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名称: 别怕，祖国带你回家[快穿]
　　本书作者: 迟零
　　晋江VIP2024-01-223完结
　　总书评数：615 当前被收藏数：4106 营养液数：1485 文章积分：40,375,440
　　文案
　　【已完结~预收《带着全村暴富啦[九零]》求收藏~】
　　结束了“赤心报国”的快穿任务后，明夏正想着放松一下，忽然就收到了一条提示：
　　【恭喜宿主获得度假系统，绑定后可随时前往全球各处旅游，是否确认绑定？】
　　本以为是快穿局给予自己的奖励，绑定后才发现，这是不法分子安排的陷阱！
　　所谓的旅游，其实是在全球各处受罪，根本没有活着离开的机会。
　　明夏：……现在下载国家反诈APP还来得及吗？
　　可当她躺平摆烂，任由系统传送到任务世界时，她的耳边又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别怕，我们会带你回家！】
　　明夏在被虚假系统欺骗的同时，另一个直播系统及时绑定了她。
　　只是，这个系统好像跟她之前绑定的所有系统都不一样。
　　明夏被拐骗到了陌生的地方，晦涩难懂的语言、凶狠毒辣的面孔时刻透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
　　当她面对同行被骗来的女网红时——
　　一个温柔的女声说：“她眼神飘忽、手脚不自然还拱鼻子……别信她！她在撒谎！”
　　当她听到负责看守的壮汉看向自己窃窃私语——
　　系统声音又变成了男人：“这是麦语，意思是他们晚上想闯进你的房间！”
　　当她饿得头晕眼花，已经没有力气行动时——
　　系统又变成了一位老者：“土里有知了猴！快吃一点，可以补充体力！”
　　“你们其实不是一个系统，而是很多人是吗？”
　　在一次次被系统成功救出后，明夏问道，“你们到底叫什么名字？”
　　那头默默良久，异口同声道：“华国！”
　　后来明夏才知道，直播系统的另一端有国家一级心理师、国家特级翻译官、国家动植物专家……
　　当她在国外受苦受难时，祖国的每一份力量都在帮她回家！
　　——
　　【任务一：逃离金三角】
　　诈骗头目甩着手里的钞票：脑力不值钱就卖体力，体力榨干了就挖器官，进了园区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明夏：呵，看我不捣了你们的老巢！
　　【任务二：逃离太鹰博物馆】
　　拍卖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先估测一下行情，价钱太低就放博物馆，赚点门票钱也行
　　明夏：华国的国宝凭什么住在你们的博物馆？
　　又名：
　　#系统的名字叫祖国#
　　#我的后盾是国家#
　　阅读指南：
　　1.有些世界有感情线
　　2.主角建设祖国的叫做强国文，这篇主角被祖国保护的暂且叫国“宝”文吧
　　3.我们都是祖国母亲呵护长大的宝贝，学会爱国爱家爱自己，啾咪~
　　内容标签： 时代奇缘 穿越时空 直播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明夏 ┃ 配角：预收《得不到我后，他们都疯了[快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已完结】我的后盾是祖国
　　立意：祖国是我们坚强的后盾
　　——
　　新文《带着全村暴富啦[九零]》文案：
　　二零零零年的除夕，在万家灯火都庆祝新年的幸福时刻，梁家村的村民却逐渐被大雪抹去了在城市生活过的痕迹。
　　厂长卷钱跑了，整整一个亿，是梁家村村民工作了多年的血和汗！
　　因为没钱看病，梁六叔病死在了冰冷的床榻上；
　　因为没钱买煤，梁二伯一家永远沉睡在了点着树枝取暖的破屋里；
　　因为没钱交学费，梁小丫被迫离开学校，同父母在大街小巷中捡破烂生活……
　　那年的雪很大，盖住了梁家村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看着周围的亲人一个个离去，梁安安拿着万人血书上门讨要钱财，却被黑心厂长找人打死在了无人的雪夜。
　　再次睁开眼，梁安安竟然回到了一九九三年，又变成了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而村子里的广播，正播放着兴建工厂、勤劳致富的号召。
　　接过那一纸村民入股协议书，梁安安立刻撕了个粉碎：这次谁也别想骗我们！没人帮忙，我们自己也能富！
　　——
　　放弃和南方的投资人合作，大家都以为梁安安说要挑大梁是个笑话，直到……
　　建粮油厂、卖方便面，村里小作坊产的东西卖得照样紧俏！
　　开扫盲班、建学校，村里的老师照样教得出大学生！
　　造六层小洋房、搬彩色电视机，村里的日子过得不比城里差！
　　谁还敢说村里人穷？梁家村家家存款六位数！
　　梁安安：我们不靠帮、不靠助，全靠自己走上暴富之路！
　　阅读指南：
　　1.微群像，除了女主还有很多配角都有淡薄的感情线
　　2.勾心斗角比较少，主打一个团结互助


第1章 逃离金三角（1）
　　飞机在降落时遇到了气流，一阵轻微的颠簸后，吓得明夏猛地睁开了眼。
　　“别慌，没事儿。”
　　一旁的女人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瞧着窗外逐渐清晰的风景，高兴地举起手机变换角度、各种自拍。
　　女人约摸着三十四五的年纪，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浅淡的皱纹，粉底也遮不住她脸颊的斑。
　　照片里的她却拥有二十出头的水光肌，再经过一通熟练的P图操作，大眼、小脸、尖下巴再配上时下最流行的小香风滤镜，俨然就是坐拥百万粉丝的颜值网红。
　　女人一边嚼着嘴里没了味道的口香糖，一边翘起二郎腿把照片群发给手机里的男人们，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柔勾人一些：
　　“苍山有情哥哥，人家马上就要到咯，这两天没法直播，一定要想人家。”
　　“看看我今天的妆，好看嘛？人家特意为你画的。”
　　“哎呀，人家不要你的钱，只要你每天都能来捧场就好了呀~”
　　……
　　最后，女人才点开置顶的聊天框，把粗糙黯淡的原图发了过去，说话语调也恢复正常。
　　“小宝乖，在家要听姥姥的话，好好吃饭，妈妈过几天就回去。”
　　“一定要好好学习、用功读书，等考上大学也能像妈妈这样出国玩啦。”
　　继续编辑着给其他人发的消息，女人这才注意到旁边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第一次坐飞机？”
　　“我，”明夏本想否认，开口时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是……”
　　女人又问：“那看来这也是第一次出国吧？”
　　“嗯。”明夏继续点头。
　　明夏穿越过许多世界，别说是飞机，就连星际飞船都坐过许多次，去过的地方更是不尽其数。
　　只是，之前的那些经历，似乎并没有带到这具身体里，除了一些自己的记忆片段外，就只有属于原主的记忆。
　　仔细回想穿越来之前的事，明夏依稀记得自己是刚刚完成“赤心报国”的快穿任务，正想着去哪里度个假，好好休息一下，智脑里就收到了一条陌生的推送：
　　【恭喜宿主获得度假系统，绑定后可随时前往全球各处旅游，是否确认绑定？】
　　没想到她刚确认，下一秒就传送到了这具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身体里。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系统刚发布不久，所以各项功能还不够完善。
　　除了原主的记忆之外，它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甚至就连原主的经历，都可以用“满目疮痍”这四个字来概括。
　　父亲早逝、母亲重病、身负巨额债款、初中毕业的文凭、遗传的心脏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老天爷给了原主一张绝美的脸蛋。
　　所以准确来说，明夏并不是害怕刚才的气流，而是被原主这凄惨的一生给吓醒的。
　　明夏：……
　　既然都送自己来度假了，就不能挑个好点的原身吗？
　　这么苦的人生经历，让她怎么能安心享受假期啊！
　　女人笑笑，从包里拿出一支唇膏递给明夏，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她：“我看你上飞机倒头就睡就没好意思打扰你，抹点吧。”
　　明夏抿了下皴裂的唇，接过了她的好意，“谢谢。”
　　“叫我恩熙就行，”说着，女人又拿出手机亮出了自己短视频平台的个人主页，“给我点个关注？”
　　她的主页发布了上百个作品，每个作品都只有寥寥的几个点赞，加起来将将超过一千。而她那三百多个粉丝，是提供她吃喝的来源，因此更被她视若珍宝。
　　余光瞥见她包里露出的身份证和护照，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恩熙”比起来，“赵冬梅”这三个字似乎拉低了她的逼格。
　　“好。”
　　明夏拿出手机给她点了个关注，同时把唇膏还了回去。
　　“点了关注就是家人，第一次出国别紧张，放轻松，咱是出来玩的，跟好我就行。”
　　和刚才发语音那妩媚的模样不同，和明夏交谈时赵冬梅很是爽朗。
　　明夏从赵冬梅的表现能看出她也是第一次出国，眼界并不比原主高多少，只是强拗出一副经常出国的架势而已。
　　虽然她这个人有点飘，不过心不坏，一看平时就很喜欢当大姐、当家长，保护身边那些不怎么懂事的小妹妹。
　　聊天时，明夏顺便搜索着原主的记忆，这才弄清楚了此次度假的来龙去脉：
　　原主和赵冬梅一样，也是一名网络主播，可惜碰上了黑心的新媒体公司，赚的钱几乎全进了公司的口袋。
　　为了给母亲治病，原主一咬牙和公司解了约，因为长得好看，她很快被一家新的公司看上。这次，她不需要签什么保底赔付合同，甚至公司还包吃包住，工作地点就在美丽的东南亚。
　　因为之前被骗的经历，原主特意上网搜了搜这家叫“麦光”的公司。结果发现，这家公司不仅全网无差评，甚至还有自己的公司网页。
　　单人宿舍？
　　超豪华直播间？
　　干一休一？
　　月薪六位数起步？
　　网页上那一张张照片看得原主眼花缭乱，于是她二话不说便答应了“麦光”公司的签约，并且和公司安排的经纪人取得了联系，在他的帮助下办好了护照，买下了出国的机票。
　　“冬梅？”
　　正说着，一个穿着花色沙滩短衫的男人从后排走了过来。
　　他就是带这一批主播的经纪人，名叫靳昆，人称昆哥。
　　靳昆走到明夏身边时，身上带有一股难闻的烟臭，一开口，那股槟榔的味道更是直往人鼻子里钻：“一会主播们的护照就交给你了。”
　　“什么冬梅？叫我恩熙！”赵冬梅抬手在他的手臂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
　　靳昆玩味一笑，点点头：“行行行，恩熙恩熙。”
　　“这还差不多，”赵冬梅心满意足地哼了一声，“刚才你说什么，什么叫交给我了？”
　　靳昆：“咱们团队人多，我负责男生那边的护照，女生这边的，你就帮我收一下。”
　　明夏又问：“护照？为什么要收护照？”
　　俯视着明夏那张漂亮的脸蛋，靳昆的目光在她刚涂过唇膏的嘴唇多停留了两秒，“机场小偷比较多，所以护照要统一保管。”
　　与他对视时，明夏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和印象里那些西装革履的明星经纪人不同，靳昆看着痞里痞气的，跟人说话还总仰着个脸，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不把任何人放眼里。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皮肉里更是像藏了一把刀子。
　　“交给你了，恩熙。”临走时，靳昆朝赵冬梅抛了个媚眼。
　　赵冬梅抿着唇，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哎呀，知道啦~”
　　明夏拿起身边的包，刚要把护照拿出来，耳边倏地闪过一个声音。
　　【别给他。】
　　明夏以为是系统开口了，可仔细想想，这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不是僵硬的电子音。
　　【不能给……滋滋……他是骗……滋滋！咻~！】
　　男人的声音还没结束，就被一股力量给强制下线了，明夏的耳朵也恢复了安静。
　　难道是系统出故障了？
　　“明夏？”
　　不等明夏回过神，她的护照就到了赵冬梅的手里：“二十五？原来你今年二十五了啊，看你长得这么嫩，还以为你刚过二十呢！”
　　明夏伸手想要把护照拿回来，只是下一秒，护照就和赵冬梅的一起塞进了她的包里。
　　看着赵冬梅手边的包，明夏一直想着方才耳边的那句提醒，心里莫名感到有些不安：“恩熙姐，咱们就这么把护照给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回头瞧了眼和其他男员工聊天的靳昆，明夏又压低了几分声音，“万一他们是骗子怎么办？”
　　“骗子？”
　　赵冬梅“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傻妹妹，你当我们这是在拍电影吗？咱们这一穷二白的，把我们骗到手里他能管谁要钱呀。”
　　“而且这么大个公司，网上到处都搜得到，真要有啥不放心的直接报警嘛。”
　　“来之前我在网上和昆哥都聊了两三个月了，放心吧，姐姐我罩你！”
　　虽然赵冬梅说得信誓旦旦，但想起方才听到的提醒，明夏还是感觉心里不安生。在脑海里试着和系统说了两句话，可把她送来的系统，此刻却没有一个字的回应。
　　几十分钟后，飞机在麦国的首都机场降落。
　　飞机上大多是来麦光公司入职的员工，除了女主播之外，还有不少的IT技术员以及不知道什么部门的人。
　　听口音，他们并不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能把天南地北的人聚集到一起，怕是只有对金钱的渴望了。
　　看到有这么多人陪着，明夏悬着的心稍稍安稳了一些。
　　从机场出来后，众人看到一辆挂着“欢迎麦光公司新同事入职”横幅的大巴，横幅上的黄字有些褪色，不知道被用了多少次。
　　满载梦想的大巴从机场驶进了市区，热闹的人群、繁华的街道，一切仿佛和他们在梦里幻想的一模一样，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金钱的气息。
　　扭头看着大家像猴子一样在车厢里左右乱窜，靳昆吸了一口烟，淡淡道：“别只顾着拍照了，赶紧跟家里人报个平安，过一会出了市区就要把手机上缴了。”
　　“啊？为啥？”
　　“我们又不是小学生，咋还收手机啊？”
　　“出了市区就没咱们运营商的信号了，你们拿着也没用。”靳昆随手将烟蒂丢在脚下碾灭，“放心，等会给你们发有当地电话卡的工作机。”
　　一听有新手机拿，大家更兴奋了，快速发了几条消息后忙不迭地把手机交了上去。
　　【明夏：妈，我到了[可爱]】
　　消息前一秒发出去，下一秒明夏就收到了母亲的回复。
　　【妈：到了就好。】
　　【明夏：我们在去公司的路上，等过段时间公司放了假我就回去。】
　　【妈：好，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明夏：嗯嗯。】
　　父亲离世后，母亲成了原主唯一的依靠。虽说明夏是来度假放松的，但心里还是会挂念原主那独守在家的母亲。
　　唉，既然是让她来放松，为什么不能给她安排一个好点的家庭呢？
　　大巴从市区驶向郊区，车上热闹的氛围逐渐降温。
　　“叮叮叮！叮叮叮！”
　　靳昆刚睡着，就被口袋里的手机吵醒了。瞧了眼来电提示后，不耐烦地按下了接听键。
　　“@#￥@#￥%@#￥%（外语）”
　　他对着电话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众人听不懂的外语，不一会，他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抬脚朝着前面的座椅就是一记猛踹。
　　咚！
　　众人被那一声吓了一跳。
　　挂断电话，靳昆用手来回揉了揉自己的板寸，同时示意司机停车。
　　“另一拨员工那出了点事，我去处理一下，你们跟着司机先去公司。”
　　“另一拨？”嗅到八卦的赵冬梅睁大了好奇的眼睛，“他们跟我们不是同一个航班？”
　　靳昆穿上外套，自顾自地往车下走，“不是所有人都是坐飞机来的。”
　　赵冬梅：“啊？除了坐飞机，还能怎么来？”
　　靳昆没说话，只回了一个冷冷的笑。
　　靳昆走后，车里的气氛变得更压抑了。
　　大巴向北继续行驶，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一座小镇上。
　　比起首都的现代繁华，这个小镇的时间几乎停滞在了上世纪八十年代。
　　谁能想到呢？在2022年路上还有人拿着像大哥大一样的非智能手机，嘴里叼着的烟竟然还是用手卷的。
　　坑坑洼洼的土路、破败不堪的广告牌，巨大的反差让众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路上的人来来往往，几乎都会瞧向他们这些异乡的面孔，只是那目光……
　　“咱们的公司不会在这儿吧？”
　　“别吧……”
　　“地址呢？谁记得地址，核对一下就知道了。”
　　“手机又不在手里，谁会记得啊。”
　　“要不是的话，咱们在这儿等着干嘛？”
　　“谁会说麦语，找个人去问问吧。”
　　看到大巴司机和站台的那几个人有说有笑，没有要带他们走的意思。同行的人里，一个身材较胖的男人主动出来，走到了那司机的面前。
　　“嘿，你能听懂华国话吗？”男人连说带比划道，“我们在这儿是干嘛？什么时候能走？”
　　司机瞧了他一眼，没说话。
　　男人有些急了：“问你呢，说话会不会？”
　　见司机还是不说话，男人暗自骂了一声，转身要去车上拿自己的手机。
　　先不管公司在哪，总得知道自己的位置才行。
　　走到大巴前，看到车门紧闭，男人忿忿地朝着车门踹了一脚。
　　啪！
　　积攒的不安变成了愤怒，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告诉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
　　重新折回到司机面前，男人朝他摊开了手，“车钥匙呢？给我。”
　　看他脸涨得通红，司机漫不经心地把烟叼在嘴上，顺手撩起了自己衬衫的一角。
　　衬衫之下，除了挂在裤腰带上的车钥匙之外，还有别在腰里的一把尖刀！
　　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明夏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那人的身份好像并不只是司机这么简单，而那几个和他交谈的人、以及镇子上来往的人，他们似乎全都彼此认识。
　　那一刻，她终于反应过来那些朝他们投来的目光像什么了，像是一群饿狼盯上了送到嘴边的一群肥羊！
　　【喂？……滋滋……喂？】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又传来了在飞机上听到的那个声音。
　　【喂喂？请问可以听到吗？】


第2章 逃离金三角（2）
　　耳边那个字正腔圆的发音并不冰冷，比起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反而让明夏感觉到很亲切。
　　犹如黑夜里忽而亮起了一束刺眼的光，让人急切地想要靠近。
　　“啊！！！”
　　明夏还没来得及回答脑海里的声音，不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瞬间激起了她身上的鸡皮疙瘩。
　　男人的情绪被压抑的气氛逼到了顶点，他自持身形健硕，所以根本不怕那司机的威胁，伸手就要抢夺挂在他腰间的钥匙。
　　谁知下一秒，那司机抬手熟练抽出腰间的尖刀，干脆利落地插在了他的手背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尖刀像是变魔术一样从他的手中贯穿。
　　看到男人的手掌迸溅出血花，司机非但不惧，眼神里甚至能看出一丝痛快的暗爽。
　　“啊！”
　　“淦！杀人了！”
　　“卧槽！卧槽卧槽！！”
　　一时间，所有人乱作一团。
　　男人们吓得你推我搡，女人们吓得惊声尖叫。
　　从小老实本分过着平淡的日子，谁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这么近距离地嗅到刺鼻的血腥气。
　　不止是司机，周围那些人纷纷变了脸，快步朝着明夏他们靠近，毫不掩饰地露出了随身携带的手枪和电棍。
　　“@#￥%……@#￥%（外语）”
　　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听那语气，多半是谩骂和警告。
　　直觉告诉明夏，这绝对不是什么度假……
　　扑通扑通！
　　恐惧使得明夏的心跳逐渐加快，正值炎热的夏季，她的手脚却是冰凉，甚至视线也变得模糊。
　　【别害怕，小心原主的遗传心脏病，】脑海里，那个声音关切地提醒她道【来，跟着我的节奏来调整呼吸，呼气……吸气……呼气……吸气……】
　　过了好一会，明夏才缓过来一些。
　　一旁的赵冬梅见她吓得脸色惨白，哪怕自己都抖得像筛子一样，也不忘揽住她的手臂，安抚她：“别，别怕，姐在呢，有，有姐呢。”
　　将同行的几个女生护在身边，赵冬梅警惕地看向四周，俨然一副大姐姐的模样。
　　男人回到众人身边后，大家手忙脚乱地帮他包扎着手上的伤，又是解丝巾、又是绑衬衫，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他的血。
　　看着手上的殷红，明夏对脑海里的那个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来度假的吗？】
　　【很遗憾地通知你，你中了不法分子的圈套。绑定你的并不是什么度假系统，是套了壳的虚假系统。】
　　人分善恶，制造出的系统自然有好有坏。
　　为了获得巨大的利益，不法分子会设置各种圈套引诱快穿者上钩。快穿者一旦中招，就会像感染了病毒的躯体一样，任由它们攫取可利用的资源，直到榨干最后一滴利用价值才会被丢弃。
　　而绑定明夏的系统真名叫作“痛苦”。
　　顾名思义，它会无时无刻地收集明夏的痛苦值，直到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才能离开这个世界。
　　【我们尝试过多种解绑方式都没能成功，所以只能给予一个新的系统，尽量给你提供所需要的帮助。请问明夏同志，是否确认绑定？】
　　明夏警觉地反问道：【我怎么能确定你是真的想帮我？而不是另一个诈骗陷阱呢？】
　　【我们可以先进行临时绑定，等你确定安全后再确认绑定。】
　　听它这么说，明夏将信将疑地选择了临时绑定。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瞬间涌进了许多种不同的声音，眼睛似乎变成了一块进行网络直播的屏幕窗口，任由那些声音对附近的人和环境进行分析。
　　【这几个人应该是同一个据点的，看口型，他们应该在聊“肉牛”和“死牛”的话题。】
　　【空气温度29摄氏度，风向东转南，日照强烈、干燥无雨，麦国符合条件的地区共有五十九处，粗略估计宿主应该位于麦北地区。】
　　【目前已知武器有：十九把轻型手枪、二十三把尖刀、九把电棍……等等，怎么有的车上还有鞭炮？礼花？】
　　……
　　几秒钟后，嘈杂的声音逐渐消失，最后由开始的那个男声进行了总结：
　　【宿主，目前的情况不容乐观，请做好思想准备。】
　　和明夏猜想的一样，他们被骗了。
　　根据原主的记忆和周围的环境，系统可以判断明夏目前身处人称“金三角”的麦北。
　　麦北是麦国和周围国家之间一块混乱的地区，由于多方武装势力聚集，哪怕是麦国政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黄、赌、毒在麦北形成了三条成熟的产业链，这里每年能创造上万亿的财富，同时也聚集着全世界最多的痛苦。
　　从这里出去的每一张钱币，沾着不知多少家庭凝聚的鲜血。
　　什么待遇优渥的海外工作？不过是把他们骗来的陷阱而已。
　　明夏他们目前所在的小镇，就是给三条产业链输送劳动力的中转站，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和其他人一起被送去不同的黑色工厂。
　　打量着那一双双凶神恶煞的目光，众人小声地讨论道：
　　“昆哥怎么还不回来，他不会是把咱们卖了吧？”
　　明夏：“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一伙的。”
　　“那怎么办？要不咱们一起去把手机抢回来，报警吧！”
　　明夏：“他们有刀有枪，怎么抢？再说了，等警察到这儿咱们的尸体估计都凉透了。”
　　“跑？咱们分头跑，总能跑掉一两个。”
　　明夏：“那其他人怎么办？就算跑掉了，没有护照没有手机，又能去哪？”
　　弄清楚局势后，明夏比其他人更快地冷静了下来。
　　他们脚下踩的不是华国的领土，意味着在这里他们不会受到任何的保护。
　　既然上了贼船，就不要想着能不能跳海，而是要想着怎么才能继续活下去。毕竟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只有活下去才有离开的机会。
　　用衣角擦去尖刀上的血渍，和身边的人聊天时，司机注意到了明夏的那张脸。
　　她很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不过她上下起伏的胸脯还是将她心里的恐惧暴露了出来。
　　“@#￥%……&（外语）”
　　【这妞长得挺好看的，昆还没回来，一起玩玩？】
　　司机在跟旁人说话时，系统同步将他的麦语转化成了华语。
　　明夏：？？？
　　那人呼出一口烟，瞧了眼马路的方向：“！@#￥%（外语）”
　　【不好吧，万一他要带这女的走，不是自找麻烦？】
　　“%……￥#@（外语）”
　　【女人不是“肉牛”就是“死牛”，昆他们厂子肯定不会要。】
　　说着，司机重新把尖刀塞进腰间，不怀好意地朝明夏走了过来。
　　司机贪婪的目光在明夏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轻哼了一声：“靓！”
　　他用脏臭的手摸了一把明夏的脸颊，随后扶住她的脖颈猛力地往自己的下半身按。
　　“滚！滚啊！”
　　士可杀不可辱！
　　明夏奋力挣扎，好不容易把脖子挣脱出来后，反手甩了他一巴掌。
　　啪！
　　那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司机的脸上。
　　“欧咦？”
　　司机一脸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女人会还手。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随即抬手给予了她更重的一巴掌。
　　他的手掌粗糙，打在明夏细嫩的脸颊时，顿时浮起了一片红。
　　他的力气很大，火辣辣的疼痛让明夏的脑子有些发懵，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歪着栽倒在地上。
　　余光看向一旁的同伴，二三十个人里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帮忙。
　　方才亲眼目睹司机用刀扎透了男人的手掌，天晓得如果此时出头，那把刀会不会扎在自己的身上。
　　口口声声说要罩着她的赵冬梅，刚直起身就又缩了回去，只是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她。
　　她家里还有一个等着自己照顾的孩子，她不能，不能死……
　　滴滴……滴滴！
　　正当司机和明夏在纠缠的时候，远处又驶来了一辆大巴车。
　　一口香烟从破旧的车窗飘出后被风吹散，半垂在外面的手臂上是一条和靳昆一样的青龙刺青。
　　车子停下后，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坐在车上的那些人。
　　和憧憬着高薪工作的他们不同，车上的人似乎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一个个如同扯线木偶般，眼睛里满是麻木。
　　“扎库！”
　　靳昆从车上时，顺手丢掉了嘴里的烟蒂，本就阴沉的脸色又冷了两分。
　　扎库是那司机的名字。
　　目光在明夏和司机之间转了个来回，不用去问，光是看到明夏脸上的巴掌印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慢步走到他们跟前，靳昆想去摸一下明夏脸上的红肿。可即使挨了一巴掌，明夏仍是倔强，偏过头躲开了他的手。
　　见明夏回避，靳昆也没生气，捻了捻手指后便收了回来：“抱歉，忘记提前跟他们交代了，吓坏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不等明夏回答，就看到他一脚踢在了扎库的大腿上。
　　靳昆那一脚踢得用力，直接把扎库踹倒在地。
　　扎库跪在地上，搓着手乞求原谅：“@#￥@#￥！”
　　【昆，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原谅我，原谅我吧！】
　　俯视着扎库的奴才样，靳昆的眼里满是不屑。
　　扫了一下自己的板寸后，他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柄指虎递到明夏面前：“打回去。”
　　明夏：？？？
　　明夏愣了一下。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靳昆把指虎抬高了些，歪着头示意她道：“愣着干什么？我让你打回去。”


第3章 逃离金三角（3）
　　靳昆和扎库他们是一伙人，却不是一种人。
　　在靳昆眼里，明夏她们虽然是猎物，可身上流着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血，是同类；扎库他们即使是帮手，但也没有资格对自己的同类下手。
　　不止是扎库，在场的所有麦国人都不配。
　　明夏迟疑地接过了他手里的指虎。
　　那柄指虎不知道用了多久，金属表面满是斑驳的划痕，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扎库望着明夏手里的指虎，眼神里的恐惧顿然少了大半。
　　只要不是靳昆动手就好，区区一个女人而已，能把自己怎么样？
　　明夏把右手套进指虎的四个圆圈里，来回抓握了两下后，对脑海里的系统说道：“打哪里最疼？最好是能一击毙命的那种！”
　　用舌头顶一下右边脸颊，那个红色的巴掌印到现在还是疼的。
　　明夏可不像原主看起来那么柔弱好欺。
　　敢对自己动手？不要命了！
　　【以你的力气，一击毙命几乎是不可能的。】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变成了一个粗犷的男人，语调很是严肃：【你的体能有点弱，出拳力量最多不过20kg。建议你打鼻梁，有指虎帮助，大概率可以打断他的鼻梁。】
　　【眼睛也可以，】与此同时，另一个和它相似的声音也提醒道，【一拳下去保准打肿他的一只眼！】
　　【喉结部位最脆弱，不过我不建议打这里的，万一手上沾上一条人命，后果难以预料。】
　　明夏：……
　　每个建议的声音都不一样，难不成这系统精分？
　　又想为自己出口气，又不能要了这男人的命……俯视着他那张奸诈卑鄙的脸，明夏用力握紧了手里的指虎，朝着他的下三段猛地飞起了一脚。
　　咚！
　　运动鞋踢在两腿之间发出一声闷响。
　　周围的男人们看到时，无不跟着下身一颤，替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
　　明夏那出乎意料的一脚，犹如从天而降的树枝砸在了两颗鹌鹑蛋上。
　　“啊！！！”
　　扎库应声倒地，前一秒还摆出一副小瞧她的嘴脸，下一秒就被这疼痛扯得面目狰狞，又青又白的脸色可比捅他一刀还要钻心。
　　既然要出手惩罚他，那自然要用最狠的方式。
　　对一个男人而言，打脸？呵，不如碎蛋！
　　明夏：【怎么样，他失去生育功能了吗？】
　　系统沉默了很久：【……观测不到具体情况，不过几率挺大的。】
　　不止是系统，靳昆也被明夏这一脚惊到了。
　　嚯！胆子还挺大？
　　换成别的女人，肯定会担心报复，怕是只敢轻轻地打他一下。
　　哪会像她这样？恨不得灭了他祖宗十八代。
　　瞥向她那副睚眦必报的表情，此时，他的眼神里除了最初的那点喜欢之外，更多了一些钦佩和欣赏。
　　靳昆从她手里把指虎拿了回来，转身走向大巴，指挥着司机把另一车的人也放了下来。
　　新来的这一批全部都是男人，比起同行的IT部门，衣着简朴、灰头土脸的他们更像是在黑煤窑卖命的苦力工。
　　“昆哥，哥……”
　　那个右手受伤的男人颤抖地走上前，拉住靳昆的袖子，略带哭腔道：“我，我想回家，这钱我不赚了行不？只要能让我走，你开个价，我，我一定想办法筹，筹给你。”
　　说话时，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同时望向了靳昆。
　　他们全都想走。
　　靳昆低头睨了眼被他弄脏的袖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走？咱们当初可是说好了，没帮你们赚到钱，我怎么能让你们走啊？”
　　“我不赚了，不赚了。”男人的头摇得飞快，“求你了，昆哥，让我走吧。我保证，走之后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乱说，谁我都不说！”
　　靳昆没有说话，只盯着他那只未被鲜血染红的手。
　　脸上的狞笑在逐渐消失，仿佛在说，要是他继续纠缠，另外一只手也要被三刀六洞。
　　“快闭嘴，别说了。”
　　见靳昆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一旁的人赶忙过来把男人拉了回去。
　　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然要相互帮助。
　　掸了掸袖子上的血渍，靳昆重新叼起一根烟，走向了那些在附近看热闹的麦国人。
　　“@#￥%@#￥%（外语）”
　　【人都到了，老规矩，交钱带人。】
　　朝另一辆车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很快，司机便从车上拿来一只空麻袋丢在了地上。
　　在华国，他们或许是白领、蓝领甚至是金领，但在麦北地区的这处小镇上，他们不过是和猪狗一样的劳动力而已。
　　他们就像是去菜场买菜一样，把一坤坤的钞票丢进靳昆面前的麻袋里，说了几句话后，靳昆便帮他们挑选着符合他们要求的人。
　　一个人是五沓钞票，也就是五万块，明码标价。
　　随意地把钱丢进麻袋，钱对他们来说就像只是一捆废纸一样。
　　知道没了离开的希望，众人都垂头丧气地等待着被挑选，眼睛却紧盯在被钞票装满的麻袋上。
　　现在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要是真能赚个几十万几百万回去，多吃点苦……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有明夏，靠系统的翻译仔细听着他们的交谈。
　　【我需要几个猪仔，体力好点的。】
　　【这几个你们带走吧，一天干十五六个小时应该没问题。】
　　【十五个狗推，稍微聪明点，不要蠢货。】
　　【这都是没培训的，想要聪明的得加钱，一个十万。而且我说得也不算，你得去跟凯哥谈。】
　　【昆，这次带了这么多女人，是要给我带回去当肉牛？】
　　【女人就别想了，女人一个你们都带不走，凯哥有别的安排。】
　　根据他们的聊天内容，明夏大概听懂了一些“黑话”：
　　猪仔是苦力工，要去干和毒叶子有关的体力活；
　　狗推是搞网络诈骗的，类似于街边发小广告的人，在网络上给不同的人打电话、发邮件；
　　肉牛和死牛是对女人特有的称呼，肉牛会被送去各个红灯区，死牛则是满足这些不同厂区喽啰的玩物，等没了价值后还会被挂在暗网上拍卖，或是送去做各种手术……
　　在他们眼里，只要进了麦北地区就不再是人，所以会用各种动物来指代。
　　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夫，在场的几十个人就被全部买走了。
　　明夏和赵冬梅这些女生是“非卖品”，其他几个擅长IT的男人也被留了下来。
　　目送着同行的人被押上不同的车，大家心里隐约能感觉到，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上车，该走了。”靳昆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碾灭，扭头对她们说道。
　　赵冬梅快步跟在靳昆身后，试探地问道：“昆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赵冬梅自认为和靳昆比较熟，两三个月持续不断的聊天能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所以哪怕目睹了血腥的一幕，她还是会壮着胆子去亲近他，试图寻求他的偏爱。
　　面对她那张比自己大了六七岁的面孔，靳昆的眼神里并没有什么喜欢，“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那能先把手机给我？”见靳昆接话，赵冬梅赶忙凑得更近了，“我想给我孩子发个消息。”
　　“不行。”
　　闻着她身上的香水味，靳昆毫不掩饰对她的嫌弃，一下就把手抽了出来。
　　赵冬梅还在强忍着恐惧，努力讨好他，“求求你了，昆……”
　　啪！
　　不等她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靳昆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咬牙切齿道：“给老子把嘴闭上！你个老女人，真当老子看得上你啊？！你他妈再废话，老子就把你卖去当死牛！”
　　望着靳昆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一瞬间，眼泪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赵冬梅吓得嘴唇都在发抖，可她却不敢哭出声，只敢顺从地点着头。
　　“好，好……”
　　她不能死，为了家里的孩子和母亲，她必须要活下去。
　　被卖掉了一大半的人，只坐了十余人的大巴车显得有些空荡。
　　大家尽量都坐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勉强能减少一些恐惧。
　　忽然，明夏的腿上一沉。
　　低头一看，是靳昆丢来的一沓钞票。
　　明夏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惊讶。
　　“拿着吧，算扎库的。”
　　听到自己的名字，扎库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靳昆，只觉得身体更疼了……
　　拨着那一沓边缘泛黄的钞票，明夏淡淡道：“这钱，我花得出去吗。”
　　都被当成牲口买卖了，要钱有什么用？
　　砧板上的鱼哪怕含着珍珠，也并不属于自己。
　　伸手感受着车外的风，靳昆风轻云淡地回道：“在这里，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要钱。”
　　用钱堆砌起来的金三角，这里的一切都有它的价格。
　　大巴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近一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厂区的屋顶。
　　明夏悠长地呼吸着山里的空气，在脑海里对系统说道：【还在吗？确认绑定吧。】
　　系统问道：【临时绑定还有二十多个小时呢，现在是完全相信我们了吗？】
　　【相不相信都一样，】明夏苦笑道，【反正已经回不去了，你们再想害我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遭。】
　　明夏心里清楚，进了狼窟虎穴就不可能囫囵个地出去，能被诈骗系统骗到这儿来，就算她倒霉。
　　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结局……
　　算了，摆烂吧。
　　爱咋咋地，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早死早超生。
　　明夏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却无比坚定地对她说道：【要坚持下去，绝对不能自我放弃！】
　　【别怕，我们会尽全力帮你回家！】


第4章 逃离金三角（4）
　　嘀嘀！嘀嘀！
　　听到靠近的车笛声，厂区的三道铁门依次打开。
　　最外面的铁皮门覆着一层霉黄色铁锈，要两三个壮汉同时使力才能打开。
　　中间的那扇门是像监狱那样的铁丝网，高处挂着一圈带刺的铁丝。估计曾经有人想爬门逃跑，依稀能看到几段被扯碎的破布条。
　　最里面的门才有了点厂区的样子，只是跟外面两扇门比起来，电动的推拉式设计显得有些多余。
　　这片厂区是由曾经的糖厂改建的。
　　爬满了绿植的墙壁、泛黄的金属钢架，一切都显得很有年代感，门口的那块板子上甚至还贴着千禧年的旧报纸。
　　厂区边缘的两三根烟囱荒废了好久，只有厂房还在继续使用，山里的噪音很少，依稀还能听到从厂房里传出的动静。
　　车子停稳后，从门卫室里走出了几个扛着枪的男人，说话的功夫就把车子围了起来。
　　“昆哥！”
　　“嗯。”
　　“怎么晚了两天？”
　　“有点小事耽误了，凯哥呢？”
　　“上午刚出去，估计是去谈事了。”
　　“成，那你先把人都带走吧，等凯哥回来了再安排。”
　　熟悉的华国口音、相同的黄种皮肤，这些并不能让明夏感觉到有一丝安稳，反而他们手里明晃晃的枪支，可要比扎库那些喽啰危险多了！
　　下车后，车上的人被分成了男女两拨，男的那拨被带去了那处矮厂房，女的则跟在靳昆后面走向了厂区里最高的那栋六层小楼。
　　“昆哥，你把我们带来是要干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会啊……昆哥，你能不能，能不能把我放了？”
　　“我有X病，会传染，我的器官不，不值钱的。”
　　……
　　靳昆的心比钢还硬，任由她们娇滴滴的求饶，他的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
　　嘴角叼着一根香烟，双手拇指快速拨弄着屏幕上的虚拟摇杆，走了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就打了两盘拳皇97。
　　“涛哥！涛哥我错了！我再也不逃了！啊啊……！”
　　走到楼下时，旁边的厂房里倏地传出了一声男人的叫喊。
　　厂房的卷帘门没有完全关闭，痛苦的嚎叫便是从那几十厘米的缝隙中钻出来的。
　　靳昆对这声音习以为常，把燃尽的烟丢在地上碾灭，随手把手机揣进了口袋，饶有兴致地对她们说道：“想看吗？”
　　女生们下意识地纷纷后退，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快。
　　能让一个男人叫得这样凄惨，不用看也知道他一定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问归问，看到她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靳昆还是恶趣味地走到卷帘门前，猛地把门给拉了起来。
　　哗啦啦！
　　随着卷帘门上升，阳光照进厂房，一时间，上百张黢黑的面孔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
　　无一例外，他们全部是来自华国的面孔。
　　这是由生产车间改造的“员工宿舍”，大约五百多平的厂房里摆放着一圈的上下铺。
　　行李堆在床下、衣服挂在床头、锅碗瓢盆就放在枕头旁边，卷帘门打开时，一股腐朽的恶臭味扑面而来，而那些出卖体力的员工则像受了惊的老鼠一样，快速地挤在了一团。
　　看到那些光鲜亮丽的女人面孔，他们已经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产生情绪。
　　呆滞、木讷、恐惧……如同一具具冰冷的行尸走肉。
　　厂房的中间放着一排空置的狗笼，有的里面放着碎玻璃、有的里面挂着颈环，明夏猜测这应该是厂区里用来惩罚、洗脑他们的刑具。
　　狗笼旁边还有两个五米见宽、三米见深的深坑，那声音就是从其中一个坑里飘出来的。
　　“来啊，来看看。”靳昆恶趣味地朝着她们招手道，“那么远能看到什么？站得近点才能看清楚。”
　　【别过去。】
　　话音刚落，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便提醒她道：【画面容易引起不适，会刺激到你的心脏，我建议你站在这里就好，不要再过去了，靳昆不会强迫你的。】
　　“涛哥……我错了，求，求你……”
　　明夏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管是古代世界还是星际世界，她见过的刑罚多了去了，什么血肉模糊的犯人没见过？
　　看就看！
　　要是以后真轮到自己身上，起码还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踌躇着往前走了几步，明夏只往坑里瞥了一眼，就吓得连连后退。
　　“啊！啊啊！！”
　　明夏一头扑进身后赵冬梅的怀里，要不是赵冬梅抱她抱得紧，她一定会两腿一软，当场跪在地上。
　　“没事没事，”赵冬梅快速抚摸着她的肩膀，试着安抚她道，“姐在呢，姐在这儿呢。”
　　大家原本还不想看那坑里的景象，见明夏吓得脸色惨白，反而也想过去瞧上一眼。
　　明夏赶紧伸手阻拦，努力平复着自己受惊的心跳：“别，别看……”
　　好歹自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看到那男人都被吓得不轻，真要让这些没见过风雨的女人们看了，怕是会当场呕吐，甚至还会吓晕过去。
　　【那人身上的是什么东西？】缓了好久，明夏对系统问道。
　　系统：【是水蛭还有荆棘刺。】
　　回想起男人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明夏的身子跟着一阵颤栗。
　　【不知有水蛭，坑里还有水蛇和水老鼠……】
　　匆匆一瞥，虽然明夏没看全坑里到底有些什么，但是系统却把里面看了个清楚。
　　【这水牢的水几乎可以说是废水！污水、排泄物、食物残渣……致病率极高，稍微有一点暴露伤口都会染上重病！等等，好像还有玻璃碴？】
　　【水蛇应该是除过毒的，但是咬伤还是很疼的，还有那几只焦躁的水老鼠，咬了人很容易得狂犬病。】
　　【半米深的水里放了这么多的东西，简直是要把人给逼死啊！】
　　水牢摧残的不止是犯错者的身体，更是内心和意志力。
　　动？
　　玻璃碴和荆棘刺会刺破皮肤，污秽的水碰到伤口会产生剧烈的疼痛。
　　不动？
　　水蛇、水老鼠和水蛭则会把犯错者当成食物，一口一口地把他吃掉……
　　没人能在这样的水牢里坚持多久。
　　一周？一天？怕是一个小时就足以折断最硬的骨头。
　　不止是犯错者，厂房里的所有人都会在他的叫喊声中一起被折磨，从早到晚、不停不休。
　　一人犯错就要全员受罚。
　　呵，发明水牢的人真是擅长PUA的高级大师！
　　见明夏被水牢里的男人吓得不轻，靳昆的脸上露出了得逞后的笑容：“别害怕，只是让你们看看而已，这些惩罚不会用在你们身上。”
　　明夏嫌恶地斜视着他，“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你们当成牲畜一样虐待？”
　　“私自逃跑，”
　　靳昆不轻不重地回她道，“没有上头的允许，谁都不可以离开厂区，否则就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扫视着躲在床铺上的其他人，靳昆又说：“比起那些逃跑后回不来的人，让他在水牢里呆几个小时，已经是很仁慈了。你们说呢？”
　　众人：……
　　面对靳昆的质问，他们不敢说话，只是默默低下了头。
　　和明夏料想的一样，这厂区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监狱，进来了就不可能平平安安地出去。
　　不过让她疑惑的是，水牢已经很恐怖了，对于那些偷偷逃跑被抓住的人来说，更严重的惩罚会是什么？
　　从厂房出来，靳昆带着明夏她们走上了大家称作“金山”的六层高楼。
　　金山的构造有点像学校的教学楼，每一层都有许多个相同的大房间，“员工们”就是在这里工作的，每个房间外面都有扛着枪的男人看守，角落里也有许多个监控摄像头。
　　她们不是来参观的，靳昆并没有把她们带到每一层的房间参观。不过系统却能根据明夏听到的声音进行简单的情景分析：
　　【一楼的人最多，大多是男人的交谈声，如果没猜错，这里应该是“狗推”的办公点。】
　　【二楼三楼有键盘声，环境温度略高0.5摄氏度，应该是主机发热导致的，这里应该放置了大量的电脑和服务器之类的。】
　　【四楼好安静啊，没有烟味和臭味、走廊也很干净，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在这里工作的女人应该居多。】
　　……
　　听着耳边系统的不断分析，明夏也在猜测着自己将会进行什么样的违法行为。
　　这里平常不像是有外人进入的样子，应该跟桃色交易无关；厂区周围也没有种植毒叶子，也不像是制作有毒物品的工厂……
　　黄、毒两条产业都被排除了，只剩下最后一个“赌”了。
　　如果她没猜错，靳昆他们做的应该是跟赌|博有关，比如：网络赌|博、赌|博诈骗或者非法放贷这些事。
　　可是，她们都是女人，并不懂得牌桌上的这些玩意儿，骗她们这么多人来又能干些什么呢？
　　直觉告诉她，事情应该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跟随靳昆一层层往上走，来到五楼时，靳昆推开了楼层紧闭的大门：“这就是你们以后上班的地方，准备好进去参观了吗？”


第5章 逃离金三角（5）
　　大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挤在一起。
　　她们才刚见识过厂房的水牢，水蛇、水蛭、水耗子……光是想想就觉得后背发凉，天晓得靳昆会不会又安排了什么恶趣味的惊吓。
　　见大家都不说话，明夏无所顾忌地走在姐妹们的前面，语气淡然：“准备好了。”
　　来都来了，想跑那是不可能的。
　　与其等着靳昆吩咐人把她们强推进去，还不如自己主动走。
　　五楼似乎刚装修过不久，地上能看到不少洒落的油漆点，电线头、扫把随意地丢在角落，哪怕关着门也挡不住里面浓烈的甲醛味。
　　啪嗒。
　　房门被打开的瞬间，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和她们想象得不同，房间里没有什么残酷的刑具，也没有丑陋有毒的动物，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一地，中间那只茶几上放着的一捧向日葵，是独属于家特有的温暖。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四十平米的房间被布置得很温馨：
　　进门的鞋柜上放置着几双女士的鞋，墙角的化妆柜上除了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外，还有两只毛绒玩具。
　　电视机、洗衣机、电脑……尽管款式有些老，还有些破旧，但是家里该有的电器应有尽有，冰箱上甚至还有几张泛黄的儿童贴纸。
　　用来睡觉的床是一张榻榻米，粉红色的床单和被子，枕头旁边有不少女生用的小物件，在走近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又是中刀、又是受罚，大家这一路受了不少的惊吓，倏地来到这样舒适的环境，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
　　“真的吗？这里真是给我们用的？”
　　“昆哥，我们，我们真的能住在这儿？！”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也得跟那些人一样住厂房呢！”
　　靳昆点上一根烟，随意靠在门框上，一副“看看朕为你们打下的江山”的嘴脸，幽幽道：“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见女人们一个个点头如捣蒜，满脸感激地看着自己，靳昆又得意地哼笑了一声。
　　明夏在屋里走了一圈，停在了那扇玻璃窗前，警惕地对系统问道：【这房间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她可不信靳昆会有这么好心。
　　捕猎者把猎物带回家是用来吃的，才不会像养崽那样好好照顾着。
　　【房间里一共有六个针孔摄像头、三个窃听器、两个红外摄像头，电器都是摆设，没有通电。】
　　话说到一半，系统的声音陡然切换成了一个温柔的女声：【根据房间里的痕迹分析，化妆台应该有不下五个人使用过，鞋柜上鞋子的号码分别有三个，还有床铺上的痕迹，唇膏、口水……等等，怎么还有男人的□□？还不止一个人？！】
　　果然，这里不过是个系着蝴蝶结的陷阱而已。
　　不止是明夏，赵冬梅很快也发现了房间的异常。
　　被骗来的女孩子大多没怎么经历过生活的打磨，并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奇怪。可独自拉扯着女儿长大的赵冬梅不同，母亲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并不是什么“家”。
　　“昆哥，我们是要干点什么工作？”赵冬梅问道。
　　靳昆吐出一口烟，随意地回道：“大概就是聊天、哄大哥之类的，跟你们当网络主播的内容差不多，等凯哥回来会跟你们细说。”
　　靳昆只负责带人回来，工作内容并不是他负责，所以他也不是很清楚。
　　从走进厂区的那一刻，凯哥这个名字就被提起过无数次。看样子，这位凯哥大概就是这片厂区的龙头老大。
　　出来后，大家又去其他的房间参观了一圈。每个房间里的摆设差不多，就连墙纸都用了同样的颜色。
　　“啊！”
　　推开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女人被里面的画面吓得不轻。
　　猛地把门重新关上，脸颊很快泛起了两片难为情的绯红。
　　“怎么了？”
　　靳昆走到门前，隔着门听到了里面野鸳鸯接连不断的叫喊。
　　里面不止两个人，有好多个，其中那个女声他再熟悉不过了。
　　靳昆心知肚明地哼笑了一声，示意其他人走开：“是亚莉，她今天休息，就让她玩吧。”
　　明夏：……
　　她总算知道床上那些污渍是怎么来的了。
　　“欢迎各位来到麦光！”
　　大家转身正要走时，楼梯那边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热情地展开双臂，嘴里叼着一根雪茄，卷曲的头发不知道抹了多少发胶，看着和他的笑容一样油腻。
　　看他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步伐，应该就是靳昆口中的凯哥了。
　　他长得不丑不帅，个子不高不低，属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类型。唯独那一双眼睛，看得人浑身不舒服，哪怕笑得再灿烂，眸子里都透着迫人的寒气。
　　【天庭高而狭，地阁狭而长，颧骨过高，金水相伤，面善目狠，右眉尾有痣主小人。典型的奸巧相，命短无福，只能赚偏财，中年有灾祸，大抵活不过五十。】
　　说话的功夫，系统的语调又变成了一位垂暮的老叟。
　　明夏：？？？
　　这到底是个什么系统，不是应该尊重科学吗？竟然还会看相算命？！
　　靳昆：“这是咱们老板，叫凯哥。”
　　“凯哥。”众人异口同声。
　　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凯哥满意地点点头：“来的这一路还好伐？来了麦光，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事就说，别憋心里哈。”
　　比起她们在厂区见到的人，凯哥算是最慈眉善目的了。
　　不过她们也清楚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所以哪怕他的语气再和善，也不敢真的接他的话。
　　重新回到第一个房间，进屋后，门口两个拿着枪的男人自觉地关上了门。
　　双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发型，凯哥靠在化妆台上，语气更温柔了几分：“别怕，既然来到麦光，那咱们就是冲着赚钱来的，只要你们能赚钱、肯赚钱，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在国内你们可能月入过万都困难，但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月入十万不是梦，年入千万也是有可能的。”
　　“你们的前辈有个叫亚莉的，上个月给自己赚了五十万！五十万，晓得有多少伐？能装你们大半个行李箱。以后带着这么多钱回家，不比你拿着不到五位数的工资卡光荣吗？”
　　“你们可能也看到了我们的一些惩罚方式，说实话，我也觉得挺残忍的。但是，赚钱本来就是一件残忍的事，只有心狠、对自己狠，才能赚到钱。要是不狠，那跟国内那些被老板压榨的社畜有什么区别？”
　　凯哥的样貌平平无奇，口才倒是一顶一的棒。
　　短短十几分钟，就有好几个女生被说动了。
　　可惜，油盐不进的明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这是在试图给我们洗脑？】明夏问道。
　　系统：【没错。】
　　系统又变成了最开始那个字正腔圆的男声。
　　【强化恐慌感、制造对立矛盾、粉饰违反意图……他的话经不起推敲，但是因为你们今天经历了不少惊吓，所以他才会趁你们心理防备最弱的时候，给你们灌输歪理。】
　　【效果好坏不重要，反正他当前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们一切都是为了赚钱，让你们认同一个相同的目标。除此之外，我估计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洗脑手段。】
　　“那我们怎么才能赚到钱？”
　　听完凯哥的一番演讲后，有个女生问道：“我只会直播聊天，其他什么都不会啊。”
　　“不用你直播，会聊天就行。”
　　凯哥摇了摇手指，站起身来到女生身边，轻柔地替她整理着鬓边凌乱的碎发：“明天开始先培训，等培训完了之后就会给你们分配客户。你们就负责和客户聊天，满足客户的情绪需求，等聊得久了、熟了，他们自然会主动把钱交到你的手上。”
　　众人：？？？
　　聊聊天客户就能给钱？这听着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凯哥：“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你们知道二十一世纪什么最值钱吗？”
　　停顿了片刻，见大家默不作声，他才缓缓吐出两个字：“情绪。”
　　“赚钱是用来换取快乐的，只有快乐才是最稳赚不赔的投资。你花钱吃一顿海鲜是为了快乐，你花钱住高档酒店是为了快乐。同样，客户给你花钱也是为了快乐，只要你们能提供情绪价值，不愁赚不到钱。”
　　听他这么一介绍，众人的警惕又放松了不少。
　　眼神里的恐惧，不知不觉变成了对钱的渴望。
　　“除了聊天，我们应该还要做些别的事吧？”
　　明夏方才一直站在后排不做声，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倒是一下吸引了凯哥的注意力。
　　“没错。”
　　四目相对，在看到明夏眼神里的冷静时，他不免有些惊讶。
　　明夏：“比如引导他们转账或者投资，或者是让他们玩□□。凯哥，我说的没错吧？”
　　凯哥点点头，瞳孔里的惊讶逐渐变成了欣赏。
　　寻找目标、接近目标、哄骗目标，最后套取目标钱财……
　　她们要做的可不像凯哥说得那么容易，只是简单的网络陪聊而已，而是参与进一次缜密设计、环环相扣的“杀猪盘”！


第6章 逃离金三角（6）
　　凯哥上下打量了明夏一番，随后看向了门口的靳昆。
　　似乎在用眼神对他说：你小子，竟然能拐来这么聪明的女人？
　　“赌|博？犯法的吧……”
　　人堆里，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是啊，赌|博可是要坐牢的。”
　　重新走到前面，凯哥不屑地哼了一声，道：“真正赚钱的买卖哪一样不是犯法的？再说了，就算犯法咋样，还怕警察跨国来抓你们不成？”
　　警察？这两个字在国内或许有威慑力。
　　但这里是金三角，法外狂徒们的聚集地，他们可不在乎什么警察。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捞钱，就是看准了国家的手伸不了这么远，从事什么样的非法买卖都不会被制裁。
　　“到了这儿，你们唯一要怕的只有一个人，”双手叉在腰间，凯哥神情得意地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随后幽幽吐出了一个字，“我。”
　　麦北地区不受麦国的法律管辖，坐落在这里的工厂、园区如同一座座封闭的小城邦。
　　每个城邦都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法律，也有一位人人惧怕的统治者。
　　凯哥，就是这里的统治者。
　　软话硬话都说了一遍后，凯哥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慈眉善目：“你们来得正巧，昨天电销部刚成了一笔过百万大单，今儿晚上的庆功宴你们一起来啊！”
　　百万？！
　　听到这个数字时，大家的脸上无不表现出惊讶。
　　赵冬梅撇撇嘴，刻意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明夏说道：“你敢信，就这地方竟然还能有电销部，卖什么？卖笑吗？”
　　见赵冬梅那一脸天真无知的模样，明夏碰了碰她的手臂，示意她收起脸上的表情：“什么卖笑，电销部八成也是种诈骗手段。就像那些忽悠你家里人出事要钱、法院传票这类的诈骗电话！”
　　诈骗电话？
　　一时间，赵冬梅想起了家里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母亲。
　　她们一直联系不上自己，肯定会心急如焚的，万一接到这种诈骗电话，那……
　　拉住赵冬梅的手，这次，换做明夏来安慰她：“别担心，会没事的。”
　　回过神来，赵冬梅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嗯”了一声。
　　凯哥还有事要忙，跟靳昆交代了两句后便去了六楼。
　　从“金山”出来后，明夏她们则跟着靳昆来到了厂区的食堂。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工厂曾经用来停放自行车的空地，支撑棚顶的柱子上还绑有几根铁锈的锁链。
　　偌大的一片空地上只固定了十多排桌椅，明夏大概数了一下，差不多能坐五十个人左右。
　　这厂区里少说有几百人，剩下的人在哪吃饭？
　　靠近桌椅的地方放置着几只保温桶，一半是刚蒸好的大米饭，另一半是用蔬菜和肉块熬成了糊糊，里面加入了麦国特有的香料，味道闻起来有些奇怪。
　　这大概就是她们以后的吃食了。
　　不过今天是电销部的庆功宴，所以桌子上还多了几筐炸鸡，以及一块差不多六十寸大，写有“1000000”的廉价奶油蛋糕。
　　把她们带来后，靳昆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明夏她们面对为数不多的座位，以防犯错，谁也不敢贸贸然地坐下，像是一群鹌鹑一样老实站成一排，等待着靳昆回来再安排。
　　吁！吁！！！
　　随着厂区各处响起一声声的哨响，忙碌了一天的员工陆陆续续从各个厂房里走了过来。
　　他们有的是在厂区里呆了数年、有的只刚来几个月，可每个人身上的衣服看着都脏兮兮的，头不洗、脸不擦。
　　趿拉着步子走向食堂，每个人的眼神都空洞涣散，也不和身边的人说话，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只是来填饱肚子而已。
　　一勺米饭、一勺菜糊糊。
　　拿起桌子上的餐盘，从明夏她们这些穿着光鲜的新人身边走过时，他们完全无视了她们的存在，倒是在看到炸鸡和蛋糕时，眼里才闪过了一丝惊喜。
　　端着盛有饭菜的餐盘离开，他们自然分成了十人小组，又站成两列，最后整齐地蹲在了地上，像是奴隶一样等待着吃饭。
　　明夏：？？？
　　正当她们以为自己也要像他们一样，蹲在地上吃饭时，靳昆和几个小头目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们第一天来，先坐着吃吧。”
　　靳昆随意从筐里拿起一根鸡腿，在最鲜嫩的部位咬了一口后，又放了回去：“从明天开始，你们跟其他员工一样，蹲着吃。”
　　“那怎么才能一直坐着吃？”明夏问道。
　　“想一直坐着？容易啊，”靳昆嚼着嘴里的那口鸡肉，一屁股坐在靠边的位置上，“只要你月月都是销冠，月月都能坐着吃饭。”
　　厂区里无时无刻不被等级制度渗透着。
　　工作区域有高层低层、住宿区域分好坏，就连吃饭也分蹲着和坐着……难怪这里的人一个个都面如土色，最底层的他们一无所有，自然连最基本的情绪都不配拥有。
　　“昆哥回来了？”
　　“呦！这不是昆哥嘛！”
　　正说着，远处飘来了几声温柔的女声。
　　刚结束工作的她们还来不及换衣服，每个人都穿着凸显身材的低胸装，脖子上、手指上尽是闪耀夺目的钻石配饰，再配上那精致的妆容，是符合男人审美的形象。
　　就是她们脚上的那双人字拖……显得有点格格不入了。
　　扭着腰朝食堂走来，任由小头目们的咸猪手从身上经过，她们都不会躲避，反而还会娇嗔地拍一下他们的胸脯。
　　自然地坐在靳昆身边的一排座位上，举手投足间尽是妩媚风情。
　　明夏倒觉得，她们不像是来吃饭的，更像是来做生意的。
　　“新来的？”
　　女人随意扫了她们一眼后，对靳昆问道。
　　靳昆摸了一下她的手，“对，网聊部门的，明天开始就由你们带着了。”
　　说完，靳昆又转过头向明夏她们介绍道：“这位是□□部的二台柱子，姗姗，快叫姗姗姐。”
　　“姗姗姐。”
　　女人“嗯”了一声后，脸上不禁多了几分得意，腰杆也挺直了不少。
　　目光落在这位姗姗姐的身上，赵冬梅的眼里满是嫉妒，嫉妒她和靳昆的关系那么密切，可以眉来眼去、打情骂俏。
　　而一旁的明夏，则在系统的指导下学习着人物的面容分析。
　　明夏：【她的颧骨很高，眉眼细长，天庭窄、地阁长……是一脸的尖酸刻薄相，和凯哥应该是一类人，很会算计。】
　　【没错。】系统赞许地回道。
　　明夏学得很快，刚才系统分析凯哥面相时的方法，她也依样画葫芦地用在了姗姗身上。
　　全然依靠系统不是长久之计，自己也该跟着学点东西，
　　这样万一哪天系统没在线，她也能利用学到的知识加以应对。
　　继续扫视着姗姗的穿着打扮，除了面相之外，明夏还在寻找着其他细节：【她上半身和下半身不一样，所以应该只露出上半身工作，应该还是和直播有关。】
　　【既然是□□部……应该是发牌的人？或者是假装下注的托儿？】
　　系统：【答案很接近，她是荷官。】
　　除了明夏观察到的细节外，化作女声的系统继续补充道：【注意看她的手指，有一层薄薄的茧，是长时间摸牌和筹码留下的，还有她刚来时的笑容，也是经过培训的，并不是自然的笑。】
　　明夏在别的世界上网时，常能刷到“性感荷官，在线发牌”的广告，没想到，今天竟然碰到真的了。
　　仔细打量了一番以姗姗为首的荷官们，明夏发现她们和同行的女人们完全不同。
　　她们性感而奔放，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玫瑰，确实最适合一掷千金的赌桌。
　　而原主和赵冬梅她们，则更像是康乃馨，同样是红色，倒更适合摆放在家里，就连赵冬梅这样美艳的面孔，也透漏着“居家”两个字。
　　难怪凯哥会安排靳昆重新骗一群女孩子来麦北，因为要想运作“杀猪盘”，只有长相温婉的女孩子最符合受害目标的心意。
　　趁着庆功会还没开始，凯哥也还没来，几个女人站起身瞥了眼桌子上的炸鸡和大蛋糕，兴致缺缺。
　　闻了闻那股油腻的味道后，她们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红票子，塞到了送饭菜那人的手里。
　　“槟榔有了吗？”
　　厨师：“嗯，有。”
　　收下她们的钱，厨师从桌子下又搬出了一只箱子。
　　那只箱子就像是个百宝袋一样，应有尽有，不仅有各种当地的小零食，面包和鸡蛋这类可以补充营养的饭，甚至还有各种新鲜的水果。
　　就像靳昆说的那样，这里干什么都需要钱，只要有钱，就能换来别人没有的东西。
　　钱在这里，很重要。
　　下层的员工们买不起这些东西，但是对于荷官们来说，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钱。
　　伸手扒拉着箱子里的东西，除了槟榔，女人又看中了一只包有午餐肉的三明治。
　　刚要伸手拿出来，身后一声尖叫，吓得她慌忙缩回了手。
　　“哥！哥！你醒醒啊！醒醒！”
　　“救命！救命啊！”


第7章 逃离金三角（7）
　　循着那叫喊声看去，原本蹲满了人的空地，被那叫声喊得瞬间让出了一大片地方。
　　那是一对长相相似的兄弟。
　　栽倒时，熬成糊糊的饭菜洒了他们一身，模样很是狼狈。
　　不过说来也挺戏剧，前一秒哥哥还倒在弟弟的怀里，一听到弟弟高喊“救命”，哥哥立马睁开了眼，摇摇晃晃地要从他的身上起来。
　　大家似乎对这样的叫喊声习以为常了，瞥了他们一眼后，便继续扒拉着盘子里的米饭。
　　“神经病啊，吓死人了。”
　　女人回过头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包槟榔和一只三明治。
　　“淦，又他妈找事！”
　　丢掉手里的烟头，小头目站起身快步朝哥俩走去，二话不说，朝那人的肩膀飞起一脚：“又他妈装病是不是？！想出去治？好啊，老子送你去！”
　　“涛哥，涛哥我错了，我，我没病，没病……”
　　倒地的男人眼神涣散，意识模糊不清，为了证明自己健康，他努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保持清醒，回道：“我，我就是有点头晕，吃点止疼药就好了。”
　　隔得距离有点远，明夏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不过看他颤颤巍巍的身子，确实是不舒服的样子。
　　“怎么不送他去医院？或者找个医生来给他看看？”明夏直白地问道。
　　享受着美味的荷官对视了一眼，淡淡地说：“进了这儿谁也别想出去，况且这里也没有医生。”
　　那位叫姗姗的荷官上下打量她一番，手臂自然地搭在了椅背上：“你们来的时候没有做体检吗？”
　　明夏点点头，“做了。”
　　姗姗没有再问下去，但从她的眼神中，明夏知道了她的意思：
　　来这里的每个人都要体检，确定没有身体疾病才会被送来。出卖劳力的工厂可不需要病秧子，所以每个人都要绝对健康。
　　既然是绝对健康就不会有病，所以有什么不舒服那肯定是装的。
　　一旁的女人跟着说道：“别管他，这人隔三差五就要装晕一次。说到底就是皮痒了，让涛哥打一顿就好。”
　　这边，女人的话音刚落，那边，涛哥就从口袋里掏出指虎，熟练地套在了手上。
　　咚！咚！咚！
　　那个叫涛哥的男人身形魁梧、出手狠毒，他只打男人的肋骨和脊骨，所以打出的每一拳都能听到结实的闷响。
　　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没有求饶，被打得次数多了，他知道求饶没用，只能咬牙忍着。
　　一通发泄之后，涛哥仰起头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变换嘴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板止疼药一脸奸笑道：“要几颗？”
　　厂区里，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明码标价，止痛药也是按颗收费：一颗一百。
　　抱着浑身痉挛的哥哥，弟弟伸手想买，却被哥哥给拉了回来。
　　他们刚来厂区不久，还是最低级的“狗推”，每天做工十七八个小时到手不过三百块。吃饭要钱、喝水要钱，还要留些钱等着月底打给家里……
　　要是咬牙能忍过去，这药也不是非买不可。
　　“我买一颗。”
　　在那一群糙汉中，倏地传出一个温柔却坚定的女声。
　　踱着步子朝他们走来，明夏从口袋里的一沓钱中抽出一张，递到了涛哥的面前：“我替他买一颗。”
　　涛哥扭过头惊讶地瞧了眼靳昆。
　　靳昆看人的眼光向来是很准的，怎么这次会带回来一个这么不懂规矩的人。
　　她到底是来当网骗的，还是来当圣母的？
　　轻笑了一声后，他拿过了钱，直接把一整板止疼药都交到了她手里。
　　一颗是给那男人的，剩下的那些，就当是赏她的，想来她以后也会用得到。
　　涛哥走后，明夏弯下腰，观察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兄弟。
　　【你会看病吗？】明夏对系统问道。
　　【稍等一下。】
　　几秒钟后，声线切换到了一位沉稳的老妪：【你先给他搭个脉，我看看。】
　　明夏将他的手腕抬起，温声道：“我帮你看看？”
　　男人慌忙撤了手，惊恐地擦了一把脸上的菜糊：“不用了，我没病，不用，不看了。”
　　在厂区里，生病可是比骨折还要恐怖的下场。
　　骨折不会耽误工作，但是生病会。
　　厂区不会留下没有价值的员工，所以一旦病情严重，他就会被“优化”掉。
　　他想回家，不想被“优化”。
　　明夏没理他，坚持着把他的手拉了过来。
　　指尖感受着他脉搏的跳动，在观察他的面容时，明夏有种被名医手把手教学的即视感，源源不断的医学知识在她的耳边萦绕。
　　【轻按不明显，重按有感觉，是沉脉。他应该是肠胃的问题，有腹痛和反胃的症状。】
　　【再看一下他的舌苔……舌苔发白厚腻，面色泛有微红。】
　　【仔细观察一下他的皮肤？】
　　……
　　这应该是中医的诊断方式？
　　明夏对中医不了解，不过系统的观察方式十分专业，先是诊脉再是面诊，然后是舌苔和气息，最后观察患者的皮肤。
　　只有中医的检查会这么细致入微。
　　通过明夏的观察，系统很快得出了结论：【他不是生病，是过敏了。只是过敏症状不是皮肤起疹子，而是腹痛、反胃和大脑晕眩，应该是吃了什么引起过敏的东西。】
　　明夏：“你最近有吃什么东西吗？”
　　“没。”男人摇摇头回道。
　　当弟弟的跟着补充说：“我们每天就只吃饭，别的什么都没吃。”
　　看着掉在地上的米饭和咖喱色的菜糊糊，明夏用筷子捡起了一点，凑近些闻了闻，【里面是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放了各种蔬菜和肉熬制近一个小时，几乎看不出里面全部的原料，不过利用明夏的嗅觉，系统还是发现了异样。
　　【里面放了罗勒叶，一种用来调味的香料，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大概是罗勒叶过敏。咱们国家做饭用罗勒用得少，其他国家却很喜欢用，应该是因为菜里的罗勒用量少，所以过敏反应不是很明显。】
　　狗推们的饭菜每天只有米饭和菜糊，难怪他隔三差五会“装病”，原来是因为过敏。
　　把那一板止疼药交到他手里，明夏叮嘱他道：“以后只吃米饭吧，你是对这菜糊里的香料过敏，所以还是别吃了。”
　　厂区不可能为他一个人改变菜单，所以避免过敏的方法就只有不吃。
　　接过明夏递来的止疼药，男人匍匐在地上感激地磕了两个头：“谢谢，谢谢！”
　　对明夏而言，这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将他从鬼门关前给带回来的诊断。
　　过敏？还好还好，只要不是生病，就不会被“优化”。
　　明夏重新回到了前面自己的座位，与此同时，那几位荷官的目光纷纷也落在了她鼓起的口袋上。
　　凭什么？凭什么她刚来身上就能有这么多钱？！
　　厂区里的饭菜没什么滋味，不过明夏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吃完了。
　　她有钱，却不能全花在吃上。这个厂区，她还不够了解，比起吃喝，或许会有更需要用钱的地方。
　　等大家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凯哥才带着几个拉着推车的男人姗姗来迟。
　　推车上有酒、有钱，上面还有一挂鞭炮，装得满满的几只硬纸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噗噗，喂，喂喂……”
　　拿起话筒，凯哥像是个土皇帝一样站在前面的桌子上，俯视着食堂里的所有人。
　　身边跟着这次电销部门的销冠，为了彰显身份不同以及对他的嘉奖，还在他的身上绑了一只大红花。
　　“今天，是咱们麦光公司电销部门的大日子！陈晓……你叫啥来着？哦对对，陈晓辉，陈晓辉同志完成了一笔100万的大单！”
　　说着，凯哥让人拿来了一本厚厚的硬皮书，把陈晓辉的这单业绩打印下来，贴在了其中的一页。
　　这本书是麦光的“光荣史”，每一笔破百万的单子都会记录在上面，一是为了纪念，二是为了激励下层的员工。
　　在凯哥进行他那洗脑式演讲的过程中，明夏对厂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凯哥原名周凯，是这里的老大。这个所谓的麦光公司，是凯哥在零几年搞出来的，主要由电话诈骗和网络诈骗两部分组成。
　　电话诈骗部门叫做电销部门，构成简单，只有几个小组长以及负责打电话的“狗推”。
　　网络诈骗部门就比较复杂，有制作钓鱼网页、虚假APP的技术部门，还有负责专人聊天维护的公关部门，美女荷官是□□部门的。
　　近些年，网络诈骗部门的收入最多，于是周凯便又开了个新的网聊部门，并骗来了像明夏这样的女生。
　　咚……啪！
　　台上的周凯正说着，外面黑暗的天空中倏地绽出了一片绚丽的礼花。
　　礼花离得很远，来自于山另一侧的厂区。
　　咚……啪！
　　咚……啪！
　　周凯停止了他的演讲，扭头看着那接连升空的礼花，并且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
　　几声之后，山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周凯低头对靳昆问道：“八声，我没数错吧。”
　　靳昆：“没错，确实是八声。”
　　“啊？为什么要数烟花啊，”赵冬梅小声地嘀咕道，“有什么含义吗？”
　　坐在旁边的荷官听到了她的念叨，平淡地解释说：“烟花一发是一百万，八发就是八百万。”
　　这是厂区用来庆祝开张的方式，赚了多少钱就用多少响的鞭炮和礼花庆祝。
　　鞭炮是万、礼花是百万，一百响的鞭炮意味着赚了一百万，八响的礼花意味着赚了八百万。
　　礼花升空，绚丽多彩的光芒照亮了麦北地区的夜。
　　与此同时，华国的万家灯火之中却有一盏被碾灭，从此陷入一片绝望的黑暗……


第8章 逃离金三角（8）
　　庆功会结束后，明夏她们被带到了以后要生活的宿舍。
　　和白天在五楼看到的温馨小屋不同，她们也住在简陋的厂房里。
　　表面的光鲜亮丽都是假的，真相往往是那么不堪入目。
　　五十平的房间堆放着八张上下铺，栏杆和栏杆之间扯了好几根绳子，上面随意地搭着几件晾晒的衣裳。
　　没吃完的瓜子皮、嚼碎的槟榔、放在床下的夜壶、还有桌子上吃了一半后忘记丢掉的泡面桶……
　　比起脏乱差的男生宿舍，女生宿舍也没好到哪去。
　　荷官的工作是三班倒，明夏她们来到宿舍时，正赶上夜班的荷官们收拾化妆准备去工作。
　　宿舍旁边有一间专门的化妆间，像极了明星的休息室。周凯对厂区里的荷官很好，里面不仅有各种华丽的衣服供她们挑选，奢侈大牌的化妆品也是应有尽有。
　　“304号呢？谁拿304号的口红啦？”
　　“灯开得亮一点啊，我眼线都画不好了。”
　　“今天说好了我去三场，熬了这么多天，也该让我捞点了。”
　　“你捞得还不多啊？别不知足了。”
　　……
　　看着她们有说有笑地聊着天，婀娜的身姿在眼前扭来扭去，明夏有种误入怡红院的错觉。
　　比起那些最底层的狗推，荷官们好像很喜欢她们的工作。
　　每个人脸上都画着明媚动人的妆容，期待着能有人为她们的脸一掷千金。
　　难道她们也是被骗来的？
　　拎着行李箱走进宿舍，赵冬梅第一时间把自己的行李箱放在了靠墙的下铺。
　　这床位离门最远，旁边走几步就是窗户，光线好、又透风。
　　“明夏快来，姐给你留了个好位置！”
　　她没有留着自己睡，而是让给了明夏，“你身子不好，就睡这儿吧。”
　　赵冬梅向来是个热心肠，况且她在这群女生之中还是年龄最大的，自然而然承担起了大姐姐的责任。
　　帮着其他小姐妹把行李拎到各自床边，直到最后她才挑了个最靠近门口的下铺床位。
　　大家既然叫自己一声姐，那就要有当姐姐的样子，哪怕是进了狼窟自身难保，她也要尽其所能地护着这些不怎么踏足社会的妹妹们。
　　奔波了一天，大家都累得不行，刚躺下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透过那扇窗，明夏仰头望着外面那一片黑蒙蒙的山：【我真能从这里逃走吗？这个厂区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笼子，而且他们手里还有枪。】
　　【别担心，会有机会的。】
　　深夜里，系统的声音似乎变得比白天更加地温和，犹如一双温暖的手，按摩着她紧张又恐惧的心脏：【现在你先不要想那么多，照顾好自己，努力活下去，有命才能有机会。】
　　是啊，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活下去。
　　只要留着性命，一切皆有可能！
　　听到系统的安慰，明夏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谢谢你们，晚安。】
　　系统顿了一下，【晚安。】
　　吁！吁！！
　　第二天早上七点，一连串的哨声把明夏她们从睡梦中拉了起来。
　　睁开眼时，三个健硕的男人把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中间那人明夏有印象，好像是叫李群涛。厂区里大家都叫他涛哥，员工的奖惩和安排都由他负责。
　　“从今天开始，你们跟着□□部门开始学习。认真学，三天之后给你们安排工作。”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人疑惑地问道：“我们要学些什么？”
　　李群涛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提高了音调再次喊道：“快起床！十分钟后到金山楼下集合。”
　　大家不敢耽误，起床后也顾不上化妆，随便洗了一把脸就着急忙慌地跑到了“金山”楼下，并自觉地站成了一列。
　　昨天她们目睹过犯错后的惩罚，比起被丢进水牢，她们还是选择老实听话。
　　等人到齐后，她们被带到了金山的四楼。
　　轻轻推开一扇门，明夏感觉自己来到一间大型的直播室。
　　偌大的房间里放置着六张一模一样的赌桌，全新的扑克牌、红绿蓝黄的筹码，牌桌后面的每一位荷官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
　　“接下来给闲家发牌。”
　　“是否跟庄？”
　　“庄家牌面一对Q，闲家牌面6,8,9，庄家赢。”
　　……
　　每一位荷官的周围都放置着六台摄像机，可以全方位地记录到荷官的表情。
　　捕捉的影像传到中央电脑，再由专业的程序员将背景和杂音抹去，最后呈现在直播间的画面便是一位性感荷官，在线发牌的画面。
　　“你们就在这儿好好学，别乱跑，有什么问题就问江亚莉。”
　　说罢，李群涛指了一下坐在中间那张牌桌的女人。
　　亚莉？江亚莉？
　　昨天就听说她是□□部门的台柱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江亚莉长得很漂亮，是那种眼角眉梢都透漏着风情的妩媚，哪怕稍稍眨一下眼睛，在人看来都像是在放电，尤其是那一对傲人的双峰……
　　哪个男人能扛得住她啊？别说男人，就连明夏看到她都感觉心跳加速了。
　　只是，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隐隐勾起了一些属于原主的回忆。
　　原主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江亚莉是短视频平台的网红，走颜值路线，有超过一百万的粉丝，原主应该是之前在短视频平台上刷到过她。】系统解释道。
　　百万粉丝的网红跑来麦北的诈骗厂区当荷官？！
　　明夏：……
　　李群涛还有别的事要忙，简单交代她们几句要用心学后便离开了。
　　可是，昨天周凯不是说她们不是同一个部门吗？跟着荷官们又能学到些什么？
　　洗牌、发牌、看牌……荷官们像是预设的木偶，来来回回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说出的每一句话也是大差不差。
　　一开始明夏她们还觉得挺新奇，可连续看了将近一个小时后，只觉得枯燥乏味，从后脑勺到脚后跟都是僵硬的，无聊得很。
　　九点整，墙上的绿灯连续闪烁了五次。
　　随着直播画面的暂停，她们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从座位上站起身，六位荷官伸了个懒腰后疲惫地走了出去，而等在外面的那一批荷官则跟着进来，接替了她们的位置。
　　“昨天新来的？”
　　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江亚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们的面孔。
　　众人点点头。
　　扫视的目光经过明夏的脸上时多停留了两秒，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后，似是鄙夷的轻哼了一声。
　　“走吧，去五楼。”
　　走到楼梯间时，几个狗推正守在那。
　　他们像是奴才一样低着头，左手拿着一部手机，右手攥着一沓手写的资料。
　　荷官们分别从他们手里接过手机，简单浏览了一遍资料上的内容便往楼上走。
　　江亚莉拿了两部手机，资料也比其他荷官的厚一些。
　　上楼时，江亚莉的腰肢左摇右摆，一如她说话时婉转的语调：“干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一张嘴。虽然狗推们平时会帮你聊客户，但真要开了视频和打语音，还得你们自己上。”
　　“聊……什么？”
　　江亚莉懒得解释，只回了她一个白眼。
　　来到五楼，荷官们各自去了不同的房间。新人们也被分成了好几拨，跟着不同的荷官。
　　“你，过来。”
　　江亚莉指着明夏的鼻子，勾了勾手。
　　除了明夏，赵冬梅和另外一个女生也跟着一起。
　　来到房间里，江亚莉连上了房间里特制的wifi，手机屏幕肉眼可见地变了个背景颜色。
　　【防止与外界联系，所以厂区里大部分地方是没有信号的，而且厂区里的网络是经过特殊编程的，只要连上网就会受到监控。】
　　点开威信的聊天界面，江亚莉清了清嗓子，开始按照资料上的内容给手机里的各个客户发语音。
　　“十点十五的那一场，买大，押个一两千的，保你赢。”
　　“唉，虽然违规，但看在咱们这么熟的份儿上，还是告诉你吧，十点场之后多买闲，能赢不少呢。”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会坑你不成？”
　　“我休息时间快到了，威信联系，我就不发语音了。”
　　……
　　躺在榻榻米上，江亚莉游刃有余地跟手机里的各个客户聊着。
　　对此，赵冬梅可再了解不过了，因为她之前也是跟她直播间的各个大哥这么聊的。
　　虽然也哄着大哥们刷了点礼物，但跟她骗的钱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又时开口是几百几千，又时开口是几万，明夏在心里默数着下注的总金额，光是这么聊着就有差不多几十万了。
　　“亚莉姐，客户们下注的话，我们也能分到吗？”
　　听到这么多的钱，屋里那个年龄最小的女生有些心动。
　　江亚莉：“到手1%吧。”
　　那可是几十万啊！哪怕是1%到手也有几千块呢！
　　光是这么十几分钟就有几千块，那这一天下来……
　　女生惊讶道：“这么多！”
　　见女生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江亚莉更得意了：“这点钱算什么钱？大头的可不在这儿。”
　　翻到资料的最后一页，她仔细把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
　　她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后，提醒她们道：“别出声，我打个语音。”
　　拿出另一部手机，她在通讯录里寻找着对应的名字，找到后按下了语音通话的申请。
　　“喂？老公~我刚结束一场，累死我了。”
　　“想你，怎么会不想你呢？我每天都好想你呢。”
　　“上次你说这周要来麦国找我玩的，怎么样，机票买好了吗？”


第9章 逃离金三角（9）
　　“你说，那些人真的会来吗？”
　　晚上，蹲在地上吃饭时，几个女生小声地讨论道。
　　大家面面相觑，嘴上没说，心里却有了答案。
　　毕竟当时她们也是被靳昆的甜言蜜语，以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公司背景所欺骗的。
　　俗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
　　多少见过风雨的大将军都扛不住温柔乡，更何况是那些X虫上脑，被X欲迷惑的男人？
　　除了赵冬梅之外，刚来的大多数女生，都是刚出社会没多久的大学生，或者是早早就在底层打工，靠着样貌被经纪公司哄骗签约的小白兔。
　　网恋？
　　这两个字，似乎只有傻子会相信。
　　可当她们跟着荷官们学习了几天后，才意识到，有时候并不是受害者太蠢，而是编织这张大网的幕后黑手太有耐心、手段太高明：
　　狗推们负责聊天，从早到晚的嘘寒问暖，再冷的心也要被焐热几分。
　　光是聊天还不够，朋友圈的动态也要经常发。用荷官们的生活照，配上一串暧昧气息十足的文字，动了心思的人自然会主动发来消息。
　　当然，为了让这些冤大头相信，时不时还要打个语音或者视频什么的，让他们确信手机另一边的是实实在在的真人。这时候，五楼那些装修温馨的房间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长相妩媚、身材火辣的荷官们赚得都是“快钱”，基本都是牌桌上的那些筹码。
　　要想赚大钱，像隔壁厂区那样做成几百万的单子，还是需要筹组一场“杀猪盘”。
　　“这两天学得怎么样？”
　　吃完饭的周凯叼了一根烟朝她们走来，顺手把口袋里那包开了口的瓜子丢在中间。
　　众人没说话，而是怯怯地点了下头。
　　学？
　　成天像鹌鹑一样把跟在荷官后面，不是看她们发语音就是打视频，除了惊讶于她们高超的演技之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学的。
　　不过为了不惹周凯生气，她们只能点头。
　　“很好，那明天你们也好好准备准备，开始上班。”
　　众人：？？？
　　对整个厂区的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周凯对她们足够宽容，还给了两天的学习时间，要知道，当初那些荷官来时，可是当天就硬着头皮被推到摄像头下了。
　　周凯走后，靳昆也跟着走了过来，对她们说道：“回去好好洗个澡，今天过了九点厂区会停电，到时候没有水，就得自己下来抬。”
　　厂区距离最近的市区有上百公里远，所以用的不是城市电网，而是数台发电机。
　　为了保证供电，他们会定期检查发电机，时间正是每周四的晚上九点到凌晨三点。
　　如果停电，意味着监控什么的也会失效，那是不是就可以……明夏这样想道。
　　【不可以，】逃跑的念头还未出来，就被系统叫停，【厂区停电，但是负责看守的人可不瞎。这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但如果没能逃掉，下场也会很惨！】
　　明夏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把盘子里最后一口饭塞进了嘴里。
　　看来，网络诈骗这条路她明天是非走不可了……
　　宿舍旁边的淋浴房只有四个花洒，来到厂区后三四天没洗澡，湿热的气候捂得每个人身上都有股馊味，好不容易有洗澡的机会，她们都洗得很认真。
　　咻……
　　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呢，花洒里涌出的水和灯泡的光亮一样戛然而止。
　　“真霉啊……”
　　明夏把脱了一半的衣服重新穿上，端着水盆，准备去厂房外面打的那处地下水管处接水。
　　从淋浴房出来，明夏见到好几个荷官都半光着身子，有说有笑地往楼下走。
　　平日里穿着衣服没注意，这时候，明夏才看到她们每个人的脚踝上都系着一根红绳。
　　【红绳在我国有很多种说法，有保佑吉祥如意的意思，有期待爱情的意思，也有……】
　　明夏：【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看到明夏端着盆站在那，有位荷官主动朝她招招手，“走啊，今天可是疯狂星期四，不来多赚点钱吗？”
　　【这是厂区里的潜规则，平日里，大家的时间都用来工作了，只有周四晚上停电的时候可以发泄。】
　　【地位高的会跟着几个头目出去找“肉牛”，手里钱不多的就会找厂区里的荷官。当然，价格多少得双方定，周凯多少有点人性，没有逼着荷官们做什么，一旦有强迫事件，他还是会管的。】
　　靳昆没有骗她们，厂区里花钱的地方很多，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有价值的。
　　短短两天时间，明夏就已经花掉了三千块：
　　上卫生间的纸要钱，巴掌大小的一片就要五十；
　　吃饭的餐具要钱，租一次五十，否则只能用手抓；
　　夏天蚊虫多，想要睡得好就得买蚊香，一根三百的价格堪比天价……
　　原本洗澡的热水也是要钱的，可想到她们刚来没多久，身上带来的钱说不定早就花干净了，这才允许在正式上班前洗一个免费澡。
　　刚来的第一天，明夏还好奇为什么每个人看着都脏兮兮的，经历了这几天才知道，想要维持表面的光鲜亮丽就要花钱，花很多很多的钱。
　　嗅着她们身上飘来的香水味，明夏笑笑，拒绝道：“不了，我还得接水洗澡呢。”
　　她是很需要钱，但是用身体换来的钱，她宁愿不赚！
　　一同出来的还有赵冬梅，她可是在社会上漂泊了多年的老江湖，不用系统提醒，她也知道荷官们是要怎么赚这笔钱。
　　“走吧，咱们接水去。”挽起明夏的手臂，赵冬梅主动邀请道，“洗完澡早点睡觉，明天就要上班了。”
　　明夏：“嗯。”
　　厂区里一片黑暗，只有头顶那星星点点的光亮，以及厂区外围的几处远光灯照明。
　　疯狂星期四果然疯狂得不一般，走到哪里都能听到酱酱酿酿的动静，甚至空气中还飘着荷尔蒙交融的气味。
　　厂区高强度的工作剥夺了他们正常的情绪，一周一次的发泄，交织着痛苦和快乐。
　　明夏她们尽量不去听那不堪入耳的动静，快要走到接水点时，远远看到有几个人低头在忙活着什么。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们赶忙站起身，慌忙地抱起手里的东西要走。
　　“你们鬼鬼祟祟的在干什么？！”
　　赵冬梅第一时间护在明夏身前，语气铿锵地警告他们道：“把东西放下，要不我喊人了！”
　　停电后，厂区里只有几处地方有水，万一他们放了不干净的东西进去，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好歹吃了三十多年的米饭，她可不是怕事的面团性子。
　　可她不知，明夏也不是。
　　一听她要叫人，他们“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把怀里的水桶放在了地上：“别别别，别叫人，我们没恶意。”
　　“今天晚上停电，我们是来帮着接水的。”
　　疯狂星期四的晚上，大家的精力都无处发泄。
　　有钱的人选择拿钱换取快乐，没钱的人会用体力去换钱。
　　停电后，狗推们也会想办法赚钱：帮荷官们往楼上抬水、给上级扇风驱蚊、甚至满足一些不可明说的恶趣味……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能赚一点是一点。
　　走近些后，看到他们面前的水桶里确实是水。
　　忙活了半天，原来是把撕碎的薄荷叶搅和进了水里，夏天天热，放点薄荷叶的水洗起来能凉快一点。
　　看到明夏时，前面那两个灰头土脸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她。
　　“我，是我啊！大前天，是你帮我哥看病的。”
　　光线晦暗，明夏弯下身，凑近了些，这才看清他们的脸：“对，没错，是你们兄弟俩。”
　　发现是帮了自己的恩人，兄弟俩连忙把水桶往前推了推，“上次的事，我哥一直想谢谢你，可是我俩没啥钱，想着今天停电，就帮你抬点水上去使。”
　　厂区的生活冰冷又残酷，为了能保住一条命活下去，没有人会施舍多余的善意。
　　明夏那天的帮助，犹如黑夜里的一道光、烈日下的一捧水，让他们深深地印在了心里。
　　他们没受过太多的教育，从前在国内也只是做着和现在差不多的体力活，但是他们知道“有恩必报”四个字，所以一直惦记着有一天能对明夏有所回报。
　　帮明夏抱着水桶往宿舍走，路上闲聊时，明夏知道了他们兄弟俩的名字和被骗来的经历。
　　他们一个叫邱祖望、一个叫邱宗望。原本是进城打工的，听说国外给的工资高，便毫不犹豫地跟着靳昆来到了麦北。
　　那些负责打电话、发短信的最低等的狗推猪仔，大部分都是这么被骗来的。
　　“麻烦你们了，谢谢。”
　　“没事，是我该谢谢你才对。多亏了你，自从我不吃菜糊之后，这几天身子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把水桶放在淋浴室门口，邱祖望直起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和邱宗望对视了一眼后，试探地问：“明夏小姐，我们能求您个事不？”
　　明夏：“你说。”
　　“我们的厂房其实有好多人都不舒服，但又不敢说……当时您一眼就能看出我是过敏，能不能也帮他们看看？让他们也能好受一点？”
　　“钱的问题您放心，虽然不多，但是他们身上也是有钱的。”
　　厂区里没有医生，只有一百块一颗的止疼药。
　　不管是哪里不舒服，一颗止疼药总能让人暂时恢复力气。
　　可吃止疼药也不是长久之计，没有人想哪天因为病倒而被“优化”掉。
　　面对邱祖望的请求，明夏眉心微蹙，对系统问道：【可以帮他们吗？】
　　能够诊病治病的毕竟是系统，总要征求它的同意才行。
　　过了好一会，脑海里终于又切换成了那位中气十足的老妪：【帮，一定要帮！】
　　【大家都是华国的一份子，要是可以的话，当然要让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回家！】


第10章 逃离金三角（10）
　　水里的薄荷叶被搓得很碎，洗完后被晚风一吹，全然感受不到盛夏的暑气。
　　洗完澡后，明夏和赵冬梅一起来到厂区的空地。外套往地上一铺、小手电在手里一拿，再配上一只本子和圆珠笔，便成了给大家临时看病的医摊儿。
　　原本去厂房给大家看病最方便，可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在厂房里出了事……所以，还是这样开阔的地方最合适。
　　【骨骼完好，关节处按压有疼痛感，是腱鞘炎，应该是用手机打字打多了。没有药物的话，可以按摩合谷穴、后溪穴还有大陵穴短暂缓解一下。】
　　【头部没有异物感，脸色正常、脉搏正常、呼吸平缓……让他放心吧，不是得了什么癌症，就是偏头痛而已，这种情况不太好治疗，只能用止痛药了。】
　　【腰椎间盘突出，让他卧床休息是不能够了，来，你帮我教他们几个按摩动作，回去多按摩一下能好受一点。】
　　……
　　不得不说，这个系统简直是华佗在世！
　　脉一搭、面一瞧，八成就能确认他们的病因，再问一些不舒服的症状，就能精准地说出病因和治疗方法。
　　缺药少食？没关系，山上那些叫不上名的草药可以暂时代替。
　　不能休息？也无妨，通过按摩或是保健动作同样能缓解。
　　明夏就像是个扯线木偶一样，一字不差地转述着系统的诊断过程和治疗方法。
　　换做是以前，她肯定不会配合。
　　明夏最讨厌被系统当成传话工具了，她既然是有血有肉的人，就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断，面对系统给出的建议，可以听从，却没必要完全照搬。
　　但现在，她却一字不差地转述着系统给出的判断，生怕说错一个字会引起歧义。
　　明夏甚至还有点享受，因为在系统给他们诊病时，她也能从中学到一些有用的小知识。
　　“我现在身上没钱了，先给你一百可以吗？”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票子，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等过几天发了工资，我再补给你。”
　　在厂区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像止痛药、诺氟沙星、阿莫西林这样的药都要一颗一百块呢。
　　让明夏看一次病，怕是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用。
　　“不用那么多，一百就够了。”
　　明夏微笑着从他手里接过那张钞票，“回去好好休息，平常记得多做做保健操。”
　　要不是厂区里的生活花钱如流水，明夏连这一百块都不想收，再清高的菩萨也需要一具铜臭打造的躯体，收个五十一百的意思一下也是为了自己的生活。
　　不过，即使一人就给这么点钱，短短一个半小时的功夫，明夏也赚了有小两千。
　　靠本事赚钱虽然慢，可拿在手里却比身体换来的踏实。
　　“辛苦你了，冬梅姐，”明夏拿出了一半的钱分给赵冬梅，“这钱咱俩五五分。”
　　接过明夏递来的钱，赵冬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噘着嘴把一大半还了回去：“哎呀，跟你说了多少次，叫我恩熙！就写了区区几个字而已，用不了这么多，几百块就够了。”
　　曾经在家里直播时，为了多赚一点钱，赵冬梅会舔着脸地向大哥们要礼物。
　　可真当明夏给了她这么多钱时，她又觉得烫手得很。
　　她帮的忙不多，就是打着灯、写些字而已，配不上大家这么多的血汗钱。
　　见明夏还要说些什么，赵冬梅主动挽起了她的手臂：“好了好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凯哥说要早起，睡得太晚，可就没什么精神了。”
　　说话时，赵冬梅下意识地搓着明夏的右手，像是在替她按摩。
　　她真的很像一个热心的大姐姐，一米七五的个子在一群男人之中不算高，但对于一米六八的明夏来说，靠在肩膀上刚刚好。
　　【也辛苦你了，老师。】
　　回去的路上，明夏对脑海里的系统说道：【我替大家转达一下对您的谢意，谢谢，谢谢您大晚上肯帮忙。】
　　【不客气，】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系统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疲惫，不过从语气中能听出她的欣悦，【只要大家身体能恢复健康就行。】
　　明夏：【时间不早了，您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你也是，晚安。】
　　话音刚落，系统那头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于是慌忙闭声，结束了这次对话。
　　距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比起刚停电那会，回去的路上，隐蔽在黑暗中的野鸳鸯似乎更多了，缠绵的叫声听得明夏不由得心跳加速。
　　“我听荷官们说IT部门有个变|态，专找男人，”路上，为了缓解尴尬，赵冬梅主动找话题道，“那群狗推和猪仔们个个巴不得去找他。”
　　“啊，是吗？”
　　明夏没注意她说什么，只想着快点回去。
　　赵冬梅：“不过那变|态是真厉害啊，听说厂区的网络和赚钱用的什么软件啊、网站啊全是他弄的。凯哥对他也特好，他忙得没时间出来，就天天让人给他送饭，吃得还跟咱们不一样。”
　　赵冬梅那热心大姐的性子跟谁都处得来，加上她没有什么坏心眼，所以谁都愿意和她聊上几句，一来二去，荷官们知道的那些八卦也都分享给了她。
　　“你说，凯哥会不会和这个怪人是一对儿啊？”
　　赵冬梅上楼时聊得正起劲，一抬头，就看到靳昆叼着根站在楼梯口。
　　看到烟头那团忽明忽灭的火星，赵冬梅立刻收了声，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那根烟只燃了一指，看样子，靳昆刚上来不久。
　　他的身上还带有一股浓烈的女式香水味，衣服上的褶皱有几处汗湿，腰带系得随意，应该是刚和某位荷官鸳鸯戏水过。
　　他听到了赵冬梅方才的议论，不过他没有开口责怪。熟练地吐出一口烟圈后，对明夏淡淡道：“凯哥有事找你，跟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明夏：？？？
　　身为厂区的一把手，周凯只要开口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停电、野鸳鸯、疯狂星期四……
　　他不会是要找自己…吧？！
　　跟着靳昆往楼下走，这一刻，明夏的心里无比希望赵冬梅那句话是真的：周凯，你可一定要和那个怪人有一腿！一定要是个铁gay啊！
　　周凯的办公室和卧室是挨着的，在“金山”的六楼。
　　比起厂区里随处可闻的喘息，停了电的金山倒成了最安静的地方。
　　来到六楼后，靳昆推开了周凯办公室的门：“凯哥。”
　　房间里放了好几个大功率的手电，在明亮的灯光下，原本漆黑办公室里亮如白昼，空气中有几缕尚未消散的烟，灯光下呈现出了青蓝的颜色。
　　“嗯，出去吧。”
　　周凯随意地靠着老板椅，一双光着的脚交叉压在桌上的文件夹上。
　　稍稍直起身，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周凯随手扯了扯腰上那条LV的裤腰带，漫不经心道：“看你晚上一直给人看病，怎么，你很擅长中医？”
　　“一点点，”明夏脑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个理由搪塞，“我奶奶曾经是中医院的专家，我从小跟着学了点。”
　　周凯点点头，直截了当地问：“男科会看吗？”
　　“啊？”
　　明夏一愣，“呃，可能……会吧。”
　　啪！
　　明夏刚说完，周凯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拍在了桌子上：“真要能治，那这钱就是你的了。”
　　明夏：！！！
　　【那个……系统，你懂男科吗？】明夏犹豫了一下，还是想赚这一笔钱。
　　几秒钟后，脑海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很擅长。】
　　怎么又成男的了？
　　听到系统肯定的答复后，明夏胸有成竹地回道：“那我试试。”
　　虽然明夏是女人，不过周凯并不忌讳，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药瓶：“之前的医生让我吃这个，但是感觉越吃越没劲儿。中医有什么说法吗？”
　　明夏：“西地那非。”
　　【就是伟哥，治疗那啥障碍的。】
　　明夏：……
　　听到这话，明夏整颗心都放回到了肚子里。
　　给周凯搭了个脉后，明夏按照系统的诊断，完整地复述道：“你这是那啥过度了，年龄上来后体力跟不上，加上心理压力太大，肾气不足、肝郁气滞，可以吃点六味地黄丸，我再给你开一副药，照着吃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有效果了。”
　　扫了一眼明夏写好的药方，周凯撇撇嘴，将信将疑地把纸折好塞进了旁边的书里。
　　“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可是站在厂区生存链顶点的男人，这种耻辱的事，他可不想被人传出去。
　　明夏拿过那一沓钱，回道：“再来一万。”
　　周凯诧异地睁大了眼。
　　嚯，挺有种的啊？！
　　他没想到，明夏竟然会敢这么直接地找自己要钱。
　　换做是别人，敢这么大胆地开口，一定要给他的手上来一刀，提醒他贪婪的下场。
　　可当周凯看到明夏眼里的坚定，以及那难以压盖的野心后，那点愤怒竟变成了欣赏。
　　有野心的女人，未来肯定能赚大钱！
　　反正这区区一万块对他来说跟一块钱没什么两样，不过冲她这份胆量，他还是爽快地又掏出一沓交到了她手里，想了一下后，又多给了一沓。
　　“漂亮的女人不差钱，有本事的女人会赚钱，有野心的女人挣大钱。既漂亮、又有本事、还有野心的女人……明夏，我赌你肯定是咱们麦光第二台印钞机！”
　　明夏笑笑，把钱收进了口袋里。
　　她当然知道自己有多能干，要不是为了在厂区活得好一点，她才不屑赚他这些脏钱！
　　明夏回到宿舍时已经过了零点，外出赚钱的荷官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为了多赚点钱，新来的女生们也有几个跟着荷官们赚钱。
　　没办法，在这个没有钱就不能活的地方，她们也是不得不这么做，只是看她们手里的钞票，似乎并不是很多。
　　“你们刚来，等和管事的人混熟后，自然就会找你们了。”
　　“是啊，一千已经很多了，省着点能用好久呢。”
　　虽然是安慰，可这话听着总觉得有些刺耳。
　　江亚莉回来的最晚，从宿舍门口经过时，不少荷官都主动过去问询：“亚莉姐，这次捞了多少啊？”
　　“没多少，也就一万多？”江亚莉风轻云淡道。
　　“哇！”
　　从紧身牛仔裤的口袋里摸出一沓钞票，她又懒洋洋地说：“今天不怎么爱动，正好给新来的人一点机会。”
　　她是这里公认最漂亮、最有魅力的女人，想要她的男人自然不少。
　　每周疯狂星期四，她都是赚得最多的人。
　　同为女人，又是为了生存，明夏不想批判她，却也不想像其他人那样讨好她，只是默默盘腿坐在床上整理着那些褶皱的钞票。
　　“这么多？！”
　　看到明夏床上那一排红彤彤的钞票，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明夏，你这一晚上也太能赚了吧！”
　　前一秒还围聚在门口的众人，下一秒就顺着钞票的气味围在了明夏的身边。
　　“这得有几十个？还是玩了啥小游戏？”
　　“你这肯定……累坏了吧。”
　　“害，没必要这么拼，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
　　“也不是很累。”
　　面对这么多人的关心，明夏也不太好意思，于是把那十几张零散的五十块都分给了她们：“一点心意，大家别嫌少。”
　　反正今天周凯给了她三万，发几百出去也不算什么，维护人际关系最重要。
　　看到自己的那群迷妹围到了明夏那边，江亚莉脸上的笑容顿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今晚干什么了？赚这么多。”江亚莉努力装出漠不关心的模样问道。
　　明夏：“给人看病啊，这些都是诊金。”
　　江亚莉不屑地“嘁”了一声，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看病？看个病能赚这么多钱？
　　卖了就是卖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是玩得花样多了点、口味重了点，谁会掏这么多的钱啊。
　　还编什么高大上的理由？真虚伪！


第11章 逃离金三角（11）
　　明夏一晚上赚了三万多的消息传得很快。
　　别看大家没有手机，一晚上的功夫，谁都在猜是哪位“患者”这么大方，竟然给出这么多钱。
　　也在猜明夏到底玩了哪些花样，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哈哈哈，这么多钱，怕是得吃X了吧。”
　　“那谁知道呢，不过我挺好奇的，到底是谁能给这么多钱。”
　　“涛哥？昆哥？还是全哥？反正先排除铭哥，因为他昨天晚上一直跟我在一起。”
　　“你这么八卦，那你去明夏呗，给她塞点钱，估计就告诉你了。”
　　……
　　吃饭时，听到大家在议论自己，明夏表现得很平静。
　　赵冬梅几次开口想安慰她，最后还是被明夏夹来的咸菜堵上了嘴：“姐，别光吃馒头了，多吃点菜，这咸菜还挺不错的。”
　　听到她们的诋毁，赵冬梅别提有多气了。
　　别人不知道内情，但是她知道啊！
　　明夏赚来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也知道那三万块是周凯给的，虽然不知道周凯怎么会这么大方，但她相信明夏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这钱，一定也没有半分的桃色。
　　“你……”
　　“嗯？怎么了？”明夏嚼着嘴里的馒头，自动屏蔽了她们的议论，主动把话题扯到了工作上，“今天咱们就要开始上班了，姐，加油！”
　　明夏没有故作淡定，她是真的淡定。
　　她看得很开，左右不是来交朋友的，没必要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解不解释的，也就没那么重要。
　　反正自己也不会掉块肉，随便她们怎么说吧。
　　吃饭时之所以不怎么说话，是在担心今天的工作。
　　第一天上手，不知道李群涛会给她安排一只什么样的“猪”。
　　既然逃不过要当屠夫的命运，只能希望“猪”们能聪明点，及时醒悟，从屠宰场逃跑。
　　吃完饭，明夏她们被带到了金山的五楼。
　　从今天起，明夏她们有了新的身份：顾问。
　　她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客户聊天，尽可能地从他们的手里圈钱。
　　虽然在哪里工作都一样，但温馨的房间既能多拍一些生活照发朋友圈，也能营造出居家贤惠的人设，更重要的是可以随时接打视频电话，所以，这里要比晦暗脏污的厂房或是纸醉金迷的牌场更合适。
　　“邱祖望？邱宗望？”
　　明夏推开门，看到他们拘谨地站在角落时，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看到来人是明夏，他们的脸上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面对明夏的疑问，他们没敢开口回答，而是低下头，偷偷瞧向了在外面给安排房间李群涛。
　　等到所有顾问都进入到房间后，李群涛从腰间拿出一只对讲机。
　　“呼，呼！喂喂……”
　　所有的房间同时传出了他试音的声响。
　　有的是花盆、有的是电视机、还有的是墙上的挂钟……都是最不起眼的地方。
　　李群涛：“房间里的狗推是你们的助手，会教你们怎么跟客户聊天，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随时问他们。”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除了教学，他们最大的作用是监督，监督你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你有什么违规行为，他们举报的话会有奖励。】
　　两个狗推，一个顾问，除了荷官在休息时会来房间给赌棍们放风外，其余时间，每个房间都保持着三个人的配置。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形状，一旦有一点不和谐，便会摧毁整个图形。
　　李群涛没办法同时兼顾这么多人，只能让他们相互监督。
　　等他交代完后，让人拿过来了几筐手机，叫到名字的人便能出来领取属于自己的那部。
　　每部手机后面都贴着一张三格标签，前两个格子都有名字，只有第三个格子是空的。
　　手机上的所有客户都是由两个狗推负责，一人聊一天，等到了第三天则会随机送到别的狗推手里。
　　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他们相互监察，以防手机在他们手里时会向外传递出什么消息。
　　等所有狗推都拿到自己的手机后，才开始给顾问们发放她们的专属手机。
　　“因为要时刻和客户聊天，所以顾问的手机无需上缴。”
　　“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够自觉一点，千万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那部价值五六千的二手苹果机，是去年刚出的款式，再看看邱祖望他们手里磨掉了漆的千元安卓智能机……
　　这一刻，明夏真切地感受到了厂区里阶级的差距。
　　明夏的专属手机除了外表干净，操作界面也很整洁，除了威信和扣扣两个聊天软件之外，就只剩下拍照软件和修图软件，甚至看不到系统自带的小程序。
　　【手机系统被改造过，并不是自带的IOS，也不是安卓，是程序员自己做的操作系统。】
　　系统的声音变成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从他激动的语调中，明夏能听出他的惊讶：【这程序员好厉害啊，能把操作系统做得这么流畅！】
　　【我能用这个手机报警吗？或者跟外界联系？】明夏问道。
　　系统：【最好不要，手机里有隐藏的监控程序，你的每一项操作都会被记录下来。这种监视程序，绝对不是一般黑客能写出来的，啧啧，看来这人有两把刷子啊。】
　　难怪不用上交手机呢，原来是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视啊。
　　打开威信，界面上有电脑登录的标识，左下角999+的小红点尤其显眼。
　　明夏还没来得及点开一个对话框看一眼，通讯录上的小红点就从[13]变成了[14]。
　　“一楼的狗推们会帮你筛选，你不用每个人都聊。”见明夏捧着手机不知所措，邱祖望温声地提醒她道。
　　邱宗望伸手在她手机屏幕上划了两下，指着其中一个对话框，继续解释说：“像这种前面备注了【猪】字的，就是你需要详聊的对象。”
　　——【猪】25，刘继凯，7.16，福兰
　　点开这只“猪”的头像，除了备注上的年龄、姓名和所在地这类资料外，下面的描述一栏还有更加详细的介绍。
　　——8.25在soul上加的好友，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平常喜欢打游戏，家里有钱，喜欢清纯可爱的女生，没发照片，没发语音条……
　　好友是8.25加的，也就是刚加上两天。
　　明夏瞧了眼他和狗推之前聊天记录……
　　嚯！这人是打字机吧？两天竟然能聊这么多！
　　上到理想抱负、下到工作吃饭，短短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里，两人把什么话题都聊了个遍。
　　事实证明，这么高强度的聊天频率确实有效，从他那些[宝贝抱抱][要亲亲]之类的表情包能看出，他应该很喜欢狗推营造出的虚假人设。
　　不同的聊天框从下面一个接一个被抬了上来，明夏点开后，还没看清他们聊了些什么，狗推就火速把消息发了过去。
　　同时要跟这么多人聊，电脑那头的狗推一定累坏了吧。明夏这样想道。
　　既然第一位受害者已经确定了，明夏便点开了他的对话框，并且设置为置顶。
　　【刘继凯：宝贝，睡醒了吗？】
　　【刘继凯：宝贝，我去上班了，记得吃早饭。】
　　【刘继凯：宝贝，我好想你[玫瑰][玫瑰]】
　　……
　　从早上起来，刘继凯一共发了十多条消息，并且越来越频繁，最后一条是几分钟前发的。
　　明夏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后，给他回了一句：【刚睡醒，早安~】
　　前一秒刚收到明夏的回复，下一秒刘继凯就迫不及待地回道：【宝贝，我真的好想你，你知道不知道，昨天晚上我还梦到你了呢。】
　　明夏：？？？
　　这人是不是有病？连照片都没有见过，能梦到个鬼啊。
　　明夏正准备回复他个[流汗]的表情，一旁的邱宗望赶忙制止：“不能这么发，你得顺着他的话聊。”
　　狗推们之所以能在这么段的时间内抓住受害者的心，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温馨、甜蜜的话术。
　　邱祖望：“确定是猪的话，今天差不多就可以发语音了。你可以温柔地回他一句‘是吗？那都梦到我什么了’？”
　　“现在就发语音吗？”明夏有点紧张，“会不会太快了点？”
　　明夏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像这种骗人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做。
　　从前，她扮演反派女配、恶毒反派时和那些男主男配们多少有些交流。
　　可现在，一上来就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人发语音，勾引他、诱惑他……她感觉自己的耳朵根都是热的，干燥的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缓缓也行，只是发语音条的话会更好点。不急，你可以再多适应适应，想什么时候发都可以。”
　　邱祖望没有强迫她，说完便继续跟自己手机里的那些客户聊天。
　　狗推们之前大部分都是群发邮件、消息，给□□部门吸引目标客户，又或者是打电话、发短信，给电销部门冲业绩。
　　上级赚得再多，他们到手也分不了多少钱。
　　于是，在厂区开设网聊部门之后，周凯便安排他们一部分像明夏一样当上“顾问”，靠网聊网恋捞一些钱。
　　如今的女人可不都是“胸大无脑好哄骗”的，比起男人，虽然得手的机会不大，但总比没有好。
　　瞥了眼邱祖望的手机，他用的头像是个坐在保时捷里的帅哥，左手扶着方向盘，鼻梁上戴着墨镜，帅气中透着三分的油腻。
　　“这是你？！”
　　“网图而已，人设嘛，都是假的。”邱祖望淡淡地回了一句，一边说一边点开自己的朋友圈，“不营造出富二代的感觉，她们怎么会受骗？”
　　明夏又问：“那万一要视频呢？发现跟本人不一样怎么办？”
　　“那就放生，换别人。”
　　邱宗望接上了她的话，“要视频的一般警惕心都很高，就算伪装再好也没什么用，这种客户基本就要放弃了。”
　　女人的第六感要比男人准得多，所以他们只会挑那种好糊弄的下手。
　　能得手最好，不行就拜拜下一个。
　　看他们游刃有余地和手机里的人聊天，明夏心情有些复杂：“你们以前就搞杀猪盘这一套吗？这么懂。”
　　邱祖望苦笑道：“骗人的套路都差不多，骗得多了，就算没干过也知道要说什么话。”
　　在被骗来厂区之前，他们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别说油嘴滑舌的话术了，让他们自述简历都磕磕巴巴的。
　　可现在，他们已然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哪怕是再硬得耳朵，也能被他们三寸不烂之舌磨得柔软。
　　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赚钱，为了能在厂区活下去。
　　回过神来，明夏还是按照方才他们教的回了一句：【是吗？那梦到我什么了？】
　　【刘继凯：我梦到你来福兰找我了，我带你去了游乐园，我们一起玩了过山车、旋转木马，还一起吃了好多好吃的。】
　　【刘继凯：宝贝，梦里的你好漂亮，好希望我做的梦能成真啊~】
　　明夏知道他说得是假话，不过通过他洋洋洒洒地描述着自己的梦境，再加上那些可爱的表情，她能感觉到他对爱情的渴望。
　　二十多岁，正是爱情开花结果的年纪……
　　可惜啊，他所面对的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尽管没做好发语音，但明夏还是拍了一张自拍发过去：
　　镜头里是她的侧脸，是她靠在抱枕上拍的。
　　原主长了一张清纯又青涩的面孔，不由得让人想起“初恋”二字。没有开美颜、没有用滤镜，哪怕不化妆都美得不可方物。
　　照片刚发过去，聊天框立刻被他的各种表情包和感叹号刷屏了。
　　【刘继凯：宝贝，照片是你本人吗？】
　　【刘继凯：宝贝你好漂亮！！！】
　　【刘继凯：呜呜呜，简直和我想象得一模一样！[爱心][爱心][爱心]】
　　【刘继凯：好想疼爱你一辈子！】
　　【刘继凯：做我的女朋友好吗？让我照顾你！】
　　……
　　呵，男人。
　　看他那副见色起意的模样，明夏心里不屑，不过还是回了他个俏皮的表情。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刘继凯：宝贝，快去买点早饭吃吧。】
　　点开屏幕上的红包，里面的金额是代表着爱情的52.00
　　明夏：？？？
　　一张自拍就赚了52？
　　这猪未免也太好杀了点吧？！


第12章 逃离金三角（12）
　　今天是“顾问”们第一天工作，李群涛对她们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学会聊天、暧昧，维护好狗推锁定的潜在客户就行。
　　明夏开工不到半个小时就收到了52的转账，可谓是超额完成任务！
　　钱不多，但吃到“猪肉”就已经是前进了一大步。
　　按照周凯规矩，圈到的所有钱都要上缴，等月末再分提成。
　　不过，为了以示奖励，李群涛做主把这52块钱折现交给了她，并交代她要好好把握住这只猪，养得肥一点再开盘动刀。
　　代替狗推和刘继凯维护关系，比明夏想象得要容易很多。
　　一张照片发过去后，根本不用她去说什么讨好的话，也不用主动找话题。他自己就能自我PUA，上赶着去讨明夏的欢心。
　　【刘继凯：宝贝，今天公司好忙，但是我好想你[比心][比心]】
　　【刘继凯：这是我画得Q版的你，像嘛？】
　　明夏和刘继凯聊了一两个小时，聊得多了，也就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于是主动给他发了几条语音，使这段关系能再近一步。
　　【刘继凯：宝贝，你的声音好好听啊，有种回到了大学的感觉。】
　　【刘继凯：宝贝，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声音这么好听，是学音乐的吗？】
　　【刘继凯：快中午了，宝贝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啊。】
　　【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有意思。”
　　收下红包后，明夏饶有意味地笑了一声。
　　见她唇角微抬，脸颊的粉红宛如春心萌动的少女，一旁的邱祖望好心提醒道：“别当真，他只是个客户，千万别喜欢上他。”
　　明夏疑惑地“啊”了一声。
　　喜欢？怎么可能？！
　　尽管刘继凯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一会发有趣的表情包、一会发几十几百的红包，可这一套顶多就是能哄哄不懂事的小姑娘。
　　想让明夏动心？他还差得多呢。
　　“才加上两天，连我叫什么、住在哪、干什么都不知道，能有多喜欢？不过就是喜欢我这张脸而已，要是我发一张丑女的照片，保准他不会再发第二句消息。”
　　明夏心里门儿清：能在交友软件上找对象，并且开口就叫宝贝、给对方花钱的男人，不是什么好鸟！
　　多半是闲极无聊找陪伴，或者X虫上脑想聊骚。
　　都是坏人，不过是他想要陪伴，她想要钱罢了。
　　见明夏想得这么通透，邱祖望也就放心了，“没陷进去就行，我见这人应该挺喜欢你的，要是能聊好，开上他一单，凯哥肯定得给你加奖金。”
　　明夏笑笑，没有接话。
　　刘继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坏到活该被骗得倾家荡产的地步。
　　刚毕业没多久，大概就是她猜的第一种情况，工作太忙想找个人陪伴，从自己这里得到一些积极的情绪价值而已。
　　非要从他身上捞钱的话，捞个百八十的就够了，权当上网买教训。
　　当肥猪来宰？没必要。
　　【这个男孩应该是比较缺爱，从家庭里得到的关爱很少，所以想从异性那里填补。】
　　要说对人的了解，还是系统更擅长。
　　点开刘继凯的朋友圈，再加上他的一些聊天记录，明夏脑海里的系统陡然化身教导主任，开始一板一眼地对他进行分析：【父母做生意忙，对他的管教不多，导致他长期处于一个缺爱的环境，所以极度需要被人关注。】
　　【这种人其实很容易受伤，因为想得到爱，所以他会很容易把心交给别人，哪怕被伤害也不会长记性，反而会更加渴望关爱，形成一种封闭的恶性循环。】
　　【他的需求很简单，不管是朋友之间的爱、男女之间的爱、家人之间的爱，只要能填补他从小到大的缺憾就好。但是因为从小对爱感知得太少，这种认知需求很容易产生偏移，变成人们口中常说的“恋爱脑”。】
　　【具体表现就是盲目地喜欢一个人，只要从她身上尝到一点爱，就能忽略对方身上所有的缺点。不过他应该是个颜控，再加上手里有点小钱……我估计，他应该聊得不止你一个女孩子。】
　　【能从他身上圈到钱，但圈不到太多的钱。】
　　听完系统这一套完整的分析后，明夏更放心了。
　　希望这个刘继凯只是三分钟热度，聊两三天腻了就能自己走，这样一来，丢客户的责任就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了，她也能混几天日子。
　　明夏只跟他一个人聊，所以工作很清闲。无聊时，她还会点开别的聊天框以及其他人的资料，看看狗推和其他人的聊天内容。
　　明夏手机里的威信才建号一周，已经加了一千多个好友：
　　还没开始聊的，备注了【未】；
　　刚开始聊的，备注了【1】；
　　聊得还行，能够继续发展的，备注了【2】；
　　而那些聊得差不多了，可以交到顾问手里试着组盘的，备注了【猪】。
　　当然，那些聊崩的和没机会的也不会删掉，而是备注了【X】。
　　就像是存入数据库一样，这样等以后在别的交友软件碰到，也能及时找到，避免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明夏瞧了眼狗推的聊天内容，几乎可以用无底线来描述。
　　跟刘继凯这种容易上钩的，聊得还算正常，对于那些话少、冷淡的，为了把他们的备注从【1】变成【2】，真是什么话都迎合着对方说，奴颜婢膝的语气看得她无话可说。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厂区里他们就被欺压得没有尊严可言，为了赚钱，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晚上下班的时候，狗推们纷纷把手机上缴到了李群涛手里，顾问们却不用。
　　她们不仅可以把手机带回宿舍，以防手机没电，李群涛还给她们发了个充电宝。
　　“再提醒你们一次，手机是让你们拿来工作的。”
　　目光依次在顾问们的脸上扫过，李群涛脸上挂着笑，语气却透着阴狠：“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在封闭的厂区里，手机相当于一把与外界沟通的钥匙，把手机交到顾问们手里，也就意味着给了她们钥匙。
　　联系家人？通知警方？有了手机，她们似乎想干什么都可以。
　　但是只有明夏和李群涛知道，她们所做的一切都在被监视着，一旦动了歪心思，面对她们的就将是严厉的惩罚！
　　吃完饭回到宿舍，顾问们的脸上无一不映着手机的光亮。
　　没了狗推们的监视，她们自由了很多，只是面对手机的诱惑，她们已经没办法像白天那样在客户面前卖弄乖巧。
　　“你们说，我们能不能用手机联系家里人？”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一下子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
　　原本安静的宿舍，你一言我一语的，逐渐多了些脱离于条框之外的想法。
　　“啊？可是涛哥只让我们用手机聊天啊。”
　　“我们也不是报警，就只是跟家里人聊几句，报个平安，应该没事吧？”
　　“这个……我感觉还是别了吧。”
　　“我都好几天没拿自己手机了，我怕我妈会担心我。”
　　“要不就发个好友验证？发完就拉黑名单，什么都不聊，这样涛哥他们就不会知道了。”
　　“不行，谁的好友都不能加。”
　　眼看大家跟家里联系的想法愈发强烈，明夏赶忙制止道：“这手机里有监视软件，咱们干什么后台都知道，别说是加好友，你手指在屏幕上划一下，后台都会有记录。”
　　明夏一句话，彻底终结了那些话题。
　　都是被骗来的人，相识一场，她不想亲眼看到她们因为犯错而受罚。
　　见大家不再讨论这个问题，明夏便继续跟刘继凯聊天。
　　白天刘继凯的工作很忙，所以聊天内容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但是晚上，朦胧的月色却让文字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刘继凯：宝贝，好想抱着你一起睡觉啊。】
　　【刘继凯：宝贝，你谈过几个男朋友，你和他们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嘛？】
　　【刘继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害怕，害怕你被人给欺负了。】
　　【刘继凯：今晚好热啊，宝贝，你那里热吗？】
　　明夏：……
　　她有点想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果然啊，男人都是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装得再怎么正经也改不了本性。
　　白天：宝贝，想跟你谈天谈地谈古今，赏月赏花赏月亮。
　　晚上：在吗？看看批。
　　尤其是在网络上，仗着匿名和隐蔽，更是胆大地把自己的屌丝本性暴露无遗！
　　真恶心，这钱不圈也罢！
　　明夏实在是受不了了，应付了几句后就关了手机准备睡觉。
　　噔噔，噔噔……
　　五分钟后，一串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大晚上的，怎么了？”
　　明夏刚要睡着，就和其他人一起被壮汉从床上拽了起来。
　　“别睡了！都出来！”
　　站在门口的周凯漫不经心地吸着一根香烟，倒是一旁的李群涛脸色铁青，眸子里翻涌着腾腾杀气。
　　顾问们被拉到了外面的走廊，隔壁睡得正香的荷官们也全部被叫了出来。
　　一个个面带嫌恶地扫视着初出茅庐的顾问，责怪她们扰了自己的清梦。
　　看着壮汉们拿着家伙事站在自己面前，明夏的后脖颈猛地一凉：
　　什么情况，不会是因为不肯跟客户聊|骚，就要被拉出来惩罚示众吧？！
　　啪！
　　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明夏旁边那女孩的脸上。不等女孩叫出声，朝着她的肚子又是一记重拳。
　　咚……
　　在厂区里，无论男女，在周凯他们的眼里都不过是赚钱的工具，没什么不能打的。
　　“啊！涛，涛哥……我，错了，真的错了！”
　　女孩蜷缩身体匍匐在地上，哪怕疼得手脚颤抖，还伸手拉扯李群涛的裤腿求饶。
　　她叫樱子，年龄比明夏大，胆子却是新来女生中最小的。
　　因为胆子小，所以人也最听话，李群涛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头两天跟着荷官们学习时，还会像小丫鬟一样任她们呼来唤去。
　　胆小又听话的她能干什么？
　　正说着，看管的人从她的枕头下面把手机拿出来，交到了周凯手里。
　　解锁、打开威信……
　　她晚上用手机干了些什么，周凯了如指掌。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她发出去的那条好友申请。
　　——妈，我很好，给您报个平安，不用担心我。
　　周凯弯下腰，捏起她的下巴，皮笑肉不笑道：“李群涛有没有跟你们说，手机是用来干什么的？”
　　樱子颤抖地点点头。
　　“是谁告诉你，重启手机这招的？以为开机又关机，我就不知道你干什么了是吗？嗯？”
　　周凯的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像是刀子一样，划着她的心口。
　　“是姗姗，是她教我的，”樱子二话不说，指着不远处的姗姗，哭着解释道，“刚才我出来上厕所，姗姗说，说如果我实在想家就用手机给家里报个平安，还说，还说涛哥不会，不会怪我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姗姗身上。
　　姗姗扭头看了眼身边的江亚莉，尴尬地抿了下唇：“我，我就是想试试她，没想到她会这么……蠢。”
　　蠢，确实是蠢。
　　晚上，明夏分明提醒过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带她用身体赚钱的荷官们。
　　信错了人、做错了事，那真是神仙难救。
　　周凯才不管樱子是受了谁的教唆，只认她是那个犯错的人。
　　犯了错就要受罚，这是规矩。
　　好在她没有动逃跑或者报警的想法，念在她是初犯，周凯并没有罚得很重。
　　他让壮汉把钢管丢在地上后，说道：“脖子以下，一人打一下，打不出声就重新打，开始！”
　　这也是他PUA手下的一种方式：受罚人可以是施暴人，施暴人未来也会被受罚人惩罚。
　　让她们彼此产生隔阂后，就不会有团结的念头，再想掌控她们就容易多了。
　　咚！
　　“啊！”
　　咚！
　　“啊！凯哥，我错了！”
　　咚！
　　“求求你了，我再也，再也不敢了……啊！”
　　一下接着一下，每个人都不敢心慈手软，每一下都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她的身上。
　　疼，却能让她受得苦干脆一些，不至于多挨几下，也能让她记住今晚的教训。
　　在连续三十多声的叫喊和求饶后，樱子浑身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腿脚瑟瑟发抖，每一次呼吸都疼得她后颈发麻。
　　她浑身布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脸蛋却仍是剥了壳的鸡蛋般干净。
　　这张脸是她留在厂区的资本，只要不伤到相貌，就算受罚，第二天还是要照常工作。
　　“别动，先躺下。”
　　见樱子努力想要起身，明夏赶忙过去按住了她。
　　她刚才用钢管打樱子时，打得是她的屁股，对身体的伤害最小，其他顾问也是打大腿这些脂肪比较多的地方，但是那些荷官们下手的地方，却是最脆弱的肋骨和小腿骨。
　　十几棍下去，保不齐会有内伤。
　　李群涛：“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起来上班。”
　　惩罚完犯规的人后，事情就算结束了。
　　周凯带着人准备离开，经过荷官的宿舍时，他注意到了江亚莉一直盯着明夏看。
　　“亚莉啊，”双手插进口袋，周凯凑近了些，低声道，“听说你今天一直在打听明夏是赚了谁的钱？”
　　“我……”
　　江亚莉前一秒还在幸灾乐祸呢，周凯的一句话，直接让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
　　周凯：“真想知道的话，你直接问我多好啊！”


第13章 逃离金三角（13）
　　几十棍的惩罚没有伤到樱子的内脏，她身上的青紫看着严重，休息几天就能恢复过来。
　　但是人心，怕是缓不过来了。
　　这一顿教训，彻底把大家的心给打散了。
　　内疚？警惕？原本还有说有笑的宿舍，一夜之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除了赵冬梅和明夏在床边照顾，平常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姐妹不是倒头睡觉，就是装作和客户聊天，看都不看她一眼。
　　在厂区里交朋友的下场，她们都看到了，就是像樱子这样，受了人教唆后还要挨打。
　　所以啊，这里哪有什么友情？保护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行差踏错就好。
　　明夏原本想着能和几个女孩子联手，想办法离开这里，现在看来……
　　算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
　　明夏一晚上没有跟刘继凯发消息，可把他急坏了。
　　又是发消息、又是发红包，还试着弹了几条语音和视频申请，可惜明夏手机开了静音，一条都没看到。
　　上班的时候，明夏拿着手机向李群涛问道：“这种只想着聊|骚的情况，是不是就圈不到了？能不能把他删了换下一个。”
　　手机里的每一个客户都是资源，只有上级才能决定是放弃还是继续。
　　“删什么？”李群涛反问道。
　　一边叼着烟头，一边拿过她的手机，把昨晚收到的红包全部领了，“圈不到就带他打游戏，让□□部继续养着他就行。”
　　没看清是怎么操作的，只见他在屏幕上随便敲了几下，很快，手机里就下载了几款手机游戏。
　　“今天是周六，他肯定有的是时间。你就带着他玩玩游戏，等他不跟你发消息了，你再去养别的猪。”
　　打游戏？
　　看着手机桌面上那几个游戏：捕鱼达人、赛博任意门、大鱼吃小鱼……
　　都是软件商店里常见的小游戏，只是图标有些奇怪，每一个搭配了一个性感的Q版女郎。
　　打开和刘继凯的聊天框，李群涛噼里啪啦地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明夏：不好意思，昨天玩游戏玩得太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脸红][脸红]】
　　【明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以后谁都不要提好嘛？[亲亲]】
　　【明夏：哥哥，今天你有什么安排嘛？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娇滴滴的语气再配上一些可爱的表情包，谁能看出这是个一米八几大汉发出的消息？
　　尤其是他游刃有余地敲出那些ovo和>3<这种颜文字时，明夏甚至怀疑他身体里住有一个萌妹的人格！
　　不出他所料，刘继凯果然问了游戏的名字。
　　李群涛把游戏安装包发过去后，因为是没有网络报备的软件，所以折腾了好一会才安装成功。
　　重新把手机交回到明夏手里，李群涛淡淡道：“玩吧，他往游戏里砸多少，你都能提1%。”
　　明夏撇了撇嘴，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单机游戏而已，能花多少钱啊。”
　　【刘继凯：宝贝，那我们今天连麦玩游戏好吗？】
　　想着游戏能够转移注意力，于是明夏便回复了他一句：【好的。】
　　“喂，宝贝？”
　　第一次听到刘继凯的声音，明夏和一旁的邱祖望、邱宗望同时皱了下眉。
　　怎么说呢？
　　他是很低沉的那种青年音，“咕噜咕噜”的发音像是气泡一样断断续续的，隔着屏幕，仿佛都能看到他说话时喉结的上下运动。
　　刚步入青春期的少女一定会喜欢吧，但明夏……她不喜欢这种夹着皮燕子说话的男生。
　　“嗯……哥，哥哥，”明夏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对他的嫌弃，“我们玩这个赛博任意门吧。”
　　刘继凯：“好。”
　　这是一款探索类的游戏，游戏用的源代码好像根据VR相关游戏修改的，手机屏幕就像是个摄像头，移动时可以看到不同角度的画面。
　　游戏的背景是主角穿越到了赛博世界，通过使用金币打开世界里不同的任意门，然后进入副本赚取金币的游戏。
　　因为是托儿，明夏的角色起始就有了几万的金币。
　　操纵着人物随意进入一个花费10金币的任意门，里面是类似于海底世界的全景。
　　上下左右来回调整手机屏幕，周围那些游动的海洋生物仿佛是真的一样，调大音量，甚至还能听到流水声和远处鲸鱼的哼鸣。
　　此时的系统化身成一位高超的IT人才，仔细地分析着这款游戏：【这游戏融合了好几款VR游戏，虽然有源代码支持，在创作游戏的时候能节省不少前期投入，但是能把多款游戏融合得这么好，背后的制作团队肯定很厉害！】
　　【你进入的这个副本，应该是用手里的照相机收集不同动物的照片。】
　　【我猜测，这游戏的圈钱方式应该是任意门里的内容，有吸引人的内容，才会激起用户的消费欲望。】
　　吸引人的内容？
　　对于刘继凯这样“色”字当头的富二代，怕是只有桃色内容才能吸引他消费吧。
　　这小游戏看着挺正经的，怎么能吸引到他。
　　“宝贝，要不我们分开行动吧？这样可以多赚一点金币。”
　　一连做了几个任务后，刘继凯的号里也存了些金币。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一点不错，有了钱，他就想独自快活。
　　不过也是因为明夏挑得副本都太无聊了，又是装扮、又是收集，完全不是男孩子喜欢的类型，所以不怪刘继凯会想独自去其他任意门冒险。
　　明夏没有拒绝：“好吧，那我们分开玩。”
　　私密马赛~
　　明夏：？？？
　　虽然刘继凯立刻把声音调小了，但明夏还是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纯欲系少女的气声。
　　没有明夏的陪伴，刘继凯上来就选了个500金币的门，刚进去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卡通少女，半透明的水手服下是她若隐若现的身材。
　　这软件精准得找到了刘继凯的喜好，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个“帮淋雨少女擦身”的小游戏。
　　【外网有不少这种擦边游戏，这任意门相当于一个超级链接，只要花钱就能玩。不过是用开盲盒的形式，不一定每个任意门后面都有这种游戏。】
　　【这种游戏大多是互动式的，可以通过不同的方式和人物互动，有虚拟人物，也有现实人物，国内就有款互动式的绿色游戏，叫《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
　　【不过这种游戏冲击力强、真实感十足，再加上很容易改编，制作成本也不高，应该有不少任意门里面都是这种游戏。】
　　趁他玩游戏的时候，明夏切回到了威信聊天界面，看狗推在电脑端和别的客户聊天。
　　游戏有什么意思？不如看抠脚大汉和那些满头冒粉红泡泡的宅男们聊|骚。
　　扑通扑通……
　　呼……呼……
　　几十分钟后，明夏从手机听筒里听到了一些窸窣的声音。
　　系统幽幽地解释道：【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是逐渐进入亢奋状态的表现。看来，他还挺喜欢玩这些游戏的。】
　　“哥哥，你是不舒服吗？”明夏明知故问道。
　　手机那头的刘继凯清了清嗓子，吞吞吐吐地说：“我，那个，公司刚才联系我有点事，我得去一趟，要不等下午我回来了陪你玩吧。”
　　这种游戏还是一个人玩比较好，连麦让另一个人听着不免有点难为情。
　　明夏：“好啊，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刘继凯：“嗯。”
　　飞快挂断电话，刘继凯立马发来了一个520的转账，嘱咐她好好吃饭。
　　明夏回了他一个“谢谢”的表情包后，那头便没了声音。
　　不得不说，这游戏的魅力是真的大！
　　接下来的一天，明夏就只收到刘继凯发来的几条消息而已，直到晚上差不多要吃饭的时候，她才收到刘继凯发来的一句“我先回家，到家了再聊”。
　　到了饭点，明夏端着盘子排队等待打饭，忽然，面前的盘子上出现了几张皱巴的红票子。
　　“今天的提成。”
　　明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想着今天收到的红包钱都上缴了，哪来的提成。
　　好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刘继凯打游戏的提成。
　　1、2、3……1%的提成竟然有500块？
　　这样就意味着，今天刘继凯在那游戏里花了5万块？！
　　看到明夏饭盘里的钱，前面后面的人眼珠子都快要飞出来了。
　　明夏把钱拿在手里，疑惑道：“他怎么能花这么多的钱？”
　　明夏记得金币的充值比例是1:10，最多的任意门花费也才不过100块而已。
　　5万，他得开多少门啊？！
　　李群涛点燃一支烟，用蜘蛛吐丝般语气解释道：“他可玩了不止那一个游戏，你当咱们公司的□□部是吃干饭的？”
　　擦边小游戏只是个诱饵，游戏里还会有不少外网真人桃色直播的链接。
　　想要和主播互动就要花钱，充值要扣一些手续费，但是玩直播界面一旁的小游戏就能赚钱，不仅可以打赏主播，赚得多还能提现。
　　开始客户可以赢一些小钱，甚至可以快速提现，可到了后来，一局接着一局的失败、一次接着一次的加注，才是游戏最真实的面目。
　　黄乃万恶之首，沾了黄想要染上赌，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不了杀猪盘里的猪？没关系。
　　只要还有价值，他们就能引导着你培养染上另一个恶习，用各种手段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榨取干净。
　　所以杀猪盘，不只是一场虚假的恋爱，靠那点不可捉摸的爱情去骗取钱财。
　　还可以是一出打着恋爱旗号，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的连环套！
　　吃完饭后，大家没有像平常那样回宿舍，而是蹲在原地等待着什么。
　　时不时地望向食堂外的那只表，等到时针和分针组成一个直角时，靳昆才叫人搬来了几只装满了手机的纸箱。
　　“电销部的过来领电话。”
　　每个周六的晚上，厂区的员工都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手机，给千里之外的家人打个电话。
　　为了保证厂区的秘密，他们的每一通电话和视频都会由彼此监视，甚至还严格限定了电话的时间。
　　不过能听到家人们的声音、见到家人们的音容笑貌，已经足够能让他们坚持很久很久。
　　明夏拿回自己的手机时，手机的电量已经见底。
　　有人用过她的手机？！
　　不对啊，她手机是有密码的，靳昆和李群涛谁都没来问，他是怎么解锁的？
　　不过那人还算有底线，并没有翻看她的隐私，也没有碰她网上银行的钱，只是用她的威信给关心她的原主母亲回了几条消息。
　　翻看着聊天记录，明夏发现自己被带来厂区的第一天，母亲一连发了四十多条消息，直到晚上，使用自己手机那人才回了一句：妈，我没事，一切都好。
　　接下来的每一天，那人都会偶尔发几条消息：
　　——妈，吃了吗？
　　——妈，我工作有点忙，别担心。
　　——妈，记得按时吃药。
　　原主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还是会每天给自己发消息。期间打过几次语音和视频，不过都被“在忙”为借口挂掉了。
　　明夏猜测，用自己手机回消息的人，应该就是厂区那位特别厉害的程序员。
　　系统：【手机没问题，没有安装病毒，没有被监视。】
　　系统话音刚落，负责监视她的一位荷官就拿着手机，盘腿坐在了她对面。
　　拿着手机，明夏犹豫着要给她发些什么。
　　虚假系统没有留给她太多记忆，对于原主的母亲，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形象。
　　要关心她一下最近的身体状况？还是提醒她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许久，最后，明夏还是决定给她打一个视频电话。
　　一周没见面，比起冷冰冰的文字，当妈的应该更想看到女儿的脸吧。
　　“嘟……嘟……”
　　看着视频等待的界面，明夏比给刘继凯打语音还要紧张。
　　虽然同样是骗人，她有自信能糊弄得过男人，却没底气能骗过一位母亲。
　　几秒钟后，屏幕里出现了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喂？囡囡啊。”
　　原主的父亲早逝，一个人拉扯原主长大的母亲比同龄人更显老态，不过才四十五六，鬓角已是片片斑白，瘦削的脸上难掩病气。
　　原主母亲是累病的，生活在重担她的脸上压出了一条条皱纹。可在看到镜头前的女儿时，她还是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囡囡，今天是休息了吗？”
　　“在外面工作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怎么瞧着你又瘦了？”
　　“姑娘家家的，不用那么拼，妈在家一切都好，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有个好身体比有多少钱都强！”
　　明夏还未开口，视频里的母亲已经哗啦啦地说了一堆。
　　为了这一通视频，她等了好久，以至于再次看到女儿时表现得像是孩子一样兴奋。
　　曾经是女儿在家等她，如今成了她在家等女儿。
　　看着原主母亲憔悴的面孔，明夏努力保持着冷静，不想让她担心，可一开口，声音却被身体里那一股压抑的情绪撞得无比沙哑：
　　“妈……”


第14章 逃离金三角（14）
　　成为快穿者以来，明夏就在不同的世界之间穿梭。
　　她有过很多个母亲，自认为可以轻松地承担起一份母爱，可真的当这沉甸甸的重量落在她心头时，依旧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妈，我挺好的，工作很清闲，同事和上司对我也很好。”
　　“您一定要好好休息，别替我操心了，过段时间，等工作不忙了，我就回去看您。”
　　“我现在工资可高了，您的药吃完了就上药店买，别舍不得用钱。”
　　……
　　看着视频里母亲的白发，明夏心有不忍。
　　原主母亲苦了一辈子，明夏不想让她躺在病床上还替自己担心。
　　小时候，母亲是家里的天，用肩膀撑起了原主整个童年。
　　如今原主长大了，也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换做自己来保护她、照顾她。
　　母亲辛苦操劳几十年，只有原主这一块心头肉，原主过得好，她才能真的放心。
　　“妈，那您早点休息吧，我得去洗漱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再有两分钟时间就到了，明夏用手背蹭了下眼角，担心自己再聊下去会忍不住哭出来，于是主动提出结束：“您好好休息，等我有空了就给您打视频。”
　　视频里的母亲一边点头，一边不住地挥着手，嘴里仍有说不完的话：“嗯，你也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你，妈等你啊……”
　　挂断了电话，明夏把手机关机后交回到了靳昆那里。
　　“你到底是不是我妈啊！”
　　大家正在和家里人聊天呢，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引得所有人纷纷侧目。
　　是樱子。
　　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蹭”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要不是两边的人拦着，她肯定要把手里的手机给摔了。
　　靳昆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赶紧趁她闹起来之前把她给拖了下去。
　　天晓得她这是怎么了。
　　白天浑身抽痛的她说话都不敢太大声，打电话时竟然能喊得这样大声。
　　被人拉走时，樱子哭得很是伤心，用手臂擦去眼角的泪水，她的表情既是怨恨又是不忿。
　　比起昨天挨打，这一通电话的内容好像对她的打击更大。
　　回到宿舍，和家里人打过电话的姑娘们心情都很不错。
　　回想起方才家人们的安慰和关心，这些天的疲惫和压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见樱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明夏那起一块湿毛巾，拍了拍她的肩：“起来洗把脸吧，要不明天起床眼睛就肿了。”
　　听到明夏的声音，樱子偏过头，眼神里这才稍稍透漏出努力克制的委屈。
　　经过昨晚的事，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了，除了明夏和赵冬梅。
　　因为她知道，她俩是真的对自己好。
　　“身上还疼不疼？”明夏见她肋骨的淤青又扩大了些，皱着眉问道。
　　樱子噙着唇，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不想说，明夏也不想问。只是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带到水房外面替她擦拭着身上被拖走时的擦伤。
　　“明夏姐，咱们女娃就该比男娃低一头？咱们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见明夏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清理伤口，樱子忍不住了，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凭什么我们就该辛辛苦苦赚钱供着家里，男娃就能大手大脚地花钱出去玩！”
　　明夏没说话，拧干了毛巾后，再次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泪。
　　她不怎么会安慰人，未免说错了话刺激她，索性还是不开口得好。
　　樱子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她下面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
　　她的家庭不富裕，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补贴家里的弟弟，可惜弟弟不争气，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樱子当年读高中是年级前十，弟弟读了个中专，天天打架斗殴；
　　樱子当主播省吃俭用，每个月往家里寄两千，弟弟花钱大手大脚，几个月前买了部一万多的新手机。
　　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不公平，直到今天晚上，和家里打的那一通电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管你现在干啥工作，月底的钱还得打。”
　　“你不是出国了吗？国外都是赚大钱的，我们也不要太多，五千块总拿得出来吧？”
　　“怎么说话的？你弟找工作不要钱！我们从小把你养这么大，你不该给家里钱吗？！”
　　……
　　她的母亲只想着让她多往家里寄钱，根本不在意她干什么工作，甚至她身上的淤青都没有注意到。
　　正是母亲那一句句逼问，让她情绪崩溃，再也压制不住这些年心里的委屈。
　　也是这时候，她才惊觉，绑死自己的其实并不是诈骗厂区，而是母亲手里的那根维系关系的“脐带”。
　　“这样的家，没什么可惦记的。”
　　从旁边的卫生间里出来，赵冬梅一边洗手一边说道。
　　樱子的话，她在里面都听见了。
　　伸手替她把身上的灰掸干净，赵冬梅没好气地说：“哪个当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孩子？除非是把你当成捞钱的工具，像这样的爹妈，不要也罢！”
　　赵冬梅既是孩子，也为人母，亲情该有的滋味，她最有体会。
　　“到时候跟姐回家，姐疼你！”
　　樱子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赵冬梅三两句话又让她湿了眼眶，“姐，谢谢，谢谢你……”
　　“你也哭了？”瞥见赵冬梅眼眶红红的，明夏问道。
　　“没有啊，”赵冬梅用指腹摸了摸眼角，又改口道，“很，很明显吗？”
　　明夏点点头。
　　赵冬梅没再掩饰，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合照：
　　那是两年前跟母亲和女儿出去玩拍的，一直放在手机壳里。
　　晚上拿到自己手机的时候，她偷偷藏在了身上。
　　照片里的小姑娘约摸着六七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的模样可爱极了，赵冬梅的母亲也很慈祥，祖孙三人长得很像，一看就是和美的一家人。
　　人前，赵冬梅向来是沉稳的大姐姐形象，要面子的她，自然是不能当着那群小妹妹的面哭。所以她才会蹲在卫生间，捧着家里人的合照啜泣。
　　再成熟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被送到这么个危险的地方，她怎么可能不想家？
　　目光在她们俩之间打转，明夏忽然有了一个胆大的想法。
　　“樱子，恩熙姐，如果有机会，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同时被骗来的人之中，只有樱子和赵冬梅和自己比较亲近。既然都有离开这里的想法，她们应该会选择相信自己。
　　离开？
　　听到这两个字，赵冬梅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有第四双耳朵听到。
　　她知道明夏厉害、有本事，只是……
　　“敢，我敢！”樱子坚定地盯着她，“明夏姐，只要能离开这儿，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见樱子率先加入，赵冬梅也跟着点了头，“你现在有什么计划了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你们先耐心等待，一旦有机会，我肯定会告诉你们。”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首先要把有离开意愿的人聚集在一起，将星火汇聚成火焰，其次才能考虑接下来的行动。
　　今晚，她们迈出了“逃离金三角”的第一步！
　　……
　　和客户聊天的工作，远比想象中要枯燥得多。
　　明夏刚和刘继凯聊得时候，还觉得挺清闲，没坚持过半个月就扛不住了。
　　聊天不是什么技术活，不需要动脑子，就像是在工厂打螺丝钉一样简单且乏味，有时候在面对客户那些低级趣味的话题时，还会一阵恶心。
　　明夏这时候才意识到，色，不止是刘继凯的问题，大部分在网络上聊|骚的男人都是这个毛病！
　　刘继凯跟他们比起来还好点，起码还会给你发点“精神损失费”，大多数男人都是纯精神攻击，聊不下去还会破口大骂。
　　“慢慢来，别急。”
　　见明夏一直在叹气，邱祖望轻声安慰道：“这个没钱就下一个，总会碰到有钱的。”
　　这十几天，明夏聊了差不多有上百个人，但这一百多个人全都不符合“杀猪”的标准，无一例外。
　　明夏心里清楚，网络上不全是有钱人，想要碰到人傻钱多的怨种，机会就更少了。
　　所以，她叹气不是因为圈不到钱，纯粹是被这些男人骚扰得太多，有些厌男。
　　好在网聊部门建立没多久，周凯没有设定硬性指标，还能摸鱼混日子，否则以她们的业绩，肯定会被惩罚。
　　“其实聊天也是有窍门的，不用每个都聊。”
　　邱宗望把手机拿到明夏跟前，毫无保留地向她总结出自己的聊天心得：“一看头像，这种风景类的年龄都比较大，手里有点钱，但是都是小钱，聊得差不多然后引导他们打游戏就行。”
　　“像这种用自拍的，也要分情况。休闲一点的没啥钱，顶多圈点小红包；穿正装的大多是销售，抠得要死，有的还是闷骚色批，不用聊；那种配着豪车的，心眼多，基本聊不动；用网图的更没戏，嘴里没一句真话。”
　　“还有这种用白袜、毛腿或者大肌肉的，你可以不用聊了，大概率是gay装直，加你聊天是要圈你钱，要么就是套近乎卖货。”
　　明夏又问：“那为什么一开始还要加这些人？”
　　邱祖望苦笑道：“我们狗推是有业绩的，不管男女老少，每天至少要加够二百个。”
　　不管对方有钱没钱，只要加上好友就是有机会。
　　苍蝇腿再少也是肉，铁公鸡再抠也有毛，无非是看够不够下功夫，能下多少功夫了。
　　所以，哪怕威信里的好友再多，能达到【猪】的人也很少，大多聊到最后都会是【X】。
　　明夏一开始就能从刘继凯那圈到钱，已经属于运气很好了。大多数情况，她还是要像其他狗推那样，每天重复做着无用功。
　　而那个刘继凯，自从迷上那些游戏后也不怎么跟她聊了，每天发的消息不超过五句。
　　不过跟网聊部门的其他人比起来，明夏算好得了。尽管没圈到什么大钱，但每天都能有差不多一百块的红包，再加上刘继凯玩游戏的钱，这十几天下来也有四五千了。
　　今天是各个部门内部排序的日子，每个部门的“销冠”未来的两周都可以上桌吃饭。
　　如果没出什么意外，明夏就是网聊部门的销冠。
　　晚饭时间，大家陆陆续续从厂房来到食堂。
　　拿起餐盘，打饭的时候，大家时不时地会看向前排的那几个空位。
　　虽然那不是什么光荣的位置，但每个人都想要成为坐在那里的人。
　　“樱子？”
　　靳昆往餐盘里放了个鸡腿，又从桶里多夹了两筷子青菜，一边说一边放在了餐桌上：“别排队了，过来坐。”
　　不止是靳昆，李群涛和其他几个小头目个个眉开眼笑的，对她的态度都极其得好。
　　“来了。”
　　从明夏的身后走过，樱子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享受着周围人羡慕的目光，她不再像刚来时那样低头小心，反而大方地仰起了头。
　　网聊部门的销冠不是明夏，是樱子。
　　吃饭时，明夏的精神有点恍惚，一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樱子不是那种巧言令色的女孩子，一直也没听说她有什么开盘的征兆啊？
　　“樱子今天下午杀了一只十万的猪，你敢信？”端着饭盘蹲在明夏面前，赵冬梅用不可思议地语气说道。
　　明夏：“十万？一口气给她的？”
　　“可不是嘛！”
　　赵冬梅点点头，下意识瞥了眼在前面和靳昆他们谈笑风生的樱子，“我刚才下楼，听那些狗推们说的。听说还是个高中生，尖子生，明年就要高考了！”
　　明夏：！！！


第15章 逃离金三角（15）
　　短短一天捞了十万块, 樱子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主角。
　　靳昆给她拿可乐、李群涛教她嚼槟榔，平常对她们疾言厉色的上级，仿佛全都成了她的好友, 甚至连周凯都主动掏出一沓钞票拍在她手上, 当做给她的私人奖励。
　　“从你来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 你啊，是块赚大钱的料！”周凯举起手里的饮料和她碰了下杯, 眼睛里满是赞许。
　　想当年, 电销部开出第一个超十万的单子用了整整三个月，以“儿子出车祸住院”的理由，从一位六七十的老人那骗来了他攒了多年的退休金。
　　□□部开出第一个超十万的单子用了两个月, 大多数赌徒都只敢在网上花点小钱, 口袋里的钱都丢到赌城里去了。
　　当时是江亚莉软磨硬泡了许久，才哄得那人押了十万的庄, 前期可是没少做铺垫。
　　二十一天, 这次网聊部突破十万大单只用了二十一天。
　　果然啊, 杀猪盘才是二十一世纪最暴利的行业！
　　从那一挂鞭炮上剪下一小节，周凯顺便把嘴里吸了一半的烟也交到了樱子手里：“老规矩，放炮庆祝，恭喜樱子小姐在咱们麦光公司开出了第一单！”
　　啪！啪啪啪……啪！
　　十响的鞭炮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钟, 但是她从中所得到的肯定、欣赏, 却能让她铭记很久很久。
　　回到宿舍，樱子洗了一次奢侈的热水澡。
　　洗发膏、沐浴露、护发素、身体乳……她从来没有洗过这样干净的一个澡, 在打工时没有，在家更没有。
　　“明夏姐, 你也要洗吗？”
　　樱子从淋浴室出来，碰到在洗衣服的明夏时, 客气地把手里没用完的半包洗发露递给了她：“还有点热水呢，洗澡可能不太够，不过应该能洗个头。”
　　樱子能拿到销冠，能和周凯他们一起坐着吃饭，意味着她可以不再被欺负、轻视，走路也可以挺起胸膛。
　　这本该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可明夏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不是因为她抢了自己的风头，是因为曾经那个单纯的小姑娘……变了。
　　站在明夏身边，打开水龙头清洗内衣时，樱子瞥了眼手机上收到的消息，顺手按下了最上面的一条长语音。
　　【姐姐，求求你了，可以把视频删掉吗？我都按你说的把钱给你了，放过我好不好？】
　　明夏：？？？
　　听筒里传出的是一个略显稚嫩的青年音，说话时略带哭腔，委屈得像是只被棍棒殴打过的小兽。
　　【我真的错了，姐姐，我现在真的好难受，睡都睡不着，我感觉我呼吸都是疼的。】
　　【不要不说话好吗？我给你跪下！给你磕头行不行？！你到底怎么样才能饶了我啊！】
　　【求你了，真的求求你，那真是我所有的钱了。】
　　……
　　语气或是愤怒、或是求饶、或是绝望，一条接着一条，全是在这两三个小时内发来的。
　　全部听完后，樱子没有要回他的意思，继续搓洗着水盆里的衣服，反而心情好了不少。
　　“他说的是什么视频？”明夏问道。
　　樱子不以为然地说：“自X发骚的视频啊。”
　　男生叫赵浩然，是A市某重点高中的高三学生，是狗推从直播平台的交友速配博主那里加的。
　　交友速配博主每天会发布交友主题，水友们可以提交自己的微信号报名，博主会随机男女配对让他们互加好友。
　　那期的主题叫做“陪伴”，出于好奇，于是在考学之路上孤独前行的赵浩然，便加上了狗推的好友。
　　知道对方是高中生后，狗推没想着跟他聊，备注一直是【X】，不过因为不能删好友的规矩，所以每天“早安”“晚安”“吃了吗”的群发消息还会发给他。
　　赵浩然不知道对方是群发，每一条消息都会认真地回复。
　　整天埋头苦读的日子太苦了，每天能有人这样关心自己，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大的陪伴了。
　　上周，赵浩然回复狗推的群发消息时，正好被樱子看到，当时樱子没什么固定可聊的对象，于是就试着和他聊了起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成为自己的第一只“猪”。
　　他们很聊得来，时不时的几条消息，每天晚上的语音、视频，不止是赵浩然，就连樱子也有了恋爱的错觉，差点忘了自己是网络骗子的身份。
　　直到那一晚，视频的时候，樱子看到赵浩然偷偷跑进他房间的妹妹，看到妹妹因为不小心撞倒了他的书被他拿着拖鞋教训……
　　那一刻，所有的喜欢都消失不见了。
　　她想到了从小不被重视的自己，想到自己过年回家，被弟弟嘲笑是“赔钱货”，父母花钱给弟弟买新衣服，而自己还穿着去年的旧棉袄……
　　樱子：“男的怎么了？凭什么觉得比女人高贵啊？！”
　　青春期的男孩总会对禁果充满好奇，赵浩然也不例外，学习带给他的压力让他更想通过别的方式发泄，于是他便试着提出了视频自X。
　　换做之前，把赵浩然当成男朋友的樱子一定会拒绝，但这次，她接受他发来的视频申请。
　　手机系统是特制的，未免顾问在和客户时透漏些什么，每一次视频和语音都会被记录到云端。
　　樱子和他聊得时间久了，知道他手里有一些钱，于是便想着教训他一下。
　　“要是知道钱被骗了，我看他爸妈还会不会疼他。”樱子用力地拧着衣服，发泄着心头的那口怒气。
　　她没办法报复在自己的弟弟身上，只好找只“猪”来开刀。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明夏没想劝她，也不想当圣母，只是觉得樱子这么做很可怜而已。
　　她口口声声讨厌“男宝”，用手段让男人栽了跟头，可她做得这一切，不还是希望得到周凯这些男人的肯定吗？
　　把洗好的衣服装进盆里，离开时，樱子淡淡地说：“姐，我不走了，我想留在这儿。”
　　从前，她的钱是用血汗换来的。要刷上百个盘子，在镜头前磨近十个小时的嘴皮子，才能换来那么点钱。
　　现在，她动动手指就能让客户给她掏十万块钱，到手虽然没有那么多，但足够她之前打好几个月的零工了。
　　她似乎能理解为什么荷官们愿意留在这儿了。
　　更重要的是，在自由的麦北她可以彻底脱离那个嫌弃自己的家。
　　【她的精神状态正在从正常转化为异常，】看着樱子潇洒离去的背影，系统幽幽地分析道，【这对应了“变态心理学”的应激反应范畴，具体表现为受负面影响导致价值观受损，以及行为变得堕落的过程，俗称“黑化”。】
　　【有时可以在脱离情景后自愈，有时则会造成持久破坏，即人格结构的扭曲。】
　　【她经受得太多了，家庭、自以为的爱情都在冲击她的脆弱点，所以她选择了与之对立。这种情况，她不适合再继续合作下去了。】
　　明夏遗憾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就算了，随她吧。】
　　……
　　看到樱子的待遇后，网聊部门的顾问们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都比之前更努力了。
　　当初刚来时，她们都想着怎么离开，可现在，她们只想着怎么“杀猪”、怎么圈钱。
　　只有明夏，还是咸鱼一样应付着工作，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要是单纯的聊|骚倒没什么，不过就是打打字而已，偏偏那些客户要求过分，不让他们从互动中得到快感，就别想从他们身上圈到钱。
　　“宝贝，我好难受，嗯……帮我，帮帮我……”
　　躺在床上，听着手机那头奇奇怪怪的动静，明夏一脸懵逼。
　　她也没开摄像头啊？打个语音而已，这都能沾上颜色？
　　【这叫磕|炮，就是语音XX，是一种病态的发泄方式。】
　　系统变成了那位严肃的“教导主任”：【现在网络发达，很多年轻人的爱情观比较扭曲，于是就衍生出了这种非正常的方式，一般会配合口技来模拟那方面的声音。】
　　明夏：……
　　听着手机那头的喘息声越来越急促，明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挂断了电话。
　　这太变态了，不行不行，她接受不了这一套。
　　从宿舍出来准备去上卫生间，明夏迎面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江亚莉。
　　她左手拿着自拍杆、右手绕着耳机线，身上那件短袖领子恨不得掉到肚脐眼……
　　除了荷官的身份，她还是坐拥百万粉丝的网红，为了能多赚点钱，闲着没事就会播一会。
　　有时候是在外网擦边、有时候是在平台正经聊天，李群涛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没耽误工作，随她播些什么。
　　看样子她刚结束直播，瞧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应该是收了不少的打赏。
　　“刘继凯？”
　　江亚莉倏地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划拉着她冗长的通讯录列表。
　　把手机举到明夏面前，江亚莉饶有意味地说道：“他好像是你的‘猪’吧？”
　　要不是她提醒，明夏都忘了，除了狗推每天发的早晚安之外，她都好久没跟刘继凯聊天了。
　　这段时间，刘继凯沉迷赌|博游戏，偶尔看些桃色直播，江亚莉既是荷官、又是主播，所以加上她的好友也不算意外。
　　明夏：“不算是，前段时间不是给你们□□部吗？”
　　“哦？”江亚莉点开和刘继凯的聊天记录，阴阳怪气道，“放弃这么优质的客户，可真是太可惜了！”
　　怪不得这段时间刘继凯不怎么说话了，原来一直在跟江亚莉聊。
　　当初明夏冷落刘继凯，就是因为反感他时不时开黄腔。可瞧了眼他们的聊天内容……除了黄，她实在看不到别的聊天内容。
　　刘继凯挺大方，色心得到了满足后给她转了不少钱，作为回报，江亚莉则给他发了不少自己的自拍和小视频。
　　回复着他的最后一条消息，江亚莉撇了撇嘴：“还以为这钱多难赚呢，还特地招一批人来，不就是聊聊骚嘛，是个人都能做。”
　　明夏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感受到了她的敌意。
　　分明没什么利益冲突，可江亚莉每每看到自己都没什么好脸色，天晓得到底是什么原因。
　　明夏不想听她说那些酸话，应付两句后便走向了卫生间。
　　吁！吁吁！！！
　　刚蹲下没一会，外面忽然传来集合的哨声。
　　来厂区的第一天靳昆就说过，只要听到哨声，所有人无论手头上在干什么，都要立刻去“金山”报道，迟到了就要挨鞭子。
　　明夏着急忙慌地从卫生间出来时，众人一边急着穿衣服一边往楼下跑，隔壁那栋厂房里，狗推们也乌泱泱往“金山”里涌。
　　“快点！网聊部门的马上开水房了！”
　　水房？
　　【这是黑话，意思是有一笔赃款要到手，要赶紧洗干净，才不会被警察追踪到。】
　　一听要开水房，狗推们纷纷加快了脚步，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了流水可是要自掏腰包去补的。
　　厂区每一次开水房，都是浩浩荡荡的全员行动，不止是最下层的狗推，同样也是周凯手下那七名干将各显神通的时刻。
　　正、提、反、脱、风、火、除、谣，合称千门八将，周凯是操控整个局盘的正将，其余七人都由他调遣，各司其职。
　　平常明夏她们的活动范围都在金山，能接触到的只有靳昆和李群涛。直到今晚，她才见到了另外五名大将。
　　“快点！□□都登上了吗？赶紧都挂好！”
　　“一组二组负责提现、三组四组负责充值、五组买东西，老规矩，只挑线下发货的实物，方便退款。”
　　“网页都打开没？开始刷新，分批开始注销。”
　　“哪个卡是一手？自动转账的代码准备好了没？”
　　“快快快！都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别给我乱了套！”
　　“上面的钱呢？打来了吗？”
　　晚上十点，“金山”的每一层都忙得热火朝天：身为火将的靳昆在维持着每一层的秩序，提将李群涛依次找各个小组长确定准备工作，其余的五名大将则聚集在五楼，等待着钱款到账再进行下一步工作。
　　这么大的阵仗，少说也得上百万了吧？
　　明夏正好奇到底是谁的业绩时，坐在人群之中那张熟悉的面孔已经告知了她答案。
　　樱子？竟然又是她？！
　　“站那么远干嘛？都过来，看看樱子是怎么杀猪的。”周凯朝顾问们摆摆手，示意她们走近点。
　　网聊部门成立以来收入不少，不过，几千几万的小钱在周凯看来算不得数，只有今晚才算得上一次正经的杀猪盘。
　　实践的过程正好让她们旁观，学习一些话术和技巧。
　　被周围几十双眼睛盯着，捧着手机的樱子有点紧张，“凯哥，他，他会不会发现不对劲啊？”
　　目光扫过手机屏幕，明夏没看清聊天记录，但是却看到聊天框上面的备注：
　　——【猪】18，赵浩然，9.25，湖西
　　怎么还是那个高中生？！
　　“不会，”周凯哼了一声，又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活猪还能跑，死猪是跑不掉的。”
　　活猪是指自愿入局的受害者，因为是被虚假的爱情蒙蔽了双眼，要是及时反应过来，很大概率会从陷阱中跳脱。
　　死猪，指的是像赵浩然这样被迫入局的受害者，他们的把柄被屠夫牢牢攥在手里，哪怕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往里面跳。
　　赵浩然的把柄，就是他被录下的私密视频。
　　一遍遍细读着周凯准备好的话术，樱子的脸色越发煞白了。
　　嗡嗡！嗡嗡！
　　等待了十几分钟后，樱子手里的手机终于接到了赵浩然打来的电话。
　　周凯朝众人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出声，等周围环境安静下来后，才让樱子按下了接听和免提键：“喂？钱打过来了吗？”
　　电话那头是走路时起伏的呼吸声，“我马上到了，你发的卡号确定对吗？”
　　“对，”担心紧张会结巴，樱子对照着话术一字一句念道：“你放心，收到钱后，我立刻就把视频发给你。”
　　“这次不要骗我了好吗？求你，不要再骗我了。”
　　赵浩然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事对于十八岁的他来说太沉重了，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说话都没什么力气。
　　和坐在对面的周凯对视一眼后，樱子深吸一口气，答应了他的请求：“嗯。”
　　几分钟后，周凯的手机收到了到账的提示。
　　周凯朝门口的人比了个手势，收到信号后，楼下各层迅速开始了行动。
　　开闸！放水！
　　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行动，到账的钱如同一筐掉落进池塘的石子，必须要快速从水中打捞起来，一颗不漏、分厘必收。
　　又过了两三分钟左右，门外的人朝周凯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
　　钱被洗干净了。
　　【这么快？】明夏惊讶道。
　　到底是多少钱啊？竟然能在这么多的时间内洗干净。
　　【一切都在线上操作，网速快，洗钱的速度就快。】
　　明夏又问：【那洗钱到底是个什么流程？】
　　系统的声音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接收不良，在他说话时，明夏甚至还听到了一些敲打键盘的声响：【赃款入账时银行的后台会有记录，这就是一级账户。因为数额确定，虽然在同一时刻国内会有多笔数额相同的转账，但很容易筛选出到底是谁。】
　　【当一级账户把钱以不同数额转给其他账户时，这些账户便被称为二级账户，依次类推，再往下还会有三级账户、四级账户，最终到最下面的账户说不定就只有几百几千块了。】
　　【最后，这些账户再通过提现、购物、充值等手段把钱从账户移出，让人查无可查，先化整为零、再化零为整，就是一套完整的洗钱流程。】
　　“可以了吗？现在可以把视频删掉了吗？”电话那头，赵浩然急切地问道。
　　“我……”
　　樱子想按照话术继续说下去，可话到了嗓子眼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见樱子还在迟疑，赵浩然彻底暴怒，冲着她叫嚷道：“你让我给钱，我给了！你让我偷家里的钱，我也偷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是不是人！非要逼死我才肯罢休吗？！”
　　樱子被赵浩然骂得心虚，对着周凯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示意他自己想收手。可周凯却狠狠盯着她，逼迫她继续按照话术往下说。
　　“我，我……”
　　樱子受不了了想要逃避，结果刚准备挂断电话就被周凯按住，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刀子钝了，那就换一把更锋……
　　算了，反正是死猪一只，就算是跟他摊牌也没什么好怕的。
　　“赵浩然同学，是吧？”从樱子手里拿过电话，周凯轻声细语地回道。
　　虽然知道樱子是没安好心的坏人，可当他听到电话里有男人的声音时，还是愕然了一下。
　　“你，你是谁？”
　　周凯也不装了，随意地翘起二郎腿，幽幽然地同他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希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视频里的你是谁？”
　　赵浩然：“她刚才答应过我了！答应我把视频删掉，不会传出去了！”
　　他的情绪几近崩溃，如同一只困陷于流沙的羚羊，任由它怎么挣扎、叫喊都无济于事，只会被泥浆一点点吞噬。
　　听到赵浩然气得破了音，周凯更兴奋了，继续用言语刺激着他：“她答应你了，但我可没答应你，视频在我手里，我同意了才算。”
　　一番挣扎后，电话那头传来了哭泣的抽噎声，“你们到底是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我真的已经没有钱了……”
　　“你没有，但是你爸妈有啊，”周凯故技重施道，“这样，你再转八十万，再转八十万我就把视频删掉，绝对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赵浩然两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卑微地央求道：“我已经给你们六十万了，这还不够吗……”
　　明夏：？？？
　　六十万？八十万？
　　这数字别说是高中生，多少埋头工作的996也要攒上好几年才能拿得出来，有人甚至忙碌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的数字！
　　就算是富二代，这加起来的一百四十万对他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
　　周凯：“不想给也可以啊，不过明天你的爸妈、同学、老师就会收到这些视频，不止是他们，国外的视频网站上也会有‘赵浩然’三个字。”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看待你，等你高考分数出来后，那些老师在网上看到你的视频会不会……如果你觉得你的未来不值这八十万，那你不给也可以，我是不会强求的。”
　　“给，我给，我给……”
　　这次，赵浩然还是选择了与恶魔做交易：“求你，求你别发出去。”
　　青春期是一个人自尊心最强的时候，老师喜爱、同学崇拜、家长引以为傲的尖子生，怎么能忍受得了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和议论？
　　更何况，这还事关他的未来……他不想未来某天，走在路上的时候被人认出来，是某部桃色视频里的男主角，更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的学业。
　　见赵浩然妥协，周凯惬意地挪了挪屁股，“这才乖。”
　　“可是，可是家里的钱……”赵浩然收起了眼泪，希望他能够给自己一条生路，“可以晚几个月吗？等到过完年，或者……”
　　“七天。”
　　不等他说完，周凯就打断了他的话：“最多七天，下周末拿不到钱，视频就会群发给所有人，你自己想清楚。”
　　趁热打铁，时间越长变数越大，一旦开了盘就要趁早结束，以免被警察发现。
　　“你怎么弄钱我不管，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报警，毕竟你这也属于涉黄，到时候非但抓不到我们，说不定自己还会被关进去。”
　　赵浩然：“不不不，我不报警，绝对不报警。但是你们……”
　　周凯不想再跟他啰嗦，索性挂断了电话。
　　环顾了一圈房间里的顾问们，周凯深吸一口气，用一副教学的口吻对她们说道：“杀猪讲究快准狠，既要让对方反应不过来，也要切中他们的要害，”
　　说到一半，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对面的樱子身上，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最重要是心狠，心不狠赚不了大钱，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都听懂了吗？”
　　“懂了。”众人异口同声。
　　周凯又问：“你呢？”
　　樱子擦去了眼角的眼泪，连忙点头，“嗯，懂了。”
　　从“金山”上下来，顾问们没有像之前那样恭贺樱子开了大单，反而跟躲瘟神一样，下意识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倒是那些天天赚大钱的荷官，从她身边经过时会夸她几句，还会勾肩搭背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小姐妹。
　　六十万，分到手差不多有六万块。
　　这原本抵得上她一整年赚的钱了，如今她不到一个月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赚这么多。
　　可是，她非但没有感觉到开心，反而被这钱的重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钱好烫手，压得她良心好痛。
　　凌晨，睡着的明夏忽然听到了系统的警报声：【快醒醒！有人需要你的帮助！】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明夏一眼就看到了房间里空着的床位。
　　是樱子，樱子不见了！
　　明夏赶忙穿上衣服出来寻找，刚出门，就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吸引到了厕所的方向。
　　樱子坐在厕所门口，像是中了邪一样念叨着“对不起”，鲜血顺着双手流了一地。
　　“你疯了？！”
　　看到樱子还不停地用碎瓷片扎着手心，明夏赶紧把瓷片从她手里夺了过来。
　　樱子转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明夏，眨眼间，一滴眼泪又顺着脸颊落在了手心的伤口上。
　　“明夏姐，我的手好疼，好疼……”
　　瞧了眼她额头上的淤青，还有厕所墙壁上被撞碎的那块瓷砖，明夏皱着眉叹了口气。
　　她的双手被瓷片扎得血肉模糊，伤口一处叠着一处，猩红的血混着灰尘把她身上的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明夏回到房间拿来了一些卫生纸和薄衣服，宿舍里没有止血的药，只能把衣服撕碎后凑合着给她包一包。
　　明夏没有跟樱子说话，她还在为樱子对高中生开盘的事生气，但又做不到看着她去死，只能替她处理着伤口。
　　“明夏姐，我真的没想到，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樱子抽噎着摇头道，“我一开始真的只是想，想给他的教训而已，想着把他自己的钱骗来就行，没，没想着让他去偷家里的钱，让他，让他……”
　　樱子原本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哪怕给她递一把刀，她顶多是在猪皮上划一道而已，怎么都不会想着把猪剥皮抽筋。
　　可是，事情又怎么能是她可以控制的？
　　从赵浩然身上圈到十万块的那一刻，周凯他们就没打算放过他。
　　查清楚他的家庭情况后，便给樱子施压，让她引导赵浩然从家里偷钱。
　　赵浩然家境还算不错，父亲经商、母亲是老师，家里的存款少说有几百上千万，周凯怎么会放过他？
　　让他偷五十万出来不过是第一步，后面还会不停地加码，直到他再也拿不出一分钱，才会罢休。
　　就像是饿狼碰到了一只肥猪，光是得到一条肥硕的猪腿还不够，还要把它身上的每一寸肉都咬下来才肯罢休。
　　任凭它尖叫、挣扎，饿狼都不会眨一下眼。
　　因为猎手，从来不会对猎物产生丁点的同情心。
　　杀猪盘一旦开盘便要见血，轻则伤心伤肺、重则倾家荡产，每一只躺在砧板上的猪都不能幸免。
　　樱子还是把杀猪盘想得太简单了。
　　她以为杀猪盘不过是从男人那里骗一点钱、洗一点血而已，殊不知，开盘运作的时候毁了他的人生，甚至是背后的整个家庭！
　　而她们，这些引猪入局的顾问，她们可不是什么“屠夫”，不过是屠夫手里同样任由摆布的尖刀罢了。
　　“姐，明夏姐，我，我想离开这儿。”
　　看向明夏时，樱子的手瑟瑟发抖：“我不想再骗人了，不想，不想再圈钱了。”
　　虽然是无意，但她已经亲手毁了一个男孩的人生。
　　他做错了什么？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暴露了自己的隐私而已。
　　现在，却要为自己的一时新鲜付出上百万的代价，还要背负偷窃的罪名。
　　曾经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啊，就这么被她给拉下了泥潭……
　　握着她往外渗血的手，明夏说道：“回去后你要坐牢的，上百万，少说也要蹲十几年，你不怕吗？”
　　“我不怕，”樱子摇摇头，坚定地说道，“只要能让我回去，让我坐多久的牢我都不怕！”
　　她已经走错一步了，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尽管她那个家庭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东西，可好歹教会了她要承担责任。
　　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不就是坐牢吗？她愿意！
　　明夏欣慰地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水，“行，那我想想办法，有机会回去的话，一定带你走。”
　　“明夏姐，”拉着明夏的手，樱子又问，“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不能想想办法，让凯哥放过浩然？别让他再偷钱了。”
　　樱子不想一错再错，同样也不想赵浩然越陷越深。
　　明夏没有回她，因为她的话在周凯那还没有什么份量。
　　到手的钱啊，周凯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其实还是有机会的，】耳边，一直保持沉默的系统忽然开了口，【保险一点的方法，就是通过语音或者视频告诉他，就算视频传播出去也并没有他想得那么严重，他才是受害者，就算周围的人看到，也不会对他口诛笔伐。】
　　【现在他是当局者迷，精神压力让他不够理智。青春期的孩子太要强，但是只要引导得当，帮他看清楚其中的利弊，他还是能回头的。】
　　比起教导主任的严厉，现在这个系统的声音更温和，有种学校里心理咨询室老师的关切：【冒险一点的方法，就是从后台找到视频源文件删掉，然后再告诉他，彻底断了周凯威胁他的手段。】
　　【不过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一旦被周凯发现你会陷入危险，而且厂区那位很厉害的程序员应该也不太好接近。】
　　听完系统的分析，明夏心里大概有数了。
　　删掉视频的可能性不大，还是晓之以理地劝说更靠谱。
　　只是一旦打视频或者语音，手机就会自动录音、录像，怎么才能让赵浩然明白自己意思的同时，又不被周凯发现呢？
　　盯着樱子手心的殷红，明夏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了一个好主意！
　　“先把赵浩然的威信号发给我，我明天跟他聊聊。”
　　周凯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赵浩然身上，樱子给赵浩然发的每一句话都会被监视，但如果这时候，明夏通过加好友的方式给赵浩然传递消息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樱子继续给赵浩然施压，背地里明夏偷偷找赵浩然说明利弊。
　　顾问们的手机每天都在使用，程序员时间再多也不可能无时无刻盯着她们所有人的后台。
　　明夏想赌一把，赌自己偷偷加赵浩然的话会不会被发现。
　　赌赢了，她能拯救一个迷途的少年以及他背后的家庭。
　　赌输了……
　　可能下一个被关进水牢的人，就是自己！


第16章 逃离金三角（16）
　　周末两天, 是厂区最忙碌的时候。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两天是赚钱最多、赚钱机会最大的时候。
　　为了多发展几个客户，狗推面前的键盘都快敲冒烟了, 聊天框弹了一个又一个, 网络那边的“猪”们个个仰头等待着他们喂养饲料。
　　趁着狗推用电脑聊天的时候, 明夏默念着昨天樱子告诉自己的一串数字，一下就搜到了赵浩然的账号：TiAmo
　　是他, 没错。
　　余光看向坐在身边的邱祖望和邱宗望, 他们正盯着自己的屏幕，等待她下一步的决定。
　　“哥，你看我这么回行不行？”
　　“我看看, 嗯, 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邱宗望自然地站起身凑到邱祖望身边，说话时, 身体正好挡住了房间里用来监视他们的摄像头。
　　两人仿佛完全没发现明夏在干什么, 自顾自地商量着要发送的话术, 甚至还会装作不经意地看向窗外，替她望风。
　　发现违规操作后不举报，被抓住后是要严惩的，但他们却选择站在明夏这边。
　　他们和明夏一样, 也是在赌, 赌不会被李群涛发现。
　　用手机聊了这么多天，明夏的打字速度飞快, 不一会就编辑了好几条好友申请，迅速发送了过去：
　　【明夏：不要担心视频泄露的后果, 你是受害者，周围人的舆论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可怕。】
　　【明夏：拿钱封口只会是个无底洞, 你还有大好的未来，别走错了路。】
　　【明夏：告诉家里人报警，这件事交给他们来解决，不要再相信骗子了。要相信警察，他们一定可以处理好这件事。】
　　……
　　发完这一连串的消息后，趁他通过好友申请之前，明夏赶紧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虽然只是发了几句提醒的话，不过这种铤而走险的感觉，还是惊得她出了不少的冷汗。
　　报警，交给警察来处理。
　　这是明夏能想到最好的办法，既是帮了他，也是在帮自己。
　　要是网警能介入调查，从樱子的威信账号顺藤摸瓜找到厂区的位置所在，说不定还能帮助大家离开这人间炼狱。
　　消息发出去后，明夏便开始了等待。
　　如果赵浩然相信自己选择报警，那报警、出警、介入调查、处理情况，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大概明后天就会有动静。
　　可如果他还是有所顾忌……
　　“快点，动作快点！”
　　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小组长还没动筷子，就被李群涛叫去了金山。没过多久，其他正在吃饭的狗推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工作岗位。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表情严肃，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明夏在吃完饭回去时，也在二楼碰到了白淼和白森两位大将。
　　顾问们旁观“杀猪”的那个晚上，周凯手下的七名大将都在。
　　明夏记得，他们兄弟俩是负责放风和收集情报的“风将”，以及负责散局和善后的“除将”。
　　平常他们不怎么在金山现身的，几乎都是和厂区里那位黑客大神在机房呆着。
　　明夏有预感，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休息的时候，赵冬梅着急忙慌地把明夏拉到一旁，声音颤抖道：“那个男孩，就是樱子前几天杀的那只猪，今天出事了！”
　　明夏：！！！
　　和赵冬梅一起工作的狗推，其中一个是小组长，当初也是他在那位配对博主的视频下发了狗推的钓鱼账号。
　　他知道的内幕不多，只知道白淼中午叫他赶紧注销当时的钓鱼账号，并且还叫其他跟这件事有关联的狗推把痕迹抹干净，不止是他们，就连樱子的手机中午也被收走了。
　　明夏追问道：“所以那孩子到底怎么了？”
　　赵冬梅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啊，只说这件事很严重。”
　　删除账号、抹去痕迹……这像是老鼠在躲避猎人的寻找，难道警察已经开始调查了？
　　这是好事啊！
　　要是能找到网上留下一些线索，说不定很快就能把厂区给捣毁了！
　　怀揣着“邪不胜正”的信念整整一天，明夏没有听到厂区里再传出新的消息。
　　事情好像刚开始就结束了，沸腾了几个小时的金山，到了晚上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凯哥有点不舒服，你上办公室给他看看去。”
　　晚上快要睡觉的时候，靳昆来到宿舍把明夏叫了出去。
　　“好，我这就去！”
　　明夏高兴得不行，蹦着高就去了。
　　不舒服？还能为什么不舒服？
　　肯定是因为警察马上要找上门，气的呗！要是气得再狠点，说不定还能痿一辈子呢。
　　一想到这儿，明夏心里就更高兴了，上楼梯时的脚步都轻快不少。
　　“凯哥。”
　　明夏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周凯正站在桌子旁边，以一种奇怪地姿势趴在桌子上。左右扭动着酸疼的腰，疼得他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嘶……”艰难地直起腰，周凯龇牙咧嘴道，“快，快过来看看我的腰，妈的，快给老子疼死了！”
　　用手扶着周凯的后腰，手指轻轻按压着他的脊椎，系统很快就做出了判断：【用腰过度了，前两天应该没少折腾，由于姿势不对、幅度过大，导致脊椎关节稍微有点错位。再加上今天闪了一下，所以腰部的肌肉也有些拉伤。】
　　按照系统指导的手法给他按摩，刚才还疼得嗷嗷叫的周凯，立马爽得露出了笑模样。
　　“还是咱们中医靠谱，按着就是得劲儿！”
　　慢悠悠地坐回到椅子上，周凯闭上眼睛，悠闲地说道：“你这医术可以啊，按着你那药吃了这大半个月，确实恢复了不少，昨天那人被我X得嗷嗷叫个不停！”
　　明夏没说话，嫌恶地翻了个白眼。
　　男人啊，就只在乎这点恶俗的低级趣味。
　　给他揉了一会后，明夏试探地问道：“今天厂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凯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见他们忙了一下午，我猜……”
　　“是前几天的那个小孩，叫赵浩然的那个，”周凯没瞒她，直截了当地说道，“今天在家里跳楼了。”
　　明夏：！！！
　　听到跳楼两个字时，明夏的耳朵“嗡”的一下，如同有一颗蘑菇弹在脑海里炸开了，只剩一片空白。
　　“跳，跳楼？”明夏不可思议地再次问道。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住在同个屋檐下的一家人。
　　赵浩然偷家里钱的事，当父亲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当时在外地，想着回家面对面跟他谈话。
　　没成想，回来当天赵浩然就又从他的银行卡里转了一笔钱出去。
　　问询、隐瞒、争吵、翻脸……赵浩然怎么都不肯透露自己偷钱的原因，父亲想要查他手机，看他是不是染上了什么恶习，结果赵浩然竟然用跳楼相逼。
　　原以为他只是威胁，没想到当他解锁他手机的那一刻，儿子竟然真的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杀猪盘在收盘前，风将会时刻留意着“猪”的动向，所以媒体在爆出尖子生跳楼新闻时，白淼当天就了解到那人正是赵浩然。
　　出了人命，事情就闹大了，于是周凯便下令立刻收盘，抹去所有和厂区有关的线索。
　　钓鱼账号？删除；
　　威信账号？注销；
　　一级收款银行卡？销户。
　　在白森的带领以及其他部门的配合下，短短几个小时，就将“樱子”这个人在网上留下的痕迹彻底删除了个干净，顶多就是留下樱子当初发给他的几张照片而已。
　　可几张照片又能当什么证据呢？
　　见明夏迟迟不说话，周凯淡声安慰她道：“放心，警察绝对查不到我们这儿，老陈玩儿网这么多年，模糊视线可是一把好手。”
　　老陈名叫陈泽，是千门八将里的“谣将”。
　　光是撤退得不留痕迹还不够，以防警察找到蛛丝马迹，谣将还会在网上留下一些虚假的陷阱，也叫“蜜罐”。
　　这样一来，被模糊了视线的警察就不会找到真正的厂区，只会被引到一条条死胡同里，白费功夫。
　　“那可是一条人命，活生生的人命啊！”
　　“然后呢？”周凯轻描淡写地回了她一句，“是我让他跳的吗？我按着他脖子叫他不要活的吗？他自己看不开，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啦。”
　　死了就死了。
　　人命？在厂区里的人命他尚且不在乎，更何况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周凯的眼里只有钱，所有的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明码标价的。
　　劳动力值钱，脑力值钱，情绪值钱……良心？不值钱！
　　看他那享受的表情，明夏真恨不得用一把刀插在他的胸口，让他尝尝丢掉命的滋味！
　　但现在，她只能用指关节狠狠顶住他劳损的脊椎。
　　“啊~~！”
　　……
　　知道赵浩然跳楼的事后，樱子的精神崩溃了。
　　她先是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后，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木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两片嘴唇总是嘟囔着什么，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
　　看在她拿到六十万业绩的份儿上，周凯对她还算宽容，准许她暂时休息几天，等精神缓过来一些后再继续工作。
　　“嘿！想什么呢？”
　　去食堂吃饭时，明夏被突然搭在肩上的手吓得浑身一激灵。看清是赵冬梅后，才放松了下来。
　　“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的状态也不太对啊？”赵冬梅凑近了些，关心她道。
　　明夏抿了抿唇，“没，没什么。”
　　想到那天给赵浩然发的几条好友申请，明夏这几天同样是坐立不安。
　　赵浩然不在了，要是在调查的时候，警察看到她的好友申请怎么办？
　　发现验证没法通过后，万一用别的号码添加自己的好友，被电脑端操作的狗推看到怎么办？
　　未知的恐惧，让明夏感觉自己的后脖颈上悬着一把刀，随时都有可能会落下。
　　“今天是疯狂星期四，晚上还要支摊吗？”赵冬梅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柄小手电，“我上午让涛哥给我换了套电池，这次能开好久呢。”
　　明夏点点头，“嗯，那还是老规矩，赚的钱三七分。”
　　每个周四，明夏都会在断电熄灯的夜里支起她的医摊，伴着厂区里莺莺燕燕的声音，给予那些人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开始明夏看病只有一张嘴，开的药方大多是少吃多活动，有了钱后就能托靳昆去外面代谢基础的药品回来。
　　现在她的宿舍里已经有了一面放满了药瓶的墙，一些寻常小病都能治得好。
　　大家平时都要连轴转地工作，除非是急病忍受不住，需要多花钱打点组长、打手才能去找明夏看病外，其余一些小病小痛的，他们都会忍着，等到疯狂星期四的晚上。
　　明夏收费不贵，不管什么病，诊金填补上药的费用后就只赚一百块。
　　毕竟她也在厂区里生活，总要有钱傍身。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掏得起看病的钱。
　　对于那些没钱付诊金的，明夏也会收些他们带来的东西。比如平底帆布鞋、皮带、折叠小刀，只要是能用的她都会收下。
　　要是没钱也没东西，那他们便要用体力偿还，停电时多帮明夏往宿舍提些水，替她洗洗衣服、刷刷鞋也能抵账。
　　“明夏！”
　　明夏捧着盛满饭的餐盘刚蹲下，白淼迈着步子朝她走了过来。
　　走路时，别在他裤腰上的电棍左摇右晃，口袋里的指虎形状也是若隐若现，看得明夏后脊梁一阵发冷。
　　白淼是风将，专管情报信息方面的工作。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自己给赵浩然发消息的事了？
　　明夏拘谨地从地上站起来，“淼哥。”
　　“听李群涛说，你很会看病？”白淼上下打量她一番，微蹙的眉心写满了怀疑。
　　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医术到底能不能行啊。
　　“一点点。”
　　白淼：“见不到人，只有症状和照片那种你会看吗？”
　　说着，他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后摆在明夏面前：“这种病你看看是咋回事。”
　　【红斑，皮疹边界清楚……你稍微把图片放大一点，是鳞屑型的红斑，往后划划，让我再看看别的图片……这应该是寻常型银屑病，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牛皮癣。】
　　明夏：“是牛皮癣。”
　　“啊，不是霉毒啊。”白淼小声嘀咕了一句，又往后翻出了几张照片，“你再看看这个。”
　　照片里，男人的胸口有一个红色的手印，拖着一条长长的痕迹，像是被鬼抓过一样。
　　“这是中邪了不？”
　　明夏瞧了一眼后，按照系统的诊断，幽幽地说：“这是普通的风团，他应该是对护手霜或者别的东西过敏，你让他睡觉的时候别把手放胸口，这红印就消下去了。”
　　细看这些图片上的人，明夏并没有在厂区里见过，他们到底是谁？
　　依次把病症都问了一遍后，白淼索性把手机塞到了她手里：“那你看着给他们开点药，等治好了再把钱给你，我六你四，没问题吧。”
　　明夏：？？？
　　这些图片上的病人，都是麦北地区其他厂区的人。
　　他们大多都是打手或者小组长，平常都在麦北的山里呆着，偶尔还会去找“肉牛”放纵一下，所以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些不舒服。
　　听说麦光厂区里来了个会看病的女人，他们便想着让她给诊断一下。
　　各个厂区之间距离很远，跑来跑去不方便，就让白淼当这个中间人给他们搭个桥。
　　这样一来，既治病省功夫，给的诊金也能在厂区内部消化，两全其美。
　　接过他的手机，明夏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就好。
　　“那啥，我还有个事，想替我朋友问问。”
　　明夏：“你说？”
　　“脱发能治吗？”说话时，白淼下意识摸了下自己锃光瓦亮的光头，“就是他们家的人过了三十岁，头发就开始掉，有没有啥药方能治？或者能帮助长头发的？”
　　看看他油亮的脑门，明夏不禁又想起了他的弟弟白森。
　　他们俩好像都是剔的光头……
　　经典之我有一个朋友。
　　明夏没有揭破他，说话时，努力不去看他的光头：“嗯……你可以告诉你这位朋友，这是遗传的问题，没法治，生发的法子估计也不太管用，还是让他看开点吧。”
　　“哦，这样啊。”
　　白淼表面没说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明夏看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晚上九点，茫茫的黑暗准时将整个厂区笼罩。
　　忍了一周的野鸳鸯们早就急不可耐地找了地方发泄，只有中央空地上那一片微弱的光亮，坚守着厂区最后一片净土。
　　“邱祖望和邱宗望呢？”
　　把医摊收拾得差不多后，赵冬梅四处寻找着他们俩：“说好了晚上来帮忙的，又跑哪去了？”
　　“吃完饭就被樊骅叫走了。”
　　提起樊骅，排队等着看病的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樊骅是厂区里仅次于周凯的二把手，也是修改了手机系统、建立厂区网络防火墙的黑客高手。
　　他一直在机房里呆着很少出来也不爱跟人接触，就像是个活在传说里的不存在的人，又像是个透明人，无时无刻不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上次出来应该是电销部门开单一百万那次吧？”
　　“对，咱们庆功宴之前的一天。”
　　赵冬梅“哦”了一声，若有所悟道：“他就是那个只跟男人玩的……那啥吧？”
　　众人不敢说樊骅的坏话，只敢点头赞同。
　　去过他办公室的人才知道他到底有多变|态，他好像不太行，只喜欢看，只有少数几个人跟他有过接触，而且他的脾气还不好，有时候刚被叫去，聊了几句就被赶出来了。
　　看向那几个和樊骅有过接触的人，他们都没说话，只是点头表示赞同。
　　好在他给钱很大方，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出来后都会有几千块的奖励。
　　别看邱祖望他们兄弟没来多久，却很受樊骅的喜欢，经常是兄弟齐上阵，不过他们很少拿钱出来，倒是能带出不少衣服和生活用品。
　　今天来看病的人不多，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就看完了。
　　完事后，大家也没急着走，左右回去也没事做，便坐在一起聊些厂区的八卦。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儿啊？”
　　“我们组长说得业绩达标，起码要一千万。”
　　“啊？那么多！我现在才几十万啊！”
　　“但你想啊，一千万到手就是几十万，能在老家盖套房了。”
　　“可赚得多花得也多啊，别说几十万了，你现在攒下多少钱了？”
　　“唉……其实照咱们这个速度来说，到手几十万真不多，就算在城里打工，攒个十一二年也差不多是这么些钱。”
　　他们有的是自愿来的，有的是被骗来的，但都是被“高薪”蒙蔽了双眼。
　　也是来这儿之后才发现，每个月哪怕工资到手有一万块，在寸土寸金的厂区里也根本攒不住钱，就连小组长们也存不了多少钱。
　　麦北赚钱麦北花，一分也不带回家。
　　每个人皆是如此。
　　眼看时间不早了，等明夏和赵冬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远处，邱祖望和邱宗望互相搀扶着彼此，一瘸一拐地朝她们走了过来。
　　“等等，等一下。”
　　邱祖望的裤子被血浸湿了一大片，每走一步，五官都疼得抽了一下。
　　扶着邱祖望侧躺在地上，赵冬梅立刻用铺在地上的布将四周围了起来。
　　明夏小心翼翼地将糊在他身上的裤子扯开，“这是怎么了？”
　　“我，他，这，就是……”
　　邱宗望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看着他血流不止的地方，明夏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得，是被撑裂了。
　　【等一下，这个伤口好像不太对。】
　　就在明夏拧开酒精准备给他消毒时，系统立刻提醒她道：【这个撕裂伤不像是圆形撕裂，而是纵向的，而且只有外面一圈，里面还是好好的。】
　　也就是说，他的伤口不是被撑裂的，而是被什么长方形的东西在塞进去的时候弄裂的。
　　明夏：……
　　这人得多变态啊？玩得这么花？！
　　明夏用酒精棉球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原本疼得说不出话的邱祖望，却努力转过头，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那人没，没死……”
　　“谁？”
　　邱祖望咽了口口水，“赵，赵浩然……他没，没，没死。”
　　明夏：！！！
　　邱祖望说自己是刚才在樊骅的电脑上看到的。
　　他们哥俩儿当时正在等樊骅收拾屋子，无意间瞥见他的电脑网页是今天的国内新闻，仔细一看，头条报道正是关于赵浩然死里逃生的喜讯。
　　“他家住得不高，掉下去的时候又被楼下的树垫了一下，所以摔得不重。”邱祖望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不想让其他的人听到，“我看报道上写得是，他第三天就脱离生命危险了，只是今天才从重症病房出来，接受记者采访。”
　　“警察知道他被骗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只是线索不够所以没查到我们这儿。”
　　听到赵浩然平安无事，明夏跟着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明夏继续替他清理着伤口，忽然，邱祖望用手制止了她，“明夏老师，我知道你是好人，但……以后千万别冲动。”
　　四目相对，明夏瞬间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是说上次给赵浩然发消息的事。
　　用工作的威信发消息，太冒险。幸好樊骅没有时刻盯着后台，否则明夏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明夏没说话，继续替他清理伤口。
　　不会了，她以后都不会再冒险了。
　　这种成天提心吊胆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多管闲事。
　　管别人是死是活呢？自己先想办法离开这儿才最重要！
　　帮邱祖望收拾好伤口后，明夏和赵冬梅加快速度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樱子这个好消息了，要是知道赵浩然还活着，她肯定能振作起来，萦绕在心头的愧疚和自责也能减轻些许。
　　“哪来的压缩饼干啊？”瞥见赵冬梅口袋里露出的那个银色包装，明夏问道。
　　“刚才跟狗推手里买的，”赵冬梅把饼干拿了出来，“樱子两天都没吃饭了，总得喂她吃点东西啊，万一饿坏了怎么办。”
　　赵冬梅身为她们这群人里的大姐姐，她一直把大家当成自己的妹妹，尤其是年龄最小的樱子，总会偏疼她一些。
　　为着赵浩然的事，这些天别说是樱子，赵冬梅心里也不好受。
　　她当初口口声声说会照顾好大家，妹妹犯了错，她这当姐姐的也有责任。
　　“樱子其实心眼不坏，就是想得太简单了。”
　　摩挲着手里那块压缩饼干，“她当时成天跟我说，自己很喜欢和赵浩然聊天，还说如果自己在国内的话，一定会……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其实当时我该多跟她聊聊的，要是她没钻牛角尖，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年龄小，想事情就会简单，不考虑后果。
　　樱子只想给赵浩然一个教训，却在无形之中成了屠夫手里的刀子。
　　沾了血的刀，再想洗干净是不可能了。
　　周凯以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把利刃的，一想到这儿，赵冬梅就替她的将来感到惋惜……
　　厂区里的缠绵声还在持续着，回宿舍的路上，两人哪怕是捂着耳朵，这乌糟的声音也一个劲儿往耳朵里钻。
　　咚！
　　上楼时，明夏似乎听到了一声闷响。
　　“樱子，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推开宿舍的门，屋里安静的没有丁点声音，整天蜷缩在床上的樱子此刻也不见了人。
　　“啊！！！”
　　“来人啊！救命啊！死，死人啦！”
　　顺着声音往楼下看去，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一朵殷红的血花在地面上缓慢绽放，而躺在中间的人，正是穿着那条粉蓝色短裙的樱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厂区里来了几名医生。
　　又是支架、又是氧气瓶，几个人连番上阵，再加上明夏在一旁的配合帮手，这才把樱子的命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
　　樱子是从宿舍的四楼跳下来的。
　　她被愧疚折磨了好几天，终究选择了“一命偿一命”这条路。
　　或许是上天代替赵浩然原谅了她，这才饶过她一命。
　　【胸腔出血，肋骨断了四根，身上多处骨裂，因为是两条腿先着地，左腿大腿骨折严重……她这种情况，至少要卧床休息大半年才能恢复。】
　　周凯没有把她送去医院，而是继续放在了厂区的宿舍。
　　这么重的伤，选择救治肯定是一笔大数目，他怎么舍得自掏腰包？
　　确定人没死后，简单包扎一番之后就让医生们走了，连药都不肯多买一些。
　　“姐，姐……我疼，我好疼……”
　　止疼药的药劲儿过去后，樱子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守在一旁的明夏和赵冬梅，一开口，她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是撕裂般的疼痛。
　　“傻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赵冬梅伸手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泪，把磨成粉的止疼药兑进水里，用棉签在她嘴唇上蘸了蘸。
　　“赵浩然那孩子没事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网上的新闻都登出来说他没事，”说话时，赵冬梅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你说你，犯了错至于把自己的命抵上吗？”
　　“真，真的吗？”
　　听到赵浩然还活着，樱子的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意。
　　虽然做不到问心无愧，但心头的阴霾总算能减少许多。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樱子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另一边的明夏：“明夏姐，你能帮我求求凯哥，让他，他把我的钱还给浩然吗？”
　　六十万，樱子到手只有六万多块。
　　她知道这点钱相比自己从赵浩然那里骗来的，微不足道，但这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只有把这钱全部还给他，她的心里才能更踏实一些。
　　“你傻啊，你伤成这样，看病吃药的不要钱吗？”赵冬梅训斥她道。
　　樱子没回答，继续眼巴巴地盯着明夏：“明夏姐，帮，帮我，帮帮我……”
　　她相信明夏，相信她一定有办法。
　　握着樱子的手，明夏勉强点点头：“我试试吧。”
　　她手上的止疼药快用完了，找靳昆的时候正好能跟周凯商量一下这个事。
　　之前帮了周凯这么多忙，想来在他跟前自己应该是有几分薄面的。
　　跟着靳昆来到周凯的办公室时，他正在屋里打电话。
　　他说的是麦语，应该是在跟本地人谈事。不过有系统在耳边翻译，明夏能听懂他聊天的内容。
　　“一个小姑娘，二十出头，你看看行不行。”
　　“唉，我也是没办法了，腿断了还怎么工作？总不能我赔钱养着她吧？”
　　“那就麻烦你了，能送她走的话给我回个电话，越快越好。”
　　……
　　送走？难道周凯是要联系人把樱子送回国吗？
　　仔细琢磨着周凯谈话的内容，应该是这个意思。
　　太好了！虽然樱子摔成了残废，但如果能离开厂区回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进来。”
　　打完电话后，周凯接了杯水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两条腿交叉叠在办公桌上，他上下扫了明夏一眼，漫不经心道：“有事？”
　　明夏：“樱子想把自己的提成还给赵浩然，您看……”
　　“放什么屁呢？”不等她把话说完，周凯就没好气地打断了她，“你见过狼吃羊会吐肉的吗？赚的钱想还回去？脑子瓦特啦！”
　　明夏就知道周凯不会同意。
　　站在樱子的角度考虑，这钱不还回去也好。回国后她既要吃药、又要复健，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手里有钱也能多支撑一阵。
　　于是，明夏没再继续惹他生气，而是换了下一个话题，“还有个事，就是我想买点药，但是麦北可能没有，您能不能让靳昆下次回国给我带点？”
　　周凯：“小事儿。”
　　嗡嗡！嗡嗡！
　　正说着，周凯的手机又响了。
　　周凯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安静，随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找好了吗？联系的谁啊？”
　　“桑德？可以可以，还是你办事效率快，价格给了多少？”
　　“行，给你提三成！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哎呀，放心！就是腿断了而已，接个客有什么不行的？”
　　……
　　明夏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等周凯挂断了电话后，错愕地问道：“你，你是要把樱子卖掉吗？”
　　接……客？
　　这分明是要让樱子去红灯区当“肉牛”啊！
　　周凯一愣，“你能听得懂麦语啊。”
　　“是啊，没价值的人留在我这儿干嘛？我这儿是要赚钱的，不是养祖宗的。”
　　明夏：“为什么不把她送回国？她的腿断了，当肉牛也赚不了多少钱啊。”
　　周凯哼笑了一声，一副狡诈的小人嘴脸，“有一张漂亮的脸蛋怎么不能赚钱？只要是女的，就算你是断手断脚，也有的是办法赚钱。”
　　“当不了肉牛？也有别的路啊。心肝脾肺肾，还有眼角膜，你不是懂医吗？应该知道这些在黑市上也是值不少钱的吧。”
　　不止是人被明码标价，人身上的每个器官也有相对应的价格。
　　听着周凯那轻描淡写的说辞，明夏的后背一阵恶寒。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从他嘴里说出来，能像一只圈养的牲口一样？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进了厂区就得给我赚钱，要么拿钱给自己赎身走出去，要么就横着被抬出去。”
　　周凯站起来走到明夏身边，微微低下头，猥琐地吹了下她的耳垂，“所以，你想怎么离开这儿？”


第17章 逃离金三角（17）
　　樱子要被送去其他厂区的事, 明夏没敢告诉她。
　　好死不如赖活着，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里抢过一条命，明夏可不想看到她再糟蹋自己的命。
　　即使要被送去红灯区, 想来在她身体恢复之前, 是没办法接客的, 哪怕以后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只要能保住命, 就总会有离开的机会。
　　不过现在, 明夏最担心的还是自己。
　　原本她对网聊还没那么抵触，可出了樱子这档子事后，明夏现在只要打开和客户的对话框, 就会胡思乱想。
　　万一对方被骗得想不开, 为爱殉情了怎么办？
　　又或者会更加偏激，为了寻找网上那个虚拟的自己, 直接一张机票飞来麦北, 连人带钱都被周凯骗到手里？
　　用恋爱编织的杀猪盘陷阱, 危害可一点不比网络赌博、电信诈骗来得轻。
　　光是从邱祖望他们哥儿俩的手机里，明夏就听到过好几次女生哭泣的语音条：
　　“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还是只爱我的钱？”
　　“你要钱，我给，只要你肯来找我,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
　　邱祖望和邱宗望还算是有底线, 对那些客户基本只割个皮外伤，顶多圈个万儿八千的就会想办法脱身, 他们也怕身上背上人命，所以不敢圈得太狠。
　　相比那些用花言巧语就能哄骗的女客户, 男人的钱简直太不好赚了，不来点桃色的诱惑根本圈不到钱。
　　偏偏明夏又对语音磕|炮和视频很抵触, 所以一天天的聊下来，基本圈不到多少钱。
　　她时刻记得周凯的那句话：进了厂区就要赚钱，想要离开，要么拿钱赎身、要么横着被抬出去……
　　对周凯而言，创造不出价值的人就会被“优化”。
　　想要逃走，起码要先保住命才是。
　　红灯区？手术台？相比之下，“顾问”身份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她必须想办法保持价值、创造出价值，才能继续留在厂区，不被处理掉。
　　“高尔夫学得怎么样了？”
　　饭桌上，周凯对一旁的江亚莉说道。
　　用叉子划拉着餐盘里的那只煎蛋，江亚莉抿了下唇，难为情道：“学得……还行，我最近一直在看高尔夫的视频，应该，应该没问题。”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姗姗身上，吓得姗姗赶紧接上了话，“我，我那个，我也在学，嗯，还在学……”
　　放眼整个□□部，各个都是天生媚骨、婀娜窈窕，可偏偏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瓶，除了擅长和男人们聊天之外，半点拿得出手的高雅趣味都没有。
　　各行各业都少不了要交际应酬，哪怕是开网络诈骗公司，也要和其他同行交流通气儿。
　　都是在麦北地区讨生活，谁能离得开谁的帮助呢？
　　平日里没什么来往，可要是有需要合作的大生意，大家便会聚在一起边玩边谈。
　　这里没什么酒桌文化，靠几斤几两的酒量在情绪上头的时候拍板定案，一般都是打两场高尔夫或是品一品茶道，双方心平气和地商量决定。
　　这样的场合，怎么能没有美女作陪？
　　但什么都不懂的美女……不带也罢。
　　靳昆把自己的鸡腿夹到了江亚莉的盘子里，替她开口道：“要不还像之前一样，再雇两个陪着吧。”
　　周凯没说话，只是冲他翻了个白眼。
　　“问问新来的这批人？说不定里面有会的。”李群涛又提议道。
　　站起身，李群涛提高了嗓音对着后面那几排蹲着吃饭的顾问喊道：“你们有会打高尔基的吗？”
　　周凯的脸“唰”地一下就绿了。
　　“是高尔夫。”
　　“对对对，高尔夫，高尔夫有会的吗？”
　　过了一会，只见有人缓缓举起了右手。
　　明夏：“我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尤其是那些荷官，眼神里满是嫉妒和羡慕。
　　从地上站起来，明夏自信地回答说：“我了解过一些高尔夫社交，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上场打两杆。”
　　送上门的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管他们打高尔夫是为了什么，重要的是在周凯面前显露出自己的价值。
　　周凯抬头瞧了她一眼，随后朝靳昆示意道：“那就她吧，给她准备身衣服，收拾干净，明天跟我去见霍老板。”
　　第二天一早，一辆崭新的宾利驶进了厂区。
　　负责开车的白森和坐在副驾驶的白淼西装革履，可看着却还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周凯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用发胶固定的头发锃光瓦亮。
　　“凯哥。”
　　明夏从楼上快步走了下来，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那身明黄色的运动套装很衬她，再梳起一个高高的马尾辫，哪怕只化了个淡妆也是倾国倾城的姿色。
　　“跟在凯哥身边懂点事，”帮她打开后排车门，上车时，靳昆装作不经意地亮出了腰间的指虎，再次提醒道，“劝你别动什么歪脑筋，要不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明夏：“放心，我懂。”
　　这是明夏被骗来麦北后，第一次离开厂区。
　　感受着窗外燥热的风，呼吸着沿途自由的空气，明夏表面是在欣赏这一路的风景，实际上却在和系统整理着收集到的信息。
　　【车子在往西南方向行驶，从厂区到最近的马路距离是23.9公里，沿途并没有发现摄像头或者监控，应该只是普通的山路。】
　　【视线里的市区高楼大约7厘米，30层的楼房大致在88-100米，根据公式推算，公路距离市区大概40公里。】
　　【沿途看到四辆大巴往山上走，车上人员全部是男性，其中一辆在岔口变道，推导计算出方圆五十公里以内应该有三到四个厂区，附近都不安全。】
　　从厂区出来后，系统立刻化身成了高级测绘师，不仅将附近的路线画了出来，甚至还把最近几个厂区的位置推理了出来。
　　看着系统在脑海里绘画出的地图，明夏对厂区周围的情况大概也有了数。
　　危险的并不只有厂区里面，哪怕能从厂区逃到马路求救，碰到的也大概率是其他厂区的人。
　　怕是只有进了市区，才能真的有机会得到帮助。
　　驱车一路向西南行驶，开了三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了一片高尔夫球场。
　　来谈事的人不少，大多是四五十左右的中年面孔。
　　他们彼此如同老友一般相处，完全不像是生意场上那种表面交情，华语掺杂着麦语，偶尔聊几句闲话家常，有说有笑的氛围一点不觉得尴尬。
　　而他们带来的女伴，则在一旁各玩各的手机，半句话都插不进去。
　　对他们而言，光鲜亮丽的女伴就像是腕上的手表，可能没什么用，但一定要有，偶尔能调剂一下娱乐的气氛就好。
　　明夏既插不上话，也没有手机可玩，索性就在他附近三米的地方走动，留心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
　　从他们的谈话中，明夏得知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原来金三角分有不同的派系，他们这些人是没有麦国身份的外来派系。
　　最早来这里的外来派系有三大家族，如今他们的生意已经是遍布全球，麦北地区有近三分之二是他们的产业，周凯的厂区就是他们的资产之一。
　　这次来，是因为霍军，也就是周凯口中的霍老板最近钓了一船大鱼。
　　一个人吃不下，便想着叫其他人来分一杯羹。
　　光是听这些也是无聊，无意间，明夏注意到了不远处那位有女佣陪着的老人。
　　老人约摸着七八十的年纪，戴着眼镜坐在轮椅上，眺望着远处的绿茵。他的腿上盖着一条毯子，搭在上面的右手微微发抖。
　　【他就是他们口中那位霍家老爷，几年前中风偏瘫，家里的事务就交给了现在的霍军处理。】
　　话说到一半，系统突然由男声变成了女声：【不对劲，你快看他的手？！】
　　“这里的风太大了吗？”
　　看到霍老爷的手瑟瑟发抖，女佣拉起毯子盖在了他手上，同时调整轮椅的方向，让风不再吹到他。
　　“他是抽筋了。”走到霍老爷身边，明夏根据系统的教导，用一口不太流利的麦语对女佣说道，“我来吧，按摩一下会缓解很多。”
　　蹲在霍老爷身前，明夏将双手搓热后，循序渐进地按摩着他的手肘。
　　按摩时，明夏给他把了个脉，同时又观察了下他的身体情况。
　　霍老爷被照顾得不错，偏瘫这么多年皮肤和肌肉都还保持着弹性，应该是每天都有人帮他做按摩。
　　只是没有做肌肉锻炼和康复训练，要是能再配合上针灸、热疗和活血通络汤，大概率是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嗯，嗯……”
　　霍老爷说不出话，却能用微微点头和眼神来表示对她的感谢。
　　“怎么了这是？”
　　看到明夏和霍老爷在一起，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见明夏在给霍老爷按摩，周凯松了一口气，替她解释道：“她擅长中医，应该是老爷子不舒服，她帮着给做做按摩。”
　　霍军打量着明夏按摩的手法，赞许地点点头，“挺专业的。”
　　听到这四个字，明夏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要是能有霍家当靠山，那周凯就算要处置自己也得掂量掂量。
　　除了钱，她同样需要人脉。
　　“我爷爷之前是康复科的，奶奶是中医院主任，我从小就跟在他们身边学，”松开按压在穴位上的手指，“霍老先生是不是没有做过康复训练？其实如果能再经常配合针灸的话，很有可能再站起来。”
　　麦北地区虽然离华国很近，但是这里并没有专业的中医。
　　霍家可以花重金请来西医给老先生治病，可要论起帮助康复的速度，自然是中医的手段更管用。
　　在金三角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他们的名声在国内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霍老爷宁愿恢复得慢，也不敢铤而走险回国治疗。
　　不过现在……
　　“真的吗？”霍军喜出望外道。
　　明夏点点头：“我可以试试，差不多有七成的把握。”
　　见父亲恢复有望，霍军兴奋地拍着周凯的肩膀：“老周，想不到你手下还有会中医的姑娘啊！就让她试试吧，真要能把我爸治好，我保证少不了你的好处！”
　　“您这话就太客气了。明夏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不止我们厂区，别的厂区有人得了什么病，她也是给看过的。就算是在国内，她的医术也是一流的。”
　　周凯谄媚地陪着笑，说着，又转过头对明夏道：“明夏，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让霍总失望啊！”
　　明夏：“一定一定。”
　　霍军的手掌在握把上来回摩挲，随后把球杆递到了明夏面前：“会打高尔夫吗？来陪我们打两杆？”
　　目光扫过霍军脸上的笑意，明夏唇角微抬，从他手里接过球杆，“好啊，霍总。”
　　……
　　接下来的几天，明夏被带去了位于市中心的霍家。
　　乍一看，霍家和正常家庭没有什么分别，管家、女佣、保镖还有司机，典型的富贵人家的配置。
　　可实际上，这些人一个个都不简单。
　　随身佩戴手枪的管家、单手捏碎苹果的女佣，每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霍家看似没有什么监控，但明夏还是不敢擅动逃跑的念头，天晓得这道门后面会不会还有天罗地网。
　　明夏在给霍老爷做康复训练时，一旁的几位麦国医生也在跟着学习。
　　她毕竟是周凯厂区里的人，来这儿照顾霍老爷只是个临时的差事，等把医生们教会后，还是要回到厂区工作的。
　　所以，明夏特别珍视这次把握靠山的机会。
　　“需要按摩的穴位，我都在本子上标注出来了，”明夏把画着人体穴位图的本子放在桌子上，继续道，“还有康复操、活血通络汤的方子，我都跟家庭医生交代过了。”
　　放下手里的报纸，霍军瞧了她一眼，“要走了？不想多呆几天？”
　　明夏笑笑：“能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还要求留下来倒显得我厚脸皮了。”
　　明夏的回答让霍军有些意外。
　　换做是别的女生，肯定是巴不得能在这样的豪宅多呆几天，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地留下来，像她这么急着走的，挺少见。
　　“你是自愿来的？”霍军又问。
　　“被骗的，”明夏直言不讳，“一开始说能赚钱就来了，结果发现是要搞诈骗。”
　　霍军哼笑了一声，“那你还想回去？”
　　说着，他缓慢地靠在沙发上，将岔开的两腿分得更开了些：“想离开那，有的是办法。”
　　明夏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微笑过后，还是选择了拒绝：“我想凭本事自己走。”
　　明夏长了张清纯甜美的面孔，哪怕霍军阅美无数，也难免会有些心动。
　　跟了他，或许能从厂区逃离，但明夏心里清楚，这绝对是从狼窟跳进虎穴的行为。
　　霍军今年四十多岁，从小跟着霍老爷在麦北地区摸爬滚打，他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也接触过形形色色的女人。
　　他的暗示，不过是一时尝个新鲜而已。等腻了之后，明夏就会像其他女人那样被丢进红灯区，继续过着用身体换钱的日子。
　　霍军和周凯是一类人，不榨干她的最后一滴价值是不会放她走的。
　　明夏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一个靠山，一个可以让她平安在厂区生活下去，不用周旋于网络上那些男人的靠山，不是一杯能暂时解渴的鸩酒。
　　见明夏拒绝，霍军也没强留，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后，继续道：“我爸这几天的状态确实不错，抽筋的次数少了很多，这都是你的功劳。说吧，想要什么。”
　　“钱。”
　　明夏毫不隐瞒自己的需求。
　　霍军轻笑，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的回答，却不鄙视，因为她来麦北就是为了赚钱，直接说出自己的需求不寒碜。
　　“不过您不用现在就给我，分期吧，一周十万，分三个月给。”
　　霍军：？？？
　　明夏解释道：“霍老爷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三个月差不多就能有明显的成效。这三个月霍老爷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
　　“分期给的话，您可以不用担心后期我会不用心，我收钱心里也踏实。”
　　霍军又问：“那为什么是十万？”
　　明夏：“因为我们顾问每个月的业绩是四十万，这样我收的诊金正好可以满足我的业绩。”
　　听了她的话，霍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她和别的女人不同吧，她会开口要钱；
　　可要说一样吧，她又只要那么一点钱，不会开口就来一个天文数字。
　　分期？她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个方法的？
　　“好。”
　　不过既然她这么说了，霍军也没有拒绝，一边拿起手机发消息一边回她道：“那明天送你回去，钱我会让周凯给你。”
　　从霍军的书房出来，明夏长舒了一口气：【我刚才的表现怎么样？还好吧？】
　　【不卑不亢、谈吐得体，五分纯情里夹杂着四分的真实、一分的小心机，可以可以。】系统对她刚才的演技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话说到一半，系统忽然变了个音色：【我刚才注意到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右眉也上挑了一下，典型是对你这个人产生了好奇，按照下一步的反应，他应该会联系周凯，询问关于你的事情。】
　　所有的偶像剧里，男人都会喜欢特立独行的女主角。
　　要想引起一个男人的注意，除了美貌外，总要有别的女人没有的特点。
　　对于像霍军这样的男人，不管是风情万种、还是纯情青涩，他都见过太多了。既然没有不同于人的优势，那就索性保持真实。
　　而且不能是赤果果的真实，而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那种有朦胧感的真实。
　　要让他自认为看穿了你，实际上却又一点没能看透的小心思，等他弄清楚那些小心思，发现其实和自己料想得差不多时，才是最让男人着迷的状态。
　　就像是男生打游戏的过程一样，分明是一场必赢的游戏，面对对手无力的抵抗，还是会使出一套华丽丽的连招。
　　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明夏想给他的，也是这种效果。
　　第二天，明夏被送回了厂区。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除了那厚厚的几沓钞票外，什么都没有变化。
　　她还是藏在网络背后的顾问，每天和狗推圈养的“猪”们打交道。
　　“真是搞笑，有的人啊，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吃饭的时候，江亚莉指桑骂槐道，“以为吃一次高档料理就是人上人，结果呢，除了西图澜娅餐厅的门后，谁又知道你是谁呢？”
　　“可不嘛，一天天飘得很，以为自己多与众不同呢。”
　　“唉，就得多吃点教训，才知道什么是脚踏实地。”
　　明夏没理她们，只是自顾自地吃着盘子里的饭。
　　赵冬梅扭头白了她们一眼，劝她道：“别听她们胡说，她们就是嫉妒你。”
　　一周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有钱拿，虽然比不上从赌徒身上赚得多，可谁不想要天上掉下来的钱呢？
　　江亚莉她们以为明夏是服侍得不好，所以拿到钱被赶回来了。
　　殊不知，这是她自己主动要求的。
　　“啊？我什么都没听见啊。”明夏笑笑。
　　她们把明夏当成工作上的对手，明夏却从没把她们当成敌人。
　　毕竟她努力是为了赚钱赎身，不像她们，努力是为了当上厂区的头牌。既然工作的目的不同，也没什么可争的。
　　嗡嗡！
　　明夏口袋里的手机好像震动了一下。
　　为了不打扰别人，用来工作的手机一直开着静音状态，怎么会震动？
　　明夏拿出手机，解锁后看到了从后台弹出的一个对话框：
　　——加他，18xxxxxxxxx
　　是一个威信号？
　　按照手机发来的威信号搜索，查到了一个头像是纯黑，并且名叫Jun的用户。
　　这是霍军的威信号。
　　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
　　按下屏幕上的好友申请，明夏唇角微抬，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顾问们手里的猪，都是狗推从各种社交平台上找的。虽然多，但不一定能割下多少肉。
　　可……谁说顾问就不能自己找猪了？
　　这么一只身形健硕、膘肥体壮的猪不就自己找上门来了嘛。
　　这次，她要自己组一次杀猪盘！


第18章 逃离金三角（18）
　　威信加上后, 明夏一点都不急着出手。
　　一不嘘寒问暖，二不没事找事，甚至还特意叮嘱了在电脑端负责养猪的狗推, 让他千万不要给霍军的账号发消息, 也不要加备注。
　　就像是完全不认识那样, 让他静静地躺在好友列表里。
　　她不急，倒是赵冬梅急得要死, 一有空就拿过明夏的手机, 看她有没有发些什么。
　　可每次看到空荡的聊天框里，只有刚加上的验证信息时，都会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口气。
　　“好不容易搭上条人脉, 你倒是聊啊？”
　　说着, 赵冬梅就把她的手机给抢了过来，“你要是不会聊, 我帮你。这都好几天了, 要是再不把握住机会, 可就真黄了！”
　　“别，”明夏赶忙阻止她，“没什么可聊的。”
　　赵冬梅：“怎么没啊？起码关心他一下吧，然后找找共同话题什么的, 狗推平常怎么聊, 你就照着聊嘛。”
　　明夏扭头看向她，语气平淡地反问道：“你觉得这招对他有用吗？”
　　用养猪的方法去对付猪场主？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不自量力嘛！
　　更何况还是像霍军这种见过世面的男人。
　　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半推半就？这些方法对他统统都不管用。
　　他要真的吃这一套，身边怎么可能会没有女人？
　　所以, 与其主动出击，不如后发制人。
　　他要真对自己感兴趣, 肯定会在合适的时机发消息给自己，如果没什么兴趣，自己也不至于会打扰到他，让他厌烦。
　　“话是这么说，可……”赵冬梅欲言又止。
　　在她看来，只要能攀上霍军这条关系，就能重获自由。虽说不一定能回国，起码能离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的厂区。
　　明夏挽起她的手臂，长舒了一口气，劝她道：“姐，不要太依赖男人，尤其是这种有钱有势的男人。”
　　“但如果要想离开，”看看四周，赵冬梅把声音又压低了几分，“除了靠他还有别的办法吗？”
　　明夏微微一笑：“靠我们自己啊。”
　　从进厂区的第一天，明夏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这儿。
　　可呆得时间越久，越发现“逃跑”这两个字是多么地危险。
　　为什么疯狂星期四停电整整六个小时，都没有人想着趁黑出逃？
　　因为他们清楚，就算逃出厂区，也走不出这茫茫的大山。
　　就算运气好，能走到马路上求救，也有很大的机会遇到其他厂区的车。
　　假设运气爆棚，千难万险地跑到城市求助，可谁能保证城市里没有周凯安排的人。
　　退一万步说，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但没有护照又怎么回去？
　　逃是不太可能的了，周凯的承诺听着也不那么可信，唯一能靠得就只有自己了。
　　她们既是屠夫手里锋利的刀，自是要发挥好自身的能力，不仅要能杀猪，还要伤到把握着她们的屠夫，让他们自愿松开手。
　　看到明夏眼神里的胸有成竹，赵冬梅试探地问：“那……我们首先要怎么做？”
　　明夏：“在厂区站稳脚跟，能站多稳站多稳。”
　　赵冬梅：？？？
　　她没听懂明夏的意思，不过还是跟着点了点头：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既然她有了主意，那就按着她说的做好了。
　　快走到食堂的时候，发现各个组的荷官们早早地聚集在了前面，她们有说有笑地聊着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堆满了笑意。
　　而在这欢悦情绪的暴风眼中，是乐不思蜀的□□部台柱子，江亚莉。
　　“亚莉太厉害了吧！还得是你啊！”
　　“那可不，说起了解男人，谁能比得上亚莉姐？”
　　“这么多钱，未来两三个月能好好休息了！”
　　“亚莉姐，等钱到手，你不会不干了吧？”
　　江亚莉很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听着周围人的吹捧，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勾起的唇角恨不得咧到耳后根。
　　看着网聊部门的姑娘们陆续走来，荷官们不屑地朝她们翻了个白眼，说话的声音跟着压低了几分。
　　虽说都是网络骗子，可自打网聊部门成立以来，江亚莉她们就很看不惯这群只会动嘴皮子的小女生。
　　今天江亚莉开出这一大单后，她们一个个更是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重点培养新部门有什么用？最赚钱的不还得靠她们□□部嘛！
　　等人到的差不多的时候，周凯带着李群涛和几名大将慢悠悠地从金山下来。
　　看到靳昆面前推车上那几个巨大的烟花，明夏大抵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今天，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第一，咱们□□部的江亚莉，开出了五千万的单子，破了咱们公司有史以来最高的记录！晚上放烟花庆祝！”
　　五，五千万？
　　听到这个数字，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他们进厂区以来，就从来没有见有人开过这么大的单！
　　“她是怎么做到的？”赵冬梅碰了碰明夏的手臂，小声问道。
　　明夏：“你还记得咱们刚来的时候，江亚莉聊得那个男人吗？”
　　赵冬梅用力点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他。”
　　江亚莉每天都会来五楼给那些赌徒们发消息。
　　明夏留意过，她手上的赌徒换得很勤快，基本过不了一周就会换一批，唯独有个男人，她整天“老公老公”地叫着，一直没有更换，时不时还会给他发个视频。
　　那个男人挺有实力的，当初还说要来麦国找她奔现。
　　一次能开出五千万的单子，想来是用那男人的性命来勒索的吧，而且既然没有开水房去洗|钱，所以这笔钱，他们一定不担心会被警察发现。
　　即使江亚莉是□□部的，但这次完美的杀猪盘也算可以列入网聊部门的经典案例了。
　　除了把她的功劳记在大事簿上，李群涛还把她和男人之间的一些聊天记录打印下来，发给了网聊部门的各个顾问。
　　这个男人江亚莉从两个月前就开始聊，从一开始的文字聊|骚，到后来的语音磕|炮、视频磕|炮。
　　只要是男人提出的要求，江亚莉无不满足，甚至还有一些重口味的怪癖。唯独男人提出见面要求时，江亚莉怎么都不肯同意，一直拿“害怕被骗”、“人生地不熟”为借口。
　　直到男人已经不能被虚拟的快乐满足，迫切地想要真正得到这个完全能满足自己X癖的女人，才主动定下了飞往麦北的机票。
　　可惜，等他降落后等待他的并不是江亚莉，而是手拿麻袋的壮汉。
　　男人没有被带回来，应该是被拉去了别的厂区。
　　具体是个什么下场还不好说，不过在榨干他身上的最后一分钱之前，肯定可以留住自己一条命。
　　这是一次最纯粹的杀猪盘。
　　没有诱导赌|博、没有把柄强迫，完全是让“猪”心甘情愿地跳进陷阱里来，直到被尖刀剜去身上的肉，才惊觉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肉。
　　明夏虽然不喜欢江亚莉，却很佩服她。
　　毕竟能让一个男人飞到千万里之外的地方奔现，除了高超的手段之外，多少也有一些人格魅力的元素。
　　她想操作的，也是像她这样完美的杀猪盘。
　　周凯：“第二个好消息，明天后天两天，咱们公司外出团建！”
　　团……建？
　　听到这两个字时，大家惊得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反应过来后，才爆发出了激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自从进了厂区，他们就没有出去过。
　　原以为这辈子要交代在这儿，以为要等到赚够了钱才能迈出这扇大门，怎么都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出去团建的机会？！
　　虽然只有两天，但能出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见识一下广阔的天地，也是莫大的安慰。
　　看着周围人欢呼雀跃的模样，明夏下意识地看向了周凯他们。
　　他们是怎么想到团建的？真的放心让大家迈出厂区的大门吗？
　　厂区里的员工人数众多，所以团建安排被分成了两天：第一天是网销部门，第二天是电销部门。
　　可人员即便是分成了两批，出去时也有浩浩荡荡的几百人。
　　周凯准备了十二辆大巴车，为了让员工们放轻松，他本人没有参加团建，不过每辆车上都安排了几名打手同行，手下的七名大将也跟着一起出游。
　　不止是这样，各自的手机还全部发还给了大家，为了让大家有钱消费，甚至还提前把这个月的工资转换成麦币发给了他们。
　　这太不正常了！
　　路上，明夏一直观察着车上的打手。他们的状态完全放松，坐在相熟的荷官身边打情骂俏，一副小情侣状，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次简单的团建出游。
　　而其他的车上，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有的用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报平安、有的拍照记录沿途的美好风景。
　　打手们看管松懈，手上又有钱，等到了繁华热闹的市区后，绝对是他们最好的逃跑机会，但看他们的神情，似乎完全没有想过离开这回事。
　　“小宝？”
　　“妈妈！”
　　赵冬梅举起手机，记录着车窗外繁华的街道，答应了给女儿看麦国的美景，一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兑现承诺：“好看吗？你看那山，是不是很漂亮？”
　　镜头里的小女生长相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甜甜的小酒窝，简直和赵冬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正是换牙的年纪，她那两颗还没长齐的小门牙有点漏风，笑起来倒是更讨喜了。
　　“这是你明夏阿姨，快叫阿姨好。”
　　小宝礼貌地捧着手机鞠了一躬：“明阿姨好，明阿姨，你长得好好看呀~”
　　听着小宝奶里奶气的声音，明夏的心都快要被她喊化了，“咱们小宝也很漂亮，将来一定会长得比阿姨还要漂亮呢。”
　　小宝调皮地耸了下肩，又说：“妈妈，外国好好看呀，等我长大了，好好学习一定也要像妈妈一样出国上班，赚好多好多的钱！”
　　“别，别出国，”赵冬梅脸上的笑意倏地僵了一下，“在国内多好呀，外国的饭一点不好吃，妈妈来这么久都吃不惯呢，还是家好，赚得少一点也没关系，妈妈只想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出国前，赵冬梅觉得国外什么都好，直到落入陷阱，才知道外面千好万好也比不上安全重要。
　　她已经吃了一次亏了，甚至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命回去，所以她不想女儿有一天会像自己一样为了赚钱被骗。
　　赚得少总比丢了命要好。
　　车子陆续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大广场。
　　周末，广场上的人很多，虔诚的教徒在对着佛塔祈福、扛着木架子小贩在向游客推销自己的手工品，白鸽展翅高飞在半空中盘旋又落下，是一派和谐美好的画面。
　　“大家散开自由活动吧，”靳昆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对大家说道，“别跑得太远，现在是九点半，等到了十一点还回来这里集合。”
　　自由？活动？
　　他是真的不怕员工会趁着广场人多的时候逃跑啊，要是再联系上警察或者大使馆，顺藤摸瓜把厂区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能。
　　正当明夏还惊讶于靳昆的安排时，众人已经作鸟兽散，去到小店购买东西或是在喷泉前跟白鸽拍照合影。
　　这绝对是最好的逃跑时机！
　　“发什么呆呢？”
　　一手纤细的手忽然落在了明夏的肩膀上，转过头，一股浓烈的香水味下那一张娇艳明媚的面孔透着十足的女人味。
　　烈焰红唇、明眸皓齿，绝对讨男人的喜欢。
　　是江亚莉。
　　明夏不适地移动肩膀，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推开：“有事吗？”
　　双手背在身后，向来不喜欢明夏的她，今天竟然露出了浅淡的笑意：“你不是想离开麦光吗？今天就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明夏：？？？
　　江亚莉凑得更近了些，压低了两分声音：“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可以帮你。”
　　扭头望向她眸子里的自己，明夏的耳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女人声音：【她的眼神飘忽，说话时手脚不自然，还有她微笑时拱鼻子的小动作……】
　　【别信她！她在撒谎！】


第19章 逃离金三角（19）
　　其实不用系统提醒, 明夏也能看出江亚莉的小心思。
　　自明夏进厂区的第一天，她就感觉得到江亚莉的敌意。今天能眼巴巴跑来自己身边，说要帮助她逃走？
　　呵, 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没安好心！
　　“真的？”明夏故作狐疑地问道。
　　她倒要看看, 这个江亚莉到底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演戏讲究得是投入，不过情绪也一定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系统的声音变成了一位中气十足的男人, 口吻有点像大学里给学生上专业课的讲师。
　　【先迟疑, 尽量回避她的目光，然后再反问，多用问句套取她的信任。鉴于你们之前没有太多的交流, 你的情绪一定要多多摇摆, 眼神，重点是眼神里面的情绪。】
　　【不能太急着去表现出相信她, 这样会让她怀疑, 最好是找到某个契机, 让她来推你一把，从主动信任变成被动信任。】
　　可惜，她的脑海里只有系统的声音指导，要是它能具象化地出现在面前, 学习效果一定会更好。
　　“你为什么要帮我？”明夏继续问道。
　　轻捻着明夏洒在肩膀上的长发, 比起平常那双侵略感十足的眼睛，此刻, 她也在努力地扮演一个好人的形象：“因为我看出来你想离开这儿，而只要你离开了, 就不会再有人跟我争了。”
　　江亚莉了解男人，更了解女人。
　　从她见明夏的第一眼, 她就知道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以后一定会是从自己手里抢钱的死对头！
　　从前厂区里只有□□部，赚多赚少全看荷官们自己说了算。
　　可当网聊部成立后，情况也就不一样了。狗推会先把客户推给网聊部，能组成杀猪盘的就留下自己消化，组不成的才会引导他们消费。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荷官们今后只能吃网聊部门吃过的“剩饭”！
　　江亚莉知道，像明夏这样长相清纯、阳光四射的女孩最能笼络男人的心。
　　男人再怎么舍得在外面灯红酒绿，真正能掏出真心的，也只有是对待这样天真无邪的女孩。
　　真心=金钱
　　明夏绝对会是一把锋利的杀猪刀，只要她想，绝对可以赚得盆满钵满。
　　别的不说，光是她上班第一天，就有人愿意在她身上花钱，就能看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对男人的杀伤力有多大。
　　至于她后来为什么没能拿到销冠，完全是她不想罢了，否则刘继凯这只“猪”又怎么会落到自己手里？
　　江亚莉心里同样清楚，像今天这样把男人骗来麦北的机会，可一不可再。
　　万一明夏未来哪天成了厂区的顶梁柱呢？
　　万一周凯以后更看重她，而轻视了自己呢？
　　她不想被当成“肉牛”卖掉，她必须继续当□□部，当整个厂区的台柱子！
　　明夏不是说自己不想当“头牌”，只想“赎身”吗？那自己就帮她一把。
　　向明夏袒露了内心的所有想法后，江亚莉长叹了一口气：“帮你就是帮我自己，所以你想走的话，我绝对会鼓掌相送。”
　　她的语气诚恳，不过明夏只是听听而已，并没有要完全相信她。
　　毕竟总是在男人面前演戏，她的演技肯定不比那些演员差，万一是想把自己当猪杀呢？
　　“谢谢，真的谢谢”明夏犹豫了一下，努力克制着对她的敌意，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环顾四周，江亚莉确定没有打手在她们附近后，这才放心道：“这次团建要去好几个地方，等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后，你就可以偷偷跑，我会尽可能地帮你拖住他们。”
　　明夏继续作懵懂状，感激地点了点头，“好，那就听你的。”
　　因为是昨天周凯临时起意组织的团建，所以团建范围只在最近的市区内。
　　团建和小学生们的春游差不多，先找一处公园逛一逛，再找一家好吃的饭店填饱肚子，等到了下午再去一些有纪念意义或者风景不错的地方，拍几张照片、买点纪念品，基本就结束了。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他们开车来到了一家很大的特色西图澜娅餐厅。
　　这里是市区最大的生活区，除了各种饭店和商店之外，对面就是售卖水果和各种手工品的小摊位，跟国内的夜市文化很像。
　　周末，各个摊位前人来人往，听他们的口音，大多都是当地的市民，偶尔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华语口音，不过看他们的穿着，应该只是跟团来的旅客。
　　麦国的饭菜式样单一，不像国内那样有煎烤煮炸蒸炒焖这么多的烹饪方式，口味更是以酸辣和咖喱味为主。
　　为了让顾问们尝尝鲜，靳昆基本上把菜单上的食物点了个遍，不过明夏只吃了几口就饱了。
　　“昆哥，我去方便一下。”
　　“哥，我们出去买点东西。”
　　“需要带点啥不？我请客啊。”
　　中午吃饭的时间有两个半小时，吃完后，不少人都选择在附近逛一逛。靳昆也没阻拦，靠在西图澜娅餐厅的沙发上自顾自地玩起了手机游戏。
　　赵冬梅：“发现了没？队伍里好像少了几个人。”
　　吸着杯子里的芒果冰沙，明夏淡淡道：“五个，吃饭前有五个人没回来。”
　　说话时，明夏下意识地瞥向了靳昆的方向。
　　用膝盖想想，也知道那五个人肯定是趁着打手放松警惕，所以偷偷跑了。
　　不过让明夏奇怪的是，队伍里少了人，靳昆竟然一点都不担心？难道他不怕回去后周凯教训吗？
　　不止是不担心，他甚至都没有派人去找，大伙该玩玩、该吃饭吃饭，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而这次这么多人出去，想来也会有一些偷偷溜走不再回来。
　　“明夏，你的要吃槟榔吗？”
　　说着，江亚莉拿着一包槟榔坐在了明夏旁边的位置。
　　拿出一颗交到明夏手里，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可以走了。”
　　“走？”
　　听到这个字，赵冬梅赶紧低下了头，一脸做贼心虚地看向她俩，“你们在说什么？走去哪？怎么走？”
　　明夏：“她是说逃走。”
　　“如果你想走的话，可以和明夏一起，”江亚莉一边说一边把另一个槟榔交给赵冬梅，“你们两个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那你不走吗？”赵冬梅又问。
　　“不走，我已经习惯厂区的生活了，我不想回去。”
　　收拾好情绪，江亚莉又继续道：“一路往南，就能看到警察局，找警察帮忙你们就能回去了。走吧，快走，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来得及。”
　　秉承着不能辜负她一片好心的原则，明夏拉着赵冬梅站起了身。
　　“昆哥，我们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回来。”
　　“去吧。”靳昆头也不抬道。
　　手挽手从饭店里出来，赵冬梅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哪怕还没有完全从靳昆手里逃离，但这种自由的感觉还是让她莫名惬意。
　　走过沿途的小摊，不少狗推都在挑选着摊位上的玩意儿，难得出一趟门，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完全没有要趁机逃跑的想法。
　　不过有些胆子大的，在走远一些后发现靳昆没有派人找来，便生了逃跑的想法，试探着往人多的街道跑。
　　“明夏老师。”
　　正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左手提溜着一只小篮筐，右手拿着刚买的一双鞋，邱祖望叫住了要去隔壁大街的明夏：“留下来，别去。”
　　他看出来了，明夏她们想溜走。
　　“别冲动，不要走，否则不会有好结果的。”
　　他见过那些逃跑的人的下场，也见过那些被抓回来关进水牢里的人是多么痛不欲生。
　　邱祖望知道明夏是好人，所以不想她们也落得这么个结果。
　　“这，我……她……”
　　赵冬梅的理智被邱祖望的话给拉了回来。
　　出来时只想着跑了，可仔细想想那些曾经逃跑的人，难道他们就没有碰到更好的机会吗？那为什么他们会失败呢？
　　她们这次能逃掉更好，逃不掉那可就是生不如死啊……
　　明夏停下脚步，扭过头看了邱祖望一眼，又伸手替赵冬梅擦去额角的汗珠，抽出了挽着她的手臂，“姐，你一会跟着邱祖望逛一会就回去吧。”
　　“你……不行！”
　　比起理智，这一个多月来积攒的姐妹情似乎更重要一点。
　　她再次挽起明夏的手臂，牢牢地和她贴在一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说好了一起的！”
　　“我知道，我没打算走。”明夏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道，“相信我，我会回来的，当初说好了一起走，我就绝对不会抛下你。”
　　“那你……”
　　明夏：“我有别的打算。”
　　听明夏这么说，赵冬梅便没有再继续追问。
　　明夏聪明，脑子转得快，她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有自己的用意。
　　赵冬梅没有她那么高的智商，所以乖乖地听从她的安排就好。
　　松开了手，赵冬梅不舍地说道：“那你自己小心点，人生地不熟的，一定要注意安全。”
　　见赵冬梅无比坚定地相信着自己，明夏的心头倏地升起了一股暖流。
　　她很庆幸，庆幸在这个你死我活的地方，能认识到这么一个好姐姐。
　　既然把她当成姐姐，又怎么会丢下她一人，让她失望呢？
　　明夏：“好，放心吧。”
　　……
　　中午一点半，所有出去闲逛的人都回到了西图澜娅餐厅门口集合。
　　明夏却没有回来。
　　靳昆把手机收了起来后，在人群里扫了一眼，问：“明夏呢？”
　　厂区里有几百号人，靳昆不一定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但几百人的队伍里没了明夏，他倒能第一时间发觉。
　　“她，她……”
　　赵冬梅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刚才看她往南边走了，不知道是买东西还是干什么了。”江亚莉替赵冬梅接上了他的话。
　　靳昆也没催，撇撇嘴后便吩咐着大家赶快上车，“快快快，咱们还得去下一个地方呢，别拍照了，赶紧上车！”
　　赵冬梅：？？？
　　靳昆反常的举动让她有些意外。
　　他竟然没有要等明夏，或者去找明夏的意思，似乎已经接受了明夏不会回来的事实。
　　什么情况？难道帮助明夏逃走的事，靳昆也有份儿参与？
　　可是，明夏为什么要留下自己啊……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离开这儿的吗。
　　看着窗外的风景，赵冬梅完全没了玩乐的心思。一路上都怏怏不乐的，直到天快黑了，也没能从被抛弃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晚上七点，出来一天的大巴重新从市区驶向了群山之中的厂区。
　　从平坦的马路到坎坷的山路，最后再进入那三扇大门，他们好不容易回到手里的自由再次被夺走。
　　啪！
　　出去跑了一天，大家都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让他们不由得挺直了脊梁。
　　顺着窗外看去，厂区里多了一群穿着土黄色制服的警察，而站在他们中间的，正是今天没有出门的周凯。
　　殷红的血在脆弱的脑袋上绽开了花，男人应声倒地，垫在身下的那张破席子就是他最后的棺材。
　　荷官和顾问们一个个从车上下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她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天前，厂区只是个残酷的血汗工厂，但今天，这里竟然成了绝命的断头台？！
　　“凯哥，凯哥我错了！”
　　跪在周凯面前，男人一个劲儿地磕着头，那一声枪响吓得他胆子都破了，黄色的液体顺着裤子流了一地。
　　“我不跑了，我真的，真的不跑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下半辈子，绝对，绝对好好干活！我，我……”
　　擦拭着枪上的灰烬，周凯一脚把他从身边踢开，“早干嘛去了？报警那会可不是这么想的吧。”
　　话音刚落，他抬手又是一枪。
　　啪！
　　“啊！啊啊！”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荷官和顾问们，被吓得尖叫连连，捂着耳朵不敢去看，有几个胆子小的，两腿一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后面车上的狗推和小组长们也被吓得不轻，在看到丧命的人全是早上一同去团建的同事时，眼神里既是惊恐、又是庆幸。
　　“这不是那个谁吗？中午吃饭就没见到人了。”
　　“是啊，他，他怎么又回来了？”
　　“幸好幸好，我就知道不能走。”
　　“可不，要是跟他们一起跑，估计就……唉！”
　　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无一例外，全是今天趁着团建偷偷溜走的人。
　　而把他们抓回来的，大部分都是市区里的警员，还有一些是隐藏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眼线。
　　什么团建？这分明就是陷阱！
　　难怪人不回来，靳昆找都不带找的，原来是等着看他们自投罗网、自寻死路的下场。
　　要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大队伍走，那就会平安无事，如果想着找机会逃跑或者找警察求助，就只有死路一条！
　　目光无意间瞥到站在前面的江亚莉，看到逃跑的人一个个应声倒地，她非但没有过分害怕，甚至还能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得意。
　　糟糕！明夏！
　　江亚莉跟靳昆关系那么好，肯定一早就知道今天的事，所以才会打着要帮明夏逃跑的旗号怂恿她逃跑，这一切都是她的阴谋！
　　“你个臭三八！”
　　赵冬梅二话不说，上去冲着江亚莉的屁股就是一脚。
　　江亚莉一时没反应过来，四仰八叉地趴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不等她反应过来，赵冬梅直接骑到了她身上，对着她的脸左右开弓，一个巴掌接着一个巴掌地扇她。
　　“黑心的臭XX！明夏怎么你了，你这么害她！我特么今天非得打死你！”
　　“你疯了？！滚啊！”
　　好歹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的女人，动起手来一点不比男人们轻。
　　江亚莉被赵冬梅单方面碾压，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手还没抬起来呢，就被她反手一按，制得服服帖帖的。
　　听着那拳拳到肉的动静，其他人也不敢轻易靠近去拉架，最后，还是靳昆见江亚莉的脸见了红，才赶紧上前把她从地上薅了起来。
　　“别打了！他妈的，都给老子住手！”
　　目光在这对狗男女的身上打转，赵冬梅的愤怒逐渐变成了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她当时就应该拦着明夏，不该让她走的！
　　要是能再坚持一下，再坚持……
　　看着那些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人，赵冬梅的目光稍微停滞了一下。
　　等等？
　　跪在地上的人全是男人，明夏并不在其中。
　　她人呢？
　　一枪接着一枪，直到所有的人都被破席子卷了起来，也没见到明夏的身影。
　　难道她真的成功逃出去了？
　　嘀嘀！嘀嘀！
　　没一会，白天逃跑的人又被警车陆续给送了回来。手上戴着手铐，头上还罩着一只麻布袋子，像是犯人一样卑微。
　　依次从车上被驱赶下来，他们也被要求跪作一排，等待着必死的处决。
　　“多谢，这点小意思就当请您吸烟了。”
　　正说着，警员主动下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面对那人客气有礼的温柔，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客气客气，慢点，别踩着地上的石头了。”
　　看到明夏平安无恙的归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
　　？？？
　　什么情况？其他人回来都是被押送回来的，但是明夏……她好像是被护送回来的？
　　不止是她，下车后，另外一名警员还从车上拿下了不少的东西，上到被子枕头、下到镜子指甲刀，大包小裹的什么都有。
　　“明，明夏？”
　　看到明夏平安回来，赵冬梅一直冲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衣服完整、手脚都在，也没有什么伤……幸好幸好！
　　“你真是吓死我了！”
　　看到赵冬梅的脸都哭花了，明夏笑着用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痕：“放心，我没事儿，就是迷路了而已，幸好有警察先生送我回来。”
　　说话时，她又侧头朝警员抛了个媚眼，娇媚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一阵酥麻。
　　押送着逃跑的人来到周凯跟前，警察指了指明夏，向周凯说明了她的特殊情况。
　　别人跑去警局是去请求救援的，只有明夏，进门就说自己迷路了，主动要求他们把自己送到一个叫“麦光”的公司。
　　因为语言不通，明夏手舞足蹈跟警察比划了半天，又说出了“周凯”“霍军”“靳昆”这些名字。
　　霍军？
　　哪怕他们听不懂别的华语，对这两个字还是很熟悉的，于是打了几个电话后，便确定了明夏的身份。
　　有霍军的手下帮着说话，警察对明夏的态度变得更加客气，还主动派人带她去附近的商场购物，直到天黑了，才顺道和押送的人一起送回到厂区。
　　“你，你不是要逃跑吗？！”
　　看到明夏没有被警察为难，江亚莉指着她对靳昆叫喊道：“她想逃跑！她在骗人！中午她跟我说了，就是要逃跑！”
　　一时间，所有怀疑的目光都落在了明夏身上。
　　明夏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说道：“跑？我在厂区赚钱赚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跑？你见过哪个逃跑的人要买这么多日用品的？而且如果我要跑，我为什么还要让警察送我回来？”
　　说到一半，明夏停顿了一下，一步一步朝江亚莉走近，“况且，当时说要逃跑的也不是我提的吧？如果我没记错，是你主动说想帮我逃跑，还说会帮我打掩护的啊。”
　　“我，你，我……”
　　江亚莉最擅长骗人，平日里跟那些男人们聊天，随口就是一个谎。
　　可当她的谎言被拆穿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想用逃跑来拆穿明夏的谎，结果被明夏揭破她才是背后撺掇的人。
　　作茧自缚，说得就是她！
　　周凯没工夫计较这些细节，不过有警察帮着作证，还有这带回来的一堆东西，确实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心，尤其是她买的那面一米八的全身镜……完全是打算在厂区常住的意思。
　　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子儿，一颗颗地塞进枪膛，他只看了明夏一眼便就此作罢。
　　叮~
　　明夏口袋里安静了一天的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工作的手机没有手机卡，离开厂区后就没了信号。回来后，那些客户发来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刷着，但只有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发消息时能发出提示音。
　　点开那个聊天对话框，加了这么多天的好友，对方终于打破沉默，发出了第一条消息。
　　【霍军：到了吗？】


第20章 逃离金三角（20）
　　消息是几分钟前发来的, 明夏只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赵冬梅瞥见了霍军发来的消息，诧异道：“不回？”
　　“一会吧。”
　　回得太快显得太主动, 况且现在这个情况, 血腥味十足, 她实在没有心思跟他周旋。
　　看着同胞一个个倒在周凯的枪下，明夏的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人命为什么在他眼里就这么轻贱？
　　好像随便就能碾死的蚂蚁, 开枪时，眼睛都不眨一下。
　　整整二十九条人命，空气中, 血腥味和硝烟混合成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当被山里的晚风逐渐吹散时，这二十九个人也就没了在这世界上存在过的痕迹。
　　重新把枪擦干净揣进腰间, 周凯叼着一根雪茄走到一箱子钱旁边。
　　漫不经心地从里面拿出几沓钱交到警员手里, 吹落的火星掉在钱上不小心烧出一个黑点, 他皱了下眉，随便把那张揉烂撕碎，重新换一张塞了进去。
　　“@#￥%……”（麦语）
　　拿到钱的警员个个眉开眼笑，鞠了一躬后, 把钱揣进了兜里, “！@#￥%”（麦语）
　　【他是让警员帮着把他们的死伪造成失踪。】
　　【每年都有不少在外旅游失踪的人，没有尸体, 就只能按失踪上报，就算是家里人找来了, 人生地不熟又语言不通，结果大多也是没有结果。】
　　其实不止是他们, 厂区里所有的人，只要周凯愿意，都可以随时让他们“失踪”。
　　之所以还留着，无非是因为他们还能创造价值，给他赚多多的钱。
　　安排那些警员走后，周凯径直地走到了明夏跟前，手指夹住雪茄，撅起下巴朝一旁吐出一口青烟：“走丢了？”
　　明夏点点头，“嗯。”
　　“霍总的人帮你回来的？”
　　明夏：“嗯。”
　　伸手在她的衣领上捻了捻，只差那么一点，雪茄上的火星就掉在了她的衣服上，“怎么不想离开这儿？”
　　明夏向后退了一步，掸去身上的烟味时，顺手扫了下搭在肩上的长发：“来这儿就是为了赚钱的，赚不到钱我走什么？”
　　她的回答让周凯很满意。
　　对，不管被骗与否，来这儿就只有一个目的：赚钱。
　　能赚钱，想赚钱的人才可以留下，而那些有别的心思的，就只能通过各种手段被优化掉。
　　“放心，跟着我，肯定能让你赚钱，”深深吸了一口烟，从明夏身边走过时，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跟着霍总，肯定有你赚不完的钱。”
　　回到宿舍，明夏重新布置了一番自己的小床铺。
　　原本空空荡荡的木板床只有一张凉席，现在铺上柔软的床垫和浅蓝色的床单，还有纱织的蚊帐，倒更有了点大学宿舍的样子。
　　简易的衣架、低功率的熨烫机、还有存放着各种化妆品的收纳盒……她完全就是要在这里常住的打算。
　　等忙得差不多了，明夏才慢悠悠地拿起手机。
　　除了第一条【到了吗】外，半个小时前，她又收到了另外一条【？】。
　　是担心自己被周凯误杀？还是因为没有收到自己的回复而生气？
　　不管是哪种，能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佬，有一丝丝的情绪波动，对明夏来说已经算是成功了。
　　【明夏：抱歉霍先生，刚才一直在收拾东西，没看手机。】
　　【明夏：今天还是要谢谢霍先生，虽然您没有出手，但多亏了秘书帮我跟警员交流，这才送我回来，要不我今晚说不定就要睡大马路了。】
　　几分钟后，对面又发来了一个字，同时还有一笔转账：
　　【霍军：嗯。】
　　【一笔转账待接收：100000】
　　这周的分期款到账了。
　　明夏接收后只回了一句“谢谢”，便胸有成竹地退出了和他的聊天界面。
　　她知道，霍军今晚还会再发来消息。
　　差不多快到睡觉的时候了，明夏果然又收到了霍军发来的一句话：
　　【霍军：你不想离开？】
　　他问了和周凯一样的问题。
　　这次明夏选择了秒回：【我出国花了不少钱，没赚到钱，哪有脸见我妈。】
　　【霍军：多少？】
　　【明夏：不知道，总之能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就行。】
　　【明夏：我妈这一辈子为了我过得太苦了，最好是能把她接来，让她好好享享福！】
　　【霍军：不回国？】
　　【明夏：干这行怎么回国？回去就要被抓，说不定还要判个几十年。】
　　【明夏：我不想我妈身边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
　　霍军每次都只发寥寥几个字，但是能看得出来，他对明夏充满了好奇，只是碍于身份和年纪没办法像年轻人那样表达出来。
　　【明夏：我先睡了，难得休息，我想好好睡一觉。】
　　【明夏：晚安，霍先生。】
　　都说聊天是促进关系最快的方式，可明夏却剑走偏锋，干脆果断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端着水盆到水房洗漱，在这个沉重的夜晚，难得有一件事能让她的心情缓过来一些。
　　“恩熙姐。”
　　明夏正刷着牙呢，一抬头就看见赵冬梅从厕所走了出来。
　　她什么话也没说，一把从明夏兜里把手机拿出来，滑动解锁手机后，迫不及待地浏览着明夏和霍军的聊天记录。
　　“就这么几句？”
　　赵冬梅还想着往上滑，结果一拉就到头了。
　　她们聊得内容简单，几秒钟的功夫就看完了。
　　赵冬梅压低了声音，埋怨她道：“你傻啊，难得这个霍总对你这么好，你还不赶紧求他救你出去？你也想以后哪天挨枪子儿啊！”
　　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是女人最有力的杀器，只要运用得当，想要什么得不到？
　　活了三十多年，赵冬梅可太清楚，得到男人的青睐和爱有多重要了。
　　直播间里的大哥凭什么给你刷礼物？
　　是因为漂亮？不！皮囊只是一部分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他喜欢你，花钱是他表达喜欢的表现。
　　同样漂亮的脸蛋，为什么偏偏喜欢你？
　　是因为长得出众？不！是因为比起别人，你拥有更加有趣，更加让他着迷的灵魂。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有了让人感觉新奇、产生冲动的灵魂，才能让他逐渐将这种青睐变成浅浅的喜欢，最后变成浓烈的爱。
　　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有有趣的灵魂，于是伪装就显得格外重要。
　　这也是能组成杀猪盘的原因：提供情绪价值、伪装出对方喜欢的性格，最后再加上一些外在包装。
　　哪个男人能抵御漂亮温柔又有才有貌的女人呢？
　　除非他是gay。
　　“你这聊得就不行，这一个多月你真是白干了，下次还得我帮你聊。”
　　明夏把手机拿了回来，反问道：“我哪里白干了？他这不挺受用的？”
　　赵冬梅：？？？
　　仔细回想了一下霍军发来的话，加起来连二十个字都没，哪里受用了？
　　见赵冬梅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明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能说，对于男人的心思，她其实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
　　大多数男人都喜欢有趣的灵魂，但对于霍军这样成熟的男人，有趣并不是最必不可少的特质。
　　在麦北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所以啊，打造再花哨的人设，顶多只会勾起他一时的兴趣，等看透了、玩够了，自然也就腻了。
　　男人的年龄越大，眼睛越尖，要是伪装得不好，提前被他看穿，下场指不定会多惨。
　　相反，越朴素越简单的优点，才是值得被长久欣赏的。
　　百善孝为先。
　　比起什么温柔活泼、美丽大方，成熟的男人更看重人性的特质。
　　同性相吸，霍军对霍老爷孝顺有加，那他肯定会格外欣赏同样孝顺的自己。
　　家庭背景怎么样？可以去找周凯调查；性格是好是坏？厂区里也有人能询问。
　　所以跟他交流的时候，明夏大可不必在去复述这些动动手就能查得到的事，直截了当地让他看到自己赚钱的决心、赚钱的目的，反而能更高效。
　　现在的霍军，就像是在栅栏外徘徊的肥猪。
　　它能看到大部分栅栏里面的情况，也能看到食槽里满满登登的饲料。
　　明夏已经打开门了，接下来，就看他对自己的兴趣和好奇心够不够。
　　不过从他肯跟自己聊天的反应，能看出他应该是决定迈进栅栏了。
　　想来这个晚上，他会从周凯那里得到更多关于自己的信息吧。
　　“又快到疯狂星期四了，”洗完脸，明夏淡淡地说了一句，“樱子这几天应该就要被送走了。”
　　樱子被送走已经是没法改变的结果，明夏能做的也只有多照顾照顾她，让她能恢复得更快一点。
　　赵冬梅跟着叹了一口气，“是啊，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就这么毁了。”
　　明夏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樱子这事，咱们还得好好谢一个人，他也是帮了大忙的。”
　　“没错，是该谢谢邱祖望他们哥儿俩，没少帮着咱们照顾樱子。”
　　明夏：“不是他们，是樊骅，厂区里的程序工程师。”
　　赵冬梅一脸错愕，“啊？”
　　……
　　不出明夏所料，第二天，李群涛果然找顾问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自己。
　　聊兴趣、聊家世、聊人品……只要是和明夏有关的，每个人都是浅尝辄止地问一两个问题，还会假装问到其他人当掩护。
　　冲着昨天团建相处得还不错，大家在聊天时都没有过多防备，所以七七八八地说了关于明夏不少的事。
　　“明夏她人有点冷淡，除了冬梅姐好，和其他人的关系都差不多。”
　　“哎呀，她这叫面冷心热，你看樱子那事，她不比谁都急？”
　　“她家里好像挺困难的，每次见她给家里打电话，眼睛都红红的。”
　　“是啊，听说她父亲好早就过世了，母亲还重病，就连她自己都有心脏病呢。”
　　“不过她这人吧，有点太直了，我之前看她聊天，跟人聊崩了好几次。”
　　“可能是缺乏恋爱经验？没听她提过前任什么的，没恋爱过肯定不知道怎么跟男人聊啊。”
　　李群涛找人问，那就是周凯的授意，肯定也是霍军的意思。
　　他和明夏的接触有限，就算当初她住在霍家给霍老爷做康复训练，成天也说不上几句话，所以要想了解她，除了聊天外，还得多听听周围人的印象。
　　还好，明夏平常对大家都不错，尽管话少，但还是积攒了不少好人缘。
　　不止是顾问们，凡是她治过病的人都说她的好话，白淼、白森也说明夏是“医者仁心”，是个好姑娘。
　　被李群涛到处一打听，靳昆这些人隐约也觉察到了什么，平常对明夏的态度好了不少。
　　周凯头顶的那些人上人，往常要是看上哪只“肉牛”，都是一个电话就给拉走了，玩腻后再送去红灯区赚钱。
　　哪会像这次一样？煞费苦心地问她的人品和过往经历。
　　除非，他不止是想玩玩。
　　“给你。”
　　晚上吃饭时，靳昆将一只小葫芦形状的棕色小瓷瓶丢到了明夏怀里。
　　是速效救心丸？
　　靳昆脸上没太多表情，淡淡道：“以防万一。”
　　这药在麦国的药店买不到的，团建的时候，明夏让警员带着自己去了好几家药店都没买到。
　　原主的心脏病始终是个隐患，虽然明夏来这里后心脏没出过什么问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医疗条件这么差，要是不第一时间保住小命就完了。
　　靳昆这段时间一直没回国，想来，应该是霍军吩咐人送来的。
　　“谢谢。”
　　明夏习惯了以钱换物，从口袋里摸出几百块想要给他，却被他给推了回来，“不用。”
　　“好吧，”明夏没跟他客气，“那下次给你换个新药方吧，我记得有一味带淫羊藿的方子也挺补的，你可以试试看。”
　　靳昆的眉尾一颤，一抹激动的情绪在脸上转瞬即逝。
　　他明显是被她说中了心里最惦记的事。
　　要说知情识趣，明夏不必那些荷官们差。
　　荷官们带来的是身体的喜悦，而明夏，却能满足他们的好胜心，各有各的好。
　　回到宿舍，明夏拿出手机给霍军发了一条十多秒的语音条。
　　发出去没多久就赶紧撤回，重新又改成一条几秒的语音，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再次撤回，最后只发了几个字：
　　【明夏：谢谢霍先生[鞠躬]】
　　不到一分钟，她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霍军：？】
　　明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随后拿出那一瓶速效救心丸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明夏：[图片]】
　　【明夏：难道这个不是霍先生托人带给我的吗？】
　　霍军没有秒回。
　　看着对话框上面那几个“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哦”的时候，明夏的唇角翘得更高了。
　　唉~男人啊~~~
　　惊喜，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情绪。
　　当收到惊喜的人表现出惊讶、狂喜时，安排惊喜的人也有满满的成就感，这样的惊喜才是最有效的惊喜。
　　看到女孩子收到惊喜时，那欢喜雀跃语无伦次，最后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哪个男人能扛得住啊？
　　尤其对方还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能第一时间猜到是自己。
　　再沉稳的男人，怕是内心也会泛起小小的一圈涟漪吧。
　　他想要成就感，想要被仰视的感觉，那明夏就满足他。
　　哦。
　　这短短一个字其中的情绪，可不像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霍军：你想要钱，想要把你妈接来对吗？】
　　【明夏：是啊。】
　　【霍军：明天来陪我，100w】
　　没有什么弯弯绕绕，霍军直接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一天一百万，这绝对是天价了，对于明夏营造的想要赚钱的人设，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霍军并没有完全相信明夏。
　　他这是在试探，试探她那句“想要赚大钱”是真是假。
　　明天是疯狂星期四，他特意挑在这个时间，肯定是因为从靳昆那打听到自己在厂区里，从没和男人有接触的事。
　　来麦北想赚大钱，就得不要脸，就得把大钱小钱都放在眼里，就得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明夏可以选择拒绝，但如果拒绝的话，那她口口声声说赚钱养母亲的孝女人设就会崩塌。
　　因为在她看来，身体的干净比孝顺更重要。
　　之前说的那些也都是假话。
　　明夏也可以选择接受，但如果接受的话，同样可以证明她和别的女人一样势利，甚至可以说有心计。
　　只赚大钱不赚小钱，可不就是势利吗？
　　势利没错，只是，势利的女孩子不值得他再继续深入去了解。
　　这是一道送命题，怎么选都是错，但他还是想看明夏的选择。
　　【明夏：可以是可以，但是我能再叫一个人跟我一起去吗？】
　　【霍军：？】
　　【明夏：钱的话，您还是给100W，我跟她分就行，她应该会很愿意。】
　　【霍军：？】
　　【明夏：她叫江亚莉，是我们公司的红人，她很厉害的，您见了一定会喜欢，而且肯定能满足您。】
　　【霍军：？】
　　【明夏：您一口气出这么多钱，我是怕我不行，扫了您的兴致，如果您不喜欢江亚莉的话，我还可以问问别人愿不愿意。】
　　霍军被明夏的回答说懵了，除了打问号，他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她选择接受，但还要带一个人一起。
　　这算是什么回答？
　　见霍军迟迟没有回复，明夏这才打字解释道：【您花钱是买乐子的，但是我经验少，会得也不多，估计没办法让您满意，可是我真的很想赚你的钱……因为哪怕只有几十万，也够买我妈好几年的药了。】
　　霍军捧着手机，沉默了很久，一遍遍看着她发来的文字，忽然笑出了声。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在公园里用泥土堆城堡的小女孩。
　　她很努力地堆着城堡，当有人靠近，开口说要用棒棒糖换她的城堡时，她开心得不行，于是还把旁边小姑娘拉来，一同推销着她堆起来的大城堡。
　　她知道自己的城堡很丑，可也毫不掩饰自己想吃棒棒糖，于是便找来一个更好的城堡来弥补，这样才能让交易变得更公平一点。
　　在红灯区里，这就是票客、皮条客和接客之间的关系。
　　明夏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接客，又想赚票客的钱，所以干脆就当个皮条客。
　　【霍军：厂区人多，怎么不学？】
　　【明夏：我有心脏病，万一不小心病发，可就把命搭进去了，不值。】
　　【霍军：那来找我不怕病发？】
　　【明夏：现在我有您送的救心丸了啊~就算晕在床上，送去医院也方便。】
　　看着手机屏幕，霍军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她很聪明，想到了讨好客户以后能留下“回头客”这一点。
　　她也很笨，笨得竟然看不出来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回头客，这不过是一次对她的试探。
　　和他从周凯那调查来的结果一样，她确实是个既聪明又蠢笨的女人，有心眼，但不多，其中有一大半还是空的。
　　她能在厂区呆这么久，怕是真的只能靠那一手过硬的中医本事吧。
　　等等？
　　方才分明是让她做选择题，怎么聊到最后竟然要自己来做选择了？
　　可一想到明夏方才撤回的那两条语气激动的语音条，想象到她捧着手机时激动的模样，他又偏偏生不起气来。
　　世故却不市侩，虚假却不虚伪。
　　不得不说，和她聊天真的要比那些浓妆艳抹、清纯无知的女人更有意思。
　　【明夏：霍先生，所以我可以带个人一起去吗？】
　　【明夏：如果您觉得不值的话，价钱咱们好商量。】
　　【明夏：您看，80W可以吗？】
　　见过加价的，还头一次见给自己打折的。
　　漫无目的地划拉着和她的聊天记录，霍军脸上浅淡的笑意逐渐有了温度。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想赚钱。
　　但是她未免也太蠢了点，怎么就看不出这100W并不是因为自己追求极致的快乐，而是单纯因为她呢？
　　【霍军：你不用来了，让她来吧。】
　　【一笔待接收的转账：1000000】
　　按照她的性子，这钱，她一定会分给那个叫江什么什么的女人吧。
　　放下手机，霍军心想道。


第21章 逃离金三角（21）
　　周四的上午, 整个□□部都炸开了锅。
　　不知道是谁传出了“霍总点名要江亚莉”的消息，连连的庆祝和欢呼一点不比开出千万大单那天的弱。
　　尤其是和江亚莉玩得好的小姐妹们，又是拿出稀缺色号的口红, 又是借她自己的限量高跟鞋, 哪怕自己不能去, 也要靠这样的方式沾一沾她的光。
　　身为主角，江亚莉更是不得了, 见谁都是用鼻孔看人, 骚媚的狐狸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那可是霍总，是麦北地区三大家族之一的霍家！
　　能得到他的青睐是什么概念？意味着他从指头缝里露出一点钱，都够她忙活好几年了！
　　要是能趁着今天的机会……
　　上位？升权？也不是没可能的。
　　“听说你早就加上霍总的威信了？”
　　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 刚从金山下来, 就碰到了江亚莉和她那一群小姐妹。
　　上下打量着明夏那身素色的衣服，还有毫无色彩可言的妆容。
　　可惜啊~再好看的女人, 少了能让男人快乐的韵味, 也是无趣。
　　嚯, 她这消息是真的灵通啊。
　　霍军加自己好友的事，除了赵冬梅外明夏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应该是从周凯身边那几员大将口中知道的。
　　明夏眼睛睁大了些，心想道。
　　“嗯，怎么了？”
　　江亚莉只是笑笑, “没什么, 只是想跟你说，如果不懂怎么和男人相处的话, 教我一声‘姐’，我可以教教你, 以后起码不至于什么人都留不住。”
　　听她这么一说，身边的小姐妹各个掩嘴偷笑, 似乎看到了不久的将来明夏会被送去红灯区的结局。
　　可网络上都不会讨男人欢心的她，现实又怎么能当好一只“肉牛”呢？
　　唉！白瞎了这么好的脸蛋儿啊~
　　“江亚莉！”
　　不用明夏开口，从她身后赶来的那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已经用愤怒的语气挡住了她们的嘲笑。
　　是姗姗？
　　从明夏身边走过，姗姗举起手里那盒被摔散的高光：“这是不是你弄的？”
　　姗姗平日和江亚莉关系不错，不过同事之间说到底还是竞争关系，哪有什么好姐妹？只是表面过得去而已。
　　江亚莉睨了一眼，略显尴尬地撩了一下头发，“嗯，用的时候没注意，掉地上了。”
　　“我让你用了吗？你就拿去用？”姗姗的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气得五官都变形了，“你知不知道这盘高光多难买啊，我花了几千块，你说一句掉地上就完事儿了？”
　　荷官们的化妆品大多是靳昆买来公用的，想要自己买点私货，就得多掏钱。
　　国内的一盒高光可能也就一二百，但进了麦北，那就得上千起了。
　　难怪她会心疼，换谁谁都疼。
　　“那我赔你点钱不就行了，区区几千块而已。”
　　江亚莉朝她翻了个白眼，鄙夷地哼了一声。
　　姗姗：“对不起不会说吗？长嘴是干嘛？只知道口男人的……吗？”
　　噗！
　　姗姗向来牙尖嘴利，骂人可有一套了。
　　听她骂得这么搞笑，身为江亚莉的小姐妹本该生气才对，却一个个都忍不住捂了嘴。
　　江亚莉面子上挂不住，粉润的脸颊“唰”地一下就绿了：“给你脸了是不是？都说赔你了，你还在这儿唧唧歪歪个屁啊！你就这么缺这点钱？还是吃不到男人的……嘴痒得慌？”
　　“我……你个臭……！以为自己多牛啊？到处问问，厂区里谁瞧得上你？不过把你当公共厕所罢了！”
　　眼看两人越骂越凶，就快要动手打起来了，还是李群涛出现及时叫停，这才没有让场面闹得太难堪。
　　“这么能说留着跟客户聊啊，在这儿吵什么吵？！”
　　你不服我，我瞧不惯你。
　　平常都是一起去食堂的□□部，今天竟然分成了两拨。
　　一波跟着江亚莉，一波跟着姗姗。
　　树大招风，有人羡慕自然就有人会嫉妒。
　　不止是姗姗，□□部有不少人都讨厌江亚莉那颐指气使的嘴脸，只是平日里不敢说而已。当今天知道江亚莉被霍军传唤时，众人积攒着嫉妒和愤怨这才犹如火山喷发般一泄而出。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花魁的姑娘不是好姑娘。
　　花魁的位置只有一个，当一群人争破头去抢时，争抢的下场就只能是两败俱伤。
　　【这其实也是周凯管理厂区的一种手段，想要调动员工的积极性，做出更高的业绩，就得营造出这种你死我活的氛围。】
　　【就像是千万人过独木桥一样，有竞争才能激发起人的斗志。但其实这目的根本经不起推敲，升职是为了加薪，加薪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你就会陷入疲惫内卷的状态。】
　　【很多人只顾着被眼前的胡萝卜钓着走了，却根本没想着目的地在哪，收入和产出比到底符不符合自己的预期。】
　　明夏没太听懂系统那套公司管理的话术，不过在她看来，这应该就是内卷和摆烂的区别。
　　摆烂的人工作是为了赎身，内卷的人工作是为了当头牌。
　　目的不同罢了。
　　“明夏。”
　　明夏刚到食堂就被周凯看见了。
　　放下手里的叉子，周凯随手拍了下身边的白淼示意他起身，同时又朝她摆摆手，“过来坐。”
　　明夏：？？？
　　慢步走到前面的那几排桌椅，看着周凯身边的空位，明夏犹豫一下后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距离上一次坐着吃饭，差不多快两个月了。
　　她都快忘了坐着吃饭原来是这么的舒服。
　　明夏拘谨地扫视着同桌吃饭的七位大将，他们也同样用诧异的目光盯着明夏。靳昆只顾着惊讶了，都忘了咽下嘴里的那口肉。
　　白淼端着餐盘回来，看了眼被明夏坐着的位置，放下了餐盘后，识趣地转身走向了另外一张桌子。
　　“以后不用蹲着吃了，就来这儿坐着吃。”
　　周凯从餐具筒里拿出一副刀叉，放在了明夏面前的餐盘里，“霍总说了，那钱都是你的，不用分给亚莉。”
　　除了上次去打高尔夫外，明夏从来没有见周凯这么谄媚过，瞧他那眉开眼笑的模样，比见到财神爷还要高兴。
　　明夏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回道：“凯哥，钱我不能全收了，就算不分给亚莉姐，也得给你啊。”
　　说着，她便给公账上转了60w过去。
　　“霍总的话要听，但是公司的规矩，赚了钱六四分，我也得守。钱转过去了。”
　　听到这话，周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难怪霍军会对她感兴趣，确实会来事！
　　高兴归高兴，但周凯还是拎得清的。霍军给谁的钱就是谁的，别人哪怕想从中拿一分钱都是要被剁手的。
　　有懂规矩的心思就行，这钱一会自然还是要退回去的。
　　“亚莉啊。”
　　周凯转过头，对旁边桌子上的江亚莉说道：“霍总这次找你，全靠明夏帮你介绍，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江亚莉：？？？
　　听到这话，江亚莉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姗姗那群看不惯她的女生倒是忍不住偷笑。
　　以为自己是捷足先登，结果是占了别人的便宜，还跑到正主面前耀武扬威？
　　目光艰难地挪到明夏的身上，她的从容随意让江亚莉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再想想今天当着那么多人显摆的架势……
　　真是丢死人了！她们以后会怎么看待自己？
　　吃别人残羹剩饭还沾沾自喜的小丑？
　　周凯：“怎么？明夏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你，怎么也没听你跟人说声谢谢啊。”
　　“啊……？”
　　周围那些看笑话的人嘴角翘得更高了。
　　江亚莉的嘴角微微抽搐，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那几个字卡在嗓子眼半天，努力了好久，才磕磕巴巴地说了出来：“谢，谢谢。”
　　明夏微微一笑，“不客气。”
　　江亚莉对明夏怎么样，周凯心里有数。
　　从前他不在意，是因为江亚莉更有价值，所以很多事都可以当做没看到。
　　可是现在，江亚莉那副不情不愿的嘴脸让他很不爽。
　　赢了能大大方方，怎么输了就这么小肚鸡肠？
　　周凯皱了下眉，不悦地往嘴里递了一口米饭，“既然你那么不想说谢谢，那晚上到手的佣金分一些给明夏总没问题吧。”
　　江亚莉：？？？
　　“我，这，她……！”
　　见江亚莉话都说不清，为了点小钱急得乱了方寸的模样，周凯更恼了：“瞧你那不阴不阳的样子。我做主了，到手的佣金分一半给明夏，剩下的按照厂区的规矩，六四分。”
　　江亚莉：……
　　她不敢再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生怕再被周凯找理由扣钱。
　　可情绪哪是说停就停的？一想到还没到手的肉要被别人生生咬去一大口，她就心疼。
　　此刻，她的脸色可比霓虹灯要好看呢，一会红、一会绿，偶尔还会变得煞白，真是好笑极了！
　　远远瞧着她因为生闷气被扭曲的五官，明夏悠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不是一直想方设法地爬到更高的床上去吗？那就给她这个机会。
　　明夏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
　　这次的机会，正好可以报答她那天诓自己逃跑的“恩情”。
　　顺便让她自己看清楚，那更高的床上躺着的到底是人、是钱、还是另一个用金子做成的项圈……
　　在厂区过的第七个疯狂星期四，来找明夏看病的人少了很多。
　　好事儿。
　　起码大家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要大家能健康，明夏少赚点钱也没什么关系。
　　还不到十点，明夏就早早地结束了今天的看诊。
　　拿出手机想看一眼时间，这才看到十几分钟前霍军发来的两条消息。
　　【霍军：[小视频]】
　　【霍军：确实讨人喜欢。】
　　因为厂区停电，WiFi的信号很差，十秒左右的小视频加载了好久。
　　视频是在一处泳池派对拍摄的，镜头的中央是热舞的江亚莉，在她的周围还有好几个赤身果体、身材热辣的女人，正伴着动感的音乐搔首弄姿。
　　除了女人，明夏还在视频里看到了好几个在高尔夫球场见过的男人，在药物的作用下他们的眼神有些迷离，跟一个或者两个女人互动，模样好不快活。
　　好一个盛大的in.party。
　　【明夏：抱歉，一直在忙，刚看到您的消息。】
　　【明夏：您喜欢就好[玫瑰]】
　　差不多又过了十分钟左右，明夏又清了清嗓子，发了一条语音：
　　【哥哥，我怎么会不想你呢？只是刚才一直在收拾房间，没看手机而已。要是你也闲着无聊的话，那不如我们开视频啊？】
　　语音条发过去后，明夏便开始了一分钟的倒计时。
　　5，4，3，2，1……撤回！
　　撤回后，她又故作慌张地给他发了几条带有错字的消息：
　　【明夏：对不起，打错人了。】
　　【明夏：您今晚一定会很累吧，您明天让一声按照这个方子煎一副药，有助于补肾水、养精气……】
　　不出所料，她的消息刚发过去没一会，就收到了霍军的回复。
　　【霍军：嗯。】
　　捧着手机，明夏得意地深吸了一口气，享受着计谋得逞后的喜悦。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的话，现在一定会因为那条“发错”的语音而心乱如麻吧！
　　方才的那条短视频里，只有别的男人在寻欢，而并没有看到他身边有什么女人。
　　明夏猜测，霍军发这条小视频的目的，是想刺激自己。就像是上学时，有些男生会把像毛毛虫一样的树叶穗放在女生肩膀上，故意吓女生尖叫一样。
　　没什么坏心思，无非是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而已。
　　霍军知道自己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所以才故意发来给她看。
　　明夏先发的两条消息，是为了告诉他自己看到了。
　　既然他还没有参与到in.party里，想来手机如果发来消息的话，都会很快看到。所以十分钟后，明夏假装发错消息，而且故意发一条语音。
　　为的就是激起他的醋意，扰乱他自以为能掌控全局的心思。
　　试想一下，当你在跟喜欢的人开玩笑时，突然听到她给别人发了一条暧昧意味十足的语音。
　　尽管知道她只是逢场作戏，可……心头就不会有一丢丢的醋意吗？
　　男人是好胜心很强的动物，当他们知道，你对他的称呼是“您”，而对其他男人的称呼是“哥哥”时，就足够激起他们想要争夺你心中地位的欲望了。
　　事实证明，明夏猜对了。
　　那只猪正在猪圈里上蹿下跳、坐立不安……
　　“霍总，喝酒啊。”
　　见霍军出神地盯着手机屏幕、表情木然，江亚莉主动凑了过来，将手里的酒杯递到了他的嘴边。
　　看着江亚莉的两颗水蜜桃，还有眼睛里那一汪春水，霍军此刻竟然没有丁点的欲望，耳边还萦绕着明夏那清灵的声音。
　　哥哥？哥哥？
　　呵呵！呵呵！
　　就这干巴巴的语调，既不妩媚、又不甜美，哪个男人能喜欢啊？难怪赚不到钱呢！
　　可是，她怎么就没叫过自己哥哥呢？跟客户都知道逢场作戏、虚与委蛇，怎么就不能在自己面前也假装奉承讨好一下？
　　要是她能像江亚莉这样主动点、积极点，还怕从自己这儿捞不到好处吗？
　　看着江亚莉的烈焰红唇，霍军愈发厌恶了。
　　抬手把酒杯推到一旁，他低下头猛地将一条粉末吸入鼻腔，随后起身朝着泳池走去。
　　Party上的女人多种多样，除了江亚莉这样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也有青涩单纯的白牡丹。
　　随意地折掉两枝丢到一旁的软垫上摧残，霍军忿忿地发泄着心里的不快。
　　听着她们略显青涩又未经人事的声息，他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明夏的面孔。
　　动作越来越慢，神智越来越清楚。
　　睁开眼睛，看着那两朵不敢挣扎、满脸泪痕的白牡丹，霎时间，所有的兴致都一扫而光。
　　她们不是她。
　　尽管都是白色，可白牡丹也不是映在他心头的那抹白月光啊……
　　明夏又在空地上坐了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人来看病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休息。
　　“明夏老师，等一下，先别走！”
　　邱宗望着急忙慌地从远处跑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指着机房那边的方向：“快去看看，看看樊大哥吧，他，他那出了点事！”
　　樊大哥？樊骅！
　　明夏二话不说，赶紧拿起药箱跟着邱宗望去了樊骅所在的机房。
　　机房平常只有樊骅一个人住，因为重要的后台服务器在这儿，所以除了周凯和七名大将之外，是不允许别人来的。
　　外人不常来，樊骅也基本上不出去，比起能偶尔出来活动的狗推，他才更像是那个失去自由被监管起来的犯人。
　　第一次来到机房，明夏被里面的环境惊到了。
　　说是机房，但这里的构造更像是独栋别墅，三楼放着服务器，二楼是各个厂房的监控屏幕，一楼则是樊骅生活的地方。
　　二百多平的面积被分隔出了卫生间、卧室、厨房、客厅以及个人的工作室。
　　卫生间里有马桶和浴缸，卧室里有床头柜和台灯，厨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客厅的茶几上甚至还放着一些新鲜的水果……这简直就是一个“家”啊！
　　难怪樊骅不愿意出去呢，住在这么好的环境里，谁没事还会想踩外面的土坷垃？
　　“明夏小姐？”
　　卧室里传出了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
　　顺着声音推开房门，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正翘着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微弱的灯光下，右手捧着一本编程类的书，左手的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
　　听到有人进来，吓得邱祖望赶紧把双手背在身后，慌忙地把嘴里的那口东西咽了下去。
　　樊骅合上了手里的书，说道：“你们俩先出去吧，老规矩，有人来就咳嗽。”
　　邱祖望点点头，朝明夏问了声好后便离开了卧室。
　　出门时，明夏的余光瞥见了他藏在身后的东西，好像是一块牛肉干？
　　卧室的门被关上后，明夏仔细打量了樊骅一番。
　　他看着有三十出头的年龄，一副典型的程序员长相，却比普通的程序员要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
　　面色红润、精神尚可，并不像是生了什么病的样子。
　　因为没有遭受过酷刑的摧残，所以他整个人的状态看着很不错，和传闻中不一样的是，他看起来好像不是什么性取向异常的“变态”。
　　“随便坐，不用客气。”
　　掸了下烟灰，樊骅淡淡地道，“我没什么病，让邱宗望叫你来呢，其实是有点事想跟你谈。”
　　明夏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猜到了。”
　　“哦？”
　　自从她进入厂区以来，其实一直都和樊骅有所交流，只是他隐藏的太深难以察觉而已。
　　重新将一点点线索联系起来，明夏在脑海里梳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你不是什么gay，邱祖望和邱宗望也不是你养的男宠，应该只是你的帮手而已，你很少出去，所以有些事就交由他们帮你做。”
　　“邱祖望每天只吃米饭怎么可能还这么健康？看来是你经常趁着疯狂星期四给他各种肉类和蔬菜。不止是吃的，还有用的，夹带出去的方式应该就是菊花。”
　　樊骅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上次樱子的事，谢谢你。”
　　等了这么久，明夏终于能亲口向他表达感谢。
　　“首先，我要谢谢你没有向周凯揭发我。你能监控到我们手机上的一举一动，肯定能看到我给赵浩然发的消息，谢谢你，帮我隐瞒。”
　　“然后？”
　　“还有托邱祖望告诉我赵浩然没有死的消息。他只是一个狗推，没有那个胆子去偷看电脑上的内容，所以我想这应该也是你的意思。”
　　“嗯哼。”
　　“最后就是几天前的团建，如果我没猜错，也是你让邱祖望提醒我不要走的，对吗？”
　　樊骅将手里的烟头碾灭，虽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上扬的嘴角却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她很聪明，哪怕这桩桩件件的事情看着毫无关联，她还是能觉察到蛛丝马迹。
　　将手里的书放在一边，樊骅稍稍端正了些坐姿，反问道：“所以你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吗？”


第22章 逃离金三角（22）
　　“帮我离开？”明夏坦言道。
　　樊骅摇摇头, “你只说对了一半。”
　　在厂区里，所有人在樊骅的眼里都是没有秘密的透明人。周凯和李群涛虽然经常和员工打交道，却没办法无时无刻地了解他们在做什么。
　　只有每天坐在电脑前的樊骅, 才知道每个人的小九九。
　　是谁每天半夜偷偷在厕所里打XX？
　　是谁趁着工作的时候偷偷吃东西？
　　是谁达不到业绩, 只能深夜去翻同事的口袋？
　　在遍布摄像头和窃听器的厂区里, 樊骅对这些事全部了如指掌。
　　所以，成天看似“庸庸碌碌”的明夏心里在想什么, 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一心赚钱的人会埋头钻营, 就比如江亚莉，甭管大钱小钱，只要是钱她就要, 管它脏不脏的, 她想要的就是钱和地位；
　　一心想回家的人会努力工作，就比如赵冬梅那样, 业绩达标后就不会想在工作上浪费时间, 直到最后达成周凯的要求后, 恢复自由。
　　一心想逃跑的人最容易识别，搜查厂区的漏洞、寻找合适的机会，总之心思完全就不在工作上，总是贼眉鼠眼地窥视着一切, 这种人最好分辨。
　　明夏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不想赚钱, 也不信周凯画得大饼，更不想自寻死路。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生存, 而且努力地引起别人的关注和肯定。
　　毫无疑问，她的眼睛里充满着对自由的渴望, 她想离开这儿，不过不是狼狈地夹着尾巴逃跑, 而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迈出厂区的大门。
　　“我可以帮你离开这儿，”在这里，不用担心谈话会被窃听，于是樊骅开门见山地说道，“但是你也要帮我，把其他人一起带走。”
　　明夏：？？？
　　“其他人？你是指谁？”
　　“厂区里的所有人。”
　　听到樊骅的回答，明夏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他可是樊骅，周凯手下最看重的人，是能重新编程手机程序，写出很多赌博游戏甚至是建立防火墙的程序工程师！
　　他所做的一切，本该是为了厂区的安全和稳定考虑，怎么会……
　　不对，是陷阱！是试探！
　　这一定是周凯安排的，他一定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异心！
　　【他的微表情没有任何异常，呼吸匀速、瞳孔正常，不是在撒谎。】
　　【房间里没有监听设备，不用担心这次的对话内容会被泄露。】
　　【他的身体前倾，态度端正，是对你表示信任的表现。】
　　不止是明夏，系统对樊骅的这番话也保持着高度警惕。
　　但是通过各个角度对他进行观察，甚至还重复检查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有任何不对劲。
　　足以说明，他这句话是真心的，不掺杂任何的阴谋。
　　虽然有系统帮他证明，但明夏心里还是没底，于是问道：“为什么？凭你的能力……”
　　“凭我的能力，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樊骅苦笑了一声，自嘲道。
　　把手搭在那本书上，摩挲着破旧的封面时，他的眼里并没有丁点的自豪和骄傲，只有一抹普通而简单的平淡。
　　在狗推眼里，他是隐藏在云端的造物主，任何人都逃不过他的一双眼；在周凯他们看来，他是一把锋利的尖刀，能够帮自己解决这一路上的麻烦。
　　但其实只有樊骅他自己知道，他不过就是个擅长电脑编程的普通人而已……
　　樊骅原本在全球最大的程序公司上班，几年前，公司发现麦北地区出现了不少盗版程序，严重影响公司的形象和盈利，于是便派出了一支上百人的队伍前来调查取证。
　　可结果是，这支上百人的队伍失踪了。
　　没人知道他们去哪了，连人带行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只留下几辆空荡荡的大巴车。
　　公司几番寻找无果，就只能按照失踪来处理。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电话诈骗开始逐步向网络诈骗转型，麦北地区的厂区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樊骅：“当时跟我一起的一共有六个，不到两个月，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起身把那本书放回到书架上，尽管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现在想起依然会让他后背发凉。
　　比起现在，那时候谁敢不听话啊？弄不好就是一枪，白天可能还有命吃饭，晚上就要跟着垃圾一起丢到山里去了。
　　当时，樊骅的同事也试过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可最后都成了山里那些植物的养料。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樊骅便没了要离开的念头，只想着怎么在这里活下去，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听着樊骅说起他的经历，明夏想劝他的念头只动了一下，便又压下去了。
　　劝他放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果被周凯发现，那死得就是他了！
　　所以，不是他主动把这牢笼打造得坚不可摧，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才不得不成为周凯的帮手。
　　他心里清楚，就算没了他，也会有别人，新来的人也不一定会比自己好到哪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监控也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方式。
　　在厂区里被抓到有二心，顶多是受点处罚，可要是逃出去被抓回来，下场只会惨上千万倍！
　　至于逃跑成功的人……
　　别的厂区不知道，反正自他进了麦光的这几年，成功逃离回国的人一共不超过十个，而试着逃跑的人，已是大几百的数字。
　　“那为什么现在你想帮他们逃走？”明夏又问。
　　樊骅：“因为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成为周凯的左膀右臂也是有好处的，就是一旦他有什么安排，樊骅都能第一时间知晓。
　　“你猜为什么前段时间组织什么团建？就是为了要对厂区里的人进行‘优化’！”
　　每年都有源源不断的人被送来麦北，总会有人员达到饱和的一天。
　　一开始，他们什么人都要，只要能干活、能说话，就能得到一份狗推、猪崽的工作。
　　但是随着麦北地区的底层人越来越多，自然要对人员的整体素质进行优化。
　　毕竟一个高素质人才顶得上是个低素质狗推了，如果能养活一个人，就没必要再多照顾九张嘴。
　　多余的人能去哪呢？
　　放他们回国是下下下策，天晓得他们回国后到处乱说，会不会影响到以后他们招人，万一再报个警，把事情给闹大了……
　　所以，对于这些没什么利用价值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内部消化。
　　可除了麦光，不少诈骗公司的底层人员也很多，没人会想花钱买没用的狗推了。
　　于是周凯便想到了更好的人员优化方案：
　　第一步，就是筛选掉那些有异心的狗推。
　　整天想着逃跑的人，肯定是干不好工作的，与其浪费精力惩罚他们，不如杀鸡儆猴，省钱的同时还能给其他人一个教训。
　　第二步，是要按照工作能力划分。
　　能力强的狗推留下来继续工作，能力差的就卖到别的毒厂当猪崽，做做苦力什么的，也能小赚一笔。
　　第三步，就是优化的最后一步，就是他们的器官。
　　从网上赚钱的不确定性太大，于是周凯上次便借着高尔夫联系了几个贩卖厂区，想着跟他们合作，扩大利润的来源。
　　反正每天是坐着发消息，不需要干什么体力活，一个腰子就够了。
　　要是能有卖出去的机会，他当然会选择再赚一笔。
　　不过，他也是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人性，并不是所有人的器官都卖掉，肯定会权衡利弊，根据业绩来判断要不要从他身上摘点东西。
　　不止是最底层的狗推，这个计划将来还会往别的部门人员延伸。
　　“马上要进行第二步了，初步估计要被优化掉二百多个人。”樊骅叹了一口气，说道。
　　二百多个人？！
　　这也就意味着要有二百多个人被送去毒厂，最后累死或者被打死在干活的地里？
　　“其实这也有我的责任，”重新点燃一根烟，樊骅眉心微蹙，“如果我的AI程序做得差一点，周凯就不会这么急着人员优化了。”
　　去年，周凯从网上了解到了AI的概念，想着把AI引入到厂区里。
　　狗推们总结出来的话术是死的，并不能运用到所有的问题上，再加上有些人脑子笨，很容易生搬硬套。
　　要是有AI帮着写话术文案，及时应对客户的问题，那工作效率就会大大提升。
　　樊骅是计算机天才，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就做出了AI模型的雏形。
　　在实践的过程中，周凯发现AI不仅可以提供话术，甚至可以模拟出声音跟人对话，做出一些简单的回答。
　　声音好听、反应迅速、回答专业……这不比那些愚笨的狗推好用多了？！
　　于是为了节省人力，提高效率，周凯便想到了人员优化的方法。
　　听他说了许多，明夏默默了良久后，问道：“为什么找我？”
　　樊骅只回了她两个字：“樱子。”
　　姐妹关系可以演，但对一个人的好是演不出来的。
　　当樱子被赵浩然的消息折磨得精神恍惚时，是明夏和赵冬梅在身边照顾她。
　　同样是身处地狱的苦命人，能在这个时候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没有能力空有善心的圣母，二是既有能力又有余力助人的良人。
　　从明夏在厂区里的行为和表现，樊骅大胆地猜测她是第二种。
　　“我能做得事不多，需要有一个能在外面自由行动的人帮我，”樊骅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了明夏的面前，“想离开这儿，你一定需要助力。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帮助，但你要答应我，如果有机会，一定也要尽可能多的带别人走。”
　　这次优化计划，既是死路也是生路。
　　他们被困在笼子里太久，既缺乏大胆也没什么能力，可如果有一个有能力的人带着，那他们也能有重新振翅高飞，恢复自由的机会。
　　樊骅相信，明夏一定做得到。
　　明夏没有丝毫犹豫，微微一笑后，从他手里接过了那瓶水：“你放心，如果有带其他人走的机会，我绝对不会放弃他们。”
　　明夏原本的计划是，寻找一个拥有权力的人，让他逐渐爱上自己、信赖自己，等到他彻底放下戒心后，再以他的能力为跳板，跳出牢笼。
　　一个人的能力太渺小，她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办法。
　　现在不一样了，要是能得到樊骅的助力，或许可以把“跳出牢笼”变成“拆破牢笼”。人多力量大，得到的帮助越多，成事的机会也就更大。
　　但是至于要怎么“拆”，明夏还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但是有一条底线，我需要事先声明。”
　　先礼后兵，敲定了合作的想法后，自然也要说明以防万一的情况。
　　“假如我们其中一个人不幸暴露了，不能向任何人吐露彼此。如果到时候你想拉我下水，我是会把你的消息放给你的家人，你妈妈身体不好，要是知道这些，怕是会……”
　　明夏皱了下眉，反问道：“那如果你暴露了想拉我下水呢？”
　　樊骅干巴巴地抬了抬唇角：“你只能选择相信我，相信我不会供出你，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路。”
　　明夏对他的处理方法很愤怒，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与狼共舞了这么多年，他当然也养出了极高的警惕性。
　　人都是自私的，利同而聚、利异而散，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保证自己不被出卖，他必须设置一道最后的防火墙。
　　用家人来要挟是下三滥的一点，可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先是列出合作条款，然后再交换意见，其次是设定底线，一步一步走下来了，该到“提出疑问”的环节了。
　　重新做回到椅子上，樊骅两腿分开将手肘压在膝盖上，问道：“我要说的基本上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或者问题吗？可以提出来，时间还多，我们再交流一下。”
　　“你其实不是变|态吧？”
　　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对，明夏赶忙改口道：“你不是gay吧。”
　　樊骅诚实地点点头，“我只是不喜欢跟女人接触，倚天屠龙记里的殷素素说过，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荷官们是个什么脾性，他能看得出来。
　　别看一个个都是天使美貌，实则一个个全是魔鬼心肠，随意地用身体去换钱，注定和自己不是同一路人。
　　所以在寻找助手时，他宁愿被人误解成gay，也不想找女人来帮自己。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仇女的意思，樊骅又补充道：“我不是鄙视你的意思，你确实也很擅长骗人，不过你跟她们不一样，你有底线，不骗好人。”
　　明夏低头浅笑，又问：“上次邱祖望后面的伤是怎么回事？那伤不像是……”
　　“他当时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但是我跟他们也有约定，不能有一丁点被发现的可能性。我可以给他们提供手机，可绝对不能在我这里打，然后邱祖望就想着带出去，等下次有机会再带回来，没成想就那样了。”
　　明夏撇撇嘴。
　　那可是手机啊，怎么可能塞得进去？这邱祖望也是个狠人……
　　不过狠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豁得出去，有他做帮手，肯定不用怕被出卖。
　　解决了心里的疑问后，明夏长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朝他伸出了右手，“那祝我们合作顺利，我会尽快想办法的，有什么需要的帮助，我会托邱祖望他们转告你。”
　　忽然，明夏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问：“对了，被扣在厂区这么久，难道你不想离开这儿吗？”
　　聊了这么多，樊骅只说希望明夏带别人离开，却对自己离开的事只字不提。
　　他不想走吗？
　　樊骅跟着站起来，握住了她的手，“我就不用了，我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呆在这儿挺好的，没必要走了。”
　　【眼神飘忽，说话时有停顿，瞳孔微微变大……他这句话不是真心的。】
　　……
　　晚上回到宿舍，明夏没有急着躺下睡觉。
　　猪圈里的猪这会儿正躁动着呢，为了让肥猪身上的肉更瓷实一点，多长出一些瘦肉，她决定再下一剂药。
　　仰躺在床上，她对着镜头拍了一张半露脸的照片。
　　□□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清纯中透着诱惑、青涩中又有一丝成熟，犹如一颗悬挂在枝头即将成熟的苹果，期待着被人采摘。
　　简单地修了修图后，明夏发了一条所有人可见的朋友圈：
　　【深夜的快乐，就是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睡一个甜甜的觉，世界晚安，你，晚安[月亮][月亮][月亮]】
　　深夜是人一天中最感性的时刻，发这样钓鱼的朋友圈效果也是最好。
　　李群涛经常吩咐她们，要时常更新朋友圈，最好发些露脸或者稍微擦边的自拍，这样才能增加账号的真实性让猪更容易上钩。
　　明夏之前也发过朋友圈，不过顶多是个自拍而已。
　　她平常是不想擦的，但今天，她想试试~
　　果不其然，这条朋友圈刚发出不到十分钟，点赞就突破二百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夫，私聊自己的男人也破了三位数。
　　要是在平常，一条普通的自拍就算是放一整天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点赞。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稍微闻到点香味，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脱裤子。
　　呵……
　　点开最上面那个置顶的对话框，明夏一遍遍地点开那个的黑色头像。
　　他没有朋友圈，从不发动态，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野兽，只有他偷偷观察别人的份儿，从来不会被别人所发现。
　　所以现在，他如果没睡的话，会看到自己的这条朋友圈吗？
　　夜色逐渐将城市拖入黑暗，唯独那最繁华的地段，仍然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派对的狂欢还在继续，各种娇媚、狂野的响声在别墅的各处环绕，比起一开始的开胃小菜，有白色粉末加成的野兽们也变得更加狂野，甚至还玩起了新的花样。
　　“不要，不要！！！”
　　听着女人因为疼痛奋力挣扎，周围那几个眼神迷离的男人笑得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
　　简单的快乐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们了，只有这种带有字母的气味，才能让他们兴奋。
　　楼上的房间里，男人手里的那一根雪茄缓缓地飘着青烟。
　　翻看着之前调查到的结果，这种望梅止渴的感觉让他很不习惯。
　　他以前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分明身边正躺着许多娇艳欲滴的花朵，却丝毫没有要采摘的想法，耳边莺莺燕燕的声音不断，他也压根提不起兴趣。
　　翻看着屏幕上那些照片，他现在竟然嫉妒起了那只被女人抱着的毛绒熊。
　　要是能被她这么抱着……
　　用力地吸了一口味道浓烈的雪茄，他拿出手机点开了和明夏的聊天框，正想着发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她在几分钟前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点开照片，放大、缩小、放大、缩小……
　　霍军的呼吸声逐渐加重，情绪犹如一颗石子掉入了雪山，即将引发一场呼啸的雪崩。
　　他心里清楚，她这只是工作，是假的，不是真心的，因为所有要参与杀猪盘的女人，每天都要发这种钓鱼朋友圈。
　　可她为什么要挑在半夜？挑自己最想她的时候发？
　　她可以去勾引男人，可以从他们的身上赚钱，但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
　　所以，发完这张照片之后呢？她是不是还会跟一些男人聊天？发语音？甚至是弹视频磕|炮？
　　啪！
　　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霍军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看人很准，也知道明夏一定不会是那种人，所以不想用自己的幻想去玷污了她在自己心里的形象。
　　可他……
　　将雪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霍军关掉威信，从通讯录中找到了周凯的名字。
　　余光看向那几朵躺在身边熟睡的白牡丹，霍军嫌恶地皱了下眉，把她们全部赶了出去。
　　除却巫山不是云，就算有一样的器官，她们也不是明夏！
　　“嘟嘟……喂，霍总？”
　　拨通周凯的电话，霍军长长舒了一口气，分开双腿，靠在了身后的靠枕上语气阴沉道……


第23章 逃离金三角（23）
　　中午吃饭的时候, 江亚莉被送了回来。
　　和众人想象中的情况不同，她并不是像古代光鲜亮丽的贵妃那样盛装驾到，也没有享受过人上人生活之后的得意轻狂。
　　身上的LV长裙还是昨天穿走的那件, 但是长裙之下却是斑驳的污痕。
　　就像是被金子包住的大粪, 表面上的金光闪闪, 里面早就乌糟得不像话了！
　　“呦，她这是怎么了？走都走不稳了？”
　　“那还用说？肯定是被X得合不拢腿了呗。”
　　“你瞧她那腿上的伤, 啧啧, 玩得够狠的啊！”
　　“有钱人哪个玩得不变|态？在人家看来，那才叫情趣。”
　　“谁让她乐意去，活该！”
　　“你还别说, 这一趟去肯定赚不少呢。”
　　下车后的这一小段路, 江亚莉被众人审视的目光看了个遍。可即便是如此狼狈不堪，她仍然像个高贵的天鹅般仰起头, 踩着他们的嫉妒、鄙视, 一步步走到周凯身边。
　　酒味、香水味, XX燃烧后的臭味，以及一股淡淡的腥味……她就像是一只行走的调味罐，身上什么味道都有。
　　江亚莉从身边走过时，明夏瞬间什么胃口都没了, 尤其是看到她大腿上那一片干涸的半透明……
　　呕！不行不行, 真的受不了了。
　　“过来干嘛？”不止是明夏，周凯也被这味道熏得受不了, 一个劲地扇着手，“赶紧去洗洗啊。”
　　换做是平常, 江亚莉绝对会奴颜婢膝地低头走开。
　　但这次，她非但没有走, 反而推开了一旁的靳昆，一屁股坐在了他暖热的位置上。
　　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拿起叉子随便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靳昆盘子里的饭：“昨晚刚和秦总和柏总他们玩过深海炸|弹，现在还不能洗。”
　　听到这四个字，同桌的人几乎同时停止了吃饭的动作。
　　深海？炸|单？
　　【这是一种变|态的XX游戏，是指多个男人同时把……进女人……，等女人怀孕几个月后做亲子鉴定，看看孩子到底是谁的，输得那个人就要接受大家的惩罚。】
　　听完系统的解释，明夏更吃不下了。
　　难怪江亚莉这么狂呢，现在她的肚子里可说不定怀着哪位大人物的孩子，谁敢动她？
　　有人撑腰，她就算是想在厂区横着走都没问题。
　　见大家都没说话，江亚莉更得意了，虽然唇角还挂着被扇巴掌的青紫，上样时却满是骄傲和欣喜：“秦总刚跟老婆离婚，柏总的老婆在北欧养胎，还有刘总和齐总，一次婚都没结过……所以我这肚子里啊，不管是谁的孩子，可都不是个好惹的主~”
　　这还没确定怀上呢，她就做起了“母凭子贵”的春秋大梦。
　　江亚莉知道，像他们这种麦北的大家族，最看重后代的繁盛，要是能生个大胖小子，后半辈子保准是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就算是个女儿，估计也能有个□□位数的抚养费。
　　所以，昨晚那一夜的折磨算什么？跟她光明的未来比起来，这点痛，微不足道！
　　【她是不是没看过豪门剧或者豪门小说？】见她那一脸花痴的模样，系统幽幽地说道，【她不会真觉得怀上上等人的孩子，就拿到入场券，进入上层社会了吧？】
　　见周凯和李群涛脸上满是不屑，看来他们的想法和系统的一样。
　　大家族是看重后代的繁盛没错，但也是很看重血统的，只有高贵的血统的孩子才能进这个家门，其他的孩子只能算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而江亚莉肚子里的……
　　顶多是个消遣，别说母凭子贵了，知道结果后能不能让她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看着江亚莉那洋洋自得的嘴脸，明夏只觉得她很可怜。
　　她削尖了脑袋也要把自己物化，成为“上等人”桌面上的玩物，怎么就不知道身为物件是可以被随便丢掉的呢？
　　一旦没了利用价值，别说是上流社会的台面，怕是这个厂区也没她的一席之地了。
　　昨晚的遭遇竟然还不能让她清醒……唉，真是个愚蠢的可怜虫！
　　“听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有霍总？”白森嚼着嘴里的那块肉，直接朝着她的痛处戳了下去，“我记得叫你去的是霍总啊？”
　　江亚莉脸上的笑意僵了僵，“霍总昨天叫得女人多了，又不是每个人都得X一下。”
　　她到底是真蠢还是假笨？霍军为什么不碰她，她是真的不知道吗？！
　　吃得差不多后，周凯用餐巾纸擦了下嘴，淡淡道：“明夏，你下午就别去养猪了，跟着李群涛好好学几天，以后□□部和网聊部的人就交给你管了。”
　　明夏：？？？
　　众人：！！！
　　厂区采用的是扁平化管理。
　　扁到什么地步？一共只有四级：周凯、七员大将、各小组组长、底层的员工。
　　明夏原本就只是个底层员工而已，就算升也该升到小组长才对，一下子让她管理两个部门的人……
　　虽说加起来也不过几十个人，可在等级上，却是和七将在同一水平线啊！
　　明夏：“我？”
　　“凭什么！”
　　江亚莉气得差点把餐盘给砸了，前一秒还吊着的眉梢，下一秒就被愤怒烧了个干净：“她才来了两个月不到，茜茜、小安再不济不还有姗姗？轮谁都轮不到她啊？！”
　　“这儿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周凯不急不怒，看在她肚子里可能有货的份儿上没有对她动手，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我连提拔个人都得听你的建议了？”
　　江亚莉被怼得不敢说话，挺直的脊梁也弯了几分。
　　周凯恨铁不成钢地睨了她一眼，没再说下去。
　　这个位置其实原本是他留给江亚莉的。
　　厂区的人员优化还没结束，几百个人都要李群涛来管实在是忙不过来，如今又建立了网聊部门，更是让他分身乏术。
　　于是，周凯便想着增加一名“副将”，既能帮忙，等人员优化完毕后，还能彻底填补八将的空缺，自己这名老“主将”就可以完全休息，当个甩手掌柜。
　　江亚莉是□□部的老人儿了，这几年做的业绩也是最高的，让她当这个副将，大家都能心服口服。
　　但今天……
　　她明显是冲着飞高枝儿去的啊。
　　去参加了一次上等人的inparty就觉得自己不得了了，谁都得对她点头哈腰了，真要是让她当了副将，那这整个厂区以后不得跟她姓“江”吗？
　　明夏没什么业绩，可她人起码稳当，别的不说，就冲她想在厂区扎根的想法，就比江亚莉靠谱。
　　而且她人缘又好，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员工，但说不定管理的位置更适合她。
　　正好，昨天晚上霍军打电话来交代了，给她换一个工作，不允许她在跟网络上的那些男人聊骚。
　　周凯原本是想着把她调来给自己当助理的，现在嘛……
　　“好好学、好好干，别让我失望。”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说完这句话，周凯便叼着烟离开了。
　　惊讶归惊讶，对于周凯的安排，大家自然只有服从的份儿。
　　继续扒拉着餐盘里的米饭，李群涛很快就消化好了这个消息：“吃饭吧，下午跟着我四处走走，事情不多，你那么聪明，上手不会太慢。”
　　明夏点点头，“嗯”了一声。
　　余光瞥向江亚莉被愤怒涨红的脸，她的眼角跟着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看来那一针还是有用的，猪圈里的猪果然对那条朋友圈有反应……
　　明夏的威信上有五千多个好友，那都是赚钱的机会，所以升职后她还要继续使用着这个威信，只是不需要跟上面的人聊天了而已。
　　李群涛的工作说忙不忙、说闲不闲，大多是需要监视手下的人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
　　除了在金山的各层巡视之外，就是偶尔去机房看一眼各处的监控录像，以及抽查手机后台的操作情况。
　　□□部和网聊部一共只有几十个人，所以明夏的工作内容并不多，不需要维护网络上的那几千只“猪”后，就能专心地喂那一只“猪”了。
　　“凯哥，你有霍家家庭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工作内容学得差不多后，明夏来到了周凯的办公室。
　　即使是升了副将，可她依旧保持着低调谨慎的态度，“我有些事需要联系一下医生。”
　　周凯没多想，直接把医生的电话和威信一齐推给了明夏。
　　从办公室出来后，明夏开始掐手指计算时间：
　　那些有钱人不需要早起工作，昨天那么晚霍军还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圈，算上情绪发作的时间和入睡前的准备，想来要两三点才能睡着。
　　喝了酒，吸了粉，X了X……四十岁的身体，休息时间应该起码在十个小时以上。
　　醒来后再给两个小时的时间回家，然后让大脑冷静一下……
　　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17:25
　　嗯，差不多是时候了。
　　“嘟嘟……hello？”
　　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明夏调整着语气，说道：“卡托先生吗？我是明夏，之前在霍家住过一段时间，您还记得吗？”
　　“是明小姐啊，记得记得，请问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听到电话那头是明夏的声音，家庭医生表现得很客气。
　　明夏：“没什么，就是好久没有去霍家了，想问问霍老爷目前恢复得怎么样了。”
　　“恢复得很好呢，你那套康复训练特别有效果，手脚的痉挛明显少了很多，而且这两天已经能试着走路了。”
　　“是吗？那太好了！”明夏故作兴奋道，“除了康复训练，帮助的汤药也不能少。这样吧，我再给您说一剂药方，之前的活血舒络汤可以停一停，现在以补气血为主，锻炼的话会很耗费精神的。”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书房记一下。”
　　听着他那边的声音很安静，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基本可以断定此时霍军是在家的。
　　说完了药方后，明夏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那个……听说昨晚霍先生去参加了一个派对，派对其实挺耗费精神的，我这儿还有个药方，您可以顺便给霍先生再熬一副药吗？”
　　四分怯怯、三分谨慎、再加上两分的关心、两分的试探，简直把怀春少女的娇羞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像是上学时，偷偷托隔壁同学给校草塞情书的小姑娘，即使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也能知道她的脸上一定是挂着两片绯红。
　　明夏：“可以多加甘草熬得浓一点，霍先生不喜欢太苦的味道，这样能更好入口一点。”
　　“明小姐很关心先生啊。”家庭医生意味深长道。
　　在霍家呆了这么久，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出入过霍军的卧室。
　　她们无一例外，全部是想着能从霍家捞些什么东西出来，从来不会像明夏这样，想着送些什么进去。
　　哦不对，十几年前也有个女人给霍家留下过孩子，只是现在……
　　明夏语气诚恳，尽量模拟出不好意思时结结巴巴的状态：“因，因为霍先生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而且……那个我，嗯，我也是想报答他，用自己的力量帮，帮帮他而已。”
　　家庭医生一脸的姨夫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好的，我一会会把药给先生送去的，放心吧。”
　　明夏：“谢谢！谢谢您，那个如果有什么问题您可以再给我打电话，什么用量拿不准的话，随时问我就行。”
　　“嗯嗯，没问题。”
　　挂断了电话，明夏悠长地舒了一口气：【怎么样？我刚才演得还可以吗？】
　　【不错不错，这段演技要是放在表演专业的期末考，一定能拿高分！】系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后，又补充道，【不过其实还有一点提高的空间，就比如你刚才的害羞……稍微差了点意思，不够小女生，声音还可以再夹一点。】
　　此时，系统的声音换成了一位女中音，不过不会像教导主任那么严厉，更像是一位专业过硬、悉心引导的班主任。
　　不得不说，偶尔跟着系统学一下表演方面的技巧，还是挺有用的。
　　现在的明夏可以一秒钟切换各种情绪，甚至能在三十秒内飙出几滴眼泪。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况且还是在危险丛生的厂区，更需要过硬的演技来保命了。
　　正和系统交流着刚才自己那段戏演得怎么样呢，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手机就收到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按下了接听键，明夏“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超过一秒的静默，让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
　　电话那头不是家庭医生。
　　明夏反应很快，一秒进入状态，装出一副不知情的语气：“卡托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又是长达几秒钟的沉默，过了一会，才有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传过来：“想谢我，不会直接给我发消息吗？嗯？”
　　“霍，霍先生……”
　　明夏表面上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副塞完情书后被当场抓包的局促感。
　　可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疯狂上扬的唇角被厂区安保手里的AK-47还难压。
　　稍稍冷静了一会，明夏继续说道：“我，我想着您应该累，累了，还在休息，怕给您发消息会，呃，会打扰您休息，对不，对不起……”
　　对于野兽来说，从来是不会有“吃饱”这两个字的。
　　哪怕昨晚刚刚结束狩猎，可在看到油光水滑、噤若寒蝉的小白兔时，还是会露出餍足的眼神。
　　尤其是明夏这只小白兔。
　　听着她一口一个“您”的称呼，霍军眉头微蹙，又想起了昨天那条喊着“哥哥”的语音。
　　“在你看来我很老吗？”霍军不悦地问道。
　　“没有没有！”明夏连忙解释，“这只是尊称而已，这样称呼能显示出对您的尊重，毕竟，嗯，您已经很给我脸面了，我不能太得寸进尺。”
　　见霍军没说话，明夏又继续说道：“霍先生有什么想听的称呼，我换个你喜欢的？”
　　几秒钟前还被自己的獠牙吓得瑟瑟发抖，见自己没有真的下口，下一秒，爪子下面的小白兔竟然主动露出了小肚皮求蹭蹭？
　　唔，现在的女生胆子都这么大吗？
　　不过，他就喜欢她这样胆小又胆大的。
　　霍军平了平唇角，淡淡地道：“叫哥哥。”
　　又给钱，又让周凯安排，不就是想让这个称呼成为自己的专属称谓吗？
　　以后不需要去应付别的“哥哥”了，应付自己这一个“哥哥”就够了。
　　“哥哥？”明夏想了一下，“要不叫军哥吧，哥哥叫起来怪怪的，感觉我像个小女孩儿。”
　　霍军：“随你。”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话真是一点没错。
　　谁说年龄越大的男人越成熟？分明是年龄越大越幼稚才对，而且年龄越大，越需要像哄小孩子那样用甜言蜜语去应付。
　　看着猪圈里的猪，躺在地上惬意地扭动着身子撒欢，明夏趁机拿起小刷子蹭了蹭它的痒痒肉，让它能更爽一点。
　　“霍老先生还好吗？我好久没去了，听扎卡医生说，霍老先生恢复得不错。”
　　霍军：“嗯。”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让扎卡先生联系我，我都在的。”
　　霍军：“嗯。”
　　明夏话风一转，说话的声音跟着软了几分：“那个……军哥，你呢？你还好吗？”
　　铺垫了半天，终于要进入正题了？
　　呵，就知道是有别的话要说。
　　霍军停顿了片刻，还是“嗯”了一声。
　　“我让卡托医生给你熬了些药，昨晚你肯定没少喝酒，一会吃完饭把药喝了，能补充补充元气，最近几天最好都喝，可以帮助排毒的。”
　　“哦对，还有一副药忘了跟卡托说，一会我给他发消息吧，顺便再教教他一些按摩手法，平日里帮你按按，能让身子松快不少呢。”
　　霍军平日里收到的关心太多了，像什么“多喝水”、“早点睡”这些话，他不知从身边那些女人的嘴里听过多少次了。
　　但是她们的关心都只有一个目的：想上位。
　　想着鱼跃龙门，想着跻身上层社会，想着成为霍家的女主人。
　　“为什么要关心我？”霍军直截了当地问道。
　　“因为想报答军哥啊，”明夏用无比真诚又单纯的语气回复道，“军哥这么照顾我，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帮军哥。”
　　“没别的？”霍军又问。
　　明夏依然诚恳地回道：“没有。”
　　明夏顿了顿后，又继续说：“我其实很不会跟陌生人聊天，也不想聊天。每天跟那些人聊，真的，我感觉自己头都是大的。你是不知道，我很努力地学怎么跟男人聊天，可就是学不会，越聊越崩。”
　　“军哥，我知道你是看在我给你介绍亚莉的份儿上，让凯哥给我升的职，虽然对你来说是小事一桩，但对我来说，真的是把我从火坑里救出来一样！”
　　“我不是不知恩的人，你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啊~叫你一声军哥，肯定要把你当亲哥哥对待！”
　　听明夏滔滔不绝说了一堆“真心话”，霍军的嘴角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她好像那个上台发表入党感言的学生，真切地想把一颗心掏给自己看。
　　明夏的话让霍军既欣慰又失落。欣慰的是，她确实像自己调查的那样心思单纯；失落的是，她对自己的好，只是想着要报答。
　　他心里很纠结，一方面想着明夏能有非分之想，一方面又不希望她和别的女人一样。
　　仿佛有一根羽毛在搔着心尖尖上的软肉，舒服又刺痒的感觉让他愈发沉迷，难以抽离。
　　如果说一开始他对明夏只是好奇，那今天，这份好奇已然变成了喜欢。
　　喜欢她傻乎乎的直白，喜欢她掺杂着各种颜色的单纯，喜欢她缺心眼一样的聪明。
　　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样，并不是纯白色，仔细看还有各种坑坑洼洼的陨石坑，可它偏偏就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周末我有空。”
　　霍军的声音倏地变得温柔了很多，像是卸下了坚固的盔甲一样，把对人的警惕也收了起来，不过仍然是让人不能拒绝的语气：“下午我安排人去接你，晚上来陪我吃饭。”
　　这次，明夏没有找理由拒绝。
　　“好啊。”
　　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到了。
　　也是时候从“猪”身上切第一块肉了。


第24章 逃离金三角（24）
　　“你知道, 像霍军这样的人，最看重什么吗？”
　　靠在椅背上，明夏一边看着监控录像的画面, 一边慢悠悠地对一旁的樊骅说道。
　　樊骅正在飞速敲代码, 听到她的问题后, 手指一顿，反问：“权力？地位？声望？总不能是家人吧。”
　　明夏微微一笑, “当然是钱啦。”
　　钱是万能的。
　　能换来权力, 能买来地位，能汇聚声望，甚至还能制造出有血缘关系的后代。
　　对于没钱的人来说, 钱不一定是弱点；但对于有钱的人来说, 钱就一定是他的弱点。
　　钱对于霍军这样的人来说，就像是踩在脚下的砖头, 一层有一层地将他送往高处。平时不会觉得它有多重要, 可一旦砖头分崩离析, 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可是要伤筋动骨的。
　　樊骅偏过身，下意识往外面瞧了一眼，随后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要对霍家的钱下手？”
　　“嗯。”
　　这只是明夏计划中的第一步，也是最容易达到的一步。
　　她没想着把钱骗到自己手里, 只是想让他尝尝被放血的滋味, 感受一下那种眼睁睁看着金钱流于指间却没办法抓住的无力感。
　　他那么骄傲，在麦北叱咤风云了这么多年, 是该受点挫折了。
　　樊骅的智商很高，只一个眼神交流, 就明白了明夏的意思。
　　樊骅微微一笑，拉着身下的转轮椅到另一台电脑前, 快速地输入一串又一串的代码，很快就从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调出了一个doc.的文件。
　　“我会把这个病毒文件放到你的手机里，等你去了霍家，只要手机能连上WiFi，它就会自动入侵到网络，到时候想从他的电脑上拿到什么文件，都是易如反掌的事儿。”
　　把明夏的手机插进了电脑上，等待文件传输的时候，樊骅又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纸包。
　　明夏：“这是什么？”
　　拆开纸包，里面是几片白色的小药片。
　　樊骅干巴巴地扯了下唇角：“避，避那个的药。”
　　周末去霍军家里，用膝盖想想都能猜到会发生些什么。尽管目前霍军很喜欢明夏，但天晓得他会不会因为过分喜欢而做出什么恐怖的事？
　　四十多岁的男人，什么没见过？
　　一般这个年纪的男人啊，要么是纯爱，要么是变|态。
　　而且根据自己对他的了解，他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身为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樊骅没办法跟她一起去面对敌人，只能在物质上给予她一点帮助。
　　明夏笑笑，把药还给了他：“不用，我肯定不会让他睡我的。”
　　她是谁？她可是麦光公司网聊部的“顾问”！
　　顾问只在口头上跟客户谈情说爱，动嘴不动身，更不可能动肾。
　　想睡她？不可能的。
　　……
　　傍晚六点，明夏乘着微凉的晚风来到了霍军在城市边缘的另一处别墅。
　　为了今晚的晚餐，她特意托靳昆去帮她买了一条白色的丝质长裙，再配上一双亮闪的高跟鞋，简直像一位雍容华贵的公主。
　　考虑到自己在霍军前的人设，她没有准备任何的配饰，手里拿着的包包也不是什么名牌。
　　是公主没错，不过是从平民窟走出来的公主。
　　虽然不像童话里的公主那样高高在上，却也占了个清丽可人的长处。
　　“军哥。”
　　第一次正式的晚餐，霍军穿得中规中矩，没有套上僵硬的西装、也没有穿得过分随意，半商务装的定制套装很衬他的身材。
　　兴许是因为太操心的缘故，四十多岁的霍军样貌要比同龄人看着大一些，不过长得并不算丑，眼角眉梢中的英气甚至还有些俊朗。
　　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华国可能不算高，但是在麦国已经算高个子了，再加上不胖不瘦没什么肌肉的身材……
　　只能说金钱和地位的光环真的给了他很多加分项，要是换一身衣服，基本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没什么亮眼之处。
　　霍军见过太多美女了，明夏的这套装扮并没有让他感觉到过分惊喜，却很符合自己对她的印象：哪怕是生活在最艰苦的环境中，她也依然能活得摇曳生姿。
　　“走吧，饭已经做好了。”
　　霍军将手揽在明夏的腰上，自然而然的动作，根本不像是平常接触不多的普通关系。
　　明夏只是笑笑，没有闪躲。
　　今天别墅里没有外人，除了管家和厨师外就只有几名打扫伺候的女佣。
　　来到西图澜娅餐厅，四米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两端的红酒和蜡烛让气氛显得格外地暧昧。
　　咖喱牛肉、春饼卷、肋眼牛排、红酒鹅肝……打眼扫了一圈，没有一个明夏爱吃的菜。
　　她不喜欢麦国这边的口味，也不喜欢西式的料理。
　　即使今天来这儿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吃饭，可既然出来了，总得吃顿好的吧？
　　“在国内谈过男朋友吗？”
　　吃饭时，霍军用叉子叉起一小块牛肉，淡淡地问道。
　　他做事习惯了直来直往。
　　除了那些让周凯调查到的之外，那些没什么人知道的事，他也想了解清楚。
　　用汤匙来回搅着面前的奶油咖喱，明夏半垂着头回答道：“五个吧，唔，其实应该是四个，初中那个应该不算。”
　　霍军：“上X了吗？”
　　明夏惊讶地抬起头，对上他平静的表情时，轻咬着唇，点了点头。
　　“见家长了吗？”
　　明夏的脸颊更红了，抿了一口奶油后，左右摇摇头。
　　坐在对面的霍军仿佛是个严厉的家长，看似不在意的语气，不像是情侣间的交谈，更像是在问询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女儿。
　　明夏很配合，并在一起的双脚、微微耸起的肩膀，尽量用各种身体语言向他表达内心的紧张。
　　霍军的闲话不多，但是每个问题都很直白。
　　单刀直入、不偏不倚，让明夏无法逃避。
　　每次明夏被他的问题问得面红耳赤时，他都会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似乎很喜欢这种玩弄猎物的感觉。
　　聊了半天都不见她怎么动刀叉，面前的奶油咖喱汤也只喝了几口，霍军用餐巾擦了下嘴，问道：“怎么？饭菜不合口味？”
　　明夏也懒得扭捏，上下点了点头，“我之前不怎么吃这种香料，西餐吃得也少……我想吃中餐。”
　　霍军很喜欢明夏的诚实，有什么就说什么。
　　吃个饭而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什么可撒谎的。
　　端起面前的红酒杯喝了一小口，他又问：“那你想吃什么，我让厨师再做。”
　　目光快速地在桌子上扫了一圈后，又补充道：“可以吃川菜吗？我想吃点辣的，香辣的最好！”
　　桌子上大部分菜色都用了辛辣的香辛料，还有那道肋骨牛排的做法，明显是经过改良的，还有意式烤香肠，一旁竟然配了放有辣椒的蘸料……
　　所以明夏猜测，霍军应该也很爱吃华国菜，而且是香辣口味的菜式。
　　果不其然，当霍军听到明夏想吃川菜时，眼神中明显掠过了一丝惊喜，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厨师不会做川菜，如果想吃，下次我带你去吃一家还算正宗的华西图澜娅餐厅。”
　　“我会啊！”明夏激动地差点想从椅子上窜起来，“还用等下次吗？我做饭可好吃了，要是有食材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做给你吃呀~”
　　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抓住一个男人的胃。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明夏怎么可能放过？
　　聊了这么久，明夏终于从霍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欢喜：“你竟然会做饭？”
　　明夏应和着得意的笑，一边说一边做出捋袖子的动作：“那今天就让军哥尝尝我的手艺吧！”
　　与此同时，明夏在心里对系统说道：【怎么样，做川菜没什么问题吧？】
　　【小菜一碟！】系统的声音变成了一个粗犷又自信的大汉，【你想要做哪一样菜？今天非要让他见识一哈，啥子叫做人间美味！】
　　厨房里，明夏拿起一条厨师裙围在身前，一边清洗着盆里的牛肉，一边留意着旁边灶上的油温。
　　到底是从平民窟出来的公主，不仅上得了厅堂，自然也下得了厨房。
　　身上这套白色的长裙和杂乱的厨房有些不搭，却丝毫不影响她做菜的速度。
　　【油温六成热下辣椒，稳住温度慢慢熬，把香味都给熬出来，熬得差不多放一点洋葱进去，增加香气。】
　　【牛肉切得薄一点，一会用油稍微滑一哈就熟咯，这样吃起来嫩得很！】
　　【慢一点，小心油烫到手。再瞧一哈锅里的肉汤，你尝尝肉汤的滋味，我觉得差不多该放盐了。】
　　有系统这位大厨时刻指点，哪怕明夏做饭的技术不怎么样，也能做得游刃有余。
　　又是颠勺、又是改花刀，动作那叫一个专业！
　　一旁坐着的霍军，眼睛都看直了，只顾着看明夏做饭了，手里那一小杯红酒半天都没喝完。
　　“小时候，每次我妈做饭，我都会在外面等着。”
　　用勺子搅着锅里的肉汤，轻抿了一口鲜香的滋味，明夏又往里面放了一点盐，“当时我很好奇，为什么每次妈妈做的牛肉和大虾，最后都会变成五花肉。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妈妈给雇主家做得饭，而我们家，能吃一顿肉就已经很好了。”
　　“你爸呢？”霍军明知故问道。
　　明夏干巴巴地抬了下唇角，“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都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但是我妈妈说，爸爸对我很好，哪怕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在我出生的时候，他也是把我当成公主一样宠着。”
　　说着，明夏抬起头看向了霍军的方向。
　　被油烟微微湿润的眼眶泛着微红，如水的眸子看着直叫人心疼。
　　四目相对，霍军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情绪。
　　可是那情绪就像是一团杂乱的线团，怎么都看不透彻。
　　从小父爱的人容易产生“连父情结”，所以对年长的人会很容易动心，难道她对自己……
　　霍军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她的目光，于是匆忙地将头转过一旁，同时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扑通扑通！
　　他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对了！”
　　明夏主动岔开话题道：“军哥，我能给我妈打个视频吗？我们一周只有一次跟家里联系的机会。”
　　霍军没说话，只是点点头，朝她比了个手势后，起身重新到餐桌前去拿那瓶红酒。
　　从厨房出来，明夏向管家要到WiFi密码后，转身走向了一旁的院子。
　　根据系统的分析结果，霍家到处都安插着监控，卫生间里面虽然信号比较弱，但却没有摄像头，是这幢别墅里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明夏就是不喜欢太安全，喜欢找刺激。
　　站在玻璃门前，明夏假装没有看到屋顶的摄像头，确定这里不会有人听到后，这才给母亲打去了视频电话。
　　“夏夏，今天怎么这么晚呀？吃饭了吗？”
　　视频里，母亲的精神尚可，她每天都有好好休息，为得就是女儿某天回来的时候能有一个好的身体，也是希望女儿在国外工作不要替自己操心。
　　“正在做呢，一会就吃。”
　　看到明夏穿着白色的裙子，周围的环境高档又奢侈，母亲很快觉察到了不对劲：“夏夏，你这是在哪呢？不像是在公司啊，这是在别人家里吃饭吗？”
　　“嗯……”
　　明夏的脸上露出一丝甜甜的笑，随手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
　　见明夏害羞的样子，母亲脸上跟着堆满了宠溺和欣慰，“是男的吗？”
　　明夏没说话，倒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会是男朋友吧？”
　　“不是不是！”明夏赶忙解释道，“那个，我，他……哎呀，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啦！”
　　担心摄像头拍到得画面会不太清楚，所以明夏故意把娇羞的反应演得更加夸张一些。
　　母亲：“你也不小了，要是遇到合适的，该谈就谈，妈支持你。妈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能对你好就行。”
　　害羞之余，明夏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惆怅：“人家就只是对我好而已，说不定就没看上我。他人特别优秀，身边也……其实，我们能当朋友就挺好的，我已经很知足了。”
　　摄像头微微向左移动了一点，镜头拉近，尽量对准了明夏的表情。
　　看到她表情微殇的侧脸，那一刻，霍军的保护欲爆棚！
　　他方才只是好奇，明夏是不是真的给母亲打电话，会不会做出什么小动作。
　　可当他亲耳听到明夏对母亲说出“心声”时，那种兴奋感，似乎一瞬间把他拉到了十六七岁，情窦初开的年纪。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这样情投意合的感情，不正是青春懵懂的少年少女最期盼的吗？！
　　和母亲聊了十分钟，文件终于自动上传完成了。
　　挂断电话后，明夏长舒了一口气，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军哥，我完……”
　　忽然，一股力量抓住了她的手臂，猛地将她按在了墙上，不等她看清男人的面孔，便是一通暴风骤雨般的狂吻。
　　酒味浓郁，还带有一股淡淡的古龙香……
　　嗤！
　　她身上的裙子被猛地撕出一个口子。
　　明夏没有挣扎、没有迎合，只是用力地闭上眼，屏住呼吸，努力将情绪聚集到一处。
　　几秒钟后，她身前的男人倏地停止了动作。
　　稍稍拉开一点距离，霍军低声道：“怎么哭了？”
　　明夏用手背擦去眼泪，强装笑脸，“没，没什么。”
　　“说。”霍军命令道。
　　“你不愿意？”
　　明夏摇头道：“我是怕我做，做不好，然后军哥就会像我之前那些男朋友一，一样离开。”
　　灯光下，望着她那张泪眼婆娑的面孔，分明他前一秒还想将她撕成碎片、食髓知味，可现在，脑子里竟然一片空白，半点恶俗的想法都没有。
　　霍军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彻底从她身上离开。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的眼泪不是因为怕疼，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害怕。
　　害怕自己会不够满足，害怕自己会不高兴？
　　是啊，上次她极力地推荐江亚莉，不就是担心自己做得不够好吗？
　　“他们为什么离开？”霍军又问。
　　明夏单手扯着裙子的一角，刻意躲避着霍军的目光，轻咬下唇，比刚才更加娇艳欲滴。
　　“可能是觉得我配不上他们吧……”
　　趁着霍军心软的机会，明夏直接给他来了一套组合拳：
　　嫌自己无趣、嫌自己不主动、嫌自己花样少……哪怕已经有了几次经验，但明夏还是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对那儿事不怎么擅长的少女。
　　因为怕失去，所以索性就不要拥有，这样就不会再抱有任何幸福的幻想。
　　这样的解释，应该挺好理解的。
　　霍军见过的女人太多，难保他吃干抹净后，不会把自己抛诸脑后。
　　为了让这只“猪”能够长久在猪圈里呆着，明夏只能放手赌一把！
　　她赌霍军是追求纯爱，而并非贪图别样快乐的变|态。
　　“如果军哥想要我，我，我……”
　　擦去脸上的泪痕，明夏紧闭双眼、踮起脚尖，壮着胆子主动朝着霍军贴近：“我，我可以！”
　　看着她妆花得不像样的五官，霍军只是低下头，在她的额心轻轻地碰了一下。
　　“傻丫头。”
　　他这辈子见过了太多的□□，比起□□，他更想要一颗真心。
　　他现在什么都有了，钱、地位、名望……唯独缺少一颗纯粹的真心。
　　明夏怕失去他，他何尝想伤害明夏？
　　双手搭在她瑟瑟发抖的肩膀上，霍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好了，吃饭吧。”
　　明夏再次睁开眼睛，当她看到霍军瞳孔中的冰冷已经完全被温柔所覆盖，她便知道，自己赌赢了！
　　……
　　【霍军：到了吗？】
　　【明夏：嗯啊，正在看监控】
　　【明夏：现在的事情好多啊，估计还要过一会才能回去睡。】
　　【霍军：嗯，那我先睡了。】
　　【明夏：晚安，军哥~[亲亲]】
　　【霍军：嗯。】
　　见明夏一直对着手机痴痴地笑，樊骅随口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随手把手机丢在桌面上，明夏脸上的笑容如阳光下的雪一样，瞬间融化成水，“他该找女人了，让我别打扰他。”
　　樊骅瞥了眼屏幕上的内容：？？？
　　不是说睡觉吗？
　　明夏拿起他桌子旁边的苹果，大口咬了一口：“喜欢归喜欢，男人都是猫，这腥该吃也是要吃的。”
　　明夏心里清楚，霍军再怎么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做到守身如玉。
　　好歹是个成年男人，在风月场上混迹多年，怎么可能说吃素就吃素。
　　这会儿，指不定要找多少个看似清纯的姑娘“隔靴搔痒”呢。
　　“那说不定他也没那么喜欢你。”樊骅撇撇嘴道。
　　“你错了，”明夏否定了他的话，“就因为他没睡我，才恰恰说明他有多喜欢我。”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爱是成全，不是占有；是如他所是，而非如你所愿。
　　正因为他能克制住生理的需求，才能说明他是把自己放在心尖尖上了。
　　明夏现在不想聊什么情爱了，看着病毒文件从霍家传送来的文件，她主动转移话题道：“我看他那个家不怎么住，能偷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樊骅：“没关系啊，只要他手机连WiFi，这个病毒也会进入到他手机里，手机里的重要信息最多，想拿什么拿不到啊。”
　　随便打开一个桌面上的文件夹，里面有不少的照片、视频以及文件资料，全都是关于他手下厂区的。
　　霍家是三大家族之一，手下的厂区不少，毕竟是提供经济来源的主要产业，所以他很看重各个厂区的运营情况。
　　“要是能把这些资料交给华国警方……”
　　“不行，”樊骅拒绝道，“给国内的警方没用，这是在麦北，跨国行动没那么容易。”
　　明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余光看向那几个文件夹，又有了一个主意：“那匿名发给霍军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呢？”
　　想让他栽跟头的人，除了正义之外，当然还有与他敌对的其他黑恶势力。
　　豺狼还得虎豹治，让他们相互内斗、互相残杀，岂不痛快？也省得外人插手了。
　　被明夏这么一点拨，樊骅很快就想到了一个绝佳的计划！


第25章 逃离金三角（25）
　　十月, 入了秋的麦北被一丝凉意冲淡了夏季的炎热。
　　一场接着一场的倾盆大雨，把以往热闹的几处厂区浇了个透心凉。
　　都说“金九银十”，这两个月是全年做业绩的好日子, 偏偏霍军手下的厂区凉了一个又一个, 在别家赚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他不仅没有多少盈利，甚至还倒亏了几个亿进去。
　　淅淅沥沥的几场秋雨浇灭了他分散在麦北的火堆, 只剩下最后几个据点还在艰难的苟延残喘。
　　其中就有明夏所在的麦北。
　　嘀嘀！嘀嘀！
　　自从周凯上周五接了个电话, 出去后一连好几天没见到人，再次回来，他整个人像是放在炭上炙烤过一般, 嘴角气得肿了好几个大泡, 冰凉的雨水落在他的肩膀上都能瞬间蒸发成雾。
　　“妈的！这帮叛徒！”
　　回到办公室里，周凯把手里的大将全部召集到办公室, 连同不怎么出门的樊骅, 也破天荒地参加了高层的内部会议。
　　明夏给周凯泡了一杯降火的菊花茶, 递到他面前时，故作紧张地问道：“凯哥，最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麦北要变天啊？”
　　周凯急着喝水，一张嘴就被滚烫的茶水碰到了嘴角的大泡, 疼得他龇牙咧嘴, 狠狠地将杯子磕在桌子上，结果动作太大把水洒了出来, 又烫到了他的手背。
　　“是要变天了，格老子的, ”说着，周凯便起身, 冲着窗外的方向啐了一口，“呸！自己赚不到钱就搞阴的？这群不要脸的老麦，玩儿的可真脏啊！”
　　“凯哥，真是那帮老麦动的手？”
　　负责收集的白淼之前收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只是并不确切，于是便向周凯确认道。
　　周凯没说话，只是忿忿地点了点头。
　　麦北地区看似错综复杂，归根究底其实只有两股势力：一股是从华国来的移民，也就是这些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三大家族，另外一股则是麦国的本土人。
　　几十年前，麦北的人都穷，只能报团取暖才能赚一点钱糊口。
　　如今的形势可不一样了。
　　往日是荒郊野岭，此时是寸土寸金，曾经合作的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吃饱，而追求要吃好。为了抢地盘、抢人、抢资源，便总会发生一些冲突。
　　都是同胞，三大家族自然是拧成一股绳，麦国人同样是一致对外。明里暗里的几经交手后，两股势力之间的矛盾也就越发尖锐了。
　　麦国人想三大家族滚出麦北，三大家族想在麦北称王称霸。不过双方都是盘踞麦北多年的“老人儿”了，各方面都势均力敌，所以斗了好几年也没有谁真的能占到便宜。
　　就在今年，这焦灼的局面忽然暴露出了一处突破口。
　　属于三大家族的厂区里，有人叛变了。
　　有的是大将、有的是组长，甚至还有最不起眼的狗推。
　　一开始谁也没有在意，毕竟麦北地区犹如一片汪洋大海，厂区就是海面上那一片片孤岛，没有人能够回到大陆去，只能在孤岛之间来回流动，所以“跳槽”、“挖墙角”这种事也经常发生。
　　麦北本地势力的厂区人员质量一般，大部分都是其他厂区不要的人，所以他们便会想方设法从三大家族的厂区里挖人。
　　因为是在自己的国家，就算是挖了人也不怕三大家族敢报复，三大家族对此也不介意，毕竟国内有那么多的劳动力，随便骗骗就能带来不少。
　　你挖一个人走、我骗两个人来。
　　你或许赚，但我也绝对不亏。
　　以至于谁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们挖墙脚的铁锹会一下砍到大动脉上：被挖走的人，竟然带走了厂区最关键的资料！
　　天晓得他们是怎么从厂区里窃取到的这些机密。
　　往来的客户资料和联系方式、交易的成本利润以及各级差价、甚至厂区里用来“开水房”的银行黑户账号密码……
　　要是厂区的负责人出卖也情有可原，可偏偏是接触不到这些的大将和小组长，甚至是狗推！
　　这就类似于，一个高中生想去办公室偷期末考试题，结果偷到了高考卷子甚至还附带了详细的答案！
　　他们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除非……
　　“除非是麦国人早有预谋，早早就弄好了这些陷阱，然后和那些叛徒里应外合，否则怎么可能会这么顺利？”周凯旋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有凭有据地猜测道。
　　“还好咱们厂区平时看管得严，没出什么事，否则咱们这些人啊……”
　　明夏和樊骅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一招祸水东引果然有效，他们并没有怀疑是内部出了问题。
　　身为风将，对信息极其敏锐的白淼又问：“可为什么出事的都是霍总手下的厂区？秦总和柏总呢？”
　　周凯不以为然地同他分析道：“霍总的实力最强，又是主心骨，肯定是先对霍总下手啊。同时安排布局的话，他们哪有这么多的精力和能力？有力先往一处使的道理，你当他们不懂吗？”
　　等杯子里的水凉得差不多了，周凯这才端起杯子吸溜了两口。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守住咱们自己的门户，绝对不能让什么猫啊狗啊都钻进来。咱们现在，是霍总手上为数不多有用的厂子了，我和霍总认识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有人在这个时候背叛他！”
　　最重要的资料被泄露出去，意味着那些厂区这些年的努力全部白费：
　　诈骗的厂区的网络防火墙被攻破、APP后台被破解，要耗费大把时间重新制作，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基本没办法正常运作。
　　毒叶子厂区的重要客户资料被偷走，那他们只能重新寻找新的客户。
　　最不受打击的可能就是红灯区和器官厂区了，价格透明、没什么重要的文件，可这些并不是霍军手下的主要产业，利润原本就稀薄，没办法倚靠。
　　眼睁睁看着两代人积累的产业，在短短两个月之内毁得七七八八，谁能承受得住？
　　“军哥，”明夏忍不住问道，“军哥他还好吗？霍老爷的身体现在怎么样？”
　　听到明夏能关心霍军，周凯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欣慰和赞许。
　　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周凯皱着眉摇头道：“霍老爷，不在了。”
　　一个月前，霍老爷在进行康复训练的时候，听到了好几个厂区出事的消息，脚下一软，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后来在医院里养伤时，又接连听到了更多的噩耗，于是在几天前，彻底没了气息。
　　周凯几天前离开，正是要参加霍老爷的葬礼。因为事关重大，担心其他厂区会人心浮动，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告诉其他人。
　　自从霍家出事后，霍军就没怎么跟明夏聊过天，看着手机上十几天前的聊天记录，明夏心里乐开的花，但眼角却拼命地挤出了一些泪花。
　　“凯哥，你能想办法送我去霍家吗？”明夏红着眼睛对周凯说道，“军哥好几天没理我了，我想见见他。”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只是……
　　周凯：“现在霍总有一大堆事要处理，不可能见你的，他要想见你了，肯定会跟我说。”
　　明夏摇摇头，“军哥现在最需要人陪着，我知道我帮不到他，但我只是，只是想着……”
　　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砍下了第一刀，第二刀就不能悬而不决。
　　现在的霍家乱作一团，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要是不能趁机再来一刀，彻底打乱他的方寸，那等他缓过来的时候，再想下手可就难了。
　　“他要是不想见我，你把我放在霍家门口就行，我在外面陪着也行。”
　　“凯哥，我知道你们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你们，可我真的不放心军哥他现在一个人孤军奋战……”
　　明夏越说越急，说话时，红彤彤的眼眶不自觉地挤了几滴眼泪出来。
　　如果说周凯之前对她还有一丁点疑虑的话，此刻，她的眼泪已然将他最后一点疑心也消除得干干净净。
　　女人嘛，追求有钱有权的男人是情理中事。
　　可她现在明知道霍军身陷囹圄，还想着跟他做一对患难夫妻……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什么才是呢？
　　周凯不忍心再拒绝了，只得答应她道：“我一会给军哥打个电话问问吧，你先收拾收拾，如果他同意的话，我就让靳昆送你过去。”
　　“好，好！我这就回去收拾！”明夏感激地点点头，同时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从周凯的办公室出来，明夏以去拿手机的理由跟着樊骅去了机房。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基本很少见面，有什么事都是靠邱祖望两兄弟转达，反正该做的就做的，蝴蝶既然扇动过了翅膀，剩下的就看能刮起什么样的风暴就行。
　　现在，是时候为第二轮风暴的爆发做准备了。
　　“这里面有我这两个月写的一个病毒文件，”将手机交给明夏，樊骅双手撑着后脑勺，得意地伸了个懒腰，“好久没这么赶进度了，熬了几个大夜，还真有点不习惯。”
　　周凯他们对程序懂得不多，所以樊骅来厂区后，虽然压力很大，但做一个程序、软件的时间都由他来决定。
　　当明夏要求他两个月内写出一条新的病毒时，他第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就进入了当年在软件公司的状态。
　　樊骅：“和上一个病毒一样，这个也是要联网才能运行，不过不用你去主动操作，只要连到网络，它自己后台就能运行。”
　　从霍军家里偷来的资料太多，除了照片和视频外，还有几十个G的文件。
　　樊骅挑挑拣拣发出去了大部分的内容，剩下还有一小部分没有用上。
　　销毁？那太浪费了，偷都偷了，总得让它们有用武之地才行。
　　于是樊骅把它们拆分成了小份，方便明夏可以将它们送到合适的地方。
　　和上次用的病毒不同，这次的病毒主打一个“藏”。
　　它会主动藏在你的数据库里，就像是往你桌子上的一摞文件里偷偷塞进去一张纸，除非你一张张核对，否则很难看出有哪里不一样。
　　动手找的人自然是霍军，至于想让他什么时候找到、在哪里找到，就由明夏说了算了。
　　“你怎么这么确定，姓秦和姓柏的手脚会不干净？”樊骅又问。
　　明夏随便划拉了两下手机，轻飘飘地回道：“你家里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个弟弟。”
　　“假如你妈妈给你弟弟买了一包零食，他吃了一半后放在桌子上，那你会不会想着偷偷吃一点，尝尝味道？”
　　樊骅想了想，“那得看是什么，要是薯片的话，肯定会吃一点，但要是橘子苹果这种就不会吃了。”
　　明夏微微一笑，“就是这个道理。”
　　哪怕是一家人，对方要是能有什么好吃的，都还想着分一口尝尝呢。
　　谁没有经历过，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从自己的碗里把肉夹走？或是趁哥哥姐姐不注意，偷偷吃一点他们没来得及吃的零食呢？
　　霍家、秦家、柏家就像是在麦北地区打拼的三兄弟。
　　从前霍家赚得最多，跟在霍家后面的秦家和柏家一定也跟着占了点小便宜。
　　要是换做是平常，霍军知道他们在自己背后动手脚，顶多会训斥几句。毕竟是“一家人”，既然自己吃不完，剩下的分给两个弟弟吃也没什么。
　　可现在不一样。
　　瓜田李下的，要是秦家和柏家还在背后小偷小摸，那可就有点“墙倒众人推”的意味了。
　　在霍家最困难的时候，两个兄弟还要趴他身上吸他的血……
　　啧啧，霍军要是知道的话，那他的心得多痛啊~！
　　听了明夏的解释，樊骅不由得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牛！”
　　她这真是把霍军当猪来宰啊，不仅要把他的钱弄走，还要挑拨他和另外两家的关系。
　　难道是想等霍军身边空无一人后，再假意靠近，给他致命一击吗？
　　明夏拿到手机后，便回到宿舍收拾，半个小时后，靳昆开着车来到了宿舍的楼下。
　　霍军同意见她了。
　　意料之中的事，失去了父亲、又亏了那么多的钱，现在的霍军一定难受到了极点。
　　嘴上说着不见人，不过是故作坚强罢了，换成谁不想此时能有个肩膀能靠一靠呢？
　　下楼前，明夏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马上就要上“战场”了，先补充好“弹药”再说。
　　来到市中心时，这里的天还是阴沉沉的。
　　雨停了，不过灰蒙蒙的云仍然在天边打转，像是挂起了刚洗好的衣服，随时抖抖都能落下几滴水来。
　　时隔几个月，明夏再次来到霍家，仿佛感觉一切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别墅里还是那么多的女佣和保镖，庭院里的绿植仍然是生机勃勃，就连走廊里也添了几幅新的大作，只是空气变得有些阴冷，似是被这一场场的雨带走了大半的温度。
　　明夏来到霍家时，霍军正在书房跟人打电话。
　　听得出来，他现在很愤怒，一遍遍拍着桌子，嘴里全是叫骂声。
　　她没有进去而是来到了二楼，挽起袖子，和女佣一起收拾着霍老爷的遗物。
　　对于这位已故的人，明夏提不起任何的同情，因为但凡对他产生一点怜悯，都是对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下的国人的不尊重。
　　不过做戏做全套，收拾时，她还是会和女佣交谈两句，感叹一下霍老爷是一位多么“好”的大善人。
　　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听着楼上霍军的声音，明夏并不着急去找他，和管家吩咐了几句后，便又走进了厨房，为今天的晚饭做准备。
　　没有胆怯、没有畏生，明夏落落大方地穿着围裙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似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女主人，完全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男人处理着外面的事，她操持着家里的事。
　　霍军在忙什么，她不需要去了解，只用把家照顾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就好。
　　嗤嗤！
　　鱼顺着边缘快速放进了锅里，迸出的油点不小心溅到了明夏的手臂上。只一会，她的手臂上就烫出了一点红晕。
　　明夏赶紧用水冲洗，一抬头，却看到霍军不知何时站在了西图澜娅餐厅的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做顿饭？”
　　霍军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几天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脸上青色的胡茬邋里邋遢的，鬓角也多了几根白发。
　　曾经像雄鹰一样骄傲的男人，被明夏这一刀砍下去后，也露出了萎靡的疲态。
　　明夏继续用勺子推着锅子里的鱼，“我想陪在你身边，你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你放心，我肯定会像个透明人一样，不会打扰到你的。”
　　忽然，锅里的辣椒受热爆开了花，这次明夏反应很快，及时把手缩了回来，却还是被油点给烫了一下。
　　慢步走到明夏身边，霍军看向了她手臂上被烫的两片红晕。
　　他爱吃鱼，尤其是又香又辣的鱼。
　　明夏正在做的是香辣煎鱼，味道鲜香刮辣，更是他的最爱，可也是最不容易做好的，煎鱼时很容易被溅起的油弄伤自己。
　　女孩子应该很在意自己的皮肤才对，万一烫出了泡，留下了疤……
　　霍军默默关上了火，把她拉到水台前，再次冲洗着她手臂上的烫伤，一开口，就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我结婚了，老婆在北欧，还有个九岁大的儿子。”
　　霍军的话，让明夏愣了一下。
　　“我不可能跟你结婚，你想在我身边的话，就只能当小三。”
　　明夏还是没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种人的生活，现在我只是对你有点兴趣而已，等玩腻了，就会把你丢给别人。”
　　把手臂从霍军掌心抽出来，明夏低着头回到锅台旁边，重新扭动着天然气：“管家买的辣椒不够辣，我就多放了一点，味道应该还可以。”
　　见明夏回避话题，霍军提高了几分声音：“明夏！”
　　3……2……1……
　　再次转过头，短短几秒钟的功夫，明夏就湿了眼眶。轻轻眨了一下眼，一颗豆大的眼泪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军哥，我没想高攀你，我，我知道我不配，我只是想陪着你。”
　　“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的，我没什么能帮你的，只想陪着你，”擦去脸上的眼泪，明夏很有骨气地挺直了胸脯，“你放心，我会走的。我知道霍老爷走了这段时间你难受，等你过了这段时间，我立刻走，绝对不会缠着你。”
　　短短的几句话，明夏把这段戏表演出了三个层次。
　　最浅层次的是委屈，不能在一起的委屈；
　　其次一点的是心疼，对一个男人受伤的心疼；
　　最深层次的是决绝，是理智又稳住人设的决绝。
　　这时候，说什么“我愿意当小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blablabla”的话全是废话，只会让他瞧不起自己。
　　既然一开始就选择了有骨气的人设，就得做出有骨气的事：因为爱，所以留下来只是为了陪伴，等度过了难关，还是会坚守原则大阔步地离开。
　　明夏的话让霍军没办法拒绝。
　　扑通扑通……
　　定定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岁的小姑娘，他似乎再次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声。
　　假如自己能早二十年遇到她，或许现在的生活也会不一样吧。
　　吃完饭后，邋遢了好几天的霍军终于选择洗个澡，好好地收拾一下自己。
　　在他洗澡的时候，明夏没有被送回去，而是顺利地留在了霍家过夜。
　　管家替她准备了一套睡衣，见他并没有让女佣收拾客房，看样子是霍军的意思，应该是想让自己和他同床共枕。
　　不过明夏并不担心，因为以他现在这个状态，应该不会有什么歪念头，顶多只是搂搂抱抱而已。
　　洗完澡、关上灯，霍军躺在了明夏身侧，轻轻将蜷着身子的她抱在了怀里。
　　夜色尚浅，望着外面的光亮，过了好一会，霍军忽而浅声在她耳边道：“我让周凯送你回国吧。”
　　明夏：？？？
　　转过头，黑暗中，明夏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的脸。
　　“我是认真的，我会让他给你打五百万，足够你和你妈过好下半辈子了。”


第26章 逃离金三角（26）
　　做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
　　要是明夏没有答应樊骅的合作, 她或许会大大方方地接受霍军送自己走的要求。
　　可既然答应了他，那她就不能一个人离开这儿！
　　她自然是要走的，不过, 不止要带上这五百万, 还有厂区那上百名受骗来的华国人, 也要被一起带回去。
　　更何况，这“猪”都杀一半了, 要是不能一口气把它抽筋扒皮, 明夏这心里也不舒服。
　　接下来的几天，明夏一直都在家陪在霍军身边：
　　给他准备美味的中餐、给他安排清心静气的寻香，就像她说的那样, 当有人上门找霍军谈事时, 她如同一个透明人一样，安静地在院子里等待, 只要霍军念她的名字, 她就会在一分钟之内出现在他跟前。
　　遭受过重大创伤的人最需要陪伴, 明夏就给他最无微不至的照顾。
　　冲着她对霍军的不离不弃，不止是家里的管家、女佣，整天上门来汇报工作、交代事情的下属对她的态度也是恭恭敬敬。
　　“军哥，秦总前两天安排的人, 您见过后觉得怎么样？”
　　霍军用一柄铜匙轻轻按压着香炉里的白灰, 青烟徐徐而上，是淡淡的水果香味不会显得太甜腻, 又能让人头脑清醒，再配上一些檀香木的后调, 每一缕香气都飘进了他的心坎里。
　　“还行，”将香炉小心翼翼地推到一旁, 霍军淡淡道，“还算稳重，应该是老秦手下的干将，你看着给他们安排吧。”
　　霍家的厂区接连受挫，身为好友的秦家和柏家纷纷伸出了援手。
　　重要资料被泄露后，厂区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
　　是人。
　　是有能力力挽狂澜、重振旗鼓的人，是能带领大家调整状态、迅速恢复元气的掌舵手。
　　当初，厂区内部出了那么多的叛徒，霍家没办法信任他们能自己处理好，便想着从别处调一些人过去。
　　可是千金易得，良将难寻。手底下的厂区里大多是做着底层工作的狗推、猪崽，没几个能担得起大事的，还好秦家和柏家雪中送炭，安排了不少人来帮忙。
　　有顶尖的网络工程师、有查账做账的高手、还有擅长收集整理情报的风将。被安排到各个厂区之前，他们都来见过霍军，确实是各方面的专业人才。
　　助理打开手里的文件夹，推到霍军面前，又说：“秦总还有最后两个人要送来，柏总那边也有一些人，这是他们的资料。”
　　“嗯。”
　　大致扫一眼这些资料，霍军悠长地叹了一口气。
　　霍军向来是不管这些事的，什么大兵小将，全都交给各个厂区的负责人处理就行。
　　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风雨飘摇的霍家再不能受任何的打击了，他必须亲力亲为才能放心，万一再出什么变故，那这麦北地区可就真没他的一席之地了。
　　好久没有这么忙过了，除了要见人还要看文件，过几天还要亲自去见几个客户，维护一下淡薄的合作关系……
　　还好，还好身边有明夏这一缕香陪着，总算能在他最疲惫的时候，给予一丝安慰。
　　“明小姐好。”
　　楼下，等待着召见的男人毕恭毕敬地朝明夏鞠了一躬。
　　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系统立刻给出了对他的分析结果：【他是负责收集情报的风将，在秦家手下的厂区工作了五年，能力出色，获取消息速度极快，曾经帮助厂区躲避了四次警方的围剿。】
　　负责收集情报的啊，幸好，只要不是程序员就行。
　　明夏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女佣给他倒一杯水：“先喝点水吧，军哥在楼上见客，等结束了会叫你的。”
　　将面前的糕点盘子往他面前推了一些，“要吃一点吗？我上午做的。”
　　“不用了不用了，”男人拘谨地将头低下来，捧着杯子快速吸溜了两口，“我，我喝点水就行了。”
　　没人会把厂区的女人放在眼里。
　　哪怕是强如江亚莉那样，能做出上千万的业绩，也能爬上几位当家人的床，给他们生孩子。在其他人眼里，她也不过是个最低等的货色，地位比做着最基本工作的狗推、猪崽高不到哪去。
　　但明夏不同。
　　虽然名义上她是厂区的“顾问”，是个临时被提拔还未转正的“副将”，可她如今的地位，可是比霍军身边的特助还要高。
　　没有名分又怎么样？霍军看重她，那谁人见了她就得把她当成“嫂子”。
　　想吃她亲手做的糕点？呵，那也得看看自己够不够格啊。
　　明夏没有强求，笑了笑后，便拿起了一旁的手机，自顾自地打开了威信装作和人聊天的样子：“WiFi密码是八个八，军哥估计还有一会呢，你要是手头有什么事的话可别耽搁了。”
　　风将之所以能获取最新的情报，除了有人脉之外，还需要时刻保持联网状态。
　　毕竟一条讯息的速度，远要比一通电话方便快捷得多。
　　男人点点头，“谢谢明小姐。”
　　在他拿出手机连接到WiFi后，明夏手机里的病毒迅速做出了反应，在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分割成碎片的资料传送到了他的手机里。
　　程序员对手机很看重，多半会设置一些防火墙什么的，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所以，明夏只会对除了程序员以外的人下手，把重要资料送进他们的手机，就像是把一颗定时炸|弹投放到最隐秘的地方一样。
　　只有刻意去寻找的拆弹专家，才能知道它具体的位置。
　　晚上吃饭时，霍军的心情看着不错，兴许是连续几天都有好消息吧，难得能从他的眉尾看到一丝的喜悦。
　　既然情绪有了好转，那他多半会有些想放纵的想法。
　　“我后天要出去见几个客户，”霍军往明夏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说道，“你是想留在这儿？还是回周凯那？”
　　明夏望着他，唇角微抬：“我回厂区等你吧，正好我还有些事得处理一下。”
　　“哦？”
　　霍军一边说一边握住了她的手。
　　手心的炙热是他按捺多日的躁动，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让他变成喷发的火山，将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不过，明夏并不打算让他把情绪发泄在自己身上。
　　“是我一个姐姐，你也知道我们是集体宿舍，大家一起住，我就跟她说，让她趁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看好我的化妆品，别让其他人用了。”
　　“结果你知道吗？我昨天跟她视频的时候，发现她快把我的粉底用完了，还有口红，也折了一半。”
　　霍军只是笑笑，“一些化妆品而已，她用了，你重新再买就行。”
　　“我倒不是不让她用，只是总得跟我说一声吧？”明夏一本正经地同他解释道，“我们关系这么好，她要用我怎么可能不让？可这么一声不吭，偷偷用，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明夏的话，让霍军脑子里的那根弦，忽然被拨弄了一下。
　　明夏：“主要是我现在也没什么钱，没闲钱去买化妆品了，她自己有化妆品不用，还要用我的……”
　　霍军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手心里的温度也跟着降了下来。
　　【他听进去了，你的话让他对秦家和柏家产生了怀疑。】
　　秦家和柏家平时就是霍军身边的小弟，跟着他吃肉。
　　可现在霍家这么艰难，他们派人来帮忙到底是真心？还是想趁机再捞一笔呢？
　　明夏的话就像是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而霍军这些年在商场的经验和对人的了解，让这根刺越长越大，从无关痛痒逐渐变成了深入血肉的疼痛。
　　他害怕啊，万一两兄弟真的落井下石怎么办？
　　毕竟霍家现在的情况跟重新开始差不多，想要完全让各个厂区恢复到往日的繁盛，起码也要两三年。
　　霍家这几十年积累了不少财富，但如果失去了赚钱的能力，他这种“old money”迟早会被“new money”所替代。
　　寸土寸金的麦北金三角有太多的可能性了，时光不等人，人走茶凉也并非不可能。
　　见霍军的脸色变得有些冷淡，明夏主动凑了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算了，先不说她了，军哥，晚上我给你做个按摩好吗？你这几天累坏了，我看你的肩膀都是硬的。”
　　三分青涩、四分妩媚，还有四分的善解人意，明夏才刚把凑过来的猪泼了一盆凉水，下一秒又朝它招了招手，想伸手摸一摸它的脑瓜。
　　扭头望着明夏那张明艳的面孔，X虫上脑的霍军此刻却倏地没了任何的想法。
　　霍军牵起她的手，只是轻轻在她的手背上啄了一下：“下次吧，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一会还是早点休息吧。”
　　事业在霍军心里远要比爱情更重要。
　　事业安定他才能放心地追寻爱情，可现在事业可能出现危机，哪怕明夏将手里满满的爱捧到他面前，他也无心消受。
　　有点恋爱脑，但是不多。
　　……
　　两天后，明夏被送回到了厂区。
　　而在她回去的时候，周凯还有其他几个厂区的负责人，却被霍军一起叫走了。
　　表面上没说什么，不过明夏猜测，应该是霍军要有所行动，所以才会安排几个信任的人去帮手。
　　周凯一直深受霍军的信任，自从霍家手下的厂区接连出事后，只有少数几个厂区没有被影响，其中就有周凯负责的麦光。
　　想来，现在应该会更加地信任他吧。
　　周凯走后，整个麦光基本可以说是明夏说了算。
　　以往周凯跟着霍军出去，都是交托樊骅负责，樊骅不怎么出来管事，所以有什么事情都是由几名大将互相商量着办。
　　但现在，显然是与霍军同甘共苦的明夏更有话语权。
　　没结婚怎么了？没确定关系怎么了？
　　只要霍军认定她是“霍太太”，这些名头就都是虚的。
　　“我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很乱，但我们麦光不能乱，”摇晃着手里的茶杯，透亮的绿茶滋味和周凯平常喝得一般无二，“最近你们着手安排一下，我们设立一个临时小组，对每一个人进行谈话。”
　　明夏这句话一出，靳昆他们几人同时噤了声，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她的话。
　　明夏：“军哥手下的厂区出事，就是因为出了太多的叛徒。咱们厂区要想不出事，就得防患于未然，先内部筛查一波，把那些可疑的人揪出来。”
　　有道理！
　　现在外面风声鹤唳闹得人心惶惶的，内部筛查也是为了早发现、早预防。
　　白森：“具体怎么做？”
　　明夏：“就是谈话，通过一些问题和旁人的观察判断打分。”
　　李群涛：“那由谁负责谈话？”
　　明夏：“我来吧，当然，我也需要你们的帮助，一次安排三个人协助我，咱们商量着评断。”
　　靳昆：“发现叛徒要第一时间处置吗？”
　　明夏：“不急，先标注一下，等凯哥回来再说。”
　　刚开始召集开会时，他们对明夏的态度顶多算是给点面子。
　　毕竟刚上位嘛，趁着周凯不在，耍耍威风权当是给自己树立威信了。
　　可听了她的安排和计划后，他们无不对明夏表示尊敬和崇拜。
　　她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是个扛不住事的小女人。相反，她不仅很有主见而且很有手段，知道在特殊时期，稳定才是能继续走下去的基础。
　　难怪霍军会看上她，既漂亮又聪明、既有心思又有手段的女人，男人想不喜欢都难啊！
　　有她在，大家对麦光的未来也更有信心了。
　　“今天的安排，你们谁去跟樊骅也通个气儿？”重新给自己倒一杯绿茶，明夏轻描淡写地说道，“谈话也得录像和录音，方便以后复盘。常听凯哥说樊骅特别聪明，那他能不能做个问卷什么的？也方便咱们谈话的时候用。”
　　“他这个人吧，有点……”
　　“是啊，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咱们这儿平常只有凯哥能跟他聊上几句。而且你说的这些，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啊。”
　　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明夏眉心微蹙，表情有些不悦：“行吧，那我一会亲自去跟他说。”
　　终于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跟他谈事了~
　　有这么多人作证呢，这次，她是光明正大地去机房找他！
　　“谈话的问题准备得怎么样了？”翻看着樊骅桌子上的草稿纸，明夏淡淡道。
　　樊骅挠挠头，帮她从一摞草稿纸中翻出了其中一张：“我实在是想不出来能问些什么，你看这些问题行不行？”
　　大致扫了一眼樊骅列出的问题，明夏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
　　——假如公司安排你下岗回家，你会怎么像家人描述工作过的公司？
　　——你觉得和之前的公司相比，现在公司的优缺点有哪些？
　　——如果让你选择，你还会来公司工作吗？
　　明夏：……
　　“不行不行，这些问题有点太片面了。”明夏摇摇头，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想不出合适的问题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是搞电脑编程的，对于人事谈话这种事并不擅长。
　　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明夏又对系统问道：【你可以吗？】
　　系统迅速切换到了一个字正腔圆的女声：【没问题，交给我！】
　　从旁边拿来一支笔，在系统的指导下，明夏洋洋洒洒地在纸上写出了一大串的问题，并且系统还会贴心地对每一个问题进行了具体的解释。
　　【这个“你对当前公司发展有什么建议？或者发现了哪些问题？”表面上是咨询建议，实际上是看员工对公司的关心程度，忠诚度高的员工多少会列个一二三出来，忠诚度低的员工则会回答得很敷衍。】
　　【还有这个“你觉得当前工作的氛围怎么样？有没有想对身边的谁提些意见？”，主要是看员工回答所站在的角度，一心往上钻营的会说很多，看谁都不顺眼，相反，得过且过的人就会安于现状，对谁都挑不出错。】
　　【关于“员工调薪将会根据工作结果”这一点，到时候一定要看每个人的反应，像江亚莉那样的人一定会觉得无所谓，但是稍微有点良心的，会表现出诧异和紧张。】
　　【当然，面对人事提出的问题，回答也不是固定的，具体情况到时候咱们一起分析！】
　　见明夏修改补充着草稿纸上的问题，樊骅不禁问道：“你准备把标准定到多高？五十？六十？”
　　“八十。”
　　樊骅一惊，不过仔细想想，也认同了她的考核标准。
　　这次员工的集体谈话，是“判断员工对麦光公司的忠诚度”。
　　明夏和大将们，会按照员工的回答给他们打一个分数，分数越高证明这个人越可靠，背叛、被挖墙脚的可能性就越小。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判断谁更想离开麦光公司”的摸底调查。
　　靳昆他们拿到的分数可能是二十、三十的人，到了明夏这里，分数却是相反的八十、七十。
　　离开厂区的机会来之不易且危险重重，自然要留给更想离开这里的人。
　　要是一股脑地全部带走，天晓得会不会有人在半路背叛，为了一点小利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所以在逃离行动之前，一定要仔细筛选能够信任的人，慎重再慎重！
　　绝对不能让“江亚莉”这样的人毁了大家的生路，也尽量不丢下每一个想回家的“赵冬梅”。
　　写到一半，明夏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对樊骅问道：“根据你对周凯的了解，如果卷面分数低的话，周凯会立刻把他们优化掉吗？”
　　“大概率是不会，”樊骅若有所思地回答说，“他这个人还算是公正，只要是没有犯错，哪怕你再危险他都不会对你下手，顶多是在你身上多留个心眼。”
　　“而且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他更不会贸贸然地把人给弄走。前段时间你没在厂区，他特地跟我说暂停优化计划，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明夏点点头，“那就行。”
　　正在樊骅忙着把这些问题做成调查问卷时，忽然接到了周凯的电话。
　　与明夏对视了一眼，樊骅示意她安静，同时按下了免提键：“喂，凯哥？”
　　“我一会给你发几个文件，你帮我查查是从哪个IP发出来的。”
　　“行。”
　　电话的那头，除了周凯的声音外，依稀还能听到霍军的声音。
　　这个电话应该是周凯在门外打来的，只是因为霍军的怒气太大，声音才透过门传了出来。
　　“我爸当初是怎么对你们的？嗯？恩将仇报？过河拆桥？”
　　“平时一口一个哥叫得亲，背地里一个个给我搞小动作是吧？！”
　　“我霍军哪点对不起你们？带你们赚得少了？”
　　周凯挠了挠头，继续道：“要是能查到时间最好，我跟其他几个厂区的负责人通过气了，你们一起查，查到了什么第一时间发给我。”
　　樊骅：“好。”
　　挂断了电话后，没一会，其他厂区的程序员就联系上了他。
　　根据他们发来的文件资料来看，应该是最近几年秦家和柏家搞得猫腻被发现了。
　　而源头，正是明夏通过病毒发送到那些人手机里的文件碎片。
　　上次，明夏的话给霍军提了个醒，所以霍军特地吩咐那些厂区的人，在秦家和柏家的人帮忙时多留个心眼。
　　没成想，果然从他们的手机里查到了蛛丝马迹！
　　霍家厂区的文件碎片，为什么会在秦家柏家大将的手机里？
　　顺着线索往上找，果然找到了这些年他们两家背地里“吸血”的证据。
　　这原本也没什么，毕竟是过去的事了。可现在正节骨眼，要是他们能安排点手脚干净的人还行，偏偏还让这些人打着“帮忙”的旗号，进入霍家的厂区。
　　呵，到底是想雪中送炭还是趁火打劫？他们最清楚！
　　现在的霍军，一定是被愤怒冲昏了头，任凭秦家和柏家怎么解释，也不可能再百分之百地信任他们了。
　　看着樊骅和其他厂区的程序员一同操作着电脑，明夏决定再帮霍军一把！


第27章 逃离金三角（27）
　　晚上, 霍军不出意料地主动联系上了明夏。
　　【霍军：亲爱的，我好累。】
　　明夏一句安慰的话，想了想还是全部删掉, 改成给他发了一条语音：“秦总和柏总的事我都知道了, 今天周凯打电话的时候, 我就在机房。”
　　明夏原本是想着能跟他打语音的，来来去去的文字太冰冷, 根本没办法让霍军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关心。
　　有明夏的引导, 霍军果然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唉……”
　　霍军开口就是一声悠长又哀怨的叹息。
　　比起下午打电话时的暴怒，现在的他如同一位褪掉坚硬铠甲的将军，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了明夏面前。
　　大战过后, 他趿拉着步子向她走来, 只是希望得到一个拥抱、一丝安慰。
　　“几十年的朋友，从我爸刚来麦北, 他们老一辈的兄弟们就开始一起打拼了。”
　　“我霍军这辈子从来没真的信过谁, 打小我就只有秦放和柏少祖两个兄弟, 干什么我都罩着他们，只要不过分，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现在呢？呵，竟然在我最难的时候捅我一刀？！好歹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 他们他妈的这么对我！！！”
　　明夏从来没有见过霍军这样。
　　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啊, 因为兄弟的背叛，骂得嗓子都哑了, 甚至对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人发起了牢骚。
　　曾经，他还有钱和事业能信赖依靠；现在, 他的身边似乎只剩下了空空如也……
　　听着霍军那惆怅的语调，明夏仿佛能看到他撑着额头疲惫不堪的模样。
　　此时的她, 只庆幸是跟霍军打了语音，要是开视频的话，他肯定会看到自己脸上按捺不住的笑意，以及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的眉梢。
　　不怪霍军这么失望，下午看着樊骅和其他程序员一起抽丝剥茧的调查，明夏也替霍军感到寒心。
　　明夏一开始是想着能挑拨他们三家的关系，不说彻底决裂，起码要让霍军没那么信任秦家和柏家。
　　没成想，她的诱饵竟然是歪打正着，居然让樊骅他们挖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麦北的三大家族之中，秦家和柏家只共同占据了五成的财富和资源，大部分的都还是被攥在霍家的手里。
　　蛋糕就这么大，要想能多赚点钱就只能把刀叉伸进别人的盘子。
　　所以，秦家和柏家其实一早就和麦北的本土势力建立了联系，过去几年的交易次数虽然不多，却也给双方都带来的可观的利润。
　　从前都是麦北本土势力主动与他们两家联系，这两年，他们也变得愈发贪婪，想在麦北地区拥有更多的资源和话语权，于是提出了不少合作的要求，甚至有两次还拿霍家的生意当人情。
　　明夏的挑拨并没有冤枉他们两家，他们的手脚确实不干净。
　　霍军觉察到端倪后，提出要调查，秦家和柏家没有撕破脸的打算，毕竟一开始就只是想多赚点钱而已，可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却也是百口莫辩。
　　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了口子，就会有源源不断乌糟的秘密从里面飞出来。
　　从前就做过与敌人私通的勾当，换成谁还能够再相信他们？
　　听他说了好久，明夏收拾好情绪后，试探地问道：“现在，问题很严重吗？”
　　霍军没回她，只是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赚钱的产业被对手毁了，好兄弟还想跟着对手一起赚钱。
　　严重吗？当然严重！
　　现在的霍军基本算是光杆司令了，手下没有多少能持续盈利的厂区，估计过不了几个月就要从三大家族中除名，只能拿着过去几十年积攒的财富当个空有虚名的“old money”。
　　装作不轻易地戳了下他心口最痛的地方，明夏感觉更爽了！
　　“不怕，我们重头再来！”明夏鼓励他道，“霍老爷当初竟然能单枪匹马创下一番家业，那你也可以卷土重来，军哥，有我呢，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
　　明夏的话，让霍军疼痛的伤口倏地流过了一丝暖意。
　　他从前只把明夏当成一个玩具，一个很有趣、很招人喜欢的玩具，怎么都没想到，当他失去一切，被所有人背叛后，竟然是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虽然只是一个玩具，一个没有权利、没有金钱、没有能力的“三无”玩具，但只要在触碰她的时候说一句“我在呢”，对霍军来说，便是莫大的安慰。
　　是玩具也没关系，起码她是属于自己的，毕竟玩具不会背叛自己、离开自己。
　　明夏：“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做一顿饭吧，”将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出来后，霍军的心情缓和了不少，“我想吃你做的水煮鱼了。”
　　水？煮？鱼？
　　明夏笑笑：“好啊，那等你明天回来，我去给你做一大桌子菜，咱们好好吃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奋起！”
　　“好。”
　　时间不早了，挂断了电话后，明夏并没有直接睡觉，而是穿上衣服准备去机房一趟。
　　她要让霍军知道，自己可不只是一个发声玩具，除了水煮鱼，她能做得还有很多！
　　明夏来到机房的时候，樊骅也没有睡。
　　坐在电脑前，整理着白天和其他厂区程序员搜到的文件，他还在从中寻找着有价值的东西。
　　“能不能像偷霍家的文件那样，把秦家和柏家的机密资料也偷过来？”明夏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樊骅先是一愣，随后回答说：“除非你直接能像上次那样，连上他们的内部网络把病毒放进去，否则就只能强制攻击他们的数据库，把资料抢出来。”
　　“要是用病毒的话……你能进秦家或者柏家吗？而且就算明抢的话，风险太大了，就算是半夜他们也一定会知道的。”
　　两者的区别，有点像是小偷和强盗。
　　小偷是趁人不备下手，不一定能一次性把东西全偷出来，但是次数多的话，也是能搜刮干净的，优点是隐蔽性强，不会被发现。
　　强盗是明目张胆地抢夺，只要攻破了对方的防火墙，分分钟就能把对方的老底全部掠夺走，除了干脆利索，没有别的优点。
　　双手撑在电脑桌上，明夏一字一顿道：“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
　　看向明夏脸上冰冰凉的笑容，樊骅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一定是在想什么找寻刺激的事！
　　这么刺激的事，不叫上自己怎么行？
　　既然喜欢追求刺激，那干脆就贯彻到底咯。逃离厂区这么刺激的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刺激的事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重新从桌面上调出一个个操作面板，樊骅信心满满道：“说吧，具体计划是什么样的？”
　　“简单来说，就是暗度陈仓+苦肉计，”明夏拍着他的肩膀，“我负责暗度陈仓，你负责苦肉计……”
　　这是一个极度考验演技的计划，不做出点牺牲是不行的，而且牺牲的人只能是樊骅。
　　听完了明夏的计划后，樊骅佩服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可当她拿起果盘里用来切苹果的水果刀时，他又两腿发软，坐在转椅上连连后退躲避。
　　“等等等等……”
　　明夏还没动手呢，樊骅就捂住了自己“隐隐作痛”的右腿：“演戏这一步放在最后吧，总得让我先帮你把东西拿到手再说。”
　　“也是。”说着，明夏又把刀收了起来。
　　来回搓着大腿，分明是件很严肃的事，樊骅却“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我这人怕疼，你一会下手轻一点啊，别扎到我大动脉上了。”
　　明夏：“放心，我手上有分寸。”
　　重新拉到电脑桌前，樊骅调整好情绪后，双手悬在键盘上，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是一个人操作，速度和成功率都会有点低，你得做好失败的准备。”
　　白天调查秦家和柏家时，知道了他们两家的数据库地址，不过，攻击数据库原本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一般会由几个程序员同时操作，孤军奋战，效果不会太好。
　　纵使樊骅是计算机天才，也没办法能保证一定成功。
　　“那如果我帮你的话，成功率会高一点吗？”明夏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了他旁边的电脑前，“我也懂一点电脑，需要我怎么做？尽管吩咐我。”
　　与此同时，她也对脑海里的系统说道：【黑客攻击什么的，你擅长吗？】
　　【小菜一碟，】系统的声音变成了一个十八九的少年，听声音甚至还有一点点兴奋，【我看他也是玩儿网的老手了，就这么跟你说吧，我俩联手，别说是区区的小厂区了，再——哔！】
　　一阵消音后，他的声音这才平静了下来：【咳咳，交给我，你放心。】
　　樊骅：“你真的行吗？”
　　明夏学着方才系统的语气，朝他挑了下眉：“交给我，你放心！”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个电脑高手坐在一起，办事效率更是事半功倍。
　　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左右，樊骅他们就把秦家的老底给搜了个干净，还没到十二点呢，柏家的那仨瓜俩枣也落在了明夏的手里。
　　不得不说，当土匪这事儿是真的爽！
　　比起用病毒偷来的文件资料，明目张胆地抢夺显然更齐全，甚至连秦家和柏家他们家里亲属的一些资料也全都拿了过来。
　　翻看着一份份文件，樊骅不仅感慨道：“好家伙，当老子的在麦北赚钱，当儿子的在国内挥霍，这两家人的胆子还挺大啊！”
　　霍军好歹还想着把老婆孩子送去谁都不认识的北欧。
　　秦家和柏家倒好，不仅让孩子在国内生活，还给他们开了不少皮包公司，合理地转移他们从麦北赚来的钱。
　　从国内的受害者骗到钱洗干净，然后再交到国内的孩子手里……
　　好一手偷天换日的本事！
　　樊骅把文件全部拷贝到优盘后，拔出来交到了明夏手里：“给，电脑里的东西我会删掉，尽量把痕迹都抹干净。”
　　把优盘放进口袋里，明夏又打开抽屉重新拿出一只递给了他，说：“再拷贝一份，想办法交给邱祖望他们保管。”
　　这两只优盘，一只是要给霍军的，另一只……明夏想要带回去。
　　她的直觉告诉她，不管霍军想怎么处理，回国后，这些东西一定能派上它的用场！
　　“好。”
　　樊骅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切都处理好后，樊骅重新调整坐姿，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右侧大腿：“来吧，动手吧。”
　　见他吓得腿止不住地发抖，明夏笑着安慰他，“别紧张，其实吧，如果不碰到血管的话，不会特别疼。一般疼痛呢，是因为……”
　　扑哧！
　　正说着话呢，明夏手起刀落，四寸长的水果刀一下就扎在了他的大腿上。
　　“啊！！！”
　　樊骅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在低头看着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涔涔地流出来，疼得他紧紧抓住座椅扶手，发出了一声尖锐爆鸣。
　　扎就扎嘛，你怎么还搞出其不备这一套啊？！
　　……
　　凌晨一点，明夏把秦家和柏家这些年的生意往来、交易明细，以及各项资料发给了霍军的邮箱。
　　清晨四点，两辆黑色轿车驶入厂区。一辆将明夏送往市区，一辆把樊骅送去医院。
　　早上六点半，微凉的风拂过脸颊，当车子停在霍家门口时，明夏知道这场剧终于演到了和男主角最重要的一场对手戏。
　　“明小姐，您这……唉！”
　　进门时，霍军的特助无比可惜地叹了一口气，“昨晚先生刚睡着，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一下子把秦柏两家都给得罪了，您这次真是闯了大祸了！”
　　明夏微微一笑，欣然地朝着书房方向走去：“我知道，我惹的事，我自己会负责。”
　　推开书房的门，霍军正靠在老板椅上闭目休息，电脑的屏幕正泛着微弱的光亮，旁边的香炉里燃着的，是明夏上次给他制作的安神香。
　　听到声音，霍军缓缓睁开了眼睛，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眼珠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谁让你干的。”
　　霍军的声音低哑，目光落在明夏身上时，犹如一柄锋利的刀子，狠狠戳在她身上。
　　明夏挺直了胸脯，面对他的质问，没有丝毫的畏惧：“我自己想干的。”
　　霍军冷笑一声，“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知道，”明夏深吸了一口气，说话时，眼睛里已然积蓄了两汪泪光，“我都想好了，大不了就是个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后悔。”
　　咚！
　　霍军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桌子上，直直而上的青烟被震得曲折了几个弯。
　　【情绪再饱满一点，除了从容可以更多一点恐惧。】
　　耳边，系统还在指点着她更多的表演技巧：【下场毕竟是死啊，你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个母亲，就算是为了她，你也得表现得有些害怕才行。眼泪、哽咽、微微发抖的肩膀，身体的小动作全都要跟上。】
　　霍军努力克制着情绪，“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惯他们！看不惯他们这么对你！看不惯你被他们欺负，受这么窝囊的气！”
　　一瞬间，明夏的情绪如同火山喷发般全部发泄了出来。
　　夺眶而出的眼泪，悲愤交加的目光，还有那声嘶力竭的叫喊……
　　身为男人的霍军不能由着性子哭喊，那就由自己替他发泄心里的苦闷吧！
　　“凭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你啊？既然不想让你好，那他们谁都别想好！”
　　“他们出卖了你，把你害成这样，那我也得让他们付出代价！我是不懂你们生意上的事，但他们泄露了这么多文件，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欺负你的人都不能有好下场！他们想找我算账就让他们来，我不怕他们！”
　　明夏撕心裂肺的声音在整栋别墅里回响，她梗着脖子的模样、她攥着拳头微微发抖的动作、还有说话时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掉下来的眼泪……
　　像极了一只为主人出头的小狗，用力咬碎了坏人的衣服后，回家时正好被主人抓包的模样。
　　害怕主人责怪自己，又坚定地相信自己没有错，所以哪怕身后的尾巴摇得飞起，扣在地上的四只爪爪也是害怕得发抖。
　　我错了！但是我不后悔！汪！
　　霍军站起身朝明夏走来，猛地抬起了手，吓得明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想躲，却还是硬着头皮把脸伸了过去。
　　几秒钟后，那一个巴掌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变成了一个拥抱，紧紧地把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傻丫头，你真是不要命了。”
　　感受着霍军的体温，明夏顺势将手揽在了他的身上，“我不想让别人欺负你，我也想保护你，替你出头。”
　　明夏趴在霍军的肩头，哭得更大声了，情绪还没有从恐惧中抽离出来，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帮我照顾好我妈，军哥，求你了，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好她……”
　　霍军没有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
　　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规行矩步的女人，不顾一切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答：是爱情。
　　是什么力量能让心狠手辣、铁石心肠的阎王爷，生了最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答：也是爱情。
　　霍军心里明镜似的吗，怎么可能真的让明夏去死？
　　明夏和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就算把她交给他们处置，在他们两家的眼里，也不过是把她当成替罪羊而已。
　　是她动的手？还是自己动的手？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她这么做还是替自己出头，为自己抱不平，他怎么可能真的推她出去？
　　等明夏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后，霍军这才轻声安抚她道：“得亏老秦他们先给我打了电话，要是直接去抓你，我都没办法及时保住你，你啊你，胆子是真大啊。”
　　明夏耍赖似的抱着他，“抓就抓，反正搜到的东西我都发给你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能替自己和我报这个仇。”
　　听她那傲娇的语气，霍军在她的额上淡淡地吻了一下。
　　第一次有女人替自己出头，这种感觉，真是比赚几个亿还要幸福。
　　“听说你差点杀了人？”牵起她的手，霍军疼惜地揉了下她的掌心。
　　“嗯……”
　　明夏慌忙把手缩了回去，“那个程序员不配合，我就，就捅了他一刀，就扎在大腿上而已，应该是死不了。”
　　“你之前杀过人吗？”
　　明夏没说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霍军笑笑，把她抱得更紧了。
　　这么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女人，怎么能让他不爱？
　　搂着她回到座椅上让她坐下，霍军当着她的面把收到的东西全部删除了，“我是气他们背后搞小动作，但背地里阴人这套，我看不上，所以你弄的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用。”
　　霍军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是行得正坐得端，对待背叛自己的人，他自有打算。
　　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霍军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你坐这儿等我，我先给他们回个电话。”
　　如果说之前霍军对明夏的爱只有九成，现在的他，几乎可以说是把全部的心都掏给了她。
　　敢冒着生命危险替自己出头，除了自己的命，还有什么是不能给她的。
　　她值得自己所有的疼爱！
　　秦家和柏家原本就理亏，况且，霍军也答应他们把明夏弄来的文件删掉，并且保证里面的内容不会外泄，这才从他们手里保住了明夏的一条命。
　　这下，不止是霍家，秦家和柏家的人也知道了有明夏这一号人物了。
　　她，就是能站在霍军身边的那个女人。
　　打完电话后，霍军整个人都好像恢复了精神，尽管脸上还有疲倦和困怠，但似乎是幸福更多了一点。
　　回到卧室重新换了一身衣服，霍军拉着她的手就要出门。
　　今天的天气不错，东边的阳光并不会觉得刺眼，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们这是要去哪？”和霍军一起坐进了车的后排，明夏问道。
　　霍军搂着她的肩膀，“我有样东西想要交给你，先带你去看看。”


第28章 逃离金三角（完）
　　车子从市区驶离, 上高速、走土路，再次进入到了厂区林立的群山中。
　　车子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工厂前，不过跟麦光比起来, 看起来倒是要更新一点。
　　没有铁栅栏、没有哨灯, 甚至连大门都还是用大链子锁起来的。
　　从外面看这工厂似乎荒废了很久, 但里面的厂房和房屋都有居住和使用过的痕迹，甚至脚下的土地也被踩得格外平整。
　　“霍总。”
　　听到有车来, 这才有几个人从屋里走出来迎接。
　　霍军牵着明夏的手往那栋最高的厂房走, 似是担心她会害怕一样，攥得格外紧：“这是接下来我要忙的事，除了几个心腹之外, 我没有带任何人来过。”
　　因为破败, 所以更加隐蔽。
　　从外面看，这里似乎有好几年没有使用过, 厂房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厂房中间放着好几台的电脑和服务器, 十几个人正坐在位置上各自忙碌。
　　另一边, 周凯还有其他几个厂区的负责人则做着和狗推一样的工作，一边给电话簿上的人打电话，一边快速记录着谈话内容。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霍军双手背在身后，自豪地走向这一片全新的天地, 向她介绍道：“在建设一个全新的复合型厂区。”
　　这个工厂原本是交易的中转站, 各个厂区换什么人或者做什么交易的话，都会定在这里。
　　霍家的内部信息被出卖后, 大部分的厂区漏得跟筛子一样，尽管还有小部分厂区没出问题, 但谁能保证以后也会固若金汤呢？
　　于是霍军便想着将中转站买下，重新开个新的厂区, 将自己最信任、最精锐的人都安排在这里。
　　他心里清楚，要等到各个厂区恢复元气还要很久。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只要汇聚了各个厂区的精英，就能事半功倍。
　　新厂区的业务主打线上，霍军的意思是三方联动，将诈骗、毒叶子、人口和器官通过网络联系到一起，在机会更大的暗网上进行。
　　他的野心很大，已经将目光从亚洲转移到了全球。
　　不过，目前这一切都还在畅想阶段。服务器还在搭建、客户还在寻找，就连要进入这里的最心腹的员工也还在筛选。
　　要想完全投入使用，估计还要过上好几个月。
　　“我听周凯那边的人说，你打算在给厂区里做那个什么谈话？”霍军再次拉起了明夏的手，笑着说道，“咱俩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霍家在出了这档子事后，霍军对周围人的信任大打折扣。
　　忠不忠心可不是说说就算数的，可又不能把心掏出来看看，从小就认识的兄弟都能背叛自己和对手做生意呢，更何况是给自己打工的人？
　　光是在这儿的这些人，霍军都是挑了很久才选出来的，一大半都跟自己有过命的交情。
　　听说明夏有好的办法，能测试员工对厂区的忠诚度？
　　那可太好了！
　　80分？90分？通通差点意思，他只要能拿100分的尖子生。
　　他相信，只要人用得好，这片新的厂区未来一定能迅速崛起，以一敌十！
　　明夏顺势靠在他的肩膀：“好啊，那我回去把问题和具体流程都发到各个厂区。”
　　以前，明夏对他说是“玩具”，除了观赏和取乐之外没什么用处。
　　现在，他愈发觉得明夏是真正能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走下去的女人。
　　稍微甜蜜了一会后，霍军朝特助招了招手，“拿过来。”
　　新厂区是他未来一段时间要忙的事，而特助手里的这个盒子，才是霍军真正要交给明夏的东西。
　　明夏打开盖子，惊得她不禁睁大了眼。
　　“枪？一把枪？”
　　霍军把枪拿出来放在她的手里，沉甸甸的重量让她不得不用两只手接住。
　　霍军：“给你防身用的。”
　　地位是一把双刃剑，站得越高能拥有的越多，但同时也会被更多的目光盯上。
　　在麦北，霍军不止有想要巴结他的合作伙伴，还有想要他死的生意对手。
　　他们既然想按死霍军，对他身边的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霍军不能二十四小时守在明夏身边保护她，所以，必须要让她自己强大起来，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从她敢拿刀威胁人这件事上，霍军就知道，明夏不是一只金丝雀，只要给予她武器，她也能变成一只翱翔天际的苍鹰。
　　从盒子里有拿出好几盒子单，特助恭敬地向她躬了下身：“明小姐，走吧，我出去教你。”
　　明夏瞧了眼身边的霍军，见他点头同意，这才跟着特助离开了厂房。
　　也好，有枪傍身总比拿什么小刀靠谱多了，把枪法练好了，也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站在厂区的一块空地上，特助给她讲解了怎么填弹夹、怎么上子单、怎么开保险。像是教导小学生那样，来回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实战环节。
　　只见特助从他自己怀里掏出一把枪，黑色的枪身被擦得锃光瓦亮，看着也比自己手里的这柄大了一圈。
　　一气呵成地做出方才教自己的动作，那架势，真是帅极了！
　　“你的枪法一定很好吧？”明夏问道。
　　特助嘴角微抬，努力克制着心里的得意：“还好吧，不过放眼整个霍家，应该没有哪个保镖或者打手的枪法能超过我。”
　　明夏诧异地发出一声惊叹：“这么厉害？！”
　　特助被夸得更得意了，侧过身子、单手插兜，对着二十几米外的那块破旧的公告牌开了几枪。
　　啪！啪啪！啪啪……！
　　他开枪的速度很快，短短几秒钟内就打完了弹夹的所有子单。
　　挨了十二发子单的公告牌被打得直冒烟，尘土散去后，可以清楚地看到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弹孔。
　　1……2……3……哎？不对啊，怎么才十一发？
　　“是不是打偏了一发？”明夏问道。
　　特助点点头，重新把弹夹取了出来，语气平淡道：“其他人的普遍成绩是七到九发，好久没练，手有点生了，要不可以十二发全中的。”
　　明夏：……
　　听他那字里行间中透漏出的自信，明夏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来能打中就算是厉害了啊？她还以为得每一发都命中中心才算是好呢。
　　【你呢？】明夏对脑海里的系统问道：【如果让你这么快地打出一梭子子单，能命中十二发吗？】
　　系统那硬汉般的语气，似乎比平时更加地严厉：【用左手的话没问题。】
　　明夏：【为什么要用左手？】
　　【因为我很少用左手开枪，所以左手的准确度大概会落得像他这么差。】
　　【那如果用右手呢？】明夏又问。
　　系统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十二发全中中心不成问题。】
　　明夏：！！！
　　果然，还得是让系统来教才靠谱啊！
　　什么霍家最强？连系统的一个小手指头都比不上！
　　表面跟着特助，实际上跟着系统学了七八天后，明夏的枪法已经到了娴熟的程度了。
　　快速出枪时，可以保证每发子单都能命中，而且在天空飞翔的小鸟，也有□□成的机会能够打下来。
　　明夏的枪法不说上阵打仗，起码保护自己是没问题的，要是碰到跟人对枪的情况，她大概率能赢。
　　“今天你跟周凯回去一趟吧。”
　　练完枪回来时，霍军将手搭在明夏的手臂上，说道：“有点事，我只放心你做。”
　　“嗯，好。”明夏点点头。
　　不用霍军明说，明夏也知道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几个厂区的负责人目前都在这儿忙着建新区，其他厂区还好，除了一把手的负责人外还能有二把手、三把手来管理。
　　麦光就不行了，周凯在新厂区、樊骅在医院、明夏被带走后也没了消息。
　　靳昆和李群涛是能说得上话，但靳昆大部分时间都在厂外飘着办事，就算有其他的大将帮衬，李群涛一个人管理整个厂区也是吃力。
　　要是明夏这时候能回去，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有她坐镇，起码能按捺住那些个躁动的想法。
　　来回摩挲着明夏的肩膀，霍军自然是不舍得让她回到厂区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实在不希望再折进去一个厂子。
　　毕竟和儿女情长比起来，金钱和事业还是要更重要一些的。
　　让明夏去，他最放心。
　　霍军：“你先帮周凯管着厂子，等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回到我身边来，以后都不会让你这么累了。”
　　“不会，一点都不累，”明夏摇摇头，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只要能帮到你，我怎么样都可以。”
　　“乖。”
　　霍军脸上的笑容更宠溺了。
　　耽于享乐的人需要的是小鸟依人的金丝雀，而霍军这样人更需要一个能帮到自己的女人。
　　只有做得更多，他才能更信任自己，手里拥有的权力也就能更大！
　　好几天没有回来，再次推开厂区的门时，似乎周围被一股低气压包围。
　　李群涛把明夏和周凯带到了厂房外，隔着一道门都能听到水牢里男人的哭喊声。
　　“涛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
　　“我好好干，我一定好好干，求求你放了我吧……”
　　时间仿佛被拉回到了几个月前，明夏刚来厂区的那天。
　　那天，也是有男人被关在水牢里，让她们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尽折磨。
　　走进厂房，周凯睨了一眼水牢里的男人，问道：“怎么回事？”
　　“趁你们都不在，大晚上想钻洞逃跑被抓住了，”李群涛三两句话概括了事情的经过，“我想着关他两……”
　　“宰了。”
　　周凯双手插进口袋，一句话就决定了他的结局。
　　李群涛愣了一下，“啊？”
　　周凯：“这么敏感的时候，谁知道他逃出去是去哪？万一跑到老麦那群人那，再夹带点什么东西？那咱们厂区的天不就塌了？”
　　“宁杀错、勿放过。”
　　听到自己的下场后，男人也不再求饶了，他知道，再怎么求，自己也是死路一条。
　　抬头看着站在水牢外的几人，男人朝着周凯忿忿地吐了一口唾沫：“狗X的，爷爷我等着看你是怎么死的！”
　　周凯冷笑了一声，对一旁的明夏说道：“你来吧，这几天不是一直在练枪？正好拿他练练手。”
　　明夏：？？？
　　“我？！”
　　周凯上下打量她一番，“怕什么，区区一条人命而已，还能有人来抓你去坐牢不成？”
　　这里的人，谁的身上不背着几条命？
　　明夏既然选择要和霍军走一条路，也不用那么矫情，硬要做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的手上都得沾上血。
　　看着水牢里的男人，明夏强作镇定地从口袋里把枪拿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哪怕表面上风轻云淡，颤抖的手却怎么都掩盖不住心里的恐慌。
　　【别怕，】这时候，系统及时发出声音安慰她道，【心脏往下三寸的地方不会立刻致死，还能有活着的机会。】
　　【如果他被丢到山上后能及时止血，也是能捡回一条命的。】
　　这一枪，不得不打出去，既然是无法逃避的事，只能想办法手下留情，把他的命交给老天爷。
　　砰！
　　明夏瞄得很准，一枪打在了系统说的部位。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应声倒在了水坑里，看着腹部涔涔流出的鲜血，他逐渐闭上了眼睛。
　　“打得挺准。”
　　周凯踢了一脚地上的土坷垃，调侃道：“我刚开始学那会，人站在我面前我都能打得偏。”
　　明夏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还好吧。”
　　准？当然准！
　　因为练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将来能有一天，把子单都打在你们这些王八蛋的身上！
　　……
　　按照明夏当时列的问题和问答卷，各个厂区都进行了一次公司忠诚度的摸底谈话。
　　其他厂区的情况不清楚，不过麦光这边的成绩还算不错：有两成的人特别愿意留在厂区，跟着周凯赚大钱，还有一成的人，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麦光的一份子了，誓要与公司共存亡的那种。
　　这也就是说，剩下七成的人是不太愿意留下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一定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家。
　　他们，就是明夏和樊骅要带走的人。
　　十二月，麦北的天气终于慢慢冷了下来。
　　新的厂区建得差不多了，霍军相信，这个能够容纳二百人的厂区，未来一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就是将各个厂区最忠心的人全部转移到新的厂区。
　　【周凯让李群涛准备租车。】
　　晚上，明夏收到了樊骅发到手机上的一条消息。
　　樊骅出院以后一直在机房养伤，因为不好找理由见面，明夏已经许久没有跟樊骅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了。
　　本想着改天找个机会去找他，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联系上了自己。
　　【明夏：什么时候？】
　　【樊骅：后天。】
　　【樊骅：查过了，一共是三辆，差不多有七十个人，一同跟着的人不多，只有白淼和白森。】
　　今天周凯跟她说过要送人去新厂区的事，只是没敲定时间，看样子，是决定在后天了。
　　知道周凯要把人送走的时间后，不知怎地，明夏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如果第六感没错的话，那后天就是他们离开这里最好的时机。
　　【明夏：你帮忙多租几辆，等后天他们离开，咱们也走。】
　　【樊骅：确定？】
　　【明夏：嗯。】
　　【樊骅：可是周凯他们都还在厂区，我们不可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
　　【明夏：谁说我们是溜走？我们要正大光明地走出去！】
　　第三天一早，几辆大巴车准时停在了厂区的门口，带走了厂区里最忠心的七十个人。
　　其他部门的工作还在继续，周凯也把其他大将都叫到了办公室准备开会。
　　“亲爱的，今天你会来吗？”
　　电话里，霍军的语气十分温柔，多日没见，他对明夏的思念已经到达了顶点。
　　见明夏在和霍军打电话，李群涛便没有催促，朝她比了个手势后便朝着楼上走去。
　　“当然会啦~”
　　明夏笑得很甜，一边回应着他的话，一边从抽屉里把枪和子单都拿了出来，“不过可能要等到晚上和凯哥一块过去了，厂区出了点事情，我们得处理一下。”
　　“哦？”
　　明夏：“就是前段时间抓了几只猪回来，现在猪养得差不多了，想着杀了让大家吃顿好的。”
　　霍军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也没有怀疑：“那好吧，晚上在家等你。”
　　“嗯嗯。”
　　听得出来，今晚他是想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好好尝一尝她的滋味。
　　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啪嗒！
　　子单上膛、打开保险，明夏将衣服的拉链拉好，从宿舍楼出来后，她双手插进口袋淡然地走向了金山的顶层。
　　今天开会，厂区里的大将们都在周凯的办公室。
　　明夏一脚将门踢开，不等他们反应便抽出了口袋里的枪，对准他们的脑门快速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砰……！
　　一枪接着一枪，他们每个人的头都像是爆米花一样，在一声声闷响中绽放开来。
　　比起山里升空的烟火，明夏觉得这血色的礼花似乎更好看一些。
　　顷刻间，房间里的六个人就变成了六具尸体。
　　明夏仰起头，长叹了一口气，紧张之余竟然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暗爽。
　　看向倒在老板椅上死不瞑目的周凯，明夏嘲讽地哼了一声：呵，多亏了上次周凯逼她朝人开枪，如今一个个亲手了结了他们的命，竟然不会有太多的恐惧。
　　管事的大将都了结后，明夏用桌子上的电话给樊骅打了过去：“快，切断厂区的网络和手机信号！”
　　万一有那么些个“忠心耿耿”的人觉察到不对，给外面通风报信可就不好了。
　　以防万一，必须要中断信号。
　　樊骅操作了一番后，回答道：“好了。”
　　明夏走到另一张桌子前，打开了厂区的广播，把手里拿着的枪换成了麦克风。
　　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好情绪后，这才按下了发言的按键：“各位同胞，二十分钟后会有大巴车来厂区接你们，想离开这里的请抓紧时间到空地准备。”
　　“离开前请砸毁你面前的电脑，摔掉你手里的手机，把这些害人的东西全部毁个干净。”
　　“我知道你们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今天，咱们一起回家！”
　　明夏话音刚落，整个厂区立刻就沸腾起来了。
　　赵冬梅帮着找到了他们的护照和手机，邱祖望也帮忙拎了几袋子钱路上用，趁着大巴车快来之前，明夏飞快地来到机房，准备带樊骅一起离开。
　　“你们走吧，我就不走了，”樊骅撑着椅子重新来到了桌子前，“我留下来给你们断后。”
　　明夏一愣，“什么意思？”
　　樊骅苦笑道，“我……不想回去。”
　　樊骅在厂区呆了这么多年，每天就像是坐牢一样。
　　回国？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转移到另一个牢笼而已，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在国内也没有任何的眷恋，在哪坐牢不是一样呢？
　　“再说了，我留下还能继续当卧底，既然现在能救一批人出去，或许将来还能救更多的人也不一定。”
　　把抽屉里的文件全部拿出来交给明夏后，樊骅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带他们回去。”
　　“嗯。”
　　接过文件，明夏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一下！”
　　明夏要离开时，樊骅又叫住了她。用手指了指自己肩膀的位置后，说道：“再演出戏吧，我既然要留下，总得也变成受害者不是？”
　　看向他还没有痊愈的大腿，明夏虽然有些内疚，却也只能选择成全他。
　　“那好吧……”
　　砰！
　　又是一声枪响，明夏彻底与禁锢她几个月的厂区划清了界线……
　　【这两条公路都可以走，上面的可以避开人员检查。不能坐火车，车站周围有不少霍家的眼线。】
　　【我的建议是咱们走公路，有路走路、没路走野路，避免和人接触就能减小风险。】
　　【距离国防边境还有135km的路程，大概还有两个小时。】
　　有系统在耳边一路指导，这一路都很顺利。
　　一路向北一直行驶到了中午，终于看到了一排排棕绿色的制服，还有竖立在两边随风飘扬的红旗。
　　“什么人？”
　　看到好几辆大巴车朝着边境靠近，看守的士兵警惕地举起了手里的枪。
　　从车窗里探出半边身子，明夏举起手里红色的护照本，激动地高喊道：“华国公民！请求国家保护！请求回家！”
　　这一刻，红旗上被撕下的那一块红，终于重新回归了祖国的怀抱……
　　——
　　番外：
　　——2023年，华国共破获电信网络诈骗案件43.7万起，成功将263名网络诈骗犯罪缉捕归案，共捣毁诈骗窝点1800余个……
　　看着旁边电视里的报道，明夏深吸了一口气。
　　收拾好情绪，她继续用对讲机对坐在对面的母亲道：“妈，最近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
　　“好着呢，一切都好。”
　　母亲将手放在了中间那层玻璃上，虽然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却还是感受到了女儿手心的温度。
　　“你跟冬梅在里面还好吗？前天冬梅的闺女来看我了，还送了一张她做的小贺卡呢。”
　　明夏点点头，“好，我们都好。上个月监狱长说我们提供的资料有用，帮着抓到了好几个外面盘踞多年的大头目，还说要给我们减刑呢。”
　　“那个姓霍的？”
　　明夏：“嗯。”
　　听到女儿能减刑，母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是第三次减刑了，这么算来，估计明年她就能从里面出来！
　　忽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给她看：“对了，这段时间我看你的手机里总有好多这个短信，你看下。”
　　••———
　　—————
　　••———
　　••••—
　　发件人每次都不一样，但每次里面都是这样的一些符号。
　　明夏看了一眼后，脑海里的系统迅速给出了提醒：【是摩尔斯电码，意思是2024。】
　　能用摩尔斯电码，并且是发到自己的手机上……明夏能想到的人只有樊骅。
　　樊骅，他没有被自己牵连，他还活着！
　　只是，这2024是什么意思？
　　盯着符号看了许久，明夏这才想起来当年离开时樊骅对自己说的话。
　　2024年是下一个机会！是帮更多被困在麦北地区人回国的机会！
　　2024年自己正好刑满出狱，有樊骅里应外合，看来，她一定还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第29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1）
　　再次睁开眼时, 明夏的眼前一片黑暗。
　　周围的环境似是哪里漏了气，阴冷而干燥的空气吹在身上很不舒服。
　　【已经到下一个世界了吗？】明夏对系统问道。
　　系统：【……】
　　穿越来的时候，上个世界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消散。明夏只记得她前脚迈出了监狱的大门, 还未来得及投入母亲的怀抱, 下一秒便陷入这无尽的黑暗了。
　　呵, 这诈骗系统果然不会让她过得如意。
　　眼瞅着就要出狱过上好日子了，下一秒就把她再次拽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上个世界有直播系统在帮助自己, 但明夏还是想知道怎么能从这次的快穿任务逃离。
　　【抱歉宿主, 让你久等了。】
　　又过了好一会，明夏终于听到了直播系统的声音，【穿越的过程中出了点问题, 所以速度慢了一点, 见谅。】
　　明夏：【没关系，你能来就好。】
　　明夏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 根本没有办法移动。
　　不对, 不止是不能移动, 明夏现在的状态基本可以用“纹丝不动”来代替，更让她惊讶的是，她甚至不需要有呼吸的动作！
　　【我，我现在还是一个完整人吗？】
　　感觉不到四肢的明夏有点慌, 记忆里, 只有人彘是想她现在这个状态一样不能移动的。
　　难不成这次的任务是变成人彘，像历史书里的戚夫人那样被丢在茅坑里等死？
　　【大概率……不是。】系统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明夏：？？？
　　【难道你也不知道我现在的状态吗？】
　　【我们, 哦不对……】系统十分为难地想要解释，意识到不对劲后, 赶忙改了口，【我是直播系统, 会根据你看到的情况来进行分析判断，如果看不到的话，我也分析不出来。】
　　停顿了好久，明夏语气平和地再次问道：【你们其实不是一个系统，而是有很多的人吧。】
　　【直播系统只是一个媒介工具，实际上是各种各样的人在系统的那一边，根据我遇到的不同情况而帮助我，对吗？】
　　在明夏的印象里，系统的声音大部分都是固定的电子音，有时候是会调整声线，可说话还是会像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直播系统”就不一样了，它能变化出各种声线，有时是睿智的老妪、有时是镇定的中年男人。尽管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字正腔圆的青年音在和自己对话，但明夏还是觉察到了不对劲。
　　他们不像是系统，更像是无数个看着直播屏幕、拿着麦克风的人，需要谁提供帮助时就会立刻开口说话。
　　【没错。】
　　面对明夏的猜测，系统决定坦白，【我们确实有很多人在这边，一开始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刚被虚假的系统欺骗，担心你对我们缺乏信任，毕竟我们这一群人听起来确实比普通的系统要业余。】
　　人脑哪里比得上超脑？尤其是还能提供各种金手指的超脑。
　　所以，为了能让明夏相信自己，他们只能选择暂时隐瞒。
　　【业余？你们太谦虚了！各位都是非常专业的宗匠！】明夏毫不掩饰地夸奖他们道，【你们真的很厉害，虽然不能像其他系统那样给我一些物质上的帮助，但你们给予的指导帮助还有专业领域的知识，是很多系统都做不到的。】
　　谁说他们业余？业不业余的，明夏难道不知道嘛？
　　比起之前绑定的那些只安排任务、提供奖励的系统，明夏还是更喜欢现在这群拥有专业知识的人。
　　毕竟有血有肉的灵魂，拥有着冰冷程序所没有的热忱和关心。
　　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这么一群人加起来，可比什么系统都强上千百倍！
　　明夏：【所以，你们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总叫你们系统，怪不礼貌的。】
　　系统回答道：【我们的名字有长有短，你应该是记不住的。如果想给我们一个称呼的话，就统一叫‘祖国’吧，毕竟我们都是流着同样血液的华国人。】
　　明夏：！！！
　　怪不得，怪不得不管系统怎么切换声音，语言始终都是华语，原来他们都是华国人！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会想方设法地要救自己回去，因为只有祖国的同胞才最希望她能够回家！
　　知道是一众同胞在帮助自己后，明夏激动了很久。
　　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一点，系统才提醒道：【关于这个世界，我们拿到的资料不多，只知道你现在的名字叫‘玲珑’，其他的信息还需要你能多多提供一点，我们才能进行分析。】
　　玲珑？
　　所以现在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个叫玲珑的女人？
　　调整好情绪后，明夏努力地睁了睁眼，一边观察着眼前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一边跟系统分享着自己感知到的一些信息：
　　【我感觉浑身很难受，像是被什么又粘又臭的东西包裹住了一样，就像是掉进流沙的感觉，四肢都动不了，更奇怪的是，我感觉我好像根本不需要呼吸。】
　　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后，明夏试着开口叫喊两声，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人在：“你好？有人吗？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话音刚落，前一秒还寂静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外语）”
　　“￥#！@%#%#…#（外语）”
　　“#￥%@%#%%……#（外语）”
　　……
　　好家伙，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呢，结果周围这乱七八糟的声音加起来跟公司开大会一样多！
　　他们说的语言，明夏一句都听不懂，奇奇怪怪的发音已经不止是晦涩难懂来概括了，基本可以说是从来没听过的外星语。
　　不过，虽然没听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但明夏能感觉到他们语气中的不耐烦。
　　【你们……听懂了吗？】
　　不是明夏不相信大家的语言翻译能力，只是这“哇哇啦啦”的外星语言，她实在是没有听到过。
　　像麦国语这样的小众语言，虽说不常用，不过偶尔在电视或者网络上也是能接触到的。
　　外星语的话……
　　放眼整个华国，怕是也没人碰到过外星人吧。
　　【有点像是南欧的小众语言，但是发音不像是现代的。】系统仔细把他们刚才说的话听了好几遍，这才确认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古希浪语，意思是“声音小点，它在睡觉”。还有一句是古若马语，也是让你不要说话的意思。】
　　【它们说的语言种类有点多，听得不太清，抱歉……我没办法全部都翻译出来。】
　　【还有，你开口时的语调怎么也不是普通话啊？平平仄仄的发音，有点怪怪的。】
　　【是明代的官话，】说到一半，系统又切换到了另一个声音，【她的发音确实不是普通话，是明代的官话。】
　　明夏：？？？
　　明夏自己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但是系统却发现了她用心声交流与开口说话的不同。
　　听了系统的话，明夏赶紧闭上了“嘴”。
　　原本就没搞清楚情况的她，此时更懵了。
　　什么情况？又是古希浪、又是古若马，难不成自己穿越了几个世纪，来到了几千年前的南欧？
　　可是时间也对不上啊，如果他们是几千年前的人，自己怎么会是明代的？
　　不对劲，很不对劲！
　　忽然，明夏的脑子里有一道灵光闪过。
　　如果刚才没记错，那些声音方才对其他声音的称呼是“它”，而不是“他”……
　　它们不是人！
　　正当明夏根据现有的信息推测时，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外语）”
　　“@#￥%……（外语）”
　　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被系统听清楚了。
　　比起刚才那些难懂的古老语言，系统很快就给出了翻译：
　　“动作轻一点，别把人招来。（鹰语）”
　　“放心吧，这么晚不会有人来的。（鹰语）”
　　工具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大，只听“啪嗒”一声，顿时，有一道橘黄色的亮光投进了明夏身处的黑暗之中。
　　听到有人的声音，周围那些稀奇古怪的语言乱成一团，有高兴、有恐惧，一句接这一句，搞得系统都不知道该从那一句开始翻译。
　　不过对于那些偷偷溜进来的人来说，似乎完全听不到它们的声音，蹑手蹑脚地朝它们靠近，几束手电筒的光亮快速地从各处扫过。
　　【他们是小偷，而且是顶尖的神偷！主要偷盗珠宝、黄金这些贵价的藏品，他们有很多虚假的身份，所以没有办法确定具体的国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一定不是华国人。】
　　光亮扫过之处，是各种摆放在架子和盒子里的文物，那些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那些“它”正是躺在黑暗中的各种文物！
　　灯光还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就落在了明夏的身上。
　　借着灯光，明夏这才看清了自己这具名叫“玲珑”的身体。
　　和这里的“它”们一样，明夏也是一件巴掌大小的文物！


第30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2）
　　怪不得不需要呼吸, 甚至连四肢、五官什么的都不存在，原来根本就不是人！
　　明夏打量着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一只正圆形的球体, 象牙制的表面雕龙画凤每一朵盛开的牡丹都是活灵活现, 镂空的身体里还有一层略小一圈的球, 表面不知黏上了什么东西，黑黢黢的一大坨。
　　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过了千百年, 这副玲珑身躯没有分毫的腐坏, 灯光落在表面时甚至能透出黄白色的光亮。
　　【这是一只牙雕套球，俗称鬼工球，也叫玲珑球。由工匠先将整块象牙雕刻成球状, 再一层层对里面的球体镂通, 一层套一层，每一层都可以自由转动, 对工艺的要求极高。】
　　【最早的牙雕套球可以追溯到宋代, 目前国内的各大博物馆收藏的牙雕套球, 大部分都是明清时期制作的。】
　　好嘛，上一世虚假系统再怎么坑，起码还给了自己一个人类的身份。
　　这一世可好，直接不当人了。
　　黑暗中, 几个人各自行动, 快速挑选着房间里的各种文物，将其收进自己腰间的袋子里。完全不在乎文物的状态, 也不在乎它们挤在一只袋子里会不会磕碰出瑕疵、划痕。
　　“这边，这边有很多的黄金！（外语）”
　　男人兴奋极了, 忙不迭地把各种黄金制品塞进袋子。尤其是在看到那根黄金权杖时，眼睛都直了。
　　[好哎好哎！他发现我了！（外语）]黄金权杖看到男人时同样激动得不行, 迫不及待地反射出耀目的光亮。
　　它在这地方呆得时间最久，早就厌倦了见不到光的日子。
　　在它看到眼前的男人，拥有和曾经主人一样的古铜色皮肤时，恨不得从把手哪里挤出两颗金豆豆：[快，快带我回去，带我回到我主人那里！（外语）]
　　黄金权杖差不多有半米长，男人爱不释手地摩挲了好半天，随手想把它装进身边的袋子里，结果有一大截都露在了外面。
　　男人犹豫了片刻，随后用大腿当做杠杆，直接把纯金的权杖从中间折成了“U”型。
　　[救命！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外语）]
　　[别叫了，你还想反抗不成？（外语）]
　　[随他们折腾，只要不在这儿，把我带去哪都行。（外语）]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总是遇到坏人呀！（外语）]
　　……
　　偌大的房间里，各种文物的呼喊声都化作了叮叮咣咣的声响。
　　只可惜，任凭它们叫得再大声，这些人也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我们这真的是在博物馆吗？】
　　环顾四周，看到许多箱子上都有“太鹰”的标识，明夏只觉得无比失望：【为什么连基础的安保措施都没有？他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保安、监控都没有觉察吗？】
　　通过明夏的视角，系统另一边的几位专家也在快速地分析着周遭的环境。
　　【现在应该是在2023年，这些神偷带来的东西也并不高级，稍微有点技术含量的，也就是那个信号屏蔽仪了。如果这都没被发现，只能证明博物馆根本就没有合格的安保措施！】
　　【太鹰博物馆拥有的文物少说有几万件，除了展览出来的，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分门别类进行保存的。现在这个藏品室就是尚未整理的其中一间，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没人来了。】
　　【大部分的收纳盒、收纳架都是C级的标识，可能是觉得不重要，所以才会疏于看管吧。】
　　其实和人类社会差不多，在博物馆里，每样文物都有自己的“地位”。
　　虽然大家同为珠宝、金属制品，可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像那些皇室使用过的珠宝、大件的器物，是S级，都会每天由专人负责看管。白天放进展柜、晚上收进保险室，无时无刻不被关注着。
　　有点来历或者在某段历史中露过面的，是A级，享受着和S级文物一样的待遇，只是有时候需要去其他的博物馆“出差”。
　　再低一级的B级是做工精良，具有时代代表性的文物，平常的生活也不会差，清理、修复、保存这些福利应有尽有，顶多是住“多人间”而已。
　　而像这间收藏室里的C级文物，是比较缺乏参观性和历史代表性的，就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即使沾了文物两个字，价格也不会比其他的贵金属、珠宝高出多少。
　　那些小偷，正是看准了C级珠宝文物的这一特点，才会无所顾忌地下手。
　　反正偷出去也是融了、拆了，流通到市场上后就是普通的黄金、珠宝，又有谁会知道它们曾经是文物呢？
　　明夏正听着系统的解释呢，忽然感觉到一束灼热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身上。
　　“发什么呆呢？赶紧装东西啊！（外语）”从男人身边走过，那人在他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男人指着架子上的那只玲珑球，试探道：“这东西之前从没见过啊，会值钱吗？（外语）”
　　粗鲁地将玲珑球从架子上拿起来，来回端详了一番后，说：“外面象牙做的，里面还被什么东西糊住了，里面装点什么宝石、黄金的话，可能会很值钱。（外语）”
　　塞回到男人手里后，男人又捧在手心里，用手电筒仔细地观察着。
　　“这好像是华国的东西？”
　　指尖经过那精雕细琢的表面，男人一下就认出了上面的龙凤图案。在他的认知里，好像只有华国会使用龙和凤，也只有华国人会有这样精绝的雕刻手法。
　　只是，这只象牙球到底是做来干什么用的呢？
　　会不会是古代大祭司用的水晶球一样，用来占卜的？
　　不不不，应该是神秘的东方巫术，好像叫“蛊”？
　　对！就是蛊！这圆球一看就是空心的，用来装蛊正好！
　　要是用重量来衡量价格，象牙肯定比不上宝石和黄金。但这可是来自神秘东方的物件，自然不能按照市场价格来卖，稍微包装一下，大可以说它是“华国千年前某位大祭司的象牙球”。
　　龙凤代表着男女，这是有助于爱情的“蛊”，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凄婉美丽的爱情故事呢。
　　冲着这段历史，不管是拍卖行还是私人收藏，想来都会能卖出个好价钱。
　　男人一边幻想着，一边拿出一块布把玲珑球给包了起来，和其他文物一起塞进了身边的袋子里……
　　相比其他人满是金银器和珠宝首饰的袋子，男人袋子里的东西就显得有点“不值钱”了。
　　一柄长的青铜剑、一枚猫头鹰形状的银币、一只象牙雕刻的玲珑球……稍微值钱点的就是那只镶有珠宝的黄金鼻环，以及那对刻着花朵的纯金耳坠了。
　　其他人往袋子里装东西的动作粗鲁，完全把文物当成普通的物什，只有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起来，甚至还在每一样文物的外面包裹着一层绒布，以防它们伤到彼此。
　　银币：[我们是不是能离开这儿了？]
　　鼻环：[太好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青铜剑：[别做梦了，不过是从一所牢笼换到另一所牢笼罢了。]
　　耳坠：[是啊，离开了这么久，我早就不奢望能够回去了……]
　　明夏原本是听不懂它们说话的，可是隔着一层绒布，它们那生涩的语言全都变成了她能够听懂的华语。
　　虽然有些字眼翻译得不太准确，却也不太影响交流。
　　【这相同的绒布是沟通的桥梁，类似于翻译器，只要你们身上有相同的东西，就能听懂彼此的语言，所以只要是材质相同、用处相同。除了绒布之外，丝带、红线或者标签贴也能帮助你们交流。】
　　听着它们不同的声线，明夏有种在开家庭会议的感觉。
　　青铜剑的声音低沉又粗哑，是身为一家之主的“父亲”；耳坠的声音温柔又平和，是和善育子的“母亲”；
　　银币的声音爽亮，鼻环的声音清亮，是家里的哥哥和姐姐。
　　而明夏这颗玲珑球……
　　[你是从哪里被捞出来的？]和明夏只有一层布之隔的银币直言直语地问道，[你身上好脏啊，是因为太久没有洗澡了嘛？]
　　一旁的鼻环猛地撞了他一下，[你怎么可以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太没有礼貌了！]
　　随即又贴近明夏身边，安慰她道：[妹妹不要生气，等哪天姐姐带你去我家洗澡，我们那的恒河水可干净啦，一定能把你洗得特别漂亮！]
　　[我们尼罗河的水也很透亮呢，]耳坠接上了鼻环的话，温声道，[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带你去见一见……]
　　虽是来自不同的国家，可它们对待自己都很友善，别看躯体是凉冰冰的，语气可是暖人得很。
　　[那些人没有替你清理身上的脏东西吗？]青铜剑又问。
　　明夏：[我……]
　　和上次任务一样，明夏来的时候就没有任何的记忆，打量着自己被那些黑糊糊东西包裹着的身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们的话。
　　【你身体里面的是一百年前的柏油、灰尘以及各种杂质，因为浸入的时间太久了，所以不太好清理，就算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也要耗费很大的功夫，再加上你们原本就不受重视……】
　　【根据资料来看，“玲珑”是几百年前来到这里的，一只被存放在一处教堂里，后来教堂破败才被人发现送来了博物馆。估计也是看你长得不起眼，所以才怠慢了，要是把你里面清理干净，见识到这层层叠叠的鬼斧神工，不得让他们后悔死啊！】
　　既然呆在同一个麻袋里，也算是一家人了。
　　任凭外面怎么搬运、折腾闹个不停，袋子里面还是一派的乐也融融。
　　从聊天中，明夏得知了大家的经历和曾经发生在身上的故事：
　　青铜剑叔叔是来自两千多年前的古若马，是城邦里最大的角斗场制作出的武器。
　　它没有固定的主人，谁拿到它，谁就是它的主人。青铜剑叔叔很喜欢和对手交锋的刺激，曾经帮助过不少主人拿下桂冠。
　　直到有一天战争爆发，握住它的主人死在了敌人的剑下，它便跟着其他许多的矛、剑、盾一起被掩埋在了黄土之下……
　　耳坠阿姨是属于古艾提一户富贵人家的女主人。
　　它很受女主人的喜欢，几乎每天都要戴着，甚至是过世也是带着它一起进了坟墓。耳坠阿姨本以为自己能陪着主人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某天被人挖了出来……
　　银币哥哥是古希浪的货币，整天在各处市集之中流转，见识过古希浪许多的风景，是它们这里最有见识的文物。
　　也是因为见过的风景多了，所以它的性格也很开朗，对待一切都抱着十分积极的态度。
　　鼻环姐姐曾经属于古印多一位高种姓的小姐，也过着十分优渥的生活，只是后来那户人家遭了难，才辗转来到了这里的博物馆。
　　至于明夏？
　　尽管不知道原主“玲珑”的来历，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太复杂，毕竟身为一只牙雕套球，最大的作用就是装饰，大抵过去也是在某户人家里被赏玩吧。
　　它们这些文物并没有太高的出身，也不曾见证过什么著名的历史。
　　在茫茫历史长河中，它们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破碎了、湮灭了也不会被人注意……
　　可谁说低落尘埃就不能有翱翔蓝天的梦想呢？
　　而它们的梦想也并不是那么过分，无外乎是两个字：回家。
　　但即便是这样的梦想，对于此刻的它们来说，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银币：[好想回家啊，哪怕见一见家里的天也好。]
　　青铜剑：[不知道昔日的角斗场现在还在不在了……]
　　耳坠：[主人曾经最爱去尼罗河边了，好想替她再看看尼罗河边的景色。]
　　鼻环：[是啊，恒河的水一定还像之前那么清澈吧。]
　　提到回家，大家的情绪莫名沉重了起来。
　　在外面流转了千百年，它们也见识过不同的风景和人，只是心里最思念的，还是那片生养它们的国家。
　　见大家的情绪低落，明夏不敢再打击它们了。
　　好战的青铜剑叔叔要是知道曾经造就不朽传奇的古若马，如今成了意大利，怕是会气得要拔出自己，重振故土吧。
　　还有光辉璀璨的古希浪、古艾提，也不再是银币哥哥和耳坠阿姨记忆里的模样了。
　　最崩溃的应该还会是鼻环姐姐，它的祖国曾经可是被奴役了上百年的殖民地……它那么要强，怎么能够接受？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它们连自己会是什么下场都不知道呢，又遑论回家？
　　比起上一世被骗到麦北，当文物的下场明显会更惨。
　　像金属那样被融化了重塑都算是好的，要是被拆开、粉碎分成好几部分售卖，那才真是“死无全尸”！
　　【这次，怕是你们也帮不了我了。】明夏有些失望地对系统说道，【上一次我起码还有手有脚呢，现在我就是个球，只能是任人宰割了。】
　　【打起精神！】
　　系统用高亢的语调试图让她振奋起来：【只要还活着，就绝对不能放弃自己！不管你是人是物，既然我们答应了救你，就一定要帮你回家！】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小时，袋子再次打开时，是久违的阳光。
　　“卖了？融了？（外语）”
　　房间里，几个男人把袋子里的文物堆成了一座小山。
　　随手拿起其中一个纯金的小碗，稍微用一点力就掰出了一个豁口，用袖子仔细擦一擦表面，闪亮的光芒是价值昂贵的光泽。
　　“先分一下，”男人拿开了嘴里的香烟，把金碗夺过来，丢回到了那座小山上，“不那么值钱的放在网上卖，看着稍微值钱点留着，等我问问劳伦斯先生看他收不收。（外语）”
　　从中间找出了那柄折成了“U”型的黄金权杖，男人又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说：“这种容易被认出来、不好卖的，就统一融成金块。（外语）”
　　知道文物被偷后，博物馆那边肯定会发布悬赏。
　　想要平安无事地把“赃物”换成钱，就得小心行事，按照不同的方式处理。
　　扯开那只放在飘窗上的袋子，另一个男人粗鲁地将其中的青铜剑和玲珑球拿了出来，来回摆弄一番后，嫌弃地抱怨道：“你拿的都是什么东西？不拿金子、不拿珠宝，拿的全是些不值钱的破烂！（外语）”
　　男人把青铜剑夺了过来，不服地辩解说：“你懂什么？这要是金剑，顶多就卖个八万磅，可要是劳伦斯按照青铜文物来收，少说得是二十万起步！（外语）”
　　为首的男人撇撇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他们这群人啊，都是阴沟里的老鼠，做得事上不得台面，文化水平也堪忧。
　　唯有这一个读过不少书的最识货，每次偷回来的东西都能卖上好价钱。
　　男人小心翼翼地用绒布把剑包裹起来，反问道：“这可是古若马的青铜剑，你知道古若马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吗？（外语）”
　　那人一脸懵地摇摇头，可又不想承认自己的无知，于是又摆弄起了手里的玲珑球。
　　“这个总不是个值钱的东西吧，里面脏死了，光是清理起来就得耗费不少功夫。（外语）”
　　把青铜剑放回到飘窗上的阳光下后，男人又把玲珑球抢了回来，“你是真的不识货啊！这可是华国古代大祭司用的象牙球，可比咱们用的水晶球名贵多了！（外语）”
　　为首的男人疑惑道：“真的假的，你真的认识？（外语）”
　　“拿给劳伦斯先生看看不就知道了，”试着用绒布擦拭玲珑球里的脏东西，蹭了好半天才抠掉一小块硬物，“直觉告诉我，这象牙球一定是这里面最值钱的！（外语）”
　　他偷回来的东西不多，可每一样都是他为劳伦斯先生精挑细选的。
　　挂在二手网站上卖？融了换成金块？都不如通过劳伦斯先生卖给全球的个人收藏家。
　　毕竟识货的人买的从来不是材质，而是每件文物后面的历史。
　　外面的阳光正好，洒在这几样文物上的时候，原本冰冷的文物很快就有了温热的温度。
　　不知多久没有晒过太阳了，它们几乎快要忘了原来阳光是这么的温暖。
　　鼻环：[这人好像很好说话的样子，他会帮我们回家吗？]
　　青铜剑：[我觉得不对，毕竟他们都不是好人！]
　　耳坠：[听天由命吧，能回去的话最好。]
　　同样是文物，跟飘窗上那些前途未卜的比起来，地上人人挑选的金银珠宝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
　　[救命！我不想死！]
　　[我宁愿在那黑屋子里呆着，不要，不要融了我啊！]
　　[别挣扎了，都看开点吧。]
　　[这怎么看得开啊！你看看我的脸被掰成什么样了？]
　　……
　　将要融化的文物分出来后，几个人开始着手准备工具：坩埚、高温喷枪、镊子……
　　呼呼呼！
　　调整着喷枪火焰的温度，男人用镊子将几枚变形残缺的金币丢进了坩埚里。
　　对着金币烧制了大约几分钟的功夫，很快，明夏便听不到那些金币挣扎的声音了，直到最后化成一滩金水……
　　一样接着一样，在高温喷枪的火焰下，几乎大半的金器都融化进了坩埚里。
　　最后放进水里快速冷却，那些在几千年前被制造的文物，便成了一块近乎纯净的黄金。
　　一旁，其他男人也没闲着，仔细地把器物首饰上的珠宝都抠了下来。
　　红宝石、玛瑙、祖母绿……用水清洗干净后，也几乎看不出它们曾经属于哪里。
　　看着文物就这么被它们一件件被销毁，明夏的心里五味杂陈，却也无能为力。
　　她现在也不过是只玲珑球，自己都救不了呢，哪还有余力去解救它们？
　　房间里，随着文物的呼喊声越来越少，明夏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是深夜，一睁眼，就看到旁边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还盖着一块黑色的绒布……


第31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3）
　　男人看着大约三十多岁, 身上那件白衣服随意地搭在身上，像是用一块白布随便缠绕了几下。
　　鹰钩鼻、金黄发，是一副典型的西方人长相, 可是细节之处又不太一样, 整个人看着要比大多数西方人更威严、冷峻一点。
　　男人睡得很香, 怀里紧紧抱着那柄青铜剑，应该是做了一个很好的美梦, 所以他的嘴角还挂着幸福的笑意。
　　这男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天啊！为什么我旁边睡了一个人？！]刚刚苏醒的鼻环姐姐也发现了身边的男人, 吓得它发出一声尖叫。
　　银币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脸，疑惑道：[这个男人不是带我们回来的人，白天我没有看到过他。]
　　男人似乎能听到它们的讨论声, 不耐烦地咂了咂嘴后, 又重新翻了个身：“别吵了，来人就来人吧, 反……”
　　话说到一半, 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蹭”地一下从飘窗上窜起来，吓得他恨不得蹦起两丈高！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自己会长出手脚？还有身上的衣服又是哪来的？等等……自己刚才是不是像人类那样说话了？
　　不可思议地活动着双手的五指，又摸了摸自己长出了五官的面孔，它不再是一柄冷冰冰的青铜剑, 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温度的人类！
　　咣当！
　　青铜剑掉落在地的声响把他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弯下腰慌忙地将自己捡起来，男人的目光不停地在剑身和这具血肉之躯之间打转。
　　“我, 我变成人了？”
　　说着，男人看向了飘窗上的各位家人, 激动地依次把它们给拿了起来：“快快快，快帮我看看！我不是在做梦吧？我真的变成人了？！”
　　银币：[你真的是那柄剑？]
　　鼻环：[青铜剑一直没说话, 所以……天啊！你真的变成人了！]
　　银币：[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有什么魔法吗？]
　　耳坠：[一定是众神听到你的呼唤显灵了！所以给了你一具人类的身体！]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青铜剑自己呼吸的细微声响，可他却能听到耳坠、银币它们激动的呼喊声。
　　如果真的变成了人类，怎么会听到文物在说话？
　　可要不是人类……
　　青铜剑拿起了自己冰冷的身体，用刀刃在手指上划了一下。虽然刀刃不够锋利，但是表面的铜锈却不小心刮破了他的指腹。
　　嘶！
　　疼！他真的感觉到了疼！
　　可是……被刮破的地方为什么没有流出血呢？
　　【这是怎么回事？它怎么变成人了？】明夏对系统问道。
　　系统也有点被吓到了，不过在查阅许多的资料后，很快就找到了相关的文献：【应该是白天吸收了足够的太阳光，提供了化形的能量，不过并不会一直维持这种状态。就像是充电电池一样，等能量耗尽便会恢复到之前的形态。】
　　【至于为什么会化形、哪些文物能够化形目前尚不知晓，应该是具有随机性的。】
　　青铜剑在房间里激动了半天，又是跳舞、又是大笑，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冷静下来。
　　“这么说，我是不是就可以自己走回家了？”青铜剑激动地对它们问道。
　　[还有我还有我！]
　　可惜鼻环没有身体，否则绝对一个跳起来举手申请，[也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待在这儿了，我不想被融掉。]
　　[我也想回我的国家看看，]银币跟着说道，[这里根本看不到海，真是太无聊了！]
　　青铜剑依次把它们都拿了起来，温声道：“好，我们一起回家！”
　　既然装进一个袋子过，就是共患难的一家人。
　　一人得道，自然要拉扯着家里的鸡犬一起升天。
　　“还有谁要走吗？”青铜剑转头又对房间里的其他文物问道。
　　文物：……
　　房间里原本有不少的文物，可大部分都被融化、拆解开，没了声音，还有一部分则被那些小偷拿去了别的房间包装准备售卖。
　　眼睁睁地看着来时的同伴一个个消失不见，那些文物们被吓得不轻，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青铜剑是变成了人，可万一它也像那些偷自己来的人一样，是无恶不作的坏人呢？又或者是把自己从黄土中挖出来后，不管不顾的人呢？
　　它们不想赌了，与其面对未知的危险，不如安心接受已定的下场。
　　见没有文物搭理自己，青铜剑也不再耽误时间，赶紧将放在飘窗上的各位“家人”一股脑地用绒布都包了起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幢别墅，打开门时外面还有一条长长的走廊，正准备下楼，迎面就碰到了一个拿着高尔夫球杆的男人。
　　“@#￥%……（外语）”
　　“@#￥%！@#￥%（另一种外语）”
　　“@#￥%@#￥%#￥（外语）”
　　“@#￥%@#￥%……（另一种外语）”
　　两个人语言不通，叽哩哇啦说了半天也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见他的怀里抱着文物，男人二话不说，紧紧握住手里的球杆朝他的脑门砸了过去。
　　青铜剑反应迅速，及时躲开了那一棍。
　　担心怀里的家人们受伤，青铜剑被男人逼得一步步后退，它慌忙地想要把自己从绒布里抽出来，结果青铜剑上的铜锈被绒布缠住了，任他怎么拉扯都没拔出来。
　　没办法，青铜剑只好退回到房间里，用身体抵住了门。
　　“你给我等着！偷东西偷到老子手里？看我今天不撕了你！（外语）”
　　“#￥%……@#￥（外语）”
　　虽然听不懂外面的男人在骂什么，可青铜剑好歹曾经也是尝过鲜血的铮铮铁汉，怎么可能任他辱骂？
　　废了半天力气，青铜剑终于把自己的身体从绒布里拔了出来。
　　咚！咣！哗啦啦……
　　原本被青铜剑抱在怀里的明夏它们，陡然觉得一空，下一秒便从半空中重重地掉在了地上。
　　被一层绒布隔着，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外面没了动静，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它们急得不行，说话的声调都变了。
　　银币：[青铜剑叔叔？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
　　鼻环：[怎么办！万一他们知道我们要逃，进来后会不会毁了我们啊……]
　　耳坠：[大家不要害怕，先稳定好情绪。]
　　明夏的体型最大，份量也是最重，这么从半空掉下来可摔得不轻。
　　还好，它的身体里有那些干燥的柏油缓冲，这才没有被摔伤。
　　骨碌碌地从绒布里滚了出来，明夏没有看到青铜剑的人，偌大的房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有一柄从绒布里脱离出来的青铜剑，静静地躺在地上。
　　看样子，应该是它的“电池”耗干了，所以又变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大晚上的，你在干什么？（外语）”
　　“家里进小偷了，正在偷我们的东西！（外语）”
　　“快快快！把其他人都叫来，绝对不能让他跑了！（外语）”
　　“在屋里是吗？快回去抄家伙，今天必须宰了他！（外语）”
　　听到方才的叫骂声，其他几个小偷也被吵醒了。
　　在走廊里手忙脚乱了好一阵后，只听“嘭”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骨碌碌~骨碌碌~
　　明夏距离门最近，又是球形的身子，被这么用力一撞，直接飞出了好几米远，在各个椅子腿和家具之间来回碰了好几下才停下来。
　　明夏：……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还有散落在地的几样文物，众人都懵了。
　　“人呢？（外语）”
　　在屋子里找了一圈，他们既没有看到窗户被打开的痕迹，也没有什么外人的脚印。
　　都是业内的行家里手，这房间里到底有没有外人来过，看一圈就能知道结果。
　　转过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男人的身上：“我问你，人呢？！（外语）”
　　手拿高尔夫球杆的男人瞠目结舌地指着地上的文物，“我，我刚才真的看到有个穿着奇怪衣服的男人抱着这些东西！我以我死去母亲的名义发誓！（外语）”
　　“那你说，他人呢？”为首的老大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人来过！（外语）”
　　“不会是你自己想私吞点什么东西吧？（外语）”
　　不知是谁这么猜测了一句。
　　依次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这些都是白天说好卖给劳伦斯先生的。
　　虽然还不能确定它们的价格，但一定比什么金块、宝石要昂贵。
　　这么会偷的人……只能是白天凑在一起商量的自己人啊！
　　一时间，所有看他的目光都变成了怀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外语）”男人急得面红耳赤，不怎么该怎么洗刷自己的清白。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几分钟前，他是真的见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啊！
　　为首的男人见他急得恨不得跳楼证明自己，也不想太为难他，于是只说让他不要再靠近这些文物便就此作罢。
　　忙了一天一夜都累得不行，重新把文物放回到桌子上后，大家便离开了房间。
　　等他们走了之后，被放在绒布上的青铜剑这才恢复了声音：[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我怎么又变回来了？]
　　[是啊，你不是变成人了吗？]耳坠反问道。
　　青铜剑：[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只记得刚才要拿出自己跟外面的人打一架，结果下一秒，它就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它就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会不会你触发了什么咒语？]耳坠又说，[你要不试试看，重……]
　　嘭！
　　耳坠的话还没说完，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功夫，它们的面前就凭空出现了一位半蹲着的女人。
　　女人正用手在半空中比划着一些字符，发现自己变成人后，她吓得瞬间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一身黄白相间的服饰，还有头上、脖子上那些金光闪闪的黄金配饰，整齐的黑色半长发以及顺着头发耷拉下来的黄金流苏，一看就是来自曾经最富庶的古艾提。
　　女人长得很美丽，三十出头的模样看着很是典雅大气，虽然并不是出身皇室，但举手投足尽显贵族仪态。
　　“难道我，我也……”女人不可思议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都在颤抖。
　　第一次变成人类，它和青铜剑一样的兴奋，借着玻璃微弱的反光，她看到了自己的这张面孔。只是，脸上分明挂着笑意的她，眼角却流出了几滴眼泪。
　　它好像让主人看看自己的这副样子，因为这张面孔、这副身躯，简直和她曾经的主人一模一样。
　　看到自己，好像就看到了曾经的主人。
　　鼻环：[阿姨，你好漂亮啊！]
　　银币：[青铜剑叔叔变成人过，阿姨也变成人了，那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
　　耳坠很快收拾好了情绪，依次将大家收进了一只袋子里，准备带它们回家。
　　门外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功夫便再次恢复了安静。
　　耳坠打开门后，蹑手蹑脚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以防开门声被他们听到，索性从打开的窗户处爬了出去。
　　许久没有呼吸过这样的新鲜空气了，光着脚在草地上奔跑，耳坠全然感觉不到疼痛，有的只是开心和兴奋。
　　鼻环：[我们这是在哪？]
　　银币：[不知道啊，为什么附近都是草地？]
　　青铜剑：[往西走吧，只要能看到海，就知道我们在哪里了。]
　　大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明夏知道。有系统的帮助，她很快就从附近的一些树木以及天空的星辰确定了位置。
　　【小偷们住的地方不错啊，这别墅距离最近的城市只有十七八公里的距离，你让它往东北方向走很快就能看到一条马路，沿着马路一直走就能找到城市了。】
　　玲珑球：[往东北走吧，会看到城市的。]
　　按照明夏的指引，耳坠很快就走到了一条马路上。
　　马路是几年前修造的，平常在马路上行驶的车辆不少，所以中央的路面很平整，只是马路的边缘很坎坷，净是一些尖锐的小石子，偶尔还有一些摔碎的玻璃碴子。
　　抱着大家沿着马路边缘一直走，耳坠始终仰着头，路灯虽亮，但她的眼里只装得下天空的星星和月亮。
　　“这里的天空一点都不干净，灰蒙蒙的，不像我们国家的天，像是被尼罗河水洗过一样干净。”
　　走了不知多久，直到东边的天泛着微微的白色，它们才看到前方繁华的城市。
　　[哇！这里的楼好高啊！]
　　[这些楼是什么造的？好像能通到天上一样。]
　　[形状也不一样，他们是崇拜了什么新的神明吗？]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些会动的铁盒子，里面好像还有人哎！]
　　[这到底是个什么神奇的国家？怎么感觉一切都不太一样呢？]
　　抱着大家继续朝着城市的方向走，耳坠的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不等它叫出声，便像青铜剑那样瞬间消失在了大家的眼前。
　　过了几分钟，只听绒布里传来了耳坠的声音：[我是不是也变回来了？]
　　鼻环：[嗯……]
　　比起青铜剑，耳坠阿姨维持人形的时间好像更久一些。
　　只是系统还是没能从中看出有什么规律。
　　银币：[下一个变成人的会是谁？]
　　鼻环：[我我我！我也想变成人，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银币：[象牙球妹妹，你觉得我们谁会先变成人？]
　　鼻环：[哼，自恋什么？为什么一定是从我们两之中选？也可能是妹妹先变成人也不一定，另外，妹妹叫玲珑，不叫什么象牙，大笨蛋！]
　　银币：[略略略，玲珑妹妹才不会在意呢，是吧？]
　　鼻环：[玲珑球妹妹是象牙做的，我感觉变成人一定会很白很好看~]
　　两人正说着，又是“噗噗”的两声。
　　凭空便有一男一女，两个青春正好的少年出现在了马路边上。
　　女生身穿淡粉色的沙丽，男生是一件海蓝色的长袍，虽然是东西方两张完全不同的面孔，但端正的五官却洋溢着相同的青春活力。
　　“我成人了？我变成人了？！”少年拉住女生的手臂，激动地叫喊道。
　　女生笑得很是灿烂，可见他忘乎所以的模样，还是强装出一副稳重的模样，推开了他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注意礼貌，难道你的家里人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女孩子有肢体接触吗？”
　　说是这样说，可看到少年的袍子被路边的草挂住时，女生还是弯下身子帮他把衣服扯了下来。
　　将大家从地上捡起来，鼻环和银币握住了这道回家的接力棒，继续朝着城市的方向走去。
　　距离城市越来越近，路上的行人和汽车也变得多了起来。
　　碰到两个穿着怪异的人抱着一包东西，鬼鬼祟祟地走在路上，过往的行人都会下意识地多看他们两眼。
　　看着它们身上的服饰，明夏明白了：只要变成人，它们就会穿上各自国家的典型服饰。
　　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变成人，变成人的话，又会是什么样貌。


第32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4）
　　“我们是不是应该躲着点人啊？（外语）”
　　抱着怀里的青铜剑和玲珑球它们, 鼻环小声向银币问道，“我们既然不属于这个国家，他们会不会敌视我们？（外语）”
　　鼻环被来往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有讶异、有好奇、有嫌弃……每个人的眼神里都装着不同的情绪, 还有不少人拿着四四方方的盒子对着自己不知道是干什么。
　　在它们的国家, 女人的地位虽然比不上男人，但也不允许男人这样对自己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更何况它还是属于高种姓的贵族？假如现在是在它的国家, 它的主人一定会让家里的奴隶好好地训斥他们的。
　　可现在, 身在异国他乡的鼻环只敢半低着头，哪怕那些人指着自己窃窃私语，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它也不敢去教训他们。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它懂得这个道理。
　　“不, 不是。（外语）”银币干脆地回答道。
　　银币去过的地方不少，尽管周围的环境他从未见到过, 但凭着曾经当货币流通的经验, 还有目睹人类的交易行为, 它的想法倒是和鼻环截然不同。
　　同样是被人盯着看，银币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还觉得自豪和兴奋。
　　就算是异国人又怎么样？
　　在它看来，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 是对自己的赞美、爱戴。所以, 它巴不得有更多的人来围观自己呢，最好还能有个欢迎仪式什么的。
　　只顾着低头往前走了, 过马路的时候，鼻环丝毫没有注意到前面停下来的人, 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别人的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外语）”
　　鼻环被撞得手里一滑, 差点把青铜剑和玲珑球它们掉到地上。重新把绒布包裹严实后，她连忙冲着前面那人道歉。
　　左右摇晃着头，像是个精致的摇头瓷娃娃一样。
　　那人听女孩穿着奇装异服，嘴里说着奇怪的语言，想着它应该是外国来这里旅游的游客，所以并没有怪罪，“没关系，注意安全，祝你来这里玩得开心！（外语）”
　　第一次从陌生人那里感受到善意，这种感觉，仿佛是有一股暖流从心头涌过，很舒服。
　　鼻环缓缓抬起头，尽管听不懂那人说了什么，但还是点头道了声谢。
　　或许，银币哥哥的话是对的，这个国家的人并不都是把它们挖出来或者融掉的坏人，或许真的可以用积极的眼光去看待周围的人。
　　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他们见识到了许多从未见识过的新鲜事物：有装着会说话小人的铁盒子、有会亮出不同颜色光芒的黑洞洞、还有长相完全不同的狗狗，有那么几只短腿狗狗甚至都没有尾巴哎！
　　两人走得有些累了，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宽阔的绿地公园。
　　上午的天气正好，公园里有不少人在这里享受和煦的阳光，有的在公园看报纸、有的在围着公园跑步锻炼，还有不少玩滑板的青少年。
　　找个块干净的草地坐下，鼻环将怀里的绒布打开个口子，让耳坠和玲珑球都可以跟着晒晒太阳。
　　扫视了一圈，确定这里很安全后，银币低头对鼻环说道：“你在这儿乖乖等着，我去找人打听打听怎么回家。（外语）”
　　鼻环点点头，“好。”
　　根据银币之前从人类那学到的经验，往往年龄越大的人，越好说话。于是，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远处那位正在喂鸽子的老者，并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你好，请问你知道怎么去亚典吗？（外语）”
　　老人回过头瞧了他一眼，“什么？（外语）”
　　银币放慢了语调，再次重复道：“请问，你知道，怎么去，亚典吗？亚典？（外语）”
　　老人：？？？
　　老人从来没有听过这样陌生的语言。
　　看他穿得衣服很奇怪，想着他应该是需要帮助，于是摇了摇头，站起身扶着银币指向了那边警察局的方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去警察局，问问警察，或许警察能够帮到你。（外语）”
　　“警察局，你往那边走，左转，走两个红绿灯后再右转，一直走就能看到了。（外语）”
　　见老人比划了半天，银币半个字都没听懂，只看懂了他往左往右的手势。
　　“哦~懂了懂了，谢谢你！（外语）”老人说完后，银币恭恭敬敬地朝他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谁说语言不通就不能交流了？
　　这位老人说的很清楚嘛，就是往那个方向走两天，然后再往另一个方向一直走，就能找到亚典了！
　　银币原本还想帮青铜剑叔叔问问那布洛斯怎么走，还有耳坠阿姨住的缇尼斯在哪呢，不过，看这位老人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了，便转身试着去找其他人问路。
　　另一边，坐在草坪上的鼻环看少年们玩滑板看得出神，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他们玩得好开心啊，主人曾经也会和住在附近的几个小姐妹们一起玩呢。”鼻环单手撑着头，自言自语道。
　　回想起曾经陪着主人的日子，几乎每一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手环、戒指、耳环还有身为鼻环的自己，它们不能像人类那样交流说话，但是情绪都是一样的。
　　“好想念其他姐妹啊，不知道它们现在有没有陪着主人。”
　　明夏安慰她道：[放心，等回到家，你一定会再见到它们的。]
　　青铜剑：[是啊，你们以后一定可以团聚的。]
　　耳坠：[开心点，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忽然，一个影子挡住了照在鼻环身上的太阳光。
　　扭过头，是好几个穿得痞里痞气的少年，有两个人的嘴里还叼着一根着火的小棍子。
　　“请问，你们有事吗？（外语）”
　　从地上站起身，鼻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礼貌地对他们问道。
　　听到少女说着从未听过的语言，几个少年相视一笑，故意逗趣她说：“嘿，你是不会说鹰语吗？（外语）”
　　鼻环没说话，只是眨了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她穿得这是什么衣服？好奇怪啊。”
　　“你们看！她怀里的包装着一把青铜剑哎！”
　　“估计是偷了家里的东西，然后离家出走的外国人。”
　　“这女孩长得还挺好看，你们说……”
　　……
　　看他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邪恶，鼻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步子。
　　[快跑，快去找银币！]明夏大声地提醒她道，[这些小流氓不是好人，他们想欺负你。]
　　听到明夏的警告，鼻环紧紧抱住包裹，转身要走。
　　“这是要去哪啊？（外语）”
　　小流氓中身材最壮的那个，一个健步上前，挡住了鼻环的去路：“要不要跟我们去喝一杯咖啡？或者吃点什么好吃的？（外语）”
　　鼻环一转身，另一个男人也挡在了她的面前，“是啊，我们请客，不用你花钱。（外语）”
　　被几个男人围住，鼻环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地摇着头拒绝：“不不不，我要回家，麻烦你们让一让，我要回家……（外语）”
　　男人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蛋，滑嫩又冰凉的手感让他心里一阵兴奋。
　　捻了捻手指，他一脸惊讶地朝着那些同伙使了个眼色。
　　嚯！好嫩！
　　正当他准备更近一步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串迅速的脚步声。
　　咚！
　　不等他扭头，一颗巴掌大小的石头就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臭流氓！欺负我妹妹！（外语）”
　　银币的动作迅速，刚把一个人砸倒，下一秒，手里的石头就又朝着另外一个人的脸上糊了过去。
　　银币是很崇尚和平的，但不以为着遇到危险不反抗！
　　尤其是看到家人被欺负，他更没有坐视不理的理由。
　　“头！我的头！（外语）”
　　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银币拉着鼻环的手就往外跑：“跟我走！（外语）”
　　银币的速度很快，那一身长袍一样的衣服完全不会耽误他行动，倒是鼻环身上的沙丽有些累赘，奔跑时根本没办法迈开步子。
　　看到从头上渗出了血，小流氓们怎么肯善罢甘休，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快！快让它们往西边跑！距离1.5km的地方就是警察局！】感觉到后面的小流氓越追越近，系统连忙提醒道。
　　明夏：[往西边跑，那里有人可以帮助我们！]
　　听到明夏的提醒，银币赶快转换方向，沿着马路朝西边的建筑跑了过去。
　　“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外语）”
　　眼看小流氓们越追越近，很快就会抓住他们，于是银币决定更改路线，调转方向拉着鼻环扭头钻进了一条小巷。
　　“啊！”
　　嘭！
　　听到小巷里传出了两声响，那些小流氓们还以为是它们摔倒了，于是赶紧转入巷子去抓人。
　　结果跑到巷子口时，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什么穿着奇怪的少男少女，哦不，不对，巷子里有一个穿着奇怪的人，但不是他们方才碰到的那两个人，而是一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身象牙白的襦裙，头上还有两个用红带子绑着的小揪揪。正值盛夏，她身上的襦裙看着有四五层那么多，但每一层都是薄如蝉翼，脚下的那双鞋子更是俏皮可爱，两个脚脖子上还系有一串铃铛。
　　他们来时，小女孩正趴在地上，像是被人撞倒了，襦裙上沾上了灰尘，仿佛一颗剥了皮的鸡蛋掉在了地上。
　　“你有看到两个人过去吗？（外语）”男人喘着粗气，单手扶着墙，对地上的小女孩问道。
　　小女孩抬头瞧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你瞧她那张脸，一看就不会说鹰语啊。”
　　“问了也是白问，咱们自己去找吧。”
　　“等等！你们看她身边的那些东西？”
　　“对啊！刚才那小妞就抱着一柄这么长的剑，保不齐他们是一伙的！”
　　指着掉在地上的那些东西，小流氓们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了。
　　他们一定是一伙的！
　　见小女孩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小脸蛋上还泛着两片红晕，男生也不想太为难她，于是弯下腰想把地上的青铜剑和耳坠都捡起来带走。
　　毕竟挨了那男生的打，总得拿走点东西换医药费吧？
　　男人蹲下来，手才刚刚碰到地上的玲珑球，下一秒就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叫喊。
　　“救命！谁来救救我？！（外语）”
　　众人：？？？
　　什么情况，这小女孩竟然会说鹰语？！
　　听到有小女孩的求救声，周围的路人纷纷围聚了过来。
　　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瘫坐在地上，周围的东西撒了一地，而她的跟前是四五个看着就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不用女孩阐述，大家也心知肚明。
　　“放轻松放轻松！（外语）”
　　见自己被不少人围住，男人赶紧站了起来，举起双手以表清白，同时向他们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是这个小女孩的朋友，拿石头打伤了我兄弟。你看可以看，他现在头上还流着血呢。（外语）”
　　明夏抱着玲珑球，摇摇晃地从地上站起来，用一口不太流利的鹰语奶声奶气地反问道：“你说是我的朋友，可他们在哪呢？你指一下，这里到底是谁打上了你的兄弟？（外语）”
　　“他们逃走了！”旁边那人替他回答道，“但他们跟你就是一伙的，穿着和你一样奇怪的衣服！一个穿着粉红色的布，一个披着蓝色的布，哦对，穿蓝色布的男人还穿着拖鞋！（外语）”
　　明夏不与他纠缠，而是对周围的旁观者问道：“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你们有见到他们说的这两个人吗？（外语）”
　　他们描述的人很显眼，可好像谁都没有见过。
　　乖巧地站在人前，明夏可怜巴巴地向众人解释着刚才发生的事：“我，我刚才正在巷子里玩，他们看到了我的玩具后就要抢，我不给，我不给他们还动手推了我……（外语）”
　　明夏越说越委屈，正说着呢，两颗晶莹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滑了出来。
　　弯下腰把地上的银币和鼻环收进绒布里，看到她粉嘟嘟的小手上沾着灰尘，手臂还摔红了，可把周围那些年龄稍大的姨姨们心疼个不行。
　　【情绪可以稍微收一点，多一点肢体上的小动作。瑟瑟发抖，对，就是这样！然后攥紧小手，微微低一点头……】
　　按照系统的指导，明夏将小女孩受欺负后的心理变化表现得淋漓尽致。
　　怯怯地向后退了两步，她又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打伤了这个哥哥，但我保证不是我，叔叔阿姨你们看，我的东西都干干净净的，没有这个大哥哥的血。（外语）”
　　“你……”
　　被打得男人急了，捂着头气急败坏道：“分明就是两个人在公园把我给打了，这些东西就是他们的！好，你说你们不是一伙的，那你说，这些东西哪来的？！（外语）”
　　明夏眨巴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不急不缓地回答说：“这是我爸爸妈妈做的道具，今天爸爸妈妈带我去参加活动，还特地把我打扮成这样的。（外语）”
　　“你说你是在公园被打的，那公园里有人能证明这女孩和打你的人是一起的吗？（外语）”
　　这下，不用明夏去解释，聪明的人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端倪。
　　“是啊，照你这么说，打你的应该是两个年轻人，就算是这小女孩的父母打得你，年龄起码也得三十岁了，怎么可能？（外语）”
　　“送他们去警察局！去警察局！（外语）”
　　“对！大白天欺负一个小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外语）”
　　一听要去警察局，几个小流氓瞬间怂了。
　　先不说今天事情谁对谁错，他们原本在警察那就是有案底的，这要被送过去，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算了，”明夏把眼泪擦干净后，主动替他们求情道，“我想这几个哥哥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吧，只要给我道个歉就行了。（外语）”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小流氓立马换了脸，一个劲儿冲着明夏弯腰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外语）”
　　“是我们的错，我们认错了人，真的抱歉！（外语）”
　　明夏点点头，“我原谅你们了，你们可以走啦。（外语）”
　　警察局？绝对不可能去，要是警察看到绒布里的这些文物，肯定会追问到底的，到时候还能不能从警察局出来都是个问题。
　　倒不如让他们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它们这些文物也算是偷偷跑出来的，能少些人知道最好。
　　耳坠：[玲珑球真聪明，几句话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青铜剑：[确实，年龄不大，脑子还是挺聪明的。]
　　鼻环：[刚才真是要吓死我了，差点就被他们追上了！]
　　银币：[幸好幸好，还好及时变了回来。唉，还是当钱币好啊……]
　　抱着大家从小巷里出来，方才看热闹的一位出租车司机主动放下了车窗：“小妹妹，你的衣服很漂亮。（外语） ”
　　“谢谢。（外语）”
　　“你的爸妈呢？怎么没在你身边？（外语）”司机又问。
　　明夏随手朝一个方向指了一下：“爸爸妈妈在工作呢，我就偷跑出来玩了。（外语）”
　　从车上下来，出租车司机替她打开了后面的车门，“我送你过去找你的爸爸妈妈吧，你一个小女孩在外面乱跑很不安全的。（外语）”
　　【瞳孔正常、语气正常、没有任何反常的小动作……是出于善意的邀请，不是坏人。】
　　“谢谢你！（外语）”
　　听到系统的分析，明夏感激地向他鞠了个躬，随即坐进了车子的后排。
　　发动车子后，司机调整着后视镜，问道：“你爸妈在哪呢？（外语）”
　　明夏微微一笑，奶奶地说出了几个字：“华国大使馆。（外语）”


第33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5）
　　车子快到大使馆门口时, 明夏远远看到了有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白皮肤、鹰钩鼻，华国的大使送他们离开时，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皱着眉的表情。
　　【不要去大使馆了, 他们没办法帮你的。】等那些人坐车离开时, 系统在明夏的耳边无奈地说道。
　　明夏：？？？
　　【为什么？】
　　找大使馆帮忙是最好的办法, 由大使馆代表自己出面，将本国的文物带回家是理所应当的事, 系统怎么会这么说？
　　系统：【就在你们来之前,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已经把丢失文物的资料交给大使馆的人了。你现在再把自己交出去，你觉得大使馆的人应该怎么处理你们？】
　　系统的一句话，直接堵住了明夏的嘴。
　　要是太鹰博物馆失窃的事没有走漏风声, 华国大使馆也不知道内情, 那明夏上缴文物便是爱国、报国，值得嘉奖的行为。
　　但现在, 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管明夏手里的文物是怎么来的, 都会被定义为“赃物”, 把赃物送去大使馆交给他们处理，在外人看来就是在“销赃”。
　　况且，现在失窃的文物就是烫手山芋，哪怕交给大使馆, 也是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转移给他们而已。
　　交还给博物馆？
　　可这原本就是属于他们国家的宝贝, 是几百年前被列强偷走的，好不容易重新回到自己手里了, 要是就这么还回去，肯定要被同胞戳脊梁骨。
　　偷偷收下, 等待来日回归祖国？
　　万一博物馆知道后，把“丢失文物”的丑事转变成“一场有计划的偷窃”, 那其他国家又会用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我们。
　　更何况，华国从来不做偷鸡摸狗的事，从来不会给那红色的旗帜摸黑。
　　所以，明夏想要求助大使馆的路根本行不通，反而会让更多无关的人被牵扯进来。
　　“叔叔，我就在这儿下车吧，”明夏一边收拾起身边的家人，一边对司机大叔说道，“好不容易偷偷跑出来，我想先去商店买个冰淇淋吃，妈妈不让我吃零食，被她发现一定会说我的。（外语）”
　　“好。”
　　司机没有怀疑，而是就近把她放在了距离商店最近的路边。
　　下车后，明夏假装进了商店，等确定司机开车走远后，这才又从商店里走了出来。
　　银币：[玲珑妹妹好厉害，竟然还会说他们的语言。]
　　鼻环：[为什么不让那男人用那铁盒子直接把我们送到家呢？]
　　青铜剑：[是不是你发觉这个男人是坏人了？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多的好人！]
　　耳坠：[或许玲珑是想到别的方法了吧。]
　　明夏抱着大家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炎热的太阳不知不觉升到了天空的正中。
　　想到自己可能随时都会变成玲珑球，于是她赶紧找了个没有人的天台，敞开怀里的绒布，让大家都能再多晒晒太阳。
　　说实话，明夏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这个情况，大使馆都不能帮忙，更何况是普通人？
　　太鹰博物馆文物失窃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恐怕再过两三天，所有人都能从电视、网络上看到它们的真容。
　　自己离开？
　　不太行，没护照没身份，哪里都去不了。
　　找人携带它们出境？
　　不可能，光是海关这一点就没办法通过。
　　看样子，它们是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
　　明夏不想瞒大家，于是便坦白地向它们说出了目前的处境：[这个世界已经不是我们当初的世界了，想要回家，除了需要钱以外还需要有身份。没钱没身份的话，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银币：[我本身就是钱呀？这也不可以吗？]
　　鼻环：[如果需要钱的话……我身上有很多宝石，可以抠掉一些拿去换钱。]
　　耳坠：[不可以，我们都要完整地回家去！]
　　青铜剑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交给我，我来想办法赚钱。]
　　曾经在古若马的角斗场，它曾经帮着主人们拿下过不少的荣誉。
　　不就是钱吗？想当年它轻轻松松就能赚下不少，这次一定也没什么问题！
　　在天台晒了一天的太阳，大家的身体再次积攒下了不少的能量。明夏从小女孩变回到玲珑球后，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水池，阳光就是水池里的水，当水池里的水全部耗尽时就会悄悄地扩大一些，下一次便能装得下更多的水。
　　深夜，青铜剑再次变成了那个健硕的中年男人。
　　将大家收进绒布后，它对明夏问道：[小丫头，你知道附近哪里有码头吗？]
　　青铜剑不像鼻环有个不俗的出身，也没有玲珑球那样聪明的脑瓜，见识比不上耳坠、样貌比不上银币，所以它能想到的唯一的赚钱方法，就是去做苦力。
　　码头需要卸货搬货，所以一定会很需要帮手。
　　青铜剑有一身的蛮力，不说一晚上就能赚够让大家回家的钱，多少也能攒上一点点。
　　一天攒一点，迟早有一天能赚够回家的路费。
　　只是，这一身白衣裳实在是太奇怪了，再加上它说的是古若马语，还听不懂鹰语，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于是在明夏的建议和系统的指引下，它先来到了一处二手衣物回收站找了套衣服换上，又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手语后，这才朝着一处码头走去。
　　繁华的大都市每天都需要物资补充，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有许多工人在码头上忙碌。
　　除了固定的工人外，这里也招临时工，每每有货船靠岸，都会有人拿着运货单跑来聚集着许多临时工的空地上叫人。
　　“我这儿需要十个人搬罐头，有人要来吗？（外语）”
　　话音刚落，许多个蹲坐在地上的临时工纷纷举起手。
　　明夏把包工头的话翻译给了青铜剑听，青铜剑“蹭”地一下就从地上蹿了起来，仗着身高和壮硕的体型冲到了最前排，差一点没直接扑到包工头的身上。
　　“一小时50，一共干6个小时，你可以吗？（外语）”包工头叼着烟淡淡地说道。
　　听完了明夏的翻译，青铜剑用了点点头。
　　包工头：“明天早上会包一顿早饭，也可以折现成12块，你是要吃饭还是要钱？（外语）”
　　要钱的手语有些复杂，于是青铜剑便按照明夏的指导，来回搓了搓手指。
　　发现他不会说话，包工头将嘴里的烟拿了下来：“你是哑巴？（外语）”
　　青铜剑又迟钝地点点头。
　　“很好，那你来吧。（外语）”
　　干工地的人都喜欢沉默寡言的人。
　　干活儿而已，要那么多话的人干嘛？几个人凑在一起聊上天，反而没什么心思干活了。所以有一把子力气却不会说话的人，包工头最喜欢！
　　跟着包工头上船，青铜剑把大家放在了一边后便开始埋头工作。
　　青铜剑的力气很大，两个人才能抱得动的罐头箱子，他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抬起来。一箱接着一箱，别人搬五箱的功夫，它差不多能搬十七八箱了。
　　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累，也不需要休息，忙活了半天，头上一滴汗都没有，所以也不需要喝水补充体力。
　　就这么忙活了一夜，原本要六个小时才能完成的工作，因为有青铜剑的帮忙，差不多五个小时就结束了。
　　看在青铜剑干活麻利的份儿上，包工头非但按照六个小时结了钱，还多给他塞了一百块，“干得不错啊，今晚你还来吗？来的话，我这儿还有活儿安排给你。（外语）”
　　过了几秒钟，青铜剑激动地点点头，同时用力握着包工头的手表示感谢。
　　拿到几张墨绿色的钞票后，青铜剑高兴地抱着大家离开，它不懂这几张纸币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是它们回家的希望。
　　这次青铜剑变成人的时间持续了很久，直到天大亮了才变回去。
　　[我一会也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们一起赚钱。]耳坠感觉自己要变成人的时间快到了，于是说道。
　　青铜剑直接拒绝了她：[不行，赚钱是男人们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好好休息就行。]
　　银币：[我们不能不劳而获呀，不能只麻烦你一个人。]
　　青铜剑：[你们可以多了解了解这个世界，等攒够了钱，还得你们去交流。玲珑球年龄还小，很容易被外人盯上。]
　　这倒是个好主意？！
　　要想离开这个国家，首先要了解这个国家，最好是能懂得这个国家的语言，这样就能更好地和人交流。
　　没过多久，等太阳快要升到天空正中时，耳坠也变成了人类。
　　穿上青铜剑穿过的衣服，耳坠把大家从地上都抱了起来：[小玲珑，你知道哪里可以看到铁盒子吗？就是里面住着小人儿的铁盒子。]
　　耳坠记得，那个铁盒子里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好像是装着千百万个小人一样，每次看到的都不一样。
　　所以它认为，从那个铁盒子里应该能更快了解到这个国家的一切。
　　[我也想看那个铁盒子！]鼻环跟着说道。
　　嘭！
　　话音刚落，鼻环就跟着变成了人形。
　　明夏：？？？
　　系统解释道：【大家变成人形的时间应该并不是固定的，只要吸收阳光的能量够多，想什么时候变成人形都可以。】
　　原理类似于手机，只要充满了电，想什么时候开机都可以，可如果没了电，就只能自动关机。
　　银币：[我不想看铁盒子，我……]
　　嘭！
　　话说到一半，银币也紧跟着变成了人：[我觉得这个国家很好玩，我想去四处转转。]
　　银币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比起坐在那里老老实实地学习，它更喜欢去四处冒险，见识不一样的新鲜事物。
　　说完，大家的目光又落在了怀中的玲珑球身上。
　　现在就只有它没有变成人了。
　　明夏：[要不我陪着耳坠阿姨和鼻环姐姐去看电视吧。]
　　她现在还不想变成人，当翻译要动嘴皮子太累了，不如就这么被耳坠抱在怀里，在心中默念她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一番商量后，大家决定分开行动，耳坠和鼻环带着玲珑球去找电视看，银币则带着青铜剑到城市的四处逛逛，多了解一下这个城市……
　　一连几天，大家都过得很顺利。
　　有了几次变人的经历后，在大家快要变回到文物前都会提前感知到，所以会提前回到这处无人的天台集合。
　　耳坠和鼻环每天都会去商场的橱窗外看电视，学了几天后，基本能够听懂一些日常的交流用语，也大概对这个国家有了了解。
　　银币带着青铜剑绕着敦市跑了快一圈，能去的地方几乎都去了一遍，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谁家的猫欺负了谁家的狗？什么样的帮派在巷子里斗殴？还有夕阳下的两个男人，坐在长椅上相拥而吻……
　　身为家里的“顶梁柱”，青铜剑这些天也赚了不少钱，墨绿色的钞票攒了有一指那么厚了，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很好的方向发展。
　　晚上，在去码头兼职的路上，青铜剑总会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耳坠：[怎么了？]
　　青铜剑：[我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我们。]


第34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6）
　　几十米外的屋顶上, 几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正轮流用望远镜看着码头方向。
　　“你确定是这个男的？”
　　“肯定是他！我不可能认错的！”
　　“但是他是怎么进咱们屋的？连个脚印都没有。”
　　“不知道啊，所以说这事儿很蹊跷。”
　　“你看，他身上一直背着个包袱, 里面肯定是咱们的东西。”
　　“嘶……好像还真是？”
　　小偷的东西被小偷给偷走了？这要是传出去, 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更何况他们这伙人还是业内有名的“神偷”, 万一这老小子出去乱说，那他们可真的别再混下去了。
　　自从那天东西被偷之后, 这伙人就留意着黑市上有没有出现自己的货。
　　加起来上百万的东西, 又是哥儿几个好不容易从博物馆偷出来的，怎么能让别人捡了便宜？
　　结果打听了一圈，又扫了好几圈都没见到这五件文物, 不过倒是某天早上在路上碰到了那天在别墅里碰到的怪人。
　　虽然换了一身衣服, 但那张脸还有那个身形，他绝对不可能看错。
　　收起望远镜, 几个人围在一起继续讨论道：“怎么办？硬抢还是……？”
　　旁边那人朝着后脑勺给了他一下子, “废话！难道你还想着再偷回来？”
　　“那他要是不给咋办？”
　　“不给？”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准备许久的匕首, “不给就干掉他！”
　　船上，又忙活了一个小时后，大家有了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坐在船舱的一隅，青铜剑把大家从绒布里放出来透透气：[今天干完, 差不多就有一万块了, 咱们要不要庆祝一下？]
　　大家都在为了回家而努力，不过偶尔也该有一点娱乐项目调剂生活。
　　总是没完没了的干活、学习, 人况且都会傻掉，更何况是文物呢？
　　[那我们去游乐场吧！]
　　银币建议道, [前几天我们看到了有个很大的游乐场，里面有个很高很大的轮子, 还有会飞会转的一串铁盒子，好多人都在上面玩呢。]
　　鼻环：[我们一起去的话，会不会很显眼，被人发现啊？前天我和耳坠阿姨还在铁盒子里看到我们的照片了。]
　　耳坠：[不会的，我们变成人再换上这里的衣服，不会有人能认出我们的。你说呢，小玲珑？]
　　好不容易变成人，总要享受一下当人类的快乐嘛。
　　别说是它们了，整天过着这样无聊的日子，明夏也想去游乐园放松一下。
　　玲珑球：[好啊，那咱们一起去吧！]
　　见大家都答应了去游乐园的建议，青铜剑笑着说道：[那明天晚上我就不干活了，咱们后天一早就去，好好玩一天，也不算白来一趟！]
　　[到时候，咱们再买几身新衣服穿上，穿得好看点，别因为咱们是外乡人就叫人给看低了。]
　　耳坠有些担心：[买衣服？那会花很多的钱吧。]
　　青铜剑摆摆手，说：[大家开心就好，没钱我可以再赚嘛！]
　　虽然大家在一起生活才不过是小半个月，但青铜剑是真的把它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它也愈发有成为一家之主的责任感。
　　看到自己的家人高兴，就算是干再多的活儿，它也愿意！
　　总有一天，大家会各自回到自己的国家，所以在分别之前，它希望能给它们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有人来了！是上次把你们带来的小偷！】
　　正聊着后天要怎么玩呢，明夏忽然听到了系统的预警。
　　“傻大个儿？（外语）”
　　话音刚落，船舱那就出现了一个人喊它：“你出来一下，有人来找你。（外语）”
　　[别去！]明夏提醒它道，[是把我们偷来的小偷，他们肯定是要找你算账的！]
　　那天从别墅逃跑时，其中有一个人见过青铜剑，一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认出了它，所以才上门找茬的。
　　鼻环：[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又要被抓回去了？]
　　耳坠：[别慌，这船舱地方很大，我们可以藏起来。]
　　银币：[藏？这里都是货物，随便就搬走了，还能藏到哪……]
　　好不容易能逃出来，眼看再过不久就能平安回家，谁都不想再回那个地方去了。
　　天知道回去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自己。
　　融化？拆分？它们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
　　与此同时，明夏也在焦急地向系统询问道：【我们可以藏起来吗？】
　　【不太可能，虽然有个夹层可以用来藏东西，但是他们是神偷肯定能找到你们的。】话说到一半，系统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们可以换一种方法逃跑啊。】
　　这些小偷只见过青铜剑，不知道其他文物变成人的模样。
　　如果大家都能变成人，就算是堂而皇之地走出去，这些小偷也不一定能认出来是自己。到时候再由它们谁把青铜剑也夹带在身上，不就行了？
　　好主意！
　　[青铜剑叔叔，我们……]
　　“是他！就是他！（外语）”
　　门口，那个男人指着船舱里的青铜剑，大声地叫喊道：“你们看，咱们的东西都在他手里呢！（外语）”
　　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抢就完事了！
　　看到他们快步朝自己这边走来，青铜剑二话不说将大家装进了绒布里，顺着窗户丢了出去：[回家！你们一定都要平安地回家！]
　　包在一起的绒布掉在海里绽出了一团水花，原本应该迅速沉底的布包速度却变慢了很多。
　　糟糕！青铜剑没有在包裹里！
　　紧接着，银币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将大家纷纷抱在了怀里。
　　就在它从水面冒出来时，听到船上传出了一声怒吼，下一秒，就看到一把青铜剑从窗口飞出，划破了天上的那弯月亮，随后“咚”的一声落进了大海里。
　　担心被小偷们看到，银币不敢太耽误时间，于是一个猛子重新扎进了水里，趁着夜色从港口游离……
　　第二天一早，码头被拉起了警戒线。
　　四五个打捞船在附近搜索，同时还有一辆救护车守在一旁待命，可几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能从海里打捞出什么“人”来。
　　警车里，几个被逮捕的小偷还没从昨晚的惊恐中缓过神来，眼神木然地望着那一片海，嘴唇微微颤抖。
　　拿出册子，警察一本正经地对他们问道：“当时你们是怎么动手的？（外语）”
　　“消，消失了。（外语）”
　　见他说不上个所以然，警察又转过头对另外的人问：“你呢？老实交代，你们为什么要动手杀人？（外语）”
　　“他，他，他……”
　　警察：……
　　眼看从他们嘴里是问不出话了，于是警察只好找目击证人问话。
　　还好，在场的目击证人有不少，每个人都能提供不少有价值的线索。
　　“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外语）”
　　“就是就是！他们上去就捅了那人一刀！（外语）”
　　“那人是个哑巴也不会叫，我们是听见声了才赶紧过来，结果人已经不见了。（外语）”
　　“我们船上没人啊，还有落水的声音，还用说吗？肯定是他杀人灭迹，把人给推下去了！（外语）”
　　这边的嫌疑犯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警察只能从船上的目击者口中了解案发现场。
　　可奇怪的是，船上不仅没有打斗留下的血渍，甚至连多余的脚印都没有找到，附近的海域更是没有半个人的身影。
　　这该怎么立案呢？
　　受害者的身份不确定，也没找到受害者的尸体，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目击者也没有什么用啊？
　　没有物证，有再多的人证也是白搭。
　　几百米外的地方，明夏和耳坠、鼻环他们也守着这一片海域。
　　[青铜剑叔叔，还会回来吗？]紧紧地拉住耳坠的手，鼻环不安地问道。
　　耳坠坚定地回答说：[会的，我们说好了一起回家，一起去游乐园，所以他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十几分钟后，银币浑身湿漉漉地从那边回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水，表情有些凝重：[我还是没在海里找到它。]
　　警察在找，它也在跟着找，可找了几个来回同样是一无所获。
　　【你们能帮忙找一下青铜剑吗？】明夏对系统问道。
　　系统：【找不到的，它原本就是一件没有生命的文物，以我们目前的手段，没办法从海里找到它的位置。】
　　看来，这次是谁也帮不上忙了……
　　大家在海边等了一天也没等到青铜剑回来，到了傍晚，大家赶在能量快要耗尽之前回到了天台上。
　　偌大的一块绒布，如今空出了好大一块位置。
　　躺在地上望着天空的星星，大家还惦记着为了让它们回家而牺牲自己的青铜剑。
　　它们没办法像人类那样哭泣，但哀伤的情绪却是真实存在的。
　　鼻环：[我有预感，青铜剑明天早上就会回来。]
　　银币：[是啊，说好的一起去游乐园，它一定不会失信！]
　　看着天台的入口，大家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的阳光照在身上，它们才再次睁开眼睛。
　　看着空空如也的绒布、看着没有被推开的天台门，明夏知道，青铜剑不会再回来了……


第35章 逃离太鹰博物馆（完）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些人类的帮助。]
　　这个家不能散, 在失去青铜剑后，耳坠主动承担起了顶梁柱的责任：[我们的力量太小了，如果能有人类的帮助, 我们应该能更容易离开这里。]
　　[可是, 我们这个身份会不会吓到别人, ]鼻环为难地说道，[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人会相信我们吧, 而且万一不小心连累了别人……]
　　会变成人的文物？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一样, 别说提供帮助了，怕是吓都要吓个半死。
　　不过见耳坠那胸有成竹的样子，明夏问道：[你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耳坠点点头, [嗯。]
　　[真的吗？真的有人愿意帮我们回家？]一听耳坠有了打算, 银币激动地不行，[是谁呀？是坐在铁盒子里的人？还是那些拿着搬砖说话的人？]
　　耳坠微微一笑, 只回了它两个字：[女人。]
　　众人：？？？
　　耳坠这些天学到了不少东西。
　　曾经在它们的那个国度, 只有男人才负责工作、干活, 可从那个“装有小人儿的黑盒子”里，耳坠发现原来女人也有很大的潜力。任何岗位上，都有女人的身影。
　　女人不止可以照顾好家庭，更是组成社会和谐的一份子。
　　耳坠曾经不止一次看到“ 女人帮助女人”的标语, 所以, 她相信只要向她们求助，一定能得到她们的帮助。
　　至于是哪些“女人”？她目前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耳坠：[可能会给她们添一些麻烦, 但如果她们知道我们情况的话，应该还是会选择帮助我们的。]
　　它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会坚信“女人帮助女人”这句话。
　　可能是铁盒子里，那个帮助女邻居逃离家暴丈夫的故事？又或者, 是几个女人在婚姻失败后，联手创业最后获得成功的经历？
　　不过耳坠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几个互不认识的女人，为了家国大义，一棒接着一棒把机密资料传递出去的那部电影。
　　所以耳坠觉得，不管是什么职业，总会有女人愿意帮助自己。
　　抱着大家从天台上下来，耳坠在大街上跟随人流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从来没有当过家，跟随了曾经的女主人那么多年，也只是懂得怎么做一个贵妇人。但为了让家人们能够回家，她还是会努力地坚强起来，努力变得像男人一样强大。
　　跟着有许多女性的人流往前走，耳坠不知不觉来到了太鹰博物馆的门口。
　　虽然耳坠能感觉到自己曾经在这座博物馆里住了很久，但表面上气势恢宏的博物馆，和它所居住的简易房间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不知情的文物会觉得这里很豪华，能住在这里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只有它们这些曾经住在底层房间的文物知道，那不过是凤毛麟角的待遇，大多数文物都只能像它们一样被关在永无天日的房间……
　　太鹰博物馆外，上百名志愿者高举着旗帜，为本国丢失的文物请愿抗议。
　　“还我国家宝藏！艾提的文物不该出现在太鹰博物馆！”
　　“严厉谴责太鹰博物馆的不作为！致使上百文物被偷窃！”
　　“回家！文物需要回家！抵制强盗行为！放文物回家！”
　　太鹰博物馆失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每天都有各国的文物保护志愿者来游行。
　　既然太鹰博物馆不肯归还文物，那总要好好收藏保护才是，结果非但不归还、不保护，反而还让人给偷走了，而且一偷就是上百件……换成谁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啊！
　　志愿者们的情绪激动，轮番发表着谴责的演说，许多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围观，还有不少自媒体账号把直播发到了网上。
　　耳坠在一旁观察了很久，最后把目光聚焦到了一个艾提的保护文物组织。
　　关注到他们的原因，一方面是横幅上的文字她认识一部分，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保护文物的组织里，大部分都是女人。
　　听她们用一己之力为国家丢失的文物发声，耳坠十分愿意相信她们，如果拿到国家的文物后，一定会尽力帮它们回家。
　　感觉到自己能维持人形的时间快到了，于是耳坠没有第一时间上去与她们交谈，而是记下她们横幅上的地址后，准备明天用饱满的状态去找她们。
　　晒了一下午的太阳，又睡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耳坠便带上大家前往了昨天在横幅上看到的地址。
　　银币：[要不你们去吧？我还想去别的地方转转。]
　　比起别人的帮助，银币还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能力回家。
　　鼻环：[那我陪你吧，两个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银币和鼻环便变成了少年和少女。
　　明夏安静地躺在耳坠的怀里，淡淡道：[我陪着耳坠阿姨去找志愿者吧。]
　　明夏想把能变成人类的能量积攒起来，这样就不用每天都担心要变成文物，或者天气不好晒不到太阳了。
　　现在她差不多积攒了有六七天的时间了，这样等到哪天遇到突发事件，她也能一直用人类的身份来应对处理。
　　根据系统的指路，明夏和耳坠来到了艾提文物保护志愿者的工作室。
　　这里的环境有些简陋，几十平米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的资料和照片，黑板上也写着不少文物的信息。
　　他们是很强大、很出色的一群志愿者，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他们成功让几十件古艾提的文物回国了祖国的博物馆，只是，与这千百年丢失的数量相比，还是杯水车薪。
　　“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外语）”
　　耳坠向她行了个礼，礼貌地说道：“你好，我来这儿是希望寻求一些帮助。（外语）”
　　听到耳坠的语言发音，志愿者们愣了一下。
　　是熟悉又亲切的艾提语，可是有些发音并不是现在所使用的音标，而且它说话的口音也有些奇怪。
　　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它说的语言应该是几千年前的古艾提语！
　　不止是它的语言，长相也透着几分典雅的韵味，就像是从历史书本里走出来的一样。
　　志愿者们礼貌地为耳坠拉来一张椅子，又给它倒了一杯水，直觉告诉她们，耳坠的身份绝对非同寻常。
　　耳坠犹豫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向她们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份，担心会吓到她们，最后还是想换一个方式，让她们想办法帮怀里的“孩子们”回家。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工作室的大门再次被人敲响。
　　这次来得是七八个男人，他们穿得普通，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耳坠和它怀里的明夏在看到这些人时，身上都会莫名一凉。
　　他们是太鹰博物馆的修复专家，每天都会对馆内的文物进行修复。
　　“各位教授，你们怎么又来了？（外语）”面对各位专家的到访，志愿者们表现得很排斥。
　　专家们不是第一次到访了，面对大家的冷眼，他们只是讪讪地笑着，“我们还是希望大家能再考虑一下。”
　　【这些专家希望志愿者们能够帮忙，加入到他们修复古艾提文物的工作。】系统解释道。
　　【这些志愿者都是历史专业的高材生，不仅有保护文物的想法，也懂得不少修复文物的手段。太鹰博物馆有个纯金的雕像被损毁了，原本是要展出的，但现在只能在后面放着，所以为了能够早日放进玻璃柜里，只能来找他们寻求帮助。】
　　明夏又问：【是我们被偷走那晚毁的吗？】
　　系统：【不是，好早之前了，所以这一直是专家们的一块心头病。】
　　其实也不怪志愿者不愿意帮忙，动手修复本国的文物这没什么，可修复后却要由别国拿出来展出换钱？
　　更重要的是，如今本国的文物还在别国手里丢了许多件，所以，大家怎么能相信在修复之后，他们能保护好这些文物免受伤害呢？
　　修了之后再丢了也是心痛，不如不修。
　　见志愿者们迟迟不说话，专家们长叹了一口气后，这才亮出了底牌：“这样吧，如果你们各位能帮助我们完成这次的修复工作，我们可以放出一部分贵国的文物，允许各位带回。（外语）”
　　众人：？？？
　　看得出来，这已经是博物馆最大的诚意了。
　　向来只有文物被收进馆内的例子，把文物从馆内送出……不过，也能够看出这次修复工作有多么的重要，内容是多么的艰巨了。
　　虽然不能把所有文物都带回去，但带回去一部分文物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大家都开始犹豫了。
　　“先把修复的文物情况大致说一下吧。（外语）”最后，志愿者们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用修复工作来换取一部分文物回家的机会。
　　见志愿者们松了口，专家们赶紧把文物的相关资料都拿了出来，包括图纸和许多张照片。
　　这尊雕像是在搬运的时候被损毁的，说来也是另外一批“专家”犯的错：
　　当年在运输这批文物的时候，因为叠放的时候，雕像的五官有些凸起，让运送的木箱怎么都盖不上，于是便用蛮力把雕像的五官给压扁了。
　　后来那批专家想修复，结果因为手段落后、经验不足，直接把雕像的脸给毁了……
　　如今太鹰博物馆的游客越来越多，为了开放新馆增加收入，专家这才将更多存放在仓库里的文物找出，也是在这时才看到雕像被损坏的五官。
　　关于这尊雕像的资料太少，根本不知道它原来是什么样子，所以哪怕现在修复水平很高，也没办法还原雕像本来的面目。
　　想着艾提的专家们可能会保有相关的文献和图片，这才主动上门请求帮助。
　　“它的脸怎么会毁成这个样子？（外语）”看到雕像几乎拧成一团的五官，志愿者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
　　“这尊雕像起码有三千年了，而且贵国早几百年就把让它‘拿走’了，恐怕我们国家博物馆也不一定有它的资料啊。（外语）”
　　耳坠慢慢走上前，顺手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位王爵的雕像，样貌的话，是这样的……（外语）”
　　耳坠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半空中比划着。
　　它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五官的样子，但是它记得这尊雕像的脸。
　　因为在几千年前，它主人的丈夫正是住在这位王爵对面的将军，隔三差五就能看到他，所以耳坠对这位王爵的脸有很深的印象。
　　“你见过？（外语）”众人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耳坠赶忙向明夏求助，这才想好了解释的说辞：“我，我之前看过一些刚挖掘出来时拍摄的老照片，所以有些印象。（外语）”
　　见他们没有怀疑自己的话，耳坠又继续说道：“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我想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外语）”
　　看到雕像的脸被毁成这样，耳坠也十分不忍。
　　要是真能修复好它的脸，既可以让它在博物馆过上更好的日子，又能帮助其他的文物回家，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担心带着明夏去会被发现，所以耳坠便把明夏留了下来，交给其他志愿者帮忙看管。
　　在志愿者的工作室呆了一天，直到晚上天黑了，耳坠才跟着她们一起回来。
　　在博物馆的修复室忙了七八个小时，其他人的脸上都是疲惫和乏累，只有耳坠的脸上是满满的惆怅。
　　带着明夏从工作室出来，耳坠一路无言，却总是叹着气。虽然不知道她今天在博物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一定让它很不好受。
　　在城市里跑了一天，银币和鼻环回来后早早就睡着了。
　　晚风习习，沉默了许久的耳坠终于开口说了话：[小玲珑，我不想回家了。]
　　明夏：？？？
　　[发生了什么事吗？]明夏不解地问道。
　　当时大家可是说好了，要一起回家的，怎么会？
　　耳坠：[我今天才知道，我已经没有家了……]
　　今天去博物馆，耳坠遇到了好多古艾提的文物。各个时期、各个地点，它们说着和耳坠一样的语言，也用语言告诉了它这千百年的国家变迁。
　　古艾提已经灭亡了，现在的国家虽然还叫艾提，可是跟它记忆里那个富庶的国度已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经的古艾提，可是所向披靡的存在，现在呢？
　　它接受不了现在这个国家走向衰败的事实，也无法适应没有故人的乡土。
　　比起那个陌生的地方，它宁愿继续待在这个博物馆里，起码这里有它的同类，起码在这里有它们陪着自己。
　　见明夏没说话，耳坠又说：[其实，你一早就知道的，是吗？]
　　[嗯……]明夏解释道，[虽然你曾经生活的国家不在了，但现在这个也是你的国家，为什么不能回去呢？]
　　耳坠：[不一样的，哪怕还是那一条河，今天的水和昨天的水怎么会一样？]
　　【既然它选择留下，就由它吧，尊重它的选择。】系统在脑海里提醒她道。
　　耳坠也算是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雨，既然它选择留下，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劝也没有用。
　　明夏：[那你还要回到那个小房间里吗？]
　　[不会，]耳坠如释重负地回答说，[我和雕像说好了，等到修复工作的最后一天，我会变成它的眼睛，以后和它一起住在展柜里。]
　　雕像损毁严重，为了补全五官还需要一百多克的纯金修补。
　　耳坠的重量只有几克，可以用来填补眼睛的部分。
　　哪怕以后见不到祖国的山河，能每天看到一些祖国的子孙后代也是好的。
　　耳坠：[小玲珑，虽然你年龄小，但是我知道你比鼻环和银币要成熟。等我走后，回家的事，就拜托你了。]
　　看向在一旁熟睡的银币和鼻环，没想到它们的回家小分队，这么快就又少了一个成员……
　　后面几天，明夏没有再跟耳坠去志愿者的工作室，而是跟银币、鼻环它们一起出去，想着找个机会把耳坠留下来的机会告诉它们。
　　[我想好了，我不回去了！]
　　欢快地走在路上，银币忽然对明夏和鼻环说道。
　　明夏：？？？
　　鼻环：？？？
　　[为什么？]鼻环疑惑道，[你不是最想要自由，不想被关着吗？]
　　银币抬起头，望着天上明媚的太阳：[可就算是回家，也是一直要被关着的呀，无非是换了一个好点的透明箱子而已。]
　　在外面游玩了这么多天，银币愈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自由
　　比起回家，它更想要的其实是自由。
　　身为一枚银币，哪有什么家可言呢？从它被铸造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自己要漂泊的命运，也注定它不会有长久的主人，所有拥有它的人都是暂时的。
　　它就应该像是一阵风一样，不会在一处停留得太久。
　　这些天，它见过了太多的风景，目睹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新鲜事物。它知道，未来一定还会有更多未知的新奇等着它，如果被关在玻璃展柜里，那它就会失去这些美好的经历。
　　所以，它不能回家，当然，它也不想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博物馆。
　　[那你想好去哪里了吗？]明夏问道。
　　银币：[当然~]
　　银币带着它们来到了一处许愿池，中间的雕塑是两只小天使，源源不断的清水从它们手中的弓箭流出，赋予了池子里的水无限生机。
　　许愿池里有成百上千枚硬币，它们来自于世界各地，每一枚都有不同的经历。
　　[我跟你说，我们国家的漂亮妹妹特别多！]
　　[你见过湾峡地貌吗？很美的！]
　　[有机会你一定要来我们国家看看，虽然很穷，但是风景很好看呢。]
　　[我曾经去过你们国家，那里真的好冷！]
　　[老乡？哎！你怎么跟我长得不太一样？]
　　……
　　许愿池里的硬币七嘴八舌地聊着天，热闹的声音全都融进了这一汪清水中。
　　银币指着那一片偌大的许愿池说道：[未来，我想留在这里。]
　　既然注定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国家，又想见识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那留在许愿池，或许就是它最好的选择。
　　这样一来，它既能够享受自由的阳光、空气，又能够听到更多的故事，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鼻环拉住了银币的手，[那我们怎么办？你要丢下我们了吗？]
　　银币笑着摸了摸它的头，[傻妹妹，我们原本就要去不同的归宿，我不过是比你们先走一步而已。]
　　坐在许愿池旁，银币伸手捞了一把清凉的池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它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重新站起来，它把自己从鼻环怀里的绒布里拿了出来，[你们放心，就算没有我陪在你们身边，我也会祈求众神保佑你们的。]
　　背对着许愿池，双手将自己高高举起，银币闭上眼许愿道：[神啊，保佑我的家人们都能够顺利回家吧！]
　　下一秒，它手中的那枚银币便被抛到空中，在半空翻转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后，“咕咚”一声落进了许愿池里。
　　而那个时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少年，也在阳光下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那个晚上，耳坠也没有回来，天台只剩下明夏和鼻环两个人了。
　　夏天的风似乎变得有些冷了，吹在身上时不由得瑟瑟发抖。
　　[你呢？你也会选择留下来吗？]鼻环对明夏问道，[我们当初说好要一起回家的，你会不会也不想走了？]
　　明夏坚定地说：[我是一定要回家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回去。]
　　她每天都攒着能量，不肯浪费变成人的时间，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踏在祖国的土地上，感受回家的欢愉。
　　她和耳坠、银币不同，这里没有能让她留恋的事物，所以她必须要回去。
　　[你呢？你会选择留下来吗？]明夏反问鼻环道。
　　鼻环的声音听着很放松：[当然啦，我也一定要回去。我要回去找我的姐妹，有它们的地方才算得上是有家。]
　　鼻环接受了主人离世的事实，也知道了祖国曾经沦为殖民地的历史。不过对她来说，这些事情都不是最重要的，和家人团聚才是第一位。
　　它的主人除了它之外，有一整套的纯金珠宝首饰：耳环、项链、戒指、手镯……
　　它们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是完整的一家人，虽然不知道家人如今散落在哪里，但鼻环一定要和它们在一起！
　　[那我们说好了，我们一定要努力离开这个国家！]鼻环靠在明夏身上，坚定地说道，[一定要回到我们的家！]
　　明夏：[好！]
　　第二天，鼻环和明夏变成了人类的模样，继续寻找着可以回家的办法。
　　不过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大圈，它们还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大街小巷之中乱转。
　　一个十七八的少女，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要人脉没人脉、要本事没本事，怎么会想到回家的办法呢？
　　走了好久，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大型的百货公司楼下。
　　正值周末，这里的人很多，却鲜有人进入百货公司，而是步履匆匆地走向百货公司附近的奢侈品店，排队抢购着为周年纪念设计的新款珠宝首饰。
　　黄金，不管什么时期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这期的主题同样是以黄金为主的设计，只是这珠宝的款式……
　　[这款式跟你好像哎。]明夏偷偷指着那贵妇人耳朵上的耳坠，小声地对鼻环说道。
　　鼻环看到那珠宝配色和水滴的形状，也表现得很惊讶：[还真是？！]
　　系统：【这期珠宝原本是要在跨年节点上的，但是因为太鹰博物馆丢了珠宝文物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奢侈品公司就想着蹭一波热度，提前发布这期的设计。】
　　明夏：……
　　为了红，真是什么热度都敢蹭。
　　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的热度还真让奢侈品品牌蹭对了，因为设计和古印多的珠宝设计很相似，引得了不少消费者的喜欢，就连橱窗里展示的都是这次设计的新品。
　　这次的设计，可能外行人感觉不到什么吧，只觉得新奇。
　　但是明夏和鼻环明显感觉到了有抄袭的痕迹，这线条、这款式、这形状……呵呵！
　　“独具匠心数十年，只为缔造传承……（外语）”
　　橱窗斜上方的电视机里，播放着这期珠宝的宣传片，高度相似的设计和“原创”两个字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正准备离开，鼻环突然惊讶地叫出了声：“天啊！是姐姐！是我的姐姐！（外语）”
　　鼻环指着电视里展出的藏品，眼睛都湿润了。
　　“我们此次设计的灵感来源，是来自于我们多年前收藏了一套纯金珠宝，几千年前的设计哪怕放在今天也是很优美的图案……（外语）”电视机里的设计者对着挂在雕塑上的首饰介绍道。
　　还算他有良知，引明了这次设计的出处，要不就真成了明目张胆的抄袭了。
　　明夏看向了那些首饰，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位工匠之手，不管是线条还是形状明显就是一套的，而且款式也和鼻环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雕塑上并没有留给鼻环的位置，美则美矣，却因为不够完整而显得有些缺憾了。
　　[真的吗？你确定它们是你的姐姐们？]明夏问道。
　　贴在橱窗的玻璃上把宣传片看了好几遍，鼻环肯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它们绝对是我的姐姐！我记得它们，不管过多久，我都记得它们！]
　　鼻环说得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儿拉着明夏的手说道：[我怎么才能见到它们？怎么才能和它们在一起？]
　　见鼻环这么激动，明夏拉着鼻环的手走进了这家奢侈品店的大门：[走，我跟他们说一下。]
　　进门后，明夏直接向店里的销售亮出了怀里的鼻环，销售叫来了主管，主管又叫来了店长，最后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才说设计师就在市中心，很快就会来。
　　坐在店里等到了下午，终于等到了这位设计师。
　　小心翼翼地从明夏手里拿过那枚鼻环，又是显微镜、又是聚光手电，来回端详了好半天，才确定是珍品无疑。
　　为了确定是同一套，设计师把其余的六件首饰也带了过来。
　　看到躺在首饰盒子里的姐姐妹妹们，鼻环激动地浑身发抖。本来以为还要再寻找上千百年才能找到它们，没想到，这么快一家人就能团聚在一起了。
　　[鼻环？是你吗？]
　　[你这些年去哪了！快想死我们了！]
　　[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快，快让姐姐贴贴，我苦命的妹妹啊，你看你的颜色都没那么亮了！]
　　[团聚了！一家人终于能在一起了！]
　　设计师也很懂规矩，没有问她们这鼻环的来源，因为他心里清楚，能让两个小姑娘拿在手里，一定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来源，就像他当初得到其他几样首饰一样。
　　“开个价吧，你们想要多少？（外语）”将鼻环交还到她们手里，设计师开门见山道，“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满足你们。（外语）”
　　鼻环：“我不要钱，我只想跟它们呆在一起。（外语）”
　　明夏替她翻译道：“我们不要你的钱。（外语）”
　　摩挲着手里的自己，鼻环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明夏，悠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又对设计师说道：“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妹妹回到华国去。（外语）”
　　明夏：？？？
　　有姐妹在身边陪着，鼻环也不想回国了，有它们的地方，对它来说，就是家。
　　可是，它不能只顾着自己啊，它还有个小妹妹呢。
　　摸了摸明夏的小脸儿，鼻环再次对设计师说道：“我要你帮我妹妹回家。（外语）”
　　它知道，哪怕寻常人没有办法，腰缠万贯的设计师也一定会有法子。
　　当初它们逃出来的一共有五件，尽管出现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可总要有一件能够真的回家去吧。
　　设计师点点头，答应了她的条件：“没问题，我明天就可以安排私人飞机送它回家！（外语）”
　　鼻环握紧了明夏的手，微笑着说道：“太好了，你终于可以回家了。（外语）”
　　……
　　这次的回国之路很顺畅，差不多十几个小时的功夫，飞机就落在了华国的首都机场。
　　设计师原本安排了人要去送她回去，可从机场出来后，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当天晚上，国家博物馆的门口收到了一件神秘的包裹。
　　打开后，揭开那一层层的绒布，众人才看到里面是一颗出自宋代的玲珑球！
　　“这是前段时间太鹰博物馆丢的那颗吗？”
　　“好像是，但为什么会出现在咱们博物馆门口？”
　　“莫不是谁偷的，然后给送回来了吧。”
　　“监控也没拍到什么东西，算了，先把这球清理干净吧。”
　　经过了专家们一整夜的仔细清洗，玲珑球内的脏东西终于被一点点剥离干净，巴掌大小的玲珑球重新恢复到了原本的乳白象牙色。
　　“教授，您看这是什么？”
　　助手将玲珑球最中间的硬物剥开，里面是一枚豆状大小的颗粒物，经过千百年的侵蚀，已经彻底腐朽，只能依稀看出一些红色。
　　经过化验，最终确定了这枚颗粒物的身份：红豆。
　　一颗来自于几百年前的红豆。
　　“为什么里面会有一颗红豆？”助手不解道。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首诗你没听过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教授淡淡地说道，“红豆，即相思。”
　　这是遗落在国外千百年的一片相思，今天，这颗掉落在国外的红，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番外：
　　将玲珑球清洗干净后，专家们还是决定将其送回至太鹰博物馆，只留下了玲珑球中间的那一颗腐朽的红豆。
　　只是在送回到博物馆的当天晚上，玲珑球又丢了……
　　深夜，某个穿着白色襦裙的小女孩蹲在海边，将一张张照片放进了海里。
　　看着照片越漂越远，淡淡地说道：“青铜剑叔叔，这是你们国家现在的样子，你看，是不是很恢宏大气呀？”
　　来到许愿池，小女孩又从口袋里拿出了许多硬币，哗啦啦地全部倒了进去，“银币哥哥，我们国家也有好多故事呢，让这些叔叔姨姨讲给你听啊~”
　　奢侈品店的橱窗前，小女孩默默点燃了一些香料，对里面展示的成套藏品说道：“鼻环姐姐，我回过家啦，谢谢你。你和各位姐姐以后一定要幸福呀！”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偷偷又溜回到了博物馆。
　　找了好久，她终于在仓库的某个展柜里找到了那个纯金雕像。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瓶子，她用手指蘸着里面的水在展柜的玻璃上写下了几个字符。
　　“耳坠阿姨，这是尼罗河的河水。真的很清澈、很甘甜呢！”
　　环顾四周，看着那些文物，女孩很想像之前那样听听它们的话，可房间里却是一片静悄悄的，耳边什么都听不到，甚至一直帮着她的系统也没了声音。
　　系统的任务完成了，帮助她脱离了一个个困境，所以已经解绑了。
　　明夏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但离开之前，她还是选择再跟这些“家人”道个别……
　　天亮了，丢失的玲珑球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它并不是在暗无天日的仓库，而是出现在了华国馆的展柜里。
　　看着周围的同胞，它们或许也像自己一样，害怕自己会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但，别怕，祖国未来一定会带大家回家，带你回家、带我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