迁怒你。”   一下子接受了太多信息的陈秋苹立刻表示:“……好的,我都记住了。”   ……   在和顶着一身泥浆子的陈秋苹聊了一会儿后,苏曼也该准备回去了。   离开前,她再三嘱咐道:“秋苹你有啥需要的就先记在纸上,等回头来公社的时候,直接来办公室找我,到时候我好联系林姨,让她在月底的时候带过来。还有,一定不可以靠近河边,去哪儿都得拉个伴!”   “我都记住了,保证不会落单也不会靠近河边的。”陈秋苹说着,依依不舍地看着苏曼走出小院的身影,忍不住问,“那小曼姐,我明天就去找你行吗?”   “可以。但你得先好好把这身泥浆子洗干净再来,不然公社那边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的。”   “……知道姐,我马上就去洗!”   目送着苏曼离开后,陈秋苹就拎着水壶准备烧水洗澡了,这时候刚认识陈秋苹了两天,总共还没和她说够十句话的赵兰妮就立刻自来熟地拉住陈秋苹,问道:“那个秋苹啊,你和小曼啥关系啊?”   “是姐妹,但不是亲的。”因为苏曼说过可以不用瞒赵兰妮,所以陈秋苹主动解释道,“我妈和小曼姐的爸爸是再婚,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姐妹。”   “啊,那你俩关系处得好挺好的。”说这话时,赵兰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秋苹虽然也挺好看,但和苏曼完全是两个类型的脸,心想,我就说,这咋看都不像嘛!   当然,这话可不能直接说出来,尤其是在经历才刚因为说错话而被人推下河的事情后,赵桂枝也多少是有些阴影,不敢再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不过在得知陈秋苹和苏曼的关系以后,赵兰妮便也自然而然的,将她划进了自己的全资,十分热情地说道:“既然你是小曼的继妹,那就等于是我的妹妹!秋苹你不知道,我刚掉河里差点没给我淹死,全靠小曼救了我,所以刚小曼是不是也说让你离水远点,注意别落单的话了?那我觉得,要是你也乐意的话,咱俩以后去哪儿就都搭个伴呗?”   听到赵兰妮的话,陈秋苹心里默念苏曼告诫过自己要“少说多听”的话,强忍着对赵兰妮掉河里的好奇,说道:“好,以后咱们俩一起!”   就这样,在苏曼还没有意识到一切都在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有所改变的时候,属于女主陈秋苹和本该被一笔带过死于溺水的赵兰妮的命运,便已经因她而朝着更积极,也更美好的方向走去了。   这或许,就是蝴蝶效应。   而苏曼,就是那只蝴蝶。   ——   在于家堡大队的时候,就没有将救了赵兰妮的事情当做是啥见义勇为而四处宣传的苏曼,在回去公社以后,自然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起,只是在第二天骑车去往第二组生产大队的路上,特意经过了于家堡,将赵兰妮借给自己的衣服洗好还给了她。   当然,被赵兰妮带回去的,不止是衣服,还有苏曼在来之前特意去陈秋苹说得那家供销社买的一袋点心。   之后几天,苏曼都没再去看陈秋苹,而是全心全意地忙起了自己想要在六十年代末就提前开展的“扶贫”事业,每天不是去各个生产大队里了解情况,就是在去生产大队的路上,几乎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一周后的在公社书记办公室里。   前来汇报工作的苏曼将自己记录了满满大半本的笔记本递给田庆丰,说道:“田书记,这是我利用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所绘制的公社地图,还有各个公社具体情况的资料和他们所存在的问题。”   田庆丰看着眼前,明显比刚来时整整瘦了一大圈,但看起来神采气色却十足十好的苏曼,和她交给自己的工作记录本上面的内容,田庆丰对苏曼可以说是对她言出必行且有着极强行动力的表现所感到佩服,神情中满是对她的欣赏。   他忍不住感慨道:“小苏同志,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能将这件事情办得这么好。要知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踢正步都不会,天天被班长骂得蒙被窝掉眼泪,别说让我独立完成任务了,就是让我现在骑车满公社的跑,我都嫌累慌!”   面对称赞,苏曼不光没有表现出谦虚,反而直视着已经在这一礼拜里烧尽了“新官三把火”,将公社里所有的关系户和酒囊饭袋都踢出去的田庆丰,问道:“田书记这样说,就是对我的工作十分满意的意思?”   田庆丰点头:“当然,你的能力很出众。”   苏曼又问道:“那么,不知道田书记您,愿不愿意让我的能力能发挥得更好,表现也更出众呢?”   “小苏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和聪明人对话的好处就是,他能够立刻察觉到你言语中的微妙,并做出反应,而坏处就是,这样的人大多都更不容易对付,需要你做足了准备,才能保证一击必中。   田庆丰,就是这样的聪明人。   而苏曼,却是要一击即中的人。   看着田庆丰立刻警惕起来的神色,苏曼反倒表现得十分放松。   她向前探了探身子,将刚刚交给田庆丰的本子反转了过来,翻开从背面数的第一页。   ——上面是密密麻麻,一行又一行的小字内容。是苏曼的字迹。   “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想要趁着年轻多为国家做贡献。”苏曼直截了当地说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田书记您能为我提供这样的机会。”   苏曼的话一说出来,办公室里的气氛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因为田庆丰明白,苏曼话里的意思。   ——她想要更多的权利,在这个公社。   对此,田庆丰没有直接回答苏曼,而是眯着眼睛,一副看不清本子上内容的样子,问苏曼:“你写的这些,都是什么?”   “是关于公社应该创立更完善的规则制度标准,和生产大队大队长选拔要求的内容。”苏曼没有介意田庆丰的回避态度,保持微笑地说道,“既然田书记您眼神不好使,那么我不介意亲自向您解释。”   说着,苏曼也没给田庆丰拒绝的机会,开始给对方强行安利起来了。   并不是真心想听的田庆丰:“……”   这是个狠人!   ……   实际上,早在前来报道的第一天,苏曼在了解到前公社书记是个酒囊饭袋,还带啦着一群跟他一起鸡犬升天的亲戚以后,她就知道,田庆丰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必然会熊熊燃烧起来,将整个一直以来都在藏污纳垢的公社给“烧”个干净利落。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以田庆丰这样当过兵,性格里本就带着雷厉风行作风的人,他必然会在第一时间来处理这些人,因为上级领导派他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对已经被前任书记和他的党羽搞得乌烟瘴气的麦秆公社彻底整顿,而不是让他继续任由这里被硕鼠糟蹋。   清楚田庆丰来此目的,自然就能预判对方的行动。   这也为什么,苏曼会在报道的第二天就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主动申请说要下乡了解情况的原因。   ——这是她主动示好的讯号。   因为如果换做一个和前任书记一样的人过来,那苏曼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就和对方争权,以保证自己开展妇女工作时不会受阻。   但对于田庆丰,苏曼更希望能够和他和平共处,并拉他一起上贼……咳,拉他参与自己的计划,以实现他们一颗红心向祖国的情怀!   “根据我这几天的走访,六个生产大队都存在着不同的问题。像是郭屯大队,这里的社员都十分勤劳肯干,但郭屯的土壤情况却是不容乐观,这让郭屯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这么拼命肯干以后,所收获的,却是一年比一年递减的产量,   “而十分讽刺的,就是和郭屯生产大队有着完全相反问题的于家堡生产大队。他们所拥有的种植地是六个生产大队里最肥沃的,可偏偏于家堡生产大队依仗前公社书记是他们大队的人。在这个春耕春种这么重要的时候,我到那里看到的,却是无所事事的大队长和他手下的社员们,而被分配过去的知青们则担负起了最苦最累的活计,被他们派去挖渠!   “还有因为水源问题而年年争吵不休的田家庄生产大队和杨家店生产大队又开始的纠纷……   “崔口子大队因极度重男轻女思想作祟,而导致近人口下降,劳动力缺少的问题……   “麦河沟大队普遍存在的家暴妇女同志的情况……”   苏曼将自己这些日子所了解到的情况,再次以口述这样更直白的方式,一桩桩一件件地全都说给田庆丰。   在看到田庆丰随着自己所说的情况,而变得越发凝重的神色时,苏曼知道,自己的“欲扬先抑”的对话技巧已经奏效,现在该是她引出主题的时候了。   “对于这些问题出现的原因,我认为有两个原因——   “一是这些年来前公社书记未能及时落实对社员们思想教育方面的具体工作,像是一些扫盲活动、妇女讲座、还有红色思想大会……等等这些本应该积极相应,以帮助老百姓紧跟时代的工作几乎都没有开展过,这就造成了现在普遍存在的社员思想落后,劳动不积极的情况;   “二是选拔制度的漏洞。如今各个生产大队担当大队长这一重要职位的人都是各生产大队的乡亲,总有沾亲带故的亲戚仗势欺人,搞裙带关系的情况十分常见,这主要是因为选拔大队长的门槛儿过低,造成大队长们普遍文化水平不高,无法给社员们起到带头作用不说,甚至有不少人还利用职权大显‘威风’,给人民群众树立了反面形象……”   说到这里,苏曼在田庆丰极为认同自己分析的原因,并迫切想要知道解决办法的时候,故意大喘气了一下,在抻了一下对方后,她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所以,针对以上的情况和造成如今现状的原因,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从根本上出发,重新制定大队长这一职务的选拔规则,提高门槛儿,并采取‘异地执法’‘季度汇报评选总结’等办法,来一点点挖掉深埋在各个生产大队里坏了庄稼的根,为麦秆公社,为花阳县……为我们伟大的祖国,拼出个更加湛蓝的天!”   在这个人人都是一颗红心跟党走的年代,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拒绝苏曼的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想拔掉那些损害国家利益,为国家抹黑的“蛀虫”,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不愿成为这样能为国家做贡献,为人民撑腰的人!   田庆丰在听完苏曼的话以后,只觉得热血沸腾,像是回到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时,面对敌人又有些害怕却更多的都是为国杀敌的决心与勇气时的感觉。   只是……   “关于大队长职务的罢免问题,这不光需要县领导那边的批准,还需要公社进行投票表决才行。一旦被几个大队长知道我们的打算的话,他们一定会抱团求生,对我们的工作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还有,把他们撤掉以后,又该怎么保证选拔上来的新领导不会重蹈覆辙呢?而且群众的态度也是十分重要的,万一他们不配合……”   “顾虑只会越想越多,让人变得越来越怯懦,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错误思想。伟大的领导人同志告诉我们,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抱着破釜沉舟的态度,以强硬手段压制住所有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实现计划,造福更多的人!”   说到这里,苏曼又放缓了语气,说道:“当然,领导人同志还说过,‘我们要学习雷□□那样,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个人主义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虽然这些大队长和社员们都存在过各自的问题,但他们也同样是我们的同志,对待他们,我们不能像对待敌人一样无情,而是该感化对方,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积极改正。”   看着田庆丰有因为自己这番话而缓和的神情,苏曼继续说道:“所以,我提议,我们先循序渐进,给同志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而最能够帮助他们重新回归同志队伍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进行轮岗。”   田庆丰从未听过这个词,连忙问道:“小苏同志,你说的这个什么轮岗,这是啥意思啊?”   “轮岗,顾名思义就是岗位轮换。具体操作的话,就是让这六个大队队长进行不同大队的轮流换岗,不是换岗位,而是换任职的地方。”   田庆丰想了想:“意思是,让郭屯的大队长去和于家堡的大队长叫唤,郭屯管于家堡,于家堡管郭屯,我这个理解对吗?”   苏曼点头认同:“就是这意思,但如果贸然提出这个想法,他们肯定会不理解也不配合,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们一根吊在前面的胡萝卜。”   “胡萝卜?”田庆丰又不明白了,“那胡萝卜地里头不是有的是嘛,他们根本不会稀罕的,还不如拿块猪肉呢!”   “不是吃的胡萝卜,而是……”   苏曼想了想,解释道:“我说的胡萝卜只是一个比喻,真正的意思是能够打动他们的,让他们愿意听从指挥的利益。比如,在轮岗结束后,公社会从中选出在轮岗期间业绩最出色的大队长调来公社任职,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但实际上我们让他们轮岗的意义和目的,是让一部分没有能力的人知难而退,给我们一个顺理成章罢免他的机会,也给那些有能力的人一个展示的舞台……”   不用苏曼继续说下去,田庆丰就恍然大悟,彻底明白苏曼的想法和目的了,也让他成功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对苏曼更多了几分欣赏。   “小苏同志,你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出色的人才,县里怎么舍得让你来麦秆公社呢!”此时,田庆丰全然忘了自己最开始对苏曼表示想要更多权利时产生的防备与警惕,如获至宝地翻阅着她记录着各大队情况和解决方案的本子,显然是已经认同了她的看法。   就这样,在苏曼一步一步地有意引导和带动下,田庆丰可以说是防不胜防,最后还是上套了。   其实,苏曼说了这么半天,根本就没想过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让田庆丰给自己放权,同意她提出的计划,并帮助自己实施行动这些,才是苏曼真正的,也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目的。   达成所愿的苏曼笑的越发灿烂了起来,可尚不知道她已经成功拉拢到田庆丰这个公社一把手的下边各个大队长们却还都在继续他们或焦虑不安,或懒惰成性,或死性不改,或贪婪过度的生活,而对即将到来的考验与挑战一无所知。   尤其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在没了前任公社书记这个从他们大队走出去的老乡作为靠山的他,此时此刻竟然还没有察觉到此刻的平静,实则是暴风雨的前兆,不光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猖狂起来。   这种毫不畏惧的作死精神,苏曼曾经在那位和她爸是同事,却几次想要整自己全家的赵大志同志身上看到过。   想起赵大志,苏曼就忍不住想要给县知青办那边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正发愁媳妇儿肚子里怀得到底是男是女,又想要儿子又怕生出来真没有PY的蒋副主任。   啧。   既空不出手为蒋副主任安排自己来麦秆公社,让自己拥有了这么好掌权势机会而“报答”对方一二,又为不能亲眼看见蒋副主任和赵大志“狗咬狗”现场的苏曼略有些遗憾地想了想,决定——   天凉了,明天就通知各个生产大队,来召开田书记和自己就任上岗以来所开启的,第一次公社大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原女主落水的名场面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出现,必然是要在打脸名场面的时候才能闪亮登场啊!   感谢在2021-07-31 23:16:46~2021-08-01 23:3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被石兰兮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关于公社全员大会的召开,还真不是苏曼说开就能开的,而是需要先进行公社内部对召开大会的意义与目的进行讨论,需要先征得公社内部的同意,并确定好了时间以后,才能正式对下边各个生产大队发布通知。   这是人人都有发言权,人人都有决定权的民主政治方针,而苏曼喜欢这样人人平等的民主政策。   尤其是在如今公社里的各岗位同事都已经是被田庆丰重新洗牌过的新人,是一群有着一定能力与素质,和田庆丰的政治理念十分契合,对他的能力与人品也都极为推崇的同志们,对召开公社大会没有半点反对意见,反而十分积极响应。   在众人的一致同意下,田庆丰捧着手里的搪瓷大缸子,毫不含糊地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公社全员大会的时间就定在下周一,也就是后天上午九点,老李你记得和你们行政办公室的小刘干事说一声,让他去负责通知下边六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务必准时到达。”说着,他环顾四周,“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此结束,散会吧!”   会议结束以后,苏曼随大波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始思考起下周一召开会议时自己将要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该如何正式亮相在众人面前,并趁此机会开始推进各大队的妇女工作的具体实施计划。   让大队长进行轮岗,只是苏曼计划中的第一步,目的也只是为了对这些大队长所拥有权利的初步瓦解,以逐步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去,以达成她想要以建设基层的初步目标。   但光是让这些人轮岗是不行的,还是要对他们进行一定的限制,和打一棒子再给个枣的好处,这样才既能瓦解他们在各自生产大队这么多年任职时,所建立起来的声望与政策,又能让他们作为自己把田庆丰这个公社一把手彻底拉进自己阵营的助攻。   想到这,苏曼就一边想着,一边提笔将自己的想法写了出来,以方便之后她去做更详细的计划准备。   苏曼向来有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她一旦忙起来就会忘记时间。   在这个年代手表还是个奢侈品,而苏曼还没有能力购买的情况下,她只能通过抬头看天掐指一算,或是多跑两步去书记办公室门口的墙上才能看到的准确时间。   但显然,已经全神贯注在工作中的苏曼并不想在思如泉涌的时候突然抬头望天看太阳去推断时间,也不想浪费时间和体力去书记办公室门外逛一圈,只为了看一眼现在是几点几分几秒。   这样又没有手表,又懒得看表的态度,或许就是苏曼在来到麦秆公社以后还没有半个月就瘦了一圈的原因。   像是此刻。   因为公社办公室房间不够,而和苏曼被分到同一间办公室里办公的会计张姐,在吃过午饭后回来看见自己准备去食堂前就说自己马上就去吃饭的苏曼竟然还在伏案工作,忍不住震惊道:“小苏你咋还没去食堂呢?这都快十二点半了,你再不过去打饭的话,可是连窝头都吃不上了!”   苏曼已经坐在桌前整整两个小时都没有动过一下了。   面对张姐的话,她甩了甩因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而有些酸痛的手臂,笑着跟提醒自己快去吃饭的张姐道了声谢后,却没有立刻起来去食堂。   苏曼这样倒不是不饿,主要是因为……   她坐的时间太久,腿已经麻成马赛克了。   苏曼:你坐你也麻!   ……   就在苏曼一边单手捶着自己宛如便秘患者蹲马桶蹲久以后才会有的不受控的双腿,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往嘴里扒拉着饭,表示真香的时候,负责将公社全员大会即将召开的消息通知给各个大队的小刘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   苏曼看着因为骑了一下午车,跑了六个生产大队才刚回来的小刘从自己办公室门前路过的疲惫样子,连忙踉跄着站了起来,对他喊道:“刘干事,你这是已经通知完那几个大队长了?来我们办公室坐坐呗,我这有瓜子!”   在行政办公室专门干跑腿的小刘是整个公社出了名的碎嘴子,虽是个一米八多个的猛汉,但一开口不是张家长就是李家短,哪有闲瓜子唠闲嗑的地方,哪就有他的身影出场。   当然,好磕瓜子似乎是整个麦秆公社人的共有爱好。而这,也是为啥苏曼会在办公室里囤那么多瓜子,还特意打电话让她爸月底过来时给自己多带点家炒瓜子的原因。   “刘干事,快尝尝,这是我头些日子特意去供销社买的,说是新下来的瓜子炒的,特香!”   “新下来的瓜子现炒的啊?哎呀,这哪儿好意思……”   看着嘴上还说这不好意思,实际上却已经拉开自己对面椅子坐上去的小刘,苏曼热情地给对方抓了一把瓜子,像是唠家常一样地说道,“刘干事你这是刚给几个生产大队送信回来吧,那自行车链子没又掉吧?我头阵子就是,正骑着呢,那车链子就掉了,我鼓捣半天才弄好,回来还给我弄了一手的黑!”   “咱这自行车比我闺女的岁数都大,真成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了。不过我今天点儿还不错,倒是没给我掉链子,就是六个生产大队来回骑这一趟,比我放假看我闺女一整天还累!”小刘边嗑着瓜子,边三句离不开他今年已经八岁,正是猫嫌狗不爱,但他这个当爹却再看也咋不够的岁数。   说着,他又抓了一把瓜子,抱怨道:“不过说实话,我是忒不爱去给下边生产大队送信儿了。每回去那些个大队长都拿我当跑腿一样的看,连口水都不给我喝!尤其是于家堡那个于队长,听我说完田书记说让他们准时到达的话后,当场就甩了脸子,不过是一个大队长,有啥可了不起的!”   “他可能不是针对你。”苏曼不着痕迹地拱火道,“说起来,虽说我是刚来这上班没多久,但我可也听说这位于队长可是跟之前的于书记有点亲戚关系呢,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这种小干事,还是听吩咐办事就得了。”   这话一说出来,小刘果然更觉火大,连磕了好几个瓜子后,小声说道:“啥亲戚关系,就是一个生产大队的老乡,他能当上这个大队长,那纯是和前头被下放农场的于书记臭味相投!”   这话说得苏曼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道:“臭味相投?这是啥意思啊?”   “……哎呀,反正你只要知道他们都不是啥好人就行了!”小刘似乎自觉地失言,但看着苏曼仍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忍不住多嘴提了一句,“小苏干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等下礼拜一开会的时候,你要是碰到那位于队长,尽可能还是想着躲他远点吧。”   说完,小刘就抓了一把瓜子,回去了。   ……   小刘这话说得语焉不详,但却莫名叫原本只是想从他这里听一听这几个生产大队长在得到开会通知时反应的苏曼心里有些不安。   她心想,小刘说得“臭味相投”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种……   苏曼有些不敢想当然,努力回想起着自己和于那位于队长对话时,对方留给自己的印象——   十分具有欺骗性的憨厚长相,偶尔会闪过几分精明的眼神,肥胖短小的身形与带头偷奸耍滑抵触农活的行为,还有在和自己对话时,所表现出来的谨慎防备,与自己故意表现出无害后的不屑与……欲望?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过于正直善良的品行也的确是会成为一小部分极会伪装的人的保护色,但在有了对他为人究竟如何“臭味相投”的,或许是偏见,但也很有可能就是真相的猜测以后,苏曼便在在第一时间想到在于家堡插队的陈秋苹和赵兰妮,和更多更多的女知青的处境。   如果,这个于队长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一旦这些女知青被对方精湛的伪装而蒙蔽,甚至是对他有所信任的话……   想到这,苏曼猛地站了起来,左右踱步了好一会儿后,她决定先按兵不动。   公社全员大会召开的时间就在后天,以他表现出来的谨慎态度,这位于队长就算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也一定不会也不敢在这种关键的时间点里做一些龌龊的事情。   至于大会结束以后,对于他轮岗的安排也会立即生效,到时候自己可要给他找一个好去处,也让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看看,让这样一个疑似热衷于胡搞乱搞男女关系的大队长到自己的地界当一把的心情。   可别说什么其他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会不知道这位于队长背地里是个啥德行的人,那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谁都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   苏曼看着自己刚刚在本子上,原本打算以一对一小组式对调的,并已经打算让郭屯和于家堡的两个大队长进行轮岗的计划,直接用笔划掉了上面的内容。   划掉“郭屯?于家堡”   改成“于家堡?崔口子”   听说崔口子生产大队因为重男轻女已经男女比例失调,这让他们当地原本还和隔壁麦河沟一样热衷于家暴妇女的男同志们都开始改头换面得哄着不多的女同志,好让她们能留在本地出嫁,而不嫁去其他大队了。   所以,如果这位于队长在去了崔口子生产大队进行轮岗工作的时候,万一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又万一冒犯了人家大队里头的小姑娘新媳妇儿的……   想起自己见过的那位膀大腰圆,据说家里祖上曾是有名的杀猪匠出身的崔口子队的大队长……   苏曼也只能在心里默默为那位身似武大郎一般,却可能干着西门庆的事儿的于队长默念一声“阿门”了。   光靠坐在这里凭空猜测是没意义的,真的想知道真相如何,就看于队长挨不挨揍了!   当然,苏曼在想好如何验证于队长真实面目,并连着如何惩治、解决他的法子都想出来以后,也没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继续埋头写起了自己对于六个生产大队轮岗的安排,以及等把该拉下马的拉下来后,自己对新大队长选拔的建议与各个大队的发展规划。   “郭屯大队的队长不错,让他去于家堡体验一下肥沃土地的幸福,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感化一些那群快要懒死的社员大,但我觉得还是有点费劲,还是卡他们今年的救济粮吧。   “麦河沟的男人爱家暴?那就让他们的大队长去郭屯,那里的地都需要开荒才行,既然有力气打女人,那么也肯定有力气开荒,还有崔口子那里不是男女比例失衡了嘛,那就让他们大队长去女同志多但总挨男人揍的麦河沟去!   “田家庄和杨家店总为了水源和水源尽头的土地归属打架?那就互相交换,立场都不同了,看他们还怎么打……”   看着自己写好的轮岗安排后,苏曼只觉得郁结在心中的一口气算是彻底胡出去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她可是很期待在轮岗之后,这些平日里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生产大队横着走的大队长会有表现。   ——   第二天。   在苏曼将所写的“关于六个大队长轮岗的安排”的计划书交给田庆丰过目,并得到对方同意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职业命运已经被苏曼这个小恶魔给敲定的大队长们正为了突然要开公社全员大会的事情,难得凑在了一起。   崔口子生产大队的崔队长是个暴脾气,到了以后直接就说道:“你们说,这新上任的书记才刚过来多长时间,就这么窝不住兔的,突然就通知咱们说这位新来的田书记要召开公社全员大会,还特意强调了,说让咱们准时到达,这态度,不会是想给咱们来一个下马威,还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麦河沟的麦队长膀大腰圆,一拍巴掌道:“管他是几把火,咱又没犯错,咱怕啥!”   “就是!要我说,开大会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得跟新来的田书记好好说道说道,让他给评评理,看看麦河旁边的那块地到底是疏于谁的”   说这话的,是田家庄的田队长,而紧接着他开口的,自然是和田家庄向来不对付的杨家店的杨队长:“评理就评理!等到时候开会,说要在那装哑巴谁他妈的是乌龟王八蛋造的!”   向来老实本分的郭屯的郭队长一直没开口,只是在等大伙儿都说完以后,问道:“于队长人呢?不是他把咱们都叫来,说要合计合计过几天开会的事儿嘛。”   大伙儿一听这个问题,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老郭啊老郭,咱们这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老于是个啥样人你还不知道?谁知道他这时候正盯着谁家的小媳妇迷花了眼呢!也就只有你是个怕媳妇的怂蛋不知道!”   说这话的人,是崔口子大队的崔队长,只见他羡慕地说道:“要不是我都知道这老于没少祸祸他队里头那些小寡妇新媳妇的,我是真想给他们于家堡的娘们都抢到我们崔口子来,这样的话,我们大队的这些男同志也不至于让这些女同志给骑到脖子上来啊!”   几个人话虽都是胡吹八捧,但都一起共事这么多年,互相也都知道对方是个啥样人。   都是泥腿子出身,赶上好时代能吃饱饭娶上媳妇不说,还都当上了大队长,谁也不敢真的像于大海那家伙似的,仗着跟前书记是老乡,又都臭味相投好搞女人而敢这么闹腾。   这就跟他们刚笑话郭队长似的,其实回到家里个个都是得看媳妇儿脸子的人,尤其是崔队长,那跟家里婆娘面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还有麦河沟的麦队长,说是有时候爱跟女人面前抡拳头,但那玩意儿打在身上是真不疼,就是装个样子罢了!   现在,也不过是互相吹牛皮罢了。   正在大伙儿都绞尽脑汁编瞎话的时候,真·人面兽心的于队长带着一身酒气来了。   众人见他过来,还没等打招呼,就先看到了他脸上的血印儿,全都忍不住戏谑道:“呦,老于这脸上是咋了?是不是遇上那带劲儿的,一爪子给你挠出来的血道子啊!”   “嗐,别提了。这不是来之前碰见一个知青,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我就过去逗了两句,谁知道这个性情那么烈,直接给我来了一下子就跑了。要说这批新来的女知青档案我挨个都看过,最好的也就是工人家庭出身,没啥了不起的,可谁想到这羊群里倒是出了匹烈马,要不是明天还得开会,我高低得追上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丫头!”   话音刚落,其他几个队长的脸色就都变了。   心想,于大脑袋是不是狂得没边儿,忘了他最大的靠山已经被下方农场,还是他真的疯了,想跟前任书记一起去农场挖大粪?那可是城里来的知青,他怎么敢!   而在听到于队长还在那边还在口无遮拦说着要把知青弄到手,甚至还说要把头几天来各个大队了解情况的,那个贼漂亮的女干事也要弄到手的话时,几个大队长的脸色都变得煞白,连忙打岔将这个话题绕回到了明天全员会上面。   然而作死的人又哪里是换话题就能止住作死脚步的呢。   作死仍不自知的于队长借着酒精的力量,直接一摆手,猖狂道:“不就是公社大会嘛,有啥可担心的!就不信这个新来的田书记还能给咱们都撸下来,我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   听见这话,平时最多也就是嘴头上吹吹牛的大队长们,全都默默地挪动了位置,好让自己能离他远一点,免得雷劈他的时候再捎带上自己。   不知行几的于队长:天老大地第二老我老三!   其他几个大队长们:没救了,直接火葬场吧。   ……   礼拜一的上午。   公社书记田庆丰坐在用来开会的办公室的最前面的长桌后面,旁边是包括苏曼在内的几位负责公社主要工作的主任、干事。   坐在长桌对面的,是麦秆公社所属的生产大队大队长们。   现在只到了五个,还差于家堡生产大队的于队长。   整个房间里都是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好像是被刻意放轻了一样,只有挂在墙上的那块公社唯一的墙表发出了滴滴答答的秒针转动的声音。   现在是华国时间,9点59分……   好吧,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整了。   苏曼看着坐在对面的“六缺一”大队长们,察觉到他们似乎都有些坐立不安,像是既为于队长没有按照之前通知时田书记要求得那样准时到达而担心被迁怒,又像是因为于队长没来这件事而感到松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反应?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正在苏曼好奇的时候,向来将时间把控得十分精准的田庆丰清了清嗓子,没有追究于家堡生产大队队长迟到的事情,直接开始今天的会议。   “今天叫你们过来开会的目的主要是……”   “砰——”   田庆丰的开场白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人撞开了。   门被撞开时发生的巨响让众人全都下意识地看过去。然后,他们就都看到了一脸鼻青脸肿的于队长站在门口气喘吁吁,身上有些发皱,像是还带着些许酒味的样子。   见他这副样子让田庆丰也顾不得计较他迟到的事情,站起来朝他走了过去,打算替他检查一下情况。   而就在在检查对方身上的伤处时,田庆丰第一时间就闻到了于队长衣领的酒精味,这让他皱了皱眉,问道:“你就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于队长?你早上起来就喝酒?这一身伤又是被谁打的!”   “没,我这是不小心摔的……”于队长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面对看起来十分魁梧高大的田庆丰,他有些心虚地瑟缩了一下,想都没想就给自己这一身伤编了个瞎话,并连忙解释道,“早上不喝酒,这是昨天……嗝儿,那个,是昨天喝的。”   田庆丰瞥了他一眼,说道:“摔伤不会是这样的痕迹,你身上的伤一看就是遭受了单方面的殴打,打你的人还会点拳脚功夫,像是受过训练一样的。”   “真的是不小心摔的——”   部队转业出身的田庆丰自然能分辨出摔伤和殴打伤的不同,在听到于队长试图掩饰的谎话,他也没有当场发作,只说道,“既然于队长不想当众说,那就等开会后单独和我汇报一下具体的情况吧。现在请你落座,我们继续会议!”   说着,田庆丰没有理会于队长,径直回到了位置上,继续自己刚刚的开场白。   “今天会议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要和各位一直坚守在基层的生产队长们介绍一下如今由我这个新人的公社书记所带领的同样全新的领导班子,这样也更方便今后我们之间进行对接的工作;第一个就是有一个新的前进方针与提高我们麦秆公社年产量的计划想要请各位同志积极配合。”   全新的领导班子?   不同于其他早就过来这里等待会议开始的大队长,于队长才刚坐在椅子上,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听到了这个对他来说并不是很愉快的通知。   此刻,一直以来都是靠“公社有人好办事”才能当选大队长,一直借着职务作威作福的于队长,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靠山已经彻底被瓦解,他还做着那位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于书记能够卷土重来的一天。   以至于当他在看到苏曼坐在领导班子中最靠近田庆丰这个中心位置的时候,还未能从宿醉和半路上突然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顿愤怒中清醒并恢复理智的于队长,做出了宛如每本小说中都会出现的降智配角的行为——   于队长在田庆丰恰好介绍到苏曼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   夹杂着酒精味道的板凳与地板发出了又一声刺耳的声音,也为于队长成功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视。   于队长好像喝了假酒一样,明明已经过去了一晚上可以用来醒酒的时间,可他一张嘴却还是带着昨天跟其他大队长面前说话时的猖狂意味。   他指着坐在田庆丰旁边的苏曼,大声质问道:“现在是连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也能当领导了吗?凭啥她能坐在那儿,她又凭啥能领导我们?我不服!”   被于队长从刚踏入会议室门第一时间的表现,到此刻宛如泼妇骂街一样的言行举止,田庆丰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苏曼会在将六个生产大队都走了一遍后,和自己提出最开始她所设想的,更为钢铁手腕计划的原因了。   由于一直忙于处理公社内部问题,提拔新人,而都还来得及和几个生产大队长进行接触的原因,田庆丰今天也是第一次与这些大队长第一次见面。   尽管田庆丰一直都十分欣赏苏曼,也同意了她所提出来的工作计划,并给了她方便实施计划的一定权利。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并没有将苏曼通过走访所调查出来的那些内容当做百分百事实,而是觉得这其中多少还是会有些夸张夸大的成分在里面。   当然,这是他在见识了于队长的言行举止以前的想法。   因为眼前的事实已经足够证明,苏曼的表述的确有成分。   ——是真的有给他们美化的成分。   面对还在不停说着对苏曼年纪、性别、能力都有所质疑,并试图挑起其他人认同的于队长,田庆丰光是听不下去他说的话,还越听越来气!   直接抬手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对他喊道:“于大海!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你知道现在大家坐在这里是在做什么吗!你又清楚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样的行为吗!”   田庆丰看着他仍带有宿醉的颓废又嚣张的样子,心里越发认同苏曼所说的,要用绝对的力量将他们彻底清洗的观点,对仍想辩解一二的于大海说道:“现在,请你离开会议室!这里已经不是你能待的地方,也不是你能参与旁听的会议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就都明白田庆丰的态度了。   大伙儿再看向于大海时的眼神,都充满了从前因他有书记这个靠山而不敢流露出的,对他的鄙夷与不耻,甚至还有不少人都想捋袖子亲自去给他“请”出去。   而同样明白田庆丰话里意思的于队长……或者说,是即将就不再是于家堡生产队大队长的于大海慌了,也清醒了,却彻底晚了。   “不是,田书记,你听我说……”   彻底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的于大海很是慌张地想要跑到田庆丰面前求情,可在看到坐在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把自己自己刚刚的话放在眼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什么都没听到过一样的苏曼时,他又立刻转了个弯,装作没看到苏曼看向自己的目光,只想着年轻的小姑娘向来都脸皮薄,只要自己道个歉就能没事的想法,打算能屈能伸一把。   看着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向自己道歉,一副你不原谅我我就跪给你看,显然是想要道德绑架自己的于大海,苏曼没有半分躲闪和不自在。   只是在听到于大海说“小苏同志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刚刚的口不择言”这句话的时候,苏曼突然站了起来,以绝对被仰望的姿态,看向于大海,说道:“当然可以。只是在我原谅您,并愿意帮您和田书记说说情以前,我有几个问题需要您回答一下。”   于大海没想到苏曼会这么痛快,心中暗喜这年轻人就是好说话的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越发诚恳:“好,小苏同志你问吧,不管是什么问题,我都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苏曼凝视了他片刻后,直接问道:“于队长应该结婚了吧?那么请问您爱人知道您在大队里利用职权调戏妇女,热衷于乱搞男女关系,甚至是还曾经给前任书记拉皮条的这些事情吗?”   “!!!”   苏曼的话,直接叫在场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人都惊呆了。   他们没想到,看起来只不过是更漂亮一些,但终究还是个岁数小好糊弄的苏曼会说出这样完全不符合她形象和性别身份的话。   如果说田庆丰在听到苏曼这样一番绝对不可能是毫无根据就说出来的对话内容后的发应,先是震惊、意外、不敢置信,并迅速表现出更深一层的愤怒与担忧情绪的话,那么于大海的反应就是极度的害怕与惊恐,以及他在反应过来后,所故意表现出来的镇静。   “你,你这是污蔑!”于大海色厉内荏地否认着,但只有他心里知道,自己此刻是有多么的害怕。   但实际上,苏曼所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故意诈他,而编出来的话。而在看到于大海不断闪躲的目光,和站在他身后另外几个生产队长所流露出来的神情中,苏曼看到了真相。   对此,她继续加大力度,试图将对方人面兽心的模样彻底撕下来地,又问道:“于队长,您也有女儿吧?那不知道您家中那位今年还不到18岁的女儿,她又知不知道您这些年不光是和于家堡大队里的妇女乱搞男女关系,甚至还对分配到于家堡的那些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知青起了歹心,对她们有过动手动脚,言语调戏对方行为的事情呢?”   听到这里,还没等于大海回答,田庆丰就先猛地将桌子拍出了一声巨响,却一言不发,只紧盯着于大海,似乎一点于大海说了一丁点谎话,再被敲的,就会是他的脑袋。   “我那个婆娘和孩子他们不知道这些事。”   在这样的压力下,于大海仍不忘推卸责任,向众人狡辩道:“但跟过我的人都是大队里头的小寡妇,其他人我也不敢动的!更别说知青了!而且,我一开始也不想这样,是她们……就是村里头那些小寡妇们先勾引我的,想要借助我的身份得点便宜,是你情我愿的!都是男人,那身边老有个二三十岁的小娘们整天打扮光鲜亮丽的不说,一个个那嘴巴还都跟抹了蜜似的,特会说话讨人欢心……这种情况,那只要是个男人就都把不住,他真不怪我啊!”   于大海在诡辩的同时,也在说服自己,说服在场除苏曼以外,所有都曾有过类似曾过度自信认为对方对自己有想法,甚至是产生过一些错误念头的男同志。   他想要博得同情,以逃过惩罚。   “于队长,你听说过‘百善孝为先’这句话吗?”苏曼突然开口,打断了于大海的卖惨环节,说道,“但这不是这句话的全部内容,完整的是‘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   苏曼扫视过会议室里所有的人,缓缓说道:“人无完人,我们不能说一个人‘想’偷东西的时候我们就把他交给公安,也不能说一个人拿了别人的东西以后说自己不是想偷,是那人故意把钱漏出来让他能够轻而易举拿到的行为就可以原谅。”   “所以,我想问于队长,在全国有千千万男同志都可能遭遇你说的这种诱惑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没能顶住诱惑,并一错再错呢?”   苏曼的话,就像是被敲响的,令人震耳发聩的警钟,让所有人都跳出了刚刚被于大海诡辩说法所蒙蔽的处境,转而以客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情。   一时间,会议室也因苏曼的话而变得安静了下来。   在所有人都在深思着苏曼所说的话,也都在思考着对于大海这样损害基层干部形象,知法犯法,乱搞男女关系的行为该如何处理。   是直接交给公安来处理,按照公安那边的流程,蹲局子?还是继续按照对前任书记那样的处罚措施,将他下放农场,在艰苦环境中进行劳动改造?   在众人打算将决定权作为公社一把手的田庆丰,或是揭露了于大海真实面目的苏曼来做决定的时候,公社大门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还没等大家一探究竟,看看是谁在外面吵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会议室,并在环顾四周后,直奔苏曼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女鹅成功解决挡在她事业路上的第一块绊脚石√   #于队长:我只是犯了每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   每天都在热爱、评论、读者宝贝们的鼓励支持下,坚持下班后写九千字一直到凌晨的蠢作者,希望今天也能有所进步,并得到大家的喜欢。啾咪~   感谢在2021-08-01 23:36:44~2021-08-02 21:3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遇而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0_o???54瓶;被石兰兮3瓶;流冰2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捉虫)   苏曼在看到赵兰妮来势汹汹朝自己冲过来的样子,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愣,根本就没想到这时候本应该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公社,还横冲直撞进了会议室。   想到赵兰妮可能是硬闯进公社的行为所可能造成的后果,苏曼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其他人,尤其是向来讲究规矩,做什么事都是一板一眼的田庆丰,连忙往前几步想要拉住赵兰妮,好给她一个闯进来是为了找自己的借口,免得真的被怪责。   然而,还没等苏曼开口拦住她呢,赵兰妮就跟个小旋风似的,直接照着正背对着她,仍坐在地上卖惨喊冤的于大海的后背就是狠狠的一脚,直接给原本个头就不高的于大海踹得是当场就翻了个跟头。   本就被突然闯进来的赵兰妮给吓了一跳的大伙儿,看着这姑娘进来啥也没说,上来就是一脚的彪悍举动,无一不是瞠目结舌。   苏曼也被惊到了。   她下意识地将赵兰妮拉到了身后,趁着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声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咋能当着这么多人动手呢!”   赵兰妮看着苏曼不光没有避嫌,或责怪自己打人行为,反而怕自己吃亏将自己拉到身后的举动,原本茫然彷徨了一晚上的心倏地就落到了实处。   她十分委屈地对苏曼小声说道:“……是秋苹昨天差点就让他给欺负了,今早我知道这事儿以后就去找他说理,他不光没道歉,还跟我说、说那种下流的话!”   “什么?!”   听到赵兰妮的话,苏曼一时间没能控制住声量。   面对众人不解的目光,她捏了捏赵兰妮的手,示意她别开口自己来说以后,苏曼便在众人朝她看过来的目光中,走到了被赵兰妮一脚踹翻后正躺在地上哼哼的于大海跟前。   苏曼什么都没说,只缓缓地抬起脚,像是在瞄准一样,确定了位置以后,猛地踹向了他毫无防备的,裆部。   众人:“!!!”   此刻,还站在会议室里的所有男同志,在看到苏曼这毫不留情的一脚后,无一不是下意识地身下一凉。不少原本还因为苏曼长得好看而略有些心动,想要追求她的小年轻更是再没了半点旖旎想法,夹着腿恨不得现在就跑走。   而与此同时,被一脚踹中命根子的于大海更是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裤/裆那里直给疼得乱打滚。   但这一脚似乎还不够解气,苏曼强忍着想要质问对方的怒火,只瞬间就编出了一个自己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   “看起来于大队长你还是在说谎话,不然怎么会有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女知青代表过来公社这里要举报你呢!”苏曼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想到于队长看起来貌不惊人,竟然还有敢对着女知青唱十八摸的本事,我可真是佩服至极!”   苏曼的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人也顾不得计较她刚刚的那一脚,全都下意识地看向还在地上打滚的于队长,又想起他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没胆量调戏女知青的话,大伙儿都忍不住替他感到蛋……不是,脸疼!   身为基层干部,没有以身作给社员们一个正直形象就算了,竟然还知法犯法地乱搞男女关系,连女知青都敢惦记,还唱什么……什么十八摸?!   看着长相十分温婉的赵兰妮被逼到要来代表女知青同志们过来公社举报的愤怒模样,和一旁同为女同志还是主抓妇女工作的苏曼直接愤怒到上脚的愤怒表现,大伙儿全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赵兰妮刚进来时,和苏曼感刚刚先后对着于大海飞起的那两脚,同仇敌忾地怒视着还在那里“哎呦哎呦”叫唤着的于大海,心里再没了对他的半点同情!   “田书记,我觉得我们还是报警吧,联系公安同志过来解决这件事情才能平息民愤!”   “是啊书记,我们麦秆公社的名声不能让这样的人给影响到,必须要严惩才行!”   众人你一言我不语地说着该如何处置于大海的看法,一致认定,光是下放农场接受思想改造实在是轻饶了于大海,应该把他转送给公安部门,不说枪毙,也要让他吃一辈子的牢饭!   听到他们说要报警的话,于大海是真的害怕了,顾不得躺在地上装样子,连忙爬起来说道:“我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唱过十八摸,我就是——”   于大海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在喝完酒后,准备去找其他几个大队长聊聊公社这边召开大会原因时,碰到的那个水灵灵的知青,和自己当时因醉酒而想要上手摸对方脸蛋,却被反挠了一脸血道子的行为,和自己早上起来时一时冲动而调戏这个踹了自己一脚的女知青的话……昨天他咋就非得喝那点猫尿呢!   这个时候,赵兰妮看着于大海猥琐又懊恼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从斜挎包里抽来一个拇指粗细的柳树条子,一下子就从苏曼身后窜了出来,在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抽在了于大海的后背上。   伴随着于大海的一声惨叫,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田庆丰看她这毫不留情的一鞭子,终于是有了反应,虎目一瞪,喊道:“赵兰妮!你还不快给我住手!”   见田庆丰突然开口,苏曼虽有些疑惑对方明明可以在赵兰妮动手之前就拦下她,却偏偏却等到这一柳条子狠狠打在于大海身上以后才出言制止的行为,但咋说这事儿也赖不着赵兰妮,苏曼连忙拉回赵兰妮,一副“她还是个孩子”的样子,让田庆丰欲言又止。   但说实话,要不是不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再动手踹人,苏曼都想再给对方踹上几脚才能一解自己的心头的愤怒!要是早知道这个于大海当真是个好耍流氓的狗东西,苏曼就应该趁夜黑风高的时候,套个麻袋给他当场废了!   想到这里,苏曼又不免想到月底还要过来看自己和秋苹的苏刚山和林芳。   这种事情要是让这两位在“护犊子”问题上十分有交流感悟的老同志知道,那场面,恐怕会比自己刚刚那一脚还暴力,还血腥!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苏曼看着明显对赵兰妮“持械伤人”行为有所不满的田庆丰,一脸严肃地说道:“田书记,我们还是说一说对于大海同志该如何处置的问题,以及罢免他职务以后,关于于家堡生产大队该由谁来领导的事情吧。还有,由于于队长的原因,今天原本要进行的会议被迫中断了,但我们的工作计划和安排……”   田庆丰拿下自己别在耳朵上的香烟,却没有点燃,只拿着烟敲了敲桌子,看了看苏曼和躲在她身后的赵兰妮,又看了看还躺在地上装死的于大海。   “报警,联系公安同志过来把他带走,该怎么处理都按照流程走,还有关于他情况的报告,老李你来负责,写好后我亲自送去县里。”田庆丰说完对于大海的安排后,又看向苏蔓,“女知青也属于妇女工作,对于于家堡生产大队究竟有多少妇女同志,包括女知青们……”   “我会安排好的。”苏曼打断了田庆丰本就有些不好开口的话,并表示,“但我希望不光是对于家堡,对其他几个生产大队也要进行排查工作,确保妇女同志的人身安全。毕竟,大队里不光有大队长,还有不少男知青……”   苏曼这明显带有深意的话,让田庆丰心里猛地一突。   今年是正式号召城市青年上山下乡的第二年,但仅仅是这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就已经有几百万知识青年被安排下乡。   这还不包括在最开始,也就是从55年到66年间陆续主动下乡参与农村建设的一百多万老知青们,以及更多的,还没有出发但在未来也肯定是要响应政策要来到农村接受再教育的年轻人们。   在这个下乡插队以后,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城里的年代,随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去,最早那一批还是自愿下乡支援农村,最后却想回也回不去的知青里,已经有不少因为无法承担农村繁重的劳作,也不愿意再苦苦等待而选择在农村结婚、嫁人的同志。   从前田庆丰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只觉得既然政策要求知识青年要上山下乡,那么自己作为基层领导,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从来没把这群屁大点的孩子放在眼里。   他以为,反正这些知青也都会被安排到生产大队,咋想也干不出啥出格的事儿。   但今天于大海的事情却是给他敲响了警钟。   知青大多都是年轻男女,也几乎都是农村人所崇拜的工人子女出身。   这样青春洋溢的形象,与和农村格格不入,也显得格外吸引人的气质,连于大海这样的基层干部都会有所动心,那普遍存在于农村的那些游手好闲,娶不上媳妇的二流子们岂不是更容易……   还有那些也正值青春年少,最是容易躁动不安的男知青们,在看到大队里那些也同样朝气蓬勃的未婚农村姑娘时,又会不会做出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呢?   男女关系,可是在这个年代最不能混乱的。   哪怕是已婚夫妇在外在家也都要注意影响,不能在人前做出太亲密的事情,也不能在人后表现得太过热情。   所以,一旦这些男女知青在被分配的生产大队里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那么不说他们这些人中可能被毁掉的人生,就说最后造成的影响,也绝对不是田庆丰所能承担的。   更别说,万一能回城,那这些已经和农村人结婚的知青,还会甘心留在农村吗?   田庆丰不能再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了。   为今之计,他只有当机立断,尽可能避免这些事情发生。   田庆丰猛地一拍桌子,严肃地对在场所有人说:“严查!必须要严查每个生产大队的男女问题,绝对不能出现胡搞乱搞,影响老百姓生活稳定的事情!”   这话说的让本就是负责妇女工作的苏曼突然灵机一动。   既然现在于大海马上就要被撤职了,等于说于家堡生产大队出来了一个空缺,轮岗计划也少了一个人的位置,而田庆丰又要这个时候严查胡搞乱搞行为,正风肃纪……   那么,这不就是自己想要拥有广阔天地,一点点渗入各个生产大队,以方便自己“五年计划”的最好时机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加班,回家有点晚,来不及一口气写完,但明天还会有二更。   评论区发66个红包弥补大家~啾咪啾咪=3=感谢在2021-08-02 21:32:14~2021-08-03 23:1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2瓶;女人类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无论于大海如何解释、求情,最后他也还是被通知而来的公安同志给带走了。而刚好,负责这件事情,过来了解情况的人,是田庆丰曾经在部队里的战友同志。   根据这位战友同志的说法,以于大海目前已经承认的,和生产大队部分妇女同志有着不良男女关系的事实,以及他对女知青群体的侮辱性行为,不说牢底坐穿的事情,他这种作为基层干部知法犯法,乱搞男女关系的行为,必然是逃不过被移交县革委会,估计得先接受剃阴阳头,挂牌游/街等批/斗。   战友同志表示:“这还是说他只是犯了这一条,如果他还有收受贿赂,以帮助知青回城,或是做了一些拉皮条,给人行便利之门的事情,那恐怕不是关在我们这一辈子,就是被下放到最贫苦的,那些‘黑五类’才会去的牛棚接受劳动改造……”   听到这话,田庆丰明白了对方话里对自己的提醒,点头道:“我会尽快安排能够顶替他工作的人选重新整顿于家堡生产大队,和安排于大海的家属去附近农场跟着一起进行劳动改造的事情,也会亲自写报告,向上级领导说明这件事情。”   “你明白就好,虽说祸不及家人,但他这样在基层简直堪比‘山大王’的行为,家里人不说知道全部,也绝对不会无辜。”   “我明白。不过关于他调戏女知青的事情,能不能尽量不要对外宣传?咋说也都是一群女娃娃,没被真的占到便宜,那村里头的风言风语你也知道,真要是把这事儿传出去,那这些女知青可还咋在生产大队里继续生活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战友同志明白田庆丰的顾虑,保证不会将情况泄露出去后,便带着心如死灰却也追悔莫及的于大海离开了。   目送着一行人的离开,田庆丰再回到会议室时,看到这满屋狼藉,一地鸡毛的样子,也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对另外几个表现得极为不安,生怕自己也被于大海影响的生产大队长们,他也无心继续重开大会了。   连这几个人中,看起来最为老实憨厚的于大海都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谁知道这几个人又都会不会经不起调查呢?还不如先让他们回去,把情况都调查清楚以后,先看看他们还能不能保住职务,再说其他的吧!   “于大海违法乱纪,乱搞男女关系的下场,你们也都看到。同为基层干部,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在你们身上重演,也希望你们能够时刻谨记,明白自己的身份,记住你们的职责!如果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结果也只会比于大海的下场还要惨!”   田庆丰先是严声厉色地警告了几个人,看着他们明显听进去以后,他才说道:“当然了,因为于大海的事情发生的突然,今天的会议没有开下去,所以……”   正在田庆丰准备开口说让几个大队长离开的时候,苏曼回来了。   原来,刚刚在公安同志过来时场面十分混乱的时候,苏曼便将因当着众人面前动手而被田庆丰盯上的赵兰妮安排回宿舍,打算等事情结束以后把情况问清楚,再亲自送她回大队,看看陈秋苹的情况。   在嘱咐好赵兰妮在自己回来以后别给任何人开门以后,匆匆赶回来的苏曼只来得及看见于大海被公安带走的一个狼狈背影,再回到会议室时,她就听见了田庆丰准备放走几个大队长的话。   这怎么行?这不等于是将今天找他们过来开会的目的也放弃了嘛!   听到这话以后,苏曼索性也不往里走了,直接堵在门口,说道:“几位生产大队长现在还不能离开。”   其他五个生产大队长:“……”凭啥?!   向来脾气暴躁,对女同志也没多大尊重的麦河沟大队长有心想说几句“连公社书记都让我们走了,你一个黄毛丫头片子凭啥不许我们走”的话,可在抬头看到苏曼面无表情的样子,麦队长立即回想起,这个表情恰恰是她刚刚踹于大海那一脚时的神情。   想起那时耳边传来的于大海的惨叫声……算了,他才不和这样的毛丫头一般见识!   这时,田庆丰一脸疲惫地看着苏曼,说道:“小苏,还是让他们先离开吧,我们得先把于大海的事情解决好,再选出能够代替他工作的合适人选,才能继续你的计划。”   “正是因为于大海的事情,所以我们才要立刻实施计划。”   “可现在这个情况,要怎么进行你说的轮岗工作嘛!”   面对田庆丰一副“大事当前不要胡闹”的表情,苏曼没有半点后退,一针见血地反问道:“田书记,您以为于大海敢在于家堡如此兴风作浪的行为是今天才有的吗?”   “这……”   田庆丰当然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也清楚于大海能够如此猖狂的行为背后,必然是他担任生产大队长这些年以来,积累下来的胆大妄为。   可是,这和其他几个大队长有什么关系,又和她苏曼非要开展轮岗计划有什么关系呢?   田庆丰将心头的疑惑问了出来,却没有注意到一旁几个大队长在听到“轮岗”这一新鲜词语后,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的神情。   但苏曼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又问道:“那田书记你认为,是什么让于大海有胆子在领导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情的?”   田庆丰回答:“这自然是因为前任领导的不作为,和为虎作伥,两个人一起狼狈为奸所造成的的。”   苏曼摇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他作为生产大队的一把手,是他多年来对生产大队打下来的基础,和在他的‘带领’下,跟着一起腐坏的,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社员们!”   “小苏同志,你这样的说法,实在是有些过于危言耸听了!”   “那田书记您觉得以于大海今天当着我们所有人所表现出来的,毫不掩饰的猖狂模样,他会在生产大队里,在所有社员面前表现成什么样?”   苏曼略显嘲讽地说道:“不会吧,田书记您不会真的相信像于大海这样的人,会在已经可以说是他说一不二的于家堡生产大队,和已经被他领导了十几年的社员面前,装得像个清高正直,不好女色的人吧?您也不会真的真的相信那些社员,是真的不知道他的真实面目吧?这不是只要看他们整日只知道好吃懒做的行为,和年年降低的产量就能知道的事情嘛。”   “……”   想起自己办公桌上往年各生产大队年产量的报表,和自己一直忙着整顿公社内部而从未亲眼见过传闻中“懒惰成性”的于家堡社员的行为,田庆丰再看向苏曼,面对她的话时,都莫名矮了一头。   可……   “可这终究是于家堡内部的问题,也因为这样,我们才要暂缓轮岗计划,尽快选拔出一位真正有能力的同志来承担起重整于家堡所存在情况的工作。”   “那其他生产大队呢?”   苏曼问道:“田书记您能保证,现在站在您面前的这几位生产大队长的真实面目就是他们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吗?如果他们只是比于大海更会伪装,那么等您把于家堡的情况处理好了以后,他们只会在这期间为了不让自己落得于大海的处境,而……”   田庆丰看了一眼几个已经两股战战,却又想用眼神杀死苏曼的大队长,抖了个机灵道:“而将于大海视为前车之鉴,并打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当个好领导?”   苏曼:“……错,他们是更会伪装,将所有的行动都转为我们明他们暗,以达成又能满足私欲的同时,又能保住职务不被发现的目的。”   大队长们:“……”   被、被看穿了!   ……   原以为田庆丰是有着钢铁手腕与过人智慧的苏曼,此时彻底怀疑起自己最开始对他的判断。   明明在处理公社那几个“蛀虫”时,田庆丰表现得是极为果断干脆,一抓一个准的,咋现在到了开始解决基层问题的时候,就成了一个妥妥傻白甜了呢?   并没有想到真正有手腕有智慧也有果断解决事情能力的领导,是不会轻易放权给自己的苏曼,此刻也是不免陷入到“只因身在此山中”了。   但没有关系。   哪怕田庆丰真的是个傻白甜,但只要他支持、加入自己,那他就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同志、好领导。   苏曼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对已经同意自己继续实施计划的田庆丰说道:“对于于家堡空缺的大队长人选,我的建议是,要不先不要着急选拔,在轮岗过程中进行观察选择,要不就是先从大队干部里选出一个参与轮岗,根据他的表现来决定最后的选择。”   “小苏你现在有合适的人选吗?”田庆丰还是更倾向于先提拔上来一个,不行再撸下去换别人的想法。   “那就随便选一个于大海在队里头的狗腿子,安排他先去崔口子吧。”   苏曼说着,没有理会站在自己对面,已经因为她刚刚那句话而脸色铁青的崔口子大队长,和其他几个还不知道自己和大队命运的大队长们,直接拿出自己之前写好的轮岗安排表,对他们说道:“首先,郭队长去于家堡抓一抓他们的生产问题,那里的土地可肥沃极了,要是郭队长能够在今年秋收的时候实现至少增产五成的计划,那么到时候由于家堡生产大队所产出的粮食,可以分给郭屯大队两成。”   “!!!”   听到这户,简直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郭屯大队长哪有眼睁睁看着馅饼掉地上的道理,立刻表态道:“请苏主任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其他生产队队长:哼,狗腿子!   这个时候,深知于大海身边那几个狗腿子都是啥德行的崔队长不愿意让他们大队本就越来越稀有的妇女被祸害,正想开口让苏曼换个人过来的时候,苏曼已经将视线看向了他。   苏曼笑意盈盈地说道:“崔队长你就去麦河沟吧。听说麦河沟的男同志都相当热衷于和家里家外都忙活的媳妇儿玩‘摔跤’,那里的妇女同志总是玩不过那里的男同志而鼻青脸肿的。你们崔口子头些年对‘摔跤’这事儿应该也挺在行吧?听说是越摔女同志越少,现在不少社员都打光棍呢吧?”   崔口子崔队长:“……”   麦河沟麦队长:“……”   还没等两个先后被苏曼嘲讽各自大队都有爱打媳妇毛病的大队长开口辩解,苏曼就继续说道:“那就这样吧,要是崔大队长你们那里已经不敢再玩‘摔跤’的男同志能甘愿重试爱好,主动输给女同志的话,那我觉得要是麦河沟那些女同志愿意嫁到崔口子去的话,我们公社这边也是相当乐意看到的。当然,一切还是要以女同志的意愿为转移,要是有那愿意离婚再嫁的,你们可也得好好对待人家才行!”   “还能这样吗?!”已经因为队里头打光棍的男同志越来越多,而不敢再跟女同志吆五喝六,就差给她们供起来的崔队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拍胸脯保证道,“不就是让女同志揍几下……不是,不就是让女同志跟我们摔跤摔赢了嘛,我们绝对能保证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崔队长还不忘热切地拉住已经黑了一张脸的麦队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真是太感谢麦队长你和你们大队那些不懂得珍惜的男同志给我们崔口子这些打光棍的男青年这样一个能够有娶到好女人回家的机会了!只要你们队的女同志愿意,带着孩子来我们也相当欢迎,一定拿这些孩子的当亲生的养!”   麦队长:我敲你妈你听见了吗!   “麦队长你也不用着急。”苏曼看着他已经气得快要翻白眼的样子,十分友好地说道,“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个最适合你的轮岗大队——”   “郭屯生产大队!”   苏曼假装没有看到麦队长瞬间铁青的脸色,认真和旁边做最终决定的田庆丰解释道:“郭屯不缺勤劳肯干的社员,但他们的耕地少,大多都是不适合种植的泥土地,但书记您看,麦队长这一看就是有一把好力气,下地干活的老把式。麦队长这才是能够在郭屯大队亲力亲为,亲自带领社员们开荒垦地的最佳人选啊!”   成功被苏曼嘴炮的田庆丰点头:“的确。小苏你安排得可是相当不错啊!”说着,他又问,“那田家庄和杨家店呢?这两位大队长要让他们去哪儿?”   “这两位就更好安排了。”苏曼笑得一脸和善,“他们不是一直都相处得不算太融洽嘛,那就对换一下嘛,让他们换位思考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多年水火不容的关系有所缓解。”   田家庄田队长:“……”   杨家店杨队长:“……”   两个因为水源和土地的问题,而掐了好多年,包括各自的大队社员们也都视对方如仇敌的队长,没想过有一天他们要去到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自己也将对方看做“肉中刺”的地方当大队长,并可能还要以对方的名义继续掐自己人?!   五个生产大队长全都安排完毕。   可以说,除了郭屯的郭队长以外,哪怕是崔口子的崔队长也都在思考着如何吸引麦河沟大队妇女嫁过来的同时,担心着自己队里的妇女别被于家堡的狗腿子糊弄。   至于其他人,那就更是没一个乐意的!   但偏偏他们又笨嘴拙舌的,不如苏曼伶牙俐齿,更是各自都有心虚的地方,不知道该咋拒绝这事儿,只能认命地在田庆丰对这个安排的认同中,灰溜溜地回去,准备明天就走马上任。   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背影,苏曼心满意足地收起自己费尽心思写出来的安排表,并在田庆丰以为她就要离开,自己也终于能休息一下的目光中,拿出了另外一册计划书。   ……   见此,田庆丰一脸绝望,他几乎可以看到自己的头发随着这份计划书的出现,而跟着休息时间一起离他远去的身影。   但看着苏曼目光炯炯看着自己,一副“你不问我这是什么,不支持我工作,我就不走”的样子,田庆丰也只能开口问道:“那个,小苏同志啊,你手里拿着的又是啥计划啊?咱们这轮岗工作的计划不都已经完成,明天就开始实施了嘛。我觉得我们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还是不要太过冒进的好。”   “当然,脚踏实地这句话也一直都是我的人生格言。”苏曼很是虚心接受的样子,道,“所以,这是我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重回本职工作的计划书。”   “?你不是……”   田庆丰十分清楚苏曼是个极具能力与野心的年轻人,对她的说法有些怀疑,却还是接过她手里的计划书。   打开一看,看到就是用粗头钢笔写出来的一行——“论,如何推动妇女工作深入基层,实现妇女能顶半边天计划……1.0”   1.0?   这两个阿拉伯数字是啥意思?   田庆丰不解。   “关于这个‘1.0’您可以理解为……第一版本。”苏曼尝试解释道,“也就是说,这个是我还没有经过实践以后有所更改的计划,之后还会有‘2.0”甚至是“3.0”计划。”   “明白了。”   田庆丰在一目十行地看过这个计划书后,也没说别的,只说妇联工作本就是苏曼分内的事情,让她放手干就是了。   对于这个态度,苏曼是十分满意的。   实际上,她要求这几个人互相轮岗,到不熟悉的生产大队进行工作这件事,只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   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这些大队长离岗,放松他们这些年来对大队内部掌控,方便她能够落实本职工作,并快在各个因大队长都是男同志而导致妇女地位不断下降的大队,重组妇联班子,解决妇女工作。   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能力毫不逊色男同志,只是缺少了机会的妇女同志们,成为苏曼事业路上的第一批拥护者。   得到满意回答后,苏曼便准备离开了。   赵兰妮可还在宿舍等着她回去呢。   然而,她才刚走没几步,田庆丰就喊住了她。   问道:“小苏,赵兰妮是不是在你那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赵兰妮:危!   ------   二更奉上~也谢谢宝贝们的鼓励和喜欢,看到有小可爱说内容太多的问题,我也会努力调整节奏的。可能这也是前两本的经验可能让我有点过度反应了,怕写得太啰嗦被说是水,还是能力的问题,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争取越来越好,也谢谢大家的包容和支持,啾咪啾咪=3=   感谢在2021-08-03 23:18:39~2021-08-04 16:22: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搁浅海湾20瓶;蒹葭苍苍、26101711 2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捉虫)   苏曼不明白田庆丰为啥还惦记赵兰妮,她觉得可能是柳树条子的问题。   面对田庆丰明显还想追究对方硬闯进公社的态度,苏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表示:“那位赵知青刚刚已经离开公社了,应该是回去于家堡生产大队了。您找她有事?那用不用等会我去于家堡的时候,给您带个话?”   田庆丰险些被苏曼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给逗笑了,但见苏曼是真打算护着赵兰妮不让自己追究她刚在公社大闹一通的态度,心里头倒是多了几分对她能力以外的欣赏。   这不管在什么年代,像苏曼这样既拥有能力和野心的同时,还能够守住本心,不骄不躁,且富有正义感的人,总是会让人更多欣赏与喜欢的。   尤其是她这种方式,既没有暴露自己和赵兰妮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对待领导过于强硬的态度,反而十分自然,给人一种赵兰妮是真的回了于家堡大队一样。   ——如果不是田庆丰在和战友同志对话时,亲眼看着她鬼鬼祟祟带着赵兰妮回了宿舍的话。   田庆丰看着眼前,连自己都看不出她半点说谎迹象的苏曼,总觉得哪怕自己现在没有被她下过套,只在这一件事情上有发现被骗,未来也一定会被苏曼这个满打满算还没过19岁生日的姑娘给糊弄了。   他忍不住想,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像苏曼这样,在自己这外人看来,几乎堪称完美的姑娘呢?长得漂亮就不说了,她似乎不太喜欢别人将关注点都放在外貌而非她的能力。   但光说能力,她更是有胆量,有远见,有心计手腕,有为人处世的经验与老谋深算的城府,可偏偏是这样一个人,她却还带着几分侠肝义胆的正义之心。   说实话,田庆丰想着想着,都忍不住有些嫉妒起苏曼的亲人了。   要是他闺女能学来对方的半分本领,那自己和孩子她妈也不至于天天担心那傻丫头,生怕她让人给蒙骗了。   想到这,田庆丰也没再追究赵兰妮的去处,和苏曼明目张胆对领导撒谎的行为,只说道:“小苏你要是见到赵兰妮同志,记得告诉她,下次套麻袋打人一定要记得提前准备好工具。不要总在想起来以后才再去折路边的柳树条子。”   苏曼:“???”   这话说得苏曼有那么一下子没能转过弯来。   但结合田庆丰话里的意思,和她要自己传话的对象,以及关键人物于大海在迟到时挂彩的脸……苏曼大概知道和于大海口中,那个因为他喝多了酒而和他掐架,给他揍成那样的“媳妇儿”是谁了。   这也就是当时赵兰妮来得晚,没听到那句话,这要是让她听见了,估计这公社会议室的房顶都得让她掀了!   只是……   苏曼狐疑地看了一眼让自己传话的田庆丰,不免对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一些怀疑。   她倒是听说田书记有个闺女也在公社下边插队当知青,可问题是,田庆丰姓田,赵兰妮姓赵……   难不成,赵兰妮是随妈妈的姓?   只是这个想法才刚在苏曼的脑海中闪过,就立刻被苏曼给否了。   要知道,现在可是1969年,不是2029年。   像是这样让孩子随母亲姓氏的事情,在苏曼所处的未来时代也大多都是女儿随母亲,儿子必须随父亲这样,已经算是开放的行为,都还没能成为主流的时代,就更别说在这个还没有贯彻计划生育,人人都要生儿子的年代了。   苏曼都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出现得实在荒唐,竟然将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凑成了父女,这简直堪比她曾经想过她爸会有一天说其实她亲妈周青梅没去世的不可思议事情之一。   想到这,苏曼没忍住地笑了一声,为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比田庆丰还要大,但还是拥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而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想笑。   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还很年轻?   没等苏曼自己给自己答案,对面的田庆丰倒是真被苏曼这一声给笑毛了。   不知道是自己说了什么才让苏曼突然发笑的田庆丰:“小苏?你刚刚是在笑吗?”   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才笑的苏曼:“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到了一点开心的事情”   ???   在和田庆丰敲定了关于自己开展妇女工作的计划后,苏曼也没有多待,先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后便直接回了还有赵兰妮等着自己的宿舍。   因为于大海的事情,而一上午都没闲着也没吃东西的两个人狼吞虎咽的吃光了午饭以后,苏曼和赵兰妮也没耽误,决定趁着午休时间公社走动的人员没多少,大多都在宿舍里休息的时间,先离开了公社,好一起回于家堡大队看看陈秋苹的情况。   回去的路上。   赵兰妮认定自己的身体素质要比苏曼好,不愿意让她辛苦骑车驮自己,便主动要求苏曼坐在车后座,自己驮着她回去。   确实没有骑车带人经验的苏曼也没客气,在习惯了一脚先蹬着车蹬子往前赶几步再一抬后腿式上车法的赵兰妮两只脚都蹬上脚蹬子以后,苏曼则是在她骑着车还没有提速的时候,小跑着追了几步,一跳再一歪身子,人就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车后座上了。   只是,在两个人晃晃悠悠地骑着车离开公社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她们身后公社办公楼里,田庆丰站在窗边目送她们离开的悠长目光……   ——   在离开公社以后,两个人骑着自行车行走在乡间无人小路上的时候,憋了一上午话的赵兰妮可算是能大声跟身后的苏曼畅所欲言了。   “小曼,你上午朝着于大海踹的那一脚可真痛快,看得我可解气了!你不知道,在我今早上知道于大海想欺负秋苹的事儿以后,我当时就想找他算账去,但秋苹拉着我死活不让我去,说怕我也被他欺负了。但你说,我咋能在知道她让人欺负了以后还袖手旁观呢!本来我是想跟他说道说道的,但谁想到他竟然恬不知耻地跟我说那种话,给我气的,找了个麻袋就跟他出了大队,半路上我拿麻袋给他套上以后狠狠揍了他一顿。可没想到那狗东西挺会跑的,趁着我去折柳树条子的时候,他就跑了!”   “……”   听着赵兰妮义愤填膺又略显得意地说着自己是如何给于大海套上麻袋,又是如何给他狂揍一顿后,却被他挣脱开麻袋跑去公社,以及后面她追到公社,强闯进去后发生的,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苏曼是真让赵兰妮说得有些后怕。   先不说陈秋苹和赵兰妮两个人先后都险些让于大海占了便宜的事儿,就说赵兰妮竟然真敢一个人给于大海套麻袋的行为!   这简直,简直是胡来!   尽管苏曼十分欣赏赵兰妮的义气豪爽,和不会给人被冒犯感觉的热情。   但对于她性格里过于冲动,不懂保护自己的一面,她是真的不能苟同。   像是之前她被吴志成那个狗知青推下河,其实就有赵兰妮是一个有着自己十分理想化的观点,认为对方不会对自己怎么样,才会被钻了空子的。   这当然不是说被推下水是她的问题,而是她本来可以避开这件事,不让自己陷入危险中的。像是在原书中,没有自己出现救人的结局,就是赵兰妮这个角色连名字都被一笔带过的“死亡”。   而在经历过一次生死以后,赵兰妮显然还是没有学会什么叫“保护自己”。   这让已经将赵兰妮划在自己可信范围里的苏曼有些苦恼。   她尽可能放柔了声音,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道:“大妮,我很感谢你愿意为了秋苹而去找于大海算账,但你想没想过,于大海就算是年纪大一些,身形也过于矮小一些,他也是个男同志,还是作为大队一把手的大队长,在整个大队都是被他所管理的社员,甚至其中还有和他狼狈为奸的人的情况下,你这样做,无异于是将自己陷入危险中。我想,不管是我还是秋苹,一定都是不希望你为了我们而不顾自己的安危的。”   要知道,在步入社会以后,苏曼所学到的,也贯彻的道理就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至于她和田庆丰说的什么脚踏实地是她的人生格言……   谁也没有规定每个人只能有一句格言作为人生道理吧?   所以,在今天,苏曼也打算帮赵兰妮树立一句人生名言。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说着,不等赵兰妮回答,苏曼的嘴炮技能就又上线了。   在一路的洗脑下,赵兰妮在临到于家堡生产大队停下车,打算和苏曼一起推着车回大队的时候,走路都还有些轻飘飘的。   恨不得现在就冲回知青点,写下一篇五百字的思想感悟,以求苏曼结束对自己温柔的说教!   不过还没等赵兰妮开口求饶,苏曼就先停下了话茬,转而看向不远处正在田埂上劳作的社员们。   又一次来到于家堡大队,队里头的人们仍旧是和苏曼上一次来时那样懒散,   看着这群还不知道于大海已经被撤职,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公安部门等着被移交县革委会挨批/斗这件事的社员们,苏曼莫名想知道等到最迟明天,上头的批文就会过来公布这件事的时候,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尤其是在田庆丰也会在近期安排人过来带走于大海的家人,将他们送去劳动改造,并对整个大队进行整顿的时候,这些失去了最后倚仗的人,是会破罐子破摔,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还有在明天,那位被六个生产大队社员亲切地称为“劳动狂魔”的郭屯生产大队长,就要代替于大海接管于家堡相关工作。   为了能够给自己的社员分得一部分粮,郭队长必然会以极强硬的手段带领这些社员积极春耕春种,以争取能够在秋收时增产五成粮食产量的决心,必然会让这些已经多年没有正儿八经干活的社员们陷入到水深火热之中。   想到这,苏曼觉得自己还是要替他们求求情的,好好嘱咐一下郭队长,让他给这些好逸恶劳的社员同志们一个适应的时间。   三天吧?三天应该就够了。   于家堡的社员们:突然有点后脊背发凉?一定是干活累的!   为粮食的郭队长:想要增产五成拿到两成奖励的话,就从早上五点开始上工这条规定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都先分两更吧,实在有点忙_(:з」∠)_也不知道啥时候我才能靠写小说养家糊口(别做梦了)   虽然更新次数变了,但质量绝对不会变哒,也请宝贝们尽量不要养肥不要跳章呀,爱你们!感谢在2021-08-04 16:22:52~2021-08-04 23:4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修)   俗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种豆”。   如今已经是四月初,说着就要到清明。   这个时候,最是春耕春种的大好时节。   苏曼看着于家堡这明显比郭屯肥沃了不少的土地,心想着,自己在这时候安排郭队长过来轮岗正赶上好时候,虽说头阵子这群人是耽误了不少工夫,但明天郭队长就过来了,他可是种地的老把式了,一定能想办法把前些日子耽误的活计都赶在谷雨以前完成!   正在苏曼望着社员们有些出神的时候,赵兰妮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说道:“小曼,你别瞅他们了,这些人跟于大海是天下乌鸦一般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还是赶紧回知青点吧,我这出来一上午了,还不知道秋苹咋样了呢。”   苏曼没有向赵兰妮解释自己刚刚直勾勾盯着这些社员时的想法,只点了点头,便准备朝位于大队东头的知青办走去。   却没想到,赵兰妮这边话音刚落,俩人还没走出几步的时候,在她和苏曼想象中此时此刻必然是还陷于昨晚险些被占了便宜的阴影中的陈秋苹却在田埂劳作时率先看到了她们。   “小曼姐!大妮!”   在看到苏曼和赵兰妮一起回来的身影,趁秋苹连忙和记分员请了假,将农具也交给对方以后,直接小跑着朝两个人跑了过去。   苏曼看着眼前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虽然比上次见时要黑了点也瘦了点,但看起来精神气却相当不错的陈秋苹,有些担心她是故意装给自己看的,连忙将她拉到身边,仔细端详了一番。   看着陈秋苹因自己过来而笑意盈盈的模样,苏曼也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人都是感情动物。   苏曼也无可避免地,在和陈秋苹的相处中对这个天天喊着自己“小曼姐”的继妹产生了亲情与责任。哪怕她知道这个世界是本小说世界,陈秋苹是书中的女主,而自己则是正在努力改变命运的对照组,但她也还是将陈秋苹这个妹妹放在心上,甚至,是想要帮她也一起改变所谓的“旺夫”的命运。   此刻,苏曼有心想说,大妮今天去公社给你拔创了,姐也替你狠狠踹了于大海一脚,让她能心里踏实。也想说,于大海那狗东西已经被被公安带走,估计会被移交革委会接受批/斗,让她别害怕再被欺负,再遭报复。更想说,你昨天晚上做得很好,遇到这种事情就应该反抗逃跑才对,给他脸上挠的那一下就证明你已经有了反抗精神,未来也一定可以反抗既定命运给你的安排。   可想来想去,这话到嘴边却还是被咽了回去。   她只说了一句:“秋苹你不用怕,姐来了。”   ……   在生产队生活了近半个月的时间,陈秋苹经历了挖渠、翻地的辛苦农活,学习了做饭、洗衣、挑水这些生活必须,尝试了建议新的友情,和知青点的女知青维持了友好的关系,却还是在看到苏曼,听到她说的这一番话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姐,咱还是先回知青点吧,我已经跟记分员那边请好假了,这会儿正是上工的时候,人多口杂,知青点还清净点。”在看到田埂那边已经有不少社员往这边探头探脑后,陈秋苹连忙擦掉刚刚一时情绪激动而流下来的眼泪,说着就和赵兰妮一人拉着苏曼一只胳膊,不给其他社员半点窥视机会的,带苏曼回了知青点。   回到知青点。   苏曼坐在小院子里的竹板凳上,看陈秋苹不同于还在县里时,手脚极为利落的,忙前忙后给自己又是烧水又是倒水的样子,刚刚还在为她担心的心情一下子就落了地。   虽然苏曼知道,陈秋苹作为这个书中世界的女主,是轻易不会受到伤害,遇到极品坏人也只能是对方倒霉,像是于大海那样当场就被反噬一样,绝对不会有任何吃亏被欺负的情况出现,但苏曼一直以来都将陈秋苹看作是个天真但基本上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小妹妹,哪怕知道她只会越挫越勇,可这心里头也还是难免放心不下。   如今一看,倒是让苏曼彻底放心了。   “虽说插队辛苦,但我看你的精神气儿倒是比在县里好了不少,看起来也健康了不少。”苏曼说着,忍不住捏了捏陈秋苹明显紧绷了不少的胳膊,笑道,“也就是林姨头几天忙没能过来看你,这要是看见你如今这看起来不知道强壮了多少的小体格,心里头也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苏曼没有说于大海的事情,但言语中却满是对陈秋苹面对危险没有束手待毙,而是终于有了反抗精神的行为,和愈发坚强强大的内心而感到欣慰。   说着,在陈秋苹明显被自己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中,苏曼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和赵兰妮还有陈秋苹两个人提出了想要逛一逛于家堡的想法,也算是转移一下各自的注意力。   “说起来,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是因为时间匆忙,没顾得跟于家堡这里好好逛逛,大妮和秋苹你们俩在这插队半个月的时间应该也有把整个大队都逛了一圈吧?如今我在公工作也不能总来这里,正好今天也有时间,不如趁此机会你们俩带我四处逛逛?”   赵兰妮一听这个就来神了,连忙说道:“行啊!秋苹不爱动弹,不过在我的带动下,我们俩可也是没少跟大队里头瞎逛,认识了不少地方呢!秋苹你说呢?”   陈秋苹也想带苏曼逛一逛自己未来还不知道要待多久的地方,好让她能放心自己。   只是……   “只是于家堡地方虽然大,但耕地占了大部分,要说能领人逛一逛的地方还真不算多,尤其是这队里头的人都有些……碰见的话总避免不了的得寒暄几句,所以咱们要带小曼姐去哪儿才好啊?”   这还真是个问题。   赵兰妮想了想,提议道:“那咱们就去村北面的小土坡吧?在土坡上面长了不少苗苗,特甜!那地方社员很少去,大多都是队里头的孩子爱去那儿拔苗苗吃,他们爱管这玩意儿叫茅草根,说是春天的时候就会长出来一大片,不少人家还会特意多拔些苗苗回家拌菜吃呢!”   说着,她就兴冲冲地跑回屋拿了一个编得歪七扭八的小竹筐出来背在了背上,并将另外两个递给苏曼和陈秋苹:“小曼,这是我和秋苹这些日子跟其他女知青学着编出来的筐,咱们等会儿就先去小土坡,先尝尝这地方特有的野生甜苗苗,再摘点野果子给你带回公社去!”   听到这话,陈秋苹也说好,对苏曼说道:“姐你不知道,于家堡这边地身好,种啥都能养活起来,尤其是野果树啥的,山上有老些了!这季节应该是海棠果生长的季节,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有没有,那东西酸甜酸甜的,也特好吃!”   背好竹筐的苏曼对赵兰妮所说的“甜苗苗”和陈秋苹所说的“海棠果”都十分好奇。   虽说苏曼也是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孩子,但爬山、摘果子、揪苗苗这种事情,她还真是第一次尝试。   尤其是,对于这个年代,甜和自由都是极为奢侈的概念,但大自然总会给贫苦的尝不到甜味的人们一些随处可见,可以拥有的甜。   尽管这种甜无法和人工糖精相媲美,但对于在无数苦意中走出来的华国人而言,只需要一点的甜,就能成为他们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像是黑暗中的点点星火一样,只要它存在,它就可以燎原。   ……   在和赵兰妮一起,陪着陈秋苹一整个下午后,苏曼见陈秋苹的情绪是真的没有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当回事,表现得也没有啥应激反应的样子,便准备离开了。   面对陈秋苹依依不舍的目光,苏曼安抚道:“我明天上午还会过来的,虽然是为了公事,但等事情忙完了以后我一定会再过来看过你以后再回去的。”   “我知道,以姐你的以能力,你在公社里的工作一定会很忙的,所以不用担心我。”陈秋苹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道,“虽说之前我妈和苏叔因为工作的事儿没能过来,但我妈头几天打电话来大队了,说她过几天就有时间能过来看看咱俩,至于苏叔的话,他厂子里好像是因为有人犯事要被开除,人手暂时不够,只能再等等才能过来了。”   “厂子里有人犯事了?”最近一直在忙着公社工作的苏曼还真没听说这事,心里忍不住有些犯琢磨。   陈秋苹不明白苏曼为啥会好奇这个,只说道:“听说是这样,但具体的情况我妈也不清楚,只能等苏叔过来才能知道。”   苏曼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你们俩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着,苏曼就骑上车准备离开了。   只是在回去公社的路上,苏曼仍不免想着刚刚说的,关于苏刚山厂子里的事情。   她心想,那不会是蒋副主任对赵大志下手了吧?   也是,事情已经过去挺长时间了,在自己过来麦秆公社都已经半个多月了,以蒋副主任那小心眼子,要是这么长时间都还整不明白是谁写的匿名信,不给对方来点教训的话,那他别说当正主任,现在这副主任迟早也得让人顶下去!   苏曼老早就想看赵大志这个从最开始就想整自己全家的狗东西被整治一番,顺便看看他还能有啥能耐对抗蒋副主任,看看这“狗咬狗一嘴毛”的事情,最后到底是谁能胜出。   所以……   “等明天忙完几个大队长轮岗上任的事情,就请个假回家一趟吧。”苏曼自言自语地说道,“毕竟像这种难得一见的互掐场面,是一定要看到现场直播才行啊!”   苏曼:生命不止,奋斗不休——   但如果是吃瓜的话,还是可以来个中场休息的。   被动加班的田庆丰:“???”   果然,在“总有一天会被苏曼糊弄”的想法出现的当天,我就被糊弄了!   ——   在开完公社大会后的第二天,收到关于轮岗工作的正式委任书后的各个生产大队长,哪怕是心里再不乐意,也都只能拎着收拾好的行李准备去各自被分配的生产大队走马上任了。   崔口子大队的崔队长没有着急去麦河沟,一直等到于家堡被提拔成临时大队长参与轮岗工作的于二成这个准备过来崔口子这儿当大队长耍威风的家伙过来以后,他才准备动身。   在准备去往麦河沟之前,崔队长看着于二成这个从前一直跟于大海后面混口饭吃的,也不是啥好东西的狗腿子,如今被提拔成临时大队长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的猖狂东西,如今鼻孔朝天,见了自己也不知道打招呼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临走前,崔队长警告道:“于二成我可告诉你,你平时仗着你跟于大海认了个干亲,胡天胡地地在你们大队祸害人也就得了,现在于大海可已经被关进去了,你现在也就是个临时大队长没啥好猖狂的!所以我警告你,虽说我之后都不在队里头,但你要是敢趁着这时候对我们大队的妇女下手,那我们大队的老少爷们可也不是吃素的!”   说完,他就拿着行李准备赶紧出发去麦河沟的同时,也不忘嘱咐队里头他的亲信们,让他们一定要盯好于二成,不要听他瞎指挥。   看着崔队长离开的背影,和留下来的这些大队干部看向自己时警惕的目光,没啥本事但学了于大海十分猖狂态度的于二成毫不顾忌地啐了一口,嚷嚷道:“真以为我于二成是个女人就行?老子可瞧不上你们崔口子这片水土养出来的娘们!”   说着,他就在众人的怒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队长的办公室,一副小人得志便猖狂的样子,几乎可以预见崔口子生产大队在接下来三个月的轮岗时间里,将会遭遇什么。   同样的情况,也相继出现在其他几个到达新岗位,有了新领导的生产大队里。   已经多年没有下地干活,习惯了养尊处优,不愿意也没那么体力在郭屯带领这群跟打了鸡血一样的社员,积极春耕的麦河沟大队长身上;多年来一直因为水源和土地问题而针锋相对,包括下边社员也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却要对调的田家庄大队长和杨家店大队长和两个大队社员之间;一上任啥都不想干,就想保媒拉纤给自己大队的男同志说亲的崔口子大队长;以及望着于家堡这片肥沃土地疯狂燃烧着自己血液里流淌着,对种田热情却得不到社员响应的郭屯大队长……   这些情况,让多年来已经习惯在各自生产大队说啥是啥,下边社员就响应啥的大队长们苦不堪言。   而这样一幕幕展现这几个大队长初来乍到却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任何其他的样子,和他们又想尽快完成工作,好不被公社抓小辫子,又根本没有这样的能力而焦头烂额,反倒将一切越搞越乱的情况,却恰恰是苏曼想要看到的。   因为只有这样,苏曼才能借此机会瓦解他们这些年来扎根在各生产大队里的势力,好让自己打算全面推进妇女工作,以为后面的计划打好基础。   ……   公社。   由于苏曼蹬了一上午的自行车,将六个大队已经完成轮岗交接情况一一确定完毕,并和他们强调了都要在新岗位上面待满三个月时间要求的原因,田庆丰怕她这小身子板再给累虚脱了,就特意给她放了半天假,准许她能回宿舍休息半天。   对于这种白来的假期,苏曼向来是来者不拒,只当不知道田庆丰给自己放假其实是怕她这趟回来以后又整出啥新计划给他增加工作量的小九九,欣然接受了这半天的休假,顺便还趁着这机会跟田庆丰提前把自己下个星期五,打算回家一趟的安排跟他说了,得到了对方“不舍”却十分利落就写出阿里的假条。   田庆丰目送着苏曼离去的身影,心里头是止不住为自己能在今天下午,和下个礼拜五得到休息,不用再听苏曼跟自己聊那些“必须同意不同意就一直聊下去”计划,而感到高兴不已。   然而事实上,打着“休息”旗号回到宿舍的苏曼同志,却连宿舍的床铺都没碰,直接开始新一轮的工作了。   开始翻阅起自己早在上一次对各大队情况进行了解时,买通……咳,和当地一些思想积极妇女和十分热心肠的女知青沟通良好的情况下,借助她们的打探能力得到的,关于各生产大队妇女生活、工作情况,以及一些特殊情况的情报汇总。   根据这些人的口述或手写内容,苏曼对于麦秆公社下六个生产大队所呈现的人口数据产生了极大的忧虑。六个大队加起来的总人口中,年满16岁,不到50岁的妇女只有742人,16岁以下的女孩则不到200人,50岁以上的妇女却有足足400来人。   单看这样的数据并不会觉得有问题。   但问题是,六个公社的人口加起来一共也只有3500人左右,女同志的人口在其中只占了大概1/3多一些。这样平均下来,在每个大队只有六百人不到的人口数量中,适婚年龄或已婚已育的妇女同志只有一百来人。   而六个大队中,未成年男童和女童的数量,分别是375和102。   也就是说,还处于成长中的未成年男女的比例,已经快要变成4:1了。   这是严重的男女比例失衡,也是正在不断递增的人口老龄的加大化。   以及,在数据中所呈现说明的,各个生产大队对于“重男轻女”思想的追求。   这样鲜明的对比,让苏曼在还没有看到后面由各队妇女和知青帮自己搜罗来的队里头一些典型事件的资料,就先为不管是啥年代都要“重男轻女”的思想给窝了一肚子的气。   上辈子,苏曼作为一个没病没残却还是逃不过被遗弃而送去福利院的孤儿,她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因为当初她被遗弃在医院门口时,已经又三个月大了,裹着她的包被上面还绣着一个“苏”字,所以当时相关部门还试图帮她找过亲人,却无疾而终。   一直到后来很久,苏曼才明白,自己之所以被抛弃,可能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正是国家严格要求计划生育的时期。自己的出现,或许是霸占了这个家庭想要生个男孩子传宗接代的位置,所以她才会被遗弃。   所以,面对眼下这些大队成员,因“重男轻女”思想而一味地生儿子不要女儿,而导致的如今男女比例失衡的情况,苏曼所想到的第一个解决办法,不是开放生育,让女性多生多育来提高新生儿的数据,拉平男女比例。   而是——   “必须要提高妇女地位!要让人人都知道,生儿子不值钱,生闺女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才刚回去宿舍休息没有一个小时,苏曼就又风风火火地推开了田庆丰的办公室大门,直接将自己刚刚整理出来的资料拍在他的桌上。   田庆丰:“……”   您礼貌吗?!   ……   自打66年开始运动,妇联的影响力就远不如从前,甚至有个别地区还被迫停止了妇联工作,将政府的全部职权都交给了革委会来负责。   但苏曼所在的省市地区,却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妇联工作,这几年更是开始渐渐收拢权利,重新在各地区、县里、公社、以及生产大队等地,开始积极重组妇联班子,推进解决妇女问题,和真正落实“妇女能顶半边天”这一口好的工作。   只是在主抓生产,为国家贡献产粮力量的生产大队而言,真正能在地里头使出一把好力气的,还是得靠男人,这就导致了女同志门既要为生产做贡献,为家庭挣工分的同时,还要负责伺候一家老小生活的工作。   妇女主任这一职务,在普遍以男人为主的生产大队里,更像是一种摆设。最多也就是村里又有谁家跟谁家的媳妇婆婆争吵起来了,她去当个“灭火器”,跟着说和说和,动动嘴皮罢了。   也就是这两年村子里开始按批次接收知青,其中有不少女知青需要由妇女主任来负责,给这个职务多了一些用途和权限,但对于一些真正需要帮助,需要解救的女同志而言,处于这个位置的人却根本拿不出半点解决方案。   “田书记,您应该知道,妇联本就是为了妇女而成立,并在无数位优秀的女同志手中发展至今的团体,是一个为妇女发声,为妇女解决问题,为帮助妇女更好生活的存在,而不是拿着国家发放的工资和补贴,却天天干着比村口老太太还悠闲的工作,视人民群众,视受难妇女而无动于衷的工作!”   “不是,小苏同志你不要太激动,你先平复一下心情,慢慢说……”   没有时间慢慢来,也不想慢慢说的苏曼直接将自己刚刚整理好的,写有各大队一些受难妇女具体情况的本子打开,递到了田庆丰眼前。   “崔秀菊,原崔口子生产大队人,为了给弟弟换亲,才刚18岁的她被父母以50块钱的聘礼钱,被迫嫁给了麦河沟生产大队一个已经快四十岁的老鳏夫崔福。结婚五年,每天都被崔福打得遍体鳞伤,甚至还被打掉过两次孩子。她几次求助麦河沟妇女主任,却被一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驳回,至今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李梅花,麦河沟生产大队人,1963年嫁给同大队的崔立春,至今为止已经生了个五个闺女,几乎是一年生一个,只为了生一个儿子出来。因为没有儿子,她每天都要上工挣至少8工分,回家以后婆婆和丈夫才会给她饭吃,而她的五个女儿已经因为婆婆和丈夫的不待见,或许是失手或许是故意为之中,夭折了三个。而她,还要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程素素,一个疑似被拐卖的外地女人,也有可能是被父母卖过来的。她是田家庄有名的疯女人,发疯的原因,是她在被迫来到田家庄,嫁给花钱买了她的男人田富贵后,连生了两个女儿,而那两个女儿的命运就像是她一样,一个在十四岁的时候被卖给杨家店一户儿子是个傻子的人家当媳妇,16岁那年就难产去世了。另一个在八岁的时候被卖去外县当了童养媳,从此再无消息。之后,程素素就疯了,不是跑去杨家店那户人家要他们给闺女偿命,就是跑去当年被人牙子抱走闺女的方向想要找小闺女回来……”   苏曼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只是沉默着,将写满了足足三大页,她念出来的也不过占了不到一页的本子递给了同样沉默的田庆丰。   “人人都说生闺女是赔钱货,人人还都说女人生下来就是吃苦受累来的,人人还说生儿生女都要看女人的肚皮争不争气……”   苏曼一字一句地说着那些几乎是每个人都耳熟能详的,对女性充满了贬低与物化的内容。   她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是一种陈述,也是一种质疑。   说到最后,她停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向身为男同志却已经如坐针毡的田庆丰。   她问:“可不管是把自己娶回来的媳妇当沙包一样打的崔福,为了生儿子而忘了当初和李梅花也是自由恋爱的崔立春,还是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卖掉的田富贵好像都忘了,他们也都是女人生下来的,养他们长大的母亲是女同志,可在他们口中的‘赔钱货’不也是女同志吗?可为什么这女同志与女同志之间的差别,会这么大?”   田庆丰明白苏曼话里的意思。   她想问的,不光是他们这些男同志作为曾经也是由女性孕育的生命为何会在成长以后反倒没了拥有生命时的感恩与尊重的转变,还有就是一路从“媳妇熬成婆”的人又为何要成为自己昔日痛恨的人的模样,继续恶性循环的原因。   但田庆丰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能给出一个正确答案。   因为,这就是人性。   ……   办公室里静悄悄着,像是再别的康桥。   打破这一切沉寂的,是田庆丰的开口。   他说:“放手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知道你可以,我也知道你一定可以。”   神说,要有光。   于是,就有了光。   但在华国这片土上,让新的光芒出现的,从不是神,而是千千万万不屈服的人民,和不畏艰辛带领着人民朝着光的方向砥砺前行的伟人。   苏曼,不想成为伟人,她也做不成伟人。   但她永远,永远都是千万人民中的一员。   这,就足够她骄傲一生了。   ——   在得到田庆丰的全力支持以后,苏曼便打算在自己下礼拜回家前,先把局面打开,在各大队现有的妇联班子基础上进行优化。   这其中,像是郭屯生产大队这样,不管男女老少都一心扑在地里活上面,基本上都还是处于正常范围内的家庭内部矛盾问题,基本上是不需要大改动,只要对妇女主任进行一些思想教育上的培训,时不时组织几场学习活动就行,因为本身这个大队的内部就没有太多不良风气,所以暂时不用将郭屯作为主要针对对象。   至于像于家堡大队那样,坚持贯彻也真正落实“男女平等”制度,对外是男的不干活女的也不干活,对内是一家子大懒支小懒,小懒一瞪眼,以至于慢慢发展为如今开始家务活也平均分工的模式,饶是苏曼也是有些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只能先暂时放一边,等待整体风气有所变化以后,再因地制宜。   剩下的就是……   “麦河沟大队几乎是全员家暴的问题、崔口子大队有所改善但仍有再犯者的重男轻女问题、田家庄和杨家店因为挨着大路而发生过不止一例的拐卖和被拐卖问题……”   苏曼边自言自语,边用手指敲着自己写在本子上的,这四个情况比较严重,且问题存在多年不好根除的生产大队名字,小声念叨着:“点指兵兵,点指贼贼,点到谁谁就是——”   “啊,点到的,是麦河沟生产大队。”   原本就想要“杀鸡儆猴”,把情况最严重也最典型的麦河沟生产大队单提溜出来当“鸡”杀给其他几只“猴”看,好又能让另外几个生产大队明白自己对解决妇女问题,提高妇联在各大队存在地位的决心,又能拔掉麦河沟热衷于家暴的“毒瘤”,好让他们明白,故意伤人就是犯罪,跟打的是不是自己的媳妇儿没有半毛钱关系!   想到这,苏曼完全没犹豫,直接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派头十足地联系到了麦河沟生产大队的内部电话,十分严肃地要求对方立即通知他们大队的妇女主任明天来公社一趟。   “麦河沟生产大队办公室吗?这里是公社妇联办公室……”   原本语气还算正常的苏曼也不知道听到对方说了什么,直接学着之前于大海说话时的语气跟那头喊道:“她过不来?这是她一个人的意思,还是你们大队长的意思?我现在不管说过不来这话是谁说的,总之你们妇女主任明天必须准时准点过来公社汇报工作!我不管她明天要去做什么,就算是她是怀孩子明天就该生了,那也得给我憋到公社,听完我对她的工作安排以后再生!”   在苏曼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以后,她更是没给对方插话的机会,直接狠狠地挂断了电话,可谓是将那种不懂得体恤下属情况,任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的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一旁从来都没见过苏曼这模样的会计张姐好奇地问道:“小苏你这是咋了,是谁惹你生气了,瞅给你气的,赶紧喝点水,我这有茶叶你要不要,这玩意儿喝完了可去火了!”   苏曼从来不喝茶叶,连忙说道:“先谢谢张姐你这么大方还分我茶叶怕我上火了,不过我这从小到大都是,一喝茶水就睡不着觉,所以还是别祸祸茶叶了,我等会儿再去接壶热水喝就行了。”   说着,苏曼就把刚刚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被放歪了的电话筒重新拿起来又撂实了,对会计张姐故作抱怨道:“张姐你说这下边生产大队的人倒是比咱们公社上班的干事还要硬气。刚我给麦河沟大队打电话,想着说让下边几个妇女主任过来汇报一下工作,我也了解一下情况,不至于占着公社妇联主任的头衔,却对下边生产大队的情况两眼一抹黑。结果这电话里的人咋说,说妇女主任没时间,让我有时间过去找她?!”   工作多年,没少因为几个生产大队的会计都是关系户,而不得不因为他们而总要加班多干活的张姐向来不喜欢下边几个大队,一听这个也是有些来气:“嚯,这麦河沟仗着他们大队是几个队里头人口最多,占地面积也最大的大队,口气还真是不小!”   “可不是!要不然我刚会那么生气!”   “小苏你就是太好说话,等明天那个麦河沟的妇女主任过来,你可得保持刚刚撂电话时的态度,给她一个下马威瞧瞧,省得到时候她过来,再一瞅你岁数小,再骑你头上来,那还得了!”   听见会计张姐的话,苏曼心中暗喜,为对方如此上道地替自己想好了刚正不阿,严肃不好惹人设的话默默点了赞。   一直以来都受年龄限制,和没有独立办公室且还总有公社其他同事走来走去各种串门等情况影响,而始终不能将自己更为真实的对待工作严格要求,对待下属不苟言笑的女强人一面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苏曼,可不想等明天见到麦河沟妇女主任的时候,还语气温柔地和对方讲话。   为此,她也只能出此下策,引着会计张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了。   成功有了台阶下的苏曼:“张姐你比我经验丰富,阅历多,我肯定要听你的话,明天一定要好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咱们公社的干事不是她们能糊弄的!”   苏曼: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GIF   作者有话要说:   #凌晨一点半,实在肝不动了,晚安_(:з」∠)_   #人口数据、妇女案例、妇联工作这些都是编的,本文全文背景架空,私设众多,请大家不要上升,也请太过考究,谢谢。感谢在2021-08-04 23:47:51~2021-08-06 01: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冻柠芝芝9瓶;鱼非鱼、rgma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早上七点,正是麦河沟生产大队社员们准备上工的时间。   在社员们陆续走出家门,朝着打谷场方向走去,准备统一领取农具的时候,有那眼尖的人瞅见了匆匆忙忙朝大队外走去的秦招娣。   秦招娣和她男人都是麦河沟大队的外来户,早年跟队里头没少受人排挤不说,她男人一天天跟个“活王八”似的,干啥都听秦招娣一个小娘们话的孬样,也让向来是男人当家主事的麦河沟大队的老少爷们有些瞧不上他。   可偏偏秦招娣是个厉害角色,不光将自己男人管制得死死的,自己也不闲着,直接给麦河沟的麦队长勾得是五迷三道的,先给她男人安排当上了记分员,后又在头几年队里头评选妇女主任的时候,直接黑箱让秦招娣当上了。   自此,秦招娣就享受起了基层干部的待遇,不用下地干农活不说,还天天跟大队长俩人在办公室里厮混,成了个只领工资的甩手掌柜,让队里头不少人都不服气。   像是现在。   看着秦招娣明显不情愿早起地朝着大队外头走的样子,平日里不敢招惹她,但如今都知道麦队长去了郭屯当队长,如今麦河沟是崔口子的崔队长负责的社员们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扬声喊道:“呦,这不是秦主任嘛,咋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咱麦河沟的地可是在西头,您往东头走,难不成是去郭屯找咱们麦队长?”   听见这话,本就憋了一晚上的气的秦招娣险些把鼻子都气歪了。   但她知道,如今麦队长不在,没人给自己撑腰,这话说出来她听见了,也只能装听不见,快步离开了这处社员上工时必经的小路,继续朝村外走去了。   这让几个还想看热闹的社员自讨了个没趣,却也更好奇秦招娣这是要去哪儿。   “你们说她这要去哪儿?不会是真要去郭屯找麦队长吧?”   “……能去哪儿,去公社挨批评去呗!”   后过来的一个人听见几个人的议论,开口嘲讽道:“昨天公社打电话来让她去汇报工作,那时候她正在办公室为麦队长去郭屯的事儿生气呢,竟然对着人家公社得了领导说自己没时间,让人家过来麦河沟找她。结果电话那头的同志急了,当着负责接电话的小李给她数落了一通,听说当时她可下不来台了,可你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她从前天天跟咱们这吆五喝六的,现在不也得规规矩矩去公社汇报工作去不是。”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对着秦招娣越走越快的身影嘲笑了起来。   这时候,路过的大娘听见他们的笑声,在知道他们这是为啥发笑以后没说啥就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以后,老大娘看了一眼身旁自己还未出嫁的小闺女,心里头是打定主意要给她嫁去其他大队,绝不能让她留在麦河沟这里被这些从不将女人在眼里的男人们娶回家以后,过着好像住在她家隔壁李梅花那样,生不出儿子就要把受婆婆的辱骂和丈夫的殴打变成家常便饭的生活。   想到这,老大娘又想起了比李梅花还要令人同情的崔秀菊,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小声道:“这秦招娣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就应该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把崔福那王八羔子的事儿说出来,没准儿还能救秀菊一命,让她从崔福的手里逃出来,不用天天吃不饱还要挨揍了。这秦招娣总嫌自己男人没本事天天说命苦,可要我说,这秀菊,这整个大队都被揍过的女人们,才是真正的苦命人……”   就在秦招娣憋了一肚子气,朝着公社赶去的时候,才喝了一碗捞不着半点米粒的稀粥汤子的李梅花已经在婆婆的嫌弃,和丈夫的催促中准备去上工了。   看着因为吃不饱饭,而四肢瘦小显得脑袋格外大的这两个,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女儿,李梅花在出门上工前,忍不住央求婆婆道:“娘,四丫和五丫都还小,您就别让她们俩去挖野菜了行不?等我下工回来以后我去挖!”   李梅花的婆母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讽刺道:“你去挖?你一天天连8个工分都是勉强才能挣到,下了工以后你哪儿来的力气去挖野菜?有这力气不如想想咋挣满10工分,别让你和你这两个赔钱货闺女全靠我儿子养活,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音刚落,不等李梅花再说话,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就已经十分不耐烦地拉扯了她一把,险些给她踉跄到地上。   崔立春道:“娘让这两个丫头片子挖点野菜咋了?你要是能给我生个小子,让我能在其他社员面前抬起头来的话,娘也不至于天天不敢出门,只能使唤这两个赔钱货!”   “崔立春那是你闺女!”   李梅花崩溃地喊道:“你别一天天赔钱货赔钱货的喊我闺女,她们不是赔钱货!你要说生闺女就是赔钱货的话,按倒退六十年,你娘她也是个赔钱货!还有,我李梅花不是不能生,可到底是我生不出来儿子,还是你崔立春就他娘的没有生儿子的种——”   一个响亮的巴掌,夹杂着令人心碎的风,扇在了李梅花的脸上,直给她整个人扇翻在了地上,整个耳朵包括半张脸都麻木得能听到嗡鸣声。   四丫和五丫看着妈妈被打,吓得跑到她身边想要给她扶起来,却被激怒的崔立春给踹到了一边。   一场单方面的殴打,在这个清晨拉开了帷幕。   而与此同时。   不过是因早上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动作慢了两步,崔秀菊也同样在代表着新一天到来的清晨,又一次被丈夫一脚踹在了地上。   “你个臭娘们,一天天的就不能给我麻利点吗?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老子花整整五十块钱从你爹妈手里买回来的?你以为我花那么多钱买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在家闲着,啥都不干的吗?你等会儿上工的时候,要是再给我这样磨洋工,我就直接给你赶回娘家去,让你那对心里头只有你弟弟的爹妈给你再卖上一回!”   给崔秀菊来了一脚以后,崔福看她这被自己一脚踹翻在地上的样子略有些解气,可等了一会儿后见她不吭声也不动弹的反应,又忍不住抬脚轻踢了几下,确定她还有气儿后,崔福刚还提着的心就又落了下来,重新又对崔秀菊这磨磨蹭蹭的样子,觉得心里头直窝火。   “老子当年怎么就娶了你这个天天跟个丧门神的回来了呢,现在想起来,我真应该去你们家把当初的钱要回来!”   这样说着,崔福就又忍不住心中的暴戾。   可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这几天下手的确有些重,担心真给崔秀菊打出啥毛病来,到时候家里头少了一个挣工分的不说,自己还得花钱给她瞧病,咋想都不合算,便没了再给她来两下的想法,只破口大骂道:“你瞅瞅你这我受气包的模样,我那一脚是能给你踹死吗?踹不死的话,就赶紧起来跟老子上工干活去,家里头可不养闲人!”   说着,崔福也懒得看还躺在地上宛如死狗一样的崔秀菊,只骂骂咧咧地离开房间,又去了一趟厨房把锅里头热好的两个二和馒头全拿在手里后,便一边吃一边准备去上工了。   只留下躺在地上已经遍体鳞伤的崔秀菊。   ……   早上八点半。   苏曼在等待那位气焰嚣张的麦河沟大队妇女主任过来,同自己汇报工作以前,先去办公室找了一趟田庆丰。   她开门见山道:“田书记,关于各大队妇女工作的相关问题,是不是都由我一个人全权负责,包括罢免和委任,以及召开妇女全员会这种事情?”   田庆丰点头:“当然了小苏,县里当初派你过来麦秆公社的目的,不就是因为对你的能力有所信任,才会把整个公社的妇联开拓工作都交给你嘛,只要你的决定是对广大妇女同志有意义的,能够真正帮助、改善她们现有处境的,那么公社这边就一定是支持的!”   这个态度无异于是给有心想大干一场的苏曼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如此,那么一会儿我能不能先占用一下会议室的房间来和麦河沟大队的妇女主任进行谈话?因为我还没有独立办公室,而会计张姐那边也有她的事情要忙,尤其算账这种事情是需要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环境,我担心会影响到她。”   “这个是我疏忽了,一直忘了让后勤部给你安排新的独立办公室……说起这个,这是我打算去县里时做的报告,小苏同志你给看看咋样。”   田庆丰说着,将自己写的报告递了过去,并说道:“虽然小苏你才来公社这边半个来月,但这段时间里,你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是整个公社都有目共睹的。所以,这次去县里汇报的时候,我会和领导提议,提拔你作为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这个头衔对你之后的工作也是能够起到一些帮助作用的。”   “这……恐怕不合规矩吧?”苏曼有些迟疑,“我的年纪和资历都摆在这里,虽说只是公社,但估计也不够资格当主任。”   “试试看吧,这次不行就下次再试呗。”田庆丰在这种问题上表现得十分豁达开明,“不同意也没事,反正咱公社就你一个妇联干部,四舍五入就是主任!”   苏曼:“……”   行吧,你是一把手,说啥啥都对!   ——   因为麦秆公社穷,所以下边的生产大队也都不富裕。   因为大队不富裕,所以各个大队都没有自行车可骑。   因为没有自行车,所以秦招娣只能一路步行来公社。   从麦河沟生产大队出发,秦招娣先是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于家堡大队,又走了半个小时才经过郭屯大队,又走了三十多分钟才终于来到了公社。   为来这一趟公社,秦招娣足足走了近小时的路,期间一口水一口饭也没吃上,生怕来晚了会惹领导不高兴,到时候给自己一顿挂落吃。   秦招娣在好不容易起来到公社后,更是没敢耽误,进去以后拉住一位男同志,用自己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对男人娇滴滴的语气问道:“同志您好,我是麦河沟生产大队的,过来这趟是找公社妇联主任汇报工作的,您知道主任她人在哪儿吗?”   说来也赶巧,被秦招娣拦住的这位男同志,就是之前苏曼请吃过瓜子的小刘干事。   比这还巧的,是小刘干事昨天刚从会计张姐那儿听说了苏曼联系下边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结果被对方气到火冒三丈的事情,被秦招娣拦住的时候,他是刚从隔壁办公室的同事们“共享”完这个消息,正准备去下一个办公室继续分享呢。   只要不嗑瓜子,形象就还是十分能打,目光也十分犀利的小刘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招娣,冷哼道:“你就是昨天那个打电话通知你过来汇报工作,结果派头比领导还足,说得让我们苏主任去你们麦河沟找你去的人?”   秦招娣一听这个,心里就暗自喊糟,连忙试图解释道:“那个,那是个误会,同志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行了行了,甭跟我说这个,知道您的工作比我们公社还要忙,所以我们苏主任早就在会议室等您呢。您要不着急的话,可以再去外边绕一圈,等回来您就再也不用忙来忙去的了。”   小刘的话,让原本还为自己走了一个多钟头的路而憋着气的秦招娣彻底没了原本的嚣张气焰,十分能屈能伸地说了不少好话后,又仔仔细细将会议室的位置问清楚了,便抱着一种拘谨忐忑,又有些不安的情绪,一路小跑着,朝会议室方向去了。   ……   “咚咚咚——”   “请进。”   在推开门看到那个传说中被自己气得火冒三丈的苏主任前,秦招娣听到这用十分悦耳的声音说出“请进”二字的语气,心里头顾不得在意声音听上去有些过于年轻的熟悉感,只觉得听苏主任这声音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为自己还能将功补过而感到一些放松。   推开门,秦招娣正打算好好看看这位苏主任的庐山真面目,以此来决定自己等会儿要如何表现的时候,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坐在会议室主位上的黄毛丫头?   秦招娣绝不承认自己在看到这个乳臭未干毛丫头的长相时,从心头涌现出的嫉妒,只是在确定整个会议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以后,尖着嗓子喊道:“你是谁?公社妇联的苏主任呢?”   苏曼看着秦招娣这到了公社都改不了看碟下菜的态度,反问道:“难道没人教过你,在问别人是谁的时候,要先说自己是谁吗?”   这话一说出来,秦招娣还没顾得上反驳,就立刻条件反射地说道:“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昨天给麦河沟大队打电话通知我过来汇报工作的人!”   苏曼没有否认,   面对秦招娣怒视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跟自己“扯头花”的样子,苏曼不光没有害怕,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因觉得自己是个小喽啰,而明显气焰嚣张,说着就要给自己好看的样子。   直给秦招娣看得心里发毛,色厉内荏的不敢上前来真动手。   可偏僻,她又不愿意跟苏曼这样一个丫头片子面前服软。   “你、你别得意!等一会儿苏主任过来,有你好看的!”秦招娣色厉内荏地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往会议室门外看,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在她看来更符合“主任”形象的人。   “不用找了。”   苏曼看着她这副探头探脑的样子,敲了敲桌子示意她看向自己。   说道:“我已经坐在这里很久了,你说说,是想让我给谁好看?”   秦招娣:“!!!”   完了,倒霉她妈给倒霉开门,我是倒霉到家了!   ……   看着坐在对面咋看咋嫩,咋觉得岁数超不过20岁的苏曼,秦招娣忍不住为自己20岁已经嫁给了如今这个窝囊汉子当媳妇,跟婆婆斗智斗勇的回忆而抹了一把辛酸泪。   瞅瞅人家,再瞅瞅自己。   这狐假虎威,仗势欺人的劲头都演到正主跟前了,可不就是瞎嘛!   秦招娣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苏曼说出来,好给自己从昨天到刚才简直是丢死了个人的“关公面前耍大刀”行为找补找补。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苏曼就先发制人,开口说道:“秦主任,今天我叫你来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刚刚我们已经耽误了很长时间,我没有工夫继续跟你费嘴皮子,所以请你现在就开始汇报工作吧。”   这话一说出来,秦招娣傻眼了。   她这个妇女主任本来就是靠关系得来的,之前公社也从来没关注过,要求过她来公社做汇报,她哪儿会汇报啥工作,再说这村里妇联也没啥可需要汇报的啊。   来之前根本没准备的秦招娣,在苏曼的注视下,结结巴巴地开始了她的“汇报”。   “那个,今年麦河沟大队的妇女工作都、都做得挺……不错的,没有问题……”   “挺不错?没有问题?”   苏曼被秦招娣的话逗笑的同时,也彻底没了和她兜圈子的想法,直接质问道:“那李梅花呢?崔秀梅呢?还有你们大队那些已经把挨丈夫的揍当成是习以为常事情的妇女们呢?”   “她,她们……”   秦招娣不知道苏曼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能搪塞道:“她们这些都是夫妻两口子关起门后发生的正常吵闹,咱们这妇联工作总不能半夜敲人家房门,管人家的家务事吧。”   “家务事?”   苏曼用不紧不慢的语气,说出了令人压迫感十足的话:“在你看来,李梅花因为生了五个闺女而被婆母刻薄对待,整日上工干活却吃不饱饭,还要人手丈夫婚内包里的行为是家务事?还有,她生下来的五个闺女死了三个,还都是被活活饿死的,剩下的两个也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离被饿死也不远的现状也叫家务事?”   “还有崔秀菊,她被她爸妈以五十块钱的价格‘卖’给了现在丈夫崔福,这种包办婚姻是家务事吗?她结婚五年,被崔福殴打到掉过两次孩子,更有几次险些被打丧命的情况,在你这位本应该为她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的妇女主任看来,也叫家务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晚六点。   感谢在2021-08-06 01:27:35~2021-08-06 23:0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rgmau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捉虫)   “这些人命关天的事情在你眼里是家务事,那么到底什么事才是你妇女主任职责内应该要去帮助、解决的事情呢?”   从始至终,苏曼说话时的语气都保持住了不紧不慢的速度,和没有过于激动亢奋的语调上,她只是一字一句地将自己收集到的真实情况说给了同样知道这些事,并比自己还要清楚百倍的秦招娣。   看着眼神飘忽不定,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的秦招娣,苏曼又问了一遍:“秦主任,请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区分家务事和职责内事务的关系,又是怎么在崔秀菊、李梅花已经遍体鳞伤,几次向你求助的时候,睁着眼说下说非要讲在她们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就是家务事的呢?”   “可,这夫妻两口子之间打架,在我们农村本来不就是家务事嘛,除非是说打得过分了一些我们大队会出面帮忙解决一下纠纷,教育批评一下让他们继续好好过日子,但他们不听,说这是家务事不用别人来管的话,我们又能有啥办法嘛。”   在听到苏曼喊自己“秦主任”,并点出自己将那二人的遭遇视若无睹,几次驳回了她们的求助说这是家务事不归她管的事实以后,秦招娣就知道情况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但她不想承认是自己职责有失,只能咬死“家务事”这一点不松口。   说实话,在秦招娣看来,这麦河沟的男人们爱打媳妇孩子的事情是一直都有的,哪怕是和她相好的麦队长有时候脾气上来也会跟自己和他婆娘撒气,她虽有时候觉得这样挨数落、挨打两下是挺难受,让人心里怪不痛快的,可看其他人家的妇女也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她就又说不出是有啥不对的,觉得没啥了不起的。   至于重男轻女……   生养了两个儿子一个闺女的秦招娣觉得自己在这事儿上还是有发言权的,开口说道:   “苏主任您是城里来的人,不了解我们农村的情况。那不是我们重男轻女,而是这生了闺女不管养到多大,未来也都是要嫁出去,到别人家里当媳妇。那不管为地里的农活能有男人来挣工分,还是为家里头的香火能传下去,不都得靠儿子。再说了,这大伙儿都想生儿子,不也是为了以后养老,不至于当绝户头,让人戳脊梁骨的嘛。”   见对方明显是被“驯化”的样子,苏曼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同她辩解的想法,只说道:“秦主任,既然你说是家务事,说是为传宗接代的正常想法。那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有一天,崔秀菊、李梅花和她的两个孩子真被打死的话,打死她们的丈夫是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你作为袖手旁观者,可同样也是帮凶的。”   “凭——”   “秦主任,请离开吧。”   在秦招娣惶恐不安地想问凭什么的时候,苏曼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一脸平静地说道:“对于麦河沟的情况我已经全部了解清楚了,所以还请秦主任不要影响我接下来的工作,回去吧。”   在听到苏曼口中这一声声,在从前会叫自己听起来舒坦得不得了,也得意得不得了的“秦主任”头衔,秦招娣只觉得浑身发冷。   秦招娣只觉得苏曼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像是在看没有生命的物件一样,说出来的话像是带着刀子一样,让她自己听了都觉得十分刺耳,也无比心虚的同时,更是忍不住打着寒颤。   她落荒而逃。   却逃无可逃。   看着秦招娣匆匆离开公社的身影,苏曼决定改变自己原本想要整顿麦河沟“家暴”“重男轻女”风气的计划A,直接实施计划B。   而就在秦招娣一路仓皇地打算回麦河沟大队,先去警告一番被苏曼着重点名的崔福和崔立春,让他们最近收敛点的时候,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仍要被拉扯过来地里干活的李梅花,却趁着休息的时间,偷偷跑去了崔福家……   “秀菊,秀菊你在家吗?”李梅花站在崔福家院子里,一边小声喊着,一边小心防备着崔福会突然回来的可能,蹑手蹑脚地撩起了屋门帘子。   这个时候,距离崔福早上起来给崔秀菊踹倒在地上的行为,已经过去了两个多钟头。   李梅花才刚撩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还躺在地上的,脸上浮现几分不正常红晕的崔秀菊。   看见这一幕,李梅花心里一咯噔,连忙跑过去跪在地上先确定了一下崔秀菊还有没有鼻息。   ——幸好,还有气儿,虽十分微弱,可人的的确确是还活着。   由于常年挨饿挨打的原因,崔秀菊的体重很轻,李梅花没费多少力气就给她从地上抬到了炕上,可人却咋叫都不醒,李梅花怀疑她这是给饿的。   想到自己过来找崔秀菊的目的,李梅花壮着胆子翻起了崔福家的厨房,终于翻出了几块已经结成疙瘩的红糖,又烧了点热水给红糖泡开了,一点点吹着拿勺子给崔秀菊喂进去了大半碗后,崔秀菊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梅花姐?你……”崔秀菊忍着身上钻心刻骨疼,看着同样鼻青脸肿的李梅花,没继续问出自己想问的话,只一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梅花看她这样,也是悲从心中来,鼻子一酸,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崔福家的房子还是最早样式的泥土房,屋里头的窗户都顶着木板子,哪怕窗外再是阳光明媚,也照不进屋里头半分。   崔秀菊坐在没有阳光照进来的阴影中,喃喃道:“梅花姐,我听说咱南边那条河里淹死过人,你说我要是跳进去,也淹死在里头的话,是不是下辈子也能投胎去个好人家,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个人都不算……”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姐今天找你来的目的就是想帮你也帮我自己摆脱眼前的日子!”   “梅花姐,你这是……啥意思?”   见崔秀菊仍对自己的话有所反应,李梅花连忙说道:“稻花婶子是个好人,她今天见我又被打成这样,就小声跟我说之前来咱们大队的一个公社女干事给了她两块钱,让她帮忙扫听咱大队妇女的情况,稻花婶子把咱俩的事儿都跟那位同志说了,听说今天秦招娣那个丧良心的娘们就被喊去公社汇报工作了,这就是咱们俩逃离苦海的机会啊!”   崔秀菊有些不明白:“啥机会?这公社的干事喊秦招娣过去又能咋样,从前咱又不是没跟妇联反映过情况,可结果呢,被男人们知道以后,咱俩不是被打得更惨了嘛……”   “这次不一样!”李梅花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俩趁着现在男人都在地里上工的时候,走小道去公社亲自去找那个愿意花两块钱打听情况的女干事!”   “你的意思是,咱俩逃出去,去告状?”   “没错,我实在是不能再忍了,我一定要和崔立春离婚!”   想到早上起来被丈夫打的时候,婆婆还在一旁高喊“打得好”的声音,以及她的四丫和五丫被踹倒在地上都没人管时的哭声,从小也是生活在这样环境里,以为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李梅花是真的受够了。   她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她不能再失去四丫和五丫了!   哪怕是豁出这条命,就算是以后带着孩子去讨饭——   她也不能再和崔立春过下去,也不想再过下去了!   “秀菊,我不劝你跟我一起去,过来这趟也只是想问你,你还想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吗?这样整日吃不饱穿不暖,又要下地干农活,又要天天收拾家务事,还得忍受男人不顺心就得拿你撒气的日子,你真的还要继续过去吗?“   李梅花是真的心疼这个比自己小了十岁,日子过得却还不如自己的妹子,忍不住说道:“想想你被崔福打掉的两个孩子。像崔福还有崔立春这样,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下得去狠手的男人,你说他们对你对我,又能有啥情分呢。秀菊,你现在可才23岁,你难道想未来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到死连个儿女都没有不说,还要被崔福当畜牲一样随便打骂吗!”   这几句话让崔秀菊的神情几番变化。   想起和自己没缘分的两个孩子,和未来至少还有几十年的光景,崔秀菊紧扣着自己的手心,直到这手心的疼比身上的疼还要明显以后,她的眼神也彻底归为坚定。   “梅花姐,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崔秀菊说着,强忍着疼想要从炕上起来,“我知道有一条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小道,能直通公社!”   李梅花听见这话,连忙扶着她下来,又将碗里还剩下点的红糖渣喂给她喝了下去,见她又多了点力气以后,李梅花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   公社,办公室。   向来工作效率极高的田庆丰在苏曼才和秦招娣结束谈话后不久,便安排人收拾出了一间办公室,并直接将苏曼的东西都给放到了新的办公室里去,方便她之后办公。   在同苏曼一起看了看她的新办公室后,田庆丰坐在椅子上,看着明显情绪不佳的苏曼,问道:“小苏你这是和麦河沟的妇女主任聊完了?情况如何,对方态度还像昨天一样那么恶劣吗?你之后是不是还得再联系一下其他大队的妇女主任也过来汇报工作,这工作不能只盯着一处不放,还是得遍地开花。”   “不是很理想,我已经让那位秦主任先回去了。”苏曼没有隐瞒,直接说道,“麦河沟简直无药可救了,所以一会儿还要麻烦书记您给我刚写好的罢免文件上盖章。反正我是不敢再让这样的人,来担任妇女主任了,她救不了任何人,也解决不了任何事,反而会成为男同志的帮凶。”   “这么严重?”田庆丰没想到苏曼才只见了对方一面,聊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决定要给对方撸下来。   “已经不仅仅是严重,而是情况恶劣了。要是让这个秦招娣继续当这个妇女主任,估计用不了多久,麦河沟就该出人命了。”   苏曼边说着,边低头在本子上写着。   她将自己刚改好的内容递给田庆丰,示意他看的同时,语气坚决地说道:“罢免秦招娣妇女主任的身份以后,麦河沟大队妇女主任这一职务会空缺出来,所以我打算暂时填补这个空缺,亲自去麦河沟解决他们的现有问题,并从中选拔出适合这份工作的人。”   “你要去麦河沟当妇女主任?!”田庆丰听到这话,忍不住抬高了音调,“那公社的工作咋办,还有其他生产大队的妇女工作呢?”   “只是暂时。”苏曼说这话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平静,“公社这边的工作不是有书记您呢嘛。再说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都想将六个生产大队妇女主任的工作都轮流担任一圈。”   苏曼这番话说出来,恐怕会让所有人都觉得震惊意外,也觉得她……有点傻。   毕竟,哪有在公社里的干事会主动要求想去基层工作,还是为去解决这样棘手问题的呢?   田庆丰试图让苏曼改变想法:“小苏,我觉得你还是要深思熟虑一下。你想想,以你的情况,去了麦河沟那不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在听到这句话后,苏曼立刻收敛了笑容,语气十分严肃地问道:“田书记,您说这话,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还是在歧视我的性别?”   “不,小苏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去麦河沟大队亲自解决这些事情,而是可以……”   田庆丰试图解释,却越描越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看着他这样的态度,苏曼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田庆丰。   实际上,苏曼当然知道他所说的话是好意。   可苏曼并不喜欢这样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旗号而干涉自己的决定的人。   她不想外界的人,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领导同事,会因为自己的形象、性别、年龄而对她的能力产生质疑,更不希望他们因此而看低自己,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就应该坐在办公室里当一个“吉祥物”。   当然,这样的声音,像是田庆丰口中的“羊入虎口”这一说法,都不会让苏曼放弃自己正在朝好的方向进行中的事业规划,和她未来必然会坚持“抛头露面”“亲力亲为”的工作态度与方式。   可不管是好意还是恶意,又能否说服、撼动自己的决定,苏曼也都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像是此刻,她的表达就是一种态度。   一种希望,也要求大众正视自己能力,而不是性别的态度。   正在两个人为这个问题僵持不下的时候,办公室外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是今天值班负责和门卫一起看守公社大门的同志大军。   苏曼和田庆丰看着大军气喘吁吁的样子,还没来得及问他外边是出了什么事呢,就听见大军对他们喊道:“田书记,苏干事,刚刚门外有两位女同志说要找妇联干事救命,听她们一说这个,我就打算领她们进来找你,可还没走两步呢,这两位女同志就、就晕倒在公社门口了!”   “那现在这两位同志呢?”   “我过来前跟张叔已经给她们扶进传达室了,只是两位同志在昏迷前还说要找苏干事,所以……”   苏曼一听这话,起身朝着传达室走去。   说道:“我现在就过去——” 第30章 (捉虫)   崔秀菊从公社卫生所的床上醒过来的时候,人还有些迷糊。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李梅花,像是自言自语的来了一句“梅花姐,咱们这是,在哪儿啊”的话后,却迟迟没能得到回应。   这让多年来一直身处随时可能被打的惊恐环境里的崔秀菊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劲儿,整个人如同小兽一般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抱头的姿势好像已经被崔福发现自己逃跑并把她抓了回来,马上就要冲进来将她揍得半死一样。   只是在蜷缩起来后,崔秀菊却意识到了这里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满是昏暗的家。   因为她所躺着的这张床是真的真舒服。可就是这个她从未体会过的舒服劲儿,让她彻底从惊弓之鸟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她试探着将埋在臂弯的头抬了起来,向四周看去。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崔秀菊从挡住自己往外看视线的帘子,看到自己刚紧靠着的洁白的墙壁,再到身下所躺着的柔软的床……   这一切让她感觉陌生又美好,心里莫名涌现出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安宁。   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是不是已经死了,这里是不是就是人死了以后就能去的地方……可是,我明明和梅花姐都已经到公社门口了啊……”   正在她想下床看看帘子那边都有啥的时候,崔秀菊就觉得手背一疼,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她就看见了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和挂在旁边高架子上的输液瓶。   这下崔秀菊是彻底迷糊。   她这是没有,死?   那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   从18岁被父母“卖”给崔福以后,崔秀菊的活动范围就被崔福限制在了不算多大的麦河沟大队。整整五年的时间,她除了被嫁过来时曾走过一趟麦河沟大队外的路,之后崔秀菊就再没有出过大队。   只因为崔福怕她会逃跑,所以从不允许她离开视线范围以外的地方。   也就是这两年,他觉得崔秀菊已经被自己打服了,打怕了,身体也打得已经走几步就要喘,每天上工干活就已经耗费她全部力气了,崔福才算是放松了对她,人身自由的限制。   崔秀菊能认识李梅花,也是因为他的不再限制。   只是由于她的活动范围仍被限制在大队以内的原因,崔秀菊从未出过大队,只是在有一次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那些同样被限制出入自由的知青提起了一条被他们发现的能够通往公社的小路。   也就是那条让她和李梅花一起,第一次踏出麦河沟大队的路。   只是,在时隔五年以后,再一次踏出大队以外的地方,跟着李梅花一路赶到公社来告状这件事儿,已经是崔秀菊所拥有的全部勇气了。   在走到公社门口,在那位看起来十分友好的同志走过来问她们是来干啥的时候,崔秀菊其实已经害怕得浑身发抖了起来,之后那人要带她们进去,李梅花拉着她说要想想一会儿见了领导要说些啥,可还没等她想,她就觉得腿一软眼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崔秀菊人就已经躺在了这张让她恨不得躺上一辈子的床,对于发生了啥事儿也是一概不知了。   “这到底是哪儿,我不是应该在公社吗,梅花姐又去哪儿了……”因为手上扎着针,崔秀菊怕自己瞎动弹再给这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给弄坏了。   崔秀菊是坐着怕把这一看就比家里头的炕头值钱的床给弄脏了,站着却又止不住眼前又有些冒金花的感觉,拔掉针头去找梅花姐吧,她怕弄坏了得给人赔钱,留在这里等人过来吧,她又担心自己和梅花姐逃跑的事儿被崔福和崔立春知道,让他们找过来。   趋前退后,摇摆不定。   在还没有嫁人,没有经过被辱骂、殴打和禁闭的崔秀菊,曾经也是个明媚活泼有主意的姑娘。   但在五年时间里,不断被动接受着来自丈夫和整个大队,言语和环境打压,不断被挤压着生存空间的的崔秀菊,如今却成了这般胆小犹豫又不安的样子。   这是一段不幸的婚姻带给她的改变。   一个让人只有痛苦没了快乐的变化。   而这个时候,和她同病相怜的李梅花却在帘子那头的床上醒了过来,同样也是轻喊起了崔秀菊的名字。   “秀菊?”   “梅花姐!”   听见李梅花的声音从帘子那头传过来,崔秀菊连忙回了一句:“梅花姐,我在帘子这头呢,可我手上扎着针头,我怕给人弄坏了,也不知道咱现在这是在哪儿,我、我就一直都没敢动……”   李梅花听见这话,人也愈发清醒了起来,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相比较崔秀菊五年都没能出过大队的情况,也是因为连生了几胎闺女才让日子难过起来的李梅花,自然要比她见识多一些,连忙安抚她道:“秀菊你别害怕,姐手上现在也扎着针头呢,估计是公社的同志见咱晕过去就给咱俩送来卫生所了。”   说着,她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鞋子,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挂着输液瓶子的铁架子,见是可以活动的,便一点点推着它,一点点靠近了帘子的位置,一把撩开帘子后,更是推着铁架子走到了仍忐忑不安的崔秀菊的旁边,拉着她一起坐在了床上。   李梅花问道:“秀菊你还记得头年铁牛她妈生她家二牛时候难产被送去医院的事儿吗?”   崔秀菊点头:“记得,那时候说是胎位不正,脑袋憋在里头了,最后给送去了县里头的医院才都给救过来的。”   “所以啊,咱现在在的地方就是救人命的地方,你从前没出过大队不知道,这地方叫卫生所,不像咱队里头的赤脚大夫只会开那两种药,治个感冒咳嗽的,这地方能救咱们的命,扎在咱手背上的针头和这瓶子里头的水,就是药。”李梅花说着,又问崔秀菊,“你现在浑身还跟在大队时候那样,浑身没劲儿又浑身疼吗?”   这话提醒了崔秀菊,她眼睛一亮,惊喜地同李梅花说道:“还真是,刚也没注意,现在一反应,我这身上还真是都轻快了不少呢!”   “早知道公社的同志都是这么好心肠的人,咱俩就该早点来……”   “没事儿,咱现在来……”   李梅花有心想安慰崔秀菊,可说着说着,她却也跟崔秀菊似的,这眼泪是如何都忍不住地流了下来。   两个人就像是两只从未见过外面天空的井底之蛙一样,要是一直生活在井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过着没有区别的日子,她们或许也只会埋怨老天不公,恨自己生来命苦,才会和如崔福、崔立春这样的男人一起生活,过着早已经麻木的生活。   可如今,她们走出来了。   从那口“枯井”中跳出来,并在看到了不止井口那么大,而是无边无际又明媚湛蓝的天空后,李梅花和崔秀菊才终于明白也不禁感慨: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这样美好又充满善意的。   而这样的认知,也让两个人不禁反省、责备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没能更早一点掏出来,又为什么她们能忍受那么长久的折磨与煎熬,又是为什么,她们等到现在才有了勇气,才见到了外面世界的美好……   就在两个已经将善良与隐忍刻在骨子里的女人开始抱怨自己的怯懦,而没有想过她们本来就应该过这样的生活,错的不是她们,而是伤害她们的男人,是崔福和崔立春,是包庇、纵容他们这样做,并也像他们这样对待自己妻女的男人们的时候。   卫生所的门被推开了。   ——光照了进来。   苏曼站在阳光中,用温柔却有力的声音,对如同小兽一般听见动静就都抱作一团,互相取暖的两个遍体鳞伤的女人说:“你们醒了?请不要害怕,因为,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在未来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已经成为地方妇联主席的崔秀菊和李梅花已经匆匆老去的以后。   她们仍还记得这一天。   记得这个被阳光照在身上的一天。   和那个带领她们朝着光走去的人。   年老后最爱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的崔秀菊摇着蒲扇,眯着眼望着天空,喃喃道:“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掉的,是她带给我和梅花姐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也是她让我们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生活在阳光下……”   人生,因勇气而改变。   ——   “……严重营养不良,浑身上下的老伤新伤,身上几乎没一块好地方。一个是过渡生育造成的体虚亏空,另外一个则是有过小产经历,但也是小月子没坐好,内里虚的不得了,晕倒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这些造成的,而且她们刚和我说,她们两个人是一路从大队逃到公社来的,目的就是找公社妇联求助,所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饥饿、疲劳和紧绷的情绪。但主要原因还是她们两个人在被殴打以后,部分伤口发炎造成的。刚给她们输了消炎液,现在已经退烧了。”   在李梅花和崔秀菊清醒以后,大夫在检查完李梅花和崔秀菊的身体后,十分痛心又无奈地说道:“两个人的外伤都不算特别严重,但这位崔秀菊同志的腰腹部有一大块的青紫色淤痕,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被踹出内伤,或是伤到肝脏,因为她刚和我说,她曾经被她丈夫打断过肋骨,但卫生所没有相关的器械,我没法做进一步的诊断,所以现在只能先给她开一些滋补的中药,还有这止疼药,先缓解一下她的疼痛。”   “好的,谢谢您了赵大夫。”苏曼心情沉重地和同样看起来十分不忍的卫生所大夫道了声谢,又问道,“不过,能不能请您先以公社卫生所的名义个她们两位同志开一份验伤证明呢?因为您也清楚,她们的伤都是被……公社妇联这边想要介入的话,还是要有一些证明的,所以……”   “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可以给她们开具验伤证明,还会帮忙盖上属于卫生所的印章和我的签名,如果在帮助这两位同志的过程中,有任何需要我作证明的情况,这位同志你也可以过来卫生所这边随时联系我。”   说着,这位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但眼神犀利得不像是普通公社卫生所上班的赵大夫已经转回了,和治疗室只隔了一层帘子的办公室桌前,准备开具证明了。   “说起来,这位小同志你也是新过来麦秆公社这边工作的吧?不知道你们妇联主任对这个事情是怎么一个看法,对方又为什么没有亲自过来呢?你们公社书记竟然也能允许这样对职责以内发生的事情而无动于衷的同志担任这么重要的职务?”   “额,那个赵大夫,我就是负责公社妇联工作的干事,整个公社妇联只有我一个人。虽然田书记之前说过要向县里申请让我当妇联主任,但现在申请还没有被通过,所以……”   面对赵大夫愤愤不平的态度,苏曼是真有些尴尬,难得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成功避免了“我自己给自己背黑锅”的事情发生。   而此刻,比苏曼还尴尬的,应该就是话里话外都以为苏曼只是一个过来跑腿的小干事,从事始终都没想到她就是妇联主任的赵大夫了。   为缓解尴尬,苏曼主动伸出手,大大方方地对赵大夫自我介绍道:“相逢即是有缘,我看赵大夫您也是个关注基层妇女情况,对李梅花和崔秀菊两位同志的遭遇有所同情且同仇敌忾的性情中人,同在公社工作,总不能避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如咱们认识一下?我叫苏曼,花阳县人,现在是麦秆公社负责妇联工作的小干事。”   听到苏曼的自我介绍,赵大夫脱口而出,惊讶道:“苏曼?你就是老田总说的那位小苏同志?你也太年轻了吧!”   面对赵大夫的话,苏曼故作茫然:“老田?您说的是田书记吗?”   苏曼是有听公社里的其他人说过,田庆丰的爱人是位和他一样上过战场的女军医,如今也和他一样,因为军中一些政权问题而一起转业来了麦秆公社,现在在公社卫生所上班。   但由于这些都是小道消息听来的,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是田庆丰爱人的身份同时,苏曼可不愿意暴露自己在入职不过半个多月就已经将几乎每个人的情况都打探清楚的行为,便对着对方装起了湖涂。   面对苏曼的装傻充愣,赵大夫并没能察觉到破绽,反而十分热情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赵英姿,和小苏同志你口中田书记是夫妻关系。不过他是他,我是我,你不用因为我们俩的关系而影响工作,咱俩论咱俩的!”   “原来您是田书记的爱人啊,那赵大夫您看起来可真年轻,我一开始还以为您才三十岁出头呢,差点就管您叫姐。”苏曼有些欣赏赵大夫的性格,尤其是她的名字,听起来就给人一种飒爽英姿的感觉。所以拍起马屁来也是毫不费力,直接说出了永不会踩雷的年龄夸奖套词。   不过苏曼倒是没说谎话,可能是因为当医生的人都擅长保养吧,赵英姿本人的确是显得十分年轻,按照田庆丰已经45岁的年纪来看,赵英姿的岁数应该和他也差不了多少,但看上去却真像是三十来岁的人,身材看上去也十分健美,是苏曼喜欢的那种小麦肤色,又健康又活力的感觉。   “我以后还是喊你赵大夫,您喊我小苏吧。”   “成,以后就这么叫,等回头让老田请你回家里吃饭!”   在愉快的交流了几句话后,苏曼又将话题重新带回到了工作相关的问题上。   她问道:“赵大夫您说,如果我安排人带李梅花和崔秀菊两位同志去县医院进行检查的话,那里的医生同志能够为我提供两个人的检查报告和验伤证明吗?”   赵英姿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其实验伤证明这个词是有点新颖的,能让人听明白但从前是从来都没有人向医院提出过这样的要求的,这县医院的医生会不会愿意给你开证明,我也不能太肯定。不过我想你要这个东西肯定是对帮这两位女同志有用的,所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找人帮你问问。”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   “不会的,我本来也能去县医院工作的,只是嫌那里离工作太远,又不如我自己在卫生所这里自在,所以这才留在公社卫生所。不过在县医院上班的医生和医院领导我都认识,我先帮你打听打听了,要是能给开的话,你啥时候带两位同志过去,我就提前打个电话帮你打声招呼就行。”   在和赵英姿说好了去县医院开证明的事情,并同对方道谢以后,苏曼正打算进去治疗室和李梅花还有崔秀菊好好聊一聊,但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脚步,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和赵英姿以商量的口吻试探道:   “说起来,我之前还和田书记请求先暂时去麦河沟大队担任妇女主任这一职务,好能更好地帮助到更多生活在麦河沟,总面对那里男同志暴力相向的的妇女同志们,但我不懂看病,所以……”   “那到时候我可以跟你一块过去啊。”赵英姿直接答应,说道,“本来下边生产大队也属于公社卫生所的范畴,我可以过去免费给队里头的妇女做检查!”   妥了!   想到自己出发前还一个劲儿劝说自己坐镇公社,不要亲自前往麦河沟这个男人都不讲道理的地方去的田书记,再看如今一张开口就主动支持自己工作的赵大夫……   苏曼心里头是暗喜非凡,面上更是激动地夸赞道:“赵大夫您真是仁心仁术,我先替各生产大队的妇女同志跟您说一声感谢了。”   这话说得赵英姿都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小苏同志你千万别这么客气,我从前在军医院上班的时候,能接触到的除了军人以外,也就只有军人家属,对于基层女同志生活如此艰难的情况,也是今天才知道,所以我也总想为她们做些什么,如今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谢你还来不及了。你要真要感谢的话,就好好帮她们吧,我希望她们能够在小苏同志你的带领下,过得越来越好!”   赵英姿的话,让苏曼更添了几分对她的尊重与好感。   心想,如她和田庆丰这样的夫妻才是最般配契合,而也是因为他们俩都有着如此大胸怀与理想抱负的,才能结为夫妻。   所以说,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结婚,总该是要产生“1+1>2”的效果,最起码也得是“1+1=2”的情况,才是两个人促使两个人愿意结婚组建家庭的根本,如果两个人的结合反倒起了反效果,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人生活时舒心,那这样的婚姻,目的又是何在呢?   像是那种为了所谓“到了年纪再不嫁人就只能捡剩下的”或是“结婚就是为了生孩子过日子”的话,才做出匆忙结婚决定的人,不能说婚后的生活一定会过不好,但总归也还是不如深思熟虑以后,对彼此的性格和家庭都有所了解才决定结婚的,所组成的家庭那样和谐美好。   想到这,苏曼的心情就又沉重了起来。   她想的不是自己,而是还躺在治疗室里的那两位深受包办婚姻“荼毒”的李梅花和崔秀菊。   ——   卫生所,治疗室。   苏曼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对坐在自己对面,已经离开麦河沟大队三个小时,清楚自己逃跑的事情必然已经被家里的男人和大队的社员知道而感到恐惧的两个人,轻声说道:   “你们不用害怕,也无需恐惧。因为我可以保证的是,哪怕你们两位的丈夫知道你们现在在公社,并带领麦河沟大队的社员们前来找你们,要求我们送你们回去,公社这边也一定会保护你们到底,除非是你们自愿想要和他们离开。”   “不……同志,我们不想回去,也求求你别让我们回去……”   在时间的发酵中,不管是更有主意的李梅花,还是本就已经六神无主的崔秀菊在听到这话后,都不约而同地抱紧了对方,不停重复说着“不回去,真的别让他们把我们带回去……回去我们就一定会被打死的……”的话。   对此,苏曼没有选择安抚,而是抬高了音量,说道:“既然你们不想回去的态度如此坚决,那么我们公社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任由麦河沟大队的社员做出强行或恐吓你们回去的事情。所以,李梅花同志,还有崔秀菊同志,你们不用担心,整个公社的同志都会保护你们的!”   面对像李梅花和崔秀菊这样常年生活在恐惧与殴打环境中的人而言,肯定坚决的,又带着些许命令口吻的语气,反而要比安抚的,温柔却没有力量的声音还要有用。   而同样的,在镇定对方情绪之后,以同立场的身份靠近对方,获取对方的信任也是十分重要。   苏曼继续扬着声音同她们说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像以前和你们大队妇女主任说这是家务事而拒绝妇联介入那样的情况会再发生,因为公社已经同意我将秦招娣罢免的提议。并且,从今天开始,我,也就是你们来公社说要找的那位愿意花两块钱打听你们情况,想要帮助你们的人,将会带领你,带领你们,带领更多和你们有着相似遭遇的妇女同志们一起向美好的生活出发!”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在帮助她们情绪冷静以后,明确她们的态度,让她们变得坚强,甚至是冷酷。   在确定李梅花和崔秀菊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并能够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对此做出正常积极的反应后,苏曼从包里拿出了本子和钢笔,神情严肃地开口同她们说:   “我想你们既然能鼓足勇气从麦河沟大队跑到公社这里来求助,就说明你们必然是遭遇了一些已经无法承受的事情。那么在我代表公社,代表妇联帮助你们解决这些令你们痛苦的事情以前,我需要先问一问你们的想法。所以接下来,我需要你们的配合。我想,你们可以做到是吗?”   “可以,我们可以。”   在确定坐在对面的这位漂亮又温柔的小姑娘是来帮助她们的人以后,李梅花和崔秀菊全然没有对苏曼年纪上的怀疑,反而是慢慢信任地看着她,紧张又严肃地等着她的问话。   两个人以为苏曼的问题会是像之前秦招娣和更多人说得那样,问她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才会让丈夫对她们下如此狠手,并告诉她们“一个巴掌拍不响”,让她们反思自己的行为。   但苏曼没有。   她问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观点,和一针见血让人心生退意的问题。   而这些,都是李梅花和崔秀菊从未想过的事情。   那就是——   “既然刚刚你们两个人都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愿意回去麦河沟大队,和不愿意被你们的丈夫带走,并认定对方会因为你们来到公社的行为而发怒,甚至是做出打死你们的行为。那么,如果你们的丈夫来到公社,向你们承诺并保证今后不会对你们实施暴力,并诚恳道歉甚至是跪地求原谅的话,你们还坚持刚刚的态度吗?”   “……”   “如果他们还找到你们娘家的父母和亲人过来一起劝你们回家,并表示以后一定会好好过日子的话,你们是否能够抵抗住亲人的恳求?尤其是李梅花同志,如果离婚的话,你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办,如果对方拿孩子威胁你,你要怎么做?而如果孩子归你,你又该怎么养活她们?”   “……”   “离婚以后,你们要怎么保证自己独立生活的收入来源?在娘家拒绝允许你们回娘家生活,而麦河沟大队的社员们又认定你们是好日子不过非要作,觉得你们已经结过一次婚不值钱,开始排挤、疏远你们的话,你们又要怎么办?”   “……”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让本以为从大队里逃出来,逃到公社以后就有一个避风港的李梅花和崔秀菊,又一次被现实的浪花狠狠排在了岸上。   她们无法回答,像是被封进雕塑里,满嘴都被塞满石膏,连呼吸都快要没有,连呼喊都说不出一句的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也无法动。   李梅花和崔秀菊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她们也是才知道,原来在逃出大队,逃离殴打自己的男人以后,迎接她们的不是温暖阳光,而是更深一层的绝望。   沉默了好一会儿以后,面对苏曼的问题,反倒是一直表现得极为懦弱胆怯的崔秀菊先开口。   “崔福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是在我结婚后三天回门的时候。我爹妈觉得我年轻漂亮,他花了五十块钱买我当媳妇儿是他赚了,便在吃饭的时候,挑挑拣拣他是空手过来的事儿。当时崔福啥都没说,却当着我爹妈和我大弟的面前,直接给了我一嘴巴。他们就这样看着崔福对我拳打脚踢,把我像死狗一样拖出去,一句话都没说。崔福后来和我道歉,说他不是成心想打我的,说他以后一定对我好。可真的到了以后,我却再也没回过娘家,他也再没向我道过歉,而是直接打我,越打越狠……”   崔秀菊说着,泪珠子就又顺着她还挂着青的脸颊滑落。   她说:“我不知道离婚以后该咋活着,但就算是崔福和我爹妈一起过来给我磕头让我回去,我也不想回去了。我也知道,只要我真不跟崔福过了,那队里头一人一句的唾沫星子都能给我淹死,我爹妈也一定会再给我卖给下一个愿意花钱买媳妇的男人好给我大弟换钱花。可我不愿意那样。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头,干干净净的,像个人一样的死。”   听见这话,李梅花已经泣不成声。   崔秀菊的话,让她想起了没能被自己这个当妈的护好而死去的三个闺女,和还活着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天天被婆婆和丈夫非打即骂,吃不饱也穿不暖的四丫和五丫。   可就算是不离婚,继续忍着成天被打被骂却香香独家整理起码还有口饭吃的日子,李梅花也不觉得自己和俩闺女能活多久,更不觉得只要自己生个儿子出来,崔立春又能对自己有多好,对俩闺女有多好。甚至在她看来,一旦有了儿子,那四丫和五丫恐怕就会成为另一个“崔秀菊”,被卖了换钱给所谓的能传宗接代的儿子花。   想到这,李梅花觉得自己就算是活不下去了,也得在死之前堂堂正正当一回人,而不是窝囊地被崔立春和他娘那两个丧了良心的坏胚子给当成是家里的畜牲一样,给折磨死,打死!   两个一同落了泪的女人,看似软弱得低下了头,却都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就算是死,她们也要离婚,要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像个人一样地死!   苏曼将她们眼中的决绝看得分明。   她放下自己根本连一个问题都没写着的本子,和连笔帽都没打开过的钢笔,为这两位生活在落后农村,经历了百般痛苦折磨,体会了包办婚姻所带给人痛苦,却没有像秦招娣那样明明有能力改变却还是选择依附男人,被男人“驯化”的同志,深深地鼓起了掌。   ——为她们不愿屈服,而不畏生死也要堂堂正正做独立自主的人,而不是男人附庸的精神。   迎着李梅花和崔秀菊投过来的,茫然自己为什么会在问出那样令人绝望又犀利的问题以后,突然又像是在为她们而鼓掌的疑惑目光。   苏曼伸出双手,用带有体温的手掌握住她们有着同样冰冷的手,说出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所说的话:“请不要害怕。因为,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在她的双手有利握住对方的手,试图将力量传递给对方的同时。   苏曼也得到了,同样握住她双手的力量。   这是善良奋起抵抗却仍不见温柔的力量。   也是属于每一个女性特有的柔韧的力量。   ……   在暂时将身体还没能恢复的李梅和崔秀菊安顿在公社卫生所以后,苏曼拿着由赵英姿亲手所写的验伤证明回,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公社,直奔田庆丰所在的书记办公室。   她进来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田书记,我想要联系公安部门,让他们对崔福、崔立春和崔立春的母亲进行逮捕。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帮李梅花和崔秀菊两位同志离婚以后,将多年来对她们两个人实施严重暴力行为的人被下放农场。”   田庆丰早已经习惯了苏曼想一出是一出,偏偏还多让人无法反驳的言行举止,故此并没有对她的话反应强烈,反而波澜不惊地反问她道:“我明白小苏你的愤怒,也知道你想把他们逮捕的原因,但你要以什么名义联系公安同志,让他们按照你的想法去办事呢?”   面对田庆丰的问题,苏曼早有准备,在将验伤证明递给他的同时,又从包里拿出了一本红色封皮,上面写有“华国宪法”四个字的本子。   这是华国历史上,第一部 社会主义类型的宪法,是华国人民经过长期斗争而得来、由人民亲手制定、保障人民当家作主的根本法。[1]   早在投胎来到这个世界,还不知道这是一个书中世界的时候,渐渐长大并明白知法懂法重要性的苏曼便早早将这一整本的内容都背了个完整。   在田庆丰还不明白她为啥要在说着一半话的时候,将这样只在思想大会上才会被拿出来的,和□□一样珍贵的宪法本子拿出来的时候,苏曼已经熟稔地将书打开,翻到了她熟悉的印着“公民的基本权利和义务”的那一页。   只听苏曼高声朗读道:   “第八十九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任何公民,非经人民法院决定或者人民检察院批准,不受逮捕。”[2]   “第九十六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的和家庭的生活各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   婚姻、家庭、母亲和儿童受国家的保护。”[2]   作为华国这个国家所指定的第一部 以法以1949年的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为基础,又是共同纲领的发展的宪法,它的意义是所有华国人都清楚明白的。   故此,在苏曼诵读出,这一册在未来被称为《五四宪法》的内容中,所包含的,对于公民人身自由,和妇女权益是受国家保护的内容,也是苏曼背得滚瓜烂熟的内容以后,田庆丰的神情也变得极为严肃。   人身自由与妇女权益,是这个敏感时期所被忽视的问题。   但忽视不代表没有发生,也不代表发生以后就要视若无睹。   田庆丰看着被苏曼庄重地放在办公桌上的这抹红色,又看了看刚被她塞在手里的,有公社卫生所盖章认证的验证证明。   上面清楚写着李梅花和崔秀菊两位女同志身上所有的伤口,并明确表示这些伤口都是属于人为殴打造成的。   看着田庆丰明显有所松动的表情,苏曼再次开口说道:“崔秀菊结婚五年,除了结婚以后三天回门的时候回了一趟娘家崔口子大队以外,她就再没有出过一次麦河沟大队。因为崔福怕她受不了打而逃跑,所以一直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也就是这两年才允许她能够随意在大队里走动。这一点,李梅花可以证明。我想如果深入调查的话,麦河沟大队的人都可以证明,不止是这件事……”   田庆丰:“联系公安部门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1][2]内容来自百度和百度词条《五四宪法》内容。   ------   我也不知道为啥这本书的数据会这么惨……   可我真的好喜欢这本书,好想写完它啊……   但总这样真的让我不知道该咋写下去了……   感谢在2021-08-07 17:13:30~2021-08-08 17:2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圻圻10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捉虫)   麦河沟生产大队。   崔福在忙了一上午的农活后,浑身疲惫又饥饿地回到了家中,想看看崔秀菊给自己做了啥中午饭吃。   刚走到院子里,崔福就扯着嗓门往里头喊:“秀菊?我打老远回来就没看见咱家烟囱冒烟儿,你不会是把饭早就做出来了吧?老子可不吃凉饭啊!”   这让跟他一起回来的邻居牛二忍不住笑道:“大崔,可别是你早上起来又拿你媳妇儿出气,给人打得去起不来炕了吧?没准儿你媳妇儿这会儿还在炕上躺着,根本没给你做中午饭呢!”   “给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崔福向来以自己能娶到崔秀菊这样年轻漂亮又胆小,能任由自己作威作福的二婚妻子感到得意,在外向来是各种吹,“早上起来她就磨磨蹭蹭的,让我一脚给从炕上踹下去了,为这个我都没让她跟我一块下地,她还敢不给我做饭吃?”   “还是大崔你有本事啊,我家那娘们都已经让我给揍皮实了,自打有了儿子以后,那天天是不给我一个好脸子。这不,头几天还跟我要钱说要去县里赶集,让我给了一嘴巴子,现在也老实不少了。”   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憨厚的汉子,说起靠力气打媳妇儿的事情,却没有半点羞耻之心,反而以此为骄傲,像是谁多打一下自家的婆娘,让对方怕自己,就是能在大队里头让人高看一眼的事情。   没人告诉他们这是不对的,连被打疼打怕的女人们也都将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了。   这是一个坏到根子里的生产大队。   也是一个由思想落后造成的耳濡目染的后天坏种的培养皿。   然而,就在崔福走进院子,发现屋里头清锅冷灶不说,连婆娘都不见了人影后,正在他边跑出去打算去寻找崔秀菊去了哪里,又一边喊着四邻五舍说崔秀菊跑了,请他们帮忙一起找,并找着找着,就和同样发现自家婆娘不见了的崔立春碰见,并意识到李梅花和崔秀菊可能是一起,逃出大队的时候,由田庆丰联系的公安部门的同志们已经抵达麦河沟大队了。   ……   因为轮岗,而不得已来到麦河沟大队任职的崔队长从上任以来就没有一天不是焦头烂额,为麦河沟生产大队这些社员和烂七八糟的破事儿而感到头疼的。   不说别的,就是麦队长那个和于大海一样好搞女人的狗东西,搞女人竟然搞到妇女主任身上了!而那娘们也是够可以的,见麦队长不在大队,没法给她拔创了,就又在从公社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以后,开始想方设法勾搭自己了。   崔队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哭诉着公社里那位连他都知道有多厉害的妇联苏主任对她的种种态度,并话里话外要自己去给她出口气的意思,崔队长真是恨不得学着麦河沟大队男人们都爱打女人的不良“传统”,也给这个拎不清事儿的娘们一嘴巴。   如果说麦河沟生产大队专产家暴男,那崔口子生产大队可能就是“早期重男轻女,后期生女当宝”的真香又不解风情男生产组。   其中,作为大队头头的崔队长可谓是钢铁中的直男,直男中的钢铁。   面对仍在不住给他抛媚眼的妇女主任,他一拍桌子,怒道:“秦招娣你说这么半天到底是找我有啥事?!你要真有这么多话可说的话,不如我现在回我们崔口子大队给我媳妇儿接来听你唠?那公社小苏主任说你两句咋了?你一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哪儿来得那么大志气敢跟直接管你的公社主任反着来?你那么大本事还过来找我干啥?你咋不直接上天呢!”   秦招娣:“……”   老娘眼睛都快抽筋儿,你就跟我说这个?!   然而,还没等秦招娣扭扭捏捏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呢,大队长办公室的门就被人猛地推开,并直接闯进来高喊道:“大队长,不好了!有穿制服,穿制服的公安过来咱大队了!”   头几天刚刚现场旁观了于大海被公安带走的崔队长:“……”   我他吗的是不是今年和其他生产大队犯冲?我就说我不来麦河沟大队!   正在崔队长不情不愿却又真担心这麦河沟出点啥事儿再赖在自己头上,而不得不小跑着去找据说已经进大队,看起来像是要抓人回去的公安同志。   心想着,自己咋说现在也是麦河沟大队的大队长,起码得问题清楚是什么情况,再说别的。   却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他远远就看见了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朝着自己所在的村口走了过来,像是已经完成了抓捕。   ……   崔福和崔立春在碰上面,并知道对方也都在找媳妇儿后,也终于意识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更严重许多。   “这俩娘们会不会跑回娘家了?”崔立春说着,又自我否定道,“不会。李梅花她爹早二年前就死了,就她妈一个老寡妇也是扛不住事儿的,她不可能回去。而且就算回去,她也肯定得带着孩子一起,她舍不下俩孩子。”   崔福也觉得回娘家这事儿不现实,那当初自己当着崔秀菊她爹妈还有弟弟面前抽她,那一家子的孬货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后来更是直接跟她断了联系,是绝对不可能还接受她这样的外嫁女人回娘家的。   “妈了个巴子的,要是让老子知道那臭娘们去了哪儿,让我给她逮回来的话,看我不给她抽死!”崔立春想着李梅花早上起来时说的那几句戳自己肺管子的话,火气又冒了出来,忍不住跟崔福嘀咕道,“崔哥,你说这俩娘们不会是有相好的,跟那相好的跑了吧?”   “屁!咱们大队这来来往往的人哪个不是眼熟的脸,谁不知道这俩娘们是有主的,敢带她们跑?!”崔福嘴上说着,心里头却也不免有些心虚。   崔福咋说也已经四十来岁了,那方面早就已经不行了。也因为这个,崔福才会在看着年轻貌美的崔秀菊在自己跟前晃荡,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便总忍不住心中的暴戾,也才会越来越爱通过殴打崔秀菊。   每每看到她痛苦哀嚎,跟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崔福心里头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   崔福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他还是选择了自我放纵,甚至愈演愈烈,将殴打、虐待崔秀菊当成了一种乐趣,且不断沉迷其中。   像是此刻,面对崔立春的猜测,崔福就忍不住想:要是崔秀菊真的跟男人跑了,她会不会对外宣扬自己在那事儿上的问题?她又是不是会和对方,和更多人一起笑话自己?   要是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几个大队也包括麦河沟大队,被队里头的人也知道的话,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崔福的眼神里掺杂了几分狠戾。   他心想,不管崔秀菊是不是跟男人跑了,又有没有和其他人说自己的事情,等她回来,他都一定不会轻饶她!   崔福攥紧了拳头,对崔立春说道:“走,咱们找人把整个大队都找一遍,我就不信她们两个女人能在那么多人都忙着上工干活的出大队必经地逃出去!她们肯定就在大队哪个地方躲着呢!”   “崔哥你说得对,早上起来李梅花都没吃饭,哪儿有力气往外跑,俩人绝对还都在大队里头呢!”崔立春也十分认同对方的说法,说着就打算跟崔福一起去找人帮忙。   在崔福和崔立春两个人的眼里,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属品,就应该由他们全权把控,而不能做出半点违背他们意愿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对女人不屑一顾的态度,才会让这两个人在李梅花和崔秀菊做出了超出他们掌控的事情以后,仍沉浸在过于自我的想法中,而从来都没想过,女人也是会反抗的。   像是此刻,还气势汹汹打算去招呼队里的人帮忙一起找人的两个人还没走到目的地呢,就先被已经来到生产大队的公安同志们给围住了。   都是只敢在家里耍横,跟老婆孩子发狠的两个人,在看到穿着一身制服的公安同志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是来抓自己的呢,就先吓软了腿。   两个人一边给公安同志让路,一边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猜测着公安同志来他们麦河沟大队的目的。   咋队里头还有公安同志过来呢,不会是谁犯事了吧?   是那些不安分的男女知青?还是被下放到牛棚接受劳动改造的“黑五类”?   正在两个人各有猜测,甚至抱着些许看热闹的心态,想着要不要也求助一下公安同志给自己找一下逃跑的婆娘在哪儿的时候,不用他们开口求助,为人民服务的公安同志们就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你们俩就是,崔福和崔立春?”   “……”   面对公安同志上来就说出他们俩名字,且十分严肃的态度,崔福和崔立春两个人被吓得都快要尿裤子了,不知道是该点头承认,还是矢口否认。   相对年纪大一点,也更能稳住的崔福努力压制住自己面对穿这一身官皮的同志时的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公安同志,您找崔福和崔立春俩人,是有啥事啊?”   看着两个人贼眉鼠眼,又眼神游离,明显心虚的样子,见惯了这样人的公安也没客气,严声厉色地问道:“我找这俩人啥事儿跟你们有啥关系?你就说你们是不是吧!”   “我们,我们不是……”   就在崔福和崔立春矢口否认的档口,知道自家闺女不见的李梅花她娘用自己一双小脚踉跄着跑了过来,高声喊道:“他们就是崔福和崔立春!”   “公安同志,我闺女不见了,她是崔立春的媳妇儿,天天挨他的揍,我怀疑我闺女是让他给打死了!”说着,老太太跑了过来,说着就要给穿制服的公安同志跪下磕头,求他们给闺女找回来。   “大娘,您别这样……”几个公安连忙给李梅花她娘扶了起来,并说道,“大娘您别担心,李梅花同志现在就在公社妇联呢,我们这趟过来,就是为了把崔福和崔立春这两个有劲儿不朝地里使,就知道跟女人抡拳头的败类抓回去,接受劳动改造的!”   为首的公安同志一边说着安抚着老太太的情绪,一边摆手示意其他公安将听到这话以后便想要跑走的两个人围了起来,直接给他们按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在晚六点,白天写了一万字,晚上实在有点熬不住了,对不起。   ------   认真看了大家的评论,其实我主要还是对自己不自信,觉得问题还是在于文笔,但这一点却不是能速成的,所以我会有一种好对不起大家又觉得自己好糟糕的感觉,真的很抱歉把负面情绪带给了读者朋友,对不起。   关于文案和文名,这两个真的是我的短板,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起一个能吸引人的名字和文案内容,文案是现在这一版已经是我想到的最佳版本了,至于文名的话……《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六零]》这个咋样?不过改了名字的话,会不会大家就该搞混了,不认识这本了呢?   大家有啥好的建议吗?因为我真的是一个哪怕扑街也不想砍大纲匆忙完结继续下一本,就爱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人,所以这本书我真的很想写好,但有的时候的确是性格问题造成会很在意数据……真的抱歉,又开始啰嗦起来了,但不管怎么样,真的谢谢大家的评论[鞠躬]   感谢在2021-08-08 17:27:08~2021-08-08 23:1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月雪100瓶;搁浅海湾20瓶;圻圻14瓶;珍珎真贞桢蓁、龚龚10瓶;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捉虫)   在崔福和崔立春各自都被两名公安控制住,又因为他们刚刚猛烈挣扎与想要逃跑的意图而被死死地扣住肩膀,按在地上的时候,跟着这几位公安同志一起过来,只是刚刚为了尽快把人找到而分开行动的苏曼,和另外几名公安,也都赶到了现场。   看着被按在地上狼狈不已的两个人,苏曼倒没有太多解气的情绪产生,反而是在为自己一路听见的,这些不同于上一次自己过来时还有所收敛的队里社员们的真实面目。   听着他们毫无顾忌的,说着自己是如何“教训”家中婆娘,甚至以此为骄傲的模样,苏曼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如今看来,她想要改变麦河沟大队,改变所有生产大队,甚至是公社整体风气的任务,仍旧是任重而道远。   正在苏曼站在不远处看着还在挣扎着、怒吼着,说要找大队长过来评理的崔福和崔立春,思索着自己刚刚冒出来的想法的可行性时,公社公安部门的同志见她过来,便朝苏曼喊道:“苏主任你来了?人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你看是直接带走还是……”   苏曼猛地回神,立刻回答道:“等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过来,跟他说一声再带走吧。总归是由大队负责的社员,也不好直接把人带走,还是……”   没等苏曼的话说完,本就不甘心被以如此姿态被公安摁住,而不断挣扎试图号召整个大队的力量让自己得以脱身的崔福和崔立春两个人,听见苏曼和公安同志之间的对话,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开口骂道:“闹了半天,是你这个臭娘们找公安过来抓我们的?你个不要脸的小娘皮,我们可都是十八代贫农,根正苗红,我们犯了什么罪,凭啥这么对我们,还要给我们带走?!”   看着两个人一副比窦娥还冤,理直气壮地骂咧咧着,真以为自己号丧几句就能喊得四月飘飞雪的样子,苏曼是又觉得好笑又好气。   尤其是在看到不少被两个人高呼声引来的社员们全然没有理会旁边已经哭得快要昏过去的李梅花她娘嘴里头说的“就该抓他们坐牢,我闺女让打得都快要活不下去”的话,反而对崔福和崔立春有所同情,认为他们打自家婆娘没错,公安也不能随便抓人的样子,苏曼只觉得在他们身上看到一种“腐朽”……   一种自取灭亡的腐朽。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苏曼向前走了一步,高声喊道:“我也是十八辈贫农,根正苗红的同志,可我怎么不知道,这都是十八辈贫农养出来的根正苗红的同志,可我不明白,凭啥都是根正苗红的同志,你们男同志就比我们女同志牛气?都是有一把子的好力气的男子汉,可这力气却偏偏都不在地里头使,一双拳头抡得是虎虎生风,却不是对着敌人使出来,而是对着自己的亲人,对着一群手无寸铁的女同志和孩子……我都替你们害臊!”   苏曼这一嗓门让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沉默不说话了,苏曼偏偏还就更要说。   她到崔福和崔立春面前,以一种绝对高高在上的姿态,只微微低头而没有弯下脊背半分地看着他们,直看得他们露出又愤怒又心虚的神情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量说:“你们俩刚问我们,凭什么抓你们?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因为你们,犯,罪,了!”   苏曼看向围在周围所有的男同志,看他们因自己的目光而有所躲闪的样子,高声道:“因为你们娶回家的媳妇儿不仅仅是你们的妻子,她们不是你们可以随意殴打、辱骂的对象,不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赔钱货——”   “她们,是国家的公民,是人民中的一员,是受国家和人民保护的妇女群众!”   “谁要是伤害了她们,侵犯了她们的自由,那谁就是在犯罪,谁就是罪犯!”   ……   他们,是罪人?   在场几乎都打过媳妇孩子的男人在听到这话后,都下意识看向了崔福和崔立春。   看着他们俩被公安同志死死扣住肩膀,按在地上的,尊严全无也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在场的人都莫名打了个寒颤,有一种被按在那里的人是自己的感觉,全都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肩膀,确定自己没有被押住。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外挤进来一个长相刻薄的小老太太,说着就要朝苏曼冲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我看看这是哪来的小娼妇,敢说我儿子是罪人——”   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老太太,苏曼没躲也没闪,只问了一句:“你是崔立春的母亲,崔田氏?好的,我们要带走的人齐了,王公安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然后,被叫做王公安的领头公安点了点头,随即一个大跨步挡在了苏曼的前头,将速度到位而刹车不及的老太太一手借力打力地拉住她的手臂,一手放到她的后背处,直接那么一推——   崔田氏原本朝着苏曼奔去的轨迹就这样被手动改变到了另外一个公安同志那里,并成为继崔福和崔立春以后,第三个被押住的人。   众人:!!!   看着堪称是麦河沟战斗力第一的婆婆崔田氏都让给摁住了,大伙儿更是不敢吱声,甚至有不少人都趁着刚刚崔田氏被摁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人群,连热闹都不敢继续再看了。   “我说了,所有妄图伤害他人的人,就是在犯罪。”苏曼在众人畏惧的目光中,耸了耸肩膀道,“所以,崔田氏同志,你也要和公安同志们走一趟了。”   说着,在将自己早就想要当着这群愚昧无知,只会拿女人撒气的男人面前所说的话说完以后,苏曼更是毫不留情。   当着在场所有人,她看向因为自己这番话而明显对自己有所佩服的公安同志,故意说道:“公安同志,还请你们将这两位罪犯先带回去吧。我本来以为他们能有所悔悟,有所反思与忏悔,但目前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需要通过游街或是批/斗以及劳动改造这样的方式才能有所醒悟,所以……”   游街?   批/斗?!   劳动改造!!   如果说在这个特殊的时期里,公安所代表的权利会让平民百姓有些怵头,那么革委会所掌控的对人进行批/斗的力量,就足够让所有人都恐惧。   虽说麦秆公社因为地处偏远又相对落后贫穷,而没有发生过内部批/斗、游街的事情,但在后来他们这边接收了一批需要下方牛棚的“黑五类”,并需要按照上级指使让他们在几个大队进行轮流批/斗大会的事情发生以后,各个大队的男女老少们就可谓是闻“斗”丧胆,生怕自己哪天也成为台上面那些挂着大牌子,被迫深深低下头的人。   所以,苏曼这话一说,别说在场的人心里头都惊了一惊,连还在那边叫嚣着让人快给她和儿子放了的崔田氏也瞬间没声了。   所有人都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惊恐地看向好像只是说了“今天天气不错”这样寻常话而没有半点其他反应的苏曼,心里头是都真的怕了。   苏曼想要的,就是他们的怕。   但又不仅仅只是怕。   面对这样已经将“家暴”当做是传统的生产大队和这里的人,苏曼从知道这些人所做事情的时候,就从来没想过采取怀柔政策。   她从一开始想要做的,就是以绝对强硬的手段,借助国家对于妇女权益的政策和公安部门的协同,将这些人对女性所做的事情回馈给他们。   苏曼从来就不是圣母。   她就喜欢“以暴制暴”。   所以,虽然她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但批/斗大会却是一定要开下去的。而且,她不光要开,还要把周围几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和部分群众都招过来,开得热热闹闹的,让整个公社都知道!   所谓杀鸡儆猴,必然是要先“杀鸡”再“儆猴”才能达到最终效果。   崔福,买卖人口、包办婚姻、家暴妇女、限制人身自由;   崔立春,重男轻女、家暴妻女、协同母亲冷眼旁观饿死三个女儿;   崔田氏,封建糟粕、旧社会思想的余孽,折磨儿媳,虐待孙女儿,堪比地主做派。   这三只几乎将目前公社及下边几个生产大队所存在的情况全都包揽的“鸡”,自然是必须要“儆”给所有的“猴”看了。   只有让所有人都看清楚看仔细,知道他们是为什么会被批/斗,从前无所禁忌的人才能都知道怕。   也只有知道了怕了,人才能有所顾虑,懂得什么叫“三思而后行”。   不过很可惜的是,其他人还有机会。   崔福崔立春等人,却不会有任何机会了。   “……等我安排好批/斗大会的事情,可能还要麻烦几位同志再给他们带回来。”前一秒面对公安同志还如春风一般和煦的苏曼,在下一秒看向鬼哭狼嚎的批/斗三人组时,就变成了一脸宛如严冬的冷酷,说道,“不过现在,还是把他们带走吧。”   姗姗来迟只听到苏曼最后两句话的崔队长:“……”   我是谁?我在哪儿?咋就突然要开批/斗大会了呢!   ——   对于基层妇联工作的开展,苏曼的计划有三个阶段。   一是建立威信,以强硬手段遏制住普遍存在于各生产大队的对妇女同志剥削压迫的情况;二是建立信任,以一系列行动来帮助妇女,冲洗联络起她们对妇联的信任、依赖和归属感,以得到支持,方便后面的工作;三是建立自信,通过号召妇女进行一些思想教育、妇联大会等活动,来帮助她们建立自信,扩展交际圈的同时,在交流中互相学习,以更好地生活,摆脱过去的阴影。   虽然苏曼现在才刚处于第一个阶段。   但目前看来,发展趋势良好,公社也支持。   所以,苏曼有信心,自己一定可以在短期内完成第一阶段的目标,并争取在一年时间内完成后两个阶段的计划,完成当初和省妇联薛主任所保证的承诺,真正达成“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最终目标。   不过还是那句话,欲速则不达。   就说眼下,苏曼还得提起精神,继续应付眼前的人和事儿。   比如,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的崔队长,和跟在他后面正一脸敌意看着自己的秦招娣。   ……   麦河沟大队办公室。   看着明显想试探自己态度的崔队长,苏曼也是懒得和他虚与委蛇,直接说道:   “崔队长,我今天来麦河沟大队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一是协助公安同志将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抓捕回去;二是通知麦河沟大队罢免妇女主任秦招娣的事情,并由我暂时负责妇女工作的相关事宜,直到找到合适的人选为止;三是需要崔队长配合我一起召集其他生产大队的社员,过来完成对崔福三人的批/斗大会,同时也请在今后,配合妇联工作,以让我能够完成公社对基层妇女工作的深入与推广工作。”   苏曼这话一说出来,倒是叫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把事情来龙去脉都问清楚的崔队长不知道该咋继续往下说了。   甭管是把秦招娣这妇女主任的职位撸下去,还是苏曼作为公社妇联干事亲自上任还要求自己配合,这些事儿崔队长都不关心,反正这儿也不是他崔口子生产大队,需要自己放权的又是妇联工作,撤就撤,给就给呗。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为啥公安会把那仨人抓走,而自己又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受到牵连影响。   “苏主任,这个咋说我现在也是麦河沟的大队长,这公安同志来这里抓人是不是……”   “本来想等等你,跟你说明一下情况,但我也是才知道这大队长办公室位置有点远,等来等去我怕等到天黑也等不到崔队长你人过来,所以……”苏曼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在她看来,既然要立威,那就得先从本就没有好好完成职务以内工作的大队长开始。   当然了,对于这位放权放得十分大方的崔队长,苏曼还是愿意给对方来个台阶下,主动说道:“抓人是他们自己的问题……疑似买卖人口、包办婚姻、婚内家暴、重男轻女和封建糟粕,这些都是归属于公社妇联和公安机关来处理的,只要崔队长能够协同我一起完成批/斗大会的事情,并积极支持妇女工作的话,那么就绝对不会和你有关系了。”   说着,苏曼还不忘补充一句:“还有秦招娣同志那边,也要辛苦崔队长去通知她已经不再是妇女主任,并且需要将办公室暂时交给我来办公的事情了。”   崔队长:“……”   面对苏曼这明晃晃的威胁,他除了点头以外,还能干什么呢?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连吓唬带哄地给失去了妇女主任工作,连同所有福利待遇的秦招娣安抚好以后,崔队长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全力支持苏曼准备批/斗大会了。   ……   在苏曼一边准备批/斗大会,忙得脚不沾地,一边又为充实的生活,和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就能回家看大戏的计划而感到愉快的时候,已经蹲在公社公安看守所好几天的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苦。   被抓到公社看守所的当天,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就在被迫做笔录,被要求坦白从宽抗拒的时候,从严从公安同志的口中得知了他们被抓的根本原因。   ——是李梅花和崔秀菊的举报!   原来,在他们还笃定这两个女人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一定在大队哪处躲着的时候,李梅花和崔秀菊就已经一路逃到了公社求救,并在那个说他们是在犯罪的那个不好惹的公社女干事的帮助下,过来公安这里报警,要求和他们离婚。   得知真相以后,三个人气得是连坐在对面的公安同志都忘了,一心想着的都是一定要弄死这两个胆大妄为,竟然敢报警让公安抓自己男人的臭娘们。   而他们这样因愤怒而不顾场合,破口大骂,说得还都是极为难听的话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就是——   他们三个人被关禁闭了。   不同于其他被关押在看守所的人能被允许看望,能集中看管,还管吃管喝。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这三个“崔”是真成了倒霉催的,三个人被关在了一个小单间里不说,还不许任何人探望,每天每人都只有一个纯糙面的窝窝头,还得接受劳动改造。   在又一天,三个人被安排去开荒锄地的时候,已经好几年没有下地干活,连家务活也一并使唤李梅花来做,而一直在家享清福的崔田氏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崔田氏有心想偷偷懒,可一旁都是监督他们进行劳动改造的公安。   向来是个“窝里横”的崔田氏不敢光明正大的偷懒,只能一边磨洋工,一边嘴里头骂咧咧道:“都是李梅花那个小娼妇,等我出去,见到她以后,看我不拿针线给她的嘴缝上,让她这辈子都说不出话,也让她再不能跑来公社告自己男人和婆婆的状!还有家里头那两个赔钱货也是,等我出去以后就都给她们发卖了,让李梅花知道,这就是她做错事所要付出的代价!”   听见崔田氏的话,知晓对方底细的崔福忍不住嘲讽道:“老太婆,你就别说大话了,你都已经成了封建糟粕,旧社会旧思想的余孽了,还想出去再迫害儿媳、孙女,怕不是想‘二进宫’?到时候再让人查出来你当年曾经给地主家小姐当过丫鬟,学了地方地主阶级的做派,别说以后了,你这次能出去就不错了!”   听见这话,崔田氏的眼珠子都给气红了,怒道:“崔福你别以为你就能落着好!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嘛,你头面一个媳妇儿就是让你给打死的!要不然你儿子为啥跟你分家,宁可上郭屯给别人当上门女婿去,也不跟你过?那就是知道你是个杀人犯!”   “你他娘的才是杀人犯呢!”崔福急赤白脸道,“要不是你们家儿媳妇李梅花撺掇我媳妇儿跑来告状,我们两口子的日子还过得好好的呢!”   “过个屁!崔秀菊要是继续跟你过下去,那也逃不了一个死!”   “死死死……老子现在就他妈先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弄死——”   崔田氏和崔福一个薅头发,一个抡巴掌,说着就要打起来。崔立春自然不能让自己老娘受欺负,照着崔福的后脊背就开踹。   三个人当下就滚作一团,全都打红了眼。   负责看管他们接受劳动改造的同志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给他们仨分开,可这个时候三个人也都已经不可避免地,脸上都挂了彩。   “这可咋办,明天公社苏干事那边可还得托咱们给这仨人送去麦河沟大队开批/斗大会呢,这脸上都挂彩了,可别让群众误会咱们对他们使用私刑了?”   “没事,到时候就直接说他们这是‘狗咬狗’造成的呗,反正这仨人也都不是啥好东西!”   就这样,在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倒霉“崔”的,开始互殴起内讧的同时,一场针对他们无耻行为的批/斗大会也在六个大队妇女主任和部分社员,以及公社领导田庆丰等人的见证下,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已经改了,大家看看咋样?   文名的话想了几个,希望大家帮忙参考一下:①《六十年代基层女干部》;②《对照组一心只想搞事业》;③《强国,从基层开始!》……至于《穿书后,对照组她连夜扛着火车跑去搞事业线了》这个,我觉得太长了,所以还是放在文案开头吧[点烟]   大家觉得哪个更有吸引力,也更符合这本书的内容呢?可以在评论区写下你们喜欢的编号!   不过①的话,我还没有和编编确定这样的标题符不符合标准,如果不符合的话,可能还得再想一个_(:з」∠)_起名苦手,太难了……   感谢在2021-08-08 23:11:32~2021-08-09 16:10: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傻了闭眼、随遇而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慧珺10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捉虫)   麦河沟生产大队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恰好位于麦秆公社六个大队最中心的地方,而它之所以被称为“麦河沟”就是因为它所拥有的耕地种植的是小麦,而整个大队的南北两侧都被自西向东的两条分支河流夹击,并在于家堡汇集。   这样的地理位置造成了麦河沟由于出入需要绕开河流,而相比较其他几个生产大队而显得有些闭塞,这也造成了麦河沟生产大队内部过于守旧,仍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原因。   但也是因为这样的整体风气,使得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在封闭闭塞的同时,也同样对政治权利具有相当高的忠诚度,和一定程度上的的畏惧。   所以,在知道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人,因为打老婆孩子、折磨儿媳而被公安同志带走接受劳动改造,还要在麦河沟生产大队进行一场面对整个公社,公社书记和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以及妇女主任和社员都要过来参加的批/斗大会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社员们都陷入到了不可控制的恐惧与不安中。   从自己的父亲、爷爷那一辈就知道,也习惯了“打女人撒气,生儿子享福”这一行为概念的麦河沟大队社员们不明白,为啥崔福他们几个就只是跟自家婆娘、孩子动个手,崔田氏也不过是像队里头大部分的老太太那样,对待像李梅花这种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女人多干点活而已,就都被抓走了。   这,这在大队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觉得十分寻常的家务事,竟成了一种犯罪?!不光要被公安同志带走,还要接受劳动改造,更要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进行批/斗大会……   想起那天被公安同志毫不留情带走的崔福三人,麦河沟生产大队的人哪怕心里头是有些不服气公社和公安凭啥要管他们在家打媳妇这种家务事,也都还是不敢说啥,反而都不约而同地在批/斗大会还没开始这几天都下意识收敛了平日里想打媳妇儿就打的行为,开始夹起尾巴做人。   不过,麦河沟社员们此刻的伪装只是暂时的害怕,怕自己也被“杀鸡儆猴”的这把火给烧着罢了,等到事情告一段落以后,他们必然还会故态复萌,甚至还会将这段时间挤压的火气一并发出来。   像是此刻。   在他们如往常一样,为春耕而忙碌的此刻,不少人就凑到了一起小声议论着这件事。   “你说这秦招娣可也是真怂,咋就让崔口子的大队长给她撸下来了呢?也就是现在麦队长不知道,等……开始的时候,咱麦队长也肯定得过来,到时候看吧,秦招娣且得闹呢!”   “闹啥闹啊,现在暂时顶替她当妇女主任的那个小娘……咳,那个女同志可是公社的妇联主任,崔福他们几个就是她领公安过来给抓走的,批/斗大会也是她说办就得办的!你自己说,这位苏主任才过来几天,就已经在队里挨家挨户做调查,把咱们的底细和情况都查清楚了,这保不准,哪天咱队里头又该有谁让公安抓走了!”   “真明白为啥公社书记要同意让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当妇联主任,这两口子之间的家务事,咋就得让一个外人瞎叨叨呢!”   “你可快别瞎说花了,让苏主任听加了,再让公安给你抓走去吃牢饭!”   大伙儿纷纷议论着,颇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为他们今后都不能再随便打女人而不免惆怅。   这男人不打女人,女人不得翻天!   可男人打了女人,男人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哎,真是让人……   让人心里头憋屈!   结束了对话,男人们纷纷散去,继续埋头于春耕的工作中。   只是,在刚刚高谈阔论着对于女人如何如何不屑与贬低,而毫不顾忌周围同样在忙于农活的女同志的他们,没能注意到的,是那些已经被麦河沟那封建思想桎梏的女同志们因为苏曼的存在而不用再天天被挨打的轻松与感激,和对他们这些“窝里横”男人们言谈举止中,都充满了对宛如救世主一般的苏曼的嘲讽与下流的对话,所产生的不满和愤恨目光。   随着苏曼这几天的走访调查所摆明的态度,以及由崔福、崔立春等人的行为造成的令大队男同志都有所收敛的影响,麦河沟生产大队里,这些原本还像李梅花和崔秀菊一样,觉得被打几下骂几句,忍忍也就一辈子的妇女同志们,在察觉男同志的转变后,心里都像是埋下了一颗勇敢的种子,减弱了不少对家里男人的恐惧与不安,并开始为自己要过这样的生活心生反抗。   她们想,连大队里最没有底气也被打得最惨的李梅花和崔秀菊都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尤其是在已经有了这两个人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经验,和苏曼这位真的敢想敢做,大刀阔斧想要改变妇女地位的人在,她们这群同样两手空空,只带着满身伤痕的人,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想到明天就要开始的批/斗大会,和会一起过来麦河沟大队的公社书记、干部,其他大队的大队长、妇女主任、社员们的到来,这些妇女同志们的眼神就变得坚定了起来。   就像苏主任说得那样。   人,要懂得自己争取!   ……   在麦河沟生产大队的妇女们因苏曼的出现,和李梅花、崔秀菊勇敢的表现,而尝试着齐心合力,拧成一股可以彻底压制住那些动不动就打人的男同志的力量,以此来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与话语权的时候。   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和表明的态度,已经开始展现其作用,甚至会在关键时刻达到出其不意效果的苏曼,还在忙着即将开始的批/斗大会的的相关安排。   其实所谓的批/斗大会,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仍旧拥有未来时代思想的苏曼对于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将人的尊严碾在脚底下踩,并还要在踩烂以后要这个人捡起来示意给所有人看的事情,是抱有一定抵触心态的。   尽管因为在66年到68年她还不能毕业的那两年时间里,苏曼曾在学校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内心的感受已经从抵触变成了疲惫与麻木。   但麻木也只能是麻木,不代表接受,甚至是支持。   如果不是崔福这三个人行为太过过分,自己又的确需要在这个已经烂了根子的大队里立威的话,苏曼也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开始以前,苏曼当着负责押着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的同志,对其了内讧而互殴得脸上几乎都挂了彩的三个人说道:   “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上台去说明自己做过的事情,并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忏悔。我不需要你们跪下不需要挂牌子也不需要群众进行吐口水辱骂等环节,只要你们站到上面,最好是能够痛哭流涕地号召前来参加大会的群众不要学习你们所做的事情。   “崔福你,是殴打家暴妇女、买卖人口、限制人身自由;崔立春和你母亲崔田氏在家暴以外,还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和为此造成三个女儿被饿死的行为……   “所以,上台以后,请你们要记住自己,旧社会旧思想的余孽,是影响新社会发展,阻碍人们思想进步败类的身份,好好忏悔,不要逼我出手亲自帮你们。”   苏曼的话几乎是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但这话对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这三个在这几天了解了不少关于批/斗大会流程,和被批/斗对象会遭遇怎样事情的人而言,已经无异于是法外开恩了。   这大概是有点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表现,三个人在经历了被关禁闭后又因为内讧打架而被单独关起来整整一天,感受到了何为黑暗、恐惧、孤独的滋味以后。   崔福等人在再回到熟悉的麦河沟生产大队,哪怕面对的是把他们抓起来的苏曼,以及接下来要接受批/斗的处境,他们也无可避免地感到了内心的踏实与平静,和可能仅存于此刻的,惭愧与悔意。   “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表现,绝对坦白从宽,有啥说啥的……”   “没错,我也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誓死不做人民的敌人!”   “梅花要是在这儿,我肯定给她跪下磕头认错,以后当个好婆婆呜呜呜……”   三个人一边跟苏曼保证自己等会儿一定好好表现,争取能够得到宽大处理,一边不是捶胸顿足,就是老泪纵横地开始悔恨起自己为啥好好的日子不过,以至于沦落到如今要当着几乎整个公社群众被批/斗的下场。   苏曼没有同情施暴者的好心,只双手抱着手臂,冷心冷眼地看着这三个人“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表现,像是在验证什么似的。   崔福仨人被苏曼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没等别人开口,自己就先止住了情绪,怯生生地看向都可以当他们闺女、孙女辈,却比谁都心狠、厉害又有能力的苏曼,像是在等着她发话。   “你们刚刚表现的那样就不错,但还不够。所以等一会儿上台以后,我要你们比刚刚还要再痛苦再悔悟,并且还要表现得更狼狈凄惨些。”   苏曼在三个人略显惊恐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这场批/斗大会达到我想要的目的。不然的话……我想你们是不会想要被送去县里,去那里体会一番真正的批/斗大会的感受。”   这话是真的崔福三人让被吓到了,连忙保证:“我……我们一定不会让你,让苏主任您,失望的!”   面对这三个人的反应,苏曼没有立刻回应,反而在心里重新复盘了一遍今天大会的流程。   虽说让这仨人痛哭流涕的要求是有些演绎性质的存在,但如果真要她为了达成目的,而做一个向别人吐口水的人……苏曼想,如果自己这样做,那么她积极奋斗妇女事业,争取解放麦河沟深受家暴痛苦的妇女的行为又算什么呢?   就算是以暴制暴,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恍惚了片刻,苏曼看了一眼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准备等会儿上台,开始属于她作为主导者,和那三个倒霉“崔”的表演了。   这样想着,苏曼睁开眼在直勾勾盯着因自己刚刚闭目养神而越发紧张的崔福三个人看了一会儿后,她才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但愿如此。”   ——   被暂时用来开批/斗大会的地方,是麦河沟大队的打谷场,是平时大队社员上工时统一过来这里领农具、算工分、分粮食的,也是用来给新收下来的麦子进行脱壳、晾晒的地方。   现在正值春耕时节,没有麦子可晒,苏曼便安排人在这里现搭了一个台子,好方便崔福三个人站在台子上面,以免引起暴/乱。   这台子大概有半米来高,正好方便群众自带小板凳过来抬头看台上的人。   只是这样的设计,在别人看来是正正好的,在即将登台的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看来,却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为等会儿自己就要站在台子上面,被下面那么多人看着也唾弃着的事情,而再一次后悔起来。   而此时,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田庆丰和几个公社一起过来的干部坐在最前头。在他们旁边坐着的,是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等会儿还要上台的苦主,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个人,和等会儿还要上台的赵英姿大夫。   而不同于田庆丰处变不惊,看不出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批/斗活动有啥情绪变化的神情,坐在第二排的几个被请过来的生产大队长和妇女主任的脸色却都十分难看。   尤其是被迫在郭屯生产大队带头开了小一礼拜荒地,累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腰也都快直不起来的麦队长。   在得知自己大队是头一个被揪住小辫子,出了崔福这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还要上台挨批/斗的事情以后,麦队长的脸色那叫一个乌黑铁青。   更别说,他还知道了自己留在队里头的相好的,秦招娣被罢免的事情,和如今崔队长嘛事不管,任由苏曼这个多事的小娘皮在队里头“横行霸道”事儿,想到自己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大队,马上就要成为苏曼说一不二的地方,麦队长就彻底明白当初公社那边为啥要提出“轮岗”制度的目的了。   那就是为了夺权!   但现在想明白是早就晚了。   麦队长看着站在台子上面臊眉耷眼的那三个废物点心,心里是真恨不得冲上去先给他们几巴掌,让他们本就挂彩的脸彻底破相了才好!   但在看到站在台子旁边的苏曼,和坐在自己头面的田庆丰以后,麦队长也知道,他们这几个大队长真是大势已去了。要是没啥错处的话,估计还能继续当下去,只是权利不如从前那么大,可要是出了错……   认清现实的麦队长叹息道:“回去以后还是给郭屯再开三亩地的荒吧。”   ……   在台下的大队长心思浮动,身边的妇女主任也都忐忑不安的情况中,批/斗大会正式开始了。   对于要面对台下那么老些乡亲们,上台忏悔的事情,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在极度抵触的同时,又不得不在身后公安同志的推搡下,和苏曼那好像能杀人的眼神中,不得不往上走。   一步,两步,三步……   在才走上台的时候,坐在太下边的麦河沟生产大队的妇女们就异口同声地喊道:“打倒崔福崔立春!打倒旧社会余孽!让殴打妇女的男人都滚出麦河沟,拒绝重男轻女、迫害妇女的行为!!!”   崔福&崔立春&崔田氏:“……”   是谁?!是谁组织这群妇女喊口号?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不同于知道这仨人干了啥事,清楚这场大会不是玩虚的,而是来真的的麦河沟大队社员。被临时招呼过来,心里头还惦记着地里活的,除了于家堡过来的懒胚子以外的,他大队社员们都没把所谓的批/斗当回事,只一心想着赶紧结束,他们好回去继续为今年的收成忙活。   然而,在看到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被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押上来,听到他们本队妇女喊着口号说要打到他们的话,看着她们毫不作假的愤怒表情时,大伙儿原本不以为然的态度,是都彻底消失了。   紧接着冒出来的,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克制住的,吃瓜的好奇!   原本安静的观众席一瞬间躁动了起来,大家无一不是议论纷纷,猜测着他们仨到底是咋回事,又为啥会有公安同志过来,又为啥会遭受他们大队的妇女如此排斥的行为。   听着麦河沟妇女们撕心裂肺喊着口号,却十分整齐的声音,苏曼虽意外她们会敢在这个档口喊出这样口号的行为,但对于她们团结一心,勇敢迈出第一步的行为,苏曼是真的有感到十分欣慰与看好的。   ——这说明,自己的工作没有白干,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对于这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号,崔队长却不像苏曼这么想。   被苏曼拉过来说要等会儿上台揭露崔福仨人所做出的种种事迹,并要他身为现任麦河沟大队长做出“大义灭亲”行为的崔队长,看着台下已经沸腾的情况,有些腿软地问苏曼:“苏主任,现在这情况……还用我上去吗?”   “怎么可能?”苏曼直接打破了崔队长的妄想,将早就准备好的扩音大喇叭塞到他的手上,说道,“还好崔队长主动提醒了我,不然的话我还真是忘了——”   “现在,就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   在苏曼的注视下,自己坑自己的崔队长拿着扩音大喇叭,朝着台上走去。不过三个台阶的距离,他硬是走出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觉。   但不管崔队长如何顾虑、担心自己这走上台拉开批/斗帷幕的行为,等于是得罪整个麦河沟生产大队的男社员,和坐在台下亲眼看着自己得罪人也得罪了的麦队长,他也只能迫于苏曼的压力,走上台前,开始准备讲话。   “公社的领导们,其他生产大队的同志们,以及麦河沟大队的社员们……”崔队长上台的演讲词是苏曼写的,内容就是将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的所作所为,以极具夸张却又不脱离事情本质的方式说出来。   随着崔队长的发言,其他大队社员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引发了他们对台上三个人所作所为的愤怒。   在群众的一声声对他们的批判声中,三个人的脊背彻底垮了下去,连同麦河沟生产大队里,那些也和崔福、崔立春做过同样殴打妇女事情的男社员们,以及和崔田氏一样有着严重重男轻女思想的老一辈人则全都为周遭的骂声而感到羞耻惭愧。   在这一刻,他们像是和崔福、崔福、崔田氏共情了。   他们感同身受,如芒刺背地捂住了脸,低下了头,垮下了腰杆。   看着台上已经痛哭流涕,诉说着他们如何如何后悔做出这样的事情,恳求大家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可以重新弥补,并保证不会再犯错,却得到了更多不信任,和鄙夷目光的样子,坐在台下的李梅花和崔秀菊掩面痛哭。   她们做到了!   她们解脱了!   她们胜利了!   在这一刻,曾经在她们眼中看来,是那么强壮那么凶狠那么无法抵抗的人,此刻却是如此虚弱,如此渺小,如此遭人唾弃。   也是这一刻,李梅花和崔秀菊突然明白,原来,想要打败他们需要的不是多强的力量,只要一点点敢于改变的勇气就足够了。   仍旧是这一刻,在场所有的妇女同志们,都觉得她们浑身的伤痕像是不药自愈了一样,阳光是那么灿烂,春风是那么和煦。   微风中带来几丝雨后青草特有的味道。   她们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的放松快乐。   ——   台下的妇女同志是满意了,台上的崔福等人可还痛哭流涕呢。   看着效果差不多了,苏曼也要开始下一流程了。   ——请公安同志上台普法!   于是,在其他大队社员主要为他们三个人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狠下心伤害的行为而感到愤怒,一边又有不少人心虚又庆幸自己虽然也有跟家里婆娘掐架的行为,但起码没有打过那么狠,并打定主意回去以后一定要把控分寸的时候,公安厅同志上场了。   “妇女有同男人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妇女在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社会和家庭的生活方面享有同男子平等的权利……   “婚姻、家庭、母亲和儿童受国家的保护!”   因爱家爱妻爱子女而被选中上台讲话的王公安一字一句地念着法律所规定的,对于妇女权利和保护内容的最后,他迎着台下所有人的目光,认真说道:   “……鉴于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人行为过于恶劣,造成了两位受害人身心都受到了严重的残害,且对社会影响较大的原因,经由县领导、县公安领导和公社领导三方决定:崔福和崔立春将被判入狱十年,且出狱后也不能返回原籍,需要继续在农场进行思想劳动改造;崔田氏被判五年,但由于她年纪过大,所以直接将交由地方农场接受劳动改造,五年以后根据其表现决定是否能够返回原籍。”   在听到王公安站在台上所说出的,对崔福三个人的当场宣判,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以为批/斗就已经算是惩罚了,却不想这才只是个开始。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开口喊冤求饶的话也没说出来的时候,王公安已经一个招手,招呼着台下的其他公安同志将这仨人直接押走了。   众人:“!!!”   看着崔福、崔立春和崔田氏三个人挣扎着,忏悔着,泪流满面着,却都被无情地压制着离开的身影,在场所有的,原本还心怀侥幸的男同志们全都立刻意识到,这一场批/斗大会,已经不仅仅是针对这三人的批/斗了,而是针对他们所有的,所有的男同志。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在崔福等人被带走的同时,穿着一身能代表其身份的白大褂,已经在下面坐了许久的赵英姿终于上台了。   面对众人疑惑不解,不知道为啥前一刻还是公安站在台上告诉他们打老婆孩子是犯法行为,给他们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的下一刻,会上来一位大夫。   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因为赵英姿说的话,不光会让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会让他们其中不少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为啥屁股大的女人也生不出男娃?为啥别人家的婆娘怀一个就是男娃,我家婆娘却这么不争气连生几个都是女娃?生男生女究竟是土地的问题,还是种子的问题?迟迟没有儿子成了绝户,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让我们一起走近医学——[1]”   上台后,赵英姿第一时间先是在众人疑惑茫然的目光中说出了这样一番,由苏曼编写要求她一定要作为开场白说出来的,但也让台下的群众越听越不明白的话出来。   而在说完这一番开场以后,有着多年军医经验的赵英姿也正式开始了她的演讲主题。   向来对于男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和行为瞧不起,对麦河沟大队这群因为媳妇儿生闺女而不是鼻子不是脸,甚至还打人的行为更瞧不起的赵英姿开口就是一个大雷:   “生男生女不需要怀疑,就是男人的问题。因为根据医学研究和部分民间数据的分析,生男生女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女人,而是男人。   “而用农村的俗话来说,就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在每一次怀孕中,如果男同志提供给女同志的‘种’就是生女娃的‘种’,那么在这一次怀孕过程中,女同志就算是屁股再大,看起来再好生养,那生出来的,也绝对不可能是男娃!   “当然了,有儿有女的家庭也不要疑神疑鬼,因为每次怀孕提供的‘种子’都是不固定的,可能这一次是生闺女的种子,下一次就是生儿子的种子,所以生儿生女不在于女同志,而在于提供‘种子’的男同志。”   赵英姿用最白的大白话,说出了扎向在场所有男同志脆弱心灵的话:“所以,生不出儿子别怪女同志,而是要回过头找自己的毛病。反省一下,为啥别的男同志都能女同志种下生男娃的种子,就你不行呢?自己的问题哪来的自信去找女同志的麻烦,也哪来的脸面去要求女同志给你生男娃?再说了,整个大队都生男娃,那等这群男娃长大了,该娶媳妇儿了,队里头却连一个女娃都没有,那生男娃的意义何在?就是为了让他们长大以后打光棍子吗!”   在场的男同志们:“……”   总有一种生男娃就是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感觉。   ……   在苏曼先是利用言语说出崔福等人的可耻行为,挑起众人的愤怒与心虚,后又安排公安同志上台用法律歼灭众人藏在心里的侥幸心理,引发他们目睹崔福等人被抓走所产生的恐惧以后,赵英姿就是苏曼安排的大招。   在未来时代里,有不少利用女性生来柔软善良内心,而故意打压打击对方自信,并达成自己卑鄙无耻甚至是恶毒目的的狗男人存在。   苏曼当时就知道一个因为这些被称为是“PUA男”的不断打压而险些自杀的例子,并为此特意了解过何为“PUA”,又该如何“PUA”别人和反“PUA”的内容。   如何打压女人她没学会,但如何打压男人的方法技巧她却学了不少。   像是此刻,她就是在“PUA”这些虽生活在朴实年代,但却无师自通不断利用长久以来,深受重男轻女思想,被骂作是“赔钱货”一路长大的女同志生来势弱的内心而打压她们,剥削她们,奴隶她们的男人们。   ——你不是想要儿子吗?但你没有生儿子的“种子”,可你又想要生儿子,那要怎么办?那不如我去找有生儿子种子的男人给你生儿子?   ——你说我这是给你戴绿帽子?可不是你想要儿子又生不出来儿子的嘛。   ——算了算了,嫁给你这样连儿子生不出来的男人,我可真是倒霉!   ——愿意跟你这样生不出儿子的男人过日子是我好心,你要是敢做啥对不起我的事儿,我看还有哪个女人会再嫁给你!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苏曼看着台下因赵英姿的话而变得神情灰暗,甚至有目光躲闪的男同志们,笑得十分灿烂,并决定等事情结束以后,一定要好好培训一下各大队的妇女主任和妇女同志,让她们学会并掌握这一门由男性主导多年的,语言艺术。   在场男同志们:瑟瑟发抖.jpg   在场女同志们:跃跃越试.GIF   ——   长达两个小时的批/斗终于结束了。   但结束的,只是批/斗,不是大会。   在赵英姿下台以后,苏曼第一次走上了这个由她安排人一手搭建的台子。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她先做了一番自我介绍,并在所有男同志们以一副“罪魁祸首就是你”的目光中,说道:   “作为公社妇联主任,我有义务帮助麦秆公社每一位妇女同志解决她们所无法解决的问题。像是个别大队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导致男女比例不平等的情况、利用地理位置而知法犯法进行买卖人口的操作、家暴妇女儿童而不知悔改的封建思想……这些都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积极打击的犯罪行为。而对于做出这样行为的人,和在其位不谋其政,对受苦受难的妇女同志视若无睹的妇联干部,这些人都将是妇联的敌人,是全体妇女的敌人!”   这话说出来,坐在台下的妇女主任就都下意识低下了头,不敢抬头看向苏曼了。   虽然几个大队之间的联络不是很频繁,但在今天来到麦河沟大队以后,其他几个大队的妇女主任是不想知道也都知道秦招娣因为不好好工作而被台上的苏主任撸下去的事情了。   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秦招娣,可谁也都心虚,都盼着苏曼在说完这番话后能给她们一个重新整顿妇联的时间和机会,更希望这场让所有人都倍感不适与心虚,想要快点逃离的大会能够立刻结束。   但显然,苏曼不会给他们和她们这个机会。   苏曼先是扫视着台下已经坐立不安的各大队妇女主任们,在得到她们闪躲的目光后,她再一次将手里的扩音大喇叭放在嘴边,缓缓说道:“接下来,我想请于家堡、郭屯、崔口子、田家庄、杨家店几个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同志上来和大伙儿讲讲她们在各自生产大队的工作——”   话音刚落,苏曼笑眯眯的样子,在几个妇女主任眼中好似魔鬼。   ——她好像是课堂上面,开始提问的老师。   她们是两眼一抹黑,祈祷不要被叫到名字,却真的被叫到学生。   看着毫无准备的妇女主任僵硬着身体站起来,用宛如慢动作回放一样的速度朝台上走来的动作,毕竟也不是什么魔鬼的苏曼再一次开口,鼓励道:“希望几位同志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表现哦。”   妇女主任们:“……”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走近科学》开场白(这个我以前可爱看了,有一集是家中地砖冒血,结果发现是人为拿针管呲的_(:з」∠)_   ------   改名字啦改名字啦!宝贝们记得眼熟这个新名字,不要觉得陌生就取消收藏哦!爱你们啾咪啾咪~我要不要再约个封面[思考]   感谢在2021-08-09 16:10:10~2021-08-10 17:0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随遇而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请问冷泡茶好喝吗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被迫上台的几个妇女主任是毫无准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啥内容,又该咋说才能让苏曼满意,便只能努力回忆刚刚公安、大夫和苏曼在台上的话,照猫画虎又磕磕巴巴地说着有些不伦不类的内容。   “……作为生产大队妇女主任,我们一定会像苏主任所说的那样,积极打击犯罪行为,对大队里所发生的婚内家暴、买卖人口和重男轻女的思想进行调查了解,并不断学习苏主任铁面无私的精神,和说一不二的能力,力求还我们大队妇女一个平等的生活环境!”   一个说完下一个说,下一个说完再下一个。   总之,五个妇女主任站在台上的发言,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说得是颠三倒四,所运用的词汇和成语也都是让人险些忘了它原本的意思是什么。   这样的发言要是放到公社,放到县里,被那里上过学念书识字的人听了,恐怕会笑掉大牙。   但作为人均识字不超过一筐,平均学历都是扫盲班的生产大队而言,他们不明白也分辨不出几个妇女主任在台上说话的内容有啥不适合不妥当的,大伙儿都只觉得她们的话说得挺靠谱,让各大队的女同志也都像是麦河沟大队的妇女一样激动,让男同志一样心虚。   看着几个人因为毫无准备而只能模仿自己刚刚言论的表态,和台下人的反响。   苏曼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正所谓,赶鸭子上架,赶一个也是赶,赶一群也是赶。   苏曼在通知其他大队过来参加批/斗大会消息的时候,特意点名要求各大队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务必到场,却又故意没告诉几个人她们还要上台讲话的原因,就是为了让她们在这样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上台,这样才能让她们忙中则乱地说出自己想要她们表达的态度。   她要这群尸位素餐的妇女主任自己打自己的脸,并要她们亲口说出,她们会积极响应公社妇联的号召,听从自己的指挥,帮助妇女解决困难的话。   这样才能让她们骑虎难下。   像是现在这样。   几个妇女主任以为从台上讲话下来以后就能解脱,但看着拿她们几个当啥香饽饽,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大队女社员们,哪怕是平日里男人偷懒女人也躲闲的于家堡大队妇女主任和社员们,也都没能逃过在这场批/斗大会中,深受感染的躁动,也都想要跟麦河沟大队的女人们一样,翻身农奴做主人!   站在人群外,看着下了台以后被各自生产大队过来凑热闹的女社员围起来开始轮流诉苦的几个妇女主任的样子,和轮岗期间位于各个大队的大队长们愁苦地被男同志围住,不断在诉说着男性权威却又无可奈何的表现,都让苏曼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她想,既然目的都已经达到了,那么这几天就先给她们一个放松的时间,顺便也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看看她们到底能不能言行一致,当做是一次考验。   至于接下来,就请田庆丰以公社新书记的身份,在各大队社员面前亮个相,顺便为这一次的批/斗大会画上一个句号吧!   不同于那几位妇女主任,田庆丰可是早就知道苏曼举办这一次批/斗大会的目的,更知道这其中对自己说收拢公社及下边各大队权利的好处,自然是精心准备了一番演讲稿,站在台上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十分有派头地开始了他的演讲。   作为田庆丰背了好几天的演讲稿的撰写者,由于苏曼早就已经帮田庆丰演习了好几遍,在面对这么多父老乡亲们应该有的情绪和手臂动作的原因,所以她对于这个险些将她耳朵都磨出茧子的环节并不感兴趣。   为此,苏曼便在人群外随处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去,一心埋头想着自己要在礼拜五回县里之前,先给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也是自己如今最忠诚的拥趸,也就是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个人抓空培训一下关于“反PUA”的内容。   好让她们在自己请假回家看苏刚山和赵桂枝的三天里,利用她们如今能够更贴近群众,也更受到肯定与支持的“勇敢的受害者”身份,面向麦河沟大队的妇女同志,为自己即将开始的下一阶段计划,打下一定的基础。   正在苏曼思索的时候,她身后突然传来田庆丰的声音:“看起来,关于向组织申请你作为公社妇联主任职务的报告要尽快提交上去了。”   苏曼猛地一回头,下意识说了一句:“田书记?按照演讲稿内容的长度来看,您不应该这么快就讲完啊,不会是又忘词了吧!”   田庆丰:“……”   我不要面子的吗?!   被揭老底儿的田庆丰先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偷笑自己的妻子赵英姿,和故作无辜的苏曼,也只能无奈地抬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后,直接将忘词的事情翻了一篇。   田庆丰先是看了一会儿台上崔队长维持秩序的慌乱,台下激昂的妇女同志们,和被自己安排过去帮忙疏散人群的公社干部们。   等自觉时间差不多足够他重新开始一个话题的时间到了,田庆丰便开始自顾自地说道:“报告我已经写完了,明天上午我会去县里汇报工作,到时候我会亲自和领导说一说你的情况,为你争取到公社妇联主任的头衔,好让你那一本本的计划书都能实现得更顺利一些。”   说着,田庆丰还不忘马后炮地感慨道:“之前小苏你和我说要开批/斗大会的时候,我还担心……但现在看起来,小苏同志你的能力要比我想象中更厉害!其实,我从看见你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马’!”   实际上在第一天还曾经质疑过苏曼一个人搞不定公社妇联,以为她是空降关系户不说,还调侃过她这个小同志说话不客气的田庆丰说话时的神态险些让苏曼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偏差。   但不管咋样,田庆丰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苏曼也还是难得情绪外露地摒弃了自己习惯性的假笑,直接乐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   这样的笑,不仅仅是为田庆丰说要替自己争取公社妇女主任的位置,叫自己能够在才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升职加薪而高兴的情绪,更是为田庆丰言语中所明确表示的,将会全面支持那一本本计划的表态!   为此,苏曼十分高兴地对田庆丰说道:“田书记,为了不辜负您的信任,我提议!咱们现在就回去公社吧!我现在就帮您所写的报告进行润笔工作,还请您在明天出发去县里之前务必把报告书背下来!”   田庆丰:“……”   我坑我自己?大可不必!!   ……   第二天清晨。   苏曼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就骑着自行车从公社朝麦河沟生产大队方向骑去,心里头可没有忘记自己昨天的计划,想着等会儿到了以后要先把李梅花和崔秀菊找来给她们做培训。   然而,还没等苏曼主动去找她们俩,在快到大队的时候,苏曼远远就看见了站在大队门口的崔秀菊和李梅花,像是已经在那儿等了好一会儿的样子。   “李同志,崔同志,你们俩这是?”苏曼在看到这两个人以后,连忙从车上下来,很是好奇她们这么早就在村口站着的原因。   两个人在看到苏曼以后,眼神里的光彩都增添了不少,只是开口时却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苏主任,我们在这里等您主要是想谢谢您。因为您不光帮我们脱离可苦海,让我们和那两个人渣离了婚,还帮我们争取到了离婚后的补贴,让我们还能留在队里头生活……”   听到这话,苏曼十分谦虚道:“你们不用这么客气,能帮你们解决问题,让你们能够重新开始新生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是的!再没有一个人能像苏主任您这样愿意帮我们的人出现了。如果不是您一直过来大队了解情况的话,我们可能早就……”崔秀菊没有继续往下说,但她眼神中的感激与崇拜却是做不了假的。   曾经有过求助秦招娣,却被对方转头就告诉给崔福,差点被打死经历的崔秀菊在犹豫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将本她们可以随时随地表达感谢却偏要早早蹲守在村口等苏曼的目的说了出来。   崔秀菊道:“苏主任,我和梅花姐今天特意过来这里等您的目的,其实不仅仅是想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还是想替从昨天到今天一直跑来找我俩托关系,也想请您帮助的不少妇女同志问一句——”   “您会一直留在麦秆公社吗?”   “直到我们也成为像您这样勇敢的同志以前,您能一直留在公社做我们的榜样吗?”   听到这话,苏曼心里想道: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那不是傻疯了是啥?白白把做出来的业绩给别人送作嫁衣不说,连这阵子忙前忙后所做的一切,都等于白忙活了嘛!   “我不能说我会一直留在麦秆公社,因为这是要听从上级领导安排的。但我可以保证的是,在没能彻底解决麦河沟生产大队和其他几个大队妇女工作问题以前,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苏曼说着,在看到李梅花和崔秀菊都不免放轻松的表情,忍不住问道:“只是,你们俩为什么会突然想问我这个问题?是有谁跟你们说了什么吗?”   早已经将苏曼视为最值得信任、崇拜,也是她们想要学习、追随对象的崔秀菊和李梅花互看了一眼,像是生怕苏曼会吃亏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将她们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崔秀菊先开口,将自己昨天发现的事情说了出来。   “因为昨天在开批/斗大会,就是苏主任你上台讲话的那个时候,我无意中一回头,就看见了麦队长和秦招娣两个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边说边总朝着台上看过去,当时我就留了一个心眼,一直等到批/斗大会结束,我看他们俩趁着人多一块离开以后,便也拉着梅花姐跟了过去……”   说到这里,崔秀菊顿了顿,求助似的看向李梅花,像是为接下来所看到的事情难以启齿一样。   李梅花见此,接过话茬继续说道:“秀菊从前在队里头除了上工的时候出来,其他时候都不咋出门,所以她不知道秦招娣和麦队长俩人是相好的事儿,只以为秦招娣找麦队长是想跟他说苏主任你的坏话,便拉着我跟了上去,想抓他们俩一个现行。我们一路跟这俩人走到村东头的小树林,他们钻进去以后,我们俩就躲在外面,想听听他们俩说啥,结果……”   说到这里,李梅花也是臊得脸红得不行,尤其是在面对苏曼这个虽然解救了自己和崔秀菊,但也无法更改她今年才不到20岁的年纪,和没有结过婚的事实,更觉得难以开口。   见到两个人如此相似的反应,和刚刚李梅花话里对秦招娣和麦队长不正当关系的描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苏曼明白她们俩都没好意思说下去的,发生在这俩相好身上的事情是啥了。   也是,这麦队长轮岗都半个多月了,挺长时间没见面,干柴烈火也正常。   当然,话虽这么说,苏曼也还是为这俩人竟然敢在发生了于大海的事情,和刚刚开完批/斗大会,领导和社员都还没有散去的时候就这么……而为他们的胆量点赞。   所以,郭屯的开荒任务还是再加大一倍吧。   也算是帮助麦队长在劳动中发泄体力精力。   不过,故事讲到一半就停下来可不是啥道德的事情。   苏曼在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那之后……麦队长和秦招娣是有说了什么吗?”   提起这个,崔秀菊和李梅花就恨恨地说道:“苏主任您不知道,秦招娣她本来就是靠麦队长才当上的大队妇女主任,也是因为她天天不干正事才被公社罢免的,可当着麦队长,她竟然说……说您对她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说要去县里举报您,不光说您根本不是公社的主任,还说……”   看着两个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曼想了想以秦招娣的为人可能会说出来的话,试探道:“说我长成这样,肯定是和公社里的干部都有一腿?”   “……嗯。”   两个人先是轻点了点头,继而愤怒道:“所以我们在听到这番话以后,就等她和麦队长分开后找到了她,要她给道歉!可她不光没道歉,还说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苏主任,我们,我们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崔秀菊很是担心地说着,“秦招娣说今天一早就要去县里告状,我们俩害怕给您惹麻烦,本来想去公社找您,但听说您最近都是早上来大队,晚上再回公社,所以我们俩天没亮就等在这里了,想着就算等不来您,也要把秦招娣拦下,不让她去县妇联那胡说!”   李梅花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是怕秦招娣真跑去县里,和县里的领导胡说八道,到时候会对苏主任你造成影响,也怕县里的领导会因为这事儿,把您调走……”   听到这话,苏曼安抚道:“县里的领导咋可能会在没有任何证据,就凭对方一张嘴就相信呢。所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也不用担心我。至于秦招娣,她要是想去县妇联告状就让她去吧。”   “真的没关系吗?万一县妇联的同志不了解情况就……”   这个时候,没等两个人的话说完,苏曼就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李梅花和崔秀菊先别说话。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一个足够藏起一个人的树丛子,紧盯了一会儿后,苏曼故意抬高了音调道:“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不像秦招娣,她要是今天告不倒我,明天我还要去告她和麦队长乱搞男女关系呢!”   说完,苏曼在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人不解的目光中,边拉着她们绕开那个树丛子朝队里头走,边继续说道:“你们俩的心意我明白,但对秦招娣那种人根本无需多废话。像她这样浑身的错处都跟筛子一样的人,举报她乱搞男女关系还算轻的呢,还有……算了,不说她了,今天你们俩要是不来找我的话,我也是要去找你们的……”   这话说出来,李梅花和崔秀菊的注意力就立刻被吸引了过去,表情十分严肃地,像是等待接受任务,随时能冲锋陷阵的士兵一样,等待着苏曼说要找她们的目的。   而等到她们一行人彻底走远,估摸着都快要走到队里头的妇女主任办公室以后,刚刚被苏曼盯了许久的树丛子里就钻出了一个人影。   ——是秦招娣。   秦招娣从树丛子里钻出来以后,先是拍打了一番蹭在身上的树叶子。   在确保了身上再没有啥虫子、叶子后,并不知道苏曼早就已经发现她刚刚躲在树丛子里的秦招娣,望着苏曼几人离开的方向,阴恻恻地自言自语道:“俗话说得好啊,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叫苏主任你知道了我和老麦的关系,还当着李梅花和崔秀菊的面儿说什么,要是我去县里举报不成功,扳不倒你的话,就该是你扳道我的话,那你可就别怪我不能放过你了……”   如果说昨天被李梅花和崔秀菊听到的那番话仅仅是她私下里泄愤的表达,那么如今在听到苏曼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反过来整自己的话以后,秦招娣却是骑虎难下,必须要想办法把苏曼弄走了。   “你不仁我不义,咱们就各平本事,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吧!”原本只是些心虚自己和麦队长的事,而从昨天就一直盯着李梅花和崔秀菊的行踪怕她们反咬自己一口的秦招娣说着,抬腿就准备先去一趟郭屯大队跟麦队长通个气以后,就直接去县妇联举报苏曼!   ——   麦河沟生产大队。   在跟着苏曼一路来到大队妇女主任办公室,等待苏曼向她们发布任务的两个人,万万没想到自己没等来能回报苏曼,为她做点什么的任务,反而是先确定了她们的确是给苏曼惹了麻烦的话。   “苏主任您是说,刚刚咱们说话的时候,秦招娣就躲在不远处的树丛子里,把咱们说的话都听见了?!”   “是这样的。不过我估计她原本不是真想去县里举报我,就是嘴上说说过个瘾,至于她会躲在树丛子里,可能是怕你们俩把她和麦队长的关系说给别人,就想着跟你们两天,保证一下自己的安全。不过,我想秦招娣在听到你们俩将关于她和麦队长的事情都告诉我以后,她现在应该已经下定决心去县妇联举报造谣我了。”   话音刚落,看着崔秀菊和李梅花因自己这番话而如临大敌,并惭愧到低下头恨不得给自己跪下道歉的样子,苏曼觉得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培训她们俩成为自己左膀右臂的目标可能要破灭了。   苏曼觉得,自己首先得先培训一下这俩人,啥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以及如何提高自信自尊自爱的单独课程。   不然的话,这俩人别说成为自己左膀右臂了,就从像现在这样没咋着就自责惭愧到快要自己压死自己的样子,苏曼就实在受不了。   “你们不用自责。”苏曼没有说自己刚刚那番话是故意为之的,转而解释道,“她本来就因为失去妇女主任这一职务而一直对我心怀恶意,所以她去县妇联举报我的行为跟你们没有关系,反而是我要谢谢你们告诉我了这个消息,让我有所防备才对。”   苏曼的话虽然有安抚到两个人,却还是叫向来敏感的崔秀菊有些难过。   她忍不住问道:“苏主任,为啥秦招娣在她从前还是妇女主任的时候不愿意帮咱女人,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您过来解救我们,她又要在背后搞破坏呢?明明秦招娣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女同志啊!”   面对这个问题,苏曼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通过男人所获得的,尝到甜头的人总是会缺少那么一点破釜沉舟的勇气。当然,也可能是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人告诉过她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而她也没有经历过像你们这样因为男人而险些丧命的处境……在刀子没有割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人就不会知道这是会流血,是会疼的。”   苏曼的回答让崔秀菊和李梅花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也产生了一些从前从未有过的,但现在还有些模糊的想法。   但不管这想法是啥,两个人都知道,她们只要紧跟苏主任的脚步前行,就一定是对的!   李梅花问:“那要是县妇联那边真的信了秦招娣的话……”   苏曼回答:“不会有问题的,你们放心。”   对于李梅花和崔秀菊对自己的担忧,苏曼只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没有和两个人解释太多。   尽管在知道秦招娣躲在树丛子里偷听时,苏曼所说的那几句话是有故意激对方的成分在,想借此机会把秦招娣这个的确是一直对自己心怀不满的□□给刨走。   但……   自己在李梅花和崔秀菊的心目中的形象太过完美善良,虽说苏曼觉得就算是她把自己向来擅长的“攻心”计说给两个人听,这俩人也绝对会相信自己,不觉得这样是有问题的……但她还是不教坏她们,也给自己留个绝对正面的形象吧。   想到这,苏曼便没有继续关于秦招娣的话题,转而说起自己这周五,也就是明天和后天大后天这三天要请假回县里的事情。   “这三天时间里我不会在公社不会来麦河沟大队,但妇联的工作不能停下来。所以,我今天找你们的目的也是要请你们帮我个忙,就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我们愿意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着,刚刚沮丧的情绪立刻被转移到了自己能够帮苏曼做事的激动上。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是有着积极思想,愿意为妇女事业做贡献的好同志!”   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不会拒绝自己的苏曼笑了笑,将自己昨天准备好的表格递给她们,说道:“这,就是你们需要学习的内容,和要完成的任务。”   看着这张有着横线、竖线、文字的表格,不认字的崔秀菊和李梅花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头都不免有些心虚,担心自己会完成不好这任务。   但面对苏曼看向她们俩的信任目光,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地坚定了目光,双手接住了这一份表格。   她们,一定不会辜负苏主任的信任的!   ……   正道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一边,身正不怕影子斜苏曼正一心教着李梅花和崔秀菊两人,关于自己昨天晚上连夜做出来的表格的用法,全然没有把秦招娣真可能被自己激得去县妇联举报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已经开始一心两用,边教导崔、李二人,边想着自己这趟回去县城以后,要跟她爸、她奶分享啥公社的趣事儿。   另一边,在好不容易走到郭屯生产大队,又等了好一会儿已经开始新一天开荒工作的麦队长空下来,有机会在和对方说一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被苏曼知道事情的秦招娣,却是先在麦队长这里吃了个闭门羹。   “……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先下手为强,不能让苏曼那个小娘皮得逞!万一她真给咱俩的关系捅出去,那我以后可还咋在公社,在其他几个生产大队,还有咱麦河沟这里生活啊!”秦招娣说着,就忍不住往麦队长身上靠,很是小鸟依人的姿态,是从前麦队长最喜欢的模样。   然而。   “秦招娣同志,你这是干啥嘛,你要是站不稳的话就把腿岔开点,别往我身上靠啊!”   “???   看着麦队长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秦招娣险些以为自己是眼神出了问题找错了人,以为对方不是那个故意给自家男人派去公社学习,回头晚上钻自己被窝的男人。   瞬间就想明白对方这是啥意思的秦招娣尖着嗓子喊道:“麦大壮,你别告诉我,你这是要跟我划清界限?!你他娘的钻老娘裤兜的时候,可是一边说着让我岔开腿,一边让我给你解裤子,可没说过让我离你远点的话!”   “你小点声!”   “我小点声?你不就听我喊吗?”   秦招娣看出麦大壮这是听到苏曼这个把于大海拉去游街的人知道了他们俩的关系,想脱清干系甩了自己,好落得他一身清白的想法,更是高声喊道:“你个孬种,以为喊我两声同志,让我离你远点就能摘掉你胡搞乱搞男女关系的事儿?我呸!麦大壮我告诉你,给老娘逼急了,别说苏曼举报不举报你,我他娘的就先去革委会说你强/奸我良家妇女——”   这一嗓子,算是彻底让麦队长想要装傻充愣,撇清关系的想法破灭了。   他连忙捂住秦招娣还在不停说着的嘴,小声求饶道:“祖宗,我喊你一声祖宗,求你饶了我吧。我知道我刚想甩了你是我不对,但招娣你自己说,这些年我麦大壮对你咋样,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这妇女主任的差事也不会让苏主任给你撸下来,你就算是举报谁,也不能举报我啊!”   “那你说现在咋办?”见麦队长服软了,秦招娣也没不依不饶,只问道,“现在已经不是我放不放过你的事儿了,是苏曼已经知道咱俩的事了,你要是想保住大队长的身份,你不应该问我,应问她现在肯不肯放过咱俩!”   听见这话,麦队长也有些发愁。   秦招娣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只觉得苏曼能当公社妇联主任,又给她说撸下去就撸下去全是仗着公社书记撑,而对她本身的能力全然不了解。   但麦队长可是亲眼目睹了苏曼一脚险些踹断于大海子孙根,后又给他整得直接被拉去县里批/斗游街,折磨得现在人快没了半条命的凶残表现,知道她先是设计自己和其他几个大队长进行轮岗,后又介入大队妇女工作,成功夺权的,已经成功的计划。   麦队长比谁都清楚苏曼是个啥样的人。   她绝对是不能被以貌取人,而是需要十分警惕防备的人。   所以,对待苏曼,贿赂讨好这条路,基本上可以直接放弃。   威逼利诱的话,她身后也的确是有田书记的撑腰,也放弃。   那么,既然已经有两条路都走不通,也暂时没办法避免对方随时会揭发自己和秦招娣关系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能想到的常规办法都没办法用来对付苏曼的话,还能有啥非常规的法子能让苏曼闭嘴,或是让自己也抓到对方一个把柄,互相捏着短处又互相都有所顾虑,好让彼此都能够保持住一个互不干扰的平衡呢?   琢磨了一会儿后,麦队长小声问:“经过昨天的批/斗大会,眼下队里头是不是有不少男社员不满意咱这位苏主任呢?”   秦招娣点头道:“肯定的啊,从昨天大会结束以后,这队里头可就炸了窝了!虽面上看过去都因为担心自己也会想崔福几个人似的被公安抓走,但心里头咋可能服气嘛!”   听到这话,麦队长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极有可能实现且能够帮助自己摆脱眼前,随时可能被苏曼和秦招娣威胁的厨房的办法。   只是……   恶毒了点。   正在麦队长犹豫着要不要跟秦招娣说这个显然有些太过恶毒的法子的时候,秦招娣却因为他迟迟想不出办法而有些绷不住了。   “要是早知道你是个遇事就跑,没半点情分不说,还半点主意都没有的孬种废物,我还不如踏踏实实跟我男人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还要提心吊胆,担心会被举报了,被押到街上游行不说,还得剃阴阳头!”   秦招娣说着,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挥着拳头往麦大壮身上砸,直给麦队长砸出了愤怒与不满。   麦大壮自觉对秦招娣不薄,可要不是她昨天说的那些话让崔秀菊和李梅花听见了,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倒是怪起自己来了!   果然,最毒还是妇人心。   看着秦招娣这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这样做的麦队长是彻底没了对秦招娣的情谊,决定要连同这个没良心的娘们一起,和苏曼这个□□都一次性解决了。   “行了,别哭了,我已经想出办法来了。”   “真的?!”   面对秦招娣惊喜的样子,麦队长将自己内心的邪恶压了下去,虚情假意地说道:“我们可以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为了码字总是熬夜熬到凌晨一两点,身体有点吃不消,所以更新时间都暂时改到晚六点了,望请见谅。   顺便,求一波作者专栏收藏,先提前谢谢读者宝贝们啦!   感谢在2021-08-10 17:08:02~2021-08-11 17:1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圻圻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修)   在结束了一天对崔秀菊和李梅花的工作安排与指导后,苏曼在回去公社的时候,特意绕路去了一趟于家堡生产大队,打算问问陈秋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回去。   但在她朝着唯一一条通往公社,也路过于家堡生产大队和郭屯生产大队的路上走去的时候,苏曼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早上起来还偷听了她们三人对话,并极有可能会真去县里自投罗网举报自己的秦招娣。   看着她明显是从郭屯那边拐出来的行动轨迹,苏曼心里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主动停下车,问道:“秦同志?你这是打哪儿回来的啊,我今天在麦河沟的时候还纳闷咋一整天都没看见你呢,你这是……?”   在看到苏曼的一瞬间,秦招娣有那么一瞬间的惊恐。   但很快,她就冷静了下来,想到苏曼并不知道自己在郭屯大队待了一整天的事儿,也更不可能知道自己和麦大壮已经准备好要设计她,以抓到她把柄互相威胁事情。   这个认知,让秦招娣再看向苏曼时的神情反而多了几分恶毒与得意。   但想到他们的计划,秦招娣便按捺住心里对苏曼的恶意,笑意盈盈地说道:“呦,是苏主任啊,您瞧我净顾着赶路了,没瞧见您过来。我这不是刚从公社回来嘛,本来想去买点肉回家给我家老赵补补最近忙着春耕累够呛的身体,可等到了公社以后好地方的肉都让人买走了,剩下的那瘦了吧唧的我也舍不得浪费票证,这不一耽误,就快五点了,想着赶紧回去弄饭。”   秦招娣假笑着又问:“您这是刚从麦河沟忙完工作打算回去?苏主任真是做事认真,辛苦辛苦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苏曼在将秦招娣刚刚神情上的变化尽收眼底后,面对对方明显带着图谋不轨的笑意,她也露出了一个同样虚假的笑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笑盈盈地盯着秦招娣看了好一会儿,直给对方看得目光躲闪,连头发丝儿都透着心虚的神情。   一直到秦招娣就快要绷不住表情的时候,苏曼才缓缓开口道:“是啊,刚从麦河沟出来,但想着天色还早,便打算去趟……郭屯生产大队,找麦队长,聊聊。”   听见这话,秦招娣心里一突,勉强笑道:“苏主任您最近的工作重心不一直都在我们麦河沟嘛,咋又突然要去郭屯啊,我们大队的妇女同志们,可还都等、都等着您的帮助,不是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秦同志你也知道,作为公社的妇联主任,我的职责可不光是要帮助麦河沟妇女同志,而是整个公社,包括麦河沟在内的六个生产大队,都是我工作职责的范围所在,我总得不偏不向,全都照顾到才行。不然的话,万一真要是有个别同志对我有所不满,跑去公社甚至县里告我的黑状,那可就……”   苏曼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秦招娣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秦招娣心想,怪不得麦大壮这狗男人最开始听我说要去县里举报苏曼的时候,不光说这样做没用,还想跟我撇清关系呢,实在是苏曼这小丫头片子实在太难缠了!所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啥,不然为啥会突然跟我说这些?她这脑子到底是咋长的,为啥她一开口,就总能让我觉得心惊胆战,像是啥事儿都瞒不住她一样呢?   饶是秦招娣再怎么猜测,又如何观察,她也无法从苏曼的表情中看出半点端倪,反而是越看心里越发毛,越后悔自己昨天为啥非要胡说八道,说了那些话!   如今,这些话让崔秀菊和李梅花听到了以后,不光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随时都可能被苏曼抓住和麦大壮关系的小辫子,还为此险些和麦大壮撕破脸不说,更要为了眼前的危机而冒险整人,和明显是已经有了小心思的麦大壮一起与虎谋皮。   秦招娣想到这里,都恨不得让时光倒退,回到昨天哪怕是拿布条给自己的嘴堵上,也比现在要和这样难斗的苏曼对上。   “那个,苏主任您说话可真有意思,现在整个公社包括六个生产大队的妇女同志,谁提起您不是竖大拇指啊,咋可能会有看您不顺眼,还要故意针对您,去平白无故告您黑状的人在啊,真要是有这样的人在,那不得让整个公社的女同志给这人吃了啊!”   秦招娣边说边观察苏曼的神情变化,见她刚刚说那话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没有半点表情变化以后,害怕自己越说越错秦招娣便不想继续这个说下去,开口道:“天色也不早了,苏主任您既然还要去郭屯大队,那我就不耽误您时间,先回去了。不过要我说啊,您要是没啥事的话,还是明天再去郭屯吧,虽说现在看着天还没黑,但……”   “那我就听秦同志的,明天再去郭屯生产大队。”苏曼在秦招娣的言行举止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直接说道,“那我就先回公社了,秦同志你也要注意安全。”   说着,苏曼踩上自行车的脚踏板,没给秦招娣半点反应的时间,扬长而去。   只留下一把扬在秦招娣脸上的泥土灰,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秦招娣:“……”   您礼貌吗?!   虽然但是。   站在原地一直看到苏曼直接经过郭屯大队没有半点停留,而是一直前行的身影,在视线里越发变小以后,秦招娣才抹了一把脸,使劲呸了呸卷进嘴里的泥土灰,转身离开了。   然而,秦招娣似乎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   在她离开后的第八分钟,本应该在这个时间里以刚刚的车速越发逼近公社,回去宿舍准备明天回花阳县探亲的苏曼,又慢悠悠地骑着车回来,并直接拐进了郭屯生产大队了。   ……   郭屯生产大队。   苏曼坐在大队长办公室的椅子上,笑得十分纯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扎心:“麦队长,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过来打扰您,开荒一定很辛苦吧?等回头我去于家堡要是碰见郭队长的话,可一定得在他面前,好好夸夸您这位原本在麦河沟生产大队就十分优秀的大队长,如今为他们郭屯生产大队的开荒事业所做出来的贡献!”   面对苏曼话里有话的表达,才和秦招娣商量好怎么对付苏曼,顺便又胡搞乱搞了一次男女关系的麦队长,看着突然到来的苏曼心虚得不得了,根本顾不得对方话里对自己的嘲讽,只一心想试探她在这个时候过来这里的目的。   “苏主任您真是说笑了,开荒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我们这种庄稼人应该做的事情,根本不辛苦!”麦队长边说着,边小心打量着她的神情变化,说道,“不过,苏主任您今天过来郭屯这边,是有啥事儿要吩咐吗?”   “吩咐倒也算不上,主要是我今天在麦河沟大队听到了一些……关于麦队长你的流言蜚语,今天过来这趟也是想跟你这边了解一下情况。”   “关,关于我的?”麦队长十分紧张,害怕苏曼会在自己和秦招娣还没来得及实施计划以前,也就是在现在就给他们俩的事儿捅出去。   苏曼点头:“没错,是关于你一些……男女作风方面的问题。”   这话一说出来,麦队长心中就有了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的心里想了无数种搪塞、对付、解决苏曼的办法,但在最后却又都归于沉默。   ——他想要先按兵不动,看看主动过来说要和自己求证的苏曼会怎么表态。   办公室里出现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局面。   直到一分钟过去以后,苏曼才郑重地抬头,对同样严阵以待的麦队长说道:“于大海那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一次发生,那样对我们基层干部的威望与声誉都会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会让群众失去对干部们的信任,也会让工作受到阻碍。”   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麦队长:“……”   就这?!   在听到苏曼这一番十分出人意料,却又的确在情理之中的话,麦队长突然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因为在听到苏曼所说话以后,麦队长就明白了她话里的真正含义,也让他彻底没了质疑苏曼所表达态度究竟是真是假的想法。   在他开始思索起自己一会儿该如何表态,能够让苏曼满意的同时,麦队长还得思考一下自己该如何解决掉秦招娣这个真正的定时/炸弹,让她不敢再威胁自己,或者是该怎么做,才能让人们不会相信她,也不会因为自己和她的关系而受到影响……   在思索着的时间里,麦队长也不免为自己和秦招娣这样的女人一起密谋苏曼的事情而感到惭愧,并在心里头升起了对苏曼的佩服。   同时,他也彻底明白,为啥苏曼能够以还不到20岁的年龄,和参加工作还没有一个月的资历,成为新任公社书记所倚重的对象的原因了。   ——她对于政治权利,真的太有一套了。   松弛有度,恩威并施。   有能力有手腕有头脑。   她简直是天生就该吃这一碗饭的人!   ……   苏曼并不知道麦队长在思索对策的同时,还在疯狂给自己吹彩虹屁的行为。   因为她此番过来的目的,其实也就是临时起意,主要原因就是秦招娣脱离她的猜测,不光没有冲动地去县里举报自己,反而是自掘坟墓地,跑来了郭屯大队这边找心眼子多得跟筛子似的麦队长来商量。   当然了,最关键的原因还是——   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谨慎!   虽然苏曼拥有两辈子的记忆,和她丰富的职场经验,但这不代表她会因此而过于得意,或是小看任何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人。   就像是大型机械机器总是会先损坏在一颗小小螺丝钉上那样,历史经验告诉苏曼,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错过任何有一个细节,或是人物的反常情绪。   毕竟,她可不想自己这边才刚刚开启在60年代的事业第一步的时候,就先被如秦招娣这样摆明心眼还没有针眼大的小人给绊倒。   故此,在回来路上碰到明显心虚,反应异常的秦招娣以后,苏曼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她和麦队长要整自己。或者说,她把自己故意说的话告诉了麦队长,甚至威胁了他。   所以,现在极有可能是麦队长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要借着秦招娣这个没那脑子的,拿她当木仓使唤,好能一并将她们两个人都解决掉,以保证他的“清白”。   而这,也是为什么苏曼会在虚晃一枪,让秦招娣以为自己已经回去公社以后,才过来找麦队长的原因。   ——她要给麦队长一个他绝对相信自己不会举报他和秦招娣关系的态度,以此让麦队长在关键时刻杀个回马枪,只一心对付秦招娣。   因为她不能确定这两个人会想出怎样没有底线的,对付自己的办法,而自己又该如何对这样的未知针对而有所防备。   所以,在苏曼不愿意事情脱离自己的把控的情况下,她只能化被动等待,变成主动引导,故技重施地,将之前用在蒋副主任和赵大志身上的,俗称“狗咬狗”的法子再用在这俩人身上。   她倒是也想看看,在这个让蒋副主任和赵大志势均力敌,各显神通,一直到近期才有要分出胜负的法子,被放到一个心眼子多却能力不够的大队长,和能力心眼都不够,伸手封建思想荼毒却自私自利,惯会撒泼的前妇女主任身上的时候,是会产生如何的化学反应。   不过点到即止就好。   说太多反而容易暴露。   苏曼也没理会麦队长若有所思的样子,边起身边意有所指地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公社了,明天还要回县里探亲几天呢,所以在这几天时间里,我希望麦队长可以三思而后行,不要给咱们基层干部的形象抹黑啊……”   闻弦知雅意。   听着苏曼用了“咱们”这一说辞后,麦队长心神大定,更是一路将苏曼送出了大队后,才回到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麦队长开始认真琢磨起苏曼从过来郭屯大队以后,和自己所说的每句话,包括她刚刚离开时所说的她要回县里探亲,和要自己三思而后行的话。   半晌后。   夕阳的光照进办公室里,麦队长整个人所坐的位置都处于阴影中。   在这样光与暗的对比中,他自言自语道:“虽然你跟了我不少年,但我这些年来对你可也从来没吝啬过,是你自己不争气罢了。所以……也只能对不起你了,招娣。”   ——   在祸水东引后,苏曼也没忘了顺路去于家堡找陈秋苹的事儿。   说起来,她最近因为先是解决崔秀菊、李梅花的事情,后来又忙着开批/斗大会,和麦河沟大队妇女工作的事情,还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于家堡这边看陈秋苹和赵兰妮,也不知道俩人最近过得咋样了。   但因为某些原因,苏曼并不想惊动于家堡大队的人,也还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便在离开郭屯生产大队以后,没有走大路,而是绕了个小路,打算从小路骑到于家堡大队的后身,那里离知青点也更近。   在快到地方的时候,苏曼边推着自行车,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也不知道秋苹那边能不能跟我一块回县城住几天,不过要是骑自行车回去的话,就得我俩倒换着来了,她应该会骑自行车吧……”   苏曼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不远处,距离知青点也就五六分钟路程的地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陈秋苹的声音……   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苏曼连忙加快了脚步,可还没等她走出去几步呢,她就听见陈秋苹用略显愤怒的声音说道:   “于同志,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不认识你,如果不是你总在我去小河沟洗衣服的时候故意靠近我,让其他知青误会你和我很熟的话,我今天根本不会在刘知青说有人找我的时候出来!还有,请你不要总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情出来,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找大队长同志举报你骚扰我了!”   “可是我梦见过你,梦里面我们俩就是在小河沟认识的,你掉进河里我给你捞上来了,你嫁给了我,还给我生——”   ???   !!!   苏曼原本还以为陈秋苹是遇到了村子里那种专盯女知青调戏的二流子,正打算冲过去给对方踹上一脚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大雷!   这TM的就是传说中的男主吧?   可是这男主不会是拿了重生剧本吧?!   听着这位传说中且疑似重生的男主越说越离谱,说着就要把剧情线说出来的话,苏曼是毫不留情,直接松开扶着自行车车把的手,一个冲刺冲了过去,照着正拉着陈秋苹胡说八道的男人就是一脚!   在这个疑似男主被苏曼一脚踹开老远的时候,早年也是系统文小说爱好者的苏曼自己分饰两角,在心里无声配音了一句:“叮,恭喜宿主完成‘不管是村里头的二流子,还是原书中风靡万千少女的男主角,都逃不过专属招数——断子绝孙脚’的任务。”   当然了,已经拿了穿书剧本的苏曼可不想再拿个绑定系统做任务的剧本,她还是更适合踏踏实实在基层,一心一意搞事业。   但前提是,她要先确定被自己踹飞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原书男主。   如果是的话,那他到底是重生了,还是在像他刚刚话里所说的那样,是在通过做梦的形式,觉醒对书中剧情的记忆?   这些都是需要一步一步来进行验证的。   为此,苏曼先是给被自己突然出现,并给了对方一脚的行动而吓到的陈秋苹一个眼神,后才对着被自己踢飞了好几步远的,正想挣扎着起来的男人喊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社员们?!”   男人抬头正打算回骂几句不由分说上来就踹人的苏曼,却又在下一秒被她的长相惊艳到了,脱口而出道:“你是在我梦里头出现过的,那个和陈知青处处作对的漂亮女人!”   苏曼:“……”   破案了,是原男主查一鸣没错了。   看着查一鸣一副神神叨叨说话的样子,苏曼意识到,他这样通过梦境映射现实的情况,或许是书中的剧情力量所造成的,目的就是要将改变的剧情拉回来。   想到这里,苏曼觉得这个疑似剧情力量的玩意儿估计是想瞎了心。   它竟然想通过男主的觉醒,将因为自己介入而有所改变的女主,也就是陈秋苹拉回到这本以“旺夫”为主题的,精准扶贫男主全家的剧情里面?!   对此,苏曼面不改色心不跳,先是对还站在一旁不知道这是发生了啥的陈秋苹说:“这位知青同志请你先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可以,你先回去。”   陈秋苹有些犹豫,她担心留苏曼一个人在这儿会吃亏,可看着苏曼明显不想让自己卷进去的样子,她又觉得可能自己离开才能让苏曼放开手去解决……   在犹豫了一会儿后,陈秋苹走近了苏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将自己一直攥在手里藏在身后的,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塞到苏曼手里,小声道:“他要是敢动手动脚的话,小曼姐你就直接砸他脑袋!大妮说过,只要不砸中太阳穴,也别砸得太狠的话,就绝对死不了!”   苏曼看了看手里估摸着得有半斤沉的石头,又看了看用最无辜表情说着最狠台词的陈秋苹……行吧,小白兔变芭比金刚,也比精准扶贫,比国家政策还超生一胎的大龄产妇强。   然而,就在苏曼和陈秋苹交接着这块又能防身又能砍人的石头的时候,男主角他竟然,跑了?!   “不愧是男主,当初于大海挨了我一脚以后,可是直接让两位公安同志给架走的,他竟然还能跑……”苏曼看着连跑带颠离开的男主的背影,边喃喃自语着,边忍不住想起了书中对他的描写……   这就是传说中,处事不惊遇事不慌,霸总中行走的荷尔蒙制造机,风靡万千少女,令人心驰神往的人间美男子?   苏曼:是我不懂审美[点烟]   ……   目送着传说中的男主离开,苏曼正准备把石头还给陈秋苹的时候,却又好像发现了什么,直接将手里这块有些许裂痕的石头放进随身背的包里,对还有所茫然的陈秋苹问道:“秋苹,刚刚那个男同志是谁?我咋听这人说话觉得他好像有点……”   真·演技冠军的苏曼说着,伸手指了指脑袋那里,显然是要将本应该和眼前的陈秋苹成为未来夫妻的男主角塑造成一个脑袋有毛病的形象。   看着苏曼的动作,陈秋苹噗嗤笑了一声,让原本愤怒紧张又有些后怕的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   而在确定查一鸣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以后,陈秋苹更是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骂道:“这个查一鸣真的是有毛病!”   “他叫查一鸣?”早就知道男主名字的苏曼假装不知道的样子。   “对,说是一鸣惊人的一鸣。”陈秋苹说着,边帮苏曼一起把刚放在地上的自行车浮起来,边和她一起朝着知青点走去。   在路上,陈秋苹又羞又愤地说道:“小曼姐你不知道,我本来在之前都不认识他的,是头几天上工的时候,他突然晕倒了,当时我和另外几个知青在他附近,就给他送去队里医生那里,回来也不知道咋回事,他突然就赖上我了,总跑来跟我说些有的没的,还说啥梦里边我俩是……是两口子的流氓话!”   想起原书中因为于家堡全员爱吃瓜访事儿,以至于将没有得到验证的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大队,逼得陈秋苹嫁给男主的事儿,苏曼连忙问道:“那他现在天天缠着你这事儿都有谁知道?”   “平时上工的时候,我总躲在其他女知青身边,不让他靠近,所以队里头的人倒是还都不知道。但他在上工时候堵不着我,就总往知青点跑,这让不少知青都知道,还总爱调侃我……”说到这,陈秋苹也从最近一直被纠缠的愤怒与不满情绪中挣脱开来,意识到了不妥。   陈秋苹道:“小曼姐,他这样不会是想……”   苏曼点头:“估计是。于家堡这里的风气你待了有段时间应该也知道,一旦这种事情被队里的社员知道,或者说是被那位查一鸣同志故意宣扬出一些关于你俩关系的似是而非的内容的话,那你可就要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提起来的话题了。”   这话一说出来,陈秋苹的脸倏地就变白了。   舆论的力量有多大,她原来不知道,可在经历了之前那场由陈红、陈老太和赵建军跑来家门口卖惨造谣的事情以后,陈秋苹就彻底明白,啥叫“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了。   尤其是在于家堡大队这样,人人都好访事,又都爱凑在一块对别人家的事儿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地方,陈秋苹几乎可以想象,一旦让这里的人听说了自己和查一鸣的事情,那么不管事情的真相是怎样。   ——他们也一定不会放过可以议论女知青的机会,也绝对会在查一鸣的刻意为之下,把假的说成是真的,彻底败坏自己的名声。   陈秋苹越想越慌,求助地问向苏曼:“小曼姐,这咋办啊?他这要是还继续总故意纠缠我,当着其他知青的面说那些梦到我的流氓话的话……他这根本就是想害我啊!”   看着陈秋苹无助又忍不住愤恨的样子,苏曼知道,除非是一道雷劈到陈秋苹脑袋上,给她劈失忆或者是劈傻了,不然想要把剧情再扳回来,让她精准扶贫,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再保险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男主造个谣啥的,顺便再拾掇拾掇于家堡这种“小事传出门,大事全村知”的风气,   “别担心,有姐在呢,怕啥!”苏曼安抚陈秋苹道,“虽说咱们不能堵住他胡说八道的嘴,但如果他真的脑子出了问题,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话都是胡话呢?”   “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明天我打算回家一趟,算是探亲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苏曼的话题跳转太快,让陈秋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家?”   “对,回县里。”   陈秋苹茫然了:“可是,我们刚刚不是,不是在说查一鸣的事儿吗?”   “是在说他,所以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避开对方。”苏曼开口解释道,“因为我这几天要回县里,没办法总来于家堡这里,对于家堡大队的妇女工作也还没有展开,我担心这个查一鸣会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继续纠缠你,所以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你和我一起回去县里待几天再一起回来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听到这解释,陈秋苹明白了。   只是……   “只是大队那边有对探亲假的规定,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去……”陈秋苹很是沮丧,也真的有些害怕在苏曼离开公社这几天,查一鸣会真的做出疯狂的举动,到时候自己身边除了赵兰妮可以依靠以外,基本上就等于是孤立无援了。也等于,是把自己和赵兰妮都置身于危险中。   对此,苏曼表示这都不是事儿。   “既然你也想跟我一起回去,那等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公社吧,等到明天早上就直接出发。”苏曼说着,就推着车朝着于家堡大队长办公室走去,打算去找郭队长给陈秋苹开个证明。   陈秋苹:“那,其他知青要是问我干啥去,咋办啊?”   “要是在你回知青办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们真的问你这是要干啥去的话,秋苹你就直接告诉他们,说查一鸣刚才突然口吐白沫像是抽风了,你找人给他送回去以后,怕他再来麻烦担责任,就跟知道这事儿的大队长申请回家躲一躲对方。记住,一定要说的跟真事一样,也一定要告诉其他知青小心查一鸣。”   苏曼再三强调道:“如果他们问,你就要告诉每个人查一鸣有病,说抽风就抽风的事情,让其他知青都知道这事才行!”   陈秋苹对苏曼的叮嘱有些不理解,但她最大的优点,也是最被苏曼喜欢肯定的一点,就是在面对信任的人说一些她不明白的事儿的时候,她从来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而是先执行再请教,一点不耽误事儿。   像是此刻。   在苏曼再三嘱咐之下,陈秋苹的眼神是迷茫的,但行动力却是极强的,说着就已经在心里想好了等会儿面对知青们要说的话,顺便还整理好了她刚刚还愤怒的情绪,分分钟入戏就开始慌乱起来了。   看着陈秋苹“大惊失色”地朝着知青点跑去的背影,苏曼都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孺子可教也”的话,便也跟抬脚朝着大队长办公室走去了。   而就在陈秋苹真情实感外加比手画脚地跟其他知青描述着,她想象中的,关于查一鸣口吐白沫的抽风现场的时候,当事人查一鸣,则在被苏曼踹了一脚以后,还想用石头砸自己脑袋的行动没有开展以前,侥幸逃脱回到了家中,并准备开始做梦。   是的,做梦。   早在三天前,在上工的时候突然晕倒以后,查一鸣就是因为一场梦的出现,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从前的查一鸣了。   在梦里,查一鸣看见自己成了大富豪,有了四个儿子,和无数年轻貌美的情人,以及更多对自己有所崇拜甘愿献身的女孩子们在等待着自己的宠幸与关注。   向来讨人嫌,贪吃又贪玩的弟弟妹妹在梦里成为了认真好学的样子,不光考上了名牌大学,还在毕业以后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将赚到的钱又翻了几倍!   还有懒惰邋遢又刻薄的母亲也出现在了梦里。   梦里的她,不光成为了全国都称赞的“国民好婆婆”,还在60岁那年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二春,嫁给了一个同样有钱的老头,让家里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虽然在这个梦里出现了太多让查一鸣不明白的东西。   比如,为啥梦里头人人都可以做生意赚钱的情况。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未来可以住上那样金碧辉煌的房子,受到那么多人的追捧,查一鸣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一心在清醒以后,开始寻找那个在梦里的妻子,陈秋苹。   虽然在查一鸣看来,这个陈秋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远不如梦里头他的那些情人年轻貌美又懂情趣。   但他知道,自己这一家子之所以能够过上那样的生活,可都是靠着她的“旺夫命”才能有的,所以哪怕梦里梦外的查一鸣都不是很喜欢陈秋苹,他也还是选择了她做自己的妻子。   只要一想到梦里要啥有啥的日子,查一鸣就恨不得立刻进入梦乡。   在即将睡着的时候,查一鸣又揉了揉自己刚刚被苏曼踹到的腰眼,忍不住说道:“这女人虽说踹人的劲儿是大了点,但长得可比梦里头的那些女人都好看,就是之前梦里头没咋注意她,等会儿做梦可一定得弄清楚她的身份!”   “对了,还得再研究研究梦里头的‘我’是咋给那个陈秋苹娶回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今天没能在晚六点的时候发文,为弥补等更却没等到的读者宝贝们,评论区发66个红包,望请见谅呀~也请宝贝们能继续支持我,多多评论呀!   感谢在2021-08-11 17:13:11~2021-08-12 20:0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第二天清晨。   正在梦里亲眼目睹自己将落水的陈秋苹救上来以后,利用队里头社员好说闲话的风气,让他妈找人把这事儿传出去,逼得陈秋苹不得不嫁给自己的查一鸣还没来得及继续重温美梦的时候,在现实中仍旧有着刻薄声音的母亲于淑芬就一巴掌将他拍醒了。   “鸣子,赶紧起来上工吧!你这从昨天睡到现在,这就是队里头最懒的汉子也没有这样的时候,家里不开火不过日子了?从你上回晕倒了以后,你一天挣到的工分还没有我的多,再继续下去可又该跟‘三年饥荒’时候似的,勒紧肚皮过日子了!”   看着这些日子总想方设法偷懒不上工,不是躺床上睡懒觉,就是正在睡懒觉路上的儿子,和刚吃完晨饭就跑没影,也不说帮自己收拾收拾桌子碗筷的小儿子和小闺女,于淑芬心里头可是不痛快极了。   要知道,在丈夫去世以前,那家里家外的活计都是他一个人来干,于淑芬最多也就是在家烧个火做个饭,还得是在她男人忙活外头的活计,回不来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又得上工赚工分又得回家洗衣做饭刷碗叠被的时候。   而自打她男人去世以后,于淑芬虽说是不得不捡起这些活计为生活,但她辛辛苦苦上工挣分工地养活这仨孩子,可不是因为舍不得孩子们干这些苦活累活。   她这样,纯粹是因为她男人去世的时候,大儿子才刚16,小儿子和小闺女也才刚八九岁,于淑芬有心使唤他们,却又怕队里头的其他人说她这个寡妇拼死使唤半大孩子的闲话,又不敢再嫁人,便只能自己亲力亲为了。   这么多年的辛苦,于淑芬是盼天盼地盼着这仨追债鬼能快点长大点,好能替她分担这些从前都是他们那个死鬼亲爹干的事儿,让她也能腾腾轻,享享福的同时,顺便再趁着自己还不到四十岁的时候,找个不错的男人嫁了,继续过啥都不用干的日子。   只是如今,看着已经20岁还天天混日子的大儿子,于淑芬是真的有些绝望了。   想着自己这大早晨起来又是收拾屋子又是烧火做饭,忙活了一气以后本应该成为家里头顶梁柱的查一鸣竟然还美滋滋地睡着大觉,自己这叫了他半天,人是醒了,却还满脸不耐烦的样子,于淑芬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骂道:   “查一鸣你这一天天的心可是真大!二十来岁的年纪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都快要打光棍了不说,你弟弟妹妹一天天的也都快吃不饱饭了,你还有心思睡大觉呢?赶紧给我起来上工去!今天你要是挣不来八个工分的话,晚上就别给我吃饭!”   被吵醒的查一鸣看着与梦里温柔和善模样完全不同的母亲,心里头只觉得一阵腻歪。   但他转念又一想到梦里边,自己之所以能够娶到旺夫的陈秋苹当媳妇儿,还需要他妈配合自己去队里头传闲话的关键条件,查一鸣就只能忍下心头对于淑芬如此粗鄙的表现所产生的的不耐,含糊地应了对方一句“今天保证好好上工”的话以后,便准备去地里头“偶遇”陈秋苹了。   见儿子态度有所缓和后,于淑芬也恢复成了往日的态度,柔声道:“鸣子,妈也不是非要你下地干活受苦受累,可你想想,咱家自打你爸没了以后,这队里头的人就开始欺负你们年纪小,我又是个寡妇,啥苦活累活都派给咱们干不说,连那些从前总对你示好的丫头片子们也都瞧不起咱家,瞧不起你,妈这是心疼啊!”   于淑芬这话倒是没一句是假话。   这从古至今就是寡妇门前都是是非多,不光于淑芬平日里只要和谁家的老爷们走的近点就会被寒碜数落,就连查一鸣和他一对弟妹也都因此而没少受其他人的冷落与欺负。   尤其是查一鸣。   这别人家的小子可都是十七八就开始相看人家了,可查一鸣就因为死了亲爹,家里头也越发窘困,而迟迟没人给他说对象。   但在头几年他爸还没死的时候,他家里头的门槛儿可都快要被说媒的给踏破了!   这就是人心,这就是人情冷暖。   听着于淑芬的诉苦,本就因为这神奇的梦境而越发自负的查一鸣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宛如每一本小说中龙傲天都会表现得那样,愤恨地说道:“莫欺少年穷!妈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这些人后悔,并为这些年对我,对你,对咱们家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的!”   只是想通过卖惨让儿子把今天的工分都挣出来,好让自己可以躲躲清闲的于淑芬茫然地看着突然开口说着奇怪话的儿子,总觉得自己应该再带他去公社卫生所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了啥问题。   于淑芬试探道:“那个鸣子,你是不是觉睡多了,有点头脑发昏了?还是说,你这是看二愣子家的儿子定了亲,心里头也想结婚了?”   “不,妈你不懂!”已经处于亢奋状态的查一鸣说着就翻身下了地,对于淑芬不屑地说道,“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我,而且为了咱家以后能够过上好日子,我虽然不情愿,但也必须要娶到陈知青才行!”   “陈知青……你想要娶知青当老婆?!”于淑芬在愕然之后,猛地反应过来,怒道,“我不同意!知青都是城里来的人,最是瞧不起咱们农村人不说,个个还都是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娇小姐,你要是娶了知青,岂不是给我请了个祖宗回来!?”   看着于淑芬狰狞的样子,查一鸣越发为现实中的于淑芬的愚昧而感到厌烦。   对此,他再没有了解释的想法,直接离开了家,准备去找陈秋苹了。   查一鸣觉得自己必须尽快像梦里那样娶到陈秋苹!   因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过上梦里的自己所过的那样美好的生活了。   ——   知青点所在院门口。   “这位知青同志,我是于家堡大队的社员,我叫查一鸣。能请你把陈知青找出来吗?我刚在上工的时候没有看到她,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向来靠着自己这张还不错的皮相在来到知青点寻求其他知青将陈秋苹喊出来,而从未得到过拒绝的查一鸣今天却惨遭滑铁卢。   只见这位他之前没接触过,但也见她和陈秋苹一起出入过的女知青在听完他的自我介绍以后,整个人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忙倒退了好几步,对查一鸣喊道:“你!你别靠近我!我不认识你的!还有,陈秋苹现在也不在知青点,你要是想找她的话,还是问别人吧!”   说完,这位女知青就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直接跑进了知青所在的小院子里,理都没在理身后被她这个态度给弄得有些发懵,也有些忍不住愤怒于对方不够尊重自己的查一鸣。   查一鸣看着女知青跑进屋的身影,忍不住在心里愤恨地想道:“果然,梦里的言论就是有道理的!女人都是拜金,只喜欢有钱的男人,尤其是像这种在未来会抛弃丈夫和孩子只为了回城的女知青们!”   正在查一鸣愤愤不平的时候,刚跑进屋的女知青又出来了,连带着此时正在知青小院里的所有男女知青一起,还没等他们说话呢,站在头面的几个知青就看见了院外正一脸狰狞看着往院内看的查一鸣。   “他不会真要抽风吧?昨天秋苹说他抽风抽到一半的时候还会口吐白沫……好恶心啊!”   “队里头的人,还有他家里人是不是都不知道他抽风啊,不然的话,咋还能任由他这满大队跑呢,这不是害人嘛!”   “他天天往咱知青小院跑,说是要找秋苹,但每次都会跟咱们其他人也聊天唠嗑,不会传染给咱们吧?还是他想成心当咱们面儿抽风,回头好跟咱们要钱看病!”   “……”   大伙儿议论纷纷着的同时,也都不免被查一鸣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让不少昨天还不相信陈秋苹回来时跟他们绘声绘色说出的,关于查一鸣有抽风病事情的人,也都不得不相信,甚至是感激陈秋苹告诉他们这件事,让他们不至于也经历她那样直面抽风病发作现场的恐怖时间。   与此同时,大伙儿也都坚定了要让他远离知青,远离知青小院的想法。   面对查一鸣不肯离开的行为,为首的知青男队长壮着胆子,喊道:“查一鸣同志,这里是知青小院,是属于我们知青生活休息的地方,请你离开这里,并且以后也请你都不要再来这里!”   其他几个知青在知青队长开口说出了心声后,也都跟着应和道:“没错!请你不要再来我们知青小院了,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遭受了几乎全体知青驱逐的查一鸣自觉丢了脸面,却又不敢在自己如今还没有借着陈秋苹的旺夫命,成为厉害角色的当下,和这群城里来的,受知青办保护的知青们翻脸。   他只能一边在心里怒骂这群瞧不起自己的知青,并努力记住他们丑恶的嘴脸,想着等到自己成功以后,一定要给这群知青好看的同时,一边攥紧了拳头,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故作委屈道:“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你们,但我相信这一是个误会,希望你们能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们不需要解释,我们只要你现在就离开!”   人群中,唯一知道真相的赵兰妮表现得比谁都愤怒,说话间就捡起一块石头攥在手心里,作势要丢向查一鸣说道:“查一鸣,如果你再不离开的话,我们可就要采取暴力手段,或者是直接找大队长过来评理了!”   见赵兰妮这样,其他知青也都有样学样地跟着举起了石头,一副“你不走我们就砸你”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查一鸣。   查一鸣:“……”   nmd,到底为什么!   面对这群知青突如其来的排斥与恶意,本就不甘受辱的查一鸣终于忍不住了,怒吼道:“你们以为是城里来的就很牛气吗?!还想用石头砸我?不用你们去找大队长,我现在就找他过来评理!别忘了,你们现在住的知青小院可还是我们大队社员给你们提供的,想要收回随时都可以收回!!”   撂下狠话后,查一鸣看着陆续放下石头,摆明了是要跟自己服软道歉的知青们,心里十分得意。却不成想,还没等他开口呢,这群知青就来势汹汹地打开了院门,越过他朝着大队办公室走去了。   “不是,你们——”   “我们去找大队长!”   负责知青的队长停下脚步,保持着和查一鸣半米距离,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要向大队长举报你,举报你威胁知青,挑拨知青与社员亲密关系,且恶意骚扰我们女知青同志!”   说完,一群知青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奔向大队长办公室了。   这个主意,是几个知青在昨天从陈秋苹那里得知查一鸣给她叫出去以后却突然抽风口吐白沫,却还死死地拉着陈秋苹的手不放,似乎是想将自己抽风的毛病甩锅给陈秋苹的事情以后。   大伙儿考虑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社员们所表现出来的品行,和查一鸣疑似有病却总来知青小院明显图谋不轨的行为,所想出来的能够一劳永逸,不叫知青受到牵连的办法。   本来大伙儿也都不想做这么绝的事情,就像查一鸣说的那样,他们这群外来的知青,如今在生产大队里生活那完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现实处境,都是抱着能不能得罪人就别得罪的想法,夹着尾巴做人。   但谁让陈秋苹昨天才刚因为查一鸣的事儿而用了过年时才能用的探亲假回家避风头的今天,大伙儿就又在上工的时候,从于家堡本地社员口中听到隔壁县有个知青跳坑自杀的消息,而人人自危呢。   不明不白死在插队的生产大队的知青实在是太多了。   被生产大队里的二流子占便宜却不敢说的也太多了。   这让原本还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的于家堡知青们都像是受到惊吓而竖起刺的刺猬一样,彻底从保守忍让的风格变成了激进暴力。   既然忍让不能让他们过得更好,只会让人更欺负他们,那就不如“一力降十会”,利用群体的力量来抵抗外界的欺辱!   想到这,这群知青们更是加快了脚步,决心一定要“杀鸡儆猴”,借查一鸣的行为,告诫所有想要从他们这里占便宜的社员。   ——他们,不是好欺负的!   ……   就在知青们抱着“破釜沉舟,我不好谁也别想落着好”的想法,前往大队长办公室准备提出抗议的时候,早在头一天就离开知青点,和苏曼准备回县城家里的陈秋苹,此时已经和苏曼一起,坐在家里的大圆桌前,准备吃晚饭了。   “爸,你之前不说厂里边最近工作挺忙的嘛,咋今天还这么早就回来了?”苏曼边啃着碗里的猪骨头,边和已经有个月没见的苏刚山说着话。   “这不是知道你今天能回来,特意跟人倒得班嘛。”苏刚山看着才刚一个月没见,就瘦了不少的闺女,心疼得不得了,说着就又往她碗里夹了不少菜,还给她盛了碗赵桂枝特意炖的鸡汤。   苏刚山道:“小曼你多吃点肉,瞅瞅你这些日子瘦的,这哪像是去下边公社当干事,活像是去开荒一样。”   苏曼笑道:“嗐,我这都是为了工作!等忙过这一阵子就行了,到时候我再抽工夫多回来几趟,多吃几顿咱家里头的饭菜,就保证能再胖回来!”   “麦秆公社那么穷的地方,能有啥事儿给你忙得都瘦脱相了?要我说啊,还是你不好好吃饭的缘故!”   刚从厨房忙活完最后一道菜的赵桂枝出来,听见苏曼这话,忍不住吓唬道:“看你这样,我跟你爸可是心疼坏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奶可也不回南家湾了,直接收拾包裹去麦秆公社,到那儿去天天盯着你!”   对此,苏曼开口道:“我可舍不得让奶你去麦秆公社盯着我去,那地方穷都还好说,主要是那地方的男同志都不咋地,个个都打老婆,要不我最近忙嘛,忙得就是解决这些事情!”   说着,她拍了拍胸脯道:“下个月我还回来,到时候保证还你们一个又白又胖的大曼子!”   这个时候,林芳也出来了,主动替苏曼解围道:“虽说小曼是看着瘦了点,但精神头看着可比之前在县里的时候好了不止一分两分,尤其是这身体感觉也比从前要健康,气色也红润了!”   “嘿嘿,还是林姨眼尖。”苏曼顺坡下驴道,“我这阵子天天骑着公社的自行车满生产大队跑,身体是真强壮了不少!”   “这个我证明!”陈秋苹举手说道,“回来这一道我和小曼姐倒换着骑车,我都有些喘了,小曼姐都还有余力呢。”   在这样的说说笑笑的调侃中,和各种轻松的话题里,一场团圆饭就这样结束了。   在这一顿饭里,苏曼也终于明白为啥自己在麦秆公社要那么拼命,那么努力了。   因为,她不再是没有任何归属的游魂,而是有了牵挂的家人和可以供她随时休息的家。   所以,在无法给她归属感的麦秆公社时,苏曼只能通过无休止的工作来填满她留给远在县里的家人的时间。   而现在。   在回到家的第一时间,苏曼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惬意。   她不用去思考工作的计划与推进,不用担忧秦招娣和麦队长能够与自己所预料那样互掐,更不用再端着自己往日对外所露出来的习惯性的假笑与沉稳。   在这里,她不是领导、同事和更多人眼中,大刀阔斧推进妇女工作的苏主任。   在这里,她只要做好苏曼就好。   想到这里,苏曼忍不住将碗里的鸡汤一饮而尽。   “回家真好啊——”   ……   当然了,在享受了一番回家后才能有的惬意与放松后,苏曼也没有忘记自己这趟回来的另一个目的——向苏刚山问清楚关于赵大志的事情。   于是,在第二天周末的时候,苏曼找到机会向放假的苏刚山问道:“爸,头阵子我听秋苹从林姨那听来,说机械厂最近突然忙碌的原因是一个级别不低的技术师傅犯了事,正在调查中?”   “咋突然问起这个?”苏刚山一边整理着院子里的自留地,一边说着,“是赵大志,不知道是谁写了匿名举报信给厂里,说他占公家的便宜,利用工作的便利偷偷将厂里的材料拿出去卖,就被厂里给暂时停职调查了。”   “那他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啊,这都多久的事儿了,厂里还没调查出结果呢?”   “早就调查出来了,只是他偷卖材料的数量兵不多,而且还都是卖给其他县的小作坊厂子,倒也不算投机倒把。而且,像这样的事儿,厂里头有不少人私下里都在偷偷做,其中还有厂长安排在厂里的亲戚啥的,可能是怕真给赵大志安上罪名后,他会破罐子破摔吧。再加上他父母都是厂里的老工人,还是有几分面子情的。”   这个回答让苏曼有些不满意,她心想,蒋副主任这力度不够啊,咋就只给了一封匿名信就不管后续了呢?   苏曼蹙眉道:“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苏刚山摇头:“咋可能呢,厂里面出了通告,勒令他把卖材料的上交,并收回了厂里分配给他的房子,降了级别和个工资,这以后想再熬出头,可就是难于上青天了。”   这样的惩罚措施不算特别严重,起码没有给他开除厂子,每个月和他爱人刘芳两口子加在一起挣的工资也能有大几十块钱。   可对于赵大志而言,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熬上去的工人级别,工资待遇直接缩水了三分之一这些也就算了。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全厂通报这件事而让他失去的尊严,和收回了厂里分的房子而只能和父母一起,五口子人只能无奈住在一间只有五十平米的筒子楼里的现状……以及,随着蒋副主任的深入调查,而跟着一起受到影响的,那位帮赵大志把匿名信送进去的,刘芳的舅舅。   “听你树茂叔的爱人,也就是你爱红婶子说,现在蒋副主任和那个刘舅舅已经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整个县政府都知道他俩之间的矛盾,上级领导好像是想给这俩人都一块调离花阳县……”   苏刚山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直勾勾看向神情中明显带有解气情绪的闺女,不敢置信地问道:“小曼你这么关心这件事儿,是早就知道蒋副主任会调查出匿名信是赵大志写的这件事,知道这两拨人会掐起来?!”   “我可没这么说。”苏曼从不想让她爸和她奶知道这些事,也怕她们会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会算计,直接装傻道,“爸你可别冤枉人啊,我要是有这本事,就不至于被蒋副主任怀恨在心,给我从原本说好的去向阳公社的安排,变成麦秆公社了!”   “你说你被分去麦秆公社是蒋连平搞的鬼?!”听到这话,一听这话,苏刚山是再顾不得其他,一副说着就要找蒋副主任干仗的样子。   “哎呀爸你别生气,他给我分到麦秆公社我还得谢谢他呢!”   看着苏刚山分分钟就冲出去的表现,苏曼连忙按住处于极度愤怒中的他,解释道:“爸你听我说,我现在在麦秆公社真的特好,不光书记和同事对我都很友善,对我的工作也都很支持!这段时间里,我在麦秆公社已经是除了田书记以外的默认二把手了,这比去向阳公社跟他们那儿那个向来不许别人跟他分权的书记手底下干活可强多了!”   听见苏曼的话,苏刚山连忙问道:“真的?那麦秆公社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好?你真没在那儿受排挤受欺负,手里头的活儿不是他们故意使唤你,故意让你忙活的吧?”   “真的真的真的!”在苏曼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说谎的同时,她也难得地,想要和如今性子越发平和,也愿意表现出真实情感,而不是总端着架子,随时保持父亲尊严的苏刚山多说了几句关于自己的抱负。   苏曼道:“那里有我想要改变的很多很多,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够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而我的梦想就是成就一番事业,而不是荒废我的年华,最后成为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爸,我想要成为一个值得你们为我骄傲的人,也值得我为我自己骄傲的人。”   ——   三天的时间匆匆过去,转眼就到了苏曼和陈秋苹该回去的时候了。   在准备离开前,苏曼看着苏刚山和赵桂枝给她们收拾出来的大包裹,还有林芳给收拾出来的换季衣裳,心里头倍感熨帖的同时,也不免生出了几分不舍。   尽管她随时都可以回来花阳县这边,但这之间的距离也还是不算近,总归不能像从前那样,天天见,无时无刻都相处在一起。   对此,苏曼也难得极为感性的,说出了她之前第一次离开家时都没有说过的谆谆嘱咐。   “爸你平时工作再忙也要好好吃饭,注意劳逸结合,平时不要为了我而剩下每个月的供应,我现在也有自己的供应了,平时也都是吃食堂,花不了多少的,不用担心我。   “还有奶你也是,也要保重好身体,最好就别回南家湾,留在县里吧,这样等我忙完这阵子以后,能常回来县里这边的时候,直接回家就行,不用再折腾去南家湾了。   “林姨你也是要多保重身体,秋苹插队的于家堡大队离公社很近,我平时为了工作也常会去那里,绝对会保证秋苹不受委屈不吃亏的,您就放心吧。”   苏曼边说着,边拎起行李,准备和同样不愿意离开的陈秋苹回去了。   然而。   苏曼看着帮自己把行李提出来以后,却完全没有要回屋架势的苏刚山和林芳,以及立在他们旁边的自行车,忍不住问道:“爸,林姨,你们这是……”   苏刚山将苏曼的行李挂在他平时上班时骑的自行车车把上,理所当然道:“我骑车,送你去麦秆公社!”   有着同样动作,只是扶着的是麦秆公社借给苏曼自行车的林芳同样说道:“没错,我们俩,送你们回去。”   苏曼&陈秋苹:“???”   ……   苏曼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成年以后,竟然还能有机会再体验一把啥叫“老父亲的车后座”的感觉。   说实话,挺舒服的。   就是风太大,有点糊脸。   看着坐在林芳车后座上的,同样因为风太大而偏过头和自己对视的陈秋苹,苏曼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彼此脸上统一浮现的“追忆童年”的表情。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甜蜜的负担”吧。   因为苏曼是真的没想到苏刚山和林芳会早在自己和陈秋苹回来的第一天,就商量好在她们俩回去的时候,一定要亲自送她们过去的打算。   并且,他们俩已经先斩后奏,全都和单位请好了假,打定主意要在麦秆公社停留至少一天的时间,以确定一下她们各自生活的环境,和当地人对她们的态度,彻底放心以后再回去的,不可动摇的想法。   这样的主意,一定不会是苏刚山或是林芳想出来的。   本就十分了解苏刚山的苏曼同样在之前共同生活的相处中对林芳有所了解,她知道这两个人都不会是能想出来这样主意的人,那么直接排除法一一排除,就只有赵桂枝这一位嫌疑人老同志了。   但恶趣味十足的苏曼偏偏不点名这一点,反而开始回想着出发时,苏刚山在和自己说起这个计划的全步骤时色厉内荏的样子,有些想逗一逗苏刚山。   为此,苏曼强忍着笑意,故意问道:“爸,这主意是你和林姨谁想出来的啊?”   苏刚山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我和林芳同志一起想出来的。”   苏曼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并立刻在苏刚山松了一口气的下一秒说道:“明白了,这个是我奶想出来的主意。”   说谎不到一分钟就被拆穿的苏刚山:“……”   但不管是谁的主意,苏曼倒是都没有被冒犯或是不喜的感觉,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希望能快点抵达麦秆公社,到时候将自己在麦秆公社所正在开拓的事业与进步,都展示给苏刚山看。   苏曼想要让苏刚山知道。   他的女儿,就是最棒的。   ……   然而,即将抵达麦秆公社的四个人,在已经商量好在他们抵达以后,先由苏刚山和苏曼一起,陪同林芳和陈秋苹先去一趟于家堡生产大队,将陈秋苹送回知青小院的决定时。   苏曼,包括陈秋苹和苏刚山、林芳都不知道,在她们离开还没有回来的这三天时间里,于家堡生产大队,已经在苏曼的间接作用下,引发出了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由于家堡生产大队除陈秋苹外所有知青所联合其他几个生产大队,就“知青在插队期间所受待遇与生命尊重”问题而组成的抗议,已经叫几个生产大队包括公社,都乱成一锅粥。   而与此同时,跟着一起行动起来的,还有想要浑水摸鱼,借此机会将秦招娣这颗定时/炸弹彻底“引爆”,好能够保证自己的“清白”,并以此作为递给苏曼的“投名状”的麦大壮麦队长。   在苏曼这个拿了穿书剧本的对照组,发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并决心要改变命运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为了那只“蝴蝶”   ——“那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的蝴蝶。[1]”   但和那只蝴蝶不同的是,苏曼既是推倒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所有连锁效应的人,也是能够于混乱之中力挽狂澜的人。   或许,对她而言,混乱远比规则要更适合,更能够帮助她重新推翻,并重新建立起一切,包括新的新的规则。   ……   “爸,林姨,于家堡生产大队就在不远处,不过你们是第一次来,不知道该咋走,我和秋苹比较熟悉这段路,所以接下来就由我骑一辆车载秋苹,爸你和林姨骑一辆车跟在我俩的后面,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到于家堡大队了!”   并不知道一个对她,对她们的考验已经开始,而真正决定了她是否能够改变所谓的命运的节点就在前方的苏曼已经骑上了自行车,并载着同样不知道终点处是对于命运走向起着决定性结果的女主陈秋苹,一起朝着“混乱”的方向出发了。   等待她们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百度词条“蝴蝶效应” 第37章 (修)   苏曼一行人在抵达麦秆公社以后,先去了一趟她在公社的宿舍,将一部分行李放好,并由苏刚山以绝对机械精准的目光和标准将整个宿舍的环境和门窗检查了一遍,确定安全以后,四个人才又一起出发去的于家堡生产大队。   在这个周末下午的时间段里,公社宿舍和办公大楼都是十分安静的,除了传达室负责值班的大爷以外,也就只有苏曼这个长期居住在公社宿舍的同志。   “曼啊,你们田书记不也是从外地调过来的同志吗?他不住在宿舍的话,是在哪儿住啊?”从苏曼那边了解了不少关于公社同志领导情况的苏刚山在骑车驮着林静跟着驮着陈秋苹的苏曼朝着于家堡走去的路上,忍不住问道。   “田书记啊,他因为他爱人是公社卫生所的大夫,不愿意两口子分开住,所以他就在公社附近租了一间房住。平时他也就是午休的时候会在公社宿舍休息,大部分时间不是回家,就是去卫生所那陪赵大夫值夜班。”   一听说这书记爱人也在公社,两口子感情听起来还挺不错,苏刚山忍不住点头,十分放心地说道:“那你们公社书记人还挺顾家的,这样的领导好,有人情味儿。”   “可不是嘛,我们田书记可听他爱人的话了,两口子都是从部队转业过来,赵大夫从前还是上过战场的军医呢!”苏曼说着,心里头就忍不住冒出了一个可以让坐在自己车后座的女主角离狗男主更远点,更改变剧情的法子。只是现在这个时间不太适合说这个,她也还得再琢磨琢磨。   这时候,一直坐在后座观察地理环境,顺便在心里头记路线,好方便自己下次过来能不用麻烦苏曼领路的林芳看着不远处,明显有炊烟升起的地方,问道:“小曼,前面是不是就是于家堡了?”   苏曼看了一眼林芳指的地方,摇了摇头:“那边是郭屯生产大队,是离公社最近的地方,于家堡还得再拐个弯才能到呢。”   说着,一行四个人就骑车经过了郭屯生产大队。   林芳看着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地方,有些遗憾:“当初要是给苹苹分配到这个大队就好了,离公社更近些不说,光看着地里头都快忙完的春耕活计也能知道,这个大队里的人一定都很勤劳。”   “林姨你也懂得种地?”   “也是最近也了解了一些。”   听见这话,苏曼放缓了骑车的速度,对林芳在关于陈秋苹问题上的敏锐反应表示肯定:“郭屯生产大队的确是几个大队里面难得没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社员也都专心劳作,没那么多花花肠子的地方。”   不过……他们就是太专注劳动,仿佛觉醒了神农血脉一样,天天只想开荒,真要分配到这里,倒是不用担心像于家堡那样,干活时候还得区别对待。因为在郭屯大队,大家都得干一样的活儿,也都是一样的辛苦。   想到这,苏曼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略显违和的念头。   她几次回头看向刚刚已经骑过的郭屯大队,等再有几分钟就能到于家堡大队的时候,苏曼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所察觉到的违和感是从何而来的。   ——刚刚看到的,郭屯大队的耕地里,竟然没有人在上工?!   现在才只是下午三点多,向来都是准时准点五点半才下工的郭屯大队的社员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就收工回家呢?!   苏曼在察觉到不对后,并没有声张,只是注视着前方道路的神情稍稍凝重了几分,心里面也不断猜测、判断着造成郭屯大队提早下工的原因会是什么。   是麦队长对秦招娣出手,两个人正式开撕了?   还是在这三天,又发生了啥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这样想着,苏曼就忍不住加快了骑车的速度,打算先给陈秋苹送回于家堡大队以后,顺便先找一趟郭队长,和他那儿探探口风,看看这三天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曼啊,前面是不是就是于家堡大队了?咋打远看起来,人还挺多的,比刚才的郭屯大队要热闹不少啊!”一路跟在苏曼自行车后面,也是边骑车边认路的苏刚山和林芳,在拐了一个弯以后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的村落,都意识到这里就是于家堡生产大队。   只是他们的随口一说,在苏曼听来,却等于是肯定了她刚刚的猜测。   该风风火火上工,齐心合力开荒的郭屯生产大队是安静得反常;而该是态度散漫磨洋工,想方设法偷懒耍滑的于家堡生产大队反而热闹了起来……这样的反差显然是不正常的表现。   “会是什么事儿呢……”苏曼忍不住小声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要知道,在请假回县城之前,她就已经把属于自己工作范围内的,该处理、解决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以后,才带着陈秋苹一起回家探亲。   而在离开前,她所做的唯一一个是临时决定,就是在去找陈秋苹的时候,遇到书中男主查一鸣时采取的措施。   在发现查一鸣正在通过梦境,渐渐觉醒对于剧情发展的记忆,并想要以此套路陈秋苹,并重新把剧情线扳回来的时候,苏曼便当机立断,决定给这位在原书中如何叱咤风云的男主角扣上一顶“羊癫疯”的帽子,让人只要一提起他,想到的就是他会抽风,彻底断绝他想要借助舆论娶陈秋苹的这种“强买强卖”的行为!   所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苏曼这就叫“以舆论还舆论”。   可问题是,她就只是在三天前放了一个引子,以知青和大队社员的关系,应该不会有这么强的传播力,连带着郭屯生产大队都受影响才对啊。   在终于来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的门口,可以解答内心疑惑的苏曼刻意放慢了骑车的速度,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抵达知青小院的过程中,遇上队里头的社员,打探到一些消息。   并试图从喧嚣的风中窥见几分距离她们一行人不远,并已经能够隐隐看见人头攒动弄的打谷场飘来的声音。   然而,在骑了好几分钟也没有遇到一个人的时候,苏曼隐隐从喧嚣的风中听见了几分嘈杂的声音,而随着她越骑越靠近大队中心位置,并越发清晰地可以看见远处打谷场那人头攒动的人群时,苏曼意识到,这绝不是仅靠于家堡大队的人就能有的阵仗!   对此,苏曼是真的茫然了。   要知道,她放出去的这个“引子”在她的估测中,现在应该只是扎根在所有知青的印象里,让他们对分分钟就会“抽风”甚至还会碰瓷儿的查一鸣有所防备的同时,也让他们不会联想到陈秋苹和他之间会有什么暧昧关系,也不会再帮总去知青小院的他喊陈秋苹出来的阶段。   苏曼咋想也不觉得就光是知青小院那几十号知青能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   除非……   不,是只能。   苏曼想,只能是在自己回家这三天里,公社和几个大队是真的出了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   事实上,在苏曼回到家的第一天时,一切的事情都还都在她的掌控中,有序的发生着。   像是被苏曼安排了工作的崔秀菊和李梅花;像是得到苏曼言语引导思索着如何“甩锅”给秦招娣的麦队长;像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同盟”已经倒戈,还在想着如何搞到苏曼把柄的秦招娣……还有,成功将这些平静打破的,惹到了知青而被举报到郭大队长那里的查一鸣。   在礼拜五下午,查一鸣惹怒了当时先是从陈秋苹那里得知他有抽风病,故意找他们知青讹钱说要看病的事情,并同时得知了隔壁县的女知青跳河自杀事情的知青们,并被众人找到了大队长那里去。   郭队长对这些手不能提肩部能抗的知青们没啥好感但也没有恶意,只是对他们表述中,得知在他看来向来是干活不积极,思想肯定也有问题的查一鸣,竟然是个有抽风病还老满大队乱跑,还总跑去知青小院的病人以后,郭队长当机立断,和知青们做出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他随便乱跑出去吓人的承诺。   本来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谁想到查一鸣不甘心,在知道陈秋苹回了县里躲自己的事情以后,是直接和他妈于淑芬一起提前了在原书中的“舆论战”,将他和陈秋苹之间的关系说得是十分暧昧,大队人人皆知,想要趁陈秋苹不在大队,没办法澄清的时间里,直接砸实他们俩的关系,逼她就范。   一开始,知青们没有关注这方面的问题,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邻县女知青跳河自杀的事情上,并在得知这位女知青是因为被插队所在地方的一个二流子各种骚扰,拒绝多次后,惹怒了二流子被他联合其他人一起……的真相后,所有知青都愤怒了。   这或许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感同生受。   也可能是这个年代赋予大多数年轻人的正义使然。   在得知那个生产大队还想要隐瞒这件事的真相,包庇那几个混蛋流氓的时候,麦秆公社的知青们都为这位女知青感到心伤痛苦,也为自己的未来倍感前途黑暗。   而就在这个时候,查一鸣、于淑芬和于家堡大队睁眼说瞎话,妄图通过流言蜚语逼迫陈秋苹就范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所有知道邻县女知青自杀事件的知青们。   为此,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知青还为此开了一个小型会议。   知青甲:“如果我们做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果我们眼睁睁看着陈秋苹同志被他们如此污蔑而不勇敢站出来的话,那么等到有一天我们也遭遇了类似事情的时候,又有谁会站出来替我们说话呢?”   知青乙:“我们必须要团结起来,保护知青点每一位知青的安全和名誉!”   在知青甲乙表态后,赵兰妮直接越过知青丙,说道:“我提议,联合其他几个生产大队的知青们写联名信,一起交到公社领导的手里去,让他们重视我们的存在,不让悲剧再发生!”   其他人:“同意!!!”   于是,在赵兰妮的有意引导下,和大部分知青为避免此时冷眼旁观,未来被冷眼旁观的处境而选择支持的情况下,知青联盟就这样组成了。   至于为什么好好的联盟会变成如今这杂乱的情况……   只能说剧情真的太狗了。   查一鸣这个男主也很狗。   哪怕没了一些关键剧情,查一鸣竟然也还是和吴志成这个未来会成为男主左膀右臂的男配角认识,并成了“狗友”,并从他的口中知道了“知青联盟”的事情。   于是,查一鸣煽动了于家堡大队的社员,引发了此时此刻正在发生的暴动。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公社书记田庆丰会在这个时间过来。   才刚回来的苏曼在自己没能得知事情全过程的时候,已经当机立断让苏刚山带着林芳和陈秋苹绕过打谷场,骑车走小道先去知青小院把行李放下,以避免真的有啥大事儿发生给他们打个措手不及的情况出现。   苏曼一边朝着打谷场走去,一边也对自己才回家不到三天就可能出现的情况而各种猜测分析,并思索着相应的处理方案。   而与此同时。   本来是想趁公社放假没啥事儿,各大队还要忙活春耕春种不能休息的情况,借着下乡慰问考察各大队耕种的由头,实际上却是想借机来看看当知青的闺女过得咋样的田庆丰,和同样抱着这样想法过来各大队说是要了解大队卫生所情况的赵英姿,此时全都处于极度的,不可控制的愤怒之中。   ——   打谷场上。   面对被自己叫过来的各大队大队长和自发组织起来的各大队数百名知青们,田庆丰怒吼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是想要造反吗?!还是说,你们都想把事情闹大,像是隔壁县发生的事情那样,闹到革委会那里去,把你们全都带走挂牌子批/斗吗!”   说着,田庆丰又看向不知道是打着什么主意而将郭屯大部分社员也都一起带过来的麦队长,问道:“要解决知青的事情你一个人过来就行,把社员带过来干啥?是今年的春耕都忙活完了,还是打算饿肚子,年底没粮食可分?!”   本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才带着社员一起过来的麦队长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我是担心知青们会把事情闹大,所以才带着社员们一起过来,看看有啥能帮得上忙的……我这就让他们回去!”   田庆丰看了麦队长一眼,没搭理他,只边喘着粗气,边看向不远处,因被人用石头砸晕过去,此刻正被赵兰妮抱在怀里,却迟迟没有醒过来的赵兰妮,和其他几个同样因受到社员攻击而受了不同程度伤的知青们,倍感担忧。   同时,也对伤害了知青而不知悔改的社员们,尤其是拿石头砸了赵兰妮的,那个叫查一鸣的男同志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   “上礼拜,在麦河沟大队,公社才组织了一场针对做出了恶意伤害他人行为的坏分子的批.斗大会,并且还请了公社的公安同志对大家进行了关于这类事情的国发普及和处罚结果,这是对全体社员的一个提醒,一个警告。   “两天前,邻县被爆出有一名女知青,因为遭遇了当地二流子的骚扰,甚至是行为上的迫害,而跳河自杀的事情,一封血书被送到邻县领导的手中,连省里面都下达了必须从彻查的命令,这是领导对知青的保护与对犯罪行为必严惩不贷的信号。   “结果,在今天,在于家堡大队,就发生了知青因被阻止出村而引发暴动,以及社员当众伤害知青的行为……作为公社书记,我想问问你们几个生产大队长,你们是想干啥?还有于家堡的社员们,是谁给你们的权利限制知青的自由,又是谁给你们的权利让你们敢对知青动武的?!”   在众人因田庆丰的愤怒而终于害怕、恐惧和心虚的神情中,田庆丰没有半点留情,直接对不过是趁着放假这两天回郭屯大队那边,想说看看媳妇儿孩子和开荒情况,结果就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已经吓到慌神的郭队长说道:“你去大队长办公室,联系公社公安部门,让他们派人过来,把所有砸伤了知青的社员全都带走!”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慌了。   尤其是刚才借着暴动时,对知青动手的社员们,更是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人,却都得到了闪躲的目光。   而在这个时候,想要将功补过的郭队长已经准备去办公室打电话,联系公安同志过来了。   于是,簇拥的人群开始有了分歧。   动手推搡过,甚至是打了知青的社员们忙着去拦郭队长,他们的家人则都跑到田庆丰身边试图求情。其他也跟着凑热闹的社员则是有心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刚刚还被他们围攻的知青们拦下。   场面一下子就又暴动了起来。   ……   苏曼过来的时候,正听见田庆丰在劝解不愿放过一个大队社员的知青们。   田庆丰:“我知道,你们背井离乡来到农村插队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是需要更多关怀与照顾的。也知道你们联合起来想要去公社、去县里为邻县那位跳河去世的女知青伸冤,也是为了自己和更多知青能够得到政府的保护。但是!有什么话都可以好好说,不要太过冲动。”   “我们想要好好说,可是他们拦着我们不许去公社,还要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一个男知青说着,指着躺在不远处被砸晕过去,正在接受赵英姿治疗的赵兰妮说道,“他们还对我们进行了暴力行为,赵知青就是被查一鸣用石头给砸晕过去的!”   听见这话,苏曼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看向那位男知青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脑袋被砸破但已经不流血,只是还晕乎乎的赵兰妮正躺在赵英姿怀里的虚弱样子。   这让从外围一路抓着人问情况,并一点点突破走进内围,想要帮田庆丰一起尽快把眼前的暴动压下去的苏曼停下了脚步。   她四顾看了看,在看到那边堆放着的杂物,并走过去确定这堆东西还算稳固,能够承担自己重量以后,苏曼拿着自己来时顺路从大队长办公室那里拿来的扩音大喇叭,腿一个使劲儿,就站到了上面。   高于人群的苏曼没含糊,直接拧开喇叭的开关,用最大声量对混乱的人群喊道:“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各队大队长和社员站在我左手边的位置,各大队的知青同志站到我右手边的位置!倒计时,所有人立刻行动!”   面对这样宛如无头苍蝇一样的人群,最有效能够遏制住他们这样毫无意义行为的办法,就是绝对的命令。   苏曼这一嗓门像是按下了“暂停+快进”键一样,让乱作一团的社员和知青们在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同时,也下意识地按照她用着不可违背语气所说的命令,开始行动了起来。   只一分钟。   刚刚还掐得跟乌眼鸡似的人群就立刻散开,并重组成了两个队伍。   既不属于知青,也不属于社员的田庆丰成了光杆司令。   虽然这让他显得有些孤零零地站在两拨队伍的中间,但不得不说,苏曼这一嗓门来得是真的太及时了。饶是在部队里喊过号子的田庆丰,面对这群已经“杀”红了眼睛的社员和知青,也是早就把嗓子给喊哑了,书记的身份也都不如大喇嘛顶用了。   苏曼站在台上,看着按照自己的命令分开的社员和知青,以及他们仍不服气的样子,以及站在人群中,一直担心会出现暴力事件的田庆丰松了一口气的表现,她举起手里的大喇嘛,说道:   “站在我左手边的社员同志们,我要求你们立刻回到各自的大队,继续你们的劳作工作。其中,对知青使用过暴力的社员请自觉留下,偷偷离开不代表可以不受惩罚,主动留下认错还有机会弥补!至于各大队长,请你们跟随郭队长一起,去到大队办公室等待一会儿开会。   “站在我右手边的,来自各大队的知青同志们,请立刻以大队为单位,选出一名代表和郭队长以及其他几个大队长一起去到办公室等待开会。其他知青随各大队社员回到大队继续你们的工作。同时,安排人员将受伤的知青暂时安置在于家堡的知青小院里去,由公社卫生所的赵大夫统一安排……   “所有人,按照我的要求,立刻行动,离开打谷场!”   大概是因为之前那场批.斗大会,苏曼表现得太过出众,给各大队的大队长和社员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她这边才刚刚说完的时候,几乎是所有人都没有任何质疑,或者说是不敢有质疑的,全都按照她的指挥行动了起来。   与此同时,苏曼从那堆杂物上面跳下来,对田庆丰说道:“田书记,我才刚回来,对事情的具体情况还不够了解。所以,这个大喇叭还是交给您,等会儿给大队长和知青代表开会的事情还是得您来。”   苏曼说着,将手里的大喇叭交给田庆丰:“而且,我这次回来是我爸送回来的,他一直不放心我,就想说这趟过来跟公社这边待两天,了解了解情况,人现在还在知青点那边等着我过去呢。所以,我还得再跟您请几天假,让我能带我爸在公社转转,好能放心我。”   田庆丰在接过苏曼手里的大喇叭后,心情有些复杂。   实话讲,没有任何一个当领导的人会愿意自己被下属抢了自己的风头,哪怕是一心只想为人民奉献自己力量的田庆丰也多少会有些为苏曼刚刚将自己没能解决的事情解决,让没有听自己话的人乖乖听从的表现而心生芥蒂。   倒不是嫉妒,只是为自己的能力还不如一个不到20岁的小姑娘强,而感到那么一点点的……不自在。   ——为苏曼如此坦荡的态度。   也为自己,刚刚狭隘的心胸。   看着田庆丰明显有些赧然的样子,苏曼只当作没看到。   对于于家堡这次社员和知青发生的冲突,苏曼不是不贪权,而是从始至终她就没想把这种麻烦事儿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在她听说了隔壁县发生的事情以后,她就更不愿意招惹是非了。   当然了,这并非是漠然。   而是以苏曼现在的资历,她如果贸然将妇联以外的权利揽到手中,那么不说对于田庆丰是一种不尊重,就是县里面的领导也绝对不会轻易允许自己这样。   所以,苏曼现在能做的,就是坚持自己从妇联工作出发的路线,继续完成她的计划,发展基层妇联事业,从根本上杜绝这样频繁发生在各生产大队里,发生在女同志身上的悲剧。   至于现在,苏曼觉得自己还是得赶紧去安抚一下才刚来到于家堡大队就遭遇了这样冲突的苏刚山和林芳,还有没能参与这次活动的陈秋苹,以及被查一鸣砸破了头的赵兰妮。   只是……   苏曼想到刚刚被赵英姿抱在怀里的赵兰妮,以及之前还在公社时,田庆丰对赵兰妮的诡异态度……   这让她忍不住试探地问向田庆丰:“田书记,那位被砸伤的赵兰妮同志……”   “她,是我女儿。”   “??!”   苏曼没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却又自己否定的猜测竟然成真了。   她看着田庆丰说话间,神情里带着几分心疼的同时,却带着几分惆怅的样子,还没来得探究,田庆丰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并说道:“小苏你也不用故意装作和兰妮不熟,我知道你和那位陈秋苹知青的关系,她当初去公社找于大海麻烦的原因我也知道,至于你和兰妮早就认识的事儿,我更是知道。”   “那田书记您知道我和大妮儿是咋认识的吗?”苏曼尴尬笑了笑,却又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田庆丰摇头:“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   苏曼想了想,没有隐瞒田庆丰关于赵兰妮和吴志成的事情。   “我和大妮儿能够认识,是因为她当时撞破了一个叫吴志成的男知青和于大海的女儿有着亲密关系的事情,而被对方推进了大队东头的河里,那天是我来报到的第二天,就是在我骑着自行车满大队做调研的时候,我刚好看见,给她救上来的……”   “!!!”   面对田庆丰意外、震惊和愤怒的反应,苏曼没有继续陈述当天发生的过程,只说道:“那个吴志成和砸伤大妮的社员查一鸣关系不错,我怀疑他们俩是在故意针对大妮,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田庆丰沉默片刻后,看似神情有所放松,可紧攥着的拳头却已经青筋暴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感激地对苏曼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真的谢谢你,小苏同志——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更谢谢你救了大妮。”   说完,田庆丰也没有继续任何话题,只是拿着大喇叭,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大队办公室走去了。   看着通身气质都有所变化,宛如在线“复仇者”一样的田庆丰的背影,苏曼觉得不管是男主查一鸣,还是作为他事业左膀右臂的吴志成,似乎都不需要自己出手解决了。   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苏曼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我还是去看看大妮儿吧。”   ……   “老田同志跟你说我俩的关系了?”躺在知青点床上的赵兰妮头上还裹着纱布,面对苏曼的问题,她反问了一句后,又冒出来了一句,“不过我不是随我妈姓,而是随我舅。当然了,我舅和我妈是亲兄弟,的确也都是要一个赵。”   “不过我还是更习惯叫他老田同志,就跟我平时总爱喊我……妈,喊她叫赵大夫一样。”   面对苏曼,赵兰妮没有任何保留和隐瞒地解释着自己和爸妈的关系:“我出生的时候全国还没有彻底解放,当时形势还挺严峻的,我妈为了以防万一,就把刚出生的我托付给了我舅舅,当时怕我跟我爸姓的话会引起其他人的议论,也怕形势问题会……就让我随了我舅的姓,对我宣称我和我表哥是龙凤胎。后来他们可能也是怕贸然跟我说这些话会刺激我,所以一直到我高中毕业该去下乡插队了,他们也彻底安顿下来的时候,我才知道……”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赵兰妮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说:“然后,我就他们一块过来这儿来当知青了。”   赵兰妮三言两语地解释清楚了自己为啥不和田庆丰一个姓的原因,却没说在自己成长过程中,突然被告知爸妈不是亲爸妈,而是舅舅舅妈,哥哥不是亲哥哥,而是表哥时的心情,和她不得不和十几年没见过也从未知道的亲生爸妈一起离开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来到这里以后,她真实的内心想法。   苏曼什么都没有问,也没有说。   她只是默默看向窗外,任由窗外的风风吹进来,吹动她们两个人的发梢,像是能把她们心中的忧伤也一起吹走那样。   把烦恼通通都吹进风里吧。   但别忘了,要把快乐装好。   ——   你永远不要质疑一个从部队转业而来,自带杀伐决断的领导的能力。   打苏曼从县城家里头销假回来,带着苏刚山和林芳一起将整个公社,包括下边各个大队都逛了一圈,再到目送他们离开麦秆公社,回去花阳县的三天时间里。   田庆丰没有像苏曼一样,借助公安的权威与力量,利用批/斗大会的影响与威慑,仅凭着公社书记的权柄,就将参与了这次冲突的所有人,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比如,各大队长应该作为其大队下社员和知青之间关系的粘合剂,未能做到这一点的大队长需要亲自带头,和知青保持良好关系的同时,也必须要约束各大队男性社员对女知青应保有一定距离感与尊重。以及各大队知青点的队长也应该约束男知青与当地女社员之间绝对纯洁的关系;   再比如,在发生冲突过程中,有过对知青使用暴力的社员,需要在被伤害的知青痊愈以前,负责对方的生产工作。尤其是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全体社员,由于他们荒废劳作,而过于关注他人生活的行为,公社则要求他们全员每人每天都要挣够至少8工分,保证春耕春种的顺利发展。   再再比如,将部分知青进行插队地点对调。吴志成就是头一个被调走于家堡,并被调去郭屯大队的知青。等待他的,应该是无休止的开荒之路。   在在完成了对于这场冲突的处理以后,自觉失职的郭队长战战兢兢地前来问田庆丰该如何处理主导了这次冲突事件的查一鸣的时候,田庆丰沉吟片刻后,表示:“你说查一鸣啊,他有抽风病的事实已经由公社卫生所开具了证明,这样的人做出伤害知青的事情也可以适当减轻他的罪责……”   田庆丰说着,一脸正义地对还有两个月多月才能到下一个轮岗大队的郭队长说道,“就让于家堡大队的所有人对他进行保护性看押吧。上工的时候需要特别关照,在保证生产工作积极的情况下,其余时间不得随意外出。毕竟,我们也要保证其他社员的人身安全,万一这位查一鸣同志突然发疯,甚至做出破坏集体财产的事情……”   听出田庆丰弦外之音的郭队长立刻表示:“我回去以后就召开大队全员会,并组织社员自发轮班,对他进行看管……不,是保护性看押。”   话音刚落,前来找田庆丰汇报工作的苏曼就听到了这句“保护性看押”的话,心里不禁想要给田庆丰点一个大大的赞!   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   苏曼心想,这下子连男主都成了经公社卫生所赵大夫亲自盖章认证的“抽风病”患者,轻易都出不了屋门了,别说剧情已经彻底发展不下去了,就说自己这个传闻中处处都有却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对照组,也算是能彻底踏实下来,重新出发继续搞事业了!   这样想着,在郭队长离开后,苏曼便抱着自己从崔秀菊和李梅花手里拿回来的,在三天里已经完成了自己留下的任务——那一沓原本还只是简单的横竖条纹和少量内容和更多空白的,但如今已经被或清秀或飘逸或干净的字迹填满的表格——走进了公社书记的办公室。   看着刚刚面对郭队长时还满面笑容,此刻见了自己就猛然变得苦大仇深的田庆丰的“苦瓜脸”,苏曼只当做没看到地将这一沓填好的表格放到了办公桌上,十分核善。   田庆丰:“……”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别光笑不说话啊!   ……   实际上,在苏曼抱着这一沓还不知道是啥的东西走进办公室,并露出了一个标准却又让人熟悉的笑容时,田庆丰就知道,她这是又有了新计划,还是需要自己同意、支持的计划。   只是……   田庆丰看着被苏曼放下的表格,和她每次找自己时都如出一辙的笑容,只觉得一阵头昏脑涨。   但……   面对苏曼为让自己同意而展现出来的新招数,田庆丰是防不胜防,只能挤出一个笑脸,试图装傻充愣:“小苏啊,我这等会还有个会要开,不如……”   话没说完,察觉到田庆丰想要借“开会”名头,间接拒绝自己的苏曼,是一改刚刚的沉默寡言,开口就不给田庆丰半点逃跑、拒绝机会地说道:   “田书记,这是我将各大队知青现有问题,和普遍存在的,造成妇女工作开展缓慢的问题,相结合以后——所做出来的一份,两全其美的计划书,我把它命名为……”   无法拒绝的田庆丰:“……”   谢邀,虽然很高兴能有苏曼这样能力出众,思想积极,愿意扎根基层,帮助基层省的下属……但是,小苏同志不光是执行能力强,写计划的速度也强!总觉得在我任职期间,她写的计划书能绕麦秆公社十圈……所以,能不能让我歇一歇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读者宝贝们是都去过七夕了咩?不然为啥昨天的评论那么少[沉思]   好叭,虽然文中的感情线还没有开始,但奶酪在这里要祝大家七夕快乐!   同时,也祝我们都快乐,不只是七夕。   感谢在2021-08-13 17:44:58~2021-08-14 14:2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丙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修)   在又一个计划得到田庆丰的点头支持后,苏曼是没有半点耽搁,就开始准备投身新计划中了。   这一次,苏曼可不是独立行动,像是之前那样一趟一趟往各大队跑,而是终于有点公社干事的气质,直接动员了几乎整个公社内部所有会写字的文职干事一起参与进来,拉着他们一起忙活。   因为,对于这个书中架空的六十年代有没有复印机这件事,苏曼是真的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麦秆公社绝对是没有复印机的。   所以,在准备工作的环节,如果苏曼不找帮手帮忙,只靠自己一个人的话,那么可能真的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工程量真的是很大很大……   很大!   但还好,公社虽然穷,但人不少,也都很热心肠。   一听说苏曼有事需要他们帮忙,众人是连个磕巴都没打地就都过来了。   故此,苏曼也是十分感动,毫不犹豫地在组织了公社干事过来帮忙以后,直接在第一时间就交代了任务和分工。   众人:“……”   算了,你是工作狂我们都知道!   面对众人,苏曼表示:   “我把这个表格称为‘调查问卷’,它的作用就是能够帮助我们更加了解知青个人情况的一个辅助工具。需要每个知青人手一份发放、填写、收回和统计在册。所以,我们现在所需要完成的工作,就是绘制调查问卷的内容,将足够知青数目的问卷绘制完成以后,再进行统一发放、收回,之后再按照他们的性别、学历和擅长的技能进行分类登记。   “同时,为了提高我们的个工作效率,尽快完成初期工作,我决定按照小组分类,由小周、小刘、小李、小汪分别担任小组长,其余人按照每组两到三个人的要求平均到四个小组中。一组专门负责绘制问卷表格,一组专门负责填写问卷中的前缀内容,以及每个知青的名字,一组专门负责盖章并按照前一组写好的名字分好各自所属的大队,一组则负责提前将花名册做出来,以便之后登记。”   苏曼说着,拿出了她专门去后勤部申请的纸张,和红色墨水,对已经清楚各自分工内容的同事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工作吧!”   就这样,在苏曼的号召、带领下,整个公社的人员可以说是为了计划全员出动。   参与这项工作的同志们,宛如工厂里的流水线工人一样,整整忙活了一礼拜才终于将麦秆公社目前登记在册的。   将除了已经填写完调查问卷的麦河沟大队的27名知青以外的,179名知青所每个人都需要填写的调查问卷全部完成。   看着苏曼不再是孤军奋战而是越发融入公社这个大集体的表现,和他们一起努力完成的工作成果,同样也帮忙画了几天表格的田庆丰忍不住问道:“工作完成得很好,但小苏你打算怎么将这些问卷派发出去呢?让咱们公社的同志过去一一派发可不现实,咱们这里可只有两辆自行车,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可要是没有秩序、规则地发放,可也是很容易出现欺上瞒下的行为啊。”   提前完成准备工作,而心情十分好的苏曼难得开了个玩笑,道:“当然,我不光知道咱们公社只有两辆自行车,而且我还知道,我一直长期骑的那辆是要更好骑一些的。至于怎么分发,这的确是个问题。”   田庆丰沉默片刻后,道:“……我就说为啥我每次去县里汇报工作的时候,骑的那辆自行车总爱掉链子呢。”   “所以我们啥时候也跟县里申请一下自行车?”苏曼顺杆爬地说道,“其实我这辆车也总爱掉链子,我觉得要是能给咱们公社换两辆八成新的自行车,我们的工作效率也能提高很多!”   “……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但还是等下次吧。”田庆丰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份公文,继续说道,“因为我前不久刚刚和县领导那里提出的一个申请已经得到了好的回复,做人还是要见好就收,循序渐进嘛。”   看着田庆丰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苏曼没太多好奇,只调侃道:“是什么申请?不会是县里要给咱们公社提高工资待遇的好的回复吧?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会计张姐那边可能会痛并快乐着,为自己能够涨工资,却又要忙着重新做工资单而发愁。”   “那可能要让她失望。”   田庆丰说着,将公文上下倒了一下位置,放在了办公桌上往前一推:“我想,这需要你亲自来看。”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苏曼心有所感,难得表现出了几分不敢置信的样子,往前探了探身子,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她一字一句地念道:“同意苏曼同志担任麦秆公社妇联主任,全权负责公社及以下生产大队妇女工作……”   苏曼只念了这一句,就忍不住惊喜道:“县里的领导竟然同意了?!”   田庆丰看着苏曼此刻流露出的,更像是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情绪表现,忍不住笑道:“从现在开始,苏曼同志你就是名副其实的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苏主任了。所以,关于自行车的申请还是等你去县里汇报工作的时候一并打报告吧!”   说着,田庆丰又忍不住赞赏道:“你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才刚参加工作不到两个月的资历,以距离满19岁还有好一阵子的年纪成为基层干部的女同志,更是我知道的,在新入职的所有人里,晋升最快的同志。”   “这全靠国家的培养,和田书记您的栽培与支持。”苏曼喝水不忘挖井人地说道,“所以,为了感谢公社和田书记您,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工作,争取——”   “可千万别再写计划书了!”田庆丰连忙打断苏曼表忠心的话,随手拿起一个文件,委婉轰人道,“苏主任你还是快回你办公室想想咋给知青统一发放表格的事儿吧!”   苏曼:“……”   您礼貌吗?!   被田庆丰委婉地轰出书记办公室的苏曼在回去自己办公室的路上,默默决定自己一定要争取年底计划翻倍,全都交给田庆丰让他同意,以回报他如此“委婉”的态度。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被彻底坚定下来的时候,苏曼就看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个人,是后勤部的同志。   苏曼以为这两个人找自己有事,走近了却发现两个人手里还拿着工具箱,这让她有些疑惑:   “李干事,你们这是……”   “苏主任您回来了?”见苏曼回来,两个人用比往日更加热情的态度解释道,“田书记说您现在已经是主任级别的公社干部了,让我们俩过来给您在办公室门口挂上主任的牌子,顺便再看看里头有啥需要换新的东西,给您都备齐了!”   苏曼:“是田书记让你们来的?”   “可不是,上午安排我们过来,但那时候东西没准备齐呢,我们就说下午再来。”两个人说着,又问苏曼,“苏主任您回来的正好,等会儿我们还得给您换个新的办公桌,现在桌上的东西得需要您先收一下……”   “啊,我这就进去收拾……真是辛苦你们了。”   苏曼听到这个,说着就绕过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准备收拾东西。只是在进去以前,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即将被钉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妇联主任”的代表着级别的牌子。   饶是在上辈子还是社畜的苏曼,在公司里有过比这更好更高位子的办公室和名牌,此刻却也是必不可免又莫名其妙地,在心中涌现出了些许激动。   这样情绪,并不全是为了升职加薪,更像是一种被肯定的喜悦。   或许是因为苏曼如今所做的事情,已经不再是像从前那样,单纯只为了生存和更好的生活,而是变得有追求,像是由她内心出发的那一句“为人民服务”的话,和付诸于行动时所经历的那些人、那些事所引起的感动……这些都让原本在最开始还抱着一定利益相关目的苏曼,变得更加纯粹了。   苏曼并不排斥自己如今的改变。   不过……   “嗯,看在换了办公桌的份上,计划书什么的……当然是该写还得写。不过,可以酌情…稍微…适当……减那么一点点。”   只是,别看苏曼这样说着,她嘴角上扬的角度却一直都没有改变。   ……   新计划准备工作,也就是调查问卷的制作环节已经全部完成,这就代表着苏曼要开始进行下一步安排了。   ——向各个大队的所有知青统一发放调查问卷,并收回。   不过就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知青分布在六个生产大队,光是从公社骑车到最老远的田家庄和杨家店一个来回就得一个多小时,更别说还得挨个大队停下来去分发调查问卷,并要保证每个知青都拿到问卷,并逐一收回所需要的时间。   要是光靠苏曼一个人来做,那估计就又得再一个礼拜的时间才能完成。   这还不包括将由知青们填好的问卷拿回去以后的分类、归档工作。   但要说继续请公社里的同事帮忙的话,公社又只有两辆自行车,让大伙儿分组负责各大队知青的想法也根本不现实。   所以……   苏曼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常薅一薅熟悉的“羊毛”才行。   就这样,在正式成为妇女主任以后,苏曼是没有半点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做人做事也仍旧是亲力亲为,十分低调不说,更是连没有半点成为公社中除书记以外,名副其实的“二把手”的自觉性都没有。   这不,才刚成为苏主任的第二天,苏曼就又骑上自己常骑的那辆不爱掉链子的自行车,悠哒悠哒地准备去找各大队的大队长们“叙叙旧”了。   各大队大队长:“……”   专薅我们几个?   达咩咩咩!!!   ——   苏曼准备的问卷调查内容很简单,主要目的就是了解这些知青的学历、能力、兴趣和家世。   学历是衡量知青们学习能力的一部分标准,能力则是对他们擅长或是爱好的方向进行了解,兴趣是要结合他们的学习能力来看看能否进行针对性的培训,家世背景主要是为了针对这些知青父母的个工作情况,以备在未来发展计划中,有需要用到的时候,能够让他们为子女是否能够转成基层工人贡献一份力量。   当然了,这些只是通过文字的了解,也只是苏曼在正式实施对这些知青安排的计划前,对他们考察的第一步。   之后还需要进行统一的考试、对周围人印象的了解、个人品行的测试和针对性的培训。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苏曼现在需要的,是先保证各生产大队的知青们能每个人都拿到这份问卷调查,而不会发生生产大队刻意隐瞒,故意让这些知青错过填写问卷机会的情况出现。   坐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办公室椅子上,苏曼笑意盈盈地和坐在自己对面,显然有些为自己又一次过来而有些不知所的郭队长抛出了糖衣炮弹。   苏曼道:“郭队长,你可是咱们麦秆公社几个生产大队长里,我和田书记都十分看重的老同志。尤其是你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和工作积极的表现,都是公社欣赏的优点。”   郭队长:“……那个苏主任,我就是个庄稼汉,能当上大队长也是全靠公社的栽培与信任。所以,您、您有啥话就直说吧,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就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会让上礼拜发生在于家堡大队的事情重新发生!”   很明显,在苏曼上岗第一天开始,就注定她留给各大队大队长和社员们的印象,不会再是“以貌取人”了。   所以,她的“糖衣炮弹”也基本上是迷惑不了任何人。   而任何人在知道她的钢铁手腕以后,也不会被她迷惑。   对此,本想在正式成为妇联主任以后,走一走“亲民”路线,表现一番“怀柔”政策的苏曼,在明显察觉到郭队长面对自己时的畏惧态度以后,心里突然就有些挫败感。   啧。   霸王花就霸王花吧,还省事儿了呢。   在确定了自己这辈子也还是没办法成为一个“温柔”上级的事实以后,苏曼的表情没变,通身的气质却都随着她挺直的腰杆跟着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这让本就紧张的郭队长更是提前迎来了“热暑”,两边的鬓角都跟着流下了汗珠。   “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请郭队长帮一个忙,将这一共179份的调查问卷,按照上面已经写好的名字,统一分发给五个生产大队的知青。”苏曼说着,将自己装在挎包里的那厚厚一沓的,用红色墨水写好的调查问卷放到郭队长面前的办公桌上。   面对郭队长仍有所迟疑的态度,苏曼没有和对方兜圈子,直接说道:“这份调查问卷对公社妇联,甚至是整个公社都具有极大的用途,是必须要保证每个知青亲自填写,并及时收回的。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来找郭队长你的原因。因为在几个大队长里,你是在我看来,最可靠也最可信的人,更是能够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完成这项工作的人。”   听到这话,郭队长知道自己是不能推脱这份工作了,只能开口问道:“苏主任您既然这么信任我,那我也肯定是要好好完成这项工作的,只是……”   苏曼:“有什么疑惑,或是顾虑,都可以直接说出来。相比较现在答应我,背地里再阳奉阴违,将整个公社干事忙了一整周才完成的调查问卷四散扬飞相比较起来,我还是更喜欢直来直往。”   “……三个问题。”   郭队长在被苏曼过于直白的话搞得沉默了一会儿后,他说道:“第一个问题,六个生产大队为什么只需要给其中五个大队的知青发这个调查问题,被漏下的是哪个大队?第二个问题,我是只需要负责于家堡大队的知青,还是其他五个大队的知青都由我一人负责?第三个问题,如果需要我都负责,其他大队的大队长不配合,我能对他们做什么?”   所谓大智若愚,说的应该就是郭队长这类人。   别看郭队长是几个大队长里最安分守己,一心只想种地,没有半点花花肠子,黑历史也几乎没有的人,但这样的表现,恰恰说明他是个聪明人。   因为知道自己之所以能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摇身一变成了在队里说一不二的大队长,靠的就是踏实本分,和能够带领其他社员一起埋头苦干,为国家生产粮食的领头作用。   所以明白这一切的郭队长才会多年以来都专注于带领郭屯大队的社员一心开荒、种地、搞生产,从不搞歪门邪道,也从不贪权揽事儿。   但在真的能够有机遇、有机会和必须要完成的工作任务的时候,他也绝对是能保证圆满完成的聪明人。   苏曼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拎得清,又没有太多野心的人。   就像她说的那样,找郭队长来完成这项工作,而不是将工作分摊给各个大队长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郭队长一个人就能将任务完成得比另外几个酒囊饭袋加起来还要强   “麦河沟大队那边的知青,在上周我离开公社的那几天就已经填写完调查问卷了,所以他们不在这个范围里。剩下的五个生产大队,包括于家堡这里,则都要由郭队长你一个人负责,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找什么人,只要你在三天之内能够将这些调查问卷发到每个知青的手里,并在他们填写完成后一份不落地收回来就行。”   苏曼的态度很明显,就是给郭队长在完成这项工作上的绝对权力。   只要完成,只看结果。   而从不需要知道过程。   郭队长明白了她话里意思的同时,也明白这个差事对于自己无异于是一份烫手的山芋和难得的机会。   烫手的,是完成过程的困难,和必然会得罪其他还没能释怀上礼拜知青闹事儿的大队长。   难得的,是代表公社的苏曼对自己的看重,只要能够顺利完成,不说更上一层楼,起码他这个因受于大海事件而一同被牵连、迁怒,而极有可能会失去的大队长位置,是能在目前的位置上继续稳当下去了。   所以,只看郭队长怎么选择,怎么处理了。   在回答了对方那三个问题以后,苏曼将原本放在办公桌上更靠近自己这边的那沓调查问卷推向了郭队长方向,说道:“今天是礼拜一,礼拜三下午,我会再过来于家堡这里找郭队长,希望那个时候你已经完成了这项任务。”   说完,她起身,以一副百分百放心对方,看好对方的样子,没有半点担心地离开了。   离开前,苏曼还不忘语气轻快地,对满脸沉重的郭队长说了一句:   “三天后见。   “祝顺利。”   ……   在这个架空的穿书世界里,也仍旧是逃不开每个华国人都知道的四大名句。   “来都来了”   “人都死了”   “大过年的”   “孩子还小”   这是放在哪里都合适,咋说咋宽容,咋听咋来气的经典名句,也是最原始的,还没有变成经典八句时的最初版本。   而此时此刻,十分适用于苏曼的一句,应该就是“来都来了”。   ——来都来于家堡生产大队了,不去看看陈秋苹和赵兰妮咋说也都过不去。   于是,在离开了大队办公地点以后,苏曼推着自行车,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了。   只是在前往目的地之前,苏曼先特意先绕去上工的耕地上看了一眼,打算看看如今的于家堡大队社员们是在做什么。   田埂处。   看着正被两个壮汉社员左右包围,站在中间显得格外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男主查一鸣同志无能狂怒的样子,苏曼觉得这样下去,他就算是没有抽风病也总有一天会被憋出抽风病的样子,所以——   所以,苏曼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了。   要知道,眼前的查一鸣已经不是原书中那个未来会叱咤风云的男主角了。   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为了能够将梦里描绘出来的美好画面实现,而利用于家堡大队社员热衷于说别人短处,散播流言蜚语的不良嗜好,想要借此污蔑陈秋苹的名声,让她嫁给自己,却没想到自己先被反噬,成了整个于家堡大队,人人皆知的“抽风”病人。   每天又要上工劳作又要被限制人身自由,可谓是自作自受。   而同样的,因为习惯了说些连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并散播出去而丝毫不知悔改的于家堡大队的社员们,如今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既没了公社给的待遇,还被要求提高生产量,并为那些被他们伤害的知青们挣工分,每天的日子都变得苦兮兮的,再没了敢偷懒耍滑的人。   这可能就是人常说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苏曼带着笑意,将众人埋头苦干,只为了追赶之前因懒惰而落下的春耕工作时的样子尽收眼底。她是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个照相机拿在手里,好能够将这一幕拍下来,留作纪念啊。   不过,能看到就挺开心的。   为此,苏曼还故意推着自行车在所有社员,包括查一鸣面前走了一圈,只为了能看到更多的,他们在看到自己时,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当然了,苏曼的恶趣味并没有持续太久,尤其是在被男主的视线紧紧锁定的过程中,她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自己还处于书中世界的自觉性。   生怕自己多待一会儿就又被通过做梦知道了部分剧情的普信男主角,自作多情地,把自己此时此刻的表现,强行解释为对他有意思。   想到剧情里所写到的,那个不光是给女主下绊子,还在看见男女主在一起也嫉妒得不得了,并在抢了赵建军那个小垃圾还不算,还想要抢男主这个大垃圾的真·对照组的所做所做……   苏曼想,虽然剧情已经因自己直接或间接的介入,而变成七零八碎了,但在这样有男主出现在的施肥地点,她还是不要久留了。   反正热闹也都看完了,男主的惨样儿也欣赏够了。   她还是别浪费时间,赶紧去知青小院看看赵兰妮,就回去公社吧。   想到这里,准备离开的苏曼,在路过记分员的时候,还是默默暗示对方一番要提高生产效率,通过“更早上工,更晚下工”来弥补头阵子落下的劳作的话。   在得到对方一个领悟的眼神以后,做好事不留名的苏曼就继续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了。   将苏曼暗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社员们和查一鸣:“……”   你好毒!   ——   苏曼在离开田埂,继续朝着知青小院走去以前,朝知青们被安排在和社员距离不近的地点劳作看了一眼。   距离问题,她远远看见了和社员们穿着不同的模糊的身影,没办法确定陈秋苹有没有上工,索性直接去了知青小院。   反正不管陈秋苹在不在,身为病号的赵兰妮都肯定在,有啥话跟她说完以后,再由她转达给陈秋苹也是一样的。   在经历了上周的冲突以后,知青小院包括周围都变得安静了许多,社员们几乎将这里视为禁地一般,能不来就不来。   这让一直都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和陈秋苹关系的苏曼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只借口说是要代表公社去慰问受伤知青,就能够直接去知青小院,对里面因伤而只能休息的知青们,她也是一样的说法。   不过在之前的冲突中,真正受伤的女知青只有赵兰妮一个,这倒是方便了苏曼和她说会儿话。   通过调查和查一鸣的坦白,关于赵兰妮被砸伤的真相,也的确是如苏曼所猜测的那样,是真的被刻意针对所造成的的。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故意杀人不成的吴志成怕赵兰妮会说出真相,便又想故技重施,趁乱给她来一下子,算是警告。   不过,在田庆丰和赵英姿的介入以后,查一鸣是成了“抽风病”患者,吴志成则被暂时调去了郭屯大队。不过按照苏曼对田庆丰的观察,这恐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等待吴志成的未来,应该就是被设计犯错,再被送去到农场接受改造,和当初和他相好的于大海的闺女再结前缘了。   想到这,苏曼也不想让还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赵兰妮为此事分神,更没兴趣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充当赵兰妮和田庆丰、赵英姿之间的粘合剂,帮他们促进父女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要赵兰妮自己释怀,要田庆丰和赵英姿有所行动才行。   坐在大通铺上,苏曼啥都没说,只是将自己挎包里的药拿了出来,说道:“大妮,这是赵姨知道我要来于家堡大队以后,托我给你送来的药。她那边暂时离不开人,只能让我帮忙。她说这里面还有能帮你去掉疤痕的药,是她自己调制的,等你这伤口处的结痂掉了以后,就能抹这个药了。”   赵兰妮伤得不算重,只是被砸到的位置有些靠近额头,伤口一半隐藏在头发里,一半被留在了鬓角的皮肤上。   这年头,虽没有未来时代那样注重样貌,但对于小姑娘而言,留疤也总归是个会让人心情不愉快的事情。所以,苏曼在知道赵英姿已经准备好了去疤药以后,便提前拿了过来,想要劝向来对这方面表现得大咧咧的赵兰妮上点心。   对此,赵兰妮虽然有些嫌这药膏黏糊糊的,抹在脸上别别扭扭的,但也知道做出这药膏的赵英姿,和不住嘱咐自己该怎么用量的苏曼是为自己好,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赵兰妮:“等这结痂一掉,我保证一天三回,一次不落地抹!”   “那我可记住你这话了,回头等你能抹药了,就找秋苹监督你!”说着,苏曼又道,“秋苹最近咋样了?我来的时候还看见那个老骚扰她的查一鸣了呢,队里头是有安排人一直盯着他吧?”   “没再见他来过了。”赵兰妮道,“我也问过秋苹,她说查一鸣倒是有几回想避开盯着他的人过来找她,但都被拦下了。”   苏曼点头:“那就好,咋说也是有抽风病的人,还是离远点好。回头我还得再好好嘱咐嘱咐秋苹,离他家里头的人也远点。”   赵兰妮深以为然:“可不是,他有时候给人感觉真跟撒癔症似的,神神叨叨的,还是离远点好。”说着,赵兰妮又道,“不过秋苹得等会儿才能回来,小曼你要不等会儿再回去?”   “没事,我过几天还得过来呢,到时候再看她也一样。”   苏曼说着,忍不住问赵兰妮:“虽说现在查一鸣被看管起来了,吴志成也被安排去了郭屯大队,但我还是觉得你们俩在这里插队不咋安全,所以……我想问问大妮你和秋苹,你们俩对未来有啥设想或安排吗?毕竟你们现在作为知青,想要回城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你们要是有想法的话,我兴许也能帮帮忙,给你们安排个去处。”   “对未来的设想?”   这是赵兰妮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对未来,她会有什么设想,又能有什么设想呢?   继续留在于家堡大队当知青,年复一年日复一年的这样生活着,等啥时候能够回城了,或是到了年纪该成家立业了,就由父母、亲戚安排着说媒,找个和自己一样该结婚的人结婚,生个孩子,延续上一辈人的生活?   这是她的设想吗?   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在不断重演父母辈的生活,再将这样的生活带给孩子,让子女也在未来继续重复自己这安稳却又麻木的日子……这样好像大部分人都过着一样的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过的未来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不这样过日子,她又能过怎样的生活呢?   苏曼并不知道赵兰妮因自己的一句话,已经陷入了茫然的思考中。   她只是想要帮一帮自己的朋友。   帮一帮好不容易摆脱了当四胎高龄产妇的女主陈秋苹,也帮一帮本来不应该真实存在于剧情中,而是该亡于那条小河沟的赵兰妮。   苏曼轻声道:“帮你们回城我肯定是做不到的,但如果只是离开于家堡大队的话,我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能帮你们。”   赵兰妮:“小曼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赵兰妮的疑惑,苏曼边思索着具体的操作,边斟酌着说道:“我一直觉得知青们在大队不是只能通过干不擅长的地里活来响应领导的号召,你们也是可以有其他支援农村建设的方式。所以我想要改变知青的生活,并借助知青的力量来进一步建设基层,所以……”   赵兰妮接着她的话说:“所以,你想要给知青们换一种能在农村生活下去的方式?”   苏曼没有否认:“是的,但这会很难。因为我想要改变的不止是知青的生存模式,还有很多很多……所以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我实现我的梦想,就像是我刚刚问你,你和秋苹有没有梦想一样,我刚刚说的,就是我的梦想。”   这样的话,如果是出自一个男同志的口中,应该会获得无数称赞的声音,与支持的目光。但如果说这话的人是位女同志,那么她得到的,应该就是不理解、不支持、不看好,甚至是谴责的目光与声音。   因为人们会觉得女同志的任务就是坚守后方,做留守在家庭,安分守己的妻子,当一个温柔贤惠,懂得教育的母亲,和成为一个被丈夫称赞,被公婆夸奖,却也一事无成的妇女就足够了。   而在这样的思想洗脑中,无数的女同志也的确这样做了。   但这里的“无数”并不包括苏曼。   此刻,看着赵兰妮明显意外,但没有不赞同的神情,苏曼难得有心想要多说几句:   “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梦想,和是男同志还是女同志没有关系。大妮,你和秋苹是我仅有的两个朋友,所以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梦想,也希望你们能和我一样,有属于自己的梦想。”   “我们,也可以吗?”赵兰妮喃喃道。   在赵兰妮的记忆中,被她喊了快二十年的母亲,也是如今的舅妈,就是一位相夫教子,温柔和气的女人。   住在附近的邻居、舅舅的同事、表哥的同学朋友等等这些在他们家庭以外的人,对舅妈的言行举止都十分推崇,对能娶到舅妈这样妻子的舅舅也是十分羡慕。   曾经,赵兰妮一直将这样的舅妈当做榜样,想要成为也如此温柔娴静的人,哪怕她天生向往自由,爱笑爱闹爱谈天说地爱交朋友,可为了成为这样的人,赵兰妮几乎是将所有的天性都收敛起来,小心翼翼地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   可直到她看到了赵英姿,看到了苏曼,看到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时,赵兰妮就莫名想起了,第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飒爽英姿的母亲时,舅妈看向母亲那一身军装,和利落的短发时,所露出的艳羡的神情。   这个几乎将半生的真实内心都藏起来,只为了将一切都奉献给家庭,奉献给舅舅的女人,最后得到的,似乎只是那些宛如牢笼一样,将她越勒越紧的无用的夸奖,和那些不知道为何,要将她所做的功劳化作羡慕,全都给了舅舅的目光。   这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情,多么悲哀的人生。   从前也曾为舅妈永远保持微笑的嘴角弧度而迷惑,想要在未来也成为这样能让丈夫、孩子为自己感到骄傲,得到他人羡慕的赵兰妮,在这一刻彻底清醒。   她不想——   她不愿——   她不能——   也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   三天的时间匆匆过去。   在苏曼结束了礼拜一和赵兰妮的那次无果的谈话后,她又一次来到了于家堡生产大队。   一是为将调查问卷拿回来,以完成自己后续的工作推进;二就是再去一趟知青小院,确定一下赵兰妮和陈秋苹的想法,看看她们的最后选择。   大队长办公室。   “苏主任,一共179份调查问卷,全都在这里。”   郭队长在苏曼到来后,提都没提自己为了完成这项任务所付出的辛苦与遭遇的刁难,只是将各大队各用一个文件袋装好的回执交给了苏曼,说道:“这些知青们虽然不清楚填写这个有什么用,但一听说是苏主任你安排的,便都积极填写了,保证真实。”   苏曼看着这被分好的五个文件袋,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郭队长办事就是让人放心,不光是这件事办得好,连轮岗在于家堡大队,面对这群社员们,郭队长也都能把他们从懒汉带领成如今勤劳的样子。看起来,以后再有这样的差事,我还是得再来找郭队长啊。”   “只要是能够为咱们麦秆公社做贡献的事情,我一定义不容辞!”虽然并不是很想再做这样麻烦又得罪人的差事,但郭队长也还是选择相信苏曼这个比自家孩子岁数还小,却已经算是自己领导的话,认真表明了态度。   有意想要在大队长这个岗位中培养自己亲信的苏曼看着郭队长诚恳的样子,突然问道:“郭队长,要是有一天有两件事需要你选择的话,你是想要留在郭屯大队做一个现在还不能说的事情呢,还是留在于家堡大队进行开荒工作呢?”   “……我,还是想要留在郭屯大队。”   “为什么?明明于家堡比郭屯更好。”   苏曼所点出的事实,不是没叫郭队长犹豫过。   但他还是回答道:“虽然于家堡大队土地肥沃,比郭屯大队要富裕,但我生来就是郭屯大队的人,那里有我的老婆孩子,有我的爹妈,还有更多一直为郭屯大队开荒工作付出,期盼着有朝一日郭屯大队也能越过越好的社员们。我,我舍不得离开那里。”   这个回答让苏曼有些意外。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郭队长,颇有深意地说道:“我想,你的愿望会实现的。而且,就在不远的以后。”   面对郭队长不解的神情,苏曼没有再解释,只拿着那几个文件袋,离开了办公室。   ……   离开办公室后,苏曼并没有去知青小院,反而是在骑车绕到了于家堡后身的小道儿后,推着自行车来到了那条险些淹死赵兰妮的小河沟附近。   这时,早就等在那里的赵兰妮和陈秋苹听见了有人走过来的动静,想着应该是苏曼来了,便闪身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   瞧见来的人真是苏曼,两个人同时打了声招呼:“小曼/小曼姐。”   苏曼:“等久了吧?我这刚跟郭队长多说了两句话,紧赶慢赶才过来。”   这次在这里的会面,是苏曼在三天前那次过来于家堡大队,在知青小院和赵兰妮结束对话前定好的,再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目的,就是想要给赵兰妮和陈秋苹这两个暂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接受自己提出的,可以帮她们离开于家堡大队的提议,和她们如果选择接受以后,两个人在离开这里以后,又想要去哪里的想法。   看着两个人都有些紧张的样子,苏曼没有直接问她们的决定,而是问道:“调查问卷你们应该都已经填过了吧?院子里的知青们对此都有什么想法,你们俩有没有和其他人就此事交流过各自的想法呢?”   “填好了,也都有交流。”两个人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有的担心这是公社那边想要对之前挑起冲突的事情秋后算账,也有的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对这件事是小曼(姐)你这个妇联主任发起的调查,十分看好。”   听到这个回答,苏曼先是笑了笑,为自己在知青圈子里能够得到他们的认同,而不免有些愉快。   但很快,她就收敛了这个笑意。   在将自行车停放好后,苏曼先是看了看神情中仍有些忐忑不安的陈秋苹,又看了看明显已经有了决定的,一脸坚定的赵兰妮,语气严肃地问道:“既然你们已经填好了问卷,也和其他知青进行过交流,今天更是准时赴约和我见面了。那是不是说明,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就和我说说吧。   “说说,你们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66个红包 第39章   临近五月份的天,空气中已经带着几分浮躁的闷热,微弱的风轻轻吹动树梢,让原本安静的环境多了几分扰人的树叶沙沙响。   才刚结束和郭队长对话,就前来赴约的苏曼静静地站在于家堡大队这处极为安静的河边,像是在聆听树叶碰撞所发出的声音。   半晌后。   她看着神情几经变换,迟迟都没有开口的赵兰妮和陈秋苹,心里倒说不上有啥失望,只觉得或许还是自己太拔苗助长,应该再给她们两个人再多些的时间思考。   毕竟,这是关乎她们各自未来的重要决定。   ——三天的时间,的确是有些短了。   就在苏曼打算开口说算了吧,等你们彻底想清楚的时候,再来找我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赵兰妮突然说道:“我,我想去当兵。”   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在将最难开口的第一句话说出来以后,那再继续往下说就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面对苏曼被自己刚刚那句话所震惊的样子,赵兰妮认真解释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的确在第一次看到他们……看到我的亲生父母时,看着他们的一身军装的样子,有过向往。虽然我不知道进部队以后会怎么样,但我想要试试看,看我能不能将这个梦想实现。”   在因赵兰妮说想要进军营的想法而产生了那么一瞬意外的情绪后,苏曼很快调整好了状态,并对她的决定和对此的解释,而感到那么一点点不该出现在平辈人之间的欣慰,和同样一点点的担忧。   “当兵会很辛苦,随时也都会有生命危险。”苏曼想着未来可能会出现的周边战役,心里有些复杂,更是纠结着自己是该肯定赵兰妮的决定,还是该阻止她。   “我知道。”   赵兰妮十分坦荡地说着,没有表现出半点畏惧、退缩地笑道:“但是老田同志和赵大夫已经都知道我的想法了,他们很支持我的决定。”   “大妮,你……”   此时此刻,苏曼茫然了。   她不知道自己鼓动赵兰妮和陈秋苹为挣脱命运而像自己一样追逐梦想的行为到底是对是错。但看着赵兰妮脸上的坚决,苏曼却是再不能说出半句劝说她再深思熟虑,好好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再做决定的话。   看出苏曼明显对自己有所担忧的样子,赵兰妮大喘气地说道:“但他们也像小曼你一样,担心我会受不了军营的生活,也怕我会受伤。所以,他们托了咱们花阳县所在不远处的军团里认识的人,让我先进行为期一年的训练。”   苏曼:“那要怎么训练,是要搬到军团那边,还是先留在于家堡这里?还有,等你完成训练以后,你是要直接参军,还是……”   赵兰妮:“军团离咱们这边也不算远,所以从下个月开始,我每个礼拜六日去那边待两天就行。他们说了,如果我在训练结束的时候,没能符合参军标准的话,我就还继续留在于家堡大队当知青。我要是能通过考试的话,可能会去念军校吧。”   她说着,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道:“到时候我要是能念军校的话,回来就该是我罩着你们啦。而且,哪怕是我最后没能如愿以偿进军营,读军校,跟着锻炼一年也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说让砸脑袋就脑袋了,挺好!”   看着赵兰妮已经打定主意不回头的坚决样子,苏曼便也抛开了自己刚刚的纠结与犹豫,看向明显正担忧自己态度是否会不看好的赵兰妮,认真说道:“大妮,真高兴你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梦想,我祝你可以如愿以偿。”   “谢,谢谢你,小曼。”赵兰妮为这一句话险些落泪,“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但我想,比起谢谢,我更想祝福你能够实现你那天和我说过的,你的梦想。”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苏曼说着,看向兀自在一旁表现得比她们俩当事人还激动的陈秋苹,问道:“秋苹你呢?你是打算继续留在于家堡大队,还是……?”   突然被点到名,陈秋苹愣了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我想学医。”   这又是一个令苏曼感到意外的回答。   她忍不住问道:“秋苹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学医?以后是想要考医院当大夫,还是单纯把这当做是兴趣爱好?”   “不是兴趣爱好,是真的想要认真学。”陈秋苹认真道,“之前我看到大妮被砸伤,赵大夫给她治疗时的样子,就觉得赵大夫很厉害,是我很向往的样子。而在大妮说想要当兵,说赵大夫从前是军医的时候,我就……”   说到这里,陈秋苹顿了顿,看了一眼苏曼的神情后,才又说道:“大妮在知道这件事后,就答应帮我去问赵大夫,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对于陈秋苹想要学医的想法,苏曼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她要是愿意学医也挺好的。真要是学好学精的话,那绝对是走遍天下都不愁的技术。   尤其是以陈秋苹和赵兰妮的关系,既然赵兰妮已经应下了要帮陈秋苹去找赵英姿带徒弟的事情,那赵英姿不光会同意,也肯定是会倾囊相授的。   想到这,苏曼那满腹着的,原本还担心这俩人会不愿意离开于家堡,怕剧情会因此又重新绕回来的心情,也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说道:“秋苹你这个想法我觉得很好,赵大夫之前还和我说过,想找一个学徒跟着卫生所那边去帮忙,秋苹你做事仔细,又是个好脾气,最适合学医了!”   说着,她又看向赵兰妮,伸手拉住两个人的手说道:“这下好了,你们一个是未来能去读军校的军人,一个是就要跟军医学习医术白衣天使,以后我这个小基层干部,可就得靠你们保护了!”   苏曼的话,和她所表达的态度,让原本还担心她会为她们先斩后奏的行为而怀有芥蒂的赵兰妮和陈秋苹都跟着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赵兰妮的性格向来更活泼一些,听到苏曼对自己和陈秋苹的支持后,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消失殆尽,转而又开始好奇起苏曼的事儿了。   她忍不住问道:“说起来,小曼你这个妇联主任发给我们每个知青填写的调查问卷,到底是为了啥呀,知青小院的人为这事儿讨论了好久呢!”   提到这个话题,陈秋苹也有些好奇:“是啊小曼姐,那调查问卷里需要填的内容可真多,我们当初凑在一起填的时候,都好奇为啥要填这些东西,更好奇填这个是要做什么的。”   面对两个人的好奇,苏曼也没有故意吊她们俩胃口的想法,直接说道:“填表只是第一步,我真正要做的,是最大限度的让每个知青都能尽可能将自己所拥有的能力发挥出来,让每个人都能拥有适合的工作,和能够让他们发光发亮的机会。”   这一番话,在赵兰妮和陈秋苹听来,几乎是等于吹牛皮吹过头,分分钟就能牛皮上天的那种。   可偏偏这样基本上可以说,是个人听了就觉得不可能实现的话,却是出自苏曼的口中。   如果是出于情感,两个人觉得苏曼不会说谎,她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说了就一定能够实现。   但理智在线的话,她们又觉得这个想法真的很难实现,尤其是对于目前还只是一个公社妇联主任的苏曼而言,她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基层妇女工作,跟知青什么的,根本不挨边啊!   “那,小曼姐你打算咋进行下一步啊?”   “下一步啊……”   没能注意到陈秋苹和赵兰妮很是纠结的表情,只听到陈秋苹这一句问话的苏曼想了想,说道:“下一步就要开始招工考试了。”   陈秋苹和赵兰妮异口同声道:“招工考试?考啥,考谁,考什么工?”   苏曼没有说考什么,只道:“考知识课,考知青,考他们在下乡以后对于原本读书时学到知识的记忆,考他们最真实的实力。”   听到这个,两个人更是被说得两眼迷茫成了蚊香眼:“这,是所有人都能参加的考试吗?整个公社的知青可是有快200人呢,到时候能选出几个来呢?”   “知青一共有206人,录取的标准主要是看表现看成绩看能力。换句话说,就是优胜劣汰,择优录取。”苏曼说道,“当然了,想要给所有知青都有放光彩的机会,自然不可能只有这一次考试,之后还会有更多机会的。”   “那是不是我们也能参加?”赵兰妮对这个招工考试很好奇,倒不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主要是想看看考试内容会是什么,顺便也看看自己能考出个啥样成绩。   “可以啊,到时候我会安排各大队通知报名时间的,只要报名的知青就都能参加考试。”说着,苏曼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公社把收回来的调查问卷拿回去存档,你们俩也赶紧回去吧。”   “嗯嗯,小曼你回去骑车慢点啊!”   “放心,你们俩也注意安全,记得里查一鸣都远点!”   在目送着苏曼骑车离开后,赵兰妮便拉着陈秋苹的手朝知青小院回去了。   路上,她忍不住和陈秋苹念咕道:“秋苹,我觉得小曼可真厉害,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说话也温柔,可办起事儿来却是风风火火,感觉永远都那么有冲劲儿,还特别能让人觉得打心眼儿里就愿意信服,愿意相信她。”   陈秋苹点头:“是啊,小曼姐在县里的时候就特别厉害,本来我知道她被分到麦秆公社的时候还有点生气,为县里竟然给她分到这样的穷乡僻壤工作感到不值。但现在看来,这里才是能让小曼姐展示她真正实力的舞台!”   “我也觉得是,像县里那样有那么多领导,还特讲究资历、年纪的地方,小曼在那儿肯定是要束手束脚的,根本没办法像在这里似的,大显身手。”早就已经在相处过程中,渐渐转化为继陈秋苹之后的,苏曼二号粉丝的赵兰妮也是十分信服苏曼的能力,十分认同陈秋苹的话。   只是……   赵兰妮有些担忧道:“虽然我觉得小曼说想要给所有知青一个能发光发热的岗位的想法非常好,但我总觉得想要做成这件事情是很难的。要是做成的话,那知青们肯定会支持她继续下一个梦想,但如果不成的话……”   “不成的话,会怎样?”同样对苏曼的想法不抱太大希望,但又没有政治敏锐度的陈秋苹十分担心地问着。   “咋说呢……”   赵兰妮犹豫道:“我担心她这样大张旗鼓地进行招工考试,最后却没办法将所有知青都安排好工作的行动,会被那些没能得到工作的知青的埋怨不说,还有大队里的人恐怕也会对小曼帮知青不帮社员的‘偏袒’感到不满,这样的话,是一定会对她的工作,和已经累计出来的生育造成影响的。”   陈秋苹一听这个,心里更是担忧了起来:“那大妮你刚还说要参加这次招工考试?我们不应该去参加考试,而是应该阻止她才对!”   “可是秋苹,我觉得越是这样,我们就越要参加考试才行。”赵兰妮给出了一个不同方向的回答,“因为我们就是知青中的一员,如果小曼失败了,那么我们作为参加过考试的知青,作为同样没有考上的人,我们起码能够把控好于家堡大队这些知青们对她的态度。”   “大妮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当做小曼姐在知青群体里的耳目?帮她随时掌握知青的动态,和他们对招工考试的看法?”陈秋苹有些迟疑道,“可这样的话,要是被知青点的其他知青知道……总觉得,有点鬼鬼祟祟,不够光明磊落的样子。”   对此,赵兰妮认真说道:“秋苹,我们的眼界要放得长远,不能只看眼前!你想想,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今有大妮秋苹与小曼逐梦,咱们三个人就像是小曼说的那样,都是彼此最好的朋友,而朋友就应该两肋插刀!”   “那,我们回去以后要做什么?”陈秋苹没有直接表态,可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也已经等于是认同了赵兰妮的说法。   赵兰妮想了想,道:“回去……我们回去以后就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啥时候招工考试的通知来了,咱们就跟着一起去报名,参参加考试,先看看情况!”   陈秋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等会儿回去,他们要是问咱俩干啥去了,我就说……说我们是去公社拿药去了。”   在苏曼的帮助下,拥有了自己的梦想,明白了梦想是有多么重要,知道追逐梦想是需要经历多少难关险阻的两个人知道,相比较她们的梦想,苏曼的逐梦之路要艰难得更多。   所以,哪怕苏曼没有寻求帮助,甚至是还不需要帮助的此时此刻,出于彼此关系的亲密,与对朋友的关心,赵兰妮和陈秋苹也仍旧是想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来帮助苏曼这个帮助她们寻找到了梦想的朋友。   这或许,就是赵桂枝一直所希望的,苏曼能够拥有的,人与人之间最珍贵的情谊。   ——   自华国成立以后,在1949年12月的时候,国家将每年的5月1日定位法定的劳动节,全国放假一天,包括所有人的领导干部、工厂工人、基层社员等所有的劳动人民,都因热爱劳动的思想,坚持劳动的行为,而享受着这一由国家安排的假期。   在这个“工人领导一切”的时代,劳动节几乎是可以和春节媲美的节日,是一个举国欢庆的节日。人们会在这一天好好享受假期,和家人、朋友一起欢聚,去到公园、广场、电影院等在这个特殊的十年中也仍没有被完全禁止的地方去庆祝。   哪怕是位处最偏僻的麦秆公社,和其所属的六个生产大队,也都在为这个节日而兴高采烈地庆祝了起了这个属于他们劳动人民的节日。   而明天,就是五一劳动节。   麦秆公社,办公室。   苏曼拿着记录了工作内容的本子,认真向田庆丰汇报着在明天劳动节将要进行,并完成的工作:“各大队的劳模人选都报上来了,后勤部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颁发给劳动模范们的奖状和搪瓷杯子。到时候我们可以举办一场表彰大会,并借此机会,将已经知道了招工考试消息的知青和社员们聚集在一起,这样也能省去各大队报名再上报的麻烦,能让他们直接过来现场报名。”   田庆丰听到一半,忍不住说道:“各大队的劳模都有几个?我看过往年的记录,好像一直都是每个大队一个名额。那如果说六个生产大队,几千个社员里面只选了六个人来当劳模的话,还用特意开表彰大会吗?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一些?”   “但今年的劳模评选并没有按照往年的标准进行。要知道,今年可是田书记您上任的第一年,前一任书记是怎么下台的大伙儿都清楚,自然不能按照他指定的标准来。并且,因为您把这项工作全权交给我来负责,所以在今年的评选中,每个大队都需要选出男女各一名的劳模代表。”   苏曼笑容不变,说道:“也就是说,咱们公社一定有十二位劳动模范需要得到表彰。”   “那,表彰大会应该开在哪里呢?”田庆丰对苏曼将劳模代表的人数翻倍成12个人的行为没有啥异议,他也觉得劳模应该有男有女,但不能男女混合争一个名额,毕竟在体力方面,男同志还是有天然优势的,从前那样的劳模选择标准的确是有失公允的。   “位置我已经选好了,就在位于六个大队最中间位置的,麦河沟生产大队的河边,这是最方便六个大队的社员来往的地方。”苏曼说着,将自己手里的本子往后翻了两页,翻到了有她绘制的地理图的那一页,示意田庆丰看。   田庆丰看着本子上一目了然的位置图,点头道:“既然小苏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到时候,就由你来给女劳模们发奖状和奖品!”   这句话让苏曼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更为真实的笑容。   她笑着说道:“那明天我可要换身漂亮点的衣服,也让来参加表彰大会的同志们,见识一下我们妇女的风采!”   ……   公社要举办劳模表彰大会,要求各大队队长、社员、知青全部参加的消息是早在头一天就放出去的,得到消息的各大队社员们对此是十分期待。   虽然劳模不是他们,但他们大队也是有被选上当劳模的人。   这种“一人出彩,全队有光”的事情,哪儿能不积极呢!   而在这其中,表现得最为激动的,应该就是那六个被选中的女劳模了。   六个女劳模们虽说从前没见过,但作为有史以来第一届被评选为劳动模范的人,几个人在来到麦河沟大队前边的小河,等着一会大会开始的时候,不用招呼,六个女同志就自发坐在一起。   几个人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说着对自己能被选中当劳模的激动,和对一会儿要上台,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讲话的紧张。   “大芳你帮我看看,这身衣服行不?我听说给咱们发奖状的,是妇联的苏主任,我有点怕我上台以后会露怯……”说话这个是麦河沟大队的人,名叫铁花。她喊着的,则是郭屯大队的劳模赵春芳。   赵春芳端详了一会儿铁花,点头道:“这身衣服好,一点补丁都没有,保证不会在苏主任面前露怯的!”   铁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这身衣服也是特意找我们队的女知青借来的,她们也都特崇拜苏主任,一听说我被选中当劳模,能上台跟苏主任站在一块以后,就主动借了我一身衣服。”   “那你们队知青可还真不错!”   “是啊,人都可好了!”   赵春芳认同道:“其实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们也不像从前咱对城里人想得那样瞧不起咱们农村人,反而人都挺好的。就是从前的领导都不像是苏主任那样,愿意帮咱们妇女,帮队里头的社员,和知青们说和,要不也不能发生头阵子在于家堡的那场冲突。”   说着,她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位置的那群知青,忍不住感慨道,“说起来,苏主任可真是个好领导,不光替咱们女同志争取到了这么多机会,还让咱也能当劳模,对其他社员们,还有这些外来的知青也都照顾极了。听说,这次表彰大会会来这么多人,就是因为苏主任之前说要组织的那场招工考试,也要在今天现场报名呢!”   铁花也道:“我也听说苏主任要在社员和知青里头招人给工作这事儿了。不过可惜了,要求都得是初中学历,甚至是高中学历呢,我家男人连小学都没读完,打从知道招工的消息以后,就天天在家说以后一定要供我家那俩孩子读书,免得像他这样,明明有机会,却输在学历上。”   赵春芳道:“可不是,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多认识几个字呢。”   两个人正说着呢,伴随着一阵锣鼓声,表彰大会就这样,正式开始了。   在田庆丰这位公社书记上台讲话,并完成了给六位男劳模颁发了奖状和奖品的工作以后,穿着一身靛蓝色新工装,头发是梳着十分整齐对称的双马尾麻花辫子的苏曼闪亮登场了。   在这个朴素的年代,苏曼的长相几乎可以说是自带滤镜,但不管她站在台上说话的语气有多么温柔,台下这群早就见识过她厉害的男同志们,也都不敢生出半点亵渎的想法,反而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以示自己对她尊重,与畏惧。   站在台上,苏曼如她昨天所说的那样,打扮得十分光彩照人。   面对众人,她用温柔又不是力量的声音,说着开场白:   “作为公社妇联主任,我今天站在这里,不光是为了给我们善良勇敢又有力量的女劳模同志们颁奖,对她们不输于男同志的劳动表现进行表彰,更是代表了所有麦秆公社的妇女同志——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正视妇女所拥有的力量,就像是我们的女劳模一样,她们是真正用实际行动响应、落实了大领导的号召,证明了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人。   “而我同样相信,在未来还会出现更多像这几位妇女同志一样的,有着根据高更伟大追求的妇女同志出现,并做出更多我们现在没有做到的事情!”   苏曼即兴发挥的开场白的内容不算很多,只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就能说完。   在结束了开场白以后,她需要做的,就是为已经陆续走上台的,并因她这番话而表现得十分激动的六位女劳模们发奖状和奖品。   和男劳模们颁奖的流程一样,只是苏曼多给了这些女劳模们一个拥抱,外加一句鼓励的祝福。   女劳模脸上激动、欣喜的笑容,和苏曼温柔大方的言行举止,以及她们真诚拥抱的画面,深深印刻在了台下所有女同志的心上。   她们也想要成为站在台上得到苏主任称赞的人,也想要得到这样一个能让人充满力量与自信的拥抱,和永远肯定的目光与鼓励的言语。   她们,想要成为像苏主任这样——   年轻富有朝气,温柔又不失力量,自信也满是包容的人。   在几乎所有妇女同志激动又热烈的掌声中,这一场表彰大会,成为了继批/斗大会以后,又一次唤醒了女性被传统封建所禁锢的,想要打破一切陈规旧矩的思想,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会。   而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在所有劳模都已经得到了奖状与奖品,重新回到台下后,苏曼却没有从台上走下去。   因为接下来,就是她将这个只谈爱情不讲发展的书中世界,改变成一个需要全面基础建设,在场每个人都要参与进来的时刻。   是苏曼真正意义上,朝着自己建设基层事业的,第一步。   ——招工考试的现场报名。   在表彰大会开始前,赵春芳和铁花两个人没能继续的对话,再一次,随着苏曼站在台上,说着报名要求和现场报名流程的内容中,重新说下去了。   而在她们说着后悔没能好好念书,而导致不能报名,参加考试的时候,在场所有的,因为学历资格不够而不能报名参加招工考试的社员们也都在懊恼。   每个人都在后悔从前村里头组织扫盲班的时候,自己为啥不好好多学几个字,多看几本书,也都在后悔为啥村子里放着几乎都是初中、高中学历的知青不好好跟他们请教,以至于现在几乎所有的知青都有资格报名,而他们却都只能眼巴巴看着——   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去排队……   看着他们领到报名表,四处借笔……   看着他们拿到笔,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样的场景,让几乎每个大队都没几个人有资格报名参加考试的社员们都忍不住喃喃道:“要是当初大队小学还没被停课的时候,我能明白学历的重要,也让我家孩子去那里念小学,再让他去公社念高中的话,他现在就也能像这些城里来的知青一样,有资格参加考试,不用继续当泥腿子了……”   但,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就是没有如果。   苏曼站在台上,先是看了看自己左手边正高兴地排队领报名表的知青们的兴奋,又看了看自己右手边这群为年少不知读书好,如今后悔也来不及的社员们的懊丧……   将台下所有人的神色变化都尽收眼底的苏曼知道。   马上,就是可以收网的时候了。   ——   招工考试的时间被定在5月8日。   这个时间,让已经报名,确定参加考试的知青们在兴奋之余,也不免都有些紧张。   只有一周的准备时间。   考试的内容,和考试通过后能得到的工作性质,他们一概不知。   但参加考试的人有多少,每个人却都清楚得不得了。   ——206个知青,和17个来自各大队的,拥有初/高中学历的社员。   加起来,一共是223个人。   那会录取多少人呢?   ——未知数目。   这样的认识,让不少插队多年的老知青们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因为他们已经离开城市,来到农村插队太多年了,从青葱少年到如今雾霭沉沉,曾经的热血青年,如今已满手都是老茧。   学习过的知识也早已经随着多年来的劳作而被封尘遗忘。   他们,像是被时代抛弃的人。   他们,也都渴望能够得到这份工作。   渴望会促使欲/望滋生。   欲/望则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随着时间的推进,在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一位从赵兰妮和陈秋苹被分配到于家堡生产大队,来到这里的第一天时,就对她们俩十分关照的老知青李素琴有所行动地找到了赵兰妮。   李素琴看着赵兰妮的额头上仍还有着浅浅一道疤痕时,突然说道:“赵兰妮同志,之前你受伤的时候,苏主任不是有来看过你几次吗?她来这几次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这次招工考试的事情啊?”   “素琴姐,你这话是啥意思啊?”赵兰妮眼神复杂地看着李素琴,不懂装懂地说道,“人家苏主任可是公社妇联的领导,过来看我就只是为了工作,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回去公社忙活,咋可能会跟我说关于招工考试的事儿呢!”   李素琴没有理会赵兰妮,自顾自地说道:“我看苏主任这人的年纪和你也差不多,看起来也挺面善的,只言片语中,也总能透露点招工考试的消息吧?兰妮子,你刚来的时候,我也没少照顾你吧,你可不能在得了内部消息以后,瞒着姐啊。”   听到这话,赵兰妮也没客气,直接说道:“素琴姐你是一直都挺照顾我的,但我平时有点啥好东西,可也没少给你啊……说起来,素琴姐你之前还跟我借了两块钱呢,我之前也没好意思要,可现在我觉得素琴姐你挺闲得慌的,不如把钱先还给我,咱再继续唠?”   这话一说出来,李素琴的脸瞬间就变得铁青。   但既然她已经抹下脸面过来找赵兰妮,并和她说了这些本不应该说的话了,那她就不能和赵兰妮撕破脸,只能强忍着心里头的愤恨,继续说道:   “兰妮子,欠你的钱我肯定还你,可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从五几年就插队了,家里头对我也是没多少感情,从来没贴补过我不说,更是没有半点想辙给我弄回城的想法。可我今年都28了,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去城里,所以这回的招工考试,对我真的太重要了……”   “这个招工考试,对所有人而言都很重要。但素琴姐,我帮不了你,真的。”赵兰妮不为所动地说着,却也是真的没说半点谎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考试的内容,也不知道最后会招多少人。   看着李素琴明显已经钻进死胡同,认定自己是故意不帮她的样子,赵兰妮叹了一口气。   但面对一直以来都十分和气、善良的李素琴,赵兰妮哪怕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也还是开口劝道:“素琴姐,你要是还念着咱们这段时间处出来的情分,你就听我的一句劝——踏踏实实看书比走歪门邪道要强得多,从前连招工考试都没有的日子,不也都熬过来了嘛。如今已经有了考试的机会,那就算是这次没成功,未来也一定还能有机会的。”   但显然,李素琴没能将赵兰妮的劝说听进去。   多年的劳作,贫苦的生活,一年大过一年的岁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离开这里,回到城里的未知——这些宛如巨石一样的存在,让招工考试的出现,成为了李素琴几近崩溃的世界里的,唯一的希望。   李素琴不是没想过好好准备,靠自己的真实实力通过考试,但她只有初中学历,这些年也几乎没有碰过课本,早就将学过的知识几乎全都忘记了。   她看着其他人一边看书一边讨论时的自信,看着自己如何也看不明白书上内容的窘迫,只觉得希望渺茫。   思来想去,李素琴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想要通过招工考试的可能,似乎就只有旁门邪道这一条路,可这条路却也没有那么容易。   是要放弃,还是听从赵兰妮的劝导,继续苦守着希望,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李素琴在失眠了整整一夜后,还是没能从死胡同里走出来。   ——她必须要得到这个机会。   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现在的生活。   可是,她要怎么做才能通过考试呢?   李素琴在从赵兰妮这里碰了壁之后,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只一心想着歪门邪道,甚至如果不是她没有钱的话,她都想要去贿赂苏曼。   而就在招工考试近在眼前,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李素琴都快要放弃的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她身边,向她递出了不知道是代表希望的橄榄枝,还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人说道:“你是不是很想要通过招工考试?我可以帮你,只要你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卡文,更新时间有点不固定,但还是会保证绝不断更的,望请见谅。   写得太晚,可能会有虫,明天会认真修文+捉虫的_(:з」∠)_   PS:在下一章更新以前的2分评论都有红包,谢谢。 第40章 (修)   苏曼安排的这场考试是她结合了在未来时代十分流行的笔试+面试的模式,却又不单单只是这样。   她的想法是以笔试为第一轮,面试为第二轮,实操为第三轮。   这样做的目的不是为了筛人,而是要全员都参加完三轮考试以后,再根据他们这三轮中的总体表现,进行第一批知青的工作安排。   因为在苏曼看来,想要人尽其用,就一定要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考试,来考量这些知青方方面面的情况。不光是考验他们的知识储备、业务能力,也要对道德品行、思想境界方面进行考察、了解,并通过这样全方面的考核,以确保对方是值得被选择的。   而其中,面试和实操的考试方式都比较简单,主要难的,应该就是第一轮的笔试。   这年头,复印机在国内可算是极为新鲜的设备,能够生产的厂子少,用的人更少,尤其是是像麦秆公社这样位于犄角旮旯的穷地方,别说向上申请配套设备了,就是翻遍整个公社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像苏曼一样还知道这样的高科技产品长啥样子的人。   之前那206份的调查问卷,能通过手写来,是因为上面字少,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可要是让公社这加起来还没有20个的同事在七天时间里,全靠手写去完成一共206份,且内容几乎包揽了小学到高中课本知识内容的招工考试试卷,那简直真是要了人命了。   先不说这个数量能不能完成,就说着一整张试卷的内容得写多少字吧,简直是数量和质量的双重考验!   所以,从做出通过笔试来进行第一轮招工考试的决定时,苏曼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安排这206名知青该如何进行统一考试,怎么保证考试不会出现有人作弊的办法,以及考试试卷的问题。   ……   公社小学。   在考试前一天,终于借到考试场地的苏曼认真地感谢着对面的老人家,说道:“蔡校长,真是太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了,腾出来的几间教室我们保证会在考试结束以后,给您变回原样,保证不会损坏咱们公社小学的桌椅设备的。”   蔡校长听到这个,连连摆手:“哪里哪里,苏主任对于妇女事业所付出的努力,连我们学校里的女老师们都在说,一听到是您要用我们学校的教室来进行招工考试的消息,大伙儿可是都积极得不得了,已经都将教室按照您所说的那样布置好了。”   “那真是太感谢各位老师们的帮助,明天的监考也要辛苦各位老师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们也希望麦秆公社的知识青年可以真正成为靠知识来改变命运,也永远积极向前的青年!”   说着,蔡校长忍不住问道:“只是苏主任,这考试的试卷内容和试卷本身……”   “啊,这个您不用担心,不需要学校这边来负责,我已经都准备好了。”苏曼说着,拍了拍自己随身背着的挎包,说道,“试卷内容我已经编好所有题目了,到时候公社这边提供人手一份的试卷纸一张,等考试开始以后,把我特地用大字体写出来的大试卷贴在黑板上,让这群知青们自己抄写题目再填写就行了。”   “这个想法可真是……真是太好了!平时我们小学考试的时候,都是要全体老师一起加班加点手写试卷,每次都是辛苦得不得了。但今天苏主任你的话,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好办法。”蔡校长忍不住称赞道,“这样抄写试卷的方式,既能避免考题泄露,学生们作弊,又能减轻老师们的负担,还能锻炼孩子们抄书的经验,和对考试题目的进一步了解,真是两全其美啊!”   听见这话,苏曼心想,这位蔡校长可真不愧是教育人士,只是一个为了省事儿的考试办法,就能然他说出这么多好处来,可真是将语言的艺术发挥到了极致啊!   想着,苏曼笑道:“我也是考虑到人数太多,手写试卷工程量太大的问题,所以才会想出这个办法。本来是为了能让自己和同事们都腾腾轻,如今听了蔡校长的话,倒是给这个办法的诞生增加了不少教育意义。”   “主要还是苏主任你心思巧妙啊。”   “哪里哪里,跟蔡校长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互吹了一波彩虹屁后,苏曼看了一眼校长办公室墙上挂着的表,见时候不早了,便起身说道:“关于明天招工考试的事情,还要麻烦蔡校长和其他老师们多费心,明天我也回过来,再有什么事情,我们就明天再聊吧,我就不打扰蔡校长了。”   蔡校长:“苏主任客气了,对于您提出来的考场安排和监考要求,我们公社小学这边一定会认真完成的。”   ……   第二天,招工考试如期而至。   整个麦秆公社共计206名知青,外加17名来自各大队的社员,共计223名考生,也都从各自所在的生产大队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作为招工考试考场的,公社小学。   路上,知青们三五成群地结伴在一起,边走边说着一会儿到了公社小学以后会面对的可能,和在招工考试的笔试环节中,考试的内容会是什么,难度又会不会很高的话题。   大家的心里都充满了对这场招工考试的期待与紧张。   每个人都希望笔试的考试题目会是自己擅长的,或是这段时间有所准备的内容,也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二百多人里脱颖而出,成为能够被选中的赢家。   当然,这里的“每个人”并不包括赵兰妮和陈秋苹。   她们两个早就已经坚定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也清楚这场招工考试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会有很多更多的机会出现,提供给在场这些有真本事,或是愿意付出辛苦汗水的人。   在所有人都在紧张忐忑的时候,两个人为了随大流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多少就有些敷衍,并流于表面了。   对于赵兰妮和陈秋苹这样很容易被人发现的,不够真诚的表现,李素琴是第一个发现的人。而这样的发现,也是让她原本还有些心虚、胆怯的情绪,变成了愤怒。   李素琴愤恨地看着难掩轻松神情的赵兰妮,和向来和她关系最好,总是形影不离的陈秋苹,只觉得内心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她的心脏。   这样的烧灼让李素琴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在这个名为“嫉妒”的火焰的燃烧中,彻底沸腾了起来,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李素琴看着前面不知道说了什么而越发笑容灿烂的两个人,略显神经质地自言自语道:“赵兰妮你笑得这么开心,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和我说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帮不了的话……你不是不知道,也不是帮不了,你就是根本不想帮我!”   李素琴说着,又放低了声音,喃喃道:“但没关系,你帮我有人帮我,不就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   想到那个人作为帮自己通过考试所要自己去做的事情,李素琴仍旧有些……不,她不能再飘忽不定了!李素琴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有所决断的同时,眼神也还不住地看向赵兰妮和陈秋苹。   在不断的自我洗脑、对通过考试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赵兰妮有所愤恨不满的情绪的刺激下,李素琴原本还有些犹豫害怕的神情,都随着她内心的变化而跟着,变成了阴鸷与决绝。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要怪,就怪你的不公平吧!”   ……   站在公社小学二楼的办公室窗前。   看着陆续进到学校,并按照自己提前写好的考场分班人名单上的内容,有序地朝着各自所被分配到的考场地点走去的知青们和社员们,看着他们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样子,苏曼只觉得自己这一身,原本因为这阵子一直忙来忙去的疲惫都消减了许多。   对一个事业狂而言,最好的能量补充剂,应该就是得到支持,得到响应,得到好的结果。   苏曼从小到大就要强,两辈子加起来的倔强,和她本来就不服输的性格,都变成了这辈子想要扎根在基层,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执着。   而现在,看着这些人走进考场的脚步,苏曼就好像看到了自己正在一步步脚踏实地前进着的事业。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会考得怎么样,能不能符合自己的要求。   想到这,作为监考老师中的一员,苏曼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在窗边这里只为了看已经没了考生的学校空院子,走出了办公室,准备开始认真监考这些考生了……   学生时代没少因总爱提前交卷这个习惯,而被监考老师站在桌旁边盯着的苏曼,在今天可是过足了监考紧盯人的瘾,几乎每间考场教室她都走了一遍,并在几个“幸运儿”身边都站了至少三分钟。   但别说,被苏曼盯上的几个考生试卷题目答得还都不错,就是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不过是被自己盯了那么一会儿,几个人就都不约而同地总写错字,总要修改。   对此,苏曼表示,等这些知青们正式上岗以后,她一定要先好好培训一下他们这方面的能力。   ……   在考试快要结束的时候,苏曼又回到了楼上的办公室,准备再观察一下这群考生在考完以后离开的状态,好看看和他们刚来时会有什么不同。   随着一声铃响,考试结束了。   看着众人结伴离开的身影,和收上来的字迹全然不同的试卷,苏曼自言自语地说道:“各大队扫盲班的教师班底马上就能凑齐了,之后就就该准备培训基地和公社表演队的事情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苏曼就忍不住有些头痛。   要知道,在上辈子的时候,她是已经熬出头当了公司里的中高层领导,不说有多厉害,起码干点啥事儿也都不用亲力亲为,哪儿像现在这样,啥事儿都得自己来啊!   想到这,苏曼忍不住喃喃道:“也不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没有擅长写剧本的,或者是擅长人情交际,能给我当个全能助理的人。这样的话,我也能多些帮我分担工作的人,好腾出手继续其他的计划了……”   咋想也想不明白为啥自己都穿书了,也还要当社畜的苏曼叹了一口气,准备等着公社的同事过来跟自己一起把这些卷子带回公社去,然后继续自己这个全能型社畜,啥啥都得会,也要会批卷子的工作的时候,蔡校长走了进来。   面对苏曼的疑惑,他表示:“苏主任,学校门口有个今天过来参加考试的女知青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妇联主任说,还一定要在今天,和你当面说才行。我刚劝了她半天,想说苏主任你这边还有事情要忙,暂时没时间见她,可她是说啥都不肯定走。”   说到这里,蔡校长有些为难地问苏曼:“苏主任您看,这人是过来找您的,可却堵在公社小学的门口不走。您看这事儿,是要怎么办……”   “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当面说,还非得是今天?”   “是啊,这位女同志从考完试,其他人都离开的时候,就一直等在门口,说来说去就是一定要在今天见到苏主任你,不然就不离开!”   这个说法让苏曼有些费解,心想各大队如今对知青的态度虽不算客气,但双方现在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鲜少有人会再去刻意为难知青,而知青们的插队生活也有所好转,几乎是没有啥可需要找自己这个妇女主任才能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女知青是谁?她又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   而她口中所说的,这个一定要和自己当面谈的重要事情,又会是什么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这一章更新,容我捋一捋大纲,明天再战! 第41章   苏曼从来都是一个谨慎、多心的人。   这一点她从小在福利院这样,所拥有的资源都需要靠自己去争取,而永远不可能得到公平待遇的生活所养成的习惯。在任何一件事发生的时候,她都会去先放大人性之恶的一面,去揣度一个人行动的底线,并做出一定的防备。   哪怕这是个百分百的好人,苏曼也一直都改不了她这个几乎可以算作是缺点的习惯。   像是此刻。   在听完蔡校长略显为难,并希望她出面见一见这位知青的表述以后,苏曼第一反应的,就是这个女知青为什么要找自己,要说的内容是什么,这样做的目的又是想要达成什么。   “苏主任,我看那位小同志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应该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你说。所以,苏主任你……要不要出去见一见这位女知青?”   面对蔡校长的询问,苏曼没有泄露半分自己内心所想,笑道:“既然这位女知青这么焦急地要见我,那必然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肯定是要见一面的,只是……”   她略显为难道:“只是蔡校长您也知道,我之前安排过来一起搬运试卷回公社办公室的同志还没有到,这些试卷也不能没有人盯着,我是必须要留在办公室,等我那两位同志过来才能离开这里,所以……可能要再麻烦蔡校长您多辛苦跑一趟,帮忙把那位女知青请到这里来,这样的话我也能继续等公社同事过来,也能听一听这位女知青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那我现在就去找那位女知青同志过来。”蔡校长的本意是想让苏曼带着那位执拗的女知青离开公社小学门口回公社去谈,以避免来往的人群对她站在他们学校门口所引发的好奇,而苏曼的提议也更符合蔡校长的意愿,反正只要别再在学校门口就行,上哪儿对话都一样。   “那就麻烦蔡校长了。”苏曼根本就不想单枪匹马出去见那位知青,请蔡校长将人带进了学校的原因和目的,也是苏曼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和对方见上一面,看看这位女知青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要是这人是真的有啥重要的事情要说,或是遇着了啥妇联能够帮忙解决的困难的话,苏曼当然也会义不容辞。   但如果对方是想要过来套近乎,或者是宛如《月光大道》选秀决赛时,那种靠卖惨而获得票数……咳,想借此自己的关系通过笔试,得到工作的话,苏曼也必然是不会给对方半点机会的。   几分钟后。   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成功完成了今日锻炼目标的蔡校长气喘吁吁地领着一个看长相还算老实,但一抬头露出她那一双左顾右盼的眼神时,苏曼就觉得这人不像是她话里所说的那样,是个需要得到妇联帮助的人。   但不能以第一印象来决定一个人的好坏,还是要通过交流与接触。   苏曼压下自己对这位女知青过于活泛的眼神的怀疑,笑着朝对方走了过去,伸手道:“同志你好,我就是你要找的公社妇联主任,我是苏曼。”   对方似乎是被苏曼才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和蔼可亲的态度给吓到了,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才快速握了握苏曼的手又松开,小声道:“苏、苏主任你好,我是1959届下乡插队在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知青,我叫、我叫做李素琴。”   “素琴同志不用这么紧张,来,过来这边坐,有啥事儿也先喝口热水再说!”说着,苏曼走到了另一张空着的办公桌前,拉开了两把椅子,一把她坐了下去,一把则是留给李素琴坐的。   “好,好的。谢谢苏主任。”李素琴在苏曼不容拒绝的眼神中,坐在了椅子上,却又只坐在了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整个人都表现得十分拘谨。   她小心地打量着办公室的环境,在看到被密封在旁边办公桌上的那一沓熟悉的考试试卷时,李素琴的眼神就变了,变成了无法被压抑下去的,渴望。   苏曼及时捕捉到了这一点,心里对李素琴非要见自己的目的,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   她说道:“素琴同志,听蔡校长说你找我有重要的事情,还必须要当面和我单独说……不知道你是遇到了啥困难,还是对这次招工考试有啥想法?现在办公室里就你和我两个人,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不用紧张害怕!”当然了,我想你也清楚,招工考试才刚刚结束,这些试卷还没有被运送去公社办公室那边,我今天的时间安排是真的很紧张,所以我希望素琴同志你可以言简意赅些。”   李素琴被苏曼如此直白的表达说得有点懵,反应了好一会儿后,才不敢置信地说道:“是在这里说?!”   “当然是在这里。”苏曼边说着,边观察着李素琴的神情变化,故意试探道,“素琴同志你等在学校门口不就是为了见我吗?这在哪里说不都是一样的嘛。”   这怎么能叫一样?   这根本就不一样!   李素琴想到那个人对自己再三嘱咐的话,再看着苏曼明显不会跟自己走的架势,心里就猛地一突,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苏曼,又不免心里头多了几分犹豫。   别看李素琴比苏曼大了近十岁,但在面对苏曼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贼心虚,还是对方真的气场太强大。总之,李素琴是坐立难安,总会有一种想逃跑的感觉。   尤其是在想到,这位苏主任在才来到麦秆公社两个月的时间里,所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和在几个生产大队里几乎可以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形象,与被称作是“铁娘子”的外号……   李素琴是真的后悔自己胆大不要命,竟然敢真的听那个人的话,过来做出试图算计这位苏主任的行为。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苏曼见她半天不开口,反而一个劲儿冒冷汗的样子,更是用温柔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声音追问道:“素琴同志,你咋半天都不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苏主任我——”看着苏曼宛如洞悉了一切的眼神,李素琴在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嘴巴就不停使唤地把她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听完李素琴交代出来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苏曼沉默着,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是公社过来帮忙把试卷带回公社的同事们。   苏曼起身,道:“你们来得正好,这位女知青同志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我帮忙去解决一下。这些试卷就辛苦你们带回公社了。”   说着,苏曼拿起自己的挎包,示意李素琴跟自己走。   李素琴:“???”   ……   “那个人说让你在今天中午十二点以前,给我带过来这里就算是完成任务,就能帮你安排工作?”   “是、是这里没错,但苏主任我真的没想害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站在郭屯大队距离公社不算特别远,但有些偏僻的小路上,苏曼看着不停说着求情话的李素琴,基本上可以确定她这是被人当木仓使了。   苏曼看着她快被吓得背过气儿的样子,摆了摆手,敷衍道:“我知道我知道,素琴同志你也只是一时被人蒙蔽,误入了歧途,现在幡然悔悟,重新做人也是可以的。只要等我抓住了找你算计我的人以后,你把事情的全过程再和公社书记,还有公安的同志说一遍就行,也算是将功补过,不至于给你也一起抓进去。”   听见这话,李素琴的第一反应,是先看了看苏曼的小身板,心想,就苏主任你这样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样子,别说抓人了,能不被抓就不错了!   只是出于“墙头草,两头倒”的心理,李素琴没有点破这一点,只小心翼翼地寻摸着方便自己逃跑的路线,心里头是苦得不得了。   她心想,自己落在苏曼手里,也真是不知道是该高兴自己不用被送去见公安,还是该悲伤眼她看着就要到手的工作是彻底泡汤的事实。   想着自己如今做的这里外不是人的事儿,李素琴就恨不得当场晕倒,或是给自己几嘴巴,为她这被猪油蒙了心的行为而感到后悔莫及。   为此,李素琴是半真半假地痛哭流涕道:“苏、苏主任,我保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组织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心想着要给敢设计自己的人在今天一网打尽的苏曼也懒得辨别李素琴这番话的真假,只说道:“都好说都好说,只要你端正态度,别总想着走捷径,不劳而获的事情,平时多看点书,长长见识,也不用让人随便一糊弄就相信。如今,成了帮凶,可是没有回头路了。”   看着李素琴被自己一句“帮凶”的话给吓得小脸煞白的样子,苏曼是打了一棒子又给了一甜枣道:“不过咋说你也是知青中的一员,我这好不容易才促成社员和知青之间的友好关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破坏了总体大局面。所以,还是那句话,要做一个正直的,对社会有意义的人。”   说话间,苏曼左右走动着,看着不远处的小树林,总觉得这地方不像是打架斗殴的最佳位置,反而像是……   苏曼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但还没等她抓住,树林子那头就窜出来了几个明显来者不善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必须要承认,我的状态真的出问题了。可能是前阵子为了全勤奖,我一直为了写够9k字而拼命写9k字所造成的结果就是,我焦虑症复发了。这本书我真的很喜欢,也是我目前唯一一本认真写了大纲、人设的书,所以哪怕数据不好,状态也不好,我也要把它写完,只是可能更新字数和时间上都不会太稳定,但是会保证日更的【敲黑板,不会坑!】。   接受大家的不接受,但真的希望,我能有一天写出特别好看的一本书,到时候还想能要在评论区看到你们呀。不过这本书就让我先慢慢写,好好练习一下该怎样写出一本更好的书吧。   ------   PS:我约的封面明天就能出图啦,草稿我已经看过了,特别符合我的预期,希望等拿到图换上新封面的时候,大家也能喜欢,谢谢。 第42章   这几个陌生男人的突然出现,让苏曼终于明白算计自己的人目的何在的同时,也让毫无防备的李素琴被吓得惊叫不已,整个人已经吓得小脸煞白,人也不住往后退着。   年纪已经不算小,又在乡下插队这么多年的李素琴立刻明白这几个一看就不是啥正经人的男人出现在这里,面对自己和苏曼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同志所代表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为啥苏曼会说自己让人当木仓使的话的意思了。   闹了半天,那人根本就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表面上是只需要自己将苏曼带过来以后就能功成身退,实际上却是想要将自己也一起算计进来,毁了自己和苏曼的名声的同时,还能将罪魁祸首的身份嫁祸给自己或是这几个流氓地痞身上,而她在将自己摘出来以后,甚至都不用付出半点代价,就能实现她报复苏曼的目的……   想到这,李素琴原本还有些飘摇不定的内心,在此刻彻底倒戈向了苏曼。   但在看着仍站在原处,也不知道赶紧跑的苏曼,李素琴试图以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情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逃跑,决心要跑去人多的地方呼救,到时候带人过来解救她。   然而……   李素琴看着已经分成了两拨,一拨围住了苏曼,一拨围住了自己的人,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清白分分钟就要被毁。她双手抱臂,紧紧抱住自己,一脸防备地问道:“你们、你们可别想欺负人!旁边就是郭屯大队,我喊一嗓子,就会有人过来的!”   围住她的几个二流子不屑地笑了笑,说道:“可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们领头的大哥今年才刚20来岁,大姐你得三十了吧?真当我们没有职业操守,是个娘们就占便宜啊?”   听到这话,李素琴气得差点没昏过去,连对几个陌生男人的恐惧都没了,说着就要往他们脸上挠。   这个时候,从一开始看着从林子里钻出来,显然不是只为了路过的几个人走出来,到被他们包围在中间,明显处于敌强我弱状态的苏曼反倒是没有半点恐惧与躲闪,更没有将围着自己这几个人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下流表情当回事,反倒是认认真真地将这几个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笃定道:   “你们不是麦秆公社的人。”   这句话一说出口,让故作凶神恶煞的几个男人有些反应不及,只能在沉默了好几秒钟以后,才都心虚地说着:“谁说的,我们就是这个公社的人!”   但显然,这样色厉内荏的反应是骗不了几乎和整个公社的人都有过碰面,且在记忆力方面颇有天赋的苏曼。   苏曼紧盯着这几个人,没有深究这个话题,只十分平静地问道:“那好,既然是麦秆公社的人,那你们现在这是为什么在这里蹲守我们两个人,还不许我们离开?难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为首的一个混子长相十分普通,但右脸颊上却又一道手指长的疤痕,这让他本来平平无奇的长相,多了几分凶狠。   面对苏曼的问话,这位混子头头一口将自己叼在嘴里的野草根吐了出去,狰狞了一张脸,说道:“老子管你是谁,你只要知道,有人看你不顺眼,特意叫了哥们几个过来给你一个教训尝尝!你要是识时务的话,就快点把衣服脱了。放心,虽然你长得是挺带劲的,但就跟我兄弟刚说的似的,我们可不是那地痞流——”   话还没说完,这位看起来十分凶神恶煞的混子头头就倒在了地上,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怎么倒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捂着裆/部满地打滚,疼到快要晕倒了。   看着自家老大疼得仿佛已经灵魂出窍的样子,以及他手捂着的位置,在现场所有人的男性同胞们都不由得感到□□一凉,仿佛已经能感受到他的疼是怎样的疼了。   所以,到底是谁!   是谁这么狠心,给他们老大来了这么一下“断子绝孙脚”的?!又是谁,能在他们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对他们老大这么不客气?!   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这个荒凉的小树林里响起:“是我踹的。”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后,瞬间觉得脊背发凉。   同时,现场也仿佛是慢动作回放一般,所有人的视线都缓缓地,缓缓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了站在原地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位置的,身量纤细,弱不禁风的……苏曼?!   被众人紧盯不放的苏曼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好长时间不踹人,没控制好力道。不过等我再踹几个,就肯定不会再失分寸了。保证不会让你们还能有像他这样还有力气在地上打滚的机会,是当场就能疼晕过娶的那种。”   说着,苏曼活动了一下手脚,对已经被她这番话说得当场麻爪的其余混混,十分礼貌地问道:“所以,你们谁先来?”   众人:“……”   危险危险危险!!!   ……   作为一个拿着胎穿+穿书剧本的天选之女,苏曼拥有的,不光是上辈子的记忆、生活经验和对书中剧情的了解。她还拥有的,是比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点……点点的,力量。   发现自己的力气可能是比同龄人要大一些的时候,是在她六岁那年,一个同村名叫二狗子的臭小子想要仗着抢走她奶给她的地瓜干时,当时苏曼虽然因为早产而显得十分孱弱,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主儿,本来是想着给这小子推开,跑回家告状,可就是那么随手一推,二狗子就直接让她给推得翻了个跟头。   想起当年二狗子被自己推到以后哭着跑回家告状,却没有一个人信他说的话时,所表现出来的崩溃模样,让向来热衷于扮猪吃老虎,当时还反咬了对方一口的苏曼不光没有觉得良心不安,反而每每使用起自己这身除了他,就再没人知道的力量时候,还会想起他哭出一脸大鼻涕泡时的样子。   就好像此时此刻,这几位同样被自己揍到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全都紧紧挨在一起试图互相取暖的混混团伙的成员们,和在一旁没人可抱,只能自己抱自己的李素琴。   当然了,苏曼是不会无差别打人,连李素琴都一起揍的。她这纯属是作为旁观者,外加险些就成了这群人帮凶,自己脑补过多,给吓的。   此时,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样弧度微笑的苏曼笑盈盈地看着这几个瑟瑟发抖的二流子,看着他们明显已经生不起半点抵抗心思的样子,苏曼微笑道:“说说吧,你们是隔壁公社的人,还是隔壁县过来的,是谁让你们过来这里埋伏我的,给了什么好处?”   几个混混讷讷道:“我们是隔壁县下边生产大队的人,找我们的人是个女的,叫啥不知道,但她给了我们二斤肉票,还有20块好处费,说只要我们过来这边等你主动上钩,再给你……”   “再给我怎么样?”苏曼语气越发温柔地问。   成功被吓得一哆嗦的混混连忙说道:“我们不敢,真的!我们几个都是一个大队从小长大的兄弟,平时在队里也就是招猫逗狗,干过最大胆的事儿就是偷了大队寡妇养的鸡,这回敢过来这趟也是那娘……那女同志给的太多了!我们是一时糊涂,真没想,也不敢干她交代的事儿。”   “啊,原来你们只是一时糊涂啊!”苏曼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块大概半斤重,带有裂纹的石头块,掂在手里头,“那你们刚还让我快点把衣服脱了是要干啥啊?”   被质问的混混看着因说这句话而被踹了一脚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老大,简直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我们就是想装装样子给那人看,好让她觉得满意,到时候把答应好我们的钱和肉票给我们。大姐我们真的都是良民啊,干这事儿也是想拿到肉票买点肉吃,解解馋!”   “看起来,这人跟你们也是空手套白狼啊。”苏曼说着,饶有趣味地看着站在一旁脸色已经快变成调色盘的李素琴,觉得这个对自己心怀恶意的人倒也是个人才。   然而,苏曼这边话音刚落,还没等她继续说别的,就听见打远处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说道:“……我刚刚就是在这边听到了有人喊救命的声音,但我就一个人不敢去帮忙,就赶紧跑去大队喊乡亲们过来一起帮忙,咱们还是走快点吧,看看到底是发生了啥事儿!”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的熟悉感,和这人说着着急关心的话,却难掩兴奋得意的语气,本就对设计出如此恶毒却又过于草率的计划的幕后黑手有一定猜测的苏曼露忍不住感慨道:   “原来是你想要整我……   “不光要找人扒我衣服,还要找人过来围观啊……   “真是难为你想出这么费劲的法子啊,秦招娣同志。”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我的读者宝贝们都太好了,好爱你们啵啵啵啵   我会在这段时间里,努力调整好过度焦虑的状态,争取固定更新时间,再尽可能多更新的,爱你们!!!   ------   PS:新封面已经换好啦,不过可能得刷新几遍才能看到,不知道大家觉得这个新封面好不好看~用的是我最喜欢的紫色~(渴望得到夸奖的眼神(???))   感谢在2021-08-18 22:21:15~2021-08-19 23: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梦不舍19瓶;知微ws 3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头阵子,在于家堡大队和知青们发生冲突的事情结束以后,苏曼就一直忙着招工考试的工作,再加上最近公社和下边几个大队表现得都还算安分,在轮岗期间的大队长们工作也都做得不错,没整出啥幺蛾子的原因,苏曼也就一直没能腾出时间关注各大队的事情。   不过此刻。   看着这几个被秦招娣空手套白狼过来的邻县混混,还有自己所处的这一片属于郭屯大队的偏僻小树林子……苏曼就真是真是明白,啥叫“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自己还没去找麦队长和秦招娣的麻烦呢,这两个人就先迫不及待地算计起了自己了?当然,以苏曼对这两个人的智商评估来看,今天这事儿也有可能是这俩人互相算计,自己算是他们能够引对方入套的一个……必备项目?   趁着秦招娣和被她带过来的人还没有过来,苏曼招呼着李素琴和眼前几个被自己揍得一身全是内伤的混混们,问道:“你们都说不知道找你们的人叫啥。但刚那一嗓子的声音你们都听到了吧?都觉得耳熟吗?”   本来就为刚刚突然出来的嘈杂声,担心自己这让人当木仓使了的行为会彻底露馅,而紧张不已的李素琴听到苏曼这话,连忙静下心来仔细听了又听,连忙说道:“这个声音就是那个人的,我记得!”   其他几个混混也跟着点头说道:“没错,找我们过来的人说话又尖又细,就是这个声音。”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和不停说着话的秦招娣所表现出来的越来越兴奋的情绪,苏曼点了点头,对几个人说道:“你们现在,都站去那边,等会儿不管我说什么,你们只要点头就可以,明白吗?”   “那我们大哥……”对于苏曼的话,几个混混自然是不敢不从,只是最开始被苏曼踹飞出去的混混头子被疼昏过去以后,到现在还没醒,这脚步声越来越逼近,一听人就不少,这要是让人看见晕倒着一个人……没法解释啊。   “就让他继续晕着吧,不碍事。”苏曼被就打算靠这位混混头子当做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说道,“不过那个位置有点不起眼,摆到我这边,最好能在过会儿人过来的时候,一打眼就看见他才好!”   说着,苏曼还不忘对正想着该如何甩锅给秦招娣的李素琴嘱咐道:“你也是,等会儿啥也别说,听我说就行,等晕倒的这位同志挪好地方以后,你记得蹲他旁边,他要是半截醒过来的话,你就想办法让他别说话。”   混混们:“……”   大哥,对不住了!   李素琴:“???”   想办法让人别说话……   捂住鼻子和嘴就行吧!   混混头子:救命——   ……   自打秦招娣被苏曼撸去了妇女主任的职务,又被她知道了自己和麦大壮私情的事情以后,秦招娣的这颗心就从来没能放松下一刻,一直都处于胆战心惊的状态。   这感觉就像是迟迟未能落下来的第二只靴子一样,被抓住把柄自觉心虚的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放松对苏曼随时都能举报自己的警惕之心,一心想着该如何堵住她的嘴,或是抓住她的一个把柄,好让自己能够得以心安。   和秦招娣有着一样想法的,还有她的姘夫麦大壮。   当时两个人在已经撕破脸却又因为处于同样的境况,而不得不一致对外的情况下,麦大壮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去做一些能败坏苏曼名声的事情,在过程中安排秦招娣当一个无意中发现的路人。   到时候,他们两个人可以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由秦招娣负责“捉奸”,吓唬苏曼说要把事情宣扬出去,而这个时候,麦大壮则负责当好人,帮着苏曼和秦招娣说和,让她把这事儿隐瞒下来。   这样既能给没有把柄制的苏曼造出一个可供他们拿捏的把柄出来,又能借着这件事情将苏曼拿捏在手中,利用她在公社里的位置,为他们继续谋福利。   比如,恢复秦招娣妇女主任的职务。   但这些都是麦大壮糊弄秦招娣的。   在和苏曼谈话以后,麦大壮便打算将自己摘出来,并打算在原计划上进行改动,将败坏名声的对象改成秦招娣,捉奸的变成秦招娣男人,而自己则继续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和事佬。到时候,就又能对知晓这一切的苏曼有所交代,又能彻底甩开秦招娣这个总借着关系要挟自己的臭女人了。   只是,将一切都设计好的麦大壮没想到在自己即将执行计划的时候,会发生邻县知青跳河自杀,和知青因此与社员之间产生的冲突,以及由此事引发的,公社对于各大队游手好闲分子的全面打击,以至于他连个混子都找不到,只能一直将计划搁浅至今。   而令麦大壮更想不到的是,秦招娣会在这个时候按捺不住,擅自提前了计划,还找来外县的混子,并把地点安排在了自己现在所在的郭屯大队!   麦大壮闻讯赶来的时候,苏曼、秦招娣、被秦招娣带来的社员们、不认识的女知青和一帮更陌生的混子们全都在小树林子。   看着衣着整洁,显然没有被“败坏”名声的苏曼正站在众人最前面激昂地不知道说着啥的样子、秦招娣明显心虚站在人群最外围想要逃跑,却又被那几个混混怒视着围在中间而不能离开的崩溃表情、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陌生男人和在旁边看似是在为这人擦汗,实际上却死死捂着那人口鼻的女知青和围观群众们所流露出来的对苏曼崇拜的表情……   麦大壮茫然了。   这,这是个啥情况?!   ……   秦招娣看着站在人群最前面,正针对“春夏季中暑如何防止、救治”一主题进行即兴发挥演讲的苏曼那明媚温柔的样子,仍不住地冒着冷汗。   此刻,她想到的不是别的,是她刚刚先于其他人冲进小树林子时,她当着自己、李素琴和那几个小混混面前,捏碎手里石头的样子。   和在其他人也跟着进来以后,她立刻变脸,说自己是在送李素琴这位于家堡大队的女知青回大队的时候,遇到了这几个因伙伴中暑而求救的人的,说得好像是真事儿一样谎话时,连眼镜都没眨一下的样子。   这样的反差在秦招娣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怖印象。让她在五月上旬,这个最是和煦温暖的正午阳光中,没有感觉到半点温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犯冷,不住打着哆嗦。   实际上,在正面感受到苏曼不光有能力、心计,还有绝对武力以后,秦招娣只觉得眼前一黑,为自己招惹到像苏曼这样拼不过口才、比不过能力、斗不过手段……甚至连找来的混混都治不服的人而感到崩溃。   所以,她到底是为啥要这么想不开,非要和连石头都能给捏碎的人作对呢!   想到刚刚苏曼一边捏石头一边看着自己的神情,和此刻她站在人群前面讲话时没有半点区别的笑意盈盈的样子,秦招娣猛地打了个哆嗦。   她意识到,如果自己没能这个时候跑走的话,那可能就再也无法从苏曼的手掌心中逃出去的。   想到这,秦招娣四处张望着,一眼就看到了满目茫然的麦大壮,这让她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供自己甩锅的机会!   于是。   在苏曼结束了临时科普讲座会,人群也随之都散去,小树林子里只剩下苏曼、李素琴、邻县混混们、她自己和磨磨蹭蹭着没有离开的麦大壮的时候,秦招娣抢先了一步,开口说道:“苏主任,我坦白我自首我举报——”   “我举报这一切都是麦大壮指使我做的!因为他知道苏主任你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害怕会像于大海那样被送去县里批.斗,也怕会被下放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所以他就想出了这个主意,让我去邻县找人祸害你,再让我带人过来抓……”   秦招娣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小心打量了一番苏曼的神情后,才继续说道:“但我也是在看到他这时候过来以后才明白,找人捉奸的人都是我,最后倒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是想当渔翁,我也是被他糊弄了啊!”   说话间,秦招娣已是痛哭流涕,捶胸顿足。   而一旁被抢了白的麦大壮,也是彻底被秦招娣揭穿了他最初的阴暗想法,将这一切的丑恶都摆在了此时此刻,摆在了苏曼这个险些被害的苦主面前。   麦大壮气得两眼通红,目眦尽裂。   要不是有苏曼示意的那几个混混的压制,他恐怕是已经扑到秦招娣跟前,给她撕个粉碎了。   这真是好一派“狗咬狗”的现场直播,让一直对自己没能目睹赵大志和蒋副主任二人如此对峙场面而有所遗憾的苏曼恨不得当场叫好,为两个有了利益冲突的人互咬下对方“一嘴毛”的表现而感到满意。   对于这样送上门的“业绩”,和主动为自己想要扶持女大队长的计划却苦于没有空余位置的行为,苏曼自然没有轻轻放过的想法。   所以,公社一日游,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是周末啦,周末快乐呀~   日三虽然轻松了许多,但一章能写的内容好少啊,我这急脾气真是……还是得日万才行,必须得让咱小曼支棱起来!   所以,一定要争取明天日万.GIF   动起来! 第44章   在这个还没有柯南,那个被称为“小学生死神”走哪儿哪儿死人的角色存在的时代,苏曼这个走哪儿哪儿出事儿,干点啥事儿就遭人记恨的表现,也是让田庆丰深深感受到了自家下属所拥有的,和她解决事情能力一样优秀的,“谁跟她对上谁倒霉”的特质。   尤其是对于那几个大队长,还有男同胞而言,苏曼简直是他们的克星。   这才五月中旬,到麦秆公社工作了两个多月,六个大队长就已经被撸下去两个了,这还不算被苏曼批/斗过的家暴男,被她抓起来进行思想教育的大队二流子,和因做错事而被她一起毫不留情惩罚的妇女同志。   想到早就已经去到农场进行掏粪等苦活累活脏活,力求通过劳动而得到思想改造的于大海、崔田氏,和已经蹲牢子每天干活拔草听课的崔福和崔立春……田庆丰甚至都想给苏曼发个锦旗,内容就写上“让所有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惩恶扬善的先进个人标兵”这一句话,到时候不把锦旗给苏曼,而是交给各大队大队长,让他们引以为戒。   不然的话,估计等不到秋收秋种的时候,麦秆公社下边这六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就都得换成新面孔了。   此时此刻,看着坐在自己左手边,面色红润有光泽,精神百倍劲头足的苏曼,和站在右边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混混们,田庆丰默默将自己想要问苏曼有没有受到惊吓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麦大壮和秦招娣两个人互相推诿,都说这件事情是对方的阴谋,和自己没关系。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是打算怎么处理他们?还有这几个邻县人,和那位女知青,你都打算怎么办?”   苏曼从把麦大壮和秦招娣交给公社民兵组织以后,就一直没有表达看法,只一心坐在位置上认真看着自己那已经写得有些起皱的计划本。一脸平静的样子,像是毫不在意自己险些就中了这两个人的计谋,差点被人欺负的事情。   面对田庆丰的问话,苏曼连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对于他们俩我没啥可说的,该咋处理就咋处理吧,咱公社对这种事情的处理也是轻车熟路了,我都听田书记您的。”   这个反应倒是叫田庆丰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以苏曼过往向来从不留情的处理手段来看,这一次她更是不会放过麦大壮和秦招娣这俩将主意打到她头上的人。可现在看来,她倒是真的不在意,还不如帮别人解决问题时,对待那些施暴者的情绪激动呢。   “真都交给我处理?”田庆丰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这个事情和于大海的可不一样,还涉及到了邻县的人和知青,针对的对象也不是普通的社员,而是你这个妇联主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真不打算亲自处理?”   “田书记,您这话说的可是会给人一种,我是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的错觉,很容易造成误会的。”苏曼和田庆丰共事有一段时间,说话也随着相处起来越发随性起来。她知道田庆丰对和下属之间的相处没有啥□□的要求,便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定义在了建议在尊重之上的自在。过度谄媚,或是讨好,也不会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像是此刻。   田庆丰对于苏曼点出自己言语表达中的不妥之处后,也没觉得她这样有啥问题,反而是在那几个将离开这里赶紧回家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混混绝望的目光中,点头道:“这话的确是会引起歧义,我会注意的。”   混混们:“???”   这真的是公社书记,这里的一把手吗?为啥你没有挨过她的揍也这么听她一个黄毛丫头的话啊!   ……   对于跟鹌鹑似的站在办公室角落的已经醒过来的混混头子和他身边的混混们,对于田庆丰和苏曼之间对话所表现出来的震惊,两个人是都没空搭理他们,继续说着对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   苏曼道:“他们两个人针对我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我知道他们俩乱搞男女关系的事情,他们就打算下手为强,找些人祸害我,就等于是他们也能攥住我的把柄,好起到一个互相威胁又被威胁的平衡关系。   “虽然这两个人的行为的确是十分恶劣,但咱们公社已经有了于大海和崔福两次恶劣事情的发生,再闹出一起事儿来,县里头肯定会对咱们公社有意见的。所以他们俩的话,最好别惊动公安、县里,直接下放到咱这边环境最惨的农场就行了,至于具体怎么处理他们……”   说到这里,苏曼略有有些为难道:“田书记您也知道,招工考试刚结束,那还有二百来份卷子需要我去处理。而且,麦大壮这次被抓走,郭屯大队那边就等于没了大队长,还得再赶紧安排一位临时大队长,并进行大队长评选工作才行,所以……”   田庆丰明白苏曼话里隐含的意思,也知道她最近的确是有些风头太盛,引来了公社不少人的议论。想来,苏曼应该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半路转道说要去帮助解决知青的问题,办了一场招工考试来转移视线。   但这也是田庆丰为啥会想要让苏曼和民兵组织一起负责处理麦大壮和秦招娣的原因。   公社民兵组织里大多数都是公社和各大队的男社员组织的,对于女同志的看法多少是有些……这让他们对于苏曼这个才来到公社两个来月,就已经成为公社二把手,且做出了不少针对男同志事情的妇女主任产生了不少意见。   田庆丰本意是想要让苏曼过去和这群人共事处理一下这件事,借助她这次险些遭难的经历,和这次犯错的人不光是有麦大壮这个男同志,还有秦招娣这个女同志的绝佳机会,来缓和一些双方的关系。   只是就像苏曼话里所代表的隐含意思那样,她都已经转移视线,将工作重心放到了各大队知青身上,等于是退了一步,给民兵和公社的男同志们一个台阶下,那再让她主动和民兵那边一起处理这件事情,就的确是有些不妥,也容易打破眼下的平衡,让苏曼低民兵组织一头。   想到这里,田庆丰彻底打消了念头,说道:“既然这样,那小苏你就继续忙活招工考试的事情吧。不过就像你说的,郭屯大队不能没有大队长,那这事就也交给你来负责吧,临时大队长和大队长评选事情都由你来。”   “还有——”田庆丰说着,指了指那几个“鹌鹑”问道,“这几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虽然他们都是邻县的人,但也没必要上升到联系邻县领导,进行交涉的地步。对了,还有那个女知青。”   “女知青我已经让她回生产大队了。她被秦招娣糊弄住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要通过这次招工考试,好能够摆脱现在天天下地干活的日子。因此我觉得,对她而言最好的惩罚方法,应该就是让她因为这件事情而不能再参加任何招工考试,只能继续当知青,所以……”   苏曼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对毫不所致,还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李素琴最残忍的处理办法。同时,她又看向那几个“鹌鹑”,说道:“至于这几位邻县同志,也都交给我来处理吧,保证不会影响到我们两县的关系,还能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田庆丰点头:“可以,那就都交给你来负责,辛苦了!”   苏曼微笑道:“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混混们:“……”   吾命休矣!!!   ……   在带着这一群面露视死如归表情的“鹌鹑”们离开公社书记办公室的时候,苏曼和正巧过来办公室的公社民兵连长碰上了。   晚期大男子主义患者的民兵连长皮笑肉不笑地同苏曼打了声招呼,并在她回以问好的时候,含沙射影道:“苏主任,作为负责公社妇联工作的唯一同志,我希望你能明白,何为分工。苏主任你如今年纪还小,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   “当然,每个人都应该脚踏实地,尤其是应该像陈连长您好好学习。”苏曼笑着回答了对方,像是根本没听懂对方话的意思一样,认真说道,“陈连长今年得有48了吧?挺好,挺好的。”   说完这话,苏曼没有给这位民兵连长反应的时间,直接带着身后这几个“鹌鹑”离开了。   听着苏曼这莫名其妙的话,看着这几个生面孔朝自己看过来的同情目光,陈连长琢磨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他从田庆丰那里离开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   苏曼这是骂自己年纪不小却官职小,说是脚踏实地,实际上就是原地踏步呢!   陈连长:我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见!   但实际上,田庆丰想要维持公社内部平衡关系,对苏曼和民兵组织之间矛盾的担忧,以及民兵组织这明显自作多情的不满态度,苏曼是全都不知情的。   尤其是田庆丰脑补的,啥她不参与处理麦大壮和秦招娣的事情是主动退让,专注针对知青的招工考试是为了避其锋芒……屁!   在带麦大壮和秦招娣回来公社以前,就给他们俩当场表演了一番啥叫“空手劈石”的苏曼对于两个煞白的脸色是早就没了处理他们的想法,也知道他们俩一定是会主动承认,还知道该说啥不该说啥。   所以,她为啥要想不开去处理这种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啊。   ——是负责郭屯大队大队长选拔,按照自己的想法确定大队长这样的实权不香吗?还是尽早完成招工考试相关事情,继妇女群体之后再把知青力量也尽收麾下不好吗?   苏曼在带着几个被自己教训过的邻县混混们离开公社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刚陈连长站在的位置,毫不掩饰地对这几个人问道:“知道为什么我刚刚那么快离开那里吗?”   混混们摇头:“不知道。”   苏曼认真道:“因为不能靠近脑子不灵光的傻子,会变得不幸!”   混混们:“!!!”   这样简单的两句对话,在之后这几个混混回到邻县,渐渐传成了“不要靠近麦秆公社的人,会不幸!”。并在未来仍脚踏实地当着民兵连长的杨连长去到邻县进行学习的时候,让杨连长成为了被疏远的对象。当然了,同样曾经在麦秆公社工作的,说出这句话的罪魁祸首苏曼,也没能逃过自己坑自己的flag。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因为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并且还只限于麦秆公社。   ……   “你们几个回去还是好好干活。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但不管是当工人还是种庄稼,都只有勤劳才能让你们过上想要的生活。像我,我还是公社的妇联主任呢,不也还是得在目送你们离开以后,继续回去批卷子、忙工作嘛。”   看着这几个继南家湾二狗子以后再次知道自己所拥有金手指的邻县混混们,苏曼在一拳打断一棵小树,表示这棵树算是自己送给他们来这一趟的践行礼物,得到了他们煞白得快要昏过去的脸色以后,她又从兜里掏出了二斤肉票,也一并塞到了他们手里,说道:“这个给你们。回去吃点肉,下地干活也能多点力气。”   混混们:“!!!”   说实话,这些混混们说是混混,但都是穷人家的孩子。邻县比花阳县要穷不少,因为没有工业厂子,所以哪怕这几个孩子所在的大队已经算是能吃饱饭的了,但相比较麦秆公社而言,也还是差点。他们干这种事儿也都真的是头一回,为了肉票和钱,想着改善改善家里伙食,才一时糊涂。   这几个人几乎都是那种家里头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上头有哥哥姐姐下头有弟弟妹妹,最是中间的也最是不受重视的。也因为这样,才会吃不饱穿不暖,得不到父母兄弟关注的,这让他们没有得到过正确的来自父母的教育,才让他们不分黑白对错,只隐隐觉得这样做不太好,但想到能得到的钱和肉票,也还是咬牙来做了。   而在这起中,除了领头的混混岁数大一点外,其他都是半个孩子,有几个还没苏曼岁数大。   “你脸上这道疤是到底是咋来的?”苏曼在这几个人明显被自己的话和行为感动到,完全忘了自己对他们挥拳头的样子,有些受不了煽情地问着明显红了眼眶的混混头子。   “是,让我爸打的。”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疤,低声说道,“不过他现在不敢打我们了,我已经能打过他了。”   听见这话,苏曼沉默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心想说什么最后只化为一句:“虽然你们在邻县,但我也会时不时关注你们的。所以,不要再被骗过来做坏事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找你们的。”   原本还十分感动的混混们,一听到苏曼说还会继续关注他们,甚至再找他们的话的时候,只觉得所有的感动都变成了惊悚了。   这个说法,无异于是还会继续出下一部的恐怖电影结尾时,总会出现的类似于\"i will be back\"的字样。   面对这番话,混混们当场扛着被砍断的小树就跑走了。   想着以后可以找他们干活的苏曼:“???”   好叭,既然你们没回答,那就当是同意了!!   ——   在招工考试结束后的第五天,苏曼就在加班加点的批改试卷中,将共计223份试卷都看完了。   根据笔试成绩,和之前由调查问卷所汇总出来的知青信息,苏曼筛选出了她认为值得培养的人名单,只等着之后的面试和实操成绩出来以后,再决定来负责“扫盲班”的人选。   相比较笔试考试,面试考试和实操考试要容易得多,只是相比较统一笔试考试而言,面试和实操需要花费的不是精力,而是时间。   苏曼用了整整两天半的时间,才成功在每个人限制只有五分钟时间可以用来在面试中展现能力,和一天工作八小时的情况下,紧卡着时间面试完了这223个人。   而在这之后,她又是马不停蹄地针对每个人所填写的调查问卷,和在之前笔试考试中所写出来的擅长与爱好,给了所有人一个准备的时间,并在又一个礼拜六日的时候,进行了更具有专业性的实操考试。   喜欢看书的,擅长学习的,可以从公社小初中学校借一套教材备课,比拼讲课的能力;喜欢画画的,擅长美工的,则给了一个统一的主题,比拼当场绘制宣传画报的能力;还有擅长工科类的、热衷于生物学的、懂得土壤环境的、跟父母学过技术的……这些在苏曼看来都是可以展示出来,也是她十分欣赏的。   因为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人才永远都是宝贵的资源,是让社会进步的不可或缺的存在。所以,苏曼愿意给这些被压抑在农村已经太久太久的知青们最多的选择,最大的自由,与最能展现自我的机会。   ——只要他们勇敢,敢于表现。   ——只要他们热爱,热爱学习。   ——只要他们谦虚,愿意请教。   ——只要他们忠诚,忠诚国家。   只要他们能做到,苏曼就绝不言败。   ……   这一次的招工考试,从决定开始到宣传报名,到笔试、面试、实操考试的完成,再到苏曼根据这223名知青所具备、表现出来的能力,将他们划分到了各个小组,以帮自己实现整个公社我的大改革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份的事情了。   206名知青,和17名来自各大队的社员里,合格通过三项考试的人,一共是102个人。其中,通过考试的知青有95个,社员是7个人。   这个通过率不算低,其中有一部分是因为笔试成绩和实操成绩上表现得不够出彩,让苏曼对于他们的学习能力有所质疑。另一部分则是在面试中,由苏曼提出的对于同大队知青中人际交往问题中,几乎是被全员提名,侧面证实了品行存在一定问题的人。   如果不是苏曼对这次考试的要求过于严苛的话,这个合格人数可能还能更多一些。   不过合格率是合格率,苏曼可不是那种被人一吹说能力有多强就飘飘然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的人。她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来看,她还没有办法将这一百多人全部安排上岗到位,必须要分批来进行才可以。   苏曼看着自己手写出来的人名单,对负责通知考试成绩的同事小汪说道:“先从这合格的102个人里面,选出擅长教学的人出来,以全科擅长为主,选30个人左右,到时候给每个大队安排五个人,主要负责被分配到的整个大队成年人的扫盲工作。”   “只负责扫盲工作吗?”小汪忍不住问道,“咱们公社早几年也响应过上级号召进行过扫盲,但大队群众们学习的热情并不算高涨,效果也很一般。”   “从前学习热情不高涨,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学这个没用,学来学去也只能回家种红薯。但现在不一样了,被选出来的这三十个人就是活例子,能让这些人在跟着学习的时候,就想到他们原本也跟自己一样是要下地干活的,可现在却只需要教他们念书就能不用干活还能得工分,轻轻松松的。这要是换做你,看见这个,心里头刺挠不刺挠?想不想也跟他们也一样?”   小汪听完苏曼的解释,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要不得说是苏主任呢,就是厉害!”   “先别顾着夸我,活儿还没安排完呢。小汪你这去一趟大队不容易,可不能光通知这几个人就完事儿。”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苏主任您有啥事儿尽管安排,我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的!”   苏曼看了一眼越来越像小刘的小汪,继续说道:“不光是要挑这三十个人负责各大队扫盲班的工作,之前我记得有几个知青因为父母都是纺织厂或是服装厂的工人,所以也都有点手艺,还有那几个通过考试的社员们,也有擅长做衣服的,对吧?”   小汪点头:“这个我也记得,有个知青在实操的时候还带了特意让爹妈给邮过来的家伙什,直接染起了布,最后出来的花样还挺好看的呢。”   “那就把这些人也调动起来!”苏曼说着,将自己那本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快要写满的本子拿了出来,翻到她之前画过的各大队地理建筑图那一页,认真说道,“各大队都有暂时废弃的平房可以用,你要调动起那些有手艺的人聚在一起,成立一个妇女培训基地。”   “妇女培训基地?”小汪又不明白了,“苏主任,您是想要培训整个公社的妇女学习纺织,染织和制衣的技术?可是咱们县虽说没有制衣厂,但是是有纺织厂的,那里有专门干这个工人,就算是学会了,人家厂子也不会招她们当工人的。”   苏曼笑道:“我当然知道县里面是有纺织厂的。我还知道,县里纺织厂的工人数量已经饱和了,但这些工人所能够完成的产量却远远达不到厂里头所要求的需求量,如今已经是一年比一年盈利少,县里领导对此都很不满意。”   这个讯息是苏曼早在高中毕业后,迟迟没有找到工作的时候,为了能够尽快找到一份适合的工作,好能够让当时还不知道穿书事实,过上理想中的悠闲又有钱的生活时,所调查出来的。   对于麦秆公社而言,花阳县是值得人向往的,全是工人的地方。但实际上,这里并非是工业县,又加上地处偏远的原因,各厂子所生产、制造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地区内自产自销,在全国的县级单位而言,经济发展基本上可以说是得从后往前数的那种,根本算不上是什么厉害地方。   除了苏刚山所在的机械厂是属于市机械厂的分厂,不用担心厂盈利和销售,香烟厂又向来闷声发大财以外,花阳县其他的厂子,包括纺织厂,基本上在这个特殊年代,在花阳县这个道路并不发达方便的地方,也都只能是勉强达到收支平衡。   而这,也是苏曼打算以公社为单位,成立一个妇女培训基地的原因。   妇女想要平等,想要真正拥有话语权,想要摆脱现在虽有她顶在前面的家暴男,真正改变男人想法,得到尊重的生活,就必须要先得到一份能挣钱的工作。   有一句话说得好,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首先要有钱,才能有底气、有话语权,   然后才能通过继续努力,得到地位和尊重。   你说妇女在家里家外忙活累不累?   肯定是累的。但这在男人看来,这就不叫累。   为什么?因为他们内心没有对家庭妇女应有的尊重。   苏曼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打破封建思想,让妇女从家庭中解放出来,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获取金钱、平等和尊重。   所以,她现在的想法很简单。   第一,就是先扫盲,让大队的男女老少学知识,明事理,人人都要学习法律,知法懂法才能知耻,并对自己从前的行为有所顾虑与限制。   第二,就是开展妇女培训基地的工作,啥样的技术都要拿出来共享,尤其是纺织相关的手艺是一定要学会的,这样才能方便苏曼到时候去和县里的纺织厂联系。哪怕是先做廉价劳动力,她也要让这些妇女同志们知道,她们不是白吃饱饭的,而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钱的。   对了,在大队成年社员们进行全体扫盲的过程中,还得同时进行重建大队小学的事情。   想要彻底改变麦秆公社整体落后思想的风气,靠这些只能通过约束与规范才能有所改变的成年人是不可能了,只能靠这些祖国的花骨朵们了。   不光要教授他们知识,还要教他们做人的道理,与独立的意识。   只有这样,才能从最原始的根子上改变这个公社。   所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基础教育是必须要从现在开始——   苏曼在本子上认真写着:每个生产大队都必须要有一间供给孩子们读书的教室,与配套的桌椅板凳、课本和任课老师,力求每个孩子都能得到德智体美劳的全面学习与发展!   想到这,苏曼又对小汪说道:“我记得在之前的调查问卷关于家属那一栏的填写内容里,有两个男知青的父亲是在砖厂工作?我记得一个叫赵磊,还有一个是叫周爱国吧。小汪你去各大队通知的时候,辛苦帮我找一下这两位知青,让他们过来公社一趟……”   “还有,告诉其他那些考试合格但还没有被安排工作的知青们,公社对他们另有安排,让他们在学习方面不要松懈,告诉他们,等安排工作的时候,我要对他们的专业能力进行考核。”   “明白,我立刻就出发去通知他们!”   ——   “……扫盲班会在六月份正式开始,到时候整个大队的人都必须要参加,三个月为一个阶段,到时候苏主任会安排考试,对所有人参加扫盲的社员们进行能力考评,这个将会作为决定明年劳模人选的考核内容。”   小汪在各大队通知成绩和对部分知青安排的事儿,可以说是一石惊起千层浪,让几乎整个公社都像是滴落进热油的水一样,彻底喧腾起来了。   知青们兴奋,社员们激动。   早几年的时候,公社也组织过扫盲工作,但那个时候是负责扫盲的人不上心,照本宣科给从来没念过书的社员们说得是云里雾里的,让本就对学习知识没啥兴趣的社员们更是敷衍了事,学来学去,认识的字还不如《亮剑》里面的李云龙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学会读书、识字的话,就能参加公社组织的招工考试,到时候就能被安排工作,不用下地干农活就能得到满工分的待遇,让社员们对那一百多个通过考试的知青眼红得不得了,也十分后悔自己没能在年轻时候好好学习,更没有送自家孩子去学习。   如今一听说公社又要组织扫盲工作了,不用小汪动员,大伙儿就都兴奋不已,争着抢着说要参加扫盲班。不光如此,有那心细的还拉着小汪不撒手,说来说去都是在说自家孩子的教育问题。   这让原本还苏曼过于理想的,要给每个生产大队里都重建小学的想法而感到不现实的小汪是彻底服气了,却不敢将苏曼的计划暴露出来,只能敷衍了几句“回去以后和苏主任汇报”这样不痛不痒的话后,继续朝着下一个生产大队走去了。   在一个大队接一个大队都得到消息以后,也终于轮到了于家堡生产大队。   三十来个知青中,有近一半的人通过了考试,而在这些人里,又有三个被选中参加扫盲班的工作。   虽然这其中有一半的人都没能通过考试,但另外一半人的合格成绩,以及这三个人马上就能上岗工作的消息,也让没能成功上岸的知青们感到了振奋,看到了希望。   让原本还没把这次招工考试当回事,只是出于对苏曼这个的的确确是办了不少实事的领导信任才参加考试的,和已经通过考试但却还没能被安排工作的知青们完全不需要小汪的提醒,就已经兴奋地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复习中了。   而已经确定能够参加扫盲班的三个人,也同样没有松懈,更是认真地凑到一起,开始准备备课,想着等扫盲班正式开始以后,她们该咋样才能教会社员们更多的文字与知识。   赵兰妮和陈秋苹也都通过了考试,不过她们已经都开始了为各自梦想不断奋进的学习之路,并越发坚定了她们的理想信念。所以,虽然她们也在学习,但相比较其他人都快要头悬梁锥刺股的冲劲儿,两个人还是稍显落后了一些。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苏曼也知道她们参加这次考试一是是为了支持,二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安排工作啥的,是不可能的。   早就知道自己必然会落选的李素琴将众人为了这个消息而激动、向往与欣喜情绪都看在眼里,只觉得自己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嘴苦心也苦。   她想,要是自己能在报名招工考试以后认真学习、准备,而不是一心只想走歪门邪道的话,是不是她也能成为这其中一员,哪怕第一次没能考上,也还是能将希望留给第二次的考试呢?   但不管考几次,能不能考上,李素琴也觉得那样要比她现在这样,彻底上了苏曼的黑名单,再也没有机会去改变好。   李素琴咬了咬嘴唇,走到赵兰妮身边,小声道:“兰妮子,这是我之前借你的十块钱,还给你……还有,对不起,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希望你能原谅我。”   看着手里被李素琴塞过来的十块钱,赵兰妮沉默了片刻,没说别的,只扬了扬手里的书,问道:“素琴姐你要看书吗?”   李素琴:“……要,我要看书!”   在这个距离恢复高考还有八年的1969年里,由苏曼所引发的“蝴蝶效应”,让麦秆公社这个人人皆知的贫穷落后的公社内部卷起了一波“看书”潮,让这些原本在恢复高考后无望录取的人们,成为了会在未来因录取人数众多而登上报纸的一张张笑脸。   这像是一颗种子,被苏曼不经意洒落在了每个知青,和想要和知青一样能够通过考试的社员心中,只等待着在未来恢复高考的时候,一举突破泥土,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   公社,办公室。   没能亲眼目睹各大队知青与社员们因为小汪的到来而狂欢不已,并更加信任、崇拜自己的苏曼正在办公室里等待着赵磊和周爱国的到来。   常言道:要想富先修路。   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也是苏曼深以为然的。   但在这个大部分道路都还是泥土路,整个公社最好的一条路也只是一条石子路的现实情况下,修路这件事被苏曼放到了本子后半部分所要进行的计划中。这个事情至少她现在能够实现的。   所以,修路的计划被搁浅,就得再想个别的又能改善生活,又能给公社创收的事情。   而就在刚刚她和小汪说着要重建小学,并要在每个生产大队里都给孩子们一间可以学习的教室时,一直苦恼于不知道该如何改善整体生活,而不仅仅是针对妇女工作的苏曼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建砖窑,烧砖!   花阳县没有砖厂,但它所在的葵花市里是有砖厂的,只是对于县城、公社和生产大队的人而言,市砖厂生产的红砖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用得起的。   至于为啥在用不起的情况下,不去想办法建砖窑,独立生产……只能说,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对于砖头,人们不光是用不起,更是不需要和不敢想。   城里的工人们住的是厂子分配的筒子楼,或是早就盖成的,像是苏曼县城的家那样的小四合院,几乎没有需要用到砖的地方,这是不需要;而乡下的社员们别说砖房了,石头房都盖不起,住在都是自己搭建的最普通也最落后的泥土房,这是不敢想。   但苏曼向来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尤其是在花阳县连一个砖厂都没有的情况下,建砖窑这种绝对利大于弊的事情在她看来,是势在必行的!   不过,建砖窑这种事情可不是光靠嘴皮子一碰就能完成的,都看过《平凡的世界》,那想要烧出好砖可不是随便垒个窑出来,就能通过努力完成的,是需要绝对的技术指导的。   而在这个时候,来自五湖四海的知青们的能力就体现出来了。   比如这个来自于南方城市的赵磊。   也比如这个来自寒冷北方的周爱国。   既然花阳县没有这样的技术,那她就利用外地知青来创造获取技术的办法。   这两个人的父母都在他们各自的城市所城里的砖厂工作。苏曼想,哪怕自己手气再差,能找到的这两个仅有的和烧砖有关系的知青和他们的父母都不懂得烧砖技术,起码也算是一条能帮助自己找到技术师傅的途径。   想到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苏曼想,这应该是她的砖窑……不是,是赵磊和周爱国到了。   “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是你们日万的宝贝啦![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   写到8K字的时候突然有点过敏,搞得我最后两千字都是一边挠一边写。本来还想着能在11点以前发出来的_(:з」∠)_哎,过敏体质真的伤不起,刚吃了一粒西替利嗪,准备睡觉去啦,晚安晚安~=3=~感谢在2021-08-20 22:13:33~2021-08-21 23:4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被苏曼挖掘出来的赵磊和周爱国,这两个有着能够帮助公社这边成立砖窑的家庭背景的同志,是同批被分配到田家庄公社的知青,两个人都已经在这里插队快两年,都不再是初来乍到时的愣头青了。   但就第一印象而言,哪怕两个人极力克制,苏曼也还是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两个人似乎并不太友好的关系。   尤其是在来自北方黑土地的周爱国开口自我介绍时那一嘴大碴子味儿,说着说着就表现出十分紧张,并忍不住开始挠头憨笑的样子时,赵磊那嘴撇撇的,白眼翻楞的,就差在脸上写着“瞧不上”三个字了。   而等到来自南方人人都爱吃醉蟹的大城市的赵磊操着一口标准的吴语普通话,开口就着重介绍自己城市有多么多么好的时候,周爱国那张端正的国字脸上,也同样露出了极大的不满。   苏曼看着这两个人毫不掩饰自己对对方的排斥情绪,却又因为当着自己的面儿而不敢暴露全部,只能暗搓搓搞点小动作的样子,心想,这俩人倒是都挺有趣,但也都挺不懂得掩饰自己内心想法的。   对于这样的人,苏曼觉得这俩人要真是能对公社建砖窑起到关键作用的话,自己倒是可以培养培养他们。都是高中生,也都是工人子女,在这次招工考试中两个人似乎也是铆足了劲儿,成绩都比较优异,学习能力也强。   只是,情绪外露这点得好好引导一下,好好培养一番的话,这俩人也愿意吃苦的话,没准儿这未来砖窑、砖厂的骨干人员,就是他俩了呢!   不过,现在说那些还太早,当务之急是要先确定两个人究竟有没有办法帮助公社建设砖窑,成立砖厂的事情提供技术帮助。   “咳咳!”苏曼假意咳嗽了一声以后,两个本就对自己会被特意叫过来,和传说中的苏主任见面的事情而感到费解的人都立刻停下了各自的小动作,站得笔杆条直地,等待着苏曼发号施令。   在苏曼咳嗽了一声后,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拿出了一个厚厚的文件册的表现,两个知道自己通过了考试却没能成为第一批被分配去扫盲班进行扫盲工作的人都十分紧张,为苏曼叫他们过来的目的而感到忐忑。   两个人心想,他们是真的啥都没干过,除了看彼此不顺眼以外,最多也就是私下里小打小闹互相使绊子,但也都极有分寸,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流血事件,对女知青也都注意分寸,对当地女社员更是保持距离,从来没干过出格的事情。   所以,这位威名在外的苏主任特意将他们叫来公社办公室,到底是为啥呢?   苏曼可不知道自己只不过为拿一下归档在册的调查问卷的工夫,这俩人就已经脑补出了这么多东西。她只一心翻着了两个人资料所在的那一页内容。   看着分别被放在册子左右两边的资料,她想了想,直接开口道:“两位知青同志,你们在这次招工考试中的实操成绩拉低了你们的分数,使得你们两个人都没能被选上参加扫盲班。所以,我今天叫你们过来,也是想给你们一个比进扫盲班还要好的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把握住了……”   “是什么机会——”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着,又在脱口而出后觉得这样太过急切不够礼貌,便又通步调地停止了发问,并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心里暗骂了一句:“学人精!”   “苏主任,能请问一下,侬讲得是什么机会么?”赵磊是个标准的南方奶油小生的长相,说起话来也是习惯咬文嚼字,虽然两年插队的生活让他原本白净的脸蛋变成了煤球蛋,看上去也和麦秆公社本地人没什么两样了,但一开口,还是能从他的口音中听出他的不同与骄傲。   “当然可以。这本来就是有商有量的事情,是要建立在你们同意的情况下才能继续往下谈的事情。”苏曼说着,将手里摊开的本子翻转了一圈,示意两个人看,“这个是之前公社要求你们填写的调查问卷,在公社共计有206名的知青里,只有你们两个人身上,有我看重的点。”   听到这话,两个本就互相瞧不上的人都低头看向对方的资料内容,心想像周家国(赵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和自己有共同的点。   周爱国虽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却心细如尘,比起一个劲儿盯着他信息看来看去却看不到重点的赵磊,他只左右看了两眼,就立刻指出了相同点:“我们两个人的家庭关系这一栏中,关于父亲工作地点的这点是相同的,赵磊的父亲和我爸,他们都是在砖厂工作。”   “这怎么能叫上一样?!”赵磊小声嘀咕道,“我爸爸可是在我们沪市最大的砖厂当技术师傅,他头阵子还写信说等明年就能升成八级工了,你爸爸不过是在你们县城的砖厂的工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的呀。”   周爱国瞥了赵磊一眼,轻描淡写道:“我爸也是技术工,虽然砖厂是在县城,但我爸不用等明年,他现在就是八级工。”   赵磊:“……”   看着赵磊被周爱国的话,气得整张脸都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似地样子,苏曼忙弯起手肘撑着桌子,双手相握住地挡住了嘴角险些露出来的笑意。   这两个人可真是互不相让,互相比拼还不够,还要拼爹?不过比起未来很久很久以后那一句会轰动全国的“我爸是李刚”式的拼爹,苏曼还是更喜欢这样拼实力。   一个北方黑土地上的砖厂八级工。   一个南方大都市里的砖厂七级工。   这两个绝对拿得出手的爹,可真是让苏曼原本还担心自己会手气臭到连一个技术工都拼不出来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晴了。   再看看两个人这互相瞧不上的相处模式,苏曼更是眼冒金光,思考起了该咋样利用这俩人对彼此所持有的偏见态度,来成为一个突破口,让这俩人愿意将各自的父亲喊来教技术。   南方和北方的烧窑烧结砖的技术应该会有所差别,到时候自己可以利用两个人互相都不服气这一点,让这两个斗嘴都不会说啥难听话的单纯小知青,为“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句话而越发不愿意输给对方。   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要比,就不能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能比的,当然是要比谁烧出来的砖质量更好了!   到时候,可以让他们把南北技术工请过来,亲自教技术,他们学技术。等到他们将各自父亲所擅长的南北方不同的烧砖技术学会,并学通学精以后,苏曼可以组织一场友谊赛,从中选出一个正技术工和副技术工出来。   同时,还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将南北不同的烧砖技术融会贯通,好让麦秆公社的砖厂,成为独一份的存在!   想到未来麦秆公社烧出来的砖被送往全国各地的景象,苏曼再看向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时的目光,就越发热切了起来。   这可都是宝贵的人才啊!   是公社的“移动砖窑”!   面对苏曼这灼灼的目光,赵磊和周爱国就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不自在。心想,这苏主任人长得挺好看的,咋看我(们)的眼神就跟看猪肉似的呢?   周爱国被看得有些受不住,黢黑的肤色都泛起了红,连忙开口问道:“苏主任,您找我……和赵知青过来,是因为我爸和他爸都是砖厂技术工?”   苏曼点头:“公社目前有计划想要建砖窑,尝试看看能不能烧结砖出来,以帮助公社和大队社员们进行一些工商业方面的增产,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技术与人员,所以我在看到你们的资料后,就想要邀请你们加入公社砖窑的工作,到时候可以请……”   赵磊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对于现在他而言,只要不干农活,干啥都行!可还没等他表态,苏曼和他就都听见周爱国开口说道:“可是我们两个人的老家距离麦秆公社都不算近。”   不同于赵磊听到这话以后所表现出来的激动与跃跃欲试,周爱国在听到这番话后表现得十分理智,直接开口,礼貌地表示了自己委婉的拒绝:“从沪市过来这边需要多久我不知道,但要是从我们那旮瘩过来的话,坐火车起码得三天才行。而且烧砖不是一学就会的东西,真要想学的话,可就说不准得学多长时间才能学会,所以……”   “所以,不需要你们请两位叔叔过来。”   “???”   完全没把周爱国的顾虑当回事的苏曼,笑着说出了一个让周爱国和赵磊都无法拒绝的条件:“只要你们愿意,并且保证可以将技术学会,带回来公社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开介绍信,让你们回家去学——”   “我给你们两个人三个月的时间学习,要求就是要把从建砖窑到烧结砖的技术全部学会学精,只要能够达成这个要求,再回来公社,你们就不用再上工,而是能成为公社砖窑的技术骨干,也就是公社的工人。”   苏曼说着,给了一颗甜枣又打了一棍子地说道:“当然,如果你们仍然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转身,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去田家庄生产大队继续劳作。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你们俩的成绩是合格,但实操能力太差,想要被安排工作,我能给的就只有这一条路,只看你们愿不愿——”   “我愿意!”   在听到苏曼说能给自己开介绍信,让自己回家去学习的话以后,赵磊就已经激动得不得了了,哪儿可能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忙说道:“苏主任,我们家不光我爸会烧砖,我爷爷也会,我爸的技术就是他教的!所以,我也保证能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学会这项技术!”   赵磊是真的太想回家了,哪怕这次回去只有三个月,还是为了学技术回来建砖窑,烧砖,他也不愿意错过!   但想回家看看爸妈亲人的又哪光他一个人,周爱国也想啊。   只是刚刚已经委婉表示拒绝的他不知道该咋把话找补回来,也不知道苏曼在确定了赵磊能学回来技术以后,还愿不愿意再将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便只能踌躇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啥,才能让自己也能回家去学习技术,顺便再看看父母兄弟们。   “周知青也一起吧。”   看出周爱国明显不知所措的样子,苏曼没有为难他,主动递了个台阶道:“正好,我也想看看到底是沪市的烧砖技术好,还是黑土地上的烧砖技术强。这可是对你们两个人的考验,三个月的时间,我可要看看你们俩谁学得更好,更厉害!”   在成功将这两个年轻人的斗志点燃后,苏曼也没说别的,只安排两个人先回去大队收拾东西,等通知。等介绍信开好以后,公社这边会出钱帮他们买车票,具体时间听通知。   “对了——”   苏曼喊住两个人,嘱咐道:“这件事情暂时是不对外公开的,所以等等你们回去大队以后,别人要是问我找你们有什么事儿,你们又为什么收拾东西的话……”   赵磊和周爱国难得默契,异口同声道:“我们就说是有了调动安排,要去其他生产大队!”   ……   实际上,苏曼作为公社妇联的主任,是有开介绍信的权利的。只是,介绍信好开,送知青去学烧砖技术的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毕竟这是事关建砖窑和砖厂这样关乎整个公社和社员们的大事,她虽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但也还是要和田庆丰说一声,由他亲自来开介绍信才行。   而且,不光是要开介绍信,苏曼也得和田庆丰合计合计,看看是主动联系两家砖厂提出想要学技术的请求,给赵磊和周爱国过个明路,还是只借助两个人父亲的帮助,私下里学习。   苏曼说服人听自己安排的口才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面对也同样有着想要改变麦秆公社生来“穷命”的田庆丰时,她这“口吐莲花”的技能更是跟开了挂一样,基本上就没有失败的时候,只是在说服时间上的长短有所区别罢了。   在就送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回各自老家学习烧砖技术这个问题上,苏曼对田庆丰进行了整整一个礼拜的“魔音灌耳”。   讲事实、摆道理、列数据……   总之,苏曼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车轱辘话轮番跟田庆丰说,一直说到他耳朵都快要起茧子,实在受不了也成功被洗脑了后,愿意联系两家砖厂提出学习请求,并写下介绍信后,苏曼这才算停。   田庆丰在介绍信上盖好公章后,看着在一旁露出满意笑容的苏曼,啼笑皆非道:“小苏,我算是彻底服了你了,你天天说这么多话,嗓子不疼吗?还有,你今年是真的只有十九吧?上次你说你爸送你来的时候,正赶上知青闹事,我也没能和他见见。我可真是太想知道,这到底得是个啥样的家庭,才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小姑娘?”   听到这话,苏曼哈哈笑了两声:“问我爸可也是问不出来的,我这一脑袋的聪明才智,都是天生的!”   “天生的?那我家赵兰妮可真是比不了了!”田庆丰笑着说道,“不过虽说她脑袋瓜没有你灵光,但体格还是随了我,跟部队那边训练了也有快一个月了,各项体能成绩都是优秀,我从前在部队的战友还怪我没早点给她送过来呢。”   提起这个话题,苏曼也难逃“秀娃”地说道:“我妹子秋苹也是,跟赵姨在公社卫生所那边学得还不错,从前我还一直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可如今她连给人扎针都会了,头几天我去看她的时候,赵姨还跟我夸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我家赵兰妮现在都快能负重跑了!”   “我家陈秋苹已经背完药理书了!”   “我家兰妮明年就能调去部队!”   “我家秋苹明年也能留在公社!”   “我家兰妮……”   “我家秋苹……”   “……”   两个平时在外面都是说一不二的公社一把手和公社二把手,在激情炫耀了一番后,苏曼默默端起了自己最近随身携带的水壶,田庆丰也静静捧起了自己的大茶杯……   说话太多嗓子哑?   多喝热水,少生病!   在两个人都捧着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后,办公室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田庆丰捧着杯子,一改刚刚的轻松表情,严肃地问道:“小苏,你真的觉得建砖窑、开场这件事情能够顺利进行吗?你能保证这两个知青能够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学会烧砖这样的技术,给公社创收吗?”   “我不能保证。”   “那你还——”   面对田庆丰对自己提出建砖窑的建议,如果不成也要自己承担后果所产生的担忧,苏曼没有说啥好听的话,而是直言不讳地说着,“人活一辈子,有哪件事是在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去做的呢?像是书记您,在被分配到麦秆公社以前,也不是能百分百肯定自己可以做好这个工作吧?”   “说是这个道理,但这种事情是不能一概而论的!”田庆丰苦口婆心道,“我当不好书记的话,最多就是领导不让我当这个书记,我还能去干别的。可这个砖窑是需要从公社的集体财产中拿钱来搞的,这要是搞不好的话,别说你得赔钱给公社,连现在这个工作你都保不住,是要直接卷铺盖走人的!”   “所以啊,现在我想要在公社建砖窑的事情,不还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那两位知青知道嘛。”苏曼做事向来都稳妥,从来都不会冲动,对于这件事情,她是早就已经有了安排的。   苏曼认真说道:“我会自己掏钱给他们买车票回家,不会动用公社的经费。等到三个月期满,这两位知青回来以前,我会亲自去接他们回来,对他们进行技术考察。并且我还会在接他们回来的时候,顺路考察一下辽市和沪市这两个南北城市对于砖厂的生产、经营模式。这些都是值得我们在建砖窑时去学习的经验。”   田庆丰看着苏曼侃侃而谈时,明显是真心实意想要改变麦秆公社贫穷的现状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小苏,你的家在花阳县,根本不是麦秆公社,可为什么你会愿意留在这里,愿意改变这里呢?人不该是往高处走,你是真的想要驻扎在这里,当一辈子基层干部吗?”   “基层干部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苏曼反问道。   田庆丰道:“基层没有什么不好的,但这里生活艰苦,又没有啥发展前途,是不会有人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   苏曼点头:“我当然知道相比较县里,基层永远都需要在这里的人吃苦在前,去供给城里的工人。我也知道,当初我刚来公社的时候,书记您和大伙儿都觉得我这是拿这里当跳板,未来还要回县里。这带你我必须承认,我的目标的确是不止麦秆公社,但是……”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后,才继续说道:“但是在县里,没有可供我大展身手的地方,也没有人会愿意让我这样一个黄毛丫头抢尽风头,甚至他们还会极力地排挤、打压我。所以,留在这里是我最好的选择。”   这是苏曼在日常向田庆丰暗示自己在为麦秆公社无私奉献,不怕吃苦不怕受累的表现以外,第一次表达了她内心最真实的,也最具野心的想法。   “虽然我知道这样怀有目的去做事是不符合大多数人甘于奉献一切的思想的,但我可以向书记您保证,我所做的一切在私心以外,绝对都是能真正帮助到社员们的,帮助麦秆公社更上一层楼……”   苏曼轻轻说道:“我也想要看看,以我所拥有的能力去发展这个地方的话,我究竟能把这里建设成什么样子。”   ……   在那次的对话结束后,田庆丰对于苏曼的野心抱负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自己盖好章的介绍信给了苏曼,连同由他签字批准的两张去往一南和一北车票。   很多时候,不说可能就是说了。   苏曼记田庆丰的情,决心要加快速度,尽快做出成绩出来给田庆丰看,这样对于田庆丰在今年去县里进行年终汇报的工作也能起到作用。   不过今天苏曼却难得没有在公社或是各大队办公,而是来到了车站,准备送赵磊和周爱国上火车。   “今天是六月一号,等你们抵达目的地以后,我给你们一周用作回家休息、整顿的,和统这么长时间没见过面的亲人朋友会个面的时间,六月八号正式开始学习。我要求你们每天写一份学习总结出来,每三十天一归纳,以寄信的形式寄回到公社这边来,我会认真检查你们的学习进度,等到三个月期满的时候,我会亲自去接你们回来。所以,不要回到家以后过度放松,要记住你们回去的使命是什么。”   苏曼一字一句地将自己之前就叮嘱过的事情再一次重复,对明显归家心切的赵磊和周爱国说道:“9月23号左右,我就会出发去接你们,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们已经脱胎换骨,成为能够帮助麦秆公社建设砖窑、开办砖厂的技术同志。”   听到这明显带有警告与期许含义的话,赵磊和周爱国自然都是拍着胸脯保证道:“保证完成任务,不让苏主任您失望!”   伴随着火车的鸣笛声响起,苏曼目送着这列具有自己事业发展极为关键一步的火车离开。心里头,也说不好是在为未知的未来而忐忑不安,还是充满希望。   在一路骑着自行车,从县火车站马不停蹄地朝着麦秆公社回去的路上,苏曼特意在家门口和苏刚山上班的机械厂门口绕了一圈,却没有进去,只是将自己来之前就买好的两罐麦乳精,自己写好的信封和陈秋苹托自己交给林芳的信交给了机械厂的传达室大爷,就离开了。   ——她还要快点回去,参加各生产大队在今天起正式开始的扫盲班和妇女培训基地的剪彩活动呢。   在这个阳光正好的六月,一切都朝着苏曼所希望的样子不断前进着,就像是此时此刻随着苏曼越蹬越快的自行车,所飞驰而过的,美好风景。   ——   公社,会议室。   今天是扫盲班开展工作的第一周,但也仅仅是这一周的时间里,就让各大队这群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的社员们丧失了对学习的劲头儿,没了最开始得到这一消息时所表现出来的激动与支持,全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起来。   这让好不容易拥有了不用下地干活也能挣工分工作的知青们慌了,试图动员过这些社员,也狐假虎威借助苏曼的名号吓唬过他们,可他们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到最后人是又都回来了,但心却都没放在这里,学习进度算是彻底停滞不前了。   这让各大队负责扫盲班工作的知青们想到之前苏曼在剪彩活动上,说每三个月还会对各大队社员进行知识比拼,和对他们这些扫盲班老师按季度进行能力考核的计划,全都为眼前的情况感到棘手。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几个大队的知青一碰头——   便都主动将这一情况上报给了公社,准备寻求苏曼的帮助。   苏曼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当机立断要求各大队暂停一天扫盲班的工作,并将负责这件事情的三十名知青全都喊到了公社来,打算和他们开个研讨会,一起探讨一下造成眼下情况的原因。   “我今天特意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你们一个展示的机会——”   面对三十个惴惴不安看着自己的知青,苏曼柔声安抚道:“这是我准备好的抽签罐,等会儿每个人都过来抽签,抽到数字几,就第几个站在前面准备上课。今天,我是你们的学生,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给我这个没有上过一天学的人,上一课。小黑板和教鞭我都准备好了,现在你们都过来抽签吧。”   苏曼温柔的声音,没能让寻求帮助的知青们感到放松,反而愈发紧张了起来。   他们轮流抽签?   给苏主任上课?!   上什么课?   什么上课?   课上什么?   这好像是一场在未来会让无数人败于此处的教资面试现场。   每个人有十分钟的时间进行试讲,而苏曼就是唯一的考官。   在苏曼鼓励的笑容中,知青们全都磨磨蹭蹭,却又无法逃脱地走上前准备抽签,又在苏曼认真听课的神情中,尽可能不结巴地展示自己备课的内容。   知青们按照顺序,依次完成了讲课。   在三十个知青中,大多数的人选择试讲的内容,都是识字,或是简单的算数。讲课模式都差不多,标准的填鸭式教育,全程无表情,干巴巴地给苏曼讲解着这个字体的结构、发音、笔顺,让人听得有些想打瞌睡。   从第一个知青站在会议室最前面,当着苏曼和另外29个在一旁连听带准备的知青,开始将他们所有人当做大白菜一样,没半点眼神交流地讲课开始,到这位知青讲到实在没得可讲后,也没半点要为下一堂课内容留下悬念与吸引,就直接结束的表现,苏曼就知道了。   ——知道为啥自己前期渲染了那么长时间,得到了那么多社员们支持的扫盲班会变成如今人人避之不及,学习积极性断崖式下降的原因了。   太枯燥!   太无聊!   太没趣!   苏曼强打着精神,将三十个人几乎本上没啥区别的试讲都认真听完后,她起身走到了知青们刚刚讲课所站的位置,对站在自己对面的,这群无一不是面露忐忑不安的知青们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拿起了他们刚拿着的一个小木棍,敲了敲身后的板子。   在将所有知青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苏曼拿起粉笔,转身在小黑板上写下了一个漂亮又端正的,苏曼的苏字。   迎着众人茫然的目光,她不紧不慢地围绕着自己的姓氏,开始编起了故事:“这个字的读音是苏,是我的姓。大家在称呼我为‘苏主任’的时候,直接就可以说出它的发音,但这个字不光是一个姓氏,还有很多关于它的故事……”   上辈子为了赚生活费,给小学生、中学生、高中生,甚至是早教机构都当过培训老师的苏曼对于讲课这种事情,基本上可以说是手到擒来,都不用提前备课,准备什么,她就能信手拈来一个又一个围绕文字的知识点,并通过更能够被社员们接受的小故事,来进行演绎,帮助他们记忆。   只一个苏字,苏曼就从原本还和华国关系密切,近几年却十分紧张,甚至还在头阵子发生过战争的邻国老大哥说起,到国内的城市,江南周边的苏市,说起了那里的风土人情和特产特色,再到不仅是社员知道,在场知青也都知道的,随处都能挖到的,紫苏叶子的苏。   而随着这一个又一个故事的引出,刚刚还只是写上了一个“苏”字的黑板上面,就又多出了几个能和它一起引发联想的字。   “……这就是今天我们要学习的内容,我希望大家都能够记住它们,并和没能来参加今天扫盲课的社员们和孩子们讲一讲你们听到,并学习到的几个故事。”   苏曼说话间,转身又在黑板的空白位置上,随手写下了麦秆公社四个字,像是一个真正的扫盲班老师,在面对参加扫盲的社员们一样,认真布置着下一堂课要讲的内容,对已经听傻了眼的知青们说道:“这是我们下节课要学习的内容,也是我们作为麦秆公社的一员都要学习的故事。不过,这要等到你们将今天学到的内容记下并学会写这个字以后才能继续讲。”   说着,她拿起教鞭再一次敲了敲小黑板,对已经彻底被自己的故事吸引进去,且意犹未尽,还想继续听下去的知青们说出了她从小在电匣子里听过的,绝对经典的一句话:“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知青们:“!!!”   苏主任,永远的神!   ……   在结束了示范讲课后,苏曼才刚放下手里的教鞭,准备让这群还没能领会何为“教育魅力”的知青们进行学习、教研的时候,不算大的会议室里就响起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崇拜的夸赞声。   看着面前这30个知青目光炯炯看着自己的崇拜眼神,苏曼莫名有点心里发毛。她心想,讲课是叫你们好好学习,不是教你们当迷弟迷妹啊喂!!!   不过还好,知青们还算是有理智的。   在这三十来人鼓掌鼓得手都红了以后,大伙儿也都明白苏曼刚突然走到前面给他们上起课是为啥了,就是为了给他们打了个样的同时,让他们知道了,为啥之前还对扫盲班的开班表现得十分积极的社员们现在不好好学习的原因,也算是给刚刚一直在说自己备课都十分努力,还小声抱怨是社员们不懂得进取的他们,留点脸面。   知青们在惭愧的同时,也不忘激动地说道:“苏主任,你刚讲的可真好!我们听了您讲的课以后,可算是明白为啥大队里的社员们不乐意来参加扫盲班了……都是我们讲课不吸引人的问题,我们没能照顾到队里社员们都是没接受过教育的情况,也没能考虑到我们的上课模式太过枯燥,让社员们产生一定抵触心理的问题……”   “既然知道问题所在,就要有所行动。”苏曼见知青们都面带悔意,自然愿意帮助他们学习更有趣的教学方式,让他们能够帮助更多社员学到知识。   面对这些知青探索、向往的目光,苏曼不紧不慢地说道:“扫盲班的课程不算难,基本上都是简单的识字、书写和算数,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来进行的。像是识字,可以用我刚刚讲故事的办法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加深趣味性,让大家能够借助故事去记住这个字怎么写。你们不光可以讲故事,还可以通过绘画、朗诵、歌曲等等不同的形式,我希望你们利用你们所拥有的特长,去改变,去创新!”   ——   在通过苏曼亲身教学,彻底明白了何为“教学的魅力”以后,这三十个知青们就好像是开窍了一样,在暂停了一天的扫盲班课程以后,再重新组织社员们上课时表现出来的能力,几乎是在瞬间就俘虏了社员们的内心,让他们重新燃烧起对学习的热爱……   好吧,并不是对学习识字的热爱。   而是,对听知青们讲故事的兴趣。   但就像是某句被引用的谚语一样:“不管黑猫白猫,能捉老鼠的就是好猫!”   苏曼可不在意让社员们感兴趣的,到底是读书识字,还是听故事,反正只要他们能在扫盲班里多认识几个字,多学会一些知识,那她组织扫盲班的目的就已经是达成了。   她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   一是“读书可以明智”。她想要教会这些社员们一些能够约束他们行为的相关知识;   二是“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她需要社员们为现在还是娇嫩的花骨朵的孩子们起到一个榜样,好让这些已经在队里头自由惯了的孩子们能在不久的将来重建大队小学的时候,表现出更多积极的态度。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太早,这些社员们还有的需要学习呢。   尤其是对于这样大规模的扫盲工作,一切都还是任重而道远!   但不管怎么样,在确定知青们已经可以胜任扫盲班老师这一工作后,苏曼就没再将心思放在已经越发平稳着陆中的扫盲班工作方面,而是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妇女培训基地的进度中,与对郭屯生产大队大队长的选拔上了…… 第46章   农村的夜晚,四处都是静悄悄的,能听见的,仅仅是那些只会在夏天出现的知了,伴随着河边青蛙一起,一叫起来就会叫个不停的声音。   昨天刚下过一场雨,让原本就不算好走的土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苏曼推着自行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这条已经彻底从土路变泥路上,朝着公社的方向走去。   现在已经是晚上快九点的时候了,苏曼在从县火车站送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上了车后,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郭屯大队,为选拔大队长的事情忙活了一下午,之后她又在社员们下工以后,将六个生产大队走了一圈,亲自看了看这几个大队所成立的妇女培训基地的组织成果和学习进度。   对于各大队的社员而言,再重要的事情也没有伺候庄稼重要,这可是决定了年产量,和他们年底所分粮食量的关键,是绝对不能为任何事情所让步的。   为此,扫盲班和培训基地的事情,就被挪到了在社员们下工,吃过晚饭后的时间来进行。   现在,每个大队对于社员们茶余饭后到钻被窝之前的,这段从晚上六点到八点左右的时间安排成了社员们一起上扫盲班,和妇女同志参加女工培训课的时间。   一、三、五,是扫盲班;   二、四、六,是培训课。   礼拜日是休息时间,知青、社员都休息。   苏曼这趟过来的主要目的,除了要去郭屯大队确定即将进入最后投票环节的大队张选举的情况,和那几个其中还有两个女同志的候选人们见一面了解一下对方的能力与品行外,也是想要顺路看一看培训基地的工作进展如何,担心这里也会出现像扫盲班一样的情况。   为此,有心想要出一整天外勤,将最近积攒的事情一次完成的苏曼特意给赵磊和周爱国买了礼拜二这天的车票,目的就是想要找一个既能够在郭屯礼拜日进行最后投票以前能过去一趟的,又能赶上各大队上培训课的时间。   在今天花费了一整天时间,将所有的事情都依次解决以后,也就是苏曼在参观了田家庄大队的培训基地之后,她推着自行车从田家庄大队离开。   河对面就是杨家店大队,之后再一路往前,她又路过了麦河沟,经过了崔口子和于家堡,顺着郭屯大队的小路,朝着公社的大路慢慢走去时,苏曼心中所想的,不是这路有多难走,而是想到了自己在游走了几个大队的培训基地的场景。   在那一间间都不算很大的屋子里,只有满屋子蜡烛的光,和那一群求知好学的,像是海绵一样想要学到更多技术知识的妇女同志们眼中所露出来的希望的光,和她们对目前生活的满足,和充满希望的笑容。   越发平等的待遇,和不断提高的生活,让这些吃了太多苦,受过太多累的妇女同志们深信“勤劳致富”这一生活准则,也坚信“越努力越幸运”的观点。   被这些妇女同志寄予了深切希望的苏曼默默将她们的笑容记在心里,成为她在这个炎炎夏日的夜晚,所能够坚持前行的动力。   苏曼想,想要这些妇女真正站起来,让她们能没有自己在背后撑腰也能挺直腰杆子,还是得先靠能赚到钱来撑。   等到她们知道了挺起胸膛做人是啥样的感受,尝到了和男人肩膀一边齐的甜头儿,她们就一定不会愿意再回去过从前那样,总得手心朝上,跟男人讨生活的日子,也能真正、独立地生活下去了。   走在路上,苏曼看着天边越发清晰的点点星光,自言自语道:“等再过一阵子,就去联系一下县里的厂子吧,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的活计,让她们能练练手艺……”   ……   在得知苏曼才刚给俩知青送回原籍学烧砖技术,这会儿就又要联系县里的厂子给妇女培训基地联系活计的想法后,田庆丰摸了摸自己越发朝着“地中海”发展的脑袋瓜,十动然拒道:“这个培训基地不是才刚开始不到一个月?我觉得如果想要联系工厂找活干,也要先提高我们的技术,打好基础再去发展……”   “我觉得小苏你最近有些过于急切了,是需要稍微一下调整心态,放缓一下步调的。”田庆丰说着,指了指他刚撂下的电话,“正好,县妇联那边刚同志说要在下礼拜开大会,几个公社的妇联骨干都会去参加。咱麦秆公社比其他公社都要穷,妇联主任、骨干和成员就都只有你一个人,所以这次的县妇联大会就由你过去听听,看看是不是上头有啥指示文件。”   “县里要开妇联大会?”苏曼忍不住蹙眉,“这县里的妇联工作正式开展才不过三个月,现在这时候又不是年不是节,咋突然就要开会?”   田庆丰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电话里面只发了通知,本来是应该直接接到你办公室的,但那会儿你没在办公室,就转接到我这儿了,等你去了就知道了。”   苏曼想了想也是,反正等下礼拜去一趟县里就能知道了。   她转而问道:“开会时间是在下礼拜几?我最近正好也想回一趟家,要是礼拜六日的话,我就直接过去县里,周一的时候再回来。要是工作日……我就得再跟书记您请一天假了。”   田庆丰道:“通知的时间是礼拜五,你那天直接过去就行,开完会甭管是上午还是下午都不算你请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个周末,有啥事儿等礼拜一回来再说!”   苏曼点头:“成,那我这两天先把郭屯大队大队长的事儿处理好,下礼拜五就直接去县里了。”   ……   郭屯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应该是整个麦秆公社所有社员中,封建陋习最少,也最勤劳的存在。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苏曼对这里的人都抱有极大的好感。这不仅仅是在其他几个大队的衬托下,所矬子里面拔高个儿,“拔”出来的好感度,而是因为他们善良、质朴又勤劳的性格。   像是这一次对大队长的选拔,郭屯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对当大队长这件事儿似乎都没有那么大的野心,选来选去的,不是今年刚被选上的劳模同志,就是去年的劳模、前年的劳模、大前年的劳模……总之,在他们看来,只要种地开荒的能力强,能带领他们继续劳动的,就是好领导!   当然了,参加大队长选拔的人也不止是劳模,还有几个将苏曼作为崇拜对象的女同志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大队长选举。   这几位女同志是真的将苏曼之前开批/斗大会时所讲的那条关于“妇女有同男子平等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宪法内容记住了,并付诸于行动中了。   虽然最后挺进“决赛”的五个人里面,只有两位女同志坚持走到了这一步,但在苏曼看来,有着这样勇敢行为的女同志,哪怕落败了,她也是好样的。   像是此时此刻。   站在郭屯生产大队临时搭建的选举台子上,代表公社过来见证新一任大队长诞生的苏曼在结束了社员和知青们投票的环节后,拿到了统计出来的,几位被选举人各自拥有的票数数目。   “郭大志,374票……   “赵福来,279票……   “周麦收,427票……   “赵春芳,509票……   “郭喜凤,428票……   “得票最高者是——   “赵春芳同志!”   作为见证新一任郭屯生产大队大队长诞生的唱票人,苏曼在念着社员投票的结果时,是真的有些意外,也十分惊喜了。   她没有想到最后被选上的大队长,竟然真的如自己之前所希望的那样,是一位女同志,还是那位在上个月劳动节表彰活动上,因为被自己亲自颁发奖状,而表现得十分激动,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赵桂芳同志。   苏曼心想,自己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在此之前,苏曼一直想要在大队长的位置上安排一位,和自己有着同样理想信念的女同志来担任这样的职务,好能够为自己建设基层的工作提供更多的帮助。   她原本想要好好培养一下李梅花或是崔秀菊,让她们中的一个能够按照自己预期的那样,成为麦河沟大队的大队长。   但可惜,这两个人对眼前所拥有的生活太过满足,像她们俩这样没有太多的野心抱负的人,是极难培养成才的,李梅花和崔秀菊能够成长为如今帮她监督各大队妇女培训基地的样子,就已经是顶了天了,苏曼也不想多苛求她们。   只是,这人才实在难求,更是难以培养出来。想要找出几个好苗子,来帮自己分忧解难,实在是太难了。   然而,就在苏曼已经有想要放弃扶持一个能和自己有所默契的大队长的想法,打算对现有的大队长们,进行一些思想理念上的后天“培养”的时候,赵春芳就这样,以绝对的票数优势,即将成为郭屯生产大队大队长的身份,出现在了苏曼面前。   苏曼喜出望外,却没有将这样的情绪外露出来。   就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苏曼也觉得自己最近有些太过激进、迫切,步子也迈得有些大了,需要好好调整、沉淀一番了。   所以,还是等她从县里开完会回来,听一听县妇联开会的目的,看看有没有新的发展方向以后,再和赵春芳这位大队长开启对话吧……   苏曼这样想着,骑上了她那辆从不掉链子的自行车,脚一蹬,就朝着县城方向飞驰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红包~ 第47章   从麦秆公社出发去花阳县,大概需要一个来小时的路程。当然,这个时间指的是以苏曼骑自行车的速度和她这几次往返于县城和公社所计算出来的一个不是十分精准的时间。   按道理来说,这样长距离的路程,是应该在公社与县城之间配备班车的,但谁让花阳县穷,麦秆公社更穷呢。别说班车了,就是那种由省城里面淘汰下来的载人小卡车都没有。   为此,苏曼在礼拜五这天,是早早就起来洗漱、收拾、吃晨饭,不到七点的时候,就骑着自行车朝着花阳县县政府出发了。   在骑车看过这一路荒凉的土地时,苏曼心里头想着的,都是等到未来自己走到了一定高度,能够在县里头都说了算的时候,所要将这一大片在未来必然能够寸土寸金的土地,如何发展、建设的各种奇思妙想,和对现存在却还未发生、解决事情的思考。   像是什么,等赵磊和周爱国学成回来后,砖窑要建在哪个可以给砖厂留出预定位置地方的勘察工作;自己该如何帮助妇女培训基地的同志们联系工作,联系以后该如何争取最大利益化的问题;以及在完成这些计划后,她又要朝着哪个方向发展等等的问题。   苏曼的脑袋在飞快运行中。   而人一旦陷入思考,时间就会变得飞快。   在苏曼感觉自己没骑多长时间的时候,她人就已经来到了县政府的门口。   这还是苏曼在三月份过来报道,并被分配到麦秆公社以后, 第一次正式过来县政府的办公楼这边,而不是去到那间分给妇联作为办公地点的小院子。   看着眼前这栋十分符合当前时代特色的,红砖黑瓦的两层楼高房子,和写满了各种进步标语的围墙,苏曼这才算是终于有了一种“这里是1969年啊”的感觉。   这一年,华国国内公债已全部还清,成为世界上没有内债、又没有外债的国家;   这一年,华国和邻国“老大哥”的关系彻底朝着“冲突”“侵犯”“流血”等词语的方向走去;   这一年,华国有了太多太多“第一次”的出现。第一艘万吨油轮、第一台十二万五千千瓦双水内冷气轮发电机组建成、第一条地下铁道、第一座旋转氧气转炉投入生产、第一套全自动长途电话设备诞生……   还是这一年,同样有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第一次”,还有马上就会被全世界得知的“阿波罗11号”——这代表着人类第一次成功的登月任务的的出现,以及那句经典的“这是个人迈出的一小步,但却是人类迈出的一大步”名言的出现。[1]   以及更多更多事情的发生、很多人的去世和出生,都在这一年发生了。   苏曼在推着自行车走到县政府大门的传达室窗口处,在看门大爷的要求下,填写着登记表的时候,她看着登记表上写着的[1969-6-30]的手写日期时,莫名有一种历史的波涛滚滚而来的感觉。   但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之事太多太多了,苏曼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社妇联主任,能影响到的,也不过所在的这一亩三分地。   所以,还是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憧憬更美好的未来,做好自己吧!   这样想着,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苏曼”这个自己用了两辈子的名字。   两个字静静落在如今这个小小的登记表,等待着被万千人得知的一天。   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   在登记好了以后,传达室大爷最先看见的,除了苏曼这漂亮大方又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就是她这一手好字。   大爷一看苏曼写着她是来自麦秆公社妇联的,好心地说道:“小同志,你是麦秆公社派过来参加今天妇联学习会议的妇女干部?那你可得赶紧过去回忆是那边了,其他几个公社过来的人可都已经到了好半天了呢,现在就等着省里的领导过来呢!”   这话说得苏曼有些疑惑,她问道:“大爷,这开会时间不是通知说在八点半吗?现在应该才刚八点不到,咋其他公社的同志都这么早就过来了呢?”   大爷一摆手:“谁说的是八点半啊?我们传达室这边都知道,今天是省里妇联来领导过来开会,八点开始!”   听到这话,苏曼借着传达室墙上的表看了一眼,已经7点55了,会议马上就要开了!   五分钟的时间,让苏曼没有时间就自己收到的通知内容说的就是八点半的情况,来和看门大爷问清楚负责通知会议的人是谁的话题。   第一次参加会议,苏曼不能允许自己迟到,更不能为此给看门大爷口中所说的“省里来的领导”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她必须得赶快去到会议室才行。   在快速问清楚会议室的地点以后,苏曼先是和看门大爷道了一声谢,便一路小跑着过去了。等她掐着最后一分钟的时间赶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人的确是都已经占好了座位,正拿着笔记本准备会议开始后。好认真做记录呢。   苏曼的到来,让早就已经到的女同志们全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像是在辨别她是和她们一样都是来参加会议的人,还是省里的领导。   见此,苏曼尽可能平复着自己略有些急促的呼吸,露出了一个爽朗到甚至有些憨憨厚厚的笑容,却什么都没说,只走到一个被空出来的座椅上,从包里拿出了笔记本,像是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等待着领导过来。   看见苏曼也坐在了她们中间以后,大伙儿也就知道她也是下边公社的妇联干部,就没了太多对她的好奇心。大伙儿全都继续着刚刚心不在焉的对话,一边密切关注着门口的动静,对随时可能来的省里领导表现出了十分的在意,像是都想要在领导过来会议室这边的第一时间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获得省里领导的关注。   众人这样的表现让苏曼有些在意,如果不是看门大爷说县政府只有一间大会议室,妇联会议就是在这里进行的话,她甚至以为自己是误入了选秀现场。   这让苏曼不禁怀疑,是不是那个隐藏在背后的,故意将会议时间挪后半个小时告知自己的人,是不是在想要让她在会议上迟到,得到领导的不满以外,还隐瞒了她一些关于这次会议的重要信息。   比如,来开会的省领导可能是个没有结婚的男同志?苏曼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在其中也看到了不少像是已婚的女同志后,默默pass掉了这个可能。   那看起来,能让这一屋子的人都这么关注在意的事情,应该不是省领导的性别是啥,而是她过来的目的。   或许,这次的会议不光是自己想象那样,只是简单来听个领导讲座会,应该还要她们逐一发言的同时,省领导可能还会从她们之中选一些好苗子出来,作为政府储备干部?   所以,打电话去公社通知妇联开会的人,会是谁?这个人又为什么要故意给自己一个错误的时间,并隐瞒开会的真正目的呢?   正在苏曼思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两个不同步调的脚步声。   紧接着,会议室的门就被突然到来的陈副主任狠狠用手拍了拍——   陈副主任:“安静!你们是把会议室当成菜市场了吗?一个个都是什么样子,没有一点作为政府基层骨干的形象!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让你们认真学习妇联知识,和经验的,不是为了让你们聚在一块闲磕牙的!”   苏曼坐在角落里,垂着头没有让这位之前曾和自己在报道分配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陈副主任看见自己,她想要试探一下,等一会儿会议开始的时候,这位曾经和蒋副主任狼狈为奸,将自己分配到麦秆公社的人是不是给公社打电话的人。   然而还没等苏曼多观察,陈副主任在刚将会议室里的人都批评得不敢抬头后下一秒,就立刻转过身去,对后来一步的人谄媚地说道:“薛主席,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参加学习会议的人大多都是下面公社的干事,不懂规矩,乱糟糟的,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大家能凑在一起积极讨论的场景,是我愿意看到的,陈副主任不要为此太过苛责,这样反而会打击同志们的积极性。”   薛主席?!   正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听到了“薛主席”这个称呼,和对方回答的声音后,苏曼就迅速捕捉到了其中关键的熟悉感。   苏曼在县政府认识的人不多,其中就包括那位在面试中表示过对自己欣赏,做主给她安排了工作的省妇联的薛主席。这让她不禁挺直了腰杆,和其他人一样,伸长了脖子不住地朝门外看过去。   利落的短发,笔挺的工装,不算新却十分干净的皮鞋!   ——这个人,真的就是薛主席!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关于1969所发生的的事件都搜索、引用于百度百科“1969”词条   这几天更新字数少,给大家评论区发红包补偿~   顺便,作者专栏求收藏呀=3=   感谢在2021-08-23 21:00:02~2021-08-24 21:3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开心芝兰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在看到薛主席,知道她是今天会议中被大伙儿所期待的领导后,苏曼的心情是又放松又紧张。   放松是因为她知道薛主席是一位刚正不阿,又能力极强的领导,自己今天过来参加学习大会绝对是能够受益匪浅不说,还能借此机会和对方汇报自己的工作,让当初给了自己这个机会的薛主席听一听自己如今所取得的成绩。   至于紧张……主要是苏曼觉得自己现在做得还不够好,许多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得到实现,对自己目前所能够说出来的成绩仍觉得不够满意,担心这样是很难成为打动薛主席帮助自己发展事业的筹码。   而和苏曼有着同样紧张情绪的,还有在场其他过来参加学习会议的妇联干事们。   刚刚才被陈副主任批评得有些不服气,但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反驳陈副主任的大伙儿,在听到薛主席的话后,都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我们刚刚是在讨论各自公社妇联发展工作的情况,不是在闲磕牙,是在请教问题……”   “对啊对啊,我们听说麦秆公社的妇联工作做得很好,正想着找麦秆公社的同志讨论呢!”   说话的几个人隐藏在人群中,让本就拍马屁没拍成,反倒吃了个“软钉子”陈副主任愤恨不已,看向众人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子似的,犀利极了。   陈副主任有心想要给这群狐假虎威的小娘皮们一个样儿瞧,却碍于身后薛主席和其他几位省妇联同志在场,也只能狠狠剜了她们一眼,显然是没有想要接着刚刚那几个人的话,深入说一说麦秆公社工作情况的意思,转而继续挂起了谄媚的笑容,将薛主席几人迎进了会议室。   麦秆公社是离县城最远的公社之一,这让苏曼在正式上岗参加工作以后,只回了县城两次,而疏于对县城近况和县政府内部情况的了解与关注。   今天这是她第三次回来县城,只说从进到县政府的大门,到此刻坐在会议室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苏曼就意识到了自己对麦秆公社外信息的匮乏。   不说别的,只说刚刚那几个人提到的“听说了麦秆公社妇联工作做得好”的话,和陈副主任避而不谈的态度,苏曼就感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   在麦秆公社近四个月的时间里,苏曼几乎没有刻意收集过外界的讯息,而麦秆公社也没有传送进来任何关于其他公社、关于花阳县县政府的消息。   但其他公社的人,和县妇联的干部,却都对麦秆公社的情况有所了解。   这是一个让苏曼有所警觉的问题。   ——自己竟然忽视了信息的重要性!   突然意识到的问题,让苏曼明白,自己可能真的是太想要做出业绩,只一心钻在了如何基建的问题上,而忽略了自己是应该全方面发展,才能够全赢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坐在苏曼旁边的几个人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陈副主任家里有关系,想要在妇联赵主任快要退休的这时候积极表现,好能够当上正主任,正四处使劲儿,找关系”的话。   苏曼侧耳听着,将这些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并决定自己在今后埋头做事的同时,也一定要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以确保自己能够及时收获讯息,从中分析出弊害,以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   但不管怎么样,苏曼看着薛主席在给陈副主任一个“软钉子”后,径直走进会议室,身后还跟着另外几位脸生的,看起来也是省妇联干部的女同志的那一派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苏曼突然就想起自己上辈子所在公司的那位一直对自己都十分照顾,也十分看重的领导了。   当时,苏曼正在经历着从毕业后到公司的职业生涯初期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年龄和能力不成正比,容貌又太过夺目的原因,苏曼所遭遇的,是在本质工作中表现得再优秀也只能给男领导的副手不说,还要被其他同事说自己就是想要出风头的冷嘲热讽,和日常被领导提溜到“酒桌文化”中遭受一群恶臭男各种明示暗示的“黄腔”,以及身边同事对她容貌、身材的指点,和人们在看到她和她所处职位后,无一不对她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一定是靠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才上位的恶意揣度……   那时候也才不过二十来岁的苏曼并不像如今这样沉稳成熟,知道该如何应对工作以外的来自于社交的恶意,反而是深受那些言论的影响,觉得是自己长得太过妖媚才会造成他们的误会,便刻意将自己打扮得老气、古板起来,甚至还配了一副丑丑的眼镜。   但哪怕是这样,苏曼也没能逃过那些风言风语,和想要占便宜的恶心目光与说是调侃玩笑实则是耍流氓的行为。   直到她的策划案被当时的男上级冒用,却在公司会议中,面对领导们的询问而露了馅,以至于这位男上级不光被领导降了职,反而也给了当时已经快要穷途末路的苏曼一个被挖掘的机会。   ——她被当时公司里唯一一位掌有实权的女领导挑中了。。   苏曼能成长为如今的样子,是真的全靠这位领导的带领与教导,让当时险些被言论所洗脑的自己重新回归到了正轨,也重新拥有了自我的思想,并成为了一个真正不受外界所影响的,绝对强大的职场女性。   想到当年自己被那位女领导看重后,挖到自己手下工作后,要求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赶紧摘掉那副眼镜,买几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给自己拾掇拾掇时,那嫌弃的目光,苏曼忍不住笑了笑。   苏曼陷入回忆,忍不住抿嘴笑的时候,正是薛主席几个人走到会议室最前面进行自我介绍,准备和大伙儿朗读关于这一次会议纲要,和上面下达的妇联工作相关文件的时候。   她这一笑没能让薛主席几个人发现,却叫一旁本就有些被刚刚薛主席那番话给说得下不来脸面的陈副主任看到了。   陈副主任是见过苏曼。   她知道苏曼在被自己和蒋副主任偷偷将她安排到麦秆公社以后,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样会受不了那样的贫苦环境,反而是深受当地公社领导的看重的事情不说,更是知道她还在前不久成为了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算是那里的二把手的事情。   她还知道,苏曼如今在县领导那里都已经是挂了号的,当初麦秆公社的报告打上来以后,整个县政府都知道了苏曼的名字和她所做的业绩,都对这个年纪轻轻能力却不俗的同志寄予了深厚的期许。   她更知道,苏曼是一个劲敌,一个对自己上位当妇联主任的劲敌!   如今在县妇联担任一把的赵主任,本来就是快要退休的年纪,挪到这个位置上也不过是体恤老同志,为了让她能在退休的时候脸面能好看些,对外说出去,也起码是个主任级别。   但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赵主任就该退休了,和陈副主任同一级别的人里面,比她能力高的没她背景强,比她背景墙的又看不上这个小职位。   所以,在被安排到妇联当副主任的那天起,陈丽娟就将妇联主任这个位置视为己有,只等着赵主任从那位子上一退下来,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县妇联主任。   但苏曼这个后起之秀,却是让向来心眼比不过针眼大的陈丽娟有所防备,一直想要揪住些苏曼的错处或把柄,以减退县领导们对她的关注。可奈何天高皇帝远,麦秆公社虽然穷,但新上任的公社书记是个能人,那地方不是她能够伸手的。   为此,陈丽娟也只能用点故意通知错误的开会消息给苏曼,好让她当场迟到,引起领导不满的小手段。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都把时间延迟半个小时了,苏曼却还是准时抵达了。   看着苏曼那张没有一个男人见了不会心动的长相,和她噙着笑意的神情,陈丽娟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刚刚被薛主席“指点”的话,以为苏曼这是在笑话自己,恼羞成怒地站起来,厉声道:   “坐在后排的那位女同志,省妇联领导站在前面自我介绍的内容里是有让你觉得好笑的吗?你是哪个公社的干部?站起来跟大伙儿说说你在笑什么呢!”   苏曼没觉得陈副主任当众骂的是自己,还左右四处看呢,正看着已经有两三个怯生生站起来的女同志,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咋说自己刚刚为啥要笑的样子,打算小声给这几个人“递小抄”呢。   这一幕,被一直紧盯着苏曼,也被她还在那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气得脑瓜仁疼的陈副主任看了个正着。   陈副主任气得直拍桌子,点出了苏曼的大名怒喊道:“麦秆公社的苏曼同志,你为什么不站起来回答我?你简直无组织无记录——”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4 21:30:01~2021-08-25 20: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子、慧珺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今天过来参加这次妇联学习大会的人,不光是有省妇联来的领导和县妇联的赵主任和陈副主任几个人,还有花阳县为了表示对省妇联来人的看重,而特意被安排过来听大会的县长秘书。   此刻,省妇联的领导们看着陈副主任这说拍桌子就拍桌子,说给人扣帽子就扣帽子的行为是啥想法不知道,但县长秘书和县妇联的赵主任看着她此时此刻被怒火冲昏头的样子,却真的是不免为此恼火,觉得她这样实在丢人。   而同样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来自各公社的基层干部们更是觉得她这样是实在没必要的。   现在可是新时代了,讲究的是人人平等,高兴了想笑就笑,不高兴了笑哭就哭,又不是地主阶级剥削贫苦百姓,或是那种干啥都得看人脸子活着的封建时代。陈副主任说大了,也不过是县妇联一个权利不如派头大的副主任,当着这么多省领导的面前就如此多多逼逼的耍官威,拍桌子的样子,着实是有些难看的。   被点名的苏曼,包括在苏曼之前站起来的几个人都不由得为陈丽娟如此跋扈的态度而感到被冒犯,主动站着的几个人全都不知道自己该坐下还是继续站着,更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该说点啥给自己这主动对号入座还没对上的丢脸行为找补一二,只觉得众人投过来的目光令人她们感到羞恼,而造成她们如此尴尬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副主任。   这时候,苏曼站了起来,仍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语气却是半点不让地问道:“陈副主任,对于您点名道姓对我行为上的指责,我想我也是有为自己解释一二的权利,毕竟还有这么多省领导在,我不想让领导们对麦秆公社的其他同志有所误会,所以我想要问您一句——”   “在这样全国人民一心向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时代,我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一个是深受党的光辉照耀的党员,一一个为农村妇联事业积极贡献我一份力量的基层干部,我难道不能为这样美好的生活而永远面带笑容吗?”   说着,苏曼看向已经在会议室前排位置,面向她们这群人方向坐好位置的省领导们,包括已经认出自己,正面露赞赏神情看着自己的薛主席,和站在领导席边缘位置,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陈副主任,说道:“笑有很多种,有嘲讽的笑、鄙夷的笑、尴尬的笑……而我刚刚笑的含义,是激动的笑——为我能够代表麦秆公社,代表基层妇联,来参加这次学习大会而激动的笑,也为自己能够有机会见到这么多省领导而忍不住内心喜悦的笑!”   苏曼的话里没有半句对陈副主任的职责,却又句句都是对她伸手指着自己扣帽子行为上的不满。顺便,她还不忘拍了一波省领导同志的马屁,成功得到了她们一个克制的笑容。   实际上,对于陈副主任的这种行为,苏曼在上辈子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不少她这样爱在背后出阴招、下黑手的人,她清楚知道像这样的人都是属于那种能力不行,心眼子还贼多的那种小人。   有一句话说的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说得就是像陈丽娟这样背地里做着真小人的事情,面上却还能维持伪君子冠冕堂皇样子的人。   是的,在陈副主任刚刚的骚操作中,苏曼就算是再傻,也能猜出来,通知给自己错误开会时间的人,就是她,或者是她指使的。   虽然苏曼还没能猜到她这样做的目的和能够获取到的好处是什么,但在以前职场厮杀的时候,苏曼碰到过的难缠的人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比她还要恶毒百倍的人更是两只手数不过来,但不也就那样嘛。   所谓一力降十会。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种耍阴招数的人大多都有着无数可被揪住的小辫子,很多都还没等苏曼出手,就先多行不义必自毙地职场狗带了。   所以,对于这样的小人,还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领导,苏曼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反正麦秆公社也离得远,陈副主任手还没有那么长。苏曼暂时还不想去主动出击,她累了,她也实在没工夫。   于是,在苏曼如此轻描淡写,没有半点反驳、职责陈副主任,却也更让她感到难受,感到脸疼的表述中,陈副主任伸出来的手指头都哆嗦起来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一声:“说得好!”   这句话是薛主席说出来的。   本就对陈副主任过分谄媚的态度,和刚刚两次耍官威,对这群基层干部颐指气使的样子而感到不满的薛主席在说完这句话后说道:“让所有人民都露出幸福的笑容是我们作为干部所要毕生追求的事情!但在那之前,我希望的是每个基层干部都能先展现出笑容,我们要微笑服务人民,让人民一看到我们就会露出真诚的笑容——”   薛主席的话等于是肯定了苏曼这一番话的内容。   其他人见薛主席表态了,自然也不会落后,全都鼓起了掌,表达了各自对苏曼的欣赏。这样的表态,也等于是表达她们对陈副主任行为作风的不满。   会议室里响彻的掌声,叫还没来得及将刚刚抬起来指着苏曼的手指头收回来的陈副主任臊红了一张脸,整个人是越发恨起苏曼的牙尖嘴利,同时又为自己太过冲动而引起了省领导们的不满情绪,忍不住在心中叫苦连篇。   这下,她是里子面子全都丢,让苏曼看了笑话不说,自己也是彻底下不来台了!   在陈副主任被尴尬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的时候,刚刚被她教训过的基层妇女女干事们却都是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心里头满是对陈丽娟这个有事没事就爱找事的人的戏谑嘲讽,和对苏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同志的佩服。   这个时候,薛主席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的同时,开口说道:“我想,陈副主任也不是有心的,应该也只是想要这场会议能够更加严肃些,让大家在学习的时候也能够更加认真。所以,刚刚的事情就算掀过去了,我希望陈副主任你在今后的工作中,能够更加随和一些,不要随便拍桌子、骂人,这样好像从前地主老财般的作风,我不希望再在你的身上看到!现在,你和这几位小同志全都坐下吧,等开会结束以后,你再和她们道个歉,现在就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要继续开会了。”   薛主席这番话,看似是给了陈丽娟一个台阶下,但实际上这样做的结果,却是让本来只是尴尬的陈丽娟所想要在会议结束以后再想辙给苏曼和其他几个人穿小学的脸皮彻底撕下来了。   彻底没了脸面的陈丽娟迫不得已地在薛主席的要求下坐回了位置上,在薛主席给众人诵读新的学习文件的时候,她全程都死死低着头,以能够将她眼底所流露出来的愤恨不满藏了起来。   这样看上去,陈副主任像是真的变老实了一样。   但只看她偶尔抬头看向苏曼时,那越发阴鸷的眼神就能够看出来,她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   薛主席今年四十来岁,年轻时候也是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大概是因为年轻时为了解放而太过奔波劳累,她如今虽年纪不算大,但脸上却已经有了岁月风尘的痕迹,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是严肃又强势的,但曾经和薛主席有过交流的苏曼知道,她的内心是柔软的。   在没了陈副主任的作妖后,薛主席和其他几位省妇联的领导们开始轮流朗读最新的工作指使。   这是花阳县在这个敏感时期,紧跟省领导的脚步,逐渐恢复妇联工作中的第一次会议,内容主要是针对县城、各公社和生产大队妇女同志的帮扶、援助和调节工作的一些硬性指标内容。   把文件读完以后,薛主席便抛开了死板的文件内容,严肃着一张脸,用能叫在场大伙儿都听见的声音说道:“今年是60年的最后一年,等今年过去以后,我们即将迎来崭新的七十年代。经历过战乱纷争的我们如今拥有了新时代的生活。但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仍有很多妇女同志伸手封建思想的压迫,正在遭受来自于那些旧思想余孽的残害!这些人就是我们每一个妇联工作者所要解救的对象,是我们要改变的现象!解救只是第一步,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解放这些深受压迫的妇女同志们的思想,让她们这种真正站起来!”   说着,薛主席将视线看向坐在后排位置的苏曼,说道:“在这里,我要表扬麦秆公社的苏曼同志。据我了解,这个麦秆公社是几个公社里最偏僻也最穷的一个地方,甚至在最开始重建妇联班子的时候,只有苏曼这一位年轻的同志被分到了麦秆公社,而这个公社当时连妇联都没有。是她一个人挑大梁地将整个公社的妇联工作给盘活了不说,工作开展得也是很优秀,抓了几个典型出来,还组织了大队扫盲班,和妇女培训基地等工作,直接走到了所有公社的前面!麦秆公社就是所有公社妇联在组织妇联工作时要学习的榜样!”   苏曼没想到远在省城妇联工作的薛主席会将自己近期的工作掌握得如此清楚,更没想到她会当众点名表扬自己所做的事情,将麦秆公社推到这样一个令人瞩目的位置上面。   这让苏曼多少是有些脸红,也有些激动。   她脸红主要是有些心虚。毕竟在一开始的时候,她跑去参加妇联的招聘会主要是想要能有个铁饭碗的工作,当时为了能被招上而说了不少当时没想过真的去做去实现的话,虽然那不能说是瞎话,但眼下在苏曼被当时听了自己那番话的薛主席夸奖的时候,她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不过,苏曼只心虚了那么一晃的工夫,就调整好了心态。就跟谎话说一百遍就能成真一样,苏曼在有了扎根基的想法,并付诸于行动以后,是不可避免地爱上了这个工作。因为她知道,这是能够造福百姓,帮助女性同胞的好事情。   帮助女性提高社会地位,就等于是在帮助自己不说,还能够成就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一番事业,苏曼又何乐而不为呢?   苏曼这边还因为自己被当众表扬的事情暗自乐呵呢,那边的薛主席就已经开始和同坐在领导席这边的县长秘书说起了关于苏曼的事情。   薛主席:“苏曼同志我和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她当时能够以这样小的年纪就被录取,还是因为她当时和我承诺说她愿意扎根基层,为妇联事业贡献自己力量的话,当时我就很看好这位小同志,还和县妇联的同志说过要给她分配到一个能施展拳脚的地方,但没想到会是你们这里最穷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我还是没有看错苏曼同志的,她是个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   能当县长秘书的人不可能听不懂薛主席话里对苏曼的看重,和言语中对他们县分配上必然存在黑箱操作的不满,这让清楚薛主席不光是省妇联一把主席,更是省军区领导爱人的县长秘书连忙赔笑道:“苏曼同志的能力我们县长也是十分欣赏,前不久就破例给她提拔成了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未来也一定会给这样有能力的同志提供更好的发展空间和适合她的位置!”   话说到这份上,薛主席也没有深究,她毕竟不是花阳县的直属领导,今天帮苏曼提点的这一句,也只是为免得她日后会被今天就明显是在刁难她的陈副主任穿小鞋罢了。跟聪明人讲话,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两个人的对话并没有避开其他人,同在领导席位上坐着的陈丽娟自然也能听到。   在听到县长秘书话里说的要给苏曼提供更好的位置时,陈丽娟就立刻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妇女主任的位置。她用力用指甲抠住手心,让自己不被其他人看出破绽,好能够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只是在抬头见,她的眼底还是沁出了几分难以掩藏的阴狠神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结束了和薛主席对话的县长秘书有意给苏曼做脸,也顺便想看看她的能力如何,好能够在适当的时机里找个适合她的岗位,好把之前给她分配到麦秆公社的事情翻篇。   同时,县长秘书也是有些好奇那位刚刚直接打脸陈丽娟的漂亮姑娘,是如何打动向来刚正不阿的薛主席的。要知道,这位薛主席可是向来不喜欢长相太过出众,会因此而影响工作的人。   县长秘书四顾看了看,扬声说道:“既然麦秆公社今年的妇联工作做得这么出色,那么就请麦秆公社的同志上来给大家说说麦秆公社妇联工作的开展情况,做出来的成绩都是啥,也给其他公社的同志传授传授经验,大家都学习学习!”   说着,县长秘书就十分给面子地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响起,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坐在后排的那个长相漂亮得不像是在基层搞妇女工作的干事,倒像是误入进来的文工团团花般的苏曼,都有些难掩嫉妒地想知道她凭啥能得到省领导和县长秘书的看重的同时,也都随着苏曼落落大方地起身瞅着前面走的动作,跟着摊开了笔记本,试图剽窃她的成功经验。   看着苏曼那毫不怯场,没有半分推辞就站起来朝前排走过来的自信模样,薛主席就莫名想到了自己年轻时跟着丈夫一起干革/命时自己拉着乡亲们不撒手,死活要给他们做思想教育工作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比这时候的苏曼要大一些,却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如今看来,苏曼倒是比那时候的她还要更沉稳一些,做得也更好。   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   这才是他们这群当初有勇气参加革/命的同志们所想要看到的样子。   ——“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   看着苏曼,薛主席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年轻时所发生的事情,所见过的人。那是包含了更多人为了革/命所奉献的青春时光。她还想起了那个曾经充满血/腥和枪林弹雨的年代,和在那个绝望年代里,仍不忘将希望的火种传给下一代的人们,和他们敢于牺牲的勇气与胸怀。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难得柔和了声音,对她说道:“苏曼同志,请到我这里来,这里是整个会议室里最中心的位置。你要站在这里讲,才能够让大家都看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25 20:29:00~2021-08-26 17:5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薛主席将最中间的位置交给了苏曼,像是接力赛中的接力棒一样,苏曼站在这个位置上,只觉得肩膀沉甸甸的,像是多了一种使命感一样,让她的内心多了几分沉重却也意义非凡的的责任感。   面对人群,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紧张,甚至都不免替她感到紧张的时候,苏曼却表现得十分沉稳镇定,全程脱稿,字字珠玑地,将自己在麦秆公社进行的工作、完成的进度、这样做的目的和接下来想要推进发展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这样能在省领导、县领导和整个县的妇联干事面前讲话的机会实在难得,苏曼就算再怎么受到环境、时代的影响,多了几分奉献精神,也还是改不掉她遇事先衡量利弊的绝对利己主义思想。   所以,趁着这次机会,苏曼自然是要大费心思在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成就说出来,同时又能不让人觉得自己这样的说法是太过功利世俗,以能够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让人们能够忽略她年龄上的不足,只记住她能力上的强悍。   苏曼只说了五分钟左右,这是一个不算太长能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也不算太短不至于让大伙儿听着听着就觉得犯了的时间。   在这五分钟时间里,苏曼将自己临时发挥的演讲内容分为了三个方面。   一是先讲履历事件,言简意赅地讲述麦秆公社的整体风气,和李梅花、崔秀菊对于这样风气的反抗;二是讲事情发生后的解决过程和处理结果,以及这样做的目的和最终效果;三是思想总结——想要解救妇女就要先解放她们的思想、明白因地制宜的道理和借助国家法律的力量,帮助更多妇女同志脱离苦海。   在成功通过崔秀菊和李秀梅的事件,将众人的好奇心都吸引过来以后,苏曼没有半点吊人胃口的想法,直接将现在已经蹲牢子的崔福和崔立春三人的结果说了出来,并以此引出了她最想要说的内容——“家务事”与“妇联事”的区别。   苏曼从不觉得一个人在结婚生子了以后就等于丧失了独立人格,有名有姓有身份证的人,凭啥只因为结了婚,生了娃就连自己的名字和自由都要报剥夺,成了别人口中的谁的老婆,谁家的儿媳,谁家娃的“孩子妈”呢?   但偏偏这样简单的道理,在此时此刻和在未来的彼时彼刻中,在遇到家暴妻子、虐待儿童的事件的时候,人人都好像是小说里被降了智一样,说来说去都是“都是一家人,算了”这样的话,或是“别人家的事儿咱外人咋插手管啊,最多也就是帮着协调协调”这样治标不治本,甚至会起反作用的事情。   所以,极度厌恶将人身安全和家庭矛盾扯在一起的苏曼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男女关系还处于一个自然又安全范围内的时间段,并利用自己的工作特点和职务权利,尽可能努力地改变多一些人对于这两件事的看法。   小力量也是力量,小范围也是范围。   就像是小学课本上那个在海岸边将鱼儿送回海里的小男孩那样,陷在浅水洼里的“鱼”有成百上千条,一个人力量是救不过来这么多条鱼的。但滴水穿石,铁杵磨针,在乎的不仅仅是这条鱼,还有更多相信妇联的“鱼”也都在乎。   苏曼一个人救不过来,那整个县妇联的几十名同志呢?整个省城几百名的妇女干事呢?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   面对众人,苏曼高声说道:“我以为,想要真正落实妇联工作,解救深受封建思想迫害的妇女同志,不是光靠喊口号就可以实现的,而是要真正设身处地去想妇女同志的内心所想,思妇女同志们内心所思,调查了解她们的遭遇,根据不同情况给出不同的解决办法。像是我刚刚讲到的崔秀菊、李梅花两位同志的事情就是,她们遭遇了丈夫家暴,险些丧命。可能很多人会觉得这是家务事,因为打人的是她们俩的丈夫,这是两口子的事情,但在今天我要告诉大家,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是大错而特错的!   “在我们每个人成为妻子,成为母亲这样的身份以前,我们首先是我们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哪怕是结婚生子,我们也都最先是国家的人民,是受国家保护的老百姓。所以,如果一位妇女遭受了她丈夫的殴打,一个孩童收到了父母的虐待,一个母亲遭遇了儿女的遗弃、抛弃、不孝,那么不管施暴的对象是丈夫、父母、子女,这件事都不能算是家务事了,而是□□裸的犯罪!   “而对于这样知法犯法的男同志,我们是不能手下留情的,而是要借助公安同志的力量,和各公社、生产大队中的民兵组织的帮助,将他们绳之以法!因为我们妇联就是为了争取妇女解放而联合起来的各族各界妇女的群众组织,是在党的领导下的人民团体,我们是为了促进男女平等、解放女性全面发展才存在的,是受到国家、领导和人民支持认可而行动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或组织能够阻止我们为维护、为帮助弱势女性所开展的行动,因为这样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而对待敌人,就要像伟大的领导人说得那样,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去对待![1]   “我们要让更多的妇女同志们知道家暴是一种错误的、不被允许的、需要被惩罚的犯罪的同时,还要让她们学会勇于举报这种犯罪,敢于反抗这种错误行为的自救手段,帮她们塑造勇气,成为一个真正站起来的,能顶半边天的人,也要让人们知道,在这个人人平等的新时代,我们的妇女同志们也已经紧跟时代的脚步,都已经挺胸抬头地站起来了!”   苏曼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不自觉地开始拿笔记录起来她们觉得重要的内容。   这句话十分在理,记!   那句话感觉重要,记!   这句很适合学习,记!   那句简直是真理,记!   总之,大家是都一边听一边埋头记录着苏曼所说的每句话,全然忘记了在刚刚苏曼还没有开始讲话时,她们对她的不看好,和以貌取人的对她从头到尾都指指点点的行为,更是忘记了仍站在台上绽放光芒的苏曼是和她们一样的公社小干事,已经彻底被苏曼在这一刻所表现出来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   台上,为了能一口气用激情澎湃的声音说完这一番话,苏曼一张白净的脸都变得涨红了起来。   台下,听她说完这一番话的领导、同事们也都激动得红头胀脸,手都因为鼓掌太过用力而被拍得通红。   薛主席领头拍手叫好,对苏曼的欣赏与赞扬已经溢于言表。   坐在下面的同志们也是掌声雷动,满脸写着对苏曼的佩服。   看着这一幕,在场唯一一位的男同志,也就是原本还担心苏曼这个来自最穷公社的小干部在头一次上台的时候会怯场、结巴的县长秘书,在听完苏曼的脱稿演讲后,算是彻底明白为啥薛主席会对她另眼相看了。同时,他也忍不住庆幸,心道幸好县长和书记没过来,不然自己和这专门给领导写演讲稿子的秘书职位,也就没啥关系了。   但不管咋说,苏曼的演讲无疑是成功的。   在热烈的掌声中,薛主席在就苏曼的发言给出了几句总结的话后,这场学习大会就算是圆满落幕了。   苏曼在过来开会的时候还是被动姗姗来迟,到了会议室时也无人问津的样子,在这会儿大家都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已经成了“香饽饽”,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直给陈副主任看得眼红。   陈副主任有心想要上前借故给苏曼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本应该在午后继续前往下一个县城开会的薛主席却朝苏曼招手,将她喊了过去。   想到薛主席在会上还说要自己给苏曼道歉的话,陈副主任再傻也不愿意赶在这个时候去碰钉子,只能狠狠地剜了苏曼一眼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薛主席。”并不知道在无形中,薛主席又替自己解决了一个当下小麻烦的苏曼噙着笑意走到了她的面前,认真说道,“虽然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好,但在面试时候您问我能不能做到的那些事情,我现在全都做到了。”   看着苏曼这自信又期待表扬的样子,薛主席和蔼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是的,你全都做到了,还都做得很好。”她说着,有些犹豫地问道,“所以,你愿意来省妇联过来帮我吗?”   这个问题着实让苏曼有些意外,也有些心动。对于这个邀请,苏曼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在去了省妇联以后所能够得到的好处有多少,不用详细说详细想她就知道,那绝对是麦秆公社这里所不能提供的。   但……   在愣了片刻后,苏曼摇了摇头:“对不起薛主席,虽然我很想去省妇联和您共事,但我现在还不能离开麦秆公社。”   她边说着,边从自己随身背着的挎包里拿出了那个常用的笔记本,将她之前就准备好的,本来是想要借开会的机会跟县妇联这边好好汇报一番自己成绩的工作报表……后面的计划书摊开来示意薛主席看看。   苏曼道:“这是我接下来想要进行的工作,田书记……就是我们公社的领导已经同意,但我也想给您看看我的计划,说一说我想要开展这项新工作的原因……”   “新计划?”   “是的!”   在苏曼期待的目光中,薛主席接过笔记本,认真阅读起上面的内容,在将大致的计划看完以后,她蹙眉道:“你这是,想要以公社为单位组建以妇联教育为主题的演出班子?”   作者有话要说:   新计划√   终于周五啦!周六日两天给大家日万,啾咪啾咪~   ------   [1]内容中关于妇联成立的相关内容,来自于百度百科“妇联”词条。   感谢在2021-08-26 17:51:27~2021-08-27 16:20: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起码在1969年这一年里,类似文艺演出的表演就只有“八大样板戏”才能够登上舞台,其他的艺术形式则全都被冠上了“毒草”这一称谓,各大电影制片厂全面停工,从1966年到1970年,整个电影界除了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的《新闻简报》以外,就再没有拍摄出一部电影。一直到1972年,电影生产也仍处于停滞状态,没有出品一部故事片。[1]   想要恢复电影行业的发展,起码要等到1973年,而在此时此刻的1969年里,苏曼估计全国电影制片厂的各工种工作人员应该是都在被下放的地点里头埋头劳动呢。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苏曼想要组建一个演出班子的想法,无异于是一种冒险。也难怪连见多识广的薛主席在看到她这份计划书以后会表现出如此诧异惊讶又不甚认同的样子。   但这项计划其实是苏曼最开始就想要执行的,只是当时她在麦秆公社还没有发言权,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反而容易被扣帽子,她便一直将计划按捺下来,一直想等个合适的机会。   而苏曼看来,现在就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面对薛主席明显的迟疑态度,苏曼认真说道:“我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利用表演这种直观的形式来让大家进行深刻学习,并引以为戒。对于识字的人而言,文字当然是更直观的学习方式,但对于这些目不识丁的社员们而言,开学习会、读教育材料,只能是治标不治本,只会让他们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根本起不到任何学习、教育的目的。   “就像是我目前在各生产大队组织的扫盲班活动似的,一开始知青们用照本宣科的方式教他们读书识字的成果就是让社员们十分抗拒参加扫盲班,去了也只是为了凑份子,根本没有好好学习知识。为此,我对这些知青进行了一些培训,让他们通过讲故事、□□歌、画图画等方式进行扫盲工作,目前成果喜人。   “所以,我觉得要是想要让咱们妇联的教育工作能够真正落在实处,还是得先了解社员们对学习事情的真实想法,根据他们的具体情况,去顺应他们的需求喜好,以达成我们组织学习教育活动所想要的效果!”   苏曼的话向来是很能煽动起人们的情绪,当然了,她的计划能够无往而不利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她所制定的计划本身就是无可挑剔的,是真的能如苏曼话里所说地那样,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更是一个完美的、适合发展的、又必然会成功的计划。   薛主席在沉吟片刻后,又问:“小苏,你应该知道革委会的人对于这样的文艺活动是什么态度吧,你要怎么说服他们同意你的想法?演员怎么着,剧本又怎么写?”   苏曼认真说道:“既然是要以公社为单位组建演出班子,目的也是要帮助社员们更好地进行思想学习,演员自然也要从老百姓中选,台上演得真实,台下就会更有体会感悟。剧本的话因为我还不知道这个计划能否实现,所以还没有具体的内容可看,但方向是有的,主要就是根据麦秆公社的实际情况,针对家暴、重男轻女和买卖人口,也就是打拐这几方面的内容,进行剧本创作……”   “让社员们来当演员这一点是可以的,题材也具有十分的教育意义,且没有出格。但是……”薛主席看着侃侃而谈的苏曼,忍不住问道,“但是据我了解,小苏你现在在麦秆公社已经具有极大的影响力,是不用担心教育活动的推进才对,现在又为什么要冒险提出这个组建演出班子的计划呢?   “……因为,只考那样去做的话,太慢了。”   “可是基层工作就是要脚踏实地,不是吗?”   苏曼没有反驳薛主席的话,只是在沉默片刻后,伸手将薛主席手里拿着的笔记本往后翻了一页,说道:“薛主席,促使我有想组建公社表演班子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您一看这份数据就能够明白——”   被苏曼翻开的后一页内容,是苏曼做出来的一张数据对比表。主要内容就是麦秆公社的男女和男童女童的人口数据对比、根据她观察和群众反馈出来的遭受过家暴,和因她前阵子的威慑而暂时脱离家暴却还存在家暴风险的家庭数据、通过妇女培训基地而得到帮助的妇女人数数据,以及这几年来仅麦秆公社的被拐、走失人口情况。   在这些数据中,苏曼着重说明了拐卖人口的情况:“在所有被拐数据中,田家庄生产大队的程素素是被拐人口中的典型。她本身是被拐卖过来田家庄,被当地人买下来当媳妇儿的其中一员,但相比较其他几个也是被拐卖过来的已经认命的妇女同志,程素素一直在竭力想要逃出去的,以寻找到自己的家人。一直到她被迫生了孩子以后,程素素可能是为了孩子妥协,也可能是认清自己已经无法摆脱这样的生活,但是……”   生于在战乱时期,也曾经是和家人走散而险些被拐走,全靠解放/军将她解救出来,从此投身革/命事业却也再未见过亲人的薛主席忍不住追问着苏曼关于程素素的事情:“但是什么?这位程素素同志现在怎么样了?”   苏曼沉默片刻后,似是不忍地轻声说道:“但等到她的大女儿在年仅14岁的时候被卖给杨家店一户人家当傻儿子的童养媳后难产去世,小女儿又被卖去外县从此下落不明后,她就疯了,成了几个生产大队都知道的疯女人。”   薛主席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只沉默片刻后,问道:“所以,小苏同志你想要组建演出班子的目的,是想要将她的故事搬上舞台,让她参加演出?这样的确是能够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光是听你说这个故事,我就已经想要同意你的计划,也想要尽可能加快速度,利用妇联的力量去帮助更多的妇女了。但是这样做的话,是一定要先得到她的同意才可以,不然的话……”   “我明白,所以我不会那样做的,那样等于是在往她心口窝里插刀子。”对于薛主席的想法,苏曼说道,“现在程素素同志已经被我安置到了田家庄的妇女培训基地里,对于她当年被拐走的小女儿我也在尽可能帮她寻找,她不能再受刺激了。哪怕我内心再迫切,想要通过演出表演的形式来改变基层老百姓伸手封建思想影响的错误行为,我也不能这样做。”   苏曼的回答让薛主席很满意,这说明她是真的在用心对待麦秆公社的每一个社员,就像她所绘制的这份数据报表图一样,她也同样是在用心做事,做为人民服务的事情。同时,薛主席也明白并相信,苏曼刚刚所说的“太慢了”的意思,不是她急于求成的表现,而是她想要快点帮助如程素素这样的人的迫切想法。   这让薛主席不禁想到了自己不久前,为了能够重组妇联,重新开始妇联工作时,一趟一趟跑去找省领导,联系首都的老战友们,甚至亲自跑去首都汇报时,被所有人所不看好时的样子。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迫切地想要改变什么,但真正想要的却不仅仅是成功,而是要通过自己的一份力量,去点亮一片天地,让所有看到这份亮光的人都能够在得到光所带来的温暖的同时,也通过自己的力量去点亮、去发光。   ——苏曼是被光芒照耀的人。   也是正在努力照亮别人的人。   看着苏曼稚嫩却又满是坚定的脸庞,和手里拿着的这一本已经快要被写满的笔记本,薛主席说道:“对于组建公社演出班子的事情,我会以省妇联的名义替你把可能不会被同意的事情变成允许,但如果你想要这项工作扩大影响范围的话,还是要看你能把这个在外人看起来不过是草台班子的表演队训练成什么样子。”   听出薛主席话里有话,苏曼自然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连忙保证道:“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组建出一支优秀的由老百姓组织的表演队!”   看着苏曼自信满满的样子,薛主席直接拍板道:“那好!从今天到7月底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需要你写好剧本、找好演员、完成排练,并且在你刚刚说的演出剧本内容外,你还要再安排一场关于‘建军节’的节目出来,内容一定是要积极思想的那种。等一个月后,八月一日建军节那天,我会带省里的领导去麦秆公社亲自看你的演出,到时候……就看小苏你能不能把握住机会了。”   这话说得苏曼眼冒亮光,只听她脆生生地说道:“薛主席,谢谢您的支持,我们建军节见!”   ——   在结束了这次的学习大会后,来自各个公社的妇联干事们就又都匆匆忙忙地回去公社继续上班了。   苏曼因为已经和田庆丰事先请好假,所以在其他人离开县城的时候,她已经骑着自行车悠悠达达地回到了县城的家里。   这时候是礼拜五的中午,苏曼能肯定她奶是在家的,只是不知道她爸会不会中午回家吃饭,也不知道林芳今天是不是调休在家。   一进院子,苏曼就喊道:“奶,你在家不,我回来了!”   苏曼才刚喊了两嗓子,喊出来的却不是她笃定在家的赵桂枝,反而是调休在家的林芳。听见苏曼的声音,林芳意外又惊喜地从厨房走出来,见她只是一个人回来,没有陈秋苹跟着一起,也没觉得失望,连忙伸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过来帮苏曼把自行车停好。   -----------------------------------------------------------------本文由依华团队为您整理更多文请进依华免责声明:【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下载后于24小时内及时删除,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林姨,您今天休息?我今儿回来也是县里头妇联开会,我们公社派我过来学习,我寻思开会时间也是在礼拜五,就顺道跟领导请了个假,这不上午刚开完会,我就回来了。”苏曼说着,左右看了看,问道,“对了林姨,我奶呢?这大中午的,她咋没在家里头呢?”   林芳道:“嗐,这不是赶巧了嘛!婶子她头几天就回南家湾了,说是大半年没回去看看,想回去待两天新鲜新鲜!早知道你今天回来,婶子她肯定就不回去了!不过没事儿,等会儿你爸就回来了,到时候让他明天就回南家湾把婶子接回来就行!”   自打知道陈秋苹在苏曼的正确带领下有了新的追求,并在她的帮助下现在整跟着公社卫生所的大夫那学医术以后,林芳对苏曼的态度就越发亲近了起来,这倒不是说林芳从前对苏曼的态度有啥不好的,但那时候终归还是偏客气些,不像现在似的,关系更像是亲人一样。   苏曼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林芳对自己的亲近,知道她这样做不是对她爸有啥想法,而是为自己对陈秋苹的照顾自然而然产生的变化以后,她也就没刻意端着劲儿,顺着林芳的态度也跟着调整了一下,让彼此之间本就没啥矛盾的关系也显得更亲近了一些。   在听林芳说赵桂枝回了南家湾大队的事情以后,苏曼倒是也没表现出啥失落的情绪,就像是林芳说的那样,南家湾离县城也不像是麦秆公社那样,离得那么远不说,她也不是待一会儿就得走,还有明后两天的时间呢,等她爸明天骑车去接她奶胡来也就是个小时的工夫,方面得很。   “那就等我爸再说吧!不行我骑车回去南家湾大队也是一样的。”苏曼说着,从包里拿出了陈秋苹写的信给林芳,说道:“对了林姨,这是秋苹托我给您带回来的信,里面应该都是她最近学习需要用到的书,她跟我提了一嘴,挺多的,您这又得有的忙起来了。”   听到这话,林芳不仅没觉得麻烦,反而笑着接过了信,说道:“秋苹这孩子也真是的,总麻烦小曼你给她捎信回来,也不知道抽时间回家看看。不过学医的确是件难事儿,她能踏踏实实在这条路走下去,还得是小曼你引领的好,给她做了一个好榜样,姨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林姨您这话太客气——”苏曼正想说几句不用感谢的话,却瞥见了林芳系着的围裙,和半敞着的厨房门……苏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笑意盈盈地说道,“当然了,林姨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的话,不如……”   苏曼说着,林芳听着。   说的要求不算很难,但不知道为啥,林芳看着苏曼在自己点头同意后所露出来的得偿所愿的笑容,莫名地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好像有啥不可控的事情要发生在厨房……   ……   机械厂食堂的伙食,最近是越来越没油水,每天不是土豆白菜,就是素饽饽,这让每天辛苦工作就盼着中午能在食堂吃点能扛饿的肉食肉菜的工人们十分不满。   吃土豆白菜哪管饱啊,下午还有那么多活儿要干。   苏刚山一开始还想着凑合吃两口就得了,但架不住这玩意儿是真不抗饿,下班时间是在下午六点,他是天天不到四点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叫唤起来,干活儿干得也是不起劲,效率直线降低。   为此,苏刚山也只能每天多骑二十来分钟的自行车往返于家和厂子,只为了回家吃午饭,吃饱饭。   今天,苏刚山也像平时那样准备回家。   在骑车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就远远看见自家烟囱里冒出了滚滚黑烟,苏刚山心想:“烟囱是不是该清理了,等明天放假抽空给它通通吧,都冒黑烟了……”   但让苏刚山万万没想到的是,让烟囱冒黑烟的,不是烟囱本身需要清理,而是……   看着院子里那辆熟悉的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又看着站在厨房门口拎着水桶分分钟就要冲进去的林芳,苏刚山用颤抖的声音问道:“林、林芳同志啊,你不会是,让小曼进厨房了吧?!”   “小曼说她可擅长做饭了,我就……”不知道厨房里发生了啥事儿,但已经后悔莫及的林芳沉重地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擅长在厨房里进行一些活动,但她擅长的不是做饭,而是炸,厨,房!”苏刚山说着,连平日里宝贝的自行车都顾不得停好,就直接冲进了厨房。   一分钟后。   带着一脸锅底黑的苏曼被分分钟燎秃了一撮头发的苏刚山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盘看起来还不错,但你绝对不会想要尝一口味道的菜,以及一口被留在厨房里的,救不回来的大铁锅。   “要不要,尝尝?我刚试过味道,还不错!”满脸都还带着锅底黑的苏曼笑出一口大白牙,宛如一个味觉失控的人一样,在苏刚山和林芳惊悚的目光中吃了两口她炒出来的菜。   至于她身后被祸祸了一通的厨房,苏曼在两个人的怒视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道:“那个,是意外,下次一定……”   苏刚山&林芳:“绝对不会再给你还有下一次炸厨房的机会了!!!”   被迫中止爱好的苏曼:“……”   ——   在将厨房恢复原样以后,苏曼就彻底丧失了进入厨房的资格,哪怕她炒出来的那道菜看起来是真的很美味,但也架不住苏刚山在吃了一口后,整整一天都没有食欲的直接反馈。   为此,苏曼哪怕是没有放弃自己对于制作美食的爱好,也只能在苏刚山和林芳的监督下,暂时放弃这个梦想,转而化悲愤为工作动力!   第二天一大早,在苏刚山出发去接赵桂枝,林芳出门上班以后,苏曼也没闲着,换上自己的工装,拎上自己的挎包,拿上早就开好的介绍信,再把院门一锁上,她就准备出发去逛县城了。   花阳县并不算是绝对的工业县,县里只有为市服装厂提供材料,但年年业绩、效益都升不上去的纺织厂、因市里土地不够扩大规模而将分厂建在这里,但顶多算是制作个零部件的机械厂、和县里头出资创办的,专门为隔壁军团提供肥皂的日化厂……   如今花阳县主要就是靠这几个厂子的经营来维持县里的运作,要不是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挨着军营兵团的话,这里可能还要更贫苦一些。   当然了,这里的贫苦是相对而言。   比起啥实业都没有,全靠土里刨食的的公社和生产大队,县城里的老百姓日子过得可是比社员们要滋润得多,起码在吃喝穿衣用度方面,公社的社员们可还处于才刚刚脱贫,却还是需要精打细算才能够天台呢吃饱饭的阶段呢,但县里头的工人们却是一日三餐都不用发愁,各种票证也不缺。   这就是为了在这个年代成长起来的人们会对“当工人”和“铁饭碗”那么执着的原因了。在未来起码二十年的时间,在九十年代各种“下海潮”“出国风”到来以前,工人阶层都还是可以继续过着不愁吃喝,走到哪儿都受人尊重的生活的。   当然了,不管未来如何变化,对于苏曼这个已经成功进入体制内,同样手捧“铁饭碗”的人而言,都是没太大区别,也没有冲突的。   就像是这些走在街上的工人们一样。   他们规规矩矩去厂子工作,和苏曼去给公社的社员们找工作,也一样没有任何冲突的。   虽然今天是礼拜六,但在这个年代,在《共同纲要》中是有规定职工的工作时间在每天8小时至10小时,但却没有规定每人每周要工作多少天,所以除了像苏刚山这样效益好的厂子能够休息两天以外,其他大部分的厂子都是每周只休息一天,时常还会有加班要求。   但相比较未来需要通过多方努力才能够被限制的“996”“007”等堪比旧社会剥削贫苦百姓那样真·社畜工作时间而言,在这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年代,工人虽然的确辛苦,但相对拥有的待遇也是相当优越的。   所以,礼拜六上班还要再一天这种事情,对已经习惯了从前贫苦生活的,只觉得如今的生活已经足够美好的人们而言,简直不叫事儿!更别说,多上一天还能多挣出一天的工资,加班还能有加班费,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样上六歇一的制度,让上辈子已经受够无休止加班,这辈子也曾有想过当工人的苏曼是彻底没了当工人的想法。她边朝着自己想去的目的地走去,边忍不住念叨着道:“果然,还是当干部比较好,能休周六日两天!就是工资少了点,事儿多了点……”   苏曼这样说着,忍不住也笑起了自己原本还想着这辈子过佛系摸鱼的想法,和如今随着环境、地位所产生的贪心。   但不管咋说,也不管在哪个时代,在苏曼看来,只要是愿意付出劳动而不是坐享其成,好逸恶劳的人,那甭管是工人、干部还是农民,也都一样厉害!   ……   走在县城这条也只是相对公社而言,平坦了一些的泥土路上,苏曼忍不住感慨那句在未来人人都知道的口号——“要想富,先修路!”   别说修路对于当地居民在日常出行上的便利,就说对外运输,也是必须要有的硬件条件。这要是能有一条宽广、坚固又平坦的柏油马路的话,县城这边也不至于连个正经八百的骑车运输公司都没有,当然,柏油马路这样的公共环境设备,别说花阳县了,连葵花市……甚至是整个葵山省都别想说有一条这样的马路。   毕竟,这甭管是柏油马路还是沥青马路,都得是从石油或是煤、煤焦油中提取,这些东西对于60年代末的华国而言,是十分珍惜的资源,需要用在刀刃上,而不能用在一个小县城为了交通出行而规划的马路上。   说来说去还是穷闹的。   像是此刻。   苏曼站在县纺织厂的传达室门口,各种赔笑脸、说好话的,不就是因为麦秆公社太穷,她得在赵磊和周爱国这俩人学成归来,确定公社能建砖厂以前,先想办法给公社创收才不得不过来这一趟的嘛。   面对刚正不阿,说啥都不许自己这一个生面孔进厂的看门大爷,苏曼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连哄带吓唬地说道:“大爷,我真是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刚我的证明您也看了,就算是您觉得我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领导,您也得信我的证件,信那上面盖着的公章吧?我这过来可是有十分重要的事儿要跟厂领导谈,您这总拦着我不许进,真要耽误事儿的话,我这个让您就快防备成外来人士的同志,可没法给您替向厂领导求情啊。”   看门大爷不为所动:“你这小姑娘岁数不大,嘴皮子倒是挺利索。但你就算是说话再有谱,大爷我也不能让你进去。我刚都说了,今儿是我们厂开职工大会的日子,厂领导亲自发话,在会议没结束以前,是不许任何人进到厂子里头,别说你不过是下边公社的小干部了,就是县领导来了,我们这儿也是谁都不许进,领导那儿也是谁来都不见!”   “职工大会?”苏曼虽有些听不惯这位大爷说话的语气,但也不免对他话里所说的职工大会有所好奇,“职工大会要说什么内容?当然,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国营厂子的职工大会的内容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了解一下国营厂工人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像纺织厂这样女工居多的厂子,我作为妇联的干部,也想了解一下厂子内,对女厂工的待遇如何……”   听见这话,看门大爷不屑地看了一眼苏曼,笑道:“还你更应该去听了?小姑娘,牛皮别吹太大,没有后门就想进厂找领导说情好进厂当工人?你这招,不行!”   看着看门大爷这鼻孔快翻上天的样子,苏曼就明白啥叫“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了。这大爷要说死活不让自己进厂是职责所在,苏曼不是说非要今天进厂跟厂领导谈事儿,也不是那不体恤别人工作的人。但说话就说话,为啥非要这么刻薄又这么高高在上的呢?   苏曼忍着没将自己内心的不满表达出来,只公事公办地说道:“同志,既然你说厂里面正在开职工大会,不许外人进入的话,那我也就不在这里继续叨扰了,再见。”   说着,苏曼就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倒是叫向来爱跟外来进厂的年轻人耍威风的看门大爷愣住了。但在此时此刻,对苏曼这样是下边公社过来的人不怎么瞧得起的看门大爷还没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误,直到第二天……   看门大爷跟另外一个和自己两班倒的大爷在接班的时候,正说这话的时候,这位姓刘的大爷就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老黄你是说,昨天开职工大会的时候,咱厂长说县领导那边按照省领导的指示,要求咱们厂要建立一个妇联部门,专门给、给那些女工解决问题的?”   被喊作老黄的大爷点头:“当然了,这可是我闺女在昨天开完会以后跟我说的,她说厂里头的工人们都可为这事儿高兴了!”   这话一说出来,刘大爷慌了:“这可咋办啊老黄,昨天开会的时候,传达室这边来了一个特年轻的小姑娘说是下边公社的妇联主任,说有事儿找厂长谈……”   “下边公社的妇联主任?那人呢,你带人进去找厂长了吗?没准儿这小同志就是被派过来的厂妇联干部呢!”老黄拿着杯子正想出传达室去厂里的热水间接点热水喝,就看见了刘大爷慌神的样子,他忍不住问道,“老刘,你不会是又犯老毛病,跟人家外来想进厂的同志耍威风了吧?”   “我、我当时看她年纪虽小但口气不小的样子,就……”刘大爷十分心虚地说着,还不忘狡辩道,“可老黄你说,这公社过来的人能找咱厂子有啥事儿啊!你没看见那人,看着也就是十□□的样子,咋可能会……”   看着刘大爷死不承认的样子,老黄叹了口气,没说别的。只是在刘大爷怀揣着忐忑交班离开以后,老黄便离开传达室,去到办公室找到了厂长。   “……就是这么一回事,老刘说得也是含含糊糊,但我总觉得知道了这事儿就不能装不知道,还是得和您汇报一下,万一那小同志真有重要的事儿要谈,或者她是县里头安排过来的妇联干事……不过厂长,老刘这人您也知道,没有坏心眼儿,所以这次的事您看是不是……”   “不可能是县里派来的,因为咱厂妇联组织领导的事情是从厂子内部工人中选拔,跟县里头没关系。但不管对方是干啥来的,如果真是有重要事儿找我的话,她肯定还会再来,你也不用紧张。”纺织厂厂长也同样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但对于老黄的汇报他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老刘……   厂长大手一挥道:“等回头再到他岗的时候,你跟他说一声,以后你们俩不一对一天的来了,变成白天黑夜倒班,工资会给你们提一格,到时候就尽量让老刘值夜班吧,就说是我说的!”   就这样,在爱耍威风的看门大爷的阻拦下,和不以为意的厂领导的忽视下,苏曼的第一次想要和县纺织厂进行的,工作联系,就这样夭折了。   但也是因为这一次的碰壁,促使苏曼将自己原本只是想要和厂子寻求临时合作,给妇女培训基地的女同志们,一个工作赚钱的机会的简单想法,彻底改变了!   苏曼想,既然自己这样上赶着求对方给活儿干是一件难事,容易受刁难不说,真成功联系到了活儿挣得少,还十分难以维持长久关系的话,那么不如就一次性干票大的,以公社的名义成立工厂,成立一个专门和纺织厂拿货,却又比她们能挣钱的服装厂子!   到时候,让妇女培训基地的女同志们都来厂子里上班,先给她们一人做一件新衣服出来!   当然了,在办厂单干以前,苏曼得先抓紧把公社演出班子的事儿办妥了,还得跟田书记好好商量一下八一建军节当天   的时候,他们公社该怎么迎接省领导干部和薛主席的事情。   ——   苏曼向来是个想到就做到,说要干啥就立刻行动起来的人。   办公社演出班子。   办公社服装厂子。   这是两件不是光靠嘴皮子说说就能立刻完成的事情。如果说全靠苏曼一个人忙活的话,那她必然分身乏术,很有可能两件事情一起干,两件事情一起搞砸。   但显然,苏曼是既想要两件事情同步调发展,又不想要事情被同时搞砸。   ——真正的大BOSS从不会亲力亲为,就像是掌舵的船长一样,她只需要把控方向就可以,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交给适合做这些事情的人。   所以,苏曼也选择要找几个好帮手。   如果说在初来乍到麦秆公社的时候,苏曼真是个光秃秃的麦秆,啥事儿都得亲力亲为的话,那么在她来到这里还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她就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那种哪怕是在麦秆公社横着走,也一样有人崇拜的对象。   在接连给公社办了不少实事儿,好事儿以后,苏曼在社员们、知青们眼中的威望可以说是很高很高,别说只想要找几个帮手了,就算是找整个公社的人都过来给她帮忙,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虽然这其中可能会有不少男同志是没有那么心甘情愿的,但有女同志帮忙谁又需要男的呢?当然,田书记这位男同志苏曼还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礼拜一,公社书记办公室。   在从县里回到公社后,苏曼第一时间来到了书记办公室,开始汇报自己去县里学习的内容,和当时发生的情况。   在说完会议的主题内容以后,她说道:“对了书记,薛主席在同意我组建表演班子的时候,还说在建军节的时候会带省里的领导过来咱麦秆公社,亲自来看咱们的演出,还让我找人写关于建军节的剧本呢。您当过兵,打过仗,关于剧本,您可得帮着多参谋参谋。”   听见这话,田庆丰先是意外,后就是惊喜了。   “薛主席真的说了?”   “当然,薛主席亲口跟我说的,那还有假?”   见田庆丰喜不自胜的样子,苏曼故意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薛主席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用来组建表演队、写剧本和排练,所以我的压力也是有点大,时间也是十分紧张啊。”   “哎呀,别紧张,你一定可以的!”田庆丰难得见苏曼这样,赶紧安抚道,“最近你就专心忙活表演队的事儿,其他的事情都交给其他人来办,不行的话,我也给你帮忙!”   一听这话,苏曼不惆怅了,直接将自己的开厂计划书掏了出来,说道:“田书记,这是我的开厂计划书,您如果没有时间的话,可以先放到一边不用立刻看完,但我希望您没有时间看计划的原因是为了要去县里去申请以公社的名义开厂的事情。”   田庆丰:“……?”   对于这样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下属,我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面对田庆丰的沉默,苏曼什么解释都没有,像是笃定他会同意自己这个计划一样,认真说道:“虽然我们现在只能把厂子开成服装厂,但我觉得在申请工厂性质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它归纳到综合类别里面,也就是说,这个厂子不光是服装性质的厂子,在未来还可以是别的,比如砖厂……”   “那个小苏啊……”看着苏曼明显不打算征求自己的意见,只把自己当做是一个能够申请公社工厂的工具人的样子,田庆丰忍不住打断她,问道,“你在去县里开学习会以前,只和我说你想要组织一个具有思想教育意义的演出班子,并没有告诉我你还想要开厂。所以,我们是为什么要开厂?”   “我没说开厂的原因吗?”   “你没说,我肯定。”   面对田庆丰故作不满又实属无奈的样子,苏曼略显心虚地将自己去县城这一趟的全部经过说了出来,表示:“建砖窑还要至少等三个月才能够进入准备阶段,这对于我们脱贫致富的目标而言实在是太慢了!一寸光阴一寸金,为了帮助社员们更好的生活,我们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行啊书记!”   “什么时候我们的工作目标变成脱贫致富了?!”田庆丰一脸茫然地问道,“小苏你之前还说目标是破除封建思想呢!”   “脱贫致富的目标是此时此刻诞生的!”苏曼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道,“我们见证了一个新目标的出现,怎么能不亲自执行它呢!”   说着,苏曼就将自己手里的计划书和专门替田庆丰写得去县里提出开厂申请时要说的稿子全都塞给了田庆丰,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的,赶在他说出拒绝自己这个要求的话以前,一溜烟儿地跑出了办公室。   苏曼:“书记,刚您可说要帮我分担工作,我现在就去忙活表演队的事情,通知各大队的知青给我写剧本,办厂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田庆丰:“……”   这样的下属,还能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快乐!   #评论,红包,速来!#   —作者专栏求收藏—   ------   注:[1]内容资料引用自《“□□电影”漫谈》   感谢在2021-08-27 16:20:14~2021-08-28 21:00: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苏曼不打算自己亲自写剧本。   她的文学水平主要是体现在写计划书和各类演讲稿上面,而不是在这种需要有主题思想意义的文学创作上面。要是让她来写的话,估计这好好的剧本就能让她给写成思想大会演讲稿,这要是把演讲稿当剧本上台演出的话,那这演出效果估计就成了角色站在台上各种抢戏、激情演讲的内容!   所以,她果断地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各大队学历都不低,也都还算爱文艺的知青们,反正现在不少知青都还闲着呢,现在多给他们派点活儿干,也是在帮他们重新打好基础,争取在未来恢复高考以后,麦秆公社的知青们都能考上大学!   至于薛主席特意交代的,要在建军节中表演的,弘扬军人精神的本子,苏曼本来是想试着自己写看看,但对于人生经历中是真没有当过兵的她而言,想写出一个能够打动人心,真正表现出军人本色的剧本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思来想去,苏曼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田书记和赵大夫两口子。   像是这样需要体现出一定思想境界的剧本是不需要辞藻华丽的文字,更不需要刻意煽情的剧情,要的就是一个真实,一个真情实感的,对军人这个职业有着一定了解和崇拜的朴实内容!   像是田书记和李大夫,他们两口子都是上过战场,亲身经历过枪林弹雨,见证了死生离别的人,哪怕他们没写过剧本,言语造句也都没那么规范标准,但他们对于自己多年来的军人生涯所存在的感情是不变的,情怀还在,那写这个就一定没问题!   不过这个剧本还不着急,田庆丰现在还在为以公社名义办厂的事情一趟一趟跑去县里提申请呢,等他忙完这事儿再把事情交给他安排也不迟。   到时候,等田庆丰两口子写着写着写出感情了,那估计都不用苏曼主动提,他们就会主动联系认识的人来演这个剧本,甚至更有可能会亲自上台表演,这样的话,对于表演队的宣传也是有好处的,还能彻底奠定表演队非“毒草”而是根正苗红的性质,免得今后会被革委找麻烦。   田庆丰:“???”   就算是薅羊毛也没有光薅我这一只的,太欺负人了!!!   当然,苏曼的如意算盘现在还不能让为办厂的事情忙昏头的田庆丰知道,尽管这不影响她计划。   而正在她心里头的小算盘敲得正响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开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被公社这边安排到妇联这边临时帮忙的小杨干事。只见他抱着一沓,每几本中间就夹着一张纸条的本子走了进来,在苏曼疑惑的目光中,他按照纸条分好的堆儿,将本子依次放在办公桌上,说道:“苏主任,这是各大队交上来的,说是您要求知青们写的剧本,几个大队的都在这儿了。”   “这么快就写完了?”苏曼看着被放在办公桌上的剧本,肯定了知青们的工作效率,“这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他们就写完也筛选完了,那看起来以后还真可以给这些知青们多安排些文字类的工作,他们准能按时完成!”   小杨笑道:“这可不是他们工作效率高,主要是苏主任您现在在各大队社员和知青心里头的威望,大伙儿都信任您,一听是您要求的工作,他们都可积极了!”   苏曼摆手:“可千万别吹捧我,大伙儿这可不是为我一个人办事,是为了公社的发展,都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嘛。”说着,她看了一眼略有些尴尬的小杨,递了个台阶道,“就像是小杨同志你这样优秀细心的同志能过来妇联帮忙,我也是很高兴的,尤其是你的工作效率,干活又快又好!你现在做的工作也是在为公社做贡献,是值得大家学习的!”   听见这话,小杨原本还为自己拍马屁不成反拍到马腿上的行为而感到尴尬的情绪,一下子就放晴了,不自觉就挺直了腰杆,道:“我明白了苏主任,我就这样去工作!”   目送着小杨斗志满满地回去他自己所在的办公室有活干活,没活也要找活儿干的背影,苏曼再一次感慨地说道:“这是多么善良朴素的同志啊,就是又忘了给我关办公室的门……”   ……   在自己起来把办公室门关好后,苏曼回到工位上,开始准备筛选剧本了。   这里应该是有十八个剧本,这是苏曼之前发通知时提出来的要求。   ——知青群体中,每个人都要创作一个剧本出来,并在所有人都写完剧本后,先在各自所属的知青点内部进行剧本评选,每个主题选出一个剧本,每个大队至少上交三个剧本。   麦秆公社一共有6个生产大队,一个大队交三个剧本,六个大队就是十八个剧本。而苏曼要做的,就是将这十八个剧本全都看完一遍,并在其中选出最好的三个剧本出来,作为登上建军节舞台的表演内容。   而在选好剧本以后,苏曼则要以公社为单位,在整个公社的社员中,根据剧本所写的内容,和人物角色的特点,去筛选适合角色的演员。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看剧本。   苏曼给知青们提出的剧本方向有三个:家暴、重男轻女、人口买卖(拐卖)。   剧本只需要按照其中一项主题进行自由创作就可以,也可以三个主题方向都沾一点,只要写得好,中心思想不跑题,也没有涉及到一些当代敏感话题的内容,适合编排成类似于小品这样的舞台剧的形式就可以。   由于这样民间表演班子在表演节目上的限制,虽说递上来的有18本剧本,但实际上内容都不算长,大概就跟上春晚的那些语言类节目的长短差不多,短的只有十多分钟,长的也没超过半个小时。   苏曼看中了两个剧本。   剧本一,是由一位叫韩大智的男知青,以男性的角度,写出来的一个在这个年代十分新颖的故事。   讲的是一个叫赵三的男人在某一天一觉睡醒以后,突然发现自己所处的生产大队变成了一个男主内女主外,生孩子也由男人来怀孕的地方。故事由此引发出一系列啼笑皆非的,又不忘点名主题的内容。   其中,最经典的一幕,就是男人在经历了“重女轻男”的世界观,被各种嫌弃,还体会了一把女人生孩子的疼痛以后,一觉醒来,整个人是大彻大悟,对老婆孩子变得十分体贴,不再重男轻女不说,甚至还主动加入到妇联,帮着宣传“男女平等”思想的这一结局部分的描写。   虽然这个故事文笔还略有些稚嫩,但新颖的题材和情节设计,以及紧扣主题的人物对话都让苏曼眼前一亮,觉得这个剧本排出来的效果一定很有意思,也绝对是极具看点的。像是结尾那里,苏曼看的时候都是意外又想笑的,就更别说基本上是没啥业余娱乐生活的社员们了。   剧本二,是一对知青情侣,艾青草和郝志强两个人共同写出来的,一个关于家庭暴力的现实向的剧本,讲述的是一个看似彬彬有礼,实则衣冠禽兽的,名叫秦田一的男人和一个名叫小芳的善良天真的姑娘结婚后,将家暴变成日常的故事。   故事中,男人从最开始只有气急败坏时才会动手,并会在事后跪地求饶求女人原谅,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的行为,变成了不管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向妻子挥拳,将家暴当做一种情绪宣泄的样子,人物性格的双面性是这个剧本的看点,而更能够吸引人关注的,则是妻子的变化。在从最开始的心软原谅,到后面的恐惧、无力抵抗,和最后认命却又发现自己怀孕,不想让孩子出生以后也和自己一样时,所想要反抗的心理变化,可以说是紧扣主题。   苏曼最喜欢的是这个剧本的结局——女人在妇联同志的帮助下,成功和男人离婚,并将男人送进了监狱,开启了自己作为独立女性的新生活!   这样的结局不比那种死拉硬拽出来的大团圆结局好一百倍?反正苏曼是真的喜欢这样毫不留情,直接让家暴狗男人铁牢铁窗铁锁链的打脸爽文结局!   同时,这两个剧本的出现,让苏曼越发觉得时代限制的,只是人的言行,而非一个人自身所拥有的才华、天分和思想。   因为在这18个剧本里,并不是只有这两个剧本足够优秀,而是每一个剧本都有它特有的风格和所想要表达的主题思想,苏曼选出来的这两个剧本,只是相对其他剧本而言,更适合编排成演出节目,也更适合在省领导面前表演出来而已,不代表其他没有被选中的剧本就是不优秀的。   尽管没看到的剧本只剩下几个,也一直没有出现苏曼所更欣赏的将三个主题都融合在其中的剧本,但她也已经想好了,等省领导看过他们的表演,并同意了表演队的存在,肯定了它存在的意义以后,苏曼就一定要组织全县演出活动,将这些剧本全都演一遍!   不过……   苏曼在看到最后这一份剧本的时候愣住了。   这……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融会贯通了三个主题的剧本吗!!!   被苏曼拿到手里的这个剧本,讲述的内容是一家三代的故事。开头写的,就是一个女人坐在公安的审讯室里,主动过来公安机关投案自首,开始诉说起自己所犯下的罪孽行为的场景……   “俺叫招娣儿,今年28岁,俺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们一个叫盼娣儿,一个叫来娣儿,弟弟叫栓柱。栓柱从小身子骨就弱,得吃细粮。为了能给栓柱多供点细粮吃,爹娘就狠心给盼娣儿卖给了牙婆子,换了几斤细粮,盼娣儿被带走的那天,哭得可惨,俺却啥话都没有说,因为如果俺说了,被卖走的可能就是俺了……在后来栓柱嫌家里房破的时候,来娣儿又让爹娘卖了,卖给了住在邻村的二傻子当童养媳妇儿,俺也没啥都没说,因为被卖走的不是我。可到后来,栓柱说他看中了村里头的一个知青,但人家不愿意跟他搞对象,他就□□了那个女知青,这是犯法的事,要判刑的。为了给人赎出来,拿俺卖了换钱,这时候家里头没人替俺说话,就像是盼娣儿和招娣儿被卖的时候……”[1]   开头,讲述的是一个名叫招娣儿的人,关于她家庭背景的自述。   光是这样一段话,就让苏曼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手里的剧本已经不是剧本,而变成了一份笔录。   而她,就是面对这个名叫招娣儿的女人的公安。   苏曼花了整整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整个剧本从头看到尾看了一遍。   这个故事讲述的是关于一个叫招娣儿的女人,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眼睁睁看着两个妹妹为了满足小弟对生活的需求而被卖掉,却总心存侥幸觉得自己不会被卖掉,甚至认为妹妹被卖掉是她们就该为弟弟奉献的事情,以至于在最后,没有半点反抗心理的她最终也还是被父母被掉,还是被卖到另一个重男轻女家庭的故事。   但这并不是故事的整体线,而只是在开头引人入胜的一个只靠自白就说出来的内容。   故事真正讲的,是招娣儿被卖以后发生的故事。   被卖后,她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生育工具一样,接连生下了三个女儿,被公婆厌恶嫌弃的同时,本以为能依靠的,只是缺了一条腿却善良的丈夫却也背着招娣儿,偷偷将那个会甜甜朝她笑,喊她妈妈的大女儿卖给一个老鳏夫当媳妇儿,将才刚刚懵懂不会说话的二女儿卖给了邻村当童养媳,还将才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女儿卖给了一户不生养的外来户。   三个女儿的命运,像是将招娣儿经历过的事情重新上演。   更不是的最后,仍然是招娣儿坐在公安同志对面的场景。   她说:“俺知道杀人犯法,他们把俺闺女卖了也同样是犯罪的事儿,俺不知道俺这样做是对是错,但他们卖俺闺女就不行!过来自首是一直帮俺的妇联同志说的,说只要俺过来找你们,你们就能给俺仨闺女找回来……”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苏曼反反复复地看里面的台词和情节设计,越发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故事!   看到最后,苏曼看到了被写在本子一个极不起眼地方的署名,刘招娣。   这个创作者的名字的出现,让苏曼意识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故事,而是由一个招娣写出来的,糅杂了千千万个“招娣”的故事。   这样的故事如果不能搬上舞台,那么她组建这个表演班子,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想到这里,苏曼觉得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她要先去联系写出这三个剧本的知青,再带着最了解角色该是什么样子的他们一起,各自去找适合的演员过来,进行演技上的比拼!   让人产生的动力不只是梦想和金钱,还有竞争!   ——   在收到“关于公社将在各大队社员中选拔能加入表演队的演员,欢迎大家积极参与”的这一消息以后,大队里的社员们就都兴奋起来了。   他们兴奋的不是能当演员这件事,而是在通知最后所写的,“但凡被选中的演员,在演出期间,公社将会按照演出时长,为参演者提供补贴”这句话所感到的兴奋。   虽然现在已经各大队的生活不像是困难时期那么艰难,但作为农民,也还是要靠天吃饭。赶上好年头,粮食产量高,才能让这一年的日子过得相对好一点,要是赶上年头不好,产量低的话,那就等于是“一下回到解放前”家家户户还是得勒紧裤腰带活着才行。   为此,在知道公社这边选演员不白选,而是给补贴,给工分奖励的消息以后,大伙儿是天天盼着公社来选人,夜夜睡不着觉地想自己能不能被选上的事儿。   可真等公社派人过来,派的还是苏曼这位厉害的妇女主任过来,让他们挨个上台表演的时候,这群社员们却又都像是看见大灰狼的小绵羊似的,你推我我推你的,是谁都不好意思上去了。   看着大伙儿这样,苏曼半是鼓励半是刺激地说道:“大家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咱们这选拔演员可不光是要在几个大队进行表演,未来还要去其他公社,甚至是县里去演出呢!这要是在咱们自家乡亲面前就都难为情了,那等省城来的大领导过来,就让领导在台下看你们这怯怯唧唧的样子啊?咱们必须得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给领导同志们看看啊!”   还要去其他公社,去县里给领导同志看?!   从记事起就一直生活在农村,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子的社员们一听这个,是又惊又喜又胆怯,想要走出大队吧,又怕自己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出去以后会露怯,可机会就明晃晃地摆在眼前,要是错过这一次,那下一次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   这样一想,大伙儿原本还在互相推让的态度,一下子就又变成了竞争关系了。   有句话说得好啊,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   别以为老农民就不会演戏,这卧虎藏龙说得就是麦秆公社里的社员们。刚还在那儿跟要上花轿的大姑娘似的,羞答答地不敢上台的社员们在一个个上了台以后,那叫一个唱念做打样样精。   有会拉弦子的,有能翻跟斗的,还有那会变换声音堪比口技的;有唱歌嗓子好,调门高的,有会唱现代京剧的,还有那上台前还好好的,上台以后立马就流出眼泪,还是无师自通的琼瑶式泪珠子!   说实话,不亮相不知道,一亮相真是吓人一跳。   苏曼看着正站在台上打快板的社员,多少是有些想要给这些人都登记在册,到时候要是适合的角色,就能顺着他们留下的这印象深刻的能力直接找过来,就凭这些社员们五花八门的才艺表演,别说去其他公社表演了,就是全国巡演都绝对没问题啊!   不过苏曼还是有理智的,知道以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期,自己能把表演班子组建起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更别说这些社员们的本职工作是通过土地创收,为国家输送粮食,根本不可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全国各地跑表演。所以,苏曼在冷静下来以后,就认真开始挑选起适合自己挑选出来的这三个剧本里角色的扮演者了。   相比较在未来会极度混乱又被肃清的娱乐圈而言,苏曼的这个草台表演班子的选角标准可以说是相当原始,也相当简单。   不是人选本子,角色随挑。   而是本子选人,角色挑人。   就像刚刚说的那样,表演队就算是这能走遍全国各地,它也只是个表演队,能提供给社员们的补贴只能是一种意外之喜,而无法成为帮他们维持生活所需要的费用的支撑。   所以,不同的本子会按照角色找不同适合的人,人数能变,数量却有限。   像是苏曼选出来的这三个本子所需要的人就不算多。   《“重女轻男”》剧本需要三十岁上下的男性主角一个,两个分别担任男主角母亲和丈母娘的角色,和一个扮演男主角妻子的角色;   《家暴只有“0”次和无数次》剧本需要一对能扮演新婚夫妻的男女主角,和一个苦口婆心,明知道女主遭遇了家庭暴力却还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的,说着劝和不劝分话的邻居扮演者;   《“招娣儿”的一生》剧本需要一个能够真情实感将招娣儿的苦、招娣儿的恨和招娣儿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表演出来的女主角,扮演招娣儿公婆、丈夫的人,以及扮演买卖人口,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牙婆子的人。   三个剧本里需要扮演的主要人物,大概是需要十二个人。   其中男演员需要四个,女演员需要八个。   至于三个剧本里都出现过的妇联形象、公安形象和一些路人甲乙丙丁的龙套角色,倒是不用特意选人,到时候直接让各大队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上台去演,尤其是那种正面的妇女形象,要是妇女主任演得不行的话,也能让崔秀菊和李梅花俩人上!   说实话,要不是苏曼还得统领大局的话,她都想自己上去表演,再去刷一波来自社员的好感度呢。   想到这儿,苏曼就开始在回忆刚刚上台表演的那些人里头,有没有适合这三个剧本中角色的形象了。   苏曼想着,看向自己身边的四位剧本编剧同志,看着他们这因为所处时代没有选秀节目而从来都没有见过海选现场,都表现得不知所措的样子,她主动说道:“你们写的剧本都很好,所以我一定不会辜负里面的每一个角色,会选出最适合的人来演的。”   虽然早就听说公社妇联的苏主任是个对待那些犯了错的社员和知青们是如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但对待没有犯错表现良好的同志们则是如春风般温暖,夏天一样热情的人,但不管是刘招娣,韩大智,还是艾庆草和郝志强,他们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位苏主任。   就像是此刻,几个人都没想到这位有着看上去比他们还稚嫩脸庞的领导同志会如此肯定、珍惜他们写的剧本。几个人互相对了下眼神,心里都想:果然,苏主任真的和传闻中一样,亲切友好热情!   苏曼并不知道坐在自己旁边跟着一起过来选演员的大队编剧们正在通过眼神交流着对自己的崇拜,更不知道自己不过是和他们说了两句话的工夫,自己就又多出来了几个迷弟迷妹。   她只继续说着自己计划的演员选拔环节:“每一个角色都至少得选两个人出来竞争,到时候给他们提供剧本中的情节和台词,让他们现场准备,现场发挥,到时候根据每个人的具体表现来选出最后的角色扮演者,有竞争力才有动力嘛。”   说着,苏曼打了个响指:“哦对了,我们还得再找个人来当旁白兼职主持人!”   ……   在苏曼有条不紊的安排下,表演班子的演员选拔活动进展得十分顺利。   ……除了演招娣的人选问题,和那几个好不容易被选上的男同志在知道要演的角色不是啥好东西以后,明显对角色产生的抗拒态度以外,可以说是一切都很顺利!   招娣儿的人选是真的很难选,因为这个人物是十分复杂的。   她是一个深受封建思想迫害,被洗脑到从不懂得反抗,甚至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常的,一个既可怜又可恨的女人。   但与此同时,她又是一个不介意自己被牺牲,也能眼睁睁看着妹妹们被牺牲而无动于衷的,却又能为了孩子能够奉献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杀人——哪怕是在犯了会被判死刑的罪恶以后,也能为了孩子而放弃逃跑,主动投案自首,只为了能够求公安同志帮自己把孩子找回来的,一位可悲又无私的母亲。   这是一个十分复杂多变的角色。   苏曼在看了几个人的表演以后,都觉得不满意,觉得她们演绎的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招娣儿的形象。   她们,不够疯狂。   疯狂……   这个词让苏曼不免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绝对能够出演招娣儿这个角色的人——   程素素。   可她的精神状态才刚有所好转,如果让她来演绎这样一个有着和她相似经历,却比她多了些冷血可恨,也多更多的疯狂的角色的话,苏曼担心她会……   正在苏曼暂时没有选出扮演招娣儿的演员,却没有决定是否要去找程素素的第二天,程素素本人却在崔秀菊和李梅花的陪同下,主动来到公社找到了苏曼。   “我听说公社在选演员,选能去其他公社和县里演出的演员……”疯了不少年的程素素如今看上去,整个人都体面很多,只是在对话、表达的时候仍会表现出些许迟钝,但这并不影响苏曼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她想要参加选拔,原因是这样能让她离开田家庄生产大队,去看外面的世界,去寻找遗失的女儿,和早就寻不到的亲人。   看着程素素说不出来却面带哀求的样子,苏曼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果你能答应我,你不会为此而伤心的话,我就把你的名字写在这上面。”   程素素见苏曼点头,也跟着点头:“我答应,不伤心。”   在将程素素的名字写上去的时候,苏曼想,招娣儿的演员有了,但剧本里的招娣儿在自首之后又再见到了那三个被公安同志寻回来的女儿,此生无憾。那程素素呢?程素素的未来,她那个已经遗失了多年的女儿的未来,又在哪里呢?   ……   在安排崔秀菊和李梅花两个人将程素素送回去,嘱咐两个人帮助她背台词、排练以后,苏曼的办公室里又迎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三个气势汹汹说要改剧本,不改就拒绝演出的表达,和他们梗梗着的,好像这样能让人看起来更加倔强,不好说服的样子。   苏曼表示:男演员有情绪可以,但这和我同不同意是两回事。   “演戏演戏,演的就只是一场戏!这要是咱生产大队里头有像你们……像你们演的角色那样的人渣、畜生的话,那这剧本肯定就会在我的介入下换一个结局。”苏曼说着,在几个人惊悚的目光中,缓缓说道,“但说来说去,这就是演戏,你们有啥可担心的?难不成你们几个男同志是像剧本里写得那样,是真都打过老婆孩子,卖过闺女?不然的话,你们是为啥不愿意演,是不是心虚?如果是的话,那你们还真是不用演了,直接丢掉剧本进入大结局,跟我回公社把犯罪事实交代清楚以后,就都上下边农场演去吧!”   “当然不是!我们、我们都是本分人,现在都不打媳妇儿的!”   面对这几个刚刚还气焰嚣张说要找自己改剧本,这会儿又搞文字游戏说他们是“现在”不打老婆时心虚的样子,苏曼可以说是相当清楚这几个人在自己过来麦秆公社以前时,是个什么德行。   准确来说,要不是知道这几个人的真实秉性,知道他们现在所谓的“不打老婆”是暂时迫于自己的压力才消停了一时半刻的话,苏曼才不会选他们过来当演员呢!   所谓相由心生,想要在一群没有接受过任何演技培训的社员里,找到能够完美演绎剧本中基本上都不是啥好东西的男性角色的演员,苏曼能想到的,就是本色出演。   苏曼选出来的这四个男演员,都是做出过和剧本中男主角同样行为的人,除了扮演招娣儿公公的老大爷以外,另外三个人是都和里面的男主角如出一辙!   ——出演赵三的人叫周大壮。虽然他没咋打过人,但因为他老婆给他生了两个闺女,他想要儿子,所以日子过得也是吵吵闹闹,他对俩闺女也不咋好,对老婆更是跟使唤老黄牛似的。只看他满脸横肉的样子就知道,他在家是嘛也不干,香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那种。   ——出演秦田一的人叫郝建,长得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曾经当过队里头的记分员,但在苏曼整治各大队家暴以前,他打老婆可是出了名的,虽说没像是崔福那样打崔秀菊打得险些闹出人命,但他爱人日子过的也跟是给他出气的沙袋一样,总是鼻青脸肿的。   ——出演招娣儿丈夫的人更是不陌生,他就是花钱买了秦招娣,亲手将两个亲生女儿卖进狼窝虎穴,还将程素素逼疯的男人,田富贵。   大概是因为在知道剧本内容后,对自己和剧本中男主人公有着或有过同样行为的事情而感到心虚,并为剧本中的男人所拥有的结局而感到恐惧不安,周大壮、郝建和田富贵三个人在面对苏曼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挨了她一样似的,看向苏曼的眼神也总是飘忽不定的,总觉得苏曼像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选他们来演这样角色似的。   但不管咋样,对这样的角色都实在抵触的几个人还是强忍着胆怯,嗫嚅道:“苏主任,我们觉得……”   “你们排练好了?”苏曼看着仨人仍不死心的样子,直接下达最后通牒道,“你们所在大队的扫盲班应该已经开始教你们背宪法了吧?都知道啥叫将功补过不?你们要是实在不想演的话可以,正好我最近的妇联工作抓得不够紧,打算再四处走访一圈,看看还有没有人知法犯法,要是有的话,那就……”   “!!!”   一听这话,三个人面面相觑,连忙改口说道:“苏、苏主任,我们过来是想说,我们觉得现在的排练力度还不够大,我们想要延长排练时间,多练习练习,争取在演出的时候能够为咱们公社争光!”   “很好。”苏曼微笑道,“既然你们想要寻求进步的心情这么强烈,那排练时间就多加一个小时吧!但以后一点,不要耽误上工干地里活哦!”   三个人:“……”   魔鬼!她就是个魔鬼!   被迫增加了一个小时排练时间的三个人,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多了几次排练到大结局蹲局子吃牢饭的情节不说,平日还要按时上工干农活,回家更是还不能再拿媳妇儿孩子撒气,甚至还要改正那些错误行为……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   时间总是在人们的奔波与忙碌中飞快流逝。   在忙忙碌碌只为了组建表演班子、挑选剧本、选拔演员和监督日常排练中,在忙着“建军节”剧本的内容排练,也忙着即将到来的省领导和薛主席将会过来麦秆公社见证这里建军节表演的时候,苏曼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忙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在这样的忙碌中度过了夏天最炎热的七月。   也是在这样的忙碌中,从七月中旬正式开始排练里,苏曼、演员和四位编剧也终于是将这三部剧排练得差不多了,这可真是让这群累得都快要褪去一层皮似的同志们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虽然苏曼从最开始就没有对这群没有半点表演基础的社员们抱有太高要求,主要排练也是练他们能够上台不紧张,把该说的台词说出来,该表达的观点表达出来,好将普法、教育的核心表达给前来观看演出的领导同志们,让省领导能够发话允许表演队四处表演,就算达成目的——   但是!   但是可能真的有“本色出演”的演技buff加持,和这半个月坚持排练的原因,三个剧本被社员们演绎出来的最终效果,竟然还不错!   起码在苏曼看来,是不输于她在敏感时期开始前,和公社高中的同学们一起去看电影时,那些电影演员所带给人的表现力与感染力的。   这真的是属于意外之喜了。   对此,苏曼只能说,这半个月付出的努力与辛苦都没有白费,是相当值得的。   七月三十号,在结束了即将在建军节上演的正式演出活动到来以前的最后一次排练,苏曼见难得人都来齐了,她便在众人都特意来公社这边彩排的休息时间,先是看了看已经在公社搭好的台子,和被放在不远处仓库里准备好的演出道具,又看了看正凑在一起说话的演员们。   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中,苏曼走上了身后的台上,对站在台下的演员们喊道:   “同志们,下周一就是八一建军节了!到时候,会有省城的领导过来,在咱们麦秆公社,在已经搭好的这个台子,也就是你们现在站着的位置,观看你们在台上的表演,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到骄傲的事情,也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啊!为了保证演出能够顺利进行,在这几天的时间里,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养足精神,以最饱满的姿态,用你们最真实的情感来演绎你们的角色,让省领导为你们鼓掌喝彩!你们说,我们可以做到吗!”   “可以!我们可以做到!”   在苏曼言语的渲染下,这群已经排练了半个多月,对上台这件事情已经没了最开始胆怯的演员们全都激动得不得了,涨红了一张脸应和着她的话,挥舞着手臂回应着她的发问。   大家满心想着的都是——   下周一,请你快点到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写[1]这段话时,想到的是德国著名神学家兼信义宗牧师马丁·尼莫拉的诗《我没有说话》   ------   最近评论少了好多,是因为要开学了吗?[托腮]   大家的暑假作业都完成了吗?开学也要保持心情愉快,下半年的假期还是挺多的……如果没有调休就更好了_(:з」∠)_   ------   马上就要十二点了,祝大家晚安,也祝我自己晚安。   ——晚安。 第53章   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军人的崇拜是非常强烈的,尤其是对于麦秆公社这样临近军团的地方,这样的崇拜感更是倍增。因此,在麦秆公社这里,哪怕没有省领导会过来参观的事情出现,公社也会举办建军节活动。   当然了,省领导的到来也的确是让麦秆公社这边对活动的举办表现出了更隆重的态度。在保留了以往的常规节目,像是公社小初中的学生共同表演大合唱,公社干部朗诵诗歌,请军团代表上台讲话这些节目以外,就是穿插在这些节目中的,由苏曼全权负责的舞台剧表演,和作为压轴出场的,由田庆丰、赵英姿亲自撰写的剧本:《军民一家亲》的表演。   为了满足表演舞台的需要,和台下领导、群众们对这一场演出的期待心情,才刚忙完办厂申请和剧本撰写、排练的田庆丰就又安排人收拾场地,将正式演出的场合安排在了公社一片荒地上面,搭建了一个面积高度都始终的台子,还在台子四周全出来一片地方,前面是已经摆好桌椅的领导席,后面是用来给公社社员们自带板凳随意坐的观众席。   田庆丰忙,苏曼也没闲着。   这马上就该到正式表演的时候了,偏偏之前她选中的那位负责念旁白兼主持人的同志因为太过激动,夜里头睡觉踢被子,喝了点凉风, 第二天醒过来嗓子就倒了,现在别说背稿子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说说你,咋关键时刻掉链子呢!”苏曼原本是想过多找几个人一块排练,到时候要是有点啥突发情况也能有替补的人,但从各大队找来的这小二十人为了排练的事儿就已经耽误了不少农活,牺牲上工时间过来排练而少挣的工分也是公社这头垫付着,这要是表演队的事儿不能过了省领导的明路,那这点钱就算是全砸手里了,田庆丰也是顶着大压力才批的补贴条子,二十来人已经是极限了,没法增加替补的了。   所以,苏曼才会一再叮嘱这些人注意别生病,怕的就是他们闹出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事儿出来。   可有的时候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也是急得涨红了一张脸,可就是说不出半句话的旁白,苏曼也只能将情绪压下,安抚了对方一二后,继续为这事儿发愁。   临时找人不现实,能把那稿子念得顺畅不打啵儿就得练上一阵子才行,更别说这旁白不是说大白话,是得铿锵有力,能把观众代入剧情里的,不是随随便便是个人就能行的!可问题就是,她现在上哪儿找人去啊!   “小苏你不是一直跟着他们排练来着?那旁白既然嗓子倒了,那你也都会背她要念的那些稿子,又暂时找不到顶替的人选,不如就由你来当主持人兼旁白,反正在我看来,你这嗓子和说话时的腔调,可比你选出来的那旁白强多了。”田庆丰虽是随口一说,却没有说假话,他是真觉得以苏曼这样全能型选手的能力,当个旁白外加主持人是完全能胜任的。   说着,他还不忘拿出苏曼给自己写的发言稿,问道:“小苏,这俩字念啥,啥意思?”   正在思索田庆丰话里可行性的苏曼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道:“踟蹰,意思是指人徘徊犹豫。用在稿子里是用来表达咱们麦秆公社一心向前,绝不犹豫后退的态度。”   “那就不能用大白话说出来吗?”   “不能。因为薛主席说过,省领导是十个里面有八个都是文化人,都特别喜欢说话有内涵的人,所以这个稿子是我特意写的,一句话都不能差。”   苏曼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了一副眼镜,说道:“这是我特意托我爸在县城配的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得报销的。等您讲话的时候,就把它戴上,这样显得特文雅!”   “还得戴眼镜?”   田庆丰看着苏曼不容反驳的样子,越发觉得自己这书记当得实在是憋屈。但一想到苏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社,她自己也是一直没闲着的奔波模样,田庆丰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实在是对不起苏曼所付出的辛苦。   想到这,田庆丰的不情愿就变成了心虚,接过眼镜说道:“那个小苏啊,你最近也是辛苦了,等忙完这个月,我让会计那给你发奖金!”   “虽然是为人民服务,但领导的奖励我就却之不恭。”对于金钱还是相当有追求的苏曼说完,还不忘问,“对了书记,旁白和主持人的补贴也记得发我一份,我这可算是身兼数职,太少可瞧不起人啊!”   田庆丰:“……”   失策了!   ……   在整个公社都在为节目当天的活动而进入到紧锣密鼓的准备中的时候,建军节就这样悄然到来了。   在这一天,住在公社的老百姓们是都准备好了小板凳、小马扎的,早早来到了公社为庆祝建军节活动而特意清出来的表演广场,美滋滋地凑在一起,等着一会儿表演开场。   生产大队也都在这一天特意给本就无心上工,只想看表演的社员们放了一天假,风风火火地带着队里社员们赶去公社,打算好好瞅瞅由他们这群老农民验出来的节目是个啥样子的。   活动时间定在上午十点。   这是苏曼在打听过县里的活动是在上午八点以后定下的,目的就是为了在省领导们可能被县里的人“截胡”的情况下,也不耽误他们在看完县里的活动以后再过来公社。   而事实证明,这样做是对的。   因为之前答应过苏曼会带省领导的同志过来参加麦秆公社建军节活动的薛主席一行人,的确是在前往麦秆公社就必须要经过花阳县的路上,被截胡了。   在看完了县里建军节活动的开场和部分活动后,除薛主席外的其他省领导虽有些不愿意折腾再去下边公社,也不觉得这个据说是县里所有公社中最穷苦的公社所举办的活动节目能比县里更精彩。但碍于他们已经答应薛主席,四舍五入就等于是答应了麦秆公社全体社员们的承诺,省领导们也不愿意寒了基层同志的心,便也只能是卡着时间,紧赶慢赶地赶在公社节目开始以前,抵达了麦秆公社。   看着风尘仆仆而来的省领导同志们,田庆丰作为公社书记自然是热情迎接了他们,并在引领着他们坐到领导席以后,还不忘招呼喊人去把还在后台准备的苏曼叫过来,好让她能在领导面前露个脸儿,留个好印象。   田庆丰的这一举动,被薛主席看在眼里,不免为麦秆公社的书记与妇联主任之间关系和谐友爱的气氛感到满意。这一方面说明苏曼在人际交往方面做得到位,一方面也说明这位田书记是个一心只为公社发展的,对权利也没有太大欲/望,愿意分权给妇联的人。   看着苏曼过来和田庆丰一唱一和地说着,直给其他几位领导说得笑逐颜开的样子,薛主席想,最是这样融洽的工作关系与氛围,才是每一个领导愿意看到的。   只一味地贪权内斗是得不到进步,只能后退的。只有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大伙儿齐心合力去脚踏实地地干,才能够真正改变基层的现状——而这样的事情,这样难以实现的事儿,苏曼做到了。   薛主席环顾四周,看着苏曼所到之处皆是和她打招呼的社员,满是对她面带崇拜的妇女同志,心里头对即将开始的表演多了几分期待,更多了对苏曼这位才刚进入到妇联工作的,成为体制内一员还不到半年的小同志的重视。   或许,她真的应该将这样的人放到自己的身边,当做接班人去培养?   这样想着,薛主席的思绪就被一阵锣鼓声的出现打断了。   节目,要开始了。   ……   苏曼作为主持人,率先登上舞台,毫不怯场地拿起扩音大喇叭的样子,让台下原本还有些乱糟糟的社员们都不禁想起了她上一次拿着这玩意儿只为了开批/斗大会时的场景,是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这让台下不知道原因的省领导不住点头,认为这是苏曼深得人心的证明,对清楚这是为啥的田庆丰表示了对苏曼这位年轻小同志的赞赏。   田庆丰:“……”   知道真相的我冷汗流下来。   台上,苏曼正在说着今天节目的开场白。   台下,田庆丰正在努力应对领导的夸奖。   终于,开场白结束了,该开始表演了。   伴随着由各大队社员们组成的临时乐队的欢快的过场曲目,由公社小学组成的师生合唱团上台了,伴随着孩童们用清脆的声音唱出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歌曲,以及老师们用浑厚有力的嗓音尝着《打靶归来》和《游击队之歌》等耳熟能详的歌曲,台下的人们也都不自觉跟着唱了起来。   歌声,永远是最能引起人们共鸣的方式之一。   在集体领导和公社社员们也加入到这场大合唱,将响亮的歌曲唱响整个公社的时候,这场演出活动就等于是胜利了一半。   合唱结束,人们意犹未尽。   就在大伙儿还想再听几首歌,再跟着一起歌唱祖国,歌唱军人的时候,台上上来了几个人,手里头还抬着一个木板床,和桌子柜子……不像是表演,倒像是要在台上面安家似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心想:这是要表演啥呀…… 第54章   第一个上场的节目是——《“重女轻男”的赵三》   扮演赵三的周大壮正躺在一个假装是床的木板子上面,伴随着背景乐的鸡鸣声,起床准备开始又一天,拿给自己生了仨闺女的媳妇儿当“老黄牛”,自己享清福的日子呢,却没想到今天叫醒他的,不是媳妇儿的饭菜香,而是……   “哎呦,谁踹我?田翠菊你是不是疯了,敢踹你男人?!”   赵三被踹下床时狼狈的样子,让台下原本还不知道台上为啥要搬来木板子,还有个人上去躺在上面好像睡着的表演是个啥玩意儿的大伙儿轰然笑成一片。   而接下来上场的,扮演赵三妻子的女同志就是周大壮的妻子田小菊。   看着被自己一脚踹在地上而不能反抗只能怒视的丈夫,田小菊只觉得原本横在心里头的,对自家男人的胆怯一下子就消散开了,一脚踹出去以后,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舒坦。想到自己一会儿要说出来的台词,田小菊更是觉得解气!   只是这话一说出来,却是让台下的男同志都觉得魔幻,让台下的女同志们跃跃欲试。   田小菊用不被人察觉的,略显紧张却又极为响亮的声音说出了在场几乎每个女同志都听自家男人说过,却又在细节上有所变化,让人觉得好像有不止一点点不对的台词——   “踹的就是你这个懒男人!连给我们老田家生了两个赔钱儿子你还有脸睡到这个点儿,让我做饭伺候你?也就是看你肚子里现在还怀着一个我才不跟你动手,不然的话……哼!我告诉你啊,这回可一定得给我们老田家生个闺女才行,要是再生不出来,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   台下的男同志们:“???”肚子里头还怀着一个?!   台下的女同志们:“!!!”男人生孩子?这也太棒了!   台下的大伙儿,包括被一上来就看到如此震惊全家剧本的领导们也全都将目光看向了台上扮演赵三的周大壮的……肚子!   台上,本来就因为这个剧本内容而十分不得劲,觉得自己因为媳妇儿没给他们老周家生出能传宗接代的儿子,对她态度不好没啥问题的周大壮还不知道众人对他肚子的关注,情绪仍因刚刚被田小菊那一番话,而低落心虚不已。   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自己为啥在对媳妇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觉得有问题,却在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心里头难受极了的时候,周大壮一抬头,就看见了众人对他因为这些年太过好吃懒做,而有些显胖的肚子过度关注的目光,这让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自己的啤酒肚,为自己懒惰出这一身肥肉而臊得一张脸都通红通红的。   看着仍楞在地上的赵三,田小菊半是演戏,半是真实的,用嫌恶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刚踹那一脚可没使劲,别跟我装啊!赶紧起来给我做晨饭去!还有,你这睡得是不是都没听见屋外头你生的那俩赔钱货儿子又哭了?赶紧给我哄好了,哭的我头疼!”   这一幕让不少女同志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也让不少男同志不敢置信这个故事竟然是男女颠倒地位的同时,也不免为曾经被自己不以为意说出来的,如今听了却觉得十分刺耳的话而感到心虚惭愧。   原来,她们从前过得就是这样狼狈的日子,看起来如此卑微。   原来,他们从前说得是这样扎心伤人的话,看上去如此卑鄙。   台上,故事还在继续。   台下,人们的心却无法平静。   这个剧本本身就是带有一定诙谐色彩的故事内容,以喜剧的形式来表达出对“重男轻女”的不认同,并通过男女社会地位的转变,引起男同志的感同身受,让他们能够真正意识到自己行为和思想上的错误,加以改正。   但就像是在未来,在1984年的春晚上因“一桶面条”而一夜爆红全国,被全国老百姓记住名字的一位喜剧演员所说的那样——“一切喜剧都有一个悲情内核”   人们笑得不是你的表演,而是你的差势,你的滑稽,你的自我贬低。   因为你的表演让他们产生了满足的优越感,所以大家的笑是在为你的遭遇发笑,为你的不幸发笑。   就像是此刻,台上台下,男女颠倒。   一句句颠覆常理的台词,让人们捧腹大笑的同时,也不免审视起自身的言行是否也像台上人那样可笑、可怜又卑鄙。   在这个还没有太多娱乐节目,没有电视机手机,也暂停了电影制作的年代,娱乐本身就是一种批判,一种需要随着局势去反应现实情况的手段。   如果说,赵三的故事让在场的人们在为他们台上拙劣却又一目了然的表演而开口大笑的同时,也能够引发他们对自身行为的反省的话,这样一点点的惭愧与心虚,就已经可以足够让苏曼为自己这阵子所付出的努力感到心满意足了。   苏曼不追求立竿见影,要的是循序渐进地深入人心。   当然了,要深入人心的,不止是思想,还有行为。   像是此刻,在人们笑着笑着就变得若有所思的时候,坐在台子旁边的乐队就又吹起了喜庆的唢呐声中,一对穿着喜庆衣服的男女走上了舞台,按照苏曼设计的互动情节,挨个给台下的领导和社员们发拿着手里的喜糖呢。   大伙儿拿着喜糖,喜滋滋地吃着,虽然知道刚给他们发喜糖的俩人是在演戏,但看着已经走上台开始准备进入剧情的新婚小夫妇,大伙儿也都还是忍不住被他们刚刚喜悦激动的情绪所感染,想着就算是演戏,他们也想看看这小两口子会咋往下演,是演他们的婚后生活呢,还是两口子一起劳动拼搏呢?   正想着呢,作为旁白的苏曼就拿着扩音大喇叭在台下缓缓说道:“我叫小芳,这是我爱人秦田一,我们俩今天刚领了结婚证,从此就是两口子了!大田一直对我都很好,从来都没有对我发过脾气……”   伴随着苏曼的旁白,台上刚还喜气洋洋,满脸笑容的小芳,就被她口中那个对她很好,从未发过脾气的丈夫大田给一巴掌轮倒在地上了。   众人:“!!!”   看着几分钟前还笑着给他们发喜糖,脸上满是对婚后生活期待神情的小芳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台下吃了小芳喜糖的社员们哪怕知道这是在演戏,也还是控制不住内心愤怒,站起来朝台上还在对小芳拳打脚踢的秦田一的扮演者郝建就是一通怒骂。   还有那年轻小伙子,看着秦田一如此对待温柔善良的小芳的样子,不免就联想到了自己如今还打着光棍的情况,想着自己想娶媳妇儿都娶不上的苦,再看着娶到媳妇儿却不珍惜的秦田一,年轻小伙子们就是气不打一处来,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到台上给秦田一按在地上了。   这个环节,本来是应该由会作为压轴出场的真·穿着军装的军人来见义勇为,将越发猖狂,开始当街打骂小芳的秦田一掼在地上才对。但这个情况却被几个小伙子的出现给截胡了不说,郝建更是吓得哇哇直叫,一个劲儿地喊着“我错了我再也不打老婆”的真实反映,让台下的领导和社员们懵了,不知道这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也让本来准备上台的军人同志都下意识看向了苏曼,用眼神询问着对方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苏曼直接拿起扩音大喇叭,用刚刚念旁白的声音说道:“在秦田一肆无忌惮地当街殴打小芳的时候,几个和他同样都是男同志,却比他这样将拳头挥向自己爱人的样子更像个男子汉的几个年轻人冲了出来,解救了弱小无助的小芳同志的的同时,也得到了军人同志对他们这样见义勇为行为的欣赏,决定给他们一个参军的机会……”   在苏曼成功将突发事件变成合理剧情的同时,还顺便搞了一波鼓励年轻人参军入伍的宣传以后,先是被台下观众无情辱骂,又是被热血青年险些揍了一顿,最后又当着全体公社社员和领导们的面前被当场“逮捕”的郝建人已经快要被吓晕过去了。   看着郝建的惨样,也曾经有过家暴行为的男同志们是再一次遭受了暴击,越发觉得组织这场建军节活动,仍坐在台子旁边准备下一场表演的苏曼是个狠角色。   这样的情绪,在扮演招娣儿的程素素上台以后,开始坐在台上开始用癫狂的语气诉说着她是如何将丈夫、公婆都给“咔嚓”了的属于她的表演时,上升到了极点。   程素素可是整个公社都闻名的“疯女人”,让这样一个疯女人去演一个比她还疯的女人,简直是惊悚片在线。   其中,要以田富贵的情绪最为强烈。   因为他就像是剧本里招娣儿的丈夫一样,因为重男轻女,不愿意糟践家里头的粮食给那丫头片子吃,所以才会将两个闺女,一个卖给邻村的傻儿子当媳妇儿,一个卖去了邻县说是当童养媳。   亲手将两个孩子送去了狼窝虎的田富贵不是不心虚,自打大闺女被他害得还没有到成年的岁数就难产去世了,另一个也是被卖走以后再无音讯,不知死活的消息传来后,田富贵那是天天晚上睡不着觉,夜夜想的都是俩闺女被自己送走时绝望的表情,和哭着喊着说要回家的话。   再加上后来程素素也为这事儿疯了,天天不是跑去邻村傻儿子家要他们偿命,就是半夜掐他脖子让他把俩闺女找回来……总之,田富贵在看到程素素坐在台上用阴森恐怖的声音说着台词的样子,只觉得是恐惧不已,也是悔不当初。   如今,俩闺女都找不到了,媳妇儿也疯了,他也早在公社里臭了名声不说,如今一把年纪,别说想要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了,他连个孩子都没有!这要不是报应的话,田富贵自己都不信。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   从来都没有在外人面前说过自己后悔的田富贵看着台上,看着程素素说着“求你们帮我把我闺女找回来”的台词,也看着她癫狂的表情和眼底的希冀,突然就想起俩闺女了。   在后台,他不顾其他人费解的目光,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却被满脸的泪水糊了一手。   他真的,后悔了。   也真的,都晚了。   ……   在连看了三个节目,看着台上不是男人生娃,就是男人被抓,要不就是直接被“咔嚓”结局的社员们,再看着程素素这在台上挥着刀子找闺女的样子,虽然知道那刀子肯定是没开刃的,但也还是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   表演演到这里还有啥不明白的?这根本就不是啥建军节的“军人百姓一家亲”活动,而是由苏曼一手安排出来的一场妇联宣传演出,台上的那些也都是表演给他们这些顽固不化的男同志看的!   但说实话,看着这些人在台上被军人同志押住时,台下领导和女同志们叫好的声音,个别有过这样错误行为的男同志就算是再想辩解,也明白了自己从前打老婆孩子的行为不光是一种犯罪,也是一种伤害。   看着“赵三”被媳妇儿骂出的那些他们平时张嘴就来的伤人的话,看着秦田一从最开始打了人还会道歉,再到后来将打媳妇儿当做是一种宣泄的扭曲表情,再看着招娣儿丈夫狠心将孩子卖走,转头却被招娣儿一榔头砸死的惨状……先不说此时此刻,这些人心里的忏悔是不是真的,只说这个表演带给他们的深刻却不算正面的印象,就起码够他们记住一段时间的了。   更别说,苏曼这样做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这些男同志能够只凭看一场表演就彻底改变,她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唤醒台下女同志们内心的反抗精神,从根本上做出改变。   一天不行就两天,一年不行就两年,慢慢熏陶,潜移默化,苏曼就不信她改不掉这里的风气,打不破陈旧的思想!   ……   在作为压轴出场的《军民一家亲》表演也结束后,所有演员包括苏曼也都一起走上舞台,开始了最后的歌舞表演。   等到所有节目都表演完成后,其他人走下舞台,只留下兼职做主持人的苏曼一个人留下。   站在台上,苏曼拿着扩音大喇叭说道:“为庆祝八一建军节,咱们麦秆公社十分荣幸地邀请到了来自隔壁xx军团的军人同志,和特意从省城赶过来看咱们演出的省领导同志与省妇联主席同志。所以,在今天的活动即将结束的时候,我想分别请军人代表、领导代表和妇联的薛主席上台为大家讲话,领悟精神!”   这话一说出来,让本来就对今天这场互动十分满意的领导同志们更是觉得苏曼是个会来事儿的小同志,给足了他们的面子,没有半点抗拒地就走上了台,还特意和前面讲话的军人代表握了握手,也是仪式感十足啊。   薛主席是最后走上台讲话的领导,也是在场唯一一位女领导。   接过苏曼手里的扩音大喇叭,看着台下的社员们,薛主席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给老百姓做思想工作却被质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时的场景,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还能再站在这种临时搭建出来的曹台子,面对基层的老百姓,拿着简陋的大喇叭讲话。这让她因本来过于严肃的性格,和总爱蹙着眉头,以至于眉心处留下的深深的川字纹也多少舒展开了些许。   薛主席道:“今天能够被邀请参加麦秆公社的表演活动,我很高兴也很荣幸。因为我在这里看到了在座各位朝气蓬勃的精神,与你们积极、乐观的态度,和你们想要也正在打破陈旧思想的行为。男女平等是我们一直都在倡导的,想要贯彻的,在麦秆公社,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实现男女平等的可能,看到了你们的决心。所以我相信,公社的未来,和在做社员们的生活,一定都会越来越好!”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表演活动就这样结束了。   在社员们收获了一整个上午不用上工的快乐,与被故事所引发的心虚惭愧离开的同时,领导们也是带着意犹未尽与对苏曼的欣赏离开了麦秆公社。   临别前,薛主席拉着苏曼单独走到一旁,说道:“领导们对这一次的表演都十分满意,对你想要推广表演队到各生产大队甚至是其他县进行教育表演的事情也表示了肯定,这是你辛苦努力所收获回来的,我也很满意你的表现。只是省城毕竟离这个公社很远,有很多事情我是帮不到你的,所以我希望小苏你能够守住本心,做好自己……期待有一天能够在省城见到你!”   说着,薛主席将写有自己私人家庭电话号码的纸条塞到苏曼的手里,再三嘱咐道:“如果你在工作中遇到了一些你目前无法解决的事情,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虽然我不一定能帮到你,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这样一心为了妇联的好同志受到其他人的欺负。”   看着手里的纸条,苏曼突然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但此刻风和日丽,午时的阳光正照耀在她和薛主席的身上,是暖洋洋的,就像是薛主席这像是妈妈一样对孩子叮嘱不休,总担心会被欺负的话一样。   “我记住了。”经历让苏曼防备心重,却也叫她倍加珍惜外界对自己的善意。她小心地将纸条放进自己衬衫胸口处的口袋里,认真道,“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被欺负,也一定会守好本心,做好自己,也做好工作的。”   “谢谢您,薛主席。”   谢谢您让我知道,原来坚持做一个善良的人是真的会收获到同等份善意。   ……   在忙完了建军节活动以后,苏曼将自己之前觉得不错的社员都登记在册,并通知他们表演队的工作会一直进行下去,以及先从几个大队进行巡回演出,只等着剧本出来,就能开始,他们随时等通知的事情。   早在带着这群人排练的时候,苏曼就已经选好了表演队的队长,也给表演队登记在册,只是会在未来根据剧本人物参加不同演出的社员们制定了表演队的规矩。所以,就目前他们只在公社内部进行巡演的工作而言,苏曼基本上是可以放手任由他们自由行动了。   需要苏曼再带队的情况,也就只有未来他们麦秆公社表演队的名气传到其他公社,甚至是有一天能去县城、外县表演的时候了,现在还早呢。   关于表演队的工作,苏曼是可以当甩手大掌柜了,但对于田庆丰好不容易才得到县里批准的,以公社名义开厂的事情,却是必须得她来才行。   所以,问题来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公社这边有资格建厂了,但公社和社员都没钱。   ——没钱,拿什么建工厂,拿什么雇工人,又拿什么来制作生产?   作为公社书记,田庆丰的职责是主抓劳动生产,和负责公社管理,对于账务方面,他是一窍不通,只能求助于公社会计和提出办厂想法的苏曼。   看着公社的账本,苏曼对田庆丰说道:“办厂的话,我们首先得先建工厂。但是咱们县没有烧砖厂,想要建厂就得去市里买砖,这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以咱们公社现有的账上的钱来看,根本都还不够买砖的。让社员们集资入股倒是一个法子,但他们手里的钱也不多。所以,我觉得办厂不一定非要建工厂,我们可以暂时不建,等咱们公社能烧砖的时候再说——”   田庆丰对这些事情是真的不懂,还没等苏曼的话说完,他就直接拍板道:“那就都交给小苏你来负责!到时候,厂子建成了,让你当厂长……不对,县里那边要求必须得是公社领导当厂长……那就由小苏你来当副厂长,我当挂牌厂长就行!”   突然就被增加了工作量的苏曼::“……”   书记,您的良心不会痛吗?!   终于反将苏曼一招的田庆丰对此表示,自己不光没感觉良心通,反而喜滋滋的呢!   看着田庆丰光棍的样子,又看着自己这个月领到的工资和奖金,难得也想偷偷懒的苏曼只能伸个懒腰就当是休息,背着自己的挎包,骑上自己不掉链子的自行车——   她要办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8-30 21:44:23~2021-08-31 21: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帕克没22瓶;果子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修)   想要在没有厂房的情况下,开一个能赚钱的服装厂?   这种事情在别人听来,基本上等于是白日做梦,毕竟谁都知道,这年头的工厂有多能挣钱,工人有多吃香,没有厂房就敢说要办厂的事情,无异于是空手套白狼,纯属瞎胡闹!   但偏偏,苏曼就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在苏曼看来,以目前公社账上的钱不够建厂房,和公社往年创收情况来看,哪怕是等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学好了烧砖技术回来,账上的钱也一定还是不够建砖窑,而建不了就等于烧不了砖,烧不了砖就等于建不了厂,没办法扩大经营有所创收,也就等于是自己一切计划都白瞎,   所以,对于已经得到批准的办厂资格,苏曼觉得是一定不能让它成为一张废纸。公社这边可以先不建厂房,但一定要先把厂子,把业务办起来。   第二天,苏曼在头一天听完田庆丰对于办厂困难,并将这项工作揽到自己身上以后,早早起床,骑着自己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准备出发去县城。   苏曼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一定要把服装厂办起来,还要办得红红火火,成为能够给麦秆公社和社员们创收的厂子!   因为,只有将服装厂办起来,并赚到钱,苏曼才能用这些钱,和那些知道自己是真的可以带着公社一起赚钱的社员们继续朝着自己最终梦想前进,才能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和金钱的支撑。   至于怎么才能办起厂子,赚到票子……   苏曼就不禁想到了自己还没有成为穿书一员,还只是一个读者时,所看的那些年代类型小说里所写的那些,关于主角出书后如何赚钱的内容——   可以说,在几乎所有的年代类小说里,穿越/重生/穿书的主角都一定会去会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去黑市投机倒把,以此来提高穿书后的生活质量。   但别误会,作为体制内的优秀干部,苏曼可不会做知法犯法,自毁前程的事情,尤其是对于胎穿的人而言,这个时代的苦生活,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起码苏曼是已经习惯,甚至是满足于现在顿顿都能吃饱,偶尔还能吃肉的生活,这已经比头些年闹饥荒的时候强多了。   更别说,对于已经手捧铁饭碗,每个月有固定工资和各种票证补贴的苏曼而言,黑市这个穿书必备的打卡点对她而言还真不是啥好地方,真实情况也绝不可能像是书里面写得那样,啥换身行头就不会被认出来,各种反季节反时代的东西拿出来也能肆无忌惮的进行买卖交易,还永远都不会被抓到……这样的想法简直是比苏曼想要空手套白狼,没有厂房还要办厂更天方夜谭。   所以,苏曼提到投机倒把的目的,只是觉得这种“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行为,如果能够合理化,那么这件事情就会像是未来改革开会以后的场景,人人都有机会赚大钱,成为新时代的“万元户”。   而现在,苏曼觉得自己是有可以将“改革开放”提前十年,让它来到麦秆公社这里,并将投机倒把合理化,让麦秆公社能够脱贫致富的机会的。   并且,这个机会就被她握在手里。   而她手里拿着的,正是花阳县批准开厂证明。   ……   在从公社一路猛蹬来到县城以后,苏曼也没有耽误时间,她打算先去了解了解市场行情。   一路上,苏曼想了很多套赚钱方案,但最终她还是决定继续坚持自己最开始想到的计划,一个能够让公社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能够带动公社妇女同志加入进来的计划。   在来到县城后,苏曼第一时间去到了县里的百货商店,找到了林芳。   “林姨——”   “小曼?”   今天是工作日,林芳看着明显是从公社赶过来县里商店这边来找自己的苏曼,装作没看到其他柜台同事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只将手里的工作交给了和她一个柜台的同事后,便从柜台里出来迎向了过来的苏曼,打算拉着她去休息室。   休息室里。   林芳先给苏曼接了杯水递给她,问道:“小曼,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回家了吗?还是直接过来的?”   苏曼接过水杯,说道:“我是直接过来这边的,有点事儿想问林姨,所以还没来得及回家呢。不过我已经跟公社领导那边说好了,因为这礼拜我有工作要常来县里,领导就说让我在忙完事情前先不用回去公社,等我把事情都忙完以后再回去就行,不用扣工资,还能回家住的那种。”   “那这位领导同志还真是挺好的,你爸和婶子要是知道你能留家里多住些日子,肯定高兴!”林芳说着,又问,“那小曼你过来找我是有啥事要问啊?”   “是关于百货商店的一些问题。”苏曼放下水杯,表情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林姨您也知道,麦秆公社这地方太穷了,为此我们领导就想要在公社办个工厂,打算制作成衣,批准是已经下来了,但这成衣制作出来了就肯定要能卖出去,所以……”   在苏曼的计划里,如果想要成功,就得先去搞明白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的情况,了解一下纺织厂那边对于布料销售价和批发价格是多少。苏曼得先算算这里面能赚到的纯利润是多少以后,再说能不能继续下一步计划。   但说实话,这一件衣服,一尺布料对外销售的价格,只要张嘴的,都能一问就知道,可这进货价和批发价却不是苏曼能随便就打听到的。   这要是能随便就问出来的东西,那别说我这会让所有人都能知道盈利利润,就说买成衣和布料的人,要是知道成本价是多少,那不都得闹翻了天啊!   所以,这事儿不好问,也不能随便问。   但是,这事儿又不能不去问。   思来想去,苏曼就想到了林芳。   苏曼的话说到这里,林芳也明白她是想知道啥了。   如今已经托关系转正成百货商店正式售货员的她,自然知道她们百货商店内部的一些事情,比如进货的渠道、进货、销售的价格等等问题,尤其是像这种进货的情况,林芳可是没少听同事说起经理在进货时,故意跟那些想要把商品送来商店卖的厂子要好处的事儿,这里的人都知道!   “你们公社要建厂?那是好事儿啊!”林芳对于苏曼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情报的想法没有半点隐瞒,对于麦秆公社想要建厂的事情,她也是十分乐见的,尤其是陈秋苹现在还在那儿生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不说,这厂子要真能办成的话,对苏曼也是有一定好处的,林芳就更不可能会隐瞒这些事了。   只是……   林芳看了看休息室关着的木板门,听着哪怕木门紧闭也还是能听见外头人对话问价格的声音,小声道:“这种事儿不能在这里说,要是被经理听见了,可就不好说了。所以,小曼你要是想知道的话,就先回去,等我下班以后,咱在家里头说!”   出门在外,走到哪儿说话都得先小心隔墙有耳,因为你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你说话的内容,更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苏曼明白这个道理,却因为对林芳有所相信的态度而忽略了当下的环境。听见林芳的话,苏曼也意识到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便边点头认同了林芳的话,边小声说道:“对不起林姨,我这差点给你添麻烦,是我有点着急了……那我就先回去,等晚上您下班,咱们再说。”   正说着呢,苏曼和林芳就听见休息室门外有动静,两个人对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没再说话,而是直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   猛地一打开门——   一个人险些扑进林芳的怀里。   ……场面尴尬极了。   见此,林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的,在副食品柜台工作的同事,问:“特意站在这里等我?所以,你是有什么事吗?”   同事:“……”   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苏曼:“……”   人类的本质就是,替别人尴尬。   ……   在和林芳约定好等她下班以后再继续聊的事情后,苏曼倒是没有着急去纺织厂,而是拿着她从商店那边买的一套成衣和六尺布料回家找她奶去了。   赵桂枝在没跟着丈夫参加革/命以前,家里头是专门干裁缝的,专门做刺绣旗袍,手艺都是从老一辈人传下来的。当年她爸和她妈结婚时的枕套、被面,那都是赵桂枝亲手缝的。   只是这几年时期比较敏感,赵桂枝为了避免麻烦就把以前缝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再加上赵桂枝向来不是个爱显摆的人,以至于在南家湾大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她还会刺绣、做衣裳的事。   但别人不知道,苏曼可是知道她奶是会做衣服,还做得很好的这件事。这也是为啥她会特意将成衣和布料买回来的原因,目的就是想要来求助一下精通制衣技术的赵桂枝老同志,让她帮忙研究研究这成衣的制作工艺,看看这样的成衣,能不能用棉布当原料,通过手工缝制来做出一件和商店里十块钱一件的成衣“看”上去一模一样的“高仿”出来。   回到家以后,苏曼先是跟她奶那儿唠了会儿磕,吃了顿加餐以后,她才将布料和成衣拿出来,表明了来意。   “奶,我们公社要建服装厂,但没钱盖厂房也没钱买机器,所以我就想着先跟纺织厂那边买一批布料回去,让公社那群参加了妇女培训基地的同志试试手工制衣,虽说肯定是比不上机器制衣的速度,但人多力量大,加油干的话最起码也能先做出一批衣服出来,只是奶你也知道,我这手艺……”   “你也好意思提你那手艺!”一听苏曼说这个,赵桂枝忍不住说道,“咱家是打我奶奶那辈就开始当裁缝,制衣的手艺就不说了,那刺绣的技艺也是辈辈往下传的手艺,可偏偏你爸就没这天分,又把这手上的笨拙劲儿都让你随来了,我这老婆子还能活几年?你要是学不会这手艺不就断在我这儿了吗!”   “奶奶奶奶——奶你别生气,大不了我以后找个手巧的对象,让他入赘咱家,到时候您手把手教他!”苏曼嘿嘿笑着,一边说着玩笑味十足的话逗赵桂枝开心,一边将手里的成衣拿了出来,递到赵桂枝面前,说道,“奶,我们公社书记说了,只要我能把厂子办成,就让我当副厂长呢!奶你就帮我看看吧,看看这成衣好做不好做~”   苏曼撒着娇,让本来还绷着脸的赵桂枝当场破功笑了出来,只能无奈地接过她手里的成衣,看着这满是机器感却细密的缝合针脚,边琢磨着如何手工达成这样的缝合技术,边忍不住说道:“你呀,也都19了,别一天天就想着工作,想着啥社员,也得好好考虑一下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当然了,我不是要催你,只是偶尔会担心你会一直这样下去,怕你会孤单。”   来了来了——   来自六十年代的催婚语录出现了!   上辈子曾亲耳听见公司里的男上司和男同事给自己起了一个“漂亮老处女”外号的苏曼,在vb热搜中看过太多阴间新闻,无数次质疑自己所处年代的苏曼,被父母抛弃而对婚姻生活从未有过向往的苏曼,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辈子不过才19岁的时候,迎来第一次被催婚的经历。   虽然!她现在仍然对婚姻没有任何向往。   但是!她觉得她奶这样的“催婚”还挺温暖人心的。   苏曼想说自己是个不婚主义,也想说自己从未觉得孤单,更想说非要结婚的话,她一定是会更爱工作,也可能不会生小孩。但看着赵桂枝担忧的神情,她还是默默咽下了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所想到的最真实的想法,只认真又敷衍地点点头,转而继续说起了制衣的事。   “奶,这衣服做起来应该不会很难吧?一个人做的话得多长时间能做完啊?能不能像我说的那样,把一件衣服的制作分工给几个人那种,分工流水式制作?那样的话,奶你能不能根据不同型号给帮忙裁出一套样品出来呀,这样我就拿回公社让社员们学——”   “停!”   赵桂枝只觉得自己被苏曼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脑瓜子都疼起来了,直接抬手表示:“小曼你快点给我安静十分钟!有什么问题都等让我把这件衣服拆完再说!”   说着,赵桂枝就拿着衣服去了里屋,打算把自己早就压箱底的工具拿出来,给这件衣服拆开,以确定它明明处处都进行了缝合了,却又都半点棉线缝合的痕迹都没有的的工艺是咋弄的。   看着赵桂枝坐在屋里头,借着外头的日光,一点点挑开线头的样子,苏曼就知道,她奶这是不好意思刚刚突然跟自己提起找对象的事儿,怕自己听了难受,又抹不开面儿,就只能嘴硬心软,让自己别说话了!   “奶!”苏曼突然开口喊了一嗓子。   “干啥?不都说了让你先安静十分钟吗!”赵桂枝虎着脸说。   苏曼没被她奶吓到,反而嘿嘿笑着说道:“没事,就是觉得能回家真好!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天天在家待着,啥都不干,就陪着奶你待着~”   听见这话,赵桂枝心里头觉得像是吃了蜜一样,面上却还嘴硬地说着:“一天天净做美梦!哪能天天在家待着啥也不干啊,总在待着人不得待傻了?挺大的姑娘了,还总说傻话!行了行了,赶紧边儿待着去,我这还忙着呢!”   说着,赵桂枝就又埋头继续拆线,对于硬赖在自己身边的苏曼表示了嫌弃……如果她能收敛一二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更好了。   ……   晚上,苏刚山和林芳都下班回来了。   苏刚山在听说苏曼能在家里多待几天的消息以后,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吃饱以后才发现撑得不行,只能在苏曼的捧腹大笑中在院子里溜达消食。   苏曼看着苏刚山一圈一圈在院子里走的样子,忍不住说道:“爸,我觉得咱家院子还是有点小,不行你绕着巷子走一圈吧?你这会儿都已经走多少圈了,转得我头都晕了!”   苏刚山的确是有些因为院子的大小而腾不开手脚,但他又懒得出院子去绕巷子走:“还是算了吧,我再走几圈应该就没事儿了,再说了,你奶也正给我煮山楂水呢,这玩意儿消食,喝完就行了!”   “那行吧,我这还有事儿要跟林姨说呢,先回屋了,爸你自己搁院里头慢慢溜达吧。”苏曼说着,拉着林芳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苏曼没有急着问林芳衣服的事儿,而是问她:“林姨,今天站在门外偷听咱俩说话的那个人,她没再继续针对你吧?她有听到咱们俩的对话吗,我今天过去这趟是不是给您造成麻烦了?”   苏曼这一上来就先关心林芳的样子,让向来性子柔的林芳心里一软,连摆了摆手,道:“小曼你别这么说,我和张梅……就是偷听咱俩说话那人,我俩一直不对付,她总想抓我小辫子,才会看见你一个生脸过来找我的时候,特意跑去偷听的,跟小曼你没关系的,她也啥都没听见,根本没影响。”   说着,林芳难得主动抢话,没给苏曼回答的机会,直接把苏曼想知道,自己也知道的事情全都跟苏曼说了出来。   “服装柜台我有的时候也会过去帮忙,那里头的利润可高了,准确来说,不管是在农村合作社、供销社,还是县里头的商店,市里头的商场,都是服装柜台卖得最好,大伙儿都想去卖衣服,或者是去卖布料的柜台,那儿也可受欢迎了!   “愿意过来买成衣的,几乎都是在厂子、政府里头上班的工人、干部,买布料的都是下边公社,或是上岁数的人。县商店这边卖的成衣大部分是从市里服装厂进的货,布料的话就是咱县里的纺织厂提供的。不过,纺织厂提供的布料和成衣用的布料不一样,纺织厂就只有些棉布料子,成衣的料子不知道是啥,但挺滑溜的,颜色也好看!   “不算布票的话,一匹布料进货价是差不多四毛五左右,要是以匹为单位,多进货的话,应该还能再便宜点,不过商店这边一个月能卖出一匹布就不错了,进货量还拿不到批发价格……我们商店这边对外的价格,是五毛钱一匹,像是小曼你这个身形的,五六尺布就够做件衣裳的,哪怕是胖点的人,最多八尺布也够了,算下来的话三五块钱就差不多能够给自己做一件。但这点钱要是想买成衣,估计也就只够买个袖子的,想要买件像模像样的,至少得十块钱才行,这个进价就有八块多钱的,不过就是卖15块钱,愿意掏钱买的人也大有人在,尤其是年轻姑娘,出手可大方了……”   林芳竭尽所能地说着自己知道的,关于服装价格、进货、成本与利润的数据,和自己这一段时间在商店上班时所观察到的,关于消费者的情况与讯息。   她向来是个细心的人,对于常来商店买东西的顾客都保有一定印象。尤其是那一小撮,每隔几个月就会赶在休息日的时候过来商店买新款衣服的小姑娘,她们大多都是将工资攥在自己手里,经济自由的工人或是干事,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别说买件衣服了,就是天天去吃国营饭店也都是足够的。   林芳对她们朝气蓬勃的样子很有印象,她总是希望她的苹苹也能成为像这些小姑娘一样,独立自主又活泼开朗的样子。   想到这,林芳犹豫着向苏曼提议道:“小曼,如果麦秆公社这个服装厂真的能开起来,并想要将衣服卖给商店和供销社的话,那我觉得你可以尝试在衣服的款式上做出一些变动。我听那几个小姑娘说过,她们会想要腰身受得更紧一些的衣服,每次买完衣服她们都会先回家自己把腰身改了才穿。年轻的小姑娘们都爱俏,但机器做出来的衣服只有尺寸上不同,款式却一直都没有变过样子,所以……当然,我不会衣服,只是随口说说的。”   看着林芳有些怕说错话的样子,苏曼只觉得自己头顶上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小雷达,一个在基层待久了,看见个眉清目秀的女同志就想帮助她的雷达!   “林姨,我觉得你刚刚提出的这个建议……很好!”苏曼直接鼓励林芳道,“这个建议真的很适合我们这样才刚刚起步,又是现阶段还只能依靠手工作业的厂子,给了我很多发展厂子的思路。”   “真的?如果能帮到小曼你就太好了!”林芳被苏曼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道,“不过我也是听那几个小姑娘说过才想起来的,不算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也不算是啥建议。主要还是小曼你有本事,才能靠这一句话想出那么多好办法。”   林芳的谦虚和夸奖是真诚的,但苏曼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因为她是真的从林芳的话中想到了不少能够在厂子办起来,正式投入生产,做出成衣以后,能够更好帮助厂子在县里铺货的好主意!   为此,她再开口说出来的话,也是格外真诚:“林姨,我觉得版型还是可以按照主流的风格来制作,但如果您说,我们厂子在顾客买衣服的时候提供试衣间试衣,并在试衣以后,对顾客一些,比如像是收腰、锁裤边这样的要求进行现场改动的话,是不是能够吸引更多人过来呢?”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林芳还有些莫名失落,像是为自己的提议没能被苏曼采纳而产生的一些不该有的情绪。但在听到苏曼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林芳在惊叹苏曼所说的这些想法的同时,也于心中生出了几分参与感,和激动。   ——这是自己的建议被采纳,被肯定的喜悦,和能同肯定自己建议的人一起讨论如何扩展、完善这个建议,以及得到对方更多尊重与鼓励的兴奋。   “小曼,你真的觉得我刚说的那个建议是能帮到你的吗?”林芳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苏曼肯定道,“不光是林姨你这个建议,我觉得刚刚林姨你说给我的那些资料对我也很有帮助,你是个很有能力,又善于观察的人,如果不是林姨已经有工作的话,我真都想让林姨你跟我一起,去麦秆公社奋斗属于咱们女同志的事业呢。”   “属于女同志的事业?”林芳听到这个词的时候,眼神闪过些许茫然,“可是能有份不算忙,能赚钱又能照顾家庭,照顾丈夫和孩子的工作,还要再奋斗啥事业呢啊?”   林芳这话问得没有任何恶意,而是充满了茫然与迷惑。   在她的认知里,事业是属于男性的,就像是如今社会已经有所向男性倾斜的资源一样。社会的偏见,传统的观念,资源的倾斜……这些都让本应该和男同志并肩站在一起的女同志成了必须自动退让,回归家庭的角色。   明明女性很有力量,但所有人却都在告诉她,你的力量是该用在家庭中,在丈夫和子女身上。而这样从小灌输的,来自社会的声音,也在一点点压抑着,磨灭着,本该属于女同志绽放光彩的机会,和生机勃勃。   看着林芳懵懂的表情,苏曼想,她那位去世的丈夫应该是真的很珍惜她,爱护她,将她当做温室里的玫瑰花一样,细心照顾,不忍外面半点风吹雨打伤害到她。   这样做是没有问题的,因为他这样做一定是建立在一个男同志对一个女同志充满喜欢情感的基础上。但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养花人突然的离开,让玫瑰花失去了精心的照顾。   ——在她不得不出来面对风雨的时候,她却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这样不对等的感情,是真的爱情吗?   苏曼不知道,也不想评价。   但在苏曼看来,一旦女同志们自动甚至是自愿将自己摆放在“妻子”“母亲”这样的角色,主动退回到家庭那个四四方方,看不到半点光,只有灶台的火光和烟囱的厌恶的位置上的时候,那么她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慢性自杀。   面对林芳,和如林芳这样有着同样迷茫的女同志,苏曼不想说教太多,因为改变是要靠勇气和行动力,而不是道理。   她只是轻轻说了一句:“林姨,等我这次回去的时候,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秋苹?我想,她会给您一个关于女同志要不要奋斗事业的答案,一个属于她的答案。”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林芳先是愣了愣,好一会儿后才缓慢地点了点头,说:“……好。”   ……   在回来县城的第二天,赵桂枝就已经把苏曼想要的版型样子做好了。   “你买回来的这套成衣让我拆了以后又重新手工缝了一遍,看上去基本上是没啥区别,但要是能有缝纫机的话,速度会更快一些,针脚也能更密更不显眼一些,毕竟你厂子里那是要批量生产,时间有限,要是没有缝纫机,纯手工的话,那想要做出来这一件成衣可得费不少工夫,但要是人多的话,也能缩点时间……”赵桂枝说着,把手里头弄好的东西递给苏曼,让她收好了等回头带回公社去。   说着,她还不忘补充道:“你买回来的那套成衣的布料看着是挺滑溜,质量瞅着也挺好,过把水还干得快,但这玩意儿还是不如棉布的透气,一穿上就粘在胳膊上,穿着可难受了!不过听你林姨说,这种布料叫啥,的确良?好像还挺贵的,但我觉得没必要,还是棉布的衣服好!”   这就是的确良?!   苏曼看着手里头被赵桂枝拆了以后又还原好的成衣,十分认同赵桂枝对这个即将风靡全国各地的“的确良”也“的确靓”的涤纶布料的看法。   但不得不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的确良”这样耐穿禁磨又不易变形,还十分容易上色,颜色艳丽新潮的布料的出现,的确是在这个年代里满足了人们对于衣服耐穿耐用的需求,解决了人们布票少,棉布爱坏的问题。同时,也满足了人们对于“新潮”的追求。   而它耐穿的特点,也是为啥这样穿着不舒服的化纤类产品,能够打败棉布制品,在老百姓生活中存在十余年,一直到八十年代初才渐渐落寞下去的原因。   不过苏曼是不打算用“的确良”的布料来做衣服的,哪怕它即将风靡全国——因为太贵了!   现在才不过是六十年代末,像“的确良”这种化纤类布料应该是才刚刚进入市场不久,虽然没有棉布舒服,但制作它的工艺却不简单,价格自然也是要比棉质布料贵不少的。   所以,还是用棉布吧。   县里的纺织厂就生产不说,还实惠舒服,好做衣服!   这样想着,苏曼低头看着手里头这一套,由赵桂枝连夜赶制出来的手工流水线必备的成衣版型,想着包里本子上写了整整一页的,林芳和自己说得那些数据,苏曼只觉得自己想要将这个厂子办成功的想法是越来越强烈。   ——不仅仅是为了想要为自己的事业添砖加瓦,为自己在公社的口碑更上一层楼。   而是,为了认为自己一定可以成功的赵桂枝和林芳,为了妇女培训基地的那些每天忙碌了一天地里活后仍不知疲惫地跑去学习的妇女同志们,也为了公社里更多的同志。   这样想着,苏曼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好在房间里后,背着包就准备骑车出发,去一个她本该早就应该去的地方——   ……   站在县纺织厂门口……对面的巷子口里,苏曼扶着自行车把,看着陆续走进纺织厂的工人们,认真分析着自己装作工人推自行车进去的操作性,和被发现的可能性。   说实话,这年头能骑自行车的人,上哪儿都能让人高看一眼,苏曼也是深知自行车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行走着的身份牌,才会去到哪儿都会骑车,为的就是让人能多关注一下自己是“有车一族”,少计较自己一看就不像啥大领导的年纪。   但谁成想,这一辆走到哪儿都多少能有点面子的自行车装备,却让苏曼在上一次带着真诚过来纺织厂这边想要给公社那边联系业务的时候,连大门都没能进去。   实在是让苏曼有些排斥这个纺织厂,尤其是那位大爷在当时对话时所流露出来的过度傲慢,和对自己的不屑一顾,都让苏曼不免产生了“连一个看门的都这么猖狂,厂长也一定不会太平易近人”的偏见想法。   但整个县城就只有这一家纺织厂,而想要制作成衣首先需要的就是布料。   所以……   “不就是吃过一次闭门羹,让传达室的大爷冷嘲热讽了一顿嘛,从前又不是没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咋这辈子就不能为了工作为了事业为了赚钱再受点委屈呢……”这样自我安慰着,苏曼深吸了一口气,推着自行车,朝着纺织厂的大门口走去了。   做人就是要能屈能伸才能成就大事。   所以,哪怕再不喜欢、再抵触,为了厂子,为了公社,为了副厂长的位置……   苏曼,冲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月份的第一天,也是成功日九的第一天!这个月我会努力做到全勤不断更!当然了,在保证日更的同时,咱们也努力做到“保六争九”,争取给大家每天多写点!   不过一直关注我的读者宝贝都知道,我不是全职写文,更新时间上只能保证每天晚上零点以前更新,但真的坑品有保证,轻易不请假,不断更的!但还是邀请请大家多多见谅[鞠躬感谢]   ------   PS:文中所有关于两性关系的话题与观点,均为剧情人设服务,请勿上升,请勿深究,请勿争吵,谢谢。   来自,求生欲满满的作者。   感谢在2021-08-31 21:03:18~2021-09-01 23:0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人丙20瓶;今天女儿剪了丸子头、请问冷泡茶好喝吗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想要从纺织厂拿到大批布料的途径有很多,如果苏曼是真的想要投机倒把的话,她完全可以随便找到厂子里一个都不需要有多大权利,只要能和抓生产或是管库房的工人搭上线,让对方赚点差价,那么根本不需要苏曼操心,这个人就会弄到自己所需要的布料,只要付出一点点的好处费就可以。   但作为一个正直不阿,做事坦荡的基层干部,苏曼怎么能这样知法犯法的事情呢!   当然了,让苏曼打消走这个更简单省事办法的原因,不光是干部的身份让她有所顾虑,主要是因为……这个办法对于他们公社这个刚刚起步的厂子而言,别说一点点的差价了,就是半点好处费苏曼也不想给出去,太贵了!   她们厂子又不是啥非法建筑,那可是有合法批准的厂子,有托关系找人给好处费的工夫,还不如大大方方直接去找厂子里能管事儿的领导砍价儿,关于合作的交流沟通谈判……这些可都是苏曼擅长的事情。   唯一值得苏曼困扰的问题应该就是——   那个嘴损的纺织厂传达室大爷。   对于这样有一定年纪的老大爷,苏曼也不知道是该评价上一次给自己留有深刻印象的大爷是个啥样的人。只能说,是个挺惹人讨厌的“变老的坏人”。   苏曼向来不喜欢和这样的,上了年纪的人打交道,因为实在是太会胡搅蛮缠了,她向来不喜欢麻烦,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的人身上,更不想费嘴皮子去跟对方来一场辩论会。   但架不住想要进厂子就得先经过传达室,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外来人员,都是得先登记的。苏曼倒是想混在来往的工人里头跟着浑水摸鱼进去,但架不住她这长相实在太引人注意,根本藏不住。   为此,苏曼索性迎着那些来往于厂子门口工人的视线,径直走到了传达室门口,边敲着用来登记递本子的小窗户,边朝里面喊道:“您好,我是麦秆公社服装厂的副厂长,想要找一下你们的厂长。”   苏曼说话的工夫,门卫室的小窗户被打开了。   欸?   不是上次那个嘴损的大爷,这个看起来还挺面善的?   “麦秆公社服装厂的副厂长?”借着小窗口,传达室的老黄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曼,忍不住问道,“小同志,这麦秆公社啥时候也弄服装厂了?你过来找我们厂长又是想要干啥啊?”   “当然是谈合作了。”苏曼看着这人说话还挺客气,问得问题也算职责范围内,也没隐瞒,“我们公社的服装厂是新成立的,县里头都有批条的。今天过来找厂长也是想要跟纺织厂这边进一批料子,看看能不能长期合作!”   老黄没把俏生生站在传达室门口,说是啥副厂长的苏曼和之前老刘和自己提过的那个被他说给挤兑走的妇联主任联想到一起,只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倒是挺有谱,不像是糊弄人的,便也没再问别的,只让她按例登了身份,便准备带着她去找厂长了。   “小同志你今天来可算是来对了,我们厂长可是上午刚从市里头开会回来,你要是再早半天过来都是见不着他的。”老黄边领着苏曼朝厂长办公室走去,边试探道,“说起来你们这服装厂既然是刚成立起来的,咋就直接过来我们纺织厂这里进料子了?那厂房、工人啥的都到位了?”   走在后面的苏曼在听到这看似是和自己热情唠嗑,实际上却是在跟自己套话的传达室大爷,心想,这大爷不光是比之前那个会来事儿不说,还懂得靠跟人聊天套话……这人,当个传达室大爷倒真是有点屈才了。   苏曼心里头明白,自己不受信任的原因主要还是在于形象上,但既然对方想要以貌取人,那她不如就装傻充愣到底好了。   面对老黄的试探,苏曼故作毫不设防的样子,十分夸张地说道:“当然了!我们厂可是以公社的名义办起来的,是县领导亲自批准的,那想建个厂子还不是一呼百应?”   这个回答说了基本上是等于没说一样。   是又没回答对方厂子到底有没有建厂,招工人,也没有透露出关于厂子除了是公社组织以外的半点讯息出来。   老黄:“……”   高手,这是个高手!   看着苏曼俊俏的模样,故作天真烂漫的样子,和她与之形象完全相反的,滴水不漏的回答,老黄不仅没觉得她这个回答不够不够,反而没了刚刚对她小小年纪就当了副厂长的身份的怀疑,态度越发客气起来。   但老黄没了怀疑,不代表苏曼没有问题。   在继续去到厂长办公室的路上,苏曼没有理会这一路上那些纺织厂里的工人盯着她不放的目光,只借着老黄不再发问的沉默空档,开始了她的发问:“大爷,我这是第一次进来咱纺织厂,这厂长办公室还有多久才到啊?”   老黄说道:“厂长的办公室在二楼,上了楼梯以后左转的第三间就是。其实不算远,就是想上楼梯得先越过生产车间,不过再往后走一会儿也就该到了。”   苏曼点头:“听上去是不算远,但我看咱纺织厂的生产车间可真大,在这里面的工人也真多,这不得有一两百人?”她没有多问别的问题,因为问了这位传达室大爷也不一定知道,知道也一定不会告诉自己。所以,不如问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起码能得到答案。   “哪儿呀,整整四百人呢,这还不搭厂长、工会主席手底下的干事,真要算起来得四百多人哩!”厂子里的工人人数不是啥秘密,老黄也没有刻意隐瞒,说道,“这做布料听起来简单,但可也不是光靠机器作业就能行的,这想要把棉花变成棉布,中间需要的步骤老多了,就说纺线这一步就可麻烦了!所以,现在厂里头大部分的工作还得是靠人工才能够完成的!”   说着,老黄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好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正在为他们厂有四百个工人的事情感到惊讶的苏曼,故意道,“我们厂的布料可不光是卖给市里的服装厂还有各个商场、商店、供销社和合作社,隔壁军团所属的被服厂的布料也是我们厂提供的呢。而且,我们厂现在不光要做棉布料子,还打算买新机器,生产‘的确良’布料,现在大城市的人都是穿这种料子做的成衣!”   老黄话的意思,主要是想要凸显一下他们厂的厉害,和布料的质量,让苏曼这个看起来不算很安分的小姑娘等会见了厂长能老实点,但他却没想到,苏曼倒是把他的话都认真听进去了,可提取出来的有用信息却是……   苏曼想,怪不得这一个小小的县纺织厂就能有四百来个工人,原来大头经营是靠给军团供应被服布料啊……他们想买新机器?还是用来专门生产“的确良”布料?   想到即将登上历史大舞台,成为接下来至少十年成衣流行趋势的“的确良”布料,苏曼对于这个厂长对发展方向的把控还是认同的,但相同的东西多了,价格就没办法继续持高不下,必然会价格下降。所以,如果这个厂子的领导层能更具远见的话,就应该让棉布和化纤布两条生产线并存,两手抓,这样才有利于厂子细水长流的发展。   所以……   如果纺织厂进新机器的话,那势必是要淘汰一批旧机器。而且,如果厂里的流动资金不够的话,他们恐怕还要将旧机器出二手……   于是,在还没有见到厂长,商量好棉布料子订单的时候,苏曼就已经开始合理计划起等赚到钱后,能否从纺织厂这边买一批二手机器回去,弄个纺织小作坊的事情了。   并不知道苏曼已经惦记起他们厂机器的老黄仍在边走边介绍着:“这是我们的流水车间,里面都是我们厂的正式工人,要是勤快点的话,每个月可都能拿三十多块钱呢!”   “那看起来厂子的效益还是很好的啊……”当上妇联主任以后,每个月工资都还没到三十块钱的苏曼并没有啥嫉妒心理,只认真看着那些头上戴着帽子,胳膊上戴着袖套的女工们,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她们的佩服。   对于这些在埋头苦干的工人们,苏曼虽然知道这里面随便提溜出来一个工人挣到的工资就比自己这又当妇联主任,又要担任副厂长能得到的工资高,但看着他们已经颇具未来社会流水线工人,尤其是那种机械、麻木式工作的样子,苏曼觉得就算是给自己再多的钱,她也是真来不了这个活儿。除非是当厂长,或是工会主席这样的,不然的话……   当然了,劳动人民最光荣!   苏曼也只是觉得自己没办法通过的方式来为祖国的工业发展添砖加瓦,但报效祖国的方式不止是当工人这一条路,她当不了工人,没法靠工业劳作凸显个人力量,也可以靠着当干部,为基层扶贫、建设事业做出贡献,也是一样不给国家添麻烦的。   正想着,厂长办公室就到了。   ……   花阳县纺织厂的厂长叫王立业,是个对权利比较看重,但也不是那光抓权不干事儿的人,算是个有能力也有野心的领导。   因为对自己的厂长的身份和厂长的权柄十分在意,王立业每天琢磨的,都是如何增加产量,扩大销售范围,争取能够扩大纺织厂的经营,好让自己手里头的权利也能随着厂子业务的增加,跟着一起提高点儿。所以,王立业对生产和销量的问题十分看重,一直想要有所突破。   但随着市面上那个名叫“的确良”的,相比较棉布更加耐穿耐用,还颜色鲜艳的化纤类布料的出现,棉布纺织业的老招牌可谓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要说平时也就算了,毕竟花阳县这地方也属偏僻,“的确良”的布料还没有在这里出现,有的也只是由这种布料制作出来的成衣,但上市的也还不算多,暂时没能引起县里老百姓的注意,让主打棉布生产的纺织厂这边还不至于像那些大城市似的,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可问题是,这样的平静只是一时的,王立业去市里开会可是听市里的纺织厂说了,他们打算和服装厂合并,一起出资买新机器、设备,用来生产“的确良”布料,以迎合如今已经越发流行的布料、服装趋势,大批量生产“的确良”制品了。   作为市服装厂布料的供应者之一,县纺织厂所拥有的销售渠道和年生产利润,至少三分之一都是靠市服装厂才得以生存至今,可一旦市纺织厂和市服装厂真打算合并,并主产“的确良”布料和成衣,不再需要棉布的话,那可就彻底没有他们花阳县纺织厂的立足之地了啊!   不光如此,在生存压力之下,王立业想着刚刚秘书提出用厂子账上的钱去购买新机器,也跟着一起生产“的确良”的建议的话,只觉得心虚得不得了。   如果生产主任此时此刻在办公室的话,他一定能够明白王立业的心虚。因为只有他知道,王立业前阵子说要借着这次开会和市里其他几家小服装厂谈合作,而大批量生产出一批布料的事……   那批布料是王厂长在上一次去市里开会时,因为现在市服装厂的生意受到了沪市那边比他们生产出来的成衣更新颖、漂亮的样式、布料而深受影响,以至于想要降低从他们县纺织厂进布料的数量时,王厂长特意从市百货商店那里买回来来自沪市的布料和成衣,跟厂里的技术人员研究了好几个月才成功制作出来的。   他们厂能够生产出和沪市纺织服装厂一样布料的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市服装厂那边就打电话过来说等下半年会派人过来重新签订进货合同和进货量,双方口同协议了会从他们进大批新布料这件事。   王厂长当时是意气风发,风头无两,甚至想要在签合同以前就先赶制出一批新布料。她这样做的目的,不光是想将这批布料提供给市服装厂,更是想要达成他一直以来都想要扩展厂子业务的想法,用这批新料子,再招一批会缝纫的工人,到时候模仿沪市成衣的款式,再用这批新布料,成立个成衣部门,也做成衣,卖衣服!   他以为只要自己提出这个想法,厂领导层的其他人就都会同意。   但偏偏工会那边就第一个站出来,说这样太过冒进,投了反对票。   工会一表态,其他部门的领导也都不吭声了,这让王厂长的计划被迫流产。   但只有王厂长和作为他亲信的生产部门的主任知道,这个计划没有被搁浅——他们偷偷动用了厂里头近三千块的流动资金,安排了生产一车间的人一起,在私下里一共生产出了200来匹新布料。   如果说之前和市服装厂的口头协议是真的签了合同,那不管市纺织厂和市服装厂有没有合并,自己这批料子都能有它的去处,款子也能收拢回来。   但现在,随着市服装厂那边单方面将原本口头协议撕毁,说要从他们这里买新布料的事情也都没了下文以后,这批布料就成了烫手的山芋,是直接烫在王厂长的心口窝儿上。   挪用公款、私自生产、积压布料……这些罪过随便拿出来一个,别说自己的厂长职位会不保,就是这批布料所造成的流动资金的三千多块钱的亏损,王立业是把自己卖了都赔不起!   现在厂里头已经开始商讨用账上现有的流动资金买机器的事儿了,会计那边已经来好几趟了,说快要顶不住工会那边的压力,账上没钱的事儿已经要瞒不住了。   可那批布料现在还堆在仓库里不知道是能卖给哪家服装厂,又有哪个百货商场不说,厂里如今账上的钱也根本就不够买新机器的……   王立业是急得是满嘴大燎泡,又不敢让人知道,别说他想要扩大经营的想法了,他现在就盼着能有个冤大头厂子或是商店的管事的,能把这些布料吃下去,可千万别让它们砸在自己手里。   不然的话,要是让工会那帮人知道了,自己可就全完了!   正在王立业抓着脑袋愁闷不已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王立业连忙挺直了腰背,又整理了一下头发,清了清嗓子,对门外喊了一声“请进——”。在看到是老黄过来的时候,王立业忍不住蹙眉,正想问他过来找自己干啥的时候,王立业就看到了跟在老黄身后的苏曼……   这小姑娘是谁?   老黄家的亲戚?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老黄带她过来自己办公室是要干嘛。   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该怎么把压在库房里的货卖出去的王立业哪怕是看着苏曼那张漂亮的脸蛋,也实在是提不起半点欣赏的态度,正心里烦闷想要给老黄数落几句,让他回去专心工作的时候,就听见老黄开口:“厂长,这位小同志说她是麦秆公社服装厂的副厂长,想要找您谈谈关于跟咱们厂买布料的事儿,我就给她带过来了。”   听到这话,王立业的第一反应是,麦秆公社那个小破地方竟然还有服装厂?但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秒,王立业就立刻反应到,老黄话里说的“买布料”的关键词。   穷苦公社过来的小服装厂的基层同志要来和他们纺织厂买布料?王立业心想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这正想着该咋把那批布料处理的事情呢,这一看就年轻好糊弄的同志就过来说要买布料了,这绝对是好事儿啊,是堪比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   这样想着,王立业再看向苏曼的眼神,就充满了对“冤大头”的慈爱与期待。   “是公社过来的同志啊,欢迎欢迎!”王立业说着,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十分热情地同苏曼握了握手的同时,也是顾不得说别的,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同志你好,我就是纺织厂的厂长,我叫王立业,你叫我王厂长就可以。虽然这话有点冒昧,但在我们正式谈之前,我想问一下你作为代表你们公社服装厂过来的副厂长,对于买布料这事,你真能说了算的吗?”   一句话,让苏曼察觉到了这位厂长的迫切。   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能让这位王厂长对自己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如此热情的原因是不是真的只是因为她刚刚说明自己的来意是为了“买布料”?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苏曼觉得,不管这位厂长是为啥急于想要把布料出售出去,也都是自己的机会……砍价什么的,苏曼可是最擅长的了。   想到这,苏曼迎着王立业仿佛看自己像是在看“冤大头”的神情,也露出了一个十分微妙的笑容……   ……   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面对王立业所提出的问题,苏曼从中体会到了对方于自己性别所代表的能力上的轻视,也从他迫切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他似乎是很急着想要将布料卖给自己,像是一个积压了太多货物又不愿意让人知道,便想要找个冤大头,用并不便宜的价格接手这批货一样,急切又不安。   对此,苏曼索性将计就计,露出了一个极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天真”的笑容,像是一个真的会被哄骗着花高价买大批布料回去的“冤大头”一样,得意地说道:“当然,我们领导可是很信任我的,已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了,所以对于买布料这件事,我说了就算的!”   看着苏曼这明显是得到了点的领导的重用,却没能意识到自己不过是被领导派来跑腿儿,就已经变得飘飘然,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样子,王立业虽然有些心虚于自己接下来要糊弄这样一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给自己的错误判断买单的行为,但为了大局着想,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当然了,王立业只是想尽快在那批布料被工会的人发现以前卖出去,好把他错误决定造成的公款上的亏空补回来,最多就是忽悠苏曼一次性多买点,但那批货也不是啥劣质产品,都是顶好顶好的棉布料子。至于这小同志买回去后,能不能做出衣服回本儿,以及棉布成衣即将被“的确良”成衣顶替的事情,王立业觉得就先不要和这位小同志说了,还是先把料子卖了再说!   王立业道:“咳,既然小同志你能够拍板做主的话,那我代表纺织厂倒是可以和你聊一聊进货的事情。”   苏曼洗耳恭听,满是认真地期待起王立业会如何忽悠自己。   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被看穿的王立业看着苏曼干净的双眼,和她眼底满是对自己信任的眼神,多少是有些心虚,闪躲着她的目光说道,“我们厂仓库里一共是有二百匹棉布料,像是我们平时供给商店、供销社的进货价格是五毛钱一尺,一匹布料的话,就是20块钱。但咋说也是基层的同志,我们对于下边公社也是要给些优惠政策,如果你能买至少20……不30匹布的话,我可以在每匹布的价格上便宜你两块钱,这就相当于一匹布只需要18块钱,可是相当划算的价格了!”   虽然王厂长恨不得将仓库里的二百匹布都一窝蜂卖给苏曼这个“冤大头”,但他也知道,像是这种下边公社自己搞出来的厂子,基本上都没啥钱。所以,现在他就是,能卖出去一匹就卖出去一匹,能赚点就赚点。   并不知道对方内心还在嫌弃自己吃不下那么多布料的苏曼,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王厂长在那边跟真事儿似的表演,和他说到最后自己感动了自己的,那一副仿佛自己占了大便宜的样子,觉得自家公社表演队的演员们还是得好好练练演技,甚至有点想要邀请王厂长加入表演队给当个演技指导员。   说实话,要不是事先从林芳那里得知了商店对于棉布布料的进货价格,苏曼也险些要被王厂长这简直可以以假乱真,几乎能够登上国家话剧院的表演给糊弄到,真相信他所说的话是真的。   但看着对方明明积压了至少50匹布卖不出去,却还不愿意让半分利,装模作样坑自己还得让自己感恩戴德的样子,苏曼心中冷笑一声,是没有半点要对对方手下留情的想法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苏曼暂时压下对王立业表演才能的肯定与赞扬,和对他如此卑鄙行为的鄙夷,转而开始酝酿她的情绪——   “您竟然愿意给我们公社厂子这么多优惠吗?王厂长,您可真是一个好人啊!”苏曼故意表现出了十分激动又不敢相信的样子的同时,又在王立业以为她会开口成交至少30匹布的时候,话锋一转道,“但是!但是我们领导说了,开厂子就是为了老百姓的生活,不能随随便便占人家便宜的!我们虽然穷,但我们有志气!”   说着,苏曼干脆利落地起身,说道:“所以,感谢王厂长您的善意,我还是再去和商店那边去谈谈从他们那里进货的事情吧。”   看着苏曼一副“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有便宜真的不想占”的大公无私模样,王厂长的笑容一寸,一寸地裂开了。   王厂长心里忍不住骂娘,心想:这麦秆公社的领导是个啥情况?咋派来这么一个空有一副漂亮皮囊却不带脑子的人过来呢?   要是换了平时,遇见像苏曼这样过度耿直的同志,王立业一般都是任由对方犯傻,乐意走人就走呗,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试图挽留对方,这种有失厂长身份的事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是他平日里叱咤厂子,说一不二的王厂长得求着人家买布料,而不能再端着架子,或是一点便宜都不给人占的特殊情况了。   看着苏曼真是毫不留情,说走就走的样子,王立业连忙起身,对苏曼的背影说了一句“等等——”后,他说:“小同志,别那么激动,咱们、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切都有的谈的!”   苏曼停下脚步,像是一个在服装批发市场,笑意盈盈直接砍去对方三分之二价格的狼人一样,转过身来,对着王厂长略带哀求的样子,她笑着说道:“既然王厂长这么诚心诚意,那么我自然是愿意跟您继续好好商量一下关于价格方面的问题。”   骑虎难下的王厂长,这会儿倒是和之前还没有进来纺织厂时的苏曼一样,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商量了。   对此,已经跃跃欲试打算大“杀”四方的苏曼表示:打败演技派的,只能是演技派。   重新回到王厂长对面座位上的苏曼露出了一个真实的笑容,看着王厂长已经意识到他因小看自己而暴露了底牌,面如灰土的样子,她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王厂长您不用害怕,我不像您那么不厚道。您库房里堆积了二百匹布,我就肯定买不起,但如果您说至少买30匹布就能有优惠的话,那我倒是愿意买50匹布换这个优惠,顺便也帮您解决您‘心病’的四分之一,只是——”   “每匹布我只能给您15块钱的价格。   “卖不卖,可就全在您决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科普:一匹布等于40尺布,做件衣服大概需要6尺布,也就是说五十匹布大概能做出三百件衣服。   ------   厂长:以貌取人失败案例,糊弄人没成功反被砍价“打劫”了一波,失策啊!   苏曼:有人说我空有一副漂亮皮囊?那我是不是能蹭一波笨蛋美人的热度了!   ------   修改了一下仓库积压货物数目的bug。 第57章   苏曼的话音刚落,厂长办公室就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好一会儿,王立业才反应过来,一副被苏曼话中所表达含义刺激到的样子,怒道:“一匹布15块钱?小同志,是我听出了还是你说错了,你当我们纺织厂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生产出来的布料那可都是是用来做挂在商店里的成衣的棉布料子,可不是废品站里捡漏那些破衣烂衫的破料子!本来我还想说体谅基层建厂不容易,给你点优惠政策就当是结个善缘,但我可不会任由你你蹬鼻子上脸,趁机占我们厂子便宜!”   这话说出来,基本上就等于是撕破脸了。要是站在这儿的是个脸皮薄的,没经过事儿的人,那别说是小姑娘还是小伙子,估计都得臊得抬不起头,被吓唬得不敢言语。   但苏曼可不是被吓大的。   别看王立业现在是说话不留半点情面,样子也挺吓人的,但只看他说来说去却连半点轰走自己的意思都没有的样子,苏曼就知道,他这是把自己话里说的,能把五十匹布都买下的那句听了进去,却又没能听全,没听出来自己话里对他这处“心病”的提点。   不然的话,他是不可能还继续端着架子,摆出一副不想吃亏低价出售,还想继续糊弄自己的样子。   又想把布料尽快出手,又不愿意降低价格,这样简直是又当……苏曼没有继续想下去,只看着王立业这一副因压力过大而失去常规判断和理智的样子,摇了摇头,对他说道:   “王厂长,我是一定相信您厂子里的布料都是实实在在棉布好料子的,但对于您这个人,我只能说您现在这个这样,有点难看,您应该冷静下来才对,我只想用我觉得合理的价格买到我想要的布料,对您,我从来都是没有恶意的。”   听见这话,王立业更觉得愤怒,心虚地抬高了声音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你岁数小就能瞎说话!你们领导知道你说话态度这么恶劣,和你这趟过来不光没能谈成事情,反而把一切都搞砸的行为吗!别看我没去过麦秆公社,但就冲你这个态度,我还真得抽时间去一趟,好好跟你们领导反应反应!”   “那麦秆公社绝对夹道欢迎您过去,只要您还能继续当这个厂长的话。”苏曼也被这人岁数不小抗压力不行,已经听不出来好赖话的样子给说得有些烦,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听说工会主席的办公室离厂长办公室这里不远?那我觉得我可以过去和纺织厂的工会主席聊聊关于厂长公账的账目问题,还有对仓库定时检查的提议……”   “你——”王立业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只觉得苏曼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照着自己的脑袋顶就泼了过来,直接就给前一秒还在斤斤计较着布料价格,和苏曼刚刚不够尊重自己态度的,仿佛被下了降头一样的自己给惊得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   没等王立业反应,苏曼就继续说道:“王厂长,您由于自己的一时错误判断,而导致整个厂子被迫积压了二百匹布料这件事情,给您压力不小吧?”   她知道了?   她都知道了!   王立业颤抖着声音,强撑着说道:“你,你这个小同志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苏曼深知死鸭子嘴硬的道理,却不打算为王厂长保留颜面,直接说道:“您不知道?这倒是真的,您这人是挺不知道怎么分辨好人坏人的。像我,窝这明明是代表麦秆公社的服装厂过来帮您分担压力的,您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拿我当冤大头看,明明给我的价格是没便宜一分钱,却偏偏还要说给基层的优惠政策,非要让我感恩戴德不说,反过来还要找我领导。我好心给您台阶下,您却非要朝窗户跳……这人有好事上赶着找死可是谁说也都救不回来的。您就别跟我这猪鼻子插大葱装蒜了,能好好谈就谈,谈不了,我就去找能谈的人继续谈。这么大的一个厂子,我就不信没人愿意卖布料给我。”   这话一说出来,王立业的脸皮算是让苏曼彻底撕下来了。   王立业的脸是青了又红,红了又白。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你想怎么样才能不把这事儿捅出去?”   “我说了,我对您没有恶意,我只想买布料。”已经彻底掌握了这次对话中绝对主动决定权的苏曼没有咄咄逼人,重新露出了一个极容易给人造成对她能力误解的笑容,笑意盈盈到,“只要您愿意按照我说的,一匹布15块钱,并且跟我签一个长期合同的话,那这事儿,就还能商量。”   迎着王立业不情愿的目光,苏曼轻声道:“当然了,如果您觉得这个价格谈不下去,那我也愿意和工会主席,和纺织厂的工人们进行友好对话。我们领导都说过我是一个善良以后很好说话的人,所以,我还是之前的那个态度,只看您怎么决定了。”   看着谈笑间,就将每匹布18块钱这正常的批发价格,直接砍去六分之一的价格,还端出了一副是自己占了便宜,买卖爱做不做,不做就去找工会主席告发自己的苏曼,王立业是又气又怕又心虚。   因为苏曼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如果自己不同意,那她就会把仓库里那批布料的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到时候自己鸡飞蛋打,她却还能继续和厂里买布料,价格也肯定是规规矩矩的批发价。   想到这里,王立业也是彻底看清了,面前这个看上去年纪小又是个女同志的小年轻的真实面目,意识到自己完全是被习以为常的“以貌取人”而造成的,对苏曼的过度轻视,以至于自己落得如今被对方揭了老底,又反将了一军,彻底是将里子面子全都丢了!   他心想,自己这可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在想明白一切后,王立业也是能屈能伸,没了刚刚气壮如牛的样子,直接恢复了精明,还不忘卖惨道:“十五块钱这个价格实在是太低了,就算你能把仓库里的所有布料都买走,我也没办法向厂子里的其他同志交代啊……”   王立业边说着,边揣度着苏曼的表情,试探道:“所以,每匹布17块钱你觉得怎么样?”   见苏曼不吭声,王立业咬了咬牙:“每匹布16块钱,再送你一批棉线,还有仓库里那些瑕疵布料咋样?那种做成衣往外卖肯定是不行,但自己留下做衣服或是当被面啥的,还是可以的……”   每匹布按16块钱来算的话,就相当于每尺布只要4毛钱,相比较和百货商店那边的进货价比,少了五分钱。而要是以五十匹的购买量来算的话,那这个价格是要比统一的批发价便宜一百块钱,还有棉线作为赠品……   苏曼摇头:“15块钱这个价格我不会变。但如果王厂长你愿意接受分期付款这种方式的话,那剩下的150匹布,我也愿意都买下来。”   “分期付款?”王厂长看着苏曼显然不会改变主意的坚定神情,只能默默在心里头琢磨一下这个新鲜词汇所代表的意思后,又算了一下如果二百匹布按15块钱一匹的价格卖出去的总价……三千块钱,也能捞回本了。   只能把布料卖出去,那么就算是事情暴露,自己也能够有挽回的机会,不至于被扣帽子,或是丢掉厂长的身份。而这笔钱也差不多能够买新机器的钱……   王立业心里想着,紧闭了闭眼又睁开,问道:“200匹布你要是全都买的话,15块钱一匹的价格也不是不行。但这可是整整三千块钱,你想分几期付清全部款?”   苏曼想,麦秆公社账上的钱倒是够一笔付清这三千块钱的,但苏曼向来不爱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既然王立业已经表态,算是同意了分期付款的事情,那就……   “我先一次付给你200匹布所要的三分之一价格,也就是一千块钱。剩下的两千块钱……现在已经八月份了,可以分成四期,每个月五百块钱,一直到年底彻底付清。”   “……可以。”王厂长咬着牙说,“二百匹布,15块钱的价格,分批付款!”   对于15块钱这个价格,王立业其实是能够同意,虽然这比他们平时的批发价格便宜了几分钱,但也还是能赚个辛苦费,起码不至于亏本。   说实话,他们收购棉花、纺线、织布、染色等等工序也都是需要花钱的,还有工人每个月工资,这些折合进成本价里头,平均下来15块钱是他们算出来,绝对不会亏本,但也无法盈利太多的一个价格。   苏曼能够提出这个价格,也说明她是有提前做过功课的。这一点,也是王厂长自知无法再和她商量价格,接受了她所说的分期付款的原因。   但实际上,以五十匹布的数量来算,16块钱一匹布和15块钱一匹布之间的总价只差50块钱,相当于纺织厂车间一个普通工人大概一个半月左右的工资。   看似这五十块钱不算多,但苏曼知道,王立业坚持的不是这五十块钱的问题,而是他作为一个厂长不能让厂子、让工人为他这个厂长所做错的事情去负担,不能让他们辛苦付出的劳作变成廉价的物品,也不能触碰不能碰的底线问题!   这倒是让苏曼在王立业身上看到了点当厂长该有的样子,虽然这也改变不了他造成了厂子仓库里积压了那么多布料的错误指示,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不才有了给苏曼占便宜的机会吗。   想到自己能够用比20块一匹的市价便宜五块钱,比18块一匹的批发价便宜三块钱的价格,拿下200匹布料,外加一定数量的棉线,和瑕疵布料的满满收获,苏曼就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封建迷信”了一番。   这样的差价算起来的话,她可是分别节省了市价的一千块,和批发价的八百块钱啊。这省下来的这些钱,可都够她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说起来,她上一次过来纺织厂时,虽然在那个看门大爷拒之门外的时候是忍不住的怒气冲冲,但也是因为这个遭遇,苏曼才会改变自己最开始只是想联系纺织厂给公社的妇女同志找点活儿干的想法,改变办厂,而也是因为她要办厂,她才会在今天再次来到纺织厂,成功拿下这笔订单。   所以,这是不是代表,纺织厂这个地方,和这里面的人,都能旺她的事业……?   这要是在现实世界的话,苏曼肯定不会这样想,但这是穿书世界啊,连旺夫这么不合理的事情都能在这里合理存在,那旺事业啥的,就感觉还挺合情合理的。   当然了,比起被“旺”,苏曼还是更喜欢自己旺自己。   像是此刻,在王立业不情愿的神情下,苏曼就已经拿出她们还没有厂房的厂长的公章,和对方签下了按照刚刚“友好讨论”下,所制定出来的购买合同单。   合同上写明,先送货后收款,这是苏曼特意提出来的,因为她翻遍浑身上下,最多也就只能掏出二十块钱,但偏就是她这个穷样,硬是将这份价值三千块钱的订单给拿了下来。   看着合同,王立业几乎可以预见等工会那边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对自己的质问和借题发挥,但……起码能把账平了。   只是,尽管这批压在他心头的货出手了,让他成功将自己为了这批货而挪用的公款给补上,有了能够去买新机器的资金,但这也无法否认王立业被苏曼耍了,害得他在这次合作中失去了主动权,一分没赚上,还搭里面不少的事实。   对此,王立业忍不住刺儿道:“真不知道麦秆公社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你这样厉害的小姑娘,倒是让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小看了小同志你!”   “哪里哪里。伟大的领导人同志,和雷□□都曾经说过‘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我是发展一只花,哪里能开往哪插’这句话,咱们作为革/命群众自然要遵从。所以,我这根本不算厉害,都是为了革.命事业!”   苏曼说着,看了王立业一眼,将他话里“刺儿”又扎了回去,说道:“而且厂长同志你也没有小看我,你只是习惯轻视女同志,觉得我们女同志办不成大事罢了。如果我的出现能让你从此把这个错误的旧观念改掉的话,那我反而要谢谢你让我的工作变得更加有意义了。”   王立业:“……”   礼貌你吗?   看着王立业说不过自己的憋屈样子,苏曼憋着笑将手里的订单合同收好,又主动说道:“什么?王厂长您竟然愿意帮我们主动送货到麦秆公社?要不怎么说王厂长您办事大气呢,不光给了我们基层这么多优惠,竟然还要主动给我们送货上门,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就在麦秆公社等着这批棉布料子送货上门了!”   从没说要送货的王厂长:“……”   周扒皮都不如你会算计!!!   ——   在县城里也不过待了两天多时间,苏曼就已经将她这一趟回来县城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   但她有点舍不得她爸和她奶,便十分懂得利用资源的,在带着合同离开纺织厂以前,顺便用王立业办公室里的电话给公社书记办公室带了个电话,将合同的事情说了以后,又顺便请了个假,跟田庆丰说要是有事儿可以给她爸厂子打电,她想再在家里边多待两天,等下礼拜再销假回去。   对于这事儿,苏曼都已经想好了,等过几天纺织厂那边准备发货了,她就骑着自行车去找王立业,到时候把她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往货车后面一放——她直接就能跟着纺织厂的送货车一起回去公社,省得再费劲儿蹬自行车回去了!   省钱省力·苏曼·小天才:计划通√   至于纺织厂那边愿不愿意捎自己和自己的自行车回公社,这都不在苏曼的考虑范围内。   这不光是因为她如今在王厂长看来已经等香+香于是洪水猛兽,还因为在她签完合同准备离开的时候,王厂长问了她的名字……   “苏曼,我叫苏曼。”   “这个名字……”   王厂长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儿听过这名字,只觉得十分耳熟。   想了好一会,他才猛地一拍大腿道:“你、你就是那个妇女主任?麦秆公社的妇女主任,苏曼?!”   “王厂长知道我?”   “……听说过。”   和蒋副主任多多少少有点沾亲带故的王厂长想着如今已经被“发配边疆”的这位亲戚的愤愤不平,自然是没少从他口中听过关于他之所以被“明升暗降”的原因,更是从他那儿听来不少关于苏曼那不饶人的性格和她在下边基层当妇联主任的一些业绩……   苏曼还不知道王厂长竟然还和蒋副主任认识的事情,只是一想起当天王厂长在知道自己叫啥以后时,那种结合了懊恼、恐惧、劫后重生等复杂情绪的样子,虽然不懂他是如何在那一瞬间把自己的神情搞得像是扇形图一样,但这也不影响苏曼感受他对自己越发客气的态度。   所以,小货车是肯定能坐上的!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啊,那就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在苏曼和公社通过电话,请好假,才刚搁家里头待了两天时间,还没待够的时候,田庆丰的电话就打到了县机械厂的工人公共电话上面了。   机械厂效益好,自然是不会吝于一部电话的使用,便在厂房这边安了部电话,供工人们平时打个电话啥的,总比跑去邮局打电话强。不过这可不是白打,是要收费的。厂长的丈母娘专门负责这项工作,这可不是搞裙底关系,主要是丈母娘嗓门够大,所以才选得她来干。   像是此时此刻,苏刚山正在厂房东面教徒弟,位于厂房西面的电话小单间里头,就传来了厂长丈母娘洪亮的声音,喊道:“苏刚山同志——请苏刚山速来接电话,是麦秆公社打过来的,说是有事找你——”   这一嗓门,别说苏刚山了,整个厂房的人都能听见。   麦秆公社?这可是个穷地方。   知道苏刚山闺女搁那旮旯当妇联干部的同事,纳闷老苏他闺女不是这几天都在家呢嘛,咋这工作单位还特意打电话过来他们厂子?不会是犯错误,让人给开了吧?   不知道苏刚山那宝贝闺女在麦秆公社上班的同事吧,则好奇老苏这人可不是个好交朋友的人,咋还认识下边公社的人,这人特意给往厂子里打电话的原因会是什么呢?   虽说机械厂的工人大多都是男同志,岁数多大的都有,不应该表现得这么好事儿,但架不住这年头几乎没有啥娱乐活动,人们的精神生活实在是匮乏得不得了,别说隔壁家小两口半夜吵架得支起耳朵一家子听,就是街上一猫一狗掐架,也有不少人都能看得有来道趣的。   所以说,人类的本质,就是好奇心害死猫。   迎着同事们好奇的目光,曾得过闺女嘱咐,说她工作那边要是有事通知的话,会把电话打到工厂里来的苏刚山打心里是不愿意接这个电话的,他还想苏曼多搁家住几天,不愿意闺女这还没休息几天,就又要回去奔波劳碌。   但……   想到苏曼的再三叮嘱,和自己曾去麦秆公社看到的闺女做出来的业绩,苏刚山还是接起了电话:“喂您好,我是苏刚山。”   挂断电话,苏刚山想着刚刚电话那头自称是公社书记的田书记,托自己告诉苏曼的事情,心里头在感到有些低落的同时,也不免为自家闺女能够得到领导的赏识而感到自豪。   这个时候,厂长丈母娘见苏刚山把电话撂了,连忙说道:“小苏我给你掐着表呢,一共三分钟,一毛五分钱。”   苏刚山翻着兜,从里面掏出用手绢包着的一沓钱,从里面抻出来一毛五分,给了对方。   就在他给了钱,正准备回去继续工作的时候,厂长丈母娘在把钱收好以后,又喊住他,神神秘秘地问道:“小苏,大娘不是成心听,但刚电话那头说话声音的确是挺大的,所以我这也是听见几句……打电话给你的,是公社书记?这基层领导找你是啥事儿啊,小苏你可是咱们厂的劳模代表,可不能干啥亏心事的!”   刚刚说了,厂长丈母娘之所以能够得到这个闲差,主要就是因为嗓门大。   她自以为说话是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但实际上说出来的话也还是不免让离她最近的苏刚山感到了狂啸的声音。   突然就被这一嗓门扣上“疑似犯事,被基层领导约谈”帽子的苏刚山在众人不约而同看过来也竖起耳朵,密切关注者自己会如何回答的时候,见众人如此好奇,又担心自己解释不清楚,他们会在背后风言风语,苏刚山索性扬声回答道:“这人找的不是我,是我闺女,他是我闺女的领导。”   “这是你闺女的领导?”厂长丈母娘十分夸张地说道,“那不会是你闺女犯傻事儿了吧?!”   “……不是您咋老觉得人打电话过来就得是谁犯事儿了呢?”苏刚山一脸无语,直接说道,“我闺女现在已经是公社妇联主任了,跟省领导都握过手,得到过领导褒奖的那种!她领导打电话过来是因为公社有重要的事情需要我闺女亲自处理才行,但我家没有电话机,所以才会打到厂里这边!”   说完,向来在同事面前都十分好脾气的苏刚山没再给任何人追问的机会,直接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忙活手里的活儿了。   话说到一半,才是最吊人胃口的。   在整个机械厂的工人都知道了负责技术的苏刚山,苏工的闺女是基层干部,都上主任这一消息的同时,更多人也都开始好奇起,能让公社书记亲自打电话联系的事情,会是多重要的事情。   但偏偏,不管是谁问,苏刚山那嘴就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打死也不说!   而与此同时,在苏刚山接到电话,下班回家以后,也就是苏曼搁家里头正休假休得不亦乐乎的当天,她突然发现今天饭桌上的她爸,显得格外沉默……   所以,他这是在工作上遇到啥棘手的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个文章字数突破30w字的此时此刻,咱们的背景板男主也快出场了[托腮]   ------   看了大家的评论,也意识到50匹布所涉及的金额有点少,所以改了一下,改成了200匹布。之前的疏忽主要是因为我将侧重点放在了厂长身上,而忽略了数据,也感谢读者宝贝的指出,谢谢大家的喜欢~要麻烦大家重新看一下细节上的设定啦~   同时,关于男主即将出场这件事情,就真的只是出场[背景板+工具人男主实锤了]   贯穿全文的始终都是女主的事业线,想要搞大象还要挺久的呢[远眺] 第58章 (修)   花阳县偏僻、荒凉的地理位置,使得这个地方的经济、工业等方面的发展迟迟得不到提高。但与此同时,这样的地理位置也让花阳县的百姓避开了城里因……的风声鹤唳,在县内生活就能够自给自足的同时,这里的人们也还是能继续在这个敏感时期里,过着和从前一样的,安稳的生活。   这一天,是又一批知青被送来花阳县专门用来接应知青的小院子里,等待分配到各个公社、生产大队的一天。   但在几十名知青下车以后,车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朝着下一个地点出发,而是走下来了一群老弱病残的人。   负责接应知青的县知青办的同志看着这群人先被司机轰赶下车,后又被先一步下车的知青用或同情或嫌恶的目光看着,也都远远躲着他们的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拉着把人轰下车后就打算走的司机问道:“同志,这些人是谁?我们知青办可只负责知青,不负责其他‘牛鬼蛇神’啊!”   那群加起来才不过二十来个的老弱病残们,在看到从一路上就对他们十分防备、疏远的知青们下了车也仍旧躲老远的样子,司机冷漠嫌恶的神情,和负责人大剌剌称呼他们为“牛鬼蛇神”的时候,目光中带着一种悲凉。   他们看上去狼狈不堪,身上穿的也都是破衣烂衫,脸色是不健康的蜡黄色,身体裸露出来的皮肤也都满是被批.斗,和劳作时所留下的伤痕。但他们的脊背却都挺得很直,像是永远不会折腰的青松绿竹一样,让人不敢直视他们仍带有光芒的双眼。   但哪怕他们将身上的破衣烂衫洗得再干净,将脊背挺得再直,将目光放得再长远,也无法改变他们“牛鬼蛇神”的身份,改变不了他们是被下放到这里接受劳动改造的最终目的。   被拉住的司机不耐烦地说道:“他们本来应该在过来花阳县以前被放到离你们不远的那个农场里去改造,但农场人满了,再加上这几个人看上去就病恹恹的,农场的负责人死活就说不接收,说让我给你们县拉来,到时候他们会给上级打电话,这几个人就归你们花阳县管了,是下放到哪个生产大队都你们自己决定!我就是个司机,别问我!我这还有别事呢,你们这儿分配的知青还没到齐,等会儿还得再来一批呢!“   说完,这司机又是怕担责任,又是怕花阳县这边不接收,直接甩开知青办负责人拉住他的手,上车一打火,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负责人看着站在自己身后左手边已经来了的几十个知青,和站在角落里的那小二十来个人,气得直跺脚,他们县可从来都是只接各城市来的知青,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硬塞人过来他们县接受劳动改造的事情!还随便下放到哪个生产大队?那哪有大队愿意接受啊!   还有,除了66年开始由城市向农村输送知青的那一年知青抵达数目特别多以外,之后的这几年都是一年分过来两批知青,上半年一次,下半年一次,每次人数都差不多只有二三十人,今天这批已经够数了,咋还得再来一批呢?   莫名其妙就接收了一个烂摊子的负责人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次的特殊情况了,只能先嘱咐跟自己一块过来的下属,说了一句“看好他们,别让他们乱跑”的话以后,蹬着自行车就朝政府骑去——他得赶紧把县里被分配了“牛鬼蛇神”的事情通知给县长和书记,好让他们拿个主意,看到底该怎么安顿这群人!   在知青办的负责人猛蹬着自行车回政府,打算跟一把手领导汇报这件事,求个主意的时候,苏曼则正慢悠悠地从家里出发。   苏曼打着哈欠,一边为自己这休息几天,习惯了睡懒觉的作息感慨着,做人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边拿着赵桂枝早上起来刚整出来的二合面饽饽,边走边吃,边回头朝她奶说:“奶,我今天得去政府接一趟知青,中午保证回来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走那么快,嘴里吃着东西呢还,容易喝一肚子风大!”赵桂枝嘴上嫌弃着,上扬的嘴角却将她内心最真实的情绪表露出来了,“中午给你炒冬瓜吃咋样,你还想吃啥?”   “只要是奶你做的饭,炒啥我都爱吃——”苏曼说着,人就已经走远了。   她今天准备去县政府的知青分配点,按照田庆丰头两天打给她爸厂子时,电话里说的要求,作为麦秆公社的代表,把今年下半年分配过来的知青确定好,并在第二天,将这群知青带回公社。   也就是说,苏曼明天就要结束假期,回去麦秆公社继续她妇联主任兼服装厂副厂长的工作了。   一路吃着她奶做的热乎乎还带点甜的饽饽,苏曼一边好奇也期待着今年被分配给麦秆公社的知青会有多少,又都有没有能够为公社奉献力量的才艺特长的同时,她也不免想起了前天,她爸在厂里接到田庆丰电话通知的时候,耷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和自己说电话里内容时,又舍不得自己回公社,又忍不住高兴自己得到领导重视的样子。   想到他在得知自己就要去县里接知青回公社时,不愿意上班又怕自己看出来不舍时,强撑着离开的背影,苏曼就忍不住感慨:苏刚山同志真的是,八百年改不了的嘴硬心软。   “就是不知道等他晚上回家发现我还在家,明天才会回去时,会是个啥反应……”苏曼正自言自语着,就打老远看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像是刚从县政府那边逃出来一样,飞速从她面前骑了过去,朝着她所要去的,距离县政府也就十来分钟路程的知情分配点冲了过去。   苏曼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他好像叫孙成,是之前蒋副主任手底下的一个知青办干事,自己当初被分配到麦秆公社,蹭知青下乡的车的时候,还是这人告诉自己开往麦秆公社的车停在哪里的呢。   可这个时候,这个人应该在知青分配点接人才对,怎么会在自己都快要到地方准备去接知青的时候,如此行色匆匆地骑着自行车才从县政府出来呢,他这是迟到了吗?   苏曼这样猜测着,却加快了朝着知青分配点走去的脚步。   说实话,从苏曼得知田庆丰打电话通知自己代表麦秆公社去领知青回公社的消息以后,她心里头就有点莫名的感觉,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如今,看着孙成反常的举动,苏曼觉得,自己有必要快点过去,看看那里现在到底是个啥情况!   ……   在快走了十来分钟以后,苏曼终于赶到了知青分配点。她过去的时候,其他几个公社的人都还没到,但第二批送来知青的车却是和她一起抵达了门口。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二十几个知青,苏曼没有贸然走过去,而是等着所有人都下车以后,跟在了他们最后面,像是一个误入知青分配现场的人一样,毫不起眼地走在人群后面,走进了分配点。   进去以后,场面十分混乱,早半个小时到的知青和“牛鬼蛇神”们是泾渭分明地站在院子的两边,刚到的这一批知青则是茫然地站在门口,叽叽喳喳地对这个小县城评头论足着。   “这地方看起来破破旧旧的,咱们以后就要在这里插队吗?那我觉得我可能要好好适应一下农村的生活了。”   “咱们应该不是在这里吧,我听说还要再分配到各个公社去?可千万别给我分到太穷的地方,还是要离县城近一点的好。”   “这里都已经这么破旧了,竟然还不是要分配的地方?也不知道分配的地方有没有百货商场和洗澡堂,我在家里的时候,可是每天都要洗澡的。”   “你们都先别说了,比我们早到的知青都站在那边呢,咱们也都先赶紧过去吧。”   “……”   听着几个人的对话,苏曼抬头看向这群天真烂漫,还不知道人间疾苦的知青们,也不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少个人是被分配到麦秆公社,又有多少人会被分到其他的公社。   站在人群最后,苏曼看着院子里面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知青办的人,正扯着嗓子喊让新一批知青赶紧进来,和早一批到的知青站在一起的样子,她敏锐地发现——   这下半年过来的这批知青人数有点多啊。   还有,站在角落里的那群人又是干嘛的?   正在苏曼因为好奇,准备从队伍最后走到前面,去和孙成了解一下情况的时候,刚被要求站在一起的先后两批知青就像是发生了些矛盾,苏曼隐隐听见了几声吼叫,和一群人惊慌的呼叫声。   等她从人群最后走到前面,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她才看见人群已经自动形成了一个包围圈,里面有两个男知青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着,而另外几个男知青还在和站在最中间的人周旋着。   呦呵,这是知青队伍里面出了个“刺儿头”啊!   苏曼站在人群中,多少有些好奇双方打起来的原因,便没离开,索性竖起耳朵听着左边右边的知青议论纷纷着:   “……是刘勇和他几个同乡挑起来的事儿,非说人家勾搭他女朋友,可从咱们下了火车,坐车过来的这一路,那个男知青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埋头看书,车上的人连他叫啥都不知道,咋会乱搞男女关系吗!”   “不光是这样,人方芳根本没和刘勇搞对象,是刘勇一厢情愿,看见方芳问那男知青名字,就非说他俩有一腿。要说啊,根本就是刘勇的问题,挨揍也是活该!”   “他可真龌龊,就算是男女朋友咋了,都是革.命伙伴,问个名字凭啥还要经他允许?就算是俩人真搞对象呢,也不代表他能限制人,这简直是独.权!”   “……”   听了好几耳朵的苏曼将事情的原委弄清楚了,原来此时此刻正处于上风的男知青不是主动招欠儿,而是被挑衅以后正当防卫啊!   不过还没分配呢,就一言不合打起来了,挑事儿的这几个男知青可也真是想不开。   但是这又和她有啥关系呢?   搞清楚事情原委以后,苏曼正准备离开呢,她就听见了空气中抡拳头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过去,就看见了站在中间位置,以一对多都还游刃有余,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个男知青。   ——他出拳的手势很像已经接受了几个月训练的赵兰妮出拳的招式。   但让苏曼对他有所关注的原因,可不仅仅是这个人看起来不算十分强壮,但还挺能打的架势,主要是因为……   这个人的长相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这人目测至少得有一米八左右,以苏曼这辈子因为营养不良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计算,是个能治她颈椎病,仰着头看的人。   长相嘛,则是和这个年代所偏爱的“浓眉大眼”有所相反的样子,是属于五官十分精致却又带点清冷气质的那种……那种像是苏曼上辈子还处在电子网络时代时,总能在刷微博时看到的那种“高岭之花”那样。   模样俊俏是真俊俏,是那种哪怕在上辈子看过那么多娱乐圈美男子,养成过手机里那么多纸片人老公的苏曼也挑不出来哪不好看的那种。   只是看他出拳稳准狠的动作,和板着一张俊俏脸蛋,像个“冰块儿”似的,没有半点变化的表情,和就差写在脸上的,说“别靠近我”的不好惹模样……   向来只是馋人长相,不馋身子的苏曼就只有对这个人形象的欣赏之心,没有半点想要靠近这“刺儿头”的想法了。   苏曼:比起美色,还是搞事业更棒,赚钱更香!   想到这里,苏曼也没有理会男知青已经将另外几个还在挑衅的人打倒的事情,径直离开了这里,准备去找正在不远处屋子里面,正在和其他已经陆续抵达的公社代表撕扯着那群“牛鬼蛇神”去处的孙成。   至于这里的乱子……   还是让这群知青自己解决吧。   ——   苏曼在从人群里绕出去,进到院子那头的屋里的时候,刚还没有到的另外十来个公社代表都已经到了,正凑在一起说这话呢。   她看了看,发现孙成没在屋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苏曼想,这人可能是在自己看热闹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和自己走岔了,跑去解决男知青斗殴的事情吧。   正在苏曼准备站门口看看孙成在没在外面的时候,屋里头的公社代表看见苏曼推门进来,在看清了她长相以后,都不免有些犯花痴,觉得这屋子里头都因为她这白净漂亮的脸蛋而增添了不少光,互相一看彼此的眼神儿,就知道他们这是都上了心了,是都想知道这人叫啥名字,看看能不能给她弄到自己公社去。   “你是这批新过来的知青吧,叫什么名字?这里不是你该过来的地方,赶紧出去等着喊名字吧。”   说话这人看着挺正派,但这眼神却是极为放肆地看着苏曼,这让苏曼十分不喜,反问对方道:“你难道不知道在问别人问题之前,要先自我介绍吗?所以,你先说说你是哪个公社派来的?”   这人一听这话,和其他几个认识的互相一看,心想这丫头还挺带劲,是个小辣椒啊!   几个人都没能憋住骨子里的劣根性,直接开口调戏道:“你这小丫头片子长得挺漂亮,开口说话倒是不客气,咋地,你这是也看上我们了,还是想来我们张家邬公社?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叫啥名字,我好把你的名字添到我们公社上去!”   “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啊,我告诉你们啊……”苏曼说着,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几个人围坐的桌前,看似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以后,她手心一用力,桌子瞬间出现了一道裂纹,紧接着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成了几块,破木板子。   “……”   屋子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定在被拍塌的桌子,和苏曼拍桌子的手上。   这,这是哪里来的金刚女罗汉?!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甜美,说话那么温柔和煦,咋说动手就动手,说劈桌子就劈桌子?   几个人被苏曼这一“才艺展示”给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彼此鬓角流出来的冷汗……此时此刻,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说出来的话让苏曼不满意,这看似柔弱无力,却能劈塌桌子的巴掌,就该照着他们脑门子劈过来了。   “同、同志,咱们……咱们有话,有话好好说!”   面对众人再没了刚刚猥琐的样子,满脸都是惊悚害怕的样子,和他们终于愿意和自己有话“好好说”的表态,苏曼拍了拍自己劈桌子以后仍旧白嫩嫩,不留半点痕迹的小手,笑意盈盈地同他们说道:   “你们刚刚不是想认识我嘛,那我就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苏曼,是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在场的各位可能不知道我,但没关系,我想你们现在肯定是能够对我留下印象。所以,相逢即是有缘,你们也别太客气,以后叫我苏主任就好……你们,都记住了吗?”   麦秆公社……   苏曼,苏主任?!   要说现在麦秆公社的书记是谁,大伙儿可能不知道,但要是在这十几个公社里头说起公社妇联苏主任的名号,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都是花阳县所属公社的人,都属于基层干部。   那就算是公社与公社之间隔得再远,也都算是基层内部的事情,别的传的不快,小道消息传得贼拉快!   啥麦秆公社开批.斗大会了……   啥麦秆公社得省领导看重了……   啥麦秆公社作妖说要办厂子了……   在场的几个公社代表可都知道,几乎所有关于麦秆公社的传闻和消息,据说都不能离开一个人的名字,也据说都是一个人折腾出来的。   那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据说长得很漂亮,是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众人回忆着传闻中对那位“苏主任”的描述,不约而同地看向苏曼那年轻、漂亮的脸庞。   就是她,没错了!   看着苏曼仍笑容满面的样子,众人欲哭无泪。心想,什么破小道消息啊,竟然没说这个苏主任还力大无比!   苏曼:“你们怎么都不回答我?难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吗?”   众人:“……”   你都快吓尿我们了,你知道吗!   几个人先是看了看苏曼漂亮脸蛋上满是吓人的笑容,又是看了看已经从一张破桌子变成一堆破木头的似桌非木,果断点头说道:“记、记住了,我们都记住了,苏主任!”   苏曼没有问众人记住的是被自己拍塌的桌子,还是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身份,和脾气不好的事情,只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刚刚开口调戏自己的张家邬公社的代表,柔声问道:“等会儿知青办的人回来,同志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张家邬公社代表咽了咽口水,却再没有半点下流想法地猛地点头:“知道!这桌子年久失修,我们大伙儿正趴着准备做笔记的时候,它,就塌了。”   “这个回答我喜欢,有时间一定去张家邬拜访同志你和你的领导。”苏曼说着,环顾四周,看向其他几个人,看他们躲闪自己的神情,“希望有一天,我能够将在座各位所代表的公社都参观一遍。”   众人:“……”   求你别来!!!   ……   孙成在解决完几个男知青因为口角问题而当众斗殴的事情,安顿好了下半年这批比往年人数都多的知青以后,虽心里有些不愿意得罪人,但也只能迈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了开会的屋子,准备看看麦秆公社的代表来没来,心里想着该怎么跟过来的代表,谈一谈将共计21个被农场丢过来的“牛鬼蛇神”放到他们公社去接受劳动改造的事。   想到农场那边给他们整出来的糟心事儿,孙成是又气又恼又有些心虚,在推开门进去以前,他不断祈祷着,希望麦秆公社派过来的代表可千万别是那位苏主任,可偏偏一推开门,他就看见了坐在十几个安分得像是避猫鼠一样的男公社代表中的苏曼。   这可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一眼就能让人看清楚。   看着保持笑意,和其他公社代表侃侃而谈的苏曼,孙成忍不住就想起了几个月前,自己在接应上半年分配过来的知青时,第一次见苏曼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刚被县里分配到麦秆公社的普通小干部,说话温柔,礼貌又客气,一点都看不出来她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就被破格升职为公社妇女主任,还做出了那么多……厉害的事情,得到了省领导的另眼相看。   如今再见面,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自己指路的小干事,而是一个不能小觑的,手握实权的基层干部了。   孙成看着坐在一群老油条身边,仍显游刃有余样子的苏曼,说道:“麦秆公社的代表同志能否出来一下,我有事情需要和单独你谈。”   单独谈谈?   这个说法让苏曼不禁挑了挑眉,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起身跟着他走到了屋外。   “孙副主任,不知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儿要谈啊?”苏曼看着成功顶替了蒋副主任职位到的孙成,有些好奇他单独给自己叫出来是要说什么事情。   孙成:“……县里来了一批需要下牛棚的人,总共21个,农场那边说接收不了就放在咱们县了。所以,我在问了县领导怎么安排他们以后,就决定放到苏主任你们麦秆公社那里,不知道你们公社能不能接收这批人……”   苏曼:“为什么是我们公社?21个人的话,平均分也可以吧。”   面对这个问题,孙成迟疑了一会儿后,才小声说道:“当时陈副主任正在和县长汇报工作,是她说‘牛鬼蛇神’就应该下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接收劳动改造,那整个花阳县最贫苦的地方就是麦秆公社,领导也是听陈副主任这样说了才……”   “陈副主任?”苏曼问,“是妇联的那位陈副主任吗?”   “对,就是她。”   得到肯定回答后,苏曼明白了,这就是一看就是个小心眼子的陈副主任的后招儿,她是故意要把那些“坏分子”分配到他们麦秆公社,故意让自己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的。   但,谁说“牛鬼蛇神”就代表麻烦事儿了?   苏曼问:“这批人都是从哪儿来的,为啥被……”   孙成道:“几乎都是从首都过来的,啥人都有,只要你同意,我这边马上整理资料给你!”   首都来的啊……   苏曼琢磨了一下这些人可能的身份,又看了看还站在角落的那群面容沧桑憔悴,却从始至终都挺直了腰杆的老同志们,心里暗喜。   心想,陈副主任的打算可能又要落空了,这哪儿给自己找麻烦啊,明明是知道他们公社现在缺人,尤其是缺人才,就屁颠颠地给她送“温暖”来了啊!   但这种话不能往外说,苏曼自然要故作为难一番。   在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她才勉强说道:“我明白了。既然是领导的安排,那么我们麦秆公社一定积极服从上级指使,尽快在各大队搭建牛棚,将这群人安置进去。”   这样的表态,成功获取了孙成的好感,让孙成不免觉得是自己给麦秆公社增添了这么大负担,让苏曼要面对那些“牛鬼蛇神”所带来的不良影响。   孙成没说别的,只是说道:“我听说你们麦秆公社打算建厂?那这一次分配知青,我尽量把能帮到你们开厂的工人子女出身的知青分配过去,希望苏主任你和麦秆公社的同志们都不要介意这件事情。”   感受到孙成传递过来的好意,苏曼自然没有推辞,笑道:“不会的,这件事情也不是你能决定的。真要说起来,还得是我谢谢你当初带我坐上去麦秆公社的车子,不然的话,我也没有机会去到麦秆公社,当上主任。”   两个人又寒暄了片刻后,苏曼就准备离开了。反正她已经可以确定孙成会给自己安排她想要的知青过来,其他的公社代表也绝不会和自己争,那她也就不用继续待在这儿,只等着明天,再过来带着被分配到麦秆公社的知青和那群老同志们回麦秆公社就行了。   至于她现在干啥,那自然是要赶紧回家吃饭了。   她奶可说了,今天中午给她炒冬瓜吃呢。   “那你路上小心,明天见。”   “孙副主任辛苦,明天见。”   所以……   孙成在目送苏曼离开,回去继续给其他公社代表分配知青名单的时候,他看着地上那一堆已经看不出来桌子形状的木板,环顾四周,问道:“所以,谁能告诉我,这张桌子,是怎么塌的?”   众人:“如果我们告诉你,这是苏主任拍塌的,你信吗?”   孙成:“怎么可能!苏主任虽然能力强,但本质上也还是个女同志,不是女壮士!都是基层干部,你们还是不要随便污蔑她人。”   众人:“……”   说了你也不信,不如不说!   ——   在得知闺女还能在家里再多待一晚上以后,苏刚山的情绪出现了极大的反差。   他一边亲自下厨给苏曼做了满满一桌子她喜欢吃的菜,一边又看着苏曼吃得大快朵颐的样子,偷偷喝了两口闷酒。   对于苏曼,苏刚山心里有太多内疚与惭愧。   为自己没能为她留住亲生母亲,让她在儿时因为没有妈妈而被被人嘲笑欺负,也让她到了如今年纪,也仍对外界抱有太多的防备心,更为自己年轻时不懂得如何当一个好父亲,长大了却又只能看着她翱翔而帮不上忙,甚至还要因为舍不得闺女离开的情绪,而反过来要苏曼关心、安慰自己。   苏刚山知道自己闺女是个胸怀大志,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知道她这次回去以后恐怕又要很久不能休息,也不能回家,但饶是他再如何舍不得,苏刚山也只是在头一天喝了两杯酒后,在第二天早上早早就起床。   看着苏曼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的身影,苏刚山说道:“闺女,回到公社安顿好以后记得给爸打个电话,爸只要有时间就一定去公社看你,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别为了工作就不要健康,多吃点营养的东西,别舍不得花钱……”   “哎呀爸——”苏曼被苏刚山说得都有点不愿意走了,“我又不是以后都不回来,就跟您说的似的,这公社离县里也不算特别远,我这随时都能回来,您不也随时都能去看我嘛!”   “是能看你去,但这不也是……”   “我会常回家看看的。”   苏曼打断苏刚山说着眼圈就快要红起来的话,认真道:“我保证,以后每个月至少回来两趟,不回来也绝对会打电话回来的,到时候爸你随时都能去公社找我!”   说着说着,苏曼也不知道为啥,有点多愁善感起来。她向来不喜欢这样,索性一扭身,没给苏刚山和赵桂枝再继续说煽情话的机会,骑上自行车后,背对着他们单手扶把,朝他们挥了挥手,就算是告别,也算是期待下一次回家再见面了。   虽然苏曼成功克制住了自己积攒了两辈子的,对家、对家人的眷恋与不舍,重新回归到了工作状态,但孙成将所有被分配到麦秆公社的知青们点名确定好身份后,苏曼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关注这些知青,直接跟着上车。   至于那21名“牛鬼蛇神”还要再等到一阵子才能离开县里,一是县里这边要把他们每个人的资料都确定好,二是麦秆公社这边也得准备准备安置他们这群人的牛棚搭建问题。   大概得等半个月左右吧,到时候这批人得田庆丰亲自去接回来才行。   ……   在这辆拉着十多个知青回去的车上,在这条从县城距离公社大概要开半小时的路上,苏曼仍是控制不住地情绪低落了起来。   路程过半的时候,苏曼终于调整好了自己因这几天在家里面待了太久,而有点舍不得离开,有点不情愿回归忙碌的不良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准备好的一个空白本子递给车上,一个看起来比较沉稳的女知青,说道:“我现在需要你们填写下个人资料,本子第一页有填写资料的模板和必填项的格式,你们按照顺序,按照填写格式,每个人占一页,写完后把本子还我。”   “当然,如果你们自己也有带纸笔的话,可以按照本子第一页的内容抄写一份格式,再按照上面的内容,认真填写自身资料,到时候把你们在自己本子上面写得那一页撕下来给我也一样可以。”   大概是因为苏曼的形象太具迷惑性,再加上她上车以前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和这群知青直接接触,孙成也以为他们知道苏曼是麦秆公社领导,就没介绍的原因,这群知青都还以为苏曼是和他们一起被分配过去的呢。   车上的男知青是都惦记着想要认识一下这么漂亮的女知青,女知青则有一小部分,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些对苏曼过度出色又极具吸引力的长相,为她将所有男知青的注意力都吸引走的不满与嫉妒情绪。   于是,在苏曼将本子递给那位稍年长些的女知青,说完她的要求后,男知青们正想问问她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是啥的时候,其中一个坐在苏曼对面的女知青就厉声道:“凭什么我们要听你的话,你让我们写就写,你当你是知青队长啊?!”   “我当然不是知青队长。”   “我就知道!”   苏曼啼笑皆非地看着因自己这句回答而仿佛占了上风一样的知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虽然不是知青队长,但你们也还是要听我的安排,并且必须要认真填写好你们的个人资料,因为——”   “因为我是你们被分配到的,麦秆公社的妇联主任,也是公社的二把手。   “在麦秆公社这里,所有的知青都要听我的,不光是你们,之前插队在公社的所有知青,都归我管。”   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知青们,苏曼压下心中的不耐,只板着脸同这些还没经历过人间疾苦,没下地干过农活的知青们说道:“你们现在可以按照我的要求,认真填写资料了吗?这个很重要,我要求在抵达公社之前,所有人都要填完才可以。”   大概是苏曼的话太过令人震惊,也可能是她板着脸的样子让人不敢反驳。车上的男女知青们都没了刚刚对苏曼以貌取人的印象,全都没敢再说话,低头等着本子传过来,认真按照上面要求的格式和内容,填写起苏曼说得那份十分重要的资料。   ……   十五分钟以后。   在车子终于抵达公社的时候,这群知青们也都填写好了调查表,一个个坐在并不舒服,甚至还有点硌屁股的拖拉机上,都像是排排坐等分果果的小学生一样,全然没了上车时的不满姿态,乖巧得不得了。   车子稳稳停在了公社门口,负责接苏曼和知青的干事已经等在了门口。   最先从车上被放下来的,是苏曼那辆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   而苏曼本人,则还在车上,没有第一个下去的意思不说,反而在车子挺稳以后,站了起来,高声安排着这些知青陆续下车,并让他们在下车前,将自己要求填写的表格按顺序交给自己。她自己则在说完这些话以后,选了一个靠近下车位置的地方坐了下来,似乎是为了方便自己收这些人填好的资料表。   在几乎所有知青都下车以后,苏曼看向坐在车上角落位置,像是自带隐匿功能的男知青,看着有点眼熟啊?   她盯着一会儿那人一直低头看书的脑瓜顶,等到那知青被她看得实在有点受不住,抬起头的时候,苏曼也终于认出对方是谁——   这不是昨天被自己围观的那个以一敌多的漂亮知青吗!   这刺儿头竟然被分到她们麦秆公社了?   苏曼想着昨天孙成跟自己说会把一些背景好,有特长的知青分给麦秆公社的保证,再看向这男知青时,目光就带了几分审视。   孙成能在明知道这人昨天是打架斗殴一份子的情况下还把这人分过来,怕不是这人有除了长相、身手以外的过人之处?   “你叫什么名字?”苏曼走上前,问仍在埋头看书的男知青,“资料表你填了吗?如果没填的话,现在就填,填好了再下车。”   男知青听着苏曼这毫不客气的命令,抬头看向了这个和自己一样有着出色外表的女同志。在看清楚苏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看着自己时的样子,他又猛地低头,过了好一会人才说道:“我叫乔黎明。这是我的资料表,给你。”   乔黎明?这名字倒是还挺好听的,声音也好听,就是人太闷了点,不过就苏曼昨天对这人的第一印象,她倒有些意外对方的配合态度。   她原本还以为这“刺儿头”知青会跟昨天打架时那样,用他一脸对人对事儿都一副目空一切的态度对自己呢,可没想到这人倒是还挺好说话的。   苏曼在心里头感慨了这么一句后,就低头认真看起了她手里接过来的资料表……嚯,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乔黎明这位昨天还打架斗殴的同志,竟然是首都庆大肄业的学生,还是机械工程专业,已经读到大四,精通技术修理,还曾经在首都机械厂实习过?   好家伙,这刺儿头是个高材生啊!   正愁公社没有技术人员的苏曼再抬头看向乔黎明的眼神都像是藏着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直给乔黎明看得不敢抬头!   正处于激动情绪中的苏曼并没有注意到乔黎明从刚刚就不敢抬头看自己的反常,和他哪怕抬头也没什么表情变化的样子,以及他那已经被自己看得通红通红的耳垂和脖颈子,只一心想着这样的技术人才要如何安排的事情。   为此,苏曼也忘了要带乔黎明下车的事儿,一直到司机按喇叭,公社的小干事也喊着她的名字,说道:“苏主任,书记那边说要您回来以后立刻去找他……”   苏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了一句“我这就来”后,直接拉着乔黎明就往车下走,并对等在车边的小干事说道:“这也是分过来的知青,你先把他带去……带去会议室,我等会儿还有事儿要和他谈——”   说着,苏曼又对从始至终表情都没啥变化的乔黎明说道:“乔知青,你先跟我同事去会议室等我,我对你资料上面所所写的[特长]一栏里的内容很感兴趣,只是我现在还有点其他事情要解决,需要你等一等……”   没等苏曼说完,仍低着头看着自己手掌看得入神的乔黎明就点了点,说道:“我知道了,我会等你。”   对此,苏曼也只是有那么一点点诧异于乔黎明的配合,但也只是诧异了一会儿,就又匆匆忙准备去找田庆丰了。   她这可还有一大堆事情要汇报,要完成的。   只是在离开以前,苏曼本着关心关爱珍惜技术人员的态度,在往前走了不远后,突然回头,来了个“回眸一笑”,对乔黎明说道:   “刚刚忘了和你说——   “欢迎你来到麦秆公社!”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只是上线了,不代表感情线的开启,宝贝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女主就是馋他身子……不是,馋他技术——   文案中其实也有写,之前作话里也有说过,这篇文的整体基调就是女主事业线为主,这个是贯彻全文的主线;日常生活线为辅,这个是为了调剂,让整篇文看起来不会那么枯燥,也能让人物显得更加饱满。   总结:女主事业线>日常生活线(包括工作之外的个人生活、亲情家人、友情朋友多条分支)>感情线   男主就是背景板+工具人,也算是一种调剂……感觉我这样对男主真的好渣啊,但我始终坚持“爱情不是生活的必需品”这句话,我觉得女性还是要有事业,要有兴趣爱好,有多交朋友多看外面的世界,而不是一味地耽于感情……当然了,这仅代表我个人观点_(:з」∠)_   感谢在2021-09-03 22:10:03~2021-09-04 23:4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繁华落尽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修)   为了尽快将麦秆公社服装厂的事情张罗起来,苏曼可是在县里足足呆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又是调查市场情况,又是联系业务,和纺织厂签下布匹订单的,可给她累坏了!   坐在公社书记办公室里,苏曼故意跟田庆丰面前诉苦,卖惨着自己这一礼拜为了公社,为了厂子有多么多么辛苦的话,说着还不忘将自己工作的成果——那张订单合同——拿了出来,递给了田庆丰看:“书记,您可不知道,我为了能多拿点优惠,可是都快把纺织厂的门槛儿给踩平了,才拿到的成本价,连商店里进货都得18块钱一匹呢,但给咱们的价格才15块钱!”   看着苏曼回县里一趟,反而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样子,田庆丰实在是说不出“你辛苦了”的话,只想着回头还得再跟会计那边说一声,给苏曼在她的职位上,尽可能多提高点工资待遇,顺便再给她多出一份属于“副厂长”的工资出来。   只是这个念头,在田庆丰看到苏曼递过来的订单合同时,随风消逝了……   “二百匹布?!”田庆丰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曼,“小苏你,你竟然和纺织厂订了……订了价值三千块钱的合同,买了二百匹布回来?!”   “对啊,要不然我也拿不下一匹15块钱的价格。要知道,这个数量的布匹,哪怕是市服装厂那边想买,也得需要至少3200块钱才行,而且还没有纺织厂那边答应免费给我的棉线和瑕疵布呢!”   “但那是三千块钱……咱公社账上总共也才就那么点钱,你把这么多钱都先花在布料上面了,万一咱们做出来的成衣卖不出去那么多钱……那不就等于全砸手里了吗!”   田庆丰的顾虑并非是凭空臆造,或者是对苏曼的不信任。而是在得知苏曼打算先在公社这边办服装厂的想法以后,他就趁这段时间恶补了不少关于纺织行业的情况,对成衣生产、销售等相关问题的了解,并且还询问了一下公社的干部和社员们对于买布料、衣服的态度。   “我之前问过住在公社的社员们,还有几个生产大队所属的社员、知青们。像是他们这样没有干部、工人才有的票证补贴的同志,一年能得到的布票也就只有几尺,根本不够做一身新衣服的。”田庆丰十分担忧说道,“所以,大多数同志都是将家里的布票多攒几年,不是给家里新出生的孩子留着做炕被的,就是家里头有闺女、儿子,给他们留着结婚时候才会用。所以,想要做成衣在公社内部卖,那绝对是不现实的事儿,卖给供销社倒是可以,但咱们也没有门路,供销社那边不一定会要咱们这边做出来的成衣,到时候……”   “我先打断一下,咱们和纺织厂的订单,是不用一笔结清三千块的。”苏曼打断了田庆丰不断唱衰的糟糕设想,解释道,“我和纺织厂签订合同的时候在上面都写了,分期付款。先给一千块钱,剩下两千分四期,一个月五百块,一直到年底,银货两讫。”   “分期付款?”田庆丰愣了一下,“那最后不也还是要三千块钱,咱们不也还是得想办法把买回来的布卖出去回本吗。”   面对田庆丰的疑虑,苏曼表示十分肯定对方在百忙之中还愿意抽时间来进行市场钓场的行为,并给出了一个保他满意的答案:“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我们不把做出来的成衣卖给商店或是供销社,而是以公社为单位,向其他公社直接售卖,还不要票呢?”   “向其他公社直接售卖?这样的话,不就成了投机倒把了吗!”田庆丰愣了一下,立马说道,“小苏啊,咱们可不能做知法犯法的事情,要按规矩办事的!”   “书记您瞅您说的,我可是国家的干部,咋可能公然违背国家的要求去干违反乱纪的事情呢!”苏曼认真说道,“我说的把成衣不要票卖出去的意思,不是要卖给个人,而是卖给公社——”   按照目前国家对于“投机倒把罪”的指示文件中的定义,投机倒把就是以牟取暴利为目的,套取国家或集体的物资,进行倒买倒卖,长途贩运,组织地下企业(地下厂、店、工程队等),以及从事其他非法商业活动等的行为。[1]   但这里面首先强调的,就是以牟取暴利为目的行为,才能算是投机倒把的行为。   更别说,根据□□颁布的《关于打击投机倒把和取缔私商长途贩运的几个政策界限的暂行规定》开列的投机倒把的八项类目来看,苏曼所提出的买卖成衣的想法,也都不在这八项类目里面,尤其是作为背靠公社,手里头有县领导亲自批准开厂证明,和各种证件的合格厂家,苏曼的行为就像是纺织厂为市服装厂签合同买卖布料一样,也和市服装厂制作好成衣以后,再和其他各大百货商场、商店和供销社等再进行批发、售卖一样,都是合法的!   只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哪怕文件上面对于“投机倒把罪”的定义是十分清楚的,人们也都是闻风丧胆,不敢做半点可能会被定性的事情。这并不是他们不认真学习文件或是什么的,只是这个敏感的时代,让经历过那些事情的人,都被“斗”怕了。   对此,田庆丰也不能免俗。   看着田庆丰满脸抗拒的样子,苏曼只能拿出自己早有准备的文件的誊抄件,按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解释道:“书记,咱们是已经有生产、销售证的,属于公社级别的国营厂子了,虽然现在这个厂子还处于起步阶段,但我们这个证件拿出来,纺织厂都愿意和我们签合同卖咱们布料,就说明咱这样的交易是合理合法的。而我的计划,就像是纺织厂卖咱们布料一样。咱们以厂子为单位,其他公社以公社为单位,交易物就是普通的成衣,咱们也没有漫天要价,而是以批发的形式卖给各个公社,和投机倒把又有啥关系呢!”   “你的意思是说,以让其他公社以一个集体单位的名义和咱们批发成衣的方式,把这二百匹布料都制作成成衣,卖给其他公社的社员?”   “就是这个意思!”苏曼见田庆丰没那么激动了,连忙拿出自己祖传的计划,说道,“衣服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先内部提供给咱们公社的同志,反正也不用票,等咱们公社的人买了以后,剩下的成衣就可以批发给其他公社了。如果这个计划具有一定可行性的话,那咱们服装厂就能考这办法办起来了!”   在听苏曼拿出了她的计划本,并说着她那个的确是不算“投机倒把”行为的计划以后,多少是有点“计划书ptsd”的田庆丰彻底冷静下来不说,还从苏曼话里的意思,咂摸出了些意思。   “小苏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想不搞零售搞批发,不卖去县城的商店、供销社,而是主打咱们基层市场……”   田庆丰迎着苏曼对自己刚说出来的总结十分认同的,正疯狂点头的样子,继续开口道:“可是有一个问题。各公社如果用个公款批发咱们的成衣的话,那他们再卖给下边的社员,不也等于是投机倒把吗?而且,他们要按什么数量买呢,买少了无所谓,但要是买多了,那不就等于亏本砸手里了,这是很容易造成矛盾的。这些个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这些都好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就是集资购买!”   苏曼运用自己多年来和某宝双十一的优惠活动斗智斗勇,所总结出来的智慧,认真说道:“集资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愿意和咱们厂买成衣的公社进行民意调查,30人成团,50人能享优惠政策,送一尺半尺瑕疵布啥的这种,以提前支付定金为批发购买条件,预先支付得优惠,先到先得。要让大伙儿都知道,只要他们提前交钱,抢先其他公社支付,就能不用布票买成衣,同时,定金不退。这样的话,咱们厂就既不用担心会有说好要买却又想退货的情况,也不用担心各公社会被举报投机倒把,两全其美!”   在当下这个,人们思想相对封闭,见识相对较少的年代里,和花阳县的地理位置,都注定了这里本就老实本分的同志们更是没有太多花花肠子的想法。   像是苏曼这样,脑子里总有各种奇思妙想,又敢想敢做敢于展在人前的同志,不能说是没有,只是太少见了。饶是田庆丰早已经习惯了苏曼表现出来的,那些大胆又天马行空的想法,和她对于实现这些想法的能力,和她对基层建设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成熟见解。也还是不免为她刚刚话里提出的内容感到惊奇。   “原来卖东西还有这么多讲头啊……”田庆丰看了看苏曼,忍不住感慨道,“小苏你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行啊。我一直以为你是最适合在基层工作的同志,但现在看起来,你简直是全能型啊,咱县里的百货商店要是有你给他们出主意,那不得把东西卖到全国各地去啊?”   “倒也没有那么优秀。”苏曼十分谦虚地笑道,“全国不敢说,但卖到首都还是没问题的。”   “……”   得,田庆丰又忘了自己这位得力干将是个假装谦虚,实则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了。   “那咱们定价呢?”田庆丰主动将话题拉了回来。   这个话题苏曼很感兴趣,她拿起笔和纸,在上面边写着,边念叨着:“一百匹布,就等于是四千尺布。做一件衣服大概需要6到8尺布,这些布都用来做成衣的话,大概能做出一千二百件左右。这批布料是纺织厂模仿沪市最新样式的布料研究出来的,而一件沪市来的成衣在商店里买的话需要至少10块钱,还需要一定的布票。所以我们觉得我们的定价也可以在10块钱左右,当然,也不能都按一个价格来算,还是按尺码标价更公平一些,像是小码9块钱,中码10块,大码11块钱,平均算下来的话,也至少卖一万两千块钱……”   “十块钱一件?会不会有点贵?”   “怎么会,咱们可是不用布票的!”   田庆丰想了想也是,便没在说别的,只顺着苏曼的话说道:“一万二的话,刨去三千块钱布料的费用,还能有九千块钱的盈利啊?”   “哪儿啊,还有要给工人的钱呢。”苏曼继续边写边说道,“咱们公社的适龄妇女是有742这么多人,但一直有参加妇女培训基地的培训,并且在制衣手艺上学得还不错,能够跟着做出成衣的女同志大概也就只有……120个人。”   田庆丰算了算:“120个人的话,按正常工厂的女工每个月30块钱左右算的话……光工人每个月就得三千六百块钱?!”   苏曼摇了摇头:“咱们不比县里和市里的厂子,销售额暂时还赚不了那么多钱,流动资金也少,所以不能按照县城厂子的薪资标准来算。”   “那要怎么给工资?”   “当然是按件计工了。”   说着,她提笔算了算,说道:“按每件衣服3分钱来算,120个人分成四组工作,分工流水线制作,各自负责的岗位不固定,轮流倒班,轮流的方式能让她们都干差不多的活计,也能让她们都挣一样多的钱,免得起纠纷。咱们现在手里面的200匹布大概能做出1200件衣服,这样分工工作的话,最多一两个月也一定能完成任务,这样的话,每个人就能拿到36块钱的工钱。”   “一件三分钱?”田庆丰有些犹豫,“这个劳工费给的是不是有点少?这一件衣服卖出去的价格可是要十块钱的……”   苏曼没有直接回答,只问道:“书记,您知道大队里总是将那些挣工分少的活计分给女同志,让她们空有力气却最多每天只能挣5、6个工分的事情吗?”   田庆丰摇头,不明白苏曼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苏曼又问:“那您知道打她们每天能挣5个工分,一个工分大概能折合三分钱,一年按300个工作日来算,一年她们能挣多少钱吗?”   “45块钱……”   田庆丰在算出这个钱以后,就明白了苏曼为啥要问自己这个问题了。   这些妇女,每天辛辛苦苦干农活,辛苦一年也才只能挣45块钱,这个对于城里工人而言,也就是一两个月工资的钱。   但苏曼给她们的,这个每件衣服三分钱的价格,却是能让她们只需要付出几个月时间的辛苦,就能够得到36块钱,这几乎是她们年收入三分之二还要多久的钱。   也是这样鲜明的数据对比,让田庆丰彻底明白,为啥苏曼会那么执着想要办厂了。   这让田庆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刚刚质疑苏曼按件计工的钱太少,正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的时候,苏曼仍没有想要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继续说道:   “明明都在劳动,也都是三分钱,但服装厂给的三分钱能让她们赚到同样也是三分钱一公分的上工所能够赚到的近二分之一的收入,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她们不够努力,付出的汗水不够多吗?不是,是因为生产大队总是区分男女,将能够多赚一半工分的工作分给男同志,借口说女同志体力不如男同志,却从来没想过,所谓女同志的力量不够大,根本都是他们说出来的话,而不是真的。”   是啊,谁说女同志的力量就比男同志弱小呢?田庆丰想起自己参军当兵时,那些和赵英姿一样都是负责伤员的后勤女兵们,想起了她们当时抬着一个又一个伤员去救治,仿佛不知疲惫的样子。   那时候,光赵英姿一个人,就像是有着无穷无尽力量的女壮士一样,没有半点停歇地抬了几十个男伤员。   还有远征的时候,那些一边抱着半大孩子,一边跟着部队迁徙,同样也是走过两万五千里路的负责后勤工作的家属大姐们,她们那时候是那样的勇敢无畏,对于未知的前方没有半点胆怯,永远都坚定地和她们的丈夫、孩子走在一起。   拥有这样力量的女同志,又怎么会是,怎么能说是天生弱小呢?   对此,田庆丰一拍桌子道:“这种不良风气,和不平等的男女待遇,必须要根治!”   苏曼对田庆丰表达的态度十分满意,重新将话题转移回了厂子生产上面。   她将自己刚刚计算出来的结果推到他面前,说道:“一千二百件衣服,一万两千块钱,刨去布料的成本和人工费,剩下的纯盈利大概是不到五千块钱。这部分钱的话,我觉得可以留下一部分作为未来建厂房、买机器的钱,另一部分则用来购买布料。只要服装厂的生意继续做下去,我们就能有盈利,有了盈利我们就能成立更多能赚钱的厂子,让更多人加入进来。”   说着,她还不忘在计划书上写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我们未来还可以尝试自己纺织布料,节省成本的同时,还能够对外推广,进行成衣+布料这种捆绑式销售。这样的话,肯定能帮更多社员,挣到更多的钱!”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苏曼早就已经完成了她此时此刻许下的承诺,田庆丰也早就已经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的时候,他也还是忘不了,说下这句话时,苏曼眼底闪现的光彩和她肯定的语气……   以及,她在才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一边准备离开,一边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突然和他说得那一句:“对了书记,我忘了跟您说了,县里那边还给咱们安排了一批人,是那种从首都来的……一共21个人,全都分到咱们公社来了,等月中到的时候您可别忘了接他们去——”   此时此刻的田庆丰:“……”   啊啊啊啊小苏你又给我找事儿!!!   彼时彼刻的田庆丰:“……”   咳咳咳咳和她共事就没有轻松的时候!   但不管怎么样了,也不管未来怎么样,反正苏曼是已经将这个消息告诉田庆丰了,接人的事儿也已经归他来做了——她可还有别的事要忙活呢!   ——   公社,会议室。   苏曼急匆匆地从书记办公室里离开后,又急匆匆地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看着背对着门,坐在靠窗位置的乔黎明,苏曼无暇欣赏他因窗外打进来的阳光而显得俊美非凡的容貌,随手拉开一个他对面的椅子,任由椅子发出“滋啦啦”的难听声音。   在乔黎明将视线望过来的时候,苏曼已经坐好,并在对他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乔知青,让你久等了”的话以后,十分公事公办地开始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由于时间关系,我想我们需要进行一个简短有效的对话——”   苏曼说着,抬头看向了乔黎明,和他进行了进入到会议室以后的第一次对视,在目光的审视中,她十分直接地问道,“所以,乔知青你会组装缝纫机吗?或者说,你能学着组装出一台缝纫机吗?”   乔黎明:“……”   还没能适应苏曼办事风格的乔黎明,在面对她如此直接的问话,是真的有些反应不及,愣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开口说道:“我,我不会组装缝纫机。但……但是如果有能给我一个缝纫机,让我把它拆掉看一下内部结构,再给我能够组装它的零件的话……或许可以。”   这个回答让苏曼下意识挑了挑眉,像是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乔黎明看到她满意的目光,以为她会继续提问自己专业技术方面的相关问题的时候,苏曼却是话锋一转,笑着看向乔黎明,问:“乔知青,你能说说你下乡的原因吗?作为首都庆大的大四学生,又是咱们国家如今稀缺的技术型人才,以乔知青这样的履历,想要在首都找一份工作应该很容易才对,怎么会当上知青,还被分配到我们花阳县这么偏远的地方呢?”   乔黎明今年20岁,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苏曼这样……难以形容的女同志。   看着苏曼,乔黎明不可否认的是她长得很漂亮,也必须要承认她是个很有能力,且十分优秀聪明的女同志。   但与此同时,他又因为一些原因……一些不能说的原因,而不免对她这样聪明又会伪装的人,充满了防备。   乔黎明总觉得苏曼那双漂亮得过分的眼睛,像是能看穿自己一样,尤其是在她用明亮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那里面装的不是星星,而满是精明。   像是此刻,从来没和女同志相处过,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的乔黎明,又一次被苏曼看得心里发毛,目光在不停躲着对方看过来的目光的同时,耳朵根子也不自觉,更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面对苏曼,乔黎明没有和她进行眼神对视,只看着面前的桌子,用好像背课文一样的语气说着自己顾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支持国家建设,响应领导号召,是每一位有志青年都应该去做的事情,尤其是作为城市青年,知识青年中的一员,选择下乡插队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和我的学历、技术能力都没有关系……”   对于乔黎明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行为,苏曼没有深究,反正能被安排插队下乡的人,甭管是啥身份背景,也都是经过调查没有大问题的人。至于为啥要问这个问题,也是苏曼想要借此试探一下乔黎明的反应。   难得来了这么一个高材生,又是稀缺的技术型人才,苏曼当然是要好好“呵护”对方,至少在77年恢复高考,78年知青陆续返程以前,苏曼得把乔黎明套牢,让他能多帮自己搞一搞工业建设,多教一些人了。而这样做的前提就是,苏曼得先确定这个人对自己,对公社都是无害的。   看着从未在书中有过名字的乔黎明还在默背着下乡理由的样子,苏曼倒真是有些猜不透他这样做的目的。   不过就目前看起来,他的家世背景干净,父母都在部队上班,又是独生子,没有啥替兄弟姐妹下乡的家庭狗血情节,思想教育上应该也不会有啥反社会思想……但苏曼也说不好自己是咋回事,总觉得这个乔黎明来麦秆公社这里不像是单纯过来插队的知青,但要说他过来到底是干啥的吧,苏曼也是说不清楚。   管他呢!   只要他不违法乱纪,不杀人放火,不影响自己的工作,也愿意为公社奉献他一份力的话,那他过来这里插队的真正原因是啥,和苏曼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苏曼就忍不住为自己刚刚对乔黎明过度防备的反应感到有些好笑,她也的确是轻笑了一声出来。   还在背稿子的乔黎明:“???”   我说的下乡理由,有这么好笑?!   在看到乔黎明投过来的疑惑目光后,苏曼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说道:“乔知青想要下乡插队接受再教育的想法,和你迫切想要参与基层建设的态度,我已经了解了,感谢乔知青的配合,等会儿我会安排人送你去你分配的生产队,也希望你能够在生产队里交到朋友,尽快适应农村生活。同时,我也希望在公社需要你提供技术支持的时候,乔知青可以不要推辞。”   乔黎明听出苏曼话里送客的意思,却没有像之前宛如患有社交恐惧症一样,迫不及待地打断她的话,更没有立刻离开会议室,反而是有些踌躇地问道:“我,会被分到哪个生产大队?”   苏曼有些诧异对方竟然会关心这个问题,沉吟片刻后,故意问道:“你有想去的生产大队?如果有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安排。”   “不,我只是……”乔黎明犹豫片刻后,又问道,“那群……那群要被安排到牛棚的人会去哪里呢?”   “他们,当然是要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这个,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苏曼说着,转了两下手里的笔,突然向对方发问:“乔知青你要去于家堡生产大队吗?”   乔黎明被苏曼突然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错愕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不用猜就能被看穿。苏曼眯着眼睛,看着他刚刚符合逻辑的,只惊讶了一瞬的表情,没看出任何破绽,却总觉得心里头有些违和感。   在没能从对方脸上看出“被看穿”以外的半点痕迹以后,苏曼莫名就觉得有些没意思,边起身边对乔黎明摆了摆手道:“既然乔知青有想去的大队,那回头我就让人带你去于家堡生产大队吧,希望你能喜欢那里。”   说着,苏曼没再回头观察对方会在听到自己这番话后的表情,直接离开了会议室。   在这个人还没能表现出对自己有用的一面以前,就算是他身怀绝技,苏曼也对他提不起兴趣。   有这功夫,她不如打个长途电话,问问已经回去各自老家学习了两个月的赵磊和周爱国的情况。或是给纺织厂办公室   打个电话,问问那批货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公社……总之,她很忙的。   想到这,苏曼就又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了。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去完成,去完成!   ——   在临近八月中旬的时候,纺织厂的二百匹布料终于是抵达了公社早腾出来的仓库。在检验了布料的质量没有任何问题后,苏曼也十分爽快地按照合同约定,将一千块钱打了过去。   布料已经到位,就等于一起工作都能够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不过,在正式开工以前,苏曼得先在公社这边找一处能作为“临时厂房”,一个能容纳至少120人工作的地方……   虽说服装厂现在还没有厂房,但这并不影响苏曼仍想要将120名女工聚集到公社这边,让她们进行统一、集中式的工作安排,以便能够更好地确定她们的工作进度,顺便再观察一下,这些人是否都适合这份工作。   同时,因为想要在公社找到一处能够容纳她们进行制衣作业的地方还不算是太难的事情,所以为了能够提高工作效率,尽快将在昨天抵达的布匹变成成衣,苏曼一边安排人去通知各生产大队的培训基地负责人选出能力强,技术高的人尽快加入服装厂,一边也是在忙着收拾她找出来的这处临时厂房。   在女工们即将抵达以前,苏曼正安排人将她之前还在县里没回来时,拜托公社同事搜罗来的六台缝纫机放到这个临时车间,思考着应该把它们放在哪个位置更合适呢。   正在这个时候,负责和其他几个公社书记进行友好交流,将他们麦秆公社开了服装厂,并打算向各公社进行批发售卖的事情说出去的田庆丰从门外走了进来,似乎是想要确定一下苏曼的工作进度和成果。   田庆丰左右看了看,直接将视线锁定在了被放置在靠窗位置的缝纫机,他开口问道:“缝纫机是能正常使用的吗?毕竟它们看起来实在是有些……陈旧。”   这几台缝纫机都是最老式的那种,不光是看上去有些陈旧落伍,给人的感觉也是不太灵活。   要知道,想要制作一件成衣出来,是需要至少四个步骤的。   ——下料、剪裁、缝纫、锁眼钉扣。   前两个步骤都是可以完全用手工代替的,但后面两个步骤,却是需要极细密的针脚才行。虽然手工也同样能够将针脚缝制得细密、结实又好看,但这也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时间。   苏曼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在这上面,便想着淘换来几台缝纫机,就算不能完全替代手工,也起码能够减轻部分负担,减少会花费在缝纫和锁眼钉扣上面的时间。   只是……   看着这几台缝纫机,苏曼也是担心它们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想了想,说道:“那等会儿还是找人过来检查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给翻新一下。新来的知青里面就有个擅长这方面技术的知青,可以将他喊过来看看,也顺便考验考验他的本领。”   田庆丰欣喜道:“那感情可好,要是这位知青是个有真本事的同志的话,也能顺便让他看看咱公社另外那辆总掉链子的自行车!”   听到田庆丰这话,苏曼不受控制地设想了一下乔黎明板着他那张俊俏的脸蛋儿,蹲在自行车跟前修车链子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苏,你笑啥啊?”   “没,我就是高兴咱们公社来了个技术人才这事儿,以后甭管干啥都能方便很多。”   苏曼怕田庆丰继续追问,也怕他再说出类似让乔黎明去修公社里所有需要修理东西的话,便连忙转移话题,问道:“书记,您联系其他几个公社了吗?他们对咱们开厂的事儿,都是啥态度啊?”   一说起正事儿,田庆丰就顾不得别的了,开口道:“我过来找你就是为说这事儿来的。张家邬公社那边对批发咱们服装厂出产的成衣很感兴趣,不过也还是要内部商量完毕以后,才能确定他们到底要不要和咱们这里提前预定成衣,和他们可能预定的成衣数目。其他几个公社似乎还在观望,毕竟张家邬是几个公社里最富裕的一个,那里的社员也都不差钱……”   张家邬公社?   苏曼听到这个公社的名字,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去接知青时,那个一开始还对自己出言不逊,后来又因为那堆木头的出现,而险些被自己吓尿了的同志。   想到这,苏曼主动提议道:“既然张家邬那边有意向,那书记您不如邀请他们派个代表过来,亲自看看咱们厂生产的衣服?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是能亲自进行沟通的话,没准儿这合作就谈成了呢?”   田庆丰问:“小苏你真打算请张家邬的人过来,亲自跟他们谈?”   苏曼点头:“有这个打算。之前接知青的时候,我和他们公社当时派过来的代表交流的,还挺友好的。”   田庆丰深知苏曼谈判能力和交友能力有多强,一听这话,也没了顾虑,点头道:“那等过几天吧,等工人都到齐、安顿好了以后,我再联系张家邬公社,让他们把你认识的那个同志派来!”   两个人正说着,就听见了“轰隆隆”的拖拉机响。   ——是来自各生产大队的女工们,到公社了。   ……   赵翠翠今年16岁,是杨家店生产大队的社员,也是妇女培训基地里年纪最小,却学得最认真,并夺得过两次“学习周冠军”的人。   同大队里,和赵翠翠差不多年纪的姑娘,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做出敢反抗父母的意愿,拒绝包办婚姻不说,还跑去参加扫盲班和妇女培训的事情。   但作为曾经见过苏曼,看过她站在台上,听她讲过话的人,赵翠翠做梦都想要成为像苏主任那样飒爽英姿的人,同大队的知青告诉她,想要成为那样多优秀的人,不光要努力干活,还要努力学习文化知识,摒弃错误思想,做一个积极向上的人才可以。   为此,向来懦弱,不敢反抗父母和家里兄弟的赵翠翠,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勇气,拒绝了爹妈想要拿她换亲,好给弟弟娶媳妇儿的安排,借着苏曼的威名,成功获取了自由,不光加入到培训基地里学习,她还参加了队里头的扫盲班,现在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就在赵翠翠觉得自己这样继续生活下去也挺好,就是有些遗憾自己所在杨家店离公社太远,总也看不到偶像苏曼,正想着自己上一次看见偶像还是在七一活动表演上当主持人模样的时候,培训基地的负责人就喊到了她的名字。   “赵翠翠!”   “到!”   赵翠翠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茫然地看着喊着自己名字的知青负责人,为自己刚刚走神而没能听到负责人前面所讲的内容,而感到一丢丢的懊恼。   郝知青突然喊她名字,不会是想当众批评她刚刚走神儿的事吧?赵翠翠正忐忑不安呢,却发现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并不是看热闹,反而是都带着羡慕嫉妒……的样子?   正在赵翠翠疑惑的时候,站在前面正在喊名字的郝知青已经念完了名单上的所有名字,她没理会仍傻愣愣站起来的赵翠翠,扬声对所有点到名字的人说道:“点到名字的同志都是符合公社服装厂招工要求的同志,明天的时候会由公社过来的拖拉机车过来,接你们去公社。这一次的工作机会来之不易,希望你们都能够好好表现,好好珍惜的同时,也希望你们吃水不忘挖井人,不要忘记公社对你们的栽培,更不要忘记苏主任为我们妇女同志提供的学习机会!”   公社服装厂?   拖拉机接送?   一直等到今天的学习培训结束以后,赵翠翠才在众人朝自己和其他几个被点名的同志围过来时,所说的或是恭喜或是阴阳怪气的话中彻底反应过来——她这是,被选中,能去公社服装厂,当工人了?!   “二丫姐,你掐我一下呗?”赵翠翠仍有些不敢相信,让和自己一样都被点名的孙二丫掐自己一下,看看疼不疼。孙二丫是个手劲儿十足的人,狠狠地掐了赵翠翠一下后,只听见她“嗷”的一声喊了出来,却是一边捂着被掐的地方,一边傻乐着。   她能去公社当工人了——   她能去公社见偶像了!!   像赵翠翠这样,在被点名,并得知自己能去公社服装厂当工人的消息以后,就激动得整宿都没能睡着的人可谓是大有人在。   而也是这一天,公社要建服装厂的事情,也彻底随着苏曼带着和纺织厂的订单,并通知了各个生产大队妇女培训基地里学习态度最高涨,学习成果也最好的120人,说要给她们安排一份能赚钱的新工作等消息的传出后,被这群被选中的当工人的女同志,给传遍了整个公社,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一时间,整个公社,包括六个生产大队,全都沸腾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百度百科“投机倒把罪”词条;   [2]来自百度百科“工分”词条(工分单价要看当年收成效益,基本范围在两分到五分钱左右,这里设定的工分单价为三分钱。   ------   一件衣服15块钱的确是不便宜,但不要布票这件事就等于是最大的优惠力度,那个年代很多人对新衣服的渴望就就是因为没有布票,所以衣服是不愁卖的。   ------   一万字真的太难肝了,滚去睡觉啦,晚安~ 第60章   麦秆公社的拖拉机是由县里统一分配的,属于公家财产。之所以他们公社能有拖拉机,也是苏曼特意去和县里边借来的,为的就是方便离公社比较远的几个生产大队的工人上工。   现在眼瞅着就要九月份了,等把这批货忙活完以后,正是秋装成衣该上市的时候不说,紧接着就又该忙活一年秋收秋种了。对于农村社员而言,地里头的生产是绝对不能放下的工作,关乎着他们接下来一年的口粮,是绝对不能耽误的。   苏曼必须要在秋收秋种来临以前,就先把服装厂建立起来,把制作出来的第一批成衣销售出去,不说为了先收拢回第一批资金,也起码得先给厂子打个名号出去,让大伙儿知道,他们麦秆公社办了厂子,开始卖衣服的事情,吸一波路人粉再说。   为了尽快完成这个指标,苏曼是宁可跟县里那边费点嘴皮子,再自费拖拉机的机油钱,也不愿意让工人将时间耽误在路上。   麦秆公社所属的生产大队虽然只有六个,但整个公社在县里所占的面积却是最大的。这其中有很大一片都是不适合耕种粮食的荒地,这也是为啥公社会占着最大的一片地,却排名整个县里收成的倒数第一,就是因为太荒凉了。   就说从离公社最近的郭屯生产大队出发,骑自行车都要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才行,要是光靠两条腿的话,那至少也要四十分钟才能到,更别说其他离得更远的大队了,那光是过来公社,就至少需要四十分钟,甚至是一个小时四十分钟不止的时间。   所以,苏曼思来想去,便去县里借来了两辆拖拉机,专门早上六点去各生产大队接工人来公社,这样就能节省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   为此,苏曼还特意将上工时间规定为,早上的七点到下午四点,中午十二点到一点是吃午饭、休息的时间,公社管中午饭,算起来是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完全符合后世的劳动时间规定。   七点上工的安排是为了能让工人们早点下工。因为拖拉机只负责早上接她们过来,其他时间还要回县里继续其他的工作,没办法一天两趟来公社这里只为了接送这群工人上下班,所以晚上就只能让工人们结伴而归了。   今天是这120名女工在这个临时厂房里作业的第四天,也是她们在结束了只有三天的,对成衣版型制作的学习,和分组分工作业的培训以后,正式开工,将布匹变成成衣的一天。   大伙儿的心情都激动得不得了,看着那成匹成匹的布料,都有些不敢上手,全都围着布料看来看去,纷纷议论道:   “娘嘞,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布料,也没有用这么好的布料做过衣服……”   “用这么好的料子做衣服,我可真害怕做不好,给这衣服做坏了。我可听说,这是从县里进的货,城里的人都穿这样料子做的衣服哩!”   “苏主任说,这一件衣服就能拿三分钱,是真的吧?虽说和工分兑成的钱是一样多的,但下地干农活哪儿有咱在这屋里头做衣服轻松。当初我家那口子还不许我参加培训呢,现在知道我能跟服装厂这儿干工以后,都不敢给我脸子看了不说,天天回家还都进厨房帮我烧火,可不是从前又懒又馋还总跟我吆五喝六的样子了!”   “这就跟苏主任说的似的,咱女人要是想像男人一样顶天立地就得走出家庭,成为那个啥……独立妇女!”   “对,我们都要成为独立妇女,不受男人的窝囊气!”   如果说从前,大伙儿对苏曼所提倡的“独立”思想只是茫然的听从,那么在不断的学习、经历中,到如今她们真的靠自己的双手,而成为人人羡慕的工人,感受到了身边人因自己身份的不同而改变的态度以后,大伙儿才终于明白了,啥叫“有钱就有话语权”,也更知道苏曼为什么在之前不愿意帮她们也教训一下自己的丈夫,而是一味地催促她们自己有所上进。   ——没有人会费力气去扶一个跪在地上永远低人一等的人。   但她却教会了她们,如何站起来,如何做一个挺胸抬头阔步向前走的人。   赵翠翠站在人群中,听着大伙儿说着对苏主任的崇拜,心里头觉得骄傲极了。   看,这就是她所崇拜的人——   一个真正愿意为妇女办实事的好领导!   ……   临时工厂里,是120个妇女在通过自己勤劳的双手,努力抬高这个对女性不够公平的“天花板”,是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的奋斗史。   而在工厂外,已经连续几天利用早上的时间,过来这边观察情况的田庆丰则目不转睛地看着即将开走的拖拉机。   田庆丰在部队的时候学过开车,虽然是吉普车,不是拖拉机,但这开车的远离都差不多,就像是是个男人就爱车一样,看着被苏曼借来的拖拉机,他忍不住感慨:“这县里头对借车这事儿这么好说话呢?还给咱捎带了个开拖车的司机。早知道这拖拉机这么好借,就应该在农忙的时候就先借来,省些开荒种地的力气,还能节省时间!”   苏曼可不想等过阵子农忙的时候被田庆丰要求去县里借车,主动解释道:“书记您这话可说错了,我能这么容易就从县里借到这两辆车,就是因为现在不是农忙,各公社、大队都还不需要。等农忙的时候再想去借,那可就得按县里给安排的顺序来了。”   “哎,这倒也是。”田庆丰感慨道,“谁都知道单个机器要比一个人的力量大,咱们国家现在积极发展工业也是因为这个。真希望有一天咱们公社也能过上家家户户都富裕,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新衣、用机器代替人力的日子!”   “会有那么一天的。”苏曼笃定道,“那样的生活,一定不会太遥远!”   苏曼的话在说完以后,田庆丰沉默了片刻,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去的拖拉机,没有说别的。   过了好一会儿,田庆丰又突然问苏曼:“小苏啊,咱们这样算不算是耗费资源的行为,会不会……有点违背咱们一直倡导的艰苦朴素的口号了?而且总这样的话,我怕她们习惯了这样的待遇,以后要是没有的话……”   “特殊时期特殊待遇,等这批衣服忙完以后,就该忙活秋收秋种了,咱们服装厂的生意也就做这一笔,再忙活就得等明年了,工人有的是,她们要是不愿意的话,也还有的是人愿意干。”   见多了“斗米恩,升米仇”这样充满了人性现实故事的苏曼,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冷酷,说出来的话,也像极了万恶的资本家。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苏曼虽然相信这群工人不会变成那样,但苏曼是不会任由服装厂的规模与未来就限制与此的,所以,规矩还是要从开始就明确,才能够起到其拥有的作用。   但这个理由就不用和田庆丰说了。   虽然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的计划都十分支持,可他毕竟是公社的一把手领导,心里想到的,必然是整个公社的发展,而非像自己这样,哪怕也是一样想要发展整个公社,但多少也还是会有自己的私心,会更倾向于女同志。   在苏曼说出这一番话后,田庆丰倒是没有多想,也没去分析苏曼话里的深意,只感慨道:“咱们这公社服装厂一开工,整个公社的社员们是都沸腾起来了,尤其是个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还有男社员们,可都是表达出了强烈的,也想要为公社厂子贡献一份力的想法呢。”   田庆丰这个说法是经过美化滤镜的,也是带有一定试探与深意的。   苏曼对此不置可否,像是不知道田庆丰话里意思一样,只说道:“我也听说了些。社员们想要贡献力量的想法很好,不过书记您也知道,咱们服装厂现在并不需要男工人。他们要真想贡献力量的话,还得再等等,等砖窑和砖厂建好,到时候肯定不缺他们卖力气的地方。”   “对了,还有砖厂。”田庆丰一拍脑门,想起了苏曼在建服装厂以前就提过的砖厂,和那两个被她送回老家学烧砖技术的知青,连忙道,“那俩知青咋样了,这马上就要三个月了,都学会咋烧砖了吗?”   苏曼正好在头几天打完电话问了问两个人情况,也没有瞒田庆丰,直接说道:“据他们自己说,学得还算不错,最近正在尝试独立烧砖。”   “都已经能开始独立烧砖?”在苏曼的带领下,眼界越来越宽,胆子也越来越大,对于开厂的事情不再持保守态度的田庆丰是十分满意,说道,“看起来,等不久的将来,咱们公社就又能多出一个烧砖厂了!”   苏曼点头:“是啊,真要是能开起来的话,咱们公社的烧砖厂,可就是整个县里唯一的砖厂了。到时候咱砖厂里烧出来的第一窑砖可一定得先用来建咱们服装厂的厂房才行,而等到砖厂开了以后,服装厂这边也会为砖厂的工人制定出一批工服出来,这样才是薪火相传,你我不分,代表咱们公社未来会越来越好!”   田庆丰被苏曼这话说得也是热血沸腾,恨不得捋起袖子,大干一场!   只是……   “小苏,那咱们服装厂是不是得起个名字啊?”   田庆丰这话提醒了苏曼,是该起个名字才对。   看着公社远处大半都是荒凉,但其中也有点点被风吹过的,正在茁壮生长的金黄色的庄稼,苏曼沉吟片刻,说道:“麦田怎么样,麦田服装厂。”   “麦田……”田庆丰将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念了好几遍,越念越觉得这个名字好听,“这个名字好!麦代表了咱们麦秆公社,田代表了咱们基层的田地,是个好听又具有意义的好名字!咱们服装厂以后,就叫麦田服装厂了!”   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一天,苏曼赋予了这个现在还只是起步状态的服装厂一个好听的名字,麦田。   和这个名字一起诞生的,还有被缝在所有生产出来的成衣的领子上面的,一处不起眼的一谷麦穗的图案,这将会是在未来代表着国企服装厂的经典logo,也是会被永远保留下去的,属于苏曼,属于服装厂,属于最原始的那些服装厂元老级员工们,对于这个时代的追忆,是代表了她们曾在这里挥洒泪水,成就梦想所留下的奖章!   望向远处那隐隐可见的,因承载了满满丰收的果实,而微微弯腰却仍在努力昂扬着想要抬头看向那明媚的太阳的的麦穗,苏曼几乎能从吹来的风中闻到清香的麦子的味道。   而在苏曼身后的临时厂房里,120名由基层妇女组成的服装厂工人,也在尽情挥洒着她们辛勤的汗水。   在这里,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能够通过劳动换取到比金钱更重要的尊重而感到无比的快乐。所有的苦闷与委屈,都随着她们手里的剪刀、针线的不停工作,而变成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而所有的痛苦也都随着她们留下的汗水化为了一件件漂亮衣服,变成了值得每个人骄傲的事情。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   和苏曼结束了畅想未来的对话以后,田庆丰就又投身于新一轮的工作中了。   在邀请张家邬公社派一位代表过来参观、了解他们麦秆公社服装厂,和生产出来的成衣这件事情,并得到对方的肯定答复以后,田庆丰就将接待张家邬代表的事情都交给苏曼全权负责,在她欣然接受这项任务以后,田庆丰则又继续忙活起公社的工作了。   公社书记的工作,可也都是很繁重的。   在忙完了日常工作以后,田庆丰又思忖起,下个月市里哟组织的学习大会该派谁去。正在这个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开,说是几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过来找他……   会议室里。   田庆丰看着坐立不安,神情中都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大队长们,心里多少也知道他们过来的目的,索性直接开口说道:“你们这趟过来,是为了公社服装厂的事情吧?”   一听这话,几个大队长里,除了彻底投诚苏曼的郭队长,和十分崇拜苏曼,也是在场唯一的女大队长赵春芳以外,其他几个大队长的大队长都面露喜色,为田庆丰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而仿佛看到了希望。   其实他们过来这趟的目的很简单,跟田庆丰猜测的一样,就是为了公社开服装厂的事情来的!   当然了,他们可不是要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给苏曼长脸来的,而是想要借着大队里那群男社员们为苏曼开工厂却只选了女的当工人的事情,向田庆丰施压。   不说最后能不能逼得对方给男社员安排工作,只要能够给苏曼添添堵,要是能让她在公社领导面前留下一个“偏心仪”“假公济私”的印象,就足够解解他们这几个大队长这段时间以来,在苏曼那里受到的憋屈,和打压,更能够借此杀杀她的威风!   只是,谁先开这个口,当这个恶人呢?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正进行着激烈的眼神交流的时候,于二成就先窝不住兔地开口了……   现还在崔口子大队担任轮岗大队长的于二成,从被临时安排参与轮岗,到现在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自己被于大海的事情给牵连,对大队长的职位稀罕得不得了。   在以往的大队长开会中,他几乎就没开口说过话,但在今天,他却一反常态,抢先开口说道:“书记您这话可真是说对了,我们这趟过来就是为了恭喜咱公社开厂子而来的!”   其他人:“???”   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   “哼,马屁精!”   在听到于二成的话以后,向来看他不顺眼的崔队长嗤笑一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他的话,第二个发言,说道:“书记,我们过来也不是为别的事,主要是队里的社员们在知道开厂的事情以后,情绪都挺激动的,过来也是想跟您这拿个主意……”   话说到这里,杨家店和田家庄的大队长也都跟着附和地说道:“是啊,书记,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要找您拿个主意。我们听说苏主任现在是咱公社服装厂的副厂长,还找了120个她组织的妇女培训基地里的女同志在厂里当工人?这,您说都是一个公社里的社员,苏主任又一直在号召‘男女平等’的事情,那不能光给女同志当工人挣工资的机会,不给咱们男同志,您说是吧?”   田庆丰捧着瓷缸子,神情也看不出是好是坏,只沉默了片刻后,看向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郭队长和赵春芳,问道:“你们两个人也是因为和他们有着同样的想法才过来的?”   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郭队长道:“书记,于家堡的风气您也知道,被上服装厂的妇女同志都是几个大队里被选中人数最少的。虽然他们也都有当工人的想法,但也都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因为没被选上,或者是选上的人数没有其他大队的人多,就要找领导补儿的意思。”   “是啊,郭屯大队的同志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都十分高兴咱们公社有了能过创收的厂子,高兴队里头的女同志能被选上,也就是头两天跟着热闹了一阵子,之后我们就又都忙着开荒的事情了!”   赵春芳说着,见田庆丰的神情并没有不满,索性多说了两句:“书记,别人咋想我不知道,但我相信苏主任绝对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也绝对不会故意不给男社员进厂的机会。之所以现在被选上的工人都是女同志,那也完全是因为他们……额,你们……不是,是因为这群男同志们都不会做衣服啊!那开厂子找的是能干活的工人,又不是看大门的门神……”   一听这话,田庆丰还没开口,其他几个男队长都忍不住辩解道:“做衣服有啥难的,那不是一学就会的东西吗!连你们女同志都能学会的东西,咋我们男同志就学不会呢!再说了,谁知道苏主任是不是早就知道要办服装厂的事,所以才会提前组织那个什么妇女培训基地,专门教你们做衣服的呢?这不就是假公济私,对我们男同志有所歧视吗!”   “你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啥叫假公济私?!”赵春芳听不得别人这样讲苏曼,直接一拍桌子,显示出了自己劳模的力量,一瞪眼,高声喊道,“既然你们这么能耐,觉得苏主任歧视你们男同志的话,那咋不自己开个厂子呢?!还说啥,做衣服好学得很,连我们女人都能学会?那厂房就在不远处,我倒想看看你们想做出个啥样衣服!”   被赵春芳怼得无话可说的几个大队长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来了一句:“我和你这种胡搅蛮缠的女人说不明白,也不和你一般见识!”   说着,没等赵春芳被这句话气得破口大骂呢,这几个人就又故意看向田庆丰,意有所指地说道:“书记一直听着呢,这给不给我们男同志当工人机会这事儿,得他说了才算!我就不信书记也能像苏曼似的,只想着帮女同志,不想着我们男社员的苦!”   于二成跟着补充道:“就是!苏主任再大能大过书记吗?更别说,她一个管妇联的女同志,凭啥还要管我们男同志招工的事情——”   没等于二成这句话说完,会议室门口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众人猛地一回头,只见苏曼脸上还噙着笑意地站在会议室门口,对刚刚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人说道:   “就凭我是公社主任,还凭我是服装厂的副厂长,公社管大队,厂领导管工人——   “所以我管你们,天经地义。”   众人:“……”   刚刚说的话,现在撤回,还来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在晋江这里请假没能更新,今天在公司请假没能上班,而导致失去了全勤奖的,颈椎、腰椎患者奶酪本人,在线提醒读者宝贝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们的肩颈,保护好颈椎、腰椎!!不要久坐!注意别受风!!一定要多锻炼身体!! 第61章   会议室内,这几位在背后说苏曼坏话,说得正起劲儿的大队长,是真的万万没想到他们这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鼓起勇气硕人坏话的行为会被当事人苏曼当场逮住……简直堪比社死现场。   在这个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只能靠对话、书信、电报和电话机来进行交流的年代,是真的没有[撤回]这个概念,说出去的话像是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是覆水难收。尤其是当被说坏话的人是苏曼……这,简直是比社死现场还让人想上吊的局面!   被抓现场的,并想换个星球生活的大队长们: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看着苏曼站在会议室门口似笑非笑的样子,几个开口说了抹黑苏曼形象言论的大队长全都想到了第一次见苏曼时,也是在这个会议室里发生的,于大海被她当场一脚踹在……疼到简直无法呼吸的场景。   这让几个大队长们都不约而同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像是这样就能让苏曼能够忘记刚刚发生的事情,不再注意到他们一样。   这其中,于二成是缩肩低头最严重,也最不敢抬头看苏曼的人。   但偏偏,苏曼就走到了他的面前。   ——因为他所坐的位置,是离田庆丰最近的。   于二成尚且还不知道田庆丰究竟是个啥态度,但他却知道苏曼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满,和想要将自己从大队长位置上拉下来,好去和于大海一起作伴的虎视眈眈。   虽然从根本上来看,于二成能够顶替于大海在被撤职后空出来的大队长位置,也是托了苏曼的福,要不是她把于大海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的话,他也不可能有机会上位。   但能给于大海当狗腿子的人能是啥好东西吗?   于二成固然高兴自己能够成为说一不二的大队长,但他却没有忘记自己被提拔上来以后,却仍要屈于苏曼这个黄毛丫头之下,必须得听她的话,才能坐稳这个位置的处境。   人在有了一定权利以后,野心就会不断膨胀,就会想要更多的权利,于二成也不例外。他想要做一个好像当初于大海那样,在队里说一不二,在社员面前呼风唤雨的大队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空有一个大队长的头衔,却永远都像是坐在铺满了钉子上的椅子一样,总是担惊受怕,还要看苏曼的脸色。   像是此刻。   于二成本来还以为苏曼会在愤怒之余反驳几句,或是和大家辩论一番,却没想到她连看都没看他们,也看都没看自己就迫不及待去和一直态度都不够明朗的田庆丰汇报工作。   看着苏曼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样子,于二成心里头是又愤恨又畏惧。心想,反正她已经将自己刚刚说的话听了进去,这个时候再装孙子卖可怜基本上也是没啥用,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她得罪透了,反正在书记面前,她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   更别说,富贵险中求。   万一书记也一直对她过度凸显个人,又一味地偏向妇女的行为心怀不满呢?   想到这,于二成也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猛地站了起来,任由身下的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十分难听又刺耳的声音,对站在自己面前的苏曼道:“苏主任,刚刚的话你也听到了,你不觉得应该向我们几个大队长,和一直以来对你信任有加的社员们做出解释吗!”   这话一说出来,苏曼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没有太大反应,但一旁田庆丰、郭队长和赵春芳的表情就变得一言难尽了起来……   屋子里总共就只有八个人,六个生产大队长,一个公社书记,剩下的就是苏曼。   人不算多,各自的小心思却都不少。   于二成的话一说出来,会议室里面是又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中,抛开郭队长和赵春芳这俩人,其他几个大队长都互相对了个颜色,心里头明白于二成这小子是打算剑走偏锋,不成功便成仁啊。   其他几个人对这种撕破脸的行为并不赞同,但一想到于二成自打当上大队长以后处处受掣肘的处境,也多少能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   但明白归明白,却不等于他们要表明立场,跟于二成站一边,同仇敌忾。   几个大队长先是看了看仍气定神闲,没有半点被对方话里的意思激怒的苏曼,和眼神提溜乱转,满是贼慢舒颜模样的于二成,又看了看仍坐在一旁没有表态的田庆丰,和坚定站在苏曼那头的郭队长、赵春芳俩人,想了一会儿,一起表态说道:   “苏主任,于队长这话也没别的意思,我们这趟过来也是想给队里头的男社员们一个能进厂挣钱的机会。您一直都强调男女平等的事儿,总不能光找女同志当工人,不给我们男同志机会吧?当然了,我们也知道,服装厂现在才刚刚起步,没能赚到啥钱,所以我们也不着急,只是想过来表个态,您给我们一个准话,让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在表明了他们对苏曼招了120个妇女当工人,没给男同志半个机会的事情不满的同时,也不算是太过驳苏曼的面子,既不至于撕破脸儿,也没给苏曼一个能拒绝给他们承诺的机会。   此时此刻,于二成意识到自己的话成了人家的垫脚石也晚了,只能憋着肚子里的气,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等苏曼给自己一个回答。   看着几个人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也藏不住眼底算计的样子,苏曼简直是懒得跟他们讲,直接说了一句:“开厂这件事情,是为了给公社和所有社员创收,给每个人提供赚钱机会的,被招进厂的工人也都是符合生产需求的,我行得端做得正,为啥要和你们解释。”   说这话的时候,苏曼心里头只觉得腻歪极了。   她今天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会议室,主要是为了找田庆丰给他看看服装厂这边已经生产出来的第一批成衣的样式和质量。要知道,这可是他们麦田服装厂制作出来的第一批成衣,是极具纪念意义的!   在拿到第一件被制作出来的衣服时,苏曼莫名有一种自己是在产房外等待孩子出生的孩子她姥姥第一个抱上新生儿的感觉——激动、欣喜、骄傲和满足。   为此,她在第一时间就拿着“新鲜出炉”的成衣,准备来找“孩子她舅老爷”田庆丰,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然而,就在苏曼满心欢喜地去找田庆丰打算好好给他瞅瞅成衣出来的效果,顺便还偷偷给自己抬了个辈分的时候,她就先听见了这几个大队长正义愤填膺地说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这感觉,就跟刚点着的柴火让人泼了盆凉水一样,让苏曼这叫一个窝火!   她本来是想等几个人说得差不多了再进去,就装不知道,也省得废话。但谁想到这几个人是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过分,明明没有的事儿硬是让他们给说得好像都是自己的错一样。   还有被他们夸大其词的大队社员们的反应……   听到这里的时候,苏曼其实都有些想笑了。她实在不想跟这几个拎不清又想过来给自己谋福利,顺便再踩自己一脚泄愤的大队长计较,为此她是看都没看一眼于二成和其他几个人那一副又怂又不愿意屈服的样子,只觉得他们这戏有点过了,台词没编好不说,那一脸愤怒的神情中又必不可免带着几分贪婪的样子,也实在是有碍瞻观,多看一眼都会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本来刚刚那番话就等于是表明态度,也算是苏曼给这几个人一个台阶下,挺开心的一天,她手里头还拿着一件成衣呢,不想跟他们费功夫撕扯。但谁想到这话说完以后,几个人见田庆丰一直不吭声,是气焰也嚣张了,心里这一直以来,受苏曼压迫而憋出来的火气也膨胀了,完全忘了苏曼的厉害,不依不饶地说道:   “苏主任,您这话说的可不地道。是,我们几个生产大队是归公社管,但如果我们没记错的话,苏主任您就只是一个妇联主任,不是公社书记吧?这正正经经的公社书记还在这儿坐着呢,咋就成了你说啥就是啥了呢?”   苏曼看着几个提出来,要自己必须得保证以后再招工人的时候得先紧着男同志要求的大队长咄咄逼人的样子,是真的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直接开口打破了他们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我不会给你们做出任何保证,厂子招工人是为了创收,不是为了人情,我只会选适合的工人,不会选适合的性别。”   说着,她冷笑一声,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尖锐样子,一针见血道:“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如果被招进厂的这120个人全都是男同志的话,你们会为队里头的女同志过来拔创吗?大队长你们可别怪我说话难听,主要是自己都还没把屁股擦干净,就好意思说我‘重女轻男’,觉得我德不配位的话实在是太可笑了。”   “苏主任,你这话说得也太难——”   没等几个人用那种不痛不痒的言论攻击自己,苏曼就比划了一个停下来的手势,有条不紊得说道:“杨队长,服装厂120个名额里面,你是不是想偷偷捣鬼,把你老婆闺女都加进去?你今天过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制止住了,你心里头气不过,所以才过来的吧?还有田队长……于队长……崔队长……”   苏曼将几个人所做的不同程度的,关于工作失职的事情都一一点了出来,直给几个人说得浑身冒冷汗,恨不得冲过去给她的嘴堵上,求她别再说下去。   到这个时候,在场的几个人也都看明白了,这苏主任别看现在不老去下边大队巡查了,但对队里头发生的事情却比从前知道得还清楚,简直是个门儿清!   他们这还巴巴以为自己挺能耐,能给人上点眼药,扳倒对方呢。结果人家根本没把你放眼里,早就知道你的老底儿,只不过是腾不出手来惩治罢了。   至于从始至终都没开口表态的田庆丰的态度,几个人也是明白了,人家那不叫不表态,是知道他们闹不出圈去,所以表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放任,而是也和苏曼刚刚的态度一样,是懒得搭理他们!   看着田庆丰听着苏曼对着他们说这么难听的话,都没啥变化的样子,几个人的心是哇凉哇凉的,再一想到刚苏曼说出来的,他们私下那点让人一抓一个准上的事情……   几个人这回是彻底死了心,别说和苏曼做对了,他们已经开始思考起自己该怎么跟苏曼求情,让她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的事情了!   看着几个人几经变化的神情,苏曼也没有死揪着不放的意思,毕竟这些事儿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一直没往外说过的原因,就是她根本没想追究。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苏曼还是明白的。   但凡不是太大的问题,她也是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这几个大队长别忘了自己该尽的职责,也别在处事作风上做出丧良心的事,或者是像于大海那样乱搞男女关系,她也不愿意深究太多,只要管好大队就行。   而她今天之所以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就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认清现实,别总想着给自己下绊子、上眼药,也是为了叫他们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放在社员的身上,规规矩矩把大队建设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净搞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不过这些话,现在说不适合。   最是这种靴子才掉下来一只,让人胆战心惊,不知道第二只啥时候掉下来的时候,才最能让人印象深刻,也最能让人提心吊胆。   要具体形容的话,那这种等待“第二只靴子”落地的感觉……就恰如眼前这几个正又是忐忑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地看着她,似乎将自己代入成当初被踹的于大海的身份,满脸都写着畏惧,生怕她给他们也来上一脚,并举报给公安送去县里批.斗的大队长们的样子。   苏曼有心想给这群人一个教训,顺便也给他们紧紧皮,认真办点事儿,便一直绷着脸,紧盯着他们。   从始至终都没表过态的田庆丰则仍旧保持自己捧着茶缸子不说话的态度,望着会议室的窗外,只觉得蓝天真蓝,白云真白,跟个吉祥物似的坐在那儿,旁边还有对“哼哈二将”在两边作者——郭队长和赵春芳。   会议室里头是安静得不得了,连几个大队长紧张得心脏怦怦跳,和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见。   而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伴随着会议室门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乔黎明站在会议室门口,跟个挺拔的小白杨似的,对屋里头或是神情彷徨,或是事不关己的人说着,目光却是紧盯着站在不远处,紧绷着一张脸,看起来极为难惹的苏曼,笑着说道,“我是过来修缝纫机的。”   “是,小苏主任叫我过来的。”   ……   自打这服装厂正式开工,苏曼就把乔黎明这号人物给抛到脑后去了。要不是昨天临工人下班的时候,发现有一台缝纫机踩不出线,明显是出了故障的话,她还真是没能想起新来的这批知青里头,还有这么号人物。   公社现在总共才只有六台缝纫机,坏了一台不能用可得耽误不少事儿呢。眼瞅着隔壁张家邬公社的代表就要到了,缝纫机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一定得赶紧修好才行。   可苏曼上哪儿找能修缝纫机的人来了,思来想去,可算是把乔黎明这号人物给想起来了。   尽管她也不确定乔黎明这个首都庆大的高材生能不能修好缝纫机,但死马当活马医,有总比没有强,苏曼便让服装厂里,从于家堡大队被选上来的妇女在回家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知青小院,通知对方今天过来修机器。   只是乔黎明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和一群妇女同志同坐拖拉机车过来,苏曼在厂房等工人们过来的时候,就没瞅见他下车,仔细一询问才知道,对方非说要走着过来,估计得挺晚才能过来。   现在正好是早上八点,女工们已经工作了一个小时,而和她们同时出发的乔黎明则是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小时才抵达。   苏曼看着站在会议室门口的乔黎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对他所表现出来的,将本应该至少走一个半小时才能到的时间,缩减成一个小时就抵达的“竞走”成绩表示了肯定。   所以,这是一个来自首都的高材生所能有的体能吗?   看着乔黎明紧盯着自己,没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总低头说话的样子,苏曼不禁挑了挑眉,却碍于田庆丰和其他几个大队长都在,而没有说什么,只微微颔首表示她知道了,并对他说道:“服装厂的厂房就在离这里大概只需要十分钟路程的地方,你直接过去就行,那里的工人会告诉你需要修理的机器是哪一台。”   说着,苏曼像是刚想起来还被自己晾在一旁的几个大队长一样,转回头看向他们几个,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既然几位大队长想要为我分担解忧,把队里头因招工这事而风言风语的情况彻查、根除的话,那我也就不跟你们几位客气了,都是基层干部,你们能这样主动替公社分担,帮忙处理社员思想教育方面的问题,是非常值得学习的,也希望你们,能够从中好好学习,争取将功补过……不对xiang,应该是宽大处理。”   几个人一听这话,心里叫苦。心想他们这趟过来本来是想借社员们的不满情绪来给苏曼上眼药的,可谁成想,如今这事儿却成了苏曼拿捏他们的把柄,倒成了他们要去解决的事儿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别说只是解决队里社员不满情绪的事儿,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别让他们落得于大海那样的下场就相当可以了!更别说如今苏曼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已经算是留情面了。对她这样心狠手辣的人而言,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   在想明白这点以后,几个大队长忙不迭地保证:“请苏主任放心,我们……我们保证完成任务……绝对不会任由队里的社员对您有所误解……保证,保证不会再犯!”   在他们几个逐一保证,就差对灯发誓的话说出来以后,苏曼仍用那种漫不经心却又越瞅越让人心虚的目光盯了他们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算是暂时放过了他们,只等着看他们回大队以后的表现了。   在成功吓唬住这几个一直对自己面服心不服的大队长,又安排他们去整治队里如今为招工的事情而产生的一些不好影响的事情以后,成功完成“一箭双雕”成就的苏曼都没注意乔黎明是啥时候离开的,只摊开自己手里拿了好一会,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展示的成衣,示意田庆丰过来一起欣赏。   “我今天过来是想给书记您展示一番这件,由咱们麦田服装厂独立生产出来的成衣,也是咱们厂出品的第一件产品。要不是赶巧儿碰上他们几个过来说我坏话,又依依不饶的话,这衣服早就能出来亮个相了!您看看这款式、这针脚,县里商店卖的那些沪市来的成衣也都是这样的,还不如咱们手工制作的精细呢!”苏曼说着,眼神里满是为这件衣服的出现而感到愉快的情绪,和想要将这件衣服珍藏的想法。   谁家的孩子谁家爱。   此时此刻,苏曼看着被摆在桌子上的成衣,简直是越看越稀罕,只觉得别说是县里的商店了,就是市里百货商场里的衣服也比不上她们麦田服装厂生产出来的衣服好。   而有着同样情绪的,还有田庆丰。   “这件衣服可真好啊,看起来又结实耐穿,花样款式也都好看!看见这成品我可算是知道为啥这一件衣服卖得这么贵,还能有那么多人愿意买了。这要是我在商店里头看见这样好看的衣服,也肯定乐意花钱给你赵姨买一件穿!”   还不知道自己是这件衣服“舅老爷”的田书记一边感慨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衣服,也是觉得咋看都看不够。   看到最后,他甚至是上手给这衣服收了起来,理不直气也壮地对苏曼说道:“既然这是咱服装厂生产出来的第一件衣服,那咋说也得留个纪念才行。作为公社书记,这件衣服就交给我保管吧!正好你赵姨头几天还跟我说没有衣服穿了呢,这件正合适!回头衣服的钱就从我工资里扣!”   正想着自己把这件衣服留下,等过两天张家邬的代表过来的时候,就穿这件衣服接待对方的苏曼满脸问号地看着田庆丰说着就要把衣服叠起来带走的样子,立马反应过来,表示:衣服千千万,这件最好看!要想拿走它,要先问我——干不干!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开启。   而就在苏曼和田庆丰就这件由厂子生产出来的,极具留念意义的衣服,开始了他们之间第一次争论的时候,被苏曼喊来当修理工的乔黎明则正在临时厂房里,对着那台只需要拧个螺丝,清理一下机头就能重新使用的缝纫机认真地……磨着洋工。   乔黎明一边假模假式地拿着螺丝刀“修理”着缝纫机,一边频繁地抬头看向厂房的门口。   ——小苏主任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过来监督自己的工作呢?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中途的时候,有个临时工作要处理,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点,不好意思。感谢在2021-09-07 21:15:03~2021-09-08 23:1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罗伯儿特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蒹葭苍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在和田庆丰为了一件衣服而针锋相对,却怎么都没能分出高低,反而是浪费了不少时间的情况下,这件衣服最终是既没能让苏曼拿到,也没能叫田庆丰带回去,而是被留在了公社,作为不会被卖出去的纪念品。   看着被田庆丰拿走,并表示等回头找人装个玻璃框,到时候挂在未来厂房墙上的说辞,苏曼简直是后悔得恨不得拔刀喊一句“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的经典台词以后,再把衣服抢回来。   衣服那玩意儿不就是为了穿的吗,咋就得裱进框里呢?!   面对田庆丰的铁石心肠,苏曼在离开办公室的路上,忍不住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早知道就不过去提这事儿,等张家邬那公社代表过来以后,直接穿着这件过去,不就能把这件衣服合理变成我的了吗……失策啊!”   苏曼正低头边走边说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下礼拜该咋接待张家邬代表的事儿呢,却没想到自己这难得低头走路的姿态会一“不小心”就撞上突然出现在自己前头的人。   嘶——   苏曼捂住自己撞上的额头,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忍不住想抬头看看被自己撞上的这位是谁,咋胸口硬得跟石头似的,撞得她脑门儿贼疼!   但还没等她抬头,被撞的那个人就先开口喊了一声她。   “小苏主任?”   “!乔知青?”   整个公社里会喊自己“小”苏主任的人,应该就只有今天过来修缝纫机的乔黎明了。   看着乔黎明在被自己的“铁头功”无意撞了一下,竟然还没被撞倒,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疼痛感,反而还给自己撞得脑门儿生疼的乔黎明,和他此时此刻仍保持微笑的样子,苏曼对他的身份更多了几分怀疑,总觉得这小子不像是他资料上写得那样,是个天真单纯,却又被迫肄业的男大学生,更像是经受过部队训练的人。   苏曼不动神色,和显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乔黎明假笑道:“乔知青?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厂房修理机器,怎么又回来办公楼这边了呢?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或是田书记吗?”   “我是过来找小苏主任你的。”在之前的见面中,一直都是一副“生人莫近”样子的乔黎明说话间,脸上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像是消融的冰雪一样,令他本就不俗的长相更添了几分吸引力。   但显然,美男计在苏曼这里,是行不通的。   对于乔黎明在前后两次对话中,所表现出来的反差,苏曼意识到这位哥也是个演技派,却并没有和对方飙戏的想法,只公事公办地问道:“那乔知青你过来找我应该是为了缝纫机的事情吧?是需要什么零件还是修理的家伙什吗?如果是的话,请尽管说。”   听见这话,乔黎明不仅没有被苏曼的态度吓退,反而加深了几分笑意,说道:“我过来的确是为了和小苏主任你说缝纫机的事,但不是为了麻烦你,而是想告诉你,缝纫机已经修好了。”   说这话时,苏曼正想着这缝纫机要是真的修不好,自己该上哪儿淘换一台回来,或是去哪儿找能修好它的零件。刚想和乔黎明说修不好也没关系,敷衍几句就让他走人的时候,她就听见了对方说,他竟然已经给缝纫机,修好了?!   大概是苏曼刚刚那一瞬的表情管理失误了,让乔黎明看出了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便主动开口说道:“小苏主任要不要去厂房看看?那台机器现在已经重新投入工作了。”说着,他还像是邀功一般地对苏曼说道,“不光如此,我还顺便把其他几台缝纫机都检查了一遍,机器本身都没太大问题,就是有些旧了,部分零件磨损老化。按照服装厂现在的工作量来看,最多也就能坚持……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还是得都换新的才行。”   服装厂的工作,可是对整个公社而言,都是十分重要的。但厂子现在却一直没能有进项,还都花着公社账上的钱来维持着日常开销。   对于苏曼而言,这几台都快要用落套的缝纫机可不是啥破铜烂铁,而是决定了服装厂生死存亡,和能否争分夺秒多生产服装的关键。   为此,在一听到乔黎明的话以后,苏曼饶是对他有所警惕,也还是不免因他的话,被转移了关注点,下意识顺着他说的话,认真问道:“这几台缝纫机虽然都还是最早一批出产的机器,但一直都没怎么用过,怎么就只能坚持工作三个月了,没办法再维持一下机器的寿命吗?”   乔黎明摇了摇头,认真解释道:“就是因为一直没怎么用过,如今又要它一下投身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中,已经老化的零部件根本承担不起这么重的负担,才会导致更严重的磨损,减少寿命。”   苏曼虽然没有太多对技术修理方面的了解,但却能明白乔黎明话里的意思。   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位植物人患者突然苏醒,却在还没有经历复健,这个必要康复环节的时候,就被要求下床去参加马拉松跑步一样,不光对病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身体的机能陷入到更糟糕的情况中……这几台,几乎没有被用过的缝纫机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   苏曼在想明白这一点后,看向和自己说明了这个问题的乔黎明,笃定道:“你有解决的办法。”   乔黎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苏主任如此肯定我能解决,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吗?”   “作为公社的干部,我当然是会相信公社里的每一位同志。”苏曼笑道,“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乔知青既然主动和我提了这件事情,那么就说明你是能够解决,或者是能够想出解决办法的……不然的话,乔知青也不会说这样的出来,直接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干啥还要不懂装懂,非要给自己找事儿干呢。”   苏曼四两拨千斤地将问题重新推给了从今天一见面就一反常态的乔黎明,没再给对方跟自己这儿好像逗闷子的机会,直接说道:“既然乔知青你有办法能解决,那么这几台机器就交给你了。请你务必在不会影响服装厂正常生产的情况下,争取尽快完成对这几台缝纫机的改造工作,让它们至少能够为服装厂效力到我们有钱买新机器为止。”   “小苏主任我……”被打乱计划的乔黎明有心想说点什么,却再次被苏曼打断。   “我知道乔知青你想说什么。”苏曼一副“我懂你意思”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乔黎明的肩膀,说道,“只要乔知青你能够提高缝纫机的使用寿命,公社这边一定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我会向书记申请,给你提供一个公社技术员的职务的。所以,现在就请你多多辛苦,尽快把缝纫机修好吧!”说完,苏曼就绕过乔黎明,准备回办公室了。   乔黎明:“……”   我这是,自己坑自己?   看着苏曼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片云彩的背影,乔黎明的目光悠长而深远,一直等到苏曼走到拐弯处,一个闪身就彻底看不见她身影以后,乔黎明才慢吞吞地将目光收回,仍保持着他挺直的脊背,朝着临时厂房的方向走去了。   对于给六台缝纫机提高使用寿命这种事情,就算是他也得忙活好一阵子才行。   小苏主任,可真是……   给他找了一桩难办的差事啊。   不过……   乔黎明感受着肩膀上仍保留的,被苏曼拍过的触感,和那时自己在会议室门口所见到的,她那般飒爽英姿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头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正在心里跳动乱窜。   这种感觉让乔黎明觉得陌生极了,但又偏偏不觉得反感。   还没等乔黎明深入思考这是一种什么感受的时候,刚刚就已经离开的苏曼却突然从拐角处探出了一个脑袋,打算了他的思绪,   乔黎明:“???”   看着对方被自己突然出现而满头问号的样子,苏曼咳嗽了一声,只说道:“乔知青,我刚刚忘了说——之前和你们这批知青一起被分配过来的人下礼拜就会过来。一共21个人,男同志会被分配到于家堡大队,女同志会被分配到郭屯大队……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帮我通知一下这两位大队长。”   说完,苏曼就又“嗖”的一声将头缩了回去。   紧接着,拐角那头就传来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似乎是苏曼在告诉乔黎明,她这一次是真的回办公室的讯号。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乔黎明在意识到苏曼告知自己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她不喜欢对人有所亏欠,而提前支付给自己用来修理缝纫机的报酬,也不禁想到了自己被分配到于家堡插队的这一段时间里,当地的社员对苏曼那略有些畏惧却也佩服的态度,和知青小院里和知青们在提起她时那极为崇拜向往的语气。   19岁的的小姑娘……   备受崇拜的主任……   ……还有,刚刚那个探头探脑,别别扭扭给自己传递消息,算作修缝纫机好处费,又匆匆忙忙跑走的人,竟然,都是同一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乔黎明对苏曼的好奇更盛了几分的同时,也让那只突然出现就一直躲在他心里头乱窜的兔子,也跳得更欢了。   所以,这只兔子为什么出现……   而它,又为什么只挑苏曼在的时候,才会跳?   乔黎明抬手压住了自己越想越跳动得越厉害,并显然已经正在以超过正常频率跳动的心脏,决定暂时将问题搁置一旁,转而思考起那些人即将在下周抵达公社的事情,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尽可能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不过当务之急,他还是先去临时厂房,想想怎么翻新缝纫机吧。   ……   一周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是真的快。   眼瞅着,这日子就来到了金秋一般的九月。   在乔黎明这个高材生的技术支持下,服装厂那六台老得快要掉螺丝的缝纫机已经有两台完成了翻新重组,用起来那叫一个顺畅,效率也跟着提高了不少,还剩下四台,最多半个月也就能全都完成。   被提高效率的,不光是缝纫机,还有服装厂这群越干越起劲儿的女工们。   在苏曼对几个不服气的大队长进行了一番威慑以后,这几个人回去以后,那叫一个雷厉风行,没半点耽搁的,就把队里头那些风言风语彻底肃清了一遍,更是让队里头的妇女同志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对苏曼也是越发崇拜、信服,更加尊重了。   没了队里头的老少爷们说闲话,也不用再听队里头其他因为没好好学习也没被选上的妇女们说的酸话,更没了总惦记着她们上工赚来的工钱的婆家,女工们算是彻底解放,只觉得整个人都跟放飞的小鸟似的,自由快乐!   这人心情一好,工作效率也是嗖嗖的提高。   不过正式开工不到十天的工夫,服装厂这边就已经生产出来了近一百件衣服。按照这个速度,等到国庆节到来的时候,六百件衣服也就差不多能够全部完成。   国庆节啊……   这可是一个搞促销的最佳时机!   苏曼站在公社办公室的床前,看着正在公社院子里安排那批被接回来的“牛鬼蛇神”去处的田庆丰,想着即将在下午抵达麦秆公社的张家邬公社代表时的接待流程的同时,她也在一心二用地思索着国庆节的宣传活动。   这个时候,站在院里头的田庆丰朝站在二楼办公室窗前的苏曼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院子这边。   匆匆走下楼,苏曼看着已经按男女分好,各站一旁的那21个因为是被定性为“牛鬼蛇神”而不能享受任何好的待遇,永远都要站在角落里的人,心里也说不好是什么感觉,只小声问向田庆丰:“书记,喊我过来是有啥事啊?”   田庆丰也是同样不知道该用啥样的态度面对这些人,也是尽可能压低了声音说道:“小苏啊,你之前说打算把他们按男女分开去到两个大队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再考虑一下?他们中间有两对都是夫妻,这要是分开的话,我觉得是有点……”   “两对都是夫妻?那子女呢,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苏曼是真的没有想到这其中还会有夫妻一起被分配过来的情况,毕竟在以往被分配到隔壁农场的情况里,大多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其他家人基本上都是登报断绝关系,以保证子女不会受到牵连。她看向站在左右两边中,的确是有两男两女在互相朝对方的队伍里看去的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对于她的未尽之言,同样了解这个时代特殊性的田庆丰却能领悟她话里的意思,也能理解她难得出现在工作中的,不够人性化的情况。因为他自己也的确是忽略了这一点。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人们对于这样的事情,对于这样的人几乎都已经麻木了。麻木到他们忘记了“人间自有真情在”,只记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句话。   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曼才说道:“那就一起去于家堡大队吧。郭屯那边的话,赵春芳队长才刚上任不久,对大队的掌控力度还不太够,把人全都送去那边我担心会出乱子,本来只送女同志过去是想着大队长是女同志,相对会能照顾一些,但现在这情况,还是都送去于家堡吧,郭队长的能力和为人都是值得信任的,起码不会……”   田庆丰知道苏曼对于这群“牛鬼蛇神”的态度和自己是一样的不忍心,也是一样的想要尽可能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环境,只是他也怕人多口杂,有些话要是让人听见了就等于是灭顶之灾,便打断了苏曼想说的话,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对旁边的小干事说道:“那就去于家堡大队吧。小赵你现在就去传达室那边打电话,通知郭队长,让他赶车过来,把这些人都带走。”   说着,田庆丰似是不忍一般地,转过身,背对着那群憔悴不安的老人家,对苏曼说道:“下午张家邬公社的代表就能到了,派过来的就是之前和你见过一次,去县里领知青回去的张三同志。你们之前也都见过,所以招待他的事儿就全权交给小苏你处理了,我就不去掺和了。”   作为公社书记,田庆丰是不会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和应该端着的架子的。所以,为了不让向来富裕的张家邬公社的过来的代表小瞧他们公社,田庆丰自然不会太隆重地迎接对方,只打个照面就行,以免让对方产生他们这样是上赶着的想法。   苏曼明白田庆丰的意思,点头保证道:“放心吧书记,我和那位张三同志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们当时聊得可以说是十分融洽,我一定让张三同志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也一定会将咱们服装厂的衣服推销出去的!”   对于苏曼的能力,田庆丰是绝对不怀疑的。   只是……   田庆丰想起自己曾在集体大会上见过一次张三这个人,对他其貌不扬的长相,和过于接地气儿的言谈举止……实在是印象深刻,这让他不免有些怀疑苏曼口中所说的“交流融洽”的真实性。   但看着苏曼自信的神情,田庆丰也没多想,只嘱咐道:“这位张三同志我曾见过一次,是个说话有些……粗犷的同志,他要是敢跟小苏你说啥不好的话的话,你对他也别客气就是了,总不能在自家公社的地盘上让你受委屈的。”   尽管苏曼知道对方在见识了自己手拍桌子的绝活儿后,是绝对不敢再跟自己面前撒野的,但听到田庆丰这番话,她也还是觉得心里头熨帖极了,没有反驳,而是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此时正在路上的张三打了一个喷嚏:是谁?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   张三的大名叫张兆福。   因为在家里头排行老三,从小到大,不管是家里人还是亲戚朋友,都管他叫“小三子”,所以一直到他被招进公社当干部,大伙儿也都习惯了叫他张三,或是三哥。   张三只念到初中毕业就不上学了,这样的学历在生产大队里还能算是拔尖儿,但在公社里头可就不算什么了。要不是他姐夫在公社里是后勤主任的话,也轮不上他这样又没学历也没见识的人进公社上班。   不过张三虽然嘴欠儿了点,却是个识时务,会说话的人,所以在进了公社以后,他也凭借着这点子小聪明,得了领导的看重,当上了个小干部,没事儿给跑跑腿啥的。   但如果早知道自己这跑腿儿的差事会在苏曼这里遭遇事业滑铁卢的话,张三真是宁可继续做一个公社按月领工资的小干事,也不愿意被领导使唤,安排来到麦秆公社,参观他们的服装厂。   在出发之前,张三甚至都求到他姐夫面前,想让他想办法换个人过去。但奈何领导已经发话,非说张三之前去县里那趟也已经和麦秆公社的代表打过交道,让他过去最合适,偏就不换人。   没办法,张三只能强忍着心里对麦秆公社的恐惧,出发了。   说实话,他真不是像姐夫说的那样,是因为嫌弃麦秆公社不如他们张家邬公社富裕,嫌那里环境不好,不乐意在那儿待两天。   他主要是害怕……   害怕遇见苏主任!   自打上次在县里头见识了苏曼“巴掌碎桌子”的本事以后,平日里最爱招猫逗狗,跟公社办公室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干事逗个贫的张三是再没有半点心气,整个人都变得清心寡欲起来,完全是让苏曼那一下子给留下了阴影。   但在接到领导下达的死命令以后,张三是再如何不情愿,也只能听从领导指挥,出发去麦秆公社考察了。   只是在从张家邬公社出发的路上,张三已经不知道在心里产生了多少回想要打道回府,换人来麦秆公社的念头。但随着他一个又一个根本没有被实现可能的念头的出现,麦秆公社也已经近在眼前了……   站在麦秆公社办公楼的门口,张三一脸视死如归地迈开了腿,准备先去门口传达室那里登个记,等着接待自己的人过来接他。   在等待过程中,张三看着眼前,方方面面都不如他们张家邬公社的地方,却不敢流露出半点嫌弃的目光。   只一心想着:千万不要让我在麦秆公社碰见女壮士,千万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女·苏曼·壮士:麦秆公社欢迎你![核善的微笑] 第63章 (修)   公社传达室门口。   张三在登记了自己是来自张家邬公社的身份,表明了他此番前来是为了参观麦秆公社服装厂的来意以后,可以说是受到了看门大爷和负责值班的干事小陈的热烈欢迎!   他们可是在就从苏主任那里知道公社服装厂打算开始盈利,要把衣服卖给其他公社的事情。   与其说他们是欢迎张三,不如说他们是对于张三来这里的目的有所欢迎。   在看过了张三的介绍信,确定了他的身份无误以后,传达室大爷和干事小陈对于张三这位来自富裕的张家邬公社,过来给他们麦秆公社送钱……咳,不是,是过来参观考察的同志自然是不能让他在传达室等着人来接,是一定要客气一些的。   所以,具体的安排就是看门大爷继续留守在传达室,而负责在传达室值班的公社干事小陈则在拨通了公社内部电话,和办公室的值班人员说了几句话,确认了信息以后,便十分客气地带领着张三准备前往办公楼,去找负责接待他的人,也就是苏主任的办公室,将人交给她。   “张同志,请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办公室——”   在小陈的带领下,十分担心会和苏曼撞见的张三带着一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情,十分拘谨地跟着走进了办公楼。   然而,在进到内部以后,张三对这个低配到不能再低版本的“大观园”可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啥好了……   ——实在是太破了!   相比较张家邬那足足有三层楼高的,内部装修虽然不算华丽,但起码也是年年都会重新刷大白的工作环境,麦秆公社办公楼的内部环境可以说是简陋至极。   都不用细看,张三就能看见大厅墙壁那斑驳的墙皮,和脚底下踩着的,坑坑绊绊,连个地砖都没有,还是用水泥铺出来的路。也不用多说,他就能从这其中清楚地意识到这个被称为是花阳县所有公社里最穷的地方,到底是有多穷。   这份认知,让张三不由得在心里面滋生了出了些许的得意,和高高在上的情绪,并且暂时遗忘了对苏曼的恐惧,并在心里想着,像这样比他们张家邬公社不知道穷了多少的地方,真的能办起服装厂,做出像商店里卖的那种成衣吗?   张三这样想着,忍不住问向走在前面给自己带路的小干事:“这位同志,你们的工厂在那儿呢啊?我一路走的都是大道,却一直都没看见你们服装厂的厂房在哪里。你们公社这方圆几里都是荒地,应该是一眼就能看到才对,我这看来看去都没能看到,不会是你们这厂房被建在下边大队里头了吧?”   尽管张三在心里一直告诫自己要收敛性子,一定要在确定苏曼不在公社以后,再说该用啥样态度对待这次工作。但早已经习惯了在张家邬公社作威作福的张三,再如何收敛,也还是没能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也就是对麦秆公社十分瞧不上的态度,也还是不□□露除了几分。   能在公社里面上班的人,不说都是人精,也起码都是懂得啥叫看碟下菜,对张三所表现出来的嫌弃,甚至是略带鄙夷的目光,领路的小陈可以说是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头真是恼火得不得了,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和来他们公社的目的,也只能是隐而不发。   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是客,来者皆是客……小陈心里头念叨着,想着对方可能会成为他们公社服装厂大主顾的身份,努力压着火气,对仍在一旁用挑剔的目光左右张望着的张三开口说道:“厂房就在附近。等负责接待您的同志过来以后,她会和您详细说明情况,也会亲自带您过去参观的,还请您稍安勿躁。”   “你不是要领我去厂房?”   “当然,我现在是要带您去找负责这件事情的领导。”   听到这话,张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你要带我去找谁?是你们公社的书记,还是服装厂的负责人?是男的女的?”   “我们公社书记可不是随便谁来都能见到的,但出于对张家邬公社的尊重,也为了能够更好促进我们两个公社之间的关系,我们书记特意派了厂里的副厂长负责这件事情。”面对张三的连问,小陈努力保持微笑地说道,“关于购买服装的相关问题,您都可以和我们服装厂进行友好探讨,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干事,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   服装厂里的副厂长……   张三没能察觉到对方那充满讽刺意味的回答,只默默在心里想着,那苏曼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只是个妇联主任,不可能会被派来负责服装厂这么重要的事情。所以,不管这副厂长是男是女,只要不是苏曼就行!   想到这里,张三原本还有些收敛的态度瞬间就变得更嚣张了起来。只见他抬了抬下巴,十分高傲地对走在前面的小陈说道:“那你们厂的厂长呢,为什么不是他来接待我?你要知道,我可是代表张家邬公社,过来和你们谈成衣批发合作的,涉及到的合作和资金可不是副厂长就能负责的!”   张三的话让本就对他态度有所不满的小陈气得是满脸涨红,正准备开口反驳对方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张三同志?一段时间没见,你的嗓门可真是够洪亮的啊!我这还在走廊那头的时候,就听见了你说话的声音,听上去是底气十足啊,连负责接待你的副厂长都不能被你看在眼里了——”只听见苏曼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这一道声音,和所说的内容,都让张三整个人都吓得浑身一抖。   他看着不紧不慢从拐角那头走出来的苏曼,紧张得吞了吞口水,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并在苏曼离自己还有十多布的距离时,伸手捅咕了两下自己旁边已经满眼多是崇拜的小陈,在对方不耐烦的目光中,十分识时务地小声道:“你不是说,接待我的人是服装厂的副厂长吗?为什么,会是这个女煞……咳,是你们妇联的主任过来?她应该只是路过,对吧?”   “怎么可能只是路过。”小陈用一种看二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刚刚还嚣张得不得了的张三,直接开口打破了他最后的希望,“所谓能者多劳,我们公社的苏主任不光是妇联的主任,同时还是服装厂的副厂长。这次负责接待张三同志你的人,就是我们苏主任。”   什么叫绝望?   这就叫绝望!   看着已然笑着走到自己跟前的苏曼,张三只觉得心跳加速,仿佛自己此刻已经化身为了当初在县里知青办时,那张被苏曼摇摇欲坠的,又被她一巴掌拍塌……木桌子。   张三:“苏、苏主任,好……好久不见。”   苏曼:“好久不见啊,张三同志。”   单从两个人的表情和简短的对话中,多少是有些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真的“久别重逢”还是“狭路相逢”。   但不管是什么关系,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又是什么,两个人也都没有忘记各自的身份和目的。   张三擦了擦自己鬓角流下来的汗,一边说着麦秆公社这边的“秋老虎”要比他们这张家邬热得厉害的话,一边小心打量着苏曼,思忖起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在两个公社的成衣买卖合作中占据上风。   “说起来,刚刚这位小同志和我说了,这次合作是由服装厂的副厂长全权负责……”张三想着自己出发前领导再三嘱咐的事情,也是鼓足勇气,开口问道,“那苏主任,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去厂房,看看工人们的工作成果?”   “当然。”苏曼欣然点头,朝张三伸手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厂房就在附近,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好的,苏主任请。”看着苏曼伸出来的,那双白嫩嫩的小手,张三畏惧地吞了吞口水,却不想他这一瞬的动作,正好被过来找苏曼请假的乔黎明看见。   乔黎明看着张三,知道他应该就是苏曼这几天准备接待的张家邬代表,也知道他的到来代表着一种赚钱的商机,但他也还是说不出为什么的,厌烦张三刚刚对着苏曼时所流露出来的表情。   那种类似于战栗却又混合着算计、贪婪的目光,是令乔黎明所厌恶的……是他曾经的噩梦。   看着苏曼和那个人虚伪地笑着的神情,和她越走越远的身影,乔黎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去临时厂房,等一定会去临时厂房的苏曼过去,再借此机会和她请假,或是说一些专业术语,成为她带领其他公社代表展示厂房时的一个亮点。   但莫名的,乔黎明有些不想在这个时候去和那样一个陌生又虚伪的苏曼对话。相比较她永远保持的和善的微笑,乔黎明觉得他宁愿去看第一次见到苏曼时,她脸上那样冷漠却又真实的表情。   当然了,如果可以的话,乔黎明更想要找一个能够和苏曼单独相处的机会,完成自己在知道她的名字,确定了她的身份以后,所想要确定的事情。   只是,这个机会有些难找。   正在乔黎明踌躇着的时候,已经完成了领路工作的小陈看见了他,问道:“乔知青?你怎么在这里,是过来找苏主任的吗?苏主任刚带着张家邬公社的代表去临时厂房那边了,你要是有事的话,现在追上去还不晚呢。”   追上去?   乔黎明看着苏曼带着人朝更靠近临时工厂的公社后门渐行渐远的身影,摇了摇头,只说道:“还是不了,我不过是想要过来跟苏主任请个假,提前回去一会儿。但小苏主任既然有事要忙,跟你说也是一样的。”   “这倒也是。”今天的工作是在传达室值班,负责大伙儿上下班登记签到的小陈点了点头,说道,“那乔知青你跟我过来传达室吧,做好登记以后,你就能直接回去了,也省得麻烦苏主任了,她这一天的工作也是辛苦,这种小事就不劳烦她忙活了。”   乔黎明在听到对方说自己的事情对苏曼而言,是件“小事”的时候,神情不由得暗了暗,低头签字的时候,眼神中也是充满了一种与他整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毫不相关的疯狂阴暗。   他不喜欢这个说法。   在用极为不工整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来漂亮的字体写下自己的名字以后,早就没了最开始来公社时那副“刺头儿”模样的乔黎明对十分粗神经,完全没意识到他不对劲的小陈笑了笑,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陈干事,还要辛苦您帮我跟小苏主任说一声,免得她不知道我早退的事情……”   “放心吧。”小陈毫不在意地说道,“苏主任每天都要看这个登记表的,你这早退的原因都写在后面呢,一看就能知道,不用担心苏主任会计较这事儿。”   乔黎明没再说话,只盯着那个签到本多看了几眼,便转身离开了。   而在他离开以后,和小陈一起负责值班的传达室大爷,看着乔黎明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和小陈说道:“陈干事,这就是苏主任说的那个大学生知青?这长相,也忒俊了吧?”   “嗐,这长得好看管啥用,不还是得被分配到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插队劳动嘛。也就是这乔知青还算有点真本事,被咱苏主任发现了他懂修理技术的手艺,许给他一个公社技术员的职位。不然的话,不还是得跟其他知青一样,搁地里头干农活嘛。就他这白白净净的模样,真要是下地干活,那迟早也得晒成黑疙瘩!”   小陈说着,看着乔黎明挺拔的背影,也忍不住咂摸道:“不过说实话,这样的长相,就是给晒黑了估计也还是有那小姑娘喜欢。唉,我要是有乔知青这样的长相,哪儿还用愁再找对象啊,那媒人估计都得给我们家的门槛儿踩平了!”   传达室大爷一听这个,憋着笑安慰道:“陈干事你今年不也才刚24嘛,不着急!那服装厂里头那么多没结婚的漂亮小姑娘,不都是机会吗!”   两个人说着,话题就彻底从乔黎明身上跑偏到大龄男青年搞不上对象的苦闷上了。   ……   正带着张三,朝着临时厂房走去的苏曼,还不知道公社里已经有不少单身男青年惦记上了服装厂这120名女工中那些未婚小姑娘,一心想着该如何讨人欢心的事情呢。   不过就算是知道,苏曼也不是那好棒打鸳鸯的人,反而是双手支持,乐意看到那些有着同样思想和目标,也都有着艰苦朴素,脚踏实地等良好品行的男女同志能够走到一起,成为革.命战友。   独立女性的“独”指的是独立的思想。代表着一个人拥有着能够独立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任何后果,能够对自己的人生负责,能够自己给自己做主的独立人格。   而这种独立,绝对不是字面上的孤独,或是独身一辈子才能算是“独立女性”的这种仍然要被别人定义的“独”。   如果一个人打着女性也要独立的思想,宣传着相关的独立口号,却以“独立女性怎么能和男人在一起”的言论束缚另一个人的选择的话,那么这样的方式,并非是号召独立,而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的,另一种对女性的道德绑架,和新一轮的思想禁锢。   像是此刻,苏曼带着张三来到厂房门口,推开门——   看着里面共计120名的女工们,和她们训练有素的工作场景,以及她们每个人脸上自然流露出来的笑容,苏曼觉得,这些工人已经离成为一个真正的独立女性不远了。   当然了,现在可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   大概是厂房里这些工人严谨了行为却不拘谨态度的表现,让苏曼有所放松。她难得放下了自己刻意端在张三面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只见苏曼张开手臂,用极为骄傲的声音,对张三说道:   “张三同志,这里就是我们厂的厂房;   “这些就是我们麦田服装厂的工人们——”   ……   作为一个非工业县,花阳县的地占面积虽大,附属的公社和生产大队虽多,但仍改变不了这里仍是以农业生产为主,是靠天吃饭的地方。   而其中,作为最富裕的张家邬公社的崛起,倒不是这个地方有啥特殊的,只是因为这个张家邬公社是离县城最近的公社之一,富裕的原因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多了一些能够得到县里补贴,和当地社员去县里打工、上班的机会罢了。   所以,在得知麦秆公社这个小穷地方竟然也敢开工厂的消息以后,张家邬公社的书记就跟听了天方夜谭一样,根本不相信,也没想过去和麦秆公社进行交流合作,更是没想过花钱去买他们这个还不知道真是假的厂子生产出来的衣服。   在张三抵达麦秆公社,并在一路上都认真观察当地情况,确定这里没有耸立起来的,类似县里工厂厂房样子的建构以后,他的想法也是和他们张家邬公社的书记一样。   而这,也是为啥张三会抵达麦秆公社以后,一上来就会问关于厂房的事情。   ——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麦秆公社这个小穷地方能建起那种市里面才有的生产成衣往外卖的服装厂,更不相信他们能有钱买机器,做出那种只在商店才会有的卖的成衣。   但眼前的一幕,却是让张三不想相信,也必须要相信了。   一间被打通的大平房……   六台正在工作的缝纫机……   120名精神面貌极好的工人……   还有,被成批摆放在最后面充当小库房位置的,那一眼看不出是有多少件,却能看出是崭新的,和商店里挂着的10元的成衣,是一模一样,甚至颜色、款式都还要更好看一些的……新衣服。   张三盯着那批衣服,不错眼地问站在一旁的苏曼:“苏、苏主任,我记得我们公社书记和我说过,你们麦秆公社当初和我们联系的时候,说按一件成衣10元批发销售,不要布票对吗?”   苏曼点头,补充道:“我想张三同志你也清楚,不要布票这个优惠力度是有多大,所以我们这边给的这个批发优惠,是需要一定条件的。”   张三:“什么条件?”   苏曼:“起拍100件。”   “一百件?!”本来这趟过来连一件都不想买的张三瞪大了眼睛,连本能对苏曼的畏惧都没了,大声道,“苏主任,这个条件也太苛刻了吧?一件10块钱,一百件就得一千块钱?!哪个公社能拿出这么多钱用来买衣服?!”   “张同志你先不要太激动,一百件对于你们公社而言,我还担心少了呢……”张三的喊声多少是影响到了干活的工人们,苏曼不想让他影响工程,便拿起一件成衣,示意他跟自己回办公室去谈。   一百件衣服多吗?其实并不多。   哪怕是整个县里最数地广人稀的麦秆公社的社员也都有将近五千人,更别说靠近县城又十分富裕的张家邬公社了。这一百件衣服对于他们公社将近一万的人口而言,也才占了百分之一。   衣食住行,说得不就是老百姓的日常需求嘛。   只是这个年代的人们习惯了艰苦朴素,再加上布票的限制,才使得成衣的销量变少,但在工人更多的大城市里,服装仍然是人们的需求,一种对美的需求。   所以说,人们不是不想要新衣服,只是没有条件买罢了。   而在买衣服所需要的条件里,苏曼虽然没有降低价格,却放宽了布票的限制。   在这样的条件下,要是还卖不出去衣服,那她这服装厂也就别干了。   回到办公室里,苏曼对仍在斤斤计较着想要不要布票,就要订至少一百件衣服的张三,没有选择再现自己“手拍桌子”的力大无穷,而是默默点亮了自己的[嘴炮]技能。   还没等苏曼开口,张三就劲儿劲儿地开口说道:“苏主任,我这趟过来是替我们公社领导过来考察你们服装厂情况,和生产成衣质量。虽然说我不能替领导做决定,但就你刚刚提出来的条件,别说我们领导了,就是我都觉得不可能。我不知道你们公社的情况,但对于我们公社而言,想要动用公账上的公款,是需要公社所有主任级别的领导都点头同意才可以的。所以我觉得,咱们也不用继续谈了,明天上午我就回张家邬!”   张三话虽这么说,但只看他说话时的神情,那一副等着苏曼给递台阶挽留一番,自己再借此砍价的样子,都不用猜就能知道,他这是在装样子呢。   要知道,这可是不用布票就能买到的成衣,在没有布票限制下,谁家能掏不出来10块钱呢?说实话,如果不是苏曼限制了必须得起拍一百件的条件,张三都想现在就掏钱,先给他亲娘和大姐买一件回去穿了!   但张三可没忘了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他可不是代表个人过来买一两件衣服回去的,而是代表公社来考察参观的。一百件衣服的订单,他可没权利拍板定,再加上难得出一次公差,张三再怎么不思进取,也还是想要往上升一升的。   平日里在他们张家邬公社,张三纯是靠溜须拍马,外加他姐夫的帮衬,才能在领导跟前混个脸熟,得来这次出公差的机会。但要说他有啥能力,那基本上是干啥啥菜,但他偏又是个不安分的,想在公社把根扎深点。这样的想法很难靠张三自身的能力得到实现,但要是借助外力……   比如,靠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跟苏曼这里,用最低价格把订单谈成……   从古至今,想要砍价成功的秘诀,不是可劲儿贬低想买的东西,就是摆出一副欲擒故纵的态度,或是进行货比三家选最低价的方法。   张三如今采用的,就是欲扬先抑,欲擒故纵的法子。   深谙这一招效果的张三难得在苏曼这个女煞星面前扬眉吐气了一番,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走人,让你衣服一件也都卖不出去”的样子,等着苏曼向他自己主动低头,将价格或是数量降低下去。   到时候,不说他能不能从中吃点回扣,也最起码能够在领导面前给出个满意的出差成绩。   然而……   苏曼完全没有接茬,反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张三同志你明天就要回张家邬吗?那真是太遗憾不能多留您在这里多待几天了。不过没关系,我们公社这边为了让工人们更好工作,跟县里面借了车,正好能顺路给您送回去,就是您得早点儿起。”   张三:“???”   就不打算挽留一下吗?!   按理来说,张三的法子对于一个才刚起步,亟待开拓市场,将生产的产品销售出去,好尽快回本的厂子而言,应该是极为有效,百试百灵的。   但偏偏他遇上的,是身经百战,且自身具备极强侃价能力的苏曼。   对于张三这种又当又立的行为,苏曼根本懒得跟他往下聊,反正田庆丰那边已经又联系好了两个公社,过几天还会再有一批过来参观考察谈合作的人过来,根本不差他们张家邬这一个公社的订单。   甚至,再退一万步说。   就算几个公社的订单都没谈成,那近在咫尺的国庆节,也给了苏曼实施planB的机会。   所以,她现在的态度就是不接受砍价。   你要是和我砍价,我就跟你逆向砍价。   像是此刻,才刚跟苏曼这边用了“欲擒故纵”技能的张三,现在就被苏曼反将一军。   ——“不买就拜拜”这一招,是直接给张三给架起来了,让他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张三有心想要一个缓冲的时间,来给自己搭个台阶往下,但苏曼却没给他半点犹豫和思考的机会,说着就要拿起办公室的电话筒,联系县里的拖拉机司机,跟他确定明天给张三送回张家邬公社的事情。   “别——”张三按住了电话筒,在苏曼故作茫然的目光中,无奈地松口说道,“既然苏主任你这里有电话,那能不能先让我打个电话回公社,问问……问问领导的态度……”   面对张三显然已经妥协的态度,苏曼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如果苏主任不嫌麻烦的话,当然还是回避一下更好。”对于苏曼友善的问话,张三知道自己这是上了对方的贼船彻底下不来了,但不管怎么说,这笔订单只要不要布票,那么对于他们公社而言,就还是赚了的。   这成衣买回去,就等于是他们公社所有的了。   到时候怎么卖,卖多少钱,就是他们说了算了。   而且,在公社其他人都不知道购买这批成衣不需要布票的情况下,他们完全可以提高价格,或是收取布票来卖,甚至可以卖去他们公社的供销社和农村合作社去……总之,这批衣服绝对是不会砸在手里面的。   想到这,张三就知道等会儿电话拨通以后,自己该怎么和领导确定这件事了。   就在张三和领导进行对话,不断给自己邀功,说着他对于这批衣服买回去以后肯定能大赚一笔的畅想的时候,站在办公室门外避嫌的苏曼虽然听不清对方说的话,但也多少能能够猜到张三正在给他上级领导“画大饼”的说辞。   无外乎就是强调不要布票这一点,和他们以批发价格买了这批衣服以后,可以再进行转卖的赚钱方法,顺便再摇头晃脑贬低一番麦秆公社,抬高几分他们张家邬公社。   但事实上,张三所想出来的主意,和他借着自己能想出这样好的办法,而努力说服领导的表现,恰恰是苏曼刻意为之,也是她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想要让服装厂迅速打开市场,并占据一席之地,经销商不能少!   苏曼从始至终就没想让自己一手促成、创建的服装厂只做那种做好了多少件衣服就往外卖多少件的生意,那样简直太窝囊了,不说赚不到多少钱,更是没法扩大经营,将“麦田”这个她有意识想扩展成为未来服装行业“老字号”的想法实现。   为了能够扩大厂子的市场,和影响力,从在最开始,她将四周围其他的公社作为第一开拓市场的时候,就已经是苏曼在下一步棋了。   她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能够将基层这块还没有被市服装厂和供销社吃下去“蛋糕”先吃进肚里去,让吃到甜头儿的其他公社自主成为她们服装厂的经销商,主动向外扩展市场圈子。而等到这些公社各显神通,把整个县城都拿下来以后,就该是其他那些个四郊五县的地界了。   整个葵花市,除了市服装厂这一家生产成衣的厂子以外,下边的十几个县城里头,可就只有她们麦田服装厂和另外分布在紧南头,和紧北头两家服装厂。   一个县少说也有十来万人口,多说能有几十万人,不管是怎么分,也绝对够她们麦田服装厂占据一片市场的地方。   只要名声打出去了,那就都不用苏曼上赶着去找买主,想从她们厂拿货的人就会主动过来。到时候,她就不用这么辛苦四处奔波、忙碌,只要在坐在办公室里数钱就行了!   想到这,苏曼再看向办公室里面正拿着电话筒小声说着话,生怕自己会听见的张三时的目光,就变得极为和善。   张三:谁的目光锁定我?!   苏曼:赚钱必备工具人!!   ……   公社这边,张三在结束了和领导的对话以后,态度可谓是端正不少,也不提砍价的事了,规规矩矩地开始和苏曼谈起购买成衣的事情了。   虽然对于到底要买多少件,买多优惠多这种事情,两个人还尚待商榷,但起码双方都摆出了想要合作的态度,也都没有想要占便宜的想法,就还能往下继续谈。   张三道:“我们领导的态度,是打算先订一百……不,两百件。但如果这次合作顺利的话,之后我们张家邬公社也可能会和麦秆公社这边进行长期合作、购买。所以,我想问一问,多订的话是不是还能拿到更多的优惠?”   “多订的话当然是会有更多的优惠,但我们公社办服装厂是为了创收的,不可能在一百件的基础上多订几件或者是几十件的情况下就给出一个出场价格,肯定是还是有标准的。”苏曼说道,“一百件这个数量,是想要拿到批发价,也就是不用布票的入场券,而想要拿到出厂价格的话,要至少五百件才行。”   张三:“出厂价能给到多少的优惠?”   苏曼:“在每一百件的总价上减50,买五百件就能在总价上减250,买得越多越合算。”   每一百件减50,五百件减250……在这个250还不算骂人的时代,张三根本没有多想,只打算好好算算这个优惠的力度合适不合适。   这样想着,算数不是特别好,但也懂得单纯加减这种笨法子的张三偷偷把手放到办公桌下面,掰着手指头算着这样平均下来以后,每件衣服的单价是多少。   算来算去,张三不敢置信地看向苏曼,问道:“所以,苏主任你给出来的出厂价,就是每件衣服才便宜五毛钱?!”   “五毛钱还算少吗?”苏曼表现得比张三还夸张,“张三同志,你知道我们厂的工人才挣多少钱的吗,知道我们厂卖这个价格才能赚多少吗?!五毛钱已经很便宜了,除非是一次性买一千件能够每件便宜一块钱,其他的优惠就只能是这样的了,是最低价了!”   如果不是场合、立场不对的话,张三甚至都想要给苏曼精湛的演技鼓个掌了。   张三曾经耳闻麦秆公社表演队就是苏曼组建起来,并且里面的演员也都是她□□出来的这件事情,因为他们公社一直想要邀请麦秆公社的表演队到他们公社进行表演,只是表演队的档期太满,得等到国庆以后才能轮得上他们。   而如今,张三虽然还没有机会见识麦秆表演队的演出,却是亲身感受了一番苏曼这个表演队师父的演技——简直是精湛至极!   看着苏曼在睁着眼说瞎话的同时,还能保持微笑说话不打磕巴的样子,张三可算是明白为啥人家这小小年纪就能当主任,当副厂长的原因是啥了——那绝对不是靠苏曼那手劈桌子的绝活儿就行的,还是得靠方方面面,全方面都得跟着发展起来的能力啊!   已经意识到苏曼一毛不拔的特质比她那一手怪力还要强上不止几分的张三是心服口服外加佩服,彻底没了和苏曼砍价的想法,也学着她睁眼说瞎话的样子,认真点了点头,说道:“苏主任您这说话办事就是敞亮,给出来的优惠也是很实惠的,不过我们书记电话里也说了,的确是公社账上钱不多,真就只有买两百件成衣的款子,所以咱们还是按刚刚说的来,先订两百件,以后再找机会!”   张三跟自己这现学现卖来的小话还真是说得一套一套的,这倒是让苏曼有些惋惜对方不是麦秆公社的人,不然的话,好好培养培养,那厂子里头的销售部门不就有人干了嘛。   但这么一丁点的惋惜并不算可惜,人才嘛,都是需要培养的,只是培养时间的长短罢了。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订单的事情敲定了,其他事情和想法再多,也都得等一会再说。   根据张三所说的,他这趟过来得有些匆忙,而没有带公社公章的原因,苏曼只能先和他签订一个有他本人签名和手印章的订购协议书。   之后的正式协议则交给田庆丰直接派人去张家邬公社那边,带着200件衣服一起,当场签订合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在签订好简单的订购协议合同后,苏曼大方地主动伸手,对张三笑着说道:“真是没想到在上次县里一别后,我和张三同志你还能再见面,并且有了这样紧密的,事关两个公社的合作关系。三天之后,我们这边会发货到张家邬公社,到时候还要麻烦张三同志你多多照顾我们这边过去的同志啊!”   张三看着苏曼伸出来的手,熟悉的紧张感又重新回归了。   “合作愉快……愉快……”他勉强地笑了笑,边说着,边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对这双手的胆怯,轻轻握了握又马上分开。张三嘴上说着愉快二字,心里头却是怎么也愉快不起来,只盼着赶紧回去公社,以后能和苏曼再也不见!   张三:好想家,好想我爹和我妈!   ……   就在苏曼只用了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就谈成了这笔足足价值两千块钱的订单的时候,提前早退回去生产大队的乔黎明,也是终于在走了将近两个小时以后,回到了已经安顿好“牛鬼蛇神”的生产大队。   牛棚被建在离知青小院不远的地方,那里被单独划分出了一小块自留地给他们种菜,房子虽然是最简陋的土坯房,但房顶不会漏水,住在里面不会风湿,也不用人手风吹雨淋,里面还有给他们垒出来的大通铺,看起来是不太讲究,可是这个在冬天,只要勤快点烧炕眼就能暖暖和和过完一冬。   这些看似不经意,却实实在在能够为这些已经饱受了太多风霜雨打的人给予太多太多的希望。   而这些,都是苏曼亲自安排的。   乔黎明看着不远处的牛棚,看着神情中仍带着许多不安,但也开始在那一小块自留地上面播撒种子的他们,眼神里是说不清楚的情绪,让人也看不明白。   他站在这里看了那里许久许久,一直到他们进到那间能够遮风避雨的屋子里以后,乔黎明才离开,踏上回去知青小院的路。   在回到知青小院,但还没有进属于男知青统一的房间里的时候,乔黎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嗯,这个时候还没到下工的时间,院子里其他的知青应该都在地里干活,他应该能够独处一会,趁此机会想一想他一直没能琢磨清楚的事情了。   只是……   乔黎明走到房门前,在手已经放在门上,说着就要推开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房间里,有人。   还是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变成自己想成为的样子,而不是做别人想让你做的事情,成为别人想要你成为的样子。   共勉。   感谢在2021-09-10 19:33:59~2021-09-11 19:5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乔黎明出身军人世家,从小就被他爸扔进部队里头,跟一帮兵油子手底下摸爬滚打来的。虽然后来他没有按照他爸的想法入伍参军,而是走了学习兴国的路线,给他爸气个好歹,但多年来的训练已经刻在他骨子里,永远挺直的腰杆是他如何也弯不下去的。   这样需得是经过多年训练才能有的素质也在此时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站在屋门外,乔黎明放轻了呼吸,在确定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以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顺着并不严紧的木门板子的缝隙,向里看——一眼就看见了正鬼鬼祟祟站在自己床位前的女人。   只一眼,乔黎明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蒋青蔓。   同住在知青小院的女知青。   在被分配过来的这半个月时间里,乔黎明几乎将整个于家堡大队的社员,包括知青小院里的新老知青都认识了一遍,将他们每个人的名字、长相特征和对话中他们所主动说出来的家庭背景、自身特长、交友情况等都了解并记住了。   这是他自从……   所养成的习惯。   像是此时此刻正在屋里头小心翼翼翻着自己行李包的蒋青蔓,乔黎明只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记起了关于她的一些信息,比如她为人十分高傲,总是瞧不起人,所以不咋受待见,也比如她出手大方,总是靠讨好记分员来逃脱上工干活,再比如她对其他女知青,尤其是陈秋苹和赵兰妮的恶意,这似乎是出于嫉妒。   但在这些信息里,乔黎明提取不到任何促使蒋青蔓这个和自己几乎没有过交集的女知青,趁着其他人上工的时候,跑进男知青的宿舍,只为了翻自己行李的原因会是什么。   这一次下乡,乔黎明没有带太多东西,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衣服以外,他只带了一些钱和票,行李包可以说是简单得一目了然。所以,向来不缺钱和不缺票的蒋青蔓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为了偷走这些钱和票?   乔黎明否定了这个可能。   但在行李包里,除了钱和票还算之前以外,就只有衣服和一些干粮了。而刨去这些,乔黎明身上最值钱的,也只有他手上戴的手表,但这是没办法偷走的东西,想偷的话也不应该翻行李。   所以,这个和自己无冤无仇,也从未有过交集的女知青,是想干什么?   ……   在看到蒋青蔓从自己的行李包里拿出了一件他夏天穿在衬衫里面的白背心,和一条晚上睡觉时会穿的棉质短裤时,乔黎明只觉得心头一瞬间涌上了极大的厌恶——为自己的衣服被对方所碰到。   她拿着这两件衣服做什么?看着蒋青蔓在拿到这两件衣服以后,就准备离开的行动轨迹,乔黎明来不及多想,就连忙闪身躲到了宿舍旁边的厨房里。   看着蒋青蔓离开男知青宿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子里没有人以后,便一个闪身回去了女生宿舍,还十分做贼心虚地将宿舍的窗帘拉上了的举动,乔黎明并不觉得对方这样做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慕,或是她自身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因为他已经顺着对方因匆忙而没能拉紧的窗帘缝隙中,看见她将自己的那两身衣服,放到了并不属于她的行李包中。   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乔黎明一边闪身离开了知青小院,没有戳破对方这明显是想要栽赃嫁祸于人的行为,一边只觉得头痛欲裂,死死地咬住牙齿,以此来抗衡这份已经折磨了他多年的痛苦。   而在那些已经不止出现过一次的,琐碎的记忆里,他看见了什么?   大脑在又一次被强行灌输那些碎片式的记忆时,乔黎明意识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想要朝着上工地点的方向走去求助的时候,身体却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到了新搭建起来的牛棚走去。   在昏迷的前一秒,乔黎明只来得及看到自己被挂着极尽屈辱的牌子,受人唾弃的场景,整个人便昏倒在了知青小院和牛棚之间的土坡,彻底不省人事了。   ……   蒋青蔓是和陈秋苹、赵兰妮同批被分配到麦秆公社-于家堡生产大队的知青。   因为性格太过任性,总是瞧不起身边人,又不愿意付出劳动,总是在知青小院轮班进行刷碗、挑水的集体工作时偷懒……所以,知青点的这些知青们,除了受她容貌吸引的几个男知青愿意和她搭话,没事儿帮她干点活计的以外,其他人都不太喜欢和她相处。   当然了,向来自觉高人一等的蒋青蔓也不乐意和他们交朋友,在被分配过来的这半年时间里,她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总是借着她家有亲戚在县里为由头,拿着她那个在县里工作的亲戚开的证明和大队这边请假,一个礼拜能有两三天都住在县里,连知青小院都很少回来。   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向来嫌弃知青小院环境简陋,又不愿意和其他女知青睡大通铺的蒋青蔓却一反常态的,总回来大队这边住,县里都不怎么去了。   对于这件事,知青小院里不少都在私底下猜测这是咋回事。有的猜是她县里的亲戚受不了她这副小姐做派,不许她再去县里住了,有的则猜测她这是怕来了新知青把她的床位给占了,所以才会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但不管大伙儿如何猜测、好奇,蒋青蔓也都还是那副“谁都瞧不起、看不上”的样子,我行我素地在知青小院主住下了,只偶尔回一趟县里,每每回来还总是心事重重的,让人更加好奇了起来。   像是此时此刻,蒋青蔓在昨天下午从县里回来以后,就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还十分大方地给大伙儿分享了她平时总偷偷藏起来,生怕别人看一眼就没了甜味儿的糖果,说是啥身体有些不舒服,拜托他们帮忙分担一下她今天的工作。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   知青点的众人虽然平时不咋待见她这种吃不了苦的娇小姐行为,但既然吃了她的糖,她又难得低头拜托他们帮忙,大伙儿自然也不好拒绝,全都答应了她的请求,打算一起帮帮她,反正他们也都习惯了这些繁重的地里活,只帮今天一天的忙也不算太难办,最多也就是今天晚点下工。   下午上工的时间是两点半,大伙儿在答应帮蒋青蔓完成半天的工作以后,先是睡了一个午觉,才准备迎着日头去上工。   看着蒋青蔓显然是一中午没睡,眼底下都有些发青的样子,众人都以为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难得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并嘱咐她一个人在知青小院要注意安全。   但众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才刚离开知青小院不久后,“身体不舒服”到起不来床的蒋青蔓就利落地从大通铺上坐了起来。   坐在无人的宿舍里,蒋青蔓神情复杂地想着昨天自己回县里时,说是只要自己回大队住一段时间,就能给自己在公社甚至是县里安排工作的舅妈陈丽娟对自己说的话……   县城,蒋青蔓舅舅家。   因事业比舅舅更成功,而已经是这个家里说一不二女主人,连蒋青蔓都不敢轻易得罪的陈丽娟享受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丈夫的外甥女忐忑讨好目光的同时,轻啜了一口茶,说道:“青蔓,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一定是不想一辈子留在农村当知青吧?”   蒋青蔓拘谨地点了点头,说道:“舅妈您在政府里工作也是清楚的,这知青的日子哪有说得那样好,我这才不过插队半年,就已经受不住了,真要是一辈子都回不去城里的话,那我可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才好了。”   听见这话,陈丽娟装模作样地晃了晃头,道:“要我说啊,像青蔓你这样家里头娇养出来的小姑娘,就应该是坐在办公室里面,轻轻松松地工作、生活,再找一个城里的对象,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天天上工干农活,整个人憔悴得都不成样子了!”   “我知道舅妈您心疼我,但您说现在这又有啥办法呢。”蒋青蔓略显麻木地看向从自己插队下乡以来就一嘴假把式的陈丽娟,说着她已经说了无数次想要对方帮忙找工作的话,“舅妈您在政府上班,要是能有合适的机会,还是得请您帮帮我……”   陈丽娟:“我现在就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蒋青蔓:“!!!”   听到陈丽娟的话,蒋青蔓猛地抬头,追问道:“舅妈,您真的能给我找到工作,让我离开于家堡那个穷乡僻壤,重新回到城里来工作?!”   “当然可以。”陈丽娟拉着蒋青蔓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着,“只要你按我说的,这样……”   蒋青蔓听完陈丽娟的话,眼神中满是对她所说内容的惊惧:“舅妈,您怎么能……我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偷偷溜进男知青的宿舍,去偷……去拿人家的衣服呢?!”   “谁让你当着其他人的面儿去拿衣服了,这种事情当然是得背着人干了!”见蒋青蔓有所抗拒,陈丽娟冷哼一声,道,“当然了,青蔓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不就是在农村当一辈子知青嘛,舅妈相信你就算是不听我的话,也一定能熬出头的。”   陈丽娟这番话无异于是一种威胁。   而事实证明,蒋青蔓是无法拒绝这样以前途未来作为威胁的手段的。   ——她答应了陈丽娟。   答应了要帮陈丽娟偷一件,那个才刚来插队不到半个月就得到公社青睐,成为了公社技术员的乔知青的衣服,并将这件衣服栽赃给另外一个人。   然后,她要去举报他们乱搞男女关系。   并且,还要污蔑他们和新抵达公社的那群“牛鬼蛇神”有私下交易。   蒋青蔓坐在空无一人的女知青宿舍里。   蒋青蔓站在空无一人的男知青宿舍门口。   ——推开门。   等待她的,不是万劫不复,而是花团锦簇。   想到陈丽娟许诺自己只要按照她的吩咐做完这些事情,就能够离开这里,回到城里并得到一份工作的蒋青蔓这样告诉自己。   所以,在拿走了整个男生宿舍里,只有乔黎明有的,那两件缝有首都服装厂标签的衣服,并将这两件衣服塞进陈秋苹行李最底层,暂时还不会被对方发现这两件衣服的位置以后,蒋青蔓只觉得心脏跳动得厉害,双手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接下来,她还要想办法不让别人怀疑曾在宿舍里一个人独处过的自己,还要让乔黎明和那些“牛鬼蛇神”扯上关系,让其他人怀疑陈秋苹和乔黎明的关系,还要……   还要去举报他们两个,并揭穿陈秋苹和公社妇联主任苏曼的关系,好能够让陈丽娟借题发挥,达成她想要整苏曼的目的……   从小到大,最多也就是性格任性了一些,借着从前家里还算富裕而欺负过同学,但从来都做过这样陷害他人事情的蒋青蔓傻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回忆着自己刚刚所做的事情,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却又仍忍不住想着陈丽娟说好的,要给自己一份县里工作的补偿。   没有人是天生的坏人,但也没有人是天生的好人。   善与恶之间只隔着一层墙,念头转变也不过只是一瞬间。   在蒋青蔓足足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自己做出这样自私自利事情的事实认清,并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回头的时候,也差不多是今天负责厨房值日的知青回来的时候了。   她得离开这里。   蒋青蔓想,如果自己想要洗清自己的嫌疑,她现在就一定要先趁着其他人没回来的时候离开,等到她们都回来以后再回去。   所以,她现在要先绕路去大队部借自行车,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去公社卫生所拿药,等回来的时候,只要和他们说自己在他们离开不久后就骑车去公社拿药就行了!   这样想着,蒋青蔓就行动起来了。   ……   蒋青蔓回来的时候,才刚是下午五点多的时候。   在将自行车还给大队以后,她慢悠悠地朝着知青小院走去,并在即将进去以前,故作虚弱地扶了一下门框,却意外发现自己并非是众人的焦点,一群人反而是都聚集在男知青宿舍那边,像是在议论什么事情。   这让做贼心虚的蒋青蔓心里一紧,也顾不得表演“西子捧心”了,快步走到男知青宿舍门口,垫着脚往里看了看,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呢,发生啥事儿了?”   蒋青蔓问的人是一个一直对她有些许好感的男知青,对方一见问话的是她,连忙嘘寒问暖道:“蒋知青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们这下工回来发现你不在,可是担心坏了!你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不?”   “我刚从公社卫生所回来。”说这话时,蒋青蔓故意抬高了音量,以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去向,“你们刚上工不会儿,我就觉得难受得不行,便去大队部借了自行车,打算开点药。卫生所的大夫说我就是有点中暑,给我开了点解暑药,这会儿感觉已经好多了。”   说着,蒋青蔓故作好奇地往宿舍里面看了看,问道:“不过,大伙儿这是干啥呢,咋都聚在这里啊?”   “这不是乔知青,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晕倒在……在牛棚附近,被那群人发现以后,过来通知的我们。”男知青小声说着,努了努嘴道,“这不,刚给抬回来,人还没醒呢。”   晕倒在牛棚?   被那群人发现?   现在还没醒过来?   听到这话,正在愁自己该怎么让备受公社看重的乔知青和那群“牛鬼蛇神”搭上关系,好让自己进行下一步给他们“泼脏水”环节的蒋青蔓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这一更了。家里经济情况出了点问题,所以这个月放弃周末日万的计划,要去做努力赚钱做兼职了,所以不好意思[鞠躬道歉]   ------   其实我现在不太爱在作话里解释剧情了,因为总觉得越解释越生硬……好吧,主要是我一开口就会给人一种我很严肃,又恨较真的感觉,但……但还是想强调一点:小乔同志并没有重生,感情线的发展中也没有啥前世今生、强取豪夺的这种情节,后面都会有解释的,他有点疯批但这是有原因的,和小曼没关系,感情线现在推动连0.1都没有的。当然,看自己喜欢的文是每个人的自由,但没有的剧情就是没有,人设、大纲都是早就做好的,这一次的人设也都是我的一个尝试和突破吧。   所以,有宝贝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牛马男主”是啥意思吗?   我可能真的是out了,搜了半天也没能搜出来一个确切的解释orz   感谢在2021-09-11 19:56:32~2021-09-12 20:49: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玩球的黑喵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126372 10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在听到这群知青七嘴八舌地说着那群“牛鬼蛇神”是怎么找到的他们,他们又是如何给乔黎明带回知青小院的过程,蒋青蔓只觉得自己这简直是太幸运了,可应了那句“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俗话,给了她一个造谣生事的机会。   “说起来,乔知青今天回来得早,平时可都是要等到五六点钟才能回来的呢……”蒋青蔓边说着,边观察着众人神情上的变化,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乔知青今天既然提前从公社回来了,怎么还会晕倒在牛棚那个地方,被那群人发现呢……”说完,她补充了一句,“真奇怪,明明我出发的时候还看见他来着,那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呢……”   几个愣头青的男知青在听到蒋青蔓的话以后,下意识顺着她的话琢磨了起来:“对啊,乔知青这平时都得挺晚才回来的人,咋今天会这么早就回来,还晕倒在牛棚那边呢。”   其中一个知青突然开口说道:“说起来,之前我们都刚到县里等着被分配的时候,乔知青还曾和另外几个被分配到其他公社的男知青发生过矛盾,当时我也在,他们打架的原因好像就是因为那几个男知青在讨论那群‘牛鬼蛇神’,当时他们说的话都不怎么好听,乔知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就和他们打起来了,当时闹得可厉害了,负责分配的知青办的领导发了好大的火!”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屋外听见就是哗然一片。   毕竟乔黎明在被分配到于家堡生产大队以后,给人的印象就是十分礼貌、温和的形象,再加上他显然比其他知青都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的长相,可以说是让不少女知青和于家堡的年轻小姑娘都芳心萌动。   但一听这个,不少人就都有些踌躇,并不免顺着刚刚蒋青蔓话里隐含的意思,产生了一些关于乔黎明会不会真的和那些“牛鬼蛇神”有关系的怀疑揣度。   在场的知青中,岁数小点的尚且不能从蒋青蔓的话里听出别的意味,只单纯懵懂地相信她的话,和她并非有意的态度,却不代表那些早一批过来的老知青能听不明白。   看着说话内容显然是意有所指,像是要给乔黎明扣上和“牛鬼蛇神”有牵扯,可能也是“黑帮”帽子的蒋青蔓,他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捕风捉影,也不要随便揣度一起插队建设农村的好同志,乔知青现在人可还昏迷着呢,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知识青年做出来的事情!”   这样带有深意的目光,这样明晃晃地打脸,让原本还想要再说几句的蒋青蔓心虚地缩了缩肩膀,生怕被他们看出来自己真正的打算,没了再继续往下说的想法。   而就在这个时候,乔黎明醒了。   才刚苏醒的乔黎明并不知道自己是被牛棚里的人发现后,又被其他知青运回来的事情,只一心想着自己在昏迷时所看到的画面,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却又碍于知青们的在场,只能先放下心事,询问起自己昏迷以后的事情了。   在听到自己是被那群“牛鬼蛇神”发现的事情以后,乔黎明的目光闪了闪,岔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虚弱地同其他知青们道了声谢,并在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以后,便故作无力地表示自己想休息一会儿。   众人见乔黎明面色苍白,连说话都透着虚弱的样子,也不好继续打扰他,便都先离开了宿舍,准备去做晚上的大锅晚饭。   在所有人都陆续出去前,负责男知青的队长对乔黎明说道:“小乔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一会儿饭做好了,你的那份我会给你送进来的。”   “今天真的是太感谢大家了,也谢谢队长你了。要不是你们的话,我还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更有可能会被人误会我和牛棚那些人的关系,到时候可真是让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等回头我身体养好了,一定请大家吃饭!”   乔黎明说这话的时候,还没走利索的知青们在听清楚这几句话以后,都不免有些心虚刚刚他们的确有对此事进行猜测的行为。尤其是在乔黎明如此感激的目光下,众人都不免有些心虚,全都打着哈哈道:   “乔知青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伟大的领导人说过,我们都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革.命同志,帮你不是应该的吗!”   “对啊!再说乔知青你是啥样人就算我们不清楚,知青办还有公社的领导也都知道,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分配你过来这边插队,更不可能让你去公社当技术员啊!你和那群‘牛鬼蛇神’绝对是没有关系,我们大伙儿都相信你!”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都没有注意到蒋青蔓越发铁青的神情,和乔黎明笑不达眼底的样子。   “谢谢你们相信我……”乔黎明温和地笑着,看不出半点昔日与其他知青打架时的狠戾。但等到众人离开以后,他的神情却倏地变成了深思。   这是乔黎明在这半年多来,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的晕倒了。   第一次是在过年的时候,父亲原来的老部下过来拜年,然后他在晕倒昏迷的过程中,看到了那位被父亲信赖有加的老部下偷偷进了他的书房,拿走了他和学校教授的信件,并借由这位教授曾经推荐过一个学生出国留学,有资本主义倾向为由,连同那位教授一起,举报了他们全家。   醒来以后,乔黎明第一时间回到家里,将那些信件烧了个干净,并将一张张白纸塞进陈旧的信封里,以确定他在昏迷时所看到的事情,究竟只是他心理出了问题,还是真的会发生。   信封被偷走了。   他们被举报了。   那一张张白纸从信封中掉落出来的时候,乔黎明看见了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是老部下举报他家的父亲的不敢置信,也看到了那位曾经救过父亲一命也被他救过的老部下惊悚的表情。   他在咆哮、质问、疯狂。   他没有半点愧疚。   在那之后,乔黎明便开始频繁地晕倒,频繁地在昏迷中“看到”了那些他也不知道是真实发生过,还是想让他有所规避的记忆。   在那些记忆里,他们全家因为那些信而被扣上一顶无法辩解的帽子,那些和他们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总是一脸慈祥温和模样,却早就想要分割父亲权利的人们像是一群鬣狗,撕扯着他们全家的血肉。   乔黎明看着“父亲”被下放农场,看着“母亲”无法承受这样的侮辱而自戕,看着“自己”被放进牛棚,成为“牛鬼蛇神”中的一员……   在一次次的昏迷,一次次地目睹着那些经历的乔黎明只觉得他自己好像被分裂成了两半。   一半是现实中还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却让他分辨不出真实与虚幻的自己;   一半是经历了一次次昏迷和记忆灌输后,早已经将癫狂刻进骨子里的自己。   渐渐地,几乎整个部队大院的人都知道,老乔家那个本来前途无量,直接被特招进部队工业厂的,那个平日里待人有礼温和的小乔变了……变成了一个总是会晕倒不说,看人的眼神也都没了从前的阳光开朗,变得越发阴翳的病秧子。   看着乔黎明一天比一天沉默萎靡,越发爱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眼神也越发癫狂的样子,乔振海和黎爱华夫妻俩是又担忧心疼,又恨铁不成钢地,不知道该怎么开解突然就变成这样的儿子。   直到……   在乔黎明整整半年都没能治好时不时晕倒,整个人也都有了翻天覆地变化,使得乔振海夫妇都想打算采取强制措施的时候,他却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一样,恢复了以往沉稳的样子,说道:“我想去插队,去一个叫花阳县的地方插队……”   在一次又一次承受着剧烈的疼痛,去看到那些记忆碎片的经历中,乔黎明终于从中窥探到了些许,关于自己为何会频频晕倒,并看到这些记忆的秘密,以及关于整个世界和所有人的真相。   而能够让他看到更多的,就是那个终于出现的,记忆里的“他”被分配的牛棚所在地——也就是那个位于祖国边界,距离首都遥远到不能再遥远的花阳县下的,于家堡生产大队。   那些记忆告诉他——   那里,是一切的源头。   也是,真相的所在地。   ……   事实证明,乔黎明的猜想,是对的。   因为自打来到花阳县以后,都还没有等到他被分配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的时候,乔黎明就在看到那些曾出现在记忆碎片里的,那群“牛鬼神蛇”的时候,没有晕倒就想起了很多,本应该也在那其中的“自己”在牛棚里的经历。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和那几个出言不逊的知青打起来的原因。因为他很难控制住,已经被这些记忆碎片折磨了半年而几近崩溃边缘的自己……尽管他知道这样是错的。   而随着乔黎明抵达麦秆公社……   随着分配到于家堡生产大队……   随着记忆碎片的频繁的出现……   就在乔黎明绝望地发现,原来这一切的发生竟然都只是……只是围绕着一个叫查一鸣的男社员,和一个叫陈秋苹的女知青的爱情故事的时候,他却在当地社员们的口中,以及自己的观察中发现——   本应该在这个时候已经和陈秋苹结婚的男主角竟然是一个抽风患者,被限制了人身自由?而女主角陈秋苹也根本没有像那些记忆碎片中展现得那样无能软弱,反而是个天天捧着书,拿着银针往自己身上扎的中医爱好者?!   对此,乔黎明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和在那一次次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画面,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但在之后又一次次出现的,他所看到的那些画面里,乔黎明终于意识到令这一切背道而驰的原因是什么了。   就像是一辆火车在正常轨道上行驶的时候,却有人扳动了道岔把手一样。   乔黎明想,既然在第一次晕倒以后,他能够通过烧掉的那些信改变他自己和父母命运,那么就说明,一定会有人也像自己一样,扳动了本该属于查一鸣和陈秋苹该前行的方向的“把手”。   ——那个人,就是苏曼。   因为乔黎明已经打听到了,查一鸣被确诊是抽风患者,并要求被限制外出活动的事情,是苏曼下达的决定,而陈秋苹学医这件事情,也被他发现,是和苏曼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而真正让乔黎明意识到苏曼不同的,还是他在上工的时候,曾找机会和查一鸣碰了一面,之后“看到”了关于有苏曼出现的画面——   那是一个和他见到的小苏主任完全不同的,并且和查一鸣、陈秋苹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人,是一个和小苏主任有着同样长相,却让乔黎明无法将她们认作一个人的,全然陌生的“苏曼”。   所以,乔黎明认为哪怕苏曼不像自己一样可以“看到”那些片段,她也一定有着不同于其他人的特质。   只不过……   乔黎明想起自己晕倒前蒋青蔓的行为,和自己晕倒时所看到的画面,觉得自己想要和那位完全不同于自己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个样子的小苏主任进行交流的计划必须得再一次延后了。   因为,他要先解决掉蒋青蔓这个,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假中,都故意陷害过自己的“臭虫”才行……   就在乔黎明思索着该如何“杀虫”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次“双面间谍”并想要将功赎罪的李素琴则在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以后,足足翻来覆去了一整个晚上,才终于在天亮的时候,下定决心——   她要去公社,找苏曼!   举报蒋青蔓!   作者有话要说:   可算铺垫出来了……虽然这也改变不了小乔同志现在才只是为了让陈副主任领盒饭的工具人的事实,但起码是解释清楚他真的没有重生,对女主也没有强取豪夺的想法,目前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阴暗其实都是受了太多灌输记忆刺激(就跟电疗似的)而导致的暂时的情况。   所以说,不管作为男主角的小乔同志能不能得到读者宝贝们的认可,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小伙的——   苏曼:的确,乔知青是个修理缝纫机的好小伙!   小乔:原来你只是把我当个工具人1551   感谢在2021-09-12 20:49:31~2021-09-13 23:05: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公社。   在谈成了一笔订单以后,苏曼可还不能休息。因为接下来她还要打起精神继续迎接另外两个公社代表,好争取在今年结束以前,多发展几个经销商,到时候借着服装厂所赚来的钱,去筹备砖窑的事情。   这样拿服装厂赚来的钱去成立砖窑的行为多少是有些渣男,但只要是能够帮助公社积极建设、发展的事情,就算是当一回“渣男”又能如何?反正等到未来砖窑也都建成以后,她还会继续拿砖窑厂挣回来的钱,供给她下一步计划中所需要钱的地方。   想到自己那整整一厚本的计划书,苏曼觉得自己怎么也能称得上是一个“海王”。   “渣男”什么的总归还是路走窄了些,是逃不过被痛扁一顿后再被甩掉的结果的!   “张三同志,你真的不打算再在我们麦秆公社多待几天,好好逛逛了?”新任“海王”苏曼用十分惋惜的目光,看着恨不得现在就顶替司机位置,一脚油门离开这里的张三,说道,“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多参观参观我们公社的呢。毕竟我们公社现在不光是服装厂的工作发展得十分优秀,连同妇联工作、扫盲班和社员培训等工作也都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我还想和你多交流交流呢!”   在见识了苏曼的武力以后,又感受了一波她能力上的强悍以后,直接受害人张三同志,并不是很想和她这个女煞星进行交流。   但这话他可不敢当着苏曼的面儿说,只能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还是不了,等下次有机会吧。我这毕竟是代表我张家邬公社来这边出公差,如今工作完成了,我这还得赶紧回去和领导汇报呢。”   说着,张三就给一旁木讷的司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对方赶紧开车!   “那真是太可惜了。”苏曼装作没看到对方迫切想要离开的神情,只说道,“不过没关系,三天以后我们公社的同志会带着一百件成衣抵达张家邬公社,张三同志你要是还想来的话,可以等工作结束以后,跟着车一起再回来待几天——”   苏曼话还没说完,终于领悟了张三眼神含义的司机就已经一脚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车,苏曼忍不住回头问身后的干事小刘:“我,有这么可怕吗?”   同样目送着车子狼狈而逃样子的小刘看着苏曼一本正经又略显茫然地问向自己的这个问题,没有半点迟疑地说道:“怎么可能!苏主任你可是咱们公社性格最好最温和的人了!”   “真的吗?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见小刘的表情不作假,苏曼也就没再计较张三的态度,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并为自己如此平易近人的态度已经深入公社人心的情况感到十分满意,顺便还不忘拉踩一下张三对自己的肤浅态度。   正说这话呢,苏曼突然眯了眯眼睛,看向这条从下边生产大队通往公社,再由公社通往县里的必经路的另一头,用她向来贼拉好的眼神儿那么一看——   李素琴?   苏曼看着站在路那头正往公社这边走过来的李素琴,陷入了沉思。   心想,这个时候她不在大队里面上工,跑来公社这边来,是又想闹啥幺蛾子?   ……   眼神不算好的李素琴还不知道自己这吭哧吭哧走得两条腿软得都像是面条一样,正扶着路边的一棵歪脖子树歇着的样子,已经被眼神极好的苏曼看了个清楚,只一心喘着粗气,心里忍不住骂着昨天借了自行车却给车胎骑漏气的蒋青蔓。   要不是她的话,自己也不至于没有自行车可借,只能腿儿着来公社。   李素琴一边捶着腿,一边小声嘀咕道:“这么老远的路,真不知道乔知青那个说晕倒就晕倒的体格是怎么坚持下来的……我这都走一个多小时了,累死了!”   这小声抱怨的话才刚说了几句,李素琴就隐隐听见好像有人在喊“李知青”,那声音还有点耳熟,让她还没能确定声音的方向就下意识站直了起来,四处看了看,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路对面的苏曼。   李素琴看着在看见自己以后,便和旁边的小干事说了几句话,就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的苏曼,是既心虚又激动,连忙跟着往前小跑了几步,和苏曼在这条路的岔道碰了头。   “苏、苏主任,您怎么在这儿?我这正说要去公社找您去的呢……”再见苏曼,李素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紧张害怕的情绪,边小心翼翼地问着对方,边又老实主动地交代起了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我过来找您没别的目的,就是知青小院那边有个不太安分的知青,我总觉得她像是没憋好屁的样子,就过来一趟,跟您说一下这事儿,免得……”   既然看见对方了,就不好装作没看见的苏曼过来迎了两步李素琴的目的,本来也是想问问她过来公社是干啥来的,一见她主动交代了,苏曼反倒是在琢磨了一下她那句“不安分的知青”后,用略带戏谑的打量目光看了看曾经有过“十分不安分”经历的李素琴,眼神里的含义不言而喻。   非要说的话,大概意思就是,李素琴同志你是不是以为你长得浓眉大眼的,又过来给我打小报告,就能抹去你不久前才叛变革.命的行为,忘了你也是“不安分”知青中的一份子了?你是不是忘本了?!   李素琴:“……”   心虚得一批.jpg   自觉心虚的李素琴被苏曼瞅得脸皮子涨红,想起自己在来时路上对蒋青蔓的不屑鄙夷外加那么一点点想看热闹的心理,就突然明白了而当时自己被猪油蒙了心,想要算计苏曼时,对方看自己时那嘲弄的眼神是由何而来的了。   如今,李素琴已经是决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可在跳出了从前宛如魔障了一般的状态以后,以旁观好事者的身份再看从前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李素琴也真是恨不得给之前做了那样事情的自己狠狠来上两嘴巴。   面对苏曼的目光,李素琴想着自己要说的事情,忍下了心虚与怯懦,说道:“我知道我从前做了糊涂事,苏主任您不相信我也属正常。但我今天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我知道。”苏曼在李素琴的忐忑中,露出了一个带有真诚的笑意,并说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要说的事情是什么,但我很高兴你能够过来公社找我,愿意将你发现的事情告诉我。李知青,我想,在下一次的招工考试中,你或许可以拿到一个好的成绩,如果你能够通过笔试的话。”   “!!!”   什么叫惊喜?   这就叫惊喜!   在意识到苏曼终于肯给自己改过自新机会的李素琴那一腔本来还有所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将还没能确切的事情告知苏曼的想法,和担心她会觉得自己是无中生有,故意陷害的情绪是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苏主任,谢谢您愿意给我这次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把握的!”说着,李素琴也不嫌脏了,直接抬胳膊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所流下来的激动的泪水,只觉得自己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苏曼向来受不了这一滚一滚落下来的泪珠子,连忙说道:“行了行了,别哭了。有这功夫,不如赶紧回去好好看看书,知识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现在用不上,可保不准未来也会用不上。”   李素琴哭得都有些打嗝儿了,控制不住地说道:“可……可是苏主任,我……我实在是……是太激动了!”   见对方的确是有些忘我的状态,苏曼索性板正了一张脸,故作厉声道:“李知青,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过来公社的目的了?如果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表演痛哭流涕的话,那我觉得允许你参加招工考试的事情,就得容我再思考思考了……”   一听这个,李素琴也顾不得组织语言,脱口而出道:   “和兰妮、秋苹同期被分配过来的知青蒋青蔓她,她说谎了——”   苏曼:“???”   说谎?这玩意儿我熟啊!   ……   鉴于李素琴不会无的放矢,对于她这词不达意的表述,苏曼虽然没能从中提取到啥有用的讯息,或是能够证明这个叫做蒋青蔓的女知青不安分的内容,她也还是带人回了公社办公室,打算给对方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她整理好想法,组织好语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白。   在兼顾了服装厂副厂长的职务以后,苏曼的办公室虽然因为她嫌麻烦没有挪窝,但办公室内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的小办公桌变成了一进门后占据了整个右手边位置的长桌,冷板凳也变成了有靠背的椅子,上面还铺着一层柔软棉花制的坐垫和一个竖放着的靠垫。而在办公桌和椅子的后面,则斜放着一个苏曼回身就能碰到的柜子,上面放着各种文件资料。   而在办公室的左边区域,则多出了一对藤椅沙发,和摆放着暖壶和瓷缸子的桌子,角落处还放着一张可以让苏曼平时坐累了也能躺着歇会儿的竹躺椅,上面还搭着一个被随手放在那儿的毛巾被。   这样的办公环境,谁见了不得在心里头赞叹一句“惬意”,又有谁见了以后会不羡慕呢?   已经在知青小院那个越来越拥挤的环境中生活了好几年,在此之前跟家里面也一直是住在十分狭窄的筒子楼里居住的李素琴,看到苏曼能够一个人就拥有这样好的办公环境,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她清楚,苏曼能够拥有这些,靠的是她的能力,而自己要是也想要过上这样生活的话,也不是靠羡慕就能达成的,也同样是要靠自己勤劳的双手。   为此,李素琴也只是在看到这间办公室里,和自己上次来时完全不同的环境设施变化以后,有那么一瞬的惊讶、羡慕之后,就规规矩矩地坐到了苏曼示意她坐下的藤椅上,没有东张西望,也没有去主动开口,只低头等着苏曼问话。   看着李素琴老实坐在对面的样子,苏曼倒是没想太多,只觉得这人要是做错事还真是得吃点苦头才能有成长,像是李素琴,如今看起来就没有从前那种贼眉鼠眼的样子了,让人看起来也觉得顺眼不少。   “李知青,你刚说的那个被你发现说谎了的蒋青蔓知青,她是说了什么谎话,才让你如此严阵以待,特意过来这趟告知我的呢?”苏曼边问着,边抬手拿起桌子上的暖瓶壶,给李素琴倒了杯水,难得温和地说道,“先喝口水吧,从于家堡到公社的距离可不近,你咋也没跟大队借辆自行车?”   李素琴捧着茶缸子,抿了两口水,说道:“大队的自行车在让蒋青蔓昨天给骑得车胎漏气了,我去借车的时候,大队长正忙着补车胎呢,就没借成。”   “蒋青蔓不就是你刚说她撒了谎的知青?”苏曼问道,“她骑车干啥去了,咋还给自行车车胎骑漏气了呢。”   “她说身体不舒服,骑车去公社卫生所看看……”李素琴说着,放下手里的茶缸子,将关于蒋青蔓的事从头到尾全都说了个清楚,并着重说了蒋青蔓故意引导大家觉得乔黎明和那群“牛鬼蛇神”的话,强烈表明了自己对她的怀疑。   在听到乔黎明昨天回去以后就晕倒的事情,苏曼知道了他为啥今天会托在服装厂上班的于家堡的女工替他请假的原因,而等到她听到李素琴说这个蒋青蔓疑似想要陷害乔黎明的行为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故意问语气十分笃定的李素琴:“可如果她真的看到了呢?毕竟乔知青晕倒在牛棚附近是确有其事的,她可能真的看到了呢。”   “不可能!”李素琴笃定道,“因为我能确定,蒋青蔓根本没去公社卫生所这件事情,知青小院的陈秋苹知青也能证明这件事。”   怎么又把秋苹扯出来了?苏曼有些跟不上李素琴的思路。   正在她想问个明白的时候,就听见李素琴说道:“苏主任你不知道,我头阵子上工中暑过一次,那时我也是去了一趟公社卫生所,所以我知道秋苹同志在公社卫生所那里学习的事情,但这事儿我从没跟别人说过,知青小院里的人应该除了兰妮外,也都不知道这件事,尤其是蒋青蔓,她很少回来住,更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情了。陈知青昨天就又去公社卫生所了,所以我在觉出来蒋青蔓不对劲以后,特意问了她这件事,陈知青说没看到蒋青蔓,所以……”   苏曼接着对方的话说道:“……所以,这就证明这位蒋青蔓知青是在说谎。”   李素琴点头,并笃定道:“我觉得,蒋青蔓她肯定是意图不轨,不然她干啥非要说谎啊?”   这让苏曼怎么回答?要说说谎本身,那肯定是不对的行为,但非说一个人说了谎话就等于是意图不轨的话……那这多少就有些没道理了。   说实话,在苏曼看来,李素琴这个猜测本身就挺没谱的,包括她特意过来公社,非要把这个猜测告诉自己的行为也是有点无中生有的感觉。甚至如果不是苏曼知道李素琴不敢跟自己随便说谎的话,她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和这个蒋青蔓有私仇,想借机报复。   不过……   虽说李素琴这个陈述事情的能力有点瑕疵,但她对于事情完整性的讲述还是可以的。像是此时此刻,苏曼在听完她把整个事情的经过讲完以后,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以后,就不可避免地开始“阴谋论”起来了。   当然,让苏曼有所深思的不是蒋青蔓说谎的事情,而是她说谎的原因和动机,以及被李素琴特意强调出来的,关于她对于一个和她无冤无仇连话都没说过两句的知青,也就是她对乔黎明的污蔑,是真的不经意,还是真的不怀好意的思考。   而如果蒋青蔓的所作所为真的是有所图谋的话,那么被她针对的对象,究竟会是乔黎明?还是那群“牛鬼蛇神”呢?   作为负责知青工作的领导,苏曼对于任何可能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人和事,不管影响多小,又或者事情还处于捕风捉影,没有确切的证据中,她也都不会置之不理。   尤其是在涉及到“牛鬼蛇神”这群人,和被自己提拔成为公社技术员的乔黎明,而这件事情还是被自己十分看重的知青中的一员可能是在搞事情的情况下,她更是要把事情调查清楚才能踏实。   思索片刻后,苏曼突然问道:“李知青,你说这位蒋青蔓同志在县里有亲戚?你知道是什么亲戚,住在哪里或是叫什么名字吗?”   “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她在这边的亲戚是她舅舅,不过她从来没说过她舅舅家住在哪里,只知道她有个表姐是去她老家那边当知青。”李素琴努力回忆着,突然说道,“啊,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一群知青去县里赶集的时候,她是在县医院那边下的车,说是她舅舅在医院里头上班,舅妈好像还是县政府里的领导,她总拿这事儿跟我们吹牛,说她舅妈能帮她安排工作,所以我们才知道这些事的。”   在县医院上班的舅舅,和在县政府能给安排工作的舅妈……苏曼对于李素琴提供的信息实在是有些没有思路,便将关注点放到了其他方面。   苏曼道:“李知青,这件事情我已经有所了解了,但你也知道我的办事风格,我是不会只相信一面之词就随便去怀疑别人的,所以,还要麻烦你辛苦一趟,骑一辆公社的自行车回去于家堡大队,让乔知青过来一趟,顺便让他把自行车骑回来。”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个事情的关键,就是涉及到了“牛鬼蛇神”的问题。而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除了还不清楚是否有刻意引导他人怀疑乔黎明的蒋青蔓以外,就只有乔黎明本人能够回答了。   所以,苏曼要亲自问一问乔黎明——   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晕倒;   为什么会被人发现是晕倒在距离知青小院不算近的牛棚附近;   还要问他为什么会对那群“牛鬼蛇神”,也对自己都表现得格外关注!   ……   此时,正在知青小院的宿舍里躺着“养病”的乔黎明特意请了一天假,打算趁此机会先把自己那两件被拿走的衣服拿回来,并给那爱给人扣帽子的蒋青蔓一个她绝对能记住一辈子的教训。   如果说,在昨天晕倒以前,乔黎明还不明白蒋青蔓为什么会突然拿走自己的两件贴身衣物,并且将那两件衣服塞进不输于她自己的行李包的话,那么在晕倒以后看到了身处牛棚里的“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后,乔黎明就没了探究对方的想法。   因为不管真实还是虚假,蒋青蔓这样做的原因也都逃不过她那颗自私自利的心罢了。   对于这样的人,乔黎明根本不想浪费时间,但也不代表他会轻易放过对方算计自己的行为。   所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蒋青蔓不是想要凭借两件衣服就污蔑自己和女知青的关系,还想要借着他晕倒在牛棚的事情给自己扣帽子嘛。   乔黎明想,既然造谣成本这么低,蒋青蔓这样人都能够这样做的话,那么他又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在确定蒋青蔓已经跟着其他知青离开了知青小院去上工,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以后,乔黎明潜入女宿舍准备将自己那两件衣服拿回来,并打算给如此费心费力只为了抹黑自己的蒋青蔓留下一个“小礼物”。   而就在他正准备放“礼物”的时候,乔黎明还不知道李素琴已经将关于自己晕倒和蒋青蔓的反常行为这两件事情捅给了苏曼,并正在骑车回来知青小院的路上。   ……   李素琴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刚把自行车停好,准备去喊乔黎明去公社的时候,会先看到本应该躺在男生宿舍的床上进行休养的乔黎明会从她们女生宿舍走出来……手里面,还拿着,两件,衣服?!   已经开始思索自己是该先喊流氓还是先逃跑的李素琴:“……”   同样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乔黎明:“……”   这是什么死亡现场?   现在换个星球生活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不是大肥章,但晚上还会继续写。主要是因为我想从明天开始把更新时间回归到固定的早上六点这个时间段,所以今天就先更一章啦(>人<;)同时,也真的抱歉昨天又请假的事情,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第67章 (修)   知青小院里。   李素琴扶着自行车站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的样子可以说是最佳防守,而这样的地理优势也让她随时都可以离开,去尽情喊“耍流氓,耍流氓”的话。   显然,乔黎明已经被对方当成了“流氓”。   生怕对方给自己灭口的李素琴在和对方僵持了好几分钟以后,意识到“敌不动我不动”这招实在是有点鸡肋,索性主动开口说道:“乔知青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我刚刚看到的事情的,你身后那道门也不是女生宿舍的门,你一定是走错了!不是偷女知青衣服的流氓份子!”   但她这话还不如不说。   乔黎明面无表情地抖落开手里的两件衣服,示意对方看过来:“李知青,请你看清楚,我手里拿着的是我自己的衣服,我对‘偷’这种事情没有半点感兴趣,不像是偷走我的衣服还要把这两件衣服塞到其他人行李里的蒋知青。”   话音刚落,乔黎明就在看到李素琴错愕却又好奇的目光。   “……”乔黎明不想节外生枝,但也不想被误会反而引出更多的事情,索性便将事情说开道,“这两件衣服,是我的。是昨天蒋青蔓从我行李里偷走。而李知青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幕,只是我在用她昨天的方法将我的衣服拿回来而已。”   “蒋青蔓把你的衣服偷走了,还塞到了别人的行李里面?她这是,这是故意的啊!”李素琴一副“真的吃到大瓜”的样子,不敢置信地用乔黎明也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就说,蒋青蔓不安分,可我没想到她这样整天就知道呜呜渣渣的,竟然也学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陷害人了?!”   乔黎明没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地就相信自己的说辞,这样倒是省了他不少工夫,只是……   他看着李素琴扶着的那辆十分眼熟的自行车,眯着眼睛问对方:“李知青,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地里干活吗?为什么会骑着公社的自行车回来?这辆车应该是小苏主任骑的那辆,怎么会被你骑回来?”   “我这不是刚从公社——”李素琴大剌剌地说着,却在看见乔黎明不算友好的目光以后,十分从心地说起了苏曼要自己传达给他的话,“苏主任听说乔知青你晕倒的事情以后,就让我回来通知你,让你骑车去一趟公社,她有事情要和你谈。”   “小苏主任怎么会知道我晕倒的事情?”乔黎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是你告诉小苏主任的。你还说了什么?”   面对乔黎明的诘问,李素琴心里头有些不满意他对自己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却又觉得乔黎明整个人的状态都有些不对,有些不敢反驳,便故意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说,去公社也是因为我知道蒋青蔓明明没去卫生所,却还要说自己去了卫生所的事情……你的事情是苏主任她……她主动问了后,我才告诉她你请假是因为昨天晕倒了,结果苏主任就说让你去公社一趟……”   对于这个回答,乔黎明没有全都信,也没有全都不信,只盯着李素琴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了一个让人放松警惕的笑容,对她说道:“真是辛苦李知青特地回来给我送信,等我把衣服放好了就出发。”   李素琴有些被乔黎明这突然的转变吓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下意识回了对方一句“不客气”的话才刚说完,乔黎明就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不过李知青你去公社举报同在一个知青点的知青这件事,除了我和小苏主任应该没有人别人知道吧?”   “……”听出乔黎明话语中威胁的李素琴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继续听着对方明目张胆地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想李知青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吧?”   “当然!”对于这个反问,李素琴下意识回了一句,并强挤出几丝勉强的笑意,点头说道,“乔知青放心,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我就知道李知青是个明白人,不然小苏主任也不会安排你过来通知我。”乔黎明说着,很快回到了宿舍,将自己这两件衣服放好,并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疏漏以后,便径直走到了李素琴身边,示意她松手。   李素琴:“……”   个狗男人,hetui!   李素琴心里头是恨不得给如此嚣张跋扈却还不忘保持嘴角笑容的乔黎明呼几个嘴巴子,同时,也不免为自己之前竟然还觉得乔黎明是个好同志,担心他会被蒋青蔓扣帽子的想法而感到脸疼。李素琴心想,要是乔黎明这样的都能被说是小可怜,那蒋青蔓都能说是惹人怜爱了!   然而,乔黎明并没有给李素琴太多做白日梦的时间,他已经直接骑着车子,朝着公社出发了。   ……   乔黎明在骑着属于苏曼的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回忆着刚刚李素琴说的,苏曼有事找他谈的话,只觉得内心带着一种反常的兴奋。   这种感觉和他之前觉得心口好像有野兔子乱跳的体会不算完全一样,它更像是一种在得知自己关注的人同样也在关注自己时的那种说不出来,却让人会想要将自行车骑得快点、再快点的感觉。   但等到乔黎明真的到了公社,到了苏曼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却又有些胆怯,不知道自己进去以后,该怎么面对对方对自己的问话。   如果苏曼问自己关于蒋青蔓的事情……   他要不要说自己对对方使出来的“反间计”呢?   想着自己这几次见苏曼时,她都是十分正面积极的样子,乔黎明是真的有些迟疑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犹豫……是害怕被苏曼误解自己是个不择手段的人?还是担心苏曼质疑自己的行为,而拒绝和他交流关于那些真实与虚假?   乔黎明无法辨别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是他常常“晕倒”的后遗症。   正在乔黎明犹豫不决的时候,听见办公室门外有脚步声的苏曼主动打开了门,在见到是他站在门口后,也没有太多诧异,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地问道:“既然已经到了,怎么不进来了?”   “我……”   “行了,先进来吧。”   苏曼没有理会乔黎明的迟疑,示意对方跟自己进办公室以后,她开门见山道:“听说乔知青你昨天晕倒在牛棚附近,还和知青小院里一个叫蒋青蔓的女知青发生了一些……误会?”   “不是误会。”在听到苏曼的问话以后,乔黎明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他坦白道,“我晕倒是身体问题,被牛棚里的人发现只是巧合。但关于蒋知青,我只能说她可能是想要整我,和……陈知青。”   “陈知青?”   “对,陈秋苹知青。”   乔黎明虽然隐隐约约知道在既定的发展中,苏曼和陈秋苹之间是一种类似于单方面敌对的关系,但那些碎片式的记忆没有告知他两个人之间还是继姐继妹的事。所以,乔黎明在提到陈秋苹的时候,倒是没太多试探的想法,只是单纯地陈述自己知道的事情。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她偷拿我衣服是要做什么,但看到她把衣服偷偷塞进陈知青的行李以后,我就猜测她可能是想要陷害我和陈知青,比如说我们有不正常的关系。可是我不明白这样做对蒋青蔓能有什么好处。不过小苏主任你可以放心,我已经把衣服拿回来了,她威胁不到我了。”   “当然,她也威胁不到陈知青了。”   乔黎明说着自己看到的事情,想了想,补充道:“哦对了,她似乎还想要让我和牛棚的人扯上关系,这点我是真的不明白她这样做的原因和图谋的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一点,蒋青蔓对我没有过恶意,对陈知青也最多就是……嫉妒?但仅仅只是这样的情绪,我觉得是不够她冒险做这件事的。”   这是苏曼自认识乔黎明以来,他第一次说这么长一串的话,也是他第一次展现他对一件事情的分析态度。可以说,如果不是涉及到了陈秋苹的话,苏曼甚至想给他认真鼓个掌,但在涉及到陈秋苹的事情上,苏曼实在是提不起太多旁观者才能有的兴致。   因为向来看小说都是“打开书马冬梅,合上书你是谁”的苏曼,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所处的这本旺夫文小说里,关于蒋青蔓这个只出场一次就领盒饭的女配,因对男主爱而不得,设计陷害女主角的婚后情节了!   但问题是,别说陈秋苹根本没有按照剧情发展嫁给男主角,就说那本该在这次剧情中有着强烈存在感的男主角查一鸣吧,他是早就已经在知青群体里面臭了名声了,人也已经被“确诊”得了抽风病,那是咋想也能知道,蒋青蔓是不可能对他再产生好感的,连面儿都见不着,上哪儿演“爱而不得”剧情啊。   所以,这个事情是又一次不甘心剧情支离破碎的世界意思所做出来的垂死挣扎?还是真的有人故意为之,故意针对陈秋苹,或是乔黎明所做出来的事情?   不,应该不会是针对乔黎明。   因为他的名字从未在书中出现过。   所以,是针对陈秋苹这个女主角,想要让她回归到原始剧情中吗?   苏曼思索之余,忍不住问道:“那乔知青你觉得她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会是什么呢?”   “排除我和陈知青与蒋青蔓有血海深仇的可能以后,能促使她这样做的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利益吧。”乔黎明随口分析道,“蒋青蔓在知青小院的时候总爱说她的舅妈,说她有多么多么厉害,能给她安排工作的事情。所以我觉得,或许是她的舅妈在安排她这样做的同时,许诺会给她一个工作岗位也说不准。”   根本不关心蒋青蔓这样做是出于什么原因,目的又是什么的乔黎明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已经将事情的真相分析出来的事实,只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曼。   乔黎明觉得,今天的对话正是他盼望已久的,能够让自己确定苏曼是否和自己一样的机会。   所以,在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以后,乔黎明便一心关注起了对方的反应,想看看她是否和自己一样,对蒋青蔓做出这样的事情而有着毫不意外的态度。   显然,苏曼的表情管理是完美的,她没有露出半点的破绽。   ……也有可能,是她的确不知道。   正在乔黎明在心中不断分析的时候,十分清楚乔黎明在这件事情中属于被牵连者身份的苏曼却不打算和对方继续聊下去了。   ——她既不想让乔黎明这位无辜的同志被剧情牵扯进来,也不想暴露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以及她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与解决办法。   所以……   苏曼用完就丢地对乔黎明说道:“我看乔知青你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想必是昨天晕倒这个事情对身体造成的影响还没有休养好,我觉得你还是得多休息几天,自行车就先借你骑回去吧,这几天服装厂的工作也都先歇一歇,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乔黎明没想到苏曼会这么抹得开脸,给自己叫过来以后就卸磨杀驴,连敷衍寒暄几句的时间都不愿意给自己,就这样直接请他离开?   “小苏主任,我骑了半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过来这一趟的确是有些消耗我的体力,所以我现在还没法着急离开,得先缓缓才行。”乔黎明说着,其所说内容代表的真正含义却是——你为了从我这里了解情况喊我来的时候咋没想过我昨天才晕倒的事儿呢,现在我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就用完就扔,借着关心我身体的理由给我“请”回去?没门!   说这话时,乔黎明看似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都是充满了压抑的情绪。   事实上,自从半年前他频频开始晕倒以来,克制住自己因那些琐碎记忆带来的精神上的打击,就成了他无时无刻都要保持住的情绪。   可有的时候,乔黎明也难免会有压抑不住的时候。就像是此刻,他看着仿佛将自己当做工具一样,用完就丢的苏曼,哪怕心里知道苏曼这样做可能是不想让已经把衣服拿回来,不会受到影响的自己再参与、牵连到这件事情中,可他还是不想离开。   正在乔黎明自己与“自己”进行对抗,努力控制着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内心世界所卷起的“风暴”的时候,苏曼就察觉到了他的不对。   在意识到乔黎明所散发出来,与他平日完全不同的,不算友好的气场后,苏曼眯着眼睛,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或者是她想要证明什么,不仅在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以后没有冷处理,反而是故意挑衅问道,   “乔知青,你还不回去大队,是想要继续和我唠家常吗?可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可继续聊下去的话题……还是说,你是想和我聊一聊,关于你为什么会这么关注牛棚,关注那些人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让原本还带着浅浅笑意的乔黎明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   在紧盯着苏曼的神情中,他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危险。   “那小苏主任你呢?是什么让你不再执着某些事情,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专心奋斗事业了呢?”从第一次见面以来就表现得十分无害的乔黎明终于在苏曼面前露出了他的獠牙,像是那天被苏曼看到的,他挥出的拳头一样,“明明你没有像我一样……那么没有这样经历的你,会是被什么改变了呢?而你的改变,又为什么能够使本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让人无法预料的新的改变呢?”   本该发生的事情?苏曼心里一突,意识到乔黎明这是话里有话以后,她看向乔黎明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面对乔黎明此刻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带着些许胆怯的癫狂,苏曼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恐惧,反而压下了心里的好奇、震惊和猜测,故意挑了挑眉,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乔黎明深邃探究的目光,用同样的好奇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乔知青你并没有太多接触,每次见面谈及的内容也都是围绕着工作。所以,虽然我不懂你为什么会突然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但是……   “但是我很想知道,你以为你所问出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就都是早上六点啦,有事的话也会挂请假条哒,大家记得来看哦~   顺便解释一下:男女主的互动线总得来说就是很简单的一个概念,那就是“驯服”,但这种驯服并没有任何侮辱性质,或是不尊重的想法,这种“驯服”是类似于《小王子》里的概念。但目前小乔同志还只是一个过剧情的工具人_(:з」∠)_   感谢在2021-09-15 18:01:20~2021-09-15 23: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修)   乔黎明在说完这番话以后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也同样收不回来。   为此,他只能强装镇定地看着苏曼,打算根据对方的回答再来决定自己该如何将这件事情给圆回来。   不过说实话,乔黎明对于自己过于冲动的行为的确是有所后悔,但与此同时,他也的确想要看看苏曼是否真的和自己一样,有着一些不凡却又让人痛苦的经历。   然而,互不信任,甚至是带有极强防备心理的人,是很难将那些触及到彼此深藏秘密的话题开展顺利的。   就像是苏曼和乔黎明之间的对话,也注定只能是不欢而散。   当然,聪明人想结束对话的方式,会更委婉些,像是……   双方在将各自的问题问出来以后,不出所料的,都只是得到了对方的沉默作为答案。办公室里静悄悄的,一切都看似平静,只有相对而坐的两个人清楚他们内心对彼此的揣度与忌惮。   他们可以说是一类人。   ——谨慎且防备心重,轻易都不会相信对方,更不会先一步亮出自己的底牌。   就像是他们刚刚的交锋,明明都是在发问,但实际上谁都没想过从对方口中得到答案,因为这只是一次试探,不需要有结果,更不需要答案。   正在这个时候,乔黎明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几分致郁的痛苦。看着他明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并且整个人看上去都好像是得了什么大病一样的样子,原本对他意有所指的表述有所警惕防备的苏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多少是放松了些对他的警惕,转而认真地观察起乔黎明这显然是有些不受控制的行为表现……   看来看去,苏曼只觉得自己在乔黎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   自己上辈子身边的那些同事,因为工作压力大而过度焦虑甚至是抑郁,以至于常年都要去他们公司楼下一层的心理咨询室办会员卡的影子。   虽然这个年代还没有出现“内卷”这个概念,也没有啥“996”“007”的工作时间强度要求,但苏曼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换了她是乔黎明,好好的大学说着就要毕业了却成了肄业了。不光如此,还得从首都被分配到他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插队……   这种事,换了谁不受刺激?   一想到乔黎明这位本应该在校园里绽放光芒,在社会岗位上大放异彩的优秀大学生至少还得在她们麦秆公社这片土地上蹉跎八年,苏曼心里头倒是没有那么警惕他,也没再深究对方那显然是因为压力过大而有那么一点点“精神错乱”的行为表现。   为此,她没有继续追问对方的想法,只是并出于对人才的看重,尤其是在服装厂那边还有两台缝纫机的翻新任务还没完成的情况下,苏曼更是不能失去乔黎明这样在修理技术上有着极高水平的同志。   想到翻新好的那几台缝纫机嗖嗖提升的工作效率,苏曼十分关切地对乔黎明说道:“乔知青,我觉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舒服,我现在喊个人过来带你去一趟公社卫生所吧。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不舒服一定要说,可不能仗着年轻硬扛着。”   看着苏曼用一脸“关爱心理疾病患者”的神情看着自己的样子,乔黎明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疼得他顾不得防备,顾不得藏住底牌,顾不得……他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打破了刚刚才维持好的平静气氛。   乔黎明用陈述却又难掩疯狂痛苦的语气,问出了苏曼最开始有所猜测却不愿意深究的问题——   “小苏主任,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你正直阳光,积极乐观,一心想要带领基层的群众们一起摆脱贫穷……可是,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你,你的生活、你身边的家人、朋友和你的未来都是好像课本里的内容,是早已经被写好的——   “如果这个世界的真相就是虚假……   “你,能够接受这样的,已经由别人替你谱写好的命运吗?”   ……   乔黎明在问完这个问题以后,整个人都像是过度脱水的病患一样,目光中带着些许绝望与歉疚,为他这样的表现而感到抱歉。   他再没了想要观察苏曼神情变化的心情,也没了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答案的希冀,只起身,朝她弯了弯腰后,十分规矩又认真地向苏曼道了一声歉。   在苏曼下意识回了一句“没关系”以后,乔黎明深深望了一眼她仍处于茫然状态的神情,没再说什么,朝她点头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乔黎明离开的背影,苏曼仿佛看见了一只落水后无家可归的小狗,既想要能有个安稳的落脚处,哪怕只是一个纸箱子,却又色厉内荏地只知道朝路过的每个人叫嚷不休,又怂得一批……   当然,让苏曼有所浮想联翩的,主要还是乔黎明的长相……他这样的长相要是放在未来的娱乐圈里,绝对是能够秒杀不少没有那个金刚钻还偏要揽瓷器活的“偶像”男主。   说实话,乔黎明这长相,还真是让人有点,把持不住,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她本人在看到他刚刚那副“落水狗狗”的样子,也都不免心驰荡——   荡、荡漾?   达咩达咩!   苏曼晃了晃脑袋,将自己这明显不对劲,还是很不对劲的想法给晃了出去,并强行让自己开始思索起关于乔黎明刚刚话里明显是觉醒了角色自我意识的内容。   她心想,虽然这本书里好多剧情她都是囫囵看完的,但她能确定肯定的是,在那仅有的那几个有名字的,还都是属于男主狗腿子定位的男性角色里,绝对没有一个是姓乔的。   所以……   苏曼凭借自己上辈子的看书经验分析地想:所以,乔黎明这一会晴天一会雨的情绪变化,不是心理疾病,而是……而是因为没有主角光环,而经历了强行觉醒以后,所造成的后遗症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苏曼就真是忍不住为此摇了摇头——为好好的一个大学生被世界意识折磨成如今这副样子而感到一丢丢惋惜。   但还好,脑子坏了,手艺没丢,只要他还能继续给服装厂修缝纫机,那等到恢复高考以前,由公社出钱出岗位,养他八年也不是啥问题。   苏曼这样想着,就将刚刚乔黎明所表现出来的脆弱模样给遗忘到了脑后,转而随手拿起刚小刘给自己送过来的那一盘从院子里的枣树上打下来的脆枣咬了一口……嗯,还挺甜的。   在嘎嘣脆的声音出现的时候,苏曼嚼着脆枣,忍不住含糊地自言自语道:“连一个没有名字的角色竟然都能够觉醒自我意识?看来,这本书的剧情是真的稀碎稀碎的了。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动走剧情了?如果是真的……那简直是,太好了!”   苏曼对于乔黎明这个剧情中的“无名氏”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事情并不是很在意,但她对于这个剧情世界已经崩坏到连“无名氏”都能够看穿这个世界的真相,并能借此改变自己既定命运这件事情,及可能加大粉碎剧情力度的发展是十分在意的。   至于在她知道乔黎明如今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是深受剧情影响的后遗症表现以后,要怎么帮助对方摆脱这份痛苦……苏曼表示,管他呢,这和自己又没有关系……咳咳,当然了,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她就不跟乔黎明表明自己也是知情人的身份,免得在他自愈的过程中给他添乱!   这样想着,苏曼就瞬间将乔黎明刚刚那副“落水小狗勾”的样子甩掉了脑后,嘎嘣嘎嘣又嚼了几个脆枣的同时,她拿起了电话,并在等待了一会对方接起电话的时候,说道:“喂,是赵大夫吗?我是小曼啊……”   ……   在从曾经在县医院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的赵英姿那里了解到县医院的确有一个姓蒋的男大夫,并且他的爱人是在县政府工作,也是搞妇联工作的同志以后,面对赵英姿对自己为啥会知道蒋大夫的询问,苏曼没有将蒋青蔓的事情说出来,只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转而了解起了陈秋苹最近的情况,和学习进度。   “好的赵姨,秋苹那边还要拜托您多费心。对了,我送您的衣服田书记给您拿回去了吗,那是咱公社服装厂独立生产出来的衣服,我特意给您选了一套暗格纹花样的,那颜色特显人白……”苏曼和电话那头的赵英姿寒暄了几句,在约定了等自己忙完以后就去卫生所那边看她和陈秋苹以后,便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以后,苏曼原本在和赵英姿对话时还噙着的笑意,随着办公室里的安静也跟着一起渐渐消散,逐渐变成了凛若冰霜的样子。   苏曼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下今天自己所获取到的讯息,快速地从中整理出了一条具有指向性的逻辑链。   “果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苏曼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这是她打算动真格时习惯性会做出来的动作。   看着桌上才刚下达的妇联文件,她喃喃说道:“有句话说得好啊,这人要是上赶着作死是谁也拦不住……陈副主任,既然你这么关注我,如此费心地想要整我,那我要是不回礼,可不就辜负了你的‘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乔黎明他受多大刺激,多可怜无助又弱小跟我有啥关系?我只要他能给我继续翻新缝纫机就可以啦!   小乔:我,工具人,实锤!   感谢在2021-09-15 23:50:36~2021-09-16 22:3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对于陈副主任这个人,苏曼并没有太多的了解,总共就只是在被分配工作的时候,和对方有过短暂的一次接触,再之后的见面,也就只有上次县里组织学习会议时,对方对自己满是恶意的针锋相对。   两次见面都不算十分愉快,甚至已经算是结了仇。   所以,哪怕她想再多了解一下对方,也是没有机会了。   但没有真正接触过,不代表苏曼不能从仅有过一面的接触中,分析这个人一些凸出的性格表现。比如,从她仅仅是为了一个岗位就能够对自己这个和她从未见过的人背后下黑手,故意告诉自己错误的时间和她故意找茬的行为中就能知道,陈副主任是个对权利有所觊觎,但又不具备出色能力的,只能通过向所有可能对她产生威胁的人进行一些非常规手段这样方式才勉强能取胜的——   一个小肚鸡肠,心思恶毒,又实在不够聪明的人。   而像这样的人,一般会被人们亲切称呼为:小人。   苏曼都可以猜到,陈副主任一定是在田庆丰递交了那份破格将自己提拔为公社妇联主任的申请书时,就已经开始嫉妒并害怕自己会成为她想要升为县妇联主任的绊脚石,也有可能是更早,早到自己面试时被薛主席欣赏,这才有了她和蒋副主任狼狈为奸,将自己安排到麦秆公社的事情。   而这,也能让她后来故意通知自己错误时间的行为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至于她想要让自己当众迟到给省领导留下不好印象的计划被自己识破,并且还反被自己当众打脸,以至于她和自己彻底结仇的事情……那就不是苏曼能控制得住了,毕竟她没有被人打左脸还要把右脸送上去的癖好。   而如今,再次得到她的“青睐”的苏曼思索着对方想要通过迂回的方式来整治自己的手段,也终于是想明白为啥当初自己去县里接知青的时候,对方会极力想要将那群“牛鬼蛇神”分配到麦秆公社的原因了。   她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并在得知了这件事情以后,产生了想要利用她们之间的关系,来借机陷害自己,给自己扣帽子的想法。   蒋青蔓,不过是陈副主任拿来掩饰她这个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罢了。   苏曼分析着自己今天一天,分别从李素琴和乔黎明口中得知的消息,整理着陈副主任想要算计自己的具体计划……   先是利用蒋青蔓知青的身份,在散播关于乔黎明这个备受公社看重的技术员和那群“牛鬼神蛇”谣言的同时,再利用两件衣服去陷害陈秋苹和乔黎明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如今这两步都正在进行中,虽然乔黎明已经把最关键的衣服拿了回来,但蒋青蔓现在还不知道,所以她现在一定是在积极散布谣言。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蒋青蔓就会跑去县里举报乔黎明和陈秋苹。只要这件事情引起了上头的注意,并进行一定的调查,那么不管是乔和“牛鬼蛇神”的关系,还是自己与陈的关系,就都会被调查、被关注……苏曼分析,等一切能够顺利进行到这个步骤,那就一定动了陈副主任闪亮出场的时候了。   不过瞬息,苏曼就将陈丽娟憋了足足小半个月才想出来的“完美计划”给琢磨得透透的。不得不说,这个计划倒真是让苏曼多了几分对她印象里那个只会瞪眼珠子抬手骂人的陈副主任刮目相看的态度……如果,她针对的不是自己的话。   只能说陈副主任这个人着实是有些不屈不挠精神在身上,简直是当代“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典范。   这种被算计、被扣帽子的事情,要是换了别人,恐怕会在得知这件事以后的第一时间就将对方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顺便再报复回去,让对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叫人再不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可偏偏苏曼不这样。   只要一想到陈副主任正沾沾自喜地以为能够借此机会打败自己的样子,苏曼就越发想要看到她发现一切都还尽在自己掌握中,并被自己用“反间计”直接将她“一劳永逸”时的崩溃模样。   “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坏?”苏曼在吃完盘子里的最后一颗脆枣以后,一边这样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翻开了新下达的妇联学习文件,喃喃道,“坏就坏吧,反正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再说,这坏人之间的事,怎么能叫不怀好意呢……明明就是互相切磋!”   这台子都已经搭好了,又怎么能不等大戏先开演就喊停呢。   ……   自打和苏曼结束了那场以乔黎明仓皇而逃的对话以后,乔黎明本人也是十分“听话”的跟知青小院里歇了好几天,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是越休养越瘦,脸色也越苍白,看上去倒真是有了几分生了一场大病,如此还没有痊愈的样子。   在乔黎明这一直处于休养中,既没去公社,也很少出知青小院的时间里,蒋青蔓在她舅妈陈丽娟的不断催促下,也是及时把握住了这段绝佳时间,利用几天的时间,成功“洗脑”了好几个知青对乔黎明和“牛鬼蛇神”关系的怀疑的同时,也不忘努力将乔黎明和陈秋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朝十分暧昧的方向引去。   几天的时间,足够让蒋青蔓忘记自己的良心长什么样,也足够她在“损人利己”这件事情上做得越发得心应手了起来。   在几乎整个生产大队的社员多知道知青小院里有个姓乔的知青和那群“牛鬼蛇神”走得很近,还和之前被抽风的查一鸣追求过的知青陈秋苹有点暧昧关系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蒋青蔓思来想去,担心怕夜长梦多,便打算进行最后一步——去县妇联和知青办举报他们两个人。   其实一直到现在,蒋青蔓也不知道舅妈为啥非要让自己针对这两个人,更不明白诬陷他们俩以后陈丽娟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有好奇地问过舅妈,却没能得到答案。得到的,只有舅妈用虚伪的笑容对她说着等这件事情办成以后,会安排她去公社妇联工作的保证。   蒋青蔓虽性格有些野蛮,可好歹也是读过高中的人,自然知道陈丽娟这是拿自己当木仓使,在自己为她所做的这些事情背后,必然是有着她能够从中获取到的更大利益。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想要一份工作。   蒋青蔓有意识地忽略了自己得到工作的代价,是要用另外两个人,甚至是更多人的声誉换来的事情,她只是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不断“自我洗脑”地告诉自己——除了声誉,他们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因为陈丽娟和她保证过,最多就是将两个人安排去附近的农场接受劳动改造,这和他们现在在于家堡上工干农活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区别……   像是此时此刻。   站在县政府门口,等着陈丽娟出来接她进去的蒋青蔓就是这样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着可以让她逃避责任和内心谴责的话。   蒋青蔓无意识地来回走动着,嘴里碎碎念叨着:“等我有了工作以后,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地弥补我的过错,帮乔知青和陈知青两个人在农场更好生活的,我一定会这样做的,一定……”   “青蔓——”正在这个时候,陈丽娟从办公楼里小跑着出来了,打断了蒋青蔓的自言自语。   陈丽娟拉着蒋青蔓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角落里,小声问道:“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是确定没有半点问题了吧?”   蒋青蔓点头:“办好了,衣服早就放好了,消息也都传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下一步……”   “只要你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那下一步就不需要你来了。”陈丽娟看着蒋青蔓这个便宜外甥女,满意地对她说道,“等会儿我就带你过去知青办,青蔓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我知道怎么说。只是……”蒋青蔓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回头,也知道陈丽娟更是没法回头,便也没了以往面对陈丽娟这个舅妈时的怯懦,问道,“只是舅妈,您答应我的工作……”   这话说出来,引得陈丽娟多看了两眼这个便宜外甥女,心里对她这以为捏住了自己把柄就顺杆爬的行为表示,小姑娘还是嫩了点,不懂得人心险恶,啥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陈丽娟看着蒋青蔓鼓足勇气想要威胁自己的样子,不免就想到她那个讨厌的妈,也就是自己的大姑子。就冲当年自己跟大姑子一家那里受到的窝囊气,陈丽娟也不可能给蒋青蔓安排工作,不过就是拿她当个趁手的工具,帮自己冲锋陷阵罢了。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起码不能在现在说出来。   思绪一转,陈丽娟笑了笑,十分真诚地对蒋青蔓说:“放心吧青蔓,关于你工作的事情舅妈早就安排好了,等这桩事情了结了,我就先安排你去公社妇联当干事,等你积攒点经验以后,我再想办法给你调到县里来!这事儿我已经跟你舅舅说了,要是你不愿意在公社妇联里工作,你舅舅也能给你安排去县医院的窗口,负责收费呢!”   蒋青蔓再怎么精明,也不过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根本没办法辨别陈丽娟这样的老油条说出来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听着对方提起了舅舅也知道这件事的话,已经走到这一步的蒋青蔓也顾不得去舅舅那里求证,只能选择相信对方。   “那舅妈,咱们是……现在就进去?”   蒋青蔓有些踌躇。   陈丽娟一瞪眼道:“当然!打铁要趁热,我现在就带你去知青办!”   说着,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政府办公楼……   ……   就在陈丽娟以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姿态,拉着同样“发现问题找组织”的蒋青蔓一起,同知青办的领导、干事说着关于麦秆公社,于家堡生产大队的两名知青疑似乱搞男女关系,且与那群“牛鬼蛇神”过于亲近,很可能被对方腐蚀的情况,并成功游说对方立刻带人去调查,打算跟着一起去见证“捉奸”现场,好给苏曼泼脏水的时候——   作为陈副主任“眼中钉肉中刺”的苏曼,在知道了对方折腾了这么一大个来回,只为了给她扣帽子的事情以后,虽是打算来个将计就计,但她也不可能放松对对方的警惕。   所以,在蒋青蔓打着回县里舅舅家住两天的借口离开生产大队的第一时间,苏曼就已经从李素琴这个打小报告小能手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想起那几条在蒋青蔓的不懈努力下,几乎已经是传遍于家堡大队的谣言的越发猖狂,和此时此刻显然是去找陈副主任透风报信的蒋青蔓的行动……苏曼就知道,这是到了她看戏、收网的时候了。   苏曼一边换衣服准备去于家堡大队看大戏,一边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道:“不知道陈副主任和蒋知青有没有就这次针对我的计划中及时查漏补缺……要是她们没有的话,我可还真想看看她们发现翻来覆去都没能从秋苹的行李里面发现乔知青衣服时的反应了……肯定会很有趣!”   所以……   她现在是应该先去找田庆丰和自己一起去于家堡看戏,还是先去找干事小刘那儿抓一把瓜子带身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   田庆丰:你礼貌吗?   陈丽娟&蒋青蔓:礼貌你吗!   ------   跟你们讲个恐怖的事情……   今天是周六,竟然还要上班!   感谢在2021-09-16 22:32:02~2021-09-17 23:0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在从干事小刘那里收获了一兜门的瓜子以后,苏曼便准备去找田庆丰和自己一起去于家堡大队看戏……不是,是去捍卫他们公社的绝对权力,和知青的清白立场!   苏曼坐在书记办公室的椅子上,还没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田庆丰听,就先顺手给他抓了一把瓜子,颇有种有瓜一起吃的感觉。   田庆丰接过瓜子,却不相信苏曼过来办公室就只是为了跟自己分享干炒瓜子的,直接开口问道:“小苏,你最近为了忙活服装厂的事,可是很久没过来我这边汇报工作或是跟我提出新的计划书了。所以你今天过来是又有新的计划了,还是有啥工作要跟我汇报啊?”   对于田庆丰的调侃,苏曼故意把脸一耷拉,抱怨道:“书记您也知道我最近都在忙服装厂的事啊?我还以为您这阵子一趟一趟去县里开会,把公社这边的工作都丢给我,对不用忙活别的,就只用跟县里的会议室坐着听报告的开会生活已经是乐不思蜀了呢!”   这话一说,田庆丰嘿嘿笑了笑,道:“嗐,我这一趟一趟去县里开会,不也是为了让咱们麦秆公社能在新领导面前多露露脸,多得到点领导的关注,日后的工作不就能更好地开展起来嘛。”说着,他又道,“再说了,小苏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不在的几天里,可是背着我弄了不少东西回公社鼓捣,像是那个啥……农业部门弄出来的什么新种子试验田,你是不是申请这个了?”   本来是担心田庆丰会不同意,能多瞒一时是一时的苏曼见田庆丰已经知道了,便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原来书记您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啊,我本来也是想等您从县里开会回来就告诉您这事的……”   田庆丰:我就看你能怎么编.jpg   苏曼道:“试验田的事情的确是我第一个向农业部门申请的,一个生产大队能有三亩地,咱们公社有六个大队,一共18亩地。我本来还想多申请几亩地的,反正其他几个公社都不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我把那些新型种子都包圆了还算是积极响应农业工作的号召呢。可偏偏那个领导是个不懂得变通的死脑筋,非说每个公社都有固定的指标,不能随便批……”   “等等——”   “?”   还没等苏曼顺势将争取更多试验田的事情交给田庆丰的话说出来,田庆丰就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小苏我刚刚没听清楚……你是说,你和县里的农业部门那边,申请了,十八亩地?!”   “是啊,是十八亩地。”苏曼点了点头,说道,“书记,我正要跟您说的就是这十八亩地实在是太少了!我觉得每个生产大队至少得给六亩地,也就是得36亩地才勉强合适!”   话说这里,田庆丰看着苏曼跃跃欲试的目光,整个人虽然已经麻了,却还是反应迅速,十分果断地说道:“行了,这个话题我们等等再说,你先、先说说你现在过来找我是为啥事儿吧!”   苏曼等的就是这个!   她可是知道田庆丰的唠叨功底有多厉害的,要是不想办法让他主动把话题转移的话,自己这个试验田的新计划哪怕是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她也绝对少不了得挨好久好久的数落絮叨。   于是,在田庆丰主动问起自己过来这趟的目的以后,苏曼是直接一拍大腿——   那叫一个说来!话长!   “……这个事情我在头几天就从乔知青那里得到了消息,但当时另外几个公社的代表需要我去接待,发给张家邬公社发货的事情也得我张罗,这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当然了,我当时也是想着,既然乔知青把衣服拿回来了,兴许对方能够迷途知返,及时回头是岸,也就没想去深究。但谁成想,好几天过去了,这位蒋知青不光没有悔改的意思,反而是要去县里直接举报乔知青,而且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太过巧合了。所以我过来也是想和您商量一下这件事情的解决办法……”   苏曼话还没说完,田庆丰就一拍桌子,愤怒地喊了一句“简直是胡闹”以后,说着就起身准备赶往县里,将这件绝对阴谋的事情扼杀在摇篮里,同时再跟新上来的领导那里好好反应一下这件事!   作为部队出身的基层领导,田庆丰向来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最看不惯这种在背地里耍阴招,还是向身边的伙伴同志下黑手的人和事。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看了太多背刺同伴亲朋,甚至是登报断绝关系,只为了故意陷害或是洗清自己嫌疑现状的田庆丰简直对如今的局势深恶痛绝。   他之所以选择转业退伍,放弃了可以被分配到更好地方的机会,来到这个边远的基层公社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厌倦了尔虞我诈的工作与生活。   然而,令田庆丰没想到,在这样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竟然也还是存在着这样心思歹毒的人,还是一个和苏曼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然有如此之大,也只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但不管苏曼口述中的那位蒋知青是出于什么想法,又抱有什么目的,田庆丰也都不能允许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出现这样的“自导自演”式的恶意举报事件!   这样想着,田庆丰人就已经快步走出了办公室,临了还不忘回头招呼苏曼道:“小苏,别愣神了!赶紧跟我一起去县里——”   苏曼着实是没有预料到他在听自己说完这件事情以后会是这样的反应,连忙开口喊住他:“书记,您现在去县里已经晚了,据我得到的消息,蒋知青的舅妈在县政府上班,她找知青办举报这件事情,肯定是已经得到了重视,估计现在,县里已经带人准备去于家堡大队调查这件事情了!”   田庆丰一听这个,心里更是窝火,怒道:“闹了半天这还是个有裙带关系的知青?怪不得这么猖狂呢!可不管是关系户还是啥,在我这里也都得按规矩办事!既然她能说动县里的人直接越过咱们公社去调查咱们附属生产大队的知青,那我倒是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在县里上班的亲戚能有多厉害,能厉害得过县长去吗!”   说着,田庆丰就又折返回来,拿起了办公桌上的电话筒,还没等苏曼反应,就已经拨通了县长办公室的电话……   苏曼:“……”   ?这和我预计的发展不一样!   田庆丰没有给苏曼总结她计划失败的时间,在电话被接通的第一时间,就将自己这边得到的情况有技巧地转述了一遍,并着重说明了蒋青蔓如此反常的表现:“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欧县长,我觉得这件事情的发生实在是太巧合了,不像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只是因为一些情绪就能干出来的事。尤其是根据我的调查,这个蒋知青在县政府里是有亲戚的……您才刚上任就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我觉得是有些过于巧合了。”   听见这话,苏曼不知道对面那位欧县长会怎么想,但设身处地的话,换她是县长,哪怕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自信,也一定是会将田庆丰这似是而非的话听进去,并将这件事情作为自己一个新领导“上任三把火”的机会。   毕竟,能当上领导的就没有傻的。   只看田庆丰这浓眉大眼的,也会狐假虎威,引着县长给拔创的样子就知道。   苏曼在旁边认真听着,但无论怎么竖起耳朵,她也听不清楚电话筒那边的县长的回答,但看着田庆丰一扫刚刚愤怒的情绪,转而笑了起来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   果然,在挂断电话以后,田庆丰是大手一挥,对苏曼说道:“小苏,咱们现在就出发!出发去于家堡大队,捍卫咱们作为公社领导的主权!”   苏曼:“……”   虽然但是……   起码自己这把瓜子没白抓——   终于能出发去看陈副主任的好戏咯!   ——   苏曼和田庆丰赶到于家堡生产大队的时候,陈副主任和蒋青蔓已经带着知青办的几个激进分子早他们一步抵达,正围堵在知青小院里,连哄带吓唬地对着茫然无措的陈秋苹,和故作虚弱站在一旁却一言不发的乔黎明,要求他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呢。   “只要你们愿意主动交代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和现在的交往程度,我们也一定会念在你们年纪小不懂事,对你们从轻发落的。但如果你们死鸭子嘴硬,不肯说实话的话,你们可就别怪我们采取强制措施,搜查你们的房间、行李了!”陈副主任说着,给站在一旁的知青办的同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着蒋青蔓一起,直接进宿舍把行李翻出来,直接给他们抓个现行。   跟着过来的这几个知青办的干事都还是从前蒋副主任的跟班,对一直和蒋副主任关系都保持不错的陈丽娟也有几分旧情。虽有些不情愿对方让他们干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但谁让在场的人里面,除了那群知青,就只有她这位陈副主任的官最大呢。   官大一级压死人。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只能示意蒋青蔓带他们进去,把属于陈秋苹的行李拿出来,当众翻一番里面有没有啥私相授受的东西了。   “等等——”这个时候,看出几个人意图的赵兰妮直接冲上去,拦在了宿舍门口,故意大声地嚷嚷道,“你们几个男同志进女生宿舍想干啥?是不是想当众耍流氓?那是你们能随便进去的地方吗!”   赵兰妮说着,看向蒋青蔓,怒道:“好你个蒋知青,我说这群人为啥会突然过来说咱们知青小院‘不干净’呢,原来是你在捣鬼!要我说,整个院子里,最不干净的人,就是你!这要是还在打仗的时候,你绝对是个叛徒!”   这话一说出来,院子里其他的知青们也都反应过来了。   心想:赵兰妮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要不是他们这群人里头出了个“叛徒”的话,这知青办和县妇联的人咋会突然关注起他们这个位于犄角旮旯地方的知青,还一上来,就指责他们这里“不干净”,更是开口就污蔑起八竿子打不着的陈秋苹和乔黎明两个知青,还让逼着他们老实交代?这显然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想要屈打成招啊!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向来是对外十分团结的于家堡大队的知青们,怒了!   尤其是几个反过昧的女知青更是跑到了赵兰妮身边,和她一起挡住了宿舍门口,坚决捍卫她们的隐私权!   见此,陈丽娟心里头虽气,但也知道事情闹大了对自己的计划没什么好处,只能暂时按捺下气氛,转而集中火力对付从始至终都在置身事外的乔黎明。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受不了众人用看“叛徒”“汉奸”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蒋青蔓就打破了陈丽娟想要祸水东引的想法,哭着也崩溃着地朝着最开始职责自己的赵兰妮扑了上去,吼道:“我才没有不干净,不干净的就是陈秋苹和乔黎明!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你不许污蔑我——啊!”   蒋青蔓这呜呜咋咋的,看着是挺唬人,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又哪里是已经在部队接受了好几个月训练的赵兰妮的对手。   只见她话还没说完,连赵兰妮的衣角都没碰着,就让人直接擒住了手臂,一个过肩摔就给摔在了院子里的泥土地上,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笑。   蒋青蔓崩溃地尖叫着,像是她从前最瞧不起的那些农村妇女一样,撒泼打滚着,却又不敢再去招惹赵兰妮,只不停地嘶吼着,怒骂着。   场面一瞬间变得混乱了起来。   陈丽娟心里暗骂着蒋青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却又不得不想办法收拾这场烂摊子,以免把事情闹大,引来那个贼心眼子比谁都多的苏曼过来,可就真不好收场了。   正在陈丽娟打算喝住情绪不受控的蒋青蔓,让她别再添乱的时候,一个让她听了就牙根痒痒的声音从院门口那边传了过来。   只见苏曼俏生生地站在院门口,笑着说道:“呦呵,今天这知青小院挺热闹的啊,是知道我要过来,特地欢迎我的吗?”   说着,苏曼也没理会陈副主任难看的表情,直接走到了仍倒在地上的蒋青蔓身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顺便还给她拍了拍身上蹭上的土,说道:“挺好看的小姑娘,怎么非要跟那脏兮兮的泥巴混在一起呢?总混在一起,可就想洗也洗不干净了。”   听得出苏曼话里意思的蒋青蔓停下了她刚刚的破口大骂,涨红着一张脸,却什么都么死活,只沉默着走到了院子的角落之后……在场的人便都能听见她啜泣的声音。   没有人去安慰她。   因为她并不无辜。   很快,大伙儿的注意力就都被苏曼所吸引了过去。   站在表情狰狞,咬牙切齿着的陈副主任身边,苏曼仍是那副漂亮温柔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她。乔黎明也不例外。   这是他在对苏曼做出了失态行为以后第一次见她,想起自己当时的傻[哔-]行为,一直都没把陈副主任和那几个狗腿子放在眼里的乔黎明终于挪了挪位置,方便自己看苏曼,又方便苏曼看不到自己。   但显然,他这点小心思并没有被苏曼看在眼里。   或者说,苏曼根本就没想起来他也是话题中心这件事,只一心想要看陈丽娟好戏。   看着陈副主任明显是看不顺眼自己却又不得不给自己挤笑脸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是心情愉快,连笑容都真诚了不少。   苏曼脸上满是笑容,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客气,直接问道:“陈副主任,这个时候您不在县里忙工作,怎么会跑来我们麦秆公社所属的于家堡大队闹事呢?这可不太符合您领导的身份啊……”   听见这话,陈丽娟鼻子都气歪了,从刚刚就一直憋到现在的火气也是有些压不住,怒冲冲地回答道:“苏曼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你平时在公社也是这么和公社的领导讲话的吗?作为妇联的领导,我想问问你,什么叫做我过来这里,是在闹事儿?那明明是你管理不力,以至于有知青看不下去了,特意跑去县里举报,我才过来解决的!我还没找你问责呢,你倒是先指责起我来了——”   “不好意思陈副主任,我不想打断您的话,但实在是您这话说得太有问题了。”   苏曼仍带着笑意,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有人会否认您是县妇联办公室副主任的身份。但在这里,在麦秆公社及所属六个生产大队这,除了公社书记以外,其他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您在没有只会我们公社一声的前提下,就带着人过来我们公社下的生产大队的这种行为,就是在闹事儿,而且还是属于无理取闹的范围。   “如果陈副主任您不能为今天的事情给我们公社,给生产大队的大队长,给这群无辜的知青同志们一个合理的解释的话,那我可能就没办法顾忌你我同属于妇联系统的同事外加上下级关系,直接将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公社领导,再由他去联系县领导,由县领导来我们主持公道了……”   说到这里,苏曼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对陈丽娟说道:“所以,陈副主任,你现在可以开始你的表演……哦不,是你的解释了。”   陈丽娟:“……”   解释解释!   我解释你奶奶个腿!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再有一章吧,这个剧情就过了,到时候……嘿嘿!细心的宝贝们一定猜到咱小曼下一步的计划了吧?还有已经在书中有整整三个月时间没出场的烧砖二人组也该回来啦!KO掉总搞事情的人以后,小曼也就能更进一步,事业线也要更上一层楼啦! 第71章   在离知青小院还有好几分钟路程的时候,苏曼就听见了里头闹哄哄的声音。她知道,这是代表着陈副主任已经早一步抵达的讯号。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苏曼深知陈丽娟是个不算聪明却又绝对阴险狡诈,蛮横难缠的人,自然是加快了几分脚步,生怕去晚了几步,陈秋苹那笨嘴拙舌,没见识过这样阵仗,也不知道该咋自证清白的丫头,就让陈丽娟和她的狗腿子们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一上来就同陈丽娟笑着撕破脸,让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的原因。   ——好不容易才扳回来的剧情,好不容易才教好的女主,咋能让对方再给欺负了呢!   看着此刻满脸写着不服的陈副主任,和仍处于不安茫然又有些后怕情绪中的陈秋苹……苏曼觉得,那一句在未来将称霸一段时间穿越型女强文必备台词:“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1]”   别的不说,陈丽娟是挺无敌的。   起码,比陈秋苹要无敌太多了。   像是此刻。   面对苏曼的咄咄逼人,和众多知青的虎视眈眈,陈丽娟不光没有怂,反而越发盛气凌人起来,指着苏曼身后的陈秋苹,又看向一旁的乔黎明,大剌剌地开口喊道:“苏曼同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你瞒不住我!你还好意思让我解释?我倒想让你解释解释,一个是你看中的公社技术员,一个是你重组家庭的继妹,这两个人之间有一腿的事情,和他们与那群“牛鬼蛇神”过度亲近的关系,你怎么解释?!”   这话一说出来,大伙儿是哗然一片。   陈知青……和苏主任?   她们竟然是继姐妹的关系?!   看着没有反驳的陈秋苹和苏曼,众人心里便知道陈副主任没有说谎,对这件事情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心想:怪不得陈知青每个礼拜都去公社住,闹了半天是她有个在公社妇联当主任的继姐啊……那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靠山,会不会,也能得到更多的照顾和优待呢?   这个想法一出来,大伙儿看向陈秋苹的眼神也没有刚刚那么维护,对待苏曼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么崇拜尊重了,反而是目光游走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猜测着苏曼到底有没有利用职权照顾陈秋苹,而陈秋苹每周都去公社的习惯,又是不是背着他们,得到了什么好处。   苏曼没有对众人前后的不用反应感到意外。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如果这群人在知道了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以后,没有半点对自己是否假公济私的揣测的话,她反而会对他们这过于……天真?而不懂得集体资源是需要竞争,就直接接纳了“关系户”存在的的态度感到奇怪。   在苏曼看来,知青群体的价值是极高,既能在未恢复高考以前为自己所图谋的事业添砖加瓦,成为她忠实的拥趸,也能够在未来,也就是在恢复高考以后,成为她日后事业发展起来的人脉与资源。   苏曼对于这群知青的培养方法,并非是让他们成为只听从自己而不会质疑、求证的盲目追随者,而是有着独立判断、明确目标和学习能力的合作者。   所以,对于他们此刻的防备、怀疑的态度,苏曼不光没有感到被背叛,或是因被质疑而感到愤怒,反而是欣赏他们这样有所怀疑却又不会盲目表态,偏听偏信的表现。   这,才正是苏曼想要看到的。   也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坚定。   但显然,陈丽娟并没有苏曼这样的胸怀,所以在挑拨离间以后,她也无法想象苏曼会是这样一个反应,只将她的沉默认定为无话可说。这让她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为自己的表现。   看着已经有些躁动的人群,陈丽娟决定乘胜追击,继续逼问那群知青,道:“既然你们刚刚和我说你们每个人都可以证明他们两个人之间不存在乱搞男女关系的情况,那关于乔黎明和那群‘牛鬼神蛇’之间的关系,你们谁能替他解释,替他证明?如果你们说谎,那就不光是他们,你们每个人也是都要承担后果的!”   说着,陈丽娟扫视众人,故意激怒众人地说道:“你们,真的愿意为这两个人而赔送自己的前途吗?就算是你们愿意,那他们呢?这两个人可是一个当上了技术员也没想过带拉一把你们,另一个更是公社主任的继妹,也没想过多照顾你们一二的,两个活脱脱的白眼狼!   “没有人会愿意为白眼狼做出担保,除非——”   “你们愿意成为东郭先生与狼里的,傻子。”   没等众人被陈丽娟这番的确有点水平的话术给激起火来,苏曼温柔却又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想要证明一个人的清白很简单,不需要任何人站出来担保,只要……”   “只要把陈秋苹的行李拿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苏曼说着,一边回头给了陈秋苹一个安抚的笑容,一边看向一脸稳操胜券的陈丽娟,笑着对她说,“陈副主任最开始不就是想要翻我妹妹的行李吗?那我们不如现在就去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啥是不能被翻出来的,要是真能翻出什么东西来,那就任您处置,要是没有的话……”   “不可能没有!”陈丽娟笃定道,“如果没有的话,我也任苏蔓同志你处置!”   “我可是不敢处置陈副主任您的,不过……”苏曼一脸无害地笑着,“不过既然是您的要求,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毕竟我只是小小的公社主任,比不过您。”   说着,苏曼没有给对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转头看向关注着这边对话的知青们,高声道:“为证清白,一会儿陈副主任会亲自检查陈秋苹同志和乔黎明同志两个人的行李。但行李属于比较私密的物品,再加上男女有别,所以我们先检查陈秋苹的行李,由陈副主任、我和所有女知青监督,等检查完以后,再由陈副主任、我和男知青们一起检查乔黎明的行李,以示公正!”   “陈副主任,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可以。公平公正也公开,现在就可以开始。”   见陈丽娟迫不及待的样子,苏曼心里也是十分激动,边走进女生宿舍,边提议道:“既然陈副主任一直强调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那么我觉得,既然是要翻行李,那不如我们也翻一番举报人的行李?”   看似这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提议,但在未关上的女生宿舍门外,乔黎明却在听到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后,不自觉动了动耳朵,并为这个提议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   而这个时候,蒋青蔓还在门外的一旁啜泣着,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行李将会成为潘多拉的魔盒,将灾难与痛苦释放,并席卷、反噬到自己与陈副主任的身上。   唯一能够阻止苏曼公开翻蒋青蔓行李的陈副主任更是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反而在心里不屑地想道:苏曼啊苏曼,你再厉害又如何,不也还就只是个没有任何经验、阅历的丫头片子,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察觉到我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还一心想着如何靠翻蒋青蔓的包来压我一头?呵,天真!   “当然可以,那蒋同志的包就由你来翻好了,陈秋苹的我来。”陈副主任边不以为意地说着,边毫不顾忌身份的,翻起了陈秋苹的行李。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陈丽娟几乎将手里这个不算大,东西也不算多的行李包翻了不下十遍,却始终没能找到蒋青蔓所说的“办妥了”的,那两件本该属于乔黎明的衣服。   衣服呢?   证据呢?   陈丽娟看着已经被自己翻得稀乱稀乱的行李包,和旁边全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等着自己给出一个结果的知青们,以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模样看着自己的苏曼……   这一切都让陈丽娟不免有些心慌,尤其是在她才和苏曼放了狠话,这时候要是拿不出东西的话,不就等于主动将自己的把柄递给了对方吗!   正在她努力压下心头慌乱,一边重新翻着手里的行李包,一边不停给蒋青蔓使眼色的时候,陈丽娟就听见旁边一直没有动手翻包的苏曼开口道:“啊,我找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曼将她从蒋青蔓的行李中翻出来的两件显然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该有的衣服举了起来,看向站在人群外围的蒋青蔓,和面露不敢置信的陈丽娟,用足够屋内屋外都能听见的声音,夸张喊道:“这两件衣服是陈副主任您丈夫的衣服吗?不然的话,怎么会出现在您外甥女蒋青蔓同志的行李包里呢!难道……陈副主任您和蒋知青这不会是想贼喊捉贼吧?”   说着,她又看向同样错愕的蒋青蔓,晃了晃手里的衣服,笑着问出了极为犀利的话:“看来,蒋知青你还是没能身上的泥擦干净,甚至还想要染脏别人的衣服……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毕竟这泥坑,是你主动要进的,不是吗?”   如果说陈丽娟是在为苏曼的话而感到震惊意外,并疯狂开始思索该如何反击的话,那蒋青蔓就只能用绝望来形容了。   苏曼这话说得好似漫不经心,目光却好似一把开刃的利剑,直直地朝着她袭来,让两个人的心虚都无所遁形。   正在陈丽娟想要继续狡辩,想要说两件衣服代表不了什么,在蒋青蔓崩溃地穿过人群想要看清楚那两件衣服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田庆丰的到来,可以说是彻底打碎了她的阴谋诡计,也打碎了蒋青蔓在受了这么多委屈以后,全靠能够得到工作撑住的所有白日梦。   因为,他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还有,代表县长一起过来的县长秘书。   ……   作者有话要说:   [1]早年网络词汇,出处不详。   ------   本来是想一章完结这个剧情的,但是今天临时有个份子要随(放假仿佛是为了随份子喝喜酒而放的orz)因为是比较近的亲戚,所以跟着帮忙啥的,回家就有点晚了[心虚]……白天给大家二更,保证喀嚓掉这个剧情![鞠躬认错]   感谢在2021-09-18 22:56:17~2021-09-19 17:4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苏曼曾和这位县长秘书有过一面之缘,也是在上一次县妇联组织学习会议的时候,她对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却已经成为了花阳县一把手秘书的人十分有印象。   在当时,她察觉到这位马秘书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欣赏不仅仅是因为薛主席对她另眼相看,而故意表现出来的“借花献佛”,而是一种真诚的肯定与没有半点嫉妒的赞赏。   这样的表现和当时不过是因为自己较为优秀就新生妒恨的陈副主任相比,实在是高尚得不止一个层面,也让苏曼对比出真章,并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位马秘书划到了自己可发展的人脉范围里,想要找个机会同对方进一步交流一二,争取把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好方便她未来想在县里实现可持续发的事业。   如今再见,苏曼仍没有改变自己之前对这位马秘书的良好印象,甚至是将对方的能力又提升了一格。   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不管是放在哪里都是极为适用的,尤其是对于机关单位而言,更是极为重要的。   别看苏曼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在体制内工作,但从前她们公司和政府机关可是没少打交道,各种拍卖、审批……都是需要通过政府的批准,那和机关单位打交道,就跟家常便饭一样。   苏曼可是十分清楚秘书这个岗位的重要性,也知道能够被领导看重培养成秘书的人几乎未来也都是会成为领导班子的预备役。尤其是像马秘书这样,在前一任县长被调任却没有跟着老东家一起走,被留下也没有被新领导给坐冷板凳,反而是继续担任着秘书的职务,甚至还多了能够前来处理今天这件事情的权利……   看起来,这位马秘书铁定是要升啊。   苏曼这边还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发展马秘书这个必然会在县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脉,那边田庆丰已经领着马秘书风风火火地走进了知青小院里了。   从县城赶来与田庆丰汇合以后,马秘书已经将这件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其中就包括被陈副主任带去知青办告状的那位蒋知青和她本人的亲戚关系,还有涉及到那群“牛鬼神蛇”问题的乔黎明的家庭背景,也都已经被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作为一个在体制内工作了十来年的老同志,马秘书什么阴谋诡计没有见过?自然是不会相信旁人的一面之词,更别说共事那么多年,对于陈副主任是个啥样人,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那就是个没啥能力还老爱瞎咋呼,就知道投机取巧,见缝就钻的小人!   马秘书都先不说陈副主任和她那个大外甥女狼狈为奸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说那位被诬陷说是和“牛鬼蛇神”有关系的乔知青……人家那样的家世背景,又怎么可能是任由陈副主任想扣帽子就能扣上的呢?只能说,陈副主任是无知者无畏,不知道自己是惹到了什么人。   此刻,站在知青小院里,马秘书一眼就看到了长相气度都有别于其他人的乔黎明,见他不像是已经被陈副主任刁难的样子,马秘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喘利索呢,女宿舍那边就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和陈副主任破口大骂的声音。   马秘书:“……”   人不作,就不会死。   ……   女知青宿舍里。   还不知道马秘书就在门外的陈丽娟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苏曼手里拿着的那两件衣服,睁着眼睛说瞎话地说道:“我还以为陈知青你就算是不够纯洁,也不至于做出诬陷他人的事情,但如今看来,你的有恃无恐,是因为你已经将证据嫁祸给了别人!怪不得青蔓会害怕到来县里找我求助,原来,这都是你在捣鬼!”   听见这话,苏曼都被气笑了。   她怒笑道:“陈副主任,你真是抬厉害了,厉害到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之人。”   这话给陈丽娟说得满脸通红,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逼问陈秋苹,而不敢再继续和苏曼硬碰硬。   陈丽娟能够厚脸皮地装作没听到,可其他人却无法在亲眼目睹了啥叫“指鹿为马”这样的行为以后,还能够视若无睹。   虽然大多数的知青都还没能从象牙塔里走出来,直面人性的真实与冷酷,但他们也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够看出这位陈副主任的色厉内荏,和旁边蒋青蔓的心虚躲闪。   苏曼和陈秋苹是继姐妹的关系,但她却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做过任何偏袒的事情,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公平公正,没有一味地袒护陈秋苹,反而是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来证明所有人的清白。   反观陈丽娟和蒋青蔓这对舅甥……   年长的是指鹿为马,年少的是为虎作伥。   只看着她们如此不堪的姿态,大伙儿心里就都有了答案。   ——果然,这就是一场贼喊捉贼的把戏!   这两个人,是把她们所有人都当猴耍了!   正在这个时候,陈秋苹站了出来。   在还未能明确受害人与施害者的身份,人们也都各有判断的情况下,陈秋苹这副像是要说些什么的样子,着实是引起大伙儿的关注,想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   实际上,陈秋苹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因这突如其来的指责而被吓得慌了神,根本没想过给自己辩解。哪怕是被陈丽娟睁着眼睛说瞎话地污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这一切的发生都不在她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秋苹害怕极了。   她害怕到眼泪已经围着眼圈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但在看到站在陈丽娟身后的苏曼时,她突然想到——其他人都已经知道了她们的关系,如果自己真的被污蔑了的话,那自己一定会牵连到苏曼的形象……绝对不可以!   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苏曼本该前途无量的发展中的污点,陈秋苹就将懦弱的眼泪逼了回去,并直视着陈丽娟那副令人作呕的模样姿态,用坚定且洪亮的声音反驳道:“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你是在污蔑我!”   同时,陈秋苹学着苏曼说话时的果断,没给对方任何继续污蔑自己的机会,而是条理清晰地说道:“从我被分配到于家堡大队以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在宿舍里独处过,都是和其他知青一起出入,所以我根本没有能去做这样卑鄙事情的时间和机会!反倒是蒋知青,她在几天前请过假,说身体不舒服一个人留在宿舍整整一下午!”   陈秋苹紧盯着目光躲闪的蒋青蔓,质问道:“蒋知青,你敢说你那天下午在宿舍里做了什么吗?你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解释你行李里的衣服究竟是咋回事吗!”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甚至咬得会更狠更决绝。   蒋青蔓被陈秋苹突然的问话问得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无助地看向陈丽娟。   这是一个糟糕的举动。   大伙儿因为她这样无意识的行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刚刚还装作不认识的她们果然是一伙的。   察觉到了众人微妙目光以后,陈丽娟忍不住对着从头到尾就一直在给自己拖后腿的蒋青蔓直接骂了一句:“蒋青蔓你闭嘴!”   这句话成了压垮蒋青蔓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尖叫,咆哮,痛哭流涕。   她懊恼,忏悔,坦白一切。   而就在蒋青蔓将所有的阴谋诡计,和自己所做出来的事情都说出来,将一切责任都推到陈丽娟的身上,包括那两件本应该出现在陈秋苹行李里,却又消失不见的衣服。   “我真的是被逼的,全都是舅妈她逼我这样做的……”蒋青蔓的话还没说完,被戳穿计划的陈丽娟就已经扑过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巴。   两个人说着就扭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站在门外,已经将所有对话都听清楚的马秘书走进了宿舍。   看着已经和蒋青蔓扭作一团的陈丽娟,马秘书厉声道:“陈副主任,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一句话,让陈丽娟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并不知道来人是谁的蒋青蔓则趁此机会直接将她压在了身下,像是泄愤一样,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并略显神经质地,不停地向站在周围的知青们解释着自己的无辜。   但显然,没有人会再相信她的话了。   就像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的陈丽娟。   ……   在代表县长的马秘书的介入下,和蒋青蔓一时气愤而将所有事情的坦白重,这件事情就这样以陈丽娟来时趾高气昂的姿态为开头,离开时绝望狼狈的身影为结束,彻底落幕在了一片狼藉的知青小院里。   以陈丽娟为首,蒋青蔓为帮凶,包括追随她俩一起过来的那几个知青办的狗腿子,一并都被马秘书带回了县里,等待新上任的县长,做出对他们这样行为的处罚。   离开前,马秘书主动和苏曼握了握手,说道:“苏主任,今天的事情让你受惊了,回去以后我一定会向县长如实汇报这件事,一定会给你和这群知青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安抚你们今天所受到的委屈,所以……”   苏曼清楚,马秘书话里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够安抚好这群知青,以免发生知青暴动抗议事情的同时,也是不想让陈丽娟所做出来的这件丑事被传出去,防止有人故意将事情上升到新上任的县长身上,给他扣上管制不利的帽子,让人看笑话。   “放心吧马秘书,我知道该怎么做。”苏曼干脆地答应,并说道,“只是您也知道,陈副主任实在是对我有所芥蒂,如果之后再共事……”   “很快她就不会是陈副主任了。”马秘书闻弦知雅意地回答道,“不过就算陈丽娟同志不再是县妇联的办公室副主任,她也还是咱们花阳县的一员。作为曾经的基层干部,思想觉悟是一定要有的,哪怕是成为普通群众,也还是要有为基层做贡献的决心的。像是陈丽娟和蒋青蔓两位同志,她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为咱们花阳县这一片还未开垦出来的土地做出贡献。”   为土地做出贡献?   那不就是开荒嘛!   陈丽娟和蒋青蔓,开荒?一想到那个场景,苏曼就忍不住想笑。   为此,她强忍着笑意,睁眼说瞎话道:“那可真是一件值得付出汗水的事情!我相信,以陈副主任和蒋知青表现出来的道德品行,一定没有比这个工作更适合她们的安排了。我也相信,她们两个人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土地开荒人!”   马秘书同样微笑道:“我真没想到苏主任是这么一个心胸开阔的人,对这样的同志也还是报以祝福。那么,等她们开始为基层事业劳作的时候,我一定会将苏主任你的祝福转达给她们的。我相信,这两位同志也一定会感谢于你的宽宏大量,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苏曼和马秘书在说话间,就将陈丽娟和蒋青蔓的未来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   在之后的商业互吹中,苏曼更是感慨: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几分钟过去,在和马秘书结束了简短又愉快的对话以后,马秘书和田庆丰带着那几个人离开了,苏曼则留下来负责安抚知青们的情绪,这其中还包括她和陈秋苹关系的解释,还有那辆几天前被乔黎明骑走的自行车,她也得一并骑回去才行。   ……   在苏曼安抚好知青们的情绪,顺便借着自己和陈秋苹的关系刷了一波好感度和忠诚度以后,她准备再去找一趟,从上次对话以后就明显是在一直躲着自己的乔黎明。   ——她得把她那辆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要回来,省得等会儿走着回公社不说,服装厂那边现在也是还离不开他这个唯一能够翻新缝纫机的的技术员啊!   想到这里,苏曼也意识到,在一个偌大的公社,却只有一个技术员时,所产生的弊端了。   所以,她还得再努力说服乔黎明,并成立个技术班,到时候好让乔黎明利用他的知识水平和技术素质,多培养几个能独当一面的土地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苏曼打算多当一会儿“知心姐姐”,好好开导开导显然是因为性格过于偏执,而把挺好的阳光大道给走窄了的乔黎明,好让他能尽快打起精神,回去公社先把缝纫机修好的时候,苏曼这边才刚说了个开场白,没来得及将谈话的重点说出来的时候,郭队长就闻讯赶来了知青小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个剧情过了(*^▽^*)   下一章就该开始事业新发展啦~   顺便求个作者专栏的收藏呀! 第73章   对于郭队长的到来,苏曼一开始只以为对方是才后知后觉地得到了知青小院的事情,过来是了解情况的。但她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知道自己还在知青小院里,进院就喊道:“苏主任——”   苏曼听见这声呼唤的时候,是才刚和乔黎明说了个开头,未表明真实来意的时候。这要是换了别人,苏曼就得先装是听不见,把事情说完再说,但偏偏过来找自己的人是郭队长,她知道以郭队长的为人处世,不是着急的事情肯定不会这样喊,所以……   “乔知青,我现在有点别的事儿,等明天你过来公社上班的时候,先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再跟你详谈!”苏曼说着,撩开了刚刚拉着乔黎明说话地界,也就是厨房的帘子,朝外喊道,“郭队长,我在这呢,你找我啥事?”   郭队长一见苏曼,连忙小跑着几步到了她跟前,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苏主任,是公社那边来电话,书记说让您赶紧回去,说是您派出去学技术的俩人回来了!”   苏曼问:“赵磊和周爱国回来了?人现在在哪儿呢,是已经回到公社了吗?!”   郭队长:“田书记在电话说他们已经回到公社了。”   一听这话,苏曼精神头来了,边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边问旁边的郭队长:“书记还说没说别的事儿?就让我快点回去?还有郭队长你呢,最近队里头没出啥事吧,牛棚里的那群人还安分不?”   郭队长:“没,队里头一切都挺好,我也都按您的要求安置了那群‘牛鬼蛇神’,他们在那儿住的都挺好的,我给他们单辟出一块地,和社员们也没有太多接触,都挺安分老实的,就是……”   苏曼问:“就是什么?”   “就是……”郭队长看了一眼苏曼,见她神情没有太大变化以后,才说道,“就是苏主任您真的要把之前县里批准的十八亩试验田全都放在牛棚附近吗?”   因为苏曼的确是有些着急想要赶紧回公社确定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学习成果,所以对于郭队长的问题,她只能给出对方一个和刚刚同乔黎明差不多的回答:“郭队长,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现在又急着要回公社。所以只能辛苦你明天来一趟公社我再跟你详细说了……上午吧,你上午十点左右过来就行!”   “可……”郭队长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开头,刚还和他推着车并行朝大队门口走着的苏曼就已经以一个极具年代感的一脚踩踏板,一脚负责助跑的同时,直接一撩腿的起步姿势——   也就一眨眼的工夫吧,车技精湛的苏曼就已经骑上她那辆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出了大队门口,一路朝着公社的方向,骑走了。   郭队长:“……”   苏主任,一个风一样的女子。   ……   回到公社以后,苏曼兴冲冲地来到了田庆丰的办公室,却只看见他一个人在里面。   苏曼左右看了看,问道:“书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呢?之前我给他们通电话的时候,他们还说学习还要再一段时间,可能得等到国庆节放假左右,咋还没过完中秋节就回来了呢?”   田庆丰难得见苏曼这样情绪外露的样子,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水,示意她先喝口水:“瞅你这满头大汗的样子,赶紧擦擦脖颈子的汗,小心别再让贼风吹着了,这可不是在三伏天里,这要是让风吹着,可是很容易给吹个嘴歪眼邪的!”   “嗐,我这没事!”苏曼说着,却还是听话地从兜里掏出手绢,胡乱擦了两下。之后,她便紧盯着田庆丰不撒眼,等着对方回答自己提出来的问题。   田庆丰看着苏曼这才刚回来,就一点都不闲着的工作狂样子,总觉得自己是又快犯“计划书PTSD”的老毛病了,看着她挎着包进来就觉得心虚。   为此,面对苏曼刚刚的三连问,田庆丰表示:“那俩人让我给安排先去招待所梳洗一番,再休息休息去了。他们这是坐了好几天的火车,风尘仆仆。这到了县城以后还打算一路走回来了呢,幸好是遇上了下边赶牛车去县里赶集的老乡,跟着搭了个顺风车才能回来,不然的话,光靠这俩人腿儿着,那得走到天黑才能回来公社这边报道!所以我刚就让小赵给这俩人带去招待所了,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上,也拾掇拾掇,等把精神养足了,明天再过来跟你汇报他们这三个月的学习成果。”   苏曼一想,觉得田庆丰说得也对。   自己这才不过骑了一个来小时的自行车就累得不行,要不是心里头揣着事儿,这会儿也肯定是直接回办公室休息去了,就更别说坐了好几天火车,又颠簸公社的俩人。   “还是书记您想得周到!我这一知道他们回来,就有些心急了,一心想要快点验收学习成果,好给咱们公社的烧砖厂办起来,倒是忘了这两位同志一路的辛苦奔波。那就等明天吧,明天上……”苏曼说着,想起自己明天上午的时间基本上是都已经给预支出去了,就连忙改口说道,“明天下午吧,回头让他俩人去会议室,书记您帮着我掌掌眼,看看他们这三个月学得到底咋样。”   要不怎么说苏曼会来事呢,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让田庆丰听了就觉得心里头舒坦,原本还担心苏曼太过激进的情绪也被安抚住了,眼角的褶子都因苏曼话里对自己的尊敬给笑得是一层又一层冒出来。   这样的表现不代表田庆丰是个好被人奉承的人,主要是苏曼大部分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给人一种公事公办,说啥都不好使的感觉,轻易不会这么说话。所以,她难得这样开口,可以说是一点阿谀奉承的感觉都没有,言语中所表现出来的,是满满的真诚。   尤其是在田庆丰了解到了陈丽娟整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给苏曼扣帽子,只因为苏曼的能力太过优秀,担心县里会重用她的事情以后,田庆丰对苏曼就又多了一层了解。   ——知世故而不世故。   明明是个能力极强又聪明的人,却又对于身边的人和事都抱有极大的热忱与真挚。   这样的认知,让田庆丰更多了几分对苏曼的看重与欣赏,尤其是在得知陈丽娟副主任的职务要被撸去,发配到农场去开荒的事情,田庆丰就不免有了几分类似于之前薛主席看见苏曼时,想要让这样有能力、有抱负也有仁义道德的年轻人更进一步,让她这样的人才能够拥有更广阔天地的想法。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   田庆丰看着忙乎了一上午没闲着也没吃饭的苏曼,点头说道:“那就按小苏你说得这么办吧。今天你这来回去了一趟于家堡也辛苦了,等会去食堂吃点东西,下午就回宿舍休息吧。不要以为自己岁数小身体好,就拿自己当铁人了,还是得保重身体才行!”   说着,田庆丰就朝苏曼挥了挥手,一副“我还有事要忙你赶紧去食堂打饭”的样子,继续埋头批改文件了。   “成,那我听书记您的,这就先回去了。”苏曼说着,还不忘从自己的布兜里掏出自己这一段时间搜集来的关于砖厂和烧砖的资料,放到已经将一份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田庆丰跟前,嘿嘿笑了笑,说道,“不过,在回去之前,还得给您这个。”   田庆丰:“……这啥?”   苏曼道:“烧砖资料!”   “这些都是一些基础信息,您今天可都得看完才行。不然的话,等明天考察赵磊和周爱国俩人学习成果的时候,您可就得两眼一抹黑了,让人糊弄都不知道的那种。”   “这些,都要看完?!”   “是的,还有这些。”   说着,苏曼又拿出了十几页的资料册递给田庆丰,也没管他宛如动漫人物失魂落魄,整个人都变灰的样子,只挥一挥衣袖,就离开办公室,朝着公社食堂走去了。   田庆丰:“……”   薛主席的电话是多少?   我想请她立刻把人调走!   ……   虽然中秋节马上就要过去了,但食堂的窗口处还摆着一大盘的发面月饼。   这是几乎每个北方普通家庭都会做的家常月饼,只需要面粉、红糖和一些果仁、芝麻就能够做出来,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们,在中秋节时,难得能够在家就做出来的奢侈点心。   ——用老面肥把面粉发酵至两倍大以后,将它用擀面杖擀成薄皮以后,将珍贵的红糖均匀地撒在上面,要是条件再好点的家庭,还会再在上面撒上点果仁碎。在将馅料放好后,用面皮把它包起来,一定要包得紧实一些,因为一会儿还要再给包好馅料的面团重新擀开再叠层,等把面团反复擀叠了一层又一层以后,有那种老式模具的,就用模具给面团印出花样,没有模具的就用八角,也就是大料,在面团表面印上它独特的花样。   之后就直接上锅蒸,等蒸得差不多熟了的时候,一撩开盖子,热气一下子扑面而来的同时,面粉发酵后的小麦清香、红糖的甜香和果仁的酥香味道,全都糅合成了独属于中秋节的味道。   不同于广式月饼那样有模有样,馅料丰富,这样的家常发面月饼,更像是换了个造型又加点红糖馅儿的馒头,但由于它叠层的原因,便又被人们叫做千层月饼。   公社食堂里那一盘盘被摆放在窗口处,还冒着热气的月饼,就是这种发面月饼。   苏曼从来就不喜欢红糖的味道,她总觉得红糖的甜有些太过腻人,喝过了齁嗓子。但她偏偏又极爱吃这种红糖发面月饼,这是属于她童年时的记忆,是苏曼还在福利院的时候,每逢中秋节前后,院长妈妈亲手制作出来的美食。   团团圆圆又印着漂亮的八角模样的月饼,是代表了团圆的意思。而这份“团圆”在经过发酵以后,模样像是他们福利院那只总来讨食的小白狗团成了一个球一样,憨态可掬,让人看了就十分喜欢。   那时候,苏曼总会想,如果小白狗也能够吃月饼就好了。那样的话,她一定会把分给自己的这一块月饼也分享给那只小白狗。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当时还只是懵懂年纪的苏曼的脑海中并不能存在太久。因为只要等到月饼被切开以后,在她看到月饼芯里那层层叠叠的,每一层都包裹着被蒸化了的红糖,和只需要等一会红糖就冒着热气流出来的样子以后,苏曼的小脑袋瓜里,就会只剩下“想吃”这一个单纯的想法了。   经过加热以后的红糖的颜色会变成类似于巧克力那样的深红色。那时候,福利院里的小朋友们都喜欢看红糖流下来,这样会带给他们无限的遐想与快乐。   苏曼,也不例外。   像是此时此刻,才刚从食堂那里打包了一块月饼回到宿舍的苏曼,顾不得月饼那略有些烫手的温度,迫不及待的,也小心翼翼地,掰开她手里的月饼——   看着层层叠叠的月饼芯,和满满流淌出来的红糖时,苏曼笑了。   ——像是她长大以后看过的《查理和巧克力工厂》里那些巧克力瀑布一样。   昔日懵懂着也畅想着的苏曼是这样想的。   成年后的“大孩子”苏曼也还是这样想。   苏曼咬了一口甜甜的,混杂了酥香果仁味道的月饼,轻声说:   “中秋节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呀,我的读者宝贝们!   我真的好喜欢过这样的团圆节啊!   码字一上午,不知道摸鱼多少次,只为了偷偷跑去厨房偷吃……怪不得我总减肥失败_(:з」∠)_   ------   文中所写的发面月饼是我家每年都要做的,做法很简单,但味道很好吃!   说起来,以前每年在用八角印月饼花样的时候,我都是“谁都不许跟我抢,必须得我来”的那种积极分子,但实际上怂的一批,在印花样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生怕印出来的不好看(但实际上那个花样在蒸出来以后就不太明显了)我家比较爱管八角叫它大料,它的形状真的很好看! 第74章   中秋节过去了,城里的工人们开始了朝九晚五工作,期待着下一个节日的到来,乡下的社员们则继续忙活伺弄土地,等待着国庆节,也就是秋收秋种这个决定了他们今年收成如何,能不能吃饱饭这一关键时刻的到来。   虽然田庆丰在昨天已经约定好要和苏曼一起来面试、考察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的学习成果,但秋收在即,作为基层领导,被他在排在首位的工作任务还是主抓劳动生产。   在保证粮食的产量和社员们年底分粮情况的前提下,身边有了苏曼这个得力助手,又有了服装厂可以进行部分创收的田庆丰自然也是想要争取一下今年县里给各个公社的劳动指标,让他们麦秆公社不至于年年都是倒数第一。   田庆丰忙着要去下乡考察即将收割的庄稼长势,听取一下种地老把式们对于今年收成和新一播种的看法,一大早就骑着他那辆总掉链子的自行车出发去几个大队了。   “啥?书记去下边考察了?”苏曼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乔黎明已经抵达了她办公室,正喝着她亲自给倒的一杯,敷衍的白开水吨吨吨呢。   嗑着瓜子的小刘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乔黎明,小声道:“是啊,一大早就出发了。小苏你说书记这是啥意思,他明明是出发前就跟我说,让我告诉你他下午不能帮你考察那俩人了,可偏偏又非要我在他出发以后半个小时再找你来……书记这不会是因为我最近工作量不大,看上去有点太过悠闲了,就想找个辙给我撸了吧?”   小刘不知道这是为啥,苏曼还能不知道吗?那绝对是田庆丰没能看完或者是根本没看自己给的资料,又怕下午面试露怯才故意这样安排的。   但背后说人这种事不能干,尤其是说领导。   苏曼打了个哈哈,道:“当然不可能了,刘哥你哪儿是工作量不大显得悠闲啊,那明明是你能力强,办事效率高!书记头几天还跟我提起你来着,说你是在咱公社里面对公社情况最了解的老同志,我听书记那意思,不像是要找辙,倒像是要给你递梯子呢!”   她这话倒是没说假,田庆丰的确是打算在今年年底以前,提拔一批老同志,让他们也都挪挪位置,不过这个打算目前还只是口头上说说,具体的情况还是得田庆丰拍板才行。   为此,苏曼也只是跟瓜子刘提了那么一嘴后,便表示自己这边还有事情要跟乔黎明谈,对于下午的事情也能一个人应对后,便回到了办公室,准备跟乔黎明谈谈关于成立技术培训班,由他作为指导老师的事情。   顺便再给他做做“心理辅导”,起码在他培养出能够接替他工作的新生技术力量以前,乔黎明的价值还是很高的,对苏曼也是很重要的。   苏曼道:“乔知青,我想你应该知道,咱们公社现在正处于发展中,在不断拓新发展的创收工作以外,技术力量也是咱们公社极力想要发展的。只是之前碍于没有像你这样人才的出现,才使得公社这边的技术一直处于原地踏步的状态,所以我今天找乔知青你过来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要正式聘请你担任公社技术员这一职务……”   说着,苏曼又开始在线给乔黎明画大饼地说道:“有了正式的职务以后,乔知青你就可以在知青群体,或者是各大队的社员们群众中,找一些你觉得值得培养的同志和你一起组成属于公社的技术班子,到时候你就是技术班的班长了。”   面对苏曼的“大饼”,乔黎明不为所动,直接问道:“这是公社的决定,还是小苏主任您一个人的想法呢?”   “这有什么区别吗?”苏曼笑得十分官方,“我是公社的一员,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决定自然都是代表公社。”   “的确,这没有区别。”乔黎明沉默了片刻,直言不讳道,“我不会挑人,也不会教人,但如果是公社的要求,那么我就只负责带由公社选出来的人公开我的修理过程,能不能学会……在他们自己的能力,我不负责这个。”   苏曼想了想,点头:“可以,到时候我来安排人。”说着,她又问道,“不过乔知青,你是只爱好机械相关的内容吗?烧砖窑……你感兴趣吗?”   “虽然……”乔黎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后又恢复成他最开始的面无表情的样子,说道,“……但是我可以学。”   苏曼:“???”   兄die你这个回答,真的,太赞了!   面对乔黎明这如此上道的回答,苏曼看向他的目光就跟加了个“温柔似水”的滤镜似的,那眼神都快滴答出水来了,直给乔黎明看得浑身都不自在。   看着乔黎明如今较为正常只是稍显偏执,但却十分愿意听组织安排的表现,苏曼觉得自己倒是不必强行介入对方的情绪,以自己这半吊子的水平去开解对方,不如让他顺其自然。   “那到时候就由我来安排人去和你学习,到时候还要乔知青多辛苦辛苦。”苏曼说着,就露出了上一次谈话时露出的,叫乔黎明“看她眼色行事”的表情。   很明显,她用完就丢的习惯还没能得到改正。当然了,乔黎明觉得她根本不会改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他只能去适应苏曼,像是此刻。   “小苏主任,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乔黎明试探地说着,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苏曼就反应迅速地接着他的话说道,“我没有其他事情了,乔知青你就先去厂房那边吧,缝纫机需要你!   乔黎明:“……”   他就知道。   ……   在乔黎明离开以后,郭队长抵达以前的等待时间里,苏曼也没闲着,转而翻阅起了上一次招工考试时的考生资料和他们对应的考试成绩,打算先从中选出一部分跟着乔黎明学习的学徒,先让他们试试看能不能行,要是可以的话,就再组织一场针对学徒,面向全体社员、知青的招工考试,多招收些人。   整理好了一部分可供选择,只待详细了解的名单后,苏曼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9点50分。在她才刚刚产生了郭队长就快到了念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郭队长顶着他那张像是刚被挖出来的满是淀粉的土豆一样淳朴憨厚的脸,拘谨地走进了办公室里,坐在苏曼对面,像是想要寒暄几句再直奔主题,却又实在焦虑,而无法忍耐地主动开口道:“苏主任,我今天过来的目的您也知道,主要是马上就该要秋收秋种了,等播种的时候,试验田也就该投入研究了,所以我是真的有点担心把那么好的机会交给牛棚的人来负责,是不是有点……”   作为一个开荒狂人,郭队长对于土地的热爱不仅仅是因为他生来就是一个农村人,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作为经历过几次饥荒的人,他爱的不是开荒和开荒,而是庄稼和丰收。   “苏主任,我不是不支持您的决定,主要是牛棚里那群人都是……他们哪里会种地啊!”郭队长虽然也心疼那十八亩地,但他更新的,是县里提供给试验田的种子和肥料!虽然还不能确定种子的收成好坏,但他可是知道那肥料是好东西,据说是能够让粮食增产的好东西,他们地方偏远,如今化肥在这里还算是稀罕物件。   对于郭队长的“心疼”,苏曼就算是听不见他的心生,也能从他那宛如土豆发芽被挖掉芽根时一样龇牙咧嘴的表情中发现。   “郭队长,你的顾虑我都明白,但如果他们会种地呢?”   “这……”   苏曼说着,拿出自己昨天就准备好的资料递给郭队长,示意对方看一看。   这些资料都是首都那边调查好的,21个人里,有八个是来自不同大学的教授,两个至少师长级别的当兵老同志,三个□□,两个京剧演员,和两个相声大师,剩下的四个人有两个是翻译家,另外两个则是专攻数学的学术人员。   苏曼示意郭队长看的资料,则是那八个大学教授中,三个来自农学院的教授的资料。   她道:“抛开他们现在在牛棚里的身份,只说他们的学识和研究,就绝对能够胜任培育试验田的工作,这也是我为什么从最开始就将牛棚安置在于家堡大队,又把试验田放在那里的原因。既然他们被下放牛棚就是为了劳动改造,那么由他们来负责十八亩地这样辛苦的事情,绝对是符合劳动改造的标准。”   对于苏曼的说法,和这几个人的身份,郭队长倒是认同,但是……   郭队长:“但是苏主任,您也说了,就光靠这几个人来伺弄十八亩地……我看这几个人的身体也都不算太好,是不是还得再安排其他人来呢?”   “当然要安排其他人了,数据和经验都是要掌握在咱们自己手里的!”见郭队长态度软化,苏曼乘胜追击道,“到时候这些人和这一片试验田就都交给郭队长你来负责,你就随时都能跟着那几位农学院的同志好好请教一番了。尤其是对于咱们这片土地的土壤、播种和开荒的问题。毕竟都是为了工作嘛!”   “!!!”   这个说法让郭队长狠狠地心动了。   他彻底被苏曼给说服,再没有任何疑虑了!   看着郭队长匆匆告别,说着就要回去大队,去到牛棚找那几位农学教授探讨一下土地相关问题的背影,苏曼不由得感慨了起了他对这片土地真是爱得真诚炽烈。   想到烧砖可能会对土壤环境造成的伤害,苏曼忍不住蹙眉,思索起下午和赵磊、周爱国两个人的学习成果检验会,猜测着他们学习的烧砖技术,究竟是那种老式的烧结黏土转,还是相对环保的粉煤灰烧结砖。   所以……   乔黎明能在学习砖窑构建的时候,连着烧砖技术一起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乔黎明:这活儿没法干了……改名吧,赶紧给我该名成工具人吧!   感谢在2021-09-21 11:48:54~2021-09-21 22:29: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修)   时隔三个月,苏曼再见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时,她心境也与三个月前完全不一样了。   那个时候,公社的服装厂别说成立,连个影子都还没有,而同样也是刚刚才在社员心中建立起一个相对不好惹但还不够尊重形象的苏曼更是迫切想要建立一些实质性的成就,好能够让自己做到更深入人心的形象,将基础打好以后,再进一步实现自己对整个公社,甚至是整个县的发展计划。   而在三个月以后的今天,在苏曼暂时无法依靠烧砖厂这个有着更大市场,能够带给她更多业绩与支持的实业型工厂来满足自己的发展目前时,服装厂这个阴差阳错而成立的厂子却成功顶替了砖厂在苏曼心里的位置,成为了她真正树立自己在刚正不阿的妇联主任这个形象以外的,朝着事业型大女主方向走去的第一节 台阶。   在服装厂生产出的六百件衣服的售出,和由苏曼一手促成的与三个公社达成的订单合作,以及为公社盈利至少三千块的成绩出来以后,整个公社几乎再没有人将对苏曼晋升速度如此之快的不满表露在外了。   这样的形势变化,让苏曼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意气风发。   “好久不见。”她笑着同坐在对面的赵磊和周爱国寒暄了两句以后,便直奔主题地说道,“三个月不见,我想你们一定都各有收获,所以我想在听你们口述以前,我需要先看看你们的学习成果。”   学成归来的两个人从回来以后就都摩拳擦掌,想要展示自己学来的技术,只是……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在嫌弃地别过头后,异口同声地说道:“苏主任,咱们公社的砖窑还没建,没有砖窑的话,我们……要怎么给您展示学成技术?”   这个回答让苏曼忍不住蹙眉,反问道:“难道你们忘了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们说过的,让你们在这个三个月时间里坚持记录学习日记的事情了吗?砖窑咱们公社现在的确还没有,但那是因为投资会很大,在没有确定你们的烧砖技术是否过关以前,公社是不会随便浪费公账资金的。”   在已经走上正轨的事业发展中,苏曼的情绪也没有像一开始时那样急于求成,尤其是在苏曼看到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明显有些跃跃欲试的情绪以后,她反而是冷静了下来。   看过《平凡的世界》里孙少安贷款建窑烧砖的人就能知道,这烧砖听上去是挺简单,好像只要将原材料送进砖窑进行焙烧,等时间到了,就可以了。但实际上,烧结砖是有质量、强度等方面的要求的,真正想要生产出合格的,能够直接投入使用的砖块,操作起来是非常难的。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苏曼再怎么能干,也还是分身乏术,没办法真把自己一个人当几个人的用,更是完全没有准备好在两个人回来以后,对他们的安置工作,和砖厂的事宜。   现在,公社这边对于砖厂的准备工作,除了学习归来的赵磊和周爱国这两个还无法确定他们技术水平的技术员以外,砖窑的选址、构建和人员安排都没有。   苏曼就算是想要测验一下这两个人学来的技术如何,让他们互相切磋一下,都没有可提供的砖窑和原料,以及帮忙制作砖坯的工人……不光如此,马上就要秋收秋种了,这个时间建砖窑的话,就算是田庆丰愿意支持,队里那些将粮食看做生命一样,从不会在秋收这件事情上浑水摸鱼的社员们也都不会愿意。   所以,从一开始,苏曼就没打算让他们直接走马上任,而是要好好磨磨他们的性子,好让他们能够表现出更加沉稳的一面,好好沉淀,以免出现过于激进或是自负的情绪,对公社造成损失。   苏曼:“我想你们应该都有认真记录学习笔记吧?如果是的话,就请你们现在拿出来把它交给我,我一定会抱着务必端正的态度用最快的时间将它看完,并做出总结。但如果不是,那么我只能说,你们在浪费时间,浪费了我为你们争取来的这三个月,珍贵的学习时间。”   这番话说出来以后,赵磊和周爱国在忍不住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的同时,又都飞快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了各自记录这三个月学习过程的本子,交给了苏曼。并在心里庆幸地想道:幸好,他们在这段时间的学习中,都因担心自己没办法快速吸收这些烧砖知识,而无师自通了“好脑袋不如烂笔头”的观点,并将它付诸于行动中了。   不然的话……   看着苏曼接过他们的笔记本,没有随手翻阅,而好像是真的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一遍的样子,他们是既为苏曼的态度而感到自己是被重视的,又觉得他们就好像是假期归来的学生,即将要被老师抽检作业一样,心里满是紧张与忐忑。   而这样的情绪,恐怕会持续很久。   因为苏曼并不打算现在就看就点评,所以两位学成归来,以为能够大显身手的知青们在坐了三个月的美梦以后所迎来的,是他们需要先重新回生产大队,完成插队的任务——去田地里为秋收贡献汗水。   赵磊&周爱国:“……”   终于明白啥叫现实残酷了,呜呜!   ……   随着服装厂的最后一批货发出去,并将款子收回来以后,服装厂的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   在九月份马上就要结束的时间里,120名女工一共完成了一千二百件对外销售成衣,外加几十件她们用纺织厂赠送的瑕疵布,做出来的对内销售的衣服,可以说是成功又完美地完成了服装厂任务。   为此,苏曼在拉着会计张姐过来给她们每个人按条发工资的同时,还给了她们一个新的任务——回去大队以后,将库房里还剩下的那些虽有些瑕疵但质量却没有问题的布料推销出去。   供销社和百货商店里卖的布料都是按尺卖,一尺布大概五毛钱。自己买布做一身衣服的话,大概只需要五六尺布,也就是两三块钱,但是要是瑕疵布的话,肯定卖不了这样的价格,但当时自己跟纺织厂那边要来的赠品里,瑕疵布的数量是真的不少,大概得有五六匹。   在给公社里几个舍不得花那么多钱买成衣,却又实在眼馋这一件件由自己公社制作出来的成衣,觉得不买一件多少是有些可惜的女同志用瑕疵布做了几件衣服卖给她们以后,这库房里头大概也还有三匹多的布料。算起来的话,也就是大概140尺布左右。   苏曼打算给自己留20尺布,回头带回家给她奶用来做被面啥的,省得老太太一天天老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不愿意花钱买好布。   剩下的,大概就是120尺左右的布料。   瑕疵布做成衣肯定是没毛病的,只是得多费点心思,将瑕疵的地方想办法避开,或是设计得好看一些就可以,就像是公社那几个女同志的衣服那样,穿出去绝对没问题。但苏曼看来,做几件还行,也还能卖出去,但要是都做出来,不说怎么给瑕疵布做成的成衣定价的问题,就是做起来也是极为耗时耗力的,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在库房需要清空好为下一次进不了做准备的前提下,苏曼思来想去,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要说最缺布料、衣服的人是谁,那绝对是各大队一年也都攒不下几张布票的大队社员们。   要说县里、公社的居民住户都更喜欢通过买成衣来体现城镇户口的身份,那么对于生产大队的社员们而言,划算才是他们的首选。   所以……   在给工人们把工资结清以后,苏曼看着库房里还剩下的120尺布,对这120名来自不同生产大队的女工同志说道:“同志们,咱库房里现在还剩下120尺瑕疵布,这是一个新任务。”   正拿着足足18块钱的工资一遍一遍数着的工人们一听到“任务”两个字,全都停下了手里数钱的的动作,集体保持安静地看向苏蔓,等待她发号布令。   看着众人的反应,苏曼也没含糊,直接说道:“120尺布,需要你们每个人卖出10尺布,每尺布还是五毛钱一尺,但不需要布票,这个算是咱们给出来的折扣。虽然是瑕疵布,但质量咋样你们也都清楚,咱这可是公社厂子的库存,是县纺织厂生产出来的好布料,说是有瑕疵,但主要都是染色的问题,质量保证没问题。甭管是做衣服、做被面儿,都绝对耐穿耐用,更别说还不用花费布票了。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布料卖出去。”   众人:“!!!”   听到苏曼所说任务的内容以后,众人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不光没有半点为难,反而是满满的激动与欣喜。   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这年头谁家没有亲戚朋友,没有大孩子小媳妇的,都想给家里孩子置身新衣服,可就是因为没有布票,才只能“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可如今,不用布票就能买到布料的机会,对于买不起成衣的大伙儿而言,简直是意外之喜!不光没觉得这卖的和供销社一样价格的瑕疵布料有啥问题,反而是都觉得一个人只有10布可卖……实在是太少了!   而就在众人盘算着其他工人手里边的份额能不能匀给自己的时候,苏曼的话还在继续。   苏曼:“只要大家能把自己需要卖的10尺布卖出去,那么每个人就能再赚到1块钱的提成,这也算是我代表公社,代表咱们服装厂给大伙儿的过节钱,之前中秋节虽然送了月饼给你们,但这不马上就又要国庆了吗,我在这里也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同时,我也想说——   “不劳而获注定一事无成,流下来的辛勤汗水永远都不是无用功!   “谁说女子不如男?我们妇女,同样能顶半边天!”   作者有话要说:   补齐啦! 第76章 (修)   一尺布五毛钱,十尺布就是五块钱,只要卖出十尺布就能得到1块钱的提成?在场的工人们虽然对“提成”这个词还没有太多概念,但琢磨一下就知道,这是奖励给她们把布料卖出去的辛苦钱。   对此,不少脑筋活泛的妇女当场就忍不住问苏曼这个名为副厂长,实则是掌管了服装厂所有事务的妇联主任道:“苏厂长,那如果我用我赚到的工资把这十尺布买下来的话,是不是就能给我便宜一块钱了?”   “当然可以,不过为了方便会计整理账本,具体的操作过程必须是你们先花钱买下这些布料,或是你们只买一部分,剩下地再去卖给别人,等把所有布卖完后,这个钱会单独开□□给你们,而不是直接替你们减免。”苏曼面露赞扬地看向提出了这个想法的女工们回答了她们。   这个回答,让本来就想要买下这些布料,好给自己或是家里的孩子,做身新衣服的工人们都忍不住欢呼了起来。既为她们能够通过自己努力学会的手艺赚钱感到踏实与兴奋,也为自己能不同于从前手心朝上跟男人要钱,可以自己做主买想要买的东西,而更切实地感到了啥叫“财政自由”的快乐,也对苏曼一直以来所强调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有了更深的理解。   不过,当务之急,她们还是得先把这批库存清了,等回去以后还得赶紧忙着秋收呢!   在利用几天的时间将库房里的那批瑕疵布料都“开仓大甩卖”以后,服装厂的账上就又多了几百块钱的纯利润,这让苏曼在还清了公社出资的那三千块的布料钱后,还剩下五千多块钱。   这笔钱,对于人均年收入也都不过百的农村而言,简直可以说是巨额财产。哪怕是县里、市里那些一个月拿着几十,甚至是上百工资的人,这笔钱也得攒好几年才行。   看着账本上的四位数,苏曼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   不光是为了服装厂所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有这么多,还是为了自己将公社提供的三千块布料钱还了的这件事情。   虽说厂子是以公社为单位才建起来的,但苏曼实在是受够了自己在得到了田庆丰的同意准备正式开工时,公社那些以此来拿捏自己,甚至煽动大队长过来找事的“老”同志们对厂子的指手画脚。   所以,早在之前厂子的第一批货发出去,并将第一笔款子收回来以后,苏曼就特意找上田庆丰谈了谈关于厂子的管理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所需要谈论的内容,很简单。   ——她要说一不二的管理权,和财政大权。   在几番斡旋以后,在田庆丰这个一把手看似不偏不向,实则应允的态度下,苏曼以绝对强势的据理力争下,公社那些一直看不惯她的人只朝夕之间,就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服装厂的管理权和财政权,是她的了。   还有公社里二把手的位置,现在也是她的了。   如今,苏曼是要权有权,要钱有钱,俨然已经成为了麦秆公社除田庆丰以外,最受人尊重、关注,也是说一不二的领导了。   如果苏曼是官儿迷,或是财迷的话,那么在这个阶段,她基本上就可以收手,只专心发展服装厂这个在未来下岗潮来临以前都不会出问题的厂子就可以,根本不用再花费心思去忙活其他的事情,完全可以放松下来,过上她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所想要成为的悠闲日子。   但显然,苏曼现在所追求的,已经不光是自己能拥有多大的权利,或是能赚到多少钱这样范围内的物质需求,她更想追求的,是精神层面的发展。   在这个人们无需为房贷、车贷而发愁的时代,苏曼也同样再没有这样的压力,这让上辈子一直将努力工作的目标定为“买房买车”的她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   做一个你想要成为的人,一个保持乐观的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这是当年的院长妈妈无数次和他们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所说的话。   是苏曼曾牢记于心,却又在真正进入到社会以后,而被她抛在脑后无法再保持的初心。   但现在,她想把这句话,连同她从前的梦想一起捡回来。   尽管现在来看,这会是一个很难也很漫长的过程。   但一蹴而就的人生,也从来都不是苏曼想要的。   所以……   苏曼看着桌上凌乱的文件夹,和被自己摆放在最明显位置的两个来自赵磊和周爱国的学习日记,以及自己搜罗来的,所有关于砖窑、烧砖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每一滴汗水都告诉我,只有努力才永远不会背叛自己拥有的梦想和未来……”   这样想着,苏曼就开始埋头看起这些资料了。   她得尽快消化掉这些东西,以确切掌握对烧砖二人组所学技术的深浅,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所以,继续奋斗吧!   为成为更好的自己!   ……   在苏曼看完了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各自记录的,关于他们这三个月时间里有关学习的笔记的时候,九月份也马上就要过去了,各大队都开始集中人力,准备秋收了。   对于生产大队的社员们而言,秋收,绝对是这一年中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六个生产大队里,除了于家堡大队因从前的大队长没能在起到带头作用,而导致从前几年的春耕秋种中,社员们的态度不够积极以外,其他几个大队的社员可都不会在这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不过,今年不同于往年。   没了于大海那个带头偷懒的大队长,换了郭队长这个种田达人来监督秋收工作以后,于家堡大队社员们的好日子可不光是到头了,还是一去不复返了呢。   在秋收期间下乡慰问考察这事儿,是田庆丰作为公社一把的工作。苏曼不愿意抢了他的风头,再加上自己如今在公社挂着的职务头衔都还是妇联主任,这妇联和秋收两个词可以说是打着八竿子都扯不上的关系。   这是属于公社书记去刷人缘,收获尊重与爱戴的舞台,就像是整个公社都因秋收而陷入忙碌时,反而只有苏曼这个大忙人悠闲得好像在度假一样。   这倒不是苏曼消极怠工,主要是秋收秋种的工作实在是太重要,她就算是有心想要继续发展服装厂,开始建造砖窑这些绝对能够创收的工作,在大队社员的心里,这些也都只能排在粮食的后面,因为他们知道,饥饿是有多么的难捱,粮食是有多么的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苏曼敢在田庆丰前脚才戴着草帽子,骑着自行车悠哒悠哒地朝各大队出发以后,后脚就借着去纺织厂谈合作的理由,也跟着一起离开了公社的根本原因。   ——所有人和事都要为秋收让路。   包括她、她的服装厂和所有的计划。   虽然苏曼觉得以自己的力气去帮忙收割粮食可能会更有效率,但她觉得自己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研究研究该怎么挣更多的钱,好能让他们公社拥有更多的设备,像是收割机这样。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苏曼向来是个务实的人,在明确了自己于秋收秋种这段时间的工作中的定位以后,她决定自己要趁着今天是礼拜五,自己刚好可以回趟县城,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以后,还能够在家里住两天的时间中,好好整理一下最近的工作和计划。   ……她打算先去纺织厂,和王厂长谈一谈接下来的布料批发合作,敲定更多的细节;再去看看县政府的档案库里看看没有更专业的资料内容;最后她再回趟家,把她花了十块钱留下来的瑕疵布带回去。   嗯,就先这样计划吧。   苏曼在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后,果断地骑着自行车朝着县城出发,并在抵达县城以后,十分从心地将原本计划中她最后才要做的事情,率先完成了。   ——“奶!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就是时空大法啦!   感觉我这本可能会写到百万字(?)虽然感觉这本书完结的日子有点遥遥无期,但我还挺向往这种放慢节奏,一点点将事业线勾勒完成的感觉。   那么,由我慢慢写   请大家慢慢地看吧。   感谢在2021-09-22 22:22:13~2021-09-23 22: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情绪1mpuls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两个月的时间匆匆过去,随着今年还算是丰收的秋收工作结束以后,人们在又忙碌了小半个月的秋种以后,1969年,这个20世纪60年代的最后一年,也即将和人们挥手告别,准备将身上的重担都交给马上抵达的1970年。   这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的时节,甭管是城里还是下乡,都还不兴过元旦节,更没有所谓的“跨年”这一说。所以,在进入十二月份以后,麦秆公社包括几个生产大队的人,全都像是入冬以后要冬眠的小动物一样,全都穿上了棉袄,准备猫冬等待春节了。   由于麦秆公社所处的地理位置是几个公社里面最早一个入冬的地方,才能刚进入12月份,就下了好几场雪,气温说着也快要降低到零下的原因,人们也都越发地不爱出屋,这让原本还想要在秋收结束以后大干一场的苏曼也只能暂时搁浅了自己的计划,等着明年再开土动工了。   毕竟,这甭管是只提供春秋两季的服装厂成衣生意,还是她一直想要着手操办的砖窑,都不太适合在这寒冬腊月里头继续。   服装厂的工作,不说他们现在还没有棉花,没法做棉袄的情况,就说在最近连下了几场雪,苏曼发现从生产大队通往公社的路都满是积雪的情况以后,工人们上工下工也都是问题。所以,苏曼索性暂停了服装厂的工作,之前给的那笔工资足够女工们能过个好年不说,就是服装厂如今账上的资金,也足够苏曼放下脚步,明年再战的了。   至于砖窑……   苏曼倒是想过趁着秋收以后,过年以前先把砖窑盖起来,等来年开春就能直接投入生产。但问题是,砖窑所需要的占地面积很大,需要放在一个较为空旷好取材又能够利用天然的地理环境来进行砖窑建筑,而砖窑本身的结构建筑也是一个大问题。   同时,砖窑所建的地方还要远离耕地,远离社员,以避免制造出来的污染会影响到耕地的环境,和社员们的健康。可在这个要求的同时,砖窑还得处于一个方便运输的地方……总之,建砖窑本身就已经很难了,砖窑的选址就更难。   再加上如今这数九寒天的,泥土地都给冻僵了,苏曼也不愿意辛苦社员们在这种时候动工,便也将这事儿安排在了过完年后的开春,正好也趁这段时间让赵磊和周爱国俩人好好研究研究砖窑的事情,正经八百地画个设计图出来。   不过,将部分计划推迟延后,不代表苏曼的事业也要跟着一起告一段落,更不代表她本人要和大队里的社员一样,在结束这一年地里的活计以后就开始准备猫冬过年,她可还有新的计划呢!   ……   公社。   在连下了好几天雪后的这个难得的晴天,苏曼穿着她奶亲手给她缝的一身用她拿回去的瑕疵布料做成的漂亮的袄子,站在如今已经被服装厂征用的仓库门口,高声指挥着货车停好以后,对已经来过麦秆公社一次的司机师傅说道:   “师傅,我们这边准备卸货的同志已经到了,麻烦您给指挥指挥,教教他们怎么才能把布料码得跟您纺织厂库房里那样整齐,给我们也掌掌眼。顺便,咱们也争取赶在今天落雪以前把这批布料都码好了,到时候您也能早点回家,不是吗?”   说着,苏曼一副“别拿咱们当外人”的样子,给本来还有点不耐烦又被派来这犄角旮旯地方送货的司机师傅塞了两盒烟。   原本还想拒绝司机师傅:“……咳,那啥,人都在哪儿呢,赶紧卸货吧!”在将两盒烟揣进兜里,看清了上面的牌子以后,司机师傅更加热情地说道,“我跟你说啊苏厂长,别看我就是个司机,但要说我们纺织厂仓库是咋码布料的,我比那管仓库的人还清楚呢,你算是找对人了,瞧好吧!”   雪停了,天晴了,司机师傅觉得自己又行了。   司机师傅是高兴了,但几个正开着会就被喊过来跟着卸货的大队长却在看到货车上那至少得有两三百匹布的数量,都忍不住苦了一张脸。   今天,是苏曼和纺织厂新进来的一批布料到货的日子,也是田庆丰召集各大队大队长过来公社开年底总结会的时间。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之前服装厂刚办起来的时候,崔、于、田、杨这四个大队长当时故意过来找茬的事情,苏曼一直都没忘记不说,还十分记仇地特意在今天他们过来开会的时候,故意在会议结束以后,喊他们过来当搬工,不给钱还得把活儿干好的那种。   看着几个大队长不情不愿的样子,苏曼故意装作没看见,像是不好意思批评、命令他们一样的态度,让几个大队长越发消极怠工起来,只打算等一会儿田庆丰过来再装样子。却不想,他们磨磨蹭蹭不好好干活的样子,已经全被同样被苏曼“看不见”的田庆丰给看得一清二楚。   田庆丰:“你们几个,在秋收秋种的时候,也是这么干活的?!”   大队长:“!!!”   在场的人知道,田庆丰本来就对这几个大队长在秋收工作中表现得不够出色而感到不满,如今见了他们如此消极怠工的表现,自然是火上加火,直接将之前的不满,外加自己因今年降温太过突然,导致了秋种工作太过仓促,并极有可能会影响明年收成的苦恼情绪一起爆发出来了。   三分钟的时间,刚好够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司机师傅点燃一根香烟并抽完它,也足够田庆丰难得发飙,痛快地将几个大队长痛骂一顿。   看着几个实在没眼色,主动往枪口上撞的大队长被田庆丰厉声责骂的样子,苏曼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了。不过总归她还是在田庆丰的面前,不能笑得太过明目张胆。   苏曼:暗爽.jpg   ……   三分钟以后,田庆丰骂痛快了,几个大队长全都被他数落得灰溜溜地去货车上卸货,老实地听从司机的指挥,将一匹匹的布料运进仓库里码放整齐。   田庆丰刚刚通过对外发泄,长舒了心中的一口闷气以后,转身又看见了那塞满了整整一货车的布料,十分意外地看向苏曼,无奈又崩溃地问道:“小苏,你之前只和我说你要再和纺织厂订一批布料,可没告诉我这一批布料会有这么多?!我知道服装厂账上的钱很多,但……但现在已经是冬天了,没人会买成衣,你现在订这么多布料,是要把它们放在仓库里,一直放到明年吗?”   苏曼知道田庆丰那改不掉的保守态度,对于他的不赞同也是早有预料,直接否定道:“现在才刚刚进入冬天,想要让服装厂重新运作起来,至少要等到明年春天才可以,我又怎么舍得让这么多布料在仓库里面结蜘蛛网呢。”   “那小苏你订这么多布料是要做什么?”田庆丰见苏曼胸有成竹的样子,情绪多少有些平复,“我感觉你这次订的料子比之前的二百匹布料看上去还要多,你这次又订了多少匹布,还是按15一匹的成本价格吗?”   “比之前那个价格还要再低一块钱,是14块钱一匹了。因为我这次直接订了四百匹布,算是将纺织厂的库存彻底清空了。”   “你订了四、四百匹布?!”   田庆丰在震惊地高声喊着的同时,也在心里飞速地计算着按14一匹布的价格来算,四百匹布需要多少钱……田庆丰的大脑从来没有运转得这么快过。   “五千六百块钱。”苏曼直接将总价格说了出来,并说道,“付款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分期付款,这一次是分了六期,每个月要还不到一千块钱,我觉得还能接受。”   田庆丰被苏曼这样大手笔的订单,和财大气粗的表现吓到了。   他在沉默了片刻后,一针见血道:“小苏,你应该知道你买下这些布料的钱是超出服装厂账上的钱的……当然,现在服装厂你全权负责,我没有要插手的想法。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公社这边又能帮你做些什么?”   早就准备了一肚子用来说服田庆丰话的苏曼难得为他话里的态度愣住了。她还以为向来保守的田书记会对自己故意隐瞒了订单数目的事情出言批评她。但显然,田庆丰不光没有,反而在无奈之余,积极地想要利用公社这个大集体的力量来帮助自己将这些布料卖出去。   这让苏曼心里熨帖极了,一肚子的话都化作了感动。   看着田庆丰不作假的目光,苏曼认真和他解释道:“其实这次我订这么多布料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来赚钱。服装厂想要重新开工至少得到春天,砖窑也要等到了春回大地的时候才好动工。我不想坐等吃山空,所以,我要把它们全都卖出去,但不是通过制成成衣再往外卖的方式……” 第78章   苏曼的赚钱计划很简单,这是她从之前清理仓库,将瑕疵布卖出去这件事中想到的办法。   那就是直接向公社及下边生产大队的社员们批发售卖布料。仍旧是以供销社和商店统一的每尺五毛钱的价格进行销售,并延续他们服装厂买卖成衣、布料不需要布票为卖点,以此将这四百匹布,也就是16000尺布料卖出去。   说白了,苏曼的赚钱办法就是以成本价从纺织厂收购大批的布料,再以市场价将其卖出去,属于中间商赚差价。用更符合这个年代的说法来形容的话,她就是个合理合法的二道贩子。   苏曼认真同田庆丰算起了这笔生意:“按一匹14块钱的价格来算的话,每尺布料的价格就从之前不到四毛钱的成本价变成了三毛钱的最低价格。我们外销售的价格仍旧是按五毛钱一尺,不需要布票。四百匹布等于是一万六千尺,这样算起来的话,四百匹布料能卖八千块钱,刨去进这批料子时花费的五千六百块钱,最后的净利就是……”   “两千四百块钱。”田庆丰在给出了一个准确的答案以后,忍不住说道,“光靠卖布料赚到的钱就能赚到之前费劲吧啦制作成衣所赚到的一半的钱……小苏,要不咱以后就直接卖布料得了,省事儿还能赚钱!”   “可有时候,省事就是麻烦。”   显然,苏曼并不看好将这个省事又赚钱的买卖作为服装厂今后的主营工作。   她摇了摇头,说道:“书记,您别忘了,咱们的厂子是服装厂可以以批发的形式不使用票证交易没错,但咱们这样不要布票卖布的行为,可就等于是抢了供销社和百货商店的生意,而且布料也不是咱们自己生产出来的,是从县纺织厂批发的,这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   苏曼的话没有全都说完,田庆丰就立刻警醒,并为自己刚刚产生的极其不正确,甚至是靠近了那些资本主义的错误想法而忍不住冒起了冷汗。   哪怕麦秆公社所处的地方也只是在最开始那两年受到了一些……的冲击,这两年随着政府的重新建立,也渐渐趋于平稳,没有太多激.进分子闹着要革.命,要罢工的事情出现了,但毕竟现在还是60年代,距离一切结束还有六年的时间,像是刚刚田庆丰说的话,要真是让“有心人”给听到了……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看着田庆丰直冒冷汗的样子,苏曼不觉得对方是有些小题大做,因为这的确是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得不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被各种“斗”的敏感时期,所以在见田庆丰有所警醒以后,苏曼没说别的,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苏曼说道:“我刚刚把几个大队长留下的目的也是想要跟他们说明这个事情,让他们回去以后跟社员们说说,也统计一下需求量,到时候直接以各大队为一个小单位,群众集资购买的方式售出,避免零售可能会造成的不好影响。”   田庆丰道:“那等一会儿几个大队长卸完货以后,让他们先都别着急走,把需要他们负责宣传、登记的事情说清楚以后,让他们尽快登记好各大队对布料的需求量后,好争取在今年结束前,就把布料都卖出去!”   这个工作对于刚搬完货以后的大队长们而言,算是个好差事。   将近两万尺布料听上去是挺多,挺不好卖的,但这得说这些布料是怎么卖,又要卖给谁的。   要是放在供销社、百货商店这种柜台售货员鼻孔朝天,态度不好又要布票的地方,那这一万六千尺的布料估计得卖到明年过年都不一样能卖出去。但要是按照苏曼所说的,和供销社价格一样,却不用布票这样的卖法,那这些布料别说卖出去了,估计都得不够卖!   毕竟,在每家一年都只能得三张布票,还不够做一身衣服的农村里,谁家没有媳妇孩子,不想穿着新衣服过年啊?   一万六千尺布要是都用来做衣裳的话,也才智够做两千来件衣服,可各个大队加起来的人数却能有一万多口子人。都不用动脑子去算,几个大队长就知道,这些布料是不够他们分的。这让刚刚还在那同仇敌忾抱怨着苏曼的几个人都开始防备起对方了。   看着苏曼分分钟就将一直以来都不服气她,只是碍于她不好招惹而不敢流露出的大队长们,看着他们如今得了实惠,知道这是好事儿后对苏曼有所改变的态度,田庆丰多少明白了苏曼为啥明知道这几个人对她有所不满,却没有像对待于大海那样,直接出手整治他们的原因了。   与此同时,田庆丰也明白,苏曼这是在钻政策的空子。   但他更知道,这样的“钻空子”是既能够给公社创收,也能够让一直苦于没有布票而几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的社员高高兴兴过一个好年。所以,他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全力配合苏曼便是了。   在纺织厂的司机开着货车,带着“轰隆隆”的声音离开麦秆公社的时候,在几个大队长围坐一团,十分热切地看向苏曼打算好好和对方确定布料事情的时候,在社员们得知了他们能够不用布票就买到布料做衣服的消息,而越发感谢苏曼的时候,放晴的天空中又一次飘落下了片片雪花。   1970年就这样,随着这些雪花到来了。   伴随着这些被运往麦秆公社千家万户的家里去的布料的出发,新一年的春节也如约而至了。   在春节放假,苏曼和陈秋苹一起回到县城家里以后,和苏刚山、赵桂枝、林芳一起围坐在摆满了美味佳肴的桌前,苏曼的内心是无比的满足与平静。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所度过的第二十个春节。   今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的二十年。   看着外面的落雪,和屋里的热闹,过了年论虚岁就有20的苏曼难得跟苏刚山那里喝了一小杯她奶酿的酒,不算多,她也没醉,但苏曼就是控制不住地有些想笑。   坐在堂屋的木头椅上,苏曼痴痴地笑着,对正拿着手巾给她擦脸,嘴里头还忍不住数落她这个“一杯醉”的赵桂枝说道:“奶,春节快乐!明年一定会更好,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赵桂枝心里头也是这样觉得,嘴上却不饶人地说了一句:“瞧你这傻样……行了,快别跟我这傻乐了,赶紧醒醒酒,等会儿该守岁了!”   是啊,该守岁了。   ——新年快乐。   ……   春节以后,日子像是长了腿一样,过得飞快。   转眼之间,积雪消融,春雷惊动,独属于春天的三月就这样到来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苏曼还只是一个被人故意分配到这里的妇联小干事,为了能够尽快做出得到认同的成绩,每天骑着自行车满大队跑,却得不到任何的人重视。   而在今年,她却已经成了麦秆公社人人皆知的二把手,是人人尊重的妇联主任,也是效益极好的服装厂副厂长,这里的每个人都认识她,知道她的名字,也都十分崇拜她。   尤其是在苏曼将那四百匹布卖出去以后,公社和各大队这些不用像往年那样苦兮兮地将攒了好久好久的布票全都用光也买不到多少布料的社员们在穿上了由公社的麦田服装厂卖给他们的不用布票的布料做成的衣服以后,苏曼在群众之中的呼声是越来越高,号召力也越来越大。   像是这才刚开春不久,公社这边就积极响应苏曼的号召,准备放鞭炮开工动土建砖窑了。   对于砖窑的建造,苏曼可不想只是小打小闹,跟服装厂刚办成时那样,连个正经的开工仪式都没有,尤其是开砖窑只是苏曼的第一步,之后她还得扩大经营,成立砖厂,将整个麦秆公社都改造成新时代脱贫小康村呢!   苏曼在上辈子可是见过不少从前工地里开工现场的盛况,对于搞噱头这种事情,她简直是手到擒来。在田庆丰以为就只需要放挂鞭炮好讨个吉利就能直接开工的时候,苏曼却是特意去了一趟县城,跟县宣传部的同志套了套关系,又花钱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才给人请了过来。   看着过来对着他们这一片都还算是荒地的地方拍个不停的宣传部的同志,田庆丰拉着苏曼到了一边,小声问道:“小苏啊,是不是有点过于隆重了?我觉得你就算是想要拍照留念,也应该等咱们砖窑捡起来以后再拍,这光秃秃的一片地有啥好拍啊?”   这还叫隆重?苏曼不以为然,恨不得场面再热闹热闹,热闹到能被新来的县长关注到才好呢!她可是听说了,这位新上任的县长同志是个实干派,据说不光为人十分正直,还是个任人唯贤的好领导。   作为花阳县几个公社里排名倒数第一的公社领导,苏曼自然是不甘落后,想要让他们麦秆公社能入了新领导的眼,不为升官发财,只为了今后她再想发展什么的时候,能跟县里头申请得更容易些。   为此,苏曼咋建砖窑上可是铆足了劲,只为了好好出个风头,得到这位欧县长的关注。   不过对于向来务实不懂得借机出彩的田庆丰的疑惑,苏曼也不打算解释太多,以免给他留下自己太过钻营的印象,便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将自己准备好的铲子递给了田庆丰,嘱咐道:   “书记,等会儿您就拿着这把系了红绳的铲子去铲咱们砖窑所在地的第一铲土,动作记得放慢点,方便人同志拍照。其他的,您就不用操心了,都由我来就行了!”   说着,苏曼见宣传部过来拍照的那几个人已经拍完了环境,朝自己这边走过来的样子,直接给田庆丰推到了拍照最佳位置,笑着和宣传部的同志寒暄了几句后,又给田庆丰使了个眼色的同时,鞭炮一响——   麦秆公社建设砖窑的开工仪式,就正式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70年代最佳C位:田庆丰同志!   70年代最佳推手:苏曼同志!   ------   跟你们讲个恐怖小故事   ——今天还要早起上班! 第79章   这个年代,在宣传部上班的干事大概可以分为两种。   一种是爱端架子,搞仪式感,也爱拔尖抢上出风头的“人来疯”;   一种是沉默寡言,伏案疾书,还能够得到领导看重的“笔杆子”。   显然,苏曼请来的这几位扛着相机里窜外挑的同志不是“笔杆子”而是……   宣传部的“人来疯”干事们:“田书记,麻烦您再换一个姿势,脖子上最好再挂条毛巾……对了,谁带水壶了?能不能给田书记鬓角处掸点水,制造出一种辛勤汗水流下来的感觉!”   身不由己的田庆丰书记:“……”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各自的拍摄想法,颇有种在未来八十年代将会红遍全国的小品搭档二人组那部经典的《拍电影》小品中的对话与要求。   田庆丰则是僵硬地拿着手里的铲子,在对面宣传部同志的要求下,他既要保持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还要保证拿着铲子挖土的动作中要带有农民的朴素。   这让艰苦朴素了近五十年,从来没有干过弄虚作假的事情,也不懂啥叫作秀的田庆丰心里苦极了。他就知道,能让苏曼都放弃的出风头的事情,一定不是好事!不然的话,这种事情又哪里会轮得上他这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书记!   想到这里,田庆丰忍不住抱着渺茫的希望看向苏曼,试图用眼神打动对方,让她能够前来解救自己。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之前请这几个人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这几个人“说风就是雨”性格的苏曼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凑上去,再被这几个之前就对她形象和工作事迹有所好奇,十分想要采访她的人盯上。   虽然按照苏曼想法,在砖窑建成以后,和正式投入生产,并烧出第一批砖时还会再请这几个人来拍照记录,到时候归纳总结砖窑的工作,直接来个“一鸣惊人”的对外宣传的计划内容中,她作为极力促进砖窑建成的创始人,是必然是要发言讲话拍照的,但……   苏曼看着田庆丰一动不敢动,笑得整张脸都僵硬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为此,在看到田庆丰投过来的求助的目光时,苏曼也只能故□□莫能助地耸了耸肩,十分没有上下级同事感情地扭过了头,仿佛她只是路过这里看风景。   田庆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但实际上,拍照摆pose这种事情虽多少是有些作秀的含义在其中,但这样搞噱头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能让麦秆公社跟领导面前占据多一些的目光,好能够得到新来的县长的支持,方便他们在未来扩大经营,多多造福当地百姓罢了。   田庆丰正是因为清楚苏曼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发展,而非满足私欲,所以他才会如此配合。只是向来务实的他没有过这样被指挥着摆姿势,只为了上镜能更好看的事情,才会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格外得不适应。   尤其是在这年头,照相机这玩意对于淳朴的基层领导,和朴实的基层老百姓而言,都是听说过却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大伙都知道县里头有照相馆,可拍一张照片的价格也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的。所以,谁都没真的见过相机,也都没真的被人用相机拍过一张照片。   别说田庆丰表情僵硬,不知所措了,就是旁边等着这几个人给田庆丰拍完照片后,跟着一起过来正式开工搭砖窑的社员们也都是手脚不知该怎么放好了。   正在众人又好奇又胆怯地看着宣传部干事手里的照相机时,拿着相机的那个人就朝他们几个人招了招手,十分客气地说道:“几位同志,你们也过来一起拍一张吧!不用刻意摆什么姿势,你们只要低头干活儿,将咱们农民阶层的踏实肯干表现出来就行!”   众人:!!!   这话一说出来,施工现场就又多出了十几个跟田庆丰一样的“木头桩子”了。   ……   正在苏曼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情,看着田庆丰和那几个大队长,还有被喊过来帮忙的社员束手束脚,浑身僵硬得好像刚出土的木乃伊一样的表现而努力憋笑的时候,乔黎明过来了。   “小苏主任——”   “乔知青。”   苏曼对于乔黎明执着于在其他人大多都喊自己为“苏主任”这个称呼前,总要加上一个“小”字的口癖已经习惯了,尽管对方只比自己大一岁,但既然改变不了,那不如坦然接受,总纠结一个称呼的话,反而显得自己小气。   乔黎明在那次情绪失控以后,再和苏曼见面时的表现就显得正常许多,苏曼在后来也有偷偷问过陈秋苹和赵兰妮,两个人都说乔黎明没再晕倒过,整个人看起来也比之前显得平和了许多。   所以,苏曼在对待乔黎明的态度上,也更温和自在了不少,不像以前似的,总是故意表现得公事公办的样子。   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乔黎明,苏曼客气又熟稔地省去了一些没啥用的客套问好这样的对话,直接看向乔黎明,问道:“乔知青,你这是也过来看咱们公社砖窑的开工仪式?我还以为你对这事儿会不感兴趣呢。”   听见这话,乔黎明略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之前的确是对这些事情不太感兴趣,但怎么说这也是小苏主任你负责主持的事情,也是公社都关注的事情,我也正好没什么事做,就想着过来凑凑热闹。”   说着,乔黎明就用他帅气的脸蛋摆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说道:“不过我没想到小苏主任你也会在,不然的话,我就把你之前托我尝试设计的图纸一块拿过来了。”   苏曼:“……?”   看着乔黎明说得就跟真的似的表演,苏曼严重怀疑对方是拿自己当二傻子看了。   她心想,你都知道建砖窑这事儿是我的主意也是我一手操办、主持的了,那开工仪式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来吗?还故作无辜跟我这儿装偶遇?这才刚正常几个月啊,是又想闹啥幺蛾子……   苏曼不动声色地看着乔黎明,总觉得对方没憋好屁。   乔黎明在看出苏曼对自己这个劣质谎言的不满后,补充说道:“不过,虽然这张图纸算是尝试之作,但如果小苏主任你对设计的要求保持不变的话,那这份涉及就绝对能够满足你的要求,投入生产的话,也不算太难,只要能给我足够的材料,我一个人就能完成它。”   啥叫变脸?苏曼这就叫变脸!   在听到乔黎明说他已经将图纸画好,并且只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随时将其制作出来的话以后,苏曼简直忍不住为他这才刚多长时间就将自己拜托的事情完成的效率而感到满意,十分满意!   为此,苏曼选择性遗忘了乔黎明没憋好屁的表现,态度也从刚刚的不满、防备,变成了和蔼可亲:“乔知青忘了也没关系,等我忙完今天的开工仪式以后,你随时都可以带着计划书来公社,我的办公室随时欢迎你!”   苏曼着重说了“带着计划书”这几个字,让原本还因她态度改变而又有那么一点点心里头的野兔子乱蹦感觉的乔黎明就跟那野兔子中了木仓一样,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这还不是最令乔黎明感到开心不起来的原因。因为更让他无奈的是,他至今都还是想不明白为啥自己在今年探亲假回家时,特意去了一趟首都军医院做心脏检查,检查报告明明告诉他,他的身体尤其是心脏都没有任何问题,那只不知名的野兔子却还是会时不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明明身体没问题,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见到小苏主任就……   “乔知青?”见乔黎明半天没回答自己,苏曼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正想着自己要不要找机会再去检查检查脑子的乔黎明愣了一下后,才回答:“明天可以吗?明天上午我去办公室找你。”   明天?   苏曼看了一眼那边已经结束拍照,由田庆丰带头开始正式施工的进度,和自己拜托乔黎明设计图纸的最终目的……思索片刻后,她点了点头,回答道:“那就明天吧,不过不用你来找我,因为我明天正好要去趟于家堡生产大队,到时候你直接来大队长办公室找我吧。”   这边话刚说完,还没等乔黎明回答呢,田庆丰就在那头扯着嗓子喊苏曼过去问问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砖窑图纸设计的事儿。   苏曼:“乔知青,我这边还有点事得先过去,具体的事情咱们等明天再谈,毕竟我托你设计的东西,现在的主要用途也在于家堡大队才能体现出来,所以咱们就明天见吧!”   说着,苏曼就拍了拍乔黎明的肩膀,算是对他……设计图纸的看重,并在约定好了明天在于家堡大队长办公室见面的事情以后,就朝施工点那边跑去了。   乔黎明:“……”   还是用完就丢的样子,没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25 18:20:18~2021-09-27 14:46: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渣女本渣46瓶;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砖窑的搭建可不是糊个泥巴,垒个房子就能用来烧砖的,尤其是这年代的砖窑都是以轮窑为主,内部构造相对麻烦,至少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能够将其大概其地建好,等它真正能够投入生产的时间,起码也得等到四月中旬才行。   为此,苏曼在拿到了开工仪式当天所拍摄的照片以后,暂时只需要偶尔去施工点观察观察进度,保证施工安全和施工方向是否正确就可以了,无需将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此。   于家堡生产大队。   苏曼在看过了那片试验田的情况,并和郭队长了解了牛棚那群人如今的状态和精神面貌都还算不错,并知道他们全都对试验田产生了极大的热情以后,苏曼对于这些在秋天播种,如今已经长出幼苗的种子也更多了几分关注,心里甚至已经盘算起再去跟县里申请一批试验田和种子的想法。   看完了试验田里已经成长了不少的种子,苏曼本想再见见牛棚里的老同志,跟他们具体了解一下试验田的具体情况,看看他们有没有制作种子相关数据记录。   但奈何这二十几位老同志受到了太多太多的迫害,对于苏曼这样看起来就精明、能干又漂亮的女干部,总是会更几分防备与忌惮,所以……   看着紧闭的牛棚门,向来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苏曼也是第一次吃到闭门羹,心里完全没有像旁边郭队长想象得那样,又愤怒又恼火,反而是露出了一个“果然是这样”的,转瞬即逝的笑容。   郭队长以为苏曼是被气疯了,想着该怎么替那群人开脱的时候,苏曼本人却是在感慨这群人的风骨。   苏曼问:“队里的人对他们没有产生太大的抵触心理吧?要是有的话,你作为大队长还是要及时纠正,他们虽然……总之,尽可能避免队里的人和他们有接触,免得被有心人举报,也省得他们不自在。”   “苏主任他们不是……啊?”郭队长被苏曼的话给整迷糊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苏曼不光没有生气,反而是对这群在他接触以后也觉得人还不错的“牛鬼蛇神”充满了……关怀?   “怎么?”苏曼回头看向郭队长。   “没……”郭队长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苏主任请放心。”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看着还有几块空着的试验田,苏曼问道:“这几块地怎么没种东西?是有什么问题吗?”   郭队长连忙回答道道:“不是,这几块地是因为还有一批种子是要等到四月份才能播种,路老……不是,老路他们就把这块地留好,作为之后种植那批种子的土壤。他们最近正研究这批种子的育种与播种,似乎是想要尝试一下新的播种技术。”   “四月中旬播种……”苏曼想了想,问道,“是我后来拿过来的种子吗?”   郭队长:“对,就是您后来拿回来的那批。”   苏曼:“那等四月中旬该播种这批种子的时候,我会亲自过来见证这批种子的播种的。在这期间,这批种子还需要郭队长你多多费心。”   郭队长道:“其实我也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顺便再请教一些耕地和化肥的事情,也并不算辛苦,反倒是苏主任这才刚过完年不久,就又忙着给咱公社创收的事,是您辛苦了才对。”   不太擅长说这样有些奉承话的郭队长生怕苏曼会反感自己这样的态度,便连忙岔开话题,说道:“乔知青在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我办公室说您让他过去等您,但当时我急着过来牛棚这,再加上您是直接走小路过来牛棚这边的,正好跟他错开了,我也不知道苏主任您的态度,就先给他安排去会议室了……”   苏曼:“已经到了?那我现在就过去!”   说着,苏曼骑上自行车就准备去大队会议室。   只是在离开牛棚以前,苏曼回头看向从今天一见面起就表现得格外热情却又十分小心的郭队长,说道:“服装厂会在月中的时候进行招工,人数大概会有三十人左右。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要品行过关,技术过关。所以,郭队长你要是有认识的合适的人选,可以让人来参加招工考试。”   苏曼:“有时候,面对所有人的公平,其实就等于是一种幸运。”   在说完这番话后,苏曼没理会郭队长略显窘迫的神情,和他试图和自己解释的话,直接踩住了脚蹬子,朝着大队会议室的方向离开了,徒留被家中老婆孩子念叨了好几天,被逼无奈想要过来和苏曼套套关系,好让家里的老婆、闺女和儿媳妇都能进服装厂上班的郭队长懊恼又羞愧不已着。   ……   于家堡大队,会议室。   乔黎明已经等了苏曼半个小时,在听见院子里有锁自行车的声音时,他就忍不住起身往外看,果然就看见了苏曼。   作为从小到大都是整个部队大院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乔黎明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大剌剌挥手朝远处喊人的举动,但他今天就做出了这样好像毛头小子似的的举动,喊道:“小苏主任——”   这一嗓子,半个生产大队都快能听见了,是直接就给苏曼喊懵了。   反应了好一会后,苏曼才重新朝着会议室……门口的乔黎明走去,客套地笑着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乔知青,都怪我昨天没说清楚,只说了上午见面,忘了跟你确定具体的时间了,害得你等了我这么久……”   “没事,是我来早了,反倒是辛苦小苏主任你要这么匆忙地赶过来,该我说不好意思才是。”乔黎明在不受“晕倒”影响的时候,表现得还是很正常的,说话也是情商在线的。   一句话,就化解了刚刚他过于反常也过于激动的那一嗓子所造成的的尴尬。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会议室。   乔黎明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两份设计稿递给苏曼,道:“这份设计稿是小苏主任你咋过年以前跟我说你想要的脱壳机,这份则是你在过年以后提过的脱粒机。两份设计都不算太难,原理也差不多,但材料是一个大问题,则装也是问题。”   苏曼刚刚从试验田那边回来,并已经从郭队长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对于自己之前迫切想要乔黎明制造出来的脱壳机就没那么大的兴趣了,只认真看着他拿出来的第二份设计稿,问道:“这份脱粒机的设计稿是乔知青你从首都过完探亲接回来以后设计的?能具体和我讲讲这个吗,脱壳机暂时用不上,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下脱粒机。”   “当然可以。”   乔黎明开口道:“小苏主任,这款脱粒机的确是我从首都回来以后临时设计出来的,比起脱壳机,我的把我要小点,因为前者是经过我老师的指点才设计出来的,而后者是我独立完成的设计。但我刚刚说过,这两款农机原理差不多,只是功能上有那么一点区别。这款脱粒机如果能够制造出来的话,绝对能节省‘打谷’的时间,提高效率,只是……”   正认真看着设计稿的苏曼抬头看向乔黎明,问:“只是什么?乔知青你昨天和我说过,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你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这项机器的构造和组装不是吗?”   乔黎明:“我是这么说过,但这款脱粒机虽然是算作农机范围,可想要组装它是需要电机、鼓风机,需要蜗轮、蜗杆和滚筒……而且,小苏主任你之前和我说过,你想要一台大型脱粒机好能够开个打谷厂子,想要大型机械,就需要更多材料才能完成。”   听着乔黎明的描述,非工科专业的苏曼虽然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但对于什么电机、鼓风机这些东西,她的确是没能力给他“变”出来。   虽然今年已经是七十年代的开端,但对于机械化相关的东西,不管是知识文化,还是材料设备,华国都还是处于一个落后的地位,无法同那些快速发展的发达国家相比。尤其是乔黎明所需要的这些东西,都是市面买不到,连研究所都十分稀缺的。   所以……   苏曼问道:“乔知青,我听说这几年在农机方面发展得最好的地方是琴岛?”   乔黎明点头:“的确,琴岛在五几年的时候曾经开展过农机改革运动,虽然在六二年的时候就停止了,但这场运动也给琴岛培养出了一批技术力量,再加上当时建了不少农机相关的厂子,所以琴岛在农机方面的确很有发言权。”   苏曼:“那既然琴岛这么有经验,又有这么多农机厂子,他们也一定生产脱粒机吧?”   乔黎明:“那是肯定的。农机厂子不光生产脱粒机,还有收割机、播种机和手扶拖拉机。”   得到了肯定回答以后,苏曼看着对农机设备有着相当深的了解,只是碍于没有足够的材料而无法施展身手的乔黎明的目光简直堪比电灯泡,亮得吓人。   乔黎明:来了来了!   被用完就丢的感觉来了!   所以,她这回是又想让自己干啥?   没等乔黎明猜测深思,苏曼就主动揭开谜底,说道:   “乔知青,出公差,了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关于农机方面的内容全部来自于百度。   ------   为啥我之前总觉得这本要破百万字,就是因为事业线的范围很小,但涉及很广,这让我有种建设新农村,专注脱贫扶贫工作的感觉orz   感谢在2021-09-27 14:46:04~2021-09-27 20: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在从前,在苏曼还没有狗带的上辈子,她还在五百强公司里顶着秃头的风险,坚持做最会摸鱼的“996”打工人的时候,她的领导就曾经这样评价过她:   “苏曼是个一个野心很大,却又不够大的人……”   明明拥有上层领导所需要的抗压能力,和绝对不输于任何人的坚强韧性,以及对金钱有着超乎常人的向往,可偏偏她又能安于一隅,坚守好自己的的底线,不做任何违背规则、法律的事情。明明是个有野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人,却又偏偏甘于平凡。   换句话说,如果别人对于自己的野心抱负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那苏曼纯属是力有余而心不足。   像是苏曼如今所处的环境,和她所拥有的先决条件来看,一个小小的公社是困不住她的,她完全有能力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来成就她的一番事业。   县里、市里、省里……   祖国各地,甚至是首都,也都是能去到的。   可苏曼就只想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想要好好将它建设好,从来没想过去当什么大领导。   像是之前陈副主任搞事情那次,苏曼明明可以在拉陈丽娟下马以后,借着这次难得的机会,和自己之前在妇联中做出来的业绩以求上位,好能够打入花阳县政府内部,将整个县妇联掌握在手中——可她没有这样做。   不光没有,她还一心只想着建砖窑,扩大服装厂的经营,从来没有过被调去县里的想法,生怕自己成了电视剧里那才刚装备好新一团,就被安排去了独立团,直接大炮换鸟枪的李云龙。   还有这次,她明明有服装厂那么好的业绩记录,又有着组织人学习烧砖技术,即将就要建成整个县唯一烧砖窑和砖厂的领头羊,绝对能够借此机会得到县长的看重,并可以借此成为县长的左膀右臂——但她还是没有这样做。   不光没有,她现在满脑子想的还都是怎么忽悠乔黎明这个唯一了解农机市场和技术的人去琴岛一趟,好代表自己去购买一批……旧机器回来。   苏曼将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响极了。   心想,以公社和服装厂账上的钱来算,买新机器是肯定不够的。但如果是旧机器的话,自己可以先教乔黎明学会砍价,那至少能够买一到两台的旧机器,当然了,马上就要宣布报废的那种她也不嫌弃,只要……   苏曼问:“乔知青,如果是那种旧农机的话,你能像翻新缝纫机那样将买回来的旧机器也一起翻新,甚至是创新吗?报废的那种机器呢,你能把它拆了,用上面的零件重新组装出一台新机器吗?”   乔黎明:“……”   在听清楚苏曼所说的内容以后,乔黎明就立刻明白对方的打算了。她这是打算让自己淘换旧机器回来废物利用,变废为宝的把旧机器变成新机器啊。   乔黎明:“可以是可以,但是……”   苏曼问:“但是什么?乔知青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直接说出来,能解决的我和公社都会想办法替你解决,解决不了的……我也会努力解决!”   已经有过好几次用完就丢经历的乔黎明自认为对苏曼也算有些了解,便没有像之前那样答应得那么痛快,而是故作为难地说道:“其实我对这事儿没有太多顾虑,毕竟小苏主任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情,我心里是一百个愿意。但我的身份是知青,真要是去琴岛的话,我担心那边的厂子会不认我的身份……”   苏曼在听到乔黎明说什么,只要是她吩咐的事情,他就一百个愿意的话时,险些为对方在恢复正常以后,跟着见涨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鼓掌,同时也忍不住为这几句话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啧。   她不着痕迹呼噜了两把胳膊,抵抗力极强地没有被乔黎明这副“又狼又奶”的“忠诚狗狗”模样给打动,对对方抛过来的糖衣炮弹也是立刻分析出了他话里的核心观点——这是在跟自己要身份啊!   乔黎明如今享受的是公社技术员的待遇,但在身份级别上却还是普普通通一知青,倒不是苏曼有意针对乔黎明,主要是太忙了,她跟后勤那边提了一嘴待遇的事情以后,就忘了跟县里那边递交聘用乔黎明为公社技术员的申请了。   而乔黎明一直都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也是一直知道一直没有提醒苏曼。如今提起来,也不过是想要让苏曼能多点对自己的关注罢了。   至于他为什么想要得到对方的关注……   这个问题或许只能由时间给出一个解释。   当下,一心想要忽悠……不,是指派乔黎明这位优秀同志亲自去一趟琴岛的苏曼在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不以知青的身份出发,而是以公社技术员的身份过去怎么样?说起来,琴岛那边要是只大力发展农机的话,是不是也挺缺服装业的发展啊?到时候乔知青你再带着几套咱们服装厂生产出来的成衣过去咋样?我派个厂里的人跟你一起出发,他过去负责铺货,你过去负责买,你看行不行?”   乔黎明:“……”   万万没想到,我只是想抻抻劲的工夫,就多了个要和我一起同行的业务员不说,还给用完就丢的小苏主任提供了一个新销路的?!   但不管乔黎明如何没有想到,去琴岛出差这事儿算是拍定了。   毕竟在苏曼看来,乔黎明是有真技术的稀缺人才,必须要物尽其用,人尽其能!这就像是琴岛这个在苏曼看来宛如未开采的矿山一样的地方,是她们麦田服装厂必须要占领的宝藏市场!   ……   麻了。   田庆丰彻底麻了。   看着昨天才刚刚整了一出开工仪式拍照留念会,今天又是一上来就直接说要派人去琴岛买机器开打谷脱粒厂子,顺便再带着库房里的一批成衣一并过去铺货的苏曼,田庆丰默默地伸手拧了一把自己规矩放在办公桌下的大腿根子,打算确定下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苏曼在说梦话。   田庆丰道:“小苏啊,你刚说的是,你打算让乔黎明那个年轻知青带着你年前聘请的那两个服装厂的业务员一起……去琴岛?是我知道的,那个离咱们这里有至少三千多公里的琴岛吗?”   苏曼点头:“整个华国不就只有一个琴岛嘛,就像是咱们麦秆公社,也是独一无二的,再找不出来第二个。”   对于这个回答,田庆丰觉得自己麻到无话可说了。   “苏主任,这么大的事情我觉得应该开公社大会集体探讨才行,你一个妇联主任不好好管妇联,咋能先斩后奏,直接就拍板这么大的事情呢!”正在这个时候,后苏曼一步过来田庆丰办公室想要和他汇报工作,也是一直和苏曼不对付的民兵连的陈连长突然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显然是将刚刚苏曼和田庆丰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苏曼和田庆丰谁都没想到陈连长会等在半掩着的办公室门外听他们说话,也都被他突然冒出来的这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陈连长?”田庆丰十分不满地看向站在门外偷听他们讲话的陈连山,质问道,“你这是在干啥,怎么能做出来偷听的行为呢?!”   陈连长:“书记我没有偷听,我和苏主任是一前一后过来办公室的,我见她先进去了,就寻思说在门口等会儿,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我相信陈连长你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因为你明显是在光明正大的偷听!”   “我没有!你不要含血喷人!”   苏曼早就听说过这位陈连长是个小学都没毕业,但却在头几年文.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趁机娶了一个成分有点问题,但长得漂亮又有学问的媳妇儿,在这之后,就十分热衷于卖弄自己不咋拿得出手的学问,天天背文件背语录,只为了给人扣帽子的“事迹”。   对此,她忍不住讽刺道:“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出来这事儿没问题,但为啥陈连长你都已经听到我和田书记开始谈话了却还不走?这不是偷听是什么?陈连长,您可别告诉我您是当代孔乙己,要跟我说什么‘同事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偷听’的话。”   说着,苏曼也没理会陈连山的反应,转头看向同样不满的田庆丰,直接表态道:“去琴岛这件事情我个人觉得是很有必要,但既然陈连长觉得这样不行,我也不愿意浪费口舌跟他说。所以田书记,路费和购买机器的费用从服装厂的账上出,不需要公社负担,也就不需要公社的意见。到时候只需要书记您去帮忙申请打谷厂的证明就行。”   苏曼话里的意思很明确,她不愿意被指手画脚的态度都在里面。   服装厂出钱派人出去铺货、买机器这件事从根本上就等于是和公社划清了界限。   铺货成功或失败,赔钱货赚钱,都和公社没有关系,不用公社承担风险,但也别想继续跟之前那批货似的跟着分钱。至于出去买机器,那更是甭管买回来的是新机器还是旧机器,是用来干啥的,也都跟公社没关系,尤其是苏曼刚说要开的那个打谷厂,也都只能算是公社范围内的厂子,可不叫“公社的厂子”。   在公事上,苏曼向来是公事公办,没有半点含糊。   尤其是在对待公社里那些像陈连长这样,看不得别人半点好,憋着要揪自己小辫子的人,她更是不愿意让他们随便就能对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工厂指手画脚。   对于服装厂,和正在建设中的砖窑,也就是未来的砖厂,以及她之后还打算成立的打谷厂,苏曼心里都是有着明确的发展规划的。   在这个年代,厂子是公家的,是集体的,是所有工人的。但这不代表,她这个厂长就只能做一个提线木偶,听从完全不懂得经营管理的那些领导、同事和社员的安排。   这也是为什么苏曼在还清了最开始那一笔由公社出资购买的布料钱以后,就在潜移默化着厂子的性质问题的原因。   ——她真的不想再在像陈连长这样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所以,苏曼在说这话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在一旁气得跳脚的陈连山,只等着田庆丰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陈连山:“书记,这事儿它不能这么干,那服装厂可也是咱公家的厂子,跟她苏曼没有关——”   田庆丰:“小苏,这事儿就按你说的这么办吧!”   两个人是同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代表着完全相反的观点。   陈连山被田庆丰的话狠狠打了脸,却又不敢将怒火撒在书记身上,只能恶狠狠地剜了苏曼一眼,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说要过来汇报工作的事情,直接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看样子是想去搬救兵。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苏曼在得到满意的答案以后,似是无意却有意地对田庆丰说了这么一番话时,人就已经走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临走前,苏曼还不忘对田庆丰说道:“书记,我相信这件事情您绝对能够妥善处理,我就不跟着掺和了。等回头乔知青和两个业务员出发去琴岛的时候,我一定嘱咐他们给您带特产回来!”   说完,苏曼就挥一挥衣袖,离开了。   虽然田庆丰能理解,苏曼此时离开是正确的行为,以免等会儿陈连山带人过来再起争端,但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自己被“卸磨杀驴”的感觉呢?   一定是错觉! 第82章   关于田庆丰是如何处理陈连山,和公社那群总在私下里就她的性别和年龄问题而进行一些并不太友善的小型会议的事情,苏曼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只在去车站送走了乔黎明和两个业务员回来以后,在忙着服装厂的新业务和砖窑建造等工作事宜的间隙,关注一下。   当然了,对于她不感兴趣的事情,苏曼总是不看重过程,只关注结果的。   像是民兵连被提拔上来了一个新连长的这个结果,苏曼十分满意不说,还特意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慰问了一下“辛辛苦苦好几年,一下回到解放前”状态的陈连山,恭喜他如今离开了干部岗位,并重新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干事,成为了一颗扎根基层的“螺丝钉”。   一直到她坐在田庆丰的办公室椅子上时,苏曼还是忍不住回味着自己过来以前,陈连山看向自己的那敢怒不敢言的目光,这让向来睚眦必报的她忍不住发笑。   田庆丰看苏曼笑得跟个黄鼠狼似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是没干好事,忍不住提点道:“小苏,你这进来都有快十分钟了,还没笑够呢?老陈和另外那几个人怎么说也是老同志了,这次的降职也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省得他们一天天净知道眼红你!但小苏你也要知道,咱不能受欺负的同时,也要学会宽容,尤其是你现在已经是领导级别的同志了,要注意影响。”   苏曼听出田庆丰话里对自己的袒护和提点,知道他说这话是为自己好,自然也不会和他犟着来,但又实在是厌烦陈连山那伙子人,便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我知道我这样是有点过,也知道您的意思是什么,但我也实在生气陈连长他之前故意偷听书记您和我的对话这事,我总觉得他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像是个惯犯。这要是让社员们知道,咱们公社民兵连的队长竟然好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还得质疑咱们公社的整体风气!”   再提起这件事,田庆丰也还是难掩对陈连山做出这样不够光明磊落事情的不满。   虽然他知道苏曼是有刻意放大对方不良行径的主观,但不可否认的是,陈连山作为专管治安的民兵连长,做出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是……他主动把把柄递给了给苏曼,那也不能怪人家瞧不上你。   想到这,田庆丰也就没再劝苏曼得饶人处且饶人,和以后再找机会安抚一下陈连山等人的想法了……还是让他们好好反省吧!   这样想着,田庆丰转而就又说起了砖窑的搭建进度,顺便又关心了一下应该在昨天就已经抵达琴岛的乔知青和俩业务员的情况。   田庆丰:“乔知青他们应该已经到琴岛了吧?长途电话和发电报的费用可都不便宜,小苏你这是打算怎么和他们仨人联系,好能够在第一时间掌握那边的情况啊?”   “这上外地可不就是联络不方便。这不昨天下午的时候,他们在到了的时候,借招待所的电话跟我报了个平安。至于其他事情的联系……”同样为这个年代通讯太过不方便而发愁的苏曼感慨道,“其他事就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吧,反正我在是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而且,有乔知青在我也就不用操那么多心了,也是得适当锻炼一下他们了。”   这话说得田庆丰忍不住诧异:“我还以为小苏你不太喜欢乔知青呢,没想到你对他这么器重?按我对你的了解,你可很少有这么放心别人的时候。不过说起来,乔知青也的确挺优秀的,别的不说,光看他那长相,跟你站在一块可是相当般配啊。有点我跟你赵姨年轻时的风采!”   田庆丰这话真没有乱点鸳鸯谱的意思,只是纯粹欣赏两个人都属于这个年代少见的浓颜长相,借此机会感慨一下自己年轻时和爱人的爱恋,借此抬高一下自己和赵英姿年轻时也不输乔黎明和苏曼的容颜,顺便再给苏曼喂口狗粮。   说话间,突然被强行塞了一口狗粮,再加上本身对乔黎明只有对他能力的欣赏,没有半点抢占民男想法的苏曼对田庆丰夹带私货的行为,实在是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后,又根本没有打断对方的话,只无奈又认真地听着田庆丰感慨。   等到田庆丰感慨完毕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一直到她感觉田庆丰有点越说越起劲,说完一茬还想继续说下一茬的情绪表现时,苏曼才不得已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努力将话题往正事上拐带。   苏曼道:“书记,您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隔壁的部队一趟吗?”   这个话一说出来,田庆丰果然停了下来,连忙说道:“小苏你这是又想干啥?我可跟你提前说好,人部队有自己的厂子,被服厂和服装厂都有,军需物品都是自产自销的,你可别把主意打到部队身上,就算是我有认识的人在隔壁军团,这事儿也费劲能成。”   本来也没这个想法的苏曼无奈地表示:“书记您真是高看我了,现在连咱花阳县的商店里都还没有咱服装厂的衣服呢,我又哪来的能力敢去部队铺货啊。”   “那小苏你让我有时间去部队干啥?”   “嗐,这不是之前和服装厂订过衣服的几个公社早在头几天就给我打电话说今年想要多订一批嘛。我已经派人过去谈了,服装厂这边马上就要重新投入生产了。但我觉得咱们不能总跟县里借车,让拖拉机帮忙送货,尤其是县里的车也不是专门用来送货,借一次也都挺麻烦的。所以,我想要买至少两辆,或是租几辆货车供服装厂和砖厂建成以后来用。”   “你想和部队租车?”田庆丰直接忽略了[购买]这个选项。   “首选肯定是跟部队租赁,毕竟部队的车都是好车,质量没得说!”苏曼拍了个马屁后,认真说道,“当然了,我请您去部队联系租车的事情,肯定不是想要借您和部队的关系占便宜,该怎么算钱怎么算,只要能租到车,一切都好商量!”   不管身处哪个时代的人都是拥有其聪明才智的,只是不同时代所带给人们的思想上的枷锁也有所不同,才导致大部分的人都容易陷入惯性思维,习惯了保守的作风,便很难跳出固有思想。   但只要一经点拨,或是给他们一个跳出圈子的机会,那么无需太多解释,他们就能用自身所拥有的智慧将整个事情都想象完整。   像是此刻。   在听完苏曼对于租车这件事的全部想法以后,田庆丰只要往深处一琢磨就能知道,这事儿要是能谈成的话,绝对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甚至已经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和部队的领导去谈这件事情。   怎么定价?要从哪里入手去谈才能实现更大利益化?如何保证自己的利益不会受损……等等这些问题,田庆丰都在沉默思索的时间里将其铺展开来,准备一一分析攻破,完全忘了自己还没有回答苏曼到底同不同意这件事的答案。   对此,苏曼表示:一个拥有天马行空想法的下属能够努力将这些想法变为现实的可能只有一个,就是她能拥有一个同样天马行空想法,且心胸宽广,愿意和她一起做梦,一起将梦实现的的领导。   田庆丰就是这样的领导。   ……   在田庆丰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隔壁部队谈一谈租车事情的时候,乔黎明一行人已经在琴岛待了三天,准备返程回到麦秆公社了。   三天的时间里,让乔黎明一行人感到最艰难的,不是和农机厂各种你来我往的砍价过程,也并非在琴岛各个商店、供销社里铺货时所遇到,来自柜台售货员和领导的挑剔、刁难与排挤,而是……语言不通!   虽然早在头些年的时候,首都话就已经被规定为普通话,并在全国进行推广。但真正落实了普通话地位,并在推广普通话的过程中有所成绩,至少还得等到2000年。   在距离2000年还有整整三十年的1970年,普通话的普及范围还很小,各地区仍旧以地方方言为主要的交流方式。   相比较南方部分地区极为难懂的方言而言,琴岛话的难度指数自然是要低很多的,但这对于习惯了普通话的人而言,也还是有些难度的,尤其是在语速过快的时候,难度当场翻倍,必须要连说带比划才能沟通顺利。   乔黎明只在这里待了三天,但他在带着机器订单合同,和那两个同样完成了苏曼交代的铺货任务的业务员一起告别在这几天里认识的琴岛老乡的时候,看着热心老乡送给他们的手工煎饼和海鲜干货,三个人只觉得自己说出来的告别的话都带着手工煎饼卷大葱的味道。   坐上火车,三个人仍没有放松警惕,开始了两个人保持清醒,一个人休息的轮岗工作,以保证他们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定金和订单合同的安全。   虽然乔黎明一行人将这次出差所需要应对的繁琐事情,努力压缩在了三天以内完成,但从琴岛坐火车回去葵花市的时间却和他们在琴岛待的时间一样长。   三天来程,三天驻留,三天回程。   在路途中,两个业务员虽同样疲惫,但也更为他们能够回家而感到亢奋不已,这让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太多强烈情绪的乔黎明被衬托得像是个异类。   回家啊……   坐在靠窗位置的乔黎明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也不知是怎么地,突然就想起了苏曼的笑。   糟糕!   他心里的那只野兔子,怎么又开始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今天!周四了!   明天!就要!放假了!感谢在2021-09-28 17:59:21~2021-09-29 13:4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蒹葭苍苍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就在乔黎明从踏上归途的火车,却怎么也按捺不住那只野兔子扑通扑通乱跳的时候,苏曼则在知道他们仨人已经坐上火车准备回来的消息以后,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再招聘一批人来服装厂上班的事情,并认真思索起如何利用今年这一年时间,将麦田服装厂扩大经营成至少五百人厂子的计划了。   从乔黎明几个人出发到准备回来的这几天时间里,作为整个公社都闻名的“工作狂”,苏曼自然没有闲着浪费时间,反而是效率极高的,在完成了服装厂工作的同时,她还顺手将今年一整年的工作计划都写了出来。   坐在办公室里,苏曼难得没有伏案工作,而是窝在了被放在办公室里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这几天时间里,苏曼先是和田庆丰谈论去部队租车的事情,找赵磊和周爱国确定了一下砖窑的建成时间后,她又骑车去县里跟纺织厂那边签订了一年的订单合同,再回来忙活服装厂重新开工生产,外加招聘新工人的面试大会……   之后她去了一趟于家堡大队看了看试验田的情况,跟陈秋苹和赵兰妮待了一会儿,了解关心了她们俩最近的学习情况……   最后苏曼又重新制定了今年她要完成的工作计划:扩大服装厂经营,实现厂内工人至少能达到五百人、全面培养业务员进行四郊五县全面铺货、砖窑砖厂和打谷厂的建成、各大队小学的组建以及公社种植物种类的调整……等等的计划,都是苏曼决心要在今年一并完成的。   但……   哪怕是铁人也有累的时候,更别说苏曼也只是一个胎穿过来,只沾了那么一点点穿书金手指的光的,普通人罢了。虽说她如今力气是比旁人大……不止那么一点点,但这也架不住她仍深受早产,外加营养不良的影响,力大却体虚。   这不,才刚连轴转了几天的时间,她这身体就有点受不住了。   这让昨天还意气风发,不止疲惫地想要大干一场的苏曼在今天,已经开始十分从心地畅想起了自己五十岁以后的退休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了。   苏曼合着眼,说着就要昏昏入睡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苏主任,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回来了,您要现在就见他们吗?”最近被调到苏曼身边负责一些琐碎工作的小刘干事的声音从门那边传了过来。苏曼一听说是自己派去琴岛的业务员回来了,连忙坐了起来,眼神清亮得看不出半点困意。   苏曼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到了办公桌后,说了一声让小刘先进来的话后,她对推门进来的小刘问道:“我昨天不是已经安排牛车去县里接他们直接先去招待所休息一天,明天再过来汇报吗?怎么这两个人没去回家去?还有,乔知青呢?”   小刘解释道:“他们两个人从坐上牛车回来公社的路上就一直说想先见了您以后再回去,应该是想把他们这次带回来的订单合同交给您,毕竟这可是他们小心翼翼收了一路的工作成绩,要是让他们先回去,估计他们今天都没法好好休息了。至于乔知青,他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把他带回来的订单合同都给了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说想要直接回大队休息了。”   “身体不舒服?”苏曼皱了皱眉头心想,乔黎明不会是又“犯病”了吧……想到这,她问道,“那你咋没让乔知青去公社卫生所看看?他这出差才刚回来就不舒服,还是得多上点儿心才行。”   “我跟乔知青说来着,让他去卫生所那看看,可他非说自己就是舟车劳顿,想回去大队好好休息。我拗不过他,也只能安排牛车给他送回去。”小刘说着,补充道,“我看乔知青的气色还好,就是不知道为啥他总捂着胸口……”   听见小刘说乔黎明气色还可以的话后,苏曼就忍不住想起他之前在公社修缝纫机时,步行来回也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这体格子,咋想也不至于有啥大问题。   这让苏曼在听小刘说他总捂着胸口的时候,更是没有多想,只随口说了一句:“可能是火车环境太差,他毕竟是城里来的知青,兴许是觉得这三天太过憋得慌。既然他说没事,那就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说!”   说着,她就示意小刘把肖鹏和何石头俩人喊进来,准备好好跟他们了解了解这次琴岛之行的情况。   ……   这次被苏曼派去和乔黎明一起,以铺货为主要任务的两个业务员都是麦秆公社的普通社员,年纪都不算大。肖鹏和苏曼一样大,何石头岁数小一点,过了年也才刚满18。   这俩人平时在公社里的风评不算特别好,是不少踏实肯干的社员们眼中,性格还算老实,但就是总爱异想天开,有事没事都好跟人贫嘴逗趣儿的两个小年轻。   最开始,他们并不在苏曼的招工范围内。   或者说,这两个人并不符合苏曼的要求。   但作为一个外热内冷,骨子里仍带着几分资本家态度的人,苏曼对于录取人员这种事情总是先优先审视对方所能够创造的价值。   虽然这俩人在外人看来十分平平无奇,甚至是有点油嘴滑舌,并且在苏曼和他们短暂的接触中,她也没能从中发掘到俩人任何的优点长处……但是!   他们俩是苏曼来到这个公社以来,第一个有勇气站在她面前毛遂自荐的同志。而且,他们俩的态度也很明确:只要苏曼愿意让他们在服装厂上班,那他们就都不要工资,临时工也行,只要厂子这边能管他们俩一日三餐吃饱饭,那苦活累活他们就都能干!   为什么不给他们一次机会呢,没准他们就是没发光的金子,只等着自己帮他们变得光彩夺目呢?出于这样的想法,苏曼便留下了这两个人在厂里。   而事实证明,苏曼做了正确的选择。   看着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苏曼还能想起他们俩第一次来到自己办公室时,那种带着破釜沉舟的表情,却在眼神中流露出了紧张与忐忑的样子,当时一眼就被自己看穿了。   如今想来,他们应该是害怕自己会拒绝吧。   面对才不过九天没见,精神面貌就都有所提升的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苏曼没有直接问他们铺货的情况,而是温和地笑了笑,问他们两个:“这次出差去琴岛感觉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两个人在听见苏曼如此关怀的问话,都有些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却又不知为何地说起话来有些笨嘴拙舌,完全没了他们在面对琴岛的人时所表现出来的,不认生不怯场的社交NB症,支支吾吾半天才冒出一句:“感觉就是……就是,挺好、挺顺利的……”   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却又不怯懦,尊重又不谄媚的态度,让苏曼十分满意。   尤其是在两个人越发紧张,却不忘伸出双手,将他们带回来的订单合同递给自己时,没有半点因谈成了一笔业务而洋洋自得的神情时,苏曼心里更是忍不住点头,多了几分对两个人的看重,与想要多多培养他们的销售技能的想法。   想到这,苏曼接过肖鹏和何石头递过来的,这份价值两千元左右的订单,说道:“说实话,在你们出发去琴岛的时候,我没想过你们真的能在那里谈成业务,只是想要送你们去见见世面。但显然,你们给了我一个,出乎我意料的惊喜。”   苏曼:“虽然这批订单只有两百件左右的衣服,但我看了上面的价格,你们竟然考虑到了送货的问题,将定价抬高两块钱,这说明我在你们出发前教授的销售技巧,你们全都领悟了。这是最让我看重的一点。”   说这话时,苏曼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悲喜,却足够让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激动不已。因为对于十分崇拜苏曼的他们而言,这番话等于是一种肯定,是对他们能力的肯定!   正在两个人激动的时候,苏曼又问:“订单已经拿回来了,生产和发货那边会有专人来负责,这几天你们先好好休息一下,之后我会再给你们安排新工作。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这几天在琴岛经历的人和事……”   “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都是按苏主任您教的做的,再加上咱厂子做出来的成衣质量好又不贵……”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将他们在琴岛的时候,和乔黎明兵分两路,各忙各个的时候,他们在大商场和商店里受到不少白眼的事情说出来,只能挑挑拣拣着说经历。   说到实在没得可说的时候,两个人只能使出杀手锏——   将乔黎明特意交代他们送给苏主任的,他从琴岛买回来的特产拿出来!   “苏主任,这是乔知青让我们给您的,都是他从琴岛带回来的特产,说是送给您的。”肖鹏说着话,何石头就小跑着去了办公室门口,将他们放在门外的两袋子特产拿了进来,“乔知青在回来的路上,就不怎么舒服,本来他是想亲自把这些送给您的,但在下了车以后,他就说身体有些难受,就只能先回去大队休息……”   何石头也跟着说道:“是啊,这些特产都是乔知青特意买回来的,都是好东西!”   苏曼一听两个人提起乔黎明,对他们手里拿着的特产只觉得乔黎明还挺有心的,但这想法也就在苏曼的脑海中出现了几秒钟,之后她就又问他们:“刚刘干事已经和我提过这事儿了,希望乔知青能够早点恢复健康。对了,刘干事还说他把机器订单合同给了你们?”   “对的,乔知青把合同给了我们。”两个人说着,也是一拍脑门,才把这事儿想起来,连忙从里怀兜里掏出合同,交给苏曼,“这就是机械订单合同,乔知青还让我们告诉您,说这批机器会在下个月到,公社这边得腾好地方接收。”   接过合同单,苏曼在看到了那个属于自己心理承受能力以内的价格以后,只扫了一眼乔黎明买的那四台机器的名字,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   具体的,等下个月机器到了再了解也不迟。   反正还有乔黎明这个机械小能手在,甭管是重组还是翻新,也都是他的事情,苏曼需要的,就只是一台甚至是多台能够帮助她建立厂子的机器,外加一个能够为自己提供帮助的工具……不,是技术人员。   看过了订单合同,确定没有问题以后,苏曼对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说道:“机器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现在都先回家好好休息几天,等下礼拜一过来厂子正式报道——”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两个人还想说他们不辛苦,回家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能立刻上班。但在苏曼说到后半句的时候,肖鹏和何石头震惊了。   “苏、苏主任,您这意思是……”   “我,我的意思是,给你们转正。”   苏曼笑着说出了两个人期盼已久的事情,直给这两个小伙子说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当初这俩人毛遂自荐过来,说只想在服装厂有点事儿干,包吃就行不要工钱的时候,苏曼为了考察他们,给他们安排的工作全都是厂里的杂活。   什么搬东西、做卫生、看仓库……反正是各种脏活累活琐碎的活,全都是这两个人来负责。   两个人年前年后地忙活了两个来月,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吃得也都是公社食堂的大锅饭,连过年的那段时间里,他们都得一起倒班看仓库,得到的,也就是大年三十的时候,跟着公社值班的同志一起吃的那顿饺子。   但他们对于一直没有工资这事儿也没有半点怨言,反而十分勤勉。这也是让苏曼愿意给他们成为业务员机会,愿意教他们一些销售技巧,送他们去琴岛长见识的主要原因。   如今,两个人的人品和能力都过关了,也超乎她预料地完成了去琴岛铺货的任务,那下一步,自然就是给他们转正了。   看着肖鹏和何石头激动万分的样子,苏曼笑着说道:   “欢迎你们加入麦田服装厂。”   ——   要说销售这个行业……好吧,在苏曼现在所处的七十年代里,大多数的人和厂家还没有“销售”的概念。各大厂子里也顶多是有个业务员的岗位,但设立这个岗位的主要用途也不像是苏曼这样,是以派人出去铺货为目的,业务员的岗位在大多数厂子里面的职责,是专门负责厂子之间谈业务的。   在这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年代,甭管是大厂子小厂子,那可都是鼻孔朝天,从来都不缺市场,也不用铺货的存在。说白了,在其他厂子里,业务员这个身份,更像是一个专门用来走后门,吃回扣的岗位。   不过在苏曼这里,她却是重新定义了业务员的性质。   因为,在苏曼经历过的未来世界中,销售几乎是各行各业都无法避免的事情。当老师得销售教材、课程,干银行得销售投资套餐和信用卡,当明星都得直播带货,就更别提各类厂家之间的竞争,那全都得靠销售啊!   所以,苏曼想要在今年将服装厂扩大三到四倍,光靠公社与公社之间的买卖是没办法实现这个计划的,这也是为啥苏曼会在考察了足足三个月以后,将这两个人安排到了厂里的销售岗的原因。   如今,的确良布料的出现,使得称霸了服装市场多年的棉布纺织业逐渐有了被挤出市场的趋势。在大城市里,几乎每个工人都以能够拥有一件“的确良”衬衫而感到沾沾自喜,这让不少从前做棉布成衣加工的厂子有了想要转型,改做“的确良”布料和成衣的想法。   但在苏曼看来,“的确良”布料的确是占领了城市服装业的市场,可它相对棉布昂贵了不少的价格,却足以让以公社、大队为单位的社员们望而却步。   物美价廉,永远都是基层老百姓的追求。   在各大服装厂和纺织厂都试图转型,以追求城市需求的时候,被放弃的基层市场,就等于是一块未能被人们发现其价值,反被嫌弃的榴莲蛋糕。   而苏曼要做的,就是把握时机,将这块蛋糕,据为己有!   比如,培养出大批业务员,将他们安排去到四郊五县进行地毯式铺货,或是直接入住各供销社的柜台……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培养人才,提高生产量才行。   苏曼在忙着如何扩大服装厂经营的同时,她也不免发愁了一下这两袋子的琴岛特产。   两个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一个应该都是琴岛的海鲜干货特产,另一个则是都快要从袋子口跑出来的手工煎饼。苏曼心想,不管乔黎明送自己特产的目的是什么,这两大袋子的东西也真的是……太多了!   苏曼:根本吃不完!   就在苏曼为这两大袋子不知道是不是带有啥目的的特产发愁的时候,买下这些特产的乔黎明本人,也同样正深陷在一种名为“心脏怦怦跳”的茫然、无措和苦恼的情绪中,难以自拔……   ……   自打几个人从琴岛回来以后,苏曼就莫名觉得乔黎明有点怪,这个“怪”这可不是啥土味情话里那种“哪里怪——怪好看”的怪,而是她真觉得乔黎明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奇怪。   像是现在马上就要三月底,进入四月份了,距离他们从琴岛回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在这期间,乔黎明倒是来过几次公社,但按照他以前每次来公社必和自己“偶遇”的行为进行分析,苏曼发觉自己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竟然一次都没有碰见过他。   一开始苏曼也没觉得对方这是在故意躲自己,因为每次乔黎明来公社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刻意关注过。但在后面她特意去于家堡大队看陈秋苹和赵兰妮的时候,乔黎明在发现她过来小院以后,竟然跟见了鬼似的,别说打招呼了,在她待在知青小院的半个小时里,他连露面都没有,一直憋在男宿舍里面,明显就是在故意躲她!   躲她?   苏曼心想,乔黎明上一次躲自己,还是在他想要试探我却暴露自己的时候。可那一次是有原因的闪躲,这次她也没招他没惹他,就去了一趟琴岛咋就看着又不怎么正常了呢?   “秋苹,兰妮,你们俩知不知道乔黎明最近是咋回事?”苏曼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拉着陈秋苹和赵兰妮说起了悄悄话,问着乔黎明这显然是有些不对劲的情况。   但显然,她问错了人。   因为自打陈秋苹被污蔑说和乔黎明“有一腿”的事情发生以后,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是子虚乌有,但在同在一个知青小院,陈秋苹每次和乔黎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她都不免有些尴尬,索性就躲着乔黎明走了。   至于赵兰妮,她作为陈秋苹最好的朋友,两个人向来也是同进同出,对于乔黎明更是没有接触,也不会主动去关注。   所以……   两个人同步调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只知道乔知青最近出门进去总爱捂着胸口,他头几天还特意请假去了一趟县医院,好像是那里不舒服。”   “捂胸口?”苏曼蹙着眉想,难不成是心脏病?不能啊,谁家心脏病患者像他似的,从大队到公社走着来回,都气不喘面不红,这身体杠杠的啊。   看着男知青宿舍禁闭的房门,苏曼带着满腹的疑虑回了公社,心里想着,等下次乔黎明再过来公社的时候,自己还是得跟他好好谈谈才行。   咋说乔黎明也是如今公社里最厉害的技术师傅,那等过几天琴岛那边的机器抵达以后,还得等他大显身手呢,可不能让他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过,没等苏曼多关注对方是不是又被“剧情”影响的时候,田庆丰那边就已经和隔壁军团谈好了和他们租赁货车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过节当然要发红包啦!   快到评论区发评论吧!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呀! 第84章   离开于家堡大队以后,苏曼带着满腹的心事回到了公社,却在才刚走到公社院子里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呼吸都跟着一起,变得急促了。   正在苏曼难得情绪外露地站在公社院子的门口,迟迟没有进去的时候,正在院子里跟旁边人说话的田庆丰一眼就看到了她,扬声喊了她一嗓子,并对她挥了挥手:“小苏你回来得正好!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咱隔壁部队的陈连长,也是我以前的老战友!”   田庆丰这一嗓子,喊醒了蠢蠢欲动的苏曼。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站在田庆丰旁边的那位,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多,穿着一身军装,自带军人滤镜的同志。   苏曼连忙调整好了状态,用礼貌尊重又不会显得过分热情讨好的态度走到了对方面前,笑道:“陈连长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我叫苏曼。”   “同志你好,之前在部队的时候,我就听赵兰妮同志说过你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同志,但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陈连长看着长相严肃,但一开口说话时略带几分南方绵软的口音,让人不自觉就有些放松。   苏曼在听到对方提起赵兰妮时熟稔的口吻,就知道这位陈连长是兰妮总提起的那位严肃活泼的“陈教官”,再加上他本就和田庆丰有着极好的战友情。这让她原本还有些严肃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这也让苏曼再一次控制不住地将目光看向了被罗列在他们俩身后的四辆军用货车,和那一辆比货车更加帅气的军用吉普车上面。   从刚刚苏曼在看到那几辆,被田庆丰带回来的,十分帅气的军用货车的第一时间,她就把刚刚对乔黎明的担忧全抛到了脑后,没了半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满心满眼都是这几辆在这个年代里极为瞩目的车子。   苏曼在上辈子还没有狗带的时候,就是个吉普车爱好者,只是碍于各种经济问题,加上繁华都市交通堵塞问题,以至于她在狗带当天还是骑着共享单车上下班,没给公司本就紧张的地下车库添麻烦。   而在这个年代,车子是绝对的奢侈物件儿,整个花阳县也只有县领导有一辆快要报废散架的,不知道多少手的车,这还是只有去市里或省里开会的时候才会开,其他时候都得拿这辆车当宝贝似的“供”在县里,轻易都不会开出来。   所以,哪怕这个时候没有道路堵塞,没有为了环保而开启的限号,没有各种“路怒症”和“碰瓷”行为的出现……苏曼这个吉普汽车脑子也只能默默地,暂时搁浅了她对吉普车的爱。   尤其是在后来,苏曼意识到自己并非是可以佛系、咸鱼、自由地过一辈子的胎穿,而是要努力摆脱扣在自己脑袋上的那该死的对照组身份的时候,从来兴趣爱好不多,除了吃饭做饭和钱以外,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隐藏爱好的苏曼也只能面对现实。   然而,让苏曼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还能有见识到这个年代,极为气派帅气的军用吉普车?!   苏曼:好想知道开军用吉普车会是什么体验!   ……   大概是苏曼看向那辆吉普车的眼神太过专注,田庆丰和陈连长两个人说着说着话,就都将关注放到了苏曼……的眼神上。   陈连长在培训赵兰妮的时候,可时没少听她提起苏曼这个名字,知道她是个不错的人,对她的态度也多了几分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看着苏曼这炯炯有神看着自己开过来的吉普车的样子,忍不住问她道:“小苏同志,看你这样子是喜欢这辆吉普车?”   “我爷爷就是抗战老兵,他还在世的时候,就总和我说关于部队的一切,尤其是部队里的车子,我爷爷说他当时退伍回乡的时候,坐的就是这种迷彩的吉普车!所以,我一直都对部队的菜生活十分向往与崇拜……”苏曼没好意思直接表达自己对这辆车的喜欢与那么一点点想要连同这辆车一起留下的想法,只隐晦地表达了一下自己内心的想法,顺便还不忘跟陈连长和田庆丰面前拍了个不明显的马屁,点名了一下自己又红又专的身份。   “怪不得小苏同志你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不光能力强,还能想到和我们部队租赁货车这样的想法,原来是因为你本来就是抗战老兵的后代啊!”陈连长说着,忍不住对同样意外的田庆丰说道,“老田,你之前咋没跟我说过这情况呢,你要是早说小苏同志这样的成分,那我跟我们领导那边申请租车的事情铁定是能更容易,不至于磨磨蹭蹭快一个月才把车给你送过来!”   田庆丰:“不是……”   这话说得田庆丰也是委屈极了,他心想我要是知道我能不告诉你嘛,那不说不就是我也不知道吗!   他这话倒是没作假,因为苏曼的资料是从县里直接过来的,上面是有她家庭成员的资料,但她爷爷那一栏写着的是[去世],没写别的,那资料上面没写的东西,苏曼也没提过的事情,田庆丰上哪知道啊!   但没等他开口解释,一旁在听苏曼说她爷爷是抗战老兵的事情以后,态度就更加和蔼可亲的陈连长连理都没理他,直接走到吉普车跟前,一把打开了车门子,对苏曼招了招手,说道,“小苏同志,既然吉普车是你作为抗战老兵的爷爷曾经和你讲过的,故事里曾坐过的车子,那今天叔叔也带你坐一会迷彩吉普车!”   说着,陈连长就坐上了驾驶座,对还楞在原地的苏曼说道:“来,上副驾驶,我带你绕着公社兜一圈!”   苏曼:“!!!”   苏曼实在无法拒绝陈连长的提议,却不能像陈连长一样无视田庆丰。   她看向田庆丰,眼神里的意思像是想要让田庆丰跟着一起上车,去公社兜风,   田庆丰:“……”   哼哼,不坐白不坐!   就这样,在苏曼如愿以偿地坐到了独属于这个年代特色的迷彩吉普车以后,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从前听过的那首歌里头唱的“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1]”这句开头歌词的含义了。   这简直太happy了!   苏曼从去年过年前知道自己是旺夫文女主对照组以后,就一直紧绷着心弦,哪怕到了今天她也无法放松警惕,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又被剧情控制。   如此长久地保持警惕的心情,是沉重又苦闷的,以至于苏曼只能通过不断努力地工作,试图通过充实生活与事业取得成功所带来的的满足感来调节自己紧绷的心情。   这样做的效果并不好,苏曼仍旧无法彻底拔除剧情所带给自己的阴影,也无法调整自己越发杞人忧天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苏曼会在最近越发感到疲惫的原因——她的内心太累太累了。   但在这一刻——   在结束了春寒料峭的时节后,变得越发温柔的春风顺着打开的车窗钻了进来,连同阳光一起洒在苏曼的手背上,翩翩起舞着的这一刻。   苏曼仿佛在耳边听到了“喀嚓”的一声响动。   ——这是捆绑、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的声音。   是它们被阳光晒化,被春风吹走时,宣布苏曼她终于——   她终于无罪释放的声音。   她给了她自己一份本该就属于她的自由。   在吉普车要加速越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在春风变得狂热,阳光变得夺目的时候,苏曼紧盯着前方一跃而过的障碍,在心里呐喊道:“滚蛋吧,该死的剧情——”   苏曼: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2]   ……   不管苏曼如何的不舍,她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迷彩吉普车,也还是随着陈连长一起,在兜完风后的当天就回去了隔壁军团,只留下被他送过来的,在接下来五年内都将由公社全权负责,也全权拥有的军用货车与苏曼作伴。   但还好,苏曼向来是个想得开的人。   有那么一句话说得挺好的,叫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苏曼知道自己想要在这个年代拥有一辆私家吉普车的想法属于天方夜谭,在坐着吉普车兜了一圈风后,她虽然有些遗憾这样的事情还会不会有下一次,但兜了一圈风就不算吃亏了,尤其是在她还借此机会和这位陈连长有了接触,等以后她的事业越来越成功,没准儿就能再和这位陈连长租,甚至是买一辆吉普车了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曼在仅仅惆怅了半天以后,就又干劲十足地开始准备搞事情……不是,是搞事业了!   货车已经到位了,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尽快培训几个司机出来。   在苏曼整理公社里有驾照的人的资料的时候,她发现整个公社也找不出几个有驾照,又开过这种货车的司机人选,这让她有些苦恼。   要是按年前服装厂的效益来看,司机的岗位的确是不着急安排,可以满满培养人去学驾照。但今年不行,虽说现在还不到四月份,服装厂也才刚开始生产没多久,但去年从她们麦田服装厂进过成衣的几个公社早在月初的时候就陆续联系了田庆丰,表达了他们想在劳动节以前再多订一批衣服的想法。   光是几个公社的订单量,就已经达到了两千件,还有琴岛那边试水购买的两百件成衣……这还没算麦秆公社的社员们对成衣的需求量。真要算起来的话,服装厂这边得在五月份以前完成至少两千五百件才行。   在如今公社已经有了四辆货车的前提下,这两千五百件的衣服必然是要用这几辆货车来完成运输的工作。但这年代学车可是件顶顶仔细、谨慎的事情,想要把驾照拿到手,那至少得学个一年半载才行,尤其是货车的驾照,那和普通小轿车的驾照不一样,考试要更严苛。   怎么办呢?   思索片刻后,苏曼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筒打了一个内部电话,直接接到了田庆丰办公室。   电话才刚被接通,苏曼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喂,书记,是我。我想问问您,部队里头是不是人人都有驾照,还是专门的汽车兵才有?您有认识已经退伍的汽车兵吗?得是在咱们花阳县附近的,最好是咱麦秆公社的那种!”   “……”饶是习惯了苏曼天马行空的性格,田庆丰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索性反问对方道,“小苏,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吗?”   苏曼虽然疑惑对方发问的目的,但也还是回答道:“我记得您是1922年生人,今年应该是48岁。”   “是啊,我今年都快五十岁了,我的脑筋没有你转得那么快了。”田庆丰握着电话筒叹息了一口气后,又用底气十足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苏曼道,“所以小苏,你以后能不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说,不要一口气问我好几个问题!”   苏曼被田庆丰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刚这话说得不挺利索的嘛,没看出脑筋转得不够快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苏曼嘿嘿笑了两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给咱们内部电话省点电嘛。咱公社办公室虽说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不也得给国家节省资源嘛。”   说着,她主动解释起自己刚刚问那些问题的原因:“书记,您有没有认识的退伍汽车兵?咱整个公社就只有您一个人有能开货车的驾照资格,但总不能让您这当书记的去送货。可现在挑人去学车考本子又太耗功夫,服装厂那边可是一堆货等着拉走呢!所以,我想找几个会开货车的退伍军人来服装厂当司机。还有未来要是开砖厂的话,也能雇佣一些退伍军人加入到咱公社……”   苏曼的想法挺多,但现在能实现的挺少。   但光是这么几句话中所表达的想法,就已经足够让田庆丰感受她对人民子弟兵的亲近与友好了。   这是好事啊!   虽说现在距离八十年代大裁军差了整整一个年代,但如今在部队里每年也是有不少军人离开部队的。这其中,有因时间、种类的不同而退伍的同志,有像田庆丰这样转业到各地方,由国家统一安排工作的,但更多的,还是复员回老家,国家不包分配工作的那种。   这让不少军人在离开部队以后,生活得并不算十分如意,甚至是穷困潦倒。   像是田庆丰曾经的一位战友就是因伤退役,回到老家后只能务农,几年前的时候得了重病,虽说有部队给的退伍费,但对于他看病所需要的钱而言也是杯水车薪,部队后来有组织过捐款,但……人也还是走了。   为此,田庆丰在听苏曼主动提起说要招退伍军人的想法后,二话没说,直接就答应帮她寻摸退伍汽车兵的事情了。   田庆丰问:“是只要汽车兵还是只要有货车驾照的退伍兵就可以?”   苏曼想了想:“都行,但人品一定要过关,脾气也不能太火爆,送货这事儿也是避免不了要和人打交道的,脾气太差的话,出门在外的,容易得罪人。所以最好能找几个性格沉稳、踏实点的。”   “成,我知道你的要求了,回头就按这个给你找!”田庆丰对苏曼提出的要求深以为然,心里已然是有了人选,只待找时间再认真考察一番了。   确定好了聘请司机的事情后,苏曼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但她的心事又哪光只有这一桩啊。   刚挂断和田庆丰的内部电话,苏曼就又开始审阅起了剧本。   春天到了,马上就要劳动节了,表演队也该开始重新排练应景的新剧本,去各个公社、大队四处巡演了。看着剧本,苏曼想在剧本里夹带点私货,但具体怎么才能又有效果又不显得那么功利……苏曼觉得自己还得再好好琢磨琢磨。   此时,伏案工作的苏曼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天还想着的乔黎明,和他总捂着胸口,疑似得了心脏病,还故意躲着自己的事情,满心想着的,都是自己一定努力工作,争取买房买车,还一定得是吉普车的梦想。   苏曼:我的心里只有吉普车……不,是只有工作!   ……   等苏曼忙完了工作,终于想起乔黎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的事情了。   能够让苏曼想起他的理由也很简单——   那四台等着他进行改造的机器,到了。   看着被运送到她早就准备好的打谷厂库房里的这四台机器,苏曼忍不住问道:“乔知青,这四台机器都是脱粒机吗?这台看上去和其他那三台好像,不太一样?”   “这是台小型收割机,因为款式太旧,他们就便宜卖给我了。我买它主要是为了拆上面的零件,零件都是好的。”自从上次在知青小院躲了一次苏曼以后,乔黎明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再见到苏曼,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头那只本就不安分的野兔子跳得更快了。   看着乔黎明说着说着话又开始捂心口的样子,苏曼这才猛地想起自己头半个月前就说要找他好好谈谈,确定一下对方身体情况,却又被她转眼就抛在脑后,还一抛就抛了半个多月,到今天才想起来的事情!   如今这机器都已经到了,能不能把厂子开起来,买机器的钱又能不能收回来,可是全靠乔黎明了。他这身体要真出了点什么问题,可就坏了!   苏曼下意识忽略了自己也像其他人一样,在发现身边人身体出了问题以后所产生的的担忧情绪,放大了自己对乔黎明所具有价值的看重,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的关注点偏倚到看上去更正经的问题上,而非她从刚刚就一直在心里重复循环的,对乔黎明所展现的“西子捧心”的场景所产生的lsp心理。   她绝不承认自己馋乔黎美色的这件事,绝不!   “乔知青,我看你总捂着胸口,是不是身体有啥不舒服的地方?”苏曼晃了晃脑袋,将自己那点子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了出去,同乔黎明认真说道,“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觉得检查身体没意义,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上心!”   乔黎明:“……”   虽然乔黎明在理智上,清楚苏曼在时隔半个多月才想起来关心自己的目的是为了那几台机器的改造。但在情感上,只看他死死捂着胸口的手就能知道,那只野兔子已经因为苏曼的话,而跳得越发狂野了起来。   这让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去县里做检查,和医生描述自己“病情”时,那位鬓角发白的大夫脸上,所露出来的了然笑容。   乔黎明还记得当时那位大夫在自己做完一系列检查,确定身体健康,没有半点问题后,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年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所说的心脏乱跳的感觉,可能并不是因为疾病,而是……”   ——而是,他心动了。   看着仍在喋喋不休说着养身相关话题,传授自己保温杯里泡枸杞妙方的苏曼,乔黎明捂着心口的手掌像是真的透过胸腔摸到了那只不止疲惫的野兔子。   那只野兔子对他呲了呲牙,却又仍控制不住地跳动在他的手掌心上。   每跳动一下,那只野兔子就会喊一声苏曼。   跳动无数下,就是苏曼苏曼苏曼和苏曼……   乔黎明无法再否认。   他是真的,动心了。   ……   苏曼并不知道乔黎明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里,是经历了如何的情感风暴,她只是在说着一半话的时候,感觉眼睛余光中闪过一道黑影,与此同时,她的皮肤也感觉好像有一阵凉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等苏曼在有所感知,并做出反应,回头看向身旁的时候,乔黎明正以百米冲刺跑的姿态朝着库房大门跑去。   苏曼:“???”   谁家医院敢管这叫心脏病患者?!   作者有话要说:   [1]歌词来自《奔跑》   [2]引用自《世说新语·品藻》   -----   多嘴解释一句:大多数的人,在看到好看的人(不分性别)的时候,产生欣赏之情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不要排斥它,因为欣赏本身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它并不龌龊,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第85章   如果说,乔黎明在机器被送到仓库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常表现是个例的话,那么在之后一周,苏曼每次见到他时,对方都像是火烧屁股一样,拔腿就跑的行为,就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   “乔——”   “嗖——”   看着乔黎明跟个受了惊的野兔子一样,还没等自己的话说完,就“嗖”的一声跑走的身影,苏曼下意识地借着旁边办公室的玻璃窗,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样……没变啊,还是漂亮的啊!   苏曼心想,自己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凶神恶煞到能给人吓得隔了好几米就魂不守舍,说跑就跑的长相啊,咋乔黎明最近一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难不成,他是在刚和自己立下“保证能在半个月以内把几台机器改造完成”的军令状以后,遇到棘手的问题了?怕自己找他是要问他工作进度?   苏曼摸不清头脑,问道:“小刘,我最近净忙着砖窑马上就要完工的事情,没咋关注那几台机器的事情,乔知青这工作进度怎么样了,能在五月以前,把那几台机器改造好,正式投入生产吗?”   小刘回想了一下,说道:“我去过两次,虽然看不明白乔知青是咋鼓捣的,但听他说已经有一台拾掇得差不多了,剩下两台也肯定能在规定时间里完成改造。”   “这样啊……”苏曼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划掉了导致乔黎明如此反常的这一看。   所以,乔黎明到底是咋回事?   选择性忽视了乔黎明每次在躲她时神情,外加两辈子都是母胎solo,生来就少了感情线那么一根弦的苏曼,是完全没有想过,对方这样做的举动可能并不是他的心理又出了啥问题。   因为他可能——   只是单纯的,铁树开花罢了。   但显然,苏曼这个一心只有事业和吉普车的钢铁直女是无法领悟乔黎明藏在躲闪行为背后,所传递给她的感情是属于这个年代最为纯粹朴实的爱慕之情。   ——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苏曼只觉得乔黎明奇怪。   说起来……   苏曼回想着乔黎明这一次次敏捷的身影,心中有所感悟。   心想:等过阵子劳动节的时候,她要不要组织一场全□□动会呢?   ……   乔黎明今年20岁,除了家里头性别为女的亲戚长辈,和他亲妈黎女士以外,可以说是从来没和女同志相处过,连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在乔黎明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脏乱跳”并非是心律不齐,而是对苏曼产生了爱慕之心以后,他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紧张到的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曼不说,心里头那只野兔子在他察觉了自己的心意以后,也变得越发猖狂,整日跳个不停。   在又一次没能抗住苏曼看向自己的目光,而控制不住落荒而逃的脚步,躲在仓库外面的时候,乔黎明努力地深呼吸着:“冷静,冷静,我一定要冷静!”   几个深呼吸结束,乔黎明将原本躁动的心按捺不住,刚刚因羞赧与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也冲洗回归成他天生的冷白皮模样,整个人再看上去,是没有半点像刚才那样为情所困的样子。   只是……   乔黎明回想自己和苏曼数得过来的见面次数,和每次与她对视时,对方清澈得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眼神……虽然乔黎明是头一回喜欢上一个人,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但他这只是暂时不明白,不懂不代表他是个傻子。   他能看出来,苏曼对自己是没有半点男女之情的,甚至因为他之前种种的表现,她对自己,反而比对旁人还要更多几分防备之心。   乔黎明心想,要不是自己有手艺特长,能给公社提供帮助,能为小苏主任想要发展的事业做出贡献的话,以她头几次对自己“用完就丢”的恶劣性格来看,一旦对方知道自己对她“心怀不轨”,那自己这一颗才刚刚萌芽的爱慕之心,恐怕当场就得被摔得稀碎稀碎的,还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上下级同事都只能止步于公事上那种。   所以,乔黎明是真不敢将自己的心思透露出来。   想到苏曼平日里跟谁都能说得上来,但却又处处透着疏离感的样子,乔黎明觉得自己也得尽快调整好情绪,在他还没能将自己对苏曼最真实的情感整理清楚以前,他不能太过暴露自己,还是得先克制自己见了苏曼就想拔腿跑开的坏习惯给扳正过来才行!   在这个年代里,人们对感情的表达总是带着又内敛又奔放的矛盾情绪。   一边是处于青春年少的少男少女们在情窦初开的年纪,所无法控制自己内心对心仪之人的爱慕而雀跃的心情,一边则是整个社会对于这样感情总是觉得该用更为内敛、低调的方式来表达,不免就会造成人们对情感之事的压抑。   乔黎明对苏曼的感情就是这样:一方面是他第一次有了爱慕之人时的澎湃、热烈和害羞,一方面又是他不敢轻易吐露,生怕会给苏曼造成影响的忐忑、紧张和苦闷。   乔黎明在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审时度势地分析了自己如今处境,在清楚了自己唯一能够吸引到苏曼关注的地方就只是他作为整个公社唯一一个会改装机器的技术手艺以后,他决定——   “还是先好好工作吧……”   乔黎明说着,朝着库房走去,并决心要在接下来一周完成另外两台机器改造工作,心里期盼着自己借此机会多得几分苏曼的看重,全然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表现是再没了半点从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反而有点像是苏曼提议养在公社看门的那一只,被苏曼起名叫“大黄”,也只让她一个人撸肚皮的大黄狗。   大黄:汪!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又到了一年五一劳动节。   从四月结束到五月开始的这段时间里,苏曼陆续将其他几个公社的成衣订单发货,结回来的款子则迅速补充了她之前为了买机器而略有些收支不均的账目,让她有了可以继续发展自己新事业的资金。   不过就现在而言,需要用钱的地方倒还不算很多,除了每个月给工人们的工资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可需要钱的地方,除了她又要请宣传部的同志过来拍照所需要的胶卷钱以外,苏曼现在也算是个“万元户”了。   说起胶卷钱……   苏曼站在上礼拜就已经建成的砖窑道边,忍不住越过砖窑朝路那看,心想:人怎么还不来?   要知道,为了今天的事儿,她可是让赵磊和周爱国俩人掐着时间才正式投入生产的,等的就是赶在劳动节的当天出第一批砖,这宣传部的几个人可是拍着胸脯跟她保证,说今天一定能把欧县长请来的。   这可是他们砖窑能不能成为她……不是,是整个公社的“钱篓子”的关键一步,也是他们公社能不能进一步开砖厂,开打谷厂的,最关键的大事儿!   为了追求最佳效果,同时也能够保证自己在新县长的眼中是个非功利型人才,对她和公社都能更添几分好感,苏曼可是特意瞒下了这事,别说负责砖窑生产的赵磊和周爱国了,就是田庆丰也都不知道县长会过来一起见证的事。   这样一想,苏曼就有些着急。   这时,田庆丰从不远处走过来,一眼就看出了苏曼的焦虑,忍不住问道:“小苏,你这是咋了,是不是担心砖窑出砖情况?咱们还是得把心态放平,不要太紧张,大不了咱们再派人多去外面学习更多的烧砖技术,大不了重头再来嘛!”   大概是因为今年的收成不错,再加上服装厂的盈利,和砖窑的建成,田庆丰整个人都比原来还要更大气、温和许多。当然了,能让他有所改变的,最大的可能,还是说是赵兰妮在经过近一年的训练以后,成绩喜人,得到了部队领导们的认可。   不出意外的话,等到今年九月份左右,赵兰妮同志就会成为一名光荣的军人……虽然极有可能是没有太多表现机会,更加平稳安全的通讯兵,但以苏曼对她的了解,她的未来一定是会通过高中毕业的身份去考军校。   想到未来的发展,和可能会发生的战争……苏曼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忧,只是为九月份以后,她们三个人可能就没办法再常聚集见面而感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忧伤罢了。   毕竟,赵兰妮可是除了陈秋苹以外,她所交到的第一个真心朋友。   但现在才刚五月份不是吗?苏曼觉得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伤或许是因为又要担心砖窑第一批砖的成品质量问题,又要焦虑那几个吃了自己好几顿饭的宣传部的人到底靠不靠谱,能不能把县长请过来,而有些不够冷静理智了。   而对于田庆丰的关心和宽慰,苏曼心里头也是熨帖极了。   苏曼:“书记,其实我不是……”   田庆丰:“啊?你不是啥?”   嘴上说着无所谓,眼睛却不错眼地盯着砖窑的田庆丰三心二意的,和认真想要解释的苏曼的对话才说了一个开头,两个人就都听见了,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笑声。   只听那人的声音越发逼近,让人更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爽朗的笑声的同时,他还笑着说道:“老田,今天我可算是见到了你们麦秆公社的这位小同志,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你可得给我好好介绍介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奶酪加班了咩?   ——加了orz感谢在2021-10-01 15:22:54~2021-10-03 23:1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srizyx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这一嗓子的出现,给田庆丰和苏曼都吓得不轻。   当然了,苏曼纯属是因为声音出现得太过突然,属于身体下意识地反应,不像田庆丰,他纯属是被这个耳熟的声音给吓到的。   “欧县长?!”   田庆丰在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老田的时候,就猛地回头,迎着苏曼惊讶的目光,他对着一前一后站在自己身后面的,穿着一身打补丁衣服的人,脱口而出喊道:“欧县长您怎么在这里?还有,您和马秘书怎么都穿成这样……你们,你们这不会是遇到盲流了吧!”   单纯只是想要微服私访的欧县长:“???   纯粹是为了配合欧县长的马秘书:“???”   盲流,一个专属于这个年代的词,特指那些没有介绍信,却盲目流入城市,想要谋生,却没有相对应谋生手段的,农村人。   在59年的时候,国家就已经发布了《关于制止农村劳动力盲目外流的紧急通知》,内容中提到过,“所有未经许可即离开乡土、‘盲目流入\'城市的农民都是‘盲流’”。   这让各省市对于“盲流”的态度是十分强硬的,采取的手段也不算温和,甚至有的地区还会将不少因饥荒而外逃求生的农民定性为“盲流”,造成了不少人被饿死。[1]   相比较那些严厉打击盲流的城市,花阳县这边对于外来人口的管制还不算太严格,只要别闹出事情来,对于这些外地来找活干的人,甭管是群众还是领导,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不能真把好好的一个人逼上绝路。   不过,在“盲流”这个群体中也不光有实在活不下去,逃荒过来只想寻个生路的,还有不少是好吃懒做,只想走捷径却一不小心走上邪门歪道的人。   偷东西、抢劫、在黑市“投机倒把”等行为,不少都是“盲流”干的。   这也是为啥,田庆丰会在回头看到欧县长和马秘书俩人身上穿着的那一套,比他们麦秆公社最穷苦的人家身上穿的衣服补丁都多的“破衣烂衫”时,会表现得那么意外,甚至联想到他们是不是被“盲流”抢劫了的原因。   当然了,不光是这个原因,主要是也是因为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平时在县政府办公的时候,虽然穿的衣服符合时代的朴素,但相比较县里的其他人,作为领导层次的人,欧县长的穿着打扮还是相对讲究、体面的,总是一身口袋里别着钢笔的中山服,外加腕子上的手表,一看就是领导。   还有马秘书,他虽然长得一般,不像欧县长那样气派,但平日里他那小眼镜一戴,也是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那一身文化人的气质,一看就都不是普通老百姓。   但现在再看看这俩人如今的样子——   一身贫苦老百姓穿的补丁衣服,和一双沾满了泥泞的布鞋,手上和脸上还故意都沾了点泥巴……   这身行头,就是搁头几年闹饥荒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毫不逊色,上门乞讨绝对能换俩饽饽的那种!   不过……   手上的泥巴是故意沾上的?   曾接受过侦察兵训练的田庆丰在仔细观察了突然出现的欧县长和马秘书以后,他敏锐地发现了他们脸上和手上的泥巴像是他们自己故意抹上去的漏洞,默默在心里划掉了他们被盲流抢劫的可能。   只是这个时候,他已经说出了那句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话,并成功引起了欧县长对他话里所表达意思的关注。   在听到田庆丰说“盲流”的时候,欧县长就顾不得自己刚因……光明正大地听到了他们两个人对话,而主动暴露自己还处于微服私访状态行为,被对方误会的尴尬情绪,连问道:“老田,你刚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你们公社里出现过被‘盲流’抢劫的情况?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也没看到过你的报告?”   纯属自己给自己挖坑的田庆丰:“……”   ……   盲流这个词,是具有极强时代意义的。   像是这几年,在人们终于从头几年令人胆颤的饥荒中重新站起来,可以靠着土地自给自足,不用挨饿受苦了以后,大部分农村人都还是更愿意留在自己的家乡,守着这一片土地生活。除极个别穷苦,和个别仍在“武斗”的地区外,“盲流”群体已经越来越少了。   各省市也都放松了对他们的管制。   面对欧县长的诘问,田庆丰思忖了片刻,坦言道:“前不久公社这边的确是出现了盲流抢劫的事情,之所以没有报告是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就是上周才发生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县里打报告,人现在也还在公社里。”   欧县长一听真有这事,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公社这边怎么会有盲流呢,没有人受伤吧,公共财产呢?人现在是由民兵连看管吗?”   田庆丰解释道:“被抓到的这几个人去市里当盲流被遣返的盲流,本来是要放到咱县附近的农场对他们进行劳动改造,但半路上这几个人趁着看管他们的人睡着,就逃跑了。他们不认识咱这边的路,本来是想跑去邻县的,结果跑到了我们麦秆公社这边。他们应该是想要翻墙进公社偷东西,不过所幸,公共财产没有受到损失,现在他们……”   “是那几个人?他们这是怎么从那么老远的地方一路走到离邻县最远的麦秆公社的……就算是不认路,难道没意识到越走越偏僻吗?这真是,让你们抓到也不冤!”欧县长没有注意到田庆丰的欲言又止,只想着自己头几天才和那个看丢了几个盲流,过来县里寻求帮助的管理员了解过情况,他当时是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县公安负责,之后没太关注这件事情,却不想,自己不过是过来麦秆公社这里走访一趟,竟然还能有意外收获。   “……他们可能是觉得荒郊野岭,不容易被人发现吧。”田庆丰想起当天正在办公室值班的自己听到那一声惨叫时吓出来的一身虚汗,和到了现场后所看到的那几个人的惨状……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慨一句,这真是“天堂有路他们不走,地狱无门他们乱闯进来”。   尚不知道事情经过的欧县长继续问道:“说起来,老田你也抓着这几个人好几天了吧,怎么没例行询问一下他们?咋说你也是当过好几年兵的老同志,就算不能对他们动私刑,这简单的审讯你也肯定是没问题的啊。”   “询问情况这种事情倒是不难,主要是……”   “主要是什么?”   田庆丰十分犹豫:“主要是这几个人他们现在并不在公社这边,而是……”   欧县长茫然费解:“不在公社?你没让民兵连负责看管他们吗?不会是又让他们跑了吧?!”   “没跑,就是……”欧县长实在是有些受不了田庆丰这磨磨唧唧的样子,高声道,“老田,你从前不是这么墨迹的人啊,咋现在说点话都不干脆呢!赶紧说,那几个人现在到底是在那儿啊!”   被说是磨磨唧唧的田庆丰简直是有口难言。   面对欧县长的追问,他无奈的,先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装无辜的苏曼,见她不接话也没有阻止,便只能坦白地道:“那几个人现在都、都在公社卫生所呢。”   “卫生所?”   “对,一共四个人,都在卫生所……”   田庆丰:“两个大腿骨折,一个手臂骨折,还有一个是尾骨骨折……”   欧县长:“???”   不是,这是谁抢谁啊?   ……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周围有太多群众的话,欧县长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问清楚这四个人到底是怎么以加害者的身份成为了受害人。   但很明显,这里不是聊这种公事的事情,欧县长也只能按捺下自己心头的疑惑,压低了声音对田庆丰警告道:“老田啊,咱们作为基层领导,可不兴动用私刑……咳,这件事情的全过程等一会去到办公室,你务必要和我说清楚,不然的话……”   “欧县长,这个事情它不像您想得那样……”田庆丰有口难辩。   “行了,这件事等会再说。毕竟今天我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看看麦秆公社和社员们的真实情况,再见一见那位苏曼苏同志……”   欧县长说着,看向站在田庆丰身后的苏曼,先是用较为官方的语气说道:“这位小同志,你就是苏曼吧?我在来花阳县上任以前,就听省妇联的薛主席提过你,如今一见,真是让人忍不住感慨一句‘英雄出少年’!你组织的麦秆表演队的演出我可是听薛主席说过好几次,等有机会一定要亲自看一看才行!”   突然被cue的苏曼在听到对方是从薛主席那里知道自己的话后,立刻调整好了状态,礼貌地伸手同对方握了握手,恭敬地说道:“欧县长您好,很高兴您今天能来到我们麦秆公社,也很高兴我在公社里做出的这一点点的小成绩能够得到您的认可。能取得这样的成绩,还是要感谢国家和党的栽培,感谢伟大领导人的精神指引,和各位领导同志对我的帮助与支持。”   听到这话,欧县长满意地笑了笑,换上了一副更为亲切的态度,感慨道:“小苏同志你刚刚这番话说得很好啊,我们的国家能有今天的成绩,是离不开领导人的正确指导的,你这个年纪能有如此的思想觉悟,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说起来,你今年有20岁吗?”   他说着,看向田庆丰调侃道:“老田,咱们俩都是有闺女的人,你家的兰妮子我可是听说她已经得到了老陈的肯定,着实给我羡慕坏了。我家这闺女这都已经25了,跟家里头还跟个小孩似的。她要是能有小苏同志一半踏实肯干的性情,再像你家兰妮子那随了你的不服输的劲头,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常年搞政治工作,欧县长在唠家常上可以说是无敌了。   一句话,就成功拉近了领导与基层下属的关系,放松、缓和了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气氛。   当然,欧县长也的确是有个闺女,也真的是在看到苏曼这个看似弱不禁风,却在工作中八面威风的小姑娘时,忍不住想到了家里头香油瓶子倒了都不知道扶的闺女……   别人家的孩子,才刚二十来岁就已经当上妇联主任,自己家的闺女,至今还是个满脑子不是想今天吃啥,就是想明天吃啥的二愣子……   这人与人之间,咋就那么大差距呢?!   欧县长内心的咆哮,田庆丰和苏曼都不得而知。尤其是苏曼,对于欧县长对她闺女最嫌弃的语气所做出来的表达,可没有半点顺坡下驴,跟着应和的想法,反而是用十分认真的表情,说出了极为拍马屁的话,让人有些分不出真假。   苏曼义正言辞道:“欧县长您这话说的不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优点和特长。虽然我不认识令爱,但以您所表现出来的,对工作的认真态度,和对我们这些下属不作假的关心,我相信您的女儿也一定是个有宽广胸怀的,博爱的人!未来也一定会不同凡响!”   在说完了一波彩虹屁以后,苏曼还不忘憨厚地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头道:“至于我的岁数……等这个月过完小满,我就算满20岁了,这个年纪的确是有些不容易叫人信服,但我就像您说的,英雄出少年,我希望,也渴望我能有一天成为一个真正对国家、对人民奉献力量的人!”   几句话,苏曼就拉满了她在欧县长心里的第一印象,让本就对苏曼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有所欣赏的欧县长更多了几分对她的好感。   “为国奉献,不分男女老少,也不讲究年纪大小。像是小苏同志你这样有能力有文化的同志,才是我们一直想要培养的储备力量——”   说出这话时,欧县长仿佛回到了自己还在部队,老团长还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为团里的人挡住枪林弹雨,给了他们这群年轻人更多可以活下去的机会,和放手拼搏的底气。   国家的希望永远都在这群宛如冉冉升起的朝阳一样的年轻人身上。   看向远处广袤却荒凉的土地,欧县长感慨地对苏曼道:“小满小满,江河渐满……小苏同志你出生在小满时节,正是麦子籽粒开始灌浆,却还未完全饱满的时候。所以说,你这个年纪,还不需要承担那么大的责任,有我们老一辈人在,你只需要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可以![2]”   ……   什么叫一见如故?   这就叫一见如故!   虽说欧县长这是第一次见这个在自己才刚上任没多久,就几次出现在自己办公桌报告,无数次从自己昔日老同学薛主席口中听到的苏曼。   如果说在看到苏曼的第一眼时,欧县长会先注意到她动人的容貌,那么在真正和她进行交谈以后,苏曼留给人们的印象,就一定是她的谈吐与仪态,而非她的长相。   像是欧县长,原本他只当苏曼是个略有些能力和小聪明的年轻人,将麦秆公社作为“微服私访”的第一站,也只是想要和田庆丰见一见,顺便再考察一下苏曼这个被老同学称赞的人,并没有太多期待。   但在和苏曼聊了一会儿后,欧县长终于明白薛主席一直可惜苏曼不愿意去省里工作的原因了。   ——她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从来的路上,欧县长就是一路走走停停,借着自己这贫苦的形象可谓是了解到了不少热心肠人对自己没有半点防备而说出来的,关于麦秆公社最真实的情况。   深入人心的妇联工作、严格落实的培训计划、令人印象深刻的表演队节目、造福当地社员的工厂……一桩桩,一件件,都离不开苏曼这个被社员们重复提起许多次的名字,每个人在提起她的时候,言语中都充满了尊重与崇拜的语气。   原本他还有些怀疑这些人话里的真实度,但在真到了麦秆公社以后,看着摆在公社大院里的货车,和井然有序搬运货物的工人,还有远处库房里分工有序的一百多名女工,和不远处一群人围着,等着开炉的砖窑……   欧县长看着来往社员们脸上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神情,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是真的来对了!   尤其是在和苏曼进行了深度交流以后,欧县长就被苏曼所提出的名为“城市一体化”的新概念所折服,并为她已经有所规划的设想而产生了一种向往之心,和更多的,想要亲手将这个想法变为现实的野心。   “小苏,你能不能再跟我讲讲工业和农业那部分?我听你说完,总觉得咱们县真要是想去实现一体化发展的话,光靠种粮食的话,是很难实现和工业完美结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办公室,正好也听听老田你怎么解释那几个逃跑盲流的事情!”欧县长边说着,边抬手招呼着一旁负责记录的马秘书,和苏曼、田庆丰两个人,示意他们前面带路,几个人一起去办公室详细讨论。   ——   欧县长本名叫做欧为民,和田庆丰同岁。年轻时还曾和他在一个部队共事过,只是作为大学生出身的他在当时就已经是团级部队里的政委了,而田庆丰那时候还只是个步兵营的副营长,当时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如今仍留在部队里的陈连长。   虽说关系不算特别亲密,但一起上阵杀敌的战友情也是不作假的。   当年,老田是整个团里都出了名的耿直憨厚却又最得团长欣赏的战士,陈连长是他们仨里岁数最小的,当时还只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虽说是个沉默寡言的,但上阵杀敌也是毫不含糊。   欧县长在那时候自诩有文化,总是爱讲大道理,对这些兵痞子多少都有些看不上,后来还在这个问题上跌了个大跟头,慢慢才改掉这个臭毛病。当时整个团里面,也就只有田庆丰不计较他这瞧不起人的毛病,总帮着他。   这也是为啥两个人能再一次以上下级的关系重逢在花阳县以后,欧县长所表现出来的,对田庆丰的态度会是这样又亲切又爱互相拌嘴的原因——他们从前在部队时就是这样相处的。   只是偶尔再回头来看,他们三个人里,反倒是只有陈连长实现了他年少时说要当一辈子兵的梦,而和他有着同样梦想的欧县长自己和田庆丰两个人却都因为种种原因,而走上了属于各自不同的道路。   这也是为什么欧县长会将麦秆公社作为他第一次开展“针对各公社工作情况,进行走访调查”工作时的第一站的原因。   ——他想要看看田庆丰还是不是当年拍着胸口说要造福一方百姓的“田大胆儿”,他又有没有真的说到做到,成为了他想成为的人。   不同于之前几任县长在执行这项工作时,恨不得张罗打鼓让各个公社的人都提前做好迎接工作的张扬表现,欧县长在确定这次走访调查工作时,第一强调的,就是要保密!   欧县长如今早已经过了好虚荣的年纪,他现在想要做到的,已经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成绩,更多的还是对得起老百姓的良心。   大张旗鼓固然能满足虚荣,撑起自己上任后的面子,但也给了各个公社的领导可钻空子的机会,和供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大搞□□的时间。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发生,也为了能够进一步了解到各公社的真实情况,欧县长便带着马秘书一起乔装打扮成了如今这副衣衫褴褛的贫苦样子,打算借此形象去到各个公社走访,试探情况。   只是欧县长自己也没想到,才刚到第一站,他就先兜不住话,自投罗网地暴露了身份。   欧县长: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看到的一切都让我难以抗拒![3]   对于自己才刚到第一站的麦秆公社就主动暴露身份的事情,欧县长一边安慰自己这是为了更好地了解工作,一边是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好能在了解服装厂和砖窑具体情况的同时,还能够就这个问题继续和苏曼进行探讨。   当然了,按照欧县长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挖墙脚,将苏曼带到县里辅助自己工作。但在和苏曼聊了几句,就听出她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想要将麦秆公社作为事业地步点的意思,欧县长也就明白她的想法了。   也是,省妇联薛主席那边都没能说服她去省里工作,自己这个想法也只能是徐徐图之了。   但欧县长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因为想要招呼苏曼和田庆丰去办公室详谈这一举动,而被迫成为群众眼中的“焦点”……   ……   “小苏,老田,咱们去办公室谈吧,正好也能让我和小马跟你办公室那换身衣服,等会儿我们可还得一起见证砖窑的开炉呢!正好宣传部的同志也都在,我看他们手里也都带着相机呢,等换好了衣服可得让他们给咱们都多拍几张照片,到时候一起放到县里的宣传栏!”   欧县长对砖窑十分关注,生怕自己会错过这个作为整个县唯一的砖窑的第一批砖的出窑场景。连忙招呼着田庆丰和苏曼,却不想这一举动引起站在不远处砖窑附近的社员们对他的关注。   准确来说,大伙儿早在刚刚欧县长和马秘书这两个穿得破衣烂衫的人靠近田庆丰和苏曼时,就关注到了他们。尤其是在这俩人竟然还从刚才就一直拉着他们公社的两位领导说个没完没了,这会儿还直接扬手的样子,更是让众人都不免将不算友善,甚至还有些警惕、防备的目光投放到了他们身上。   虽然没能听清楚他说的是啥,但在场不少人都听出了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对他们公社书记和妇联主任的态度有些太冲了,让人听着就有些不舒服,也不免不住地往这边看,全然忽略了田庆丰比他们都要健硕的身形,只一心担忧自家公社的领导……主要是苏主任,大家都担心她会被欺负。   众人:   “那俩人谁啊,不像是咱公社的人啊?”   “这穿着打扮像是逃难来的外乡人……”   “他们不会和头几天被送进卫生所的那几个人是一拨的吧?”   “啊?那这要是一拨的话,那咱们是不是得过去看看是啥情况。”   “……”   跟着砖窑帮忙,外加不少过来凑热闹的社员们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田庆丰四个人之间略显诡异的气氛,和作为唯一一位女同志的苏曼在其中是否处于下风的可能,商量着要不要过去以人多力量大的形式“震慑”一下那两个来路不明的人。   大伙儿正说着,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乔黎明在听到了他们探讨内容的同时,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情况。   乔黎明本来有些躁动不安,想要直接过去当个“护花使者”,但他又深知苏曼不是那种会轻易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中的性格,也知道她并非是温室里的娇花,生怕自己这样贸然过去会引起苏曼的反感。   他踌躇不定地站了一会儿,在看到站在苏曼旁边,在看到脸上带着一道道泥印子的欧县长和旁边差不多形象的马秘书,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先是跑去砖窑那边一趟,后又跑回来。   众人:???   迎着众人或茫然,或戏谑,或想阻止他行为的目光,乔黎明是大长腿一迈,说着就朝苏曼那边走去了。   “小苏主任,砖窑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按照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的推测,第一批砖马上就能出炉,你和田书记是不是现在……”乔黎明在走到苏曼身边后,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过来的目的,却又目光流转,不经意地看向了一旁的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   在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欧县长后,他心中肯定,面上却故作惊讶,用略带不确定的声音问道:“您是,为民叔?”   正在埋头分析“城市一体化”相关内容的欧县长在被陌生的声音喊了熟悉的称呼cue到的时候,分了那么一点注意力给比自己高了半头的乔黎明。   “你是,小乔?”欧县长先是意外后又惊喜地喊道,“小乔你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我被外派以前你还在庆大念书,你爸还说你可能会直接进军工厂当技术员呢,怎么……”   欧县长说着,止住了话。   他怎么忘了自己外调出首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呢,如今这局势,又哪还是他们这群老家伙能把控的……欧县长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可能是有点扎心,略带歉意地看向乔黎明,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学校早就停课了,我就过来插队当知青了。”乔黎明对此倒不觉得有啥问题,他要是没能来麦秆公社插队的话,那岂不是也遇不到苏曼了?所以,还是插队好!   “哦是这样啊……”欧县长看着乔黎明没啥变化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松,“插队也挺好的,起码麦秆公社是个好地方,你在这里当知青,你爸妈也肯定能放心。”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话题就又转回到了乔黎明过来找苏曼的目的上。   “小乔你在生产大队插队的话,咋会过来公社这边?听你刚话里的意思,砖窑的工作你也有参加吗?”欧县长一本正经地问着,眼神却十分隐晦地徘徊在了苏曼和乔黎明身上。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乔黎明从前在部队大院时高不可攀的样子,哪是会甘心当传话跑腿的人啊。   这摆明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作为过来人,欧县长一眼就看穿了乔黎明跟自己说话时心不在焉的样子,和他总是想要回头看苏曼的小动作,只是……   “马上就可以了吗?那我现在就过去,乔知青你既然和欧县长认识,那就由你负责陪同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去办公室换衣服的事情吧。”以为乔黎明过来是真的过来通知自己的苏曼说着就朝欧县长说了一声“失陪”,看都没看乔黎明一眼,就离开了。   面对苏曼公事公办的样子,和乔黎明吃瘪又无奈的样子,欧县长是真的很想一把拽过那边宣传部同志脖子上挂着的相机,给咔嚓咔嚓拍上几张,再一并洗出来寄回部队大院,让一直担心小乔会孤独终老的老乔两口子看看,啥叫春心萌动!   当然了,他也只是想想。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换身衣服,好能赶得上参加他们整个花阳县目前为止,唯一一个砖窑的开窑现场,见证第一批烧结砖的诞生!   只是……   看着宛如落水小狗一样,可怜无助又强壮样子的乔黎明……   欧县长:“……”   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啧。   乔黎明:“……”   这熟悉的“用完就丢”的感觉,呜呜!   ……   办公室。   “小乔,你是啥时候被分配到麦秆公社插队的?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回首都了,现在首都的局势怎么样,大院里的人都怎么样,你爸妈身体也都还好吗?”在乔黎明的陪同下,欧县长站在办公室门内,一边换着由田庆丰友情提供的衣服,一边问着办公室门外乔黎明。   乔黎明想了想,说道:“去年被分配过来的,我离开首都的时候情况已经比66年时要好很多了,起码红.小.兵什么的已经得到了控制,不像一开始时上来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也借着探亲假回去首都一趟,可能是过年吧,感觉大院里的气氛还是不错的。我父母身体也都很健康,我上次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提起过您的事情,要是他们知道为民叔您被分配到了这里来的话,也肯定会为您高兴的。”   虽然乔黎明从来就只对学术方面的事情感兴趣,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半点政治与人情,更不代表他不清楚大院里所发生的事情。   比如,当初在军区政治部级别已经不低的欧为民之所以会在66年的时候被连降到外省农场工作的表面原因,是因为他在读大学时的老师是个外国人,怀疑他会通敌叛国。   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挡了别人的路,却又因自身素质过硬,没有可抓住的把柄,便只能这样一个跨度了将近三十年的,也不确定那个外籍教师是否在世的荒唐理由给他扣帽子。   “本来他们还想让我去您之前被分配过去的农场插队,好让我能就近照顾您呢,但那个时候您已经不在那里了,再加上那时候我家也出了点问题,就不敢继续往下打听了,只能给我安排到这里来,虽然离首都是挺远的,但起码安稳。”乔黎明说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隐晦催促道,“为民叔,马上10点了,小苏主任之前和负责砖窑的两个人定的时间就是十点,您看您是不是……”   欧县长有心想关心一下乔黎明刚说的他家之前也出了点问题的具体情况,看看自己能不能帮把手。但见乔黎明从见面以来就打探过自己是怎么从被下放到农场后又来到花阳县当县长的事情,多少就有些不好问对方,生怕会被误会。   不过看乔黎明如今这副比从前在大院里时还要精神的面貌,和他越发沉稳的表达态度来看,他们家的危机应该也已经过去了,就像是自己。   在这个变化莫测的敏感时期,哪怕见不了面,无法了解彼此的详细情况,但只要能够有只言片语的问候,能够有再次见面的希望,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能和家人、老友一起,保持尊严的,健康的活着,就已经够了。   “咱们现在就过去吧。”欧县长穿着还算合身的衣服走出了办公室,对守在门口的乔黎明,和与他同步调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的马秘书说着,就昂首阔步地朝着砖窑方向走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百度百科“盲流”词条   [2]来自百度百科“小满”词条   [3]改编歌词《不是我不小心》   PS:闹饥荒的那几年,饿死的有的是,不想饿死又没有其他办法,就得去乞讨。我太姥姥当时就是带着我姥姥一起,走半天的路去乞讨,最后讨来了半碗白面条,两个人分着吃了以后,还得再走半天的路回去。   ------   对这几天请假的事情感到十分抱歉,但请大家放心,我不是随便弃坑跑的人,有事是一定会挂请假条的,且保证不会坑文!   虽然不知道在请了好几天假后这本书还会不会有人看,但我仍拥有对写作,对写这本书和下一本书的热爱。不过下一本我真的要努力全文存稿,每次请假虽然知道是无可奈何,但还是罪恶与愧疚感满满……真的很抱歉(>人<;) 第87章   对于砖窑这个绝对能在未来成为“搂钱的耙子,攒钱的匣子”的重要工业,苏曼可以说是付出了比之前规划服装厂时还要多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为的,就是要将砖窑建设成为至少在未来二十年,也就是一直到2000年才有环保这个概念,并在更久远的未来才会落实、针对烧砖这样不环保行为企业,禁止生产的期间里,尽可能让砖窑成为负责公社发展稳定输出的,能够持续发展的,盈利工厂。   这也是苏曼当时力排众议,在田庆丰都觉得有些太过冒险的态度下,直接选择建一个最大砖窑,一次能出两万块砖的主要原因。   至于制作烧结砖所可能对土地所造成的的污染情况……   苏曼当然也知道环保的重要,但现在是1970年,在花阳县这个有着广袤土地却仍无发满足人们对粮食需求的年代里,她想要改变人们的生活,就只能选择工业,而工业发展势必会对环境造成污染,这是全世界都无法避免,也无法改变的事情。   又想赚钱提高老百姓生活幸福指数,又想环保保证环境不受污染,两个要求都想要保证,实在是难事。除非苏曼不建砖窑,可要是没有砖窑的话,不说公社会失去一个能赚钱的大头,也不说服装厂的厂房该咋办,就说苏曼计划书里写着的“力争五年内完成文明小康村的建设,争取家家户户住砖房”的公社、大队建设计划也都得跟着白瞎。   自家公社有砖厂,就等于能够实现自给自足,这和花着大笔的钱,费老鼻子的劲去市里的砖厂进货,那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所以……   大不了先破坏再治理。   等赚了钱以后,先种他几百棵树!   已经为了环境选择将砖窑和未来砖厂的地点建设在一片荒地的苏曼看着远处大片大片的空地,认真思索起了未来在这里挖坑种树的打算。   苏曼心想,等有钱了,可以在这片地方多种点树,在保证绿水青山的同时,多余的树还能提供给社员们用来做家具……简直一举两得啊!   苏曼:我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赚钱小天才!   ……   看着即将结束工作,将已经结束了高温,即将出炉的烧结砖展示出来的大型砖窑,和位于它不远处那一片用来制作砖坯和放置砖坯的空地,苏曼深呼了一口气,心里也是既紧张又期待。   她一边示意赵磊和周爱国他们做好准备,只等欧县长到位后,就直接打开窑门,一边看向挂着相机的宣传部同志,让他们时刻待命,准备抓拍。   看着和自己同样有着紧张情绪的赵磊和周爱国,苏曼并没有想要安抚他们情绪的打算,反而打算勒紧一下弦,给他们施加更多的压力。   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要压一压两个人的心性。   大概是因为胸有成竹,也有可能是最近风头太盛,苏曼敏锐地察觉到赵磊和周爱国最近多少是有点膨胀,对砖窑的情况倒是还一如既往地关注,可是私下里的矛盾却越来越大,没有半点合作精神不说,还将对彼此的情绪都带到了工作中。   苏曼虽体谅两个人年纪轻,对彼此不服输也正常,但看着两个人如今愈演愈烈,甚至是还拉帮结伙,拉拢了不少过来帮工做砖坯的社员得行为,心里便多了几分不满。   只是现在这两个人还有用,被她派去跟着一起学烧砖技术的人如今还只学了个皮毛不说,两个人的家庭背景也还是苏曼目前需要的,所以苏曼并没有将自己的情绪摆在明面上,只安排小刘挨个将那几个浑水摸鱼,跟着搅合两个人关系的社员给辞了,以此杀鸡儆猴给其他社员看。   至于赵磊和周爱国……   有一句话说得好:不逼自己一把,你就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既然这两个人在如此繁重的工作中还呢搁有工夫互相敌视,拉帮结伙,那就说明他们尚有余力,也根本就不需要更多的体恤,直接给他们增加更多的工作,提供他们一个必须将所有时间都专注放在工作上才能完成的工作,让他们没有力气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就行了。   有了这样的打算,苏曼自然是要落实计划,好好“逼一逼”这两个人,看看他们的极限在哪里了。   苏曼:“你们两个人之前跟我说因为是第一次投入生产,最终能实现的成砖量大概有70%—80%,马上就是见证你们预估成绩的时候了,你们心里头有把握吗?咱们这次可是在社员们的帮助下制作了一万坯砖坯,社员们的工钱可全都押在这些土坯上了,如果成砖率不高的话……”   这话说得让本来都只是激动于自己第一次真正投入生产的烧结砖诞生,又不免紧张成品是否会如他们所愿,担心会被对方笑话的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全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要说之前,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的确在意识到如今整个公社是只有他们两个懂烧砖技术的技术师傅以后,滋生出了那么一点点,想要在砖窑这些负责制作砖坯的工人们成为说一不二的领导,甚至是想要在未来成立砖厂的领导基层中拥有自己一席之地的想法。   尤其是在周围不少人都在羡慕、崇拜他们竟然懂烧砖技术,讨好、谄媚于他们想要跟着学点皮毛的时候,两个人在尝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滋味以后,要说没有野心那是说瞎话。   当然,他们还记得自己能有回老家学技术,和留在砖窑当技术工人的机会都是苏曼给的,虽说有心想要在砖窑拥有一定的权利,但也是真不敢越过苏曼的职位。   只是……   在听多了那些负责做砖坯工人里,那几个有心人故意说的什么“她就是个女人,凭啥做咱男人的主,做咱整个公社二把手”的话以后,赵磊和周爱国面上不显,心里头却都把话听了进去。   但在此刻,看着苏曼不怒自威的表情,两个人猛然意识到,站在他们面前的,不仅仅是一个还没满20岁的小姑娘,而是是一手促成砖窑的建设,给了他们回家乡学习机会的人,是给了他们拥有站在这里,而不是忙碌在田间的工作的人,也是这个承载了他们无数知青命运的公社里面的二把手。   想起她曾经的“战绩”,两个人终于晃过神来知道啥叫“后怕”,意识到苏曼平日里笑意盈盈的样子只是一种假象,而非她真的是个和善的人的事实,并总结出“苏曼绝对是他们惹不起、斗不过的人”的真理。   在苏曼十分平淡的语气中,在她十分犀利的目光里,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他们最近做出来的那些蠢事……   ——这是一种警告。   对他们发出的警告!   赵磊和周爱国难得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并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不安的神情。   “苏……苏主任您放心……我们保证……保证这一批砖会有预期的质量……”两个人结结巴巴地说着,还不忘小心打量着苏曼的神情变化,见她听完后反而蹙起眉头的样子,赵磊和周爱国觉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他们之前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会被苏曼知道,到时候连如今的工作都保不住,直接被打回原形,回去继续种地。   苏曼沉默地凝视着他们。   一直等到姗姗来迟的欧县长到来,等到乔黎明意识到三人之间的气氛并不愉快,也等到田庆丰站在不远处扯着嗓子问现在几点了的时候,苏曼才开口。   “过去准备砖窑开炉吧。”苏曼看了看两个人,仍是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当初建砖窑的时候我主张建大一点的原因就是想要提高生产,一次能烧制出至少两万块砖才是这砖窑成立的目的,但今天只烧了一万块,有点少了。等下一次,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取长补短,利用各自学会的烧砖技术,将不确定成砖率范围,直接固定成80%,甚至是提升到90%、100%……”   “你们,能做到吧?”   “……”   面对苏曼四舍五入就等于是警告的话,赵磊和周爱国完全忘了他们之间的敌对关系,没有半点看对方不顺眼,想要跟苏曼讨价还价的想法,同步调地点头,说道:“保证……苏主任,我们保证能做到!”   “很好,那就各就各位。”   苏曼看向不远处的砖窑,和站在周围已经期待许久的人们,说道:   “准备迎接吧——   “由我们麦秆公社生产出来的烧成砖马上就要出炉了!”   ——   后悔!后悔!后悔!   此时此刻,欧县长的内心充满了悔意。   他!为什么!要!接受!拍照!   宣传部的人!又为什么!这么疯狂!   前一秒,负责拍照的这位兄die还毕恭毕敬地做着自我介绍,后一秒,在欧县长说要他拍几张照片放到县政府的宣传栏以后,这位兄die整个人的气势就都不一样了,颇有种“封印解cutexx除”的感觉,拿起相机那叫一个“咔嚓咔嚓”。   “欧县长看这里,请您拿起手里的砖头摆个姿势……对,就是最上面这块,不要拿旁边的,那是我们刚刚摆好的造型!”   “欧县长您刚刚的姿势有点太僵硬了,您自然一点……正好,田书记也在,上次砖窑这边开工仪式的时候,我给田书记也拍过好几张照片,他摆姿势的感觉比您要强点,让他给您打个样,正好您两位也能站在一起拍个合影!”   在被宣传部的人拉着拍照,还要按他们的要求摆造型的时候,欧县长看着一旁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又在被喊过来拍合影时露出认命神情的田庆丰时,欧县长正想要也笑话笑话他的时候,手里就被塞了一块板砖……   欧县长:“???”   “对对对,县长您保持别动,就是这个姿势!田书记您保持微笑,脖子上的手巾”在给欧县长手上放了一块板砖以后,宣传部负责拍照的兄die满意地笑了笑后,拿起相机又是“咔嚓”两下。   欧县长:“……”   田庆丰:“……”   谁来救救我们!!!   ……   在欧县长和田庆丰两个人和负责拍照的小杨“相爱相杀”的时候,苏曼十分没有同事情,没有同事爱地将关注点放在了第一批正式投入生产的烧结砖上面了。   对于这些成砖,首先要看这一批砖的成砖率,确定能够投入使用的烧结砖有多少块,没办法使用的砖又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一次次地总结经验,争取提高效率。   其次要看的,就是这些砖的品质。   根据形状、颜色来检验一块砖是否合格,再根据它的承重能力来确定它的质量。   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烧结砖的外形并没有太多要求,对于烧砖技术和砖体结构也都还没能有所突破,因为目前老百姓都还处于追求温饱,也就是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最底层的“生理需求”这一阶段,所以一块砖存在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用来建房子。   像是赵磊和周爱国此时此刻,拿起一块又一块砖这样的质检环节,对其他已经在为这一万块砖几乎都是完整的样子而欢呼的社员们而言,等于是没有必要。   在他们看来,只要这砖够结实,能建房,建好的房子不会塌,也不怕下雨刮风——   那这块砖,就一定是块好砖!   “哎呀我的娘呀,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咱麦秆公社也能有砖窑,能自己烧出砖来!我家虎子之前去城里做过一阵帮工,回来的时候跟我说过,说连咱县里都还没有烧砖厂呢,只有省城才有哩!可如今,咱公社也能烧砖了,这要是让县里和其他公社的人知道了,可不得羡慕死咱们!”   “这砖看上去可结实,这要是能用来盖房……现在一想,要不然人城里人瞧不上咱们呢,人家那是生来就住在砖房里,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咱们这是现在才刚在苏主任的带领下,知道砖是咋烧出来的。这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   众人正讨论着呢,其中一个家里条件不错,向来脑瓜活泛的社员打断了他们这说来说去说不到重点的话,用略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出了点亮众人心中熊熊火焰的话——   “哎呀你们别都扯这个了,我现在都不想那个了!我现在就想知道,既然咱们公社现在已经有砖窑了,说着也就要建砖厂了,那到时候是不是得招工人?别的不说,这砖坯得有人做吧!我之前可是听说这一万块砖坯是苏主任在公社附近招的一群临时工做的,不跟服装厂似的只要女同志,这活儿可是男女都能做!那做砖坯有啥难的,我家那土坯房就是我和我媳妇俩人弄的,当时我们家闹分家,家里头的房给了我大哥,我们两口子被逼得没地方住,十天就脱了四千多坯土坯呢!”   说着,这人嘬了嘬牙花子,畅想道:“这要是能给我招进去,给不给工钱都另说,只要能让我有机会花钱买砖盖房子就行!”   这人说后半句话时的声音放轻了不少,但哪怕是他说得再洪亮,大伙儿也都不会注意。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在听到这人说“砖窑、砖厂都要招工人”的话时,跟着一起猛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   想到如今服装厂那批女工们的待遇,和她们越发滋润的生活,再看看这一块块堆积在一起好像一座小山丘的红砖,所有人的心里都在想:如果,他们也能像那些女工们一样,被苏主任招工成为砖窑的一员的话,那么他们是不是也能像城里那些工人一样,不说住楼房,起码也能吃饱饭,住砖房呢?   怀揣着这个想法,众人都开始紧盯着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检查每块砖的行为举动,试图从中获取一些关于烧砖的知识,以此来获取苏曼……不,是苏主任……苏厂长的认同!   此时此刻,再没有一个人敢对苏曼的性别、年龄有所质疑,每个人看着她的目光都仿佛是在看一座座坚实漂亮的“移动砖房”。   ——谁能够被选中到砖窑做工人,谁或许就能摆脱土里刨食的生活,并在未来拥有这样一间房子。   想到这里,每个人的心都疯狂跳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做砖坯的数据是根据电影《牧马人》里,秀芝在十天脱了两千坯土坯的效率来算的。   ------   请假好几天后的数据果然惨到可怜,但莫名其妙,我反而像是挣脱了被数据影响的焦虑情绪一样,有点恢复我写第一本时的轻松情绪出现,写起来也越发顺手了!尤其是在后台看到熟悉的ID,熟悉的我的读者宝贝给我留言的时候,当场落泪!   真的太爱你们了!!!(超大声)   同时,也希望我现在这个状态能一直保持下去!   感谢在2021-10-10 20:08:25~2021-10-11 21:4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社员们心中的狂热并没能感染到苏曼,和一旁兢兢业业检查成砖质量的赵磊和周爱国几个人,而他们目前也还都不敢贸然去问苏曼,或是其他干事关于招工的事情,只能默默地按捺着内心的激动,伺机等待着。   半个小时后。   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终于结束了对这批砖的质量检查,得出来的结果让他们原本紧提着的心多少有些放松。但在面对苏曼进行汇报工作的时候,两个人也还是难掩紧张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说道:“苏主任,根据我们两个人的统计,这一次的成砖率大概是在75%左右,算是符合我们之前对这次成品的预估。而且,在经过几番测试,和精密的检查以后,我们可以确定这批砖的质量是完全符合市场标准的,只是……”   “只是什么?”苏曼问这话时,手里正拿着一块砖想要练练手,却又碍于人太多不愿意暴露,而有些纠结自己是否要带一块砖回去,私下里再练习。   “只是相比较市砖厂的砖,咱们砖在外形上面还是有些不够规整,颜色也要差一点……”两个人说这话时,表现得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这是连他们也没想到的。   听到这个问题,苏曼忍不住蹙眉:“质量方面呢?除了外形和颜色以外,质量上和市砖厂有区别吗?”   “质量没问题,和市砖厂生产出来的砖是同等质量的,绝对符合市场要求,也都是建房标准。”对于砖的质量问题,两个人倒是自信满满,但说着说着,他们又露出愁容,说道,“但是据我们了解,市里和县里对砖的需求量是很高,可是同样的,他们不光要求砖的质量要好,还要求砖的颜色必须是纯正的红色砖,外形也要足够规整才行。咱们的砖,差了点。”   在场这么多人里,除了苏曼,也就只有赵磊和周爱国是个“外貌控”,会对这批在其他人眼中宛如宝贝的成砖有所不满、挑剔。   这不光是因为他们作为技术人员对烧结砖成品的追求,更是两个人都知道,苏曼建砖窑除了要提供给公社和各个生产大队用来盖房以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它能够为公社创收,想要将他们砖窑生产的砖销往所有没有砖厂,或是因离市砖厂太过遥远,而没办法从那里批发成砖的地方。   但显然,这批砖在不符合他们期待的前提下,也不会符合苏曼的要求,更不会符合除公社和各生产大队以外的,市场的需求。   两个人紧张极了,尽管这批砖已经是他们拼尽全力,使劲了浑身解数才能够达到如此高的成砖率的结果,但他们刚刚才得到苏曼警告,一颗心在悬着的同时,更是怕苏曼会觉得这批砖不够优秀的原因是他们不够尽心竭力,怕她会将这次的“失败”联想到他们之前各种钻营、敌对的不良行径上面。   他们都不想失去砖窑技术员的岗位,更不想看到苏曼责备、失望的目光。   在沉默中,赵磊和周爱国莫名对彼此也都产生了一种类似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都为自己前段时间的行为感到心虚、惭愧,也为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不够成熟地总和对方置气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甚至是有些歉疚。   这一幕,被苏曼看在了眼里。   她当然希望自己手下的这两员大将能够保持友好的关系,但看着他们距离“一笑泯恩仇”也只差些推动的关系状态,苏曼却并不打算帮他们一把,让他们关系变得更加亲密。   有竞争才有动力。   苏曼只希望两个人能够成为工作上不会互相使绊子,也不会结党营私的朋友,而不是真的亲如一家,一致对外的兄弟。   所以,在看出两个人有些快要奔着“惺惺相惜”的关系前进的时候,苏曼适时地开口,以此打断了他们的眼神交流。   “我们如今正在起步阶段,也不怕出问题,也不怕我们不如市砖厂,但就怕你们遇到问题就退缩,不懂得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你们有分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苏曼认真说着,言语中反而没有之前对他们发出警告时的责备,反而充满鼓励。   “……没,我们没想过分析,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分析。”两个人摇头说着,又都惭愧地将头都低了下去。   他们竟然谁都没想到去分析原因,只想着下次烧砖时再仔细些就好,却没想过未经分析的生产只会出现重复情况这个问题。   这个回答让苏曼不太满意,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寻找一个适合管理砖窑的人,让对方来负责砖窑管理工作的同时,也能够平衡两人关系,成为稳定三角形中一员的存在。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保证砖窑的生产质量,和这两个人不够积极,也没有太多技术人人员该有的探究精神的问题。   打一棒子再给个枣,这个办法向来是苏曼对待一些不太安分的下属时习惯用的手段,主要是因为这样更能够塑造出她严肃却又不失亲和的形象,因为只有这样的方式方法才能更符合人们对领导的期许。   当然了,最关键的是,这样的手段总是屡试不爽,绝对是俘虏下属忠诚的最佳办法。   像是此刻,苏曼面对两个人尚且茫然,因自己无法分析出出品的烧结砖不如市砖厂原因而苦恼、羞愧着的赵磊和周爱国时,全然没了她之前那副严肃模样,反而表现出了对他们的理解,用十分温和的语气说道:“暂时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因为我相信只要给够你们时间,你们就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不是吗?”   说着,苏曼露出了一个宛如狼外婆一样的笑容,引诱地说道:“当然了,我知道这个问题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解决,所以,谁能最先分析出咱们砖窑生产出来的成砖不如市砖厂的砖的原因,并率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提高品质的话,那谁就能成为砖窑的技术组长。”   赵磊&周爱国:“!!!”   或许是苏曼语气中的坚信给了赵磊和周爱国两个人信心,也可能是这样反问式的表达让他们两个人有了回答的勇气……总之,两个人在听到苏曼说“谁先分析出问题所在并解决问题,谁就能成为砖窑的技术组长”的话以后,是又都变成了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互相对视的时候,甚至都能看到他们潜藏在眼底的战意火光。   看着两个人重新被自己调正过来的正面竞争的态度,苏曼满意地笑了笑,并顺手将刚刚拿在手里的砖头放进了她随身背着的挎包里……?   苏曼:我带砖回去,主要是为了亲自测试一下这批砖的质量!   没错,就是这样!   ……   在检查好这批砖,并安排人将形状完整,质量过关的大概不到八千块砖放到早就已经腾好的空地上码放整齐以后,苏曼正想掉头去找欧县长和田庆丰的时候,却发现两个人,连同随行的马秘书还有乔黎明是全都已经不见了。   苏曼:“???”   人呢?刚刚还在这里活蹦乱跳的两个人呢?!   正在苏曼满公社找这几个人的时候,总跟在田庆丰身边做事的大庆走了过去,解释道:“苏主任,您刚刚在和砖窑的两位同志检查质量,所以在欧县长说要田书记带他去下边几个大队的时候,马秘书说您正在忙呢,就没让我们喊您一起过去,田书记也说让您留在公社这边主持大局,他带着欧县长他们过去,让您放心留守在公社,他们头晚上食堂开放以前准能回来!”   “……”   之所以各种托人想要请欧县长过来,根本不止是为了让对方见证砖窑第一批砖诞生,而是为了完成更多她计划了好久才准备好的“薅羊毛”计划的苏曼,在听到这话时,只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看着苏曼显然不被划分在[友善]范围内的神情变化,大庆十分从心地没有说出田庆丰原话中的后半句——“别忘了让小苏跟食堂说一声,记得给我们留饭啊!”的话,只默默地在心中为回来以后很有可能会饿肚子,或者是只能吃剩菜剩饭的田书记等人祈祷,希望他们能够在老乡家中吃了饭以后再回来。   但显然,这个祈祷是无用的。   因为本着“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原则,欧县长和田庆丰在面对各大队的留饭挽留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只有清楚苏曼性格的乔黎明默默拒绝了欧县长邀请他一起回公社食堂吃饭,和他秉烛夜谈的要求,回去了知青小院。   所以……   看着食堂里虽不在残羹剩饭的范围里,但也绝对不丰盛,甚至已经有些变凉的饭菜,欧县长还不觉得有什么,边吃还边夸奖田庆丰对公社食堂管理得不错,没有浪费的现象,秉持了艰苦朴素风格等称赞的时候,田庆丰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计划书PTSD”是又要复发了。   ……   去各生产大队进行考察这件事情并不在欧县长本来的计划里,只是个临时决定,一个来自想要摆脱现场宣传部同志镜头的欧县长和田庆丰一拍即合的临时决定。   当然了,欧县长本来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在原本的计划里,他是想先回去县里之后再找机会去各生产大队的,而其中主要想去的,是有牛棚,也有乔黎明在的于家堡生产大队。   “小苏,的确是个好孩子。”欧县长在走访了几个大队后回来的路上,对田庆丰说,“牛棚里的那些人看起来,和我看过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没想到她会将和县里申请的试验田规划在牛棚那里,我以为她会对他们退避三舍,就像我之前在农场见到的那些激进分子一样。”   田庆丰没想到曾经的欧为民,如今的欧县长会在和自己阔别多年后,突然用这样过于没有界限的语气交谈,这让他在沉默了好久以后,才开口道:“她是挺激进的,在针对妇女工作上,和推动公社发展上面,她向来是个激进分子,恨不得将自己掰开瓣儿地使唤,就为了能让妇女过上男女平等的生活,为了公社里的老百姓能吃饱穿暖……这一点上,我们……不,是我,我不如她。”   “她都做到了。”欧县长回想着自己走过的那几个生产大队里,妇女和女娃娃们脸上不带半点阴霾与怯懦的笑容,和那些男同志们辛勤劳作又充满期待的精神面貌,说道,“老田,你说得对,我们不如她。”   “但我并不觉得这样的‘不如’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情。”欧县长用无比郑重的目光看向从和自己见面以来,就一直在隐藏真实性格,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而显得格外疏远的田庆丰,说道,“因为在承认这件事情的同时,也证明了小苏同志的优秀,证明了我们当初紧跟着大领导,坚持革.命解放的选择是正确的。我们本就该给年轻人更多的机会,做一个为他们遮风挡雨,却又不会以此要挟他们未来的人,像是老团长当初对我们那样。”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老团长。”田庆丰将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攥成拳头,说这话却偏又不看欧县长,“老团长在去世的时候,还在担心你在首都的情况,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一次也没去看过他。”   “我……”   欧县长没有说话。   田庆丰也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直在路快要走到尽头,他们就快要做到公社的时候,欧县长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书佩和小军都在当年咱们团驻扎最久的地方等我。我知道老团长也在那里,所以未来,我也会回去那里。”   “书佩和小军怎么会在……”田庆丰想问他,你的妻儿为什么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却在看到对方泛红的眼眶和后半句说老团长也在那地方的时候,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和老团长差不多时候,当时我已经在农场,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个回答让田庆丰哑然。   他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被抬起的拳头给堵住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田庆丰放下被咬出牙龈的手,将他原本为这“吃人”的消息而痛苦的情绪整理好,一直到欧县长泛红的眼圈恢复平静,哽咽的声音也透着释怀的时候,田庆丰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晚上别走了,英姿也是好久没见你了,还有老陈,他也一直都想知道你还好不好……我们,都很惦记你。”   “……好。”   五月份的天,最难得的,便是那比秋风和煦的,温暖拂面的夏风。   迎着风吹来的方向,欧县长的心像是被撬开的椰子壳,一种酸涩陌生却又温暖熟悉的热流涌上他的心头。在见识了太多人情冷暖后的他,注定无法拒绝来自昔日战友的真诚关怀。   被人惦记的感觉,真好。   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   在从田庆丰口中得知欧县长会在公社这边住一晚,明天继续考察服装厂和各大队情况的事情以后,苏曼在安排好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今晚的住所后,十分毫不客气地将田庆丰安排到位,让作为欧县长昔日老战友,又都是方便彻夜长谈的他来负责接待工作。   “书记,咱们公社能不能在县里打响名声,提高效益的关键,就是欧县长。所以您要完成的任务就是务必让欧县长能在明天多在咱们公社待半天,不能像他说得那样明上午逛完几个大队后就直接离开,得让他先参观咱们公社的厂子,尤其是服装厂以后才能走!哦对,还有打谷厂!打谷场那边我也都欧已经整理好了,明天也得带欧县长好好看看咱们的机器,主要是得让欧县长拍板,允许开业,还有……”苏曼说了一连串的话,明显是有些刹不住闸。   田庆丰连忙打断道:“小苏你放心,我们都知道了,保证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见对方保证,苏曼满意地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田庆丰又主动喊住了她,略显为难地说道:“小苏,你是不是忘了点事儿?”   苏曼:“???”   “啥事啊?”   “就那事儿……”   那事?   那事是什么事?   见苏曼想不起来,田庆丰没忍住吸了口气,又看了一眼乔黎明,小声说道:“就那几个还在卫生所的盲流的事啊……”   在砖窑那边的工作结束,温情时间也暂时告一段落以后,欧县长可还没忘了那四个打劫不成反被打折进卫生所的盲流。要不是田庆丰安排他去公社澡堂子洗澡的话,估计这会儿田庆丰人就已经坐在了欧县长对面,被要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   田庆丰苦恼道:“下午我和欧县长去几个生产大队的时候,欧县长还就这事儿问了乔知青,但幸好乔知青不知道这事儿,只回答说他也有听说这件事。没办法,我只能说当天是我在值班,发现了这几个人后,我一时没控制住力气,给他们伤到了,算是把这事儿给搪塞过去了。但问题是,这几个人虽说现在都还在卫生所呢,可他们也都不是哑巴,只要欧县长过去一问,那不就露馅儿了吗!”   是的,露馅儿。   田庆丰之所以这样说,这样急切,原因就是这件事情的真相根本不像他说得那样,是他半夜值班发现公社院子里有动静,然后以一敌四给这几个人当场打折了,而是……   “小苏你说说你,力气大就大吧,咋人还那么虎,直接给他们打晕过去不就得了,干啥还就上手上脚,直接给人整骨折了呢……”田庆丰说这话时都忍不住有些心虚。   说实话,要不是那几个盲流的出现,田庆丰是真不知道苏曼这个平时看起来弱风扶柳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现在想想,田庆丰都忍不住有些后怕。   田庆丰小声道:“早知道你有这么大力气的话,我就应该给你送进部队里去!”   自觉心虚的苏曼忍不住辩解道:“可书记您是知道的,我当时真的是没控制好力气,要不是您及时感到的话,这几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单纯的骨折,起码得是个粉碎性骨折,我已经很克制了,但没想到他们这么脆弱,我就轻轻捏了一下,就……”   说着,她忍不住小声道:“再说了,真要是按您说的给随便打晕了的话,这几个人的确不会胳膊腿骨折,那是直接脑袋开瓢,都不用欧县长问了,直接火葬场。”   田庆丰:“……”   我还得替那四个人谢谢你不杀之恩?!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也都像是田庆丰说的那样,就算是有他帮忙搪塞、掩盖真相,也没办法控制那四个盲流,他们肯定是会实话实说的。   所以……   “书记,咱们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我力气大是天生的,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苏曼说着,从包里拿出板砖,道,“现在就去吧!顺便我再给欧县长表现个手劈板砖!”   田庆丰:“???”   苏曼:“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一般人,我还不给他表演呢!”   田庆丰:“……”   我还是把英姿叫来吧,起码能给老欧他,做个急救。   ……   大概是苏曼手劈板砖带来的阴影太大,欧县长在第二天早上起来,再见到苏曼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就看向了苏曼那双一看就是没干过啥重体力活,仍带着年轻人才会有的白嫩的手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欧县长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不然的话,这样一双属于“体弱多病”的年轻小姑娘的手,怎么会轻轻松松就劈碎了砖头呢?   “……欧县长,您在听我说吗?”憋了一肚子计划的苏曼在见到欧县长这个第一个欣赏了自己手劈砖头绝技的老同志起来以后,心潮澎湃地开始同对方介绍起了自己给他安排的“今日计划”,却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对方却一直都没有认真听?   “啊,在听呢在听呢。”欧县长被苏曼怀疑的目光看得有些胆颤,总觉得自己要是承认走神的话,对方会像昨天对待板砖一样地对待自己。   欧·糊弄学大师·县长:“咳,既然小苏同志你都已经计划好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苏·顺杆爬大师·曼:“县长您说的真的吗?您真的要从我们服装厂订购一批成衣作为县里同志们的工装吗?那真的是太谢谢您对我们服装厂工作的支持了!”   “???”欧县长茫然,“啥,工装?”   苏曼点头:“对啊县长,刚刚我们不就是在讨论服装厂的工作生产问题。作为县长,您能以实际行动表示对我们基层工厂的支持,真的是对我们厂最大的肯定!二百件够吗?其实我们厂不光生产成衣,被套枕套也都能做的,基层工作难,县里的同志也是需要一些物质奖励的,要不再来百十套家居用品,算是奖励家属的!”   “……”欧县长点烟的手,微微颤抖地说道,“小苏啊,我终于知道为啥其他公社办不起工厂,卖不出去东西,而你们麦秆公社却能接连创收的原因了……你这口才,没能去商场商店当经理,多少也是有些屈才!”   苏曼一边示意服装厂的会计开条子,一边故作憨厚地笑了笑,说道:“为人民服务,在哪里都一样!”   就这样,在苏曼的陪同下,欧县长先是以县政府的名义订购了一批成衣,又在苏曼的撺掇下,以个人的名义买了十几套被套,最后还是在苏曼的哭穷中,给她批准了打谷厂的申请,顺便还应下了她一批试验田。   欧县长:“……”   请不要薅社会主义羊毛!   ……   在结束了“公社被薅羊毛一日游”以后,已经在麦秆公社这里待了快两天的欧县长和马秘书两个人也该准备回县里继续工作了。   临别时,欧县长用他充满了沧桑与睿智的目光看向苏曼,说道:“小苏同志,希望等我再在下一次过来麦秆公社这里的时候,我再看到的麦秆公社能够变成你和我说得那样,人人都能吃上饱饭,家家户户都有余粮,孩子们能有机会好好学习,大人们也能各司其职,为公社的改变贡献力量。”   “当然了,也希望我下次再来的时候,小苏同志你不要紧着我一个人‘薅羊毛’。”欧县长小声说着,许诺道,“不过,我到时候可以帮你介绍县里的其他厂子,他们的工装可也是需要服装厂来做的。”   看着欧县长一脸精明相,直接点明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在薅他羊毛的行为后,更显老谋深算的样子,苏曼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半点被领导戳穿该有的心虚,反而是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十分感动地对欧县长说道:“真的是太谢谢县长您愿意帮我们厂牵线搭桥!”   欧县长:“???”   本来说这话的目的是想要给苏曼一个小小的警告,其含义就是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的行为了若指掌,以防止年纪还小的苏曼会在前进发展的路上迷失方向。   但为什么她没有任何被戳穿以后所应该有的表现,为什么没有半点紧张、窘迫的情绪,反而表现得落落大方?!   看着苏曼噙着笑意对自己表示感谢的样子,欧县长总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失去了什么呢?   一直到真正离开时,欧县长的身影也都带着些许佝偻,可以说是非常首尾呼应地响应了他来时那副衣衫褴褛的样子,颇有种被苏曼薅羊毛薅得落荒而逃的感觉。   对此,苏曼也只能说一声:骚凹瑞了。   ……   随着欧县长的离开,公社也要开始新的工作了。   最先要开展的,就是砖窑这边准备要面向公社和几个生产大队进行的招工工作。   这是最令社员们,尤其是男社员感到激动的了。   只是相比较起他们最开始以为会很容易的招工要求而言,砖窑的工作虽然简单,但在人数上面却远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多。   就像是最先想要砖窑会招工的那个人说的,制作砖坯这事儿容易得很,以一个正常劳动力来算的话,每人每天至少也能脱出格一二百块砖坯,以砖窑的生产量来看,每次烧砖也就需要一两万块砖坯,招个五六十人就差不多了。   这让公社和各大生产队的男同志们都开始为自己是否能成为五十分之一的可能而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对苏曼也再没了从前总爱针对她性别和年龄的不满态度,变得十分热情、诚恳又尊重,这反倒是让偶尔去各大队的苏曼有些不自在了。   公社办公室。   “招工的事情由小刘干事负责,我们不光要招一部分制作砖坯的工人,还要再招一批建筑工人过来,争取再六月份以前加建一个砖窑,仍旧是大规格的砖窑,能一次出炉两万块砖那种。这样咱们公社就有两洞砖窑,能够同时开工生产,也能尽快满足公社建服装厂的需求量。”苏曼说着,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过来办公室找她的,是几个知青是苏曼选中打算好好培训培训,用来发展业务的业务员,一共六个人,有男有女,   销售部门是苏曼最想要发展的一个部门,尤其是对于服装厂和砖厂而言,业务员的配备是极为重要的。   看向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几个知青,苏曼对他们说道:“我请你们到砖厂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当业务员,负责销售和铺货。所以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去服装厂,由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带你们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要去学习怎么做好一个业务员。当然了,如果你们中有人觉得自己不适合当业务员的话,也可以向我展示你们的特长和能力,我会根据你们的情况为你们分配新的工作。”   她口中所说的新工作,指的是即将开业的打谷厂。   那是她前不久才从欧县长那里得到了经营许可证后,利用公社一个废弃的旧仓库改造出来的厂子,主要的经营范围,就是在每年到了丰收季节的时候,通过收取加工费的方式,用能够提高效率的机器对收割下来后,需要脱粒的麦子进行机器脱粒。   这个工作并不需要太多人,只要会操作机器,再雇个负责重体力活,帮忙把需要脱粒的麦子塞进机器的人就行。所以苏曼也没太着急找人负责。   而她之所以要办这个打谷厂,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能够减轻社员们在丰收季节时所需要付出的时间和人力。等到未来服装厂和砖厂都正式进入轨迹,就肯定是不能每逢丰收就停工停产,让工人们回各生产大队收麦子,可收成也重要,尤其是年年抢收都是争分夺秒。   思来想去,苏曼觉得还是得从机械化入手。   通过机械脱粒的方式,减轻社员们年年花费在人工脱粒的时间上,这样就能剩下不少人力,多少也能平衡一下工厂生产和秋收抢收的问题。   看着这几个面带犹豫的知青,苏曼解释道:“你们中要是有不想当业务员的人也不用担心会失去竞争工作的机会,你们完全可以去打谷厂试试看,那里需要负责操作机器的工人。当然了,想当业务员的同志未来也有可能会被分配去打谷厂干。”   见几个人不敢相信,她笑了笑,继续说道:“要知道,咱们公社别的没有,就是厂子多,等你们学当业务员出师后,去到各地铺货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带着三重使命,甚至是多重使命去到县里或是其他公社扩大业务呢!”   “苏主任,我虽然不懂操作机器,但我是高中毕业,我爸还是机械厂的技术工,所以我,我能不能去打谷厂试试?”真个时候,一个长相腼腆的女生小声开口对苏曼道,“我虽然也挺想当业务员,但我从小就不认路,要是让我去其他公社或是县里做业务的话,我不认识路肯定是不行的,所以……”   “可以啊。”苏曼没犹豫地说道,“那你明天就去试试吧。还有谁想和她一起去打谷厂试试的,都可以明天过来,一起去试试!”   于是,在第二天。   本来听说苏曼今天要过来,而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早早就过来打谷厂这边等着的乔黎明就这样迎来了苏曼……和一群需要他指导操作机器的,电灯泡们。   乔黎明:“……”   心里苦,但我不说,呜呜!   ……   随着砖窑的扩建、服装厂业务线越推越广和打谷厂的即将开业,苏曼整个人看上去是意气风发,在事业线的这条路上是越干越起劲儿,整天都不由自主哼着“我得意的笑”的调子,忙碌又快乐着。   尤其是在她薅了一通欧县长的“羊毛”,成功打通了她们麦田服装厂在县里的知名度以后,来自县城商店和各个供销社的订单是滚滚而来,忙活的她又招了50个缝纫女工,成功将服装厂变成了二百人的大厂,距离她的500人、1000人大厂,也就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服装厂账上的钱越来越好看,砖窑的建筑、生产也都慢慢步入正轨,苏曼就又开始琢磨起在各生产大队建小学的事情了。   苏曼对于教育行业不算太了解,对于建小学的事情还真是有些不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嗯……   就从制定计划书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田庆丰:来了来了,熟悉的计划书又来了!   ------   PS:明天的更新可能得中午或者是下午左右了_(:з」∠)_   我争取这几天尽快把时间恢复成固定时间,(>人<;) 第89章   在各大队建小学这事,是苏曼早在组织扫盲班的时候就产生的想法,只是当时她在公社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没办法拍板让人同意这件事,再加上当时,社员们也都还保持着“学习无用”的观点,自己都提不起对学习的兴趣,就更别说愿意费时费力又费钱地让孩子学。   最关键的是,当时各大队和公社账上都没啥钱,就算是只出人力来建小学,也必然是需要社员们牺牲他们上工的时间来进行这事,四舍五入就等于要少挣不少工分,所以这事儿在当时也只能被苏曼暂时搁浅下来,一直到今天才又重新提起来。   田庆丰在得知苏曼这个想法后,表达了百分百的肯定态度,说道:“建小学是好事儿啊,尤其是小苏你几次招工都是优先有学历的知青上岗,可是让不少社员们心里头羡慕得不得了,全都铆足了劲儿想要好好学习,争取能够多学几个字得苏主任你的看重呢。”   “如果他们能为了得到一份工作而努力学习的话,那就说明我做得还可以但又仅仅只是还可以。”苏曼自我嘲讽地说了一句,又将话题重新回归到了建小学的事情上,“虽然书记您不反对我想要在几个大队建设小学的事情,但有个重要的事,我得问问您的意见。”   “什么事啊?”田庆丰有些好奇,心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苏曼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是关于建筑材料的事情。”苏曼道,“我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用土坯建小学,还是用咱们砖窑的砖。”   田庆丰思忖了片刻,说道:“小苏啊,虽然我知道你犹豫本身肯定是想要给孩子们创造一个好的环境,但你要清楚,咱们公社一共有六个大队,想要盖一间能够容得下至少几十名孩子,还需要分开年级,至少要有两个大教室的小学所需要的砖可不是个小数目。咱们砖窑如今还在起步阶段,根本满足不了建筑六间小学,更别说各大队的经济情况你也清楚,他们都没有钱买砖。”   对于这些问题,苏曼全都明白,只是上辈子福利院的生活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对孩子硬气心肠,总是想要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多为他们提供好的环境。   但就像是田庆丰说的,她现在的力量,连同公社的力量,也只够提出建小学想法,并实施它的,想要给孩子们盖一建红砖绿瓦的学校,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再过几年也许可以,苏曼等得起,但孩子们的教育却等不起,也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已经是70年了,等到77年的时候就要恢复高考了,苏曼想要尽可能提前地多培养公社的孩子们,和被分配过来的知青,让他们能够有更多机会去学习,以应对未来会重新开始的高考,更早一步地明白“知识就是力量”的道理,也能够更早通过学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沉默片刻后,苏曼开口道:“我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书记您接手负责吧。”   “我来负责?”田庆丰有些诧异,“这是小苏你提议的事情,也是能够得到社员们更多爱戴支持的机会,我怎么能中途摘桃子呢!不成不成,这事儿啊,还得你来才行!”   “书记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在意这些。”   “可是——”   早已经深入社员心中的苏曼对能够为自己造势的工作已经没有像从前那样寸步不让了,尤其是在她现在还有其他要做事情的前提下,她也是真的懒得和其中几个大队长扯皮。   但看田庆丰坚决的样子,苏曼也只能解释道:“砖窑那边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管理人员,现在所有事务都得我负责,还有服装厂和打谷厂那边现在也都离不开我。就当是书记您体恤我,帮我负责小学行吗?”   田庆丰担心苏曼是故意想把这事交给自己,来帮自己造势,连忙追问道:“砖窑那边不是正在建第二个吗?我之前还听那俩知青技术员说要解决啥外形的问题,技术的事情小苏你也帮不上,不是吗?”   苏曼有心想反驳一句:谁说技术上的事情我就帮不上忙,别看我是文科生,但我也是从初中就开始学数理化的好吗!更别说我这辈子也是勤勤恳恳读到高中毕业的学历,我咋就帮不上忙了呢!   但苏曼也就只能在心里发发牢骚,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同田庆丰解释道:“书记您最近是不是又没咋看报纸,没怎么关注县里的事情?咱之前请来的那几个宣传部的同志已经把咱们公社建砖窑和服装厂的事情,和当时拍摄的照片都整理好了!头几天就上了咱们县的宣传栏,现在整个县都知道咱们公社已经拥有两个厂子的事,服装厂那边都已经接到了县商店的电话,说要和咱们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呢!”   田庆丰一听这个高兴得不得了。   可高兴过后,他又有些茫然:“可是小苏,这和你没时间负责建小学的事,有什么关系?”   “……”苏曼一脸无语,“我这不是还没说完呢嘛!”   田庆丰:“哦,那你继续,你继续说。”   苏曼道:“咱们麦田服装厂如今已经借助县宣传部的宣传,打出了自己的名声,县服装市场的大门已经打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要趁着这场东风,顺势而上!主抓业务和生产工作,把握好机会,这就需要我这个厂长掌好舵,以免出现翻船。   “这还只是服装厂一家需要忙活的。不光如此,还有砖窑那边。”苏曼无奈地说道,“您得到的消息也早就已经落后了,因为赵磊已经率先把问题解决完成了!如今,咱们砖窑生产出来的砖和市砖厂烧出来的砖,不管是外形还是质量,都没有任何区别了。所以,砖窑生产没问题了,咱们就该想办法把这些砖销出去了。”   “再说了,咱们公社如今人才紧缺,能管厂里这些事的,除了您就只有我。书记您说说,我这手里面这么多事,要是您还不愿意接受建小学的事情的话,那我可真是得给自己劈成两半才行了!”   听到这里,田庆丰也明白苏曼说的“她事儿多着呢”的话,代表了她是真的很忙,忙到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三头六臂。   “行吧,建小学的事我来负责,但就算是这样,小苏你这工作量也是真不轻松……”田庆丰有些担心地问道,“要不,你再招几个念过书的知青过来帮你,这样也能让你歇一歇。虽然你还年轻,但长此以往,你这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   苏曼摆了摆手,安抚道:“嗐,没事!别人不知道书记您还不知道嘛,我这身体就是看着虚,但破罐子熬好罐子,我这且得健健康康地活到九十九岁呢!”   田庆丰被苏曼这说法逗笑了:“成成成,我争取能看到你九十九岁的样子,看看小苏你到时候是不是还拎着砖头满处跑,当着领导的面就表演啥,手劈砖头!”   两个人说着,气氛就又变得轻松了起来。   “对了,小学建成以后的师资力量怎么办?公社小学的老师都不够用的,肯定没办法挪出来去各大队帮忙。还有学费的问题,老师又给什么待遇?最关键的是,虽说咱们是打算用土坯建造,但这也是需要人力物力的,这钱谁来出?”   田庆丰将话题又重新绕回到建小学的问题上。虽然他心里对这几件事都有了成算,但也还是忍不住想问问苏曼,看看她会怎么回答。   “要是之前的话,我可能还会担心师资问题,但最早那一批负责扫盲班的知青们都已经练出来了,等小学建成后,他们都能直接上岗,到时候我再去咱公社小学去借一批,或是跟县里申请一批教材……总之,等学校这边一建好了,就能直接开始上课。至于收费和待遇问题,还有建学校的钱……”   苏曼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收费和待遇可以按工分来,如果不那么公事公办,方便增进关系的话,可以由上学孩子的父母帮老师干活,挣工分。建学校也不需要花什么钱,让大队社员义务劳动,谁以后都得有孩子,有孩子就得上学,上学就得建小学,共同建设新家园,没有钱就出力呗。”   这些问题都是苏曼在制定“建设大队小学”计划的时候,早就已经想好的,田庆丰问了,她就回答了,至于对方要不要按照她的想法进行实施,那就是田庆丰的事情了,只要不用她跟着忙活小学的事就行。   但说是不忙这事,苏曼也还是得忙其他事。   她自己就觉得人得忙起来才行,一方面是为了坚决不能再让自己像是头阵子才不过取得了一点小成绩时,就表现得忘乎所以,过于意气风发的样子,另一方面则是她真的还有很多很多想法要记录,还有很多很多计划要实现,还有很多很多梦想要努力变成真!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说,明天的更新在中午左右!   我很快就可以把更新时间重新固定回早六点啦! 第90章   由于赵磊先周爱国一步分析并解决出了他们公社砖窑烧出来的砖为啥会不如市砖厂砖的外形,所以麦秆公社砖窑厂技术组长这一职务,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对此,苏曼心里头清楚,赵磊能够先一步解决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他比周爱国脑瓜子活泛,懂得借助外力,直接“斥巨资”打了长途电话向他在沪市砖厂的父亲寻求出的问题答案,而并非是他跟自己和周爱国说的,是通过自身能力解决的。   但外力也是力,苏曼想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反正赵磊在经过自己上一次的警告以后,整个人已经彻底老实下来,人也变得踏实,一心只想在技术上战胜周爱国,没了从前总爱私下里较劲的想法,就是赵磊还是总爱防备着周爱国,生怕对方会超过自己,分分钟都不敢放松警惕。   这样的表现,让苏曼在确定对方的安全性以后,十分大方地将技术组长的职位交给了赵磊,却又在同时,将技术组长并非是固定,会随时根据个人表现进行更换的消息说了出来,引发了周爱国和赵磊的危机意识。   周家国一直不服气赵磊,对于赵磊能够战胜自己的事情,他也的确是表现出了十分沮丧的情绪。但同样,苏曼的“教育”也让他没有了从前“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行为,整个人都变得沉稳许多,虽然他人还是有些沮丧,但这件事情也让不服输的周爱国产生了极强的竞争意识,也开始刻苦钻研起更多烧砖技术,想要在其他方面战胜对方。   苏曼十分乐见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的良性竞争,在大手一挥又在附近空地上加建了两座砖窑的同时,还不忘趁机给他们两个人塞了十多个学徒帮工,好让他们能多多为公社培育优秀的烧砖人才。   毕竟两个人都是知青,未来肯定是要参加高考的,苏曼不想耽误他们的前程,却也不想断了自己的财路。所以,教徒弟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多多益善!   至于两个人表现出来的,在竞争上的激烈,和在教徒弟时的消极怠工行为,苏曼表示:“谁教的徒弟更厉害,谁的技术就更高,谁就能当技术组长!”   赵磊&周爱国:“!!!”   在苏曼这个大忽悠的忽悠下,两个人算是彻底和砖窑捆绑上了,每天不是琢磨怎么提高成砖率,就是在认真带徒弟。这让赵磊和周爱国两个正直风华正茂的年轻小伙子,彻底走上“白天不休息,晚上不睡觉”的,秃头之路。   苏曼:怪我咯?   ……   在四座砖窑陆续搭建的时间里,在服装厂加班加点的生产中,在打谷厂开始为即将到来的夏收做宣传的过程里,苏曼就这样,在忙忙又碌碌的工作中迎来了她的二十岁生日。   苏曼在上辈子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曾十分热衷于过生日这件事情。   因为在福利院里,每个过生日的小朋友都能够得到一块那种在橱窗里摆着的,对他们来说可以是价值不菲的蛋糕,一块属于完全他们,不用被要求和他人分享的,生日蛋糕。   这是苏曼和福利院里的孩子们都最期待的一天,尽管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每年过的,都只是他们来到福利院的时间,但这个代表了他们被抛弃却又在院长妈妈这里重获新生的日子,也都还是他们最爱的日期。   只是在后来,苏曼上小学后的某一年,她在放学路过街角的蛋糕店,想要去看看那些被摆在橱窗里的漂亮蛋糕,却无意中看到了院长妈妈在店里买蛋糕时的场景。   苏曼看着她拿出了她已经用得边角磨损的布艺钱包,从里面掏出一把零钱,在店员不耐烦的态度里,数来又数去地才凑够能买一块蛋糕的钱。   在那个瞬间,苏曼彻底失去了对生日蛋糕的期待。   留在心里的,只有她满满的,对院长妈妈的心疼与歉疚。   也是那一年,作为整个福利院里从来都没有哭过的孩子,苏曼在生日那天的失声痛哭说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过生日的话,让所有的孩子,和院长妈妈在那一年都牢牢记住这点。   从此,苏曼再没有过过生日,也没再吃过一次生日蛋糕。   而在重新拥有了一次生命的这辈子,人们对于生日这个概念并没有太强烈的感触,并且在各种中式糕点盛行的时代,生日蛋糕对于农村孩子而言,也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   更别说,在这辈子,苏曼的出生就代表了母亲的离去,这让原本能有机会拥有母爱却又失去的苏曼所不能接受的事实。   所以,在每年到了小满时节的时候,苏曼从来不会提起自己生日的事情,只会吃一碗她奶亲手做的长寿面,每吃一口都是她想要在自己出生时就里去的母亲能够像自己一样拥有全新的人生……   在终于到来的二十岁生日这一天,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透过窗帘泛起的天光,苏曼突然想起自己在意识到胎穿后,终于一点点长大重新学会说话时,同赵桂枝的对话。   “奶,我这个名字是谁给我取的呀?”   “是你妈妈给你取的。”   “那,妈妈她有说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吗……”   “因为你出生在小满,我和你爸当时就想直接给你取名叫苏小满。可你妈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担心你本来就因为早产身子骨虚弱,再起一个这样的名字会承不住,就说取同音的‘曼’,代表了曼延,说是连绵不断地向远处延伸的意思……”   绵延不断的意思吗?如果这是妈妈对那时因早产而弱小脆弱的她的美好期许,那么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变得坚强勇敢的她就一定能做到。   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照亮小小的宿舍间。   迎着阳光,苏曼张开手臂,深呼了一口气。   新的一天,开始了。   ……   小学的建设需要时间,砖窑的发展也需要时间。   一直到六月份中旬,又一批麦子成熟的时候,四座砖窑的建设才算是完成,小学则还在努力搭建中。于是,没等砖厂开始生产、铺货,也等不及小学搭建的工作,社员们就又都停下手头工作,开始准备新一轮的抢收了。   对于农业生产的工作,苏曼向来是不掺和的,这都是属于田庆丰的工作,她最多就是在大伙儿都在抢收麦子的时候,夺去了两三趟于家堡,跟牛棚里的人联络了一下感情,又看了看试验田里她的宝贝苗苗的长势,再顺道跟陈秋苹和赵兰妮待会聊聊天以外,苏曼就又开始专注打谷厂方面,准备正式开厂的诸多事宜了。   打谷厂被安排在公社靠近几个生产大队的废弃仓库里。   虽说是废弃仓库,苏曼对打谷厂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是要面积大,能够装得下这几台机器同时,也得够社员们把麦子带过来放的地方。   在归置了一番以后,这地方正符合苏曼的要求,把几台机器摆进去以后也不显得拥挤,反而还能在机器后面分开一小片提供给工人用来午间休息和晚上值班的地方。   至于打谷厂的宣传工作,苏曼也早已经在砖窑和服装厂工作的,来自各生产大队工人的帮助下,成功将“公社开了机器打谷厂,只要生产大队愿意将整个大队收成的麦子送到打谷厂进行机器脱粒的话,可以免费给一百斤麦子脱离”的宣传口号给散播出去了。   包括打谷厂具体的收费标准,和机器脱粒所能够带给人们时间和人力上的便捷。   总得来说,在苏曼的洗脑下,几乎整个公社和几个生产大队的人都知道公社的苏主任为了能让他们在每年抢收时工作轻松一些,特意办了打谷厂,且收费价格一点都不贵,机器脱粒特别省时间的事情。   这让原本不被社员们看好,觉得花钱买旧机器纯属浪费而饱受争议的打谷厂,一举成为了最被期待的存在。   尤其是在各大队的社员们终于将最后一亩地里的麦子收进仓库里,只等着之后按照各大队集体抽签顺序被送去公社打谷厂进行统一脱粒的时候,每年都为了脱粒而累得直不起腰的人们都是忍不住心头的激动,为自己能够从繁重的工作中抽身出来而感到知足。   真好啊……   人们看着满满一仓库的麦子,心里既是满足又是期待。   听说,苏主任还和不少人都许诺,如果今年公社各个厂子的创收好的话,等明年的时候,她就会用这些收入去购买收割机,到时候他们每个生产大队就都能在丰收的季节里去和公社租机器,不用再辛苦收割不说,苏主任还说等明年还要买化肥回来,提高地里的收成。   到时候,他们就更有机会被吸收到公社的厂子里,让厂子不用再因为秋收而降低生产效率,还能够保证地里的收成,这让他们不用再担心会吃苦挨饿了。   还有孩子们……   看着不远处已经快要建设完成的小学,和嬉笑跑闹在他们身边,不再像从前一样瘦骨嶙峋,眼神无光,而是有了这个年纪本该有的活泼样子的孩子们,人们几乎再也想不起他们原本的生活是怎样的,和他们原本贫穷落后的公社又是什么样子的了。   但在看到来自更远处来自砖窑升起的烟火气时,每个人都知道,也都牢牢记住的是——   眼前这一切好像做梦一样的生活,都是他们这个国家领导的正确解放带给他们的,是人们不愿意放弃的反抗精神带来的,也是每一个像苏主任这样真心实意帮助基层的领导带来的。   他们都要珍惜。   每个人都要珍惜。   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珍惜,这必然会绵延不断的希望和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非大纲型选手此时此刻面对几万字的大纲欲哭无泪——   因为她像匹脱缰的野马,朝着大纲以外的内容飞奔而去! 第91章   对于社员们就打谷厂这件事情所引发出来的众多感想,苏曼并不知情,或者说,哪怕她知道了大家内心对自己的感激,她也很难理解他们会因打谷厂的出现而迸发出来的情绪是为什么。   尽管苏曼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二十年,但上辈子的城市生活,和这辈子被赵桂枝和苏刚山爱护而从未下地干过活,饥荒时也因为苏刚山工人的身份而没有挨过饿的苏曼虽然愿意改善、改变农村的生活环境,提高社员们的生活质量,但对于土地,她仍爱得不够深沉,不懂得人们对土地,对粮食的爱,是超乎了个人的情感。   当然了,这其中也少不了苏曼这一年时间里对公社所做出的贡献。   大伙儿虽然不说,但其实都早已经将她的成绩看在了眼里,心里对这个去年刚来时还骑着和她形象完全不符的大自行车满大队跑却又得不到重视的小姑娘所产生的的不以为意的态度,已经全都变成了心服口服外加佩服。   人都是感情动物,对一个人的喜欢还是讨厌都是会随着时间发生改变的,社员们是这样,苏曼也是这样。   苏曼虽然不太能理解社员们对自己的态度为啥会“突然”发生转变,但这并不会影响她继续工作,继续根据自己各大队了解到的,对打谷厂的期待反应而做出响应的应对手段。   在工厂即将开工前一天,苏曼特意去了一趟打谷厂。   面对被安排到打谷厂工作的几个人,她严肃说道:“机器你们也都清楚怎么操作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让社员们自己把麦子放到操作台,因为咱们的机器已经属于大型机器了,一个操作不当,是很容易发生危险的。所以,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要按照墙上贴着的《工作手册》中的内容办事,做到互相督促,珍惜公社提供给你们的工作机会!”   打谷厂的几个工人:“!!!”   几个人在苏曼开工前的讲话结束以后,全都积极表态,表示自己一定会珍惜工作机会,按照规矩办事,勤勤恳恳,绝不偷懒!   然而实际上,在第二天各大队陆续将这一批收成的麦子运过来以后,看着这一大车一大车,渐渐堆满了工厂所在仓库的麦子以后,几个人就算是想偷懒,也根本没时间。   要知道,光是操作机器的简单动作就快要给这几个人累折了胳膊,更别说负责向机器输送麦子这个简直能给人累得直不起腰的环节……那要是干上一天,第二天醒来以后,早上起来时浑身那叫一个酸~爽~!   而这样的工作,几个人是整整忙活了小半个月,才算是终于将几千斤的麦子全部完成了脱粒工作,有了些许喘息的时间,但几个人也都给累够呛,全都瘦了好几斤。   但辛勤付出的成果,必然是喜人的。   半个月的时间完成了六个生产大队出产的麦子,这对于原本就对打谷厂这样机械化的存在有所期待的社员们在看到那些比他们人工脱粒还要省时省力且质量更好的麦粒时,全都激动得手舞足蹈。   相比较从前人工脱粒所需要付出的时间、人力,打谷厂的出现可以说是彻底将人们从繁重的工作中拯救了出来,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可以利用这个空挡时间抓紧种下又一批种子,而不用像从前那样总像是被按了[快捷键]一样,一刻都无法清闲。   这让苏曼在群众中的形象更好了。   对此,苏曼虽然有些心虚自己这略显资本家,可着这几个人剥削的行为,但对于他们能够将六个生产大队收的麦子在这么短时间内完成脱粒,以实际行为震撼了各大队的大队长和社员们的表现,她也是给予了百分百的肯定。   “我很高兴你们能够抗住压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了超额的指标,各大队的社员们也对你们的工作表示肯定。为了表扬你们这次所创下的成绩,我会给你们安排一周的休假,也会安排更多的人过来协助你们。”苏曼说着,看向虽疲惫却仍认真聆听自己讲话的几个人,认真道,“与此同时,你们几个人都能拥有竞争厂子负责人的机会,等你们休息回来,就进行轮岗制度,到时候我会跟你们的表现,从你们之中选出能够帮助我管理厂子的人。”   几个人:“!!!”   此时此刻,几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激动,和开工前苏曼讲话时的反应是完全不同的。   因为那时,苏曼的话在他们听来无异于是在警告他们要好好工作,不然就卷铺盖走人。   但在此刻,苏曼的话却宛如天籁一般,给了他们竞争的意识,和对自己这份工作的期待。   如果不是身体实在有些吃不消的话,几个人甚至都不想要休假,恨不得现在就开始轮岗,竞争这个能够管理打谷厂的机会。   看着几个人兴奋的眼神,苏曼无奈又冷酷地说道:“好了,既然说要给你们假期,那就从今天开始休息。现在,你们都赶紧回去吧!顺便也都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做好轮岗的工作。”   几个人都将苏曼的话听了进去,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他们的确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管理厂子才能够让自己在几个人中脱颖而出。   几个人点头道:“好的苏主任,我们现在就回去!”   苏曼一脸无奈:“快回去吧!都别忘了去卫生所买瓶药酒,免得明天起来都累得动不了!”   看着几个人离开,苏曼一直绷着的脸才可算是有了舒展的机会。她心想:自己上次“杀鸡儆猴”的劲儿还是有点大,这都过去多久了,这几个人竟然还这么怕自己……   所谓的杀鸡儆猴,还得从两个多礼拜以前说起。   由于一直没能挖掘出能够充当自己助理,或是管理层的人才,苏曼面对如今三个厂子,几百号工人都得自己一个人把关的情况,只能是尽可能地去制定规则,通过条例让工人们先学会自省,学不会也没关系,因为明文规定就得照办,办不到就直接滚蛋。   一开始,不少工人对待这件事情都不算特重视,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没有太大的陋习,每天都是在埋头苦干,珍惜岗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工厂之前太过安逸的氛围让他们没了危机感和竞争意识,觉得自己如今已经和城里人没啥区别了,这个岗位也一定是和城里厂子一样,是永永远远的铁饭碗。   尤其是苏曼对他们中有些人明明做了违反规定的事情以后仍保持沉默的态度,让大伙儿更是对什么工厂制度,工人守则啥的表示了不以为意的态度。   所谓,上天欲其灭亡,必先令其疯狂。[1]   面对众人这样过于“乐观”的态度,苏曼自然也是十分体贴地选择了“先松后紧”的应对手段,借此机会将这群工人的品行看了一大圈,确定了他们中谁还有的救,谁已经无药可救以后,苏曼就已经准备好“杀鸡儆猴”了。   具体实施时间,就在两个礼拜前的礼拜一早上。   当天,苏曼趁着工人们上工的时间,直接召集几个厂子的工人在砖窑附近的空地开了个职工大会。   大会上,她当着几百个工人把在最近这段时间闹得最欢的十几个工人喊了出来,逐一说着他们的“违规”行为,并在众人茫然无措又惊慌的目光中,勒令这十几个直接卷铺盖走人,以实际行动告诉了原本有恃无恐的工人们——   在她这里,岗位从不是永久的铁饭碗的事实,并表示,只要是因为行为不端而被工厂开除的人,以后都永不录用!   这一出“杀鸡给猴看”的大戏,可以说是杀敌一千,自损为零,重新唤醒了社员们曾经被苏曼支配的恐惧,尊敬中带了那么不止一丢丢的畏惧惶恐,工作中摸鱼的人数也重新归零。   对此,苏曼表示:因为我上辈子是在工作摸鱼中狗带,所以为了工人们的生命健康——拒绝摸鱼,从我做起,从今天做起!   但不得不说,苏曼之前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的表现,别说是如今兢兢业业工作的工人们被吓到了,不敢有半点对对苏曼这个女厂长的不满,反而更多敬重不说,连那十几个被开除的工人也都没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反而都在遭受了家人的责骂以后,也都对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的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懊恼。   这样的表现,反而让以为自己要遭遇一波舆论攻击的苏曼震惊了。   “我还以为他们会回去卖惨,借助群众的力气逼我就范呢。”苏曼坐在田庆丰办公室里费解道,“可我真想到,他们不光没有记仇,反而学会了反思,头几天还特意来公社跟我道歉又道谢,说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真的是……让人很难理解。”   “这有什么可难理解的。”田庆丰用十分欣慰的语气说道,“这明明是代表了大伙儿对你的信任,知道你不会无故开除工人,一定是他们做了不好的事情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同时,这也说明小苏你刚正不阿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是每个社员都会为你竖大拇指那种。”   “哪有您说得那么邪乎。”苏曼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心想被开除的那十几个人里面倒也很是有几个看着是真心改正的样子,以后倒是还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到时候刚柔并济,直接将厂子如今才刚被自己压住,但还没能彻底压住的情况再好好整顿一下。   不过当务之急,她还是得赶紧借着其他公社和大队都还没有,或是正在进行粮食脱壳脱粒工作的时间里,赶快派业务员去到其他公社进行打谷厂的宣传工作。   想着打谷厂“以粮抵钱”的收费方式,和如今正堆在公社仓库里的那一袋袋的粮食……对于其他公社和生产大队这些有利于打谷厂发展的市场,苏曼是势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增广贤文》 第92章   如果说,苏曼最开始为了开办打谷厂投资、花钱、买机器的目的,是为了通过麦子脱粒机械化来节省人力,以满足如今公社里几个厂子对劳动力的需求量的话,那么现在,苏曼对打谷厂的态度就已经随着它令人惊叹的发展,而跟着一起发生了变化。   她从原本对打谷厂不抱任何盈利希望的态度,变成了想要大力发展这个厂子的势在必行。   想要发展打谷厂很简单,因为花阳县的几个公社几乎都以麦子为主要种植物,她只要能够将麦秆公社只用了半个月时间就完成了上半年全部产粮的脱粒工作的事情宣传出去,就绝对能够引发其他公社的注意。   苏曼也不怕其他公社会眼红她们麦秆公社的效益而跟风也去买机器开厂,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啥叫第一印象,啥叫品牌效应。   在如今已经拥有了麦田服装厂、麦秆烧砖厂和麦麦打谷厂的公社而言,早就已经不怕别人模仿他们了,苏曼甚至希望其他公社能更眼红自己多一些,最好是能够引发出一系列的内卷行为。只有其他公社也开始奋斗拼搏,整个花阳县才能够真正做到前进,做到发展。   这也是苏曼的最终目标。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尽快把打谷厂的名声打出去,打响亮了才行。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在苏曼决心要将附近几个公社,几十个生产大队作为打谷厂主要发展的市场以后,她之前特意交给肖鹏和何石头负责培训的那十几号业务员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苏曼当初在选业务员的时候,没有特意从知青中挖掘,反而是从公社和各大队里那些在其他人看来是有些游手好闲的人里面选出了不少惯会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二流子”。   在板正了他们那些不良的习惯,和总是耸肩搭脑的体态以后,这群没读过什么书,但却因早早就辍学在家,算是半只脚踏进社会的原因,他们可以说是比那些知青更舍得下脸面,在学习销售手段时,也全都表现得格外积极,对苏曼这样愿意给他们就业机会的人,和厂子,也具备更多的归属感。   这是苏曼最欣赏这些人的地方——   比起知青的清高,他们的能屈能伸才是更能够适应社会,能够在未来拥有一定发展的宝贵特质。   要知道,在苏曼曾经历过的上辈子社会中,几乎没有哪个行业能逃过职业归途是销售的发展,但最开始带动起这个行业的人,并非是啥厉害角色,反而是在社会中被大家忽略的小人物、小角色。   他们可能没有多高的学历,没有强硬的背景,也没有什么高大上的人脉。但他们懂得低头,知道钱难赚屎难吃的道理,懂进退的同时,也做得到死皮赖脸上门推销,也能面对冷嘲热讽始终保持微笑服务。   苏曼需要就是能做到这些的人,这也是她会在其他人不认同的目光中找来一批“二流子”进行培训的原因。   ——销售这行业,不需要清高,需要的是白纸黑字签下来的订单,是每个月的业绩笑意,和能装进兜里的票子。   只是在这些人里面,虽然有已经能够独立外出铺货,也是专门负责服装厂业务的同志,但更多的,还是正在接受培训中,还没有真正去到外面完成过独立铺货的愣头青。   这个消息对于已经见识了之前他们公社六个生产大队带给打谷厂巨大效益的苏曼而言,无疑是夏天喝热茶,冬天喝冰水,心里面是又热又冷,只觉得闹腾得不得了。   作为同样受到苏曼之前“杀鸡儆猴”行为震撼的人,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在和苏曼汇报这个情况时候的心情真可以说是两股战战,提心吊胆。   尤其是在看到苏曼原本就紧绷的脸,一下子就因他们的话而变得阴沉的样子,两个人更是冷汗直冒,脑海中疯狂想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局面。   肖鹏小心翼翼地说道:“苏、苏主任,其实要是不着急的话,我和石头两个人,还有另外几个也算是能独当一面的业务员陆续去到其他公社。这算是我们主动加班,都不用厂子算在绩效工资里头。您看这样,成吗?”   苏曼摇头摇头,说道:“铺货的事情不能再等了,要是按你说的,你们几个人轮流去其他公社发展业务的话,不说你们这身体吃不吃得消,就是时间上面也来不及了。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快了!那其他公社、大队的人肯定早就都完成手工脱粒的工作了,也根本不需要上咱们打谷厂来了。”   这话一说,肖鹏不敢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看何石头,示意他赶紧想想办法。   何石头被兄弟这眼神看得实在没办法,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迎着苏曼审视的目光,他硬着头皮说道:“既然是时间紧任务急,那就还是让所有业务员都上,也给新人一个锻炼的机会……”   苏曼:“给新人锻炼的机会可以,如果是这样的话,谈不成也没关系,但你们要能确保这些新人业务员在谈业务,哪怕是谈失败了,也能够保持冷静,那我的确是愿意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两人:“……”   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都是苏曼一手培训出来的业务员,对苏曼教给他们的《业务员职业手册》里的内容可以说是倒背如流,自然知道苏曼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   苏曼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告诉他们:“生意谈不成没关系,但一定要懂得进退,该死皮赖脸的时候不能抹不开面子,该放弃换下一个目标的时候也一定要干脆果断,不能胡搅蛮缠。坚决不能做出影响、损伤厂子形象、声誉的事情!”   但显然,他们的培训能力并没有苏曼那么优秀,对这些跟苏曼面前乖顺得像是只小绵羊一样,听话、懂事又好学的“二流子”们,两个人多少是会控制不住他们,也无法保证他们到了外面以后会不会做出损害厂子形象的事情,所以……   两个人沮丧又心虚地低下了头,为自己没能完成苏曼分配来的培训任务,辜负了她的信任而感到惭愧。   早就知道他们做不到的苏曼故作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垂头丧气的样子给谁看?忘了我之前教你们什么了,做业务员,最重要的就是——”   “永远保持饱满的精神状态,和百分百的笑容!”   苏曼:“……”   错!是要有三寸不烂之舌、加厚的脸皮和能屈能伸的态度!   当初纯属是用来给他们灌鸡汤,顺便再以此当做更符合时代口号而把这句话说出来的苏曼在看到两个人说这话时虔诚的态度,多少是有一点点心虚。   “咳。”苏曼忍住自己险些就要破功的表情,就着刚刚的话题说道,“所以你们不要总跟我这垂头丧气的,办法总比困难多。”   苏曼道:“既然是时间紧任务急,又不能保证这些新人业务员能不能应对突发情况。那就直接分组,分区域,各自带一批新人去到划分好的地区拓展。到时谈成的业绩四六分。这样既能让他们有出去见见世面的锻炼机会,也能以最快时间完成这次的工作任务。”   “现在就出发——   “谁不听安排,不听指挥,就当场开除!”   苏曼:“务必要将工打谷市场一网打尽!”   肖鹏&何石头:“保证完成任务!!!”   ……   苏曼一发威,本就不敢拿她当病猫看的工人们更是全都打起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连在公社上班的干事,和各大队的社员们都听说了苏曼最近的“威名”,哪怕是最懒惰的于家堡大队也都开始勤劳起来,有活干活没活也要找活干了起来。   无形之中,苏曼就这样风轻云淡地完成了最近由欧县长亲自下达的“关于公社风气”的肃清工作。   至于欧县长为啥突然会下达这样的工作指示……   只能说,在欧县长以乔装打扮后的形象,深入公社的行为来看,虽然是有点影响领导形象,但也的确是能够借这样的身份去发现很多很多很多——不为人知又绝对能让人愤怒的事……   “离咱们距离不算特别远的史家沟公社的书记被撸了,听说是想要利用职权强迫女知青,那位女同志誓死不从,半拉身子都掉出了在二楼的书记办公室,整个人差一点就……欧县长正好看到,抓了个现行,当场就给那书记撸了,人也被民兵连控制起来了,说是要送去市里严格处理。”田庆丰和苏曼说这话时,可是没有半点同情心或是幸灾乐祸的情绪在内,反而是对对方做了这样令人不齿的行为而感到十分的嫌弃与愤怒。   毕竟,不管是从职业操守,还是道德品行上来看,这样利用职权想要对女同志做出龌龊事情的人都是注定被社会唾弃的人。   尤其是在田庆丰和苏曼都有被他们所珍视的人,而恰恰她们还都是知青的前提下,苏曼和田庆丰在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那同仇敌忾的语气,简直是无与伦比的默契。   “对了小苏。”田庆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跟苏曼说道,“我头两天在家的时候,听英姿说想要推荐秋苹去部队军医院学习一段时间,秋苹跟你说这事儿了吗?”   苏曼摇头:“没啊,这啥时候的事?秋苹上礼拜倒是趁着赶集的时候来了一趟公社,但那时候我正忙着打谷厂的事情呢,就在打谷厂附近跟她见了一面,也顾不得说别的……这是好事啊,她跟不跟我说也都得把握住英姿姨给的机会才行。”   “那她估计是看你太忙,没好意思跟你说。”田庆丰道,“主要是兰妮这不是再有几个月就要去部队报道了嘛,秋苹也是舍不得和兰妮分开,已经同意这事了。”   “是我最近忙昏头了,没咋回家也没咋去于家堡大队看她们……”   “她们也不是小孩子,都知道你是啥性格,肯定不会怪你的。”   田庆丰道:“再说了,她们俩就算是去部队,也都得等到九月份才行。现在还不到七月,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你就算是天天住在于家堡大队都行。”   提起这个,苏曼突然问道:“书记,各大队的小学建设进度怎么样了?我最近一直忙其他几个厂子的事情也忘了问……咱们几个大队的小学能赶在九月开学以前完工吗?到时候可还得再散散味道,给孩子们准备桌椅板凳和教材书呢。要是九月份不能按时开学的话,大队这边可就跟不上公社小学的学习进度了。”   田庆丰:“几个大队的施工进度都差不多,我上礼拜刚去看了一圈,估计七月底八月初就差不多能完工了,九月开学也肯定能赶得上!”   如今是六月份,也就是再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小学就能完工了。   苏曼点头:“那成,回头书记您别忘了安排人去各大队进行统计,八月中旬就开始面向社员们进行小学报名的工作吧,到时候统计个具体人数给我,服装厂仓库里还有一批我特意留的瑕疵布,还是染色上面的问题,但料子都是好料子,回头我用这批布料给第一批愿意报名念书的孩子们一人做一身校服出来!” 第93章   对于建小学这件事情,各大队从知道这个消息以来,可以说是又震惊又兴奋,几乎都没怎么用田庆丰监督,各大队的社员们就自觉自发地开始忙活起了建小学的事情。   如果说是在从前,这些从来生活在农村,依靠土地生活至今的社员们对于读书这件事情是觉得没有啥意义的话,那么在苏曼开展扫盲的工作被贯彻落实以后,每个大队社员们在第一次学会写下自己的名字,写出孩子名字的时候,他们本来的观点就已经随着书写的一笔一划,而渐渐发生了改变。   尤其是在苏曼带领着公社建起了厂子,让整体经济情况都得到了提高,开始面向他们这群社员们招工的时候,不少社员在用自己歪七扭八的字填写报名表格的时候,对比那些念过书的知青们漂亮的字体,和他们能够将表格填满的学习背景,以及他们绝对比自己更有竞争力的学问……   社员们在不免心生自卑的同时,也突然意识到,没有接受过正经教育的他们失去的可能不仅仅是课本上的知识,和写在报名表上面不够漂亮的字体。他们真正失去的,是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们这辈的人可能也就这样了。   但谁都有孩子,谁也都不想要孩子也和他们一样。   别看不少社员们都总爱说说什么“学习无用”,说现在也考不了大学,念完书也只能回家种地的话,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那只是他们对自己没办法给孩子提供好的环境,没钱供孩子上学所说出来的借口。   这读书要是真没用的话,又为啥人家城里人家都要把孩子送去念书呢,还有城里厂子的招工要求,不也都是优先高中或是初中毕业的人选嘛。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当然也想让自己家的孩子都去念书,可大队里没有小学,要念只能去公社念,可每学期光是课本费就得几块钱,要是一家只有一个孩子还能咬咬牙去念,但在还没有严格落实计划生育的年代里,别说农村家家户户都至少两个娃,就是城里也都是多生多育。   一个孩子能供得起,可几个孩子,却实在是……   真要是供了这个去念不供这个,那这当爹妈的,不就是偏心眼子嘛!   就算是真能狠下心去偏心哪个,等孩子们大了,也都得是落埋怨的。   随着扫盲工作的越发深入,社员们也越来越清楚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对家里头的孩子们也都有了想要让他们都能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但,他们都没有钱能供家里的孩子去念书。   在不少已经有所觉悟的社员中,想让孩子去念书是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没钱送每个孩子去读,又是客观情况。这大概是个令人头痛又无解的问题。   而就在大伙儿都一筹莫展的这个时候,公社却突然传来消息,说要建小学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都没砸得这么准!   于是,在田庆丰都做好了各大队可能会有反对意见的准备,想好了自己该怎么出面说服这些人的时候,社员们都已经开始脱土坯了,都没用田庆丰操心,倒是让他白忙活一场。   田庆丰:“???”   我倒成捡现成的了。   ……   在苏曼忙着抽时间给孩子们做校服的时候,各大队的社员们看着马上就要建成的小学,是真恨不得放下手里的活计,都跟着去帮忙建学校,给孩子们搭建教室,好让学校能快点完工,他们的孩子也能早点坐在那明亮的教室里头读书。   看着那一间间的教室,社员们看似一心一意地忙着地里活,但心却早已经飘了起来,心里想着的,全都是等教室建成以后,他们的娃坐在教室里头识字念书,他们在地里头听孩子们朗朗读书声的场景。   真好啊——   每个人心里想。   他们的大队有小学了!   他们的孩子能读书了!   一想到孩子们能有学上,有书念这事儿,大伙儿就都觉得干活都多了几分力气,全都想着赶紧把地里的活忙完,就跟着去帮忙建小学的事情!   这时候,有人喊道:“赵疙瘩,我们这几个家里头都有娃能送去念小学的人天天下工去跟着帮忙那是为了家里的孩子能早点去学校念书,可你儿子不还在你媳妇儿肚子里怀着呢嘛,等你儿子长到能上小学的时候,且得好几年呢!你天天跟我们一起帮忙,不觉得吃亏啊?!”   这话刚说完,就有不少听见这话的人没憋住地乐出了声音。   整个大队,谁不知道赵疙瘩和他媳妇儿已经生了两个丫头片子,家里头除了他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的事儿。   而且,他媳妇儿上个月刚又怀上孩子,谁也不知道怀的是闺女还是小子,这人说这话,纯属寒碜人嘛!   被喊作赵疙瘩的人听见这话,心里头有些不乐意了,浑身因干活练出来的肉疙瘩都紧绷了起来,凶巴巴地回答道:“我儿子虽说是现在没出生,但我不还有俩闺女哩!小三子,你别以为谁都像你似的重男轻女,人苏主任说过的,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娃女娃都一样!我过去帮忙当然是为了让我俩闺女早点去念书,有啥吃亏的!”   小三子听着话,同样不服气道:“赵疙瘩你就吹牛吧你,你愿意送你俩闺女读书不也是因为苏主任说咱大队小学读书不收钱,只是意思收点课本费,再帮忙给知青老师挣工分就行嘛!你赵疙瘩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一身力气才给你闺女送过去嘛,我看这要是收钱的话,你还送不送俩赔钱……”   “三子,你瞎说啥呢!”旁边的人见小三子说话越发口无遮拦的样子,连忙厉声打断了对方的话,“人疙瘩愿意送闺女读书是好事,你跟人抬啥杠?你刚自己也说了,这都是苏主任给咱们大队小学提供的优惠政策,那放着这么好的条件,干啥不给家里的女娃也送去读书,没准儿也能培养出一个像苏主任这样的女娃娃出来争光呢!”   意识到自己刚要说啥的小三子闭紧了嘴巴,没了刚刚的不服气,只小声说道:“我也是说秃噜嘴了,没别的意思。这要是让我家婆娘听见了,我就又得睡柴房,我家妞子也得生气,到时候就又该说我不好,就知道她妈好了。”   “那你还嘴欠?自己也是有闺女的人,该稳重点才是!”   “知道了刘哥,我以后不这样了。”小三子说着,难为情地看向赵疙瘩,“赵哥你别介意,我刚就是……咱一块上工这么长时间了,你也知道我这人总说话不过脑子,赵哥你愿意送你家俩闺女去读书是好事,苏主任之所以不收咱的钱,肯定也是想要让更多女娃娃也能被送去读书,毕竟……”   在场的人几乎都是男社员,家里头也都有亲姐姐妹妹,自然知道小三子话里的意思是啥。   ——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如果没有矛盾那是最好的,可一旦出现矛盾,或是选择的话,那么最先被放弃的,一定是家里的女孩儿。   这也是为啥小三子会在最开始打趣家里只有两个闺女是符合小学招生标准的赵疙瘩的原因。   哪怕各大队重男轻女的风气已经在苏曼的介入下有所改变,在人们潜意识里,也都还是觉得女娃以后都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外人”,是没必要在她们身上花费、投入太多的。   这样的思想是不能通过一代人的努力而彻底拔除的,但起码他们现在有在苏曼的带领下,在她锲而不舍地强调女性地位,并通过各种方式试图改变的过程中,是有改变,是有在朝着好方向改变的。   这时候,赵疙瘩忍不住感慨道:“你们还记得不,苏主任在刚刚组织扫盲班,想要让咱们都去学习,但咱都不愿意去的时候,她就跟咱们说过。她说咱们农民的孩子不是只能成为农民,只是缺少了学习的机会和环境,而不代表咱农民的娃就不如城里的娃聪明。从前我还觉得她这话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懂咱农民光养活孩子的难处,也不懂咱们土里刨食,靠天吃饭的苦滋味。可如今……”   赵疙瘩看着不远处的小学,骄傲又惭愧地说:“可如今,公社的厂子是苏主任办起来的,工厂里的工人都是她提议招的,连咱这大队小学,也都是苏主任发话建的……现在想想,苏主任是真的向她说的那样,她在努力建设这个穷地方,在努力想要改善咱们的生活……”   “不说别的,她能给咱们的孩子提供学习的机会,咱们就一定要懂得感恩,也都要向她学习才对。”   ……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又一年的九月份。   往年,这个月份对于社员们而言,只是一个用来做好秋收前准备工作的月份,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不值得产生啥期待情绪。   但在今年,在六个生产大队都积极按照公社的要求完成了小学建筑,并整理好了教室,即将正式上岗的知青老师们也都整理好了教材的情况下,各大队家里都有适合读小学孩子的家庭却都期盼起了九月,也就是开学月的到来。   当然了,这些社员家长们期待的,是孩子们不用再漫山遍野地疯跑,而是能够规矩老实地坐在教室里学习,像城里孩子那样,能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通过知识改变命运,成为他们知青老师那样,拥有知识就等于拥有工作的人。而不是像他们这样,因为没有机会读书,所以就只能做一个农民。   只是社员们这一腔拳拳爱子之心,满满期待之情,在这些对学习还没有太多概念的孩子们而言,还不如苏曼许诺给她们这些上学孩子提供的校服有用。   家长们:为了孩子能有出息,必须读书!   孩子们:为了能穿上新校服,必须读书!   是的,校服。   在小学建设完成,开始面向集体社员开始报名招生的时候,招生办的人是特意宣传了“每个来学校读书的孩子都能得到一身由公社麦田服装厂提供的免费新校服一套”的事情,不说本来就想让自家孩子去念书的家长们,就是本来就没想给孩子送去念书的人家一听这个,也都积极响应了起来。   于是,在孩子们还不知道他们即将在入学后面对什么的时候,“专注开学时间一百年”的九月,就这样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跟大家讲讲我昨天当伴娘这个事。   我表姐结婚,本来我都不用去参加婚礼,只要我爸妈去随个分子就行了。但在周六晚上的时候,我表姐才收到伴娘发来的消息说有事赶不过来,非常突然,第二天就是婚礼了。我家这边讲究结婚要“成双入对”,伴娘必须得是双数才行,少一个就凑不成对了,但临时真的是找不到其他人,找来找去,就找到我这里来了_(:з」∠)_   ……   我之前没当过伴娘,也从来不知道当伴娘会这么累!   尤其是昨天特别冷,狂风大作!   伴娘服是裙子就不说了,我表姐还得在婚礼当天拍外景照,需要伴娘和伴郎配合。   我:“……”   救救我救救我!   ……   详细经过就不说了。   总之,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体验。   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想,当伴娘了! 第94章   大队小学开学当天,孩子们穿着胸口处绣有麦穗标志的新校服,挥手和身后的父母告别,并在他们毫不掩饰激动的目光中,在知青老师们的安排下,有序地站在了教室外的操场上,准备开学第一天的升旗仪式。   在国旗缓缓上升,一直升到最高点的那一刻,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像是所有历史长河中的巨人在不停挥舞着他们足以力挽狂澜的手臂一样,给予了所有注视着它的人们,力量与信仰。   这个场景,让小学院子里的几十名学生、站在院子外面的家长和过来凑热闹的社员们看到以后,内心都涌现出了一股热血。   人们齐声高唱着国歌,为所有牺牲了自己生命却给他们撑起一片湛蓝天空的战士们,也为他们能够拥有如今这样美好生活而永远心怀感恩。   被欧县长派来代表县领导过来祝贺麦秆公社各个大队小学开学的宣传部同志如实地将这一幕拍摄了下来,并同大队小学的全体师生,和院子外面的家长、社员们一起,高声歌唱了属于他们华国的国歌。   ——“前进!前进!前进进!”[1]   ……   在所有孩子们参加完升旗仪式,全部进入到教室,开始准备开学第一课的时候,苏曼和田庆丰也是难得一起翘班,将手里的工作甩给了公社其他人,坐着服装厂平时用来拉货的小货车,一起出发,准备送赵兰妮和陈秋苹去部队了。   不过,在去部队以前,他们得先等一等正朝公社赶过来的苏刚山和林芳,他们也要过来一起送陈秋苹去部队。   -----------------------------------------------------------------本文由依华团队为您整理更多文请进依华免责声明:【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下载后于24小时内及时删除,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们及时删除】-----------------------------------------------------------------   当然了,作为陈秋苹名义上的继父,实际上只是和林芳合作的叔叔,苏刚山也跟着过来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了看看已经有好几个月都没回家的亲闺女苏曼。   像是此刻,两个人在骑车拐进了马上就抵达麦秆公社的路口后,看到站在路边货车旁等着他们俩的苏曼和陈秋苹,两个人是不约而同地开口,喊出了自己亲闺女的名字:   “秋萍——”   “小曼——”   苏曼和陈秋苹也看见了两个人的身影,全都往前走了几步迎了迎他们。   陈秋苹也有好一阵子没回去看林芳了,如今她说着就又要去部队医院报道学习,全封闭式的管理,想再见面估计就得等到过年才行了,这让她忍不住激动地拉着林芳的手,说着眼眶就都有些泛红。   林芳也是激动得不得了,看着才几个月没见,眉眼间就带着几分坚毅,不再像从前一样总带着几分柔弱样子的陈秋苹,心里头虽说是有些不舍,但也更加骄傲、放心她能去部队医院学习的事情。   “小曼,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一直照顾秋苹,帮她安排到了公社卫生所学习的话,她也不可能有机会去到部队医院学习。我真是,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了。”林芳是真的很感谢因自身本就优秀,对陈秋苹也起到了引领作用的苏曼。   “林姨,您这话说得太客气了。”苏曼并没有接受林芳的感谢,因为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其真正目的都是为了改变自己在这个书中世界的既定命运,帮助陈秋苹,就是帮助她自己。   苏曼不想就这个话题多聊,只打岔道:“林姨,您还是跟秋苹赶紧上车吧,自行车就先放在公社院里,有啥话咱上车再说,别耽误秋苹和兰妮去部队的事。”   “对对对,可不能迟到了。”林芳并不懂苏曼刚刚眼神中隐含的复杂情绪,和苏刚山将自行车停好后,她拉着陈秋苹的手就上了货车的后车厢,和已经坐在里面的田庆丰和赵兰妮打了声招呼,苏曼则带着苏刚山坐到了货车后面的斗里。   在几个人都坐好以后,车子重新启动,朝着部队军区的方向行驶出发了。   ……   九月份的天还很暖和,坐在货车后面不光不会让人觉得冷,反而能够更好感受到这个四季还十分分明的年代所特有的,关于秋天的感觉。   徐徐的微风吹起发梢,让苏曼也不免缓和了几分她最近因过于忙碌而习惯了严肃的表情,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被打了一层柔光滤镜,温柔得连秋风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路上,苏刚山有心想要问问闺女最近在公社这边工作和生活的情况,却又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嗫嚅了许久,反倒是苏曼先开口说道:“爸,我头阵子一直忙着公社办厂和大队小学的事情,实在抽不出时间回家,也不知道您和我奶的身体都还健康不?我看您今天穿的是我之前寄回去的衣服,穿着合适吗?还有给我奶的麦乳精,她天天都喝着呢吧?那东西对身体好,以后我每个月都会买两罐回家,爸你想着让我奶天天喝。”   苏曼的主动开口,化解了因苏刚山太久没见她,不知道该说啥而多少有些冷场的局面。   苏刚山道:“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这么长时间没回家,看着都瘦了不少,这要是让你奶看见了,肯定得心疼。”   “也就是您,回回见了我都说瘦了,一点看不出来我这脸蛋子都圆了不少。”苏曼笑道,“爸您就放心吧,我们公社现如今的发展是越来越好,效益也高了,食堂不说顿顿都有肉,但每天也都能吃着荤腥,尤其是我们食堂大师傅那手艺,比起我奶也是不差呢!”   “能吃是福。我跟你奶是恨不得你能再胖个十斤二十斤的,这样看上去才健康!”   “再胖十斤二十斤?好家伙,真要是胖那么多,我就该准备自己的出栏计划了。”   “……”   父女俩说话间,货车就渐渐开出了公社。   在车子行驶了一会儿后,苏曼指着眼前越来越远的土地,说道:“爸,您看那边正在搭建的砖房了没?那个就是我现在负责管理的麦田服装厂要搬去的厂房,再有一个来月也就能完工了。我之前给您和我奶还有林姨寄回去的衣服就是我们厂子里生产的,不过您那身是特别定制,因为我们厂现在还不卖男装,主要是想让男同志花十多块钱买一身衣服,实在是太难了!”   苏刚山:“……”   这一件衣服竟然要十多块钱?!   看着苏刚山震惊的模样,和瞬间就不敢有大动作,甚至是现在就想要把衣服脱下来好好收起来的样子,苏曼知道,她没有开发男装线是对的。   “咳,那个啥,闺女你可真厉害啊,不光负责公社妇联的工作,连你们公社的厂子也都归你管了,不愧是我闺女!”苏刚山略显尴尬地说着,又问道,“不过咱们县一直没有砖厂,小曼你们这服装厂厂房用的砖不会是从市砖厂买的吧?”   “哪儿啊!盖厂房的砖也是我们公社的砖窑厂生产出来的。”   “啥?你们公社连砖窑厂都有了?!”   面对苏刚山的震惊,苏曼难得骄傲地挺直了脊背,说道:“不光如此,现在这厂子也归我管呢。爸你看,那边正冒烟的地方就是砖窑厂,厂子里现在一共有四个砖窑,每天都能生产六七万块砖,不过我打算再建两座出来,争取达到日产十万块,毕竟附近几个县都没有砖厂,这可是个大市场……”   说到这里,苏曼忍不住感慨道:“说起这个,我本来还以为现阶段能赚钱最多的厂子是砖厂,但谁能想到现在给公社创收最多的竟然是我无意之中办起来的打谷厂呢?”   “打谷厂又是啥?”苏刚山意外又茫然,不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几个月没和闺女见面,也没过来公社探望她,怎么麦秆公社这里就多了这么多新变化呢?   苏刚山试探地问道:“闺女,你不会说,这打谷厂现在,也是由你负责吧?”   “是我负责没错啊。”苏曼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然爸你以为我为啥要在今天跟着一起去部队,那主要是为了去跟他们谈租车合作的事情,公社现有的这四辆车已经不够用的了,还得再租至少六辆卡车才行。货车还是太小了,平时只运衣服的话还算够用,但等以后运砖,和给县里运粮食就还是差点意思。”   “等等——”   苏刚山打断苏曼的话,费解道:“闺女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部队租车?可是,可是你刚说你租车运衣服和砖我能理解,但给县里运粮食?”   “啊,这是打谷厂的工作。”苏曼解释道,“本来我办这个打谷厂是为了给公社的社员们减轻负担的,但没想到这个事情被欧县长知道了,觉得我们厂的工作能够更好帮助各公社和大队的抢收工作,有利于年产量增加,就通知农业部门和各个公社、大队,让他们配合我们的工作,将粮食输送到我们厂,直接完成脱粒工作,再由我们厂将脱粒的粮食上交到县里。”   苏曼:“我这阵子没能回家也是在忙这事,毕竟是整个县的粮食,厂子的工作压力也是很大。”   苏刚山实在是想不到,坐在自己旁边,这被自己从小看到大的闺女,会在被分配到这片贫瘠土地上,才不过工作一年多,就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   这简直,简直是……   太出乎人意料了!   苏刚山的嘴巴张开又闭紧。   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也只是在苏曼充满了对这片土地勃勃野心的目光中,抬手摸了摸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道:“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和你奶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依靠,还有,你的妈妈,她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作者有话要说:   [1]在文.革期间和结束后一直到78年的12月份,国歌的歌词才恢复成原《义勇军进行曲》的词、曲,所以这里就只用了最后一句,因为两个改动的版本最后一句歌词都没有变化,只是78年3月的版本是“前进!前进!进!” 第95章   同陈连长确定好重新订制的租车合同,完成了这次过来军区的另一个目的以后,苏曼一行人也该准备离开了。   看着陈秋苹和赵兰妮在抵达部队后所表现出来的,虽仍带着几分对未知的部队生活的紧张忐忑却又不带半点怯懦,反而能够保持绝对镇定的样子,苏曼知道,她们已经迈出了能够实现她们梦想的最关键一步,之后的路,也不需要自己为她们指引,她们自己所散发出来的信念的光芒,就已经足够点亮前方的路了。   这让她原本还为这两个人是否能够适应部队生活所产生的担忧心情,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面对两个人所表露出来的不舍情绪,苏曼握了握她们两个人的手,说道:“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看你们的。刚刚我已经问过陈连长,他说只要是不在训练的时候来,我就能过来探望你们。所以,你们两个人要在这好好学习,保重好自己的身体。还有,就算是在部队,你们也都别忘了要继续学习课本上的知识。学习是要坚持一辈子的事情,也是能让你们受益匪浅的事情,知道吗?”   赵兰妮强忍着不舍的情绪,保证道:“小曼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习!老田同志也和我说了,只要学习好才能够有机会考军校。他和陈叔都是因为受教育程度不高,所以他才没能一直留在部队,陈叔也是好几年都没能当上营长。所以我要是想继续留在军营里面的话,是一定要考军校才行的,光凭我这个高中学历,还是要差一点的。”   “我也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军医院的。”刚刚已经跟林芳身边哭了一通的陈秋苹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对苏曼说道,“所以小曼姐,你有时间可一定要过来看我们俩,要是没你监督的话,我们肯定该懈怠了……”   “放心吧。”苏曼抬手摸了摸她们俩在上个月就为了来部队而剪短的头发,再三保证道,“我争取多过来看看你们,就算是工作忙,我人过不来,也肯定会给你们寄东西到部队,或是打电话和你们通话的。”   对于部队生活和学习方面的问题,苏曼并没有太多可提供给赵兰妮和陈秋苹的建议,关于这些情况,她相信,田庆丰和赵英姿两口子肯定已经安排好,不需要她来叮嘱。   只是,在自己即将离开部队,和她们的下次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的此刻,哪怕苏曼之前已经和她们说了许多关于人际交往时所需要主意的事,她们也都表示自己记住了的情况下,她也还是忍不住多叮嘱了不止一两句。   “……总之,部队是个大集体,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融入这个集体的同时,也能够保证自己的独特,要学会思考,而不是做一个单纯只懂得听从指挥的人。”苏曼认真说着她此刻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帮助到陈秋苹和赵兰妮的建议,一直到陈连长过来领人去宿舍整理行李时,她才不得不终止了和两个人的对话,准备告别她们,坐车回去麦秆公社。   尽管苏曼总在心里强调着,她对陈秋苹的好,对赵兰妮的关照,都是出于想要改变剧情线,挣脱书中属于自己的对照组身份,而非是始于真心。但人非草木,又怎么可能随时随地都能保持自己内心真实情感不受触动,不被吸引呢。   坐在车上,苏曼顺着打开的车窗向外望去。   她望到站在部队门口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的陈秋苹和赵兰妮两个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远,望到她们好像变成了以部队为背景的画布中,好像是无意中用黑色染料点在背景中的两个黑点,望到自己彻底无法辨别出她们还有没有站在那里目送自己的时候——   几滴像是晨起树梢上的晨雾,在被阳光照射时变幻为水滴般的泪珠,顺着苏曼的眼角滑落,又无声无息地砸在了这条略显颠簸的小路上。   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苏曼自己,都在质疑刚刚湿润的眼眶,或许只是被风吹皱了眼眉,所生出来的,不带半点不舍情绪的……   的什么呢……   正在苏曼陷入茫然的思考时,苏刚山伸手摇上了车窗,说道:“窗户还是关上吧。风太大了,吹多了容易头痛。”   “嗯,那就关上吧。”苏曼平静地说道,“我也觉得,风有些太大了……”   关上车窗后,没了耳边略过的风声,除了引擎的声音外,苏曼还能听见前座的司机和田庆丰之间的对话,能听见林芳小声的啜泣,能听见苏刚山小声说着这是哪条路的名字,也能听见,仍在窗外呼啸着的风的声音。   随着不同声音的灌入,苏曼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生机一样。   在陈秋苹想要学医,决定来到部队接受培训和学习的时候,在苏曼亲手送她去到部队,并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在充满不舍情绪的同时,也仿佛听见了嫩芽破土而出的声音。   ——那是一直以来,都束缚在她身上的,来自剧情线中对照组身份因剧情再也无法逆转而产生的,被彻底粉碎的声音。   她,   自由了。   在落下了一滴自由的眼泪后,苏曼摸了摸自己刚刚湿润着又被自由的风吹干的眼角。   她深吸了一口气。   转头,重新看向洒满了阳光的路的前方。   未来,注定光明灿烂。   ……   今年是1970年。   是个令苏曼收获许多的年份。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苏曼将属于60年代经济发展的接力棒接到了手上,在麦秆公社掀起了一场堪比奥运会级别比赛程度的全速加力赛,带领着整个公社的人,开始努力全速前进的奔跑。   只一年的时间,苏曼就在1969年已经有了百人服装厂的基础上,将服装厂扩大经营,变成了五百人的大厂,距离期待的千人大厂,也只差一半的绩效了。   与此同时,她又开办了如今已经拥有六个砖窑,日产量保证在十万块的砖厂,经营起了为全县产粮进行脱粒加工工作的打谷厂,并一举将原本处于落后位置的公社,变成了如今完全可以睥睨其他公社创收,在整个县里也小有名气的工厂集中地。   在其他人看来,麦秆公社就像是小说里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主人公一样,也像是踩着筋斗云的孙悟空,一个跟斗就是十万八千里,直接将其他公社狠狠甩在了后面。   但在麦秆公社的社员眼中,他们公社能在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发展成为如今几乎可以媲美县城生活的原因,全都是有赖于苏曼所付出的辛苦,而非像其他人说的那样,是不费吹灰之力,朝夕之间就能起高楼的。   像是服装厂的开办初衷,是当时主抓妇联工作的苏主任为了贯彻、落实男女平等,为了给更多女同志提供就业机会,让她们能够走出家庭,见识外面世界和自己所拥有力量而创办的;   还有砖窑厂是苏主任在为了给他们公社创收的同时,也想告诉他们这群住了这么多年土坯房的社员们知道,只要努力就能像城里人一样,虽身在农村却也能住上砖房思想,而特意派人学习技术回来建立的,为他们提供了更多就业的机会;   至于打谷厂,那更是为了解放他们花费在人工脱粒上的人力物力,为了他们这群土里刨食的农民同志成立的厂子!   如果说这几个厂子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创收的话,那不说别的,就说苏主任为了他们各大队的孩子能就近读书,为了他们农民的娃娃也能像城里的孩子一样有学习机会而建立小学这事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要是换了其他领导,就算是有钱,也肯定不会把钱花在给他们大队建小学上面,更不会自费掏钱给这些孩子做校服,买课本。   所有人知道,培养一个孩子不是朝夕的事情,没有人会为了农民的孩子去花费心思,因为在他们看来,农民孩子的未来就是继续当一个农民。   但苏曼没有这样想,也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忽视那些整日里在大队跑来跑去的孩子们。   ——她给了这些孩子学习的机会,为他们提供了一条更灿烂的,属于未来的路。   在1970年就要过去的冬天。   孩子们在结束了期末考试以后,纷纷拿着成绩单和一书包的寒假作业,或高兴或沮丧地回了家,准备开始为期一个月的,他们从前365天都能拥有,还不需要写作业的假期。   早在去年就加入服装厂工作,如今已经当上厂里组长的李梅花在孩子们返校拿成绩还没回家的时候,和如今和自己一起搭伙过日子,暂时没打算再结婚的崔秀菊说道:   “秀菊你知道不,我家英子现在都会写50个字了,这次考试也考了班里的第一名哩!我听学校的老师说,各个年级的第一名都能得到苏主任给的小红花,是能缝在衣服上面的那种,回头等咱妮儿把小红花拿回来,我就给她缝在她最喜欢穿的校服上面!”   “真的?那四……不是,英子可真棒!”如今已经是麦河沟大队妇联主任的崔秀菊早就没了从前的怯懦,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又大方,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同李梅花说道,“那等过完年再开学的话,梅花姐你要送小兰去念小学吗?她岁数应该也够读一年级了吧。小兰一向跟英子这个当姐姐的亲,可想跟着她一起去读小学呢!”   “当然得送去了!”李梅花肯定地说道,“英子和小兰不光都要读小学,我以后还想让她们继续念初中、高中呢!苏主任就是高中学历,我希望四丫和五丫……不是,是英子和小兰都能像苏主任那样,做个聪明又拥有责任感的人。”   “不过就像是苏主任说的,孩子们就应该享受他们这个年纪的快乐,咱们还是不要给他们施加压力了,英子和小兰本来就很乖了,尤其是英子,学习比谁都要刻苦,要是让她知道梅花姐你的想法,小小年纪就要背负那么多的话,也真的是太辛苦了。”   “嗐,我也就是说说……”李梅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秀菊,你说咱晚上吃点啥好?里孩子还是太瘦了点,得补补……”   两个人说着,就走进了厨房,准备好好合计合计晚上吃点啥。   ……   英子和小兰就是从前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一直受崔田氏的虐待,和崔立春家暴的四丫和五丫。   在苏曼的帮助下,崔秀菊得到了崔福在大队里的房子作为离婚补偿,便也没有回去还心心念念想要把房子要来,把她再嫁出去的娘家,而是和同样脱离苦海的李梅花一起留在了麦河沟大队。   两个人都没有再嫁的想法,便在大队的见证下,结了异性姐妹,带着四丫和五丫一起生活,到时候一个随李梅花的姓,一个随崔秀菊的姓。   对于她们这样的选择,苏曼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两个人忐忑地问自己能不能给四丫和五丫起个名字的时候,起出了两个名字。   李英和崔兰。   苏曼没有给这两个孩子起太具有期待性的名字,也没有词藻堆砌的,说什么这两个字有多么多么好,只是对李梅花和崔秀菊说:“英和兰这两个字都是美好的意思,我希望这两个孩子都能够忘记之前不算美好的生活,未来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简单的名字代表抛弃了过去沉重的负担。   无需负重前行的人生,才能更容易拥有快乐。   在李英同学看着李梅花把第一名奖励的小红花绣在校服上,并开始畅想起寒假结束后,自己能穿着这件校服去学校时的场景的时候。   1970年,就这样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可能等到11月份就能稳定下来(?)每次请假都感到很抱歉,但……公司同事怀孕了,需要卧床保胎,她的工作就分给了我和另外一个同事来负责,而这个同事最近也在备孕二胎……   我:“……”   不过领导也考虑到了公司现在有一个准孕妇和一个预备孕妇的情况,所以现在也是在招人,大概11月左右这个情况就能得到环节,但现在还是……所以最近可能都有点不稳定,抱歉抱歉(>人<;) 第96章 (修)   1971年,3月。   再一次来到麦秆公社,欧县长看着在这片贫瘠土地上林立的工厂厂房,看着那六座一直都在作业的砖窑的同时,也听见了缝纫机的踏板声,听见了机器脱粒的嗡鸣声,听见了来自各大队小学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   这才是不到半年的时间……   在马秘书的陪同下,欧县长认认真真地将整个麦秆公社逛了一圈后,看着这个同自己上次见识到的完全不同的环境,他忍不住感慨道:“看来,我们都低估了这位小苏同志的真实能力,我以为她在上次跟我提交开那个什么打谷厂的申请会是她之后的全部工作,但没想到,对她而言,这一个能够影响附近公社和几十个生产大队粮食效益的厂子,也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几个月就能够完成……”   欧县长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小马,我记得县教育部门在汇报工作的时候,好像有说过麦秆公社和他们申请小学课本的事情,你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马秘书回忆了一下,点头道:“应该是在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我记得侯科长还曾抱怨麦秆公社申请课本的时间太紧张,卡着九月开学的时间才提交的申请,而且申请的课本数量还不少,那阵子可是给教育部那边忙坏了。”   “去年八月份……”欧县长忍不住语气中的惊叹,道,“小马,去年咱们是在五一劳动节的时候才第一次来这里的吧?我记得当时麦秆公社的小学也只有一百来名学生,还基本上都是住在公社附近的孩子……是这个情况吧?我应该没记错。”   “县长您没记错,去年咱们来这里考察时的场景我还历历在目。”   马秘书在听到欧县长的话以后,也是想到了当时的场景,对比如今,他同样是忍不住内心惊讶地说道:“只能说苏主任真是人不可貌相。上一次来的时候,我还记得当时您和我走访大队时,那些没有机会念书,只知道漫山遍野疯跑的孩子们在听到咱们说起学校时,所露出的对知识的茫然,可这次再来,这些孩子们已经能够朗诵课本上的文章了,这就是知识带给人们的力量!”   “是啊,对比其他公社,小苏可真是……”欧县长一时有些词穷。   正想着他该用什么词形容苏曼的时候,马秘书立刻补充说道:“苏主任这才是其他公社领导需要学习的表率!县长,我建议,等劳动节大会的时候,可以将苏主任列进递交到市里的劳动模范名单里,让全县学习!”   不得不说,马秘书能够在上一任领导被“明升暗降”调走以后,仍能够留在县政府继续担任县长秘书这一职务的原因,不光是因为他的确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大学学历,又业务出众,主要还是他在社交这方面真的是太有天赋了!   顺情说好话这一技能几乎被他拉了满级,再加上他学历高,能拽词儿,那说出来的话,真的是能说进领导的心缝儿,谁听谁舒坦!   像是此刻,顺着马秘书的话,欧县长是越琢磨越觉得将苏曼提名为劳动代表这事儿是个好主意:“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小马你来负责吧。我们县也的确是该好好肃清一下其他公社在其位不谋其政的不良风气了!”   说完,欧县长又开始回想自己上次来时的场景,和刚刚经过生产大队时,听到的至少得有几十个孩子们共同朗诵课本的声音……   他忍不住感慨道:“我刚刚听到那些孩子们的读书声,还以为这大队小学会是今年新成立的,但没想到……从咱们五月份离开到麦秆公社八月份申请小学科本,也才不过三个月的时间,小苏她竟然,竟然真的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基层教育的建设工作,让各大队的孩子也有了读书的机会,这都是小苏做出来的成绩,是一定要写到报告里面去的!”   说完这句话,欧县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陷入深思。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他说:“小马你说,小苏她是更想留在公社这一亩三分地里继续展现她的管理、开拓能力,还是更想去当工农兵大学生呢?”   马秘书:“???”   欧县长没有理会马秘书的满头雾水,自言自语道:“听说不少大城市从去年就开始面向工农兵招生了,毕业以后直接就能当干部的。小苏也是高中毕业,不知道她还想不想上大学……”   马秘书:“……”   ?   苏主任她现在就已经是干部了,她为啥好好的领导不当,要放弃现在的工作去读工农兵大学再回来继续当干部?   套娃行为要不得!   ……   欧县长这次过来麦秆公社的主要原因,是才刚结束了春节假期,开始新一轮工作的他,收到了来自麦秆公社提交的办厂申请。   是的,办厂申请。   已经拥有了三家厂子,累计超一千名工人的麦秆公社又打算办新厂了。   欧县长特意过来这一趟的目的,原本是想要亲自过来看看苏曼这不到一年做出的成绩,趁此机会挑挑刺,好让这个年轻的小姑娘能够学会脚踏实地,以避免她在田庆丰那个在部队的时候就总爱助人为乐的老好人的顺从下,过度膨胀。   但显然,欧县长这又一次的“乔装打扮”“微服私访”行为,被重复性打脸了。   坐在公社会议室里,欧县长等好一会儿才等到据说是刚从下边大队考察的苏曼赶回来:“小苏啊,我看你在申请报告上面只表达了想要开厂的想法,却没说要开什么厂……咳,你先好好顺顺气,喝口水,这才三月,你去下边大队考察啥啊,春耕不是由老田负责吗?”   一路“负重”骑车回来的苏曼在咕咚咕咚地喝了半茶缸子的水后,先是长舒了一口气以后,才开口答非所问地说道:“欧县长,您来得太是时候了,我正好有件关乎公社发展的重要事情,必须要和您面谈呢!”   欧县长:“???”   因为心里揣着事儿,而直接忽略了苏曼话里前半句说的“关乎公社发展”的关键词,直接将注意力放到了,苏曼她有必须要和自己面谈的事情上面。   这又啥事是必须要面谈的呢?   思来想去,欧县长一拍大腿:“啊!小苏我知道你要和我说啥事了!”   还什么都没说的苏曼:“……?”   欧县长露出了然的笑容,说道:“是要我说工农兵大学生的事情吧!我这趟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态度,虽然我也是有些顾虑老田他能不能管理好公社和厂子的工作,但你毕竟还年轻,要是能有机会……”   苏曼:“???”   桥……桥豆麻袋!   “工农兵大学?”   这回,茫然无措的人变成苏曼了。   对于工农兵大学的相关讯息,苏曼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都有听说和简单了解过。知道这是从工、农、兵范围内,以推荐的方式替代高考形势的大学招生方式,一般是两到三年学制,毕业以后就能直接当干部那种。   在77年恢复高考以前,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绝对是能让太多太多符合招生标准的人争破脑袋,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拥有这个保送名额那种。但在恢复高考以后,这些曾叱咤了高考空白时间里的工农兵大学生却变得十分尴尬。   但在现在,在工农兵大学招生的火苗子终于烧到花阳县这犄角旮旯的地方的时候,苏曼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县里、公社和大队里,那些有机会被推荐的高校毕业生们的蠢蠢欲动。   只是……   他们蠢蠢欲动工农兵大学开始招生的事情,和公社,和田庆丰,和她苏曼,又都有啥关系呢?   看着欧县长认真和自己说着工农兵大学生推举标准的神情,苏曼多少是有些不好意思打断对方,却又实在有些捉摸不透对方突然和自己提这个事儿的原因和目的是什么。   所以,欧县长这是在暗示自己县里要给他们公社推举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要她认真筛选符合标准的同志?还是他这话是对自己的提点,要自己一定要把控好推荐的对象的同时,还要保证不会出现因名额问题而集体抗议的事情?   可是……   苏曼心想,现在不是应该先谈公社发展的事情吗?   为啥突然换频道,要把话题变成工农兵大学名额?   是县里又收到什么新通知了,还是其他公社因为名额的事情闹出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两千字了[鞠躬认错]   其实我真的好想日万!   可我每天都在加班orz   ?这两句话说起来怎么感觉有点押韵……不过想日万是真的,我真的是太想一气呵成把我想写的剧情都写出来了!不过不想加班也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再加班了_(??`」∠)_最近因为工作压力大导致暴饮暴食,整个人马上就又要胖出体重最高值了……赚钱和减肥都好难哦[托腮] 第97章   苏曼从始至终都没有将欧县长提出来的,关于“工农兵大学生”推荐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想,反而是认真思索起了公社最近收到的报告文件。   在确定她最近都没有看到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尤其是公社名额人数的内容,也没有收到过关于其他公社就推荐名额问题上所引发的不良影响事件的相关消息以后,苏曼从中排除掉了欧县长话里含义可能是对自己有所警告的可能。   排除了这个可能,苏曼原本因猛蹬自行车一路,刚坐下就又听见欧县长提起这个话题而疯狂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下来。   “欧县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苏曼学着刚刚欧县长一拍大腿的神棍样子,深沉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于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好好考察、安排,保证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苏曼这番话所表达的含义,是告诉欧县长自己已经知道他对于推举工农兵大学生事情的态度,保证公社内不会有为了名额而不择手段行为出现,一定好好监督这件事情,做到公平公正公开。   可这话听到欧县长耳朵里,却被自动翻译为了——“想去上大学,但需要了解具体情况,再安排好公社的事情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去”的意思。   欧县长心想:不愧是小苏,做事就是谨慎妥当,既没有被大学校园的生活和上了大学以后的好处所吸引,做出冲动的选择,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职责,知道如果她真的去当工农兵大学生,公社内部肯定得因此乱一阵子,还知道提前安排……   想到这里,欧县长更添了几分对苏曼的满意,点头道:“小苏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那这件事情就先这么说定了,等你把这公社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我们再说!”   啥叫错频聊天?   啥叫鸡同鸭讲?   啥叫各说各话?   在得到对方符合自己内心想法的回答后,苏曼和欧县长都满意地点了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违和之处,并准备开始进入下一话题。   聊完了工农兵大学的事情,欧县长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天过来麦秆公社找苏曼的目的:“小苏,我收到了你提交的办厂申请,但你没在报告里写清楚你要办的厂子类型,和具体经营的内容,所以我今天过来也是想问问你的想法……”   “据我了解,麦秆公社现有的三家厂子效益都很不错,只要好好经营,保持现在这个状态,那么仅凭这三家厂子就觉得能够满足公社现阶段的发展,可你却又在这个时候提出想要继续办厂的申请……”说到这里,欧县长顿了顿后,继续说道,“当然了,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小苏你真的能保证自己有精力负责四家厂子的正常运转吗?要知道,你不光有妇联的工作要忙,还有工农兵大学……”   欧县长犹豫地说道:“所以小苏,我觉得你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厂,可能并不是一个,特别恰当的时间……你,觉得呢?”   对于欧县长所提出来的情况,和他言语中隐含对她可能会把控不了这么大局面的含义,苏曼早在提出想要再办厂想法的时候,就都已经考虑到了。   “妇联的工作的确处于需要继续努力,不能松懈的阶段,尤其是在工农兵大学开始招生的情况下,是有必要监督个别知青可能会为了名额而走歪门邪道的可能,这点上我会努力协调工作分配的时间问题。至于其他几个厂子……县长,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去年五月份吧?”苏曼在这个时候突然反问了欧县长了一句。   欧县长愣了一下,点头:“是,上次见面是去年五月份的事。”   “那么,从去年五月份到今年三月,也就是现在。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三个厂子外加公社的各项工作,我都协调得很好,这点田书记是可以为我作证的。当然了,就像是您说的,谁都做不到三头六臂,想要兼顾这么多项工作,并且做好,的确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   苏曼自信地笑了笑,说道:“所以,在我这里,从来没有恰当不恰当的时机,只有想不想做成的事!”   ……   欧县长的到来,在苏曼看来并不算十分意外,她当初提交那份申请办厂报告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向来责任感极强,又对麦秆公社留有一定印象与期待的欧县长吸引过来,争取来个“瓮中捉鳖”,趁机再薅一把县长身上的“羊毛”,只是她没想到对方会比自己预计会来的时间早那么多。   “欧县长,我知道光靠嘴皮子说,您肯定不会相信,毕竟口说无凭,还是得又说又练才是真把式。”面对欧县长仍保持迟疑的态度,苏曼也没有在意,只换了个话题,说道,“其实就算您今天不来,我也要去县里主动找您,邀请您过来。”   “哦?这是为什么?”欧县长顺着苏曼的话往下说,却又不等对方回答,就杀了个回马枪,犀利地问道,“所以说来说去,小苏你也没告诉我,你究竟想要办什么厂子?你又为啥如此自信、笃定你能够胜任这么多的工作,并做到完美的呢?”   此时此刻,欧县长表现出来的质疑态度,才是苏曼想要看到的。   在苏曼看来,作为一个领导,是必须要保持警惕,保持怀疑,保持客观公正的,而非是那种会为了外界因素,或是主观情感而有所改变、偏袒的。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能够得到领导的赏识,并因这份赏识而得到领导的偏护,是一种值得骄傲的事情。但在苏曼看来,这样的袒护,无异于是一种慢性毒药,让原本谦卑的人变得膨胀、自满,让本来安分守己的人变得嚣张跋扈,也让本来有能力可以靠自己的人习惯上依赖,更会让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更别说,当一个领导失去了他本该有的公正,开始有所袒护的话,那么在他袒护某一方的同时,也代表他会袒护更多更多人,并从此失去了作为领导该有的责任,和权利。   这样的领导,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废了。   所以,面对欧县长的质疑,苏曼连磕巴都没打一下,好像是早就预料他会这么问,并也已经准备好如何应对这些问题一样,直接回答道:“假大空的话我也不说,计划书我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您一看就知道——”   如果田庆丰此刻在场的话,那么他一定能认出苏曼拿出来的,那一本已经不能成为计划“书”,更像是计划“字典”的本子,是造成他PTSD的阴影本影。   尤其是苏曼在递交计划书时嘴角噙着的笑意……   简直是加强版的阴影!   而此时此刻——   欧县长,就是计划书PTSD的,下一个“受害者”!   ……   苏曼的计划有很多,但她知道,以公社现在的发展趋势,和欧县长偏向稳健性的性格表现来看,不少计划还是不能追求一蹴而就,得徐徐图之才行。   所以她也是选择性地遗忘了自己刚刚还想要和欧县长分享的“关乎公社发展事情”的相关话题,开门见山地说起了自己的开场新计划。   “在初步保证了公社的年收益,并在此基础上发展了各大队基础的教育工作以后,我计划下一步提高社员们的幸福生活指数。”苏曼又拿出一沓纸,说道,“这是我之前面向全体社员做的调查问卷,根据调查统计出来的结果,我发现打谷厂已经基本上能够满足大伙儿对粮食的需求,这方面的话几乎是已经达成了。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要针对社员们对于生活期待的第二项内容进行满足。”   手里拿着计划书,成功被苏曼带上路的欧县长十分懂得捧哏技能地问道:“那么,社员们第二期待的生活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苏曼一拍桌子,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声说道,“能够保证人民幸福指数的内容,除了人人都想吃饱饭以外,当然是——”   “能顿顿吃上肉!”   欧县长:“?!!”   “顿顿吃肉?”习惯了这个年代艰苦朴素风格的欧县长震惊道,“这也太奢侈了吧,连首都的人民都做不到顿顿吃上肉,怎么可能……”   苏曼:“怎么不可能!”   见欧县长已经彻底顺着自己的思路,思考起实现这个目标的可能性,苏曼示意欧县长看一看手里的计划书,胸有成竹地说道:“只要县长您允许我开厂,那么我保证能在一年之内实现这个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在欧县长听到苏曼夸下海口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而是低头看向手里计划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上套了。   欧县长口嫌体正直地边掏出眼镜准备好好看看这份计划书,边忍不住对大言不惭的苏曼说教道:“小苏啊,我们做事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可不能急于求成,要牢记‘□□’的教训。像是你说的什么,一年之内实现社员顿顿有肉的目标,那简直是不可能……”   说话间,欧县长就已经戴好眼镜,看清楚了那一行行小字的计划书。   看着手里白纸黑字的计划书,他暂时停下了说教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内容:“关于,麦秆公社,养殖场,立项计划书……”   欧县长:“!你要办养殖场?”   作者有话要说:   天可真冷啊,也不知道我家这边啥时候才供暖,一入冬就手冷脚冷的我已经开始戴手套码字了。还好我学生时代的露指手套没有扔掉,省下了买新的的钱~嘿嘿,省了就是赚了!   ------   妈妈现在在厨房熬山楂酱,在熬煮过程中,山楂散发出来的味道真的好香好香~我爸在看《亮剑》,我在一边码字一边摸鱼听台词,是秀芹那段。哎,其实我一直觉得秀芹比田雨要更适合老李。   感谢在2021-10-22 21:41:33~2021-10-23 21:3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欧县长是怎么也没想到苏曼想要开的厂子会是养殖场,这和之前的服装厂、砖窑厂和打谷厂比起来,完全就是大跳跃啊!完全没有半点关联性不说,也着实让人感到意外。   “小苏啊,你这想要办养殖场,是要养啥呢?”   “当然是养牲口了。”苏曼开口就像是个老养殖户,“主要品种的话,我觉得可以先从养鸡鸭鹅还有猪开始,这种都是比较好养的牲口,到时候就在打谷厂东头盖厂房,打谷脱粒时剩下的那些边角料啥的,正好能用来做饲料。”   对于苏曼的话,欧县长是真的很茫然,也真的是有些想不通。   他看了看苏曼那白嫩嫩的长相,十分想要拉着她的肩膀晃荡两下,问她这都已经是仨厂子厂长身份,外加妇联主任的人了,为啥就这么不顾及形象?!这么突然就说要开养殖场不说,还直接鸡鸭鹅猪都上来,连饲料都想好来源了呢?   然而,就在欧县长准备开口询问苏曼为啥这么想不开,非要搞这种县城都没能掌握一定养殖技术,现阶段就处于养啥死啥的养殖场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苏曼那一双,曾经给自己展示过手劈砖头绝技的细嫩手掌……   这要是一巴掌劈在自己身上……   欧县长吞了吞口水,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都一并咽了下去,认真说道:“小苏啊,你这个计划书里的内容倒是写得挺详细,但你要知道,这光说不练假把式,养殖场可不是说开就能开起来,是需要一定技术和经验的。别的不说,就说眼前,咱们整个县可是都没有养殖场的,你想开厂,上哪儿去学技术啊?”   面对欧县长才囫囵看了计划书,明确了自己想要办的厂子是养殖场后所表露出的不认同的目光,苏曼没有半点退让的想法,难得态度强硬地说道:“关于养殖技术的问题,县长您不用担心,这些我已经托乔知青从首都搞来了一批养殖资料,而且我也了解、打听过,咱们县虽然没有养殖场,但市里头有啊,到时候借着去市养殖场挑牲畜的时候,跟着学学技术啥的,也不是不可以。”   说着,苏曼补充道:“开养殖场不光能够实现社员们对平时只有年底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两回的肉的渴求,还可以利用这些家禽的粪便作为开荒时的肥料。饲料问题打谷厂就能解决,除了最开始买家禽时需要花费的钱以外,根本就没有额外开销,这绝对是利大于弊的事。”   欧县长:“……”   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说啥?   是的,在苏曼这一番话说完以后,欧县长也彻底感受到了她对想要办养殖场的坚决态度。   这让十分不看好对方这个想法的欧县长实在是有些为难,想继续劝阻对方吧,苏曼已经话都堵死了,真表示同意吧,他又的确是担心这样会太跃进。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欧县长在农场工作的时候,虽然没有被分配过养家禽的工作,但当时那个农场是有养过苏曼提到的鸡鸭和猪的,是那种闹猪瘟和脑鸡瘟的家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想起当时农场为了这群瘟鸡、瘟猪而闹了好几天“革.命”的情况,欧县长仍心有余悸地说道:“小苏,我知道你想要办养殖场的想法是好的,但你毕竟年纪小,不知道养殖场如果技术不达标所会遭遇的事情……不说闹鸡瘟的时候,那小鸡子是一茬接一茬死,就说养猪,那也是一不小心就会生病。别说给家禽看病比给人看病还麻烦,就说这病鸡、病猪的养出来也不能吃啊!”   苏曼:“……”   得,刚说的话都白说。   ……   面对欧县长的坚持,苏曼也有她的坚持。   可以说,如果她还能重新回到未来时代的话,那么她一定会在某乎上面发起一个话题。   ——#让一个无肉不欢的人,去到一个人人讲究“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朴素风年代,生活在一片土地里头除了粮食也就只有萝卜白菜的地方,会是一种什么体验?#   是的,苏曼是个肉食主义,顿顿都得吃肉,硬生生给上辈子还处于青年状态的自己吃成胆固醇的那种。对于苏曼这样一个纯粹的肉食主义而言,胎穿变穿书并不难,但小说标签是[年代文]就真的是太TM难了!   如果说,在上辈子狗带以前,苏曼是吃肉吃得太多,不健康。   那么在这辈子胎穿以后,苏曼就可以说是吃肉吃得太少而严重营养不良。   在这个年代,别说是吃肉了,就是全民饱腹都还很难达到,大多数人都还是得勒紧肚皮过日子,天天不是玉米面儿饽饽就是红薯,或是各种糊糊,哪怕苏刚山的工资都不算低,赵桂枝在吃食上面也从来没让她屈过嘴,可这个时代的因素就摆在这,每个月的肉票都是固定的,根本就不够吃的!   苏曼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年了,她上一次这么馋肉还是在福利院的时候,而且那个时候她毕竟岁数小,是院长妈妈当时拿红烧豆腐糊弄她这是红烧肉她都能信的岁数,可不是现在已经开了荤,习惯了顿顿有肉生活的她。   说实话,要不是麦秆公社一开始的时候实在是太穷,根本置办不起养殖场的话,苏曼肯定第一时间就先办养殖场,多养家禽,先好好犒劳犒劳自己这五脏庙再说其他的!   如今,苏曼办的其他厂子倒是都赚钱了,自己手里头也已经不缺钱和票,完全够她天天去吃国营饭店解嘴馋的,但问题是,作为“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基层领导,天天吃国营饭店四舍五入等于递把柄给革委会,坐等挨批.斗。   这让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注意自身言行举止的苏曼是有苦难言,揣着钱花不出去不说,嘴里头都快淡出鸟了,馋肉馋到眼睛都快要冒绿光了!   所以,养殖场此时不办,更待何时啊!   看着欧县长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办养殖场需要慎重慎重再慎重话的样子……   眼冒绿光的苏曼:拳头硬了!   ……   在一番“友好”的据理力争下,苏曼靠着手劈砖头的绝技,顶着公社会议室可能要花钱换一张新会议桌的压力,成功“说服”了欧县长,准备办厂。   田庆丰在得知这个消息时,欧县长已经带着马秘书回去了县里,这让他多少有点不踏实,问道:“小苏啊,你刚跟欧县长说啥了,我咋看着他这有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意思呢?还有咱会议室的桌子是咋回事,怎么突然就塌了呢?这可是我之前在公社库房里找出来的最像样的一个,没想到这么不结实……   能是为啥,那桌子是让我给拍塌的,人是被我拍桌子时给吓得呗。   苏曼心里想着,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根本不拾田庆丰的话茬,自顾自地说着关于养殖场筹备的相关工作:“我打算先安排三五个人进行养殖技术培训,在这期间连着养殖场的厂房一起准备出来,同时和市养殖场提出申请,从他们那引进一批家禽,具体的种类和数量……”   “数量上面先不用进太多吧?我觉得还是循序渐进,一点点来比较稳妥。”被苏曼的话题所吸引,田庆丰直接略过了自己刚刚问出的问题,顺着苏曼的思路说道,“种类的话,是不是先从小型家禽开始选择比较好?比如鸡鸭鹅什么的,兔子也可以试试。”   “兔子?”苏曼之前倒是真没想到这个,“这个倒是不错,繁衍快不说,喂养起来也方便,好养活,给点青草、蒲公英就行。”   苏曼认真在本子上面记下[兔子]这个养殖种类后,还不忘说道:“但光养小家禽还是有些小打小闹了,咋说也是养殖场,所以我觉得还是得多养几头猪才行。”   “可是……”   “养猪好,浑身都是宝!”   田庆丰有些担心猪不好养,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此时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猪的苏曼给打断了。   苏曼认真问田庆丰:“书记,您觉得咱们是一口气先养它几十头猪好呢,还是循序渐进,先来个十头猪试试水?”   二选一?   那当然是选择——   “十头!咱们就先养十头猪吧!”田庆丰忙送不迭地说着,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的态度。   “好的,那就先十头!”   苏曼在本子上面记下这个数据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肉食吃货对即将到来,成为她盘中餐的小猪猪的垂涎欲滴的笑容。   从前有首常见彩铃歌是咋唱来着?   ——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1]   在和田庆丰达成对养殖场的初步建设想法后,苏曼拿着笔记本准备回办公室,边走还边哼唱着:“猪头猪脑猪身猪尾巴,一看就是超级好吃的傻猪,每天睡到白白胖胖都不怕,等到长大我就吃掉它~”   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吃到猪排骨、猪头脸、猪蹄、猪肘、猪大骨……   苏曼:幸福,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1]来自歌曲《猪之歌》   彩铃真的是时代的眼泪……   不过现在猪肉真的便宜太多了,反倒是青菜的价格一路猛涨,今天和妈妈逛超市的体会就是,感觉自己已经吃不起青菜了[捂脸]   ------   明天又是星期一[点烟]   生活不易,更要努力!   ------   说起来,北方今年真的连秋天都没有,只听见“嗖”的一声,冬天就这样突然来访,给人们一个措手不及。不过冬天的被窝真的超温暖~让人一躺进去就不想起来那种_(:з」∠)_对了对了,看文的读者宝贝里有南方的朋友咩,有点好奇南方今年的秋天是什么样子的~   感谢在2021-10-23 21:37:28~2021-10-24 21:1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苏曼的执行力向来很快,尤其是这次养殖场的建设工作还关乎着她接下来的伙食问题,她更是在得到了欧县长的同意,和田庆丰的支持后,没有半点磨蹭,火速开始了针对养殖工人的招聘和培训工作,以及对养殖场厂房的建设等工作。   已经开办了三个厂子,苏曼在办厂方面可以说是有相当的经验,只两个月的时间,她就在忙活完了又一年五一劳动节的劳模表彰大会以后,赶在六一儿童节即将到来以前,完成了养殖场的初步建设。   工人已经到位,正在接受系统的培训;   厂房已经建好,就等着小猪崽子到来。   于是,在明媚的,十分适合春游的“520”这一天,已经许久没有出场戏份的乔黎明,也终于再次收到了苏曼的盛情邀请——   “小苏主任,刚小刘干事过来说是你让她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乔黎明来到了苏曼的办公室,一边拼命按捺着自己心里那只乱跳的野兔子,一边控制着情绪看向难得主动想起自己,特意叫自己过来的苏曼,期待着她的回答。   “是有点事情需要乔知青你亲自陪我走一趟。”没能注意到乔黎明灼热目光的苏曼径直起身,边朝乔黎明方向走过去。   迎着乔黎明仿佛放了个电灯泡一样,越发明亮起来的目光,苏曼心无旁骛地同因自己到来而浑身紧绷的乔黎明擦肩而过,十分公事公办地说道:“时间关系,咱们边走边说吧。”   乔黎明:“……”   根本没有擦肩!只有过!   苏曼绕过乔黎明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说着就掏出钥匙,准备等乔黎明跟自己出来以后就把办公室的门锁上,可一回头,他人却还楞在原地没有跟上来,这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乔知青?”苏曼喊了一声乔黎明,见他仍有些发懵的样子,她猛地一拍脑门,“怪我怪我,也没问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就直接给你喊过来了……”   苏曼略显歉疚地说道:“乔知青你要是别的事情要忙的话就赶紧去——”   “我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乔黎明在听到苏曼说要自己去忙活别的事情时连忙开口打断了苏曼的话以后,又低声重复说了一遍,“小苏主任,我今天挺清闲的,你要是有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我随时都可以……”   “……那,既然乔知青你这么说,那咱们就,出发?”苏曼虽然有被乔黎明这一嗓子吓到,但见对方已经缓过神了,她便也没继续说让对方回去的话,眼神示意乔黎明跟自己一起出发。   “好,出发!”乔黎明点头时的样子是真的太像公社院子里的大黄了,只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如今在苏曼面前已经彻底消失的高冷姿态。   在乔黎明一边为自己能和苏曼一起出去而满心欢喜,一边又忍不住纠结起自己今天穿的这身工装有些旧了,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没洗干净的机油,会不会被苏曼看到而被误会自己是个邋遢人的时候,他却忘了问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那就是,向来拿乔黎明当工具人的苏曼突然喊他一起出去办事……   目的地,是要去哪里呢……   ……   两个小时后。   在颠簸了一路,根本找不到机会,也不敢找机会跟苏曼搭话聊天的乔黎明,在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想要好好和苏曼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在下了车以后,先闻到了一股绝对算补上美妙的,味道。   本以为苏曼喊自己过来又是为了机械相关问题的乔黎明在闻到这股味道以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问道:“小苏主任,这是什么地方?咱们过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这是是养殖场啊。”早有准备的苏曼在闻到独属于家禽牲畜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时,立刻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了一个棉布口罩戴了起来,隔着一层口罩,她的声音变得有些闷声闷气的,“过来这地方,当然是来给咱们养殖场挑家禽了。乔知青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已经看完那几本从首都寄回来的书了嘛,等会儿就是你展示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乔黎明:“???”   面对苏曼看向自己时,那从未在她眼神中出现过的,带有明显的,对自己有所期待的目光,乔黎明只觉得自己心头浮现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苏主任,你不会是想……”   “是的,我想让你负责去挑。”   相比较乔黎明的犹豫,苏曼是直截了当地抬起她看似柔弱的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地拉着一条腿还搭在车座上的,身高180+,体重130+的乔黎明径直走向养殖场。   站在味道更加“迷人”的养殖场门口,苏曼先是拿出了她的笔记本,交代了这次挑选任务的指标:“五十只鸡、五十只鸭、五十只鹅、十只兔子和十头猪。记得一定要选那种能产崽儿、下蛋的,繁衍是很重要的事!”   说完,苏曼装作没看到乔黎明倏地发青的脸,指着养殖场里头那一个个散发着“美妙”味道的鸡窝猪圈,垫脚拍了拍乔黎明的肩膀,认真说道:“去吧,乔知青!那里就是你展现学习成果的地方——”   从来没挑过鸡鸭鹅兔猪的乔黎明:“……”   这心里头的野兔子它,突然就跳不动了呢!   ……   苏曼看似是把挑家禽的工作全权交给了乔黎明,一副老大爷晨起逛街似的,背着手跟在他后面光看不说话,但实际上,在随着乔黎明的能力被证实是相对全面后,苏曼对这个用起来最方便、得力的工具人同志,也是多了好几分好感,对他的态度也不再像是从前那样公事公办,反而是多了几分随性。   “乔知青,我以后就叫你小乔吧?”苏曼在跟着乔黎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养殖场不算平坦的泥地上前进时,难得卸去了平日里过于官方的语气语调,调侃道,“三国有二桥,以你的形象来看,小乔这个名字还是挺适合你的。”   在童年时代曾因为长得太漂亮而被当做女生,十分不喜欢被泥塑的乔黎明:“……”   此时此刻,他完全没了从前用最帅气的脸蛋向那群对他长相发出质疑的人所挥舞出最厉害拳头的凶狠模样,反而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苏曼说道:“这个称呼,如果是小苏主任你喊的话,我就觉得还……还挺好听的。”   苏曼:“???”   这个回答让苏曼忍不住挑了挑眉。   她抬头看向乔黎明,一眼就看见了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这个表现,让苏曼警铃作响,又一次抬头认认真真打量起了乔黎明。   看着对方被自己看得整张脸都快要红成猴屁股一样的反应,苏曼是怎么也不相信在这个五月还不算特别热的月份里,对方能光红涨了一张脸却不流汗,更不相信曾经在第一次见面时扛住了自己眼神攻击,表现得十分冷静的乔黎明能是随便来一个人就给他脸看红了的。   对于乔黎明这宛如大姑娘上花轿一样,只对自己表现出如此羞答答的样子,苏曼的心里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不可能吧,苏曼在心里对自己说。   苏曼不太想去分析自己刚刚想到的可能,尤其是在另一个当事人还在自己身边,正同手同脚往前走的时候,她也只能暂时按捺下了心里诸多不可思议的猜测,并将自己原本想要和乔黎明继续聊天的想法收了起来,面色平静如水,也沉默地,继续和他一前一后地走着。   对于苏曼突如其来的安静,乔黎明敏感地意识到气氛有变得微妙,可他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一秒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的人会突然冷静自持得像是回到了办公室一样,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可能是因为有人过来接待他们了吧……   乔黎明在心里不确定地想着。   ……   走进养殖场,在过来负责接待苏曼和乔黎明的人过来以前,养殖场里的工人们对苏曼和乔黎明这“黄毛丫头+毛头小子”的组合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十分不满。   尤其是在看到苏曼戴着口罩,乔黎明又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两人一看就都很不接地气的样子时,这群工人们更是对他们爱答不理的,眼神中都透着对他们这娇气行为的瞧不起,甚至还有人会故意将铲粪便的动作做得十分夸张,一个劲儿地朝苏曼、乔黎明两人正走着的泥路上扬。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任何可能带有小资倾向,或是表现出不够勤劳朴实的人的常见态度,苏曼和乔黎明已经是见多不怪,都没有理会这些人近乎无理取闹的行为,只站在原地等着负责接待她们俩的人过来。   负责接待苏曼和乔黎明的,是市养殖场的主任,人挺客气,也挺实诚的,隔老远就看见了工人们的行为,跑过来第一时间就先喝住了这群工人。   周主任:“你们几个,干什么呢!今天的活儿都干完了吗,就都站在这凑热闹?赶紧都给我回工作岗位去,别跟我这添乱!”   在将刚围在一起的工人们轰走以后,周主任连忙走到苏曼和乔黎明面前和他们握了握手,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苏厂长,这……他们让您二位见笑了。”   苏曼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睁眼说瞎话道:“我知道大伙儿也没有恶意,只是我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戴口罩主要是担心我这要是不小心打个喷嚏啥的,对这些家禽们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原来是这样!”周主任理解地点了点头,“苏厂长一看就是对咱们养殖行业有所了解,知道家禽都比较脆弱不说,还能这么小心,真是该让刚刚那几个误会了的人过来跟您道个歉才是!”   听到对方这么说,乔黎明刚想点头认同对方话里要把刚那几个人找过来的话,耿耿余海他们刚刚故意朝苏曼身上扬土的行为,真想要让他们过来道歉的时候,苏曼就先抬手好像是不小心似的捅了捅他的腰,止住了他的话,同显然是在说客套话的周主任说道:“嗐,那些都是小事情,周主任不用在意……”   乔黎明:哪里不用在意,明明很值得在意!   ……   在和对方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苏曼就将话题转向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上。   苏曼:“周主任,我们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先看看情况,要是进展顺利的话,也就不用麻烦您和我们公社的司机师傅再来二趟了。所以您看,咱们现在是不是先去看看情况?”   “当然当然,我们养殖场在接到你们县消息的时候就早就准备好了!”周主任说着,就准备带着他们去挑家禽了。   第一站,就是猪圈。   乔黎明:“……”   #求问!怎么才能在进入到猪圈,需要挨个揪起小猪崽子的时候,在喜欢的对象面前保持形象?急!在线求!#   作者有话要说:   苏曼:猪猪那么可爱,一定很好吃!   小乔:几章没出场,归来仍是工具人!   ------   说起来,大家都知道啥叫“泥塑”不?我之前是真的不懂这个词的意思,无意中听某个老追星人朋友提起来的时候,我当时想到的还是啥泥塑陶艺的东西,还纳闷她向来不爱好手工艺的,怎么突然会提起泥塑这种民间艺术。   结果,我这番疑惑说出来,当场给朋友笑到肚痛,硬拉着给我科普了这个词的意思,还有各种流行词,听得我是头晕眼花,分分钟打出无数个问号,只觉得中国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是我不懂orz 第100章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进入到猪圈以后,被要求需要在百十来头听不懂人话只会哼哼唧唧的猪崽子群里头,挑出最健康、最好养活的猪崽子,并且还要求性别是四公四母的时候,别说顾忌形象了,能努力不踩到猪粪,不被猪崽子蹬腿踢到,就算是不错的了。   此时此刻,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回头看站在栅栏外正看着自己的苏曼,生怕对方看到自己狼狈、滑稽的样子,全程都背对着栅栏,却忘了自己上一分钟才刚被几个猪崽子绊倒在泥地上面,裤子后面全都是泥点子,比正面看起来还要更难堪的样子。   已经被猪崽子甩了不止一两下泥点子,用狼狈一词已经不够形容自己而不自知的乔黎明:“……”   乔黎明被猪圈里恶劣的环境搞得有些焦头烂额,整个人好像无头苍蝇的样子,被刚刚那群对他们态度不怎么好的工人们看到了,全都又凑了过来,明目张胆地笑了起来,还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边看他的笑话边说起了风凉话。   “你看他这一副小白脸的样子,笨手笨脚的,看着还没猪圈里头的猪崽子活泛呢!这下边的农村人就是好糊弄,竟然敢派这么个一看就没干过活的,和个不干活的丫头片子过来咱这办这么重要的事,真是搞不懂下边政府在想些什么,正当咱们养殖场啥人都能来呢。”   “嗐,管他派谁来呢,咱们该干好咱们的活儿不就得了。再说了,这两小年轻不是非说要自己来挑嘛,那挑好挑坏的可就跟咱们没关系了,省得像之前那个县那样,自己养活得不好,却非说是咱们挑的不行!”   “可不是,他们小年轻觉得自己能耐,能挑好的话,不也给咱们腾清闲了嘛。不光不用咱们费劲吧啦去挑,还能跟着看看热闹,挺好。”   几个人乱糟糟地说着,苏曼就站在旁边听着。   由于刚刚周主任有事情暂时离开,没人能管制他们了,所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算特别大,但却足够站在一旁的苏曼和乔黎明听到,显然是在故意寒碜他们两个人。   苏曼:“……”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乔黎明狼狈却又十分努力的样子,却要被这些人这么评价,向来受不了以貌取人的苏曼站在猪圈外头握紧了拳头,故意开口朝乔黎明喊道:“小乔,这里的环境比起首都的养殖场可真是差太远了,尤其是卫生条件,我实在是太担心这里的家禽质量会不会有问题了!”   乔黎明在听到苏曼第一次喊自己“小乔”的时候先是愣了好几秒,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曼话里的意思,木讷地点了点头,并应和地说道:“是、是啊,这里的环境的确挺差的,但咱、咱们只能先迁就一下了,毕竟这里不是首都,只能矬子里面拔高个儿,凑活凑活了……”   从来都不擅长这样怪腔怪调说话的乔黎明结结巴巴地说完以后,在看到旁边那群工人们倏地铁青的脸庞时,突然有一种打通任督二脉的感觉,对语言这门艺术多了几分认知归属感。   乔黎明:[阴阳怪调]入门技能√   还没等工人们从刚刚两个人话里话外满是对他们这地方嫌弃、瞧不上的态度中缓过来呢,苏曼就又跟着说道:“那行吧,也只能凑合凑合了。不过小乔,你记得扒拉扒拉猪崽子耳朵,再掂量对比一□□重……你右手边那只挺机灵的,还有它旁边那只模样好,声音也好,你把那两只都揪起来递给我!”   在这两个月的养殖场准备阶段里,不光是乔黎明这个御用工具人有在认真研究他从首都那边搜罗来的养殖资料,苏曼可是也没少在养殖这方面下功夫,对于养殖中最关键的挑选幼崽这个环节,她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站在栅栏外面,苏曼反而是比乔黎明更能看清楚哪只猪崽子更符合挑选标准。   苏曼指挥着乔黎明抓猪,人说着就朝猪圈的栅栏边走去,边走边捋起袖子,迎着那群工人不敢置信,以为她是吹牛皮的目光,和乔黎明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猪崽子递给自己的,担心她会拎不动的目光——直接伸手一钩!   轻而易举地就从乔黎明手里把那两只猪崽子拎了过去,还是单手拎。   在养殖场工作的工人们都知道,乔黎明所在的这个猪圈,里头都是出生四五十天的猪崽子,体重最轻的也得有十七八斤,重的能有将近三十斤!   平时就算是他们这几个大老爷们想要抓这群猪崽子也得费不少力气,毕竟这玩意儿是活的,三十斤的米好扛,但三十斤的小猪崽子可真是不容易单手起飞,尤其是苏曼手里头抓得那两只估摸都得有三十来斤,加起来就是60斤。   这重量说沉也不算特别沉,但轻吧也没那么轻。   在场这都是习惯了重体力活的工人,六十斤的东西单手拎也不算特别难的事情,但问题是,现在拎着这两头猪崽子的人不是他们这群大老爷们,而是刚刚还被他们笑话的一个小姑娘!   这让前一秒还想要见证苏曼打脸瞬间的工人们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糙脸:嘶,脸真疼。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拎着两个在乔黎明手里还挣扎不休,到了苏曼手里就老实得跟猪猪玩偶一样的两只猪崽子,苏曼毫不费力地用另一只手从自己的布兜里面拿出了根绳子,三下五下地将两只猪崽子的腿捆在一起后,她对仍不可思议着自己力量的乔黎明说道:“咱们还是分工合作吧,你负责在里头抓,抓到以后交给我就行,咱们得抓紧时间,早点回去公社才行。”   说着,她又顺手从靠近栅栏的位置上抓了一头长得眉清目秀的猪崽子,掂量掂量,觉得分量还不错,就把这只猪崽子和刚刚那两只已经被命运的绳索锁住的猪一起捆好了,继续单手领着,找寻下一个适合被栓的对象。   三只猪,九十斤……   单手拎,不费劲……   看着苏曼熟练栓猪的动作,和她单手拎着九十斤重的猪崽子仍倍显轻松的样子,乔黎明下意识吞了吞口水,讷讷地点了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点形象也都顾忌不上地,继续,埋头,挑猪了。   乔黎明: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心里头的野兔子在看见猪的腿被拴住以后,竟然没有半点犹豫地继续跳!甚至还越跳越快!   野兔子:让我们一起摇摆!!!   ……   2头成年种猪,8头猪崽子,10只兔子、150只鸡、鸭、鹅……这些,就是苏曼和乔黎明今天的收获,只需要两辆卡车就足够将它们一次运回去。   在回到公社以后,苏曼就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养殖场的事情,对乔黎明的称呼也跟着重新回到了,礼貌却又充满疏远的“乔知青”,这让本以为在这一趟旅途中已经和苏曼有了些许默契,和拥有了关于她“怪力”这个秘密的乔黎明感到十分沮丧。   但显然,回到公社后重新整理清楚了自己和乔黎明相处时的小细节,并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却又不得不承认结论的苏曼,对于显然是对自己有了不可告人想法的乔黎明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和他划清界限,以免再给对方造成一些在他们相处中所可能会产生的,不必要的误导态度。   毕竟在这个相对保守、纯情的年代里,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不说苏曼本来就没有和人搞对象的心思,就算是有,她也是没办法给有着“搞对象就等于结婚”这样想法的人承诺。   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呢?反正,上辈子路人粉追星还一天换一个小鲜肉当屏保的苏曼是保证不了的。   所以,不管乔黎明到底有没有那份心思,又对自己抱有多大的期待,苏曼也都不打算接受对方的心意。   不过说实话,要不是乔黎明那天在养殖场表现出的情绪太过明显,苏曼这个两辈子的母胎solo也是真想不到对方会对自己……   明明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时留给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算特别友好,前期的相处也都是揣着防备互相试探,这让苏曼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乔黎明为啥会看上自己。   当然了,苏曼对自己的人格魅力还是很自信的,说是想不明白对方为啥会对自己产生男女之情,也是因为她是相当看好对方,不管是能力、性格,还是思想境界上,乔黎明都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十分适合被培养。   但从古至今,办公室恋情都是不可取的,男女之间也真的是很难保持纯洁友情的。思来想去,苏曼觉得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要和乔黎明保持距离,赶在对方还没有深陷以前及时拔除情根,以免害人害己!   只是……   想到乔黎明那“脆弱”的小性格,苏曼觉得自己就算是想要和他保持距离,也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能让对方察觉到,尤其是在乔黎明如今还没有捅破窗户纸的时候,她也实在没必要因为这事就拿对方当洪水猛兽看待,所以思来想去,苏曼觉得自己不如就跟以前一样,该忙工作忙工作,减少和乔黎明接触就行了。   年轻人嘛,感情的事情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必太在意!   就这样,在乔黎明心里头的野兔子越跳越起劲的时候,苏曼就这样狠心地对自己察觉到的,来自乔黎明的爱慕之心宣判无期。   正揪着一根狗尾巴草,对自己可能连工具人身份都要失去而不自知的乔黎明:“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文章章节100章了,文章字数也有53万多了,事业线进度条感人,至于感情线推动……嘿嘿,感情线不进反退了呢[亲妈摊手]┓(??`)┏ 第101章   一直到六月份结束,正式进入到夏天的时候,公社的社员们才姗姗来迟地得知了公社要办养殖场,且又是苏主任一手促成这件事的消息。   这个消息成功唤醒了公社社员们骨子里对肉的追求。   在这个仍处于公有制制度的年代,吃肉绝对称得上是件奢侈的事情,尤其是在票证的限制下,城里头那些有着正经工作,每个月几十块钱工资的工人们想吃一顿肉都不算容易,就更别说不被允许私自豢养家禽,早几年甚至都不能在家开火吃小灶饭,必须得统一吃“大锅饭”的农村人了。   麦秆公社一直是花阳县有名的贫困公社,从前公社里的书记和干部都不是做实事的人,导致了本来只是相对比较穷,但只要勤劳肯干也绝对不愁温饱的公社出现了风气问题,人人都不愿意付出辛苦劳动,只想要坐享其成,导致了公社效益每况愈下,社员们的生活也越来越贫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就更别说是养猪了。   如果是在其他富裕的公社里,就算是不养猪,但只要工分给的钱多,大伙儿也能在年底分粮分钱的时候,拿着分到的钱或是粮食到城里去换肉吃,总能站点荤腥。可麦秆公社的工分不值钱,粮食产量也低,一分一厘都得省着花,粮食也都得省着吃才能勉强温饱,更别说吃肉了。   也就是这两年,麦秆公社才在田庆丰公正廉明的领导下,在苏曼大搞经济发展的带领下,有了较为显著的生产、经济等方面的改善。   但就算是如今社员们的生活有了保证,不用像往年一样发愁粮食产量和温饱的问题,他们也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过上顿顿吃肉的生活,只觉得要是他们能在今年过年的时候能像去年一样吃点荤腥就行了,根本不敢奢望太多,只觉得现在的日子就已经像是做梦一样幸福了。   这是这个时代人们特有的,懂得知足、感恩的优良品行。   人们向来以此为骄傲。   只是……   只是,在看到那一头头白嫩嫩、肥嘟嘟的猪崽子、一百多只全都昂首挺胸,巡视着自己地盘的鸡鸭鹅、十只正啃着菜叶子,很快就能下崽子的兔子,被一辆辆的车送到公社,送到已经建好的养殖场厂房的时候,这群懂得知足,从不奢求的社员们却是怎么也都控制不住他们砰砰乱跳的小心脏,全都是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   乖乖,他们上次见着这么多猪崽子、兔羔子和鸡鸭鹅,还是上头说要搞“大锅饭”,家家户户的口粮包括家禽都要交给公社、生产队统一掌管的时候!   可这都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们当年上交给公社的家禽虽说都没回来,但谁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公社竟然将一个养殖场“还”给了他们,这简直是……简直是太让人意外又惊喜了!   大伙儿看着养殖场,心里头热切得不得了,回到各大队以后,也都还在继续议论着这件事情。   “我数了数,一共有十头猪,其中两头是大猪,估计是用来配种的,剩下几头都是猪崽子,看着都可壮实了,全都在那吭哧吭哧地吃猪草呢!”   “咱公社这说着又建起了养殖场,还进了这么多家禽活物,那等年底的时候……不说白给咱们分猪肉吃,用钱买也肯定比去供销社花票要划算得多哩。”   “就算是白分猪肉咱也不能要,我可是听说这养殖场是苏主任跟县长立了军令状,县长要求这厂子一定得给咱们公社创收才允许建起来的,真要是给咱们白分肉的话,那十头猪哪分得过来,咱可不能当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白眼狼,不能寒了苏主任的心!”   “是啊,这养殖场可是咱苏主任跟县长那儿跟咱们争取来的呢,咱们可不能光占便宜不出力!”这时候,其中一个叫二牛的说道,“要我说,你们几个有现在凑热闹唠闲嗑的工夫,不如招呼大伙儿一块儿去多割点猪草,到时候给养殖场送去,也算尽咱们所能地给苏主任帮忙了!”   大伙儿一听这话,都觉得这个提议好!   他们这些庄稼汉,平时除了好好下地干农活以外,也没有啥其他长处,以前不觉得这样有问题,可随着公社发展得越来越好,家里头的孩子在念了小学以后识的字都比他们多了以后,大伙儿嘴上不说,心里头却都不免有些失落于自己的落后,为他们没办法为公社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而感到沮丧。   可如今听了二牛的话,大伙儿全都茅塞顿开,才终于意识到:就算是他们没文化,帮不了啥大忙,可也能力所能及做点他们能做的事情啊!   “那等会儿咱们就回去拿筐割猪草去吧!”几个人说着,就加快了步伐,边走还边分工说道,回头再都让家里那口子带着孩子去挖点蚯蚓啥的给那鸡崽子吃……至于野草、野菜、蒲公英这些,我们大队有一大片呢,都能掐回来送去养殖场喂兔子!”   就这样,社员们怀揣着对越来越好的生活的期盼,和对公社能够如此体恤他们生活的感恩之心,开始了全员割猪草、挖泥鳅、采野菜的夏日计划。   这让原本因贫穷而越发四分五裂的公社内部重新凝聚出了集体的荣辱观。   田庆丰闻弦知雅意,更是打出了“全员拧成一股绳,一起奔向好生活”这一口号,彻底肃清了前一任书记所带给社员们不良风气与影响,让大伙儿的心都重新聚在一起。   在肃清了原本被前任书记造成的负面风气以后,社员们也都一改从前的懒惰风,能被招进公社这几个厂子里的,为了工作是不断提高个人技术素养和思想品行问题,没能被招进厂子里的,则是将一腔热情投给土地,不光是为了争取能够当上劳模,一人当选,全家光荣,更是为了尽自己所能贡献一份力!   ……   随着“全民动起来,一起奔发展”口号的不断深入,原本就因为接连开厂创收而备受县里和其他几个公社关注的麦秆公社再一次走入了县领导的眼里。   欧县长在收到相关报告以后,特意跑去了从自己上任以来,就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县委书记,汪庆春的办公室里炫耀了一番。   办公室里,欧县长顶着汪书记“你为啥带着瓜子来我办公室里磕一地还不扫”的嫌弃目光,悠闲地又吐出来个瓜子皮,说道:“老汪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批准开办的那个养殖场?”   汪书记捧着茶杯,盯着地上的瓜子皮,对欧县长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   “我就知道你还记得!”欧县长像是自己跟自己演双簧似的,一拍大腿说道,“老汪你之前不是极力反对我同意这事,非说麦秆公社表现太凸出,不符合咱们集体发展的要求,还未这事儿跟我吵一架,最后没吵过我……”   意识到欧为民这老狗开口又是要“翻旧账、揭老底”的熟悉口吻,汪书记“砰”的一声将茶杯放在了桌上,略显心虚又十足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老欧你赶紧说你今天过来我这到底是要说啥事吧!多少年了,还是这么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爷们儿!”   欧县长不紧不慢也不气恼地说道:“哎呀,老汪你这么多年不也还是没改了你这驴脾气嘛……”   原来,年轻时候,欧县长和汪书记曾经互为情敌,最后却都落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结局,后来学校毕业,各自为了前程东奔西走,再见面的时候,也都已经年过半百。   “行了,赶紧说正事吧!”汪书记不愿意回忆从前,他猜欧县长也是这样的想法。   “我不一直都说嘛。”   欧县长说着,将手里的瓜子放回兜门里,正襟危坐道:“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就麦秆公社这两年时间的发展变化和你讨论一下,县里其他公社和咱们县城,能不能借鉴公社的发展模板,开拓出属于咱们整个县的发展方向来。县里的经济发展还是太差了,几个厂子的效益,除了机械厂是背靠市里以外,其他几个厂子都太过温吞,只能勉强达成收支平衡,尤其是纺织厂,我觉得他们目前的情况是有点悬了,要不是麦秆公社的服装厂一直从他们那儿进布料的话,恐怕早就……”   说起这个,汪书记也是愁容满面:“这个情况我也听说了,主要是现在市里、省里的纺织厂和服装厂都在生产一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和成衣,包括咱们附近的省市都是这样,棉布成衣落伍了,城里的工人和年轻人都在为能穿一件‘的确良’衬衣感到骄傲,不少纺织厂都改生产这种布料,可咱们县的纺织厂没钱引进生产线,也没钱买新的机器,现在厂子已经岌岌可危了。”   “所以我今天过来的目的也是想和你说,我们或许可以将麦秆公社的苏曼同志调到县里来。”欧县长认真说道,“麦秆公社近两年的发展情况你应该也清楚,它能发展到今天拥有服装厂、砖窑厂、打谷厂和养殖场,可以说是全靠苏曼这个年轻人的带领,这是个极具开拓力、创新力和执行能力的年轻人,也正是我们县现在需要的新鲜血液!”   对于麦秆公社的发展,汪书记当然十分清楚,在私下里他可是不止一次研究过他们的发展模式,试图将其因地制宜地“嫁接”到其他公社。   但比较可惜的是,事实就像是欧县长说得那样,麦秆公社的发展离不开苏曼这个小同志在其中所发挥的主导性的作用。所以,不用欧县长说,汪书记就已经不止一次想要将苏曼调到县里来了。   只是……   想到如今县里仍比较复杂的情况,和对苏曼具体能力的未知,汪书记思索片刻,提议道:“纺织厂的情况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老欧你觉得把苏曼调到县里能解决这事,那不如先暂时不调动她,而是将这件事作为考验?”   欧县长没有立刻同意也没有直接否认,只问道:“老汪你说这话,是已经想到怎么通过这事儿去考验苏曼了?”   “看起来,你是愿意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负责?”汪书记同样反问对方。   “呵呵。”   欧县长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汪书记也笑了,也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在两个人不算友好但还算带有默契的相视一笑中,对于苏曼是否能够拥有更大权利与更多选择的考验,就这样,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从小黑屋里出来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随便锁定字数了_(:з」∠)_   本来我昨天是想锁定3K字,免得自己专注力不够,出现写着写着就去摸鱼的情况,但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锁定字数变成9k字了,我一直到写完三千字发现软件没给我解锁时才意识到我字数设置错了,但当时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除非我昨天晚上不睡觉,不然我根本没办法写完剩下的字数要求,所以……哎,我真的太抱歉了,因为昨天请假完全是我个人操作失误造成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大家,就在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吧!   再次磕头认错! 第102章   在好不容易忙完了养殖场的事情以后,苏曼手里拿着新的计划书,却碍于实施计划的关键性物品还没有到位,而只能暂时搁浅了新计划,并准备趁此机会,好好休个假,回家待两天。   回家以前,苏曼特意找来了最近因为忙碌而没怎么见面的乔黎明,道:“乔知青,我托你研究的机器还需要你多费心。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的话,未来你研究出来的机器必定会在这片土地上发光发热,到时候你可就是咱们公社的功臣了。”   说着,她将已经签好字的条子递给乔黎明:“这是我已经开好的介绍信,你拿着这个就能回首都,还有你的探亲假条,我也已经签好名了,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希望乔知青你能回去首都,利用你在那里的人脉网,以保证能够尽快将机器研发出来。”   “……”看着带有苏曼遒劲有力签名字的两张条子,乔黎明心里头的野兔子多少是有些萎靡不振,“小苏主任,其实我不用去首都学习也能够把你要的机器研究出来的,所以小苏主任你看是不是……”我就不用去了?   “还是要去的。”苏曼打断了乔黎明的话,顺便堵死了他的后路,“我要去首都,不光是为了去找你从前的同学、朋友、老师让他们帮你一起集思广益,还是为了让你回去咱们祖国的‘心脏’位置,去了解首都如今的形势、情况。”   乔黎明:“???”   实际上只是察觉到乔黎明最近对自己越发热切,想要让对方回家冷静冷静的苏曼睁眼说瞎话道:“整个公社,从首都来的知青除了小乔你以外,就只有不到十个人,在这些人里面,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乔知青你了。你也知道的,咱们这地方离首都实在是太远了,很多消息都过于延迟,所以……”   “所以,这趟回首都之行,也只能是多辛苦你了,又要负责研究机器,还得多打听一下首都如今的情况,这是极有利于咱们公社和厂子发展的。”   苏曼说得是诚诚恳恳,乔黎明听得却总觉得有点违和。   但不得不说,在听到苏曼说“最信任的人只有自己”的时候,乔黎明心里头的野兔子跳的都快要掀房顶了,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的,他就下意识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件事情。   还没等乔黎明的头抬起来了,苏曼就一拍桌,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两张明早就出发的火车票……?并说道:“事不宜迟,乔知青你明天就出发吧!   乔黎明:“……”   我总觉得小苏主任在晃点我,但我没有证据……好吧,就算是有,我也心甘情愿!   ……   县城,火车站。   在将乔黎明这个总暗搓搓想拉着自己奔向爱情坟墓的“定.时.炸.弹”送上火车以后,苏曼就骑着自己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悠哒悠哒地回家去了。   “奶,我回来啦——”   苏曼到家的时候,只有赵桂枝一个人在家,苏刚山和林芳都在单位上班,老太太正翻着院子里的自留地,盘算着等今年这拨菜长熟后,明年就再多种点别的菜,争取能在明年实现自给自足。   “小曼?”赵桂枝停下动作,看着推着自行车就走进院子里来的人,还没表现出对苏曼回家的高兴,就先忍不住数落她起来,“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外头日头多足呢,你是不是傻啊,顶着日头回家?”   苏曼:“……”   对不起,打扰了。   在就这个问题被她奶数落了足足二十来分钟,并感受了一波来自奶奶用湿毛巾擦脸,宛如剃猪毛一样的爱以后,苏曼十分硬气地拒绝了赵桂枝要求她回屋的想法,主动跟着赵桂枝坐在院子里鼓捣那块自留地。   坐在自家院子里,苏曼正跟着赵桂枝一起摘豆角的时候,突然觉得鼻子一痒,下意识地吸了吸,也还是没忍住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打完喷嚏还不算够,苏曼还觉得耳朵有点痒痒……?   打喷嚏:一想二骂三惦记;   耳朵痒:有人想!   苏曼:乔黎明已经上火车了,山高路远,又带着那么艰巨的使命,他肯定没工夫想我!   所以,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偷偷想我!   正在苏曼这边闲得没事干,开始试图探究自己突然打喷嚏、耳朵痒背后是否存在阴谋诡计的时候,赵桂枝一听她打喷嚏,就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将关注放在了又有两个多月没见的孙女身上了。   赵桂枝是个心疼孩子的,一听苏曼打喷嚏,连忙放下手里的豆角,用手背摸了摸她的脑门儿:“这天都多热了,小曼你这咋突然还打喷嚏了,不会是要感冒吧?”   “就刚那一阵觉得鼻子痒痒,打完喷嚏就没事了。”苏曼说着,吸了吸鼻子,“再说了,哪有大夏天感冒的。奶你就不用担心了,我现在这身体,杠杠的!”   “是没有大夏天感冒的,可也没有像你这样大夏天赶着日头最足的时候骑车回家来的傻孩子啊,你瞅瞅你这脸,都回来多半天了,还泛红呢!让你进屋歇着你又不愿意,非得跟我在这摘豆角……”   赵桂枝向来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数落的话刚说完,就又问道:“晚上你是想吃炸酱面还是打卤面?天儿挺热的,吃面条还能凉快点,这豆角也正好能当菜码就面条吃。”   “吃打卤面吧。”苏曼思索道,“虽然我更爱吃炸酱面,但这晚上吃炸酱肯定得咸,嗓子该齁得慌不说,那水喝多了也老得上厕所,所以还是打卤吧,奶你做得打卤面也特好吃!”   “成!正好家里头有西红柿和鸡蛋,还有过年时候剩下的木耳,到时候给你泡点,给你做西红柿打卤面!”   “那奶你别忘了再切点黄瓜丝儿当菜码,那个就着面条也好吃!”苏曼说着,就有点嘴馋,“奶,家里头还有蒜吗?要是有的话,我现在就去剥点蒜,到时候砸成蒜泥拌面条里吃!”   这样的对话,要是放在其他人家里,这样嘴馋的孩子肯定得挨数落,毕竟就算是城里的普通工人家庭,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那种,想吃碗白面条就已经够奢侈的了,哪敢嫌炸酱齁嗓子?还要求得有黄瓜丝、蒜泥就面吃……   在大多数家庭里,孩子要敢说这话就都属于缺饿,绝对是得拿鸡毛掸子追着打,打服了回家继续肯没有放一滴油的饽饽那种。   但在老苏家,从来不缺吃少喝的苏曼在回家以后提出这些要求的话,听到赵桂枝耳朵里,四舍五入就等于苏曼在公社吃喝都不行,却又碍于干部身份必须得以身作则不能吃好的喝好的,只能回家找补找补。   赵桂枝:心疼.jpg   孩子想吃打卤面咋了?   想切点黄瓜丝儿咋了?   想剥蒜砸蒜泥又咋了?   看着苏曼嘴馋的样子,赵桂枝不仅没觉得孩子这样是没出息,反而是捋起袖子,恨不得现在给端出一碗打卤面递到她面前,让她吃!吃大口的!   于是,在苏曼回到家开始准备享受假期的第一天,迎接她的,不止是赵桂枝嘴硬心软的数落、苏刚山借自己回家高兴为由拿出来的酒瓶子和林芳听到自己这次回去后会顺路去部队看陈秋苹、赵兰妮消息后越发热情的态度,还有……   还有一份……   超级大碗,超多打卤,超多菜码的,打卤面。   苏曼:“……”   爱太沉重,我有点扛不住。   ……   所谓长辈的爱,就是你说了喜欢或是想吃什么食物以后,对方至少会将这道菜连做三天。比如,打卤面。   在吃了整整三天打卤面以后,苏曼实在是有点承受不住她奶从西红柿打卤、茄子打卤、花椒鸡蛋打卤,再到黄瓜丝打卤的热情,准备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儿干。   回家休息的第四天,上午。   苏曼换了身出门衣服,说道:“奶,我今天和之前县宣传部认识的朋友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估计得下午才能回来了,就不用给我留饭了啊!回头晚上饭也交给我吧,到时候炒俩菜回来——”   “炒啥菜啊,齁贵的,你跟朋友吃饭多点几个菜吃就得了,不用往家捎啊!”赵桂枝说着,就从兜里掏钱准备给苏曼,“穷家富路,跟朋友吃饭得多带点钱才行,尤其是小曼你现在也是领领导了,在外面不能露怯。饭票和肉票都带齐了吗?没有的话,奶这还攒了好几张呢,都给你带去。”   “哎呀奶!我现在每个月的工资也不比我爸少了,补贴福利啥的也都不差,不能再是你给我钱花了,咱俩该换换,换我给你钱花了!”苏曼说着,推拒了赵桂枝的钱,“反正说好了啊,晚上饭我捎回来,您就甭管了!”   说着,苏曼拎着自己的挎包,扭身离开了院子。   出门时,她微红的眼睛代表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在上辈子缺失的亲情,全都在这辈子被这个家,被赵桂枝和苏刚山给补齐了……真好啊。   ……   虽然苏曼是有点“打卤面PTSD”了,但是她和赵桂枝和要县宣传部的人一起去吃饭这事儿也是真的。不过不同于以往总是苏曼请他们吃饭,这次可是他们主动邀约,请苏曼吃。   到了国营饭店门口,苏曼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几个人,正想着他们这回到得还挺早,走近一看却发现几个人都蔫头耷脑的。   这是怎么了?苏曼看着几个人和平日里总是精力充沛迥然相反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人唉声叹气地过了好一会儿,负责拍照的小刘才强打精神地说道:“其实也没啥,主要是小朱她对象是咱们县纺织厂工会的干事,本来俩人都说好今年年底准备结婚的,可谁都没想到,昨天她对象突然说要跟她分手……”   对于小朱和她对象的事,苏曼也有听说过,每次见面小朱说起她对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都从不作假,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俩是情投意合的情侣关系,可怎么突然就……   “唉,其实她对象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小刘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小朱她对象等年底的时候就够资格分房了,可谁想到这好好的纺织厂会闹出资金周转不开,要裁人的事情来,小朱她对象昨天被通知说被开除了。房子也没了,工作也没了……她对象可能也是不想耽误小朱才会主动提分手吧。”   随着小刘的深入解释,苏曼原本担忧中带着些许好奇的情绪,瞬间就变成了无数个感叹号的意外、震撼……和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兴奋!   厂子资金周转不开本身就是一个不算好的讯号,但一旦涉及到裁员,还是连工会干事都逃不过的裁员行为,尤其是对纺织厂这种公家厂子而言,资金链断了外加裁员,那四舍五入就等于是……想到自己暂时搁浅计划中另一关键的环节,苏曼觉得今天这顿饭吃的简直是太值了,不过是一顿饭的工夫,她就收获了这么重要的讯息,这可真是想瞌睡就送来枕头,巧了不是!   苏曼: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不,是感谢小朱!   此时此刻,苏曼满脑子都是如此利用这个消息实现利益最大化,面对小刘几个人眼巴巴的求助,她一心二用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公社的服装厂和县纺织厂也是有合作关系的,要说谁不想让纺织厂垮台的话,那除了小朱和她对象外,就是我们公社了。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力帮纺织厂想办法的。”   说着,苏曼露出了一个狼外婆似的笑容,问道:“不过你们也知道,我和纺织厂说是合作,但平时接触并不算多。所以……你们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小朱和她对象,让她对象跟我说说具体情况?”   “没问题!小朱她家就住在附近,我们等会儿就能过去!”小刘和其他几个人一口答应,并十分感动地说道,“苏主任,您可真是个好人!”   面对这几个人诚恳的感谢,显然抱有其他目的的苏曼神情不变地回答道:“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放假啦啦啦啦啦啦~感谢在2021-10-29 11:24:44~2021-10-29 20:3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在和小刘几个人简单吃了一顿饭后,苏曼就在他们的带领下,去到了小朱家里。   路上,苏曼看着小刘几个人和自己都是两手空空的样子,总觉得有点不好:“小刘,咱们直接这样过去,会不会有些太过冒昧?不如我们去供销社买点糕点糖果啥的再上门?小朱现在应该还是和她爸妈一起住的吧,不好空着手上门的。”   “不用的苏主任,我们几个和小朱都住在这附近,是从小一起长大到的朋友,不然也不会在毕业以后一起参加县宣传部的工作。小朱她爸妈和我爸妈都在皮鞋厂上班,礼拜六不休息的。”小刘几个人走在前面,回头说道,“再说了,苏主任您愿意过来帮忙我们就很感激了,咋能再让您花钱买东西呢!”   说着,小刘指着不远处的厂子家属院说道:“小朱和她对象赵爱军家都在这片住,这是属于皮鞋厂和纺织厂分配的家属楼,小朱家住在这栋,赵爱军家在那边,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苏曼看着眼前这一片极具时代特色的筒子楼,十分直观地感受到了这个年代有些过于喧嚣的“烟火气”,尤其是当苏曼站在距离筒子楼楼门口还有小一百米距离,却能听见筒子楼里面锅碗瓢盆,和不知道是哪户放假没事干打孩子的声音时,她突然就明白了为啥小朱她对象会在俩人本来早两年就能结婚的时候,硬生生将时间推到了今年他有资格分房的原因了。   ——娘家婆家都是这样狭仄的筒子楼,也都能给她们挤出一间屋来当新房,可年轻人需要空间啊!尤其是新婚小两口,在这样恨不得翻身都能听见响的房子里,别说爱情了,连亲情都得被淹没在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环境里。   小朱对象应该就是考虑到了这点,意识到他们还是得有个自己的窝才能好好生活的道理,所以才会推迟婚期吧。   正在苏曼以龟速朝着还没进去过就能知道里面绝对是拥挤狭仄的筒子楼内部前进的时候,小刘主动说道:“苏主任,我和芳芳带您先去小朱家,大周和小毛去赵爱军家把他叫过来,您看这样成吗?”   苏曼虽有些为自己不用去了这家再去那家而感到轻松,但问题是……她过来的目的不是真做个金牌调解师,给小朱解决感情问题,她的目的是通过小朱联系她对象赵爱军,和对方了解关于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好看看有没有可供自己钻空子的地方。   要是真像他们安排得那样做,不解决根本问题还硬要把俩人凑在一起,那场面绝对是会变成琼瑶大乱炖!   所以,这样贸然上门去找小朱,还硬把她对象也一起拉来的行为是绝对达不成自己最终目的的,一定得是先见一见赵爱军,把情况都了解清楚以后,再带他去找小朱。   “我倒是都可以,只是……”苏曼故作犹豫地说道,“只是咱们不知会小朱一声就过去,还不经允许就把赵同志也一起叫到她家里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我觉得还是应该先知会她一声,得到小朱的允许以后,咱们再去把赵同志找过来这样比较好。”   大概是因为小刘几个人和小朱的关系是从小到大都很铁的发小关系,而非单纯关系友好的同事,所以在苏曼委婉地表示他们这样做有些不够考虑到小朱的感受时,几个人都先是愣住了,随后才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打着“为你好”这个旗号所做出来的事情,是有多么的不够尊重、体谅小朱此时此刻感受的行为。   几个人默默地对视了彼此一眼,共同将决定权交给了苏曼,并向她求助道:“那苏主任您说,我们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更好地帮助小朱呢?”   苏曼心里满意这几个人的反应,面上却还故意思索了片刻后,才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赵爱军同志家里问问他关于纺织厂的情况?如果情况不算很棘手的话,我或许能够提供一些帮助。这样的话,他没准儿还能重新回去厂子上班,我们就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和小朱的问题了。”   听到这话,几个人豁然开朗,连声道:“苏主任,伟大的领导人教导我们说要像雷□□学习,您愿意帮助小朱、爱军的行为,正是响应了领导人的号召!是正确的!所以,我们都听苏主任您的!”   苏曼:“……”   终于知道你们几个是怎么进入宣传部的了。   真是头一次见到比我还能胡扯八吹的人。   ……   “咚咚咚——”   “来了!哪位?”   伴随着小刘不算客气的敲门声,赵爱军打开了门。   敲开门,只见过来开门的赵爱军双眼微微有些红肿,胡子拉碴的,整个人看着都颓废至极的样子,让见过对方平日光彩照人样子的小刘几个都险些没能认出这是赵爱军。   “爱军,你这是……”小刘几个人的话还没说完,赵爱军就同样意外又焦急地问道,“你们怎么过来了?是依依让你们过来的,还是她出了啥事?”   小朱因为出生在建军节,所以她大名叫朱七一,小名叫依依,只是这个小名连小刘几个发小都很少这样喊,一般都是喊她小朱,一般会这样喊她的人,除了她爸妈以外,也就只有赵爱军这个和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对象了。   “没,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小刘说着,往边上错了错,让出苏曼的身影,同赵爱军介绍道,“这位是麦秆公社的苏主任,也是一直和你们纺织厂有合作关系的麦田服装厂的厂长。”小刘看向苏曼,“苏主任,这就是小朱的对象,赵爱军。”   赵爱军虽没见过苏曼,但他知道麦田服装厂,也听说过关于“苏厂长”这个女厂长的一些传闻,只是他并明白小刘为啥会突然请这人过来。   “苏厂长您好,我是赵爱军。”   “赵同志您好,很高兴认识你。”   赵爱军尴尬地同苏曼点了点头后,拉过小刘低声问道:“你们找这位苏厂长过来做什么?我都已经被纺织厂辞退了,难不成你们是想给我介绍工作吗?”   “你可别做美梦了!”小刘十分不给面子地说道,“麦田服装厂如今的规模可是比你们纺织厂还大,哪儿是你想去就去的地方。”   “那你们喊这位苏厂长过来是要做什么?我又不认识她!”   “这不是我们在知道了你和小朱的事情以后,觉得苏主任的服装厂和纺织厂有合作,就特意请苏主任去国营饭店吃饭,想让她帮忙想想办法。这不,苏主任在听我们说完以后,就说过来看看你,了解一下纺织厂如今的情况,看看能不能帮忙解决纺织厂眼下的困境,让你重新回去上班。”小刘说着,拍了拍赵爱军的肩膀,转身就和其他几个人招呼着苏曼进了赵爱军的家里,大剌剌地说出了她们这趟过来的目的。   赵爱军一听这话,十分难堪地说道:“你只看我都被开除就应该清楚,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不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就算是麦田服装厂的厂长也不一定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苏曼在这个时候突然回头看向赵爱军,打断了他的话,“反正你现在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尝试一下也不会失去什么,又为什么一上来就拒绝别人的好意,不愿意尝试呢?”   “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如今处境的赵爱军有心想反驳苏曼,却在听到她的话后,沉默了下来。   苏曼:“我以为你在失去了工作和分房资格以后,主动和小朱提分手是另一种不想耽误她所表现出来的担当,而不是像你刚刚表现出来的那样,只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摔倒了就不知道怎么爬起来!”   面对苏曼审视的目光,赵爱军有些不自在,但他又说不出指责的话。   因为最开始将私事袒露给小刘几个向来和自己、小朱关系都很好的人,并向他们寻求帮助的人是自己,所以他们今天特意找苏曼来,也是想要帮他,反倒是他自己,总是抹不开脸面,整个人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是个连尝试都不愿意尝试,就直接出言否定的……   一个实在是……   实在是没出息的人。   看着对方被自己说得一脸羞愧的样子,苏曼这才露出一个“你还算有救”的神情,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对着赵爱军晃了晃道,“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打理自己,换身干净衣服,把脸洗干净,再把头发梳利落点,把胡子刮干净了以后,你再回来和我对话。”   苏曼:“现在!马上!行动起来!”   赵爱军:“!!!”   ……   十分钟后。   赵爱军像只洗干净以后就坐等待宰的羔羊一样,无助地坐在了苏曼对面,等待着对方“另一只靴子”的落地声。   然而事实上,他这样视死如归的做派实属没必要。   在苏曼眼里,他并非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只已经蓄满了羊毛的绵羊。   苏曼:薅呀薅呀薅羊毛呀!   看着赵爱军忐忑的样子,苏曼默默翻开了她的笔记本,拿起她灌满了钢笔水的钢笔,问道:“纺织厂这次一共开除了多少个工人?都是什么岗位的?开除你的理由是什么,和开除其他人的理由都是同一个吗?你们这批被开除的工人是第一批还是最后一批?开除你们以后厂子现在还剩多少人,都是负责什么岗位的……”   在苏曼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中,赵爱军觉得自己又像是在光天化日里被人拔光了衣服,被迫裸奔的人,又像是一个没经过严刑逼供就直接交代一切的叛徒。   可以说,在关于纺织厂的问题上,他是被苏曼问了个底儿掉。   不光是苏曼问出来的那些问题,连王厂长其实是个“妻管严”,工会主席是个汗脚却总爱在办公室里脱鞋的事情他都一点不保留地说出来了……   看着苏曼手里不久前还是空白的,如今已经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笔记本,赵爱军只觉得自己可能再没有能回到纺织厂工作的机会了,不被全厂通缉都算好的。   试图进行一下象征性自我抢救的赵爱军问:“苏、苏厂长,我刚说的那些话,您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吧?还有,您问我这么多关于纺织厂的事情,是想要做什么?”   “放心,我的笔记本只有我自己能看,其他人怎么翻也不会翻阅到这一页的。”苏曼说着,将写满关于纺织厂情况的笔记本收回包里,至于赵爱国的另一个问题,她没有直接回答,只认真说道,“我想做什么这一点等我做完以后赵同志你就能知道了,但我可以保证的一点就是,我不是一个坏人,也不会做坏事。不光如此,只要你能耐心等待,继续保持现在的状态,我还能让你重回厂子工作。”   “可是……”   赵爱军有心追问,但苏曼已经起身准别离开了。   离开前,苏曼对赵爱军和小刘几个人说道:“小朱那里我就不过去了,我想她现在更需要的,一定是想要感受到来自朋友们的真诚关爱,和看到对象重振旗鼓的抖擞姿态。所以,相处的空间留给你们,我去处理纺织厂的事情,争取在今年春节到来以前,让赵同志你,和小朱同志结上婚。”   赵爱军&小刘几个人:“!!!”   苏主任(厂长)真的也,太靠谱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就先不固定时间了,每天晚上十二点以前,写完我就发出来,希望大家可以见谅。11月的话,我希望能够达成全勤的目标,也希望我能在11月完结这本书_(:з」∠)_如果没做到的话,那我就等到12月的时候再说一遍~   ------   说起来,大家双十一都买啥了?感觉双十一的活动是一年比一年难搞,套路太多了,尤其是当当网的书也不如早几年划算了_(:з」∠)_   ------   外出一定要戴口罩啊朋友们,都要保护好自己! 第104章   在忙碌了一天以后,苏曼拎着从国营饭店打包回来的饭菜回了家。   同赵桂枝、苏刚山和林芳三个人一起度过了愉快的一顿晚餐后,苏曼回到了房间,开始整理起她今天从赵爱军那里得到的资料。   根据赵爱军夹带私货,每回答一个问题都会带有极大牢骚与苦闷的说法,苏曼也多少也能理解这位赵爱军同志为啥会在丢了工作也没了分配楼房资格以后,会萎靡不振到主动和小朱提分手。   这感觉就跟在未来社会中,赵爱军同志终于在比高考还费劲的公务员考试中成功上岸,还攒够了钱能够贷款买房,说着就能抱得美娇娘的时候,突然被通知他体检不合格上不了岸了,贷款买房开发商卷钱跑了一样,哪怕小朱愿意跟他同甘苦,大不了重头再来,但心气儿没了,人也就垮了,咋说咋劝也都做不来看成败人生豪迈的事儿了。   纺织厂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等于是开了不合格条子的医院,和卷钱跑了只留下烂尾楼的开发商。   苏曼看着笔记本,自言自语道:“纺织厂原本是400人的厂子,在这次的裁员中,厂委和工会还有后勤部的人是第一批被开除的工人,一共是50人,也就说,现在厂里还有350人,但按赵爱军说的,纺织厂在辞退他们以前还聘请了一批新的技术工人,据说辞退他们就只是因为这群新工人的到来,使得厂子的编制不够了,所以才会……”   按照赵爱军所说的内容,纺织厂裁员的举动看似是为了响应县里的要求减少编制数量所做出来的无奈之举,而和厂子本身经营没有任何问题。   但作为已经在纺织厂工作有好几年,且还是在工会工作的人,赵爱军是有在被开除前,察觉到来自领导层们的躁动。   “虽然我是在工会工作,也不懂看账本这些事,但我和我们厂财会室的会计蔡东方关系一直都很好,我平时中午都和他一块去食堂拼桌吃饭。可在我被辞退前一周,我和往常一样在食堂门口等他一块打饭,可他没来,我就去财会室找他……”   在被苏曼问到“被开除前有没有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听到任何风声”的问题时,赵爱军认真说着自己当时听到的内容:“才刚走到财会室门口,我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了厂长和我们工会主席的声音。隔着门,我听得不太清楚,但能肯定他们说话时的语气很冲,听上去像是在吵架。我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被误会,就没敢继续听下去。本来我那时候是想等之后谈谈小蔡的口风,可对方之后对我的态度就有些躲闪,还总是说些最近县里又有哪个厂子招工的话,我当时没在意,可如今再一想,可能小蔡他当时也在办公室,知道了厂里要辞退工人的事情,所以才……”   回想着赵爱军的话,苏曼对于纺织厂如今的情况也有了一定的掌握,至于才能以绝对的优势,和具备一定体面的过程,将纺织厂纳为己用的办法……   正在苏曼凸好了“阴谋家”的造型,准备将自己刚刚想到的无数个“杀人”于无形的吞并计划整理出来的时候,赵桂枝站在她房间外,催促道:“曼啊,已经快十点了,奶刚给你把水烧好了,你赶紧出来洗漱洗漱就睡觉吧!有啥事儿都明天再忙活,早点睡比啥都重要!”   苏曼:“……”   今天的我还是早睡早起的乖宝宝一个。   至于阴谋家啥的,还是明天再去当吧!   “小曼?”迟迟没能得到苏曼回答的赵桂枝有些担心孙女会不会在伏案工作时睡着了,却又有些犹豫自己如果直接进屋的话,会让孙女觉得没有自由的空间。   正犹豫着呢,赵桂枝就听见屋里传来苏曼的一声:“奶我知道了,我这边马上就写完,这就去洗脸刷牙!”   苏曼说着,快速在本子上面写上了“蔡东方”这个名字,并在上面打了一个星字号,以提醒自己这是个待薅的“羊毛”备选。   蔡东方:阿嚏——   啷个在念叨我?   ……   在这个年代,工人的地位就相当于后世公务员这样的存在,都是一样有编制的,也是一样僧多粥少,人人削尖脑袋都想要考上的铁饭碗。   每个厂子的编制人数都是有限制的,需要经过当地政府审批,确定其申请是否符合规定要求,避免出现“占着茅坑不拉屎”这种光领工资不干活的行为。   只是这样的政策,在相比较未来的发达而言,可以说是经济发展极为落后,工厂、编制和工人阶级的队伍全都十分受限制的年代而言,限制本身就等于是在催促厂子内部产生两极分化的情况。   ——现有经济、技术不足以支撑太多厂子的建设和工人编制的开放,而现有厂子的工人编制也都基本处于饱和状态,几乎不会面向社会进行招工。   一个萝卜顶一个坑。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除非是有像麦秆公社这样的新厂子建立,能够提供更多岗位给社会。不然的话,厂子里基本上已经顶好了萝卜坑的,那些能一路干到退休年龄,并且等到新政策下来以后,还能再将这份工作给子女的工人,根本不会有年轻人的位置。   而这样,因制度要求而过于瓷实的“铁饭碗”,就等于是给这些有编制的工人们一块可以消极怠工的“免死金牌”,极容易造成厂子内部的内耗,从内部开始瓦解,开始四分五裂。   就像是现在普遍存在于各公社、大队,因集体所有制而造成的社员们消极怠工的现象,和将会在未来进行的种种改革,都恰恰说明了这种制度的理想化。   像是县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其实就是不懂得经营,又不断继续“内耗”所造成的结果。   一直以来,县纺织厂就对越发盛行的“的确良”布料具有一定的野心,对早自己一步吃到螃蟹的市纺织厂如今借助“的确良”布料赚得盆满钵满的情况也十分眼红,只是碍于厂子之前资金紧张,没能力购进新机器,才暂时搁浅了野心与计划。   但随着“的确良”布料在各大城市越发受到追捧的消息传来后,县纺织厂的领导班子是越发焦急,生怕他们会因资金情况而失去最好的投资机会,更怕棉布料子会被市场彻底淘汰。   在几番犹豫中,县纺织厂还是投入了几乎全部的流动资金,引进了新的生产线、价值不菲的生产机器,以保证自己不会被市场抛弃。   为了更好,也更快速地投入生产,纺织厂还特意向县里申请了新的编制岗位,聘请了一批技术工人专门负责“的确良”布料生产线的生产。   在准备期间,棉布料的盈利已经不足以支撑纺织厂已经超过四百工人,外加源源不断被投入生产的“的确良”布料的原料等耗费。   为此,他们只能卖了一台机器以维持厂子的正常运转,但这也只能说是杯水车薪。   而这,也是纺织厂假借编制名额有限而开始裁员的真正理由。   ——他们已经举步维艰,说着就要黔驴技穷了。   纺织厂现在唯一能够翻身的希望,就是这批已经生产出来的“的确良”布料。   只要能把这些布料卖出去,那么他们就不光能够解决眼前的困境,还能让厂子更上一层楼!   ……   第二天。   一觉睡醒后,正准备回公社安排一些事情的苏曼还没等出门,就先等来了和昨天判若两人,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的赵爱军主动找上门。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苏曼审视地看着不请自来的赵爱军,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没有忙着去和小朱重归于好,反而会在这时候过来找自己。   “是依依告诉我的。”赵爱军连忙解释道,“我昨天和她好好谈了谈,已经和好了。她听说是苏厂长您帮的忙,就特意让我过来感谢您。”说着,他晃了晃手里拎着的点心盒子,“这是依依让我买的,说是之前在您办公室里看到过这个点心。本来我俩是要一起过来的,但宣传部那边临时有事……所以,就我过来了。”   听到对方的解释,苏曼这才稍稍放心,说道:“你和小朱能和好,还是因为你们对彼此有感情,和我没有关系,所以也用不着感谢我。至于你工作的事情,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你现在就送谢礼,实在是有些早了。”   “其实我这趟过来不光是代表我和依依两个人对您的感谢,主要还是……”赵爱军这趟过来是要和苏曼分享纺织厂通知他们的一个消息……   “卖不掉的。”苏曼在听赵爱军说完纺织厂通知的什么,只要他们这批被开除的工人能够分摊一定数量的“的确良”布料,把它卖出去,就能够重新回厂子上班的消息以后,直接打破了对方的白日大梦。   “为什么卖不掉?”赵爱军诧异中带着些许不满与怀疑地说道,“苏厂长你应该知道现在市面上‘的确良’这种布料有多受追捧的吧?省城的人可都是以能穿上这样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感到自豪哩!这可是身份的象征!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   对比赵爱军的激动,苏曼十分平静又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这布料像你说得那样,根本不愁卖出去的话,那为什么你们纺织厂还会找你们这群已经被开除的工人帮忙呢?这么好卖的布料完全不需要吆喝就肯定能卖出去吧,为什么要把到手的利润交到已经踢出工人队伍的你们的手上呢?”   “……那,那是厂子体恤我们,想要给我们一个重新回厂子上班的机会!”赵爱军梗着脖子,不愿意承认苏曼的想法。   “是啊是啊,你们厂领导可真善良,非得先把你们全都开除以后再给你们安排新的机会。”苏曼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最嘲讽的话,并在说话的时候起身,一副不愿意和赵爱军继续说下去,怕会被传染变傻的样子,推着自行车准备离开了。   赵爱军被苏曼的话说得有些不安,原本还为自己有可能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重回厂子而感到兴奋的心情也渐渐冷却了下来。   他想要追问苏曼为什么那么笃定他们厂的布料会卖不出去,明明这种布料在省城很火爆,连县里的商店都有进货销售,怎么可能会像她说得那样。   可想到自己刚刚好似耀武扬威一般和苏曼说话的态度,赵爱军又有些不敢喊住这个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又比自己年纪还小了好几岁,却已经是一厂之主的女同志。   要不,回去把这事儿和依依还有小刘他们说说,问问他们的意见?   依依和小刘他们都和这个苏厂长看起来挺熟的,或许能让他们旁敲侧击一下。   正想着呢,原本已经推着车朝巷口走去的苏曼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几步远外,还楞在原地的赵爱军说道:“对了赵爱军同志,我刚忘了问你——”   “你现在应该是属于纺织厂的待定编制吧?如果是的话,你一定可以联系到纺织厂的王厂长,对吗?”   赵爱军不知道苏曼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苏曼的问题。   “那很好。”得到满意回答的苏曼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要知道,县纺织厂动用的那批资金里,一大部分的钱都是来自麦秆公社的麦田服装厂。   而这些钱,都是苏曼在麦田服装厂不断以后扩大,向县城以外的地方开始了地毯式铺货所收获的成果。   在不断提高了成衣销售量的同时,服装厂对原材料,也就是纺织厂棉布的需求自然也增加了不少,一笔笔订单的涌入,本应该是纺织厂稳打稳扎的基础,却在领导们的贪心与盲目中,成为了压垮这个厂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样的结果并非是苏曼想要的,却又阴差阳错的,促使、帮助了她计划的更好实施。   那么,机会都已经摆在眼前了,怎么能任由它溜走呢。   苏曼在心里将整个计划都顺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以后,她缓缓开口,对赵爱军说道:“既然赵同志你能够联系到王厂长,那么倒也省得我再去一趟了。”   赵爱军:“?”   苏曼道:“请你转告王厂长,我们麦田服装厂会在近日和贵厂结束合作关系,不再从你们厂进货了。”   说完,苏曼噙着笑意,十分残酷地说道:“我想,赵同志你一定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赵爱军十分震惊,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了!   他语无伦次问道:“可是……这……这是为什么呢?!”   “嗯……”苏曼沉吟片刻,十分恶劣地回答道,“因为我是厂长,所以我不想继续合作了就能不继续合作,就像是你们王厂长搁置了棉布生产,将全部精力都放在‘的确良’布料上一样。”   “可你不能……”   “我能。”   苏曼严肃地说道:“是你们厂先不珍惜我们的订单,只一心生产其他布料而一味拖延交货时间不是吗?别告诉我你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赵爱军躲闪道:“可那次的事情我们已经道歉了,事后也给了你们许多瑕疵布作为补偿不是吗?再说‘的确良’布料是当下市场的大趋势,我们纺织厂要是能够生产出这种料子,那么在和你们服装厂的合作中不也是能……”   “所以,道不同不相为谋。”苏曼直接说道,“赵同志你不需要说服我,因为这就像我说服不了你一样,我们都没必须要将时间浪费在这里。你只要替我转达我的想法给王厂长就可以了。”   说完,苏曼直接上了自行车,骑车离开了巷子。   作者有话要说:   1号这更放在零点发出来,2号白天还会有一更。   之后我会尽可能以这样的频率保持一天两更,只是时间上不太确定,写完就会发出来,我争取以这样的方式争取能日更九千字……但愿我能做到orz 第105章 (捉虫)   看着苏曼挥一挥手,不带半点云彩离开的别硬,赵爱军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着。   对于苏曼所说的,促使她决定结束和他们纺织厂继续合作的原因,也就是她刚刚提到的交货延误的事情,赵爱军作为曾经厂工会的人,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那个时候全厂都在调配人员去新的车间,全心全意地忙活着“的确良”布料的生活工作,以至于棉布料的生产有所延迟,造成了当时他们没能如约完成订单,将原本应该在月初就交付的,来自麦田服装厂的订单一直延误到了月中才完成。   但当时真的是属于特殊情况,不光是因为他们厂在忙着“的确良”布料的生产,还有仅剩下的那台机器出了故障所造成的的原因,在交货的时候,他们厂还特意联系了苏曼解释了这个情况,对方当时明明是表示了理解的,为什么又在时隔这么久以后,旧事重提,还直接说要结束合作呢?   赵爱军有心想要追上去,但奈何人只有两条腿,奔跑起来的速度是怎么也追赶上有两个轱辘外加两条腿作为动力的自行车的。   所以,哪怕赵爱军有心想要追赶上苏曼,和她好好谈一谈关于她刚刚突然要自己转达给王厂长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作数,也只能无奈地目送着她骑车离去,只留自己一个人站在风中凌乱着。   看着苏曼已经消失在巷子口尽头的身影,赵爱军想到她离开前和自己说的,要他转达的结束合作的消息,是真的想要当自己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没见过苏曼,也没有听过她刚刚说的话。   这不光是因为赵爱军不想要在帮她转达这样一个对纺织厂而言绝对是不好消息后,被领导迁怒,更是因为他已经在对象和小刘几个人口中清楚了这位苏厂长的能力,知道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流之辈。   知道了她的厉害之处,赵爱军自然也是不免对她刚刚那样笃定说纺织厂那批“的确良”布料卖不出去,纺织厂如今情况已经黔驴技穷的话而有所在意。   “依依,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已经因苏曼的话而纠结了一整个上午的赵爱军,在对象忙完工作找他共进午餐的时候,将上午的事情讲述了一遍,试图从心爱的人那里得到一个中肯的建议与帮助。   在听完赵爱军描述的过程与对话以后,小朱没有半点犹豫地说道:“大军你要是问我怎么办的话,那我肯定是毫不犹豫听苏主任的话,而不是去听纺织厂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建议,更不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出钱购买一定量的料子去自行销售,以此来换回厂的敲门砖。”   “可是……”想到纺织厂那边昨天联系自己,说能让他重新回厂工作,并给他分房资格的,这满是诱惑力的条件,赵爱军多少是有些迟疑。   小朱见此,又说道:“哎呀,我知道你还在耿耿于怀能分房的事情,但你说你们厂这回开除了五十人,你问了其他几个人都说许诺了分房的事情,这不就是在给你们画大饼嘛!要是说那些布料不用咱掏钱先买回来的话,我也就不阻止你了,但你们厂竟然还说要你们先掏钱把料子买下来才行,万一要是卖不出去的话,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当苦力了!”   “但那可是‘的确良’的布料啊。”赵爱军仍有些不甘心,“依依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省城里可流行这种料子的衣服了。怎么可能像苏厂长说的那样卖不出去呢。”   “你也说了那是省城。”小朱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觉得苏主任说的没错,这布料就是很难卖,因为它的价格要比棉布料和棉布成衣贵很多。咱们县里肯定是比公社富裕,但也仅仅只是这样,根本没法和省城比。别说别人了,就是我,就是我爸我妈和你爸你妈,你问问他们,都愿不愿意花钱买这种料子?”   赵爱军被说得无言以对,整个人都沉默又萎靡了起来。   “的确良”布料现在的确流行,也的确比棉布料要结实耐穿,可就小朱说得那样,这布料也的确是要比棉布料贵上不少钱。哪怕它再好看,再耐穿,也还是会让大部分都极为务实的人望而退步。   想明白这点以后,赵爱军跟个淋了雨的鹌鹑似的,认同了小朱的观点,并在保证自己不会违背她的想法私下行动以后,算是把这个话题掀过去了。   赵爱军:“那,苏厂长让我转达的那个消息呢,我要现在去纺织厂告诉王厂长他们吗?”   小朱:“还是告诉他们一声吧。虽然你不去说的话,他们早晚也会知道,但我猜你一定做不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还不如早点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们厂长,也让厂里的人能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赵爱军不明白。   小朱认真道:“是啊,做好准备。因为以我对苏主任的了解,她不是个任性的人。所以,她说要结束合作的这个决定肯定另有深意。”   赵爱军:“???”   看着自家对象震惊又茫然的样子,小朱真是有些无奈了。   别看小朱同志在宣传部工作的时候总和小刘那几个人似的,给人一种不着调的感觉。但实际上,能在没有任何关系的情况下,在高中毕业以后直接进入宣传部工作,就足够说明小朱没有她表现得那么不靠谱,人小姑娘心里头的成算可多着呢。   从昨天赵爱军这个犟驴一样的人主动上门和自己道歉以后,小朱就在他的描述中,和小刘几个朋友的补充中,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多少也清楚苏曼所说的要帮他们的事,纯属是捎带脚的。   至于苏曼真正的目的……   小朱只能察觉到苏曼这样做肯定是想干点啥,但仍受环境限制而具有一定保守想法的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也不敢想象苏曼这样做是为了吞并县纺织厂这个“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老牌厂子。   ——不管苏曼表现得有多么优秀,服装厂如今发展得多么迅猛,小朱,包括赵爱军和小刘几个人也绝对想不到苏曼会有“以卵击石”的勇气,更不觉得她有吞并县城的厂子的资本。   但就算猜不出真实目的,也还是得先做好心理准备。   小朱认真叮嘱道:“大军你最好劝你们王厂长主动联系一下苏主任,确定一下她到底是想干啥,早做准备也好有备无患。”   “可是,这真的至于吗?”赵爱军承认,麦田服装厂的订单对他们厂而言是很重要,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们好好的一个纺织厂失去了这笔订单就会完蛋。要知道,他们可是已经引进了新的生产线,就算是县里头铺展不开新业务,省城不也是块可发展的大市场嘛!   “甭管至不至于,你还是赶紧去厂里通知这事吧。”小朱深知自家对象的固执程度,也知道他这样的性格,肯定放不下厂子的责任感,也不想说服或是阻止他的行为,只说道,“但是你可得跟我保证,只通知消息别乱说话!你们厂领导吃过的盐比你走过路还多,根本不需要你提供建议,你要是给乱出主意的话,反而会影响他们的判断。”   虽然赵爱军心里仍觉得苏曼要结束合作的这个消息最多只会给厂子造成一时的困扰,根本不会产生太多问题,甚至他还反过来觉得苏曼这个决定会让她们那个公社服装厂因缺少原材料而陷入到困境里,但面对小朱的再三叮咛,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做多余的事情,通知完厂长以后就回来。   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之后的到访会引起厂子轩然大波的赵爱军准备出发去纺织厂了。   而与此同时,苏曼也已经回到了麦秆公社,敲响了田庆丰办公室的门。   田庆丰&王厂长:危险!危险!危险!   ……   对于吞并纺织厂这件事,苏曼之前是真没想过这事儿,不说和纺织厂的合作一直都还算愉快,对方在布料提供方面也都没有耍过心眼提过价,就说她手头上的这几个厂子,那每天也都是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活的,她根本腾出手来吞并一个经营还算不错的厂子,还不如继续维持好合作关系,等真正成为纺织厂的第一大客户以后,那这厂子四舍五入也就等于是她们的了,根本不需要费功夫。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本来纺织厂在她们麦田服装厂大批量的订单中,已经渐渐恢复了从前还没有受到“的确良”布料打击的兴旺状态,只要他们能踏踏实实地专注棉布料子的生产工作,愿意跟随她们麦田服装厂的脚步共同前进,那根本不需要太久的时间,附近县城、公社和大队的市场就都能被他们拿下,这不比花钱费功夫研究生产那在未来也还是会被淘汰的“的确良”布料轻松。   但偏偏纺织厂在该努力的时候不努力,不该努力能躺赢的时候瞎努力!   在之前因为纺织厂交货延迟而耽误了不少笔订单的事情发生以后,一直忙碌于公社整体发展的苏曼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这点上面的疏漏。   ——她怎么能不把至关重要的原材料生产的工作攥在自己手里,而是将自己和厂子置于任人宰割的位置上呢?   一想起这个,苏曼就是满肚子的抱怨:“我要是早知道纺织厂这群领导一有了钱就开始瞎折腾的话,还不如趁着他们没有把流动资金都花光了,把那些机器都买到位以前就直接动手呢!虽说那样做的话多少有些麻烦,但也比他们现在自己折腾出来的结果要强,起码能把流动资金保住!”   被迫听苏曼发牢骚的田庆丰:“……所以,小苏你是早在和纺织厂合作的时候,就想过要吞并他们了?”   “倒也没有那么早,毕竟那时候咱们服装厂都才刚是起步阶段,我那时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说实话,开始和纺织厂谈合作的时候,真的是吞并纺织厂的最佳时间点,只可惜……”苏曼摆了摆手,认真解释着自己是从啥时候开始觊觎起县纺织厂的事情,全然没觉得自己竟然妄图以公社力量吞并县工厂有啥问题,甚至还为自己没能把握住最佳时机而感到十分惋惜。   田庆丰:“……”   倒也不必这么惋惜。   苏曼没有在意田庆丰的诧异,只说道:“眼下,是咱们服装厂吞并县纺织厂的又一个最佳时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今天特意回来这趟,就是为了和您确定这件事情。”   “对于这件事情,小苏你有多少把握?”田庆丰有些迟疑,“根据你说的情况,县纺织厂现如今已经生产出了城里人都穿的新式料子,他们很有可能以此翻身。我怕咱们吞并不成,反而容易结仇。”   和田庆丰共事这么久,苏曼自然能听出对方话里已经妥协的意思,对他话里仍保有的迟疑态度,直接肯定回答道:“我不敢说绝对的话,但以目前我掌握的讯息来看,他们厂的新料子可以说是彻底砸在了手里,这时候咱们厂再跟着掐断了和他们的合作……”   在听到苏曼说要结束和纺织厂的合作时,田庆丰就知道,苏曼这是要动真格的了,可……   “可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容易落人口实,说咱们落井下石?”   “怎么会!是纺织厂先失信在先,我们这顶多属于事后找补。”   苏曼开始睁眼说瞎话:“他们厂现在啥情况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咱们就是和纺织厂有过合作的合作对象,而已!咱们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厂现在就要完蛋了呢,尤其是咱们还在公社,离那么老远,又没有顺风耳,咋可能嘛。至于落井下石我也并不认同,这明明是咱们在救场。书记您说,纺织厂要是真倒闭的话,那几百个工人都咋办?咱们县政府的年终效益又该咋办?”   “是啊。”田庆丰顺着苏曼的话发愁了起来,“纺织厂要是真的倒闭的话,咱们县可就又少了一个公家厂子,这可咋办啊!”   “所以啊,我们吞并纺织厂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他们,也帮助县里。”苏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纺织厂做错了发展的方向,我们现在就是要帮他们及时止损,争取把影响降到最小。”   虽然但是。   田庆丰问:“可是他们厂现在的情况真的有那么糟糕吗?我也听说过那种叫‘的确良’的布料,它现在在省城倒是真的挺火的。”   一说起这个话题,苏曼是真的想不明白。   不明白大伙儿,也就是纺织厂的领导、工人们,被辞退的赵爱军,还有田庆丰他们为啥全都会对“的确良”布料这么有自信,全都相信这种布料会不愁卖。   一直以来,苏曼对“的确良”这种布料的不看好,并非是因为她是拥有“上帝视角”,知道这种布料会随着后期材质方面的缺点曝光而渐渐没落在八十年代初期的结局,更是因为在这种布料最火爆的当下,它的稀缺的确会引起人们的追捧,可相比较朴素的棉布料,它终究是有些和这个年代格格不入,是注定无法成为主流的。   苏曼认真道:“我承认,现在省城包括其他各大城市都十分流行这款布料,尤其是不少工人阶层,都会以自己能够拥有这样布料做成的衣服而感到骄傲。还有不少爱漂亮的小姑娘和小伙子们,也全都是十分追捧它。所以,不少纺织厂和服装厂都开始引进生产线搞生产,打算从中分一杯羹,全都开始生产起这种布料,都是想赚钱。”   “但是——”   苏曼顿了顿,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但是当稀少的东西开始受到人们疯狂的追捧时,它就会随着人们的逐利心理而变成了平凡。因为谁都想要通过这份稀有去获取更多的利益,跟风开始打造‘稀有’。一旦商家开始跟风逐利,那么市场就会跟着一起进入到饱和阶段。然后,稀少的东西就会成为烂大街的东西。尤其是像‘的确良’这种成本就高的料子,就算是烂大街,价格也还是降不下来,在这样的情况下,它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随着发展而退出市场。”   在故意用不够通俗的言语解释了一通后,苏曼又极为简略地总结道:“物以稀为贵。现在‘的确良’这种布料已经占据了大城市的服装市场,且都被大型服装厂和纺织厂所掌握在手里,咱们县纺织厂如果是在这种布料才刚上市的时候就将这份野心表现出来,那他们百分百能够如想象中那样一飞冲天,但他们没有。想吃又怕烫的结果,就是毛手毛脚的把锅掀翻了,饭没了,人也逃不过挨烫。”   当然了,在苏曼看来,如果纺织厂能够有像自己培养出来的那样优秀的业务员,有破釜沉舟和省城现有资本力量搏一搏的胆量,或是有壮士断腕的勇气,能够及时止损,将那批“的确良”布料转手,只求保本不求盈利的话,他们或许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多一些重振旗鼓再扬帆起航的机会。   但显然,一心只想要吞并纺织厂的苏曼并不会突发奇想地做慈善,告诉他们该如何力挽狂澜。她巴不得他们自乱阵脚呢。   更别说,只看他们如今宛如无头苍蝇一样,六神无主到只想到去找赵爱军这些已经被开除的倒霉蛋工人,让他们来分担压力的行为就能知道,他们彻底没救了。   而同样产生了这样想法,还有听完了苏曼的说明,对如今市场需求也有了一定了解的田庆丰。   “希望纺织厂没有一口气生产太多布料出来吧。”彻底被苏曼改变了最初想法的田庆丰半是唏嘘半是心虚地说道,“毕竟是咱们想吞并的厂子,负担太大可不行。”   田庆丰这话一说出口,苏曼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达成了初步共识以后,苏曼也有心思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掩盖一下他们实际上就是落井下石的行为:“吞并纺织厂的确是我的最终目的,但作为基层干部的一员,我也是有责任、有义务,应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帮助纺织厂和那里几百号有家有业的工人。至于为什么选择吞并这种方式……只能说,这是个能达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最佳方式。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苏曼:“是不是,书记?”   田庆丰:“……”   在苏曼的注视下,田庆丰沉默了很久,久到这时间都够他在心里跟纺织厂的领导说一百遍“对不起”的话以后,他才昧着良心地说道:“是啊,都是为了更好的发展。”   于是,一个本应该蓄谋已久的吞并计划,就这样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里,被苏曼三言两语的说服下,给彻底敲定了。   暂且还没有得到结束订单消息的纺织厂的领导们永远都想不到,造成他们厂被一个小小公社服装厂吞并的原因不仅仅是经营不善,而是从始至终都没有被他们当回事的,那一次误工晚交了订单的小小导火索。   当然了,让他们最后的结果并非是倒闭而是被吞并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苏曼。   因为她想要吞并厂子。   所以厂子就被吞并了。   纺织厂领导们:别问,问就是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吞并纺织厂进度……30%……60%……loading……感谢在2021-11-01 22:47:29~2021-11-03 20:0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帕克没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所谓,破船还有三千钉。   别看苏曼说得挺带劲,但纺织厂作为县里一直扶持,也在县里发展了十多年的老厂,光凭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想要给它吞并了,可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是在纺织厂在没了自己这单合同以后,却还攥着各大商店、供销社的销售渠道,被他们误会麦田服装厂是在落井下石没关系,但如果被他们知道了自己想要吞并的想法,那么以他们叱咤花阳县服装纺织业市场多年的经验,肯定是会反应过来,及时做出应对手段的。   显然,田庆丰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小苏,咱们这样贸然和他们结束合作的行为,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和警惕?”   “放心吧书记,我可没有自投罗网的爱好。”苏曼拿着笔边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边说道,“书记,您对咱们厂和我也太自信了吧?人家到底是县城里的厂子,哪怕咱们每季度都会从她们那里订购大批布料,但也无法改变咱们厂‘泥腿子’的出身,他们想不到咱们敢这样做。”   田庆丰默然道:“小苏,看起来你对你提出来的吞并计划很有自觉性,还真知道这是一般人都不敢干的事儿啊……”   “嗐,其实这主要得先感谢县纺织厂愿意给我一个实现吞并计划的机会。”苏曼十分欠扁地耸了耸肩,“不然的话,这吞并计划还真是有点不好进行呢。”   田庆丰:“……”   是够欠扁的。   看着苏曼一副“得志便猖狂”的样子,田庆丰觉得要是自己是纺织厂的领导,是一定会被气到牙根痒痒,手心也痒痒的程度。   如果让他们知道厂子的结局是被苏曼创办的服装厂吞并的话,他们肯定会在最开始,苏曼顶着人畜无害的长相主动上门和他们求订单合作的时候,就果断拒绝,并将张无忌他妈说的话写进工厂手册里。   ——越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但很可惜,人生啥果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非要形容的话,这种“引狼入室”“自己挖坑自己跳”的感觉就像是……   像是此刻纺织厂的领导办公室里,每个人阴云密布的心情一样,是怎么想也想不开。   ……   才几个月不见,发际线就又往后退了不止一两厘米的王厂长在听完赵爱军的汇报后,立刻找来了厂里其他的领导,让他们过来一起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都说说怎么办吧。”他看着这群平日里总对自己工作指手画脚的领导层们,冷笑着问道,“现在麦田服装厂秋后算账,对之前咱们误工的事情有所芥蒂,决定要和咱们结束合作关系了,可在现在这个阶段中,咱们厂一旦少了这笔每季度都能带给咱们厂几千,甚至大几千收入的棉布订单,棉布的生产就得进入半停工状态了!”   “停工就停工吧。”从一开始就是工厂改.革激进派的领导甲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是个小服装厂的订单,没有就没有,哪有老王你说得那么严重。要我说,这个小厂子肯定是听说咱们厂引进了新的生产线,根本是想要跟咱们分一杯羹,故意借着订单来要挟咱们!”   王厂长的确也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说话这人向来爱和他别苗头,他自然不能顺着对方的意思往下说,只一脸严肃道:“可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极力发展的‘的确良’布料的市场迟迟没有打开,再这样下去,咱们连工人们的工资都要发不出来了!”   领导甲试图辩解:“怎么可能连工资都发不出……‘的确良’布料是绝对不愁卖的,市场没有打开的问题,你应该去问厂业务员才对。咱们今天聚在一起讨论的,不是麦田服装厂的事情嘛!”   “是啊,说了半天说得不就是服装厂订单的事嘛。”王厂长怒极反笑道,“在这个时候我们任由和麦田服装厂的订单草草结束当然是可以,但棉布生产要是跟着进入半停工状态的话,负责棉布车间的工人怎么办?‘的确良’布料卖不出去的后果谁来承担?全厂几百个工人的工资发不出来又该谁去负责?”   王厂长难得咄咄逼人地说道:“你们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要等到最后让我这个说什么都不算的厂长来背锅,还是你们现在是在默认愿意负责?”   一直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的众人:“……”   纺织厂虽然一直都是花阳县的老牌国营厂子,但厂内的领导层却早在文.革刚开始时,各工厂的工人们开始跟着一起“闹革.命”罢工的时候而跟着重新洗牌。   如今在厂子里担任着各个关键位置的领导们,有一半都是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的“革.命派”上位,只有王厂长是从技术过硬的普通工人被推举上位的。   哦对了,还有工会主席。   他也是厂里难得的文化人,虽然一直因工会和厂委的关系而和王厂长不对付,但相比较其他几个人,他还算是个正派人,在这次的厂子改革问题上,王厂长代表的厂委和工会主席代表的工会也是难得的统一在一条战线上,只是最终也没能抵得过其他人的坚持态度,才……   想到这,王厂长呼噜了一把脸,没有去看众人的反应,只说道:“无论如何,厂子现阶段是绝不能失去麦田服装厂的订单的。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要搞清楚对方到底是真的还在计较之前的事情,想要结束订单,还是知道了什么,想要谈和我们条件。”   “我同意王厂长的观点。”从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的工会主席开口说道,“并且我认为可以让通知了咱们关于麦田服装厂想要结束订单合同态度的赵爱军同志负责这件事情,看看能不能从中缓解一下双方的关系,争取保住这笔订单。”   厂子的一把和二把都发话了,其他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想: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事情,又不需要他们负责,爱咋咋地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这次会议圆满结束。   至于苏曼所说的,这个本应该让纺织厂的众人有所警惕、防备的消息,则又原封不动地返还给了无辜群众赵爱军,由他负责找到苏曼,和对方好好谈谈继续合作的具体条件,再传达回来。   赵爱军:“……”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地吞并一个厂子该怎么做?   -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教你什么叫做标准答案#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后续发展,苏曼在赵爱军又一次主动上门的时候,听都没听对方支支吾吾想要表达来意的话,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今天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很清楚,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会因为我和你有过几次见面,因为你和小朱的关系而放宽条件,所以我们不如都直截了当点吧。”   “不是……苏主任我……我过来不是那个意思……”赵爱军被苏曼过于直接的态度惊得人更结巴了,却没办法拒绝对方愿意和代表着纺织厂身份的自己谈继续合作条件的态度,只能在试图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解释后,沉默地等着苏曼继续开口说下去。   苏曼的确没有继续听对方解释的意思,直截了当地说道:“继续合作可以,但我是有条件的你也清楚。我的条件都不算很苛刻,只有三条:第一,我需要在现提供给我的价格上再从总量上降低百分之十的价格,并不定期提供我们厂免费的赠品,像是瑕疵布、针线这些,我们厂都来者不拒……”   赵爱军:“……”   明明第一条就很苛刻!   但还没等他发完牢骚,苏曼就说出了一条都不用赵爱军带回厂子等领导们讨论是否接受的,从他这里就觉得不可能实现的更为苛刻的条件——   “我需要你们厂出售至少一台生产棉布的纺织机器给我们厂。”   “!!!”   听到这条件,赵军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不可能!我们厂现在也只有三台专门生产棉布的机器了!如果再卖一台给你们服装厂,那等你们学会了如何操作机器以后,肯定就自产自销,不会再从我们厂进货了!”   “你可真是纺织厂最忠诚的工人啊……”苏曼忍不住嘲讽了一句,并说道,“但是如果你们不卖给我的话,我也可以自己去买机器,也同样不会再从你们厂进货。”   “可是……”   “我还没说第三个条件呢。”   苏曼打断了赵爱军的犹豫,继续说道:“第三个条件,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们厂已经生产了不少‘的确良’布料?如果我愿意买下你们厂所有的,或者至少一半的布料的话,棉布生产机器的价格……”   赵爱军完全没想到苏曼会以此作为条件,可以说是完全拿捏住了如今正苦于“的确良”布料市场开展不到位,天天对着仓库里那一匹匹价值不菲的布料发愁的领导们的心理。   如果苏曼能够“吃”下至少一半的存货的话,那么他们厂的流动资金方面压力就能够得到缓解,厂子的运营也能够得到喘息的时间。   只是……   “苏主任你不是不看好‘的确良’布料市场嘛,现在为什么又愿意……”赵爱军十分疑惑,“还有,就像是你说的那样,你有钱完全是可以花钱去买新的纺织机器,又为什么非要买我们厂的旧机器呢?尤其是这种二手旧机器就算是便宜,也是便宜不了多少的。”   面对赵爱军的疑惑不解,苏曼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道:“作为服装厂的厂长,我要做的就是保证厂子的发展和利益,不能只在意自己的喜好。所以……”   就在赵爱军以为对方会跟自己解释这几个条件的缘由和目的时,就见苏曼话锋一转:“所以,赵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这趟过来的身份和使命了?”   赵爱军:“???”   “我看你是忘了你过来是站在我的对立面和我谈条件的身份,所以才显得有点得意忘形。不然的话,你怎么能反过来质疑我,要我给你做解释呢?”苏曼用略显刻薄的语气说道,“你只要记住把我提出的条件告知你们厂的领导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多问。”   苏曼:“你要记住,你是归你们厂领导负责,不归我管。我可没有半点义务和你解释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赵爱军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堪了起来。   他有心想反驳对方话里对自己身份的不屑一顾,质疑对方嘴上说是为了厂子不能只顾自己意愿的话。但就像是苏曼所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负责给领导们传话的人,根本没资格质问苏曼,就像是他不能反驳厂里领导。   “我明白了,苏主任。”赵爱军哪怕是想明白苏曼所说的话不是针对自己,只是针对自己身份的态度,也还是避免不了语气中的僵硬口吻,“我会一句不落地将您所说的内容和提出来的条件反馈给厂长同志的。”   说完,他就保持着自己低头整理的姿势,离开了。   但赵爱军不知道的是,苏曼是故意激怒他的。   至于为什么……   只能等他想明白时再告诉他了。   看着赵爱军满腹怒气与难堪的背影,苏曼浅笑了一声,轻哼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歌词,翻开了自己写有吞并计划书的笔记本,并在某一行的内容最后画了个对勾。   苏曼:搞定√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是睡姿不太好,今天起来就肩颈那里就疼得不行,有点落枕的感觉_(:з」∠)_   哎,每天都在感慨,疫情啥时候才能过去啊,我现在真是哪儿都不敢去了[突然换话题] 第107章   在从苏曼这里受到了一通冷嘲热讽后,赵爱军带着满腔的愤懑回到了纺织厂,打算将刚刚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厂领导们听,让他们能够从中判断出苏曼的险恶用心,从而拒绝她提出来的条件。   但令赵爱军万万没想到的是,纺织厂里的领导们在听到自己反馈回来的那三个十分苛刻的条件以后,根本没有像自己一样,产生同仇敌忾的情绪,不光没有计较苏曼狮子大开口的行为,反而全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这让赵爱军简直是一脸问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厂长,主席,这麦田服装厂明明就是坐地起价的行为,显然是想狮子大开口,想要借机占便宜,得实惠。一旦咱们同意这些条件,那等他们能够独立生产棉布料子的时候,不光不会跟咱们合作,反而还会抢咱们的生意啊!”赵爱军虽然知道在这么多领导的面前,没有他开口说话的资格,可他不想就这样将他们厂的棉布生产资格给别人,那可是他们纺织厂能够成立至今的根源,不能随便放弃的!   赵爱军说的这些话当然在理,但领导们却都有不同的想法与意见。   因为他忽略了最根本的一个原因——   纺织厂如今之所以机遇转型,就是因为棉布行业已经受“的确良”布料的影响,想要再进一步根本不可能不说,甚至连想要维持原样都变得很难。   转型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只是相比较那些能够兼顾棉布与“的确良”等布料生产的大型纺织厂而言,他们厂如今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他们没办法鱼和熊掌兼得,做出选择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尽管大家也都和赵爱军一样,想到了苏曼想要购买机器的原因是要抢夺他们的棉布生意,但这又怎么样呢?反正是要被选择的淘汰项目,还不如以此做个顺水人情,这样就又能借机把积压的布料全卖出去,及时收拢一笔资金回来,又能和麦田服装厂维持好关系,保持今后的合作,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   看着赵爱军义愤填膺的样子,几个领导互相看了一眼,都不打算将各自的想法跟他这个无名小辈说,但又担心他会泄露消息,引起其他工人不满,便都敷衍地打着哈哈道:“赵同志你说得话也很在理,我们会认真讨论要不要答应麦田服装厂条件的这件事,一定以咱们厂和工人的利益为第一位!这几天也辛苦你来回奔波,赶紧回去休息休息,等下礼拜一再回来上班吧!”   “回,回来上班?”赵爱军的关注点果然被转移了,“领导同志,您几位的意思是,我能重新回来上班了?!”   “是啊,之前裁员的时候我们就说过,这只是暂时性的,因为编制岗位不够才做出来的迫不得已的决定,一旦厂子有了新的编制和机会,就一定会再重新召唤你们回来工作,给你们继续为厂子发光发热的机会的。”   领导捧着茶杯,开口就是官腔地说道:“难不成,赵同志你现在已经不愿意回来厂子工作了?”   赵爱军连忙摇头,又猛地点头:“不!不是的!我愿意回厂工作,愿意的!”   就这样,在领导们各种画大饼的忽悠下,赵爱军整个人是晕乎乎地就离开了厂会议室,全然忘了自己刚刚的激愤情绪,一心只想着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朱,让她和自己共享这份喜悦。   然而,就在赵爱军离开办公室不久后,会议室里的领导们却都像是擅长变脸的演员一样,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起了苏曼所提出来的那三个条件。   ……   会议室里。   领导甲向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只沉默地坐在一旁喝茶水,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人看了着实有些头痛。   没办法,只能换领导乙开口:“我觉得赵爱军这小子说得也有道理,这麦田服装厂现在干得也是热火朝天的,流动资金肯定能够买一台新机器的,他们完全能不通过咱们也不让咱知道,直接去买台新机器回来,就当是搞副业,县里头也不会说什么。他们为啥攥着大把钱跟咱们这较劲,非要买旧机器?”   曾经和苏曼有过几次接触的王厂长犹豫地回答道:“以我对麦田服装厂那位苏厂长的了解,她这样做估计是想要更谨慎。像是咱们之前引进‘的确良’布料生产线和买机器时候,可是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没能让人给糊弄,这还是咱们有人脉、有关系,麦田服装厂资历还是差了些,真要是花钱买新机器的话,是很容易买到旧机翻新那种。所以,他们非要买咱们的旧机器,恐怕是为了能用着放心。”   “还有路程。”工会主席也跟着说道,“像咱们厂这些大型纺织机连省里的机械厂都没有,只有首都、沪市这样的大城市机械厂里才能提供现货,保质保量。但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先不说机器要花的钱,就是来回这路费和运输费也都是大开销,不是一般厂子能挑费的。”   “这倒是。”其他几个人听到这个解释后,都表示了认同,毕竟他们可是刚经历完引进生产线、购买机器设施、招聘技术工人等等这样麻烦、琐碎又费钱的事,对麦田服装厂这样的行为也能够理解。   王厂长道:“最关键的是,对方提出来的这些条件都在我们能接受的范围里,并且这样的要求应该也都让你们松了一口气吧?”   领导乙道:“是啊,在听到对方说只要咱们卖给她们一台旧机器,并在价格上面给与一定优惠,就愿意订购至少一半的‘的确良’布料的要求的时候,我这心里头可真是松了一口气,心想咱这布料可算是开张了!”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领导甲开口了:“我倒是觉得麦田服装厂那个女娃娃厂长所图谋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要订购咱们的布料。就跟咱们看市纺织厂生产‘的确良’布料挣了钱时眼红的样子一样,她能不眼馋人市服装厂制作出来的确良衬衣嘛。要知道,咱们厂给他们厂的价格一直都是成本价,就是占便宜没够呗。”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难听,传出去容易造成误会。   工会主席向来是个文化人,不爱听领导甲说话,便接着他的话茬,说道:“但不管怎么说,麦田服装厂现在亮出了底牌,咱们也摸清楚了她们的真实目的,这样就好应对了不说,还省得咱们继续胡猜八想的,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是的,不踏实。   纺织厂的领导们虽然文化程度都不算高,但咋说也都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对厂子的管理和一些反常事情的敏锐度还是有的。   尤其是王厂长是在身上吃过“以貌取人”的亏的,对苏曼和她成立的服装厂,自然是有些防备,总担心对方说要结束订单合同的背后藏着更深的阴谋。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的确是另有所图。   但幸好,这是个能促成双赢的局面。   想到仓库里那一摞摞成堆的“的确良”布匹也能够因此销售出去,厂里面也能因此回笼一批资金,方便接下来的生产工作……王厂长心里也不住松了口气。   王厂长看向众人,说道:“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明天就联系麦秆公社那边,让他们下周一过来好好面谈一下具体的合同事宜?”   众人互相看了看,点头:“那就等下礼拜一联系那位苏厂长过来吧!到时候,再确定一下这三个条件的细节问题,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直接签合同!”   ……   在赵爱军离开后,苏曼准备骑车去一趟邮局,给公社办公室打个电话,让田庆丰安排车辆,将自己这趟回来前就选好的会计小孙,还有跟在乔黎明身边学习了最长时间的小赵送到县里来,到时一起去纺织厂,负责签新的订单合同、检查机器新旧和“的确良”布料的购买问题等工作。   哦对了!   她还得顺道再给乔黎明打个电话!   苏曼略有些心虚地算了算时间,这已经是乔黎明出发去首都的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了,人肯定是早就已经到地方了,可偏偏自己也没给他留家里地址,他恐怕是到了也没法给自己发电报或是写信保平安,给公社打电话的话,自己最近又在休假不在,接不着他的电话……   想着乔黎明临出发前对自己依依不舍的态度,和上车时宛如无家可归的落水狗狗一般的背影……苏曼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总觉得自己是那么一点渣。   “他临走时说的那串号码是多少号来着……”苏曼边心虚着,边自言自语地翻起了自己那天送乔黎明去火车站时穿着的衣服,她记得当时乔黎明有塞给自己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放哪儿去了?   找到了!   苏曼看着被自己塞进柜子里,还没被赵桂枝拿走去洗的衣服,从兜门里左翻又翻地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还好,还能看清楚上面的号码。   看着纸条,苏曼心想:反正也要给乔黎明打个电话,那不如在电话里例行关心一下这位一向用得称手的工具人同志,再顺便给他安排个新任务吧!   “8619……”怀揣着这样想法的苏曼难得有良心选择背起了乔黎明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在默念了两遍号码,将这串数字记住以后,她也没有将纸条扔掉,反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地重新收回了兜门里,准备出发去邮局打电话了。   刚走出屋,苏曼就先被她奶赵桂枝给拦住了。   赵桂枝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苏曼今天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的打扮,又是看了看她神情自若的样子,见看不出什么端倪,才在苏曼都被她给看得后背有些发毛的时候,终于开口说道:“小曼,刚过来的那小伙子呢?这可是他这礼拜第二回 来咱家找你了,你们俩这是……”   苏曼:“???”   这是什么危险言论!   说实话,赵爱军虽然能力不咋样——不然也不能让纺织厂第一批就给开除了——但是他形象还是挺能唬人的,是这个年代比较受欢迎的浓眉大眼类型,看着就正义凛然,憨厚老实又顾家的那种。   虽然在苏曼看来,赵爱军这个人的行为处事和工作能力都不怎么样,实在有些配不上小朱,但这终究是人家俩人的事情,私下里俩人到底是怎么相处谁也不知道,反正以后结婚了她也就随个份子,领份喜糖,日子还是得个人过个人的,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等等!   跑题了!   不管话怎么说,这都不是赵桂枝误会的理由!   “奶你想啥呢!”苏曼一脸无奈地看着想岔的赵桂枝,“那是县纺织厂派过来和我谈工作的同志,根本不是您想得那种关系!再说了,人家早就有对象了,我和他对象认识的时间可比认识他早得多,您可别瞎想了!”   “真不是想追你的人?”赵桂枝听见这话,心里头舒了口长气,十分扎心地说道,“幸好幸好,从上次这小伙子来我就觉得他不太适合你……”   “?奶你这啥意思,不是想催我搞对象结婚啊?”苏曼诧异地问道,“刚你神神秘秘过来问我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要乱点鸳鸯谱呢!”   “你也说是乱点鸳鸯谱!你这才刚二十二,着啥急搞对象结婚,有那功夫不如在家多陪陪我这小老太太,免得总我让担心你在外奔波时的身体!”赵桂枝说着,白了苏曼一眼又道,“再说就算是搞对象,也不能闭着眼找,咋说也得找个机灵、精神点的小伙子,可不能找刚离开那样的老帮菜似的,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   “噗——”   苏曼成功被赵桂枝话里话外对赵爱军的嫌弃给逗笑了,并故意和她唱反调地说道:“奶你这话说得也太刻薄了吧,刚离开那位赵同志今年也才25岁,是正当年的岁数才是,怎么到您嘴里头,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帮菜呢?这要是让人对象听了,肯定得持反对意见啊!”   赵桂枝摆了摆手道:“人对象肯定不觉得他是老帮菜,可能还就喜欢他这任劳任怨,听说听道的样子。但小曼你又不是他对象,咋能并在一块儿说呢。”赵桂枝话糙理不糙说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你说我亲孙女儿,我还能不知道你嘛,你跟天生没有这跟弦子似的,一天天就奔工作事业走,那我可不得给你把关。”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苏曼惊叹道:“奶,你还真说对了!人小朱同志可不就是看上赵爱军同志这听说听道,她指哪就打哪的老实性格嘛。”   说着,苏曼猛然反应地说道:“不对!奶,我咋在你嘴里头就二十二了呢?”   赵桂枝:“按虚岁算,你可不就22了嘛!”   “啥就虚岁了!”苏曼恨不得掰着手指头跟她奶算,“我五零年生人,刚过完生日还没俩月呢,就又让您给多虚了一岁,这要是再虚下去,那我还四舍五入快三十了呢!”   “再过几年你可不就也算是快三十了……”赵桂枝在苏曼控诉的目光中,越说越心虚,咳嗽了一声,“你这推着自行车是要出门?刚回家两天是半点都闲不住!这会儿又要上哪儿去?不会又跟头两天似的鸟悄地回公社吧?”   见赵桂枝心虚地转移了话题,苏曼也没揪着不放,说道:“不回公社,我这打算去邮局一趟,打个电话。奶有啥需要要买的东西不?要是有的话,我就顺道买回来。”   “买点盐回来吧,家里头快没盐了。”   “成,回头我买回来。”   苏曼说着,推着自行车就往院子外走。   临骑上车前,苏曼犹豫再三,还是回头同已经有了初步催婚趋势的她奶认真问道:“奶,要是我一辈子都不想结婚的话……您和我爸能接受我吗?”   简单的话,对于平日里说话总是干脆利落的苏曼而言,实在是说得艰难又缓慢,其中所夹带的情绪,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清楚。   在沉默了许多后,在苏曼以为赵桂枝会愤怒、会伤心、会感到难堪,而她已经开始感到后悔的时候,赵桂枝突然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并说道:“小曼我很高兴。”   苏曼:“?”   她以为赵桂枝是被自己的话说得气急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道歉,就听赵桂枝继续说道:“我很高兴你的坦白,和你对自己未来的明确想法,更高兴于你能够和我说出你的真实想法,而不是因为我是你奶,就选择承受我想要强加给你的,想要你结婚的观点。”   赵桂枝道:“当年,我能够从封建的家庭中逃出来,在当时不允许女子抛头露面的时代加入妇救会,又和你爷在组织里领导见证下结婚,跟着一起参加解放妇联的工作,不就是为了能让更多的女娃娃摆脱封建的桎梏,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嘛!”   “可是如果我一直不结婚的话,肯定会有人说闲话的。”   “那有啥的,咱又没吃他家大米,结不结婚跟他们有啥关系!”   迎着苏曼忐忑又复杂的目光,赵桂枝露出了一个属于她这个年龄才能拥有的包容又充满人生智慧与经验的笑容道:“不过小曼,这一辈子很长,现在说这些的确都还太早了。但奶还是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真的遇到了想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也别觉得这种想法是违背自己从前不想结婚的意愿,日子是自己的,不要为此有负担。但如果你没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也别觉得一辈子不结婚是对不起我和你爸的事儿,觉得是不合群。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结婚还是不结婚,只要你开心就行了,反正家里永远都有属于你的一双筷子。”   “奶……”   苏曼被赵桂枝这番真情流露出来的话说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她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在这辈子拥有如此包容自己的亲情。   正准备煽情的时候,赵桂枝就先受不了她这个劲儿了,直接摆了摆手,把院子门给关上了,声音从门缝里钻出来对她说道:“行了行了,别跟我这腻歪了,赶紧去邮局办事办你的事去吧,回来别忘买盐就行,家里可等着盐炒菜呢!”   苏曼:“……”   行吧,煽情不过三秒钟,是我亲奶没错了!   ……   苏曼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乔黎明正在位于军区大院的家中……的厨房里,帮着母亲郑芬芳女洗菜、切菜和观摩炒菜呢。   所以,这通来自祖国遥远地区所拨过来的长途电话是被坐在电话筒旁边,正在沙发上看报纸的乔远道,也就是乔黎明他爸,老乔同志接起来的。   “喂,您好,哪位?”   老乔同志的嗓音和小乔同志有那么一点点像,但由于多年抽烟,他年轻时或许也曾清亮过的声音如今已经成为了十足十的烟嗓,透过有些失真的话筒都能被听出来和乔黎明的不同,自然是瞒不过苏曼的耳朵。   电话那头,苏曼被这个陌生声音吓了一跳。   冷静下来以后,她才意识到乔黎明交给自己用于联络的这串号码,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转接号码,而是……他家的号码。   苏曼:乔黎明害我!   对乔黎明这样直接给自己塞纸条,上面写着电话号码,却又不告诉自己清楚的行为,苏曼决定等他从首都回来,看看他任务完成得如何再确定自己要不要找他算账。   当务之急,她还是得先珍惜一下自己的长途电话费,把这次打电话给乔黎明的目的和乔黎明本人说清楚才行。   “请问这里是乔黎明同志家吗?”苏曼直截了当说道,“您好,我是乔黎明同志插队地点,也就是麦秆公社的同事,这是他出差前留给公社的号码,今天打电话过来主要是想确定一下乔知青是否平安抵达了,不知道您能不能请乔知青接一下电话?”   “同志你说这个号码是乔黎明留给你的?”老乔同志在听到电话那头是个女同志时都没有想歪的心情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他可是太知道自家这个闷葫芦罐对家庭信息保密的程度了,他是绝对不会贸然给一个在插队地点认识的人留电话的。   “是的,这是乔黎明同志留给公社用来联络的电话。”苏曼滴水不漏地说着,不忘反问对方道,“同志,能请问一下您和乔知青是什么关系吗?因为乔知青这次会首都是带有工作任务的,我打这通电话也是公社领导太要求的,是需要乔知青过来接电话的……”   一听这个公事公办的态度,老乔同志原本就要燃烧起来的小火苗,一下子就又熄灭了。他心想:完了,倒霉儿子可能这辈子都嫁……不,是娶不着媳妇了。   这样想着,一心想给儿子“嫁”出去好跟老妻一起过二人世界的乔远道同志心中不住叹了一口气,对着电话筒那边的苏曼说道:“好的同志,我这就喊乔黎明过来接电话……嚯!你咋站这也不出音儿啊,吓我一跳!”   老乔同志看着跟个幽灵似的站在自己身后,紧盯着自己……手里电话筒的儿子,老乔只觉得自己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他十分心虚地解释道:“刚你跟你妈在厨房,我才接的电话。你插队公社的同志打的,说要你亲自接电话才行。”说着,他又对着听筒那头的苏曼说道,“咳,那个小同志啊,乔黎明过来了,你有啥事儿就跟他电话里说吧!”   苏曼:“……”   父与子反目成仇现场直播?刺激!   乔黎明:“……”   电话!给我!   小苏主任!我来了!   ……   一分钟后。   乔黎明面无表情地拿着电话筒,在他爸妈和他妈好奇的目光下,认真又无奈地说道:“……好的,小苏主任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保证完成好,只是我们要怎么联系……好的,我明白了……那就,八月份见了?嗯,再见。”   简短的对话结束后,乔黎明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电话筒,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准备回去和爸妈一起共进午餐。   面对自家爹妈对电话那头的女同志所好奇,又对自己刚刚说话的语气抱有探究的目光,乔黎明没有袒露自己对苏曼的感情,生怕下一次她再给家打电话过来时,自己没能及时接电话,而被她爸妈接起来,到时候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为此,乔黎明难得主动解释了一句:“刚刚来电话的人是我插队公社的妇联主任兼厂长,我这次能以出公差的名义回家来,就是她给我安排的出差任务,刚打电话也是在给我布置新的工作。”   说着,他看向老乔同志,问道:“爸,等会您能找人带我去趟军区纺织厂吗?公社那边想要在服装厂的基础上面再发展一下纺织副业,需要购买机器,小苏主任说让我顺道看看首都的纺织机器,到时候回公社以后,维修和翻新的工作都得由我来负责。”   说了半天,乔黎明说得口都干了,也没能等来他爸妈的回应,便止住了声音,看向了老乔同志和乔妈妈……然后,就看到了属于他们俩独特的嘲讽眼神。   老乔:哦,是上下级的工作关系!   乔妈妈:所以,你猜我们俩信吗?   乔黎明:“……”   别看我,你们要是能让小苏主任也能不相信我俩只是单纯上下级关系的话,我就反过来以后事事都信你们俩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尽全力写了,但日万真的太难了,只能写多少发多少了(>人<;)   ------   顺便,小狗刨坑那个是我瞎编的啊,主要是我一直比较爱流浪狗勾想有个家的那种感觉,小狗刨坑都是为了把自己珍爱的东西,比如大棒骨啥的藏起来,所以就瞎编了一个好像歇后语但不是的话,怕误会特意解释一哈。不过说起感情线,照现在这个趋势,感情线进度真的是……不进则退啊!   ------   如果按照一章六七千字的话,大概两章也就能完成纺织厂的吞并了,毕竟是个老牌厂子,没那么好拿下。等厂子吞并以后,大纲早就写好的事业主线也就能跟着出场啦! 第108章   乔黎明这边在首都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地忙碌着苏曼交代的工作任务,不求能得到对方多看自己一眼,只求能保住自己还是苏曼身边头号工具人的位置,可谓是小狗刨坑——努力至极了。   但苏曼本人却是“用完就丢”一次的形象代表,给人交代了新的任务以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和纺织厂的见面上了。   在礼拜一即将到来的周末傍晚,苏曼在最后确定了一下自己明天会议上可能会用到的资料与数据后,又顺手整理了一下关于小孙几个随行人员所要负责的具体工作内容,和他们一旦被纺织厂的人关注到后的应对话术。   将这些都整理好后,苏曼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肩膀,准备去厨房看看她奶赵桂枝正在做啥晚上饭,她坐在屋里头都闻了半天的香味儿了,闻起来像是烙大葱肉饼的味道。   刚走出房门,苏曼就看见苏刚山推着自行车进来了,连忙招呼道:“爸,你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你回来得正是时候,我奶现在应该是在烙肉饼呢,我闻着像是大葱猪肉馅儿的。”   要是往常,苏刚山必然会先把自行车停好,再迎着苏曼的话跟她说几句话以后,再在院子里把手洗了、回屋把衣服换好了以后,去厨房帮赵桂枝一起忙活晚饭。   但今天他却显得有些急迫,招呼着苏曼说道:“曼啊,刚你们公社的书记打电话过来了,说有急事要找你,但他电话里啥都没说,只让你尽快给他回个电话。爸也不清楚你们书记话里说得急事到底是啥事,但我怕给你误事,就赶紧回来了。你现在要是没啥事儿的话,不行就先骑车去邮局回个电话吧。”   急事?   苏曼在听完苏刚山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分析田庆丰打电话过来说的急事会是个什么事,又有多急。要是往常的话,她估计会先安抚一下她爸,然后再不紧不慢地去邮局回电话,甚至还会先吃个晚饭再说。   但明天就要和纺织厂进行面谈会议了,田庆丰这个时候打电话说有急事,会不会是和明天的见面有关系呢?苏曼这样想着,也是有点担心自己会耽误事儿,索性借坡下驴,在苏刚山的嘱咐下,骑上她爸的自行车,奔着邮局,回电话去了。   ……   到了邮局以后,苏曼在排了会队后,终于拨通了公社办公室的电话。   苏曼:“田书记,是我,刚您给我爸厂子打电话说有急事要联系我,我这不赶紧就过来邮局给您回电话了嘛,是有啥着急事啊?”   田庆丰:“小苏啊,你可算是回电话了——”   电话拨通以后,两个人都没寒暄,直接进入主题地说起了这件“急事”。   闹了半天,所谓的急事就是田庆丰不知道是从哪儿得知了苏曼和纺织厂提出的那三个条件的具体内容,火急火燎地通过苏刚山厂子的座机电话,联系到了苏曼。   田庆丰:“我听说你不光提出条件说要购进一台县纺织厂的棉布纺织机器,还打算把他们生产的那些‘的确良’布料都买回来?可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这种布料在市场上已经处于饱和状态,根本卖不出去嘛,咱要是都买回来,不得砸手里了?”   “好家伙,我还当书记您这急匆匆打电话给我是为了啥事儿呢,我这骑着自行车猛蹬过来的邮局,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结果闹了半天,您就是为了这个啊?”特意跑来邮局给田庆丰回电话的苏曼在听田庆丰说完这话以后,心里头实在有些无语,问道,“谁跟您说的这事?我想要买那批布料的打算,应该除了我和纺织厂的人以外,就没人知道了才对。”   “谁让你不早告诉我这事儿,我要是知道你这样做是为啥的话,也不至于后知后觉地打电话过来问你了……”田庆丰在听到苏曼说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的话后,十分心虚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我知道也是纺织厂以为你在公社就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我刚接起来电话,那头就说啥等礼拜一见面的时候要带你去仓库看布料,所以我才……”   “他们可真是……”苏曼拿着电话筒,克制着情绪说道,“就这点事还至于他们特意打电话回公社?等明天见面以后跟我当面说不行嘛!”   “可要不是这电话,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你咋也不早点跟我说这事儿呢,让我也好有个准备,刚我跟纺织厂电话里头结结巴巴的,电话那头的人都有些发蒙,还以为是打错电话了!”   田庆丰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太冲,连忙找补了两句:“小苏啊,我说这话主要是担心咱把布料买回来后卖不出去,毕竟按照你的计划,咱们的最终目的是吞并纺织厂才对,可不能在过程中先给自己折里头去。不过,你说要订购他们的‘的确良’布料,是不是已经想好怎么把布料往外卖了?”   苏曼知道田庆丰从知道自己计划以来,就一直紧张吞并这事能不能成,总担心这事成不了的话会和纺织厂结仇,可心里头却又惦记着成了以后更上一楼层。之前瞒着他这事也是因为苏曼不想田庆丰为这事儿纠结得半夜睡不着觉,但谁想到纺织厂电话竟然会打到公社里去。   听着田庆丰话里话外都透着担心的语气,苏曼清楚他今天打电话过来也是关心则乱,自然不会因他的质疑而产生不满情绪,同田庆丰解释道:“之前说市场饱和的观点是真的,但针对的是如今现有的布料和成衣市场。我这次购买这批料子,不光是想要跟风吃一波红利,主要还是为了之后吞并纺织厂的计划做铺垫……”   在听完苏曼简单的几句解释后,田庆丰虽然仍觉得有些不保险,但出于对苏曼的信任,没有再说其他的,或者说,从他火急火燎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就没说过半句阻止对方的话。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成算,那我也就不多问了,但就算是不成功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公社的经济状态现在已经今非昔比,卖不出去也没啥问题,就当是咱公社福利,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田庆丰说着,嘱咐道,“对了小苏,小孙几个人我已经都安排好了,明天早上八点左右,你们在纺织厂门口汇合,你看这时间行吧?”   苏曼:“没问题,早上八点让他们准时到就行。”   田庆丰:“那成,等会儿我让小刘通知他们一声,再安排明天送他们过去的车子。”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明天去面谈的事情后,苏曼就先挂断了电话,将位置让给了排在自己后面,同样是过来打电话的同志,径直离开了邮局,准备回家再好好捋一捋明天面谈的内容。   回想着刚刚电话里,田庆丰话里话外对自己面对纺织厂那一群老狐狸时的担忧情绪,苏曼领情却不算认同,因为对于这次面谈,她不仅没有半点紧张、忐忑、犯怵的情绪,反而是十分跃跃欲试。   ——这可是她瓦解纺织厂,开展吞并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怎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至于纺织厂那群已经人老成精的领导们,苏曼当然是尊重他们,但也并不觉得他们有多精明。因为在他们表态说同意自己提出来的这三个条件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一脚踩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四舍五入就等于是将纺织厂双手奉送给了自己。   除非明天谈崩,双方彻底撕破脸,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可能。   不然的话,就不会出现他们奋起直追,从陷阱跳出来的事。   当然了,就算是这样也没关系。   因为优秀的领导是一定会准备plan……abcd……的。   所以还是请明天的面谈能快点到来吧,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   第二天一大早,苏曼掐着约定好的时间抵达了纺织厂的大门。   没一会儿工夫,乘坐着公社货车过来的小孙几个人也如约到达,和苏曼成功汇合了。   “来得都还挺早的。”暂时还没攒够买手表钱的苏曼估摸了一下时间,看了看栅栏内的纺织厂厂房,对小孙几个人说道,“等会儿纺织厂的人应该会出现迎接咱们,除了小刘作为我助理保持微笑以外,小孙你和小赵一定要做到表情严肃、不苟言笑、一看就不好招惹的样子出来,不要让他们觉得咱们好糊弄、好欺负,知道吗?“   本来就对自己能过来和县厂子谈生意而紧张得不得了,担心这些城里人会瞧不起他们的小孙和小赵一听这话,立刻将忐忑的神情都收敛起来,嘴角拉平,眼睛目视前方——看上去,倒是真有点冷酷高傲的样子。   苏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天生就长了一副笑起来就是十足笑面虎样子的小刘……嗯!是连她看了都会觉得对方十分阴险的样子!优秀!   这次是一个谈判团队所应该有的气场!   如果这三个傻白甜是真能像他们外观形象那样有力的话,苏曼肯定会把这仨人都时刻带在身边。但可惜,小赵是只爱高技术情商基本为零的“傻”,小孙是会计算账一把手,看谁都像好人的“白”,小刘则是工作特认真,下班就变甜妹,跟同在公社上班的丈夫疯狂撒狗粮的“甜”……   苏曼:为了这个公社,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但不管这仨人是怎么个“傻白甜”,但他们都有被苏曼看重的,非常好的工作态度。   那就是——   不问为什么,一心听指挥。   当然,这不代表他们容易被“PUA”,也不代表苏曼热衷于使唤听话的人,主要是在像这样以苏曼为主导的谈判场合里头,苏曼肯定会优先选择愿意听从指挥,而非太过招摇,爱表现自己的。不然的话,开会时她还没说两句话呢,陪同谈判的下属就总是拔尖抢上的,那岂不是让外人看笑话!   正想着呢,苏曼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是纺织厂的人出来迎接她们了。   “苏厂长——”   发际线在这几天又后移了不少的王厂长顶着锃亮的脑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几步就走到了苏曼的面前,热情地同她握了握手,说道:“真是好久不见啊!上一次你过来我们厂的时候,我还叫你‘苏主任’呢,如今这才多久过去,你就成了‘苏厂长’,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面对王厂长笑里藏刀的话,同为老阴阳人的苏曼自然不会退让,加大了些许握手的力量,又将目光久久地放在对方锃亮的脑门儿上,直给王厂长看得越发尴尬,手也越发疼的时候,苏曼才终于开口,说道:“是啊,上次见王厂长时,我记得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您可得注意身体,多吃点黑芝麻试试,万一能有效果呢。”   王厂长:“……”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熟悉的毒舌走来了!   ……   在结束了尴尬的商业扎心互吹后,王厂长僵硬着自己在握手时被苏曼捏疼的手,带着一地被苏曼扎到破碎的心,和众人勉强的笑容一起,带着苏曼一行人来到了会议室,准备开始今天的正式会谈。   县纺织厂,会议室。   苏曼和她带过来的会计小孙、技术员小赵和自动请缨过来给自己当助理的小刘,一起坐在会议室靠门的位置,纺织厂的领导们则坐在他们的对面。   双方的表情看上去都十分自然、友好。尤其是纺织厂这边的人,在苏曼几个人过来以后,那叫一个嘘寒问暖,那叫一个和蔼可亲,连王厂长在看到苏曼时,都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直给苏曼看得浑身发毛。   “咱们今天齐聚一堂的目的,我想在场的人也都清楚,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大概是因为王厂长刚刚的态度让苏曼有所不满,也看清他们对这次商谈所抱有的虚伪态度,苏曼便不想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说道,“我今天过来是因为王厂长您主动联系了我们厂,说愿意接受我提出来的条件,所以合同都准备好了吗?棉布订单、‘的确良’订单、纺织机器订单要是都准备好了,那我现在就能签。”   已经做好先和苏曼打打太极众人:“???”   你这,你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是犯规行为!   同样准备好了该用如何的方式保证纺织厂在这次会谈中占领上风位置的领导们全都被苏曼这番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使用了“一力降十会”技能的苏曼,开始疯狂头脑风暴地想着该怎么说,他们其实是想跟她砍价,让她在那几个条件上退一步的同时,还能当个冤大头,把他们积压的库存买回去的想法。   “咳——”   这个时候,工会主席轻咳了一声,将手里的茶缸子“啪”的一声放回了桌上,清脆的声音震醒了就差把阴谋诡计写在脸上的领导甲乙丙丁后,他说道:“苏厂长,对于您提出的三个条件,我们都愿意同意,但在一些细节上面,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再确凿一下。比如……”   对于生产问题不算十分了解的工会主席给王厂长和另外几个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   “比如!“接收到讯号的王厂长顶着苏曼那头都盯着自己脑瓜顶的目光,强撑着尴尬的情绪,说道,“比如苏厂长你说要降低棉布总量价格的要求,我们当然是愿意让利,也准备好了合同。但你们厂打算用这个价格订购多少布料呢?我觉得这个是需要定个数量的。不然你买一匹也说是总量,要我们降价,不就有点……”   “我们厂每买一百匹布,你们给我在总价上面降低10%,怎么样?”苏曼早有准备地说着,干脆道,“合作了那么多次,贵厂应该也在这一次次的合作中赚了不少吧?如果连我提出的第一个条件你们都觉得苛刻的话,那么我觉得后续的问题也不需要谈了。”   王厂长:“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眼见王厂长败下阵来,向来谁也不服的领导甲一拍桌子,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后,粗声野气地说道:“那后面两个条件你又要怎么说?我们厂的机器可都是首都运来的,机器的质量和寿命都有保证,你想让我们便宜,那我到是要问问苏厂长——你既然想要通过买我们厂生产的‘的确良’布料来换机器的便宜价格,那你打算买多少?”   “那要看你们仓库里有多少。”苏曼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有,我买多少布料要取决你们对我的态度,像是这位同志你如果继续你这个态度的话,那我不光一尺都不会买,连你们厂的机器和棉布料子我也都不会再购进。纺织厂有的是,我有钱有车有销量,不愁找不到替代你们的厂子。”   “你——”领导甲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正想指着苏曼的鼻子说她不懂得尊重长辈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另外几个害怕苏曼真的会说到做到的领导给按了下去。   看着这群人狼狈得没有半点领导姿态的样子,作为“罪魁祸首”的苏曼仍保持着她初见时的微笑,对在场仅存的,还能够保持冷静的王厂长和工会主席笑着说道:“时间也不早了。王厂长,你们现在准备合同的话,应该还能来得及让我们几个赶在中午以前回到公社吃午饭。”   王厂长&工会主席:“……”   ……   话说到这里,双方基本上就等于是撕破脸的状态了。   用苏曼的话来说就是,能探就谈,反正是你们不能没了我这笔订单,我上哪儿都能找到替代你们的纺织厂,谈崩的结果谁倒霉谁知道,反正别想让我吃亏让利。   在苏曼这样光棍的态度下,现阶段的确是不能失去麦田服装厂这笔订单,也是真的需要苏曼购买一批“的确良”布料来回笼资金的纺织厂,在无奈之下,也只能签下了这一系列代表着他们之后将会被进一步吞并的“屈辱”订单。   满足了苏曼提出来的条件,众人看着被苏曼全部买走的,已经清空了的库房,心里在倍感轻松的同时,也迸发出了不甘心、不情愿的奋进心情。   这时候,从苏曼那里吃了瘪的领导甲站了出来,高声道:“同志们,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就这样认输,也不能让麦田服装厂这个小小的公社厂子,和苏曼那个不懂得尊重人的女娃娃欺负!我们必须要大搞特搞厂子发展,让咱们纺织厂,让咱们生产的‘的确良’布料成为闻名县城、市里和省里的大厂子!到时候,用成绩狠狠打一通麦田服装厂的脸!”   这番纯属空口说白话的内容,让同样被刚刚苏曼的言行所中伤到的领导乙丙丁,和向来理智的王厂长和工会主席都在这极具蛊惑的言语中迷失了。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回笼了一笔资金,本可以用这笔钱稳扎稳打,重新起航的时候,纺织厂就又一次因为领导们的错误决定,而失去了最后一次翻身的机会。   在纺织厂的领导们带着茫然的工人们继续朝着错误的方向一去不复返的时候,带着八成新的纺织机器,和一大批“的确良”布料回到公社的苏曼,则已经开始准备起能让她们服装厂“发大财”的买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后再也不在存稿箱后台修文了!!!   因为昨天请假属于我个人的失误,所以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抱歉。   ------   大家可以猜猜小曼要搞啥买卖,我个人感觉还挺好猜的[机智/机智/机智]   ------   PS:不要学我吃褪黑素,我是长期失眠患者,但这玩意儿吃多了副作用比较大,我也是最近失眠又有点严重才不得已吃的,要是没太严重失眠的话,能不吃就别吃。 第109章   纺织厂积压在仓库里的“的确良”布料一共是一千匹,按照如今“的确良”布料每尺0.8元的市场售价,这一千匹的料子,大概能给纺织厂收拢回三万多的资金,盈利至少能有三分之一左右。   苏曼在购进这批料子时,虽说是按市场售价买回来的,但在这样的购买力度下,纺织厂卖给她的那台八成新的纺织机器就算是半卖半送的了,两类东西加起来才花了四万,比起苏曼托乔黎明在首都打听到的机器价格而言,已经算是物超所值了。   只是,哪怕苏曼如何强调这样的买卖跟捡漏儿没有任何区别的话,也还是阻止不了田庆丰看到那一千匹布料时抓狂的心情。   “小苏啊,你跟我保证说你买这批布料回来一定能卖出去的时候,可没告诉我有这——么多啊!”看着被送进仓库的这一匹匹布料,田庆丰险些以为自己是提前老花眼,完全看不清,也数不清到底是有多少匹布!   对于田庆丰已经带有些许颤抖的语气,苏曼略显心虚地说道:“我也没想到纺织厂里这群领导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厂子,竟然在私下里个个都是贼大胆子,还不会走呢就开始喘,把厂里头所有的流动资金都用来搞‘的确良’的生产了,不说引进生产线和买机器花的钱,光生产这一千匹布料,他们就花了这个数的成本钱!”   看着苏曼比划出来的数目,田庆丰眼睛瞪得是贼溜圆:“纺织厂又不是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怎么就敢拿厂子里全部的资金都压在这上面呢?别说其他厂领导,工会和厂委那边也真敢放任厂里这么干?他们是都忘记了从前‘大跃进’时的教训了吗!”   作为一个一路跟着这个才刚刚站起来的国家一起,走过许久许久路的老同志,田庆丰每每看到这样为了跟风盈利,或是自身判断失误导致牵连不止所有人一起受罪的事情的时候,可以说是十分痛心!   这像是此时此刻已经站在悬崖边而不自知的纺织厂那群平时不知道好好作为,看到其他厂子盈利就跟着眼红的领导们,田庆丰不仅觉得痛心,还觉得愤怒——   因为他们忽略了“基础不牢,地动山摇”这样简单的道理,因为他们没有吸取从前失败经验的教训,因为他们太过自大不懂得求助厂子集体力量,才导致了纺织厂如今摇摇欲坠的局面!   在意识到纺织厂都做了什么蠢事后,田庆丰心里原本还在为苏曼有心设计纺织厂好一口吞并它的想法与计划而多少有些抵触,觉得他们这样多少是有点趁火打劫的情绪是全都消失了。   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如果他们不出手干预纺织厂的行动,不设计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又尽可能保全纺织厂完整的吞并计划的话,那么留给纺织厂的结局,也只有挂牌倒闭不说,最后还要拖累县城的经济发展,更会牵连纺织厂里几百号的工人们。   一旦这群工人们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作,就一定会打破县里如今趋于稳定的局面,整个县都得多出至少四百个闲散人员,也等于是害了这群工人背后的家庭!   想到这里,田庆丰用带有感激的声音对苏曼说道:“小苏,你这批料子买的,很好!”   都已经想好怎么和对方解释自己这番行为的苏曼:“???”   苏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我攻略?   ……   田庆丰在听苏曼说了关于纺织厂如今各种糟心的事情后,原本还担心苏曼的吞并计划太过激进,容易得罪人的他是彻底转变了想法,从原本的保守派变成了十足十的激进派,对于苏曼斥巨资买回来的这批料子也没了一开始的担心会卖不出去的情绪,整个人都像是吃了大力水手的菠菜一样,充满了无处发泄的力量。   “小苏,这一共一千匹布料,你是打算都做成衣服吗?要是都做衣服的话,你看是做上衣还是裤子,还是一整套都给做出来?”看着摆满了仓库的料子,田庆丰摸了摸这如今正流行的“的确良”料子的手感,仍免不了对这种布料不如棉布舒服的嫌弃神情,只是他也必须得承认,这种料子的确是颜色更加鲜艳,摸上去也是要滑溜不少,一看就是耐脏耐穿的。   这样的布料,做衣服的话倒也是真的更适合这年代里,想要买一件衣服回家就跟当传家宝一样,至少穿个三年三年又三年的百姓,只是……   田庆丰道:“只是这布料要是做成衣服的话,成本价实在是太高了!我之前也打听过省城商店里的价格,光是这一件‘的确良’布料做成的衬衫就要15块钱!咱们要是也跟着做外衣、裤子的话,再想卖给公社、大队,这个价格就不太现实了。”   苏曼认同地点了点头,表示:“所以,为了保证销量和厂子的利润,咱们既不做外衣,也不做裤子。”   “???”田庆丰一脸茫然,“可是小苏,这种料子不应该和棉布一样,就都是为了做衣服的嘛。咱们要是不做外衣也不做裤子的话,咱们做啥?”   “书记,您这个想法可是过于狭隘了。”苏曼反问了一句,“谁说这种料子只能被限制在成衣上面?”   “可是,这料子不做衣服,还能做什么?”   “嘿嘿,当然是做成又便宜又满足人们需求的,还是如今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咯。”   田庆丰不解:“这布料能做出来的东西,无非是外衣、裤子,鞋袜还有帽子、手套啥的,这些都是市面上早已经有的东西,是寻常老百姓家里都能做出来的,哪有什么是市面上还没有出现过的?”   面对田庆丰的疑惑与追问,苏曼嘿嘿一笑,神秘地说道:“先让我卖个关子,等我把这东西给做出来,您就知道了!”   ……   苏曼在这一千匹布料全部到位后,都顾不上先安排人去研究买回来的纺织机器的使用问题,先从车间里面调了100个工人,给她们单独辟出来个车间,专门负责制作她跟田庆丰卖关子时说的,那件在市面上都还没有出现过的东西。   当初在建厂房的时候,从建筑材料到建筑工队,那甭管是烧结砖还是建筑工人,都是由公社内部自销自产,没花多少钱。所以苏曼在画厂房设计稿的时候,也是没客气,十分有远见地将公社这一大片空地全都规划进了厂房,颇有种后世厂房集中地,也就是开发区的感觉。   服装厂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如砖窑厂和打谷厂那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大面积的厂房以外,苏曼还在厂房边上建了个筒子楼,当做职工宿舍,都是统一六人间,高低铺那种,主要是为了能让这群来自各大队的工人们能够在中午午休的时候有个地方休息。   苏曼这回从工人里头挑出来的一百个女工,大多是来自各大队的未婚姑娘,这样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你们的工作都会被安排在另外的车间里。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所以在这一段时间里,你们暂时不能回家,得留在厂子里头加班,所以我会安排你们先暂时都住在厂子的职工宿舍。当然,如果有哪位同志生活上有啥困难,不能留在公社不回家也没关系,稍后可以直接去车间所在的小组长反应,继续负责普通车间的工作就可以。”   说着,苏曼等了一会,见人群中没有躁动的反应以后,才继续说道:“关于留在厂子里这件事,大家不用担心,这一周算是加班,厂子会提供额外的加班费和奖金给你们,住宿安全的问题也都有公社民兵连负责。但有一点——”她扫视众人的脸,说道,“那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你们暂时不能和厂子里的其他工人见面,包括你们即将要负责的工作内容,也不能告诉任何人。”依华香香独家整理   这时候,一个长得挺精神的小姑娘举起手,略有些紧张地问道:“苏,苏厂长,您刚说我们要在单独的车间里进行秘密工作,那等我们再重新回去普通车间后,要是有其他工人闻起来的话,我们能跟她们说吗?”   对这个工人,苏曼是有点印象,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叫……赵翠翠?印象中,这是个踏实肯干的小姑娘。而她提出来的问题,正是苏曼接下来要说的。   “不可以。”苏曼回答道,“因为这个是涉及咱们厂今年效益能不能翻倍的关键,所以你们不能和任何人说,包括你们的亲人。”   苏曼说着,用略显犀利、严肃的目光紧盯着在场的人,一字一句地叮嘱,也是警告地说道:“一旦有工人违反了这条规定,那她就会被开除。不光如此,公社现有和未来会有的所有的厂子,都会对这种知错犯错的同志实施永不录用的措施!”   “并且,泄密者还要为泄密本身所给厂子造成的经济损失进行赔偿。”   “!!!”   ……   苏曼提出这个要求,主要是她想要做的东西虽然是如今市场上没有的,但制作起来却简单得不得了,属于主要有块布就能缝出来的那种。   为了能够最先抢占市场,保证自己能够把这一千匹布全都制作出来,并成功销售出去,而不会在自己还没有回本以前就被人模仿,苏曼也只能先用一用这样的蠢办法,尽可能保守秘密,赚了第一桶金后,也就随便市场模仿了。   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是亘古不变的御下手段。   在成功吓唬住这群工人后,苏曼又暖声和气地说道:“当然,这个秘密不需要你们保守一辈子,所以你们也不用觉得如临大敌,感到太多负担。而在这段时间里,你们的加班费是平时的两倍,且厂子会提供你们一日三餐,待遇方面都无需担心。”   听到这话,百名工人群骚动了起来,并随之出现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人头攒动着,她们都不明白苏曼为啥要提这样的要求。但她们也都听明白苏曼话里所说的“加班费”所代表的意义。   虽然她们不确定两倍的加班费会有多少钱,但一日三餐这个加班奖励她们却都难免心动了起来。不光如此,被苏曼挑中的这群年轻工人,本就是厂所有工人中,对苏曼最具崇拜的,因为她们在被选中来厂子上班以前,大多都经历过家中长辈因“重男轻女”思想而对她们的苛待行为。   她们原本的命运轨迹,不是被父母、长辈包办婚姻,嫁给那些愿意出高价彩礼钱的人家,好给家中的弟弟换钱,就是彻底被长辈洗脑成功,成为出嫁后也还是要成为家里的无限“提款机”那样全然没了自己思想的存在。   所以,不管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加班费,好让自己能拥有更多的钱,以此来充当自己未来生活的底气,还是出于对苏曼的崇拜心情,这群小姑娘们也都只是躁动了片刻,就都明白了她们这次工作的严肃性,全都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也保证不会泄露厂子生产的秘密。   ……   就这样,在这群工人们的坚定支持下,新车间正式成立了。   半个月后,在七月份正式抵达的时候,上百名工人终于完成了她们这一次的“秘密”工作,成功出关,并都得到了三天的假期。   在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封闭式工作以后,年轻的姑娘们不仅没有因繁重的工作,和封闭的环境而变得憔悴,反而个个都是面色红润有光泽,全都被厂子食堂的伙食给喂得胖了不止一圈,显得格外健康。   离开时,众人在互相叮嘱了对方回家以后别瞎说话后,都忍不住感慨道:“真不想离开厂子啊,宿舍环境好,吃得也好,还不用看人脸色,怕家里人惦记咱们这点工资……真不想回家了!”   “那就努力工作,努力攒钱吧。”过来验收成果的苏曼无意中听到了这一嗓子,对说出这话的赵翠翠和聚拢在她身边的工人们说道,“虽然现在还不能实现,但等以后厂子的效益越来越好的时候,咱们厂也肯定会像县里那样,盖建工人家属院,只要你们攒够钱,就也能买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赵翠翠&其他人:“!!!”   苏曼的这番话,像是一颗种子,深深扎根在了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的心中。   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是一个多么奢侈又令人心动的愿望。   看着苏曼轻描淡写的样子,赵翠翠几个人却都像是被点燃了心中的一把火一样,对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竟然产生了想要实现的勇气。   赵翠翠:“厂长,我明白了,我们都明白了!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对我们的栽培和期望,也一定会努力向您学习,努力前进,争做新时代的女性!”   最后那句是赵翠翠在工作之余跟扫盲班的女知青老师听来,也一直记在心里的。在她看来,所谓新时代的女性,一定是像苏曼这一行,人美心善,愿意做一个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人。   ——她想成为这样令人敬佩的人。   更想做一个能够帮助更多女同志,为妇女事业奉献的人!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已经是工人代表的赵翠翠也被选拔成为人大代表中的一员的时候,她也仍不忘自己一路奋进努力,支撑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最初梦想,是源于苏曼的言传身教。属于赵翠翠的一生,是她不断为女性事业奔走,为女性权益争取而继续前进的一个又一个脚印。   年少得遇良师,实乃一大幸事。   当然,这都是后话。   因为此时的赵翠翠还只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最大的梦想也不过是被苏曼启发后想要努力攒钱拥有一间不用担心会被人轰走,也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的房子,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罢了。   而在她发表完这一通内心真实的想法后,还不能确定自己未来能不能做到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整张脸都在苏曼的注视下涨红了起来。   “对,对不起苏厂长,我刚刚就是……我们就是随便一说,您别笑话我们……那个,那个没啥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赵翠翠支支吾吾地说着,是越说越觉得不好意思,没等苏曼开口,就跟着另外几个小姐妹一起,风一般地跑开了。   苏曼:“???”   正在为自己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年轻小姑娘崇拜对象而感到惊讶和无措的苏曼看着赵翠翠仓皇而逃(?)的背影,咽下了刚刚想说出口的类似“我不配”这样不够严肃的话,高声对她和另外几个人的背影喊道:“我相信——我相信你们都一定可以实现梦想——”   “我相信!   “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成为你们想成为的人!”   ……   如果人生是一场电影,那么苏曼想要将电影名命名为“不屈”二字。   ——不屈服命运,不屈服人生,不屈服一切的未知,包括跌倒、失败与阻挠。   真的是一场电影的话,那么苏曼对赵翠翠几个人的喊话,就必然会成为一经典台词,贯穿整部电影,是核心,也是立意。   当然了,这句台词原声,最好不要作为背景声音放在此时此刻。   因为这一刻的苏曼没有半点高光,只有满脸像是钻进钱眼里一样的兴奋。   ——这一批“的确良”布料生产出来的“宝贝”终于出仓库,也终于,要销往市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能赚大钱的商品到底是啥呢[托腮]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110章   在百名工人忙着“秘密”作业的这一个月时间里,苏曼自然也没闲着,一直忙着为这批货物开拓新的销售线的事情而奔波着。   一个月过去了,所有的布料都被勤劳的女工们缝制成了苏曼想要的样子,开始进行打包工作,只等待出厂发货的一天。   办公室里。   苏曼:“发往首都的那批货应该快到了吧?乔知青那边已经做好了接收准备,让他们加快点速度,进京以后乔知青那边也会安排好补给和车子保养的相关工作。”   小刘:“按照咱们预估的时间,他们最晚明天也能抵达首都,和乔知青汇合。今天我会让门卫那边多关注一下来访的电话。李师傅他们几个到了首都就肯定会先打电话联系公社,汇报具体的情况的。”   苏曼:“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跟进吧。”   小刘:“好的苏主任。”   结束了对话,小刘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办公室,只留苏曼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一遍又一遍地思索着自己这一次的计划……   是的,首都。   在第一批成品完成后,苏曼就安排人将这一批货物发往了首都,准备将那里定为这一批新产品的首发地点,而这,无疑是一个冒险的决定。   遥远的路程已经决定她要舍弃一定的利润不说,外加首都是个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去过的地方,对当地市场的不熟悉,外加首都是作为国家心脏的地方,竞争力也大,想要开拓市场也是极难极难的事情。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越是繁盛的地方,开拓和未开拓的市场更大,机遇也更大。   在苏曼看来,这个决定虽然有些冒险,却是能决定她能否在其他厂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竞相模仿前,保证自身利益的最关键一步,也是她们麦田服装厂这个品牌能否一炮打响在首都城,正式挤进大城市服装业的关键。   ——她要让“麦田”这个品牌一步步走进人们心中,成为人们的首选。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苏曼可以说是计划了很久很久,上次主动联系乔黎明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   所谓,京里有人好办事。   苏曼虽然不知道乔黎明家里的背景究竟有多深,才能住在首都的军区大院,并且认识履历极为丰富的欧县长,但光凭着乔黎明作为全国第一高校大学生的这个身份,和他是首都本地人的户口,就足够让苏曼看重他了。   起码相比较她派过去的人,乔黎明在首都的人脉总要比自己,比公社的人都要广,帮忙带个路,牵个线啥的,总是需要他来的。   在确定了第一批发往首都的货物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消息后,苏曼突然想到——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是坐火车出发的,现在已经先到了才对,咋到这时候都还没给自己回电话呢?   正想着呢,苏曼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喂……”苏曼接起电话,却没想到自己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打电话过来的,可不就是被苏曼派过去负责在首都铺货的想肖鹏和何石头!   电话那头的了两个人在简单说明了一下他们当下在首都已经和乔黎明汇合,就等着货物抵达的情况后,便等着苏曼发出对他们接下来一步工作的安排。   苏曼道:“乔知青应该也和你们说了我之前就托他联系了首都现有的几家百货商场的经理,成功拿下了至少三家商场里的事。这几个柜台是专属于咱们服装厂的,具体地点到时候就由乔知青负责带你们过去。接下来两个月时间里,那就是你们新的工作地点,也是咱厂子在首都发展的起始点,一定要好好经营,争取做大做强!”   听到这话,两个人都心潮澎湃,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保证不辜负厂长您的信任!一定好好经营,把厂子做大做强!”   苏曼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这举动并不能让电话那头的人看见,但两个人坚定的号子,也还是让她原本紧绷的情绪得到了少许的缓解。   在好好鼓励了这两个人初来乍到首都,说话语气都带着些许彷徨的肖鹏和何石头后,苏曼又嘱咐道:“大鹏、石头,我派你们过去首都的目的是开拓市场,但不一定要你们事事都亲力亲为,乔知青在你们旁边吗?如果在的话,你们帮我转达一下,让他帮忙在首都当地找几个能说会道的同志,到时候聘请为咱首都分厂的营业员,你们只要把控住总体的局面就行,营业员的人品素质上,就让乔知青帮忙把关,你们主抓营销推广!”   早在来之前,肖鹏和何石头这两个已经算是公社厂子金牌业务员的同志,是又被苏曼带在身边好好上了一课,跟着又学到了不少推销推广的手段,对于这一次的新产品,他们也是信心百倍。   刚刚的忐忑,也不过是受到了陌生环境的影响。   如今也已经在苏曼的鼓励下,得到了一定缓解。   “厂长,乔知青现在并不在场,等他一会儿进来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他的,只是……”向来比何石头更有成算的肖鹏似有犹豫地开口对苏曼说道,“只是厂长,我总觉得现在招人是不是有点,太早了?毕竟咱们这次来首都主要是为了卖……这可是全国都还没人想到过的东西,是不是应该更稳妥点,先做好保密工作,把咱们这一批运来的两万份都卖出去以后,这其他厂子就算是反应过来了,开始竞相模仿,咱们也都赚了第一桶金,等到时候再招人,我觉得也能多点放心……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   “你说得有道理,是我忽略了这点。”不同于肖鹏提出反对意见时紧张不安的语气,苏曼在被指出不够周全之处时是全然的坦荡语气,“那就按你说的来,先不招人了。只是接下来这段时间里需要你和石头两个人多辛苦辛苦,我这几天会再派几个人过去帮忙,乔知青也会尽可能帮你们的。”   “您不觉得我擅作主张就好。”肖鹏说着,难掩内心被苏曼所信任、肯定的激动。   对此,苏曼察觉到了,却体贴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把握好了这一分寸,稍稍关心一下两个人在首都要注意保重身体后,就结束了对话,由着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自行消化各自激动的情绪。   “好了,你们刚到首都,肯定都还没收拾行李吧?”得到两个人略显不好意思的回答后,苏曼说道,“那你们就先去收拾收拾行李,喊乔知青过来接电话吧。怎么说你们也要在首都待上一段时间,后续还会有人再过去,一直住招待所也不叫个事儿,我得让乔知青帮忙找房,让你们,也让咱们厂,彻底扎根首都。”   一听这话,两个人都更感动了,连忙喊来了乔黎明,并在将电话筒递给他以后,就都非常有眼力见地离开了房间,留乔黎明一人和一部电话机独处。   ……   在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抵达首都后,乔黎明就直接带两个人来了他早就安排好的一处环境更好,且每个房间都会配备电话的招待所里。   不光是因为他们曾有过一起去琴岛的交情,也是因为这两个人是苏曼所看重的下属,乔黎明希望这样的安排能让这俩人侧面替自己美言几句,以示自己对他们,主要是对苏曼的重视。   只是,看着全然没意识到这样配备电话的招待所是有所不同的两个人,乔黎明就知道自己这样安排对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而言,纯属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   所以,在这俩人说要给苏曼打电话汇报工作的时候,乔黎明也是十分识趣地离开了房间,根本没想过他们会喊自己进来和苏曼通话。   但万万没想到,这电话筒兜兜转转,竟然还是被自己握在了手里!   拿着电话筒,看着肖鹏和何石头两个人离开了房间后,乔黎明小心地将听筒放在了耳边,似是怕惊扰了电话那头的人,轻声道:“喂,是小苏主任吗?我,我是乔黎明。”   这是乔黎明回来首都的第37天。   距离上一次苏曼给他打电话,已经过去了19天。   苏曼在乍一听乔黎明这小心翼翼的问话语气时,莫名心里一悸,却又很快被涌上心头的心虚所代替。   她心想:好像每一次自己主动联系乔黎明似乎都是拿他当工具人看待,哪怕是如今已经知晓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她也还是……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   可是又有哪里不好呢?   难道知道了他的喜欢,就一定要回应吗?   苏曼在心里面跟自己开了个辩论会,还一心二用地对电话那头的乔黎明说着话:“……主要是得再辛苦你一趟,帮忙给肖鹏、石头两个人找个住的地方,最好是大一点的,能租短期的最好,就是给他们俩还有后来的业务员当暂时的工人宿舍。”   听到这话,乔黎明没有半点失落,像是习惯了她每次找自己必然是为了工作的公事公办态度,干脆道:“想要租房都是不太难,但短期放的话,估计就只能租四合院了。但那种地方有点鱼龙混杂,不知道小苏主任你觉得……”   “我觉得挺好,等回头我再派几个男同志过去,乱点也没事儿,只要能让他们能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苏曼当然知道乔黎明所说的四合院是跟她从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那样的大杂四合院,和那些能卖上几个亿的不一样,“说是要在首都开分厂,但其实就是多几个柜台的事儿,等忙活完这阵子的事以后,回头还是得从首都当地聘请人。”   乔黎明明白了苏曼的意思,直接说道:“那等他们这次忙完后,我会在和他们一起回公社以前,找几个靠谱的人盯着首都柜台这边情况的。退伍兵怎么样?我父母那边都认识不少,人品素质都保证过关。”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   “那这事儿就辛苦乔知青你了,回头给你发奖金!”   “小苏主任客气。”   结束了公事公办的对话,两个人竟然相顾无言,都拿着电话筒浪费着极贵极贵的长途话费。   面对电话那头显然是不想立刻结束对话的乔黎明,苏曼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坦荡点,先继续拿对方当个工具人看,等他回来以后再跟他当面把事情说开比较好。   反正不管怎么说,也不管乔黎明对自己抱有何种心情,他也都还是麦秆公社的知青,兼公社厂子的技术员,自己作为公社的领导,厂里的厂长,安排他工作简直天经地义。   苏曼这样想着,理所当然道:“说起来,既然乔知青你还得再多搁首都待一阵子的话,能不能再辛苦你一阵子,在几家有服装厂直销柜台的商场附近,租个仓库?或者是首都周边有能花钱买的土地的话,买一块地也行,也能算是咱们厂的固有资产,到时候在上面搭个仓库更好。”   的确是有点舍不得挂断电话,但显然不是想和对方谈公事,更不想给自己找更多事的乔黎明:“……”   就这样,在苏曼宛如“周扒皮”一样,认真“充实”了一番乔黎明在首都的时间后,电话筒终于又被放回了电话机上面,昂贵的长途电话费也终于结束了它的计时。   苏曼,也要继续忙其他工作,鞭策更多的工具人了。   乔黎明:竞争,真的,太激烈了!   这还只是工具人与工具人的竞争!   ……   按照在首都发展的模式,苏曼又派人先后去了当代最具有服装发言权的沪市,和能够保证利益最大化的,和葵花市临近,却远比葵花市要富裕不老少的江夏省下所属的几个省城,为这批物品生产出来后的销售市场开始新一轮的铺货工作。   和首都的铺货方式一样,苏曼派人去到了这几个省城的商场,挥舞着大把的票子,拥有了属于她们麦田服装厂的柜台,比占据首都市场还要速度、稳健的,在这几个地方的省城商场里站稳了脚跟。   而这个时候,首都那几个柜台已经都整理好了,货物和从公社过去的业务员也都全部到位,只等着苏曼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以最快速度,将这批新东西投向市场中,并在能赚一笔块钱的同时,也彻底打响“麦田”这个品牌的旗号。   在苏曼的安排下,整个服装厂可以说是从上到下,全都忙活了起来。   这样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本就一直关注着这件事,好奇苏曼之前所说的“好东西”是啥的田庆丰。   苏曼这边才刚通知了各地的人员各就各位,正式开业的消息,一整颗心都提溜起来,等着得到反馈的时候,田庆丰就先闻讯赶来了……   “小苏,这……这就是你说的,能让咱们服装厂效益翻倍的东西?”田庆丰看着手里头这用不了半尺布头就做出来的东西,翻来覆去又颠来倒去地研究了半天,是怎么也琢磨不明白这玩意儿的用途,更想不明白这东西怎么可能让效益翻倍。   研究了半天也研究不明白的田庆丰无奈只能转头看向老神在在的苏曼,试图从她那儿得到一个解释:“这东西是干啥用的?光一个领子外加几条背带的……小苏,这、这玩意儿要咋穿啊?”   苏曼本来以为田庆丰过来是想要问自己这样大手笔的行动能否盈利,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的,但谁成想,对方过来以后是半句没问自己这一次的工作计划,只探头探脑地看向仓库里,好奇的,全都是新生产出来的商品到底是什么。   这让本已经都想好了说辞,也想等首都、沪市和隔壁江夏省几个市的柜台都传来好消息后,再告诉田庆丰自己这一系列大动作代表的意义,给对方一个意外惊喜的苏曼深深的,无语了。   但显然,田庆丰没能领悟到苏曼对自己的无奈情绪,只一个劲儿问道:“小苏,这玩意跟少了大半截的衬衣似的,真有人会愿意花钱买吗?这,这也没法穿出去,不是白花钱嘛!”   “这是假领子。”   苏曼示意田庆丰看向自己今天和以往没有任何区别,但就是长袖外衣里头穿着的,像是“的确良”布料做成的衬衣,边解着扣子,边说道:“别人买不买我没办法肯定,但像书记您和我这样的干部,还有在厂子里上班的工人们,我肯定他们会买。”   田庆丰让苏曼这突然解扣子的行为给吓了一跳,连忙把头扭了过去。虽然知道对方里头肯定是和自己一样穿着更符合身份的衬衣,但他也实在是不明白苏曼这说着说着话就脱外衣的行为是想要干啥。   “小苏你这是……”   “给您展示一下!”   说着,苏曼示意田庆丰看过来,给对方展示了一下自己解开外衣后,看似里头是穿着衬衣,但实际上却只套了一件这样的假领子在短袖衫上的穿法。   “这‘的确良’布料虽然颜色鲜活,但相比较棉布而言,吸水性不好不说,这大夏天的,要是一出汗更爱糊在身上,穿起来可不舒服了!但就算是棉布衬衣,在这炎炎夏日,像咱们这样的干部,或是工人这样,里三层外三层地穿法,也还是舒服不起来,所以……”   “怪不得我刚过来的时候就纳闷小苏你可是咱公社最爱出汗的人了,偏偏今天没咋出汗,原来是因为你里头穿的是短袖!”看着苏曼这身行头,田庆丰琢磨了一会儿,忍不住惊叹道,“所以,你就研究出了你说的这个,假领子?这样的话,又能保持形象端正,又能让自己凉快起来?”   “不光如此。”   苏曼拿过田庆丰手里的假领子,道:“书记,您知道吗?做这样一个假领子连一尺布都用不了,咱们这次买回来的一千匹布料一共做成了大几万个假领子,这要是做成外衣,或是裤子的话,最多也只能做六千件。这样的低成本,定价也低,又不贵还能够满足大家的穿衣需求,足够咱们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田庆丰认同苏曼的看法的同时,提问道:“可是这个制作工艺简单,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怎么做,肯定会有其他厂子跟风模仿。尤其是县纺织厂,他们要是也跟着模仿,也赚了钱的话,那咱们的吞并计划不就落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不完了,还是下章再让小曼回答老田同志吧orz   ------   假领子真的是时代的眼泪了吗?我记得这玩意儿应该是七十年代末出现的,□□十年代可流行了。具体啥样子大家可以百度一下。有部叫《母亲》的电视剧的头一集里面也曾经出现过更符合七十年代末的假领子的样式。   ------   解释一下请假的原因,也提醒大家一定要注意保暖,别受风(内容较多,介意者可屏蔽作话,抱歉):昨天我家这边风巨大,但在我上班的时候真的一点风都没有,所以我穿得就不是特别厚,还不是高领的衣服,但谁想到下班的时候突然疾风骤降,我当时脖子全是汗,因为是步行回家嘛,走走就出汗了,结果突然起风,这一吹就……   回到家当时还不觉得特别难受,吃完饭以后,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当时立马吃了药以为这就没事了,寻思说躺一会儿就起来码字了。结果这一躺就起不来了,一动就晕得不行不行,挣扎着起来以后,又狂吐不止。因为我当时脖子已经动不了了,一动就是那种能晕倒的晕,所以折腾了好久,十点多才挣扎着去了医院急诊,又是挂号拍片什么的,最后就还是颈椎的问题,但因为我昨天反应太严重了,我当时根本没办法回家,靠吃药缓慢恢复,所以就住急诊那输液,得凌晨两点多才输完液才回的家。今天基本上是躺了大半天,脖子还是有点强直状态,所以这几天更新可能字数不会太多,真的抱歉,也真的是尽全力了,写完这本我可能也得好好休息一阵子,下一本再写肯定是全文存稿以后再发了,总请假我自己心里也是愧疚得不得了,因为这的确是我自身问题造成的,所以真的真的向大家道歉,对不起。 第111章   田庆丰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假领子这东西的制作工艺实在是太简单了,只要是会做衣服的,家里头又有缝纫工具的,稍稍一琢磨就能学会怎么做,更别说是拥有不少手艺师傅的纺织厂。   有布料、有机器、有工人,缺的也不过是苏曼这容易破解的奇思妙想,和后追上来的生产时间罢了。   其他厂子模仿也就模仿了,反正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这批生产出来就为了挣一笔快钱,他们手里头的布料就这么多,挣到就等于是赚到了。   可要是县纺织厂也闻风而动,也想跟着一起分一杯羹的话……   田庆丰越想越觉得他们这样有点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连忙问道:“小苏啊,咱之前商量的吞并计划,可都是建立在县纺织厂经营不利的基础上,如果他们也跟着卖这种假领子的话,岂不是就能死灰复燃了?那到时候,咱们岂不是……”   说到这里,田庆丰没有再说下去。   一是他知道自己不用继续往下说,苏曼也能明白;二则是这话说出来干脆,可却经不起琢磨。要知道,他之前可是一直借着纺织厂经营不善的情况才同意的吞并计划,如今这话说出来,倒像巴不得纺织厂快点完蛋似的,这让田庆丰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卑鄙。   “书记,您以为这风是谁都能跟得起的吗?”向来不掩饰自己对纺织厂觊觎之心的苏曼大剌剌地说道,“早在我安排人生产,派人去各处租赁柜台、忙着发货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各个纺织厂会竞相模仿的跟风可能。”   “那你怎么还……”田庆丰有些不明白苏曼为啥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却还是把好好的赚钱机会拱手分给她想要吞并的县纺织厂。   “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苏曼道,“书记,您想想,县纺织厂之前为了引进‘的确良’布料已经投入了太多太多,沉没成本,他们肯定不甘心就这样失败。所以一旦他们得知咱们利用从他们那儿买回去的布料赚了大钱……”   苏曼轻笑一声,道:“书记,换了您是纺织厂的领导,在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被我这样的行为给气到?又会不会犯红眼病?”   “那肯定得给气得脑瓜子都炸了!”在苏曼的言语引导下,田庆丰试图代入了一下纺织厂领导的身份后,脱口而出道,“他们没卖出去的布料都让你给‘变废为宝’,成了赚钱的原材料,那怎么可能不生气啊!不光会生气,也肯定得加大生产力度,跟你打擂台啊——”   说到这里,田庆丰恍然大悟,看向苏曼道:“怪不得小苏你之前愿意花那么多钱从他们那儿买回来这些布料——你这是早就想好了要生产假领子,也早就猜到他们会一个能利用‘的确良’布料赚钱,又易于生产的产品出现,会刺激他们继续投入生产!到时候你就坐收渔翁之利,等着他们自断后路!”   苏曼不置可否,只抬起手耸了耸肩膀:“只能说,选择权一直都掌握在纺织厂手上,是他们将吞并的机会亲手教给我的。”   这一点是田庆丰都无法反驳的。   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如果纺织厂没有对其他厂子因“的确良”布料产生眼红情绪,而是借此机会努力垄断棉布市场,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发生。   见田庆丰理解了自己话里的意思,苏曼虽知道对方不会因此产生自己心计太深的想法,却也还是将话题重新转到了如今已经开始,却还没及时反馈的营销活动上。   “我之前一直保密这件事,就是因为这假领子做起来十分简单不说,还物美价廉。一旦投入市场,虽说能让咱们赚个盆满钵满,但也势必会受到市面上其他厂家的关注。这也是我为啥非要花那么多钱去首都、沪市和隔壁江夏省租赁柜台的原因——这样做既能保证咱们初期的销量情况,也能趁此机会打响麦田服装厂的旗号。”苏曼十分看重品牌效应,这次行动的最大目的,也是为了将“麦田”这个品牌推广出去。   当然了,在这个目的的基础上,苏曼也是为了盈利,和吞并纺织厂。   她可都已经想好了等把纺织厂纳进服装厂后的共同发展计划,和对纺织厂那花了不老少钱买回来的新生产线和机器的安排。   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首战告捷!   在苏曼正以一副幕后大boss的形象,观察、等待着县纺织厂的行动时,首都和沪市两地的柜台率先传来“开门红”的好消息,成功完成了这项任务——将假领子这一如今在全国服装业中都还没有出现过的产品作为“敲门砖”,打开了新市场!   接连收到了在首都的肖鹏、何石头,和负责沪市的赵燕、田海鸥传来的好消息后,苏曼认真询问了一下他们如今的销量和购买人群,在确定之前运过去的数量还剩不少以后,苏曼说道:“之前送过去的货里面不也有咱们厂生产的棉布成衣和裤子嘛,也不能厚此薄彼,记得要学会捆绑销售。”   说着,苏曼就将后世那些已经烂大街的宣传手段都说了出来。   什么印宣传海报,安排人在商场门口随即发放……搞一些买两件打8、9折的优惠,或是积分、会员卡这样能够稳定购买人群的手段……   “还有,你们应该有按我说的那样,给每个来咱们这里买衣服的顾客都提供购买小票吧?如果你们没阳奉阴违的话,那么还可以和当地的裁缝合作,打出一个只要是麦田品牌售出的衣服,并提供小票的人,就能享受免费修改裤腿和收腰的服务,这就能和我刚说的,办理积分卡或是会员卡相结合起来。”   “!!!”   苏曼说得起劲,电话那头的王牌业务员却全都在疯狂找纸找笔,好将这些对于业务员而言,绝对称得上是金句良言的话给记录下来。   王牌业务员们:从来不知道,卖个衣服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不愧是苏厂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字数少了点,明天争取多写点,抱歉。   感谢在2021-11-11 21:43:29~2021-11-12 21:2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吉利山百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2章   正是苏曼将服装厂的发展直接推进到高.潮部分,正处于是风生水起,全厂上下也都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县纺织厂这边也终于是姗姗来迟地得知了如今麦田服装厂已经在首都、沪市和邻省铺货成功,利用从他们厂买回去的布料赚了个盆满钵满的,这个令所有厂领导都觉得脸疼的消息。   曾被苏曼当场给怼了个烧鸡大窝脖的领导甲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是又气又恨,直接冲到了厂长办公室,对着王厂子是拍桌子瞪眼,怒喊道:“人古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早就说那个黄毛丫头不是什么好人!上次来咱们厂那个态度你也看见了,现在想起来,她那就是在给咱们设套呢!”[1]   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内心十分愤懑、不甘的王厂长这一次没再开口反驳他的出言不逊,只阴沉着一张脸,说道:“你现在过来和我说这些都是马后炮,有这个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咱们厂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听王厂长提起了这个,领导甲原本愤怒的表情变得有些尴尬,整个人都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目光十分躲闪,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道:“老王,你也知道厂里现如今的情况,咱们从麦田服装厂那里回笼来的资金又都投入到了新的生产中,一时半会的,还真是不怎么好卖出去。但请你放心,我现在已经有主意了,保证咱们这次能赚钱!能赚好多好多钱!”   实际上,在上一次被苏曼故意激怒后,纺织厂的领导们虽然面上都不说,可这心里头却都憋着劲想要好好发展厂子,到时候好用实际行动给苏曼一记响亮的耳光,让她知道老牌厂子的厉害!   这其中,作为最为最先夸下海口的领导甲,更是一改往日只会在办公室里头喝茶的悠闲,难得积极地带领着工人大搞生产,铆足劲想要好好给苏曼一个样儿瞧。   就这样,整个厂子都在回笼了资金后,也是在领导甲的带领下,准备重新扬帆起航,都想要干一票大的。   但这样的行为,用苏曼的话来说,就是一条路走到黑也不回头的那种。因为领导甲又都把回笼的钱投入到了至今都还找到销路的“的确良”布料上面,全然没有吸取之前的教训,仍保持着他们身为老厂领导的自大狂妄,却忘了造成他们之前陷入困境的原因是什么了,只一心想着多生产多赚钱,忽视了在如今即将饱和市场中,销路的重要性。   王厂长和工会主席两个人倒是比领导甲他们多点脑子,在领导甲带领着工人们投入生产的时候,两个人也没当甩手掌柜,全都利用各自的人脉关系,在第一批布料被生产出来的时候,成功卖出了一部分数量不算小的布料,算是振奋人心。   这样的不断生产与售出的模式,看似是将厂子重新盘活了起来,但实际上这样却是在将厂子推进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因为在销售成功,厂子里有了进项以后,领导甲的野心再一次得到了助长了,开始加大生产力度。而同样被短暂的成功冲昏了头脑的王厂长等人也都没有及时遏制住对方的行为……这一群本应该好好经营厂子的人,算是彻底把原本还能依靠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形势,争取重新发展、再进步的厂子给带进了死胡同里,再也出不来。   渐渐地,王厂长和工会主席两个人的人脉关系被全部消耗了,他们找不到新的买家,而已有的购买者在短期内也不会再买入。同时,卖出的布料的盈利也开始供不上生产的脚步,这让厂子财会那边才刚有起色的工作,就又都写起了赤字。   也是在这个时候,所有人才终于意识到,他们又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就踏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这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造成了如今的又一次不进反退的结果。   看着宛如昨日重现一般,积压在仓库里的,那些卖不出去的布料,大伙儿都在心里不约而同地想:早知如此,他们还不如不折腾,拿着回笼的资金重新干老本行呢!   所有人都悔不当初,可在听说了苏曼利用从他们厂买回去的布料赚了个盆满钵满的消息后,他们却又都蠢蠢欲动,也都心有不甘。   只不过两个月多,发际线就已经退到正面瞧不见头发的王厂长,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贼眉鼠眼,怎么看怎么来气的领导甲,冷哼一声:“你这是又有什么馊主意了?是觉得咱们厂现在还不够惨,想它彻底倒闭吗?”   要是在往常,领导甲恐怕早就发飙了,但谁让他心虚呢。   向来没受过气,也没对谁低声下气过的领导甲在这样的冷嘲热讽中,深呼了几口气,开口道:“老王,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对咱们厂子的感情吗?我宁可是我自己被辞退,也不想让咱厂子关张啊!”   王厂长没吭声,只冷眼看着他这一副唱念做打的派头,似乎是想看看他这向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如今对自己这个向来瞧不上的人如此低三下四的样子是在憋什么屁。   见对方不打算给自己台阶下,领导甲也只能是强咽下心里对王厂长态度的不满,硬着头皮往下说道:“我知道,厂里头现在对我都有很大的意见,觉得现在这情况都是我非要跟麦田服装厂较劲才造成的,这点我认了,我的确看不顺眼麦田服装厂小人得志的样子。但还是那句话,我是最早一个来厂里的人,我从来没想过要害咱厂子,我只是用错了方式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厂长不耐烦地打断了领导甲边倚老卖老边卖惨的行为。   “我想说的很简单,就是我已经想到了该怎么把咱们仓库里积压的那些货都销售出去,也想到如何让厂子重新翻身,转负为正的办法。”   被打断的领导甲在深呼了一口气后,克制着心里的怒火,对王厂长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麦田服装厂如今全都是靠卖一个叫‘假领子’的,市面上暂时还没有的东西才能赚这么多钱,这东西我托人打听了,就是把衬衣裁去一半,钉个扣子,再缝个带就行,做起来简单得很!最关键的是,苏曼那丫头也不知道是咋想的,没在咱们县里头卖这个,而是跑去了江夏省去卖的,别说咱们县里头,连省城里都还没有这东西!咱们完全可以用仓库里的布料做成假领子,到时候不管是咱自己去卖,还是卖给服装厂,都是稳赚不赔的事情!”   王厂长也是头一回听说假领子这玩意儿,虽然没见过,但这并不影响他理解领导甲想要跟风赚钱的想法,连忙开口问道:“那假领子真有你说得那么容易做?真能赚到钱?”   “我保证!”领导甲拍着胸脯说着,又像是刚刚王厂长那样冷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要是你再犹豫会,耽误了赚钱的最佳时机,那我可就保证不了了。”   王厂长犹豫道:“可咱们厂只生产布料,也没有会做衣服的啊!”   “老王,咱们厂女工多,那是个女同志就没有不会做衣服的!”领导甲一脸无语道,“天天都和布料打交道,怎么可能不会?再说了,不会也可以学啊,那东西做起来简单得很,一学就会!”   “这倒也是……”在领导甲的劝说下,王厂长已经做好了决定,但他还需要再把其他几个领导请来问问他们的想法,要是都同意的话,那这事儿,就能干!   ……   半个月后。   在苏曼通过厂子里工人们的各方打探,得知了纺织厂终于行动起来,准备做两手准备——试图把制作成的假领子卖给自己,和投入如今还没有被自己占领的县城……甚至是省城市场——这一消息的时候,她正在看来自首都、沪市和江夏省,仅上个月就已经盈利了五位数的报表。   早有预料的苏曼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仍埋头看着手里的财务报表,像是没听到一样,平静极了。反倒是一旁已经荣升为助理的小刘听到后给气得不得了。   “主任,这县纺织厂也太不要脸了吧!偷偷摸摸学咱们假领子的做法不说,竟然还厚着脸皮过来想把他们生产出来的假领子卖给咱们?!还是老牌厂子呢,这样的行为真是……真是不要脸!”   听到这话,苏曼忍不住笑了一声,问小刘:“你刚还说他们是厚脸皮,这会儿又说他们是不要脸,那这纺织厂到底是个二皮脸,还是个无面人啊?”   “主任,这都啥时候了,您还跟我逗。”和苏曼共事很久的小刘知道苏曼此时的语气代表着她根本没把纺织厂的事放在心上,“主任,您说这纺织厂那边要是真派业务员过来,跟您打感情牌,拿他们是县里主要扶持厂子的身份压咱们服装厂,说不买就是不支持的话,可该咋办啊?”   “哪有你说得那么邪乎,这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生意,纺织厂虽然是咱们县的老牌厂子,也是县里面一直扶持的对象,但也不能说他们就比咱们高贵,又不是强盗,由不得他们强买强卖。”苏曼不以为意地回答着。   “万一呢?万一他们真这样,那咱们厂是买是不买?”小刘不死心地问道,“咱们厂最近假领子卖得这么好,他们是不是知道这事儿,觉得咱们卖得差不多,也知道咱厂不生产‘的确良’布料,才……”   见小刘是真的生气也担心的样子,苏曼只得放下手里的报表,没有否定对方的猜测但也没有肯定,只说道:“不管他们是抱着啥想法啥目的来咱们厂,我也肯定不会要他们生产的假领子的!这样说,你放心了吧?”   小刘点头,又道:“可要是他们死皮赖脸……”   苏曼打断她的话:“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是的,苏曼半点机会都不会给又一次卷土重来的县纺织厂的。   ——给了他们机会,就等于掐断了自己吞并他们的机会,她又不是冤大头,也不是慈善家,怎么可能像纺织厂那样,睁着眼做蠢事呢。   苏曼:“我当然不会买他们的假领子了,因为……”   因为,这些由纺织厂生产的假领子,很快都不用花钱,就会是我的了 第113章   为了能够把握住此时此刻,县里和省城都还没有出现假领子,麦田服装厂那边也都将重点放在首都、沪市和江夏省的最佳时期,纺织厂的全员,可以说是上下一致、齐心合力的,忙起了假领子的生产。   一个又一个的“大饼”被领导们“画”了出来,也都被工人们信任,全都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起厂子将会再度辉煌起来,人人都能涨工资、提待遇的美好未来。   只半个月的时间,仓库里积压的上千匹“的确良”布料中的一半,就这样被一双双的巧手制作成了假领子。至于还剩下的另一半料子,则被已经失败了两次,终于变得谨慎的领导们,留作备用。   ——如果假领子卖得好的话,那再将剩下的这一半投入生产;如果卖得不好的话,这一半也还是按照之前的价格卖给已经开拓好市场,还需要更多“的确良”布料的麦田服装厂。   “咱们一定要把握好现在这个最佳时机,争取在麦田服装厂那边将精力都放在外省的时候,把整个县城的市场拿下来的同时,努力争取一把省城的商场柜台!”   在再三确定计划无误以后,纺织厂行动起来了。   王厂长一边说着没啥用处,纯属是鼓舞人心,也激励自己的话,一边转头问向负责业务部门的领导丙:“老丙,麦田服装厂那边有回信了吗?”   领导丙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这麦田服装厂对咱们派过去的业务员倒是挺客气的。咱们的人到了地方以后,才刚跟他们表明来意,人家就客客气气的给人送了出来。”   王厂长&其他人:“……”   还真是,挺客气的,呵呵。   被麦田服装厂拒绝购买他们纺织厂生产的假领子这个情况,纺织厂的领导们也没觉得意外。他们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多少是有点厚脸皮,故此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抱太大希望,如今对方的拒绝倒也算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或者说,如果麦田服装厂那边真同意了的话,他们这群人恐怕还得犹豫犹豫,掂量掂量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   “没事儿,反正现在不管是咱们葵花市,还是花阳县都还没有卖假领子的呢,服装厂拒绝就拒绝吧,这样咱们也就有理由直接跳过他们,直接将生产出来的假领子都投入市场了!”王厂长说着,心想:反正他们现在都已经二皮脸了,那还不如再多来几层脸皮,先把钱赚了,把厂子盘活了再说!   抱着这样“反正已经和麦田服装厂那边撕破脸,不如直接破罐破摔”的想法,纺织厂的全体就这样又一次地,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了从苏曼那里“借鉴”来的假领子上面,期盼着能借此回本赚钱。   ……   在确定要将目光投放到县城和省城以后,纺织厂是再不敢耽误半点时间,以最快速度联系了县里各个商店、供销社的领导,也学着苏曼那样,重视起了销售的工作,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打感情牌。   只是……   “我已经联系好了县商店和几个供销社的领导,他们也听说如今首都和沪市都在流行假领子的事,对咱们的报价也都表示接受,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担风险,所以进货的数量都不是很多,加起来也就只有两百件左右。不过我觉得咱们也不要气馁,这也算是一个‘开门红’,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厂长嘴上这么说着,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罢了。实际上,他心里头已经是充满了苦涩与焦急,恨不得拉着仓库里的那一批货亲自吆喝。   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都是一样的东西,那麦田服装厂还是跑去人生地不熟,当地人又都吃过见过的首都、沪市这样的大城市去卖的东西,咋她们的厂子就能到大笔大笔的赚钱,自己这守着本乡本土的地界,就赚不到钱呢!   只几天的工夫,王厂长就急得满嘴起燎泡,他本来还想着厂子能趁苏曼如今还没有杀个回马枪,回来县里卖假领子的时候大干一场,可现实却给他一记大耳光。   之前一堆布料压在仓库里的时候,他急;   如今一堆做好的假领子卖不出去,他更急!   现在连县里商店的领导都听说了假领子,王厂长不得不防备着市里同样生产“的确良”布料,并且已经和市服装厂合并在一起的服装纺织厂会不会闻风而动,还有已经在首都、沪市和江夏省卖假领子卖得风生水起的麦田服装厂也同样是他们厂是否能在这次翻身的竞争对手。   如今,县纺织厂可谓是处于前有虎穴后有狼洞的位置,是腹背受敌啊!   用一句有一句老话来形容纺织厂如今的处境,那就是“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至于王厂长如今的状态,则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如今,纺织厂就算是后悔,也没办法了,他们早已经将宝都押在了假领子这个新产品上面,除了已经早一步看清如今处境,终于幡然悔悟却又后悔无门的王厂长以外,厂里所有人都认定他们也能像麦田服装厂那样成功占据市场,跟个常胜将军似的,走到哪儿就赚到哪儿的想法。   但古往今来,能当将军的人不少,常胜的却没几个敢自夸是,“打胜仗”这种事情,可不是想想就能成功的!   像是纺织厂之前几次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的行为,虽值得人佩服他们不服输的意志和勇气,但这并不能改变他们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结果。   如果纺织厂能吸取之前失败的教训和经验,思考一下为啥麦田服装厂宁可花大笔的钱去外省卖,而没想过先把本土的市场占领的原因……或许他们还有机会能当个“将军”,打上一场漂亮的翻身战。但只看如今已经连续在同一个地方跌跟头,却从来没反思过自己,总结过教训的这群纺织厂领导们头铁的样子……   只能说,纺织厂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和这群领导们的努力,是分不开关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少点,主要是发展顺序上出了点问题,整理一下大纲,所以……   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鞠躬认错]   ------   最近气候变化较大,大家注意增减衣物,保重身体!   我家这边供暖了,让人多少有点不适应……   穿多了,热,容易捂上火;   穿少了,冷,容易冻感冒。   我现在就处于这个不上不下的状态,这几天正在疯狂喝水,吃青菜,就怕上火生病。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在写完第一本的炮灰后,就生了一场病,严重到失声了小半个月才好的,所以大家都要保重身体,多喝热水!多开窗通风! 第114章   正在王厂长对纺织厂未卜的前程而忐忑着的时候,苏曼这“第二只靴子”也终于随着他们生产出来的假领子正式涌入县城市场的行为,而跟着落了下来……   ——麦田服装厂带着那批已经在大城市里训练有素的业务员们和大批的货物一起,朝着省城和县里的市场“杀”回来了。   只三天的时间,整个县里都听说,包括省城也都已经有所耳闻,知道了“麦田服装厂”这个将衣服卖到首都、沪市和邻省,还都受到极大追捧的厂子。   知道了这是一家来自他们葵花市,来自花阳县的厂子。   更知道这是绝对值得整个城市的人都感到骄傲的事情!   这个消息,让整个省城和县城都为之振奋,四处打听起了附近商场、商店和供销社,关于麦田服装厂生产的衣服的消息。   就这样,在人们自发充当“自来水”的热情仲,和苏曼刻意的宣传下,利用好像不要钱的宣传传单的带动下,本就热情的群众们更是在得知他们生产的衣服物美又价廉以后,对此迸发出了巨大的热情!   不管在什么年代,人们都无法避免地会产生些类似“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样的想法,总觉得大城市来的东西肯定比这穷乡僻壤的好,也觉得要是自己也能买到城里人都愿意买的东西,就能更靠近城市。   尤其是像省城里和县里头的这些本就对自己工人阶层身份而自傲的工人们,更是不会错过能够拥有和首都、沪市这样大城市工人同款的假领子!   在人们疯狂涌入已经设有麦田服装厂柜台的商场、商店和供销社时,在他们亲眼看到由麦田服装厂挂在柜台后面墙上的,在首都的沪市两大知名商场里拍摄的,当地人抢购他们厂生产的假领子的照片时,人们的呼吸都浓重了几分。   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有不少人是抱着怀疑的、看热闹的态度过来的,那么在看完这做不了假的照片以后,人们的想法就彻底变了,目光也充满了这个厂子生产的衣服的向往!   看着衣服领子上印有的手工缝制的麦穗标志,听着柜台里面的业务员拿着大喇叭喊缝制的麦穗是首都和沪市百姓认证过的防伪标识,凭此标志和购买小票可以累计积分,年底兑换奖品,还能免费改裤腿、腰线的话,本来没想买衣服的人也都被这样令人十足十心动的宣传口号说得心痒难耐,跟着一起挤进了购买衣服的队伍里头了。   说实话,这样排队场景,相比较起首都、沪市那样的大城市,还是显得单薄了点,连隔壁的江夏省都比不了。   从首都回来的业务员们十分凡尔赛地这样想着,更觉得当初苏厂长舍近求远,花钱铺路派他们去首都、沪市和邻省铺货是个英明的决策。   要是他们一开始在省城和县里头卖假领子的话,不光没办法借着他们在大城市达成的成就回来当噱头,没法通过假领子赚到太多的钱,还肯定会被县纺织厂那群学人精们给剽窃走他们假领子的做法,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多少已经有点见识的业务员们并不知道他们此时此刻所想的想法,正是当初苏曼执意要去大城市发展的原因之一,其他的原因还有苏曼之前说过的“品牌效应”,这个想法已经达成,如今省城和县城的老百姓们就是证明。   至于再多的原因和目的……   那自然是离不开苏曼对吞并纺织厂的野心。   如果她不主动把县城这块看似诱人的“大蛋糕”留下的话,又怎么能勾起纺织厂的野心,让他们主动跳进自己设好的圈套里呢?   纺织厂在盯上这块“蛋糕”的时候,一定以为自己如今还在靠从他们厂购买回来的布料做库存,觉得那批料子应该只够她将货卖到首都、沪市和邻省的,所以才会生产好了假领子后,先一开始找上门来试探自己。   只可惜,能生产假领子的“的确良”布料可不是只有他们县纺织厂,首都、沪市是有更多的纺织厂,能生产更多这样的料子,甚至因为竞争激烈,价格上面还要比他们这地方便宜不少。   苏曼早就已经借助首都和沪市的资源,生产足够市场需求量的假领子,之所以一直忍而不发,自然是为了给纺织厂一个措手不及,彻底将整个厂点点蚕食,彻底吞并!   ……   在县城柜台正式经营的第四天,苏曼带着助理小刘过来县城商店,准备过来看看情况。   看着自家柜台火爆的场面,小刘心里是又畅快,又充满了对苏曼的佩服:“主任,怪不得您之前不着急纺织厂他们学咱们生产假领子的事儿呢,原来您是早就安排好了咱们厂在县里的柜台,做好了和纺织厂他们打擂台的准备啊!”   “我可不是为了和他们打擂台。”苏曼浅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问向小刘,“省城那边情况怎么样?没有和市里的服装厂和纺织厂闹矛盾吧?”   “放心吧主任,省城那几个柜台都是石头他们几个从首都、沪市调回来的人盯着呢,昨天下午他们来电话的时候也说目前一切顺利。”小刘认真道,“至于市服装纺织厂那边,他们对咱们入驻市商场柜台的态度不是很明朗,目前属于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这话,苏曼正欲说些什么,跟着苏曼和小刘身后的业务员大牛就突然拦住了一个突然蹿过来的中年男人。   “你是干什么——”大牛刚把这人给摁住,以为对方是个不法之徒的时候,一看这人的长相,他惊讶道,“江主任?您这刚怎么突然就蹿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是要耍流氓呢!”   在确定了对方身份后,大牛略显粗鲁地松开了对方,对苏曼介绍道:“厂长,这位是负责商店进出货的江主任。”说着,他又看向江主任,“这是我们服装厂的苏厂长。”   江主任十分狼狈地推了推眼镜,没好带气地用身子撞了大牛一下后,又十分热情熟络地同苏曼握手:“您就是苏厂长?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啊!之前就听说过您在首都和沪市发展,一直想认识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今一见,真是让我有些意外,没想到您会这么年轻!”   苏曼有些疑惑这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今天会来,又为什么非得过来见自己,只同握了握手,笑道:“今天过来商店这边是个临时计划,倒是没想到这才刚来没一会,就碰见江主任您。早知道,我应该主动拜访您才是,毕竟我们厂能在商店这租到柜台,也都是靠商店对我们这些小厂子的扶持与帮助。”   两个人商业互吹了一波后,江主任就提出陪同苏曼好好逛逛是商店各个柜台的邀请,苏曼盛情难却,也只能由着对方热情过度地带着自己闲逛,听着对方醉温之意不在酒地说着希望她们厂能多让几分利益给商店的话。   看着人来人往的柜台,苏曼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厌了对方的车轱辘话,突然停下脚步,问道:“江主任,我听说县纺织厂那边也和商店这边达成了一些合作?”   有听说这两个厂子在互打擂台,暗中较劲事情的江主任打了个哈哈,道:“额……是啊是啊,我们商店这边和县纺织厂那边也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一直都和他们有合作。不过不同于苏厂长您这样租赁柜台的方式,纺织厂是我们的进货方。”   “哦?”苏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不知道江主任您从他们那里进的一百件假领子卖得怎么样了?”   “……”江主任没想到苏曼连这事都知道,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同时,也终于在苏曼全程冷淡又故意问自己这样问题的态度中意识到对方已经对自己感到不耐烦,但还算给点面子,没直说的想法,便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后,随便找了个借口,主动脱离了苏曼的队伍。   看着江主任离开的背影,跟着一起随行的,曾经在江主任这里受过气的业务员忍不住讽刺道:“这位江主任也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精明人,我可还记得之前咱们厂派人过来铺货的时候,他连见都不见,还说他们商店的柜台不是咱们这样的小作坊也能进的,现在他倒是舔着脸过来跟咱们套近乎了……”   苏曼看了一眼这个业务员,一直等他说完后,才开口安排对方道:“大牛你等会儿去柜台那边看看情况,要是忙不过来的话,就跟着帮把手,都忙活大半天了,也得倒班,休息一下。”   叫大牛的业务员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多少是有些……连忙赧着一张脸,点头说好,匆匆忙地朝柜台方向走去了。   等他离开后,跟在苏曼身边的人就只剩下助理小刘了。   “回去公社后记得提醒我,要安排全体业务员进行素质培训。”苏曼直视着前方,边走边压低声音对小刘说道,“培训内容是要告诉业务员们,在铺货过程中,心里有怨气可以,但不能忽略场合地抱怨,更不能有怀恨在心,影响厂子的事情发生。”   小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以后,她看着苏曼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也跟着一凛,并在心里默背了两遍苏曼刚说的话的内容,以此作为对自己今后工作的警示。   ……   在得知麦田服装厂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占领了县城和省城的市场这一消息后,王厂长……或者说,是纺织厂所有的领导层,甚至是不少从之前裁员的事情发生以后,就对厂里决策十分关注的不少工人们全都傻眼了。   第二只靴子的落下,虽然代表着人们能结束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用再紧绷着神经线,但在大伙儿都产生“终于来了”这一想法的同时,所有人的嘴里却又翻起了许许多多的苦涩。   只半个月的时间,麦田服装厂就彻底占据了花阳县的服装、布料市场,连省城都被他们以破竹之势,成就了如今和市服装纺织厂这个更老牌的厂子平分天下的局面。   至于县纺织厂……   更是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再无还手之力了。   经过一番求爷爷告奶奶,托关系找人也卖不出去仓库里那些布料和假领子后,王厂长彻底认清了现实。   在确定了如今厂子账上的资金已经无法支撑下去,甚至连工人们下个月的工资,包括最近的加班费都无力结清的现状后,他又一次召集了厂领导,准备再开最后一场,包括他在内的,领导级别的大会……   会议室里。   王厂长摸着自己只半个月就掉得没剩几根头发的脑袋,一脸沉重地对面露颓态的领导甲等人说道:“县商店那边联系我了,说不会再从咱们厂订货了,甚至还想退货回来。其他进了咱们厂假领子的供销社也都是差不多的态度。咱们厂如今积压了大概六千多件假领子,还有一千多匹布料。我打算,用这些假领子和剩下的料子作为抵押的物品,全都抵给厂里头的工人。”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再没有了像之前那样会有人站起来反驳的声音,连最爱当杠头的领导甲也都是一脸颓然的样子,看不出半点之前的意气风发。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厂,完蛋了。   “等一会儿开完会,我就去县里同县长和书记亲自请罪,告知他们这件事情。”王厂长没有理会其他领导在听到这话时的反应,继续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咱们厂,可能要暂时关闭了。至少得等到县里有钱,也愿意重新投资的时候才能再开业了。不过就算是有这么一天,咱们也肯定不会再继续担任现在的工作了,所以……”   王厂长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所以,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安抚好厂里的工人们,尽可能地给他们一些补偿。毕竟,厂子走到今天这地步,咱们每个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咱们对不起他们——”   话还没说完,会议室的门就被人用很大声响退了开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叫嚷着“你们不能进去”的呼唤声。   众人定睛一看——   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一个穿着一身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靛蓝色工装,却难掩她这一身像个凯旋女将军一般气质的人。   来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一手操纵,使得纺织厂落到如今地步的幕后黑手——   苏曼。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特想每天都多写点,争取在这个月完结,但我现在这脖子(就是颈椎)还有点较劲,今儿一天上班那脖子都歪着,幸好之前怀孕养胎的同事最近状态不错,回归岗位了,不然的话可真是……   ------   PS:看新闻得知最近出现了快递外包装检测呈阳性的情况,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范,平时取快递的时候一定要戴好口罩,对包装进行消毒,或戴一次性手套。平时也要勤洗手,常通风。 第115章   苏曼的突然到访,让在场的人都感到诧异,谁都想不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硬闯进来,更猜不透她这样做的目的会是什么。   本就心气不顺的王厂长此时也顾不得对苏曼的防备,像个扎刺的刺猬似的,故意没有看向苏曼,而是怒视着门卫,吼道:“老刘,你怎么看的大门,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来,还任由人闯进会议室来?厂子里的其他人呢?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吗?!以为咱们厂是县澡堂子呢,是个人就能进?!”   “不是厂长,您听我解释……是这位女同志她,她说是麦田服装厂的厂长,当时还有其他几个工人作证,说看过她过来咱厂里好几次,都是谈合作的,我才让她进来的,谁想到她一进来,没先去会客室等着,而是直接朝着会议室这边走……”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的门卫大爷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之前苏曼在第一次拜访纺织厂时,给苏曼一通教训的门卫老刘,他一脸委屈地解释着,完全站在他旁边的苏曼,也曾被他劈头盖脸教训过一顿的事情。   这可是让人不禁感慨一句:风水轮流转啊。   但不管怎么转,他的解释也都是无用的。   因为王厂长刚说的那番话根本不是针对他,而是指桑骂槐地在指责苏曼,这要是换了个机灵的人,必然是能和王厂长一唱一和地好好寒碜一下不请自来的苏曼,可偏偏这是个不懂看眼色的,只顾着解释的狼狈行为,反倒是让苏曼看了他们厂的笑话。   王厂长气得头发丝都随着脑袋的晃动一起飘了起来,却又没办法再揪着不放,只能用充满了愤怒的手臂朝门卫老刘那儿一挥:“行了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下回记得别再是个人就往里放就行了!”   门卫老刘:“……哦。”   心里委屈,但我不敢说!   ……   在王厂长的怒视下,门卫老刘颤颤巍巍地离开了,完全没能接收到对方想要借着离开关门的工夫,给苏曼一个下马威的期待。   这让王厂长的脸色变得更为铁青,也让本来还想为自己不请自来解释一番的苏曼十分不满对方一而再再而三想要给自己难堪的行为,出言讽刺了一句:“王厂长,你们纺织厂真是遍地是人才啊——”   “你闯进来是要做什么?是来看我们厂笑话的,还是假模假式过来兔死狐悲的?!”苏曼的话才刚说到一半,领导甲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气,尤其是在看到苏曼没有半点作为闯入者的自觉性,反而好像是回到了家里一样,悠闲自在的做派,整个人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猛地站了起来,抬手指着苏曼说着,充斥着对苏曼的不满与愤怒,和想要驱逐她离开这里的坚决。   “老甲——”虽然心里也对苏曼有所芥蒂,但王厂长终究不愿意和对方撕破脸,连忙打断了对方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还要难听百倍的话。   领导甲应该是整个会议室里表现得最激动的一个,但只看其他人看向苏曼的抵触目光就能知道,他们对她的到来也是极度不欢迎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样的情绪反应,是一种迁怒,更是明知道造成这一切局面的人其实是做出了根本性决定的自己,却还要将过错怪罪给比他们优秀的人身上,是一种极度无能的表现。   作为被这群人针对、迁怒、怒视的头号目标,苏曼本该是有所愤怒反应的,但或许是他们的演技太过拙劣,白脸红脸唱起来的样子也实在可笑的原因,让苏曼不仅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想笑。   苏曼早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色厉内荏,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更不会因此真的动气。   她只是对愤怒中的领导甲笑了笑,尽管她知道,自己以微笑回应对方的行为可能会被解读为“嘲讽”,令对方更愤怒。但他的愤怒已经无法影响到苏曼的心情了,因为苏曼知道,这位净会出馊主意的领导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感觉就跟“夏虫不可以语冰”的故事一样,苏曼自然不会再去在意对方对自己的看法,她只朝对方笑了笑,也没关心领导甲会是什么反应的,客气又自然地拉开了最靠近自己的一把椅子,直接坐了上去,像在自家厂子一样,整个人看起来是轻松又悠闲。   哪怕是椅子腿在被拉开时所发出的刺耳声音,没能影响到苏曼的好心情,但在场纺织厂的领导们却都没有她这样的好心态,全都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全都猜不透苏曼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王厂长见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任由苏曼坐在属于自己厂长的位置上也都不吭声的样子,也只能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苏厂长,你们麦田服装厂如今在首都、沪市这样的大城市也是小有名气的厂家,如今又在咱们县的商店和供销社里设了柜台,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该很忙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强闯我们纺织厂呢?”   他将声音着重咬在了“强闯”这一词上面,整段话说出来,搭配王厂长的语气、腔调,也是让人感到十足十的阴阳怪调,显然也是在不满苏曼今日莫名的到来。   “不敢说是强闯,毕竟我能进到这里来,可是你们厂的门卫亲自开门请我进来的。”苏曼说着,仍保持着嘴角的上扬,十分客气地坐在了他们的对面,像是上一次商谈时那样,笑盈盈地说着扎人心口窝子的话。   “那现在,我作为厂长,可以请苏厂长你现在离开这里吗。”王厂长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怒火,与对厂子即将要倒闭在自己手上所产生的郁闷、痛苦等等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他紧盯着苏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厂刚刚在进行一场内部会议,由于苏厂长你的不请自来,让我们不得已停止了会议的进程。但现在我们要继续开会。所以,我要请各位闲杂人等,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闲杂人等?”苏曼四处看了看,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对王厂长火上浇油道,“可是这里没有一个人是需要离开的闲杂人等啊。”   “你——”   见王厂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领导甲又带头站了起来,吼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别跟我们这里装傻充愣!你来这里到底是什么目的?你还嫌把我们害得不够惨吗!”   “几位,你们真的是太激动了,我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你们也都不知道我的来意呢,就先把我当成了个假想敌……可问题是,造成纺织厂落到如今这般田地的罪魁祸首,可不是我,至于是谁……”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曼笑了笑,意味声长道,“我以为,作为掌管厂发展权利的领导,你们几位才是应该承担所有后果的人,和我这外厂人员没有任何关系,做人做事可不能不讲理,想往我头上扣帽子?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呢。”   “你……你……你你你……”领导甲“你”了半天,也没说一句整话,整个人被苏曼毫不留情的言语刺激得眼睛都开始冒血丝了。要不是这个年代的人普遍都吃粗粮,没有啥高血脂高血压的话,他恐怕早就已经被刺激得脑出血了。   这个时候,王厂长捂着胸口问道:“苏厂长,你今天先是闯进正在开会的会议室,现在又一副要教训我们的样子,你是拿我们纺织厂当成你们服装厂,来这里耍威风的吗?”   “耍威风我可不敢,毕竟我才来这里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先感受到了你们纺织厂的威风派头有多大。”苏曼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道,“咱们说话不能丧良心,你们要是没有我们厂的帮助,估计都等不到现在再拆家散伙,厂子恐怕早就被你们给整垮了。反而是我,是我们厂的订单帮你们支撑了好几个月。现在看来,我倒成了罪人了。”   说到这里,苏曼还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一副“你们简直无理取闹,想集体给我扣帽子”的样子,直给在场的人气得说不出话。   说实话,在来之前,苏曼想过纺织厂的这些人会对自己有所抵触、排斥,但没想到这一屋子加起来得有几百岁的老同志会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故意激怒对方的成分。   ……   原本嘈杂的,充斥着固执与愤怒的会议室在这一刻,都随着苏曼毫不留情的,掀开了在场所有人最后一块遮羞布的行为而变成了,冗长的沉默。   因为在苏曼犀利的目光中,他们无所遁形。   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心虚,所有说出口的话也都成了苍白无力的狡辩,所有试图反抗的想法更是一种色厉内荏。   ——他们是罪人。   是纺织厂的罪人。   在这个无尽沉默的时候,苏曼突然从那把属于王厂长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所有人的面前,从自己已经将布包升级到更为派头的公文包里面拿出一张被叠了好几折的,轻飘飘的公文纸。   苏曼道:“在来这里以前,欧县长和汪书记亲自见了我,把这张盖有政府公章的委任书交给了我。”   说着,她一点点打开手里的公文纸,露出里面由县长亲自书写,并与书记两个人共同签字、盖章的内容,对已经傻眼了,正目瞪口呆看着她,又看着她手里委任书内容的王厂长等人说道:   “从这一刻开始,纺织厂里的一切,都将由我接管。   “换个意思来说,就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纺织厂的厂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容我继续写[疯狂敲打键盘ing] 第116章   随着这张盖有公章的委任书的出现,会议室里这群纺织厂的领导们全都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连本应该出现“哗然一片”这样感觉的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完了”这两个字。   谁也没想到县里头竟然会在他们还没去汇报工作前,就已经清楚了厂里如今的情况,并在没有知会他们一声,给他们半点暗示的前提下,就破格给苏曼开了空降而来的委任书,还让她过来通知这消息。   这,这不是寒碜人嘛!   王厂长在看到那张自己毫不知情的委任书后,仅剩的几缕头发也随着会议室大开的窗户外头的那一阵阵热浪一起,彻底纷飞,又打着旋儿地落回到了会议室地上。   他想过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可能会让一心扶持厂子经济的县长和书记大动肝火,也想过自己作为厂里的一把手会被问责,但他唯独没有想过的是,县长和书记竟然连通知自己一声的态度都没有,直接越过他和厂里的其他人,就把厂长的位置交给了别人……   而这个别人,还偏偏是苏曼!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王厂长……不,他现在已经不是厂长了。在被动失去了厂长的身份,还要由苏曼这个小辈接替自己的工作并亲自告知自己这消息后,王立业只觉得难堪到了极点,但比这更令人绝望的,是他清楚自己如今在县里两位一把手的领导眼里的形象一定是个窝囊又废物,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也是厂子的罪人!   王立业在想到这一点后,不禁为自己此时此刻已然是晚节不保的处境而老泪纵横。   从年轻时,出身于一个和同龄人没什么区别的,都是一样贫穷家庭的王厂长……不,是王立业就对权利十分向往,靠着这点子执着,他一路从普通工人当上了厂长。   曾经,他野心勃勃,想要在做好一个厂长分内事情外,将分割的权利从工会主席还有领导甲乙丙丁那里收拢回来,带着工人们过好日子。   如今,他垂垂老矣,不仅没有实现自己当上厂长时所立下的誓言,更是成了权利、欲望的奴隶,成了他向来瞧不上的领导甲乙丙丁中的一员,并和他们一起,做出了一个又一个,错误又自私的决定。   “人越看重什么就会越失去什么。”王立业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下突然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   向来对权利看得很重的王立业重新变成了一个平民百姓,也就能跳出之前的怪圈重新看待身边的人和事了。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回忆着每一个不易被发现的细节,又将一个又一个的细节像是串珍珠一样串联起来。   倏地,他想到了什么!   王立业眼神犀利地看向老神在在的苏曼,质问道:“是你!一直都是苏厂长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在怒吼完这一句话后,他又十分茫然说道,“可我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其他人都在为纺织厂领导层的更迭,和新厂长竟然是苏曼这个他们几乎都得罪过的小丫头片子的事情而深深陷在并不算积极,甚至十分负面的情绪中出不来,都被王立业这猛地一嗓子给了吓了一跳,却又不知道他这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显然,已经不再是厂长的王立业此时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想法了,只直勾勾地紧盯着苏曼,想要她给出一个合理解释。   “老王,别说了,你现在虽然不是厂长了,但你儿子、儿媳妇可都在厂里头上班,别……”工会主席还是有些顾念这么多年的共事情,连忙拉了拉王立业,压低了声音说着让他收敛点,没看领导甲都怂了的话。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苏曼不会回答王立业这突如其来的发问的时候,苏曼却是盈盈一笑,直言道:“你说的不错,我早就对纺织厂有所觊觎,只是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吞并厂子的好机会,是你们亲手将这个机会奉上,让我实现了这个梦想。”   苏曼:“这一点,我还得感谢你们才是。”   众人:“!!!”   ……   苏曼从一开始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野心,只是纺织厂的领导们都太过自大,从未想过她这样的黄毛丫头竟然会有勇气觊觎纺织厂罢了。   只是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想起自己刚不久前在县政府办公室里,同欧县长和汪书记这两个老狐狸发生的对话……不提了!   苏曼不愿意回想自己险些被那俩老狐狸套路的画面,强行将自己的关注放回到了眼前这群宛如霜打茄子一般,全都垂头丧气的这群厂领导们的身上。   在回到了王立业终于反应过来向自己问出来的问题后,苏曼只觉得浑身轻松得不得了,一直保持的笑容里也跟着一起多了几丝放松的情绪,和不太显眼的,有点狡诈的意味。   至于自己刚刚表现出来的嚣张的态度,和她之前给纺织厂几次下套的行为,以及她此时此刻承认的态度,是否会被眼前这群仇视地看着自己的领导们故意泄露给厂里的工人,引起两厂正式合并后的矛盾,和工人们对她的仇视这个可能,苏曼也没啥可担心的。   不光是因为高层与高层之间的对话本就不该被基层工人知晓,而且她和纺织厂这群领导的行为相比,纯属是五十步笑百步,就算她的吞并手段是有那么一点点的阴险,但起码最终结果是好的,能拯救纺织厂不被关张不说,这群工人今后的工资还得由她来发呢,谁会不识时务到和自己去计较两厂合并前,双方互相出招的行为。   更别说,真要是说怕的话,那也得是纺织厂这群领导们先害怕——要不是他们之前几次的错误决定,纺织厂可还真是不一定能被自己收在麾下。   如果让工人们知道厂子岌岌可危的现状,知道自己险些失去工作的可能,知道自己连下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的事实都是他们造成的……那结果,几乎不用猜。   所以,真正害怕的,真正敢怒不敢言的,真正不想将这次会议除职位更迭以外的信息都泄露出来的,是这群原·厂领导们,不是苏曼。   面对众人全都反应过来的,对自己这个全程置身事外又在暗中推波助澜,最后还笑到最后的人的怒视,苏曼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晃了晃手里的委任书,一脸无辜又说话气人地对他们开口道:“你们要是真这么介意的话,我建议你们先在自己的身上找问题,不要急着怪我。不光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是厂长了,更是因为纺织厂现在需要我。”   说着,苏曼示意随同自己一起来到纺织厂的几个人,对王立业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我们麦秆公社的会计张姐,还有麦田服装厂的会计小孙和小杨,接下来纺织厂的财务问题将会由她们全权接管过来,而管理工作则交给我助理,也是你们之前就见过很多次的小刘……”   苏曼有条不紊地说着她对纺织厂的工作安排。   ——尽管这距离她成为厂长还不到一个小时。   “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首先要先把库存清空,尽快回笼资金,保证厂子的正常运作、生产;其次,安抚好工人对厂领导人员变化所产生的负面情绪,让他们都尽快接受这个现实,继续为厂子发光发热;同时,等服装厂那边的技术组长从首都回来以后,我们还会有的工作计划要完成,所以到时候厂里的所有人都势必会进行一次洗牌……”   说到这里,苏曼扫视了一眼如坐针毡的领导甲乙丙丁们,继续说道:“至于你们几位老领导同志们的安置问题……先容后再说,具体看表现吧。”   领导甲乙丙丁:“……”   这是要软刀子剌肉,故意折磨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达成[yeah]   洗洗睡了[哈欠] 第117章   想要真正吞并一个已经拥有了固定的发展模式、生产理念和400个工人的老牌厂子,可不是靠着一张盖有公章的委任书,和成为一个还没能在厂子里面得到工人们认可的新厂长就能够轻易达成的事情。   这是1971年,还没有结束十年运动的敏感时期,更是以工人阶层为主题,工人领导一切的年代。   在这样的时期里,苏曼深知自己不能触碰的底线在哪里,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只能是以背后推波助澜的形式一点点蚕食纺织厂的原因。   ——哪怕是她,也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去撼动整个集体的力量。   因为苏曼知道,一旦她暴露了自己的真实企图,那么以这个年代工人对厂子的忠诚度来看,别说是吞并纺织厂了,纺织厂这群工人估计都得像赵爱军因为自己对纺织厂不够尊重的态度而对自己心生抵触那样,对她有所敌视。   万一再出来几个激进分子闹罢工的话,别说吞并了,她都得跟着吃挂落!   所以苏曼一直很小心,生怕被纺织厂的人知道自己的想法,甚至为了能够不着痕迹又不费力气地吞并纺织厂,苏曼还特意安排了厂里的人,就等着纺织厂被自己逼到穷途末路,准备关张、遣散工人的时候,顺理成章地筛选出一批工人招到他们服装厂里来,然后她再去跟县里领导申请合并纺织厂的事情,简直是一举两得,又能不费一兵一卒,把纺织厂吞并顺便收拢人心,还能跟县里卖个好,也算是为领导排忧解难了。   苏曼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不敢说是没有任何漏洞,但起码在前期的发展中也是十分顺利且没有意外问题发生的。   从最开始假意要和纺织厂结束订单合作,到故意刺激纺织厂的领导,收购他们积压的库存布料,用这批布料制作成假领子投入市场赚了个盆满钵满的发展线,再到前不久慢慢准备收网,终于等到了他们自投罗网,尝试模仿自己赚钱的法子却被逼到卖不出去只能关门的时刻……   这一步步的发展本都在苏曼的计划中,只差最后一点点,她就能够按照自己想得那样,以完美的救世主形象出现在纺织厂众人的面前,顺理成章地收购它。   但偏偏!   偏偏是在苏曼准备等地纺织厂停止生产经营,她就能准备进行下一步计划的这个节骨眼上,她就接到了来自县里欧县长的见面邀请。   ……   县长为什么会在自己即将达成吞并纺织厂的关键时期要见自己呢?抱着疑惑不解的心情,苏曼来到了县政府,并在马秘书略显拘谨、防备又带着些许同情的目光里,走进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苏曼率先看到了坐在会客茶几前的欧县长,和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长得不怒自威的人。   苏曼人虽然在公社,离县政府远了不止一点点,来这里的次数也不算多,但对于县政府领导层的构成,和一些重要岗位的干部组成信息,她的了解也是不止一点点。   像是坐在欧县长旁边这人,苏曼是没见过,但只从这人能和欧县长肩膀一边齐地坐在一起,且毫不示弱的气势中就不难猜出,这人应该就是县委书记,汪庆春。   汪书记,花阳县下莲花池公社,汪家坞村生人,是个极具军事能力,却坚持要留在花阳县建设家乡,非要走政治路线的同志。   据说他还曾在年轻时当过某位大领导身边的警卫员,至今都还和那位老领导保持友好联系。   不过苏曼也有听说这人脾气耿直得不得了,属于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那种,和欧县长似乎年轻时有过交集,但并不算友好,总爱在工作上针锋相对。   苏曼在快速回忆起关于这位汪书记的信息后,见欧县长没有要给自己介绍对方的打算,就重新将关注点放回到了欧县长今天喊自己过来的真实目的上面了。   在欧县长的眼神示意下,苏曼谨慎地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并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对面两个人的神情,心里对他们接下来要说的是有谱了。   有所猜测下,苏曼心里开始思索起等一会该怎么应对的措施,面上却保持恭敬的态度,无辜又茫然地开口问道:“县长,您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来办吗?”   “其实也没啥要紧的事,就是想问问小苏你最近在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扰,想跟你谈谈心。”欧县长说着,拿起了盛满了热茶水的喝水缸子,任由大敞杯口里的热气氤氲而出。他的整张脸都被隐藏在水蒸气里,让人无法看清他在平静地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情。   谈心?   这一番话说出来,莫名就让苏曼想起了自己上辈子不止一次被男领导喊到办公室里说是要谈心,实际上却是道貌岸然暗示自己的场景。   当然了,这并不是她质疑欧县长的人品,和他说这番话背后的真实目的。   只是上辈子有过这样不愉快的经历,让她这辈子也还是多少有些ptsd罢了。   思绪回笼。   苏曼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能在对方宛如平静湖面,泛不起半分波澜的语气中听出丝丝危险的讯号。而决定危险是否会降临在她身上的关键,就在她的回答中。   这让苏曼心头倏地一紧,跟着她就瞬间想明白了对方喊自己过来本就是个鸿门宴的事实,并忍不住也不想忍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   想到自己之前在县政府办公室里,最终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欧县长和汪书记这两个“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充满了威严与警告的目光中,说出了关于吞并纺织厂全部计划的从心时刻,苏曼就忍不住牙根痒痒。   “真是个老狐狸……不是,是真是两个老狐狸!”想到自己的最佳计划被这两个人打断,并为了满足他们又想要惩戒自己太过剑走偏锋的手段,又想要保住纺织厂和县里经济,而直接把他们早就写好的委任书交给自己时的可恶样子,苏曼有一种想要撂挑子不干了的想法。   直接被委任为厂长,绝对是苏曼最不想要得到的结果。   不说王厂长这群已经在纺织厂扎根了十几年的领导们在这样情况下,必然会对自己充满抵触、仇视的心情,而极大可能会给自己下绊子的行为,就说他们在厂子的根基,和工人心里的形象,就足够自己麻烦了。   再加上如今厂子的情况还没到不破不立的时候,端着铁饭碗的工人们也都没有被自己筛查过一遍,将那些坏苗子拔掉,根本不好驯服,稍有不慎,就会激起他们的逆反情绪,可要让苏曼顺着他们的想法来,她又真不是愿意这样做的人。   最关键的一点是,苏曼想要的是吞并,而不是由自己分别兼顾她在公社的厂子和纺织厂的厂长,却还要继续保持住纺织厂的独立。   想到这里,苏曼就忍不住有些头疼。   这让她忍不住在心里发牢骚,道:“欧县长啊欧县长,你们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啊。”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苏曼在面对纺织厂这群人的时候,却是不露半点声色,仍是那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对一脸颓然的王厂长发号施令道:“王立业同志,按照欧县长指示,你作为纺织厂的原厂长比他们都要多上些选择——”   “退休回家,但没有任何补贴和退休金;   “继续工作,但不再是厂长,且必须听我指挥。”   两个选择,都是极为苛刻的,也都是令王立业倍觉屈辱的。   他不愿意!   不愿意选其中的任何一个!   看着王立业一脸抵触的样子,苏曼浅笑了一声,道:“出于以往的交情,我建议你还是选择第二条路吧,这并不是一种屈服,我来这里的目的也是为了帮纺织厂的,而不会故意羞辱人。所以,你大可不必把我想得太过阴险,还是应该听工会主席的劝告,想想你还在厂里工作的子女,选择继续留在厂里吧。”   苏曼的话看似是在给对方台阶下,但在王立业看来,却是赤裸裸的威胁。想到儿子、儿媳和家里的老妻和才只有几岁大的小孙女,他……   “你想要我怎么做?”王立业沉着声,没有直接回答苏曼的问题,却干脆问起对方想要自己留在厂里的目的。   “很简单。”苏曼同样干脆地回答道,“继续做我没过来这里,你们也还不知道我要成为厂长事情以前,你们所想要做的事情。”   王立业十分不解:“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苏曼一字一句道:“意思很简单,就是继续你们要向全厂工人宣布纺织厂将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关张,厂里的所有人都会失业的事情,并和所有想要和你们退货的买家进行退款工作,把卖出去的货全都收回来。”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   没人能打断她的吞并计划。   ……   苏曼这边正在努力修补自己的计划,试图钻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领导头子的空子,以实现自己不愿意让步、更改的吞并纺织厂的目的。   另一边,欧县长和汪书记也在就苏曼的问题,进行着探讨与辩论。   “你真觉得让苏曼去负责纺织厂的工作,不是在助长她的野心吗?”由于和苏曼没有过太多接触,汪书记对她并没有那么信任,虽觉得苏曼是个有能力的人,但对于她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行为却不大能看得上眼。   “我以为在我给她那张委任书时,你没有出言阻止的表现就代表我们是达成了共识的。”相比较汪书记的谨慎、防备,欧县长对苏曼还是很信任的,忍不住替她辩解道,“我承认,小苏在纺织厂这件事上面的确是表现得有些激进了,但老汪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情就否定她之前所做的好的行为,你之前不也是对她在麦秆公社的所作所为有所欣赏吗?怎么现在倒是开始防备起她了。”   对于苏曼想要吞并纺织厂的想法,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要不是因为纺织厂的情况一直是县里最近的重点观察对象,再加上欧县长十分推崇苏曼,汪书记也对她在麦秆公社做出来的业绩有所好奇,都不约而同地多关注了一些她的话,两个人也是难以从苏曼看似碎片,实则有所串联的行动中看出她的真实目的。   欧县长是越看越惊奇,越看越觉得苏曼是个可塑性极强的人才;   汪书记则越看越不满,越看越觉得苏曼是个爱走“歪门邪道”的。   “我这不是防备她!”汪书记矢口否认道,“但你不觉得她这样为了达成目的而给纺织厂设了这么大一个全套实在是……她心思太重了!”   听到这话,欧县长没忍住地呵了一声,讽刺道:“老汪,你是不是这些年一直被你的老领导留在这里,人被保护得有些天真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为什么放着首都不回去而留在这里?还是你以为搞政治是在过家家?”   “你什么意思——”   “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欧县长怒拍着桌子,道:“我的意思,曾经你我的同窗、同事,那些和你浴血奋战过的人里头,凡是心思不重的,不是变成了一捧黄土,就是挣扎在被。批斗的苦海中!你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倒是不需要费心思,可其他人呢?要是心思不重点的话,我就得先第一个死在农场里头,也根本就没办法站在你面前和你说这些话了!”   说到这里,欧县长自觉有些失态,抹了一把脸,将话题重新转回到了苏曼身上:“心思重怎么了?苏曼就算是没给纺织厂设套,纺织厂里那群无能又自大的领导们也还是会把一切都搞砸!如果不是她的话,纺织厂估计早就已经倒闭了!明明是挺好的事情,怎么到你嘴里,心思重就成了错了呢!”   这注定是一场不欢而散的对话。   但不得不说,欧县长的这次失态,的确是有让汪书记打消了不少对苏曼的防备与警惕。虽然他仍不可避免地对苏曼这位年纪轻轻,却总爱剑走偏锋的年轻人存在些许的偏见,但就像是欧县长所说的那样,在这个每个人都要小心翼翼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的圈子里,心思重的人或许只是为了能走得更稳当些,只要不害人,心思多少,也是事在人为。   在汪书记看似摔门而去,却还不忘在门即将被拍上时用后脚跟顶一下,没让门发出巨响声音的动作结束后,他人也已经彻底消失在了门后面。   欧县长看着汪书记离开的背影,捧起了桌上已经散掉热气的茶缸子,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轻啜了一口后,对着正对着会议茶几对面的窗户,和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喃喃道了一句:   “老汪,你不明白。这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未来,为这些年轻人保驾护航的工作,才是我们能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是二合一的……二合一。   对于自己现在的更新频率我真的是感到羞愧至极,完全不知道该说啥了,最近状态真的很差,但我知道这不是理由,还是我个人的问题,千言万语也只能给大家深深道个歉……对不起。 第118章   在苏曼的威逼利诱下,王立业不得不按照她的要求,继续自己原本就打算做的,只是被她突然到来打断的事情——通知厂里工人们关于厂子即将要倒闭关张的这件事情。   “同志们,请你们安静一下!”王立业顶着自己锃亮的脑袋站在工厂食堂前的空地上一处临时搭起来的台子上,一脸悲痛、惭愧的,对着这群被自己喊来的工人们高声道,“今天,我召开全厂大会没有别的目的,主要是想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   王立业说着,语气僵硬地背起了苏曼交代给他的台词,一字一句地说着厂子即将倒闭,所有工人都要下岗的消息,却又在大家不敢置信地议论纷纷,拒绝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又话锋一转地对大伙说道:“……由于咱们厂如今账上的钱不够给大家结算工资和分发下岗补助的费用,为了保证大伙儿能在下岗以后,和找到新工作以前暂时不用为生活费担忧,我们厂领导班子也是尽可能地为大家争取到了一份临时工作。”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立业望着台下用十分谴责目光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痛斥他们这群领导不作为,害得纺织厂要倒闭,他们要下岗似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像是被生生撕下来了一样地疼。   可疼归疼,苏曼交代要说完的话还是得继续说。   这时候再开口说话的王立业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同样在厂里上班的儿子、儿媳的岗位了,更多的,也是他认清了如今纺织厂的局面虽有苏曼推波助澜,根本问题却也还是在于他这个当厂长的人做出来的决策的错误程度。   如今,能够力挽狂澜,带着纺织厂和这几百号工人一起翻身的,只能是苏曼,也只有苏曼了。   除了她,再没有谁会愿意,也敢来接手纺织厂这块“烫手山芋”了。   没有她,纺织厂恐怕就真的完了,他们几个人也必然会遗臭万年。   想到这里,王立业心里再没了对苏曼的芥蒂与抵触,只余留下一片庆幸的情绪。   “同志们,在咱们纺织厂如今孤立无援,说着就要倒闭的情况下,只有一直和咱们合作的麦田服装厂没有对咱们落井下石,甚至还愿意伸出援手来帮助咱们——”   看着工人们有所意动的样子,王立业乘胜追击,高声喊道:“就在刚刚,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已经同意要向咱们厂追加一批订单!虽然这笔订单无法盘活咱们厂子,但这并不是服装厂的错……并且,苏厂长也对咱们厂的情况表示了同情与慰问,并表示:可以给大伙儿按天发工资!并且因为订单比较紧急,需要大家加班,所以苏厂长还表示会包大伙儿一顿饭……”   王立业在苏曼交给他的稿子以外,也在尽可能地说着她和麦田服装厂的好,以尽可能地打动工人们的心,让他们能尽早醒悟,以能够按照苏曼的想法,从纺织厂的工人,变成她的拥趸。   没有任何一个领导愿意让自己的工人成为另一支队伍的士兵。但王立业已经不是领到了,他都已经“投诚”了,如今能做的,也只是让自己的兵在被“俘虏”时,能学会说好话,到时得到好点的待遇罢了。   就这样,在苏曼的示意下,王立业成功说服了厂里因厂子即将倒闭而惶恐不安,急需要金钱来安抚,而没怎么挣扎就接受了自己要从一个正式工人变成昔日还不如他们厂的小小服装厂的临时工的事实,甚至连每天的工资是多少都不敢问,只想着等麦田服装厂的人来了以后要好好表现,期盼着或许他们能够通过勤劳的形象,得到装厂领导的看重与认同,并都幻想他们能被服装厂雇佣。   至于即将沦落为他们曾经瞧不上眼的临时工身份……   纺织厂的工人们也只能苦中作乐地想:临时工起码比厂子倒闭以后再没有工资收入的下岗工人要好一些,不是吗?   ……   人的欲望都是无穷无尽的。   人也从来都是得寸进尺的。   作为绝对的利己主义,苏曼向来赞同“人之初,性本恶”这一说法,这让她总爱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一个人的行为,热衷于“阴谋论”。   就像是对待这群纺织厂的“原住民”们,苏曼也同样认为,一旦自己不给他们设立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门槛儿,让他们认清自己如今的处境和价值,而是选择直接告知他们纺织厂已经有了新的生路,自己是新厂长,那么他们中的大多数,就一定会像从前工作那样,继续享受如今这个对工人极为宽松、优待的环境,并成为拖累厂子发展的一块“短板”。   苏曼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吞并纺织厂的目标完成了99%,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又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被块“短板”拍到地上,留下难看的淤青疤痕呢。   “我对于工人的要求并不高,一是要勤劳踏实,二是要诚实善良,三是不要搬弄是非,四是要忠诚、服从命令,五是要能力出众,但这不是关键,我会更看重人品,能力都可以培养。如果厂里的工人都具备这些素质,那么不需要你说,我就会留下他们。但如果他们不具备,你说再多也都没有用。”面对王立业试图让自己在这次看似是收拢人心,实际上却是一场考核的结束后,留下所有工人的请求,苏曼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说出了自己对工人的要求。   王立业知道这代表了拒绝,也知道苏曼所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到厂子里那一小撮肯定不符合标准的工人在自己还是厂长时的表现,和他们的确不怎么样的人品、素质……   算了,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王立业心想,自己以前也不是没和他们谈过话,说过让他们踏踏实实工作,别总偷奸耍滑,搞斜的歪的的话,可谁让他们不听啊,现在领导换成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苏曼,且看他们何去何从吧!   想明白这点后,王立业也就没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转而看向苏曼,略有些别扭地开口问道:“你……苏厂长,你打算怎么安排我,还有其他人?我的意思是说,等你真正成为厂长后,我们是不是就能退休了?”说着,他又道,“这不光是我要问,其他几个人也都想知道……”   苏曼以为对方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好能够装傻到底,借着自己编造出来的故事,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而不是把事实袒露出来,让工人们知道他是被直接罢免的事情。   但不得不说,比起倚老卖老的装傻充愣,苏曼还是更愿意欣赏他们此时表现出来的直接与坦荡。   只是……   苏曼故意说道:“我之前说过,你们要是选择退休的话,可是不会有任何退休补偿,”   “这点我们都清楚。”王立业道,“但相比较厂子的发展,我们几个也都觉得还是早点退休比较好。不光是因为我们现在都觉得有些无法面对工人们,更是我们知道你的能力,知道你想要发展纺织厂的决心。这种情况下,我们要是一直留在厂里,肯定会影响你在厂里的工作,所以……”   王立业这番话并非是想要以退为进,而是他和领导甲乙丙丁等人在这几天冷静下来以后,再聚在一起时所表达的肺腑之言。   ——他们是真的意识到厂子如今的情况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心里是知道错了,也是真觉得自己没法再留在纺织厂里了。   “当然,你要是怀疑我们的用意,觉得还是给我们留在厂里头看着放心的话……”王立业说着,倏地想起了厂里工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莫名又觉得这样略显屈辱地留在厂子里做一个普通工人或许也是一种赎罪。   但显然,苏曼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对你们几位老同志,我已经有了安排。”苏曼迎着王立业好奇又忐忑的目光,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对方摸不清头脑的话,“我打算在县里头办个学校。”   王立业:“???”   她不会狠心到让我们几个去学校看大门吧?!   苏曼:“……   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把嘴巴闭紧。   不然你就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   ……   苏曼的心狠手辣,是她每每吃她奶炖的大棒骨时,好吃到舔手都能给自己辣哭了的程度。但只是这个程度,肯定是不够理由让她给这几个加起来都有好几百岁的小老头们发配到学校看大门的。   看着王立业一副“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的样子,和他刚脱口而出说自己心狠手辣的话,苏曼在啼笑皆非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大魔王”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给人的印象已经彻底和她甜美漂亮的脸蛋say goodbye了。   这对于苏曼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   她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向来容易在职场中引人浮想联翩,甚至是恶意揣度的模样,为的,就是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以貌取人”的人——漂亮女生的拳头打人很疼,各方面的能力甚至比男性更强,所以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尊重,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人。   但是!也不要随便就说人心狠手辣嘛!   早已经不会再被人随随便便轻视性别和长相的苏曼如是说道。   像是此刻。   看着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给说出来的王立业,苏曼一脸复杂地表示:“放心吧,我还没有丧心病狂,也没那么奢侈地让王厂长你这个缝纫技术一流的老同志,带着领导甲乙丙丁那几个同样术业有专攻的人去学校看门。”   说出心里话的王立业听到这话,老脸一红,为自己这样揣度苏曼而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惭愧,却还是忍不住追加了一句,问道:“那你也肯定不会让我们去扫大街吧?”   苏曼:“……”   你这么能想,那想不想让我给你们都送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暂时隔日更了,对不起追更的读者,但我保证不会坑,也一定会把我想写的内容都写完的。 第119章   在认真同王立业解释自己既不会让他们去看大门,也不会送他们扫大街,更不会安排他们干违法乱纪事情以后,苏曼面对异想天开到自己想给他送上天的王立业说道:   “我说想要在县里办个学校的意思,的确是有想安排你们在学校里工作,但并不是让你们去当校工,这个学校也不是传统意义上教人读书的学校。”   苏曼是个不甘平凡,不愿落于俗套,更不想过一成不变生活的人。   她敢想敢拼,每天都琢磨着该怎么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又该怎么让自己能成为带领着整个公社……哦不,现在已经将地图发展到县城的苏曼,已经彻底放大了自己的梦想,开始琢磨起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占领县城,到时候,好带着全县人民一起脱贫致富奔小康的事情了!   只是花阳县地处偏僻,除了这一望无际的土地外,没有任何可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天然资源。   ——想要发展工业吧,全国工业发展都不行,连个煤矿都没有,蜂窝煤都属于紧俏资源,就更别说开矿了;至于开港,这望不尽的平原,别说是整个港口货运,就是水资源也才是近十来年才稳定下来的。   苏曼想得挺美,却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想法却没办法付诸行动。   思来想去,她才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正在苏曼打算跟王立业这个勉勉强强算算是个同行人,也曾经做过厂长,算是有点眼光、远见的老同志说说自己想法的时候,王立业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直接给她憋成了个“哑炮”。   “学校不就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吗?你说的非传统意义上的学校……是啥意思?”王立业是真的想不明白苏曼说得非传统意义到底有多不传统,也十分奇怪她这好好的领导不当,为啥又突然说要去办啥非传统的学校。   这让向来循规蹈矩,思想保守的王立业还没整明白其中的意思,就先质疑道:“虽然我不明白苏厂长你想要办个什么样的学校,但我觉得你还是要慎重一些。要知道,你现在不光是公社几个厂子,和纺织厂的厂长,更是你们公社的妇联主任。我之前倒是听说过你们麦秆公社几个生产大队的小学是你组织建设的,但这县里的学校可不是说建就能建的……我觉得,你还是得三思而行。”   苏曼并不是听不进别人劝说的人,但对于王立业这样还没问清楚自己到底要办什么学校,就先跟她唱反调,她刚说了一句,就否定了这一句并且还回了不止一句唱衰含义的话的行为,她也真是认同不起来。   “行吧,这事儿等回头再说吧。”苏曼嘴上顺着王立业的话,结束了这个话题,但她这样做的原因,却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在和对方辩解这事到底行不行上面,反正现在厂子上下都是她说了算,对方嘴上唱衰也只能说说而已,根本影响不了自己最终的决定和对他们的安排,何必非得在这时候跟他针锋相对呢。   不过……   看着王立业这都已经因为偏见而失去了现有一切身份、地位,却还坚守偏见,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的古板思想与行为,苏曼觉得自己这办学校的计划倒是不用推迟太久,倒是王立业这几个人,还是得再给他们摁在纺织厂这边待久点,得再好好磨一磨他们的性子才行!   并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就决定了接下来要过上一段备受打击日常生活的王立业还在为苏曼对自己表现出的“认同”的态度而沾沾自喜。   他就说嘛,自己如今虽然成了被拍在沙滩上的“前浪”,但比起苏曼这个年纪轻轻,还没有太多经验、阅历的“后浪”而言,他还是多了几分沉稳的,不像苏曼,实在太激进!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立业觉得自己心里那口郁气也跟着消散了不少,再看苏曼时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长辈的柔和。但他殊不知,自己这样仅仅因为苏曼顺着他的想法敷衍了一句就感到开怀的表现,多多少少……是有些PUA在身上。   看着王立业莫名其妙站在那里窃笑的样子……   苏曼:“???”   他在笑什么?   难道,他老婆也生孩子了?[1]   …………   话分两头,八戒这边可就惨了……   咳,不是,是纺织厂工人这边可就惨了。   苏曼在打算好好磨一磨王立业和另外那几个厂领导过于偏见、固执又保守性格的同时,对纺织厂这批还不知道厂子早已经被自己接手,而不是像他们以为那样说着就要倒闭了的工人们,也同样在进行着严格的筛选工作。   工人们的内心全都在为他们即将失去铁饭碗的工作,和自己是否能够在麦田服装厂这批临时订单中脱颖而出,争取能够继续做他们厂的临时工,甚至是正式工人的事情而惴惴不安着。   紧张的情绪像是可以飞快蔓延的病毒一样,只几天的时间就让原本愉快,和谐又团结的纺织厂气氛变成了凝重与忐忑,工人们的神经也紧绷了起来,对彼此的态度更是从友好变成了防备。   ——他们不再是手握铁饭碗,同出一个阶层,而不用担心生计的同事,而是全都面临着下岗危机,需要被关注、被欣赏、被招聘录取上的竞争者。   僧多粥少。   谁知道麦田服装厂究竟会不会好心留下他们,又能留下他们中的多少人。   所以,为了生活,为了家人,为了保住铁饭碗,他们都必须要表现得比其他人都出色,还要更出色才行。   于是,在这样暗戳戳的竞争想法,与整体紧张的气氛下——   纺织厂的工人们开始无师自通地,内卷起来了。   而在这其中,赵爱军可以说是被卷得仿佛一无是处。   这倒不是说他能力真的堪比厂内倒数第一,主要是……   …………   “东方,你说麦田服装厂到底是不是早有阴谋?”   被卷得整个人看起来都黯淡无光,活像是民国时期抽大烟的那些“大烟鬼”形象的赵爱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满是愁容地对厂里唯一还愿意停下脚步听他唠两句的蔡东方说着内心的苦楚。   特意趁着午休没人的时候,过来会计室这边诉苦的赵爱军迎着朋友蔡东方疑惑又好奇的目光,犹豫着开口说道:“你应该还记得我之前被开除又被厂长重新安排会工会工作的事儿吧?当时我能重新回厂子工作,还是沾了苏厂长的光。哦对了,你应该没见过苏厂长,她就是麦田服装厂那位女厂长……”   由于多年的共事,赵爱军知晓蔡东方为人,清楚他机灵却不爱惹事的性格,所以她几乎没什么保留地同蔡东方说出了自己之前和苏曼的几次见面的经过,还着重说明了当时自己被当成传话人,见证了纺织厂与服装厂暗地里的交锋与再合作的事情。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以后,赵爱军向蔡东方袒露了自己内心的疑虑:“……这早在那时候,咱们厂都还想着能赚大钱的时候,苏厂长就说了咱们厂情况不好的话,当时我听了还差点跟她翻脸,可如今再一看,她那时说的话不光都一一实现了,咱们厂现在反而还要依仗她的帮忙。虽说厂长都说这事雪中送炭,但我总觉得……”   说到这里,赵爱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蔡东方却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未尽之言,直言不讳道:“爱军你是觉得,咱们厂现在沦落到说着就要倒闭的情况,是那位苏厂长早有预谋设计的?”   “说预谋已久也不算,只是……”赵爱军略显心虚又担忧地说道,“只是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东方你没见过苏厂长,她真的,不简单。”   赵爱军憋了半天,只能也只敢这样描述苏曼,但这对于了解他向来实话实说,从来不夸张虚假的蔡东方而言,却已经足够让他意识到,苏曼的确是个狠角色的事实。   但相比较赵爱军的担忧,蔡东方却从他充满了对厂子未来忐忑,和对苏曼有所防备、顾忌又紧张害怕的描述中,嗅到了“机遇”的味道。   蔡东方是整个纺织厂里仅有的几个大学生中的一员,这也是为啥他和赵爱军是同一时间进入厂子工作的工人,赵爱军是在车间干了好几年才被调去工会当干事,而他却在一开始就被分配到财务室当会计,并且一进厂每个月就都能比赵爱军多六块八毛七工资的原因。   他一开始的确是厂里的“香饽饽”,可这只持续在了一开始,也就是文/革没有开始以前的时间里。   原因很简单,他的成分没问题,但一位在省城大学,也就是他就读期间曾负责了他分配工作的老师被批/斗了……连他被算在内,一共56个大学生,全都只是由于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周围人就这样远离了他,像是他本该一帆风顺的未来一样。   蔡东方就这样蹉跎了好几年,从二十二三岁正是该拼搏事业的年纪,到如今年近三十,每天却还是纺织厂财务室里一个小小的,出不了头的会计。   作为一个有抱负、有学历、有野心的人,蔡东方不像赵爱军那样容易满足,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辈子的工人。多年来遭受冷落的经历让他更想要证明自己。   只是蔡东方运气不太好,纺织厂的运作没有出现过任何需要他一个会计出手相助以求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   不过现在,看着还在同自己碎碎叨叨说着关于那位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有多么多么厉害、吓人、不好惹,念叨着厂子如今有很大可能就是她在耍阴谋的赵爱军,蔡东方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个对自己而言绝佳的机会。   不是力挽狂澜,以争取在纺织厂那群乌合之众领导面前得到机会。而是,做些什么,好能打动这位显然是个行动派的女厂长的内心,借着如今厂子的颓势,顺势而为,成为她的下属!   这样想着,蔡东方的心,就变得火热了起来。   所以,现在最能够打动这位极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新领导的人的,和最能够帮她解决如今困扰的事情,会是什么呢?蔡东方看向一无所知的赵爱军,压下了自己内心对可能会利用到这位好朋友而产生的惭愧与心虚情绪,决定将突破口放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里的梗是电影《美人鱼》里的梗,就是半人半鱼的美人鱼那里,我妈非常喜欢这个电影,她觉得电影除了像是《肖申克救赎》那样带给人以情感触动的类型以外,还有就是能让人发自肺腑地感到快乐。   ------   我很喜欢看喜剧,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这样不够有深度,但我还是很喜欢。   ------   希望我们都能坚持做一个快乐的人。 第120章   在同赵爱军的交流中,蔡东方在深切意识到了麦田服装厂这位苏厂长究竟是个如何厉害角色的同时,也从中意识到了自己在工作中的不足,并想清楚了自己刚刚想要“借花献佛”去讨好这位苏厂长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   这位苏厂长今年才不过21岁,出身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普通家庭,没有任何关系背景,被分配到的公社还是整个县都有名的穷地方,各方面待遇也都根本比不上在厂里上班的工人,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同志,做出来的成绩却是那样优秀成功——   简直,简直是让刚刚还在愤愤不平自己多年来所受到待遇,却从来没想过用行动去争取、拼搏未来的蔡东方感到无比羞愧!   但在蔡东方自觉汗颜的同时,他却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想要投靠苏曼,争取能够在她手底下工作的决心。只是比起刚那副不得已才顺势而为的样子,此时的蔡东方则更多了对这位苏厂长的尊重、佩服和些许不明显的崇拜。   “我总觉得她对咱们厂是有所觊觎,可东方你说,咱们厂现在都快要倒闭了,她还主动过来,又给订单又包吃给工资的,是图啥啊!”没能察觉到蔡东方内心真实想法的赵爱军还在纠结着苏曼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之前咱厂长和另外几个其他领导对她的态度也没现在这么热情、推崇,咋现在突然就……”   本来还在思考着自己该拿什么作为“投名状”的蔡东方听到这话后,灵机一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试探说道:“或许是因为厂长他们觉得苏厂长能帮咱厂子迈过这道坎儿?毕竟咱们都知道,麦田服装厂现在可是比咱们规模还大的厂子,像是你嫂子我媳妇昨天也说等这个月工资发了以后,也要买件麦田服装厂的衣服穿呢!”   “不可能!”赵爱军一口否定道,“东方你在财务室工作应该比我清楚咱们厂如今的情况才对,这种情况下,苏厂长就算是让猪油给蒙了心,也不可能主动当冤大头给咱们厂填坑啊!”   说这话的蔡东方当然也知道不可能。   但如果不是帮助,而是直接吞并呢……   如果,麦田服装厂愿意帮助纺织厂避免关门倒闭,工人下岗的难关,但代价就是要把纺织厂吞并成服装厂的一部分的话……蔡东方心想,换做自己是纺织厂领导的话,要不被吞并,要不直接倒闭关门,那是傻子也知道该怎么做选择的。   所以……   如今厂子是不是就等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妥协,任由麦田服装厂吞并的过程中?而这位苏厂长之所以这么主动想要当“冤大头”的行为,又是否是想要借此软化一下和纺织厂之前过于僵硬的关系,好趁此机会得到厂工人们的认同与支持,到时候好直接……   “爱军啊,你觉得要是咱们厂能跟麦田服装厂合并在一起就好了。”蔡东方在想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同厂子里唯一一个对他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的赵爱军说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咱们厂负责生产布料,服装厂制作外加销售……这样的话,两个厂子并为一体,直接就能成为一条龙式的大厂子!到时候咱们厂的工人也就不用担心厂子倒闭后的生计问题了。”   听到这话,赵爱军心里头也忍不住顺着蔡东方的言语畅想了起来……   说实话,作为纺织厂中的一员,赵爱军可以说是眼睁睁看着厂子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这个曾被苏曼预言过的局面。这让他彻底改变了对苏曼的看法,真正意识到她是个有远见的厉害角色,对她的印象也再没有了之前的偏见与不满,只还是会不免对她保有几分防备。   印象的扭转和局势的变化,都让赵爱军这个曾因苏曼对纺织厂不够尊重的态度而对她留有不好印象的人,变得没有从前那样忠诚又热爱于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纺织厂的心情了。   尤其是作为工会的一员,又是曾经被厂子开除过的工人,赵爱军比谁都清楚,厂子里有多少人是绝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家里的顶梁柱,而在失去了稳定的“铁饭碗”工作后,想要再找一份工作会有多难。   如果可以的话,赵爱军真是恨不得能让时间溯回,让他能回到苏曼对他有所提示和警告的时候,好能够挽救纺织厂,不再落此地步。   可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这样的不可能,让在此时此刻的赵爱军在听到蔡东方这带有些许憧憬的美好设想以后,也不免有所向往。   ——如果真能这样的话,那厂子就不会倒闭,工人们就也不用下岗了。   “……但怎么可能呢。”赵爱军喃喃道,“麦田服装厂的规模早就超过了咱们,又买了咱们厂的机器,根本不需要咱们厂也不需要这群工人,苏厂长是个聪明又精明的人,不可能做赔本的生意的。就算她真的一时心软,愿意接收咱们厂的工人,也只能是一部分,不可能全都收编的。”   “那就这么放弃,等着下岗吗?!”蔡东方拍着桌子说道,“咱们厂在职工人一共462人,哪怕能留下一个零头,也比都下岗要强啊!”   蔡东方:“我不管爱军你心里是咋想的,反正我是要拼一把的!要是咱们厂能有机会被麦田服装厂合并的话,咱们所有人就都有救了,厂子也能被重新盘活!只要咱们厂的工人们能齐心协力,劲儿往一处使,不敢说绝对能成,但也肯定能多点希望!”   赵爱军:“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是想明白了,明天就再过来找我,想不明白的话,我也希望你能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别拖我后腿!”看出赵爱军有所迟疑的蔡东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一脸严肃地对仍垂头丧气的他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说完,蔡东方起身拿起赵爱军进屋时随手放在桌上的工帽,伸手把帽子塞到他怀里,也不管他有啥回答,是啥反应,说道:“行了,午休就要结束了,咱都该上工了,你回吧。”   赵爱军就这样被蔡东方赶出了办公室,被动中止了对话。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结束。   他还需要在明天给对方一个回答,并且在他想出这个答案以前,赵爱军更需要问问自己,到底要不要能帮一个是一个,他又到底,能不能做到、做好这件事。   夜晚。   赵爱军夜不能寐,颠三倒四地思索、分析着蔡东方的话,想着自己要怎么选择。   而在同一时间,在对自己的猜测更多了几分把握后的蔡东方虽仍有些纠结、担心赵爱军的反应,大三也只是在当天晚上翻来覆去被媳妇儿从床上踹了一脚以后,就像是被踹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第二天就决定了——   决定说干就干!   不再犹豫了!   …………   正在蔡东方十分具备工具人精神地想要好好在未来BOSS面前留个好印象,激流勇进地在这一次纺织厂危机中博一个上位机会而无师自通地给纺织厂的工人们进行一波“洗脑”工作的时候——   作为苏曼身边头号工具人,且自认为地位不可侵犯的乔黎明还不知道自己作为苏曼身边“第一工具人”的身份正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不光是蔡东方想要取他代之,连纺织厂那几百号工人们也都是抢红了眼睛,想要在苏曼面前留下好印象,成为能够被她管理的厂工人。   乔黎明:我太难了!   那么此时此刻,乔黎明在做什么呢?   乔黎明:谢邀,刚下火车……   …………   在人群的簇拥下,乔黎明拎着行李,走出了县城的火车站。   乔黎明在走出火车站以后,正准备先去县里的招待所凑合一晚上,整理一下自己风尘仆仆归来的倦容,好能够以最饱满的姿态回去公社见苏曼的时候,眼神不错的他就看见了车站外一个举着写有“麦秆公社”的纸夹纸的人正左顾右盼着。   还没等他仔细看举牌子的人是谁,那人就先看到了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高大、英俊的乔黎明,连忙挥舞起手里的纸夹纸,喊道:“乔技术员,这里——”   过来车站接乔黎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已经暂时取代了乔黎明在苏曼心中位置,也是苏曼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小刘。   看着乔黎明拎着行李箱边走边朝自己身边瞅的样子,结婚好几年的小刘对乔黎明的想法可以说是门儿清,但她并不好保媒拉纤这种事不说,她也深知自家领导虽然优秀,却好像天生缺了这根弦子一样,让她这个旁观者看,那简直就是落花有情,落水无意。   啧。   不过说实话,在小刘看来,像是她家领导,也就是苏曼这样能力出众又长相漂亮的女同志所要思考的问题必然不可能是结婚生子搞对象这样的。   她考虑的问题,肯定是都脱离不开工作。   或者说,她应该是根本没想过结婚生子这种事情,更别说搞对象了。   所以,在小刘这个旁观者来看,乔黎明喜欢苏曼那是很正常的事情,优秀的女同志谁不喜欢。但问题是,他已经不能光考虑自己是否配得上苏曼了,更应该好好工作,先争取事业上的成功,让自己能留在领导身边以后,再去说配的上配不上的问题。   不过在小刘看来,优秀如乔知青这样家世、背景、形象、学识都堪称一流的男同志,在她们苏主任的眼里,可能也都还不如养殖场里,那群小猪崽子们得到的关注多。   呵,男人。   这样想着,小刘看向乔黎明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戏谑与同情。   但这样的情绪只那么一瞬就消失了。   紧接着,小刘也调整好了自己刚刚脱离了工作身份的想法,重新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对已经穿过人群走到自己面前的乔黎明说道:“一路辛苦,我是特意过来接你去纺织厂的,主任在那里等你。”   正在心里疑惑小刘刚刚看自己眼神有点不对的乔黎明一听苏曼在等自己,整个人是又激动、兴奋,又紧张、忐忑,根本顾不上分析对方的眼神,和思考为啥苏曼会在县纺织厂而不是在公社,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确定自己只是面容有些疲惫,但整体形象还算干净整洁后,乔黎明认真向小刘表示他知道了。   这是他对外惯有的形象。   高冷、沉默,但又不是礼貌。   小刘早习惯了这一点,也没客气,将手里的纸夹纸收了起来,朝前走着:“成,那咱们就出发吧!纺织厂离车站不算特别远,所以我也就没申请车子,但我骑了自行车过来,正好你能把行李放上面推着走……”   …………   车站离纺织厂的确不远,乔黎明跟着小刘也就走了二十来分钟的路就到了。   “对了刘同志,我刚刚光顾着赶路,也忘了问你……”在抵达纺织厂门口后,以为苏曼会在门口等他的乔黎明看着小刘轻车熟路地继续往里面走的样子,才终于想起来问,“小苏主任是在里面和纺织厂的领导谈事情吗?我们这样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小刘疑惑道:“苏主任没和你说吗?”   乔黎明摇头:“说什么?”   小刘见乔黎明不作假的样子,说道:“也是,乔技术员你最近一直在首都,不知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其实也没啥,就是咱主任现在已经是纺织厂厂长了。”   乔黎明:“!!!”   为了能尽快从首都回来花阳县这边,乔黎明在坐上回来见苏曼的火车以前,一直都在拼命压榨自己的一切时间来完成苏曼交代自己的工作,争取能早点回来。   如今,他人是回来了。   但是,人也跟着傻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从他出发去首都出公差到现在回来,一共是有71天才对。   乔黎明一脸呆滞地看着这个位于花阳县中心地段,厂房虽然有些陈旧,但也代表了它在花阳县成立时间的建筑,以及来往着的工人们……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苏曼是如何利用这短短71天的时间,就从原本的进货商变成了这里的厂长的。   这真是……   太让人佩服了!   “小苏主任真厉害。”乔黎明由衷地感叹着,并迅速调整好了状态,从刚刚还以为自己是一个外来者的身份,变成了好像终于归家的旅人,边说着边迈开大长腿往里走,还不忘回头对没反应过来的小刘说道,“刘干事,咱们是直接去厂长办公室找小苏主任,还是先认识一下这群新同事?”   小刘:“……?”   不是我说,你这主人翁的角色进入得也太快了吧?真以为自己是厂长夫人了……啊呸不对!真以为自己是主任最看重的那一个?不!我才是主任身边最得力的大秘!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乔:谢邀,全文60w字了,我不仅没能抱得美人归,连工具人的地位都岌岌可危了呢[笑着活下去.jpg]感谢在2021-11-23 21:30:04~2021-11-25 21: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小刘带着乔黎明走进纺织厂厂长办公室的时候,苏曼正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面想着,自己该怎么在如今已经初步得到了纺织厂这群工人们宛如溺水者攀附着最后一块浮木时所会产生的感激情绪转化为尊重与忠诚,又该怎么把纺织厂原有的那些“毒瘤”工人们给剔除掉,又能不落人口实的具体操作。   当然了,这些工作并不难,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对苏曼而言,现在最关键,也是最大的难题不在于她怎么“降服”这群工人,而是她要怎么安置这四百多号的工人,怎么去发展纺织厂。   为了吞并纺织厂,苏曼可是费尽周折,还差点就上了县领导眼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黑名单”的,费了这么大力气吞并它,可不仅仅是要为服装厂服务的。   ——她绝不能允许纺织厂在被自己所拥有以后,还继续之前不温不火的发展状态!   纺织这个行业的发展在华国可谓是历史悠久,从最早的人工纺织,到后来的简易织布机,再到如今技术越发成熟的机器纺织机……可以说,这个行业能快速发展,不光是因为从前的人们意识到走向文明发展是需要衣物蔽体,更关键的,更是人们对安稳生活追求的一种物质化。   像是如今已经在国外知名的那些奢侈品牌,不少都是靠着高定成衣起家的,这就足以说明这个行业的含金量也是不低的,只是国内现在还没有进入到改革开放,但哪怕是在这个时候,衣服对于大部分人而言,也都是十分奢侈却又令人向往的。   ——衣食住行。   衣能被排在第一位,就说明它在人们生活中所占据的比例是极大的。   所以……   想要在如今国内都还没有意识到服装行业是块大蛋糕时,能够先于市场的发展独占鳌头,成为这一行业的领军人,甚至是开创者——就必须要先在布料上做文章,进行创新、改革!   但,不管是想要改革还是创新,都逃不开技术支持。   这一点上,整个葵山省都还没有人能比得过乔黎明。   这也是苏曼会在麦田这个品牌在首都小有名气,市场开拓工作也有所稳定后,就率先将乔黎明这个唯一能在首都这个多少是有些排外的地界说得上话的本地人召唤回来的原因。   ——她需要乔黎明的技术支持。   而对方也的确是值得自己信任的人。   而这个被召唤回来的理由,乔黎明本人还不知道。   当然了,以他满心都想着捍卫自己头号工具人身份的态度来看,他就算知道了,也根本不会在意,甚至还有可能会沾沾自喜。   因为对他而言,能被苏曼在需要的时候想起来,而自己又恰好能帮到她,成为她心目中一个合格的下属本身,就足够令人感到高兴。   喜欢是他一个人的事。   是只要一个人出场就足够,不需要回应的。   需要回应的,或是得不到回应就心生怨怼的喜欢,根本不能叫喜欢。   ——是贪婪,也是卑鄙的掠夺。   …………   乔黎明跟着小刘走进办公室,趁着苏曼正若有所思的时候,他忍不住用近乎贪婪的目光看向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过的心上人,却又在对方抬起头,看向自己时,怯懦地低下头,生怕苏曼会察觉到自己刚刚过于放肆的情绪外露,连忙开口道:“小、小苏主任——”   他慌乱地开口喊了一声含有自己隐晦爱意的专属称呼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个多月的分别,让乔黎明原本还有些奔放的情感再次回归成了木讷、沉默的爱。更让他不知道该对陌生又熟悉的苏曼说些什么话题。   这让他觉得有些沮丧,更有些难过。   似乎,在他们俩之间,连本该属于上下属之间会有的共同语言都随着两个月的分别一起消失了。   乔黎明才刚因喊了一声苏曼而雀跃的心情倏地又变得比刚刚还失落。   像只落水又无家可归的狗狗。   看着乔黎明这样,苏曼的脑海中突然就想到了自己上辈子在只有他同事没有领导的工作小群里,每每接到大群的加班通知后,就会有同事发出来的,那样一个狗狗在雨中垂头丧气的表情包。   乔黎明这样子,像是比表情包里的那只被雨淋湿的狗狗还要可怜。   ——好像他遭遇的那场雨比依萍去陆家要钱时下的那场雨还要大。   苏曼按捺住了自己想要起身走到办公室窗边,看看外面到底是不是真下雨了的冲动,却没能压制住自己本该对乔黎明公事公办的语气。   “乔知青,欢迎你回来!”   在苏曼抛开了以往对出公差回来同事的官方话术,用明显的欢迎语调说出了自己来不及反应的话以后,乔黎明整个人就跟救助所里那些终于可以结束被救助生活,有了新的领养人愿意带他(它?)回家的狗狗一样,头猛地抬了起来,眼睛也倏地亮了起来。   苏曼:“……”   看着乔黎明显然对自己越发爱慕的眼神,和颇有种已经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的样子,苏曼猛地意识到,自己对乔黎明采取的两个多月的冷处理似乎不仅没能起到冷却作用,反而是给了对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表达机会。   这可真是……   明明她是不该对无望的爱慕者有所爱怜的。   明明她该是疾风骤雨,让对方知难而退的。   可……   苏曼心里似有触动,可在目光触及到同在场的小刘时,她又倏地反应了过来,只眨眼一瞬,就立刻调整好了工作状态,言简意赅说道:“乔知青,这次让你从首都回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纺织厂现在已经属于咱们服装厂的附属厂了。我要扩大经营,需要你技术支持。”   “需要我做什么?”乔黎明在听到苏曼的话后也毫不含糊,瞬间抛开了刚刚的失落模样,重新为自己能够利用自己的技术能力帮到苏曼而感到雀跃。   苏曼向来欣赏乔黎明能够公私分明的这一点,便没再纠结刚刚那来之不易的暧昧气氛,拉着上一秒还自觉尴尬到想要破门而出把空间留给她们俩的小刘一起,先是简单讲了一下如今纺织厂的情况和自己接下来打算全面接管纺织厂和这群工人的计划,后又将自己想要发展的纺织技术新方向和需要乔黎明对厂内现有机器进行改造的计划说了出来……   在针对纺织厂工人的问题中,苏曼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先压下自己已经成为纺织厂厂长的消息,让所有工人们都相信厂子要倒闭,他们也要下岗的消息,与此同时,以麦田服装厂的名义,给他们一笔最后的订单,给他们一线生机,并让他们能在感恩麦田服装厂的同时,对这批工人们进行第一批的筛选,和……洗脑。   洗脑的过程和目的更简单,就是让他们心服口服,别总想着纺织厂过去的荣耀,和对他们工人身份的自傲,记住现在厂子是谁管事,要听谁的,顺便再从根本杜绝他们仗着工人身份轻易不会失去,而总是磨洋工的行为。   至于机械的改造,和纺织技术发展方向的问题,倒还都不着急,还是得先把纺织厂给完整、彻底地收编到她们麦田服装厂这事比较急,等完成这个工作以后,再说其他的也来得及。   “……虽说改造机器这事不算特着急,但我对这方面技术不是特别了解,担心这个难度会相对较大,所以提前叫你回来也是想你慢工出细活,先研究研究。”苏曼说着,又看向小刘,道,“不过我说的不着急,是相对而言的。现在已经快10月份了,年底以前还是得把这事彻底落实了,年后两厂正式合并开工,并在稳定住花阳县的市场以后,向外扩张经营规模!”   乔黎明&小刘:“保证完成任务!”   两个人内心OS:(小苏)主任果然更看重我!   ……   乔黎明负责新技术发展的机器改造工作,小刘则代表苏曼负责监督、筛选纺织厂这批正在疯狂内卷麦田服装厂订单的工人,完美!   苏曼在安排好两个人的工作后也没闲着,转而带着服装厂的业务员们,朝着如今正在热卖“假领子”的市场继续开疆扩土去了。   不过,按照惯例,将军率领战士们开疆扩土以前,都是得先补充弹药粮草,再重新武装一下装备。   所以,苏曼就先带着人和货车去了一趟纺织厂的仓库。   纺织厂:???   在王立业如丧考妣的神情中,苏曼带着人来了,并且直奔仓库,把他们厂虽然是积压已久,但也是纺织厂真金白银,靠着账面上的流动资金生产出来的所有“的确良”布料和已经做好的假领子,包括那批被商店柜台退回来的假领子,她也全都没放过,招呼着人就都给运货车上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清仓。   面对闻讯赶来的纺织厂工人们,苏曼说出了自己早就打好的腹稿,对众人喊道:“同志们,我是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这次过来和上次目的一样,是为了帮助你们,我才过来的——”   苏曼虽然没有《九品芝麻官》里包龙星能把死人说活的本事,但想要糊弄……不是,说服这群工人们,对她而言还是挺容易的。   “……为了能更好地帮助纺织厂,帮工人们结清工资,我会努力把仓库里积压的库存都卖出去的!”已经是纺织厂厂长,拿仓库里的东西也纯是白拿的苏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为工人们,为兄弟厂,为县里经济发展而不惜牺牲自家厂子利润,无私奉献的,具有高尚品质的形象,成功获得了在场工人们的尊重与支持。   纺织厂工人:人美心善苏厂长!感动!!   围观的小刘:不愧是主任!空手套白狼!佩服!   在全员欢呼支持的场景里,只有一个人格外的,格格不入。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最先看穿了苏曼所有阴谋诡计,却又无可奈何到快要心梗的——   王立业!   看着苏曼人前大义凛然,一副为了舍己为纺织厂的虚伪样子。   和她在工人们离开以后,心安理得地空手套白狼,白拿东西不给钱的样子……   王立业心想:怪不得当初厂子模仿她们厂做假领子的时候,她这么记仇又睚眦必报的人会按捺不动……原来,是搁这等着我们呢!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想明白,王立业就听着苏曼嘴里念叨着:“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注1]”   王立业:“……”   谁能给喊个救护车来?我心脏病发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游击队歌》感谢在2021-11-25 21:00:41~2021-11-27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问冷泡茶好喝吗5瓶;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在薅光了纺织厂仓库里的全部囤货后,苏曼这边本因为布料缺少而略有些紧俏的出货量一下子就被补齐了不说,还让工人们因为这批不要钱的料子和货物,而跟着一起兴奋得内卷了起来,是风风火火、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又一轮的铺货工作。   只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麦田服装厂的名气算是彻底在整个省市都打响开来,包括邻省下的省城、县和公社及大队,也都知道了麦田的名字,虽如今在各地柜台的销量趋于平缓,没有假领子刚上市时候的热火朝天,但也已经足够苏曼赚了个盆满钵满的了。   谁会不喜欢钱啊。   苏曼看着各地交上来的财务报表,和如今厂子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资金,觉得自己如今离实现最终计划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近了。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纺织厂收编后,踏踏实实准备先过个年。   等过完了春节以后,再说其他的。   说起这个,苏曼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最近赚钱赚得有点上头,已经快一个月没关注纺织厂的事情,全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把那堆摊子都交给了小刘和乔黎明两个人负责,倒是一直都没能腾出手来确定一下进度。   想起自己从纺织厂薅来的那一批货……   吃水不忘挖井人!   没花半毛钱就薅走了纺织厂所有囤货,并且还挥一挥衣袖,在工人们心中留下了一片好名声的苏曼向来是个不忘本的人,所以在赚到钱以后,她第一时间就又回到了纺织厂里,准备再在工人们心中洒下一片希望的种子,让他们能带着整个厂子,向自己倾倒。   然而,她人还没出发呢,就先接到了被她留在纺织厂负责监督厂内情况的小刘的电话。   ——纺织厂,内部,动乱了?!   听到电话那头乱糟糟声音,和小刘说得那一句“工人们集体罢工”的消息以后,苏曼一脸错愕:“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先保护好自己,我这就过去!”   “不是主任,我没事……”电话那头乱糟糟的,小刘努力扯着嗓子喊道,“工人们现在集体罢工,正在向厂里的领导们进行抗议,说是要……”   “向纺织厂领导抗议?之前说厂子要倒闭的时候他们都没闹事,怎么现在突然就……”苏曼难得有些急脾气,为小刘电话里支支吾吾的表述感到不耐,催促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来龙去脉,一点不落地说给我听!”   不是不想说,而是情况不允许的小刘,看了一眼身后那群正用希冀目光紧盯着自己的纺织厂工人们,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道:“……那个主任,要不您、您还是亲自来纺织厂一趟?现在这情况,挺复杂的,电话里真有点说不清楚……”   “……我现在出发,中午前能到。”听出小刘言语中没有害怕只有些许为难,似乎是所在场景不太适合和自己说实话的样子,苏曼沉默片刻后,说道,“在此之前,你把控局面,我不希望到了以后还看到乱糟糟的场面。”   听到苏曼说愿意过来,小刘如释重负:“好的主任,我会做好准备工作,等您过来!”挂断电话后,小刘看向目光灼灼的工人们,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我们领导等会儿就会过来了,所以你们现在也都消停会吧,刚我们领导在电话里可说了,她过来不是为维持秩序的,要是看见你们这样,我可不能保证我们领导还愿不愿意……”   小刘话还没说完,这群工人们就都没了刚刚闹事时的激动,全都规规矩矩地点头保证道:“刘干事您放心,只要苏厂长愿意过来厂子,给我们这群人一个……的机会,不管结果咋样,我们都保证不再闹事!”   看着这群人拿苏曼当做救世主一样,虔诚又向往的目光,小刘不禁想到了平时在公社里,日常拿着大喇叭给工人们喊话的,搞思想教育工作从不手软的,她们主任最真实的,也最严格、最铁面无私的形象……   这群人可能还不知道他们所期盼的事情,是苏主任早就预谋已久的事情。   纯属自投罗网,反倒给苏主任一个措手不及的他们要是落在主任的手里……   想到这里,小刘忍不住给了这群人一个同情又怜爱的目光,表示:“但愿……但愿这件事能如你们所愿完成吧。”   众人:???   小刘:同情!   …………   在出发去纺织厂的路上,苏曼设想了无数个可能引起工人们罢工、抗议的原因,并一一想出了对应的解决办法,和如何让自己能够在其中成为利益最大化的赢家,而不影响她后续发展工作的对策。   只是苏曼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思来想去整整一路,想出了那么多种可能,却没一个叫她猜对了。   而令她更想不到的是,这群人罢工,竟然是因为……   苏曼面无表情地看着作为工人代表站在自己面前的蔡东方和老熟人赵爱军,听着他们俩支支吾吾说着极力要见自己的真实目的,莫名产生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在两个人面露忐忑地说完他们的想法以后,苏曼顶着王立业、工会主席和领导甲乙丙丁的死亡目光,略显呆滞地重复了他们刚表达的观点:“所以,你们想见我的目的就是,想让纺织厂成为我们麦田服装厂的,分厂?因此,你们才罢工闹事,吵着要见我?”   面对苏曼的诘问,仍羞愧于自己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事,而自觉无颜面对厂领导,又生怕苏曼还计较之前自己对她二糟糕态度的赵爱军头都快要垂到地上去了,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能由蔡东方一人做事一人当地站了出来,铿锵有力却也掩饰不了他哆嗦腿肚子地回答道:   “虽然现在这个局面的确是有些失控,但请您相信我们,我们一开始真的没想要罢工,也真的只是想见您一面,表达我们的迫切愿望,请求您给一个机会,只是……只是麦田服装厂的订单马上就完成了,我们知道等订单一完成,我们这群人就该卷铺盖走人了……可一旦下岗,我们就都会失去经济来源……谁都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所以我们才会、才会出此下策……”   蔡东方努力组织着语言,用尽可能客观的态度,将今天这件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   在苏曼离开纺织厂继续奋斗麦田服装厂生意的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由于纺织厂工人们的内卷情况,本应该在两个月左右才完成的订单,只不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都完成得差不多了,这让刚开始时还将彼此都视为竞争者的纺织厂工人们全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一旦订单完成,厂子也就该准备关张停工,他们这群人也就该准备下岗。   这样的认知,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尤其是在他们已经体验了整整一个月的“麦田服装厂的工人待遇水平”以后,大伙儿对于想要成为服装厂工人的热切心思可以说是已经不光光是为了生存,更是一种由衷的向往了。   在这其中,蔡东方和赵爱军两个人可以说是贡献了不少力量。在他们锲而不舍的“洗脑”中,外加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面,由苏曼亲自发话提供的待遇,又将小刘这个亲和能力满分的人留下监工的加持作用下,纺织厂的工人们可以说是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既忐忑不安于自己的前途未卜,又不免深陷在苏曼提供待遇的糖衣炮弹中无法自拔。   不说别的,就说每天由麦田服装厂提供的伙食,那不说是顿顿有肉,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纺织厂那清汤寡水得看不见半点菜油的伙食,麦田服装厂这提供给他们这群外厂临时工的伙食简直称得上是国营饭店的水准了。再有就是麦田服装厂给他们这群“临时工”的工资待遇也是一样丰厚,包伙食不说,连加班费都有!   在蔡东方和赵爱军两个人日复一日的语言俘虏,和麦田服装厂这样认真对待的糖衣炮弹下,没有谁能抵挡住对麦田服装厂的向往!没有人!   “……订单就要完成了,我们所有人做梦都想自己也能成为服装厂的工人,把这笔订单、这份工作继续做下去,可心里面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也觉得这样是对不起培养我们的纺织厂的。只是我们也得养家糊口,得挣钱啊,如果厂子真的倒闭了,我们也完了,可家里的父母长辈、媳妇孩子咋办?所以,思来想去,大伙儿就都有了想让纺织厂成为服装厂分厂的想法,而且这想法也算是一举两得,又能让我们保住工作,还能让厂子继续开下去,都是老工人了,谁也不想厂子倒闭的。”   作为早年的大学生,蔡东方的语言表达能力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不光条理清晰,还十分具有感染力,让原本还在为工人闹事闹到苏曼那里而感到愤怒与难堪的王立业等人都不免在听完以后多出了几分对工人们的惭愧,全然忘了他们刚刚为闹事这一行为所产生的,对工人们如此不念旧情的寒心。   但实际上,只有蔡东方和赵爱军知道,他们这样做是有私心的,工人们这样闹事,也不仅是想要让厂子继续办下去,更多的,还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工作。   至于为什么非要罢工闹事,也不光是为了想和苏曼见一面,主要还是想要逼厂领导们就范。   ——在这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时代里,厂领导虽是领导,却必须要尊重工人们的意见和想法,是谁都不能随便罔顾工人的态度,让工人同志受委屈的。   而蔡东方之所以这样保有余地的表达,不光是为了掩盖他们藏有私心的真相,更是他想要“人情留一线”的圆滑之处。   只是,他这样的表述,还不足以打动苏曼。 第123章   蔡东方在侃侃而谈,王立业等人在默默反省、感动、惭愧,苏曼在……   苏曼在偷偷打哈欠,并表示这样通过言语感染他人的段数实在太低,是自己上辈子就懒得用的把戏,根本打动不了自己。甚至,还有点让人想在线批改作业,挑剔一下他表达中的病句。   看着对方一时半会不会结束的架势,苏曼眨了眨刚因打哈欠而被水汽氤氲的眼睛,小声喊来了从刚刚就被挤到了会议室角落的小刘过来。   “这个蔡东方是在财务室工作吗?”趁着蔡东方越说越起劲的时候,苏曼小声同小刘说道,“我之前听赵爱军说过这个人,他好像,还是个大学生?”   “主任你没说错,这位蔡同志的确是纺织厂唯一的大学生,是66年以前毕业于省城大学,还是专门学会计专业的。”小刘说着,压低声音,“但他之前在厂里的处境并不算特别好,据说是因为当初负责大学分配的老师被怕批/斗了,所以当初由这个老师分配到各个单位、厂子的大学生就都受到了牵连,这几年一直都在各自被分配的厂子里面坐了冷板凳。”   哦,这还是个被牵连而导致长年郁郁不得志的倒霉蛋儿。   苏曼这样想着,又问:“既然他这些年在厂子里都是在坐冷板凳,那怎么厂里的人还愿意听他的话,敢跟着他一起闹罢工?是想破釜沉舟,跟着他赌一把?还是打算着事情要是不成,就给他推出去当众矢之的罪魁祸首?”   听到这话,小刘抿着嘴笑了笑,又似乎是顾忌被她们谈论的正主还在旁边口若悬,而只能收敛起了笑意,朝苏曼竖起了大拇指,小声道:“主任您真是高,才刚过来一会功夫儿,您就能猜到他们这场罢工其实都是心怀鬼胎,实在是高!”   “别忙着拍马屁了!你说说你,我这才一个来月没来纺织厂这边看你,你这本职工作让人厂里工人抢了风头还不知道着急也就算了,可你这拍马屁的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没来纺织厂以前,你可从来不说这种没啥用的奉承话的。”苏曼斜睨了小刘一眼,嘴上说着责怪的话,眼神却满是戏谑。   苏曼说了两句对小刘这多少有点吹捧风的提点后,就没再继续深说,只横扫了一圈会议室,问小刘:“对了,乔知青呢?厂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没过来?”   “乔技术员现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搞研究。”小刘嘿嘿笑了笑,也没把刚刚苏曼话里对自己的调侃放在心上,只道,“他现在肯定是还在机器车间,估计都还不知道发生了啥呢!”   “那就让他继续忙活吧。”苏曼没再说别的,只想着等一会儿解决完这桩事后,得去看看乔黎明,关注一下他最近如此废寝忘食的研发进度,顺便再和对方谈谈……谈谈些工作以外的事情。   在和小刘小声对话的过程中,苏曼一直在一心二用地继续听着蔡东方的话,观察着他和一旁赵爱军的神情变化。   在蔡东方看似客观、识大体的表述中,苏曼直接屏蔽掉了他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从中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内容,和她的理解。   ——他们今天这场闹罢工的行为,看似好像真的是为了厂子而想要以全体的力量来让厂子成为麦田服装厂的分厂,实际上却是一种道德绑架,他们根本不确定能不能成功,只是想借此机会把态度表明给自己看,让她有所动容以后,不管厂子能不能成为分厂,只要他们能继续当工人就行。   当然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像苏曼刚刚说的那样,蔡东方如此积极的态度,和站出来勇敢做“出头鸟”的行为,也是让工人们愿意跟随他的主要原因——随时能甩锅,随时能把过错都推给他。   蔡东方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似乎十分自信自己能够成功,且又无法允许自己在蹉跎数年后再次错过这样能在人前脱颖而出的机会——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哪怕他很有可能会被“墙倒众人推”的被甩锅成为罪魁祸首。   这样想好了后果,而仍决意破釜沉舟的果断行为,是苏曼所欣赏的。   看着仍在那里说着不要钱的话,并成功渲染、感动了王立业这几个厂子领导的蔡东方,苏曼更是没觉得对方这样是过于摆弄心计、不择手段,反倒觉得对方是个挺有主意,敢想敢做又有几分口才的人才,是个搞传……咳,是擅长宣传工作的能人。   苏曼向来是个惜才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将蔡东方这个帮自己提前收网的人才吸纳为自己身边工具人的绝佳机会,只是……   看着蔡东方眼底闪烁着的野心,和他仅凭一人就撺掇得整个厂子几百号工人跟着一起闹罢工的本事,苏曼知道,对待这样敢想敢做又不念半点旧情,且十分会利用人心和群众力量的人才,就一定要给对方设置难关,也就是一个要让对方知道的,绝不能触碰的雷区,并提高、加强对方的道德标准、底线。   ——保留其能力,束缚其道德行为。   唯有这样,才能不会“扎”到自己。   这样想着,苏曼抬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墙上的表。   差不多了,已经说十分钟了,该到自己出场了!   …………   蔡东方在“演讲”的全程,一直都在努力用眼角余光观察苏曼的反应,试图从她的神情变化中得到些许肯定的力量,从而判断自己是否能成功。   然而——   他看到了什么?   苏曼打哈欠……   苏曼说悄悄话……   苏曼看了一眼表……   蔡东方:我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宿,为此还被媳妇踹下床数十次才写出来的演讲稿,真有这么无聊?   还没等蔡东方自怨自艾,自我反省演讲稿中的无聊因素到底是哪部分的时候,苏曼就猛地从会议室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面,微微俯身,对沉浸在各自情绪中的众人高声说道:“你们今天喊我来的目的我已经很清楚了,但多说无益,我的时间也不是大风刮来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呢,所以——”   这一停顿让蔡东方、赵爱军和另外几个工人代表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生怕苏曼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全都紧盯着苏曼,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王厂长,你们几位是什么看法?作为纺织厂的领导,你们的意见一样重要。我需要你们先表态,再决定要不要尝试接管这里。”苏曼大喘气地说着,还不忘给王立业等人一个“你们懂得”的眼神,示意他们配合。   王立业&工会主席&领导甲乙丙丁:“……”   我们又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你这样又薅羊毛还要我们提升演技的新领导!   几个人在苏曼看似笑意盈盈,实则警告意味十足的表情中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互相看了一眼,心虚地表现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说道:“苏厂长你这口气真是够大的!虽然纺织厂如今生意不景气,但我们也是十几年的老厂子,不是你们能任意摆布的!”   说完,王立业在最后还不忘十分敬业地补充了一句,已经压抑在他心里许久的话:“想让我们纺织厂成为你们分厂?做梦!”   苏曼:“……”   夹带私货要不得!   …………   会议室里。   几位纺织厂的“领导”的这话一说出来,气氛就从刚刚的从容变得紧张、严肃了起来。   “这么说,你们是不同意了?”苏曼说话间面容仍带有笑意,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了刚刚的软和劲儿。   “不同意!我们绝对不同意!”王立业等人有苦难言,还得梗着脖子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让一旁深知这两拨人是在演双簧的小刘都忍不住抹了一把辛酸泪。   得到这个回答后,苏曼略显遗憾地看向蔡东方他们,摆着手,耸肩说道:“真不好意思啊同志,看起来你们的想法没办法得到实现了,毕竟你们领导都说不同意,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蔡东方万万没想到在赵爱军口中十分难缠、不好惹的苏厂长会仅仅因为王立业几个人口头上的不同意,就直接放弃了能够吞并他们厂的机会,说话间就要离开?你的豪横呢?!你作为厂长应该为厂子利益据理力争的坚定呢!!!   苏曼这说着就要甩手走人的架势,给蔡东方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险些崩溃到想要怀疑人生不说,更是直接甩开了自己刚刚仁义道德,为厂为工人而不存在半点私心的正面形象,直接一个达咩,喊住了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的苏曼,脱口而出地说道:“苏厂长,难道您就要眼睁睁看着我们厂全体工人一起下岗,看着咱们县多出这么多的下岗工人,跟着经济下滑吗!”   面对这样四舍五入就是道德绑架的诘问,苏曼回过头来,不留半点情面地说道:“你们厂倒闭是因为经营不善,给县里经济造成的问题,是你们难辞其咎的,和我有啥关系?一定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也是我们麦田服装厂给县里提高的创收。想让我当冤大头,把你们厂盘活,你这样的态度,是不行的。”   苏曼一针见血地说出了他这样谁都不想得罪,又想坐收渔利的想法,这让蔡东方显得有些狼狈。但他知道,苏曼这样说,是要让他做选择。   ——是要自己的利益,还是整体的利益;   是要继续保持表面的平静,还是撕破它。   …………   “厂领导当然是有决定权的。但作为工人,又是这样严峻的情况,我们如果不支持厂领导的决定,那么就可以选择发起全厂工人投票,让工人们来决定这件事。”   蔡东方在沉默片刻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看向苏曼,问道:“苏厂长,如果全员投票后,大伙儿都愿意,也想让厂子成为服装厂的一部分,希望今后能由您来负责厂子和工人的未来的话,您……”   蔡东方想要苏曼一个保证,但他没能说下去——他知道,如今主动权和决定权都在苏曼手上,他们不光没资格提要求,反而还需要努力去完成苏曼的条件。   不过,苏曼向来是不计前嫌的人,根本没在意刚刚他们对自己的算计,十分豪爽说道:“只要你们符合服装厂的招工标准,我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   这是个语言陷阱。   可还没等蔡东方反过昧来,其他几个工人代表就忙送不迭地点头认同了她这个许诺:“当然当然,苏厂长您放心,我们厂的工人都是纺织能手,而且十分勤劳肯干,绝对会符合您的要求的!”   说着,几个人就拉着仍有顾虑的蔡东方一起,顾不上苏曼的回答,和王立业几人在旁难看的表情,急匆匆地准备去告知其他工人们厂子将就厂子的归属问题而召开全体工人大会的事。   ——这种投票性质的工人大会,可是需要一定时间准备的!   听到这个回答,苏曼的嘴角上扬,对众人离开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满含着狡黠的笑容,道:“是吗?那我,拭目以待了。”   王立业&工会主席&领导甲乙丙丁:“……”   你拭目以待的场景,却是我们脸皮彻底被撕下来的社死现场!! 第124章   县纺织厂要开全员投票大会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厂子。   一听说要全员投票,大伙儿就知道,这肯定是他们之前罢工的举动奏效了。而且,看如今这都等不及到晚上才开会的架势,众人也不难猜出,厂子这是要把是否成为服装厂分厂的决定权交到他们手上!   知道这消息以后,大伙儿全都急匆匆地往厂食堂跟前的空地走去——那是厂里头开集体会议时的固定开会点——面积大,容得下全体工人。   不过在以往开全员大会的时候,大伙儿都不算十分积极,总有那姗姗来迟的,跟那羊肠子似的,慢慢吞吞的。可这回不同往日,对于这关乎厂子和全体工人未来到底是下岗,还是能继续工作的关键性会议,大家可以说是积极得不得了,全都一路小跑着赶到了这片空地上,没一个迟到的。   大伙儿都想表现得积极点,好能让苏曼感受到他们迫切的想法与决心,却忽略了同在场的王立业等人的心情。   看着这群人一脸期待,还略带讨好意味的样子,王立业几个人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是苏曼这个已经是厂长的人最开始故意设计这场戏时,就十分乐意见到的场景,也知道如今这个趋势才是对厂、对工人最好的结果,但也还是……还是没脸看下去!   王立业几个人心里头是又憋闷又窝火又在苏曼面前抬不起头。   ——从前他们当领导的时候,这群工人可从来没这么积极过!   在这样强烈的对比下,王立业几个人试图挽尊道:“现在投票的话,是不是有点仓促?我觉得要不还是给工人们一个回家考虑一下的时间,明天再正式开始投票?”   “可以啊。那这件事情就交给王厂长你们和蔡同志那几个工人代表来负责吧,我就先回去了,等明天投票结果出来,我在过来。”苏曼十分好说话地同意了他们的提议。反正对她而言,现在这个发展进度已经比她预想得要早很多了,再等一天也无所谓。   苏曼的点头同意,让王立业几个人都不免松了口气。   他们心想,厂里的年轻人为了工作肯定会投同意票,但对于已经不能把岗位让给子女政策的老工人们肯定还是会念点旧情的……总不能,四百来人的厂子,全都投了同意票,都愿意让厂子成为分厂吧?   …………   第二天。   苏曼在接到消息,得知选票结果已经统计出来后,再过来纺织厂确定数据的时候,她看了看手里的统计结果,又看了看王立业几个人……   只见他们表现得全都是眼神飘忽不定,全都不敢和苏曼对视。   ——实在是没脸见人!   因为他们真的太失败!   全厂四百来号人,有整整四百票都是同意纺织厂成为麦田服装厂分厂的。而在剩下的票里,十几票都是投了放弃票,而投反对票的人,加起来也没超过十个人!   这其中,还包括王立业的、工会主席的和领导甲乙丙丁六个人悄咪咪混在其中的反对票。   本来早就已经接受了苏曼当厂长,厂子以后都要归麦田服装厂支配事实的王立业再一次老泪纵横,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说道:“苏厂长,你又赢了。之前你成为纺织厂厂长时就赢了我们这群老家伙,但那时候我们都不服你,觉得你是耍心眼,不够光明磊落。”   “我知道。”苏曼在面对这群加起来得有几百岁的老同志们对自己的推心置腹中,也放缓了声音,没了以往对他们的不苟言笑,“你们对我不服气才是正确的态度,这说明你们对厂子的感情是真的。如果你们太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我反而会瞧不起你们。”   王立业等人:“……”   虽然你这么说好像是在夸我们,   但是这种夸奖我们并不能接受。   被噎了一下的王立业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你却赢得我们心服口服。因为你,赢在了人心……”   这个表述成功让苏曼止住了话音。   她沉默地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心想:这个开场白,怎么那么像是要和我打感情牌?但我不吃那套啊!   苏曼:我就静静地看你表演.jpg   顶着苏曼这样没有半点触动的目光,王立业只觉得亚历山大。   这时候,向来很少发言的工会主席接应说道:“当然,我们的失败在于我们没能换位思考,没能想工人所想,急工人所急。工人们想要保障,我们想要厂子发展,这两者之间其实根本没有冲突,可我们作为领导,却忘了要在发展的过程中去保障工人的利益,是我们打破了他们的安稳生活,还想要他们和厂子共进退……是我们做错了。”   “对对对,这点上我们的确是做错,且大错特错,所以……”   看着这几个领导宛如在唱大戏一般的“自我反省与剖析”表演,苏曼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倾诉,说道:“既然你们都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我觉得你们现在就应该改正错误——”   王立业几人:“……”   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发展!   苏曼并不care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首先,可以确定的是,以后厂子的事情你们以后肯定没办法再插手了,当然了,我也肯定不会给你们指点我工作的机会,但在厂子以外的地方,你们还是有能够发挥余热的机会。”   王立业几个人:“???”   在他们疑惑不解的目光,苏曼露出了一个狼外婆的笑容,引诱着面前这几个“老红帽”:“比如,我们可以一起去县政府找欧县长和汪书记,向他们申请,办一个专门来培养工人、向厂子输送工人资源的,学校。”   苏曼:“一所纺织与服装技术培训学校!”   几人:“!!!”   …………   在成功“演”完了这一场让苏曼由“空降”厂长,变成众人拥护上位的“夺权篡位”的重头戏后,苏曼接下来的工作任务就只剩下两项了。   一个是去县里汇报工作情况,说明自己对纺织厂未来的安排,和想要申请办技术学校,给厂子输送人才的想法;   一个是重新归整纺织厂工人,对各个空缺的中高层领导岗位进行调整,重新确定工人待遇,并给他们开个大会。   不过,工作项目虽然只有两项,但这两项工作里包含的内容却没那么简单。   比如,她得再一次和之前就看自己不顺眼,觉得自己在纺织厂这个问题上所使用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的汪书记见面谈话,顺便再给自己“洗白”一波,以争取“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友好上下级关系。   只是……   只是苏曼今天来得不赶巧,欧县长去省城开会了,接见她的人从两个,变成了只有汪书记一个。   苏曼:危!!!   苏曼向来不擅长和汪书记这样眼里揉不得半粒沙子的领导打交道,因为很多时候,这样过于耿直的人大多数是没有机会成为领导的,尤其是在他本身能力也并不算十分出众的情况下,想当领导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当然了,这样的人当领导比较好的一点就是,他是真的能做到公平公正公开,这也是为啥在这个年代里,会有更多像汪书记这样的人存在的原因——揉不得沙子,就代表了杜绝任何裙带关系。   所以,虽然汪书记每次都板着个脸,但其实苏曼倒并不反感他。   ——如果他能稍微放松一下对自己的排斥态度的话,就更好了。   看着汪书记这张比起上一次见面时还要更严肃百倍的容貌,苏曼努力保持着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余光瞥了一眼这一次同自己一起过来的王立业,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底气。   苏曼一脸真诚,主动开口说道:“汪书记,纺织厂如今的情况已经被我彻底掌握,接下来我会带领服装厂和纺织厂一起,增加产量、提高收入效益、扩招工人……以争取能够给咱们花阳县的老百姓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为县里的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经过上一次和欧县长的对话,已经初步减少了对苏曼防备心理的汪书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脊背挺拔得像是自己从前在部队边防时见过的白杨树一样的苏曼,又想到她如今才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和坐在旁边的王立业,终究是没像自己之前想得那样直言不讳地说她的行为。   汪书记道:“现在说那些都还太早。小苏同志你还年轻,一定要切记,不要被‘假大空’思想腐蚀,尤其是你现在不光是厂领导,还是在编制内的干事,在处理事情的时候,不能为达目……不是,是为了达成个目标,就抄近路走。”   苏曼明白这话背后代表的意思,汪书记这还是在计较她之前不够磊落的吞并手段,仍觉得这是错误的方式方法,是在提点她呢。   上一次在欧县长还在场的时候,汪书记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对自己,如今想来,这位耿直的领导老同志当时可能都已经把她想成了个坏蛋,如今能对自己如此暖声和气地说着提点的话,苏曼自然不会不领情,很是虚心受教的样子,诚恳地说道:“汪书记,我明白您的意思,也记住了您对我说的教诲,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也一定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   看着苏曼还算真诚的样子,汪书记也没真的想和她计较什么。   就像是欧县长说得那样,在如今这个外面局势还是十分混乱的情况下,有心计有成算的人才能够更好地生存下去,尤其是对于苏曼这样缺少引领,但又实在聪明的年轻人而言,她可能也不是真的想要走捷径,可能不知道这是错的,她只是想要达成目的,并像她说的那样,带着纺织厂共进步罢了。   汪书记是希望这样的年轻人能带着老百姓一起走出这片贫瘠土地的,也希望苏曼能够趁着年轻努力奋斗,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但前提是,要走出去,看外面的时间,就一定要走大道!   不能为了抵达目的地就只想着走捷径,走那些歪门邪道的路!   在苏曼听明白的自己的提点,并表示在未来处事中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以后,汪书记也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心想着今后自己和老欧再多关注关注对方,多提点一下就行了。   这样想着,汪书记就轻啜了一口茶,声音也像是被泡软了的茶叶一样,没了刚刚的严肃劲儿,道:“既然纺织厂的工人们也都认可了小苏你这位新厂长,那接下来厂里的工作就需要你多辛苦了。还有你们公社的工作,之前开会我听老田的话,是想让你肩上再多点担子……” 第125章   汪书记看似是在同苏曼闲话家常,十分亲切地说起了田庆丰,并在细微末节处表现出了,自己同田庆丰的关系也像是欧县长和他那样友好。   可实际上,这却是他为数不多的政治手段中,运用得还算熟练的一种试探。   ——他想知道,当苏曼知道自己能有机会多承担担子时的真实反应、态度。   “其实这个事情我和欧县长两个人之前也谈过几次。现在县里面的空缺位置不多,一个是县妇联主任,另一个就是组织部……”汪书记说着,手捧着茶杯,耷拉着眼皮,盯着苏曼说道,“其实不管是哪个岗位,小苏你的能力都是绝对没问题的,就是年纪上有点吃亏,不容易服人……”   身上担子已经一大堆的苏曼连忙说道:“书记,我明白您和欧县长,还有我们公社田书记想要给我身上添担子是对我的看重,更是对我的栽培。但就像您说的那样,我岁数的确是年轻,身上的担子也不算少,真要是再给我调去县里的话,恐怕会引起一些争议,我不想给您添麻烦……”   听苏曼说到这里时,汪书记心里多少有些熨帖,觉得不管苏曼这样说是以退为进,还是真情实感,都起码让人听着感觉挺舒服的。   然而还没等他这想法落地,苏曼的下半句就跟着来来了。   苏曼道:“但我也不好辜负您和欧县长对我的期望,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您能在县里头批给我一块地吗?我想盖个学校。”   汪书记:“???”   啥玩意儿?   批一块地?   盖个学校?   前一秒还在感慨苏曼十分懂进退的汪书记在下一秒就彻底被她这突然扭转的话题给惊呆了。   此时此刻,要是田庆丰在场的话,必然会十分熟悉这个场景,和苏曼向来热衷于欲扬先抑的谈话风格,并提前给汪书记做预警,告诉他——不要相信女同志的话,尤其是像漂亮女同志的话!   可惜,田庆丰此刻并不在场。   所以,苏·又漂亮又会说话的女同志·曼就必然叱咤全场了。   苏曼毫不客气地说道:“这块地不用特别大,能供我盖个三四层的两栋教学楼就行;最好能离纺织厂近一点,挨着大马路那种,方便我从公社砖窑厂那运砖过来;还有就是,要是技术学校都能批块地,那书记您能不能再在纺织厂附近多批点地方给我?我想加盖厂房和职工宿舍,毕竟以后要扩招工人,地方不能太小,还有还有……”   汪书记:“……”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问这个问题!   …………   在凭借着自己这张三寸不烂之舌,成功说服(晕)了汪书记以后,苏曼虽然没能当场拿下汪书记点头直接同意给自己批地的书面证明,但也还是成功软化了汪书记对自己以往的态度,得到了对方顽抗意志下说出的“等欧县长回来,我会和他好好商量这件事,给你一个答复”的回答。   回去路上,苏曼对全程不知道自己过来这趟是干啥的王立业说道:“王厂长,看来咱们纺织与服装技术学校的成立还得再延迟一段时间,你和其他几位老同志就只能先在纺织厂帮我的秘书小刘,一起负责如今纺织厂内部的重组工作了。”   “厂子内部重组工作?”王立业一脸诧异,有些不明白苏曼这是要做什么,“苏厂长,虽然纺织厂这一段时间里是都处于经营不善的状态,但厂内的工作一直在秩序进行中,我不明白你还要重组什么?”   “你觉得纺织厂的内部情况很好?”苏曼反问着对方。   “当然!”王立业承认自己在厂经营中所犯的问题,却不觉得自己在厂内管理上也有问题,“我们的管理工作一向做的不错。”   “真的吗?”苏曼皮笑肉不笑道,“我不信。”   王立业:“……”   为什么你这么会阴阳?为什么!   看着王立业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苏曼也没当回事,只说道:“既然王厂长你觉得纺织厂内部管理情况很不错,工人友善领导亲和的话,那不如我们回去以后就开个会?开个全体大会,也让我这个新厂长在全体工人面前亮个相,顺便再给他们立立规矩,说一说我对手底下工人的要求。你觉得怎么样?”   本就憋着一肚子,觉得苏曼说话过分的王立业:“开就开!正好也能让苏厂长您这样高要求的人,看看我们厂工人的素质水平!”   就这样,在苏曼的故意激怒下,王立业主动入套,成功帮助苏曼实现了一天之内完成两个计划内容的目标。   苏曼:完成√   …………   在这几天,也就是在上一次投票大会以后,和苏曼带着王立业去县里汇报工作以前的时间里,纺织厂正式成为麦田服装厂分厂的消息也彻底在整个县城发酵了。   县里老百姓们议论纷纷,却影响不了厂里工人们。   因为他们如今也只是卸下了一个面临下岗的包袱,身上还背着不知道新厂长会如何安排他们,和成为分厂工人后待遇问题的另一重紧张。   不光是厂里的普通工人,连厂里中高层领导们也都一边紧张着自己能否保住工作,一边忙着和麦田服装厂过来的人进行各项资料、手续的交接工作。   变成分厂的手续复杂、繁多,需要交接的东西也多,所以苏曼在之前几天便都没提开会的事情,一方面是想先把厂里的诸多事务整理清楚,另一方面也是想抻一抻工人,让他们心里有点数,别想着厂子变成分厂,他们也都不用下岗了,就都能放松下来,还是得端正态度,紧张点好。   抻了好几天,苏曼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便如同刚刚所做的那样,故意激怒王厂长,由他来提出开大会,让自己同工人们见面、谈话的事情,以此彻底顶了王厂长他们在工人心里面的位置,免得等他们再次回归安稳以后,再搞出什么还是老领导好的幺蛾子。   回到纺织厂这个对苏曼而言还略显陌生的厂长办公室环境后,苏曼伸了个懒腰,没啥好顾及形象地问推门进来的小刘:“工人们都到齐了吗?”   性别女,取向男的小刘稍稍恍惚了那么一瞬来自“美女伸懒腰也是绝美”的画面……谁能不爱美女呢。   但也不过一秒钟,她就立刻调整好了状态,说道:“全都到齐了,就等主人您了。”   “很好。”   苏曼点头,起身说道:“那就让我这个新厂长,好好烧一把‘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   对于这次召开大会的原因和目的,已经有过之前一次经验的工人们心里多少是有些底的,知道今天喊他们大伙儿过来肯定是为了宣布不久前投票结果,正式通知他们两厂合并的消息。所以,在场的工人们,都没有太多紧张、忐忑的情绪,全都是满满的期待。   虽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人担心苏曼这位新领导,和她带来的那些人会是个不好相处的,但这也不能影响工人们终于卸下了心中对自己可能下岗这一坏消息的大石头。   只要不下岗,能保住工作……   就算是新领导再不好相处,他们也认了!   在等着苏曼过来的时候,工人们在没有了对下岗这件事的紧迫感后,也没了之前互相敌对、内卷的想法与态度,又恢复了往日的热情与喧闹。   但在几乎所有人都三五成群地聊天,讨论着等会儿开会的主题时,唯有两个人是例外。   ——蔡东方和赵爱军。   如果说赵爱军是忐忑于自己之前几次在和苏曼的接触中,有过不够礼貌、尊重的行为,为这位之前还被自己否认了观点的苏厂长成了两个厂子的厂长,外加自己的直系领导而感到不知所措,但却并不会恶意揣度苏曼是否会事后报复自己的话,那么蔡东方就纯粹是在担心苏曼会不会同他这个促成了这件事,却也在其中把她一起算计进去的人“秋后算账”了。   蔡东方边后怕着,边忍不住想起了那天和苏曼对话时,她在最后说的那一句,只要工人们符合她的要求就都能被留下来继续在厂里工作的话。   他总觉得这句话不简单,像是个有条件的陷阱,只等着厂里的这群工人们去做“不符合”要求的事情,然后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开除他们,包括同在工人阶层的自己。   但容不得蔡东方多想,苏曼就在她从麦田服装厂调来的那些脸生干部们的簇拥下,越过了王立业等人,径直走到了他们所有人的面前……   这一次的大会形式比上一次更正式。   负责召集工人过来开会的人已经从之前厂里的宣传主任,变成麦田服装厂过来的干部了,比起纺织厂干部的敷衍,麦田服装厂的干部可是特意找人先把场地全都清理了一遍,还在空地最前面搭了个高台子,摆好了桌椅板凳,并在桌前上面放了印有职务头衔的牌子,看上去十分有派头。   放有厂长这一头衔名牌的桌子被放在了最中间,桌子上面还放了个扩音大喇叭,是专门为苏曼准备的。   在苏曼落座后,王立业几个人也跟着坐在了她左右两边的位置上。   这样严肃、郑重的气氛,让原本还在台下窃窃私语的工人们全都下意识闭紧了嘴巴,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引来台上这群领导们的关注,更怕这已经让他们习以为常的嘈杂、散漫,会叫苏曼这位新领导觉得他们没规矩。   于是,在这样的沉默又紧张的气氛里,已经成为麦田服装厂分厂的纺织厂,开始了它作为分厂的——第二次全体工人大会。 第126章   大会一开始,先由王立业这个原厂长来面对台下的工人们发言,将县里已经同意两厂合并的事情,并从今天开始,纺织厂的厂长将由苏曼来担任的消息说了出来。   台下的工人们虽然早已经料到这一次开会的目的,就是为了宣布这个代表着他们所有人都不用遭受下岗危机的好消息,但在亲耳听到的那一瞬间,大伙儿也还是都忍不住地欢呼了起来,全然不顾台上站着说话才说到开场白稿子一半内容的王立业,和其他的领导。   工人们这样真实、直白的情绪表达,让看到这一幕的王立业和其他原纺织厂领导们,全都像是被人泼了油漆一样,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多少是有些挂不住脸。   看着王立业只说了个开头,就被众人的反应给噎得说不下去,佝偻着身子,是又羞又气地重新坐回到位子上的举动,苏曼倒是难得没有看笑话,反而绷着一张脸,用手里的大喇叭敲了敲桌子,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迎着台下工人们以为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一看就是个好脾气大的新厂长,会开口同大伙儿说一说,在她成为厂长后要为厂子谋福利这样的话的时候,苏曼是毫不留情面地,神色严肃说道:“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是作为县纺织厂工人,在厂领导讲话时该有的态度吗?”   工人们:“……”   突然紧张.jpg   苏曼的声音虽是天生的温柔腔调,但只这一句话表现出来的语气,那是再温柔的声线,也能让在场的工人们听出她言语中的严肃,和对他们刚刚的表现所产生的不满情绪。   所有人都被苏曼这看似温柔,实则严厉的态度给惊得不敢说话。   现场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工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里都充满了忐忑、不安与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苏曼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手里拿着扩音大喇叭,俯视着台下的工人们,质问道:“领导的话还没说完,你们就这样乱糟糟地在台下说着小话,没半点对领导的尊重,更是无组织、无纪律!你们这样没有半点规矩的表现就是身为工人对待领导应有的尊重态度?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标语还在墙上印着呢,你们却视而不见!实在是让人失望至极!”   大概是因为苏曼在此前对待这些工人的态度一直都十分宽容,连他们罢工闹事只为了逼她过来当冤大头收拾纺织厂这个即将倒闭的烂摊子时,她都没有表现出如今这副严厉模样,以至于工人们在听到她的诘问后,心里头的落差那叫一个大——   大伙儿心想,我们从前开会的时候,也都是领导在台上说,我们在台下边听边议论,从来也没人说过我们,咋这新领导一上来就急赤白脸数地落我们呢,明明之前态度挺好的,这是成心给我们样儿瞧,想给我们来个下马威?   这个认知,让台下不少之前在厂里面就仗着工人身份不能轻易开除,而总爱在工作中投机取巧,从来不好好工作的“刺头儿”们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似乎是想要反驳几句苏曼的话,反过来给这位新来的女厂长一个下马威,可还没等他们开口,苏曼的声音就又在扩音大喇叭的辅助下,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你们不服气我刚刚的话?”苏曼用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工人,“但是在我看来,你们的不服气也是一种卑鄙。”   工人们听到这话,更觉得不满,正欲反驳,却又听苏曼说:“当初,纺织厂要倒闭,你们全体工人都面临着下岗危机,为保住饭碗,你们憋主意,故意罢工闹事,搞出了分厂这件事,逼得你们纺织厂领导没办法,找到了我和县里领导,让纺织厂成了我们服装厂的分厂,我无奈只能捏鼻子接受你们,可这不代表你们闹事是对的,更不代表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厂子才迫不得已闹事的行为就真的代表你们最真实的,也最自私自利的想法是对的!”   说到这里,苏曼站起来,一手拿着扩音大喇叭,一手指着坐在自己左右两侧的纺织厂原领导们,问台下越发不服气的工人们:“从前县里头因为经营不善而关门倒闭的厂子不止你们纺织厂一家,下岗的工人也不止你们在场这区区四百来号工人。不想丢掉这份工作实属正常想法,我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接受这个厂子,接受你们所有人也是考虑到你们其中不少人的确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想你们一人下岗,全家跟着饿肚子。扪心自问,你们罢工闹事,逼你们厂领导低三下四,求着我接受你们的行为,到底真是为了厂子,还是为了你们自己?厂领导是该为经营不善承担后果,可厂里如今能继续经营下去已经是他们将功补过了,是为了你们委曲求全求来的!而现在,你们就是这么对待这群老领导的吗?都摸摸你们的良心吧!摸摸它还在吗!”   工人们:“……”   良心它还真,有点痛。   大伙儿全都沉默了,坐在苏曼左右两边的王立业等人也都跟着垂头不语。   谁都不能反驳苏曼的话,也都心虚着不敢反驳。   在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空档,苏曼跟着抛出了一个“大雷”,说道:“但很遗憾,我不是愿意为你们委曲求全的老领导,我不会为这个厂之前失败的经营,和你们不够努力的表现买单。所以,纺织厂全体工人都将从今天开始重新转为临时工待遇——”   工人们:“???”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苏曼的话,让所有人都顾不得去考虑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的问题,心里憋满了质疑她这样决定的话,却又全都败阵在她犀利的目光中,想起刚刚对他们没等领导说完话就闹哄哄行为的不满态度,大火都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压着脾气继续听她往下说。   “三个月的考核时间,考核通过的人就能重新成为厂里的正式工人,享受同麦田服装厂对待正式工的薪资、福利待遇。而未能在这三个月的考核通过的人还有一个月重新考试的机会。”苏曼慢悠悠地说出了这一番,令在场全都是土生土长在这个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时代里的工人们都难以接受的条件。   但这还不算完。   “如果,在第二次考核时间里仍没能通过的同志将被开除。同时,所有正式工人都要在每季度进行职业素养的考核,这是长期性的考核,一年四次,每年累计三次考核失败的人重新变为临时工,接受更严格的考核,失败同样被开除。”   “……”   说到这里,苏曼笑了笑,迎着大伙不认同、不理解、不情愿的目光,她只一句话就ko了在场所有人的不满情绪:“当然了,这几个条件,你们可以不接受。但同样,我也可以不接受所有反对我意见的工人。财务部那边早就已经准备就绪了,谁不想接受,谁现在就能过去,我会给你们补齐这个月的工资,再让你们下岗的。”   “毕竟,如果没有我,没有我们麦田服装厂的话——   “厂子,早就倒闭了,你们也都早就丢了手里的饭碗。”   苏曼笑得一脸核善,说出来的话也是仁义至极。   ——多好的领导啊,让工人下岗之前还愿意结这个月的工资给他。   工人们是敢怒不敢言,有心想给苏曼扣上一顶她这是大搞资本主义,剥削工人阶级的帽子,但就像是苏曼说得那样,如果没有她当冤大头,那厂子现在估计已经开始清算,他们也早都成了下岗工人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在场的工人们都清楚,他们之前对厂领导用完就丢的没良心行为,和刚刚不够尊重的无组织无纪律的谈话态度也是造成了这位新厂长会这样对待他们的原因之一。   人都是会联想的。   工人们心想:万一,这位新厂长由他们刚刚的态度想到未来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他们这样利用之后无情抛弃对待的话,那么她对他们的不满与质疑也是能让人理解的。   想到这里,台下的工人们也都忍不住懊恼、反省起他们刚刚太过肆无忌惮的行为。   要是他们刚刚控制住了情绪,没做出打断老厂长说话的不尊重行为,那不说苏曼是否还会提出如此刻这样苛刻的条件,就说台上这些老领导们,按照他们以往对厂里工人的态度来看,那也一定是会提出反对意见,从中斡旋,尽可能地帮他们说好话的。   可发生了刚刚的事情,领导们心寒,工人们心虚,谁都不吱声。   所以……   大伙儿只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透着一种颓然的心虚,与迫不得已的坚定。   之后,大伙儿都没说话,这或许已经算是一种默认的、接受了的、无可奈何的态度了。   但事实上,他们现在除了接受,还能咋办呢?   眼前这位新任的苏厂长,已经是县里领导都认可、看重的人不说,如今更是能左右他们所有人是能继续安稳工作,还是卷铺盖卷走人的领导。   难不成还要真当个刺儿头?能保住工作就不错了!   所以,还是乖乖的的听话,接受考核吧!   …………   工人们这边不管是主动的、被动的,还是打算先按兵不动的,是都只能在苏曼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正烧得最厉害的时候,先选择默认她提出的条件,全都垂头不语,看不出半点刚刚喜气洋洋的样子,都等着一会儿散会了,再私下里去讨论讨论这个事情到底该咋办。   台下这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是叫台上这群领导们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感觉就跟在课堂上摸鱼的学生,自以为把书本摞起来就能趴在后面睡大觉而不被发现,但实际上却早已经被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看了个一清二楚。   王立业等人以为苏曼会乘胜追击,直接用她犀利的言语和严苛的要求将这群工人们“打”得丢盔卸甲,让他们彻底臣服,但只有了解苏曼行事的小刘,和被派来纺织厂负责管理工作的,在她身边工作许久的同志才知道,他们苏主任(厂长)用得最顺手的处事风格,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像是此刻。   苏曼刚大显神通,给这群本以为能继续过他们当一台那和尚撞一天钟这样轻松铁饭碗工作的纺织厂工人们一个下马威,给他们全都降格成为临时工,并将通过之后的考核一点一点筛出那些不够优秀,或是不想要变优秀的人的好计策。   下一秒,她的天降“甜枣”就来了。   “忘了和你们说。”从刚刚就没松开拿着扩音大喇叭手的苏曼先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后才迎着众人没有半点期待的目光,慢悠悠地说道,“就在今上午,我已经向县里提交了土地申请报告。顺利的话,可能等到年后开春就能开始动工了。”   动工?   动啥工?   听到苏曼说跟县里批地的话后,大伙儿下意识地以为她这话是为了捧高自己,大概意思就是等到年后她能把纺织厂重新盘活不说,还能再扩建厂房。   正在大伙儿想表示他们对扩建不扩建厂房不感兴趣,只对这厂里的考核标准是啥,能不能降低难度感兴趣的时候,苏曼的声音就又一次在扩音大喇叭的辅助下,出现了——   “……这块地的用途很简单,就是为了给厂里工人谋福利,用来建职工家属楼的!”   工人们:“!!!”   职工?!   家属楼!   大伙儿的眼睛“噌”的一下就都亮了起来,全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台上的苏曼,只觉得前一秒还面目可憎的新领导,一下子就又变得貌美如花,亲切可人了。   迎着工人们炯炯有神的、期待万分的目光,苏曼也没再卖关子,故意吊人胃口,直接说道:“批地的事情已经申请了,被批准的可能很大,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咱们纺织厂不光要努力提高生产量,争取在被批准盖楼前赚到动工的钱,更要积极准备关于家属楼的事情……”   早就已经想好了建家属楼相关策划案的苏曼并没有在当下就把自己想好的,人人都能住上楼房的具体实施方案说出来,反而是在彻底调动起台下工人们澎湃情绪后,跟着来了一句:“但是——”   从开会到现在全程都像坐过山车的工人们:提心吊胆.jpg   “但是!职工家属楼是面向厂里所有正式工人及家属的,所以……”苏曼看向刚刚还意不搭情不愿自己刚刚那“一棒子”的工人们道,“所以,能不能分到房子,就看你们能不能通过考核了。”   工人们:“!!!”   听出苏曼话里话外意思都是只要是厂里的正式工人就能够分房的话,原本还对她有所抵触、排斥的工人们瞬间就忘了刚刚的伤与痛,愁与恨,成功按照苏曼所想象的那样,欲扬先抑地将她这位新领导捧到了心中最高点的位置,对她是又爱又……咳,不敢恨。   总之,苏曼在施展了一波恩威并施的手段后,可以说是成功打破了自己之前在厂里这群工人们眼中,多少是有些遭受排斥,与小看的形象,大伙儿对她再没了刚开始时的不以为意态度,重新在心里树立起一个威严的、令人尊重的、要求严格却又不会故意苛责,且十分公平公正公开的,有啥说啥从来都不会藏着掖着的,好厂长形象。   正想着的工夫,台上的领导们就在苏曼说完了话以后,都自觉自己的口才和手段比不过苏曼,都没啥可说的了,便宣布散会,都起身准备回去办公室,好好问问苏曼这建家属院的事情。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可也跟台下的工人似的,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听苏曼说要建家属楼的计划。   这可是关乎全厂的大事!   可不能打马虎眼!   …………   领导们渐渐散去,工人们却都还站在空地处,呆呆愣愣地看着已经空了的台子,想着刚苏曼说得那些话。   在重新定义了苏曼这个新厂长后,大伙儿对苏曼也没了刚刚的抵触与不满,全都开始复盘刚刚会上的事,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   考核!   通过考核就能当正式工……   正式工人就有资格分房……   想明白这一点的纺织厂工人们互相看了一眼。   那眼神一对,大伙儿就都看到了彼此眼底里燃烧起来的,内卷之火!   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大家像是回到了头阵子他们为了麦田服装厂的订单,和自己能否留在厂里而疯狂竞争时的状态。   那还等什么?   努力工作啊!   冲冲冲冲啊!   工人们:新的内卷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1]   作者有话要说:   [1]改自歌曲《奇迹再现》歌词   ------   明天继续更新,补请假差的字数。   如果不出意外,这本书这个月大概就能完结……但愿吧。 第127章   对于给工人们建设家属院这事儿,苏曼是早在之前就想好了的,并且已经先于县纺织厂一步,在麦秆公社那几个厂子的工人群体中公告了要建房的事,具体的章程也早就已经出来,只等着开春土地化冻,直接开始动工了。   当然了,作为公社的领导,外加几个厂子的创办者,苏曼对待公社厂子里,这群追随自己许久的工人们,自然是要比对待纺织厂这群后来的要给与更多的福利,可不能仅仅是比纺织厂更早知道要建房这一消息就算是福利。   “小刘你记得跟公社负责建房事情的同志说一声,要是有愿意搁县里买房的,另行登记好了,回头等年后纺织厂这边能动工的时候,单给咱们公社厂子的工人建一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县里终究还是比公社要繁华些,也有初中高中的学校,保不齐会有人愿意在县里买房子,反正公社里的工人们都能贷款,甭管是定一套还是定两套,全看个人,不搞限购。   刚给小刘安排完接下来的工作,人才刚离开办公室,王立业几个人就跟着敲门进来了。   苏曼在面对王立业等人紧随自己而来,焦急地询问着关于建房问题,重点是建房资金的事情时,也是直言不讳:“纺织厂如今账上可以说是一穷二白,根本没办法先挪用厂里的资金把房子建出来,这是厂里都知道的事实,但谁说我要挪用厂子的钱给工人们建房了?”   王立业等人茫然了:“可是苏厂长,咱们不用厂子里的钱建房,还能用啥钱?县里的厂子可不止咱们纺织厂一家,政府那边肯定不会出现给咱们建房的。”   苏曼一脸无语:“你们可真敢想,还想让政府出钱给咱们建房?这要是让汪书记或是欧县长知道了,茶水都得喷你们脸上……”   “那,你还说等年后就动工建家属院?”王立业等人不是敢想,是实在不知道这钱能打哪儿来而不得不想,听了苏曼这略带调侃的话,几个人都没心情搭话了,全都着急地问道,“刚你不是还说只要是正式工人就都能有资格分房,可现在建房的钱都还没有着落呢,苏厂长你这不是,不是说瞎话嘛!”   “谁说瞎话了?”苏曼不急不恼地反问道,“我问问你们,这房子建起来以后是给谁住的?”   “当然是给工人同志了!”   “那又是谁迫切希望厂子能尽快建房?”   “也还是厂里的工人啊。”   “那不就得了。”苏曼两手一摊,迎着王立业等人不解的眼神,十分光棍地说出了一句在未来多年后才会提出且普及的原则内容道,“谁污染谁治理,谁开发谁保护——”   王立业等人不明白。   苏曼:“谁想要房子,谁就出钱咯。”   众人:“!!!”   …………   苏曼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把在未来十分流行的购房方式。   ——先给钱后交房。   只是比起麦秆公社能够给工人们“贷款买房,先交定金尾款从工资里扣”的多余选项,纺织厂这边因为厂子经营不善,账上也没啥钱,没办法像公社几个厂子那样,由厂子先出钱盖房,后再卖给工人,只能是先由工人们交钱定房后,再利用这笔钱盖房,不然这房还真改不起来。   苏曼言简意赅地同王立业等人解释明白建房的事情后,又说道:“之前厂子的分房制度不够公平,能分的房子也太少,产权归属也大有问题在,这都是需要解决的事情。至于建房,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向政府提申请,土地归单位,房子由工人们个人出钱,居住权也归工人们所有。”   “居住权?”   王立业他们倒是能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只是……   “这个居住权是有时间限制?”   “不是时间限制,是产权。”   苏曼解释道:“土地是归单位所有的,工人们出资买下的,是建筑在土地上的房子,所有他们没有所有权,只有居住权,意思是,他们只能居住,不能买卖,也不能由子女继承。”   其实简单来说,这样的房子就是那种在未来会被称为“公房”的房子,是属于国家、单位或集体的公有住房。   在未来,这类型房子会引发不少子女继承和房产买卖的问题。   为避免这些问题,苏曼还是未雨绸缪,先把事情说清楚得好。   “具体问题,到时候都会写在合同上面,每个工人在拥有房子居住权以前,都得先签署合同才行。”苏曼简单说了几句后,只叮嘱了他们不要把这事往外说,就没再就这个问题说下去,王立业几个人见她不欲再谈,也就没再问,只都先离开了办公室,打算几个人回去以后,私下再好好琢磨琢磨这事。   …………   在王立业几个人离开后,刚刚还一副“具体章程还得等年后才能出来,我现在也还没整明白”样子的苏曼,默默从办公室里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关于各厂为工人建设住宅问题计划书”   是的,苏曼早就已经写好了计划书。   巨细无遗的计划内容,可以说是傻子看了都知道怎么做。   从收集工人购房意愿、向政府申请批地、再到登记定房等等相关问题,苏曼全都已经考虑到,并全都写在了计划书上面,只差建房图纸了。   苏曼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份计划书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份计划书不仅仅是为了帮助纺织厂和公社几个厂子的工人住房建设,还是因为它要交给欧县长和汪书记,是苏曼用来帮助自己能进一步得到两位领导同志看重,为自己之后计划铺路的“敲门砖”,是决定了她之后能和县里其他厂子、厂领导搞好关系的重要一步!   在她这份计划书的帮助下,只要是能识字的,就一定能看出它的价值。   这可是能让县里几个厂子都能为工人谋福利,建设工人住房的关键,也是能让花阳县有所进步,成为两位领导得到省里重视,争取更进一步的垫脚砖啊!   当然了,其中的建房图纸属于苏曼给自己谋福利,且只用于纺织厂和公社几个厂子的建房中,暂时还不打算公开。   作为一个在如今各种穿越、穿书、重生遍地中,难得的胎穿人士,苏曼怎么可能在建房这样也关乎着自己利益的问题上,继续延续筒子楼,这样不符合自己对住房需求的房体结构呢?   必须得把未来的建房标准照搬过来啊!   一居室、两居室、三居室!   是必须配备卫生间和厨房!   还有管道、自来水的问题!   只是……   从来在绘画方面就没啥天赋的苏曼是只会三角形、正方形、长方形这样的画房子方法,真要是让她画建筑图纸……那实属是难为她胖虎了!   所以……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1]   向来不会不懂装懂,也不会刻意逞强的苏曼自然是要去找专业人士请教了。   而这个专业人士也不是别人,正是厂子的学历与技术担当——乔黎明!   …………   苏曼找到乔黎明的时候,他人正心无旁骛地鼓捣着纺织机器。   “乔知青——”   苏曼站在另外一台机器旁边,抬手敲了敲它的外机壳子,弄出了一点动静,好让整个人都快要钻进机器里的乔黎明能听见自己的到来。   但还没等她再说话,乔黎明整个人就猛地从机器里面钻了出来,速度快到他整个人都跟着晃了晃,差点没一个倒栽葱地摔在地上。   乔黎明晃了晃脑袋,果不其然地看到了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苏曼,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要知道,这一声“乔知青”在公社里还不好说,但在县纺织厂这边,会喊乔黎明为“乔知青”的人,就跟喊苏曼为“小苏主任”的人一样,只有他们两个人会对彼此这么称呼。   最关键的是,乔黎明怎么可能听不出苏曼的声音。   “小、小苏主任?”乔黎明在猛地眨了好几下眼睛,确定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苏曼本人后,惊喜又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怎么会过来我这里?我的意思是,纺织厂已经成了咱服装厂的分厂,你应该很忙吧?”   “啊,纺织厂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就说四处逛逛,正好看见你在这,就……”看着乔黎明脸上混杂着喜悦、激动、喜出望外,却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与小心翼翼样子,苏曼多少是觉得有点心虚。   人是她派去首都的,又是她给喊话招回来的,更是被她安排了活计以后,跟野孩子似的往犄角旮旯一扔,就任其野蛮生长的。   现在好不容易给人想起来了,还是专程过来给派新活儿的……苏曼这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这样办事是有点不地道的。   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啊,来都来了。   面对乔黎明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的样子,苏曼也只能十分“渣”地移开了目光,没有看他地开口说道:“我正好看见你在,也省得小刘再来找你安排工作了。”   比起苏曼的心虚,早已经习惯自己工具人身份的乔黎明倒是没啥别的情绪,认真地问道:“小苏主任你有什么工作需要我来做?你之前安排我研究的事情进度还算顺利,保证在年后完成任务。”   “进展真的顺利吗?”一听这话,苏曼也顾不得别的了,连忙道,“那我还是先不安排你别的工作了,免得拖累你年后交工的进度……”   “没事的!我可以!不会耽误手头其他事情——   “只要是小苏主任你安排的事情,我就一定可以完成!”   急着表衷心的乔黎明在说完这两句话后,后知后觉地通红了一张脸,连他脸上蹭着的那一块一块乌漆嘛黑的机油,也都没能挡住他浮现在脸蛋上的两块驼红。   乔黎明有心想找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半天,才嗫嚅道:“我的意思是,小苏主任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这边能腾得出手……”   多少是有点被乔黎明刚刚的话撩动心弦的苏曼此时此刻再看着他忐忑、紧张的神情,心头一软,难得没了往日里总对他才摆出来的公事公办态度,说出了自己需要他帮忙绘制图纸的事情:“我对图纸是一窍不通,空有想法但是根本画不出来。思来想去,身边也只有乔知青你相对擅长这件事情,所以……”   作为机械技术类的专业人才,绘制图纸这件事情,对于乔黎明而言的确是小菜一碟。   只是,隔行如隔山。   “画图纸这事简单,但我擅长的是机械图纸,建房方面的……我不能保证画出来的图纸是符合小苏主任你要求的,只能说是尽量去试试。”乔黎明虽然很高兴自己能见到主动过来找自己的苏曼,但对于苏曼所说的那些管道、房间布局,他也只能说是一知半解,不敢夸下海口,只能说尽可能地去学习、研究。   “没事,你先试试看,实在不行我再去县里,问问欧县长和汪书记手底下有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才。”其实倒不是苏曼非得给乔黎明找活,也不是县里再没有别人会画图纸,但能让苏曼信任的人不多,尤其是在现在建房的事情才刚刚只露了个苗头的时候,苏曼可不想让人抢了自己的功劳。   乔黎明虽然不知道苏曼内心的考量,但从她的表达语气中,他多少也听出苏曼是不愿意去找外人负责这件事的态度,这让乔黎明心中暗自窃喜。   ——为自己仍旧是苏曼心中最信任的头号工具人而感到知足。   这样的满足情绪实在令人心酸,偏偏乔黎明自己甘之如饴。   望着乔黎明就因为自己给他派活干就万分雀跃的样子,本来准备把事情说完就回办公室的苏曼看到之后,略有些犹豫地驻足、转身,并看向仍对着自己傻笑的乔黎明说道:   “乔知青,可能我接下来说得话会显得我有点过度自信,但我觉得我的感觉不太会出错,所以……   “所以你,你之前在首都时往公社寄了一大堆首都特产,和两条夹在特产包裹里的头绳,是什么意思?”   苏曼早在之前乔黎明从首都回来的时候就想问这个问题,只是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再加上她也没有过这样被人如此执着、纯粹暗恋过的经历,多少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为啥,心里头就莫名涌现出了一股子冲动,就想当面问问乔黎明,把隔在他们俩人之间的这层窗户纸捅破,问个清楚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韩愈《师说》   ------   小乔这不就来了嘛!   感情线这不就突破了嘛!   ------   最近上火了,嘴里面三个口腔溃疡,最疼的是一个在牙龈的orz,今天紧跟着耳朵和半边脸也都开始疼,尤其是吃饭的时候,剧痛无比!(算是被动减肥了)有点担心会中耳炎,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上火就这样,尤其是我本身又特别不爱吃蔬菜……大家真的要多喝水!多运动!多吃蔬菜水果! 第128章   苏曼这样的行为,等同于是在捅破乔黎明长久以来对她的单恋,是一种势必要得到结论,并给与回应的行为。   随着这番话的落地,乔黎明原本还上扬的嘴角变得僵硬。   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擅自拿走了一块糖果,却被糖果店老板发现,要求他说明情况的,一个卑劣的偷盗者。   “我……”   乔黎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有预感,一旦自己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不顾一切地向苏曼表达内心的情感,那么等待他的,大概只有拒绝,连工具人都没办法再继续当下去的那种。   苏曼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尽管在她心里也产生了些许对乔黎明如此执着单恋自己的心情的触动,但她更清楚,自己的犹豫只会害人害己,还不如直接挥刀斩情丝,彻底断了乔黎明的念头,再静静等待时间的冲刷,等待他能够遇到一个更适合的爱慕对象。   所以……   看着乔黎明费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解释,又面带犹豫着像是打算破釜沉舟同自己表白的神情变化,苏曼先他一步开口道:“其实我问你这个也没别的意思,毕竟你之前去琴岛,还有去年过年时回家探亲回来以后,也都买过特产送过我。我当然知道乔知青你送我东西是代表上下级间的友好,但男女有别,在工作之外,这男女同志还是应该保持距离,免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乔黎明听到这话后,生怕苏曼会误会自己送她礼物的行为,连忙解释道:“小苏主任你要相信我,那两根头绳真的是我在首都百货商场的柜台里看见以后,觉得你用它来绑麻花辫会好看才……才临时起意买下来的,我没想给你添麻烦——”   “但如果乔知青你长此以往下去的话,这样的行为就会给我带来一些困扰。”苏曼直视着乔黎明,说道,“更何况,头绳儿这种东西,我觉得并不适合作为维系乔知青你和我这样关系的礼物,这显得有些太亲近了,你该把这类礼物留作送给喜欢的人,而不是作为你直系领导的我。这要是让公社其他人知道,肯定会误会咱俩关系,也会有人说闲话的。”   苏曼的话,乔黎明听明白了。   ——她这是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爱慕,是在婉拒自己,并表示以后要保持距离。   这让连表白机会都没有的乔黎明心里顿时觉得酸涩极了。   他一直不敢表白,就是怕自己把话说出来以后,连和苏曼保持以往相处状态的资格都没有,怕她会介意这点,而从此对自己有所防备。   可人就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乔黎明在听到苏曼话里话外都是想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态度,只觉得心里头那只野兔子都蹦不动了……不是不想蹦了,而是台下一直都在看兔子蹦跶的人,突然不想看它蹦跶了。   连观众都没了,又能跳给谁看呢?   乔黎明攥紧了手里的扳手,任由其硌得手掌心生疼也没撒开,只一个人站在原地,沉默得像是一个无家可归,也再有人愿意带他回家的流浪狗。   苏曼两辈子加起来也是头一回干这种拒绝人感情的事,多少也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她对乔黎明其实并不反感,不管是形象、性格还是能力,她甚至都是带有欣赏态度的,只是……   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都是因各种原因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哪怕有院长妈妈,和那些志愿者、社会爱心人士给予的,更像是同情的关怀,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正常生活,而不至于在长大以后与社会、与那些从小生活在□□里的孩子格格不入。   生存才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自动反应技能。   爱人,和被人爱,都是陌生到怎么也学不会的。   哪怕是苏曼在这辈子奢侈地拥有了来自赵桂枝和苏刚山的爱和亲情,可她也仍执拗地认定,这是一种让她能在这辈子凭借血缘关系得到上辈子没能得到的爱的幸运,而非是她自己值得。   上辈子曾被至亲抛弃的痛楚,在这辈子得到了弥补,可往日痛苦造成的疤痕却是难以消退的。   连血脉亲人都能抛弃,也被抛弃,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呢?想到这里,她看向了乔黎明。   或许,他对自己的爱慕是真实的、纯粹的,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这样执着的爱慕能持续多久,又是否能保证其永远的真诚与坦荡。   苏曼不想耽误乔黎明,所以……   与其忐忑于未来,不如当断则断!   想到这里,苏曼假意咳嗽了一声,停止了自己不合时宜的发散思维,对显然是已经明白自己刚刚话里意思的乔黎明,开口道:“既然乔知青你这边挺忙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年轻人嘛,谁没有过年少轻狂,少年慕艾的时候,可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能和最初令自己心动的姑娘厮守一生的?把话说开了,人也就能看开了。   哪怕现在暂时想不明白,时间也必然能治愈一切。   看着乔黎明一动不动的身影,苏曼转身准备离开。   这既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好能够离开这里,也是给乔黎明一个独处的空间,让他能够沉下心思好好想一想,早点走出去,以后再见面也不至于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   从刚刚就没吭声,一直垂着头站在原地的乔黎明却突然开口,道:“可是小苏主任……要是那两条被我一眼看中后直接买下来的头绳,就是被送给了……送给了,我喜欢的人呢……”   …………   在同乔黎明结束了这一场互相试探又坦白的对话后,苏曼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开始有意识地避开乔黎明,包括避开所有可能遇到他的场合,任由自己整个人都投身到了更加忙碌的工作中。   若是以往,乔黎明或许会觉得忐忑、不安又紧张,慌乱得猜测起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开始陷入到妄自菲薄的状态,甚至会主动去找到苏曼询问,好能够在得到回应后进行反省工作,争取能够缓和双方的关系。   但,今时不同往日。   面对苏曼的有意躲闪,乔黎明就像是一个木讷的锡兵,仍埋头于自己手头这些由苏曼安排过来的工作,像是没有察觉到苏曼对他的态度,却又和苏曼同样默契地避开了所有他们可能碰面的地方。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过完年后的三月份。   1972年的到来,是否能给乔黎明和苏曼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带来缓和,或是新变化,现在还没无从晓得。   但可以确定的是——   这一年,会是很好的一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这一章虽然是短小的一章,但却是感情线的一大进步!   小曼的心情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避免》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这首诗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诗);   小乔的心情可以用一首歌来形容——《浪费》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这首歌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歌词的话,我其实更喜欢另外那句“没关系你也不用对我惭愧   也许我根本喜欢被你浪费”)。   ------   前天作话里说了我最近“火大”后的第二天,我这座“火山”就真的“爆发”了,直接医院一日游,带着一大堆药回家了_(:з」∠)_ 第129章   自从苏曼正式接管了纺织厂以后,整个花阳县的老百姓们,包括县里另外几家厂子的领导、工人们,也就都知道了县纺织厂因经营不善而被来自下边公社的,那家最近风头挺盛的麦田服装厂给吞并成分厂的消息了。   老百姓对这种事情不太关心,只是在乍一听见消息的时候,私下里多少是会三五成群地讨论一下麦田服装厂生产的衣服咋样,说说如今两个厂子合并成一个厂子以后还会不会再招工人的事情。   这样的讨论在人民群众生活中并大多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就又会被县里新的“新闻”所覆盖,但对于县里其他厂子的工人和领导而言,这事却是足够他们津津乐道一番。   虽说都是同在一个县里的厂子,但有一句话说得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别看各个厂子之间,表面上是因为经营方向不同而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但实际上,都是一厂之长的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的可都是竞争关系。   从县里领导每个季度都要求的经济指标,年终的工作汇报,再到各厂子的年盈利……这些可都是决定各自厂子在新的一年里能得到多少县里给的补贴、优待,也是关乎着各个厂领导之间的面子问题。   像是阳历年的时候,机械厂的谢厂长、皮鞋厂的皮厂长、毛巾厂的金厂长、食品厂的史厂长、烟草厂的曹厂长……这群厂长们齐聚一堂,准备汇报工作时,他们表面上谈笑风生,看上去友善极了,可实际上却都是在暗自发力,说着各自厂子今年的盈利,互相较劲呢。   只是比起往年,今年他们中却少了纺织厂的王厂长,这个最会豪言壮志,却总被他们奚落的“猛将”,至于为啥今年会没有纺织厂……   嘿嘿,在场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   ——谁都知道,如今的纺织厂已经不是从前的纺织厂了。   纺织厂现在啊,倒是还没倒闭,但却成了下边公社的分厂,没资格和他们平起平坐了!   对此,对纺织厂如今情况心知肚明的厂长们嘴上说着对纺织厂如今被麦秆公社的那个麦田服装厂吞并事实的惋惜,说着对王厂长的同情,可心里头却都是想要看看如今已经变成分厂的纺织厂的笑话,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纺织厂里去,好好奚落一番王厂长,顺便也看看麦田服装厂那位他们也都有所闻名的女厂长苏曼,会怎么处理纺织厂的那群工人,又怎么让纺织厂翻身。   抱着这样的想法,大伙儿在结束了又一年的年底汇报后,就都开始等待着纺织厂在年后开工的消息,想要看看他们到底会裁多少工人,又会因为厂领导交接这样的麻烦事儿,而闹出多少笑话。   等啊等啊……   等到他们能将各自得到消息时的震惊、好奇与看热闹等情绪,一直发酵、持续到过了阳历年的心照不宣,再到如今已经过了农历春节,各厂子都开工好久,久到又一次春回大地的三月份……   可等来等去,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县厂领导们也都没能等到到他们想看的场面,听到他们想听的笑话。   其他厂领导们茫然了。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想着他们年前还听说纺织厂内部闹过一场罢工的消息,几个厂领导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咋罢着罢着工,就突然没音儿,也没后续了呢?   …………   在县里其他那些试图看纺织厂笑话的厂领导们百思不得其解着纺织厂如此平静背后,是否蕴藏着更大风暴,思索着他们还能否当个围观吃瓜群众的时候,作为话题中心的纺织厂在做什么呢?   纺织厂:谢邀,我们正在围观那片已经由政府批准,正式属于我们厂建设家属院的土地开工仪式。   早就将纺织厂顺利转型为服装厂分厂,且安抚好了厂里工人,让厂子上下全都成为了“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踏实工作,一心为厂的当工人的工作完成后,苏曼没等县里面通过她的批地申请,先开了个会,向他们说明了厂子建房需要他们个人出钱,厂子以房还钱的情况,以及他们对房子的终身使用权。   在所有人都签署了合同以后,具体的购房标准也跟着被贴在了厂宣传栏上面,让大伙自行去厂委处登记。   按照如今县里筒子楼的市价,厂家属院的购买标准为20/每平米出售。   可供工人们作为最初选择的户型比较多,30平米、40平米、50平米等等选择,但最后确定建房的户型还是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确定了其中被更多工人选择的三种户型——40平米的两室一厅一卫一厨、60平米的三室一厅一卫一厨和80平米的三室一厅一卫一厨。   其中,40平米和60平米的户型是相对年轻工人们的选择,对于不少还是单身,或是新婚的工人们而言,这样面积和房间数的房子已经够他们一家子住的了,毕竟在现在这年代,更多人都还是一家好几口人挤在二三十平米的房子里共同生活,40/60这样的面积已经够大了。   而80平米的户型则更多是管理干部和双职工、多子女或是家里有父母、老人的工人们的选择,管理干部就不说了,但对于家里人口多的工人,和双职工人而言,狭仄、拥挤的房子他们真是住得够够的了,以前是他们没得选,可现在,他们做个能住一辈子大房子的好工人![1]   于是,在阳历年前就将这个消息发布出来,工人们也都确定了各自对户型的选择后,整个纺织厂都躁动了!   在之后的每一天时间里,一直到纺织厂这边筹够了钱,得到了县里的批准,正式准备开工的这段时间里,所有工人们脑海中能想到的就只有——钱钱钱!他们一定要把选择的平米数需要的钱筹集够了!   这也苏曼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这么早的发布出来,又这么早地要求工人们做出平米、户型的原因。因为哪怕是40平米户型的房子,按照纺织厂给出来价格进行计算,也都是需要八百块钱的,更别说60平米和80平米的房子需要的钱了。   总得工人们凑钱买房的时间,不然等到了过完年的开春,就算是地被批下来了,钱不到位就开不了工,一切也都是白瞎。   这不,从年底到如今开春,这几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里,几乎所有人的工人们都凑齐了需要交给厂里的购房钱。   这还不算完——   有道是好事成双。   厂子这边前脚刚收齐了几十万的购房钱,后脚这县里就紧跟着批准了苏曼年前递交上去的申请,将纺织厂东边那一大片未经开发过的荒地批给了他们建房子。   不光如此,连离着纺织厂不远,但相比较建房那块荒地还算靠近县中心的一块地,也一并被批了下来,给苏曼用来建技术学校。   地都给批下来了,不赶紧施工还等啥呢?要知道,公社那边为几个厂子圈出来作为工人家属楼的地早在过完年,土地解冻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动工了,如今地基都快完成了,纺织厂这边要不是县里领导迟迟没有给消息的话,估计也是差不多进度,现在才开始打地基,已经算晚的了!   所以,这事儿可是得赶紧的!   …………   从收到县里批准回执以后,就一直没闲着,忙活了一个来礼拜动工准备工作的苏曼早在上个月公社那边动工的时候,就跟着忙活,如今也算一回生,两回熟了,没了之前准备公社建房事情时的手忙脚乱,有条不紊地安排小刘道:“公社那边的人手和车辆都安排好了吧?明天就是动工仪式了,等会儿想着通知赵爱军,让他问问小朱几个人明天有没有空,有空就过来帮忙拍个宣传照片。”   小刘跟在苏曼身边也有小一年的时间了,本来就不俗的工作能力更是被苏曼□□得越发出色,直接就回答道:“公社那边已经把工人和车辆全都给安排好了,明一早准时就到!宣传方面的工作,我也早在礼拜一的时候就已经联系好了小朱,说好了明天过来负责拍照的事儿,她也保证了,暂时不会让县政府那边知道。”   苏曼满意地点了点头:“等明天公社建筑队的人来了,先带大伙儿去厂里食堂吃饱了饭再干活。这县里不比在公社,厂里头也有不少女同志,到时候让领队的人多注意点,尽可能给工人和施工队的人把时间岔开。”   “放心吧主任,这部分事情我会安排蔡东方同志负责的。”作为女同志,小刘自然清楚苏曼话里的含义,点头道,“您之前不是一直想试试这人的本事嘛,让他负责调度、协调厂里和施工队的工作,正好!”   “那这事就由你看着来吧。”   “成,到时候我随时跟您汇报!”   说着,小刘就干劲十足地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苏曼知道,她这是心里头憋着气,想要好好操办明天的开工仪式,好以此来狠狠地打一打县其他厂子对纺织厂持有看热闹心态,却又嘘声不断人的脸。   想起这个,苏曼也觉得有些头大。   之前在公社的时候,甭管是砖窑厂、服装厂、养殖场还是打谷厂,那都是她办起来的,厂长也都是她,工人也都是公社和下边大队的人,彼此之间是实实在在的兄弟厂,没半点隔阂,也没有啥竞争可言,她也根本不用费脑子去搞啥厂子社交。   可谁知道县里头这些厂子,明明是半点竞争关系都没有,那经营方向都不一样,却偏偏把苏曼这好好的大女主事业线发展给弄成了后宫宅斗戏。   从苏曼正式接管纺织厂,搬进了纺织厂厂长办公室以后,那电话,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啊。   嘴上说得都挺好,啥大家都是兄弟厂,纺织厂有啥事情都可以找他们商量的话,可私底下,这群人却是各种嘲讽、奚落着纺织厂现状,连底下的工人也都毫不约束,接二连三地出现厂里工人在下班后被其他厂工人追问类似“纺织厂啥时候倒闭”的话,可以说是让苏曼彻底认清了县里这些所谓“兄弟厂”的虚情假意,心里也是腻歪得不行。   因此,对于小刘的跃跃欲试,苏曼也能理解,实在是这几个厂的人太可气!   不过,打脸不是目的。   仅凭开工仪式这样的方式,去“打”县其他厂子的脸也远远不够解气。   苏曼看着手里已经基本完善,只等着明天开工仪式的风吹出去以后,就可以来一趟“县政府办公室一日游”的计划书,和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而特意由麦秆公社社员组成的施工队……   等其他厂知道了他们纺织厂不光没有因变成分厂而一蹶不振,反而是超出他们所有人一路领先,直接建起了家属院的事情以后,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打探消息。到时候,县里那边就能顺势把自己的计划书拿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建房很简单,就都会动心思,跟着一起建房——   计划书,她手写的!   施工队,她组建的!   烧结砖,她厂里的!   到时候,别说打脸了,这群人的钱也都得乖乖地钻进她的口袋里!   想到这里,苏曼的脸上就不自觉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说实话,苏曼早已经不是几年前刚上班时,干啥都得亲力亲为,亲自盯着的小干事了,如今已经创办了好几个厂子,身兼数职的她只需要把控大局方向就行了,身上的担子虽是越来越重,但手底下能用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比起从前,现在的工作对苏曼而言已经算是很轻松了。   但对于这种算计人……咳,不是,是同县里其他兄弟厂进行友好交往的事情,苏曼还是更喜欢亲力亲为!   只是……   看着手头这一份不久前由乔黎明绘制完成的图纸,和旁边那一份他提交的技术报告书,苏曼不可控地想起了乔黎明在年前那一次对自己的表白,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被一个性格倔强的人喜欢,到底是该高兴的事,还是让人觉得忧愁的事呢?苏曼拉开抽屉,看着被她从公社带到县里,一直都被藏在抽屉里,一直没戴过却也从来没离过手的,那两根头绳,心情复杂极了。   哎,还是先把手头的工作忙完,再去想关于乔黎明的事吧……   这样想着,苏曼直接将抽屉推了回去。   且当这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一周,人瘦了好几斤,钱包也跟着瘦了orz   感谢在2021-12-12 21:00:01~2021-12-16 11: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如果说,去年一直到年底,才出现了一则能够吸引到了花阳县全体老百姓,外加几个厂子全体工人注意力的新闻,也就是关于县纺织厂为了能不用倒闭,而被下边公社服装厂吞为分厂的消息,那么在1972年这个才刚开始的三月份,关于纺织厂的又一条特大重磅消息,就一定能够超过去年那条消息的影响。   ——县纺织厂要建家属院了!   厂里所有工人都能分到房子!   听到这一消息时,大多数人都是抱着怀疑的态度,觉得像纺织厂这样头阵子还在闹倒闭,如今又成了麦田服装厂分厂的厂子是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来建家属院给工人的。   尤其是县里其他几个厂的领导和工人们在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更是全都笑得前仰后伏,怀疑纺织厂的人是受刺激了,竟然异想天开到如此地步!   连县里最有钱的机械厂都没办法保证给厂里全体职工提供住宿,一个濒临倒闭,还得靠成为分厂才能得以喘息的纺织厂竟然说他们要建家属院,还是全体工人都能分到房子的那种?他们也真不怕吹牛皮吹到天上去!简直让人听了以后都能笑掉大牙!   当然了,虽说大部分的人都不咋相信这个消息,甚至还有不少其他厂的工人跟着一起幸灾乐祸,但这其中,也不是没有怀疑、好奇的人。   “赵姐,我记得你二妹子和妹夫两口子都在纺织厂上班,他们就没透出啥消息来?这纺织厂是不是真要盖房给厂所有人工人?我看最近这事儿传得挺邪乎的,多少得有点一句,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吧?”说这话的人,是在皮鞋厂上班的工人,被她问的人是蔡东方的大姨子,赵迎春。   问这话的人本来是想通过赵迎春探听探听关于纺织厂建房的事情,因为头阵子有个媒人想给她说个在纺织厂上班的对象,她当时因为听说纺织厂要倒闭了,连见都没见就直接拒绝了,如今这听说纺织厂要建房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后悔,生怕这消息是真的,自己错过了这么好的相亲对象,又想着这消息要真是真的话,自己还能不能再联系联系那媒人,看看还能不能再给安排个见面。   这人心里存着事,着急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从赵迎春这得来消息,说话间也就忽略了赵迎春在听到她提起她家二妹子和二妹夫时就板起来的脸。   蔡东方的爱人叫赵秋菊,没出门子的时候,搁家里排行老二,上边就赵迎春这一个大姐,下边则还有一个妹妹和两个弟弟。   赵迎春和赵秋菊岁数差距不大,从小就不对付,尤其是在各自结婚嫁人以后,赵迎春一开始嫉妒赵秋菊嫁给了蔡东方这个大学生,后来在蔡东方因分配老师的原因而备受冷落、排挤时,她又没少在赵秋菊面前说风凉话,导致姐俩的关系彻底决裂。   这些年也都是老死不相往来,她上哪儿知道纺织厂建房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去?但不管知不知道,赵迎春都是宁可咬碎了银牙,也盼着这消息是假的!   她和她对象在皮鞋厂工作了这么多年,也都没能得到厂里的分房资格,至今还都跟公公婆婆还有小叔子一家挤在一起住呢,凭啥她赵秋菊能跟着蔡东方享福住新房?!   这样想着,赵迎春手里的活计没停,没好带气地对还等着自己答话的同事甩了一句:“你要是想知道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直接去问纺织厂的人呗,问我干啥!反正我没听说过这事!就算是建房,也分不了我一间,跟我有啥关系!”   说完,赵迎春也没理会同事因自己的话而显得格外难堪的表情,宛如泄愤一般,继续轧着手里的皮子。   在愈演愈烈的传闻中,这样的对话几乎填满了花阳县老百姓因没有太多娱乐而显得十分枯燥的生活。   所有人都在好奇、关注着纺织厂的事情,有事没事都会装作不经意地绕路去纺织厂和它旁边那片荒地附近走一圈,看看里面有没有新的变化。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们为传闻究竟是真是假而等待得越发焦急的时候,纺织厂的悄无声息则成了人们笃定传闻是假的,是纺织厂自说自话行为的铁证。   嘲讽的声音就又一次席卷而来。   然而,大伙儿这样幸灾乐祸的态度并没能持续太久。   因为,纺织厂真的在他们厂旁边的地上开始动工了。   整个花阳县就这么大,有点风吹草动就能传遍整个县城,传给所有人知道。   在一辆辆卡车拉着一批又一批的,来自麦秆公社的工人、打地基用的红砖和建筑工具,来到花阳县,全都停驻在纺织厂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开始怀疑。而当这群人真的开始动工,嘿呦嘿呦地打起了地基,且面积不小,一看就真的是要正儿八经的动工的时候——   所有人,都震惊了。   …………   在纺织厂这边以十分符合当下季节的情绪,春风得意的忙活着打地基、盖房子的建筑工作时,县里另外几个厂子的厂领导们可是有些坐不住了。   以机械厂的谢厂长为组织者,皮鞋厂的皮厂长、毛巾厂的金厂长、食品厂的史厂长、烟草厂的曹厂长为参与人员,全都不用说就自发地凑在一起,准备开个私下会,说说关于纺织厂,主要是纺织厂头阵子说要盖家属院,最近也真开始动工的事情!   要说这几位厂长,肯定是烟草厂最有钱,机械厂规模最大,食品厂最受欢迎,皮鞋厂和毛巾厂则资格最老。   在这其中,参与进来,又没能完全参与,只是纯粹作为这次会议主题内容的纺织厂比起这几个厂子,就的确是略差点,这也是为啥其他厂子领导都多少有些排斥纺织厂的原因,更是大伙儿在得知纺织厂建房消息后,越发坐不住的原因——   盈利如烟草厂,规模如机械厂,受欢迎如食品厂,老牌资历毛巾厂和皮鞋厂,也都没有纺织厂这跟坐了火箭似的发展速度,头一阵子还说要倒闭,结果才过了个年就要建房,这上哪儿说理去啊!   这感觉,就好比期末考试,一直成绩领先的三好学生,突然被班里说着就要被劝退的倒数第一给逆袭了一样,换谁能接受?   这样愤愤不平的情绪,促使了这几位厂长凑在一起开会,打算好好研究、商讨关于纺织厂问题的行动。   而开会地点,就被安排在了下班后的机械厂会议室。   咋说也是开小会,还是得低调点,机械厂地方大,从后门进来直接就能到会议室,再加上工人们也都下班离开了,只有厂长们在,说起话来,也是既方便又自在。   ……   会议室里。   向来脾气火爆的烟草厂曹厂长一拍桌子,语气里充满了愤懑与不解道:“纺织厂哪来的钱建房?他们要是有这钱的话,还至于干不下去要倒闭,最后迫不得已让下边公社的厂子给吞并了?!可要说他们没钱,那这声势浩大都开始打地基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有没有可能是那个麦田服装厂出钱给他们盖的房子?”毛巾厂的金厂长说道,“咋说纺织厂也是县里的老厂子了,就算是成了那个公社厂子的分厂,工人和领导们心里也肯定都不服气,尤其是那个麦田服装厂的厂长还是个女同志,想要轻易收服王立业他们那人群也是真的不容易,估计是想拿钱安抚?”   “老金你这说法也太天真了吧?换你是那个麦田服装厂的厂长,你会拿自己厂里的钱给一群不服从你管教的工人们盖房?别说给盖房了,要我就给他们都开除了,重新招新工人!”食品厂的史厂长没忍住地翻了个白眼,话糙理不糙地说着在场所有人都认同的大实话。   这时候,皮鞋厂的皮厂长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机械厂谢厂长,问道:“老谢啊,我可听说这位麦田服装厂的厂长不光是个年纪极轻的女同志,还是你们厂里头一个六级技术工人的闺女?”   一听这话,其他几个厂长也都不说话了,全都目光炯炯地看向谢厂长,眼神里都透着类似“你有这关系竟然不跟我们说,是不是想吃独食,单独跟那女厂长联系,问清楚他们拿啥盖的房”的意思。   突然就被扣了一顶“知情不报”帽子的谢厂长:“……”   面对众人越发不善的目光,谢厂长连忙说道:“不是,老皮,你打哪儿知道的这消息?我这个当厂长的都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之前都不知道这事儿?”皮厂长同样差异,“那位麦田服装厂的苏厂长最近可是总会在下班的时候跟你们厂那位苏师傅一起回家,我都看见好几回了!真真的!”   谢厂长一脸无语:“在你说这话之前,我都不知道那女厂长是姓苏,更没见过她长啥样,我上哪儿知道去!”   其他几位厂长:“……”   好吧,他们也不知道。   谢厂长又问:“老皮,我们都不知道,你是咋知道的?”   看着众人将刚还看向谢厂长的怀疑目光又转而看向自己,皮厂长知道自己这是误会了谢厂长,平白无故弄出了个乌龙事件不说,还把自己给整成“嫌疑人”了。   他连忙解释道:“我们厂的皮鞋在县商场也有专门的柜台,我过年的时候跟着媳妇孩子去商店买年货,想着说顺路去皮鞋柜台瞅瞅,结果麦田服装厂的柜台就在我们柜台旁边,正巧那天那位苏厂长也和家里人在商店里,我一开始不认识她,只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我儿子瞅了好几眼,我嫌他这样有点丢人现眼,就说了他几句,结果就听见服装柜台的负责人管那小姑娘喊了一声,苏厂长……”   说到这,皮厂长又看向谢厂长:“我之所以知道那是你们厂的工人,也是当时跟着苏厂长一起买年货的中年男人穿着的棉衣里头,透着的是你们厂的工服,我托人打听了一下,才确定这人是你们厂一个叫苏刚山的六级工。我以为老谢你早就知道……”   “行了行了!”皮厂长话没说完,就被曹厂长给打断了,他一脸不耐烦道,“咱们今儿聚在一块不是为说张家长李家短的,说的是纺织厂盖房的事情!说来说去,到底人纺织厂盖房的钱哪来的?你们谁能说清楚这个?!”   “……”   行吧,谁都不知道,也谁都说不明白。   沉默了片刻后,史厂长猛地拍了下大腿,说道:“既然咱们都不知道,又都不好意思去找纺织厂问,那咱们不如去找县长或是书记?都是一个县里的兄弟厂,咋能光看着纺织厂吃肉,咱们连点汤都喝不上呢!”   众人一听这话,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有困难找领导啊!   他们这私下里瞎叭叭管啥用,得让领导去找纺织厂施压,让纺织厂把他们能有钱建房的原因说出来,把具体的过程、计划都分享出来,让他们也能跟着一起获利才行啊!   虽然他们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私下里开小会,背地里看纺织厂的笑话,但他们还是纺织厂的兄弟厂!要有福同享!有难不同当!   想到这里,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了几分迫切的神情,彼此的目光互相对望,并有所领悟后,几个人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而就在这几位厂长怀揣着想要借助县政府向纺织厂施压,以此来为自己的厂子谋福利想法而越发坐不住的时候,已经彻底俘获了纺织厂全体上下工人们的尊重与忠诚的苏曼,则在整理好了手头的工作后,悠然地带着两份计划书,准备出发去县里了。 第131章   苏曼带着两份计划书去县里找县长和书记,自然不可能是只为了一件事,这厂子建房的计划固然重要,但主要还是属于邀功,好能借此引出她已经筹谋许久的,真正的计划——   “……关于全县生产、种植改造和企业、工厂发展,一条龙计划?”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在昨天就已经得知苏曼今天要来做汇报的事情,出于对厂子建房计划的好奇,他们是特意将今天上午的工作都挪到了下午,空出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给苏曼做汇报。   可,说好的建房计划呢?   还有这个啥一条龙计划,又是什么?   欧县长和汪书记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都茫然的目光,便也都没不懂装懂,直接看向坐在对面的苏曼,问:“小苏同志啊,你昨天在电话里和我们说了今天要过来做汇报,但你也说了,是要汇报关于纺织厂建房的事情,可,建房的计划呢?这个一条龙计划又是什么?”   “建房的计划在这里。”苏曼将自己放在桌上的另一本计划书往前推了推,“这本计划书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写出来的,可以说是手把手教程,只要通读一遍,就能知道该怎么将纺织厂建房的方案照搬到县里的其他厂长身上,简单易读,十分好懂。”   苏曼的意思也很好懂,就是这计划书只要不是傻子,不是不识字的人看了,就都不用她再解释、解读什么,就都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根本不需要她浪费时间特意说明。   欧县长和汪书记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便想着把桌上的计划书拿过来看看里面具体的内容,确定一下它是否如苏曼所说得那么简单、易操作,好能尽快推广出去,争取能在今年实现全县工厂的建房计划。   然而,欧县长的手慢了,计划书让汪书记先一步拿起来了不说,他伸出去的手也跟着摸了个空,多少是有些尴尬,只能当做是个假动作一样,伸出去又抬起来,再摸了摸脑袋以后,跟苏曼推心置腹起来。   “小苏同志,你拿这份计划书交给我们的意思,是不是代表你不介意其他厂子复刻纺织厂的建房计划,也不介意县里以此做宣传?你真的愿意把你想出来的主意分享给大伙儿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县里也绝不会占便宜,你有啥想法或是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也都会尽量满足你的!”   这倒不是欧县长以己度人,也不是他小看了苏曼,觉得她唯利是图,主要是像这样的计划,换做县里任何一个厂的厂领导都一定是会藏着掖着不让其他人学去,以此保证自己厂的利益。   但苏曼不是别人啊。   欧县长自觉在和苏曼这几次的接触中,对她的为人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知道她是个真正想为老百姓办实事的人,也知道她是一个极有抱负和野心的人。   他这么问的原因,主要是苏曼已经把第二份计划书都拿出来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也是一目了然,为的就是让他们同意第二份计划书呗。   不如主动问一下,给即将能够造福县里更多工人的,且具有无私奉献精神的大功臣苏曼一个台阶,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果然,欧县长这边话音刚落,苏曼就十分上道地紧跟上来,说道:“这种能够造福工人,提高人民幸福指数,帮助咱花阳县发展的事情我怎么能藏着掖着呢!之前没说也是担心计划不够完善,担心出纰漏,所以就拿纺织厂作为试点,把每个步骤都琢磨清楚以后,地基也都已经打好了,确定没问题了,我这才敢把计划书拿过来给您和汪书记。至于奖励,我觉得大伙儿能靠我这份计划书,都住上楼房,就算是奖励了!”   说到这里,苏曼停顿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道:“当然了,领导给的奖励要是不接受,也是对领导的一种否定。所以,您看我这一条龙计划书……”   “小苏同志你呀!”欧县长了然地给了苏曼一个促狭的目光,道,“行了行了,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份一条龙计划书,那就先放在我们这,先把建房的事情确凿好了以后,我保证会和汪书记认真看,也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答!这样你觉得可以吗?”   “可以可以!”苏曼笑着,又问道,“那我这个月底等您和汪书记消息?”   欧县长:“……”   啥叫顺杆爬?这就叫!   …………   说话间,汪书记已经将苏曼带来的建房计划……好吧,用建房实操指南来形容它会更合适的计划书给看完了。   很详细、很具体、很有实际操作型;   很简单、很易懂、很让人一目了然。   只十来分钟的时间,汪书记就把全部内容从头看到尾,这让他不光对推广各厂建房这件事情有了一定的把握,还对苏曼的能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在这篇建房实操指南中,无论是字里行间透露的学识、见识和文笔,还是流露在具体步骤中的野心、远见和细节,都足够能让汪书记意识到,作为撰写者的苏曼的高能力、高水平才华,和她虽有私心却也不能否认半分的,对想要改变、提高花阳县生活水准的坚定决心。   这让一直以来都扎根在花阳县,心里也同样期盼这个地方能够越变越好的汪书记彻底放下了对苏曼之前手段的抵触与防备,升起了不少对她的欣赏。   “小苏同志,关于你拿来的另一个计划书,我和老欧肯定会认真阅读,好好研究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只是弦子当务之急的,是关于县里各厂建房的事情。”汪书记开口加入了对话,“像是这里,你写了一条贷款盖房,可钱都是工人出的,咋又成了贷款,需要还贷呢?”   “您是问我写在纺织厂集资盖房案例后的另外方案吧?”   “对,头面写的的确是关于纺织厂全体工人集资购房。”   汪书记能理解这两种集资方法的意思,但却不明白苏曼为啥会在已经有了纺织厂这样具有实际操作性的方案以外,又写出了这样略显不稳妥的贷款方式。   这年头的人大多还是求稳,像抵押贷款这样的形式,也几乎都是得等到再过几年改革开放以后,才能够有所普及地面向大众,被更多人所得知,但真的有勇气尝试的人,仍是占少数。   更多的人在缺钱的时候,还是更愿意先向身边的亲戚朋友借钱,或是向单位申请预发工资这样更加稳妥,也不用利息的方式。   汪书记的发问,主要是担心苏曼在计划书提出的贷款盖房会让厂子、工人背上负债,怕各大厂子一心只想着建家属院而贸然去贷款,最后反而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听完汪书记对贷款所持的疑虑态度后,苏曼道:“我在计划书中所提到的贷款盖房,并不是让厂子去找银行或是合作社进行贷款,而是让工人向厂子贷款。”   汪书记更加不解:“这,工人们怎么跟厂子贷款呢?”   苏曼解释道:“这样的贷款形式和方法都很简单,操作起来也很容易,更不会有任何风险。像是纺织厂之前之所以是由工人们全款集资盖房是因为纺织厂账上没有钱,只能通过工人集资才能有钱盖房,但为了凑齐盖房的钱,我们纺织厂这边可是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终于凑够钱。虽然我们是一口气把钱凑够了的,可工人们身上都背了不少跟亲戚朋友借钱的债务不说,厂里头为了凑钱也是浪费很多时间……所以,在总结了纺织厂的集资经验后,针对县里其他厂子,我就想出了集资贷款的办法——”   关于由工人向厂子进行贷款的办法,用更形象的解释来说,就跟开发商和购房者的关系一样。   由工厂出钱盖房,工人们想要买房,但又一笔拿不出那么多钱的话,就可以用工资一笔一笔的还,就跟贷款买房一样,每个月直接扣掉一定量的工资,直到还清自己所定下房子的钱。   这期间,要是钱没还清,房子就建成了,他们也能先住进去。   或者是,房子还没建成,钱就先还清了,再等等也没啥关系。   反正工厂一时半会也不会倒闭,工人们也都是谁都不肯丢掉的铁饭碗,谁都不用担心房子会变成烂尾楼或是给了钱不交房,厂子也不用担心工人会还不上钱,或是赖在房子里住着不给钱。   这办法想出来容易,但对于苏曼而言,却并不适用,纺织厂是账上没有资金可给工人们贷款盖房,公社那几个厂子则是工人们在这两年攒下来的钱就够了,不需要厂子出钱,所以苏曼也就没用这个办法,只在计划书里也是简单写了两句。   说实话,她也不觉得这个办法是具有实操性的。   ——要是县里这些厂子都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的话,那也不至于一直到现在都不建房,一个个还都跟饿狼似的,眼珠子冒绿光地盯着她们纺织厂的建房进度。   这一看,就是没钱给厂里所有工人盖家属院,或者说是不敢冒险把公账上的钱都拿出来盖房子!   因此,苏曼几乎可以肯定,等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去询问其他厂对建房想法,让他们选择用哪种方式集资盖房的话,那几个跟老茄瓜一样,老奸巨猾又谨小慎微,还特别爱眼红别人,背后说小话,搞私下小团体的厂领导们,肯定会选第一种集资方式。   不光是他们没钱,也不愿意冒险,还因为这个方式是已经经过她们纺织厂验证过的可靠办法。   苏曼将另外几个厂长的心里拿捏得透透的,却奈何汪书记对贷款盖房这个概念太过好奇,她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同对方说明道:“贷款盖房,可以是由厂子全权出资,之后以工人的每月工资进行有比例的扣款,直到把相应的房钱还清;也可以由厂子出一半钱,工人们出一半钱这样,减轻双方的负担……”   正在苏曼说着关于贷款建房的一些操作环节,欧县长和汪书记也在认真边听边记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打断了屋内的良好学习气氛。   “进来——”   “什么事?”   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同时开口,将门外的马秘书喊了进来。   马秘书和苏曼也是老熟人了,见到苏曼在场倒是也没刻意避讳,直接开口说道:“县长、书记,几个厂子的厂长同志过来了。他们是在苏厂长到了以后才来的,但已经在会客室等好一会了,您看……”   欧县长蹙眉道:“他们几个厂长这时候不在厂里监督工作,这时候跑过来干啥?”   “他们……”马秘书犹豫地看了一眼苏曼,低声道,“他们似乎是想要过来找您和书记说一说关于……关于纺织厂建家属院的事,给我感觉是有点,来势汹汹,像是想要您和书记给他们撑腰、立威的意思。”   屋里头的这几个人里面,就没有一个笨人,都不用马秘书多说后面的话,只他刚刚犹豫着看向苏曼的眼神,就足够让欧县长、汪书记和苏曼明白那些厂长不请自来的原因和目的为的是什么。   若是今天没有苏曼主动过来交计划书,又毫无保留,悉心解答建房相关细节的话,那么以汪书记对苏曼之前所做之事仍有芥蒂的态度来看,他或许真的会受这几个厂长的撺掇,借助身份向苏曼施压,让她将纺织厂建房的相关事情说出来,要求她分享出来。   但如今,苏曼已经用她的实际行动,彻底卸下了汪书记对她的防备不说,还通过她自身的才华与能力,成功触发了汪书记想要栽培、重用她的好感——   这下,任凭这几个厂长打多少篇腹稿,想了多少卖惨的说辞,也都无法撼动两位大领导的心不说,他们更是主动朝木仓口上撞了上来!   马秘书这边话音刚落,就见欧县长的脸瞬间就耷拉了下来,汪书记更是拍着桌子喊了一句:“简直是胡闹!”   苏曼可不是那种爱拱火的人……啊。   在她看来,煽风点火纯属低级技能,上眼药的最高标准应该是无色无味,杀人于无形!   于是,没等欧县长和汪书记开口,苏曼就带着一脸了然的落寞,与暗藏的失落,站起身,说道:“既然几位厂长等很久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计划书留在这里,欧县长还有汪书记您二位正好能跟几个厂长说这事。我想他们几位也肯定是听说了厂子建房的事,也着急想给各自厂里头的工人谋福利,我这份计划书要是能帮到他们,就最好不过,但出于厂长同志们对我的误会,我希望书记和县长能别告诉他们这计划书是我写的,免得他们心里别扭,再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苏曼语焉不详地连续说了几个“误会”后,故作歉疚地一笑,便不顾两人欲说出口的挽留之词,拿起自己的公文包离开了办公室。   真可谓是,挥一挥衣袖——   留下了一片那群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上眼药的厂长们即将踩入的雷区。   ……   毫不知情的厂长们:等会儿见了县长和书记,咱们就先这样……再这样……总之,一定要说服领导帮助咱们,一起给纺织厂施压!   怒火冲天的领导们:等会儿那几个厂长来了,老欧(老汪)咱们就直接这样!必须要给这几个平日里就总爱搞小团体的厂长一个狠狠的教训!   成功上眼药的苏曼:深藏功与名.jpg 第132章   在苏曼离开后,几个厂长也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在目光里带着些同情的马秘书的带领下,见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欧县长与汪书记。   走进办公室,并没有意识到气氛不对的他们摩拳擦掌地想要按照来之前商量好的办法,在两位领导心中为苏曼和纺织厂的形象增添几分负面色彩,好能够实现各自因拉不下面子去找纺织厂询问、了解关于建房情况,却又眼红人家已经快要打好地基进度,而想要借助县政府的力量,从而得到更详细的建房资料的目的。   负责打头阵的,是谢厂长和曹厂长。   他们俩一个是县里目前规模最大、工人人数最多,十分受县里重视的机械厂厂长,一个则是目前盈利最多,销路最广,为县里经济提供了极大帮助的烟草厂厂长。   每年的年底汇报中,这两个厂都是最受县里领导瞩目,也都是得到资源最多的,两个厂长和欧县长还有汪书记的关系也一直处得还不错,让他们俩来打头阵,绝对没问题!   至于其他人,则负责敲边鼓。   然而……   这几个在厂里头都是说一不二,在县里的地位也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厂长们,才刚在马秘书的引领下来到办公室,坐在了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对面,打了个招呼,正准备按照计划行动的时候——   向来对谁都是见面三分笑的欧县长看着谢厂长正欲开口的样子,是直接耷拉下了一张脸不说,还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双手抱怀的样子,显然是对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有所排斥、抵触。   这让本应该负责开头第一句话的谢厂长心中警铃大震,立刻就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并开始在心里复盘着自己和厂子最近的工作是否有哪里惹得了欧县长不满,思索着刚刚他们在会客室等待的时间是否是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在故意晾他们。   而与此同时,没能得到谢厂长开口的曹厂长和另外几个厂长也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   他们都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没开口给自己递话茬的谢厂长,后又顺着他紧张的目光,看见了板着一张脸的欧县长和汪书记。   两位领导的反常态度,和谢厂长突然的沉默,也同样让这几个本就各怀心思和目的的厂长们感到不安。   说实话,在从前汪书记只关注民生问题,前一任县长则热衷于大搞政治的时候,如谢厂长他们这些厂领导们对待政府领导的态度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恭敬。   那时候厂里的工作是厂长一把抓,县里的政治跟他们完全没关系,县领导也管不着他们,完全是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比谁矮一头。   但谁让头几年wenge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各工厂都闹革命,争吵着要罢工,前一任县长想借这个时机争取离开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奔个好前程,却不成想,人直接让汪书记给狠狠收拾一通,直接送去了农场接受再教育不说,新来的欧县长更是和汪书记联起手,以绝对强硬的手腕将他们工厂内部的罢工给压制下来。   自那次以后,他们这几个厂长虽然没被撸下来,可却也是再没了从前说一不二的权利,这也是为啥他们如今对待欧县长和汪书记的态度是如此谨小慎微的根本原因。   想起从前和政府领导井水不犯河水,在厂里头说一不二的过往,再看看如今还得看人脸色说话、办事的当下,几个厂领导们都忍不住为自己抹了一把辛酸泪。   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   正在几个厂长追忆似水年华,回味过往美好时光的时候,欧县长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桌面,同坐在自己对面排排坐的厂领导们,开口道:“几位厂长同志,你们今天过来这趟,是想为纺织厂建房来找我们帮你们去纺织厂施压的,对吧?”   几个厂长:“!!!”   看着几个人意外又心虚的样子,汪书记没等欧县长继续说那些“软钉子”话,直言不讳道:“枉你们还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同志!一天天不想着怎么提高自身工作能力,促进厂子发展,就知道眼红人纺织厂!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天天背后说纺织厂的小话也就算了,看人家建家属院,就想着捡现成的便宜,自己想不出给厂里头建家属院的法子,就把主意打到别人身上,还想拉着我和欧县长扯大旗?真有你们的啊!”   汪书记耿直的性情,和向来不保留、直接的说话风格,几个厂长也都是知道的。   但知道不代表能接受。   像是此刻,几个厂长被汪书记狗血喷头地骂了一通后,所有人的表情都显得十分呆滞,显然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其中,固然是有汪书记的话属实是有些难听,让已经身居高位许久的他们一时间无法接受,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在于汪书记这掀开了他们遮羞布,直接把他们今天过来这趟的最终目的大张旗鼓说出来的行为,让他们感到了震惊、不安、心虚和羞愧。   他们试图辩解,想要保留些许面子。   可还不等几人开口,汪书记就直接将他刚放在旁边的计划书拍在了他们跟前:“看看!你们私下里的小九九,人家纺织厂老早就知道了!但苏厂长不像你们一个个,那么小肚鸡肠,不光没有和你们计较,反而愿意将纺织厂建房的经验分享给你们所有人——”   汪书记刚指着他拍在桌上的计划书:“这是苏厂长今天在你们来之前就交给我们的建房计划书,是给你们几个厂子专门准备的,里面有详细的,关于纺织厂建家属院的每一步操作,只要识字的人就都能看明白它。你们不是想知道纺织厂是哪儿来的钱建家属院的嘛,里面都写得很清楚,不用你们再费事给我和欧县长这上眼药了。”   “这计划书可是苏厂长亲自写的,为的,就是想让县里所有厂子里的工人都能住上楼房,你们今天就算是不来,这计划书里的内容我们也会告诉你们,不光是为了让你们也像纺织厂一样,组织工人建楼房,更为了让你们能学学苏厂长无私奉献的精神,跟一跟对方从不停歇的脚步——免得你们一个个都闲得冒油,不把心思放在正事上!”欧县长说着,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换作以往,这群厂长们要是听到汪书记和欧县长如此刻薄、难听的话,哪怕是已经被政府削弱了一定权利,也一定会奋起反抗,绝不会任由对方这样嘲讽他们。   但在今天,本就心虚的他们,听着两位县领导一唱一和的寒酸,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全都将目光紧盯在桌上的那本计划书上面。   看着封皮上被写在最显眼的“建房策划及具体操作指南”字迹下面的那一张被贴在计划书封皮上的便签内容——“万分期盼领导同志能够通过将这份计划书对外公开,以争取各工厂能尽快开工建房,让花阳县下的全体工人同志们,都能在今年住上新房子”——这一美好祝愿。   是个人看了就能感受到流露在字里行间的坦荡与真诚,几个厂长也不例外,甚至他们比旁人还要更多不止几分的感触。   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对纺织厂,对那位从未谋面的苏厂长,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情绪,和那些缠绕在他们心底对女同志,对纺织厂这一从前在各方面都比不过他们所在厂子的排斥与恶意。   想起他们这几天商量出来的,对纺织厂的算计,和他们此行过来的目的……几个厂长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脸皮涨红,心里头是说不出的滋味。   真……   真惭愧啊。   …………   正在这几个厂长内心备受惭愧情绪煎熬,且越回忆自己最近做出来的不入流事情,就越觉得后悔,觉得对不起纺织厂和不计前嫌且大公无私的苏厂长的时候,苏曼早已经地回到了纺织厂,顺路还不忘看了一眼旁边工地上的建筑进度。   完全没把刚刚在县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当回事的苏曼此时此刻最关注的有三件事:一件,是她递交上去的另外那份一条龙计划能不能得到同意;一件,就是五月份就能完工的,技术学院的招生问题;还有一件,就是已经由乔黎明研究明白的新技术的跟进工作。   第一件事得等消息;   第二件事还不着急;   第三件事……   在回到办公室后,苏曼一想起被自己排在工作日程首位的新技术跟进与推广内容,就难免有些发愁自己该怎么面对乔黎明。   想起年前和乔黎明的那次对话,苏曼就恨不得时光倒退,给当时还想着和对方把话说明白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如果当时她能忍住,哪怕是承认渣女身份,坚持装作不知道乔黎明对自己喜欢的话,她也不至于被死脑筋、倔强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乔黎明给反将一军,把打算得好好的劝说现成,变成他对自己的……的真情告白现场啊!   苏曼:别问!问就是后悔!   每每想起这件事,苏曼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乔黎明的告白……啊啊啊啊,不能再想下去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有被对方如此全心全意的告白打动了那么一点点……真的只有那么一点点被打动的苏曼抬手拍了拍自己略有些泛热的脸蛋,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工作上面。   说起这一项由苏曼率先提出,并在乔黎明研究成功后,被她打算用来让纺织厂翻身,连带着服装厂一起称霸市场的技术,其实也只是苏曼利用自己上辈子曾在未来更发展社会中生活过的见识所提出的,棉+涤纶的混合布料概念。   其实“的确良”布料也算是一种混合布料,但在如今市面上所卖的这些“的确良”布料相关产品,大多都是纯纺的,也就是百分百化纤布料,不掺杂半点棉花。   真正要等到混合布料,也就是涤棉或棉涤布料的出现,大概得等到76年及以后,因为那个时候国家为了腾出棉花用地以增加粮食、蔬菜等种植土地面积,才会正儿八经地去大量地进口化纤设备,再大量生产涤纶制品。[1]   也是要等到76年以后,涤纶制品也会短暂又迅速地将棉布料驱逐出服装市场,正式风靡全国。[1]   苏曼是想趁国内现在才只是刚兴起“的确良”布料,还没有真正在涤纶制品上面下功夫的时候,先把涤棉和棉涤这样容纳了涤纶结实、耐穿,和棉布舒服、吸汗等优点的混合布料给鼓捣出来,把这个市场占领了,顺便再巩固一下“麦田”这个品牌在人民群众心中的地位。   当然了,以现在纺织厂的能力来看,距离苏曼想要占领市场的梦想,还是有一定距离的,至于“麦田“”这个品牌能否深入人心,说出来也是显得太过虚无缥缈。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利用这项国内还没有的布料生产技术,把纺织厂盘活,让厂子盈利,工人们赚钱,把之前厂里,还有工人们之前为了集资盖房而东拼西凑借来的钱,都给补齐了才最重要!   …………   正在苏曼默默合计着该安排哪些人负责新技术的跟进工作,和学习新技术的人选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响,只见王立业没等苏曼喊他进来,就十分激动地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来自百度百科“的确良”词条内容。感谢在2021-12-19 14:03:17~2021-12-20 20:3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面对王立业的闯入,被打断了心中思绪的苏曼没有计较对方略显失礼的行为,倒是十分好奇王立业急匆匆过来的原因和目的会是什么:“王立业同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个时候应该和其他几位老同志一起为技术学校的工作撰写教案才对。”   “不好意思苏厂长,我知道我这趟过来有点冒昧,但我实在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你。”略有些激动,也自觉行为过于冲动的王立业先是同苏曼表示了对自己刚刚行为的歉意。   只是就像是王立业话里说得那样,他是真的有些激动,也是真的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所以没等苏曼开口询问,他就忍不住开口道:“可我真想不明白,苏厂长你为啥要主动把咱们厂的建房方案给县里?这不就等于把咱们厂的建房机密拱手给了县里其他几个厂子了吗!”   王立业是真的想不明白,也是真的不甘心。   从前在他还是纺织厂厂长的时候,他就总被县里其他那几个老牌厂子疏远、排挤,尤其是在闹wenge的时候,因为纺织厂是唯一没有跟着闹罢工的,而得到了两位县领导的青睐,与资源上的帮扶,以至于彻底被几个厂长给踢出了他们那个小团体。   每次见面都要遭受他们一唱一和的冷嘲热讽也就算了,真正让王立业难以释怀的,还是年前纺织厂先是说要倒闭,后来又在苏曼的介入下成为麦田服装厂分厂的事敲定后,那几位平日里总是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私下里比谁都小肚鸡肠的厂领导们对纺织厂境况,而幸灾乐祸的对外态度!   王立业满腔愤懑着的同时,理智也渐渐回笼。   看着双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打量香=香=独=家=整=理着自己的苏曼,王立业也反过昧来了,压下自己刚刚的冲动,说道:“苏厂长,我知道咱们厂如今建房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县里,你把建房经验分享出去也必然是有你的考量,但我真的是……真的不甘心就这么让其他厂子把咱们的经验照搬回去,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一句不走心、不真诚的谢谢,能值几个钱?”苏曼没有计较王立业从刚刚进来办公室后就开始自说自话的态度,而是反问对方一句让人有些摸不清她态度的话。   听见这话,王立业猛地想起了之前苏曼算计……咳,不是,是想方设法帮助纺织厂成为她麦田服装厂分厂时,拿腔拿调的样子。   王立业强忍着自己想要抬手拍一拍自己这不争气脑子的冲动,心想:他怎么忘了,这位苏厂长同志像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又记仇又从不做赔本生意的主儿,说是将建房计划分享出去是无私奉献的事儿,可谁知道她背后是又在算计什么呢!   想着自己刚因听到消息而过于冲动,直接就跑过来,还发了一通牢骚的行为,王立业只觉得自己的后脊背都开始冒冷汗。   “苏厂长,我刚不是对您有意见,我只是……”王立业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就见苏曼一抬手,止住了他结结巴巴的表达,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让王立业立刻闭嘴,保持沉默地等待苏曼开口。   然而,苏曼并没有宽慰对方的想法,只是接着自己刚刚的话,对王立业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因计划书而同我说半句不值钱的感谢,但我很需要他们按照计划书里的内容执行,尽快开始建房。但我和那几位厂长并没有太多交情,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和他们相处,所以接下来等他们来厂子以后,由你负责接待,记得不要太冲动,一定得走温情的、友好的、不计前嫌的相处模式,促使他们因咱们厂的友好态度而既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惭愧,又迫不及待地拿着咱们的计划书开始建房工作。”   王立业知道苏曼这是要算计其他几个厂子,但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样做能得到什么。碍于自己刚刚的行为,他心里头虽跟百爪挠心似的,想要开口问一问苏曼,却仍是有些犹豫,生怕自己的愚蠢会惹来苏曼的嫌弃。   事实上,在看出王立业一脸求知的渴望神情时,苏曼的确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对方的不开窍,但看着王立业已经沦为“地中海”的发型,和他花白的鬓角时,她又不免有些心软于对方的年纪,并心虚于对方中老年秃顶的原因是自己造成的这点。   算了,也就是多说几句话解释,费不了多少时间。   看着王立业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打算咽下好奇,转身离开的身影,苏曼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在对方回头看过来的同时,言简意赅地说道:“递交计划书给县里是为了博得领导好感,不计较其他厂长照搬经验,是为了赚钱……”   苏曼没有继续说,只给了王立业一个“回去动动脑子,好好想”的眼神,就示意他离开了。   …………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王立业在离开厂长办公室后,一直到他回到和工会主席还有领导甲乙丙丁的共同办公室时,还在琢磨苏曼所说的赚钱,是能从哪儿来赚。   坐在办公桌旁,已经捧着茶杯喝了好几口茶的工会主席在听了一会儿王立业的自言自语后,在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目光的同时,也给了王立业这个只把目光盯在纺织厂上面的死脑筋一个提示:“砖窑厂,苏厂长不光是纺织厂的厂长,她在公社,还兼着好几个厂的厂长,其中就有给咱们厂提供砖头的砖窑厂。”   王立业还没转过弯来。   工会主席无奈解释道:“咱们整个花阳县就只有麦秆公社那么一家砖窑厂,想要盖房除了从苏厂长的砖窑厂进货买砖以外,就只有离咱们花阳县得有三四个小时车程的省城才有砖窑厂,不想多花钱去舍近求远,就只能选择苏厂长的砖窑厂,你明白吗?”   “!!!”   王立业这才反应过来苏曼说刚能赚钱的途径根本就不在纺织厂,而是在她掌管的砖窑厂上面!   想明白这点后,他忍不住抬手呼噜了两下自己已经大秃特秃的脑袋,同工会主席感慨道:“现在我是真的没有半点咱纺织厂变成这苏厂长手里分厂的不甘心了,人家是真有本事啊!”   工会主席:“你才知道?”   王立业没理会自己这位老搭档言语中对自己无奈的嘲讽,只继续说道:“你说她这脑袋是咋长的?咋就这么能算计……不是,是咋就这么聪明呢?现在一想,她这不光是想靠卖砖赚钱,还有她手头的建筑工队——”   工会主席跟着补充道:“那群人也都是她从公社挑选出来的,又有在咱厂建房的经验,以对其他厂那几个厂长的谨慎性格分析,他们肯定会优先选择已经有过经验的建筑队负责各自厂子的建房工作,到时候,羊毛出在羊身上,赚到的钱也都还是会钻进苏厂长的兜门里。”   “那苏厂长这不是又赚了钱又落了好名声,还得到了县领导的赏识……”听到这里,王立业彻底顿悟了,“这绝对是稳赔不赚的买卖啊!”   想明白这点以后,王立业心里头是又觉得庆幸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庆幸于自己在就纺织厂问题上,没有和苏曼处于敌对位置,也没在私下里做过小动作;幸灾乐祸则是一想到已经被苏曼算计入圈的另外接厂领导们,王立业就不住想大笑几声。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几天后,另外几个厂的领导在认真看完了苏曼递交给县里的计划书后,主动过来纺织厂咨询些具体细节,和想要同苏曼这个纺织厂领导搞好关系,争取能够一笑泯恩仇的时候。   “老王啊,以前的事儿咱们就都别提了,等咱们都忙完了给工人们建家属院的工作,我们几个请客,咱们一块儿上国营饭店吃一顿去,算是我们对你的赔罪,希望你能不计前嫌,今后咱们还是兄弟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此之前还都是“有福同享,有难不光不同当还要私下里看对方笑话”态度的厂领导们拍着心口窝跟王立业保证,今后绝对不再搞小团体这种事。   当然了,信不信,还是都在他们个人的心里。   听一听,就算了。   看着面前态度诚恳,全然没了往日高高在上样子的厂领导,王立业同样在嘴上说着不要钱的“真心”话,心里面却正不住盘算着该怎么完成苏曼交给他的任务。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套路对方呢,几个厂领导就主动提出想要购进和纺织厂一样的建筑工队和原材料,和他们打算尽快、尽早施工的想法。   对此,王立业莫名就想起了曾一度萦绕在自己耳边到只听一句就浑身哆嗦的,来自苏曼倾情演唱过的那首经典的《游击队歌》。   王立业:“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敌人送上前,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厂长们:“???”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   感谢在2021-12-20 20:37:47~2021-12-21 19:4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非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帮助县里其他几个厂子建房,顺便再把他们口袋里的钱拿出来放到自己口袋里的这项工作,被苏曼交给了虽脑门锃亮,但至少还能在岗位上发光发热至少十年也没问题的王立业,而关于新技术方面的问题,则由小刘负责和乔黎明联系,这大概率是苏曼想要将“拖延大法”坚持下去的一种对策,以此来避免和乔黎明对上。   能把向来做什么事都干脆利落的苏曼“逼”得要用到“能拖就拖”技能的地步,倒也不是代表着乔黎明太过咄咄逼人,或是他在追人方面有多大的本领,毕竟自打那次告白发生后,乔黎明整个人表现得就跟个受了惊的动物幼崽一样,比苏曼看起来更像是被表白的人,没等她躲他,他就先躲了,生怕自己会一露面就被苏曼直接拒绝。   从某种程度上说,乔黎明的躲闪是正常的,因为他想继续喜欢苏曼,所以他躲闪是害怕自己会被苏曼拒绝,连喜欢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所以,本应该直截了当同乔黎明把话说明白而无需逃避的苏曼,又是为什么要躲着乔黎明呢?   苏曼曾自我反省、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她的大脑给出来的答案是她自己无法接受的理由,直接就让她给排除掉了,以至于她至今都还没有意识到——   她,其实,已经不止一点点动心了。   当然了,直女的心思你永远猜不懂,就像是苏曼宁可崩人设去逃避乔黎明执着的追逐,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有动心了那样,她自己都还说不清咋想的,又怎么能轻易就承认呢。   就这样,在把手里头的工作都支出去以后,苏曼虽然是乐得轻松不用和乔黎明直面接触,可她作为这个纺织厂里头的一把手,反倒是成了全厂最悠闲的一个了,这让习惯忙碌,也习惯了用工作填满的苏曼多少有些不适应。   坐在办公室里,苏曼把弄着手里的钢笔,思索道:技术学校招生的工作要等到学校建成,至少得等明年开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混合布料的生产也需要一定的准备时间才能完成,现在也还没办法向服装厂提供布料,进行大批量的生产;县里现在都在忙着跟纺织厂这里学习经验好尽快开始建房,对于我提交的另外一份计划书肯定是要暂时搁浅,等忙完建房工作以后再说,至少也得等到年底才能彻底落定……   思来想去,苏曼也没能想出任何一件能让自己重新恢复忙碌的工作项目,这让骨子里多少带了点工作狂基因的她不免有些沮丧。   苏曼才意识到,自己虽然是胎穿到这个书中世界中的“原生”人物,可她至今为止的生活,竟然还是如同上辈子一样,按部就班,没有任何区别。   眼前的生活,就像是上辈子短暂人生的缩影。   ——生活里除了工作,再没有任何兴趣爱好。   每天不是工作,就是工作,还是工作……   这比起上辈子,她偶尔还会摸鱼的状态,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曼知道这样不太好。   可问题是,除了工作,她还能干啥呢?   正在苏曼思索着自己在工作以外的兴趣爱好是啥的时候,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苏曼在接起电话时,还想着等过阵子得给办公室的电话改个线,让外来的电话都先经过厂长办公室外的秘书室后,再由秘书转接给自己,以过滤一些没必要由她亲自接听再亲自拒绝的电话。   然而……   “喂,哪位?”   “我,你爸!”   苏曼:“?——!”   没等苏曼从电话筒里熟悉的声音外加回答中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那头的苏刚山粗犷的声音就顺着她手里的电话筒传了过来:“闺女,你啥时候下班啊?你奶不放心你这几天住在纺织厂,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儿早上特意让我打电话给你,说你要是忙好工作的话,就回家住几天,她做了你爱吃的炸酱面,正好咱家去年搁院里头种了蒜,你要是回来的话,爸给你砸蒜泥吃!”   电话那头的苏刚山在碎碎叨叨地说着,电话这头的苏曼紧握着电话筒,只觉得春回大地,万物复苏,飞鸟走兽、花草树木争先于自己心中奔走、绽放开来,但她却全然顾不得理会,只听得见电话那头苏刚山的那一句,等你回家。   她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工作狂,也不再是除了工作就无家可归的成年孤儿——   她有家了,也有等她回家的家人了。   隔着电话筒,苏曼的心软成了一片,点头说了一声好。   …………   在令人无比眷恋的,来自家庭的温暖中,春去秋来,时间随着被一天天撕去的日历一起变化,转眼就到了1972年的年底。   由于资金多,动工早等原因,麦秆公社的建房是最先完成的,这让原本还有些遗憾自己因存款不足而没能在县纺织厂买房子的人,都没了之前的懊悔情绪,全都将目光放在了已经建成的公社家属院上了。   在这一年时间里,苏曼一直都是公社、县里两头跑,对公社这边先一步建成房的消息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为此,她特意在建筑队预估出大概建成时间以后,就提前安排好了公社几个“御用”编剧,和如今已经名声在外的表演队,专门又安排了几出很符合当下情景的新戏,来为即将到来的竣工仪式,和紧接着就要举办的抓房工作庆祝一番。   盛大的表演,也不能忘了开场前的讲话。   作为促成公社发展至今的重要人物之一,苏曼在田庆丰讲话完成后,也在众人的欢呼、簇拥下上台跟着讲了几句描述现在,展望未来美好生活的话就下台了,把舞台留给了表演队的人,和台下都等着看表演的社员们。   台上,表演队的同志们演起了从前大部分工人都会面临的“厂里工人多,房子少,想要分房就靠吵”的场景,夸张的表演,和诙谐幽默却的台词,让台下的众人捧腹大笑,而等到台上演到厂领导提议要给所有工人建房的时候,大伙儿又都想起了苏曼,是止不住的感动。   两个多小时的表演,三个被串联起来的故事,可是叫大伙儿过足瘾。   随着台上表演队的同志们集体上台表演着最后一场现场抓房的戏,在台上人人都分了房子笑得乐开怀的落幕时刻,台下的众人也都在心中感恩于自己如今的好生活都是领导给的同时,越发期待起了明天的抓房。   他们会抓到几层楼,会和谁做邻居,又该怎么装扮属于自己的房子呢……抱着这样的心情,人们热闹却又十分有秩序地离开了。   看着陆续离开的人,田庆丰问向同样目送着人们离开的苏曼:“小苏,今天表演结束后,明天上午就该组织同志们抓房了,你到时候要不要跟着一起凑凑热闹?毕竟咱公社能建起家属楼房全是沾了你的光,这几十栋房子里面也有你的一间。”   田庆丰所说的房子没用苏曼出钱,是几个厂里的工人们自发提议,说要由他们出钱给苏曼凑出一间房子来,以感谢她给了大伙儿工作的机会,又给了大家能够有机会住上属于自己楼房的机会。   苏曼一开始想推辞,但架不住群众的想法实在是太强烈——没办法,本来已经用预支工资的方式在县纺织厂那儿订了一套房子的苏曼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拥有了两套房。   “书记您明天不也要跟着抓房嘛,到时候就先借您和赵姨的手,帮我抓个楼门外加楼层吧,我明天得去一趟部队。”苏曼当然知道田庆丰也搁家属院这儿订了套房的事儿,更知道他和赵英姿是打算以后退休了也留在麦秆公社生活,好能离在隔壁军团训练的赵兰妮近一些。   “又有工作?”田庆丰看着只不过一年时间就又抽条似的长高了些却也变得更瘦了的苏曼,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叮咛的话,“小苏,你可不能仗着年轻就不顾身体,你的工作已经完成得非常好了,是可以适当放缓了一下脚步的……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苏曼听得出田庆丰话里对自己的关心,没有任何敷衍地点头保证道:“放心吧书记,我现在这是在为‘23窜一窜’做准备呢!就是长个儿了才显得瘦了点,其实我现在饭量可大了,身体杠杠好!工作方面您也别担心,我也不是天天都在忙活,保证劳逸结合!”   田庆丰清楚苏曼是个闲不下来性子,见她保证了,便也没说别的,只眼神往后撇了撇,在瞥见了某个眼熟身影后,他也还是没能忍住好奇的心思,低声问道:“小苏,你这是和乔知青一起?回来公社的?”   苏曼:“……”   在听到田庆丰略显迟疑的问题后,苏曼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像个忠诚的哨兵一样,一直保持着和自己一米距离不变的执着追求者,乔黎明。   看着对方因自己回头与他对视了一眼,而瞬间变得炯炯有神到让旁人见了都觉得面红耳赤的灼热目光,苏曼默默点了点头,没否认也没承认地说道:“乔知青他,等会儿要和我一起去部队谈工作,所以……”   田庆丰:“哦。”   看似点头没误会,实际上却只用一个字就表达了“你看我信不信”意思的田庆丰的目光瞥过身边苏曼略有些泛红的耳朵,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紧跟着他们……或者说,是紧跟着苏曼的乔黎明。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一头被前面胡萝卜吸引得眼都不肯错开一瞬,且任劳任怨也心甘情愿往前冲,只为了守护胡萝卜的驴子。   年轻时靠着“好女怕缠郎”这句话,外加自己那颗保证永远忠诚赵英姿同志的心与实际行动而抱得美人归的“老驴子”田庆丰太熟悉乔黎明望向苏曼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流水有情——   只是不知道这落花,是不是无情物了。 第135章   第二天一大早,苏曼乘车出发去隔壁部队谈工作,随行的人除了负责开车的司机,和被放在后头的一批新布料以外,还有乔黎明。   车里,司机坐在前排认真地开着车,苏曼和乔黎明坐在后排井水不犯河水。   苏曼从上车后,就像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闭着眼睛没去看乔黎明,只心里默默想着几个月前自己又一次同乔黎明之间展开的对话,和对话后这几个月时间里,乔黎明的转变与表现。   几个月前,苏曼以“我有个朋友”为名,诉说并求助了年轻时曾解决过不少妇女感情问题的她奶赵桂枝,并得到一个中肯回答。   “为什么不试试呢?”岁数不小,但思想超前的赵桂枝只反问了苏曼一句,“既然你……你那个朋友也有所触动,为什么不勇敢试试看,又不是结婚,怕什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   苏曼在赵桂枝一针见血的反问中得到了成长,并默默在心里想道:是啊,又不是结婚,怕什么!再说,就算是结婚又能怎么样,结婚还能离婚呢!这都不叫事啊!   想明白这点后,苏曼又琢磨了个把月,犹犹豫豫了那么长时间,才终于又干脆利落地去找了一趟乔黎明,上来就只跟他说了三句话:   “我不打算结婚。   “我也不想生孩子。   “你要是都能接受,咱俩就试试。”   对此,乔黎明也回答了苏曼三句话:“我可以!也都能接受!能试一辈子吗!”   时隔许久,再想起当时乔黎明的回答,苏曼总觉得自己多少是有点吃亏上当了,但谁让她当时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人——   所以……   试试就试试!   …………   试了好几个月,苏曼和乔黎明的关系说是在搞对象吧,但俩人是一点亲密举动都没有,怎么看都只是恢复了从前上下级的同事关系,可要说她俩之间没啥吧,又显得苏曼不认账似的。   这样不上不下的关系,让苏曼多少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乔黎明,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任由对方自由发挥到现在。   几个月了,乔黎明不仅没有被自己冷淡无视的态度吓退,反而有一种越挫越勇的感觉,多多少少也让苏曼愿意多相信他一些了。   坐在颠簸的车上,苏曼虽闭着眼,却也能感受到来自乔黎明的目光注视,但哪怕已经被这样的目光追逐、凝望了好几个月,苏曼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这让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睁开眼睛。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车行驶进了一个桥洞,车里都随之变得昏暗以后,苏曼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看着从昨天就一路沉默却也一路追随,没有半点被自己的冷漠而影响到的乔黎明,苏曼冷不丁地开口冒出来一句:“你,这是已经做好决定了?不后悔?”   乔黎明知道苏曼是在问自己,自然是没有半分迟疑地回答道:“已经决定好久了,不后悔。”   这个回答似乎在苏曼的意料之中,可她沉默了许久的反应,却又让人忍不住猜测着乔黎明的回答究竟有没有让她感到满意。   过了许久,久到车子开出桥洞,车内又重见光明的时候,苏曼看着从刚刚黑暗中就一直紧盯着自己不撒眼的乔黎明,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句话音刚落,乔黎明整个人就像是触电了一样,浑身战栗了一瞬后,才不敢置信地又看向了苏曼,似乎是在为她的回答感到惊讶。   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意外的惊喜,与胆怯的兴奋。   乔黎明想要将自己满腔的热情,与一肚子的话都一窝蜂地倾诉给苏曼,却又碍于前排司机的在场而无法当场吐露出来,只能尽可能压低声音说:“小苏主任……你的意思是……是我……我想得那样吗……”   数九寒天里,乔黎明攥紧了的拳头里满是紧张的汗水,他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却还执拗地看向苏曼,像是收养所里的小狗,明明已经看到有人拿着收养许可证朝他走来,也还是忍不住自我怀疑——这是否是为我而来。   被乔黎明略显偏执却又充满怯懦的目光注视着,苏曼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自在,甚至她的内心是满足于对方这样心甘情愿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并仍愿意将全身心都投入在自己身上,不怕被骗,只怕她看都不看一眼的偏执爱意。   因为如果不是这样,苏曼根本不会相信乔黎明对自己的爱慕之心。   看着乔黎明忐忑又不免隐藏希冀的目光,苏曼突然觉得,其实坦荡一点也没什么的,与其担忧未来对方是否会变心,是否能如此刻这般诚恳,不如活在当下。   起码,她肯定,也愿意相信,乔黎明此时此刻所表现出来的爱意,是真的。   同时,她在此时此刻所感受、体会到的情绪,和她因此而生出的快乐也都是真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   迎着乔黎明不敢置信的目光,苏曼璀然一笑,说出了他想要听到的那个回答:“只要你能坚持一辈子,那你想要得到的答案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   …………   苏曼和乔黎明两个人就这样,在厂子货车的后排座上,顶着前排司机听得是云山雾绕,还以为他们俩是在谈工作的疑惑目光中,确定了恋爱关系。   这大概是苏曼尽自己最大限度给予乔黎明的回应了,也是心照不宣的最好表现。   乔黎明难掩心头的激动,在倍感幸福、满足的同时,他也真是恨不能现在打开车窗,将自己此刻的欣喜告知给路边的每一株花草,和天空中过往的鸟儿们,让花儿们用它们的芬芳作为祝福,让鸟儿们用它们的欢啼为此伴奏。   “小苏主任!”   “叫我干嘛?”   苏曼被乔黎明这一嗓子给吓到了,她以为刚刚的对话就算是一种交代,也不打算当着司机师傅的跟前再跟乔黎明继续深入交流关于他们俩关系的话题。   这猛然听见乔黎明喊自己,还一副欣喜若狂,像是要再和自己表衷心、诉衷肠的样子,苏曼忍不住嗔了对方一眼,小声道:“马上就到部队了,有啥事下车再说。”   对于苏曼的阻止,乔黎明莫名傻乐了起来,一张俊俏的脸蛋愣是被他自己给乐成地主家的傻儿子了,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这是暴殄天物。   实际上,令乔黎明忍不住笑出来的,不仅仅是他自认为无望的爱慕得到了回应,还有苏曼终于卸下了以往对他的公事公办的,有所转变的态度。   迎着苏曼看着他傻乐的样子,而略显嫌弃但又格外真实的神情,乔黎明还是没能压抑住心头的澎湃,轻声,却又不失认真、诚恳的态度,对她说:   “小苏主任,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你之前问我的那三句话,我现在的答案和那时一样,我也能保证,我永远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曼:“……”   看着乔黎明目光闪闪发亮,像是玩飞盘游戏时,成功叼到了飞盘而一路狂奔回来,求撸求抱求表扬的狗勾模样,苏曼故作无奈,对他开口说道:“乔知青,我当然相信你能做到,但是……你说话声音能稍微放小一点吗?我就坐在你面前,不用那么大声我也能听见,而且你刚说话声音真的太大了,震得我没听清楚后半句。”   乔黎明:“……我错了。”   光明正大旁听了一路两个人对话的司机师傅:我就说嘛,这俩人肯定是在谈工作!又是感谢给机会,又是保证不失望的——苏厂长和乔技术员的敬业精神,真是值得人学习!   就这样,车后座的对话,以苏曼被乔黎明表衷心的声音太过洪亮,而震得耳朵有些嗡鸣,乔黎明闭紧嘴巴不敢吱声却又担心得坐不住为结束。   看着乔黎明自责、懊恼的样子,并没有被他刚刚的声音震到,只是故意逗他玩的苏曼多多少少有些心虚、内疚,但与此同时,苏曼也感受到了一波,来自搞对象才能有的快乐感!   原来,调戏美男,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苏曼终于明白从前公司里的同事为啥自愿当韭菜,只为能当男爱豆的头号女友粉了——比起追星当韭菜还要面临塌房危机的粉丝而言,苏曼觉得,还是她这个当真女友的比较爽。   正想着呢,车停了下来。   ——他们,到目的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标题避雷,这章主要内容就是推进感情线,咋说也快完结了,亲妈作者得给小乔个交代啊,不然小乔可能真的是,走了版本剧情,归来仍是工具人orz   ------   解释一下感情线:前面有铺垫过小曼(上辈子)的背景,她不属于缺爱人群,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没有得到过来自亲人、爱人的爱意,没有过的,就算不上是缺失的。所以,她母胎solo是觉得自己不需要,也不相信自己会需要、能拥有。但在这辈子,她拥有了亲情,多少是有点食髓知味,但她是有心结的(很难描述),所以她想要的是一种能掌控的、不会背叛的感情,小乔能做到,毕竟前面我也铺垫过小乔比较……的性格……所以,应该不会显得太突兀吧?   其实这两个人的性格真的挺难形容的,但我觉得恰恰是难以形容,才代表他们具有了人性。有时在码字的过程中,我觉得我并非是在编故事,而只是一个执笔人,觉得笔下的人物是有思想、有灵魂的,很多发展都是他们自己安排,我只是按照他们性格的安排而帮忙写出来而已。   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有几万字大纲,却脱纲得像是匹脱缰的野马orz   所以,我花了好多时间写出来的那好几万字的大纲,是图啥呢[点烟]   偷偷说一句:我个人觉得这本虽然成绩最差,但在感情线的铺垫、描写、互动中,可以说是我目前写得还算成功的一本,比起前两本要好上一点点的那种[拿捏] 第136章   苏曼此行来到部队的目的有二:   一,是因为部队方面在听闻纺织厂被麦田服装厂吞并后,对双方一直以来的合作有所迟疑,似乎是担心纺织厂变成服装厂的分厂,会影响生产质量,所以苏曼需要亲自前来,同部队军需后勤部的人进行面谈,把合作继续下去,顺便再和对方推销推销厂里的新布料;   二,是再和部队这边追加至少十辆货车的租赁合作的同时,再谈谈另外一个或许能促成第一项目标内容的新合作。   这一趟来部队的目的不多,听上去也不算很复杂,可也不是随便派个人就能把事情办成的。   苏曼之所以带着乔黎明亲自前来,一方面是想要借之前和部队这边的租车合作卖个脸熟,另一方面就是乔黎明主动请缨,说他虽然不认识部队里的人,但是他可以利用专业技术,免费帮部队修车或修机器。   作为公社的领导,几个厂的厂长,外加如今已经和乔黎明确定恋爱关系的人,苏曼对于乔黎明的家庭背景十分了解,知道他说不认识这边部队里的人的话是有些半真半假的,毕竟以他的背景看,就算是之前不认识,只要自报家门也能现在就认识,只是他没有这样做,这是让苏曼欣赏的点。   ——她赤手空拳惯了,所拥有的一切也从来都没靠过任何人,借助过任何外在的关系、势力。   比起借着家里的关系给自己的工作带来便利的行为,反而是没有这样做的乔黎明,和他想要尽他所能,利用他自身拥有的技术能力来为自己的工作添加筹码的朴素方式,更能让苏曼心动。   ……   在顺利通过门口警卫兵的身份核实和随行物品检查后,司机师傅开着车去了指定的停车点休息等候,苏曼和乔黎明两个人则被带去了会客室,等待后勤部的同志过来面谈。   等待期间,苏曼看着从刚刚就十分引人注目,到现在也还没能卸嘴角浓浓笑意的乔黎明,无奈地叮嘱道:“乔知青,收敛一下,现在是工作时间,你笑得太灿烂,容易让人看了质疑你的专业性。”   “嘿嘿。”乔黎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立刻收敛了笑意,小声说道,“我都听小苏主任你的,保证不在工作中夹带私人感情!”   苏曼:“……”   不得不说,男人真的是善变的动物。   苏曼至今还能回忆起第一次和乔黎明见面时,他和其他知青打起来的狠戾,和第二次见面时他表现出的高冷,以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十分偏执、病娇的态度。   可看看现在!   脸还是那张俊脸,可人已经彻底从高冷大帅哥,变成了帅哥只会傻乐!   苏曼一脸无语地没有接对方的话茬,转而说起了工作:“当初纺织厂能拿下军区部队这么大的合作,纯粹是靠汪书记利用从前在部队里的人脉拉的线,再加上部队当时资金吃紧,在完成了基础建设以后,没钱买设备,也就只能通过和附近县城的厂子进行合作的方式,来满足军需,咱们的目的,就是要维持好这份合作。”   听着苏曼的话,乔黎明也赶忙调整好了状态,思索片刻后,认真问道:“既然他们能有这份订单纯属是靠汪书记在部队的人脉关系,那么之所以咱们厂把纺织厂吞并以后订单就岌岌可危……汪书记这是想要借此机会,对小苏主任你进行能力的考核?”   “你猜得没错。”苏曼为乔黎明的回答感到满意,“这的确是汪书记对我,也是对咱们厂的一次考验。”   自从上半年厂里头研究出了混合布料后,苏曼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将涤棉布料引入市场,好能够借此机会,赶在明年技术学校那边招生以前,把纺织厂和服装厂都扩大一番的同时,再彻底打响厂子的名声,以为她之后的计划做最后的准备。   所以……   苏曼认真道:“等这件事情办成以后,我在年初递交给县里的那份计划书应该就能得到回答了,所以部队的这份订单一定要拿下!”   向来唯苏曼是从的乔黎明:“!!!”   …………   苏曼和乔黎明在会客室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后勤部的负责人才匆匆赶来。   “苏厂长是吧?您好,我是军区后勤部的负责人,我叫苏大海。”来人是个生面孔,但态度还挺热情的,主动跟苏曼、乔黎明握了握手,“说来也是挺有缘分的,咱们都姓苏,没准儿还是本家呢……”说着,这位苏大海同志猛地一拍脑门:“看我这人,说着说着话就又跑题了!真是不好意思让苏厂长您们二位等了这么久,主要是后勤部离门卫这边有点远……”   “苏厂长这次来,应该是为了纺织厂的事情吧?”苏大海示意苏曼和乔黎明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到了他们俩的对面,道,“其实你们今天不来,我们也会联系你们,毕竟我们也听闻了纺织厂的情况,上级领导对双方的合作也很重视,一直想找机会和苏厂长你这位纺织厂的新领导见一面,谈一谈关于接下来合作的事情。”   听到这话,苏曼刚还因陈连长没有一起过来而有些担忧谈话会不顺利的心情,一下子就舒展开了。   她向来不怕谈,就怕连谈的机会都没有。   见对方的态度还算缓和,苏曼示意乔黎明将手提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了桌上:“大海同志,我清楚贵部队领导的担忧是什么,所以今天亲自来,一是我想亲自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让你们知道纺织厂的情况已经趋于平稳,放心和我们继续合作,二来就是谈一谈合作的事情,确定一下你们能否接受我们厂今年大力生产出来的新布料……”   在苏大海看到桌上和棉布没啥区别的新布料后,所产生的的疑惑的目光里,乔黎明作为苏曼带来的副手,也是改造出能生产混合布料机器的技术员自然是挺身而出,认真开始解说起了新布料,好让苏曼保持住作为厂长应有的气势,而不是在合作对象面前充当收货解说员这个角色。   涤棉这种混合布料,目前是国内市面上没有的新型布料。   比起“的确良”布料,混合了棉花的涤棉会更加舒适、耐穿又吸汗,但也糅合了涤纶的结实和颜色鲜艳,比单纯的棉布要更加结实、耐磨。   “……最关键的是,这种布料是我们厂独有,且价格实惠,最适合用于做衣服、被面,穿着盖着都舒服不说,还特别结实!”   “真有这么好吗?”苏大海被乔黎明说得有些动心,“如果真是这么好的话,那价格上……”   “价格都好商量。”苏曼在这个时候适时开口说道,“毕竟咱们也都是老合作关系了,这些布料也都是为咱人民子弟兵做衣服、被子,肯定会给你们一个最优惠的价格!”   话听到这里,苏大海彻底动摇了,只是他仍有些顾虑,似乎是担心这布料没有苏曼和乔黎明说得那么好,到时候价格倒是便宜了,就怕质量不过关啊!   只是这话,要怎么说呢?苏大海觉得这要是直接说出来的话,多少是有些不尊重苏曼,毕竟之前双方合作那么多年,他们也都没质疑过质量,如今人家这新厂长来了,态度又好,还说愿意给提供优惠的,这要是反过来质疑质量问题,实在是……   正在苏大海无比纠结的时候,苏曼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说道:“当然了,这种混合布料毕竟是新产品,我们虽然能保证质量是绝对过关的,但为更好地保证质量方面问题,让贵部队领导放心,我们厂愿意先提供给你们一批货,给你们一个检验质量的时间,如果质量合格,贵部队是不是……”   “那和纺织厂的合作自然是要继续保持下去!”对于苏曼这个显然是牺牲了厂子利益做出的提议,苏大海十分感动并立刻答应了下来。   笑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怎么会有十动然拒的人啊!   当然了,做人也不能光占便宜。   苏大海在应下了苏曼的提议后,又立刻说道:“苏厂长你放心,我们这边会在确定贵厂的新型布料没有任何质量问题以后,就重新拟定合同订单的!这布料要真是结合了两种布料的优点,又舒服又结实的话,我们肯定会订比从前棉布更多的量的!”   在同苏大海签订了这样一个试体验的简单合同,把对方承诺的,只要布料质量合格就加大进货量的事情写清楚,双方又都签好名后,苏曼没能用上乔黎明免费提供技术修理的诱惑,就把事情给谈成了。   不光如此,苏曼还顺势又同苏大海追加了十来辆军用货车的租赁订单,算是一口气就把她此次前来的目的都顺利完成了。   不过……   想到自己来之前想过也能作为筹码的一件事,苏曼觉得,虽然她这次过来最重要的目的,也是机是第一个目的已经成功达成,不需要再另加筹码了,但,来都来了,第二个目的中捎带的那一部分,倒也不是不能再谈谈。   于是,在苏大海以为这一次的见面就这样结束,都已经起身准备送苏曼和乔黎明两个人回去的时候,仍坐在桌旁,没有动的苏曼突然抬头,说道:   “大海同志,或许,我们可以再聊聊关于部队每年退伍军人转业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顺利的话,这个月,应该能完结。   目前确定的番外有四个,大家要是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里说,我尽早安排上,如果没有特别想看的番外的话,那就按我的想法来了,写完结尾外加四个番外就完结。 第137章   军区是一个大市场,也是一个大靠山,更是一个独立于县政府以外,能够为纺织厂提供源源不断订单的优秀合作伙伴,轻易不能失去。   而想要和部队维持长久且牢固的合作关系,不再发生像现在这样,纺织厂出点什么事情就会影响合作,还得苏曼亲自过来,放宽各种条件的重新谈合作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部队拉上船,成为能够互惠互利,也能够同舟共济的好伙伴。   所以,能把整个部队军区拉上船的条件,是什么?   当然,是关乎所有部队军人转业、退伍后的保障!   “我们厂已经得到了县里的批准,等明年房子建成了,就会开一所专门培训纺织技术的学校,为我们纺织厂和服装厂输送人才。如果贵部队同意的话,我们愿意不限量接收部队转业、退伍或是受伤的军人同志,学校提供食宿,毕业后就能进厂,我们厂也建了家属院,这些都是面向全体工人的福利……”   对军人有天生好感的苏曼此时此刻说出来的这些条件,虽有一部分是为了更好维系和部队的关系,但更多的,还是想要尽可能地帮助许多因没有级别而只能领一笔钱就回家务农的军人们一个相对体面的工作。   当然,苏曼在描述中也不存在任何夸大其词的内容。   像是技术学校,她在建筑前就已经规划好了教学楼和宿舍楼,只是比起厂子建的家属院,宿舍楼并非是单间,也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而是十人上下铺宿舍,公共厕所和公共浴池,外加配备的食堂。   等成为正式工人了以后,就能有购房子的资格,苏曼建了几十栋房子,跟一个大小区似的,就算是未来纺织厂成为千人大厂,也够他们分的。当然,没钱买房也不要紧,可以先住进去再慢慢还贷,但需要给利息,也不多,就是百分之十左右,省得让最早这一批全款买房的工人们觉得不公平。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我提出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我去世的爷爷就是抗日老兵,我奶奶当时也是革命积极分子,还曾经加入过妇救会。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为部队,为首家卫国的军人们贡献一份力量,让他们不至于在退伍以后就没有经济收入。”   苏曼对促成这事的态度十分真诚,但比起公事公办,她多少还是持有比较佛系的想法——成就成,不成也没关系。   把自己的想法和相应的待遇都说清楚以后,苏曼也知道苏大海作为军区后勤部的人在这事儿上也没有决定权,是得先去请示领导才行,也没想要让他立刻回答:   “对于我刚刚所说的提议,您也不用急着给我回答,毕竟技术学校还在建设中,招生工作至少得过完年以后才能开展,所以贵部队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这件事情。纺织厂、服装厂的电话,还有麦秆公社的电话您应该都有,随时都可以联系我……不过,今天时间还是有些紧张的,我和乔技术员等会儿还得回县里,所以我们也不耽误大海同志您,就先回去了。”   说着,苏曼把刚签好的合同放进公文包里,起身离开,直接原路返回到了警卫室。   等司机开车过来后,苏曼将之前准备给陈秋苹和赵兰妮的东西和信封拿了下来,重新又在警卫室登记了一下,把包裹留在了警卫室屋里,等回头会有人通知她们俩过来拿。   说起来,苏曼也有好久没见过陈秋苹和赵兰妮,心里还怪想她们俩的,只是碍于纪律,俩人轻易不能离开部队,但好在现在离过年也没多久了,她们俩也快能借着探亲假回来了。   把东西放好后,苏曼同送了自己一路的苏大海道了声别,就和乔黎明一起上车了——   她得先回公社,把公社那边积压的工作全都完成了以后,再回去县里去。   车上,苏曼正在思索着年底亟待处理的工作都有哪些,也想着等回去以后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已经确认恋爱关系的乔黎明;   车外,一路目送着苏曼和乔黎明坐上车离开后的苏大海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许久许久后,才终于下定决心,怀揣着满腹心思,朝着上级领导的办公室走去了……   看似每个人都在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进。   但只要目标一致,就必然能有汇集的一天。   因为,地球,是圆的。   所以,有缘,就能重逢。   …………   在结束了和部队方代表就合作订单问题的谈话后不久,苏曼就接到了来自军区的电话。打来电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笑谈和苏曼没准儿还是一个“本家”的苏大海同志。   电话里,他只和苏曼简单寒暄了几句,便直接进入主题,称赞了纺织厂提供给他们的那一批混合布料的优秀质量,并表示上级领导已经同意继续合作的事,还要加大订单数。   “还有就是,不知道苏厂长您之前和我提过的,关于贵厂愿意不限量接收退伍军人的事儿……”苏大海在同苏曼说定了月底就派人去部队签合同的事情后,犹豫道,“说起来惭愧,一直到现在才打电话回复您,所以不知道这件事现在还作数吗?”   “当然!”苏曼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只是我上次也说过,我们这个技术学校得等过完年才能建完,所以如果说部队这边愿意认可也接受我之前的提议,那可以先登记人名单,等学校完成建设,正式对外招生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按照人名单进行针对性招生了。”   苏大海听到苏曼没半分迟疑的语气,和她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接收在学校没有正式开学前这批退伍军人的主意以后,原本担心对方会避而不谈的心落定了,并越发对苏曼这么认真为他们人民子弟兵考虑的态度而感到了温暖。   “苏厂长,我这人向来嘴拙,不会说啥好听的话,但对于您这样真心实意帮我们部队解决退伍兵问题的好同志,我是一定会反应给上级领导知道,争取给您换面锦旗,到时候亲自送到您手里面去!”   “!!!”   在这个年代里,对一个人品行的最高奖励,就是送锦旗。   苏曼心想,自己这要是能得到部队送来的锦旗,不说这是多么令人感到崇高的荣誉,就说这锦旗要是放在办公室,放在家里头,让所有人都看见,让人都知道的话,自己的声誉和威望岂不是又能更上一层楼?这对她今后扎根于此,并坚持开发、发展这里的目标,岂不是百利无害!   想到这里,苏曼隔着电话筒传给苏大海的声音里就不免带上了几分激动:“就像是咱部队同志坚持为人民服务,责无旁贷一样,不说我如今身为厂长和公社领导,需要给人民群众做表率的身份,就说咱们作为一名被咱人民子弟兵守护的老百姓,为军人同志着想也是理所当然的,大海同志你也不用太客气!锦旗啥的,不用你亲自来送,等回头我亲自去部队领!”   苏大海:“……”   那个啥,锦旗,我还没申请呢。   ……   在同苏大海又寒暄了几句,确定好了签合同和订单的问题后,挂断电话的苏曼陷入了沉思。   她向来信奉等价交换。   既然对方这么上道,不光加大了订单数目,同意了自己的提议,还愿意给自己送锦旗,那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再提供些能互换互利的东西。   现在是1972年,国外的部队应该都已经研究改进出了新型的,以化纤制作的迷彩服,但以国内如今还没有大批引进化纤机器来看,应该是还没能跟上国外的发展、生产的速度,就算是有,也肯定没办法为全国各地的军团,和那么多现役军人配备。   所以,如果她能把迷彩服这玩意儿给研究透了,再争取能给它批量生产的话……别说能从全国百万军人身上赚多少钱的话,太俗!   只说这种能媲美国外技术的迷彩服能给国家和部队带来多大的好处……正好部队这边已经接纳了她之前想要接收退伍军人的提议,到时候完全可以单辟出一个专属于给这些退伍兵生产迷彩服的保密车间,简直是一举两得!   迷彩服!必须搞!要大搞特搞!   向来薅羊毛从不手软的苏曼在想明白一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乔黎明。   ——反正他已经是和自己确立恋爱关系的人,不薅他薅谁!   于是,在乔黎明还没能从自己因得到苏曼回应,成功从工具人上位成对象的事情而欣喜若狂的情绪脱离出来,并满脑子想得都是在自己和苏曼都结束了忙碌工作后,该去看什么电影,去国营饭店吃啥饭菜,该如何约会的时候——   苏曼派来的新任务,一个艰巨的任务,一个需要花费很长时间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务,就这样先于乔黎明想要对苏曼做出约会邀请之前,卡着点地到来了。   乔黎明:“……”   明白了。   我首先是个工具人。   其次才是恋爱对象。   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定好时间的存稿箱没把文发出去!幸好看了一眼,晚了十分钟,不好意思! 第138章   1973年,4月。   纺织厂的家属院终于建成了——   看着林立的一排排五层小楼、四通八达的道路、防风必备的绿化树木……这样好的住所环境,说是家属院,实际上却更像在未来常见的小区住房。   当然了,说的是房子的建筑设计,不是内部环境。   苏曼可搞不来后世小区常有的那种啥运动器械,还有喷泉、花卉、法国梧桐啥的,她也就是在家属院里头栽了几排现在看着还跟大葱似的小树苗,暂时还长不成参天大树那种。   虽然环境普通,但地理位置却一点都不普通!   家属院一共前后两个门,前门离着工厂和主干道近,后门则紧挨着同样已经建筑完成的技术学校,工人们下了班步行也就十分就能到家不说,隔着一趟街的地方是县小学和中学的所在,妥妥的县中心位置的学区房!   在检验房子质量问题的过程中,苏曼作为厂里的一把手,自然是要亲自检验,由她拍板说过关了才行。   不说这年代特有的淳朴和严谨,还没有出现过“豆腐渣工程”这个词和相关的事,就说由麦秆公社成员组成的建筑队,建出来的房子自然是不可能出现问题,但苏曼做事向来谨慎,信任是一方面,房子的安全质量问题还是不能忽视,所以还是得仔仔细细走一圈看看才行。   而同苏曼一起验收房子的,还有被她邀请过来的另外几个厂厂长。   ——她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纯粹是为了让他们提前感受一下房子建成后的快乐。   其他几个厂长:呵呵,你猜我们信吗?   ……   和年前麦秆公社交房时的流程一样,房子建成后要先沉淀沉淀,毕竟这时候的房子不像未来房子的“钢筋铁骨”,还是遵循着老式房子的建筑方法和材料,不是建完以后就能立马入住的,多少是需要经受一下风吹雨淋。   从四月初,也就半个来月时间吧,这房子就算是沉淀好了。   但考虑到马上就要五一劳动节了,如果能选在这一天来完成剪彩、抓房活动的话,意义会更好,也会更盛大的原因,所以厂里的大伙儿还是压抑住了各自激动的心情,坚持要等到五一劳动节当天再进行抓房。   现在全国上下都要求破除封建迷信,像是剪彩这种事情,虽说只是为讨个吉利,算是一种庆祝,但现在还只是1973年,距离1976年……还有三年时间,所以还是谨慎为上,不如借着五一劳动节的由头开展活动,免得真被人举报了,反而会弄巧成拙,好事变坏事。   剪彩活动当天。   作为厂里的一把手,欧县长和汪书记虽有心想要参加纺织厂的剪彩活动,但考虑到未来县里还会有更多厂子建成家属院,举办剪彩活动,他们也不可能各个厂子,每办一次剪彩活动就参加,所以就选择了一视同仁,没有亲自去,只派了马秘书作为代表。   一会儿要上台讲话的苏曼趁着马秘书正在台上代表县里致贺词的工夫,对身边的小刘说道:   “现在就算是房子建成了,工人们也没办法立即住进去,怎么说也得简单装修一下,再置办点家具啥的,在这期间,可以安排人把家属院东头的空地建个房子,以后用来办咱厂职工子女的托儿所学校,你回头记得安排人负责登记一下这件事。还有,像是装修这事儿,咱们公社装修队就能把活干利索,咱们厂内部人员想装修的话,可以给点折扣,至于家具啥的,也能组团去找会做家具的手艺人,看看能不能优惠……”   在台下安排了这几件事情后,也就等了三五分钟的时间,马秘书就讲完了,将舞台让给了苏曼。   向来喜欢即兴发挥,也从不怵头当众讲话的苏曼在上台以后,先是吹捧了一波县领导和刚刚代表领导讲话的马秘书,又跟着鼓励了一波台下的厂干部和厂工人。   在成功给现场气氛调动起来后,向来是“做好事必须得留名”的苏曼自然也没落下和台底下的工人们说了一遍自己刚刚和小刘所说的那些,件件都是为了厂里工人着想的新安排。   在成功获得了大伙儿又一波的热烈支持以后,苏曼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参加工作时,同样也是五一劳动节,她站在台上,代表妇联,为公社、大队里的女同志们,争取到劳模称号时上台讲话的场景……   一晃,时间已悄然过去了四年。   四年的时间,可以让懵懂幼小的婴儿变为能开始认知世界的大孩子,也可以让初入大学校园的少年蜕变为即将迈入社会的成年人。   在这四年里,苏曼从刚参加工作,带着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迎着这个时代仍对女同志持有怀疑态度,仍坚持大步向前走的小年轻,一步步成长为如今已经掌管着几个厂子,不再被性别束缚,备受人们尊重的大干部。   刚参加工作时想要实现的梦想,和立下的目标,都化作她那时骑着公社那辆永不掉链子的自行车奔走在乡间小路时洒下的汗水,成为了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坚实地基。   站在台上,苏曼拿着扩音大喇叭,深深地望着台下的工人同志,望着他们身后的高楼,她用她特有的,温柔又不是力量的声音,说道:   “同志们,不要被眼前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因为未来还有更多,更巨大的美好在等着我们!”   “未来——   “是属于我们,属于我们国家,属于所有人的!”   …………   剪彩活动的结束,不代表苏曼和她手底下的同事就没了其他工作要忙。   在工人们忙着装修,忙着定家具,也忙着厂里面为麦田服装厂源源不断销往全国各地的服装进行纺织任务,也为了部队今年加大量的订单忙个不停时,苏曼也在忙着安排人负责和部队对接退伍人名单,忙着技术学校的招生,忙着厂里混合布料的的推广和制成衣工作……   忙忙碌碌中,苏曼的生日也悄然来到。   但她向来不在意这事儿,对于自己的23岁生日,也只是同往年一样,忙里偷闲地回了趟家,吃了两大碗赵桂枝做的手擀面,就算过生日了。   不过,比起以往,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比如,她的发型。   苏曼的发质很好,乌黑茂密且柔顺,要是放在后世那妥妥的就是洗发水广告的最佳人选,更是让无数秃头人士羡慕嫉妒恨的绝佳发质。   据一脑袋硬茬头发的苏刚山说,苏曼这一头秀发完全是随了她妈,哪怕是闹饥荒,家家户户饭都吃不上,更别提给孩子吃营养东西的那几年时间里,苏曼的头发也比起队里其他那些头发没几根的同龄人的多,且乌黑发亮。   然而,苏曼对待自己这一头秀发的态度,就像是对待她这张漂亮脸蛋一样——从来都是两个黑皮筋,把头发随手一绑,只要利落写就不再浪费时间在发型上做文章。   绑头发的手法,跟她平时随便洗把脸后用毛巾一个劲儿擦的粗暴手法一样一样的,别说赵桂枝平时给她准备的桂花头油了,就是擦脸油她也都是想起来才随手挖一块,随便胡撸两下就算脸上抹油了。   可以说,苏曼的花容月貌全靠天生,是没半点后天保养的成效。   身边人也都习惯了苏曼在对待自己的方方面面上所表现出来的“粗枝大叶”,习惯了她朴素也掩盖不住自身漂亮的装扮。   只是……   在苏曼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小刘和厂里不少女工人们都敏锐地发现,向来不爱好打扮的苏厂长(主任)竟然把她平日里绑头发用的黑皮筋换了?还是换成了县里商店都没见过的新头花!   众人:有情况!   ……   作为苏曼身边的秘书,小刘自然是第一个观察到苏曼今日变化的——不光是头花换了一个,连平日里编的三股麻花辫也不知道是咋编的,硬是给编成了好几股缠在一块,显得特好看!   小刘:“主任,您今天戴这头花可真好看,时从哪儿买的,还有别的色的吗?要是有的话,我想让我对象也给我买一个去。”   问这话时,小刘多少是有些心虚,生怕被苏曼批评她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可面对如此反常的苏曼,她心里头这叫一个刺挠啊,是既真觉得头花好看,又实在好奇领导她咋突然就打扮起来了。   太过好奇的结果,就是小刘一个没忍住,这话就顺嘴说出来了。   但还好,苏曼对下属的管理向来都是秉持着“松弛有度,劳逸结合”的原则,对小刘在工作时间问起自己工作以外的话也没觉得她这是不务正业,只摸了摸自己的两条辫子,十分自然地说道:“这俩是从哪儿买的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真喜欢的话,等会儿我问问乔知青,这是他买的。”   小刘:“!!!”   小刘的确考虑过这对新头花可能是别人送的,但她从来就没考虑过这对新头花会是乔黎明送的——乔技术员暗恋苏厂长这事儿,是从公社的时候就有人察觉到的,一直到如今在县纺织厂,也已经有不少人看出来,只是大伙儿都觉得他们不可能。   谁都知道苏厂长是个工作狂,也都知道乔技术员是个闷葫芦罐儿,这俩人要是能成,那哪儿叫搞对象了,完全就是把在厂里的相处照搬到搞对象状态里,还不天天讨论的都是工作啊!   但真正让小刘感到意外的,不仅仅是苏曼竟然收下了乔黎明送的头花,并为此改变了往日不爱打扮的风格,直接把他送的头花用上了,更多的,还是震惊于她竟然没有掩盖这件事的意思,还用这么自然的语气直接说了出来?!   向来热衷于给别人撒自己和对象狗粮的小刘:“……”莫名有种被喂了满嘴狗粮的感觉,还是自在宛如老夫老妻,毫不在意被人知道恋爱关系,且真的说出来以后,平淡的语气不会显得特别奇怪的的那种!   “啊……是乔技术员送的啊……那我回头……回头我去问问他……”小刘讷讷地回了一句后,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过于好奇的心态是不应该出现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跟苏曼道声歉,“主任,刚刚,对不起,我问您这头花哪儿买的其实不是真的想让我对象买,而是我发现您今天打扮得和平时不一样,有些好奇才……抱歉。”   苏曼虽有些诧异小刘的过度觉悟,但见她脸上不作假的惭愧神情,便也没说别的,只宽慰道:“这有啥可道歉的,好奇心人人都有,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见苏曼如此宽容,小刘越发不好意思,连忙保证道:“主任您放心,我保证不会把您和乔技术员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的!绝对保密!”   苏曼:“???”   保密?保啥密?这有啥可保密的?   虽然苏曼在和乔黎明开始恋爱关系的时候,仍没能百分百相信对方对自己的感情,心里也不觉得他们俩能真像乔黎明说得那样,谈一辈子恋爱,保证不变啥的,但既然开始了,苏曼也是很认真地在经营和乔黎明之间的感情,从始至终也没想过向其他人隐瞒自己和乔黎明关系,包括家里头也都早就知道她谈对象了,只是她向来公事、私事分得十分清楚,没有大张旗鼓公开而已。   可没有公开不代表在别人问起来的时候就要隐瞒。   这也是苏曼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了小刘问题的原因。   只是……   苏曼:“倒也不用刻意隐瞒,这也不是啥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但大肆宣传就没必要了,厂子的工作重心是生产和发展,不是来闲磕牙的地方,我也不想大伙儿每天讨论的话题从啥时候搬进新房变成我们。”   小刘:“!——好的主任,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压抑着内心的震惊,小刘走出了苏曼的办公室,看似平静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实际上满脑子想的都是——“主任竟然和乔技术员在一起了!我还以为收下头花,只是主任在默许乔知青的追求!没想到——”   在平复了许久后,小刘一边继续手里的工作,一边忍不住说了一句:   “啧,真是便宜乔知青了!”   乔黎明:阿嚏——   谁想我?一定是小苏主任!   …………   在县里另外几个厂子也陆续完成家属院建设,接连办起了剪彩活动的时候,纺织厂的工人们已经开始装修、打家具,等着年底入住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县里的纺织厂和公社那几个厂子,包括田庆丰这群干部同事们,也都渐渐习惯了苏曼不再用黑皮筋,反而开始频繁用各式各样好看头花绑头发的风格,却都只当她这是女大十八变,也知道好打扮了,而没想过她这些头花都是乔黎明送的,更没想过他们俩真会在一起。   苏曼和乔黎明对大伙儿这样的观点不算十分了解,但以苏曼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而乔黎明满脑子装的都是苏曼和苏曼交代的工作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态度看,他们就算知道身边的人都觉得,他俩是得将余生奉献给工作,必然是孤身到老的想法,也一定不会在意。   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是为过给别人议论的,爱说啥说啥呗。——忙着和厂里的纺织老工人研究迷彩布料的乔黎明&等待着县里回消息,好能开展新工作的苏曼,如是说道。   在苏曼的头花从更符合春天气息的明媚,变成了更适合炎炎夏日,避免头发被汗水浸湿糊在脖子上的发带,徐徐春风也化为人们走街串巷都得寻着树荫处乘凉的酷暑的时候,苏曼也终于等来了县里已经迟到太久太久的回应。   ……   县长办公室里。   欧县长、汪书记和苏曼分坐在办公桌的两头,而被放在位于中间位置的办公桌上面的,则是苏曼在年初时递交给他们的那份:《关于全县生产、种植改造和企业、工厂发展一条龙计划》的计划书。   在年初,苏曼刚刚提交这份计划书时,由于欧县长和汪书记都将目光聚焦在了她提交的另一份建房计划书上,并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关注点放在了各工厂具体实施、操作、建筑的工作上面,而一直没能静下心好好阅读、分析这本计划书里的内容,以至于等他们真的翻阅起的时候,欧县长已经承诺苏曼会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这就,多多少少,让人有些骑虎难下了。   看着桌上的计划书,欧县长在汪书记一副“谁承诺谁开口”目光的催促下,无奈先开口说道:“小苏啊,你这份计划书我们已经看过了,写得挺好的,就是……”   苏曼的计划书写得是真的好,但也是真的有些不切实际。   不说别的,就说她的核心想法,竟然不是加大力度发展工业、重工业,反而是加大开荒面积,增加种植地。   计划书里,苏曼一心想要发展农业也就算了,可问题就在于,她的最终目的并不是要在种植地上面种植粮食,而是要种植棉花,把县打造成什么,“棉花之乡”?!   以为苏曼提出这个计划,并强烈想要促成计划事实的目的,是为了方便自己的欧县长十分痛心,又谴责地说道:“小苏,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抱负的年轻人,你这本计划书写得是很好,但问题是,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发展工业事业,这是大势所趋啊!你不能因为你是麦田服装厂和纺织厂的厂长,不能为了个人利益而扯大旗说是为了全县而只发展能为你们厂提供的棉花地种植啊——”   早在两年多以前就有了这个计划,只是手里权利不够就一直没说的苏曼被欧县长颇具有劝她回头是岸语气的话说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自己头有点发沉。   ——哦,原来是被扣了一顶大帽子。   苏曼从来不喜欢戴帽子,也不喜欢被扣帽子。   面对欧县长和汪书记的误解,她耐心地等待对方把话全都说完以后,说道:“我想,县长您和书记应该是在看计划书的时候,只顾着看文字内容,而忽略了一些细节。”   欧县长&汪书记:“???”   苏曼伸手拿起了被放在办公桌中间的计划书,默默地翻开了其中的某一页,示意他们看:“我首次写下关于花阳县发展计划书的时候,是在69年筹备服装厂以前,用的还是公社发给我们这些干事的技术本,是市里的印刷厂统一印刷的,上面还有市印刷厂的印刷时间。”   说着,她伸手指着纸张边角处一行因时间而有些泛浅的小字,上面印有“1969年春”的时间,和一行领导人诗词的字样。   没等欧县长和汪书记反应,苏曼继续往后翻,给他们看自己在这几年前时间里,用印有不同字样的纸张,为一点点将这个计划完善而写了一页又一页的计划内容。   这样被指出不同且连贯的翻篇,变化的不光是纸张边角处的印刷字样,还有苏曼越发具有风骨的字迹,和她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她能力方面的进步。   看清楚这一点后的欧县长和汪书记都显得有些尴尬,再抬头看向苏曼的眼神里,也没了刚刚的痛心疾首,反而是多出了些许的惭愧。   苏曼这份早于她成立服装厂和吞并纺织厂的计划书内容,推翻了他们之前以为她写这份计划书是为了满足个人利益的想法,尤其是她早已经将撰写计划书的时间隐藏在纸里,他们却都没有发现这一点,继续误解她的行为,更是让欧县长和汪书记都意识到,他们这是太过先入为主了。   对此,欧县长和汪书记都没有避开这个话题,而都是面露歉意,认真地同苏曼说道:“对于刚刚的指责,是我们误会你了,以为小苏你是取得了成绩后就膨胀了,真的是不好意思。”   “但是!”   欧县长话锋一转,又道:“但是对于你这个计划,我们也是认真探讨过很多次,是既觉得你这个想法有些不切实际,又想让你来亲自说一说,毕竟你从不会无的放矢,尤其是在你解释了以后,我们也很想知道,为啥好几年前你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你又怎么能保证这个计划的成功呢?”   “因为在我有了这样的想法以后,我就申请了几次试验田,并利用这几年的时间进行了严格的实验……”说着,苏曼从包里拿出了自己早就规划好却没有在最开始就和桌上的计划书一起交上去的数据表。   这些被整合成册的数据,是苏曼这几年陆续收集来的。   一开始,在这个计划才只是一个没办法具化的概念的时候,县里那边还没有能申请试验田和种子的机会,苏曼只能自己琢磨,见天地往地里跑,往那些老把式的家里请教经验,想试试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炎黄子孙的种田能力到底能有多强悍。   然而……   在没有任何仪器的辅助,和专业人士进行指点的情况下,苏曼这个炎黄子孙是彻底把血脉的力量给发挥到了极致——她把所有的种子都给糟蹋到根茎发黄了。   对自己的过于自信,对土地的不够了解,对种子培育时不够科学的手段,使得苏曼的失败成了注定的事情。   这让几乎没有过失败战绩,却挫败在了这小小种子和大大土地上的苏曼十分萎靡不振,甚至一度想要放弃这个计划。   但偏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县里来了一群“牛鬼蛇神”,还全都被分配到了麦秆公社。   苏曼在安置这群要被下放到牛棚进行劳动改造的人的时候,她发现这群人几乎都是文化人,最关键的是,其中有农学院的教授!   与此同时,在苏曼前脚忙活着安置这群人的时候,县里后脚也跟着开放了试验田和种子的申请——   这叫什么?   这叫想瞌睡就来了枕头!   “……当时赶上县里开放试验田申请的好政策,又正好赶上其他公社的同志不愿意冒险,我就陆陆续续把农业部门现有的新型种子都给申请回来了,又安排人开荒,让牛棚里的三个农学院的教授负责研究,剩下几个教授负责记录。”   由于数据表的内容较多,再加苏曼知道两位领导对“牛鬼神蛇”这样的存在不仅不抵触,反而感同身受的态度,也就没避讳这些数据都是他们完成的事实,直接就将这几年的记录结果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我们麦秆公社开荒近百亩地,尝试了数十种新型种子,最后才根据数据,选择出了最适合咱们花阳县土地种植的——棉花。”   苏曼道:“棉花是最适合这片土地成长的,不光产量高,质量还很好!虽然这几年种植出来的棉花都由我们公社内部消化了,而没办法给出更客观的,对棉花质量和保暖度的反馈,但公社里用上这些棉花的同志真的都没说瞎话,质量真的好,比纺织厂一直由外省批发引进的那些棉花还要更好些!这也是我为啥,会想要把咱们花阳县打造成棉花之乡的原因——   “咱们这片土地很适合种植棉花,到时候完全可以利用咱们县现有的纺织厂和服装厂为运输途径,将咱们县产出的棉花卖到全国各地,甚至是全世界!”   欧县长&汪书记:“!!!”   ………   苏曼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言语鼓动他人。   也就是她从来没想过干犯法的事儿,不然这要是让她穿越到□□十年代,也就是国内治安最乱,安利这种类似传销的赚钱手段也跟着“崛起”的那几年,苏曼估计都能把安利给卖到国外去!   咳,话题扯远了。   在苏曼的言语渲染下,欧县长和汪书记虽然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直接被她刻画的美好未来所征服到失去理智,但也的确是认真思考起来了。   说实话,虽然现在全国都在拼命发展工业和重工业,但以花阳县的实力来看,多少是有些不现实。不说别的,就说这么多年,县里至今也就只有机械厂这一个工业厂子,还是当年捡市里的漏儿,帮忙加工个零部件,而没有任何独立发展能力的厂子。   如果非要不顾自身实力,强行进行不适合县里现有情况的发展的话,能不能成功说不好,但花费更多的时间是必然的,走弯路也是可能的。   这样坎坷的未知,绝对不会是作为领导的人乐意见到的,尤其是在眼下有一份现成且有一定保证的计划书摆在眼前的时候,恐怕没几个人会选择风险更大,且收获不确定的。   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在各自思索了片刻后,下意识都看了对方一眼——   有句话说得好,最了解你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的敌人。   当然这两位老同志最多是脾气秉性不和,算不上是敌人。   只是他们这么多年,互看不顺眼的态度是真的,对彼此情的了解也是真的。   ——只对上这一眼,两个人就都明白,对方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所以……   欧县长轻咳一声,问苏曼:“小苏,你能保证这项计划推进后,就算不能完全成功,也不会对县里和公社、大队及社员们造成损失吗?”   这句话并不是要苏曼保证、承诺什么,而是属于上位者习惯的保留性说辞,四舍五入的意思就是:我们同意你搞事情了,但是你要注意下分寸,底线就是不能让县里受损失,其他的随你便啦!   苏曼听得懂这话的真实意思吗?   苏曼咋可能听不懂其中意思呢!   没等欧县长和汪书记继续往下暗示,苏曼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扬起了头,任由自己用浅蓝色发带绑着的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个像是在点头的弧线以后,给他们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并保证道:   “请领导放心,我一定努力完成任务!”   这段对话的开始与结束,代表着花阳县正朝着它即将在未来成为全国人民都闻名的“棉花之乡”的第一步,也是未来华国棉花发展的里程碑。   当然了,现在说这些还太早。   因为此时的花阳县距离成为“棉花之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作为引路人的苏曼也有太多太多的工作需要她去完成,所以她一刻都不能松懈,也一刻都不能停下前进的脚步。   她要,也必须要做的,就是前进!   前进,前进,前进进!   …………   在下定决心要执行这项计划后,欧县长和汪书记两个人在工作中的果断态度就表现出来了,他们直接安排苏曼在县组织部里面挂职,以方便她工作,而不会在过程中遭遇其他人的阻止。   “组织部的工作性质你应该也了解,给你调到那里就跟你之前在公社挂着妇联主任的头衔,但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厂里工作一样,你只要时不时去转一圈,有事没事帮着看看材料就行了,反正也不给你算工资,就是让你顶着这个头衔好办事。”   欧县长和汪书记在思忖了片刻后,给了苏曼这样一个更适合她此刻行动的头衔,并保证道:“如果计划能像你写得那样完美,那么组织部一把的位置,你必然会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没有之一。”   苏曼明白这个挂职就相当于是两位领导给自己的“尚方宝剑”——既能避免县政府这边的人说闲话,觉得让她这一个厂长来负责统筹县未来发展方向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顺的言论,又能保证她在进行这项工作的过程中,不会因身份、头衔而受到各方阻挠,起码这头衔是能在各个公社起到作用的。   至于组织部领导的位置……   苏曼虽没有觊觎,但若是能往上挪一挪,她自然也是愿意的,尤其是她之前也听说组织部现任领导是个极有能力的老同志,并且得到了市组织部领导的青睐,只是市里那边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才没能被立刻调走。   从这个讯息中,苏曼收获到了对自己十分有利的情况——   自己当下的挂职会在未来成为她进一步升职的基础;而如今挂职的领导因为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如今只是在熬资历,也不会对她这个将在未来可能顶替他位置的人,产生太多的抵触心理,甚至会对她抱有好感。   这是一个能让苏曼真正进入到政治领域,并能拥有一定权利,好让她能够实现自己扎根基层的梦想,真正能放开手脚,大显身手的绝佳去处。   “谢谢县长,也谢谢书记。”   在体会到欧县长和汪书记对自己用心良苦的安排后,苏曼认真地同他们道了一声谢后,就迅速进入到了工作状态——没有什么比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表达自己心中感谢情绪还更好的办法了。   “对于计划的落实,我的想法是先找一个试点,暂定用一年的时间先来尝试打造被选出来的试点所在的区域,以测试计划的实际操作性。”计划虽完善,但苏曼向来谨慎,尤其是在涉及到了全县的发展,和自己未来的问题上,她更是比谁都谨慎。   欧县长和汪书记对苏曼愿意循序渐进的方式方法十分满意,索性主动给她递了个台阶:“对于试点的选择,你已经有想法了?说起来,试点的话,还是得选个你熟悉的比较好,也能方便你工作的进行。”   闻弦知雅意。   苏曼自然不会辜负两位领导投来的好意。   迎着他们意料之中的目光中,选择了麦秆公社。   于是乎,在田庆丰还没能在收到县里下达的,对苏曼的调令通知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本应该彻彻底底留在县里工作的苏曼就已经带着她的新计划重新回到了公社。   田庆丰:突然不安.jpg   …………   眼下,距离明年能种棉花的最佳时间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苏曼打算用这段时间来筹备“棉花之乡”计划所需的一切准备——   棉花种子的购买和负责种植工作的人员专业种植培育和技术的培训,都是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完成的工作。   这其中包括种子买回来以后的保管问题,运输中可能会出现的损害,和要等到真正栽培时候才能发现的“死”种子的情况,以及光靠如今培育试验田这点人手根本不够明年大批量种植,必须要加紧培训出大批种植人手的工作……时间可以说是十分紧张,必须要争分夺秒!   不光是这些工作,还有麦秆公社这边,也要预备出负责统计各大队现有土地数目、用于种植粮食的固定土地数目和能够预留出来种植棉花的亩数,以及各大队愿意,也能腾出人手进行开荒工作的人员数、开荒选址和开荒面积的统计。   还有如何平衡粮食和棉花种植与收获的时间重叠的情况,和人手不足的现实因素的等等等等这些事,都需要苏曼来解决,来安排。   目前,所有需要进行的工作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类:统计工作和技术学习。   ———这两项工作都逃不开对人手和时间的需求。   因此,苏曼必须要赶在今年秋收到来以前,将公社现有资源全部整合好,并把现阶段所有需要开展的工作落实到个人头上,务必做到人员—工作能一对一负责,以借此来提高工作效率。   这是一个大工程。   是一个仅麦秆公社这一个试点,就足够苏曼为此忙得像个陀螺一样不说,并且在她如此高效率的工作中,也仍需要至少一年的时间,才能实现初步建设麦秆公社种植棉花发展工作的大工程。   但所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苏曼之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地直接进行全县改造,而是悄然无声的将麦秆公社作为试点,一点点摸索、尝试地进行与当下社会极力发展工业、重工业的路线背道而驰的农业发展项目的原因就是——她知道地基的重要性。   做事情就像是盖房子。   地基打不好,房子就不会牢固。   以麦秆公社作为试点,不光是因为这里已经有了好几年利用试验田进行棉花培育的基础,和牛棚那几位农学教授及这几年在他们耳濡目染下也同样具备一定经验的同志们的支持,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这里是苏曼事业发展的起步点,她在这里是有人脉、有声誉、有威望的。   如果是其他公社,苏曼就算是扯着县里两位领导的大旗,也一定不能像在麦秆公社这样说一不二,必然是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   但在这里,在麦秆公社,苏曼是既能得到田庆丰的权利支持,也能拥有公社社员们无条件的拥护与积极行不说,几个厂子及工人们也同样是她最忠诚的拥趸,更是她的底气!   在县里,在其他公社,她是不能失败的。   在这里,在麦秆公社,她的失败是被允许的。   但,不能失败。   她,必须成功!   ……   棉花的最佳种植时间在四、五月,现如今早就已经过了它的最佳种植时间,除了试验田里种下的那十几亩的棉花以外,其他地里面除了粮食,就都是另外一些新型种子,像是啥地瓜二号种、架秧茄子的。   实地考察土地环境的过程中,苏曼和牛棚那几位农学教授一起帮忙、学习的社员们问了不少关于种子如今长势的问题,社员们回答的还都挺好,这让本就有意培养他们的苏曼很满意。   “对了,棉花种子还有剩下的吗?”   “还剩下些,都在老陆那放着呢。”   苏曼点头:“那回头想着问问老陆他们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就让他们试试在非适合种植时间里种下棉花的存活率和长势情况,要是能成的话,务必要把数据都记下来。”   对话中几次被提到的老陆,就是被下放到牛棚里的那三位农学教授中年纪最大,能力也最强的一位,尽管苏曼和随着时间推移,对这群牛棚里的人有了不同看法的公社、大队里的人对他都很尊重,但为了能不惹麻烦,老陆本人和牛棚里那些人,都还是让苏曼众人用以往的称呼喊他们,而不要用任何尊称。   现如今,老陆同志已经是公社现有的这些试验田的负责人了。   小老头岁数不小,但心态挺好,虽然腿脚不太利索,但自从公社提供给他一辆自行车以后,是天天骑着车往地里跑,轻易找不着他人,都得靠传话。   苏曼每次来,十有八九都会赶上对方挎着包,骑着车去田里的时间,这次也没能例外,她都已经习惯了,直接找人传达也就得了。   说来也是赶巧了。   苏曼在绕着试验田走了一大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人老心不老,精神头还特好的老陆正好骑车从远处的田埂拐弯骑了过来,和苏曼碰了个脸对脸。   “苏主任——”   年纪比赵桂枝还大上几岁的老陆老远就看见了苏曼,一边喊她,一边猛地把腿一支,来了个原地刹车,对离自己还有十几步距离的苏曼说道:“苏主任你这是啥时候回来公社的啊,要是早知道你回来,我就先不出去了!不过也还好,你这要做,我这刚回来,也没错开岔,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哩!”   习惯了老陆宛如老顽童一样做派的苏曼见对方骑了一路车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便也没说让对方回去歇会儿,有事下午再说的话,直接点头道:“成,那咱们就边走边聊吧!”   其实老陆找苏曼能说啥事?   无非就是关于农业种植这方面工作的事,和牛棚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喜欢找年轻人说话,却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是老了,变唠叨了,就爱用谈正事的借口,来穿插着说些有趣事。   像是老陆刚说完今年栽培的棉花种子很成功,等九、十月份的时候,肯定能来个大丰收,起码能比去年的收成好的话题后,他就又说起公社卫生所的赵大夫这几年一直都会在夏天过来牛棚给他们熏艾,虽然味道不咋好闻,但他们几个人的身体都明显有了好转……   他认真描述关于采买棉花种子所能够辨别好坏的诸多事项,也感慨牛棚如今的环境比从前他们在学校宿舍里还要好,让他们这群老家伙都有些乐不思蜀得不想离开这里;   他夸赞跟在身边学习的社员们的踏实好学,说他们虽没有从前教过的学生学历高,但却甘心埋头于土地之的朴素,也“抱怨”着社员们对他们的态度都太热情,平时贪凉想去河边扎个猛子都会被路过的人给拉上来,批评得让他觉得没面子;   他说……   他说:“我们能这样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带着莫须有的罪名死去,是一种幸运,而这份幸运,是苏主任你,还有麦秆公社和大队的社员们给予我们的。这些年,承蒙苏主任你们照顾,我们才能安稳得像是在过退休后的生活,所以……”   几年来,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下,拿笔在纸上写下留有他字迹内容的老陆,从他随身背着的一个旧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册子,里面是他和另外几个人亲笔写下的人名单,和联系电话。   老陆几个人在听说苏曼成为了县组织部的人,接下来要以麦秆公社为试点,进行农业县改造的事情以后,就一直商量着他们各自都能给苏曼帮上啥忙。   思来想去,大伙儿都觉得光靠自己的力量还是有点小,便都贡献出了适合给苏曼又能绝对信任的人脉出来。   “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曾经帮过我们的,也值得信任的朋友。”老陆将本子递给了苏曼,说道,“这本子里面,有首都种子公司的人,也有农具机械厂的人,还有不少是我年少时的同窗……他们,应该能帮到你。”   苏曼被对方这样的举动感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木然地站在原地,手里捧着他递过来的本子,讷讷地喊了一声:“陆老师……”   “可别叫我老师,叫我老陆就行。”本该是站在明亮教室里教书育人的陆文山笑了笑,又变回了眼前衣着整洁却掩盖不住佝偻身形的,牛棚里的老陆。   他笑着,笑容里几分释然的豁达。   “行了,不用多想,就当这是我们这群老家伙付你为我们建牛棚的钱!”老陆摆了摆手,一边骑上自行车准备回牛棚,一边又说了句,“你要是说牛棚不要钱的话,那这钱就算我们给你提前凑的份子钱!你可别以为我们都老花眼了,看不出你和那位乔知青搞对象的事儿!”   不打算结婚的苏曼:“……”   其实,份子钱啥的,也用不上。   …………   借助牛棚里这几位老同志提供的人脉,苏曼成功预订了一批棉花种,还和首都农具机械厂搭上了关系,得到了对方允诺能在明年给她提供一款专用于棉花种子播种的机器,和引流洒水装备。   这是农具厂的新研究,为的就是帮助水资源缺少地区的老百姓解决水源引流的问题,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开售卖,只限于首都及周边地方有。   苏曼能得到这份消息,和对方允诺等明年技术更加完善后提供的这一套,也真是多亏了牛棚那几位老同志的帮助。   在忙完这些工作以后,时间就又到了十月份。   刚从县里回来公社这边的苏曼在下车以后,迎面就被这独属于秋天寂寥的风给吹得不禁打了个寒颤,这让紧随她身后下车的乔黎明注意到了,并连忙将手里拿着的,本就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的外套给苏曼披了上去。   苏曼伸着胳膊,享受着乔黎明的穿衣服务,心不在焉地念叨着:“又快到冬天了,得安排人去牛棚那边检查以下屋顶、窗户啥的,别有啥漏风、漏雨的地方……还有今年收下来的那批棉花也得记得留下一部分给牛棚,到时候给陆老师他们也都做一身新棉袄穿。”   “抬一下胳膊……”乔黎明通红着耳朵给苏曼把袖子整理好后,道,“等会儿我就去帮他们检查牛棚环境,趁着天彻底冷下来以前,给他们整个屋都重新收拾收拾。”   说着,十月一刚从首都回来,借着探亲假把和农具厂那边的合同敲定的乔黎明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宛如猕猴桃一样的脑袋,忍不住苏曼道:“我,我这个头发剪了以后,真的还可以吗?”   乔黎明去首都之前,头发还是妥妥的花美男那种似长非短的造型,但从首都回来以后,他这头发就成了标准的板寸。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老乔同志看不顺眼。   用他的话说,乔黎明这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就跟个二流子似的,一看就是思想和审美出现了问题!   于是,老乔同志就直接用家里头的电推子,给乔黎明摁着剃了个板寸。   别说,这发型搭配着乔黎明的长相,不仅仅是好看,还显得他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没了从前的阴郁气质,看上去有种清爽、元气又阳刚的别样帅气。   尤其是乔黎明的发质也相对偏软,剃了板寸以后,摸上去的手感……嘿嘿。   “嗯,那就你去吧,别人去我也不放心。”苏曼把外套的口子系好后,垫脚抬手摸了摸令乔黎明感到有些自卑的寸头发型,肯定地说道,“寸头也挺好看的,就是过阵子天冷容易冻脑袋,回头我给你买俩帽子,到时候你倒换戴。”   乔黎明对这发型也没啥抵触,但他怕苏曼会不喜欢、不适应,如今见苏曼也还挺满意自己这新造型,还时不时会上手摸的样子,乔黎明心里头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恨不得现在就给首都打个电话,好感谢感谢老乔同志。   看着乔黎明眼巴巴瞅着自己,跟个求撸求抱求亲亲的大狗子一样的表情,苏曼心里头也觉得挺满意,她向来吃乔黎明全身心向自己撒娇的这一套,也向来满意也满足于对方眼底心里全是自己的行为表现,索性又抬手,照着他脑袋呼噜了两下。   “行了,田书记还在办公室等我呢,你先去牛棚那边,等我这边事忙完了,我就过去找你。”   “不用,外头挺冷的,小苏主任你谈完事以后就在办公室里歇会儿,我就是去牛棚检查一下,很快的,到时候我过去办公室那边找你就行。”   说着,乔黎明就回身,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工具箱,和走几步就能进办公楼的苏曼兵分两路,一个去了办公室,一个则拎着箱子去了牛棚。   苏曼这趟回来,主要是为了和田庆丰确定一下公社现如今的开荒进度,现在距离明年适合棉花种播种的四月份也只有半年的时间了,还是得抓点紧才行。   关于明年播种的准备工作,苏曼从一开始就和田庆丰分好了工——她负责前期准备,田庆丰负责开荒和未来播种后的监督工作。   如今,苏曼已经预定好了种子和机器,人手的培训也在有序的进行中。   现在,只等着田庆丰这边开荒的进度,和土地前期的施肥工作完成了。   “开荒进度都是挺顺利的,大伙儿向来相信你的判断和决定,所以没用我多说什么,就都自发地组成了开荒队,也就是头阵子忙着秋收没开荒,但现在开荒进度已经完成一大半,估计阳历年以前就能完成任务,毕竟忙完了秋收,大伙儿也就都没别的事儿要干。”   说到这里,田庆丰犹豫了片刻,直言不讳地说道:“只是小苏你也知道,咱们公社所处环境比较偏僻,土地也相对贫瘠,尤其是越往边缘的地方,开荒出来的地就越……”   苏曼当然知道耕地也是有使用寿命的事情,也知道麦秆公社大部分都是旱田,而用这种不够肥沃的土地种植棉花,必然会对产量造成影响,所以得先解决这事,才能保证开荒出的土地的可用性。   所以……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苏曼道:“书记,我觉得咱们公社,还缺一个化肥厂。”   田庆丰:“???”   …………   众所周知,苏曼的工作效率向来很高,她总是能用最短的时间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哪怕工作性质再难,工作内容再多,她也从来没有降低过自己的效率,又怎么可能只是筹备一些种子、机器,还是在拥有了一整册人脉支持的情况下,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才准备好呢。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苏曼:“在这半年时间里,我不仅联络了种子公司和农具厂,还认识了几位化肥厂的厂长。在农具厂领导的帮助和撮合下,首都化肥厂的厂长已经答应可以卖给我一条旧生产线,所以我们现在就能建化肥厂。”   随着时间的推移,化肥这样可以使土地变得肥沃,让粮食跟着一起增产的好东西,已经从早些年的稀罕物,成了如今正在被国家大力发展的工业项目[1]。   像是首都这样的核心城市,几乎都成立了化肥厂。   尤其是这两年,国家更是引进了不少化肥生产线,以借此来增加粮食产量。   对于华国这样的人口大国,粮食问题是困扰了各方领导与老百姓多年的问题,想要根本解决这个问题,还要等现在仍在艰难环境里进行研究的袁隆平爷爷将更符合华国土地情况的杂交水稻研究,并推广出来后才能解决。   而现在,距离第一个杂交水稻强优组合南优2号的诞生,还有至少半年,也就是要等到1974年的时候,这个亩产五百千克以上的杂交水稻组合才能被研究出来。   所以说,现在粮食问题仍旧是老大难,解决不了根本,就只能通过化肥这样的外在干预手段来努力提高。   在简单陈述了当下化肥厂的发展情况后,苏曼又说道:“据我了解,现在全国各地的化肥厂都在争取引进新的生产线,但我在此之前,有托人买了几包现在市面上比较流行的化肥回来,特意拿着这几款化肥问了牛棚里的几位农学教授,他们分析以后,说其中有一种化肥,十分适合咱们县的土壤情况,所以我可真是磨破了嘴皮子,才终于跟首都那边把价格砍了下来,买下了这条适合咱们地区土壤的化肥生产线。”   田庆丰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现在距离明年四月份就只有半年的时间了,就算是引进了生产线,那厂房、操作车间还有会做化肥的工人……这些,都要上哪儿找去?”   “所以我这不是在把事情谈妥以后,就赶在第一时间回来公社找您求助了嘛。”苏曼理所当然地说道,“书记,您可是咱麦秆公社的一把,把这事儿交给您负责,我是一百个信任,外加放心啊!”   田庆丰:“……”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又一次被坑了。   还是被坑得彻彻底底。   拿着苏曼一手塞过来的,关于化肥厂建设和生产线引进工作的详细内容,田庆丰简直是骑虎难下,又被迫陷入了“沉没成本”这一无奈心态。   他有心想说自己干不成这事,但那可是能提高粮食产量的化肥厂啊,要是他把到手的鸭子给丢了,别说社员们知道了会咋样,他自己都没法做到!   可要说他干的成……   这事也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管这事到底是干的成干不成的,麦秆公社也都是在县领导心里挂了号的全县试点,田庆丰现在是不成功便成仁。   荒也开了,种子也订了,生产线也买了……   想到这里,田庆丰也想明白了。   成不成功,这事,都必须得干!   就这样,在苏曼的又一次忽悠下,田庆丰开始了“只要忙不死,就往死里忙”的工作状态。   在麦秆公社全员上下都忙忙碌碌,根本闲不下来的开荒/培训/办厂中,时间就像是公社养殖场,总能去附近池塘戏水的鸭子,长了脚似的跑得飞快。   ——它明明只游了一圈水,养殖场里那一本厚厚的日历,就又一次被撕完了。   ——转眼,就到了1974年。   …………   在一年的时间里,一个人身上可以发生多少件事,能够完成多少份工作,实现多少个梦想呢?用多少这个词来描述,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但这对于苏曼而言,却似乎没有想象中得那么难。   因为……   从去年十月份,到如今又一年国庆节的这一年时间里,整个麦秆公社可以说是上下一心,将之前所有人都因为时间紧任务重而觉得不可能完成的棉花田种植任务全部完成——   二月,麦秆公社化肥厂正式成立!   四月,棉花种子和机器全部到位!   五月,育苗好的种子完成了播种!   不光如此,在棉花种播种,等待十月成熟的这段时间里,麦秆公社还因为成立了化肥厂,而又一次成了县里及周边各个公社中,最闪亮的一个!   先有县里的表彰,后有其他公社的求购。   要不是化肥厂的产量不高,还都得先供着自家公社的土地施肥的话,那么麦秆公社今年的收入指标都不用上半年,化肥厂这一个厂就够完成了。   不过这还不是令大伙儿感到激动的,最激动的是——他们公社有化肥厂就代表着他们也都能用上化肥,地里头的粮食也能跟着增产了!   对于他们这群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根,粮食就是他们的命!化肥厂能让土地变得肥沃,能让粮食有所增产,那就等于是年底能多分粮,人人都不用饿肚子,是在给他们续命啊!   麦秆公社的社员们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这些年公社一点一滴的变化,他们每个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对于田庆丰和苏曼这两位领导同志为公社所做的那些实事、好事,公社里这群干事对社员们的慰问关怀,和厂子里的工人们为公社经济做出的贡献……这些都让他们无以为报,只能用实际行动来回馈公社!   只是,他们除了下地干活就不会别的了,能干啥呢?   ……   棉花最是喜光喜水的作物。   对于光照条件,花阳县所处的地理位置昼长夜短,日照强,所以完全可以满足作物本身所需要的光照条件,而至于水分条件……   水分是棉花体内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棉花的生长是极为重要,且不可或缺的,但由于麦秆公社用于种植棉花的田地离水源较远,且棉花田范围较大,没办法利用管道引水的方法,以至于不少位于更远位置的棉花田在成长的过程中,出现了缺水的情况。   正在老陆几个人为此发愁的时候,来自各个大队的社员们全都自发自愿地挑着水,开始在棉花田里忙碌了起来。   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公社的社员们在听说了棉花田缺水的事情以后,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地,全都活跃了起来!   哪怕是有着最多懒汉的于家堡大队也都是全员出动,半点偷懒的心思都没有不说,一群人还十分有规划地分起了组,轮流过来当人力水车,一天都不休息,一趟也不落,真正落实了他们要以实际行动回报公社的想法,也成功救活了缺水的棉花田。   为此,田庆丰还特意给苏曼打了一通电话,和她唠了唠这件事。   电话里,苏曼在听到这件事以后,心里莫名就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刚被分配到麦秆公社时,第一次见到这群大队社员时,他们对自己表现的抵触态度。   令人印象深刻的,有埋头苦干,啥都不好就好种地开荒的郭屯大队,有整个大队没一个勤快人,社员们每天都在互飙演技,只为了能偷懒的于家堡大队,也有重男轻女到全村都打光棍,根本娶不上媳妇儿的崔口子和麦河沟大队,还有至今都还处于被严格监管范围内的,曾经出现过拐卖人口情况的田家庄和杨家店这两个因一块地而掐了多年的生产大队。   人常说,穷山恶水多刁民。   但在苏曼看来,错的不是穷山恶水,而是封闭的思想。   当一个人封闭了思想,不愿意接受任何除自己认可的言论、思想以外的一切变化的时候,那么不管他身处何地,有多高的学问,多好的出身,也都改变不了他骨子里的“刁”。   开阔眼界,看外面的世界。   走出大山,接受新鲜事物。   求同存异,表达各自观点。   这,才是为人之道。   像是如今的麦秆公社。   像是公社里的社员们。   看着他们自发自愿为公社做贡献,任劳任怨劳作的表现,和他们友好和谐的关系,与待人热情的态度,谁能想象得到,几年前的他们还是一群顽固不化的“刁民”呢?   想当初,苏曼只想着“以暴制暴”,把他们“刁民”的壳子打碎,让他们重新变回到有血有肉,能听能说也能看见的正常人,建厂招工也都是为了发展,从没想过让他们报答自己。   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听着电话筒那边田庆丰所描述的场景,苏曼笑道:“这一次,要是没有社员同志们的帮助,棉花田可还真是有些悬了!等我过阵子再回公社,保证会给咱公社的社员们带面锦旗回去,每个大队都有的那种!”   在感慨的同时,苏曼认真审视了自己至今所做过的事情。在确定了自己所做的事情都还是正确的,还没有过任何不够公正客观的事情出现后,苏曼也越发坚定了自己想要扎根基层,为更多如麦秆公社的社员们办实事,做好事的想法。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她要做,就做个遍地花开!   …………   十月。   在这个代表着华国成立25周年的国庆节当天,千亩棉花田像是也同样感受到了人们在这一天的喜悦之心,在牛棚几位教授和棉田负责人的再三检查、确定之下,全部进入到了成熟期。   看着摇曳在风中,宛如朵朵白云落在地上一般的棉花,整个公社都沸腾了起来。   ——他们,真的,种出棉花来了!   不同于之前在试验田那一亩三分地上头,跟过家家似的培育那么轻松,千亩棉田的种植所需要的不仅是人力物力上的投资,更是前期种子、机器的经济投资,和开荒投入的精力以及要因此承担的风险与压力。   出于对苏曼的信任,整个公社是全力以赴,没一个提出反对意见,也没一个说丧气话的人,可等这种子真的种到了地里,慢慢生根发芽,又一点点长出花骨朵,再到终于成熟了,可以采摘了的这整个过程中,大伙儿面上不说,心里头却都不免打起了鼓。   从担心它不发芽,到谨慎地灌溉,再到各种防虫治虫的呵护着终于长起来的花骨朵……麦秆公社的男女老少们就这样在忐忑的心情中,度过了棉花的一整个成长期,   阳光从在风雨后——   他们终于迎来了令人欣喜的棉花成熟期!   不光是棉花,连着地里的麦子也比往年没施过肥时要饱满许多,一看产量就不低。   看着这一簇簇待人采摘的,饱满、洁白得好似白糖球一样的棉花,大伙儿的心是彻底踏实了下来的同时,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一垄一垄,沉甸甸的麦田。   这是麦秆公社从未有过的大丰收的一年,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喜洋洋的笑脸!   在公社的安排下,公社里的老少爷们是全员出动,负责麦子的抢收工作,而早已经在夏天的时候就接受了摘棉花手法培训的女同志们,则都腰上挎着篮子,低着头巾,忙活着棉花采摘的事。   不光如此。   每逢秋收,学校放假,孩子们也不能闲着。   十二三岁的孩子们带着家里七八岁,甚至是更小点的弟弟妹妹们负责在麦田里“收拾战场”,拎着自己的小篮子,捡掉在地上的麦粒和麦穗。十五六岁的,则跟着棉花田里的“娘子军”们一起,也是腰上挎着个小竹筐,跟着一块摘棉花。   每个人都是忙碌又满足地辛勤、奔走在田地里,像是不知疲惫的鸟儿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而一次又一次衔起树枝,只为了让巢穴变得更加坚固。   这一幕,恰好被闻讯赶来的县宣传部的小朱等人用相机记录下来。   “苏主任没说错,咱们来得正是时候!”拍到满意照片的小刘兴奋地晃了晃手里的相机,对一会儿要负责采访记录的小朱几个人说道,“这片棉花田真好看!是种漂亮得令人震撼又不失劳动人民力量的美!”   说着,他懊恼地拍了拍头:“早知道麦秆公社这‘白色秋天’真的有苏主任说得那么好,我就应该多带几卷胶卷过来才对!嗐,不管了,反正今天我一定要把所有胶卷全都用光!”   小刘几个人是苏曼在五月份,棉花种子刚撒下去,她去县里跟两位领导汇报工作时就联系好的。   棉花的生长周期是固定的,所以苏曼一早就和小刘他们说准了,邀请他们在十月份一定要来感受一波从来都是种麦子而只有“金色秋天”的麦秆公社所迎来的第一个“白色的秋天”。   一晃五个月过去了。   小刘几个人虽是如约而至,但愿意来这一趟的主要原因还是出于对苏曼的信任,而不是真的为了麦秆公社而来的,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看过也拍过不止一次这里丰收的场景,心里头多少都觉得苏主任说得啥白色秋天是有些夸张,谁都没抱有期待。   但现在一看,倒是他们想偏了。   比起小刘正纯粹感慨着眼前这一片由劳动人民亲自栽种出来的美景,并拿着相机疯狂拍摄的行为,小朱的目光则更长远些,在对景色感慨之余,她的内心也有对这片美景更深度的思考。   拿着本子,她奋笔疾书,写下了此时此刻内心的震撼。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来到麦秆公社,比起之前几次,这一次再踏足来到这个从前几乎可以说是县里‘贫困户’的公社,我的内心彻底被这一片棉田俘获,因为每一株棉花看上去都要是那样的洁白无暇,游走在棉花田里的社员们脸上洋溢的笑容,也是那样的朴实、纯粹。这小小的一株棉花所承载的不仅是丰收的喜悦,还有无数件棉衣棉裤,无数个温暖的冬天,和无数个不用再挨饿受苦的老百姓们最真实的期盼。   “而给这个贫穷、落后的公社,带来一次又一次变化,且每一次变化都是在朝着美好生活走近的人,正是我们今天要采访的人——   “一个年仅24岁,就心怀大爱,为公社的改变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女同志。   “——她叫苏曼。”   …………   在小朱提议想要将苏曼作为采访对象以后,另外几个人一合计也觉得再没有比苏曼更适合采访的对象了,便同意了小朱的提议,准备去公社办公室找苏曼。   然而,才刚到门口,几个人就被看门大爷给喊住了。   大爷对小朱几个人没啥印象,但对小刘手里拿着的相机有印象,连忙说道:“你们是来找苏主任的吧?现在办公室里没人,全都搁地里头干活呢!”   干活?   干啥活?   扑了个空的小朱等人还没问清楚这公社办公室里咋一个个的都去了地里不在办公室里办公的事儿,就都在看门大爷一句“人都在地里头,你们去棉花田那边找就知道了”的话给说得稀里糊涂着,就又跑去了棉花田。   几个人到了棉花田以后,就傻眼了。   好家伙,百十来号妇女都戴着头巾或帽子,在田里头埋头苦干摘棉花呢,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这让人上哪儿能找着苏主任,不得看花了眼!   正在小朱几个人愣头愣脑地站在棉花田的田埂处,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他们的到来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大伙儿看着他们一副城里的人打扮,和手里的相机,就知道他们过来的目的恐怕是过来找领导的,便问都没问,就喊了一声“苏主任,有人找——”后,继续埋头工作了。   小朱几个人正想感谢一番带头喊人的几位女同志的时候,那几个人身后不远处的一块棉花田里就冒出一个用头巾裹着草帽的脑袋——   刚刚一直在猫着腰跟棉花田里摘棉花,摘得正起劲的苏曼直起腰杆,左右看了看,高声问了一句:“谁说有人要找我?人在哪儿呢?”   小朱几个人:“……”   看着苏曼和另外百十来号埋头摘棉花的妇女没任何区别的打扮,和她跨在腰间已经快要装满棉花的篮子,小朱几个人简直不敢认。   这,真的是他们印象里那个,长得漂亮,说话精神,穿啥都好看的苏主任?!   “咔嚓——”   小刘下意识地拿起相机拍了一张。   还没来得及倒胶卷,苏曼就走了过来,同他们打招呼道:“我还说是谁来了呢,原来是小朱你们啊!咋这么早就来了?也不给我来个电话,好去接你们。”   “我们也是想着说早点过来,看看有啥能帮忙的……”小朱说着话,眼神控制不住地往苏曼身上瞟。   别说,苏曼此时此刻这形象虽说有别于她以往十分干练的样子,但架不住她长得好看,身条也苗条,穿着个花棉袄,戴着个头巾围草帽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土气不说,还显得挺好看的。   小朱偷偷看着眼前就跟她从前搁家里有外国亲戚的邻居那儿看过的,那些外国画报上的人似的苏主任,大着胆子问道:“苏主任,我觉得您今天这形象特别好看,有劳动人民的感觉!所以能不能让小刘给您拍张照片,到时候放在咱们县的报纸上?”   “上报纸?”苏曼眨了眨眼,问,“你们这是,想采访我?”   “是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苏主任您同不同意……”   “可以啊!”   苏曼爽快地答应了。   只是……   “不过,我们可以就地采访吗?”苏曼没有想要去换一身衣服的感觉,只说道,“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在最后登报的文字内容中多写些关于整个麦秆公社,和这一片棉花田的内容,还有,别忘了提一提我们公社的这些工厂,给它们也增加点人气。”   看着苏曼俏皮地朝他们笑着的样子,小朱心里莫名涌现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激动。   或许,只有像苏曼这样的人,才能以一己之力带动整个公社的发展。   因为,她是这样的朴实善良,也是这样的平易近人。   也是,这样的,令人心向往。   这样的情绪,和对苏曼无法持以客观的态度,让小朱在事后整理文字内容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从前报纸上惯用的欲扬先抑手段,只留下满满的称赞与惊叹。   报纸在发行以后,几乎整个县的人都记住了这个集尽所有美好辞藻堆砌出来的人,也记住了被附在文字一旁的,那张苏曼穿着朴素地站在棉花里,将手里摘下来的棉花侧身放进别在腰间篮子的照片。   而这一张照片,也将在多年以后,人们已经开始淘汰报纸,频繁使用起电子屏幕的时候,被人们以修复技术,重新搬上历史的舞台。   人们一定会惊叹她的美貌。   和她比容貌更出众的能力。   但那会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久到她从青春年少变成白发苍苍,久到她也变成了个小老太太。   当然,等到那时候,她也是一个仍腰杆挺直的漂亮老太太。   ——风华正茂的苏曼坚信道。   …………   作为试点,麦秆公社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既是一件值得所有人都高兴的事情,也是一件代表了苏曼将会作为“棉花之乡”改造计划全权负责人。   ——她将作为负责人,对整个花阳县进行改造工作。   在得到正式委任以后,苏曼没有第一时间投身于工作,而是趁着棉花田还没有完成采摘工作的时候,难得摸鱼地邀请了乔黎明和她翘班。   “公社东边有一个小山坡。”苏曼拉着乔黎明往那处山坡走去,边走边说,“我之前去过一次,站在那里能看到大半片的棉花田,风景一片大好,我之前就想和你一起上山看风景,今天正好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苏曼难得邀请,乔黎明又怎么会拒绝。   一步一步爬上山坡——   两个人望着远处的风景,一切正如苏曼所说那样,是能将棉花田一览无遗地收拢在眼下的美好。   并肩站在山坡上,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只有山上的风呼啸在耳边,只有山下的棉花在摇曳。   一直过了很久很久。   苏曼才终于开口,对乔黎明说道:“麦秆公社的建设发展,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根据这个时间进行推测的话,想要改造整个花阳县,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才能实现初步改造。而在初步改造以后的工作,则要成为花阳县所有人,包括未来会来到花阳县投身基层工作的同志们的的终身目标。”   这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可乔黎明却从苏曼的话语中听出了她对自己未来规划的肯定,和隐藏在言语背后的,她打算一辈子留在这里的坚持。   但在她肯定前往的未来里,和她的坚持中,乔黎明都没能听到,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存在。   这是一种告别?   还是一种暗示?   乔黎明在沉默听。   苏曼还在继续说。   ……   人的一生,只要能坚持做一件正确的事情,就已经很难很难了,可正因这是件难事,人们也才会想要坚持看到结果,得到反馈,并收获胜利——这是一种乐趣。   就像是苏曼。   她会留在花阳县这片土地上,继续做她认为正确的事,得到她想要的反馈,收获她应有的胜利果实——她会一直这样做,一直到她老到做不动了,才算是结束。   “所以……”   站在这一处能够俯瞰这一大片棉花田的小山坡上,苏曼和乔黎明说着她对未来的打算,也看着宛如云朵般,随风飘扬的棉花。   “所以这是我为自己规划的未来。   “但如果,你愿意参与进来的话……”   苏曼回头,看向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乔黎明,说道:“那么,这个未来,就会成为你和我的——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说到这里,苏曼没有追问乔黎明要怎么回答,而是转身朝着山下走。   然后。   她回头看向并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紧张得仍站在原地,两条腿都在打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怕往前走一步,开口说一句话就会从梦里醒来,失去和自己拥有同一个未来的乔黎明——   风吹走了他的回答。   梦被惊醒了?好像不是。   因为,她还站在半山腰,等着他的回答。   他说:   “我将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你——   “只要能,永远,与你,并肩同行。”   她笑了。   又问他。   “乔知青,你要不要来我家吃炸酱面?   “如果说,你和我一样,都喜欢肉丁炸酱和蒜泥的话。”   ——整个山坡都听见了他的回答。   山下的棉花也知道乔黎明的回答是什么。   他的答案。   从来只有。   愿意。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在打下“全文完”这三个字时,心里真的是万千感慨,难以言说。   只能说,如果不是大家的鼓励,这本书是写不下去的,每一条鼓励的评论我都很珍惜,谢谢。   ------   这本书是我至今为止写得最吃力,对读者朋友们感到最抱歉,但也是令我收获最多的一本,总共写了大半年,全文字数一共70w+,完结了,感到轻松的同时,也有些怅然若失,最后结局这里一共两万两千字,一口气写完,也一口气发出来,至于番外,我会另开一本免费发出来,算是对这大半年来在更新上有所欠缺的补偿。(番外大概会过几天吧,这几天过节再加上年底,家里工作都挺忙,所以……)   有点语无伦次,但作为2021年的最后一天,希望大家都能快乐地迎接接下来更美好的一年,这本书也算是陪大家一起跨年了。   ------   祝大家:   永远快乐,永远坦荡,永远做自己。   还要就是   元旦快乐。   2022快乐。   ------   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我们下一本书再见啦!   届时,希望还能在评论区里看到用熟悉ID留言的你们!   当然,下一本书,我一定会带着满满的存稿回来的!   同时,如果可以的话,也请大家可以关注一下[作者专栏],这样等我发新书的时候,大家就能通过专栏,第一时间看到更新啦!   ------   下一本,再会啦!   感谢在2021-12-25 20:02:36~2021-12-31 16:0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天铜火锅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