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大佬的漂亮小娇妻》作者:卜元   文案   白榆长得肤若凝脂,腰细腿长。   可直到死后,她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年代文里。   在书里,她因不能生育被离婚,最终还身患绝症一个人死在医院里,而前夫江凯却趁机改娶她表姐,一路开挂名利双收,表姐享尽富贵。   白榆手撕剧本:去你大爷的!   重生回到十八岁,白榆一脚踹掉前夫。   可因婚约,她依旧得在前夫兄弟中选个来结婚。   白榆选了前夫那位高冷疏离、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生未婚的大佬亲哥。   *   江霖其人,自持禁欲,极难接近,更没见过他对哪个姑娘笑过,就在众人猜测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他眼时,江霖向领导递交了结婚申请报告。   而他的结婚对象正是他亲弟的前未婚妻。   众人咋舌,觉得血浓于水,那对象肯定要炮灰。   却不想,等白榆嫁到海岛来,江霖为她洗衣做饭,包揽所有家务,就是她梦魇了,这冷漠寡言的男人也会抱着她温声哄她入睡,硬生生把她宠成了海岛上人人羡慕的好命人。   外人眼中的江霖冷清冷感,只有白榆知道,在无人时,他会炙热疯狂地亲她。   他对所有人冷漠,却宠着她惯着她,对她极尽溺爱。   *   和白榆分手后,江凯被扔去最艰苦的大西北。   不过不要紧,因为这个世界是他写的一本小说,不久后江霖会死于意外,白榆也会回来求他复合,届时他就能回京住四合院走上人生巅峰。   他等啊等啊,等到江霖飞黄腾达,白榆考上大学创立公司富得流油,她还被江霖宠上天???   1)海岛/养娃/美食/甜蜜日常   2)架空,女主有事业线   内容标签: 重生 美食 甜文 爽文 年代文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榆,江霖 ┃ 配角:年代文 ┃ 其它:年代文,海岛,养娃,美食   一句话简介:最甜军婚!吃喝养娃躺赢日常   立意:好好生活   作品简评:   白瑜上辈子所嫁非人,一觉醒来回到七零年代,好消息,还没嫁给上辈子的前夫,坏消息是,因为某些原因她还得在江家兄弟中选择一个来成为结婚对象,白瑜考虑之后,选了前夫那位高冷疏离、宽肩窄腰大长腿、一生未婚的大佬亲哥,婚后她随军去了海岛,从此开启甜蜜的海岛生活。   本文行文流畅,情节紧凑,文笔干练,女主回到七零,重走人生路,弥补了上辈子的遗憾,同时也治愈了书中英年早逝的男主,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值得细细品味。 第1章 筒骨面   “白榆醒了没有?脸色这么难看,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十有八|九是了,我刚给她擦了风油精,说起来榆榆这孩子真遭罪,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她妈偏偏要她回来做饭,做完还要送去单位给她和她表姐吃,你说说都是当妈的,她怎么就一点也不心疼孩子?”   蔡望春一边噼里啪啦摇着手里的大蒲扇,一边忍不住为躺地上的白榆抱打不平。   小时候白榆的皮肤可是整个大院里头最白嫩的,那皮肤水嫩得就跟剥了壳的荔枝一样,仿佛一掐就能掐出水,后来她妈秦正茵提出让白榆中午午休给她做饭送去单位给她吃,还要送给她那个表姐秦心卉。   每天在太阳底下来回地跑,这不,白嫩嫩的小脸都被晒成了黑炭块。   她就不明白,怎么有人不疼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反而偏心侄女?   正叹息着,就看见白榆长密的眼睫动了动,连忙问道:“榆榆你醒了?醒了就好,再不醒来我就要背你去卫生所了。”   白榆看向妇人熟悉又陌生的脸,眼睛里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你是……蔡婶子?”   蔡望春吓得手里的扇子差点掉地上:“榆榆,我是蔡婶子啊,你这孩子,该不会是晕倒时摔到脑子了吧?怎么连婶子都认不出来了?”   白榆看着眼前年轻了十来岁的蔡婶子,恍惚想起自己已经死了。   只是死后她的灵魂一直没有散去。   也直到死后她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活在一本书里。   回想她这一生,她爸是组织部主任,她妈是文工团主任,大院里谁不说一声她命好。   白家和江家因为上一辈的事情定下了约定,等她长大后,让她在江家子弟里头选择一个人来当结婚对象。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到江凯就跟苍蝇看到屎一样,瞬间就着迷了。   那时候她才多大,四五岁的年纪,压根什么都不懂,可她就跟被下降头一样,天天江凯哥哥长江凯哥哥短,小尾巴一样跟在江凯后面。   更令人费解的是,明明江凯那么不喜欢她,可她就是百折不挠,越挫越勇。   从小到大,她为江凯痴为江凯狂为江凯框框撞大墙,哪怕江凯再怎么给她脸色看,她就是没办法不喜欢他。   十八岁那年,她和江凯领了证结了婚。   嫁过去后,继婆婆面慈心苦,小姑子霸道,江凯只会和稀泥让她忍,给人当小媳妇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   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可偏偏她被查出不能生孩子。   她身体明明什么毛病都没有,小日子每月按时来,别人一来月经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严重的甚至还会晕倒,可这些她从来没有过。   但诡异的是,去了好几家医院,都说她不易受孕,至于为什么不易受孕也没说明白。   江家权大势大,那时候江凯的哥哥江霖在出任务时意外死亡,又没结婚留下任何后人,三房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个后代,于是她开始来回奔走在调理身体的路上。   那些年,她吃过的药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有几年的时间里,她把中药天天当水喝,可她依旧没生出孩子来。   更离谱的是,在她和江凯结婚第五年,他从外头抱回来一个孩子。   继婆婆娄秀英当时抱着孩子对她说:“你也别怪小凯,谁叫你的肚子不争气呢,你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三房因你而绝后吧?况且这孩子老了还能给你养老送终,你就知足吧。”   她被欺骗了,被背叛了,被迫养别人的孩子,却反过来叫她要知足?   她当时被恶心得不行。   第一感觉就是这日子瞎几把儿地过不下去了。   她要离婚。   结果更离谱的是,第二天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打消了离婚念头,从此再也没提过。   那孩子养在娄秀英那里,名义上是她的孩子,但跟她一直都不亲,甚至不愿意叫她一声“妈”。   她原以为日子就这么凑合过下去。   但在她和江凯结婚第十年,她大哥自沙了,她爸过劳死了,她被查出乳癌晚期。   就。   离谱给离谱他妈开门,离谱到家了!   最终她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医院里,死后她的灵魂一直跟在江凯身边。   她这才知道江凯抱回来的孩子是他和表姐秦心卉生的,也才知道秦心卉是江凯心中的白月光女神,两人早就偷偷搞到一起。   在她死后一年,江凯迎娶秦心卉进门,江凯不仅情场得意,官场也一路开挂,秦心卉跟着享尽一生的荣华富贵。   怪不得她觉得自己这一生好像都在做着身不由己的事情,原来她只是书中的一个炮灰人物。   至于她这个早死的前妻,偶尔有人提起,也是撇嘴:“那就是个没福气的。”   还有人骂她是“天煞孤星”“扫把星”,把家人都克死了,好在她死得早,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克死多少人呢。   书里歌颂得最多的便是男女主克服重重困难最终走到一起的爱情。   没错,她这个炮灰的存在,就是男女主爱情路上的试金石,是为了证明他们爱情的“美好”。   去你大爷的美好!   她一家死的死,病的病,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对于别人来说,她或许只是书中一个无足轻重的炮灰,死了就死了,可对于她而言,那是她活生生的人生。   死的人也都是她的至亲!   想到书中的剧情,白榆就痛得心脏都要蜷缩起来。   之后,她就被一股光给吸了进去。   再睁开眼睛,她回到了十八岁,还没和江凯领证结婚之前。   白榆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蔡望春道:“蔡婶子,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   蔡望春看她脸色渐渐有了几分血色,这才帮忙扶她起来:“你这是中暑了,你打个电话给你妈,就跟她说今天不给她送饭过去了,回头多喝点水多休息。”   白榆感激道:“谢谢婶子,我知道了。”   蔡望春还要做午饭,看白榆真没事了,这才摇着大蒲扇走了。   午时的阳光照进客厅来,墙壁上的日历清晰显示着:1976年,8月16日。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这天她因中暑晕了十几分钟,也因此耽误了给她妈和表姐秦心卉送饭,她妈当着众人的面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这辈子,她妈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日历旁边挂了面镜子,那是家里人出门时用来正衣冠的。   白榆抿了抿唇朝镜子走过去。   说实话,她已经有点想不起十八岁的自己是长什么模样。   深吸一口气,她对上镜子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穿着一身军便装,一头又黑又亮的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青春洋溢。   只是两边的刘海又多又长,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长期来回做饭送饭的奔跑,让她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整个人看上去像块土不拉几的煤球。   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刘海,只是她妈说她五官长得太过娇艳,若不把五官遮起来,很容易给人造成不端庄的印象。   她从旁边的抽屉里找出两支夹子,把两边厚厚的刘海往上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镜子里立即出现一张五官立体美艳的脸,尤其一双眼眸水盈盈,仿佛秋天的日光被揉碎撒进了眼里。   白榆纤细修长的手指摸向自己的脸,手微微在颤抖。   她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这时候她和江凯还没有领证结婚,这时候她的家人都还没有出事。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辈子她过得浑浑噩噩,这辈子她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生把握在自己手里。   这辈子她要好好学习,参加高考,出人头地,她还要保住她所有的家人,让他们跟自己享福。   光顾着看镜子里的自己,直到肚子传来饥饿声,白榆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午饭。   一走进厨房,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   灶头上小火煨着筒骨汤,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醇厚的香味不断地溢出来。   白榆走过去打开锅盖,筒骨已经熬成了奶白色的浓汤,旁边的灶台上放着已经醒好的面条和切好的食材。   洗了手,她动作熟练地拿起来案板上的面条,抻拉摔打了几下,然后拉成细面条下到汤骨里头。   汤骨冒着泡,她搅拌了几下,把切好的香菇木耳和青菜丢进去。   奶白色的汤底配着水灵灵的青菜,颜色煞是好看。   从这一点上,白榆其实挺感谢江凯的。   江凯吃东西很挑嘴,为了讨好江凯,她特意拜了一个御厨后人为师父,跟对方认真学了好几年的厨艺。   江凯不喜欢她的人,却对她做的东西赞不绝口。   白榆给自己舀了一碗筒骨面,坐下来,而后慢条斯理地唆了一口面。   面条劲道有弹性,被浓郁的筒骨汤包裹着,满嘴咸香,好吃得人几乎把舌头给吃下去。   木耳清脆爽口,香菇吸取了浓汤的精髓,每一口都是鲜。   就着浓汤,她慢慢把一碗分量不少的面条吃了个底朝天。   锅里还剩下不少的面条,白榆把整个锅端起来。   然后朝隔壁蔡望春家走去:“蔡婶子,我中午做了筒骨面,还剩下不少,这些给你们吃。”   蔡望春一脸喜出意外:“这么多?你不用给你妈和你表姐送过去吗?”   白榆:“不去了。”   不仅今天不去,以后都不会再去。   蔡望春笑得露出一口牙豁子:“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快,快进来坐会儿,婶子给你倒杯红糖水喝。”   这年代家里来了个人,给红糖水那可是很高的待遇,显然白榆送筒骨面过来,是送到了蔡望春的心坎去。   白榆摇头:“不了,我等会儿还要去上班,今天真是谢谢婶子了。”   蔡望春连连摆手:“一点小事情谢什么谢,不过以后你要是遇到事情需要婶子帮忙,尽管开口,只要婶子办得到的,一定帮你搞定!”   白榆笑:“那就提前谢谢婶子了,以后有需要,我一定不跟婶子客气。”   蔡婶子是军区大院出了名的碎嘴子,东家长西家短,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很多人不喜欢她。   不过这种人也有好处,只要用对了地方,就能成为一把无往不利的刀。   重生回来第一件事:拒绝给她妈和秦心卉送饭√   至于她不送饭,她妈和秦心卉今天中午吃什么?   管她们呢,实在不行,就饿着吧。   没什么毛病是饿两顿不能解决的。   ***   文工团。   秦正茵正在等白榆送过来的午饭。   这几天天气炎热,卉卉胃口不怎么好,早上出门前就叮嘱白榆做卉卉最喜欢吃的筒骨面。   筒骨面汤底浓郁,再搭点清淡又爽口的配菜,那味道简直是一绝。   想到筒骨面,秦正茵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只是她等啊等啊,等到办公室的人吃完饭,休息后陆续回来上班,都没有看到白榆过来给她送饭。   方副主任吃完午饭睡了一觉回来,一进单位就看到秦正茵黑着脸在质问电话那头的人:“你怎么到现在还没送饭过来?”   白榆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凉凉传来:“因为我不想送。”   不仅今天不想送,明天后天,以后都不想送。   秦正茵的脸又黑了一个度:“你不送饭过来,那我和卉卉吃什么?”   “吃——屎。”   走过秦正茵身边正好听到这话的方副主任:“???”   秦主任和她女儿的相处模式,原来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第2章 红烧肉和饺子   这年头的电话装备并不完善,漏声很严重,有那么一刹那方副主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才秦主任的女儿是让她去吃粑粑吗?可白榆那孩子不是向来都很乖巧听话吗?   “……”   秦正茵显然也没有料到有一天会被她自诩很听话的女儿给怼了。   顿时一张脸红了又黑黑了又绿,比开染色铺还要精彩三分。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方副主任干笑了一声:“秦主任还没有吃午饭?”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正茵觉得这女人绝对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于是脸色又冷了三分:“我女儿单位有事情耽误了,我让她以工作为重。”   要不是亲耳听到,方副主任差点就信了这话:“我那里还有几块绿豆糕点,就是不太新鲜,秦主任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去拿过来。”   秦正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语气硬绷绷的:“不用了,我不饿。”   不吃拉倒。   方副主任也没那兴趣去热脸贴她的冷屁股,耸耸肩走了。   秦正茵坐在座位上越想越生气。   肚子传来饥饿的咕咕声,她想起秦心卉中午也没吃饭,连忙打个电话到她单位去。   秦心卉挂了电话,白皙精致的脸蛋立即露出委屈的神色。   能得到秦正茵的偏心,秦心卉自然生得不丑,甚至可以说生得极是秀美,肤白如雪,五官小巧而精致,像个瓷娃娃般。   最主要她跟秦正茵长得有五分的相似,比起白榆来,她俩更像亲母女。   同办公室的陈干事见状,不由问道:“心卉,你姑姑怎么说,你表妹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给你送饭?”   秦心卉欲言又止:“我姑姑说我表妹跟她吵架了,心情不好不想给我们送饭。”   陈干事一听这话就炸毛了:“心情不好就不送饭,这也太任性了!她不想送早说啊,弄到这个点食堂早就关门了,让你吃什么?”   秦心卉抿抿唇,善解人意一笑道:“柜子里有糕点,我随便吃点就行了,表妹她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陈干事一脸不赞成:“心卉你就是太善良了!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为对方说话,你表妹又不是第一次给你脸色看,我看她就是故意在刁难你!”   秦心卉闻言没再出声,头垂下去,长长的眼睫如同蝶翼轻轻颤动着。   从陈干事的角度看过去,秦心卉伤心的模样正好证实了她的话。   秦心卉可以忍下这口气,可她忍不了!   她一定要让其他人都知道秦心卉这表妹有多坏!   **   同在单位的白榆挂了电话,嘴角却是控制不住往上扬起来。   活了两辈子第一次怼她妈,她心下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跟三伏天吃了冰镇冻西瓜般。   此时窗外绿意婆娑,午后的阳光洒进来,如在桌子上撒下一把金子,金黄一片。   说起来她并不喜欢妇联这份工作,上辈子她一开始是想去解放军宣传部,但秦心卉也想去。   最后她妈把她的名字从宣传部那里删除掉,她连面试机会都没有就落选了,而秦心卉成功去了宣传部。   都是干事,宣传部的工资比妇联这边每个月多八元不说,关键是在妇联每天要面对家长里短,面对一大堆人来倒苦水,她实在厌烦了这份工作。   当然事后她妈为了安抚她,给她买了支英雄牌的钢笔。   她当时开心得不得了,可不久后就发现,她妈也给秦心卉买了,而且一买就是两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   白榆抬头看去,对上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   是林向雪。   林向雪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林家三代唯一的女娃儿,难得的是性子大方不骄纵,在单位里人缘很好。   可不知道为什么,上辈子白榆就是看她不顺眼,还处处跟她作对。   闹到最后两人可以说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最终导致她在妇联孤立无援,干得十分不开心。   以致于后来她妈让她把工作让给秦心卉时,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现在想来,她讨厌林向雪,跟林向雪作对,一切好像都是为了后来把工作让给秦心卉做铺垫。   想到这,白榆对林向雪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好啊,林干事。”   林向雪:?   她一进来就注意到白榆跟平时不太一样,厚厚的刘海夹起来了,露出了大气明媚的五官,整个人看上去也没有平时那么阴沉沉的。   她觉得白榆早就该这么做了,留那么厚那么长的刘海,简直是白瞎了她那么漂亮的五官。   只是她没想到白榆会主动跟她打招呼,毕竟她们两人平时在单位里不熟悉,不仅不熟悉,她能感觉到白榆其实不太喜欢自己。   白榆装作没看见林向雪眼里的惊讶和警惕,露出一个害羞的表情道:“林干事,其实我是……有点事情想麻烦你。”   林向雪:“什么事?”   白榆弯腰从座位底下拿起一个大包袱,打开道:“这里头有些东西我用不上,林干事人缘比我好,不知道能不能帮我转出去呢?”   ——就这?   听到白榆是有事情要麻烦自己,所以才跟自己打招呼,林向雪反而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走过来一看,只见包袱里头放着一条折叠好的蓝色的确良连衣裙,一双丁字搭扣的白色女式小皮鞋。   的确良连衣裙是前不久她大哥从广城寄回来的,可收到还没有穿就被她妈拿给了秦心卉,因为秦心卉要参加文艺表演,正好缺一条裙子。   拿走就拿走,她妈还不忘打击她,“你皮肤黑,穿蓝色显得更黑,卉卉就不一样,她皮肤白,这裙子给她穿才不会糟蹋了。”   至于那双鞋子,是江凯送的。   鞋子并不合脚,每次穿都会把她的后脚跟磨破皮,可为了讨好对方,她从来都没提过。   “还有这支去年买的英雄牌的钢笔,总共三样东西。”   白榆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钢笔放到连衣裙旁边。   这些东西留着恶心,丢了浪费,卖了换钱是最好的选择。   林向雪挑眉:“我记得这钢笔不是你妈送给你的吗?”   白榆对这笔宝贝得很,平时碰都不让其他人碰一下。   白榆露出为难的神色:“对,不过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向雪一看到她这个表情,一下子就脑补白家遇到了什么困难,导致白榆需要卖生活用品来补贴。   而且白榆刚才还夸她人缘好,又用那么真诚的目光看着她,林向雪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被打消了。   白榆再次笑得一脸真诚:“那就麻烦林干事了,钱少点无所谓。”   果然,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这话听在林向雪耳朵里,再次以为白榆很缺钱。   于是很认真地帮她算起价格来:“这连衣裙的款式很好看,觉得能卖十三元……至于这小皮鞋被你穿过,但看上去也有九成新,商场卖十六元一双,要是卖十二元估计会有人要……钢笔商场卖二十一元左右,你用过一年多,出手十五元左右应该差不多。”   白榆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要是按照林向雪这价格卖出去,到时候她就会有四十元进账。   她双眼瞬间亮了。   **   把东西交给林向雪后,白榆没再凑近乎。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其他人陆续过来上班,不少人发现白榆的发型不一样了,但只是心里惊讶了下,并没有说出来。   妇联的工作不忙,但很考验耐心。   下午的时候来了两三个女人,都是在家里被家暴的,来妇联寻求帮忙和支持。   只是她们所谓的帮忙和支持是让妇联的人去劝说她们老公,让他们以后不要再家暴,至于离婚,她们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其实她们更多的是过来找个人诉诉苦,倒一倒她们肚子里的苦水。   白榆被迫喝了一下午的苦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被腌制成苦瓜了。   林向雪从外头进来,看到她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样子跟我妈叫我吃苦瓜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榆揉了揉眉心:“我从小就害怕别人对着我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们。”   就是再来一次,她还是没办法喜欢这份工作,或许她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自己换个工作。   “就顺着她们的话劝啊,她们其实就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苦。”   没想到林向雪在这方面看得很透彻。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元递过去:“东西都卖出去了。”   “这么快?”白榆知道她人缘好,只是没想到她的办事效率这么高,“真是谢谢你,下班后我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饺子。”   林向雪想到国营饭店香喷喷的饺子,舔了舔嘴唇,随即又叹息道:“早知道你今天要请我吃饭,我就不答应我妈去相亲了!”   白榆看她馋嘴的样子,莞尔:“那我们再次再约。”   林向雪露出一口白牙:“好!我们再次再约!”   妇联其他人看到两人有说有笑的,都不由觉得好奇,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下班后白榆还是一个人去了国营饭店。   她点了一份韭菜饺子和一份红烧猪肉。   这年头东西的分量都十分足,一份饺子有足足二十个,个大馅多,把饺子皮挤得满满当当,一个个像肥嘟嘟的金元宝。   红烧肉炖得很软烂,肥肉晶莹剔透,汁水浓稠诱人,闻着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吃完撑得差点走不了路。   **   怼人一时爽,白榆中午的行为很快就遭到了清算。   一进门,她就看到她妈双手环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张脸比烧了十年的锅底还要黑。   白榆忍不住恍惚了下。   她妈有着秦家人特有的肤白貌美,身材高挑苗条,年轻那会儿她是文工团的一支花,如今生了三个孩子,依然漂亮得不像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小时候她很为有这么个漂亮的妈妈感到骄傲,也曾经为自己长得不像妈妈感到郁闷,还偷偷哭过好几回。   上辈子离婚之后,她就一个人离开了京城,想起来她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她妈。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我让你现在就去跟卉卉道歉,就因为你,卉卉今天下午在单位晕倒了!”   想到秦心卉中午因没吃饭而晕倒,秦正茵心里一阵心疼,这会儿看到白榆死不悔改的模样,怒火蹭蹭往上涨。   “你从小样样不如卉卉就算了,可之前你好歹还算听话孝顺,可你看看你今天做了什么,故意不去送饭,还说出那样不堪入耳的话,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江家本来就嫌弃你不够漂亮大体,要是让他们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你肯定会被退婚!今天的事情我会暂时替你保密,但你必须保证一定不会再犯,还有你必须向卉卉道歉,否则你以后就别叫我妈!”   她妈是懂得要如何打击她的。   换作上辈子,听到这些话白榆肯定会很难过,可这会儿她很平静。   人一旦不在乎另一个人,便可刀枪不入。   想起中午怼她妈后的痛快感觉,她心痒痒的。   于是,为了再痛快一次,她凉凉扔出一句话,“我奶奶说她要过来京城。”   然后,秦正茵就像被掐住喉咙的鸡:“你……你说什么?”   白榆不加掩饰地笑了,猫眼般的双眸闪着细碎的光:“奶奶她看不惯我在家里被人欺负,所以准备过来京城教训某些欠揍的老娘皮和小娘皮,算算时间,这会儿她有可能已经在来京的火车上。”   秦·欠揍老娘皮·正茵:“……………” 第3章 火腿蛋炒饭   秦正茵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奶奶真的要来京城?”   白榆点头:“下班之前我打电话给奶奶了。”   秦正茵:“……”   两辈子第一次在她妈脸上看到这种吃瘪的表情,让白榆觉得非常爽。   当初她妈嫁到白家算是下嫁,那时候秦家是干部家庭,白家却是八代贫农,因此秦家很是看不上白家,据说秦家第一次上门从路上的鸡屎到白家说话的乡音都被狠狠挑剔了一遍。   她妈还因为受不了乡下的屎尿味,在婚后第一天就搬回城里住,俩婆媳的梁子就此结下,之后秦家在秦父出事后渐渐没落,而白家渐渐起势,她妈自觉在她奶奶面前矮了一截。   怼完人后白榆整个人神清气爽,转身正要回房,突然瞥到对面的房间闪过一个影子。   她挑了挑眉,没说什么直接回了房间。   一打开房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白榆差点以为自己进了蒸笼。   说起来她的房间是从秦心卉那个房间隔出来的,小得只能够放下一张小床和小木桌,再多就放不下了。   她的房间里没有衣柜,只有一个箱笼。   她弯下腰把箱笼从床底下拉出来,箱笼并不大,却依然没能装满,加上秋冬的衣服,总共不过五六套。   他们一家都在单位工作,她自己每个月工资也有三十元,估计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她过得如此“寒酸”。   白榆从箱笼里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一张发黄的照片随着衣服被抖落下来。   她拿起照片一看,顿时怔住了。   那是她一周岁时拍的全家福,她穿得像个圆滚滚的红馒头,头上还戴着一顶红色的老虎帽,瞪大眼睛被奶奶抱在怀里。   在奶奶旁边站着两个半大的小男孩,一个秀气斯文,面对着相机露出害羞腼腆的笑容,另外一个理着个小平头,长得虎头虎脑的,大大方方露出了两颗奶凶奶凶的小虎牙。   那两个小男孩分别是她的大哥和二哥。   只是“二哥”这个词在这个家里却是个禁忌,它像一根扎在白家每个人心中的刺,每次提起都要痛一次。   在拍了那张照片不到一个月,她二哥就被拐子给拐走了,之后她爸用尽了所有人脉,跑坏了几十双鞋子,依然没能把二哥给找回来。   当时二哥失踪时是跟大哥在一起,大哥觉得是他没有照顾好弟弟才会让弟弟被人给拐走,为此很自责,原本就很安静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闷,这也为他的抑郁症落下了根基。   想到大哥后面的下场,她更是心酸不已。   她在家里年纪最小,却是最早结婚的,她大哥没结婚,但有个叫徐映之的未婚妻。   映之姐是个性格爽朗的姑娘,上辈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大哥两人吵架了,也就在那一晚,映之姐出事了。   映之姐失踪后,大哥发动了很多人去寻找但都没找到,等到半个月再找到时,映之姐已经变成了一具全身赤果的尸体。   由于这年代没有监控,又找不到目击证人,案子成了一桩悬案,映之姐的家人接受不了现实,觉得是大哥害死了映之姐,他们将大哥揍了一顿后,集结全族的力量对大哥的事业进行疯狂地打击。   大哥原本就对二哥的失踪心怀内疚,映之姐的惨死更是给了他沉重的一击,在一个萧瑟的秋天早上,他用一条绳子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在自沙之前,大哥过来看她,当时她简直不敢相信曾经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在短短的一年内变得骨瘦如柴,双颊和眼睛深深凹陷进去,仿佛一具行走的骷髅般。   只是那天他精神还不错,安静地嘱咐她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当时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是在交代后事,再见面时,已经天人两隔了。   大哥去世后,她爸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头发全白了,这些年来他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二哥,仿佛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一般,他更加频繁地往外跑,可他毕竟不年轻了,不久后在一个早上突发心梗走了。   他走得那样匆忙,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可能没能找回小儿子,至死一双眼睛无论如何都没能阖上。   白榆敛下心中的酸楚,把那张全家福照片重新放回箱笼中。   现在映之姐还没有出事,大哥和爸爸还健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身上黏糊糊的,她拿了套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白家的房子有六十多平,三个房间带一个小厨房,只是上厕所和洗澡还得用公共的。   洗去一身的黏腻后,白榆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   再次经过客厅时已经没了她妈的身影,秦心卉的房门也紧紧关着。   白榆没有多想,把洗好的衣服拿到院子去晾晒,回来时才发现门口连秦心卉的鞋子都没了踪影。   这是出门了?   这么晚了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去哪里都与她无关,只要不要惹到她就行。   回到房间,热气已经散了不少,但躺着还是很热,白榆拿着大蒲扇风,不一会儿,刚洗完澡的身上又出汗了。   她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然后坐起来爬下床,跑到隔壁房间,把秦心卉房里那台电风扇给搬了过来。   她家的东西凭什么要便宜外人?   把插头插上去,老旧的电风扇立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凉爽的风吹在身上,白榆在床板上重新躺下。   月如镰刀,撒落在老旧的窗棂上,窗外的合欢树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几只夜虫飞进来,白榆爬起来正想把虫赶出去,却在窗口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可她还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江凯。   他一身绿军装高大笔挺,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稍显青涩的脸上。   毋庸置疑,江凯是长得很好看的。   他不仅脸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露出一口白牙,灿烂阳光,仿佛一见他笑心情瞬间就好了。   大院里不知有多少小姑娘被他这灿烂的笑容给迷得七荤八素的,她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只是对着这么一张脸十几年,看在白榆眼里也变成了“不过如此”,更何况还发生后来那些事情,此时看着眼前的人,白榆心里完全激不起一丝涟漪。   江凯这会儿正在和一个女人说话,那女人背对着她,就在这时女人伸手把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身子扭转过来——   秦心卉?   原来这两厮这么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吗?   秦心卉微垂着脑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声音比平时更轻柔了几分:“江凯哥,你或许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我过来主要是为了表妹的事情。”   江凯目光从她白得发光的脖子扫过:“白榆她发生了什么事?”   秦心卉脸上出现欲言又止的神色:“表妹之前主动提出要给姑姑送午饭,为此大院和单位的人都夸她孝顺,可她今天故意不给姑姑送午饭,还说让姑姑去吃……屎,更过分的是她把白奶奶叫过来,想让姑姑和白奶奶她们打擂台……”   江凯瞪大眼睛,一脸不置信:“白榆她真的说了那样的话?”   秦心卉点头,又轻轻咬了咬唇:“姑姑被气得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这事情原本不该由我来说,只是我担心姑姑的身体,姑姑从小把我养到大,在我心里,她就跟我亲妈一样,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来找你,希望江凯哥不要嫌我多事。”   江凯目光又下意识扫过她被咬得发红的唇:“自然不会,我明天会和白榆见面,到时候我说说她。”   白榆听不到两人的对话,只看了一眼就回去睡觉了。   她倒要看看,这辈子没有她,这两人还会不会走到一起。   秦心卉从外头告状回来,热得后背的衣服都湿了,急忙回房想吹一下风扇,结果一看——   她的电风扇哪里去了???   **   重生的第一天,白榆吹着风扇睡得无比舒畅,有些人却在这样燥热的夜晚里彻夜难眠。   第二天起来,阳光明媚。   秦正茵和秦心卉一出房门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两人相视一笑。   她们一点也不相信白榆会反抗到底,她从小就是个胆小顺从的人,连房间被换掉都不敢吱声,她能抗争什么?   两人洗漱后朝厨房走去,一进去就看到白榆端着碗正在吃火腿蛋炒饭。   炒得香喷喷的米饭裹着一层金黄的蛋花,粒粒松散,粒粒金黄,猪油裹着咸鲜的火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几样简单的食材混杂在一起,却炒出了让人无比惊艳的美食。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一个咽口水,一个肚子发出咕咕声。   白榆余光看了两人一眼,用勺子舀起满满一勺炒饭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发出感叹:“猪油炒出来的火腿就是香,真好吃!”   秦心卉毕竟年轻抵不住诱惑,朝灶台走去,还故作轻松称赞道:“榆榆,你这做饭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简简单单的炒饭却让你炒得这么香。”   白榆又舀了一大勺进嘴,没吭声。   秦心卉看她没搭理自己,心里有些不乐意,无奈炒饭味道太香了,她想着先不跟她计较,吃了饭再说。   这样想着,她伸手掀开锅盖,结果看到炒锅里干干净净,连粒渣都没剩下来:“白榆,你没做我和姑姑的份吗?”   站门口的秦正茵微不可闻蹙了蹙眉头,但没吭声。   白榆把最后一口炒饭吞进去,嘴角一扯笑道:“我凭什么给你们做,就凭你们脸大吗?”   秦心卉脸涨得通红:“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白榆站起来把碗给洗了:“以前是以前,从今往后,你们别想吃到我做的任何东西!”   上辈子为了讨好她妈,讨好江家的人,她特意求了个御厨的后人,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对方答应教她做菜。   只是她那么费心费力讨好这班人,结果他们却把她当成个厨子,吃着她做的饭菜,却没有一个人把她当一回事。   秦心卉:“……”   秦心卉眼睛瞪大了,扭头看向秦正茵,后者锁着眉。   “榆榆,你是不是在外头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你要知道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妈妈肯定是最在乎你的。”   姜果然是老的辣。   秦正茵尽管心里正窝着一把火,但她知道白榆最在乎她这个母亲,所以打算先用怀柔政策把人拢回来,等送走白老太后再来秋后算账。   白榆:“呵。”   然后从她身边直接走了过去。   “…………”   秦正茵的脸再次黑成了锅底。   **   温热的阳光照拂在身上,路边树梢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从大院出来后,白榆身上揣着昨天赚来的四十元直奔百货大楼。   上辈子结婚后她多年不出门,早忘记了这年头虽然不富裕,但人们的购买力一点都不差,百货大楼里人山人海,加上是周末,挤得差点路都走不了。   白榆原本想给自己买几套衣服,结果只买到了两盒蛤蜊油。   百货商场出来,她去药店买了白芷、白茯苓和白芨,又让店员磨成粉。   三白粉对美白有一定的效果,她准备做成面膜把皮肤养回来。   接着她搭电车去了栅栏胡同,穿街走巷来到一家小吃店门前。   小吃店门面很小,里头只堪堪放了三张桌子,可这家的小吃却让她惦记了两辈子。   白榆进去后在角落找个位置,直接点了豌豆黄、牛肉馅饼和一小碗羊杂汤。   这家门店虽不显眼,可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很绝。   豌豆黄清凉爽口,入口即化,牛肉馅饼鲜嫩酥脆,羊杂汤又麻又辣,香得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吃下去。   如果换成冬天来吃,羊杂汤热气腾腾的,等吃完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那才叫爽。   正喝着羊杂汤,白榆突然瞥到门口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觉得那身影很熟悉,可随即她就摇了摇头,那个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吃完后白榆继续到处走走逛逛,遇到想吃的就进去吃,一天下来肚子都圆了不少。   等回到大院时,已是月上柳梢头。   只是她还没踏进大院门口,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拦住了。   她抬头看去,便看到一脸不耐烦的江凯。   “白榆,你这一天到底干什么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在电影院门口等了你一个晚上!”   白榆怔了下:“我不知道。”   她和江凯约去看电影是上辈子的事情,过了那么多年,她真不记得了。   江凯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回答自己不知道,仿佛被点燃的炮竹,顿时就炸了:“白榆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昨天你表姐跟我说你目无尊长,我还不大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白榆定定看着眼前的人,跟十年后稳重从容的江凯对比,此时的江凯青涩冲动,要不是重生回来,她几乎想不起来他曾经还有这模样。   只是这个人,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看白榆一脸心不在焉,江凯脸色更难看了:“白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白榆回过神来:“听到了,不过我不觉得抱歉。”   江凯:“……???”   白榆:“你别说话,听我说,我们分手吧。”   江凯:“…………??????” 第4章 锅贴   江凯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震惊,等震惊过后便想笑。   白榆会跟他分手?   除非天下红雨,太阳从西边出来!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知道江家和白家两家有婚约,小时候大院里的婶子们最喜欢拿这个来打趣,说他身后跟了个小媳妇,渐渐的,大院子里的孩子也这样笑他。   那时候他是真的烦,谁愿意身后跟着个毛头丫头?不过小时候的白榆长得还算可爱,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皮肤,跟商店里的瓷娃娃一样,关键是她很听话,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这让他很有成就感。   谁知长大后的白榆长着长着就长歪了,一点也没小时候好看,更让他觉得膈应的是,白榆一点主见都没有。   譬如他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让她往西她绝对不会往东,还有什么兴趣爱好都只为了他,又譬如他喜欢吃甑糕,她就立马找人学做甑糕,然后天天给他做。   一开始收到她亲手做的甑糕他是挺惊喜的,而且他打小就喜欢吃甑糕,可再喜欢吃也不能天天吃啊,闹到现在他一听到甑糕两个字都开始反胃。   所以这样一个事事以他为主的白榆会跟他分手?   江凯表示连她说的标点符号他都不信。   他觉得白榆这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招数,欲擒故纵,想引起他的关注罢了。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白榆已经没了身影。   江凯在想什么,白榆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江凯不当回事那是他的事情,她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   一进门,便看到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坐在客厅里,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白榆直接无视她们,拿了衣服出门去洗澡。   秦心卉低垂着头,声音带着丝为难:“姑姑,表妹估计是看到姑姑你对我好心里不舒服才会这样子,要不我还是回家去住吧。”   秦正茵拍了拍她的手:“回什么回,这里就是你的家!白榆那丫头的事情我来搞定!”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秦正茵还是不觉得白榆能做出什么反抗的事情来,在她看来,白榆所有的行为都是出于嫉妒,嫉妒她对秦心卉好。   只要她稍微对她好一些,给她一些弥补,她就会乖乖靠过来,跟以前无数次一样。   现在最让她头疼的是白老太要过来的事情,不知道白榆那死丫头有没有说谎,若是没有的话,那就麻烦了。   白老太那老虔婆性格泼辣刁钻,从来不会给人面子,想起十几年前她在大院门口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的样子,她心里还是恨得不行。   秦心卉闻言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她本来是想告状白榆偷走她的电风扇的事情,昨晚她翻来覆去,被热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可她又担心说出来后会暴露她跟江凯见面的事情。   虽然姑姑一直说这里是她的家,可她从来不信这话。   她姓秦,不姓白。   她长得比白榆漂亮,比白榆聪明能干,可就因为白榆姓白,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一个帅气又有前途的未婚夫。   很多人都以为小孩子没有记忆,但她不一样,她两岁开始就有记忆。   那时候她爸爸因操作失误被炸断了一条腿,被革职就算了还没有补贴,她妈因此跟他爸离婚,丢下她这个女儿改嫁了。   那时候很多人说她惨,还有人说她是扫把星,在这种情况下,姑姑把她从秦家接到了白家,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见到了江凯。   那时候她刚来军区大院,很多小孩子不跟她玩,她记得当时她被人推倒了,其他小孩围着她在笑,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就在这个时候,江凯过来了,他把她扶起来,问她摔伤没有,还给她吃水果糖。   那是她记忆里吃过最甜的水果糖。   人们都说白榆和江凯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可有谁注意到,她也是江凯的青梅啊。   她从来没见过有男人长得比江凯还要好看,他是那样英俊威武,聪明体贴,更何况他还有江家那样的身世背景,前途一片光明。   白榆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男人?   要她不是白家的孩子,她压根就配不上江凯!   只是她这份心思不能让人知道,连她姑姑也不能。   白榆不知道秦正茵和秦心卉两姑侄的盘算和想法,这会儿正从洗浴室出来。   凉爽的夏风吹散了一天的闷热,她一头黑发在晚风中轻轻飘扬着。   这一天她走过京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吃过上辈子最想吃的东西,也让她切切实实感受到,她是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既然能重来一次,那她绝对不能浪费这么好的机缘。   对于未来的事情,她觉得应该分为两步走。 第一部分是家人,首先是奶奶过来后带她去检查身子,奶奶是脑出血走的,可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高血压。   现在离奶奶出事还有段时间,只要控制好血压,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或许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其次是大哥,大哥的事情根源在映之姐身上,只要映之姐不出事,后面大哥和爸爸也不会有事。   大哥和映之姐两人都在部队里头当军医,她得写封信过去了解一下他们两人的情况,最好找个时间亲自过去一趟。   最后是她二哥的事情,这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因为在她上辈子离开之前,她都没有听到任何有关她二哥的消息。   至于她妈和秦心卉?   不好意思,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把家人的事情都考虑好,她才考虑自己的事情。   第一个要做的肯定是解除她和江凯的婚约。   分手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如何说服两家的长辈,这才是重中之重。   第二个是工作。   她还是不喜欢妇联的工作,若是能换一份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将就干一年。   因为一年后正好恢复高考,她决定去参加高考。   上辈子她没有上过大学,她原本是有机会上农工兵大学,只是那机会被秦心卉截胡了,从中操纵这事情的人,还是她亲妈。   上辈子高考恢复时,她已经嫁到江家去,她曾经有过要去参加高考的念头,可她才提起来,就被她婆婆和小姑两人一顿冷嘲热讽,让她有那个心不如想办法生个儿子。   江凯那会儿也是不赞成她去参加高考,于是她就这样放弃了。   如今她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她无论如何要考上大学,大学毕业后正好赶上改革开放的春风,好风凭借力,说不定她能以此做出一番事业来!   想到自己能活出跟上辈子不一样的人生,她心里一阵激动。   外头的蚊子很多,才站了一会儿就被咬了几个包,白榆晾晒好衣服赶紧回去。   路过客厅时,她朝秦心卉的房间看了一眼。   能在她眼皮底下偷偷生孩子的人果然不一般,风扇被她拿走,坑都没坑一声。   不过她很好奇,等秦心卉发现参加表演的裙子被她拿走了,她还能不能这样平静?   **   第二天,东方刚显出鱼肚白,白榆就起床了。   她拿着肉票和钱,带上副食品证分别去了供销社和菜站,买回来一把水灵灵的韭菜和一块猪肉。   等东西买回来,冬菇刚好泡软了,面也醒好了,她昨晚梦到了锅贴,馋了一个晚上,于是起来便准备做锅贴。   锅贴的样子很像加长版的饺子,煎制得外焦里嫩,一咬嘎嘣脆,里头却蓄满了浓郁的汤汁,吃起来会非常上头。   白榆动作麻利,把泡好的冬菇和韭菜切成碎丁,猪肉剁成馅,然后捏成一个个大饺子,饺子包好后放到锅里头去炸。   炸这一步很关键,要炸得金黄酥脆,却不能过头了,过头了就会有焦味,最后再刷上猪油和蛋液,这样炸出来的锅贴颜色金黄,且带着猪油的香味,吃起来特别鲜香。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一出房门,再次闻到了扑鼻而来的香味。   “咕咕。”   这是秦正茵肚子发出的声音。   “咕噜。”   这是秦心卉肚子发出的声音。   秦正茵没想到自己的肚子会在这个时候这么不争气,脸微微发热。   不过以前不觉得白榆的厨艺有多么好,怎么这两天吃不到了反而总是被勾得心痒痒的?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表道:“卉卉,你知道姑姑向来最疼你,等会儿姑姑会把这手表给白榆,你的姑姑以后再补给你。”   秦心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手表上,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那是一块上海牌的手表,虽然比不上浪琴等牌子,但一块也要一百多元,差不多顶得上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她一直想要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手表,前段时间姑姑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她说了手表,姑姑也答应了,当时她开心得不行,结果到头来居然要给白榆?   秦心卉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可最终善解人意道:“姑姑对卉卉已经很好很好了,这手表姑姑要怎么处置都可以,卉卉没有一点意见。”   秦心卉那点挣扎秦正茵自然看在眼里,只不过她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这孩子心思太浅了,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   厨房的香味一阵阵飘过来,秦正茵被勾得再次肚子咕咕作响,她收回心思,拿着手表朝厨房走去。   白榆注意到她妈进来了,但当作没看到。   秦正茵压下心头的怒火,走过去温柔道:“榆榆,不要再跟妈妈怄气了,这两天想到你对妈妈的态度,妈妈这心里头就难受得要死。”   白榆:“呵。”   秦正茵:“……”   要是换做以前,秦正茵肯定一巴掌扇过去了,但这会儿不行。   她深吸一口气道:“榆榆,妈妈不知道你心里有什么委屈,你看这块手表是妈妈买回来的,原本想过两个月你生日时再拿出来给你,现在你先戴着,回头等你生日了,妈妈再给你准备其他的礼物。”   白榆往她手里的手表一看。   咦?   还有这种好事?   还是上海牌的!   白榆不觉得这块表是为自己准备的,不过既然给了她,那她就心安理得地收下。   秦心卉看白榆把原本属于自己的手表装进口袋里,心抽疼:“姑姑真疼榆榆,说起来姑姑最喜欢吃锅贴了,榆榆你这是特意为姑姑准备的吧?”   白榆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想吃?”   秦心卉:?   “自己做。”   白榆说完拿起装了锅贴的铝饭盒,转身扬长而去。   秦正茵:“…………”   秦心卉:“…………”   **   把铝饭盒挂在车头,白榆踩着凤凰牌自行车往妇联去,结果差不多到单位时,刚拐过一个弯,一个女人就猛地冲出来。   白榆刹车不及,把人给撞倒在了地上,她连忙从车上下来:“大姐,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说着她就要去扶那女人起来,可在看到对方的脸时,她顿住了。   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瘀痕,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嘴角裂开了一个口子,上面还粘着来不及擦干的血迹。   女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连忙用手挡住脸:“我没事,我还有事情我要走了。”   说着她急匆匆爬起来,跑过拐弯处很快没了身影。   白榆慢半拍回过神来,却没办法追到人了。   “嘎吱”一声。   另外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在白榆面前停了下来:“白榆,你怎么停在这里?”   白榆看向林向雪:“我刚才撞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满脸都是伤,我怀疑她被人打了。”   林向雪:“那女人多大年纪?”   白榆:“三十来岁左右。”   林向雪就叹气道:“这种情况,十有八|九是被她丈夫给家暴了。”   白榆望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最终也幽幽叹了一口气。   妇联的存在是为了帮助女人,可首先要这些被伤害的女人愿意让她们帮助,要不然一切白搭。   进到办公室,白榆把带来的锅贴跟同事一起分享。   众人很快就被惊艳了。   “白干事,真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   “就是,我敢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锅贴!”   林向雪像只小松鼠一样,两颊塞得满满的,每听到别人称赞白榆,她就小鸡叨米地点头。   真的是太太太好吃了!   锅贴外皮酥脆,里头鲜嫩,香菇、猪肉、以及韭菜等材料融入了猪油,真是鲜香得不得了。   她觉得国营饭店的厨艺都比不上白榆。   为了这口吃的,她林向雪决定了——她要跟白榆成为最好的朋友。   **   白榆一直在等早上那女人,可直到下班也没有等到。   她在饭堂吃了晚饭,然后才披着一身晚霞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回去。   她以为一进门又会看到她妈黑如锅底的脸,结果却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干练的老太太。   她怔住。   下一刻眼眶就红透了,白榆声音哽咽喊道:“奶奶!” 第5章 绿豆饼   白老太正在整理带过来的绿豆饼,冷不丁听到这声叫唤,连忙抬起头来。   然后就看到小孙女哭得一脸泪,顿时心疼得不行:“奶奶的小乖乖、奶奶的乖乖小榆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刚重生回来,看到她妈时白榆没哭,看到负心前夫时也没想哭,可看到上辈子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奶奶,白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哭自己不识好歹让奶奶走得不安心,她哭大哥和爸爸的不幸,在他们走后她就真正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了,她还哭自己忍气吞声了一辈子,最终死之前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   白老太从没见过小孙女哭得这么委屈,哭得她心都要被揉成酸菜团:“乖乖不哭了,不哭了,奶奶来了,不管谁欺负你,奶奶都给你撑腰!”   白榆哭了一顿,心里舒服多了,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都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哭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张嘴想缓解一下尴尬,结果却打了个嗝。   白老太见状更心疼了,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你那偏心眼的妈,等她回来,我定要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刚好走到大门口的秦正茵:“……”   她这是不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之前她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白榆只是故意拿白老太来吓唬她,没想到那死丫头真把人给招来了!   她还是先出去避避,等老虔婆冷静下来她再回来。   结果刚转身就看到了同大院的蔡望春一双眼睛溜溜转地盯着她,一脸的八卦。   她心里暗叫糟糕,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对方道:“老秦,你不进去吗?”   秦正茵很不喜欢“老秦”这个称呼,而且在她眼里,蔡望春就是乡下来的土老帽:“我刚才回来时看到你家老王在找你,你快点回去看看吧。”   一般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回去看看。   可蔡望春不是一般人:“我家老王找我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不着急,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话,你怎么不进去,是担心被你婆婆骂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正茵脸色又黑了三分:“没有的事,我就是想起单位还有点事情没处理。”   说着她越过蔡望春往回走,她生怕再不走就会被里头的白老太给听到。   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蔡望春对着里头喊道:“白家老太太,你儿媳妇老秦回来了,不过刚到门口又不进去,这会儿要回单位去。”   “…………”   秦正茵真要疯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爱多管闲事的人?!!   白榆在屋里听到蔡婶子的话,差点没笑出声来。   看来她那一碗筒骨面没有浪费。   白老太瞬间冲了出去,一点也看不出是六十多岁的人:“老大家的,你给我站住!”   秦正茵的脚僵在半空,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来:“妈,你怎么来了,怎么没通知我们去接你?”   她就说当初不应该把家里的钥匙给这老虔婆,搞得她现在很被动!   “怎么?我不能来吗?”白老太身材高大,往那一站让人瞬间压力大如山,“再不过来,我的宝贝孙女就要被你这个做妈的给欺负死了!”   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很多人端着碗出来院子吃饭,还有不少人在院子里纳凉,听到动静后都纷纷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秦主任性格这么温柔优雅的人怎么会跟人吵架?”   很多人刚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处打听。   作为军区大院的八卦主力军,蔡望春她来了她来了:“骂老秦那人是白家的老太太,她这次特意从空军场地赶过来,就是为了给白榆撑腰的!”   “撑腰?白榆被人给欺负了吗?”   “刚才我好像听到白老太在骂秦主任欺负白榆,这该不会是真的吧?”   蔡望春见众人看着自己,如骄傲的公鸡挺了挺胸:“当然是真的,你们想想啊,有哪个亲妈会要自己的闺女天天给自己送饭?送饭给亲妈也就算了,还得送给亲戚,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跑来跑去多累人,还有啊,你们看白榆那小脸,小时候多白,现在黑得跟煤炭一样,就是因为天天送饭送的!”   众人齐齐朝白榆的脸看去,又齐齐点点头,是挺黑的。   虽然没有黑得像煤炭那么夸张,不过白榆小时候的确长得很白皙可爱,比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还要漂亮。   白榆:“……”   蔡望春看大家肯定自己,更亢奋了:“还有你们看白榆身上穿的衣服,穿来穿去就那几套,老秦那侄女今天的确良,明天灯芯绒,一个寄人篱下的孩子居然穿得比主人家还要好!”   当初秦家糟了大罪,两个老人先后没了,秦正茵的弟弟双腿被齐腰截肢,弟媳妇离婚跑了,留下一个嗷嗷待哺小娃儿。   秦正茵把人接到大院来,把侄女当亲女儿来养,个个都夸她有情有义,蔡望春却不这么觉得,她觉得秦正茵很会装。   她也是当妈的,自己的娃再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可能会有人疼爱侄女多过亲生女儿。   所以她觉得秦正茵做这一切都是在装模作样,为的就是博取一个好名声!   “你这么一说是有些奇怪,就是再疼侄女,也不能让自己的亲闺女受委屈。”   “就是说,亲戚家的孩子养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哪能越过自己亲生的?”   “之前大家都说白榆是大院的有福人,现在这么看来真正有福气的应该是秦主任的侄女!”   听着众人的议论,秦正茵感觉胸口压着一块石头般透不过气来。   赶在白老太发作之前,她连忙道:“妈,你别听其他人乱说,榆榆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疼她?”   “疼她?有你这样疼人的吗?天天让小榆儿给你们做饭送饭,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当妈的,换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那侄女才是你亲生的!”   这也是白老太想不明白的地方,做父母的偏心某个孩子是常有的事情,但偏心亲戚家的孩子忽略自己生的,她活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要不是秦心卉比白榆大了一岁多,白榆又是她亲眼看着出生的,她真怀疑两个孩子被掉包了。   看到她妈被人怼,白榆开心得像只小地鼠。   只是当她奶奶指着她妈骂完最后一句话时,她发现她妈脸上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   似恐慌、似惊讶,又似乎都不是。   不过她再看去,她妈已经恢复了原状,还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榆榆,别人误会妈妈不要紧,但妈妈相信你一定会懂妈妈对吗?你有爸爸妈妈、奶奶哥哥等一大堆人疼你,可你表姐不一样,你表姐她是个可怜人,你舅舅双腿没了又没了工作,她妈狠心抛下他们父女俩跑了,我就想着多疼她一点,你一定能理解的,对吗?”   真不愧是凭一己之力坐到主任位置的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白榆架了起来。   秦正茵这话相当于在说,“你那么多人宠爱,分一点给秦心卉怎么了?”   当着那么多人,白榆若敢说一声不,那她就成了一个善妒没良心的人。   果然,秦正茵的话刚落地,周围就有人同情了起来。   “说起来心卉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有秦主任这么个姑姑帮撑着,只怕她比无父无母的孤儿还要惨。”   “可不是说,秦主任的弟弟据说齐腰截肢了,不仅没法工作,连日常生活都要人照顾,也是可怜。”   “心卉她妈抛夫弃子,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白榆心中冷笑。   落日最后一缕霞光照在她身上,细碎的光芒把她的头发染成金红色,她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嘴角冷冷抿成一条线,眼神更是如淬了冰般。   在众人的目光中,白榆的声音凉凉扬起:“不,我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   秦正茵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眉头挑了挑,但很快就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榆榆,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你表姐是你舅舅唯一的血脉,秦家又是妈妈的娘家,你就不能看在妈妈的份上多一点宽容吗?说来都是妈妈的错,没把你教育成一个善良大方的人。”   白榆狠一咬唇,咬掉鼻中猝不及防涌起的酸意,而后笑了:“我刚学会走路你就让我自己走,而你无论去哪里都抱着比我大一岁的表姐,我刚懂事你就要我让着表姐,让吃的让穿的,家里的东西永远都是表姐先选,而我永远都只能用她挑剩的。”   “上初中时,你没经过我同意就把房间给表姐,而我只能住在隔出来的小屋里,那个房间冬冷夏热,每年的盛夏我都会热出一身的痱子,每年的冬天我会冻出一手的冻疮。”   “到了高中后,你让我给表姐洗衣服洗内衣内裤,她是手断了还是截肢了?怎么就不能自己洗?高中毕业后,你没问过我就把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给了表姐,后来又擅作主张把我的名字从宣传部的招人名单中删掉,工作后,你说表姐肠胃不好,让我中午回来做饭给她吃,我不愿意,你就故意给我冷脸看,直到我屈服为止。”   “你从来没有教过我做人要善良大方,不过从小到大,你倒是一直在告诉我,我长得不如表姐乖巧,不如表姐讨喜,不如表姐聪明,所以我变成今天这个模样,的确是你的错,这一点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白榆每说一句,脸上的笑容就灿烂多一分。   只是这个笑容看得白老太心里酸楚得不行,差点老泪都要流出来。   “啪”的一声!   在秦正茵反应过来之前,白老太拿起门前的扫把,用力往她身上招呼去:“我个老婆子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妈!居然虐待自己的孩子,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小榆儿回来京城!”   秦家当时出了那样的事情,秦正茵一颗心扑在娘家上面,连刚出生的女儿都顾不上,白老太看不过眼,就把小孙女抱去养。   小孙女周岁时,她特意把人从空军场地带回京城,好让她跟父母相聚一下,谁知过了没两天,二孙子就失踪了,她老伴担忧过度病倒了,没多久就去了。   双层打击下,她也支撑不住病倒了,自然没办法继续带小孙女,而且她跟大儿媳的关系不好,她也担心小孙女由她养大会让大儿媳膈应,可她哪里知道大儿媳那就是个蠢货,居然能如此虐待自己的孩子!   “妈,你不要这样!你……啊啊……”   秦正茵怎么也没想到白老太这老虔婆居然会动手打她。   她大小是个文工团的主任,老虔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以后让她还怎么见人?!   换作平时,院子的人早上前去劝说阻止,只是这会儿大伙都沉默了。   在众人的印象里,白榆小时候还算可爱,可越长大性格变得越奇怪,走路弯腰驼背经常低着头就不说了,嘴巴还跟个锯嘴葫芦一样,见到人连招呼都不打。   反而是秦心卉嘴巴特别甜,笑起来露出一对酒窝,比年糕还要甜上三分,因此当秦正茵对大家说白榆性子倔不讨喜,众人都没想过是她偏心,更没想到她会如此贬低和打压自己的女儿。   现在听到白榆那些话,所有人心里都酸酸的。   白老太只打了几下就停手了,要打也得回去打,否则就给人看笑话了:“老大家的,我今天把话放到这里,属于白榆的东西你必须一样不少还给她,房间、衣服、工作,还不了就换成钱补偿,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明天就去文工团找你们政委说道说道!”   秦正茵:“……………”   白老太的战斗力杠杆的,秦正茵也担心她明天会真的闹到单位去。   于是——   当晚白榆就搬到了秦心卉住的房间,还得到了一千元的补偿金。   俗话说,有啥不能有病,没啥不能没钱。   重生回来第二件事情:扩充小金库√   给出一千元后,秦正茵感觉头痛欲裂呼吸困难,躺床上痛苦面具。   在单位加完班拖着一身疲惫的秦心卉回到家发现——   风扇没了!   衣柜也没了!   大房间更没了!   更怄的是,隔壁的蔡婶子当着众人的面拦住她,让她自己洗内衣裤!!   她不要脸吗?? 第6章 鱼肉馄饨   “表妹当着大家的面这么说,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呜呜呜……”   从被蔡婶子拦下来到现在,秦心卉已经足足哭了大半个钟头,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秦正茵感觉脑子里有上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说话也没有了往日的耐心:“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等过几天大院有其他八卦,大家很快就会忘记这事情。”   秦正茵这会儿真没心思安慰人。   她可是被白老太那老虔婆拿着扫把打,这事情一旦传到单位去,她还有什么威严和面子可说?   还有,之前她以为白榆是因为嫉妒才会跟自己对着干,可经过了今晚,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秦心卉听到这话,身子一顿,连哭都忘记了。   下一刻她心里涌起一股怨恨。   不是亲妈果然就是不一样,平时说什么疼她,一出事就立马变脸!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秦心卉垂下头:“对不起姑姑,这时候姑姑已经够烦了,我应该为姑姑排忧解难才对,可我一想到大院的人那么看我,我……”   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孩子,秦正茵看她要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也有些心疼了:“你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人家那么说你,你就不会反驳吗?”   秦心卉疑惑抬起头:“怎么反驳?”   秦正茵:“你也不要全部否认,你越否认他们就会越来劲,你要主动承认,你别急,先听我说完,你不仅要承认白榆帮你洗了衣服,还要感谢她,不过后面你得补上你只是在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才让她帮忙了几回,听明白了吗?”   秦心卉眼睛瞬间亮了:“还是姑姑你有办法,卉卉太笨了,要不是有姑姑你,卉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秦正茵几句话就解决掉了秦心卉的麻烦。   她摸了摸秦心卉的头,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不要正面跟那死丫头对上,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你都得让着她,你越委屈别人就会越同情你。”   秦心卉父亲双腿残疾母亲跑了,这是她的不幸,但也是她的优势,人都是天然偏向弱者。   她把这个道理掰开分析给秦心卉听。   秦心卉简直被打开了新世界,不由心花怒放。   只是这心花只开到一半就听到秦正茵道:“卉卉,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钱?”   秦心卉手一僵,迟疑了下道:“不是很多,姑姑问这个做什么?”   秦正茵:“老虔婆从我这里拿了一千元给那死丫头,导致我现在手上有点紧,你有多少先拿给姑姑,姑姑以后再补给你。”   白家虽然一家都在单位工作,只是心卉的爸爸双腿被截肢不能自理,又没了工作,平时生活费用,以及找人照顾他的钱都是她在出。   这些年来,她的工资几乎用来补贴秦家两父女,因此没存下什么钱来。   她担心万一丈夫跟她要钱,或者大儿子结婚需要用钱时拿不出来,这才开口跟秦心卉要。   不过她不觉得她的话有多过分,这些年来,她花在心卉身上的钱都不知道多少,再说心卉现在这份工作也是她暗中送出了不少东西才拿下来的,心卉拿点钱出来也是应该的。   可秦心卉不这样想。   白家那么多人在单位上班工作,秦正茵又是文工团主任,每个月工资有七十元,白家压根不缺这个钱!   她觉得秦正茵就是想用这钱来拿捏她!   只是她以后还要靠白家和秦正茵,所以就算心里再不乐意,她最终还是拿出来了三百元。   这边凄凄惨惨戚戚,隔壁却是气氛大好。   “奶奶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妈在你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白榆也没想到,她奶奶这才刚来就给了她妈一个这么大的下马威,不仅帮她把工资拿回来,还拿到了不少赔偿金。   白老太看小孙女笑得像小地鼠的模样,揪着的心终于好受了些:“你这孩子早就应该跟奶奶说了。”   白榆轻轻靠在奶奶身上,声音带着丝不好意思:“我以前总觉得是您抱走了我,才会导致我妈不疼我,对不起奶奶……”   她用了两辈子才明白,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孩子,也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合格的父母。   上辈子她拼命讨好她妈,这辈子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白老太摩挲着她一头黑亮的长发:“傻孩子,你会那么想,肯定跟你那个妈离不开关系。”   白榆点头:“奶奶英明。”   从她懂事以后,她妈总在她面前有意无意说起奶奶小时候把她抱走的事情。   她妈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从来不会明着说任何人的坏话,但她会引导,会让你忍不住往她想要的方向去多想。   白老太担心她心里难受,于是哄道:“好孩子,你妈那是牛心左性,你不要想多了,她不疼你,奶奶疼你,奶奶给你留了好些好东西。”   白榆想说她知道,上辈子虽然没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可她那些东西还是交到了她手上。   看着奶奶面色红润的样子,白榆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劝说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   第二天,白榆是在合欢树的花香中醒来的。   两个房间虽然都能看到大院的合欢树,可这个房间的窗口更大一些,且风景更好。   白榆趴在窗口往外望出去,只见粉红色的合欢花像一把把柔软的小扇子,风吹来,纷纷跳起来扇子舞。   她本想去洗漱做早饭,结果有两个人从合欢树干后面走出来,她定睛一看——   居然!   又是江凯和秦心卉两人!   “江凯哥,我心里好难受,我不过是在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拜托表妹帮我洗了几次衣服,为什么她要那样说我,现在大院的人肯定都以为是我个好吃懒做的人……”   合欢树下,秦心卉哭得梨花带雨,比艳粉的合欢花还要楚楚动人。   江凯轻声安慰:“心卉你别哭,大家都知道你的为人,肯定不会有人相信那些话的。”   秦心卉抬起水雾雾的眼眸看着他,声音带着哭腔,软软糯糯的:“江凯哥,你说的是真的?大家真的会相信我吗?”   江凯被她这么看着,心某个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挠了一下:“当然是真的,而且我也会帮你解释,你就放心吧。”   秦心卉终于破涕为笑:“江凯哥你对我真好!”   白榆只看了一眼就出去买菜了,并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又干了什么。   对于他俩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感兴趣。   从菜站和肉站回来,她麻利地抻面剁馅儿,今天肉站正好有新鲜的鱼,她买了两条。   一条准备做成鱼肉馄饨,另外一条她打算用水养着,等晚上回来再做成大菜。   把青鱼肉搅成鱼茸,依次加入葱姜水、白胡椒粉、料酒,盐和五香粉,为了让鱼肉的味道更加鲜嫩,她还加入两个鸡蛋清一起搅拌。   等白老太起来时,馄饨刚刚做好。   用胡萝卜丝和黑木耳做成的汤底,配着薄如纸的馄饨,上面飘着青翠的葱花,一看就让人十分有食欲。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不睡多一会儿?”   白老太身体看着很健康,但其实每天早上起来都不是很有食欲,可这会儿闻着扑鼻而来的香味,她觉得自己能吃两大海碗。   白榆笑道:“奶奶难得来一回,我想让奶奶试试我的手艺,奶奶你快去洗漱,洗漱好过来吃正好。”   都说女孩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白老太活了大半辈子可算是体会到了:“好好,奶奶这就去洗漱。”   “哎哟,白老太太您可真是有福了,你家白榆的厨艺可不是我夸的,就是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未必有她做的好吃!”   白老太刚走到洗漱的地方就遇到了蔡望春,蔡望春老早就闻到了香味,被馋得睡不着。   白老太没试过小孙女做的东西,还当她是在说好话哄自己,不过有人夸小孙女她自然很开心。   洗漱回来,她就把蔡望春说的话说给白榆听。   白榆想起昨晚蔡婶子发挥的作用,于是盛了一碗端过去。   蔡婶子见到白榆手里的馄饨,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白榆你这孩子真是太有心了,乖巧懂事又会做吃的,我看你妈就是眼瞎了才会偏心你表姐!”   白榆抿唇没说什么,心里却想着以后倒是可以经常给蔡婶子送点吃的。   白老太刚才以为蔡望春只是说场面话,可尝了一口馄饨后,她震惊了。   馄饨皮薄如纸,入口丝滑,咬下去满满的鱼香味,却没有半点鱼腥味,鲜得不行。   白老太一口一个小馄饨,再来一口汤,胡萝卜丝甘甜,黑木耳爽脆,正好解了肉的腻,不一会儿,她就干掉了大半碗。   白榆:“奶奶你吃慢一点,锅里还有,而且我多做了一些,配菜我也洗好切好,你直接一起煮就可以。”   听到小孙女面面俱到,什么都为自己安排好,白老太没有开心,反而心里酸得不行。   心里一不舒服她又开始骂秦正茵:“都是你那心瞎眼也瞎的妈,就这么一个闺女,不疼着护着,居然还天天让你做饭送饭,瞧你这手粗的,真是心疼死奶奶了。”   房间里头的秦正茵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白榆不想奶奶太担心自己,于是笑着哄道:“奶奶,我们不要提那些不相干的人,其实现在这样也好,我有一技之长,哪天要是没饭吃了,说不定我还能去应聘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呢。”   白榆一脸小骄傲的模样,终究把白老太给逗笑了:“好好,咱们不提那些晦气的人,不过这馄饨可不能给她们吃了。”   这个她们自然指的是秦正茵和秦心卉。   白榆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的,她们以后都休想吃到我做的东西。”   白老太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脚路过的秦正茵:“……”   后脚路过的秦心卉:“……”   **   白榆把奶奶从天津带过来的麻花和绿豆饼带了些去单位。   上辈子她所有心思都扑在她妈和江凯身上,对工作和其他人丝毫不上心,导致出事时,她想找个人商量都找不到。   这辈子她要好好经营自己的人际,要是能交到三两个好友就更好了。   自从上次吃了白榆带过来的锅贴后,林向雪就单方面宣布要和白榆成为最好的朋友。   这天中午两人又凑在一起吃午饭。   “白榆你上次做的锅贴真是太好吃了,我回去后就跟我爷爷说了这事,还夸你做的比国营饭店大师傅做的还好吃,结果我爷爷不信,所以……我跟我爷爷打了个赌。”   说到这,林向雪看向白榆,眼底带着一丝心虚。   白榆不解:“打赌什么?”   林向雪挠了挠脸:“我跟我爷爷打赌,你做的锅贴要是能比得过王大师傅,爷爷就把他的书房那个花瓶给我。”   林向雪没说得太清楚,不过以对方的背景,那花瓶只怕是古董级别。   之前林向雪帮了她,她也想还了这个人情,于是想了想道:“我的厨艺肯定跟王大师傅没得比,只是你爷爷要是不介意的话,过两天我可以多做几个给你送去。”   林向雪顿时笑开了花:“那真是太好了,就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其实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又能吃上酥脆的锅贴了!   白榆从口袋里拿出上次她妈给的手表:“说起来我也有事情要麻烦你,这块表你看能不能帮我卖了?”   林向雪欣然答应了,不过在看到手表后还是有些奇怪:“这手表看上去还是新的,你怎么不自己戴?”   白榆淡笑:“我不大喜欢这个款式,打算后面另外买过。”   要是换做其他人听到这话,或许会觉得她很挑剔浪费,毕竟折旧卖出去总要亏点钱,但林向雪自小家世优渥,她觉得白榆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下班后,白榆没在饭堂吃,踩着自行车急匆匆准备回去给奶奶做晚饭。   谁知刚进大院就见一道人影快速闪过来。   白榆吓得尖叫一声,赶紧把车头往旁边一带,但还是刹车慢了一步。   车头“砰”的一声撞在树干上,歪了。   这年头的自行车多精贵,早上出门前奶奶才帮把车身仔仔细细擦了两遍,没想到她骑一趟出门就把车头给撞歪了。   白榆不由心疼,抬起头,却看到拦她的人居然是江凯,心头怒火顿起:“江凯,你想找死就滚远点去死,别在我面前脏了我的路!”   江凯见过唯唯诺诺的白榆,见过一心一意眼里只有他的白榆,就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对他怒目相视的白榆。   他一下子就恼羞成怒了:“怪不得心卉说你变得不可理喻,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跟泼妇又有什么区别呢?”   白榆冷笑:“我泼妇我怎么了?我又不跟你结婚!”   怎么说呢,江凯是不相信白榆会跟他分手,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分手,这让他男人的面子撑不住了。   江凯脸涨得通红:“你想分手是吧,成,那我就成全你,你到时候别哭着回来求我!”   白榆再次冷笑:“求你?你是不是农药喝多了精神错乱当自己是个宝?不好意思,在我眼里,你比草还贱!”   江凯脸一阵红一阵紫:“白榆你!!!”   白榆作势挖了挖耳朵:“叫什么叫?我一没耳聋,二没眼瞎,跟秦心卉两人天天在合欢树下偷情,你当所有人都看不见吗?”   听到这话,江凯不怒也不怕。   反而似笑非笑看着白榆,挑眉:“所以,你这是在嫉妒?”   白榆简直被他这话给恶心透了:“脸皮这么厚,国家当初就应该拿你的脸皮来做防弹衣,什么玩意儿?我最后跟你说一遍,你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我跟你早就分手了!”   说完她下来把车头别正了,再次骑上去就准备走人。   江凯气得双手捏成拳。   他没见过这么牙尖嘴利的白榆,更受不了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白榆。   他想也不想,伸手就抓住自行车后座,并用力往后一扯。   白榆完全没料到江凯会突然发狗疯,车身一歪——   “砰”的一声。   她连人带车一起摔在地上,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江凯,我X你祖宗十八代!”   白榆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给了江凯一巴掌。   “白榆!”   江凯愣了下,下一刻怒发冲冠,并对白榆举起了布满青筋的拳头。   白榆脸都吓白了。   她身后是摔倒的自行车,她就是想跑都跑不了。   就在白榆以为自己死定时,突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   下一刻,就见江凯整个人如抛物线般飞出去。   又“砰”的一声。   江凯脸朝下狠狠摔在地上。   白榆:“?”   她下意识扭头看去。   然后,就对上了一张艳丽如妖孽的脸。   江……江霖?! 第7章 钢丝面   江霖穿着白色简洁的夏日海军服,搭配蓝色笔挺的海军裤,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着一顶上白下黑的大檐帽。   头上一大片阳光正好打在他脸上,五官轮廓清晰利落,琥珀色的桃花眼很勾人,看得人呼吸一紧。   只是江霖不是在琼州岛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眼前这张极其英俊的脸,白榆有些恍惚。   上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当时他穿着71式的灰色海军服,这次回来,服装变成了74式的上白下蓝,样子没怎么变化,就是好像又长高了。   记得三年前她刚到他肩膀的位置,现在居然在肩膀下面!   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二十几岁了还在长个子?   四目相对。   最终还是江霖先开了口:“你的手受伤了,拿着。”   白榆想说不用,手却先一步乖乖伸了出去:“谢谢江霖哥。”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太惊讶,接过手帕时她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还轻轻剐蹭了一下。   江霖挑眉,深深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得白榆一个激灵:“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小就有些怕江霖。   白家是从她爸这一代起才发迹的,往上数八代都是贫农,可江家不一样,江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源远流长。   他太奶奶是英国教会的高材生,除了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还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太爷爷更是赫赫有名的爱国商人,做了很多利国利民的事情,很多家族在时代的变迁中慢慢沉没下去,只有江家依然长盛不衰。   白家能发迹,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江家的扶助,要不然白家此时还在乡下种田,可就算同住在一个大院里头,她和江霖还是不熟。   一来江霖比她大了七岁,她刚会蹒跚走路时,江霖已经上小学,等她上小学了,江霖却跳级上大学去了,十三岁的大学生,跟她这个连数到一百都不会的小学渣,两人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二来江霖是大院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他总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虽然不是用鼻孔看人那种高高在上,但脸上的淡漠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江霖上前把地上的自行车扶起来,目光扫过她血红一片的手臂:“你的手最好去卫生所清理一下,走吧,我带你去。”   不等白榆开口,被江霖踹到在地上的江凯爬起来,怒气冲冲喊道:“他妈的谁踹老……”   后面的话在对上江霖疏冷的脸后,自动消音了。   他的脸狠狠抽动了几下,不知该愤怒还是该震惊:“三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霖冷冷看着他:“跟白榆道歉!”   江凯不想。   他被白榆臭骂了一顿,又挨了一巴掌,还被江霖也踹了一脚,现在让他跟白榆道歉,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   只是对上三哥冷漠的眼眸,只觉一股威压迎面扑来,他压根不敢反抗,只好硬着头皮道:“对不起。”   江霖:“你跟谁说对不起?”   江凯:“白榆,对不起。”   江霖看了他一眼,声音淡漠道:“我现在带人去卫生所,回头我要看到你亲自上门道歉,听到了吗?”   江凯垂在身旁的手捏紧了:“听到了。”   看到江凯被训得像个孙子,白榆心头有丝爽。   江霖比江凯大三岁,作为江家三房的长子,江霖受到的关注和倾注天然就比江凯多,还不用说江霖实在是太优秀了,优秀到其他人一旦站到江霖旁边,就跟星辰出现在月亮旁边一样,被衬托得黯然失色。   江凯一直很想超越他三哥,只是好像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爷爷和爸爸都只看到三哥一个人。   江凯颜面尽失,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转身走了。   江凯一走,白榆就道:“江霖哥,我这点伤口不严重的,我回家处理就行了。”   说完不等江霖回复,她扶起地上的自行车就急匆匆走了,跑得好像身后有人在追她一样。   江霖站在原地,直到白榆的身影看不见,他才转身离去。   白榆其实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了个路,去隔壁的卫生所叫护士给她处理了手背上的伤口,之所以这么麻烦,是因为江凯的妹妹江又涵在他们大院那边的卫生所工作。   江又涵是她见过最任性的人,没有之一,这会让她压根不想看见她。   好在伤口不算太严重,不过护士还是交代她这两天不要碰水,免得留下疤痕。   回到家里,白榆也没打算瞒着奶奶,直接就把伤口露给奶奶看,自然没忘记带上江凯这个始作俑者。   白老太一看,顿时就炸了:“江家那兔崽子,人还没嫁过去他就敢这样对你,等以后嫁过去那还了得?这事江家要是不给你个交代,我老婆子就跟他们没完!”   白榆闻言,再次丢出一颗炸弹:“奶奶,我不想跟江凯好了,我前两天就跟他提了分手。”   白老太显然被这个消息给炸懵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榆儿,你是认真的?”   白榆点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以前我不懂事,觉得江凯是个好对象,可经过今天这遭,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他在一起了。”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江霖没有及时赶来,江凯的拳头是不是就要落在她身上?   虽然上辈子江凯没有对她动过手,但现在想来,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江凯这个人。   白老太一听这话,再也控制不住洪荒之力:“我早就觉得江凯那没毛的小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小榆儿你喜欢,奶奶就不拦着你,可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三岁还尿床,四岁还把屎拉裤兜上,五岁走路经常摔个成吃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小儿麻痹导致的弱智。”   白榆:“……”   三岁尿床是因为那次江凯晚上喝多了两杯牛奶,四岁那次是因为吃坏了肚子,五岁经常摔倒是那会儿他骨折了。   不过白榆自然不会为他辩解。   白老太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输出:“十二岁声音变得跟鸭嗓子一样,一开口刺着人耳膜,听着难受,十三岁长了一脸包,大门的路都比他的脸要平滑,十四岁矮得跟冬瓜一样,就这样的玩意儿不要也罢,咱们再找个比他好一百倍的!”   白榆差点没笑喷:“…………”   江凯十二岁开始变身,那会儿声音的确难听到不行,十三岁长了一脸痘痘,不过他运气好,居然没留下多少痘印在脸上,而且他属于发育比较晚的那类人,十四岁那会儿比堂兄弟们都矮了一大截,为此他还郁闷了好久。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奶奶的嘴巴这么会骂人。   她刚才对着江凯一顿发飙,还以为是太过生气才会被点亮嘴炮技能。   现在看来,原来是家学渊博。   为了安慰孙女,白老太下厨房弄出了一桌子好菜出来。   做的是红烧排骨和钢丝面。   钢丝面用棒子面做成,跟其他的面不太一样的是,它必须先泡了然后再蒸,蒸到半熟的时候再拿出来泡,这样做出来的钢丝面颜色金黄,吃起来也特别劲道。   因为做的功夫繁琐,所以一般人都不愿意花这个功夫去做。   白榆就好这一口,往钢丝面里头拌上辣椒臊子,再加点剁碎的肉沫,再撒上白芝麻、麻油和酱醋,全部弄在一起搅拌搅拌,能香得把隔壁的孩子馋哭。   红烧排骨为了照顾白老太的牙口,炖得比一般要酥烂些,橘黄色的灯光下,排骨散发出金红色的色泽,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酥香软烂,鲜香可口。   虽然比不上外面国营饭店大师傅的手艺,但奶奶亲手做的饭有一股魔力,让它比所有人做的都好吃。   切确来说,那应该就是家的味道。   直到她上床睡觉之前,一直没有见到江凯的身影,江家三房那边也无声无息,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   不过白榆不在意,也不着急。   反正她跟江凯这手是分定了,秦心卉要是喜欢,尽管拿去好了。   她扔掉的垃圾,也就只有秦心卉会喜欢。   **   第二天,江凯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仿佛死了一般。   上次她本来要请林向雪吃饭,因她要去相亲而作罢,这天上班前她再次发起邀请。   林向雪欣然同意了,中午还特意吃少了一点,给肚子留点空间晚上装大餐。   从办公室去国营饭店需要踩半个小时的自行车,在经过一条小巷时,林向雪突然看到巷子里开满了枚红色的蔷薇花。   “白榆,你快看,那里开了好多花,好漂亮!”   白榆扭头看去,也不由跟着眼前一亮。   在那灰墙青瓦前,盛开着满面墙的红花,微风吹过,花枝招展,绿叶轻轻点头,仿佛香了一个夏天。   林向雪:“我们过去看看了,反正现在吃饭还早着呢。”   天色的确不算晚,落霞铺满天。   白榆闻言点了点头,跟在林向雪身后朝巷子骑过去。   远看花就很美了,近看更是美得让人心醉,花香浓郁,笼罩着整个巷子。   白榆和林向雪不约而同从自行车下来,走到花墙旁边静静地欣赏起来。   林向雪叹息:“可惜这里离家太远了,要不然就可以回去拿相机过来拍照。”   白榆咋舌。   白家虽然算是小富,但她家就不能随随便便买得起一台相机,当然这个钱是拿得出来的,当相机这东西不是天天用得上,所以一般人都不会拿出那么多钱来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同时扭头望去——   下一刻,林向雪发出尖叫声:“啊啊啊……”   白榆的脸也白了。   在两人面前站着一个大约只有一米六左右的男人,长相十分丑陋,但丑陋不是他变态的理由,因为这会儿他正脱下了裤子,朝她们露出那玩意儿。   林向雪从来没见过成年男人那东西,而且还是这样的场面,顿时被吓得哭出来。   猥琐男在看到林向雪被吓哭后,越发得意了,还晃了晃,脸上更是露出一口黄牙。   像这种变态,受害者越害怕,他们就越兴奋。   白榆在震惊怔愣之后,冷静了下来,而后嘴角一扯笑道:“就这么针点大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晒,你不怕丢脸,我还怕晕针呢!”   猥琐男:“???”   晕针?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个玩意儿,脸瞬间涨得通红。   白榆继续嘲讽道:“都说那里是男人炫耀的资本,可你看看你,就是绣花针都比你好一些,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小还那么自信的?我要是你,都没脸活在这世上了,哪里还好意思出来炫耀。”   猥琐男:“………………”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被气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气得浑身哆嗦,又气又羞愤,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丝不自信。   他那里真的……很小吗?   林向雪本来被吓得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这会儿听到白榆的话,也愣住了。   白榆朝她看了一眼,低声道:“去叫公安。”   好在林向雪怕归怕,却不是完全没用的人,她压下心里的害怕,骑上自行车就冲出巷子去。   猥琐男看林向雪要走,心知不好,撒腿就想跑人。   白榆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扔过去,她的准头很好,石头正中猥琐男有伤的小腿。   猥琐男摔倒在地上,抱着受伤的小腿哀嚎了起来。   很快公安过来了。   三人一起被带回了公安局。   白榆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公安同志安抚保证道:“两位女同志请放心,像这种耍流氓的行为,我们公安肯定会严惩!”   这年代对流氓罪的刑罚很严重,像这个猥琐男这样当众展示自己玩意儿的行为,只怕他后半辈子都要在农场过了。   不过白榆一点也不同情对方,而且还准备给与对方最后沉重的一击。   江霖正好过来公安局办点事情,准备走的时候似乎听到白榆的声音,于是抬腿走了过来。   当他走到门口时,就看到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背对着他,声音脆生生道:“公安同志,像这种带着一根三厘米生锈黑别针就到处吓人的臭流氓,请你们一定不能放过他!”   江霖:“……”   公安同志:“……”   三厘米生锈黑别针,咳咳,这女同志的描述还挺特别的。   白榆感觉到身后似乎有道很特别的目光,于是下意识扭头看去。   而后对上江霖意味深长的眼睛。   白榆:“…………” 第8章 鸡蛋糕   白榆真是尴尬到脚趾抠地。   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江霖,更没想到江霖会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她就牙尖嘴利了两次,没想两次都被江霖给撞上。   想到刚才自己说的“黑别针”的话,她就想挖!个!洞!埋!了!自己!!!   江霖只在最初惊讶了下,深邃的眼眸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榆摸了摸鼻子:“遇到了个流氓。”   话音落地,江霖冷凝的目光扫过被压在一张椅子上的猥琐男。   猥琐男浑身一哆嗦,莫名感觉到一股威压和窒息感迎面扑来,差点没吓尿了。   刚才公安同志说一定要严惩他时,他压根不害怕,因为他家在公安系统有人,而且还是位置不低的大人物,而他家对那个大人物有恩,只要他奶奶开口,他最终肯定会被放出来。   只是眼前这男人一出现,他突然嗅到了危险的信息。   果然,下一刻就听他对那个长相娇艳却说话很刻薄的女人道:“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白榆顿了下,点头:“好。”   刚才公安同志说要严惩猥琐男时,对方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似乎是有恃无恐,所以她才会跟公安同志强调多了一句,只是她说了未必有用。   不过现在有了江霖这话,猥琐男肯定逃不了制裁。   直到走出公安局一段路程,林向雪还是一副不在状况的模样。   白榆不由担心道:“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开点宁神丸之类的?”   “不用不用,哪有那么夸张。”   林向雪这才回过神来,她当时是真的很害怕,只是在看到白榆那么勇敢后,她仿佛被喂了一颗定心丸。   就像白榆说的,不就是一根比绣花针还小的玩意儿,有什么好害怕的。   白榆看她精神还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林向雪话题一转,突然道:“白榆,刚才那位高大帅气又气场十足的男同志就是你的未婚夫吗?”   白榆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江霖,脸一热道:“你别乱说,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林向雪露出惊讶的神色:“不是吗?我看他好像很关心你啊,还有他刚才说,‘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的样子,简直太有男人味,太有安全感了!”   白榆看向林向雪兴奋得脸红红的模样,心一凛。   只是下一刻就见林向雪又自顾摇了摇头:“不过跟这种男人在一起生活压力肯定很大,长得太好看,很多女人都没他长得好看,而且不笑的模样总让人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情。”   听到这话,白榆狠狠点了点头。   她从小就很怕江霖,而且江家那么多兄弟姐妹,就没有不怕江霖的。   最后一缕晚霞被黑夜吞没,天空出现几颗星星。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到十字路口,两人的家方向不一样,要在这里分道扬镳。   林向雪:“对不起白榆,我刚才太没用了,遇到危险只会尖叫。”   她还被吓得想哭。   跟白榆比起来,她真是太没用了。   白榆看着她,认真道:“错的不是你,你不需要道歉,而且后面不是你帮忙把公安同志叫来,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也不可能把猥琐男拿下。”   她用一辈子的时间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要用被人的错误责怪自己。   否则只会让自己活得很累。   对上白榆温暖的眼眸,林向雪鼻子突然酸酸的:“白榆,你真是太好了!”   之前她想跟白榆做朋友,是因为她做的东西很好吃,可现在,是因为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   她要跟白榆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   回到家。   一进门,白榆就看到了两张让人膈应的脸——娄秀英和江凯。   娄秀英其实并不是江霖和江凯的亲妈,而是他们的后妈。   他们的父亲江启邦和他们的母亲罗女士当年属于政治联姻,罗女士在生江凯时难产了,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那时候江启邦才二十七岁,正处于事业的拼搏时期,根本无暇照顾三岁的江霖和才刚出生的江凯,为了两个孩子能得到更好的照顾,于是他在家人和组织的说合下,很快就和在中学教书的娄秀英结为了夫妻。   罗家怕外孙被后妈欺负,在江霖上学之前把人接到罗家去照顾,江霖早慧,年纪小小就懂得很多事情,因此娄秀英花费了很多时间,并没能把江霖笼络过去,江霖从小到大也只愿意叫她阿姨。   可江凯对亲生母亲没任何印象,而娄秀英为了照顾他不仅流掉了一个男孩,而且就算后来有了江又涵这个亲生女儿,她还是最疼爱江凯。   因此对江凯来说,娄秀英不是亲妈,却胜似亲妈。   听到动静,娄秀英和江凯两人相继扭过头看来。   不同的是,前者迅速做出一脸欢喜的表情,后者则是脸沉如水。   “榆榆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快过来阿姨这里。”   娄秀英跟平常一样,一看到她就露出亲切的笑容,仿佛真的很喜欢她一样。   其实这人最会做表面功夫,也最面慈心苦。   白榆想着要和江凯解除婚约,所以也懒得做表面功夫,连个笑容都欠奉,换了鞋子后直接走了进来。   桌子上放着水果、水果罐头和麦乳精等东西,想来应该是江凯带过来的赔罪礼物。   这些东西白榆没放在眼里。   她现在手上有一千多元,想买多少水果和麦乳精都可以。   她比较好奇的是江凯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两个鞋底印。   而那鞋底印仔细一看,大小好像跟她奶奶的老布鞋一样。   白榆朝奶奶看去。   白老太一下子就明白孙女的意思,哼道:“这兔崽子敢对你动手,我自然要拿鞋底扇他!”   白榆:干得漂亮!   江凯闻言,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紫,憋得跟染色铺一样精彩。   其实那天他在气头上,的确恨不得削白榆一顿,不过他肯定不会真的动手,就是想吓唬吓唬她,要不然她以后也这样嚣张,他如何振夫纲?   谁知他大哥会突然出现,还把他踹了一脚,他的鼻子磕在地上,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娄秀英被白榆无视,脸上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反而用责备的语气对江凯道:“还不赶紧给榆榆道歉,今天要是榆榆不原谅你的话,你就不用回家了!”   江凯这才压下心中的怒火:“白榆对不起,昨天是我做的不对,请你原谅我。”   白榆没吭声。   跟老佛爷一样坐在沙发上,斜睨着江凯。   江凯一下子就被她这个模样给再次激起了怒火。   在一旁一直盯着的娄秀英见状,立即开口:“小凯,你不是说买了两张电影票想请榆榆周末去看电影吗?还不赶紧把票给榆榆。”   听到这话,江凯仿佛被打了一剂镇定针般,再次冷静了下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电影票递过去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让我陪你去看电影,我这周末正好有空,我到时候陪你去看。”   白榆把娄秀英刚才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道:“放在桌上吧。”   听到白榆话,娄秀英和江凯两人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尤其是江凯,心里更是忍不住得意。   别看白榆之前骂得那么难听,还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分手,其实他打从心里就没信过这话。   看吧,现在只要他稍微哄一哄,她还不是乖乖回到他身边。   女人啊,果然头发长见识短。   娄秀英同样不觉得白榆会跟江凯分手。   她这次带着江凯过来,主要是做出一个态度给江霖看。   江霖在老爷子心目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若是这事由江霖之口传给老爷子,那会对江凯产生非常不利的影响,因此她不得不亲自过来一趟。   好在白榆很好哄。   达到目的,娄秀英也不打算在白家多呆下去,站起来道:“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和阿姨一起准备晚饭,榆榆有空就过来家里玩。”   说完她也不在意白榆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带着江凯走了。   娄秀英和江凯两人前脚刚走,白老太后脚就立马问道:“小榆儿,你怎么又答应跟那兔崽子一起去看电影了,你昨天不是说要跟他分手的吗?”   白榆拿起桌子上的电影票,只见上面写着“《地道战》,三排四号座”的字样。   她朝秦心卉的房间门看了一眼,下一刻清了清嗓子,嗲着声音道:“奶奶,我昨天跟你说的都是气话,江凯哥那么好,那么优秀,我要是跟他分手了,上哪里再找个这么好的人?”   “?”   白老太听到这话更懵了。   正想开口,就见孙女对她挤了挤眉,又朝秦心卉的房间努了努嘴。   灵光一闪。   白老太一下子就心领神会了。   于是嗓子一扯,也开始飙起戏来:“听你这么说奶奶就放心了,昨天奶奶担心你们两个担心得整宿都没合上眼,小凯昨天是冲动了些,但小凯个人优秀,人也长得出色,又有江家那么好的家世,这样的好对象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奶奶今天还想着要怎么劝你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想通了。”   姜果然是老的辣。   白榆暗暗朝奶奶比了个大拇指,继续矫揉造作道:“奶奶别担心,我还是很喜欢江凯哥的,我其实就是想要江凯哥哄哄我。”   白老太的戏瘾那可是比孙女大多了:“周末了叫小凯带你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叫小凯陪你去百货商场买几件衣服,晚上两人再去国营饭店吃哥饭,你也别急着回来陪奶奶,你们年轻人多相处相处。”   白榆差点没笑出来:“奶奶放心,到时候我一定让江凯哥给我多买几条的确良裙子,这电影票我就放在抽屉里,免得我丢三落四弄丢了。”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电视柜旁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把电影票放进去,还用一本书压着。   似乎很珍惜,很怕弄丢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白榆才道:“奶奶,我还没吃呢,有什么吃的吗?”   白老太连忙点头:“有有,奶奶给你包了饺子,还蒸了你最爱吃的鸡蛋糕。”   一听到有鸡蛋糕,白榆双眼瞬间亮了:“奶奶做的鸡蛋糕最好吃了。”   白老太闻言,脸上的皱纹顿时笑成一朵花,健步如飞从厨房里端出饺子和鸡蛋糕。   鸡蛋糕才刚出锅不久,热气腾腾,味道十分香甜诱人。   嗅着传来的阵阵香味,白榆快速去洗了个手,回来捏起一小块鸡蛋糕放进嘴里,顿时满足得眯起眼睛。   白老太见孙女这模样,不由乐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嘴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记得小时候你还经常去抢江家大儿子的东西吃。”   白榆拿鸡蛋糕的手僵在半空:“奶奶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   白老太一脸认真:“没记错,你那时候个子还没有桌子高,却敢抢比你高两个头的人的东西,说起来江家大儿子的脾气还真不错,你抢了他那么多东西他都没发脾气,那时候我还想着让你跟他履行两家的婚约,可惜那孩子年纪比你大太多了,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叫江霖对吧?”   白榆听得头皮发麻。   她小时候居然抢过江霖的东西?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美食当前,两祖孙很快就不说江家的事情,专心吃起东西来。   奶奶包的饺子皮薄馅多,个个像饱满的元宝,蘸上香醋和辣椒酱,一口一个,吃起来特别的满足。   等吃完饭,白榆主动去刷了碗筷。   白老太则是把吃剩下的鸡蛋糕和江凯带过来东西通通搬到卧室里,然后用钥匙把房门一锁,道:“小榆儿,奶奶要去院子走一走消食,你要跟奶奶一起去不?”   白榆在厨房应道:“不了,我全身黏糊糊的,洗好碗筷我就去澡堂洗澡。”   白老太叮嘱了句让她不要让水碰到手上的伤口,然后就换上鞋子慢悠悠出门了。   白榆洗完碗筷,拿上衣服和洗漱用品也很快出门了。   等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秦心卉这才慢慢打开房门。   她先来到厨房,想找点东西填肚子。   结果拉开橱柜的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   再打开锅盖,里面空荡荡的。   再来到客厅,桌上空荡荡。   什么都没有!!!   秦心卉气得浑身哆嗦。   死老虔婆,做了那么多吃的,居然连点渣都没留给她!   这时,她扭头看向电视柜的抽屉,眼底闪过一丝阴沉的光芒。   她刚才在里面听到白榆把电影票放在抽屉里了。   如果没了电影票,到时候她和江凯不仅看不成电影,说不定还会因此吵起来。   昨天她知道白榆从自行车摔下来,还要跟江凯分手,她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谁知这才过了一夜,两人居然又和好了!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他们两人和好!   想到这,她朝电视柜走去,把几个抽屉翻找了个遍,最终在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到白榆藏起来的电影票。   她把电影票往裤兜里一塞,而后出门去文工团宿舍找姑姑。   姑姑为了躲白老太那老虔婆,今晚不打算回来,她准备也过去蹭一夜,顺便蹭个饭吃。   等白榆洗完澡回来,秦心卉摆在门口的鞋子已经不见了。   她慢条斯理走到电视柜的抽屉前,拉开,翻开一看。   果然,刚才放在里头的电影票已不见了踪影。   白榆嘴角勾了起来。   很好,鱼饵已经撒下去。   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第9章 酒酿饼   奶奶还没有回来,白榆把洗好的衣服晾晒好后,便回房写信。   信是写给她大哥和映之姐的。   说起来有件事很奇怪,在这相亲见几次面就能结婚的年代,她大哥和映之姐订婚快一年了,却没听说过两人有完婚的打算。   上辈子她虽觉得奇怪,却没过问,当时她一心扑在江凯身上,对身边的人关心远远不够。   至于映之姐出事之前他们为什么争吵,她后来倒是问过她大哥,只是那会儿她大哥把话题岔开了。   因此她虽然重活了一回,对于她大哥和映之姐的事情却是知道得不多。   想到这,她更是迫切想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贸然询问,而是在信里头说了奶奶过来京的事,又说了一些大院的事情,最后才委婉问起他们两人准备什么时候领证摆酒。   信写好,她把信纸折叠成千纸鹤。   上辈子她没去上班,有大把的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她便跟着电视节目做手工,叠纸便是其中一种。   弄好奶奶正好回来,白榆拿了三白|粉做面膜,还拉着奶奶一起弄。   白老太艰苦朴素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被孙女拉着做面膜,她一直摇头说不做。   可当面膜做完后,她看着镜子里白腻了不少的老脸,一下子就真香了:“这面粉还真不错,敷一下子就白了不少。”   白榆笑:“奶奶,这叫面膜,不是面粉,回头我再去药店买些回来。”   这次白老太没有拒绝:“这东西这么好用,你买多一点,奶奶给你钱。”   白榆挤了挤眼:“奶奶你忘了我现在很有钱吗?”   白老太想起那天儿媳的黑脸,笑得见牙不见眼:“该,让她造孽!”   这种和奶奶一起做面膜一起吐槽她妈的日子,是白榆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靠在奶奶肩膀上:“奶奶,我最近总觉得胃不太舒服,可我一个人去医院又害怕。”   白老太听这话,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胃现在会不会痛?别怕,奶奶明天就陪你去。”   老人就是这样,自己就是这里痛哪里痛,可为了不给家里的孩子们添麻烦,也为了省钱,宁愿忍着也不会去医院,可一听到孩子有一点点不舒服,他们就会紧张得不得了。   白榆:“现在不痛,就是吃饭不及时会不舒服。”   白老太:“肯定是你那糊涂的妈害的,中午就那么点休息时间,还要你回来煮饭送饭给她们吃,也不怕吃了折寿!”   白榆刚才的话其实不算是谎话,由于长期没按时吃饭,导致她胃酸过多,她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医院拿点药吃。   不过明天单位事情有点忙,不能请假,周日她要去“钓鱼”……   想到这,她只好道:“我听说人民医院有个老大夫医治肠胃很厉害,不过他要周一才上班。”   白老太虽然恨不得现在就拉着孙女去医院做检查,但好医生更重要,于是道:“那就周一奶奶再陪你去。”   白榆笑着点头:“好。”   这一夜,秦心卉彻夜未归。   第二天去到单位,林向雪眼下有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昨晚没休息好。   白榆:“做噩梦了?”   林向雪立即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昨天我还以为自己不怕了,谁知还是做噩梦了,我被绣花针追着跑了一个晚上!”   白榆:“……”   她的错,她不该提绣花针的。   她安慰了林向雪几句。   林向雪也是心大的人,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从口袋里掏出钱递过去道:“你上次让我卖的手表,昨晚刚卖出去。”   白榆接过来数了下,居然有一百零五元。   加上之前的钱,她现在已经有一千一百三十多元。   不知不觉中,她成了个小富婆。   林向雪:“对了,我爷爷吃了你做的酒酿饼,他很喜欢,谢谢你。”   酒酿饼是苏州的时令小吃,一般在清明前后才会做。   前两天准备给林向雪爷爷做锅贴时,听她说她爷爷身子不太好,东西也吃不进去,就念叨着吃苏州的酒酿饼。   白榆刚好会做酒酿饼,回去便做了几份出来:“不用客气,你不也帮了我很多忙吗?”   林向雪却摇摇头:“一码归一码,你不知道这对我意义有多大,我爷爷说你做的酒酿饼跟奶奶做的一个味道,外脆内软,带着淡淡的酒酿甜味,吃起来香甜肥糯,他想周末邀请你去我家吃饭。”   她是爷爷和奶奶带大的孩子,对他们的感情比父母还深,前几年奶奶走了后,每逢奶奶的忌日爷爷就会吃睡不好,今年情况更严重,还一度进了医院。   看爷爷茶饭不思的样子,她急得不行,上班时跟白榆提了一嘴,没想到她第二天就带着做好的酒酿饼过来。   他们不是没有让其他人做过酒酿饼,可爷爷吃了总说味道不对,就白榆做的,他吃了好几个呢。   白榆:“吃饭就不用了,一点小吃食而已,况且我周末还有事,不过昨天你说你家有相机,不知道明天方不方便借我一天?”   林向雪欣然点头:“当然方便,下班后我拿给你,对了,我爷爷还说了,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困难,都可以去找他。”   白榆怔住。   她没想到几块酒酿饼居然能换来这样的惊喜。   林向雪的爷爷位高权重,能得他这样一句承诺,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   下班后,白榆回家先和林向雪去她家拿了相机。   相机是海鸥牌的,一台要一百多元,相当于一只手表的价格。   可手表天天用得上,相机只有节日时才派得上用场,而且胶卷和相纸也不便宜,每照一次还要再花钱,所以一般人愿意省吃俭用去买只手表,也不愿意买相机。   白榆心里盘算着回头也买一个。   奶奶年纪不小了,她想拍多几张她的照片,上辈子她想睹物思人也找不到奶奶的照片,心中遗憾了好久。   林向雪很认真把怎么使用相机、怎么拍照的方法教给她,她虽然会拍照,但还是装出不懂的样子,重新学习了一遍。   从林家离开后,她没有回家,而是绕路去了新华书店。   这几天她一直在整理高考需要的书籍,发现手上能用的资料少得可怜,这才想着来书店看看。   来到书店,她几乎把书店的书都翻了个遍,却没有找到有用的资料。   这年头的资料和有用的书籍还是太少了。   两手空空从书店出来,白榆想着怎么也不能白跑一趟,于是抬头往四周围扫了一遍。   很快她的目光就锁定一家在门口卖枣糕的国营饭店,香味都随风飘到她这里来。   她赶紧推着自行车走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服务员一脸骄傲地告诉她:“最后一块刚刚被人买走,我们店的枣糕是出了名的好吃,蒸着吃好吃,要是不喜欢吃蒸的,还可以用花生油小火煎一下,香糯松软,吃了一次保你天天都想吃!”   白榆:“……”   本来吃不到就很揪心,被服务员这么一形容,更是馋得抓心挠肺的。   白榆推着自行车失落地转身,然后就看到了江霖。   破旧的老街上人声、车铃声此起彼伏,喧闹杂乱,同时充满了人间烟火气,他穿着一身白衬衫,长身玉立,身后金灿灿的桂花树把他衬托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白榆的注意力却在他手上装着枣糕的纸袋上。   江霖也看到白榆,也注意到她的目光:“你来买枣糕?”   白榆下意识就想否认,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身后就传来那服务员的声音——   “没错,这位女同志是来买枣糕的,不过我们店的枣糕太抢手了,这位女同志没买到急得都快哭了。”   白榆:“…………”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白榆真想转身把那服务员的嘴巴给捂住,让她把话都给吞回去。   江霖目光扫过她沮丧的小脸,顿了顿:“我多买了一份,我一个人吃不下,另外一份给你。”   白榆很想拒绝,可纸袋里飘来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了,于是她拒绝得很不坚定:“不用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话刚落地,就听那服务员的声音又又响起了:“女同志你真不想吃吗?可我刚才看你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呢!”   白榆:“………………”   大姐,我真的是谢谢你了。   江霖嘴角抿了下,把纸袋递过去:“拿着。”   “谢谢江霖哥。”递到手边的枣糕那么香,白榆还能怎么办,只能收下,“还有昨天的事,真是谢谢你了。”   江霖:“不客气,那人很快就会被送去农场,你不用担心他会报复你。”   说完这话,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气氛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为了缓解尴尬,白榆只好没话找话:“其实我是过来这边买书的,只是书没买到。”   江霖:“你想买什么书?”   白榆:“你知道我高中毕业后没有再继续上学,我担心以后知识不够用,就想着把以前的知识再复习复习。”   江霖:“那你高中的书本还在吗?”   白榆点头:“都在,只是我想买点相关的资料,可惜新华书店没有。”   江霖顿了顿:“我有个朋友是学校的老师,回头我帮你问问。”   白榆双眼亮了:“真的吗?那真是谢谢江霖哥了!”   晚霞穿透琉璃瓦打下来,落在她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层绚丽的光影,她站在光影中双眼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   江霖看着她:“你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   白榆一下子没明白他这话。   江霖:“你已经说了三次谢谢。”   白榆这才发现两人见面短短的时间,她已经说了那么多次谢谢,不好意思挠了挠脸:“人多礼不怪,奶奶还在家里等我,我先走了。”   江霖敛下眼底的笑意:“嗯。”   白榆骑上自行车走了,等骑出老远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似乎、也许把话说反了。   她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怎么老在他面前出丑呢?   不过想到等会儿就能吃到软糯香软的枣糕,她嘴角还是往上勾了起来。   江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正准备离去,就被一个女同志给拦住了。   “请问你是江同志吗?”   说话的是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同志,留着“柯湘头”,身穿一条白色的确良连衣裙。   江霖:“我是。”   陈干事对上这么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双颊一下子就红透了:“江同志或许不认识我,我是秦干事秦心卉的同事,我是来为秦干事打抱不平的!”   江霖面无表情。   陈干事看他没出声,还以为他是在鼓励自己说下去:“秦干事身世可怜,而你的未婚妻白榆作为她的表妹,却处处针对秦干事!”   “秦干事最近脸色越发憔悴,一问之下才知道她的电风扇被白同志给拿走了,这么热的天气没有风扇让秦干事怎么睡觉?还有白同志拒绝做饭送来单位给秦同志吃,可她明明知道秦同志肠胃不好吃不了食堂的东西,我觉得白同志她这样做实在太不友爱,太不善良!”   江霖冷漠如霜:“既然如此,秦干事应该住到你家去,让她吹你的电风扇,让你天天做饭给她吃。”   陈干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凭什么?秦干事又不是我家亲戚!”   江霖笑了笑,只是笑意没抵达眼底:“凭她可怜,凭你友爱,凭你善良。”   说完他转身,扬长而去。   陈干事:“………………” 第10章 炸虾枣和麻辣鸭爪   罗老爷子一脸不满地看着江霖这个外孙:“为什么枣糕只买一块,你眼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姥爷?”   罗老太看丈夫没得吃,越发吃得吧唧响:“东来这家国营饭店的枣糕就是好吃,软糯清香,又不会太甜,就是我们这些没牙的老婆子也能吃。”   这可把罗老爷子给气得不行。   对于两老这样斗嘴的场景,江霖见怪不怪:“枣糕卖完了,就剩下最后一块。”   他今天过来四合院这边看望姥姥姥爷,两老喜欢吃东来那家的枣糕,他便顺便去买了两块,谁知却看到白榆从书店出来,接着又过去国营饭店那边。   看她失落的样子,就猜到她没有买到枣糕,于是他把买来的枣糕给了她一份。   罗老爷子对这回答并不满意,决定给外孙找茬:“那你有对象没?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曾外孙子和曾外孙女?”   江霖面对“刁难”依旧八风不动:“没有。”   罗老爷子更不满了:“没枣糕,又没曾外孙子抱,这日子越来越没有盼头了!”   江霖:“……”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很快一个跟江霖长得有两三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嬉皮笑脸道:“爸,江霖不是给你买了枣糕吗?”   罗老爷子哼道:“哪来的枣糕?他就买了一块!”   罗泓勋闻言看向江霖:“东来的服务员说最后两块枣糕被你给买走了。”   听到这话,罗老爷子眼睛瞪得跟牛眼般:“臭小子,你不是说只有最后一块吗?另外一块是不是被你给吃了。”   他有高血糖高血压,家里平时不给他碰糕点,也就只有江霖买过来的糕点,家里才没人敢阻止。   却不想被这臭小子自己给吃了!   江霖:“…………”   罗泓勋却没想这么放过大外甥,继续丢出一颗炸弹:“爸,你有所不知,那服务员告诉我,江霖把另外一块枣糕给了一个女同志,而且是很漂亮的女同志。”   罗泓勋是罗老爷子和罗老太的晚来子,就只比江霖大三岁,从小就喜欢逗江霖这个不言苟笑的大外甥。   江霖之前跟他去东来那边买过一次枣糕,那服务员大姐就这样记住了他。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江霖居然会主动把枣糕给人家女同志,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样重要的事情,他自然要回家告诉他爸妈。   果然,一听这话,罗老太枣糕都不吃了:“小霖,什么女同志?是你对象吗?”   罗老爷子也不生气没吃到枣糕了:“要是你对象就赶紧带回家来给姥爷过过眼,还有你怎么那么小气,请人家姑娘就给一块枣糕,你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江霖:“………………”   看大外甥被“围剿”,罗泓勋眼角的笑纹都快藏不住了:“对啊,大外甥,有对象就赶紧带回来给大家看看。”   江霖:“没对象,她是江凯的对象。”   罗泓勋:“……”   罗老太:“……”   罗老爷子:“……”   这话一出,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江凯虽然也是罗家的外孙,但江凯跟罗家不熟,不熟就算了,还把娄秀英当做自己的外家。   每次想起这个胳膊往外拐的外孙,罗老爷子就气得想拿拐杖打人。   罗泓勋也没料到是这个发展,挠了挠头:“好不容易出现个枣糕姑娘,没想到居然是小凯的对象。”   要是别人的对象,或许还能挖挖墙角,偏偏是江凯的对象。   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这话题到此为止,之后没人再提起枣糕和对象的事情。   ***   白榆并不知道那枣糕是江霖买给罗老爷子的。   回到家,她把枣糕和奶奶一起分享。   东来的枣糕果然名不虚传,软糯香甜,十分可口。   有亲戚送了半斤河虾河虾活蹦乱跳的,看着很新鲜,于是她又去肉站买了几斤鸭爪和猪肉回来,又买了一些蔬菜,准备做炸虾枣和麻辣鸭脚。   菜买回来后,白榆也不用奶奶帮忙,把她推出去跟院子的老人们唠嗑,等饭菜做好了她再去叫她回来。   白老太嘴上虽然抱怨她不让自己干活,可出了门,却小榆儿长小榆儿短,把从白榆的头发丝到脚趾头全都夸了一遍。   对话是这样的--   “哎哟老姐姐,你这脸怎么看上去白了不少,还好像变细腻了,是不是晚上擦了雪花膏。”   白老太:“不是擦了雪花膏,是我那孙女小榆儿给我做了什么面膜,我说我这把年纪了还做什么面膜,但我家小榆儿说做女人要一辈子漂亮优雅,这不给我做了面膜,你们摸摸,是不是滑了很多。“   众人伸手摸了摸,纷纷赞叹果然光滑了不少,又七嘴八舌打听起那什么面膜。   白榆不知道奶奶把她夸成了天上的仙女,这会儿她已经把猪肉和虾剁成了馅泥,莲藕切成丁块。   接着把肉馅和虾泥、藕丁一起放到海碗里,再加入葱花、盐、胡椒粉和淀粉,一起搅拌到粘稠的状态,然后放进一张张的腐皮里,卷成长条状,在外皮再刷点淀粉水,然后封口,切成小块,最后放进四五层热的油温里面去炸。   炸到外表金黄酥脆,一道外焦里嫩的炸虾枣就做成了。   接着白榆把买回来的鸭爪洗干净,加入姜片放到锅里去焯水,捞起来后再清洗一遍,然后加入酱油、盐、胡椒粉和八角、桂皮、香叶,以及干辣椒等调料,加入没过鸭爪的清水,然后大火煮开再煮二十分钟。   她再起一锅,放入小米辣、姜蒜末一起小火爆香,而后加入生抽、胡椒粉和白糖,以及卤汁,再把煮熟的鸭爪一起翻炒,大火收汁,一道麻辣鸭脚就出锅了。   接着她做了两大碗青菜鸡蛋面条,然后去院子叫奶奶回来吃饭。   白榆一过去就被人打趣了:“院子里最孝顺的孙女来了。”   白榆笑道:“就我知道燕子姐最近才给林奶奶做了两套衣服,卫国哥一升职就给王婶子买了麦乳精,咱们大院风水好,教出来的年轻人个个都是孝顺又有能力。”   一句话,把大院所有人都给夸到了。   瞧这小嘴儿跟抹了蜜糖般,之前是谁说白榆不如秦心卉讨喜的?   还有这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白榆的皮肤变回了之前的肤白赛雪,嫩生生水灵灵的,仿佛随便一掐,就能掐掐出水来。   还有她把刘海给别起来了,露出大气娇艳的五官,明媚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还有这身材,该瘦的瘦,该肥的肥,曼妙多姿,别说男人,就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白榆蜕变成了个肤如凝脂、腰细腿长的大美人儿。   整个大院数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长得比她还好看。   “哎哟,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榆长得这么好看?”   “以前小榆弯腰驼背,走路又低着头不敢看人,一起在大院住了那么多年都没看清楚她的脸,现在这样多好。”   “可不是说,这人就是活个精气神,小榆,以后你这刘海就别弄下来了,像现在这样露出额头多好看!”   白榆没在一声声的赞美声中迷失自我,倒是白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嘴角就差没扯到耳根。   白老太心情大好,比平时多吃一碗面。   不过也是白榆做的东西太好吃了,炸虾枣跟大枣一般的大小,一个个炸得金黄金黄的,咬一口酥脆得不行,酥脆的外壳包裹着馅,特好吃。   鸭爪裹满了酱汁,十分软烂入味,好吃得根本停不下来   秦心卉下班回来,看白榆还浑然不觉电影票被拿走,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现在多吃点也好,过了明天也许就再也吃不下了。   知道白老太不会做自己的份,秦心卉也没多问,敷衍打了个招呼就进自己房间了。   白榆没错过秦心卉嘴角那抹笑意,也跟着弯了嘴角。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笑得太早可是会被打脸的哦。   想到能将江凯和秦心卉两人一网打尽,白榆也有些期待明天的到来。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秦心卉一大早就出门了,而且还特意打扮得比平时精致了不少。   白榆没急着出门,也没打算去跟踪秦心卉。   她只要到点去电影院附近守株待兔就行。   吃了早饭后,她拿上前天晚上写好的信去邮政局走一趟,花了八分钱买了两张邮票。   从邮政出来,她这才慢悠悠朝电影院走去。   因为自行车太显眼了,她是走路过来的。   到了电影院,她在周围饶了一圈,然后找到了一个隐蔽性很好,同时又能观察到电影院入口的地方。   然后她买了两个黄米炸油糕。   黄米面油炸糕是老北京小吃之一,用的是黍子去皮后做成的黄米面,加入白糖或者红糖馅,炸到外皮起泡就做好了。   黄米面油炸糕刚做起来的时候最好吃,热乎乎的,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外皮酥脆,里面糯叽叽,香得让人叫绝。   她蹲在路边慢慢吃,眼睛四处打量,寻找着两个身影。   昨晚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今天,在电影院附近发生了一件事情。   有两个兄妹,哥哥为了给饿了几天的妹妹找吃的,偷了电影院的钱,结果当场被抓住,之后被送去农场劳改,妹妹因为没人照顾被送去福利院,后面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妇给收养了。   可小女孩的人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好,反而在十一岁那年戛然而止,死的时候还怀有身孕。   十一岁的女孩怀孕,这一听就不正常,可那对夫妇对外说小女孩跟社会的流氓混在一起,被搞大了肚子没脸见人才选择跳楼。   众人纷纷唾弃小女孩不自爱,直到几年后,这对夫妻被人以非常残酷的手段了结了性命,事情的真相才被揭露出来。   原来,小女孩没有不自爱,而是那对夫妇人面兽心,小女孩怀的孩子就是养父的,夫妇两人担心被人发现,索性就将小女孩从高楼推下去。   就在白榆想着上辈子从报纸看来的消息时,一个小女孩走到了她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手里的黄米炸油糕,不停地吞咽口水。   白榆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了小女孩一眼。   小女孩脸色蜡黄,头发稀疏,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只是不等她开口,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着急地跑过来,拉上小女孩的手就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走,哥哥带你回家。”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哥哥,妞妞饿,妞妞想吃糕糕。”   白榆目光落到男孩脸上,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就是报纸报道的那对兄妹。   似乎注意到白榆的目光,男孩看过来,眼神带着狼性的凶狠。   白榆却没怕:“我可以把这块黄米炸油糕给你妹妹,还可以另外给你们五块钱,不过你得帮我做件事情。”   男孩:“什么事情?”   白榆挑眉:“难道你不担心我让你做坏事吗?”   男孩盯着她,没吭声。   小小年纪给人压迫感就这么强,怪不得后来成了一方霸主。   上辈子男孩的手段可以说非常残忍,但在她看来,那对夫妇是罪有应得。   白榆摸了摸鼻子:“等会儿有一对男女会过来,我需要你帮我撞一下那个女的,最好把女的撞到男的怀里。”   男孩:“就这样?”   白榆点头:“就这样。”   男孩:“行,但你得先给我定金。”   对于男孩这个要求,白榆同意了,并把手里另外一块黄米炸油糕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高兴得眼睛眯成月牙形:“哥哥吃。”   男孩:“念念吃,哥哥不饿。”   白榆把目光从两兄妹身上移开,开始等江凯和秦心卉。   过了十几分钟,江凯终于出现了。   她把最后一口黄米炸油糕吞下去。   猎杀时刻到了。 第11章 黄米炸油糕   跟白榆不一样,江凯是骑着自行车过来的。   他的自行车是双杠全链罩带摩擦灯,是凤凰牌今年新出的款式,一辆要一百八十多元。   跟她那辆老款二手的凤凰牌自行车比起来,江凯这辆可是拉风得很,一路过来,吸引了无数羡慕的目光。   来到电影院门前,他故意一个急刹车,车胎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再次引得所有人朝他看过来。   这么装的吗?   小心被雷劈。   白榆在心里吐槽了一声,而后抬看向男孩:“看到没,就是那个很能装的男人。”   男孩看了看江凯,回头用一种“你眼光不咋滴”的目光看着她:“他是你对象?”   白榆脸厚心黑,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很快就不是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李克,ke父克母的克。”   白榆:“……”   这解释很强大。   江凯以为白榆应该跟以往那样早早就到了,可走到电影院门口一看,哪里有白榆的身影?   他下意识就蹙起了眉头,又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浪琴男士手表。   还差五分钟电影就要开始了,但白榆还不见人影!   她该不会又放他鸽子吧?   想到上次被放鸽子的事,江凯的脸色越发难看。   李克:“你对象好像很容易不耐烦,我什么时候行动?”   这女人的对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凤凰牌自行车,浪琴手表,的确良衬衣,哪一样拿出来都不是他买得起的。   可他没得选择,只要做完这事情,他就有钱给念念买鸡蛋补身体。   白榆淡定:“别着急,很快另一条鱼就要出现了。”   以她对秦心卉的了解,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果然,话音刚落地,就见一身连衣裙的秦心卉从角落里急匆匆跑出来。   江凯看到秦心卉很惊讶:“怎么是你?白榆呢?”   秦心卉欲言又止的模样:“表妹她……恐怕不会过来了。”   江凯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跟臭水沟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白榆亲口说跟你说她不会过来吗?”   秦心卉摇了摇头:“是我偷听到的,她跟白奶奶说她……要让你也尝尝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放鸽子的滋味,她还说……”   江凯双手捏成拳,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她还说什么?”   秦心卉:“她还说你之前就是这样对她的,现在她要把从你身上受到的委屈加倍还给你,江凯哥,你可千万别跟表妹生气,表妹她也只是一时无理取闹,要不你现在回去哄哄她吧?”   “哄什么哄!”   江凯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紫,胸膛剧烈上下起伏。   白榆好得很!   居然几次三番放他鸽子,还想他回去哄她?   做梦!   李克回头看了白榆一眼:“你要等的另外一条鱼就是你的表姐?”   白榆点头:“没错,那条婊里婊气的蠢鱼就是我表姐,你可以上场了。”   “……”   李克顿了下,看向坐在一旁安静吃着黄米炸油糕的念念:“念念,哥哥去办一下事情,很快就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哥哥,知道吗?”   念念小嘴儿被塞得鼓鼓的,模样看上去可爱得不行:“念念会乖乖的,哥哥快回来。”   李克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拍了拍妹妹的头,而后转身朝江凯和秦心卉两人走去。   念念看哥哥走了,不哭也不闹。   她把剩下的黄米炸油糕放回袋子里,然后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坐着。   白榆很少看到这么乖巧的小孩子,上辈子江又涵嫁人后经常把两个孩子带回娘家来,她两个孩子简直熊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稍有不如意,他们就会往别人身上吐口水,就是她都被那两个熊孩子吐过几次口水,她因此生气,江又涵还觉得她大惊小怪。   因为江又涵的两个孩子,她一度很讨厌小孩子,尤其讨厌小男孩。   但眼前的念念乖得让人心里软乎乎的。   仔细一看,小女孩虽然脸色蜡黄,但五官很好看,大大的眼睛跟黑葡萄般又大又亮,又长又浓的睫毛好像两把小刷子。   白榆突然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她像谁。   念念注意到她的目光,小奶音软糯糯叫了声:“姐姐。”   白榆被萌得心颤,看了看她手里的黄米炸油糕道:“你不吃了吗?”   念念摇了摇小脑袋瓜:“给哥哥吃。”   乖得不像话。   白榆再次被萌得不行,不过李克那边已开始行动了,她立即把注意力转到那边去。   就见江凯怒气冲冲正准备转身走人,就在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猛地冲出来,一头撞在秦心卉身上。   秦心卉尖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一倒,正好往江凯身上倒去。   江凯也没料到有这一出,骂了一声“怎么走路”的,然后下意识抱住了秦心卉的腰。   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咔擦!”   抱着的姿势来一张。   “咔擦!”   两人对视的来一张。   “咔擦!”   秦心卉脸红娇羞的模样来一张。   有了这些照片,退婚不成问题了。   至于他们认不认,会不会说只是意外,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再说了,一个是她未婚夫,一个是她表姐,两人同时出现在电影院本来就有问题,到时候她一口咬定要退婚,江老爷子想来也不会为难她。   白榆“咔擦咔擦”连着拍了好几张,正准备收工,却看到江凯和秦心卉两人的目光还跟被胶水粘住一样黏在对方身上。   啧啧,瞧这干柴烈火的。   去开个房吧。   白榆一看这两人还有奸情,连忙把相机再次对准了他们。   江凯这会儿已经松开秦心卉的腰,还往后退了两步,只是眼睛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对方不盈一握的腰,以及鼓囊囊的胸:“你没事吧?”   秦心卉眼角含情:“我没事,谢谢江凯哥。”   她原本拿走电影票是想让白榆和江凯两人看不成电影,最好因此吵起来,可没想到白榆居然来都没来。   虽然不知道白榆为什么没来,但既然老天爷都在帮她,她要是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那简直对不起老天爷对她的帮忙。   江凯:“《地道战》这个电影你看过没有,我听人说很好看。”   秦心卉心跳如雷,轻轻咬着唇:“还没看过,不过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过来看看。”   江凯喉结滚了滚:“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去看吧?”   秦心卉心花怒放,脸上却做出犹豫的神色,婊气冲天道:“这不大好吧?要是被榆榆知道了,她肯定又要不开心了,她总觉得是我抢走了姑姑的疼爱,她要是知道我跟你去看电影,说不定又要生你的气。”   听到白榆的名字,江凯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她有什么脸生气,是她自己不来的!再说了,我们不过是在同个电影院看了同一场电影,又不是一起看,这有什么问题吗?”   不得不说,江凯还是很谨慎的。   要是没有相机,他这番话也站得住脚。   可惜他遇到了白榆。   “咔擦!”   白榆对着两人一同走进电影院的背景再次来了一张。   有了这张照片,举报也稳了。   到时候她就洗多两张寄到他们两人的单位去,匿名举报他们两人乱搞男女关系!   江凯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什么,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了看。   秦心卉跟着停下脚步,不解问:“江凯哥,你在看什么?”   江凯扫了一圈,没发现不妥的地方,这才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电影开始了。”   秦心卉嘴角藏不住地勾起:“嗯。”   等两人走进电影院,白榆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克这会儿也回来了:“事情算完成了吗?还需要我做其他的吗?”   白榆把相机放进军挎包里,然后掏出四块钱和几张票递过去道:“这是剩下的钱,你做得很好,这几张票就当是额外的奖励。”   倒不是她圣母,只是她觉得一个能为妹妹付出性命的人,不会是坏人。   而且她还挺喜欢念念这个小姑娘,漂亮又乖巧。   李克从她手里抽走三元和票:“你已经给的很多,这些票就当是我跟你买的。”   说着他伸手就要去牵念念,可后者一双眼睛紧紧黏在白榆身上的军挎包上。   “姐姐,刚才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不是相机?”   白榆早就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没想到她可以忍到现在才开口:“对,是相机。”   念念眼睛亮亮的,奶声奶气问:“姐姐,能不能给念念看看,念念手手很干净的。”   说着她把自己两只小手伸出来。   的确很干净,手指甲被剪得短短的,指甲里也没泥土。   白榆对上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实在没办法拒绝。   她把相机从军挎包再次拿了出来。   念念走上前来,认认真真看了好一会儿:“谢谢姐姐,念念看好了。”   要是换成其他小孩子,只怕早就上手摸了,可她连看都是小心翼翼的。   白榆心软成一片:“要不,我替你们兄妹俩拍一张?”   念念玻璃珠般的眼睛亮起光芒,回头问:“哥哥,可以吗?”   李克点头:“可以,哥哥现在有钱,可以给念念拍照。”   说着他就要去掏钱。   白榆摆手:“钱就不用了,就当是我送给念念的,五天后还是这个地方,你们过来拿照片。”   “擦咔”的又一声。   念念纯真甜美的笑容被相机定格下来。   旁边的李克则是僵硬着身子,差点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难得看到李克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白榆忍不住笑出来。   **   洗照片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她跟照相馆馆长约好四天后过去拿。   从照相馆出来,白榆直接回家。   为江凯和秦心卉这对狗男狗女浪费了大半个早上的时间,她要回去学习看书。   谁知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就看到江霖站在她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装文件的牛皮袋子。   难道是给她送资料和书过来?   可她昨天才开口,应该不会那么快才对。   白榆一边想着,一边加快脚步走过去。   江霖听到脚步声,看到是她,也抬腿朝她走了过来。   两人在成排的桂花树下碰上面。   八月桂花飘香,香气十分浓郁。   白榆:“江霖哥,你找我吗?怎么不进屋去坐?”   江霖:“你家没人在,这资料和书是我朋友刚送过来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白榆接过他递过来的牛皮袋子,打开,里面是一打试卷,还有几本高中相关的书籍,她翻了翻,嘴角的笑容就再也藏不住了。   “谢谢你江霖哥,也帮我谢谢你朋友。”   她昨天才刚提起这事,他今天就送过来了,显然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为认真地为这事情奔波。   不像有些人,所谓的帮忙只限于口上。   而且他给的资料太珍贵了,那些试卷一看就是学校历年来出试卷给学生考试用的。   这样的资料没有莫大的人情肯定拿不到。   她的眼睛倒映着灿烂金黄的桂花,写满了喜悦和感激。   江霖看着她的眼睛:“不用客气,回琼州岛后我会继续帮你留意。”   听到琼州岛,白榆便问道:“江霖哥这次回来几天,准备什么时候走?”   江霖:“明天下午。”   白榆怔了下:“这么快?那我明天早上做些吃食出来,好让你在路上带着吃。”   江霖:“不用那么麻烦,路上有得买。”   白榆:“不麻烦,江霖哥有什么忌嘴的吗?”   江霖淡声:“没有。”   再呆下去,又要没话找话,白榆便提出告别:“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我送过去给你。”   江霖:“我过来拿就好。”   白榆也不跟他争抢这点事情,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江霖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嘴角往上弯了弯。   等两人走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远处的树干后面走出来。   是江又涵。   刚才她看到三哥笑了,而且还是对白榆笑。   三哥还给白榆送了东西!   白榆今天早上不是应该跟她五哥一起去看电影吗?   怎么又跟三哥搞在一起?   江又涵越想越不对劲。   转身撒丫子狂奔了起来:五哥,你被三哥给绿了! 第12章 豆腐炖黑包头鱼   回到家,白榆洗了把脸就拿出江霖给的试卷做了起来。   可能太久没看书的原因,好多知识点看着熟悉,但又写不出来,一份试卷题目她做得磕磕绊绊。   好不容易做完,她拿出答案给自己打分。   满分一百分,她得了五十九分。   这个分数让白榆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   好在离高考恢复还有两年多的时间,她还有时间把忘掉的知识捡回来。   一分钟也舍不得耽搁,白榆拿起书本继续啃。   学习的时间走得飞快,等她把两个知识点搞透彻明白,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了。   白榆捏了捏僵硬酸痛的脖子,把试卷书本收拾起来,而后打开抽屉拿出纸和笔用左手写举报信。   虽然她和江凯提了分手,可在外人眼里他们还是一对,更何况两家的婚约还没解除呢。   江凯和秦心卉两人敢一起看电影,不给他们找点麻烦,简直对不起她重活一回。   至于她能用左手写字的事情,白江两家都没有人知道,就是江凯也不知道。   很快,她就把两份举报信给写好了,准备等照片到手后,再一起寄出去。   刚把书信收拾好,外面就传来了开门的声响。   白榆走出去,就见奶奶满脸的笑容,不由好奇问道:“奶奶,你那么开心,该不会是我爸要回来了吧?”   白老太惊讶:“就是你爸要回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白榆:“我爸这次出差那么久,我猜测着是差不多要回来了。”   从上辈子她爸逝世后到现在,她已经有十来年没见过他。   他活着的时候,白榆是有埋怨过的。   怨他只顾着工作和找二哥,要是他多花点时间在家里,或许她妈就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的偏心,她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委屈。   只是所有的怨恨在看到她爸死前捏着她照片的模样时,一切都化成了云烟。   在后面的岁月里她更深深体会到一点,那就是——有她爸在,她才有家。   白老太风风火火回房间拿钱和票:“你爸出差肯定吃不到好东西,我要赶紧去买点肉和菜回来,去晚了就什么都买不到了。”   白榆连忙道:“我也去。”   于是两祖孙提着菜篮子一起出门了。   但她们去的还是有点晚,买肉最好的时间是在早上,她们这个时间段过去,已经没有多少好肉,最终只买到了两斤五花肉。   “五花肉也不错,你爸最喜欢吃葱爆五花肉,今天就做这个。”   想到儿子要回来,白老太的心情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明媚。   两人接着去菜站买了新鲜时蔬。   买完菜回去路过一条小巷时,看到有个人在偷偷摸摸地卖鱼。   走过去一看,好家伙,居然是黑包头鱼。   那鱼一看就是好东西,新鲜得很,想到把它红烧或清蒸或油炸,白榆就馋得想流口水。   “奶奶,要不我们也买一条吧。”白榆怂恿着。   白老太看孙女像小猫的馋嘴模样,笑了:“好,咱们也买一条。”   在几条黑包头鱼里挑来挑去,最终挑定一条四斤半重的,不用票,但一斤要五毛钱,总共花了两元两角五分钱。   回到家后,白榆马上忙活起来。   既然有了黑包头鱼,她就不打算做葱爆五花肉了,而是把奶奶从天津带过来的梅干菜拿出来浸泡,准备做梅干菜五花肉酥饼。   至于黑包头鱼,就做成香辣豆腐炖黑包头鱼。   她把泡发的梅菜干挤出水再切成丁,丢进剁成肉糜的五花肉里头,五花肉肥瘦相间,做成酥饼最合适不过了。   再来些小葱碎一起搅和,接着把馅料满满当当挤进面皮里,外面再刷一层蛋黄液,然后拿去大院的烤炉烘烤。   大院里有个大烤炉,谁都可以去用,只要用好后打扫干净就可以。   白榆让奶奶在院子里帮忙看着酥饼,她则回厨房继续忙活其他菜。   两斤五花肉白榆也没有全部用来做酥饼,而是留了一小部分来炒蔬菜。   五花肉切成薄片,放进葱姜蒜爆炒,油汁滋啦滋啦地响,等香味一出来立即下青菜,时令蔬菜水灵灵的,融和了猪肉的香味,随便炒一炒就能好吃得不得了。   这年代物资匮乏,哪怕是军区大院的人也不可能天天吃香喝辣,这会儿香味顺着窗口飘出去,众人顿时被馋得不行。   几个路过的邻居眼勾勾往屋里瞅,看到秦正茵回来,还打招呼道:“秦主任,你家白榆这厨艺真是越来越了不起,做的饭整个大院加起来都没有她的香。”   面对这样的夸奖,秦正茵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白榆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奶奶回来,不想回头却看到她妈。   她只看了一眼,没打招呼,直接转回去继续做饭。   秦正茵:“……”   感觉有被鄙视到。   厨房里不断飘来阵阵香气,秦正茵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榆榆,妈妈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白榆没吭声。   秦正茵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榆榆,之前是妈妈做错了,妈妈向你道歉好不好?”   白榆没吭声。   秦正茵:“妈妈知道你听得到,妈妈不是偏心你表姐,只是当时秦家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想着她是秦家唯一的血脉便多疼了她几分,但妈妈没想到这样会忽视了你的感受,你开个声,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原谅妈妈呢?”   白榆这次开口了,她回身面无表情看着她妈:“你真想我原谅你?”   秦正茵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迫不及待地点头:“对,只要妈妈能做到,一定会想办法弥补你。”   白榆笑:“你肯定做得到,只要你把秦心卉赶出白家我就原谅你。”   “不可能!”   秦正茵下意识就反驳道。   她这次提前回来就是想说服白榆不要跟她爸告状,可没想到这死丫头一开口就掐住了她的七寸。   真是越长大越讨厌!   白榆耸耸肩:“那就没得商量了,而且你知道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赶走秦心卉。”   举报秦心卉只是第一步,把秦心卉从白家赶出去,才是她的目的。   秦正茵再次深吸一口气道,软声哄道:“榆榆,就当是为了妈妈,你不要赶走卉卉好吗?”   白榆笑了。   秦正茵再次感觉被冒犯到:“你笑什么?”   白榆:“我笑你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还以为我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嫉妒你疼爱秦心卉,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这话简直是杀人诛心。   再说了,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人会喜欢被人说自己一把年纪。   秦正茵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紫:“白榆,现在连我这个做妈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白榆惊讶:“原来你才发现啊,我的确不再听你的话。”   秦正茵:“……”   看着面前牙尖嘴利的女儿,她突然很想念之前那个木讷自卑的白榆,那时候她说啥她都不会还嘴。   “你们在说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   秦正茵浑身一颤,转身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脸严肃的丈夫和婆婆白老太,两人不知在厨房外面听了多久。   白老太:“老大,我原本想等吃完饭再告诉你,既然你现在都听到了,那我就不瞒着你。”   秦正茵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妈,飞鹏出差那么久应该很累了,要不让他先去休息……”   秦正茵想打拖延战,可白老太不如她愿,冷嘲看了她一眼,便把她如何偏心秦心卉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出来。   “……大院的人都夸小榆儿懂事,可谁又知道,她的懂事不是生来就有,那是生生被她亲妈给逼出来的!你没看到那天我过来,小榆儿抱着我哭成泪人的样子,把我的心都给哭碎了!”   想到孙女那天哭的样子,白老太忍不住眼眶红了。   “飞鹏我……”   秦正茵双手冷得好像冰一样,她想解释,可喉咙好像被什么堵着一样。   白飞鹏看了妻子一眼,扭头看向白榆:“榆榆,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该死,居然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这些年来,他工作很忙,忙完工作之余他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寻找小儿子身上。   小儿子不见那年才两岁,虽然活泼聪明,可那样的年纪肯定记不得事,他若是不去找,他们一家人这辈子恐怕都没有重聚的机会。   在他眼里,妻子是一个优秀能干的女人,所以他才会这么放心把家和家人交给她,当然他也知道这样辛苦委屈了妻子,所以当她提出要把秦心卉带到家里来养时,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些年来,她给秦心卉买吃的买穿的,拿钱养着她弟弟,他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反而尽可能把钱拿回来,生怕她不够用。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因为疼爱侄女而忽视自己的女儿。   想到女儿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爸,我不怪你,只是我真不想在这个家里看到秦心卉。”   白榆用切过葱的手往眼睛一揉,瞬间泪如雨下。   白老太看不得孙女哭:“没错,早就该让秦心卉滚蛋了!”   白榆脸厚心黑地点头。   看老母亲和女儿都红了眼眶,白飞鹏心里十分难受:“好,爸爸答应你,明天就让秦心卉从家里搬走。”   听到这话,秦正茵又惊又怒:“飞鹏你不能这样,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白飞鹏:“我是答应过你要养心卉,我也做到了,如今心卉已成年,工作也能养活自己,我们已尽到了做亲戚的责任。”   这事妻子有错,但他错的更多,他不应该太理想当然,所以从今天开始他要把这个错误改过来。   改掉错误的第一步就是:送走秦心卉。   但秦正茵不想,只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白榆立即停止哭泣,朝奶奶靠过去小声道:“我妈装的,奶奶你也快装晕!”   白老太愣了一下。   下一刻就见她两眼一翻。   也晕了。 第13章 梅菜干五花肉酥饼   “这位老人家应该是年纪大受了刺激才会晕倒,你们做儿女的,能顺着就多顺着点。”   “至于这位女同志会晕倒,应该是休息不够导致的,回去注意多休息也没什么大碍。”   叶医生给婆媳两人做了检查后,很快就确认两人没什么大碍。   白飞鹏听到这话,高高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女儿道——   “医生,我奶奶平时会头痛耳鸣,偶尔还会觉得呼吸困难,麻烦你给她做个全面检查。”   白榆原本想周一过来医院时让医生给奶奶做个全身检查,既然今天过来了,那就索性今天做吧。   “晕迷”中的白老太听到孙女的话,眼睫颤抖得跟风中的老树叶一样。   她不需要做什么检查!   人老了谁身上没有点毛病?就跟东西用久了会变旧变坏一样,做啥子检查,这不是浪费钱嘛!   只是这会儿她还要继续装晕,否则就输给儿媳妇,于是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白飞鹏听了女儿的话后,又是一阵内疚:“老叶,那麻烦你给我母亲做个详细的检查。”   之前他每次打电话去天津,母亲都跟他说自己身体很好,现在想来应该是母亲不想让他担心才那样说。   女儿受委屈他不知道,母亲身体有毛病他也不知道,不管是做父亲还是做儿子他都不合格。   他突然有些迷茫了起来,这些年来他不松懈地寻找小儿子是不是做错了?   这年头的医疗设备跟以后没得比,也没做全身检查的概念,叶医生是白飞鹏的同学,优先给做了一些检查。   一通检查下来,白老太有高血压、高血脂和骨质疏松等大大小小七八种毛病。   这下白老太再也装不下去了,一咕噜坐起来:“我们走!这肯定是家黑医院,我什么病都没有,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肯定是想讹我们的钱!”   白飞鹏一脸无奈:“妈,协和是正规医院。”   白老太从病床下来,一边穿鞋一边反驳:“正规医院也有黑心医生,反正我就是没病,我们现在就回家。”   白榆:“奶奶,老话说小病不治拖成大病,你难道不想把身体养得棒棒的,然后看我结婚以后给我带孩子吗?”   这话一下子就挠在白老太痒处。   她扭头看向医生:“医生,我这病不吃药会变严重吗?”   叶医生点头:“老太太你的血压有些高,必须吃降压的药,以后还要注意饮食休息和情绪,这病不可大意,控制得好就没事,但完全不当一回事,很容易引发其他并发症,我有个患者就是高血压,让他吃药不吃,结果导致脑出血,人是抢救回来了,不过半边瘫痪,如今做啥都要人照顾。”   “那你赶紧给我开药!”   在白老太看来,瘫痪那可比死还要难受。   她可不想成为孩子们的负累,而且她还要看孙女成家呢。   叶医生笑着点头,给白老太开了一些降压的药,又开了些钙片让她补钙,还说了一些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项。   白老太自然没忘记白榆胃不舒服的事情,也让医生给做了检查拿了药。   “药开好了,咱们赶紧走吧。”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花去了十几元,再待下去,棺材本都要没了。   白老太拉着白榆就要走人。   白榆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奶奶,我妈还昏迷着呢,您该不会忘记她了吧?”   白老太还真把儿媳妇给忘记了,不过她都不装了,秦正茵居然还在装,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就见白老太走过去,伸手在秦正茵的人中用力一掐——   “啊啊啊!”   秦正茵没想到白老太这老虔婆会掐她的人中,更没想到她用这么大的力。   她的人中一阵火辣辣的疼,这会儿只怕已经肿起来了。   白老太瞥了一眼她的人中道:“既然醒了,那就走吧,医生说你没什么事。”   “……”   秦正茵的脸尴尬得能当调色盘。   回到家里,白榆把菜重新热了一下。   白飞鹏其实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吃,他觉得自己做人好失败,他想回房独处一会儿,可厨房不断飘出香气出来,刺激着人的食欲。   他肚子适时响起饥饿的声音,其实……也可以吃一点的。   白老太端着热好的菜走出来,看他像根柱子杵在那里:“你一个大老爷们好意思站着什么都不干,还不赶紧去拿碗筷出来摆好?”   白老太一声令下,白飞鹏也顾不上情绪糟糕,赶紧洗手拿碗筷帮忙端菜。   等三人在餐桌坐下,秦正茵还堵着一股气坐在沙发上。   她在等别人叫她过去吃饭,谁知在场三人谁也没有开口。   白飞鹏本来是没有胃口的,可闻着阵阵飘过来的香味,他忍不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鱼肉嫩滑,汤汁浓郁,香辣的口感刺激着人的味蕾,一口下去,鲜香得人回味无穷。   豆腐更是嫩得不行,浇一些汤汁在饭上面,就着软糯喷香湿润的大米饭,白飞鹏愣是吃了两大碗。   白老太更喜欢吃五花肉炒蔬菜,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被煸炒过,嚼起来特别香,就连青菜吃起来都特别的爽脆。   而白榆连吃了两个梅菜干五花肉酥饼才意犹未尽地收手。   酥饼表皮酥脆无比,一口咬下去,肉汁争先恐后溢出来,梅菜干裹着五花肉的肉香味,香得人欲罢不能。   秦正茵看着大快朵颐的三个人,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   江凯和秦心卉看了电影出来,就各回各家了。   没有一起去吃饭,更没有一起去逛公园买东西。   江凯心里还是分得明白的,虽然秦心卉让他很心动,但秦心卉家世不行,父亲瘫了,母亲离婚跑了,娶她等于娶回来一个负担。   但白榆就不一样了,老爷子那么喜欢白榆,只要娶了她,就等于拥有了江家最好的人脉和资源,所以他就算对白榆没感觉,他还是会娶她。   只是一回到家,他就看到了江又涵给他留的纸条。   上面写着:五哥,我刚才看到三哥跟白榆在一起说话,我怀疑白榆移情别恋!   江霖只看了一眼,就把纸条撕了扔进垃圾桶里。   不说他三哥不会看上白榆,就是白榆也不可能移情别恋,白榆有多喜欢他,他心里清楚得很。   白榆不知道江又涵在背后对自己做的事,这会儿她的心思都在隔壁房间。   “姑丈求求您,求求您别赶卉卉走,卉卉从小没了爷爷奶奶,爸爸又双腿截肢,妈妈离家出走,卉卉从小在白家长大,这里就是卉卉的家,姑丈现在要赶卉卉走,卉卉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呜呜……”   一口一声卉卉,听得白榆差点把晚上吃的都吐出来。   不过她倒是挺聪明。   这时候不愤怒不抱怨,更不说任何人的坏话,她就说自己的可怜,说她对白家的眷恋,换个心软的人,很难顶得住。   可惜她遇到的是钢铁直男的白飞鹏。   白飞鹏直接摆手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我更心疼我女儿,而且这些年你爸也不容易,如今你已经长大了,还有份体面的工作,是时候回去承欢膝下。”   “……”   秦心卉愣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自己哭成这样白飞鹏还要赶她走,而且还用孝道为借口,让她想反驳都不行。   白榆正在心里给她爸点了个赞,她的房门就突然被人推开了。   是她妈。   只见秦正茵手里提着一个印着战斗机图案的手提包,冷冷看着她:“闹到家破人亡,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现在开心了?”   说完她也不等白榆回答,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很快,隔壁就再次传来她的声音:“卉卉,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既然白家容不下我们秦家人,那我们现在就走!”   白飞鹏:“正茵,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正茵:“字面上的意思,我为白家生育了三个子女,这些年来家里家外都是我一个人在操持,我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我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让你别赶卉卉走,但你就是容不下我们,既然这样,那我也跟着走好了,连我们的婚姻或许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走了,她爸也出去了。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榆维持着她妈进来时的动作,久久没有动。   她没想到她妈居然为了秦心卉做到这个地步,更没想到她妈居然想跟她爸离婚。   白榆不想奶奶回来后看到她沮丧的样子,走出门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耳边有风吹过,白榆深吸了好几口桂花的香气。   这年头没几个人会离婚,就算天天吵天天闹,依然很少人离婚,就好像用旧用坏的老物什一样,缝缝补补就能过一辈子。   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而导致她父母离婚,只怕大家的唾沫就能把她给淹死。   江霖从外面回来路过桂花林时,就看到白榆坐在石凳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猫儿,看上去可怜极了。   他脚步顿了顿,而后朝她走过去:“你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跟个小孩似的。”   白榆被吓了一跳,抬头望去。   桂花落下,江霖就这么站在那里,皎皎月色撒在他身上,晕染出淡淡的光晕,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   白榆小声地辩驳说:“我不小了,不是小孩。”   江霖挑眉:“不是小孩,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哭鼻子?”   白榆再次反驳:“我也没哭鼻子。”   江霖:“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垂着头:“我说,如果我导致我父母离婚,你会因此而唾弃我吗?”   江霖:“不会,一段婚姻若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破坏,那只能说明这段婚姻本身就有问题,你没必要因为你父母的事情感到内疚,更没必要因为别人的话而苛责自己。”   这个答案出乎白榆的意料。   同时也意外地让她觉得心安。   只可惜这么好的人上辈子落得那样的结果,这辈子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不再那么英年早逝。   想到这,白榆抬起头:“谢谢你,江霖哥。”   说完她站起来,谁知团着坐太久脚麻了,她没站稳整个人往前倒下去。   江霖连忙伸手扶住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身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白榆站稳身子,扭头,然后就看到了江凯。   活脱脱一个抓奸在床的绿王八模样。 第14章 鸡肉酥饼   “你觉得我们在干什么?”   江霖身姿笔挺, 就这么冷冷看着江凯。   江凯身高一米八,在大院和单位都算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可在江霖面前, 他还是矮了小半个头。   “三哥, 白榆是我的未婚妻, 刚才你拉着她的手, 你不觉得应该向我解释点什么吗?”   对上江霖的目光, 江凯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威严感迎面而来, 差点就让他说不出话来。   江霖脸色更冷了几分:“这里是军区大院, 人来人往, 你觉得我们能干什么?事实就是她要摔倒, 我伸手扶了她一把, 如果你真把她当成未婚妻,就不应该当众质问她, 更不应该质疑她的人品!”   “我以为上次的事情你已经改过自新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悔过, 我会考虑把这两件事情告诉爷爷。”   “对不起三哥, 刚才是我冲动了, 我不该没看清楚就误会你和榆榆。”   江凯垂在身旁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 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第二次。   这是第二次他三哥当着白榆的面, 把他训得像个孙子,而且还用老爷子来威胁他!   江霖面无表情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要道歉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江凯咬了咬唇, 看向白榆道:“对不起榆榆,我不该质疑你。”   白榆勾唇轻笑了下:“既然知道自己冲动, 那以后开口前先动动脑子。”   江凯:“……”   之前看到江又涵留的纸条,他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不知为何,格外的刺眼。   他看着白榆:“你今天为什么没去电影院,加上上次,你已经放了我两次鸽子。”   白榆做出惊讶的模样,张口就来:“我今天不太舒服,就让我表姐去电影院通知你,你难道没有见到她吗?”   她就不信江凯还敢去找秦心卉对质。   果然,听到秦心卉的名字,江凯眼底闪过一抹心虚:“没看到,可能错过了。”   他这会儿心里也不知道白榆和秦心卉两人到底谁说谎了。   但无论如何,他跟秦心卉一起去看电影的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尤其不能让白榆知道。   白榆把江凯的心虚看在眼里,但没打算在这个时候揭露他,就再让他多嘚瑟两天。   等过两天她拿到照片,他就是想笑都笑不出来了。   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白榆心情也舒展了不少,收回目光看向江霖道:“江霖哥,我先回去了。”   江霖点头:“嗯,好。”   白榆没跟江凯打招呼,直接从他身边越过去。   反正还要几天就要分道扬镳了,她也懒得搞好表面功夫。   江凯:“………………”   看着白榆扬长而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心慌。   江霖也准备离去,只是刚抬脚,就被江凯给叫住了。   “三哥,等等。”   江霖停住脚步,冷眸看着他:“有事?”   江凯顿了顿:“三哥,有些话,我这个做弟弟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江霖:“你说。”   江凯:“我知道爷爷和家里的长辈都看重三哥,只是我这人呢从小就霸道,只要是我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江霖目光仿佛一把利剑刺在他脸上,一字一顿道:“白榆她是人,不是东西。”   江凯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冷:“……”   直到江霖身影消失在拐角,江凯也没问出那句“三哥,你该不会是看上白榆了吧?”   之前他敢肯定他三哥绝对看不上白榆,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他三哥最受他爷爷看重,按理说完全不需要娶白榆来获得人脉和资源,那他是为了什么突然接近白榆?   想要刚才白榆靠在三哥怀里的模样,他心中徒然升起一阵危机感。   白榆是他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人从他手里抢走!   **   回到家里,奶奶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她妈跟着秦心卉一起走的事情。   白榆原本还担心奶奶会心里不舒服,不想她老神在在:“你就等着吧,没过两天你妈就会灰溜溜地回来。”   回到房间,白榆往床上一趟,摆成个大字形,想到刚才江凯被训得像个孙子一样,她就忍不住想笑。   风扇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脑海里突然响起江霖之前说的那句话——   “怎么又一个人躲在这里?”   “又?”   刚才没注意,江霖为什么用“又”来说她,难道她之前做过这样的事情?   白榆想了想,却什么都没回忆起来。   算了,估计是他一时口头说错了,并没什么特殊含义。   再往后——   白榆猛地坐起来,脸跟煮熟的虾一样涨红了。   江霖扶住她时,她好像似乎仿佛摸到了他的胸。   硬邦邦的,十分结实有力。   关键是!比!她的!还大!   白榆挺了挺胸,垂头看了看,脑海里不由又浮起自己撑在他胸膛的画面。   那手感仿佛还萦绕在指间……越想脸越热。   要!命!了!   她到底在乱想什么啊?!!!   白榆甩到脑海里不该有的画面,把脸凑到电风扇前,吹了好一阵子脸上的温度才慢慢降下去。   心跳的速度却良久都没有减下来。   不过,白榆装作!不!知!道!   **   第二天。   白榆一早起来,去菜站和肉站买了新鲜的鸡肉回来。   她决定做鸡肉做一些鸡肉饼,以及用前阵子晒干的桂花做一些桂花糕,然后再做几个馒头。   天气太热了,食物不好保存,她不敢做太多。   白榆把鸡肉去骨去皮,放进桂花酒里腌制半个钟头,时间到了后,把肉剁碎加入胡萝卜丁和小葱碎,再打进一个蛋清,加猪油、盐、糖以及胡椒粉等调料。   搅拌均匀后再把馅料挤进面皮里,然后拿去外头的烤炉烘烤。   桂花糕是用粘米粉和糯米粉,加进白糖和干桂花做成的。   不过白榆的桂花做出来总比别人的香,秘诀就是在筛粉的时候她会加入一些麦乳精。   其实有奶粉会更好,但这年代一般人家里都没有奶粉,而且有麦乳精已经很不错了,营养丰富,做出来的桂花糕口感会更加丰富,香味也更加浓郁。   糕料做好后放进木蒸笼去蒸,白榆接着揉面做馒头。   相比鸡肉酥饼和桂花糕,馒头做起来就容易多了。   香味一阵接着一阵从窗口飘出去,大院的人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白飞鹏一起床就闻到了香味,还以为她是给自己做的,不由感动道:“榆榆这孩子真是太懂事了,就是这么早起来给我们做早餐,太辛苦她了。”   女儿肯定是知道他喜欢吃咸口,这才会特意做了鸡肉酥饼。   怪不得人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等会儿他要多吃两块!   白老太埋汰瞥了他一眼:“你现在才知道她辛苦啊,她之前中午来回给你妻子和秦心卉两人做饭送饭了一年,那才叫真的辛苦!”   白飞鹏:“……”   看大儿子不吭声,白老太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你们两夫妻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当年她本想在乡下个大儿子找个媳妇,无奈那时候白飞鹏在下班的路上救了掉进河里的秦正茵,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不娶也得娶,她只好认了。   后来从定亲到结婚,两家人的矛盾就没停过,婚后更是满地鸡毛,她懒得跟大儿媳斗,就搬去天津跟小儿子住。   白老太是老一辈人的思想,她是不喜欢大儿媳,但也没盼着儿子儿媳离婚。   况且如今孙子孙女都长大了,他们做父母的这时候闹离婚,肯定会影响到晚辈的婚姻。   白飞鹏沉默了一下,道:“回头我会找机会跟她聊一聊,现在还是让大家都冷静冷静。”   秦正茵的偏心其实早有端倪。   秦正茵和她弟的关系从小就很好,她弟从相亲到结婚一路都有她这个做姐姐的影子,原以为她弟成家立业后,她这个做姐姐的就会放手。   谁知她插手得更多,连弟媳妇生孩子都要跟过去照顾。   当时她弟媳妇身子不好,她还特意请了两个月假带着弟媳妇去乡下住,她弟媳妇早产在乡下生下秦心卉,她帮忙照顾对方坐月子。   回到城里后,她更是经常大包小包去看秦心卉这个侄女,简直把秦心卉疼到了心坎去,连他们两个儿子都因此吃醋了。   他那时候还当是秦心卉喜欢女孩儿才会这样,谁知等女儿出生了,她还是那么疼爱秦心卉。   直到后面秦家出事了,她更是直接把人给接到家里来住。   白老太哼了声:“我不理你们俩怎么处理秦心卉的事情,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能再让小榆儿伤心!”   白飞鹏应了声,拿着洗漱用品去外面洗漱,顺便看着烤炉上的火。   很快,馒头和桂花糕就陆续出锅了。   白花花的馒头比拳头还大,松松软软的,看着十分喜人。   桂花糕就更好看了,蓬蓬松松,软软糯糯,上面的干桂花完全陷入糕的表层,金黄一片,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极是诱人。   白榆拿出去年酿制的桂花蜜,在桂花糕上面倒上一层,然后自己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香甜软糯,入口即化,桂花的香气瞬间在口腔炸开来,好吃得让人忍不住再想吃一块。   她把桂花糕分成两份,一份等放凉后准备用红纸包起来,另外拿布袋子装了四个馒头,最后把剩下一份桂花糕端出去。   白老太看她出来,立即掏出手帕递过去:“看你干活干出了一头汗,快用帕子擦擦。”   白榆接过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奶奶,您快尝尝,这桂花糕您肯定会喜欢,医生叮嘱过您不能吃糖,所以我没敢多放糖,不过桂花上面有桂花蜜,我还另外加了麦乳精,口感应该不会差。”   何止是不差,简直香死人了。   香气阵阵扑鼻而来,她白老太忍不住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桂花的香气和麦乳精的香味一起涌进味蕾,果然很香很好吃,微甜,且软软糯糯的,最适合她这种牙口不好的老人家。   等白飞鹏端着鸡肉酥饼进来时,白老太已经连着吃了两块,还想吃第三块。   看到同样被热出一身汗的大儿子,白老太却没心疼,反而炫耀道:“老大,你动作再慢点,这桂花糕就要被我吃掉了。”   白飞鹏看了看手里的鸡肉酥饼,不在意道:“妈,医生说你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所以桂花糕就留给您吃吧,我吃这些鸡肉酥饼就好。”   结果下一刻就听白榆道:“爸,鸡蛋酥我是做给江霖哥,他之前帮忙找了不少学习资料给我,他今天要回琼州岛,所以我做些吃食给他当做谢礼,不过因为时间赶不及,所以没做你们的份。”   白飞鹏石化住了:“……”   敢情他在外头守着烤炉一个钟头,还被火烤得满头大汗,结果都是给江霖的?!   白老太见儿子这模样,差点没笑喷:“让你这兔崽子在我面前嘚瑟,这下好了,桂花糕都是我这老婆子的了,你可别来抢!”   白飞鹏:“…………”   这一刻,白家客厅交织着香气,一扫之前沉闷的气氛。   最终看他爸实在可怜,白榆还是给他留了一块鸡肉酥饼。   可吃了一块鸡肉酥饼后,白飞鹏觉得还不如不要给他吃。   因为真的太太太好吃了,一块还不够塞牙缝呢!   很快,白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是白飞鹏去开的门。   看到江霖,他的脸色顿时不太好:“是你,进来吧。”   江霖目光扫过他的脸:“我就不进去了,白叔,请问白榆她在里面吗?”   计划有变,他得提前走。   白飞鹏不乐意:“在里头,我去喊她出来。”   白榆听到动静,赶紧拿着打包的东西从厨房跑出来,脸蛋被热得红彤彤的,比抹了胭脂还诱人。   江霖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谢谢你。”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星星点点的晨光投进他眼眸,美得好像一幅油画。   白榆莫名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不客气,江霖哥帮了我那么多次忙,我不过是做点吃食而已。”   江霖:“我等会儿就走,要是以后江凯再冒犯你,你可以跟老爷子说,也可以跟我说,我会教训他。”   白榆虽然觉得她很快就会和江凯分道扬镳,但还是很感激他的好意:“谢谢你,江霖哥。”   大院里头已经有人探头探脑,江霖看了她一眼道:“嗯,我走了。”   白榆点头,等他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进屋换衣服准备去单位上班。   客厅里,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你看我,我看你。   白江两家是旧相识,江霖帮白榆不算事儿,白榆做吃食做谢礼也不是事儿,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气氛怪怪的。   更怪的是,两人看上去诡异的般配。   白飞鹏喝着寡淡无味的白粥,酸溜溜道:“榆榆给江凯做吃食见得多了,给江霖做,还是第一次见。”   白老太知道白榆不打算跟江凯处对象的事情,想到刚才如同金童玉女的两人,不由感叹道:“以前不觉得,现在看着,小榆儿和阿霖那孩子其实也蛮般配的。”   白飞鹏:“……???”   妈你这感叹中带着遗憾,遗憾中又带着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白榆跟江凯才是一对,你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   江霖中午就坐上了去广城的火车。   一起同行的还有男军官葛大川。   葛大川现职军官培训的干部,他虽然跟吝啬鼻祖葛朗台不是本家,但在吝啬方面却有着异曲同工的天赋和爱好。   他原本有个相亲对象,那是个可爱又勤苦耐劳的好姑娘,就算知道他要被调任琼州岛也没嫌弃他,可就在出发的前两天发生一出意外,导致两人掰了。   事情还得从一份毛豆说起。   部队里种了不少毛豆,恰巧今年大丰收,便做成盐水毛豆给大家加餐,葛大川没吃,而是把自己那份打包起来,等到和对象见面时再和对象一起吃,这样一来又能省下一份饭钱。   结果两人当天就被送进了医院,医生一查问才知道,那毛豆已经放了两天。   夏天东西本来就容易变质,更何况还放了两天!   他对象气得浑身发抖,出院当天就提了分手,葛大川麻利承认错误,苦苦哀求对象再给他一次机会。   说实话,葛大川家境不差,人长得人高马大,前途也算光明,除了吝啬没什么毛病,为了一个变质毛豆而分手似乎有点过了。   只是他对象说:“大川,我实在没办法跟你在一起了,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那天连放十八个屁的样子。”   葛大川因此没了对象,还得了一个“十八屁”的外号。   因这事他还耽误了行程,其他军官自然不能等他一个人,这就是导致他跟江霖坐同一班火车的原因。   伴随着“呜呜”的鸣笛声,绿皮火车缓缓动了起来。   这年代的绿皮火车是有卧铺的,但一般人坐不起,也弄不到票。   软卧车厢内分上下铺,两边共四张小床,中间有张小桌子,配备着一个暖壶,里头装满了热水,旁边还很贴心地放了几个茉莉花茶包。   这会儿江霖和葛大川两人都摆放好了行礼。   天气炎热,江霖把带来的吃食拿出来,一打开,香气顿时盈满小小的车厢。   葛大川明明吃过晚饭,这会儿闻到味儿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江副团,你这些吃食是在富华堂糕点铺买的吗?做得可真精致。”   江霖:“不是,小朋友做的。”   就跟葛大川说的那样,几样小吃食都做得很精致。   尤其是那桂花糕,白色的桂花糕上面铺了一层金黄的干桂花,上面还点缀了小团桂花蜜,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他本来不饿,可扑鼻而来的桂花香,和淡淡的米香,让他忍不住拿了一块放进口里。   浓郁的桂花香在味蕾瞬间炸开,口感细腻绵软,香甜可口。   他平时不怎么吃甜食,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份甜食做得很合他的胃口。   这样想着,他又伸手拿了一块鸡肉酥饼,还没放进嘴里,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酒味。   酒味?   江霖有些好奇,张嘴咬了一口,下一瞬,没什么表情的脸微微亮了。   是桂花酒的味道。   他又尝了一口,这次更加细嚼慢咽。   其实吃起来酒味并不浓,却恰到好处,微醺的酒味综合了肉的腻,甜中带咸,再经过烘烤后,外皮酥脆,里头软糯,吃起来口感很丰富,除了鲜还是鲜。   江霖缓缓咀嚼着口中的酥饼,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   几年没见,没想到当初抢吃的小人儿已经能把糕点做得这么好。   葛大川盯着他手里的鸡肉酥饼,笑道:“江副团你家小孩可真厉害,小小年纪做出来的吃食不仅好看,闻着还老香!”   葛大川发誓他真的不饿,可香味一阵接着一阵往他鼻子里钻,让他差点没忍住想掏钱跟江副团买一些。   当然,出钱买那是不可能的。   他自己动手做了一袋子干粮,够他一路吃到琼州岛,部队给他们每天每人一块钱的吃食补贴,他吃自己做的,一趟下来能省下七八元呢。   葛大川显然是误会了,但江霖也没解释。   葛大川忍得住,睡上铺的中年男人却忍不住了:“这位同志,你这糕点实在太诱人了,要是方便的话,我拿钱和票跟你买一些?”   江霖淡淡:“抱歉,不方便。”   中年男人有些遗憾,但还是打哈哈笑道:“没事没事,是我唐突了,家里人做的东西是心意,肯定是不能卖的。”   江霖不置可否,伸手又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于是,葛大川和中年男人便眼睁睁看着纸包里的鸡蛋酥饼一块一块地减少……   葛大川想,鸡蛋酥饼肯定很好吃吧,要不然江副团也不会吃个不停。   关键还独吞!   比他这只铁公鸡还铁公鸡!   **   白榆上了一天的班,也听了一天苦水。   不是她不同情那些被家暴或者被公婆欺凌的女同志们,毕竟上辈子她也是其中一员,她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些人也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奶奶心疼她上了一天的班,晚饭不用她做,因此一回到家,白榆就钻进房间看书。   虽然还有两年多,但她一丝一毫也不敢耽误。   她在学习上天赋不高不要紧,一遍看不懂她就看第二遍,第二遍看不懂就看第三遍,她就不信这样她还能学不会。   她记得恢复高考后很多人参加,虽然这些年来,很多人的学习断层了,但永远都不要低估别人的能耐。   白榆不敢洋洋得意,更不敢松懈,她把知识点一点点嚼碎,牢牢记在脑海里。   不知看了多久,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接着白老太走了进来:“小榆儿,奶奶做了手工面,食材都弄好了,就等你做酱汁。”   酱汁白老太也能做,就是做出来没孙女好吃。   炸酱面好不好吃,酱汁是灵魂。   白榆笑着点头,站起来把资料收拾好,便随奶奶去了厨房。   就如白老太说的,食材都准备好了,用掐豆芽和胡萝卜丝做码,手工面已经煮好,整整齐齐盘在汤碗里。   蔡望春从窗口看到白榆拿起锅勺,立即“砰”的一声关上自家的窗子。   好险,差点又要闻到白家飘来的香味。   她家老王和孩子天天闻着白家做饭的香味,居然说她做的饭跟猪食一样……   一只老鳖孙加一帮兔崽子,爱吃不吃!   不过话说回来,白榆以前也做饭,咋没觉得味道这么勾人呢?   白榆开始做酱汁,外面同时传来敲门声,白老太说她出去看看。   等白榆把酱汁做好端出来,便看到江凯坐在她家的客厅里。   人是白飞鹏带回来的。   两人在大院门口撞见,江凯说他有事要来找白榆,于是两人便一起回来了。   白老太虽然知道白榆准备跟江凯解除婚约,但并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计划,只好按兵不动,让江凯进屋来。   白榆装作没看到:“奶奶、爸,吃饭了。”   白飞鹏不明所以,看女儿忽略了江凯,便道:“榆榆你进去多弄一碗炸酱面出来,江凯肯定还没吃。”   白榆看了江凯一眼,似笑非笑道:“这个点来别人家的,那肯定是吃过饭的,要不然岂不是成了没脸没皮来蹭吃的?”   “……”   江凯其实还没吃晚饭,听到这话只好道:“叔叔,你去吃吧,我在单位已经吃过了,榆榆,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白榆耸耸肩:“你是吃过饭了,可我还没吃呢,等我吃完再说吧。”   江凯:“…………”   白飞鹏听江凯说已经吃过了,也不再客气。   白榆做的酱汁有两种,一种是以肉馅加入姜葱蒜末,再用酱油和辣椒等调料做成的肉沫酱汁,另外一种是她自己酿制的芝麻酱。   她动作麻利帮奶奶装了一碗,然后肉沫酱汁和芝麻酱各舀了一勺,再搅拌几下就可以吃了。   夏天天气炎热,白老太担心孙女没胃口,特意用凉水把面条过了个凉透心,过了凉水的面条弹性十足。   肉沫酱汁爆炒后又香又辣,再糅合芝麻浓郁的香味,顿时让人食欲大开。   江凯咽了咽口水。   他中午忙工作只随便吃了一点,胃里空空的,这会儿香气一阵阵扑面而来,他觉得胃有些疼。   可恶的事白榆还要边吃边感叹:   “奶奶你做的面条真的好筋道,弹性十足,不过最棒的是奶奶你还过了凉水,配上掐豆芽和胡萝卜,真是太好吃了。”   “奶奶,这肉沫酱汁够味吧,这辣椒酱还是我自己种的呢,辣得可真爽。”   “吃炸酱面怎么能少得了芝麻酱,没有芝麻酱的炸酱面是没有灵魂的,一口肉酱,一口芝麻酱,快乐赛神仙。”   江凯:“……”   白榆用余光去瞥江凯,看到对方脸黑得几乎滴出水来,她就放心了。   白榆细嚼慢咽,一碗炸酱面吃了足足半个钟头才吃完。   好不容等白榆吃完,江凯连忙把带过来的票拿出来道:“德国的斯图加特室内乐团今天会在民族宫表演,我有个朋友在京剧团拉中提琴的,我通过他弄到了两张票,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观看。”   这话透露了三个信息:   一、斯图加特室内乐团是德国最著名的乐团,也是国际乐团中的佼佼者,要弄到他们的票非常难。   二、我有人脉,且为了你向人求了票。   三、我在讨好你。   真是风水轮流转。   白榆差点没笑出来,睨了眼他手里的票道:“放在桌子上吧。”   江凯想到前两次被放鸽子的经历,不由问道:“这次你肯定会去的,对吧?”   白榆点头:“对。”才怪。   明天她就把票转手卖掉。   江凯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便没继续追问下去。   他突然又想起白榆好像好久没给他送吃的,于是便道:“我记得你以前每到这个季节都会做桂花糕,你做的桂花糕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白榆挑眉:“想吃?不过我现在没心情做。”   江凯:“…………”   之前白榆说要跟他分手时,他没当真,江又涵说白榆移情别恋时,他也没当真。   可现在,他莫名有些慌了。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放风筝,一开始风筝的线被他紧紧拽在手里,他要风筝飞向哪边就飞向哪边,可突然间线断了,风筝飞走了。   这一刻,他觉得白榆就像那断了线的风筝……   白飞鹏就是再迟钝也看出问题来。   等江凯一走,他立即问道:“榆榆,你跟江凯是怎么回事?”   白榆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她爸打个预防针:“爸,我之前就跟江凯提分手了,只是他没当一回事,不过他当不当一回事无所谓,因为接下来我准备跟江家解除婚约。”   “!!!”   白飞鹏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榆榆,婚姻可不是儿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白榆没回答,白老太就等不及骂了起来:“你这个当爸的,女儿被你妻子虐待你不知道,她被对象嫌弃你也不知道……”   接着她把江凯害得白榆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又想打白榆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有之前种种对白榆的嫌弃,加油添醋地说。   “砰”的一声。   白飞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狗娘养的兔崽子!这婚事就此拉倒,江家的龟孙谁稀罕谁去嫁去!”   刚才就该一掌拍死那个兔崽子!   白老太也一脸愤慨:“咱家虽比不上江家,也不是随意任他们欺负的!过几天江老爷子就回来了,咱们就把这事情给解决了!”   **   半夜,白榆被渴醒。   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客厅传来奶奶的说话声。   “……小榆儿和江家的婚事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白榆愣住。   白江两家的婚事,是在她周岁那天订下来的。   要说婚事的由来,就得先说两家的渊源。   江家世代书香门第,白家八代泥腿子,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两家人,却因为她太爷爷救了江老太太(江霖的奶奶)而结缘。   她太爷爷因救人没了性命,江家为了报恩一直扶持白家,白家来到京城,从泥腿子到工人再到干部,一步步往上升,就此改换了门庭。   作为故事的主人翁之一,江老太太却常年饱受病痛的折磨,还一度病入膏肓,连医生都束手无策,可神奇的是,白榆出生后,江老太太突然好了起来,还因此多活了一年。   在弥留之际,她提出了最后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和白家缔结一门亲事,让白榆嫁进江家来,至于嫁给谁,江老太太并没指定,而是说将来让白榆自己选择。   白家虽然一开始有恩于江家,可后面的一切得益于江家的扶持和帮助,白家一直想报答回去,见江老太太提出这么个遗愿,白家稍作考虑后就答应了。   江老爷子一生敬爱发妻,对发妻最后的遗愿十分看重,原本是想等白榆长大之后,再从孙辈里头挑选一个最好最合适的人给白榆,可谁知白榆从四岁开始就喜欢跟在江凯屁股后面跑,长大后心意也没有改变。   两家也就默认他们俩处对象,还把两家的婚事定在了她和江凯两人之间。   这就是白榆知道的全部故事。   现在奶奶这么说,难道两家的婚事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白飞鹏:“妈你也别操心,等老爷子回来再说。”   白老太:“我本打算这几天就回老二家,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哪里还能走?”   白飞鹏:“走不了就在京城多住几天,我们榆榆那么优秀,哪里怕找不到对象?”   白老太:“那天看小榆儿和江霖两人站一起那么般配,早知道当年就不让小榆儿自己选,我们直接给她定下江霖。”   白榆:“?”   奶奶居然觉得她和江霖般配?!   客厅安静了几秒。   白飞鹏:“江霖的确要比江凯稳重些,就是年纪太大了些,两人相差七岁呢……”   白榆:“??”   爸,这是相差七岁的事情吗?   感觉奶奶和她爸的话题越来越诡异,白榆也不敢再出去,悄悄关了门,重新躺回床上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扭头看去,就看到江霖出现在门口,她不由奇怪道:“江霖哥,你不是回海岛了吗?”   江霖迈着长腿走进来,桃花眼盯着她:“我回来竞争你。”   白榆被他这样看着,心跳在刹那间停了半拍:“江霖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跟你弟弟在处对象。”   江霖盯着她,却来了句:“你跟我弟弟处对象,那为什么要摸我的胸……膛?”   “!!!”   白榆心虚至极:“我没有,我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   江霖盯着她,关上门就突然开始脱上衣。   白榆又臊又慌,心脏砰砰砰直跳:“江霖哥,你别这样……”   江霖盯着她,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解开扣子,一颗、两颗……直到露出——   纸!袋!子!   没错,江霖身上藏了几个装吃的纸袋子。   他打开纸袋子,从里头拿出一块枣糕:“如果你选了我,我就让你有吃不尽的枣糕。”   接下来,白榆在江霖灼灼的目光下,吃下了一个又一个枣糕。   吃到最后……她活活被撑醒了。   窗外麻雀扑腾着翅膀,白榆盯着蚊帐,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幸亏只是梦。   就是……她有好一阵子都不想吃枣糕了。 第15章 豆汁焦圈儿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榆觉得肯定是半夜起来听到奶奶和她爸的谈话才会做那样的梦。   就离谱。   拿着洗漱用品走到外面, 白榆才发现昨晚下雨了,合欢花被打得七零八落,花儿湿漉漉贴在地面上。   早上吃的是豆汁焦圈儿, 老北京人的最爱。   白老太一手焦圈儿炸得油亮光滑, 颜色金黄, 乍一看跟金手镯一般。   白榆坐下来门头喝了一口豆汁, 再来一口焦圈儿。   焦圈儿酥脆油香, 要是能再来一碟辣咸菜丝儿, 那就更完美了。   吃到一半,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自行车的铃声, 随即一个嘹亮的声音喊道:“白榆在家吗?有你的包裹和两封信件!”   白老太看向白榆, 奇怪问道:“一大清早的, 谁给你寄那么多的信件?”   “应该是大哥和映之姐。”   白榆的眼睛亮了起来,站起来抹了把嘴巴就往外跑:“在, 在家!”   邮递员看她出来,把一个大纸箱和两封信递过去:“你是白榆吧, 在这里签个名。”   白榆签了名, 把包裹和信抱着往屋走, 一进到客厅, 就迫不及待撕开信件看了起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 她大哥和映之姐都表示收到她的信很惊喜,说完全没想到她会寄信给他们。   她大哥白嘉扬和映之姐两人都是去南方读的医学,都是临床医学毕业, 不过她大哥主攻心脏外科学,映之姐则是妇产科学。   毕业后两人被医院领导挽留, 于是齐齐选择留在了南方,这几年回来的次屈指可数, 加上之前她一心扑在江凯身上,因此跟他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   两人在心里头讲了他们的工作、同事以及在南方的生活,相比较起来,映之姐的信件内容会更丰富一些,但奇怪的是,两人都避而不谈结婚的事情。   这就很有问题了。   按理说他们谈对象也有三四年,订婚也有一年多,双方父母都有催他们结婚,为什么他们就不完婚呢?   难道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发生了什么问题?   白榆拿着信,努力回想上辈子的事情,可上辈子直到映之姐出事之前,她都没听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和争吵。   白榆想得眉头都皱起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两人之间肯定存在着问题,好在距离映之姐出事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老太看孙女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凝思,不由担心道:“你大哥和映之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没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是想到有些题目不会做,想着下次回信要不要问他们,大哥和映之姐还给您寄了一些广城的特产。”   白老太闻言,提着的心这才落地:“没事就好,你下次回信问问他们今年过年回不回来,我都快两年没见他们了。”   白榆点头应好,拿剪刀把纸箱拆开,里头有鸡仔饼、杏仁饼、南乳花生和广城腊肠,还有一些煲汤的材料。   吃在广城,上辈子她听过广场的美食之名,却没吃过。   她拆了鸡仔饼,先给奶奶拿了一块,然后才拿了一块自己吃。   鸡仔饼是粤省四大明饼之一,入口酥脆松化,细细嚼起来,还能尝到花生、核桃以及芝麻的味道,甜中带着咸香,的确很好吃。   祖孙两人又拆了其他东西来吃,杏仁饼小巧玲珑,酥到掉渣,南乳花生白老太一开始吃不惯,可越嚼越香,到后面几乎停不下来。   “听说的广城那边有种叫糯米糍的荔枝,那才叫好吃,皮薄肉厚核小,多汁嫩滑还香甜。”   白榆吃得意犹未尽,但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了。   她把每样东西打包了些许,准备拿到单位给其他人也尝尝鲜。   **   下过雨的路面湿漉漉的,天空却如洗涤过一般澄澈干净。   去单位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河,河里的水不算很深,但足以淹死人。   白榆骑着自行车经过时,远远就听到了吵嚷声,有劝说的,有惊呼的,还隐约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声。   “哎哟,这做妈的怎么那么心狠,自己不想活了怎么还拉着女儿一起跳河呢?”   “但凡活得下去谁不想活呢?拉着女儿一起跳河,估计也是怕自己走了以后女儿要受更多的苦。”   “哎,听说是被她丈夫给打了,我刚才挤过去看了一眼,脸上脖子上全没一块好肉,真是可怜啰。”   “还好李大妈一早起来溜达,要不然今天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原来是有人跳河。   听到议论,白榆这才明白过来,她朝河边望去,下一刻就愣住了。   虽然躺在地上的女人披头散发,一脸苍白,但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是上次被她自行车撞到的女人。   她立即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然后挤开人群走过去:“让一让,麻烦让一让,我是妇联的干事。”   众人赶紧让出一条路来。   白榆走到女人面前,蹲下去道:“大姐,我是妇联的干事白榆,上次在单位门口我不小心撞到你,你还记得吗?”   那女人眼珠子动了一下,目光往白榆脸上扫了一下,然后又没了动静。   哀莫大于心死。   女人虽然被救起来,可看样子显然还是不想活。   她的脸跟上次一样,还是青青紫紫一片,在她旁边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稀疏,瘦骨嶙峋,两只眼睛充满了惶恐,小手紧紧抓着女人的衣服,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妈就会从眼前消失。   白榆把本来要带去单位的饼干拿出来,拿出两块递过去:“这是鸡仔饼和杏仁饼,很好吃的,你试试。”   小女孩显然是饿狠了,看到吃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猛个劲地咽着口水,却没伸手拿,而是朝她妈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后者依然一动不动,跟个活死人一般。   白榆也没等待,直接把两块饼干塞到小女孩手里:“吃吧。”   周围的人赶着去上班,有些要回去干活儿,看妇联的人过来了,他们就慢慢散了,只剩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守在周围。   白榆把女人扶起来靠在石栏上,问道:“大姐,你要我帮你去通知公安同志吗?你丈夫把你打成这样,依法是可以把他抓起来的。”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了几秒。   这一次女人开口了,脸上浮起一抹嘲讽:“抓起来后呢?公安同志能关他一辈子吗?等出来后,他肯定会把我们母女两人活活打死,其实……也不用等他出来,因为他家人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白榆没气馁,继续问:“那你需要我们妇联的帮助吗?我们不能抓他,但可以劝说。”   听这话,女人脸上的嘲讽更明显了:“你信不信,你们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能把我打个半死?没用的,谁也帮不了我们,除了死……”   白榆顿了下道:“你说得没错,谁也帮不了你们,除了你自己。”   女人看着她。   白榆:“这世界就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要怕一个男人?”   女人看着她。   白榆:“如果我是你,我就拿刀威胁让对方断子绝孙当太监,拿农药威胁让他们全家齐齐整整下地狱……他们要是真敢打死人,那就准备好吃枪杆子赔命,可只要我一天不死,我就闹得他们鸡犬不宁,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我还要他们拿钱求着我离婚……不管是哪一样,都比你现在这样带着孩子去跳河来得强,你说对吧?”   女人看着她。   白榆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把装着特产的纸包放在女人身边:“这钱算是我上次撞到你的赔偿,这东西你留着给孩子吃,我就在前面的妇联上班,你若是需要帮助,可以去那里找我。”   说完,她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站起来骑自行车走了。   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也要那人想让你救。   她说了那么多,如果女人还是想不通的话,那她也无能为力了。   到了单位后,白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江凯昨天给的票放出去。   斯图加特室内乐团的票一票难得,最终白榆以五元一张的高价卖掉。   小金库再次进账。   白榆还把书本带到单位来,见缝插针地学习。   她心里有种急迫感,她要摆脱上辈子的命运,她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当然,学习之余她也不会耽误自己的本职工作。   中午下班后,她依然和林向雪两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只是林向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   难得看到一个吃货对吃的这么不上心。   白榆好奇问道:“你怎么了?没胃口吗?”   林向雪叹了口气:“也不是没胃口,就是为相亲的事情烦恼。”   林向雪比白榆大一岁,今年十九岁,她的家人开始催婚并给她介绍结婚对象,她倒不排斥相亲,而且还对相亲这事有着相当高的期待。   她希望找个高大帅气、文质彬彬,同时又能懂得她的男人,可家里人给她介绍的对象不是歪果裂枣,就是鸡同鸭讲。   “我爷爷说只要人品过关就行,我爸说关键是要对我好,我妈说最重要是要门当户对……我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我对那些相亲对象就是没感觉,我还是羡慕你,跟未婚夫从小一起长大……”   对上林向雪一脸羡慕的表情,白榆想了想,决定和盘托出:“你还是别羡慕我了,我很快就要跟我那位所谓的未婚夫解除婚约了。。”   林向雪吓了一跳:“解除婚约?!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除婚约,你们不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吗?”   白榆想着林向雪迟早会知道,于是便把江凯和秦心卉的事情,包括周末那天借她的相机去抓奸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操,真没想到你未婚夫是个渣男,居然还敢一脚踩两次,他就不怕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吗?”   “还有你那个表姐,我说应该是婊姐才对,见过婊的,没见过这么婊的!”   “还有你那天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这么刺激的事情怎么可以少了我?”   林向雪作为一个吃瓜群众,猝不及防被塞了那么多的瓜,老半天回过神来,顿时就是一阵疯狂地输出。   白榆:“……”   林向雪比白榆这个当事人还要激动:“这样的渣男你早就应该跟他解除婚约了,不分手难道还等着过中秋吗?”   白榆点头:“的确不能留着过中秋,明天就能拿到照片,然后就万事俱备,只等江老爷子回来了。”   江老爷子这段时间都不在京城,不过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两天会回来了。   林向雪还想问其他的,只是有其他同事过来了,她只好换了话题。   上次白榆想请林向雪去国营饭店吃饭,结果却在途中遇到了猥琐男,那猥琐男在几天前已经被送去一个偏远的农场,她们两人的阴影也消散得差不多。   于是这天下班,白榆再次发起邀约。   谁知两人刚走出单位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同志,柯蓝头,穿着的确良连衣裙,脚踩白色凉鞋,全身打扮一看就很贵。   就是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而且白榆很肯定自己不认识对方。   此时,陈干事双目通红,嘴唇因用力而被咬得发白,死死瞪着白榆问道:“你就是白榆?”   白榆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盯着对方:“这位女同志你是谁,我并不认识你。”   林向雪也察觉了不对劲,下意识把白榆挡在身后:“你想干什么?我劝你最好别乱来,否则我喊人了。”   不怪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这么紧张,眼前这人的模样太吓人了,仿佛要跟白榆拼命一般。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就在白榆以为对方要动手时,就见她嘴巴一扁,“哇”的声哭了出来——   “白同志,求你一定要帮帮我!”   白榆:“?”   林向雪:“?”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对方在唱什么戏。   陈干事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白同志,我不应该听了秦干事的话就跑去找你未婚夫,我知道错了,能不能让你未婚夫跟我对象说,让他不要跟我分手……”   白榆挑眉:“你说的秦干事……该不会是秦心卉吧?”   陈干事打了个哭嗝,点头:“没错,就是秦心卉,我跟她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她总在我面前说你欺负她,刻薄又爱嫉妒,还把她赶出家门,我从小就很正义,看不过眼就跑到你未婚夫面前说你……”   好好说话,别夸自己。   白榆心里吐槽了一句:“秦心卉从小住我家,吃的用的都是我家出的钱,甚至因为我妈的偏心,她用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比我好,至于她口里的欺负,不就是因为我不再让着她,不让她一个外人住大房间,不给她一个寄人篱下的人做饭送午饭,如果这就是她所谓的刻薄,那我认了。”   上辈子没发生过这事情,所以她并不知道秦心卉在单位抹黑自己。   听了这话,陈干事还没出声,林向雪就炸了:“住在别人家,用的比主人家的孩子还要好,她还不满意,她当自己是格格还是公主啊?”   陈干事:“……”   周围的人也纷纷指责了起来。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忘恩负义的人!”   “对啊,真是让人长见识了!更离谱的是,这样的人居然也有单位要,我现在担心哪天她会盗取国家机密做出危害国家的事情来!”   “难道更离谱的不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有人抱打不平吗?!而且还舞到别人未婚夫面前去,真是蛇鼠一窝!”   陈干事额头的汗都快出来了:“…………”   她现在担心自己也会被举报:“白干事,我向你道歉,而且你未婚夫当时就教训过我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不是真的知道错了,”林向雪打断她的话,一针见血道,“你不过是危害到了自己的利益,所以才来假惺惺的道歉,要是没出这事,说不定你还会来找白榆的麻烦!”   陈干事:“………………”   瞎说什么大实话!   白榆却敏锐捕捉到一丝不对劲:“你刚才说我未婚夫教训你?你是什么时候去找他的?”   江凯会为她说话?   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更何况事情涉及到秦心卉,依据江凯的性格,他应该更加认定她“尖酸刻薄”才对,怎么可能会为她说话。   陈干事:“就上个星期,你去国营饭店买枣糕那天……”   枣糕?   白榆一下子就想到昨晚那个梦,脸莫名就热了起来。   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而她也很快明白过来对方误把江霖当作她的未婚夫了:“你把那天的事情完完整整跟我说一遍。”   当然为了不弄得人尽皆知,她让陈干事跟着她来到了一边的小巷。   陈干事因有求于白榆,也不敢隐瞒,便把事情完完全全说了一遍。   原来那天陈干事告状不成,反而被江霖反讽了一顿,心里十分不服气,加上又听秦心卉说她被赶出家门,于是便想借机去白榆单位闹一场。   去之前她跟自己对象说了这事,他对象听她提起枣糕、又是姓江,连忙细细问了那人的样子,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愣了,说的这人这不就是罗泓勋的大外甥江霖吗?   原来陈干事的对象正好是罗家的邻居,跟罗泓勋也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江霖过去那天,他正好在罗家,于是也知道了“枣糕姑娘”的事情。   这就有点赶巧了。   不过,且不说江霖是不是白榆的未婚夫,也不管秦干事是不是被人欺负,就说他对象,明明不关她的事情,她却多管闲事,单单这性子就不是他喜欢的,这样的人也不适合嫁到他的家族来。   两人谈对象还没两个月,于是他趁机提出了分手。   陈干事跟对象说这事本是想展示自己的“正义感”和“见义勇为,让对象更加喜欢她,却没想他对象直接提出了分手。   真是晴天霹雳。   这就是她跑来找白榆的原因。   “……”   白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江霖的事,更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帮了她那么大的忙。   早知道她就应该多做一些吃食给他带走。   陈干事双手合十哀求道:“白同志,求求你帮帮我,我真的很喜欢我对象,我不想跟他分开。”   这个对象是她父母拜托高嫁的姑姑介绍来的,是她能接触到的条件最好的对象,错过了这个,她以后不可能再找到这么好的对象。   白榆挑眉:“帮你?怎么帮?”   陈干事还以为她答应了,一脸惊喜道:“你未婚夫跟我对象认识,要是你能说服你未婚夫帮忙说合的话,我对象肯定会改变心意的!”   白榆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容扯了扯嘴角:“你说的我们的确可以做到,只是你凭什么觉得我们就一定会帮你?”   陈干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白榆:“难道就凭你友爱,凭你善良,凭你有正义感?”   陈干事:“…………”   **   两人在国营饭店坐下好一会儿,直到红烧肘子上来林向雪还是很激动。   “刚才我还以为你真要帮她呢,我正想骂你,结果你就来了个三凭,哈哈哈,想起陈干事刚才的脸色我就想笑,你这招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真得劲,论骂人还是你厉害!”   白榆:“……”   确定这是在夸她,而不是损她?   “难道就凭你友爱,凭你善良,凭你有正义感?”林向雪学着白榆之前的样子,“你说她怎么好意思开口让你帮忙,脸怎么就这么大?”   白榆见她这兴奋的样子,估计还要维持好一会儿,于是拿筷子夹了一块肘子放进嘴里。   肘子炖得稀烂,入口即化,味道很不错。   林向雪第一次对吃的这么不积极,露出迷茫的神色:“你不是说你未婚夫跟你婊姐暧昧不清吗?那为什么他又反过来为你说话?”   白榆顿了下道:“因为为我说话的人不是我未婚夫,而是我未婚夫他哥。”   林向雪怔住,“你未婚夫他哥?”   白榆点头:“对,就是上次你在公安局见到那位。”   林向雪恍然大悟,下一刻仿佛打了鸡血般,变得更兴奋了:“你未婚夫他哥几次三番帮助你,他是不是对你有哪方面的意思?”   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你别胡说!”   林向雪却觉得自己的话有理有据:“你别看我没处过对象,但我有七八个哥哥,我跟你说,男人在这方面可比我们女人务实多了,他们只有对一个女人有兴趣时,才会大献殷勤,否则很可能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对方。”   从小到大军区大院和学校的确有不少女孩喜欢江霖,可他从来都不言苟笑,给人冷漠又疏离的感觉。   直白说,就跟林向雪说的那样,他连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对方,就是对江家的人,他也从来不是热情的人。   可这次他回来,帮她打了江凯,给她枣糕,又帮她找来学习资料,还帮她怼了陈干事……   还有他叫她小朋友……   这种种的种种,让白榆变得莫名有些心虚了起来:“他……帮我可能是因为我是他弟的对象。”   林向雪:“他跟他弟的关系很好吗?好到要替他弟来照顾你?”   白榆更心虚了:“他们关系不是很好。”   何止不是很好,江凯简直恨死了江霖,毕竟处处都被他压一头。   林向雪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所以你看吧,我就说那位江同志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白榆:“…………”   林向雪:“江家当初跟你们缔结婚事时,说的是江家的子孙任由你选择?”   白榆点头。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好一会儿。   林向雪语出惊人道:“那你赶紧跟你现在的未婚夫解除婚事,然后跟他亲哥在一起啊!”   白榆:“……???”   林向雪振振有词:“你可别又说我胡说,既然江家的子孙可以任由你选择,那你为什么不选择一个长得最帅最优秀又对你好的男人,偏偏要选择一个嫌弃你的千年老二?”   白榆:“…………”   虽然觉得林向雪这提议十分荒唐,但她不得不说“千年老二”这个词用得还真是贴切。   在江家子孙里头江凯虽然排行老五,可在三房里头,他是第二个儿子,江凯很优秀,却比不上更优秀的江霖,就连身高和样貌,他也只能屈居在江霖后面。   可不就是千年老二。   见白榆不出声,林向雪用胳膊肘撞了撞她:“你倒是说话啊,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就是担心别人的眼光嘛,怕别人说你跟弟弟在一起,转头又跟哥哥在一起,可人生就短短几十年,要是处处活在别人的眼光下,累不累啊?”   白榆叹了口气:“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只是我现在脑子很乱,我回去想想再说。”   夕阳被远山吞噬殆尽,夜色降临,白天的热气却没有完全散去。   回到家,白榆热出了一身汗,要再等一个多月,京城的天气才会凉起来。   大院的澡堂有供自来水,洗澡非常方便,但同时也不便宜,有些人不舍得花这个钱,就在家里搭个帘子擦洗。   白榆还是喜欢来澡堂洗澡,可以洗得更畅爽些,人一舒服,思绪就不由自主开始放空,脑海里再次回荡起林向雪之前说的话。   虽然昨天听奶奶和她爸说她和江霖很般配,可她也没把江霖和自己放到一起。   除了因为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亲哥,还因为他江霖啊,大院的高岭之花。   可那是哪怕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是亵渎了他。   可同时她又觉得林向雪说得很有道理,江霖的人品和优秀才华,是有目共睹的,也是无可挑剔的,凭什么她就只能选个千年老二?   当温凉的水从头而下,一身的灰尘都被冲洗干净了。   她当然可以利用两家的婚事选择他,只是这样一来,他就得跟她一样面对众人的目光,面对兄弟之间的尴尬。   冷水刺激着皮肤,白榆觉得越想脑子越乱,仿佛有上千只蜜蜂同时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   既然想不通,索性她就不想了。   还不如早点睡觉,明天养足精神去拿照片和寄举报信。   至于还在民族宫等待的江凯?   管他呢,自己玩去吧。   既然都放了他两次鸽子,再多一次也不算啥了。   **   在晃荡了47个小时后,列车终于在这天下午抵达了广城站。   江霖和葛大川两人将在此地暂作休息,两天后再去大沙头码头坐轮船前往琼州岛。   下车后,两人随即住进了广城招待所。   这年头交通不便,出行更不便,难得来另外一个省城,要是换作一般人肯定要出去逛一逛,可这两人,一个不爱热闹,一个抠门,于是进了招待所后就没再出过门。   江霖拿着书,手往纸袋子摸去,却摸了个空,抬眼一看,这才发现鸡肉酥饼已经吃光了。   他擦了擦手指,垂头继续看书。   一旁的葛大川扫过看空空的纸袋子,松了口气,道:“江副团,你的鸡肉酥饼可终于吃完了。”   上车之前,他从没想过这47个小时会如此“难熬”,鼻息之间时时刻刻萦绕着鸡肉酥饼和桂花糕的香味,尤其是那鸡肉酥饼,香就算了,吃起来还咔擦咔擦的,看得见吃不着,真不是一般折磨人。   好在,桂花糕昨天吃完了,鸡肉酥饼今天也吃完了,以后再也不用闻到那股香味了。   江霖没吭声。   葛大川一看书就犯困,坐在招待所里没什么事情做,于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把视线落在江霖身上:“我说江副团,你家小孩做了那么多好吃的给你,难得来广城一趟,你就没想买点特产寄给你家小孩吗?”   江霖顿了下,才从书里抬起来头:“广城有什么特产?”   葛大川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要不我们问问服务员去?”   他压根就没想过在路上花一分钱,所以广城有什么特产他还真不清楚。   于是两人终于踏出了房门。   服务员看到江霖,一张脸红得跟熟虾一样,说话都结巴了:“我、我们广城最出名的是鸡仔饼、双皮奶、姜撞奶……这个季节还有萝岗的糯米糍荔枝,萝岗糯米糍荔枝核小,肉嫩又十分清甜,特别好吃。”   江霖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葛大川就问道:“这样的荔枝肯定不便宜吧?”   服务员点头,对着他突然间就不结巴了:“不是不便宜,是很贵,一斤糯米糍荔枝要六毛八呢。”   葛大川听到价格倒吸一口凉气:“这糯米糍荔枝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京城最好的苹果也才四毛八一斤,这已经是贵得很离谱了,没想到你们广城的水果更贵,吃不起!吃不起!”   对于葛大川来说,水果都是奢侈品,平时梨子一斤两毛钱他都从来不会买来吃,这会儿听到荔枝居然要六毛八一斤,简直跟要割他的肉一样。   服务员一脸自豪:“萝岗糯米糍荔枝和萝岗的桂味,以及增城的绿挂并称‘荔枝三杰’,而糯米糍荔枝还被称为岭南第一品,是珍品中的珍品,所以贵是有道理的。”   “而且啊,十年前我们萝岗公社就成立了萝岗供销社,实行统购统销,更厉害的是还把荔枝出口到东南亚和欧美去呢。”   服务员就是萝岗人,说起家乡的荔枝特别有自豪感和荣誉感。   葛大川摆摆手:“再好吃也没用,太贵了,买不起,有没有什么特产是好吃又便宜的,最好是几分钱就能买到那种。”   服务员:“……”   她真没想到这两人住着一天一元的招待所,出手居然这么抠,又要好吃又要便宜的特产,还得是几分钱就能买到的——   “那你们只能买点芝麻大饼和水果糖了,芝麻大饼三分一只,水果糖一分一颗。”   其实葛大川一分钱都不想花,可去到一个新地方,总得有点见面礼送给军区家属的小孩们吧。   他算了又算,半响才一脸大出血的模样道:“那我就买十颗水果糖吧。”   服务员:“…………”   十颗水果糖才一毛钱!   就不说水果糖不是广城特产,全国各地哪里都能买得到,单单说这送礼也不好意思只送十颗糖,你好歹买个半斤啊。   葛大川正在为即将花出去的一毛钱心疼不已,下一刻就听江霖道:“请问附近的供销社能买到你说的糯米糍荔枝吗?”   葛大川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样子:“江副团,你该不会是想买那贵得跟金子一样的糯米糍荔枝吧?”   江霖点头。   葛大川:“!”   服务员摇头,再次变成了小结巴:“卖、卖倒是有卖的,就是买不到,荔枝还没送来供销社就被人提前预定了,剩下一点不到几分钟就会被人抢光。”   葛大川:有钱人真多!   江霖看着服务员:“你是萝岗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买一些?价格贵点也无所谓。”   葛大川:“!!”   六毛八一斤已经是天价了,江副团居然还主动加价,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服务员小脸红红的:“一、一般人我是不会帮忙的,不过……江同志你要是想买,我可以帮忙问问,你想到几斤?”   江霖:“谢谢你,我想买十斤寄到京城去。”   葛大川:“!!!”   他站在一旁嘴巴嘴巴张得大大的,心里快速算了一笔账。   一斤六毛八,十斤就是六元八毛钱,这还不算运费呢。   服务员想了下道:“十、十斤应该可以,再多的话就恐怕不行了,不过你要寄到京城冷藏运输,费用会很高。”   “我知道,”江霖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过去,“这是订金,麻烦同志你帮我买。”   服务员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一张大团结:“不、不用那么多。”   江霖:“多退少补,有多的你到时候再还给我就好。”   服务员小鸡叨米点头,一张脸跟关公一样红:“那、那好吧。”   两人都是行动派,从招待所出来便直奔供销社,不到半个钟就买完了特产。   江霖买了鸡仔饼杏仁饼老婆饼核桃酥炒米饼龟苓膏和腐乳等十来样特产,总共花了十三元七毛。   加上荔枝六元八毛,四箱特产的运费总共花了三元五毛,全部加起来二十三元。   一个普通工人当学徒第三年的工资也不过21元,江霖买特产居然花了二十三元。   葛大川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震惊,半响才道:“你一定很宠你家小孩子吧?”   江霖不置可否。   葛大川虽然就花了一毛钱,但他为江霖感到肉疼:“只是你再宠小孩子也不能这么个宠法,谁家大人给小孩买零食会买二十几元啊,你再这么宠下去,很容易把对方宠坏的。”   江霖没说什么,坐回自己床上,拿起书继续看。   葛大川见他没把自己的话放心里,继续苦口婆心:“你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男孩子长大以后要养家糊口,你这么宠他,很容易把他宠成败家子的!”   江霖沉默了下,抬起头,道:“她是女孩子。”   葛大川咋舌:“!!!”   原以为江副团是疼儿子才这么大出手,没想到那么多东西居然是买给女儿的。   啧啧,真想不到江副团还是个女儿奴。 第16章 大盘鸡(五更合一)   晨曦透出浅金色,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想到今天就能举报江凯和秦心卉那对狗男女,白榆兴奋得睡不着,索性起来做早饭。   等白老太起来, 饭桌上已经放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红薯粥, 旁边是两小碟炒好的辣咸菜丝儿和南乳花生, 再旁边的盘子里放着刚做好的草帽饼。   草帽饼是东北那边的小吃, 上辈子她跟大院的一个大婶学的, 草帽饼顾名思义, 就是做出来的形状很像草帽, 层层叠叠, 金黄金黄的, 很好看。   白榆做了两个口味的, 一个传统的甜味,一个是改良版的葱油咸味。   白老太就心疼道:“上班那么累, 你怎么不睡多一会儿?”   白榆舀了两碗红薯粥出来晾着:“我不累,而且奶奶您难得来京城住, 我自然要多做些好吃的孝敬奶奶您。”   白老太被这话哄得喜笑颜开:“我就说我家小榆儿是全大院最孝顺的孩子, 不过你穿来穿去怎么都是这两件衣服, 年轻人就应该穿得漂亮一点, 奶奶攒了不少布票和工业券, 奶奶这就给你拿去。”   说着不等白榆拒绝,白老太就转身回房,等出来时, 手里抓了一打票和钱。   白老太共生了四个孩子,只是中间的两个孩子,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都没能养住,剩下大儿子和小儿子, 好在两个儿子都很争气。   大儿子白飞鹏是组织部主任,小儿子虽然级别没那么高,但也在空军混了个连长,小儿媳自己也有工作,每个月塞给她的票和钱她都用不完。   “奶奶,我有钱,这钱您自己存着,我只拿些票就行了。”   白榆看到她奶奶手里的票也有些震惊,布票、粮票、肉票、点心票,棉花票,各种票都有,其他人想要一票都难,不想奶奶手里却藏了这么多。   白老太哪肯,一骨碌全部塞到她手里:“你有钱是你的事情,这钱是奶奶给你的,都拿着。”   老一辈人就喜欢把最好的东西留起来给小辈,糖果饼干哪怕藏到过期了他们还舍不得丢。   其实他们藏的不是东西,是满满的爱。   白榆心里软软的,没再拒绝:“好,那我晚上下班回来的路上去富华堂买些糕点回来给您吃。”   富华堂糕点铺是老字号,糕点出了名的好吃。   白老太见她收下,这才露出了笑容:“好好,奶奶就在家里等你买糕点回来。”   白老太洗漱完,红薯粥也晾得温温的,不冷不热,每一口都带着大米和红薯的香甜。   草帽饼柔软有劲道,外层酥脆可口,一层一层的,吃起来口感很香。   两祖孙正吃着,白飞鹏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白榆看到她爸愣住了:“爸,你今天没出门吗?”   昨天晚上有个人来家里,说在河南的某个乡下有个从小被拐过来的孩子,情况模样都跟她二哥有几分相似。   若是放在以前,她爸肯定早就请假出门去寻找了。   白飞鹏用自然的口气道:“不出了,以后爸爸多花点时间在家陪你们。”   白榆怔住。   这是以后都不去寻找二哥的意思吗?   可上辈子他爸直到去世前一天还奔波在寻找二哥的路上,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只怕是因为她吧。   白榆扭头朝奶奶看去,后者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惊讶,显然早已经知情。   只是不等她开口,白飞鹏就扬了扬手的纸袋子道:“爸买了些你喜欢的枣糕,还热乎着呢。”   白榆表情僵住了:“……”   她能拒绝吗?   白老太没发现她的异常,拿过大儿子带回来的枣糕,往孙女面前拿了两大块过去:“你平时最喜欢吃的,今天多吃点。”   白榆:“…………”   不了谢谢,半口都吃不下。   白榆借口等会儿再吃,然后三两口把粥喝下去就准备跑路。   出门前她想起大哥和映之姐的事,便问了一句:“爸,我大哥什么时候把映之姐娶回家来?”   白飞鹏叹气:“这事我早催过你大哥,可他每次都说医院太忙,抽不出时间回来,徐家那边也催过,得到的也是同样的说法,专心工作是好事,但也不能因此耽误了人生大事,回头你有跟你大哥联系,你也催催他。”   白榆应了声,背上军挎包就出门了。   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白飞鹏又幽幽叹了口气:“大的没空结婚,小的要解除婚事,就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白老太闻言,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这个做爹的还不一样不让人省心,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白飞鹏:“……”   **   江凯昨晚在民族宫外面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以致脸上多出了七八个蚊子包。   他真没想到白榆居然再次放他的鸽子。   第二次虽然她说自己让秦心卉去通知自己,可秦心卉说她是自己不想去,而且是想给让他尝尝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放鸽子的滋味,现在想来那天晚上她绝对是在骗他。   可恶的女人。   真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他鸽子!   江凯气得胸膛几乎要炸了,以前的白榆多听话,他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站着她绝对不敢坐下,可现在主打就是一个叛逆,凡事跟他对着干!   江凯沉着脸骑着单车来到军区大院门口,他准备在这里等白榆出来,今天他非得让她给自己一个交代不可!   白榆骑着自行车,远远就看到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江凯。   她眼珠子一转,调转车头从另外一个门走了。   傻X,慢慢等吧。   江凯在门口等啊等啊,等到背后的衬衫被汗给侵湿了,他这才反应过来,白榆这么久都没出现,肯定是躲着他从另外一个门走了。   白榆她很好,一次又一次把他当个傻子来玩弄!   江凯气得脸两边太阳穴青筋都露出来了,要不是他这会儿要赶去单位,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最近单位有两个去广城军校进修的名额,虽然他觉得自己十拿九稳,但在名单确定下来之前,他也不能有任何错处被人抓在手里。   跟怒气冲冲的江凯相比,白榆无比快乐地来到单位。   她想起上次林向雪跟她说的若是遇到困难,可以去找她爷爷的话,又想起早上她爸说以后不再去找二哥时的模样,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跟林向雪提出了帮忙。   林向雪看她欲言又止,神情严肃,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你早说啊,就是你给我爷爷做过酒酿饼,这样的忙我也会帮忙的,不过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还有另外一个哥哥。”   白榆很感激:“谢谢你,也帮我跟你爷爷说声感谢,我二哥他是在两岁时被拐子拐走的,这些年来我爸一直没放弃寻找他,消息有,但都不是我二哥。”   想到上辈子直到他们一家死绝都没有找到二哥,白榆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林向雪愤愤不平:“人贩子都该死!那么多人因为他们而家破人亡,他们就应该通通被抓起来枪毙!你也不要太难过,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爷爷说,不过你有没有你二哥的照片,有照片的话找到的几率会更大一点。”   白榆点头:“有,不过我今天没带过来,明天我再拿过来,谢谢你,向雪。”   林向雪挠了挠人中:“谢谢就不用了,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吃葱油饼和肉酥饼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噗嗤——”白榆被她这话给逗笑了,“没问题,不管你喜欢吃啥饼,我都给你做!”   林向雪:“好啊,葱油饼手抓饼豆沙饼蛋饼千层饼牛肉饼羊肉饼鸡肉饼香辣火腿饼油饼土豆丝饼酱香饼老婆饼……我都喜欢!”   白榆:“……”   好家伙,当这是在报菜名呢。   到了中午,白榆和林向雪两人吃完午饭,就骑着自行车匆匆离开了单位。   林向雪一脸打了鸡血的模样:“白榆,我现在心脏跳得好快,太刺激了。”   白榆这个当事人却比她淡定多了:“你可悠着点,要是晕倒了我可背不起你。”   林向雪:“放心吧,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晕倒的。”   白榆唇角勾了勾。   她们两人现在是去照相馆拿洗好的照片,原本她是想一个人去的,但林向雪说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她无论如何都要亲自去见证,所以便跟了一起过来。   骑了大半个钟头,两人终于抵达了照相馆。   照相馆馆长看到白榆,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毕竟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同志,想不记得都难,关键是这女同志拿过来洗的照片……非常的骇人听闻,他就是想忘记也忘不了。   白榆自然注意到馆长的眼神,但她很淡定。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更何况该尴尬的的确是别人,那就是照片上的江凯和秦心卉。   照片拍的角度很刁钻,也十分完美,把江凯和秦心卉两人干柴烈火、就差原地开个房的性张力给展示得淋漓尽致。   看得白榆都想给自己点个赞。   钱是之前就付过的,白榆拿了照片就走人,她特意找了这家离单位和军区大院比较远的照相馆,所以也不担心对方会认识江凯和秦心卉。   直到走出了照相馆好远,差点没憋死的林向雪这才尖叫起来:“我的天啊,这两只狗男女,光天白日之下就搂搂抱抱,他们简直太不要脸了!”   “这该死的渣男,亏他长得一副人模狗样,没想到这么恶心,你婊姐那也是个恶心的,气死了,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当然不。”白榆轻轻笑了笑,而后从军挎包里拿出那两封写好的举报信,“我现在就去举报他们。”   林向雪怔了下,下一刻小声吹了声口哨:“干得漂亮!就应该这样子做!”   白榆抽出几张照片,分别装进信封里,然后去了附近的邮政局寄出去了。   本地的信件快的话明天会送到,慢的话最迟是后天会送到。   所以接下来她要做的便是等。   林向雪没跟她一起进邮政局,而是在外头等,等白榆寄了信回来,她突然来了句:“这个小女孩跟你长得有点像,是你家的亲戚吗?”   白榆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不由愣住了。   念念长得跟她像?   林向雪似乎看出她的迷惑:“难道不是吗?可她的鼻子跟你长得简直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妹妹呢。”   “她不是我家的亲戚,是我前几天遇到的一对兄妹,他们帮了我点忙,所以我帮他们兄妹拍了这张照片作为感谢。”   白榆恍然,怪不得那天打量念念时,她会觉得念念很眼熟,原来是跟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   林向雪:“原来是这样,或许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分吧。”   白榆跟着点头:“也许吧。”   其实她对念念和李克两兄妹的情况了解不多,上辈子看报纸时,她也只是随便扫了几眼,只知道兄妹两人的父母早亡,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至于再多的,她就记不得了。   第二天,白榆按照约定把照片带到电影院给李克,但没看到念念。   李克说念念生病了。   白榆想起那个又乖巧又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娃儿,有点于心不忍,于是去药店买了些药,又买了些糕点让李克帮忙带回去。   这天下午,白榆和林向雪一起出外走访。   为了保证妇女们的权益,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去做走访。   走访的对象主要是来过妇联求助的女性同胞们,当然走访的过程中要是遇到需要帮助的人,她们也会顺势做调解。   只是她们走访的三户人家都没人在家。   她们出来走访当天是不需要回单位作报告的,于是白榆和林向雪两人便愉快地决定去逛街。   阳光洒在青砖灰瓦之间,绿树成荫,天气格外的好。   白榆身上揣着奶奶前天给的钱和票,总共带了一百元出来,身怀巨款地和林向雪来到了百货商场。   还没走到门口,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身影的主人显然也看到了她。   一阵惊慌失措后,对方扯着身边一个年轻男人急匆匆跑了,跑得好像身后好像有鬼在追他们。   对方这么大动作,白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齐耳短发,外八跑姿,她认识的人里头除了江又涵,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跑步这么难看了。   只是她看到自己为什么要跑?   难道是因为她身边那个男人?   上辈子江又涵是在一年后嫁到安家去,安家跟江家门当户对,江又涵的丈夫比她大四岁,此时正在西北保卫祖国边疆,要到明年才会调回来。   换句话说,刚才跟江又涵在一起的男人并不是她上辈子的丈夫,而是其他男人,结合江又涵刚才鬼鬼祟祟的行为,白榆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   江又涵处对象了。   而且处的对象只怕条件不会太好。   上辈子江又涵的丈夫是娄秀英层层把关筛选出来的,除了样貌比较普通以外,人品和能力都是一顶一的好,要是被娄秀英知道江又涵擅自找了个对象,不知道她会气成什么样?   白榆很期待看到那个画面。   林向雪看白榆一直看着前面的方向,不由好奇问道:“白榆,你在看什么?”   白榆回过神来:“刚才看到个熟人,不过对方好像没看到我,算了,我们进去吧。”   林向雪也没深究:“嗯,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白榆:“我今天想买的东西有点多,我打算给我奶奶买两件衣服,给我爸买双皮鞋,我自己也想做几件亲衣服,你呢?”   林向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还穿着平时上班的军便装,就道:“你的确该做多几套衣服了。”   这天虽然不是周末也不是赶集日,但因为百货商场刚来了一批新货,很多人得到消息,于是早早就过来抢东西了。   场面十分下人,用人山人海都不足以形容,几乎连下脚的位置都没有。   白榆一看这阵势就有点想退缩,可林向雪拉着她一股劲往人群挤,等挤到柜台前面时,两人的头发都乱成了鸡窝。   两人一看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这时候可不是计较头发的时候,林向雪带她去了个熟人的柜台,很熟练地让对方把最好的布料拿出来。   这年头的布很紧俏,有布票都未必买得到,不过柜台有熟人那就不一样了。   柜台的服务员看到林向雪,立即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容,打了招呼后立即把存起来的布拿出来。   白榆对比之后,扯了一些的确良,打算给奶奶做两套,给自己做一套衣服,又扯了一点灯芯绒,准备等天凉了再拿出来做衣服。   买了布后,两人又去成衣的柜台,新来的一批的确良连衣裙款式很漂亮,落落大方,白榆和林向雪各买了一条。   有了裙子,自然还得买双鞋子搭配,于是两人又去了鞋柜,白榆试穿之后买了一双白色凉鞋,还给她爸买了一双皮鞋。   从百货商场挤出来时,白榆两手都提满了东西,可谓大丰收。   灯芯绒可以放到天凉了再做,可的确良冬天不保暖,还是得趁着天热做成衣服。   于是从百货商场出来,林向雪又带着白榆去了林裁缝那里。   林裁缝是林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对方有一手好手艺,不过价格也比一般裁缝要贵,所以过来这边做衣服的人,非富即贵。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进去时,便看到一年轻妇人正昂着下巴训斥道:“你大哥这几年职位越升越高,你穿得这么跌份不是摆明着让他没脸吗?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当哥嫂的亏待你了!”   她身边的年轻姑娘一看就是好脾气的,软糯应道:“大哥大嫂对我很好,是我自个儿不爱讲究连累了大哥大嫂。”   年轻妇人就道:“你知道就好,今天就让裁缝给你做几套衣服,等去了琼州岛再让你大哥给你介绍个军官,以后你就等着享福吧!”   年轻姑娘臊红了脸,垂着头没再吭声。   年轻妇人也不在乎她回应不回应,拿着带来的布料让林裁缝帮她和小姑子两人做成最新颖的款式,说完她一转身——   白榆趁机看清楚了她的模样,不由愣了一下。   娄曼丽。   娄秀英的亲妹子,两姐妹相差二十岁,娄曼丽只比江霖大了三岁。   娄秀英父母早亡,这个妹妹可以说她一手带大的,跟女儿也没差多少。   娄曼丽前年嫁了个二婚军官,去年刚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在夫家地位蹭蹭直升。   上辈子娄曼丽也是跟着丈夫去了琼州岛,她丈夫跟江霖在同一个部队,因此她经常把江霖的消息告诉娄秀英,她一度怀疑娄曼丽是娄秀英安插在江霖身边的探子。   不过她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娄曼丽想把她小姑子嫁给江霖的事情,只可惜江霖没同意,想到这,她朝楼曼丽身边的年轻女孩看过去。   那是个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女孩,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老旧衣服,头发看上去有些稀疏,勉强编成了一条窄窄的麻花辫。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热切,年轻女孩似乎注意到她,抬起头来,对上她的脸怔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害羞的笑容。   这是个很难让人产生恶感的女孩。   只是不等白榆回她一个笑容,她就收回视线,重新垂下头去。   娄曼丽跟林裁缝交代好准备离去,经过白榆身边时,她下意识多看了眼,似乎觉得眼熟,不过很快她又昂起下巴,直接从白榆身边走过去。   等她一走出裁缝店,林向雪这才碰了碰白榆:“你认识刚才那人?”   白榆也没瞒着:“她是江凯的继母的亲妹。”   “他继母的妹妹居然这么年轻?”林向雪先是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即又一脸鄙夷道,“不过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嫁过去了,所谓人以群分,她这妹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刚才她说得大义凛然,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给小姑子做衣服,其实她拿给林裁缝的布料是有区别的,她给自己做衣服的材料是的确良,但给她小姑子的却是最便宜的回纺布。”   所谓回纺布就是把破布打烂,反复纺织而成的布,这种布不仅色泽不好看,关键是质量不好,干活稍微大力一点,就很有可能把衣服撕出个口子来。   如果说回纺布是穷人才会穿的抵挡布料,那的确良就是这年代的奢侈品。   的确良比普通棉布要贵,一般人穿不起,因此能拥有一件的确良做的衣服,那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情。   刚才娄曼丽给自己用的确良,给小姑子却是用回纺布,人品的确不咋滴。   白榆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你说对了,娄家两姐妹的确都不是什么好鸟。”   上辈子娄曼丽每次来江家都对她颐指气使的,一会儿挑剔她不会来事,一会儿又挑剔她上不了台面,仿佛当自己是她第二个婆婆一般,因此她对娄曼丽没什么好印象。   林裁缝过来了,两人便没继续说。   林裁缝给白榆量了尺寸,又问她想要什么款式,还给一个本子选择。   本子不厚,就十来个款式,但看在白榆眼里,这些款式都太老旧,很快就会过时,她想了想,便跟林裁缝说了自己想要的款式。   林裁缝做事谨慎,对她的要求问了很多细节,可最后还是不能确定那个模样就是白榆想要的。   白榆看旁边有纸笔,便拿起来在上面画了起来,她拿着笔随意勾勒了几下,很快一个模特身形就出来了。   林向雪还不知道她有这本事,目不转睛看着她下笔如有神,很快就画出了一件很新颖的衣服款式。   “白榆,你什么时候会画画的?”林向雪拿着她画好的衣服款式,看了又看,“你画得真好,而且我能肯定,你穿上这条裙子一定会很漂亮!”   白榆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就喜欢随便画点东西,就不知道画成这样林师傅能不能做得出来?”   林裁缝凑过头来看了看,接着点头道:“可以,有样式给我,我就可以做出来。”   听这话,白榆便放心付了定金。   从裁缝铺出来正好赶上晚饭时间,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奢侈一把——去老字号玉华台。   玉华台名厨济济,有为总理和元帅服务过的,有给梅兰芳先生当家厨的,也有后来被调去□□当主厨的,连种花国第一次国宴的掌勺人,也是来自玉华台。   玉华台技术实力之雄厚,可见一斑。   玉华台的看家菜是淮扬菜,其中开国第一宴、全鳝席以及汤包被称为玉华台看家“三宝”。   七八月正是鳝鱼肥美的时候,白榆和林向雪便点了炒鳝丝、炸脆鳝和一道凉菜炝瓜条。   等菜的过程,林向雪终于问出憋了半天的话:“你考虑了两天,考虑得怎么样?”   白榆一下子没跟上她的脑回路:“考虑什么?”   林向雪:“当然是考虑抛弃弟弟,选择哥哥啊!”   白榆:“……”   她没说过要考虑。   说起江霖她就想起那天做的梦,想到江霖“质问”自己为何要摸他的胸膛,耳朵“唰”的下红透了。   见林向雪双目炯炯看着她,她只好道:“我跟他没可能,就算我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他跟江凯毕竟是亲兄弟,他未必愿意被我拉进来趟这趟浑水,再说了,他对我并没有男女方面的感情,他……好像把我当成小孩了。”   林向雪“啊”了一声,随即叹息道:“你这么一说,他是有可能把你当成小孩,毕竟你们之间相差了七岁,他背着书包去上学时,你还光着屁股满大院里跑。”   白榆:“…………”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说话间,菜陆续被端上来。   玉华台做出来的鳝菜完全可以用炉火纯青四个字来形容,白榆算是体会到“吃鳝菜莫如玉华台”这话的意思。   炒鳝丝没用泡辣椒和小葱,只用了香菜,吃起来却一点腥味都没有,一口咬下去,软嫩鲜美至极,清鲜爽口,一尝就知道是用活鳝烹饪而成的。   炸脆鳝色泽金黄,一咬嘎嘣脆,甜咸酸,还有胡椒粉的辣,越嚼越香,齿颊生香。   炝瓜条这道菜看似简单,可要做得爽口脆香,色香味俱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不过玉华台做到了,麻辣脆香,酸酸辣辣,十分开胃。   逛了一下午,白榆和林向雪两人也着实饿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最后两人撑得差点走不了路。   **   又过了两天,很快到了周六。   想到明天就是周末,秦心卉心里忍不住愉悦了起来。   她被赶出白家已经一个星期了。   这一个星期她都住在单位的宿舍里,一个小小的宿舍住了十个人,还是上下铺的,地方小就不说了,最重要是一点私隐都没有。   而且宿舍有个人晚上一睡觉就磨牙,还有一个每天晚上说梦话,吵得她没睡过一个好觉。   白家那个房间虽然小,但好歹属于她一个人的,而且她呆在白家对她找对象有好处。   那天她跟江凯一起去看了电影,她能明显感觉到江凯对她的心动,尤其是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腰和胸脯时,她都忍不住全身战栗。   只是那天之后她就被赶出了白家,导致他们两人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而且她也不知道江凯会怎样想她。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到白家去。   好在明天就是周末了,姑姑说明天带她去组织部王政委家,王政委是姑丈的上级。   姑姑是要让王政委出面劝说姑丈,这样一来,她们两姑侄都能回到白家,而且还得是姑丈亲自把她们请回去。   想到这,秦心卉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   就在这时,陈干事从外面跑进来,一把就抓住她的手腕:“秦干事,你现在就跟去跟我对象解释!”   秦心卉手腕被拽得一阵生疼,同时觉得莫名其妙:“陈干事你在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你对象,我能解释什么?”   陈干事应该是哭过,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因为你成天在我面前说自己被人欺负,我看不过眼,所以帮你跑去你表妹未婚夫面前告状,结果因为这事我对象要跟我分手,你现在就去跟我对象解释,都是你叫我这么做的!”   这几天她把能拜托的人都拜托遍了,也跑到她对象家门口去等他,可无论她说什么对象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分手。   她没有办法,只能来找始作俑者秦心卉,只要她跟自己去跟对象解释,她对象说不定就会原谅她。   秦心卉债心里骂了一声晦气:“陈干事你先松开我的手,我知道你平时很爱抱打不平,我也同情你对象要跟你分手的事情,可你也不能因此而胡说八道,我从来没叫你去找我表妹的未婚夫,一切都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陈干事先是不置信,随即目眦欲裂:“秦心卉,你说这话良心不会不安吗?什么叫做我擅作主张,要不是你天天在我面前哭诉自己被人欺负了,我又怎么会帮你出头?!”   听到动静,单位的人纷纷跑出来围观。   秦心卉脸涨得通红:“陈干事,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会向你诉说内心的苦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我发誓,我真的从来没有开口让你去做那些事……我没有呜呜呜……”   说着她就嘤嘤嘤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跟咄咄逼人的陈干事比起来,她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陈干事气得想吐血,但她又是那种不会跟人吵架的人,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可要不是你天天跟我说天天跟我哭诉,我怎么会做那些事,我不做那些事,我对象又怎么会跟我分手?!”   有人觉得陈干事傻,有人觉得秦心卉太绝情,也有人觉得陈干事自作自受,谁叫她爱多管闲事。   就在这时,人群里响起一声冷笑:“之前我说你脑子进浆糊被人当枪使你不信,现在信了吧?农夫救蛇的故事又不是第一天发生,也就只有你才觉得某些人可怜。”   众人看去,便看到王干事手捏着一把瓜子,正倚在栏杆上看热闹。   王干事和陈干事两人是好朋友,因为秦心卉这事两人一度闹得非常不开心。   陈干事被她这么一说也想起之前的事情,更加后悔不已,指着秦心卉就骂道:“是我脑子进水眼睛瞎了才会觉得你可怜!像你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秦干事,主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秦心卉心里咯噔了一下,还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了。   她看着王主任面前的举报信,浑身哆嗦。   气的。   王主任沉着脸:“你们进来宣传部的第一天我就跟你们说过了,在我们宣传部最重要的是要以身作则,思想觉悟要高,可你现在做了什么?和自己表妹的未婚夫一起去看电影,像你这样生活作风不正的人,我认为你不适合继续呆在宣传部!”   这话其实是说得轻的,寄过来的那些照片简直不堪入目。   两个人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她应该感谢这几年风气好了不少,要是放在之前,他们两人铁定要去游街!   现在虽然不用游街,但她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呆在他们宣传部了。   秦心卉浑身哆嗦得更厉害了,不过这次是害怕:“王主任,我真的没有乱搞男女关系,我跟江同志一起去看电影也是我表妹同意的……”   王主任打断她:“既然这样,那就让你表妹过来给你作证。”   秦心卉:“……”   她哪里敢叫白榆过来作证,而且她怀疑这举报信就是白榆写的!   更可恶的是,居然还有照片!   要是没有照片,她咬死不承认主任也拿她没办法,现在照片明明白白放在眼前,她真是想争辩都没办法争辩。   无独有偶。   同样遭到举报的人还有江凯。   老天爷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渣男渣女。   今天是单位公布进修名单的日子,江凯特意穿上了新衬衫和新皮鞋,要不是怕太过于张扬,他还想一身都穿新的。   这次进修机会十分难得,总共就两个名额,大家都摩拳擦掌想要拿到这个机会,只可惜其中一个名额已经是他的了。   想到大家羡慕的眼神,江凯脚下的步伐如风,整个人如沐春风,志在必得。   走进办公室,众人看到他的打扮,不由调侃道:“江同志今天这一身可真精神!”   也有人酸道:“江同志该不会早就收到消息,知道自己会得到进修名单吧?”   江凯知道自己会被选中,表面却一本正经道:“别胡说!进修名单属于机密,我跟大家一样都不知情,至于这身衣服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为了讨好她老人家我才穿的。”   大家都知道他口中的妈是指娄秀英这个继母,一时又羡慕起他有一个对他面面俱到的后妈。   就在说话间,于政委身边的林秘书走了过来:“江干事,政委让你过去他办公室一趟。”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落在江凯身上,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甘心的。   江凯扯了扯衣领,嘴角微微往上扬:“好,我这就过去。”   他以为于政委要跟他说进修的事情,结果一走进办公室,一封信就朝他的脸扔过来。   “你看看里头写了什么?!”   江凯被砸了个正着,再看于政委的脸色,心里咯噔一声,顿觉不妙,他立即捡起那封信来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气得浑身发抖:“毁谤!这绝对是毁谤!”   江凯没想到,他不过气不过拉着秦心卉进去看了一场电影,居然就被人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   到底是谁要害他?!   于政委挑眉:“毁谤?那这些照片怎么解释?”   江凯没想到居然还有照片,他拿起桌子上的照片一看,差点没气吐血。   他那天不过是伸手扶了秦心卉一下,怎么就被人拍起来了,而且还拍得那么暧昧!   那个人绝对是故意!   肯定有人跟踪他!   江凯深吸一口气:“我和照片上的女同志是清清白白的,当时她被人撞了一下,我伸手扶了她一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人给拍起来了,至于一起看电影,那更是子虚乌有,我们只是刚好共同进了同一家电影院,可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甚至连座位都是分开的,于政委要是不信,大可去让人调查!”   于政委沉吟了一下:“调查我自会派人去调查,只是你这事影响太不好了,这次这次广城进修你就别去了,换其他人去,以后记得要更加谨言慎行,知道了吗?”   晴天霹雳不外如此!   江凯脸上的血色仿佛被瞬间抽走一般,白得特别可怕:“于政委,我……”   于政委摆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就算最后调查证明江凯和那位女同志的确没什么问题,可两人当街搂搂抱抱的照片被人这么拍下来,谁知道举报的人还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若是闹大了,势必会影响到他们部门的形象,所以不管江凯有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这个亏,他怎么也得吃下去。   “……”   江凯感觉被人打了一闷棍。   他早把进修机会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连行礼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名单公布出来,现在就因为一封莫名的举报信没了!   **   自从把举报信寄出去后,白榆一直关注着江凯和秦心卉那边的消息。   只是不等她去打听,就有人主动跑上门来告诉她。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百货商场外面鬼鬼祟祟的江又涵。   江又涵把她拦在下班的路上,憋好一会儿才道:“我说白榆,你上次是不是在……百货商场看到我了?”   白榆挑眉:“我不仅看到了你,我还看到了你身边的男人,他该不会是你的对象吧?”   江又涵立即凶巴巴地反驳:“白榆你别胡说!我才没有对象呢!”   白榆:“哦。”   江又涵:“……”   江又涵:“我警告你白榆,你可不准告诉我家人,尤其是我妈,如果你答应不告诉我妈,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白榆兴趣缺缺的样子:“什么秘密?”   江又涵:“你必须先答应我不能告诉我妈,否则我就不说!”   白榆耸肩:“爱说不说。”   说着就准备骑车走人。   江又涵见她真的要走,气得一边跺脚一边拉住她:“我说总行了吧,五哥单位最近有两个去广城军校进修的名额,五哥原以为他十拿九稳,谁知被人举报导致进修机会就没了!”   白榆眼睛亮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知道举报信肯定会对江凯造成影响,但没想到影响这么大。   真是太好了!   江又涵没注意到她惊喜的表情,咬牙切齿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居然举报五哥乱搞男女关系,要是被我知道是谁,肯定绕不了对方!”   白榆一脸淡定:“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江又涵这才把目光落在她脸上,奇怪道:“我五哥丢了进修机会,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白榆笑:“我为什么要难过?又不是我乱搞男女关系!还有,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秘密?”   江又涵觉得她这态度很不对劲,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思细究:“当然不是,我要说的秘密说起来跟你也有关。”   白榆挑眉:“跟我有关?”   江又涵看她终于感兴趣了,得意地点头:“没错,我五哥不是丢了进修机会嘛,这机会关乎到以后能不能顺利晋升,所以我妈跟五哥商量后,准备邀请你去参加我家的家族聚会,然后让五哥在聚会上跟我爷爷提出要娶你的事情。”   白榆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老爷子回京了?”   江又涵:“对啊,我爷爷今天刚回来,我们家后天聚会,我妈说要邀请你去参加我们家族的聚会,让我哥到时候提出要娶你,我五哥终于肯娶你了,惊不惊喜?”   白榆:“……”   惊有,喜就算了。   江又涵:“我已经把秘密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跟我妈说我的事情!”   “可以。”   白榆点头,说完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上辈子没发生举报的事情,江凯顺利去了广城进修,顺利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这辈子没了进修的机会,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晋升的机会,所以他急了,迫切想要娶她,然后从江老爷子那边得到人脉和资源。   白榆轻笑了一声。   她原本想私下跟江老爷子说解除婚事的事情,给彼此留点面子。   不过既然那两母子这么不要脸,那她又何必给他们面子呢。   为了庆祝江凯丢了进修机会,白榆以高出市场一块钱的价格跟蔡婶子买了一只鸡,然后做了一盆大盘鸡。   大盘鸡先炒后炖,做出来的鸡肉皮焦肉烂却不柴,味道十分鲜美,再加上青椒、红椒搭配起来,看上去十分诱人。   白飞鹏工作了一天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了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再看餐桌上摆了一大盆鸡肉,不由奇怪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做了那么多鸡肉?”   看她爸回来,白榆手脚利落地把碗筷摆放好,笑着道:“没什么日子,就是单纯心情好。”   虽然秦心卉那边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但江凯都出事了,她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一想到两人双双出事,她就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至于她举报江凯和秦心卉的事情,她没打算告诉她爸和奶奶,毕竟在他们心目中,她可是善良又单纯的孩子。   白老太看孙女开心,她也开心,可看到一大盆鸡肉她又不能吃,不由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不是诚心让我嘴馋吗?”   白榆笑道:“奶奶放心,我特意炒了一盘少油少辣的大盘鸡给您吃。”   医生叮嘱奶奶不能吃太油腻的,所以刚才在做饭时,她另外做了一小盘给奶奶吃。   白老太听到这话,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孩子,奶奶真是没白疼你,哪像你爸,就知道顾着自己!”   白飞鹏一脸无辜:“……”   他做什么了?   白榆见她爸的样子,差点没笑喷。   很快一家子就被美食给征服了。   鸡肉爽滑麻辣,土豆吸收了所有材料的精华,软糯甜润,入口即化,尤其适合白老太这种牙口不好的老人。   面片又宽又薄,在汤汁上搅拌几下,立即裹满了浓郁喷香的汤汁,放到嘴里,那种麻辣鲜香的味道瞬间攫住味蕾,真是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吃完晚饭,娄秀英就上门来。   虽然知道娄秀英此趟过来的目的,但白榆还是装作一脸无知。   不过当娄秀英提出让她参加江家的家族聚会时,她欣然同意了。   娄秀英看她答应得这么痛快,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嘲讽:“对了,当天晚上你可以做一些老爷子和小凯喜欢吃的东西吧,你知道的,老爷子一直很喜欢你。”   白榆自然没错过她嘴角那抹嘲讽,再次“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可以,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娄秀英:“那就好,还有小凯不吃韭菜,当天晚上你绝对不能做任何跟韭菜有关的菜,知道了吗?”   白榆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你就放心吧。”   娄秀英看她这么听话,终于满意地走了。   娄秀英一走,白老太就忍不住对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后心疼看着孙女道:“后天奶奶跟你一起去吧。”   白榆摇了摇头:“不用了奶奶,我一个人去就行。”   她要一个人解决这件事情。   若是有家长在,不仅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还会影响她大杀四方。   白老太知道孙女是个有主见的,闻言只好作罢。   **   很快就到了聚餐这天。   白榆把要带去江家的食物做好,冲洗一番后就开始打扮了起来。   涂上新买的雪花膏,穿上大红色连衣裙,裙长及膝盖,露出纤长的小腿,这裙子是前几天她亲自设计的,腰身往里收了一寸。   白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细腰不盈一握,身材玲珑有致,大红色的裙子衬得她气色红润、双颊绯红。   两辈子来她第一次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就是上辈子她跟江凯结婚时也没穿大红色婚服,他们是穿军装结婚的。   后来经济改革,服装款式越来越多,人们的穿着也跟着时尚起来,只是她婆婆娄秀英说她穿红色不好看,显得人很轻浮,还把她买的红裙子直接送给了她妹妹娄曼丽。   她从抽屉里拿出林向雪送给她的口红,在唇瓣轻轻抹了上去。   想到今晚就能解除和江凯的婚事,白榆心情大好。   镜子里的人跟着笑了起来,明媚娇艳,如同一朵怒放的红玫瑰,看得人舍不得挪开眼。   江老爷子派过来的司机应该到了,白榆拿上做好的吃食走出了家门。   外面下着蒙蒙细雨,一路走过去倒是没遇到什么熟人,只是警卫员和司机王叔两人看到她,眼睛霎时都直了。   尤其是王叔,直到白榆坐上了车才回过神来:“榆榆你这打扮跟平时很不一样,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谢谢王叔。”王叔给江老爷子当了二十几年的司机,算是半个江家人,白榆也很敬重他,“其他人都到了吗?”   “都差不多到了。”王叔眼睛看着前方,突然吸了一下鼻子道,“榆榆这是给老爷子做了好吃的?”   白榆点头,笑得很温柔:“做了韭菜盒子、韭菜饺子、韭菜炸角,以及韭菜鸡蛋薄饼。”   王叔:“……”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江老爷子住在鼓楼和地安门之间的帽儿胡同里,帽儿胡同住过不少名人,末代皇后婉容就曾在这边住过,江老爷子的宅子是一套精致齐整的四合院,宅门黝黑,门钹锃亮,廊栏曲折,面积之大能住上几十口人。   江老爷子有五个儿子,全都没跟他一起住,不过长子和次子都住在帽儿胡同附近,平时过来照应老爷子很方便,且其他三房也会经常带着儿孙过来,所以宅子虽大,却并不冷清。   江老爷子几个儿子个个身居要职,但里头最平庸的要属排行老三的江启邦。   江启邦也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只是其他兄弟都太优秀了,就显得他平庸了,不过江启邦自己不太行,生的孩子却很行。   江霖不仅脑子比其他堂兄弟聪明,连模样也是得天独厚,一般的孩子刚出生都长得很丑,只有他白白胖胖的,比观音菩萨旁边的小童子还要俊上三分,且他的眉眼跟江老太太长得最相似。   当时还在世的江老太太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不顾身体不好把江霖养在自己身边,后来三儿媳没了,江老太太更是疼惜这个孙子。   江老太太走了后,江老爷子时常感叹,那么多儿子孙子孙女,就江霖长得最像江老太太,也不怪江老爷子最疼江霖这个孙子。   此时江家院子灯火通明,一众子孙除了来不了的,其他人都已经抵达了帽儿胡同。   大儿媳朱彩云带着娄秀英,还有四妯娌和五妯娌在厨房搭手,帮保姆一起准备今晚的晚饭,二妯娌因要照顾生病的小孙子没过来。   客厅里,江凯沉着脸,时不时看向外头。   不知为何,他心里莫名感到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开口跟老爷子提完婚的事情。   这样一来,说不定进修的事情还能有转机,就算没转机也无所谓,只要娶了白榆,老爷子就一定会给他照料和资源。   至于举报他的人,他心里也有猜测,十有八|九就是单位里的某个人,担心名额被他拿走了,所以才会跟踪他举报他。   那人最好不要让他找出来,否则他定不会轻饶!   江武靠在沙发上,目光落在江凯脸上,突然笑道:“之前是谁说五哥对白榆爱答不理的,就刚才那几分钟时间,五哥就看了七次门口。”   江凯却没觉得这话好笑,脸色一沉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要是不耐烦白榆,又怎么会跟她处对象?”   他是不是对白榆爱答不理那是他的事情,可别人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就是不行,这样的话要是被老爷子听到,老爷子哪会轻绕他?   更何况他今晚还想提完婚的事情,江武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摆明着就是跟他过不去!   江武还想说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就听江文喝道:“小武,你不出声没人当你是哑巴。”   江文排行第四,江武排行第六,两人之间隔着个江凯,可两人却是实打实的双胞胎兄弟。   当年三人在同一家医院同一天出生,只是江武比江凯晚出生了一分钟,以致排行落在了江凯后面,或许就是这个原因,江武从小就跟江凯不对付。   小时候两人常常为了争一个玩具能打起来,长大后也互相看不对眼,在江武看来,江凯这人特虚伪,明明为了利益才跟白榆在一起,还要装出一副很清高的模样。   奈何白榆那丫头也是个眼瞎心盲的,江家那么多兄弟,她偏偏就看上了江凯!   这倒不是说江武喜欢白榆,在他看来白榆不够漂亮是其次,关键是太没主见了,简单来说就是白榆不是他的菜,但他还是不爽江凯捡了这么个大便宜。   江武耸耸肩,没再吭声,算是偃旗息鼓给亲哥面子。   雨点越发大了,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而下,客厅气氛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江凯目光朝众人沉沉扫了一眼,他们在想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一个个装得那么高尚,哪个不是在心里嫉妒他,若是给他们机会,他们肯定也愿意娶白榆。   不过愿意也没用,谁叫白榆喜欢的人是他!   想到这,他脸上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白榆撑着伞从吉普车上走下来,雨滴打在青石板砖上,溅起层层水花。   王叔提着装食盒的袋子走在前面,疾步走到客厅,对里头喊:“老爷子,榆榆来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扭头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在她身后是细细绵绵的雾雨,人景连成一片,竟有种说不出的妩媚风流。   等人走近了一看,只见红裙白伞,黑发红唇,明媚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等众人再看清楚那脸时,不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白榆?! 第17章 韭菜盒子   他们刚才在想王叔去接白榆的同时怎么还接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回来, 结果这女人居然就是白榆!   只是,白榆何时变得这么漂亮的?   在众人的印象里,白榆素来都是灰扑扑的, 走路含胸驼背就不说了, 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 和人说话时总是低着头, 永远一副没自信唯唯诺诺的样子。   可眼前这人柳眉杏眼, 一身掐腰红裙子, 衬得那腰仿佛一掐就断, 红裙炽烈如火, 然儿她柔嫩的唇瓣比这裙还红, 如枝头那红了的樱桃, 鲜嫩艳丽,皓齿轻咬在上面有种说不出的诱人。   别说众人没见过, 就是江凯也从来没见过白榆这个模样,他盯着对面的人, 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下一刻, 他的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这女人啊, 就是喜欢口是心非, 之前口口声声说要跟他分手, 如今还不是为了他精心打扮?   不过若是以后她也能保持这个模样的话,他倒是可以把她带出去介绍给单位的人,不像以前那样子只会给他丢脸。   最终是江又涵打破了沉默, 她走过去瞪大眼睛盯着白榆的脸:“白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白的?”   她不想承认白榆变漂亮了, 尤其是变得比自己漂亮,所以只说她变白了, 接着又补充了句,“你是不是擦粉了?”   白榆把伞收了,歪靠在门口外边的墙壁上,淡淡道:“没擦。”   江又涵不信:“不可能!你肯定是擦了粉!要不然你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白?”   前天她去找白榆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所以她并没有注意到白榆的脸变白了,这会儿灯火通明,照得白榆的脸洁白无瑕,比之前白了好几个度。   自从不用给她妈和秦心卉送午饭以来,白榆每周坚持敷两次三□□中药面膜,加上这段时间吃好睡好,皮肤状态自然就慢慢好了起来。   最主要她不再跟以前那样唯唯诺诺,走路抬头挺胸,再加上精致的打扮,这才会看在其他人眼里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白榆懒得理会她,径直走进去,对从书房走出来的江老爷子笑道:“江爷爷,您的精神看上去还是那么好。”   江老爷子虽然内心对她气质和样貌的改变有些惊讶,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笑道:“你要是经常来看江爷爷,江爷爷的精神还能更好。”   白榆没应这话。   今晚她跟江凯解除婚事后,她跟江家就再也没有关系,以后再来江家,只怕大家都会尴尬。   大儿媳朱彩云听到动静从厨房走出来,看到白榆眼前顿时一亮,夸道:“榆榆今天这身打扮可真好看,年轻姑娘就应该多打扮,而且老爷子说得对,你以后应该常来才是,以前总请你不来,老爷子每次都很失望。”   白榆怔了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适当露出一丝迷惑道:“以前江爷爷也有请我吗?我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整个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老爷子一双厉目看向江凯:“我之前让你带榆榆过来吃饭,你不是跟我说她不想来吗,这是怎么回事?”   江凯的脸色瞬间一白:“……”   他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里不由怨恨白榆不懂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她难道不懂吗?!   这时,娄秀英端着一盘鱼从厨房走出来,解释道:“爸,之前我们是觉得榆榆她还没嫁过来,总是过来我们家怕别人说她的闲话……”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老爷子给打断了:“长辈叫晚辈来家里吃个饭谁敢说闲话?就算有人说闲话你们不会解释吗?谁叫你们两头欺瞒阳奉阴违的?”   江老爷子本就周身气势,一发脾气就威风更甚了,一众小辈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   娄秀英一张脸涨得跟红烧猪头一样,嫁进江家二十余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老爷子当众训斥。   她开口帮江凯解围本是想让江凯感激自己,她觉得自己是白榆未来的婆婆,老爷子怎样都会给她几分面子,不想老爷子半点面子都没留给她!   娄秀英朝白榆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要是懂事的话,就应该劝劝老爷子。   可惜白榆不懂事,还朝她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   娄秀英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从白榆进门后,江武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这会儿自然看到她这个动作,不由微微挑眉。   他觉得白榆今天跟平时很不一样,不仅模样气质不一样,连性格也不一样了。   他突然觉得今晚的聚会很有意思。   沉默了一下,朱彩云出来缓解气氛道:“老爷子,菜都做好了,不如让大家坐下吃饭吧,榆榆也应该肚子饿了,对吧?”   最后这话是对着白榆说的。   白榆点头:“中午吃得早,这会儿是有点饿了。”   上辈子朱彩云这个大伯母对她还算不错,哪怕后来她跟江凯离婚了,也没对她落井下石冷嘲热讽,因此她愿意卖个面子给她。   “那赶紧把菜都端上来吧,”江老爷子这才缓和了面色,又对白榆道,“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口味,我让他们海鲜肉菜都做了一些,榆榆等会儿可要多吃点。”   白榆笑着点头:“我不挑食的,只要是肉我都喜欢吃。”   江凯看着白榆,想找机会让她等会儿不要乱说话,可白榆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咬了咬后槽牙,用力吐出一口闷气。   娄秀英也想找机会教训白榆,可江老爷子在这,她只好把这股气给咽下去。   看江老爷子拉着白榆朝客厅走去,众人连忙跟上去。   等大伙儿把菜都端上来,全都落座后,白榆这才开口道:“江爷爷,我自己动手做了些菜,我这去拿过来。”   刚才江老爷子一开口训人,王叔就把食盒放到客厅的桌子上,悄然退了出去。   江老爷子眉眼一下子就笑开了:“我果然没白疼榆榆这孩子,过来吃个饭还惦记着给我带好吃的。”   娄秀英觉得这是个挽回颜面的好机会,便笑道:“榆榆前天就跟我说要做些好吃给您和小凯,这孩子真是有心。”   随着这话,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江凯身上,尤其是那一众没结婚又还没对象的堂兄弟们,都有种吃了柠檬的感觉。   若是以前大家还觉得白榆有些配不上江凯,可今天的白榆让大家眼前一亮,若是白榆从一开始就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他们说不定会卯足劲跟江凯抢一抢。   说起来江凯这家伙的运气也真是好,天天端着个臭脸就能让白榆对他死心塌地,真是同人不同命!   江武则是蹙起了眉头。   至于江凯,这会儿脸上虽然还端着,心里却爽极了。   尤其被几个堂兄弟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简直最大限度满足了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于是对站起来的白榆道:“你坐着,菜我去拿。”   有人自愿当跑腿,白榆自然不会拦着,又坐了下去。   江凯之前没注意到王叔手里提了东西,这会儿走过去才看到篮子里装了四个铝饭盒。   四个菜里头,应该至少有两个菜是特意为他做的吧,也不知道她为自己做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头肯定不会有韭菜。   江凯自信地想着,提着篮子走回客厅喊道:“爷爷,榆榆给我们做了四道菜。”   江老爷子不知道她做了这么多菜过来,就道:“下次别做那么多,别累着了。”   “江爷爷放心,不累人的。”白榆说着把篮子从江凯手里拿过来,“给我就行,我要亲自给江爷爷介绍这些菜。”   听这话,江老爷子脸上皱纹舒展开来:“榆榆就是好,做了菜还要给我讲菜品。”   朱彩云笑着附和道:“榆榆向来是个好孩子,我好久没吃榆榆做的东西了,今天算是沾老爷子的光。”   其他人也不由来了兴致,纷纷翘首以盼,想看看白榆到底做了什么菜。   只有江又涵撇了撇嘴,觉得白榆就是个马屁精。   白榆没说什么,在众人的目光中把四个铝饭盒从布袋里一一拿出来,然后排成一字型。   江又涵突然吸了吸鼻子道:“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韭菜的味道?”   江凯表情僵住。   娄秀英却笑骂道:“你是狗鼻子吗,饭盒还没打开你就闻到了?榆榆知道你五哥不能吃韭菜,怎么可能会有韭菜味呢!”   江凯表情重新活过来。   也对,白榆怎么可能会做跟韭菜相关的菜,为了讨好他,她自己都戒吃韭菜了。   白榆依旧没吭声,把第一个饭盒打开道:“江爷爷,我给您做的第一道菜是……韭菜饺子,皮薄馅多,蘸着香醋吃老香了。”   众人:“……”   江凯:“……”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下一刻众人目光都落在了江凯身上。   在娄秀英刚刚才说白榆知道江凯不吃韭菜,她第一道菜就做了韭菜饺子,打脸似乎来得有点快。   白榆仿佛没看到众人的脸色,继续打开第二个饭盒:“江爷爷,我给您做的第二道菜是韭菜盒子,外焦里嫩,一咬嘎嘣脆,等会儿您可要多吃几个。”   众人:“…………”   江凯:“…………”   居然又来一道跟韭菜相关的菜,众人注意到江凯的脸色更臭了。   白榆唇角抿了抿,又打开第三个饭盒:“这第三道菜也是油炸的,跟韭菜盒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过韭菜盒子我用的是韭菜鸡蛋馅,她这第三道菜我用的是韭菜猪肉馅。”   说着,她用公筷夹起一个来:“三角形的,所以这第三道菜叫韭菜炸角。”   众人:“………………”   江凯:“………………”   好家伙!   众人心里直呼好家伙,一连三个跟韭菜相关的菜,最后一道菜该不会还是跟韭菜有关吧?   至于江凯的脸色,那就跟屎一样难看。   白榆打开最后一个饭盒,道:“这最后一道菜是韭菜鸡蛋薄饼,层层香软,江爷爷您快趁热吃吧。”   众人:“……………………”   江凯:“……………………”   四个菜,四个都跟韭菜有关。   她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众人面面相觑。   白榆不是向来最在乎江凯的感受吗?   这两人是闹矛盾了吗?   现在做那么多韭菜的菜品,怎么感觉好像是故意让江凯难堪?   众人满头问号,可都不敢开口问,江又涵倒是想开口质问白榆,却被黑着脸的娄秀英给阻止了。   再看江凯,那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江武目光落在对面一身红裙的人儿身上,嘴角笑意更浓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只有江老爷子泰然自若,吩咐大儿媳朱彩云道:“老大媳妇,你去倒些香醋过来,榆榆说得没错,饺子就是要蘸香醋吃才够味儿。”   朱彩云回过神来,连忙应了声好,进去倒了两小碟子香醋出来。   江老爷子夹了个饺子蘸了蘸香醋放进嘴里,随即夸奖道:“榆榆这饺子的确做得好,皮擀得又薄又好,馅料拌得又多又好,里头是不是还加了虾仁?”   白榆点头:“江爷爷厉害,一尝就尝出来了,里头加了虾仁糜。”   江老爷子又夹了一个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突然眼眶就红了:“我跟你江奶奶刚结婚时,她为我做的第一顿饭就是虾仁韭菜饺子,味道跟你做的一模一样。”   妻子出事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厨房,没想过去这么多年,他还能吃到这样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众人从来没听老爷子说过这事情,一时间都感叹白榆这运气太好,做个饺子也能做到老爷子的心坎去。   饺子个整整齐齐挤在饭盒里,被捏得像一个个胖乎乎的金元宝,看着可爱极了。   “爷爷,我也想尝一个。”   江又涵是江家少数敢对江老爷子撒娇的人。   江家阳盛阴衰,江老爷子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五个儿子给他生了十一个孙子,孙女只有两个。   其中大孙女江又婧早已嫁人生孩子,这次聚会没有带孩子过来,家里的姑娘就只剩下江又涵,大家自然都宠着让着她,所以导致她不像其他人那般小心翼翼,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江老爷子把饭盒推出去:“大家都尝尝榆榆的手艺,一点都不比那些大厨差。”   众人自然不信这话,只当老爷子护犊子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他们又不是没尝过白榆做的东西,实话说吧,不算差,但要跟大厨们比,那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不过老爷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因此除了江凯,其他人都拿起筷子夹了一样菜放进嘴里,下一刻都愣住了——   饺子一口咬下去,浓郁的汤汁瞬间涌入嘴里,嫩生生的韭菜裹着虾仁糜,味道十分鲜美;韭菜鸡蛋饼颜色翠绿,皮软却有嚼劲,越嚼越香;韭菜盒子金黄酥脆,里头的馅却鲜得让人掉舌头;韭菜炸角又香又脆,一口一个嘎嘣脆,香得不行。   他们之前也吃过这些东西,但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   老大江启严难得夸人:“爸说得没错,榆榆这手艺的确很了得,比一些大厨都不差。”   朱彩云夫唱妇随地附和道:“榆榆,你这韭菜盒子怎么做的,又香又脆,我平时也做,但没你做的好吃,你等会儿可以教教我吗?”   白榆点头:“好啊,韭菜盒子要做得香脆,是需要点小窍门的。”   其他人也纷纷加入了夸夸队伍,一来给老爷子面子,二来白榆做的东西的确好吃,只有三房一家没吭声。   老三江启邦是嘴笨不会夸人,娄秀英是心里堵着块石头夸不出,江又涵不想夸,而江凯——   他简直快气炸了!   别人每夸一句他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垂在桌子下的手手背青筋暴露。   一顿饭吃得众人各怀心思。   好不容易等饭吃完,江凯不想再等了,站起来道:“爷爷,我有话想跟您说。”   话音落地,就听白榆仿佛针锋相对道:“江爷爷,我也有话想跟您说。”   客厅里微妙地安静了几秒。   “榆榆,有什么话等我说完了你再说。”   江凯双目紧紧盯着白榆,那股不安再次袭向心头,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不能让白榆先开口。   白榆没理他,继续看着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没看江凯,对白榆点头道:“榆榆,你想跟江爷爷说什么?”   江凯:咬·牙·切·齿。   “江爷爷,我想解除江白两家的婚事。”   白榆语气平淡,那样子仿佛在说今晚的菜真好吃。   可她这话却惊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娄秀英脸色一白,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在地上。   江又涵激动地发出鸡叫:“白榆你、你居然要跟我五哥解除婚事!你疯了吗?!”   其他人也是疑惑地看着白榆,他们以为白榆跟江凯两人只是闹矛盾了,没想到这矛盾闹得这么大,居然连婚事都想解除!   江凯脸色难看得几乎能滴下水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燃烧的怒火道:“榆榆,别闹了,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白榆连眼角余光都懒得给他,慢条斯理道:“江爷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两家的婚事主要以我的意愿为主,对吗?”   江老爷子面色不改,颔首:“没错,当初你江奶奶提出婚事时的确是这么说的,江家的子弟随便你挑选,你看上哪个就挑哪个,如果你都没看上,谁也不能勉强你。”   众人:“……”   这话说得江家的子弟好像不值钱的大白菜一样,任人随便挑选。   白榆理直气壮道:“江爷爷记得就好,以前我喜欢江凯,所以跟他处对象,但现在我不喜欢他了,自然就不想跟他处对象,大约半个月前我就跟他提分手了,只是他一直不当一回事,我只好当着您的面再提一遍,同时解除两家的婚事。”   江老爷子还没回答,江凯就急了:“我不分手!你从四岁开始就追在我屁股后面说喜欢我,你为我学做饭,为我做甑糕,你还说你只想嫁给我一个人,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心的?!”   众人:“……”   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像被抛弃的怨夫?   白榆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变心的?可能是在你说我不如我表姐善良大方的时候,也可能是在你拉着我表姐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还可能是你害得我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差点落下疤痕的时候,总之呢,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更不想嫁给你!”   说着,白榆从军挎包拿出几张照片甩出去:“这是我最近收到的照片,你们看吧。”   照片落在桌子上,第一张赫然就是江凯和秦心卉两人搂在一起,缠绵对望的照片。   如油入滚锅,现场一下子就炸了。   江凯居然和白榆的表姐乱搞男女关系!   两人还在大庭广下搂搂抱抱,真不要脸!   他还害得白榆从自行车摔下来,他这是何止不要脸,简直命都不想要了!   众人这想法刚闪过脑海,下一刻就见江老爷子拿起桌边的杯子朝江凯砸过去,杯子飞出去,重重砸在江凯的额头上。   “砰”的一声。   杯子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江凯的额头没出血,却瞬间鼓起一个包。   江又涵被吓得尖叫一声,想开口为她五哥求情,却被娄秀英给死死按住了。   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谁求情都没用。   她知道老爷子疼爱白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老爷子会如此偏袒,仅凭白榆一句话就定了江凯的死罪,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   江凯脸色白得跟纸一般,他原本可以躲过江老爷子丢过来的杯子,只是他没敢。   他现在更担心接下来老爷子会怎么处置他。   江老爷子沉着脸喝道:“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欺负榆榆,要我死了,你岂不是想上天?现在给我滚出去外头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进来!”   江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娄秀英,后者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江凯脸色更白了,最终垂着头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雨点虽然不大,可对于江凯这种心比天高的人来说,当众被训斥还被罚跪,真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众人都大气不敢出。   江老爷子一脸惭愧:“榆榆,江凯对不起你的事情,江家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江白两家的婚事,你随我到书房去,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完故事后如果你还坚持要解除的话,江爷爷就依了你。”   江启严等兄弟听到老爷子的话,却是一个个红了眼眶,面色沉重。   江家小一辈则是面面相觑。   白榆听她爸提过,倒是不惊讶,点头道:“好。”   **   江老爷子的书房就是江家子弟也不能随意进入,白榆小时候被江老爷子牵着进来过一次。   这么多年过去了,书房的模样变化不大,就是藏书的数量更多了,满满当当挤满了整个书柜。   白榆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随着江老爷子的手势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江老爷子问她要不要喝茶,白榆说不用,他就站起来走到一个书柜面前,从身上摸下一把钥匙,然后打开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张照片。   白榆还以为他要给自己看江老太太的照片,却没想到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大概只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身穿洋裙子,头上带着个发箍,两只眼睛又大又圆,跟黑葡萄一般,手里捧着一个比她的脸还大的苹果,笑得露出两颗米粒大的小乳牙,可爱极了。   相片的背后龙飞凤舞写着“江启媛摄于1935年北京”一行字。   江启媛?   江老爷子几个儿子都是以“江启X”来命名,这江启媛难道是江老爷子的侄女?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照片上的小姑娘如今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可她从来没在江家见过对方,也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她。   白榆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就听江老爷子叹了口气,声音微带哽咽道:“媛媛是我和你江奶奶的女儿,若她还在的话,她的女儿只怕也有你这么大了。”   白榆怔了。   她从来不知道江老爷子有个女儿,上辈子她嫁进江家那么多年,也没听江家人提起过江启媛这个人。   听江老爷子的话,对方是不在了,可不在了也是江家人,为什么从来不提起呢?   仿佛猜到了白榆心里的疑惑,江老爷子缓缓讲起了当年的事情。   江家家底深厚,且在百姓中拥有很大的声望,因此小鬼子当年千方百计想要拉拢江家,可江家对国家民族的忠诚不可撼动,对于小鬼子的拉拢始终不为所动,小鬼子军阀逐渐失去耐心。   为了逼江家就范,也为了给江家一个教训,他们收买了江家的司机和保姆,绑架了江老太太和江启媛,江老太太也是女中豪杰,在跟小鬼子周旋时找到机会逃跑了,只是她很快就再次被小鬼子给抓住。   几个小鬼子不顾江老太太的苦苦哀求,当着她的的面活活摔死了江启媛,脑浆崩了江老太太一脸,可这还没完,几个小鬼子简直是丧心病狂,居然当街就对江老太太施起暴来。   江老太太虽然后来被白榆的太爷爷救回了一命,但因受了巨大刺激,精神一直处于半疯半好的状态。   好的时候她跟正常人没两样,她会读书写字,她还把刚出生的江霖抱到身边来照顾,可精神一旦错乱,她会将所有东西都砸了,然后疯狂地抓挠自己,拿头撞墙,她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女儿,似乎只有把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浑身是伤才能减轻心里的痛和内疚。   再后来,江老太太的病情更严重了,几乎到不能听“江启媛”三个字的地步,一提起就要发疯,因此江老爷子才命令江家所有人都不能提起江启媛,还把江启媛相关的东西通通都收了起来。   直到江老太太过世多年,这个决定依然没解封,“江启媛”这三个字就像一把刀,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活生生刺在江家人的心中。   不过江老太太和江启媛的事情江家没有告诉江霖这一代的子孙,这痛折磨了两代人,没必要再多折磨一代人,这也是上辈子白榆不知道的原因。   江老爷子说到没在说下去,垂着头摩挲着手里的照片,眼底的苍凉让人看了忍不住鼻子发酸。   此时此刻,他不是位高权重的领导,他是一个思念亡妻和女儿的老人。   白榆没想到当年的事情还藏着这样残酷的隐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江老爷子才把目光从照片移开,抬起头来:“在你出生前的半个月,你江奶奶病得下不了床,连我都认不出来,可后来你出生了,她听到你跟媛媛是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且你们相差两轮,是同个属相,身后都有个星形胎记,她突然就好了。”   “她坚信你是媛媛的轮回转世,只因江家没有合适的孩子出世,才会借着白家的肚子出生,因为你的到来,她比医生预判的多活了一年,江爷爷谢谢你……她临走之前提出让两家缔结亲事,想以这种方式让你回到江家来,也想用这种方式护你一辈子,你江奶奶一生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替她完成这个遗愿。”   “榆榆,你不想跟江凯处对象没关系,但两家的婚事你别那么快否定,除了江凯,我还有好多个孙子,哪一个拎出来都不比江凯差,只要没结婚没对象,无论你看上哪个都可以。”   白榆:“……”   她心里再次涌起江家子弟像滞销大白菜的诡异感觉。   之前白榆以为江老太太是把自己当成福星,才会让自己跟江家缔结亲事,没想到原来这里头寄托了一位绝望母亲对女儿的爱。   看着殷切望向她的江老爷子,白榆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是个两辈子来真心疼爱她护着她的老人。   虽然他的疼爱是出于对他妻子的爱,可这丝毫没有让这份疼爱减分,反而让她更加尊敬他。   考虑了一会儿,白榆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再考虑考虑。”   她答应考虑,却没答应一定会选择江家的子弟,不过她相信如果她最终不想嫁到江家来,江爷爷还是会答应她。   江老爷子松了一口气,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来:“好好,我们这就出去跟众人说。”   白榆:“…………”   跟众人说什么,说她要把他们当成大白菜来挑选吗?   想想就好尴尬!   白榆很想找个借口走人,可江老爷子没给她这个机会,拉着她重新回到了客厅。   众人看着从书房走出来的一老一小,纷纷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外面还在下着雨,江凯跪在大门口,全身上下早被雨水给淋湿了。   看到江老爷子和白榆出来,“嗖”的声,他犀利如发现猎物的鹰隼,目光紧紧落在白榆身上。   白榆感觉到他的目光,朝外头看了一眼,心头有说不出的爽。   上辈子到离婚那天他还在说自己是被迫娶了她,既然这么委屈,那这辈子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碍着谁!   江老爷子也注意到跪在外面的江凯,对江文道:“你去把江凯给我叫进来,我有话要跟你们说。”   江文应声而去,很快就和一身湿淋淋的江凯一起走了进来。   江凯额头的包肿得更厉害了,看着十分滑稽。   看人到齐了,江老爷子这才宣布道:“从今天开始,榆榆和江凯两人正式分手,以后不再是对象关系,江凯你以后不准接近榆榆,更不准骚扰她,否则你以后就不用再进江家的大门!”   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爷子看着一副端肃威严的模样,其实很少说重话,如今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说明江凯这次真的错得离谱。   也不怪老爷子生气,就是跟其他人处对象,江家都没有出过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更何况他处对象的人还是白榆。   老爷子有多疼白榆他又不是不知道,不管他喜欢还是不喜欢白榆,既然选择了跟她处对象,那就应该一心一意,哪还能跟白榆的表姐乱来呢?   江凯唇瓣哆嗦着,用了好大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一旁的娄秀英紧紧咬着下唇,急得嘴巴都快冒火。   她在江凯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心血,若是江凯惹得老爷子生厌了,那她之前的付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这时候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众人突然想到,刚才老爷子只提白榆和江凯两人分手,却没提解除两家婚事,难道……   下一刻就听江老爷子道:“江白两家的婚事依然有效,她会在你们当中选中一个合适的当对象,你们中若是有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   众人:“!!!”   江凯:“!!!”   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在白榆身上,刚才他们是有所怀疑,可亲口听到老爷子说出来,他们还是无比的震惊。   江凯更是震惊得目眦欲裂。   他以为被当众分手、训斥罚跪已经够难堪了,没想到还有更难堪的,白榆居然要挑选他的兄弟当对象!   他想反对,但又不敢开口,只能寄望于白榆和几位堂兄弟,希望他们主动开口拒绝。   可诡异的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拒绝。   要是放在之前,或许会有人不乐意,可今天的白榆太漂亮太有气质了,光芒万丈,完全颠覆了大家之前的印象。   她和江凯处过对象这事情的确是有点尴尬,可处对象又不是结婚,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了,就算结婚了还能离婚呢。   再说了,他们也想知道如果白榆重新选择的话,她会选择他们之间哪个人。   江老爷子总共有十一个孙子,除去江凯,没结婚又没对象,年纪也适合的,总共有五位,分别是排行第三的江霖,排行第六的江武,以及后面排在第七的江晨,第八的江震,以及第九的江谨。   不过江霖不在京城,驻军在琼州岛那么偏远的地方,年纪还比白榆大了整整七岁,众人觉得白榆不会选他。   再说江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亲哥,白榆选择他那才叫真的尴尬,且江霖性情高冷,他肯定不愿意掺和到这样的事情来,所以众人自动把他给排除了。   白榆原以为江家几兄弟应该没人愿意当大白菜任她挑选,可现在看他们摩拳擦掌的样子,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老爷子却很满意:“既然你们自愿被选择,那后面被选中了就不能乱搞男女关系,否则一旦被发现,我打断你们的腿!”   江凯:“…………”膝盖好痛。   **   因天气的关系,从广城码头去琼州岛的轮渡推迟了两天。   在经过了三十个小时的海上航行后,江霖和葛大川两人终于在天黑之前抵达琼州岛。   此时晚霞如泼洒开来的橙汁,把天空和海洋都染红了,海天一色,码头上传来了号角,晚风徐徐吹来,不停翻滚的海浪闪着金色的碎光,仿佛有人往海里撒了一把金子般,美不胜收。   葛大川第一次看到这么的景色,一时间忘记了疲惫,一双眼睛四处打量,恨不得把所有景色都收归眼底,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岸边站了很多年轻的姑娘,一个个看上去显然就是精心打扮过的,短头发的用发夹夹着刘海,长头发的梳成麻花辫,清一色穿着连衣裙,海风一吹,裙角飘飘,顿时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这些姑娘眼睛时不时就飘向葛大川的方向,双颊激动得红红的。   葛大川以为她们是在看自己,挠了挠红透的耳朵道:“真没想到琼州岛的姑娘比京城的姑娘还要热情,我其实也就比一般人英俊了那么一点。”   他因不舍得出五毛钱的媒人钱,京城的媒人都不愿意给他介绍对象,好不容易有了个对象,又因为毛豆没了,还得了个“十八屁”的外号。   他还以为自己这辈子找不到对象了,没想到琼州岛这么多姑娘喜欢他,说不定其中有一个就是他的媳妇,嘿嘿……   站岗兵哥听到这话,恨不得用尿滋醒他:“想什么呢,人家这是看江副团,不是看你!”   葛大川大为震惊:“江副团都有媳妇了,她们为什么要看江副团?”   站岗兵哥比他还震惊:“什么,江副团有媳妇了?!”   江副团回京没几天,这么快就有媳妇了?   葛大川点头:“对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站岗兵哥摇摇头。   不远处的姑娘们也摇摇头。   葛大川再次肯定道:“江副团有媳妇了,你们不要再看他了。”   江副团岂止有媳妇,连女儿都有了。   江副团还花了整整二十三元给他女儿买特产呢。   很快,江霖有媳妇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琼州岛。   姑娘们的芳心哗啦啦碎了一地。   江老爷子让王叔把白榆送回家后,突然想起还有个孙子也未婚,于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琼州岛。   接到老爷子电话时,江霖还在办公室加班。   他是副团长级别,办公室有座机。   江老爷子单刀直入,第一句话就问他:“你现在有喜欢的姑娘没有?”   江霖怔了下:“没有。”   “没有就好,榆榆跟江凯分手了,准备在你们兄弟几人中挑选一个当对象。”   江霖:?   江老爷子:“就跟你说有什么一回事,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中,毕竟跟你几个弟弟比,你有点太老了,榆榆未必看得上你。”   你有点太老了。   太老了。   老。   挂了电话,江霖英俊的面孔生平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第18章 糯米糍荔枝   回到军区大院, 雨已经停了。   白榆婉拒了王叔想陪她走回去的想法,一个人慢慢走在青砖老墙下,金黄的桂花被打湿掉落, 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今晚她着实给江家造成了不小的震动。   原本她只是想打脸娄秀英和江凯两母子, 顺便把婚事给解除了, 不想脸倒是打了, 婚事却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之前林向雪让她弃掉江凯选择江霖, 当时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谁会想到这才没几天, 她却要在江家的几兄弟里头做选择。   白榆捂了捂发热的脸庞。   实话说吧, 除了江凯, 她对江家其他子弟都不太熟悉。   要说的话, 她对排行第六的江武还相对熟悉一点,不过这个熟悉也是经过江凯的嘴巴了解到的。   江文、江凯和江武三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因此三兄弟从小一起过生日,江文作为两人的哥哥, 跟他的名字一样, 性格温和稳重, 是个文质彬彬的才子。   江武就比较虎了, 什么都要跟江凯争, 小到一颗糖,大到一个玩具一件衣服,偏偏两人都是那种比较霸道不服输的性格, 两人没少因此挨打,长大后两人性子都收敛了不少, 但依然不对付。   如果她选择江武做对象的话,只怕江凯会气吐血, 想想那个画面就搞笑。   当然,她不会拿自己的人生来开玩笑,更何况她对江武并没有感觉。   剩下的几个,除了名字和年纪,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所以感觉什么的,更无从提起。   至于江霖……   这名字刚闪过脑海,一只手就突然横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着急道:“小榆儿你可终于回来了!”   白榆被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奶奶一脸着急,连忙安抚道:“奶奶,我们进去说。”   大院里房子挨着房子,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她可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白老太自然明白这道理,拉着孙女的手就回家去。   一回到家里,对上奶奶和她爸两人四只眼睛,白榆也没有卖关子:“江爷爷同意我跟江凯分手。”   白飞鹏迫不及待问:“那婚事呢?老爷子也同意解除吗?”   江老爷子和江老太太伉俪情深,江老太太逝世多年,江老爷子从没想过要再找一个。   当年江老太太和江启媛一起出事,江老爷子最责怪的就是自己,痛恨自己没有护好妻女,因此江老太太的遗愿对他来说,那比什么都重要。   他担心江老爷子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解除婚事。   白榆拆开从江家带回来的盒子,从里头拿出一块芙蓉饼递给奶奶和她爸,又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芙蓉饼是富华堂糕点铺出品的,香甜可口,入口即化,饼皮薄如白纸,颜色雪白,据说当年还是御膳甜品之一。   她吃下一块,才慢条斯理道:“婚事没解除,我答应江爷爷再考虑考虑。”   白飞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考虑什么?”   白老太也皱眉:“该不会还叫你考虑江凯那臭小子吧?”   白榆摇头,微露尴尬的神色道:“不是考虑江凯,而是考虑江凯的其他兄弟们。”   白老太:“?”   白飞鹏:“?”   考虑江凯的其他兄弟们?   这个“们”说明要考虑的可不止一个。   白飞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老爷子真这么说?还有他指的是江凯哪几个兄弟?”   白榆:“江爷爷说没结婚没对象,年纪符合的都可以任由我选,我看上哪个就挑哪个。”   白老太:“??”   白飞鹏:“??”   看上哪个挑哪个……怎么说得跟挑大白菜一样?   等消化了这信息,白飞鹏又担心了起来:“江凯那几个兄弟怎么说,会不会有人不乐意?”   白榆挠了挠脸:“没有。”   “……”   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面面相觑。   这事虽然有些尴尬,但江家都不在意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家子弟无论是哪一个,拎出来都比一般人优秀,更何况还有江老爷子护着,这婚事也不是不可以继续。   别看白老太年纪大了,但思想并不守旧,很快她就接受了这件事情,还语出惊人道:“那你看上哪个了?说出来奶奶给你把把关。”   听这话,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没看上哪个,我对他们都不太了解。”   白老太:“这次我们不着急,慢慢挑,慢慢选,选个最好的再做决定。”   挑个大白菜还要看看会不会烂叶子烂菜心呢,这挑人更要仔细着来,之前就是太不仔细了,才会挑中江凯那颗烂白菜!   白榆:“……”   白老太觉得孙女挑大白菜……不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于是转过身去和儿子讨论:“江家那几个孩子你了解多少?”   白飞鹏想了想:“就年纪来说,从江霖开始到排行第九的江谨都合适,就不知道他们哪个有对象,哪个没有。”   当初江老太太一提出这门亲事,他就把江家合适的晚辈一一考察过了,这才会知道江凯几兄弟的年纪,至于他们有没有对象,得等他打听后才能知道。   “老大,你帮我拿个本子和笔过来,我们帮小榆儿把把关。”   白老太也没怪大儿子了解的不多,毕竟白榆之前那么喜欢江凯,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人会掰了。   白飞鹏应了声,站起来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拿了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过来。   白老太让大儿子做笔记,她说:“你在这上面写个抬头,就叫‘江家子弟大评选’。”   白榆:“……”   白飞鹏:“……”   这抬头直白得就差告诉别人江家子弟是大白菜了。   白榆觉得现在这情况她留下来会挺尴尬的,可她又很想听听奶奶和她爸会怎么说,于是她假装淡定地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缸炉放进嘴里。   一口咬下去,麦香味瞬间在舌尖炸开来,简直酥脆到掉渣。   缸炉也属于老北京传统饽饽之一,是用糖和面混合后贴在缸炉上烤制而成,用这种外温内烘做出来的缸炉特别酥脆,以前人们探望产妇时,除了要带小米红糖喝鸡蛋等东西,缸炉也是其中的必备物品之一。   在白榆一口一个嘎嘣脆的声音中,白老太开始了大白菜筛选:“这第一个就是江霖。”   听到江霖的名字,白榆心跳漏跳了一拍,咬缸炉的动作下意识放轻了。   白飞鹏在本子上写下江霖的名字,眉头却皱了起来:“江霖我觉得不太行,一来年纪太大,二来他是江凯的亲兄弟。”   单单第二条,问题就不小。   其他人都是堂兄弟,除了家庭聚会平时见不到,可江霖是江凯同父同母的兄弟,以后同一张桌子吃饭,那实在太尴尬了。   白老太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斟酌了下道:“那就先看看其他人。”   就这样?   评选难道不应该从人品、外貌和能力等方面进行综合考量吗?   仅仅因为年纪和因为他是江凯的亲兄弟就被淘汰,不觉得很敷衍了事很不严谨吗?   “咔擦!”   白榆用力咬了一口缸炉,发出很大的声音。   不过白老太没明白她的意思,已经开始考量其他人:“我记得有个跟江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伙子,斯斯文文的,叫什么名字来着?那个小伙子好像还不错。”   白飞鹏想了下:“妈你说的是江文吧,江文、江武,还有江凯三人都是同一天出生,江文和江武两人是双胞胎兄弟。”   白老太点头:“就是那个江文,他有对象了吗?”   白飞鹏还来不及开口,白榆就道:“江文哥已经有对象了,他对象长得很漂亮,好像准备今年底结婚。”   白老太叹了口气,让大儿子在将江文的名字旁边画个叉,又问道:“那江武的性子怎么样?”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开门的声音。   拥有这个家钥匙的就只有四个人,其中三个在客厅里,也就是说,外面开门的人只能是秦正茵。   上次秦正茵怒气冲冲和秦心卉一起离开白家,还扬言要重新考虑她和白飞鹏的婚姻,之后一直没有再回来过。   这段时间,大院里的人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   做夫妻那么多年,白飞鹏心里非常清楚,一旦让步,秦正茵肯定会得寸进尺提出让秦心卉回来,或者做出补偿,但他已经让白榆委屈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再做伤害她的事情。   因此白飞鹏一直顶住压力没有去接秦正茵回来,不想她自己就回来了。   客厅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很微妙。   很快,门从外面被打开,秦正茵提着上次那个印着战斗机的旅行袋站在门口。   对上客厅三个人,秦正茵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自然,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走进来道:“妈、飞鹏、榆榆,你们吃了吗?”   客厅三人看着她,没作声。   秦正茵咬了咬唇,看向白榆道:“榆榆,妈妈这次是回来跟你道歉的。”   道歉?   白榆挑眉,她妈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秦正茵看没看到她的动作般,走到她身边的沙发坐下:“这段时间我呆在宿舍里想了很多,当初怀你时我和你爸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个女娃儿,我和你爸都很高兴,那时候我想,等你出来后我要给你穿最漂亮的小裙子,给你扎小辫子,让你成为整个大院最漂亮的小姑娘,也其他人都羡慕我有个这么漂亮可爱的女儿,可后来……”   说到这,她顿了下:“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姥爷姥姥的突然离世让我痛不欲生,可我还得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慰你舅舅,而这时候身体又有了各种妊娠反应,呕吐恶心,失眠水肿,怎么难受怎么来,我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于是渐渐的就把怨气发在你身上,觉得你来得不是时候……”   白老太一直想不明白大儿媳为何会不疼自己的孩子,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不由指着她骂道:“你自己心情不好才导致身体不舒服,你不心疼孩子跟着你受罪,还反过来怨恨孩子,你是不是猪脑子?!”   秦正茵点头:“妈你骂得对,是我想左了,我不应该因为自己压力太大就把怒气发到孩子身上,榆榆,妈妈向你道歉,你能原谅妈妈一回吗?”   白榆看着她妈,想从她妈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惜她失败了,她妈就是有这种本事,如果她想对某个人,她能够做到让人如沐春风,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真心。   就像现在这样,她猜不透她妈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   不过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已经不在乎了。   就像小时候吃不到的糖,长大后给再多也没用,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她不需要那颗糖,同样的,她也不需要她妈的爱。   见白榆没出声,秦正茵依旧没生气,看着她眉眼温柔道:“我知道过去的伤害不是一两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是妈妈做得不好,接下来的日子妈妈会好好补偿你。”   白榆不置可否。   她的确不喜欢她妈,但她不会干预她妈和她爸两人的婚姻。   如果有一天她爸要离婚,那也只会是她爸自己的决定。   因为她妈的回来,评选江家子弟的话题就此停止。   不过白榆猜想她妈突然回来,肯定是跟秦心卉那边有关。   白榆猜得没错,秦正茵这次回来,的确是因为秦心卉的原因。   她原本是打算让白飞鹏的领导王政委,让他从中说合,她再把这些年一个人照顾家里的委屈哭诉一下,到时候白飞鹏就是不妥协也没办法。   她都计划好了,她不仅要白飞鹏亲自接她回来大院,而且还要让秦心卉也一起回来,若是他不肯让秦心卉回来,她到时候就会趁机提出另外一个计划,那就是给秦心卉买个房子作为嫁妆和补偿。   以白飞鹏的性格,他肯定会选择后者。   谁知秦心卉居然被单位给辞退了,而且还是因为跟江凯乱搞男女关系,连照片都被人给拍了下来。   就没见过这样的猪队友!   气死她了!   因为这事,她不得不改变计划,一个人灰溜溜地回来,还要拉下脸皮跟白榆那死丫头道歉。   至于其他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对于秦正茵搬回来住这事,除了蔡望春探头探尾一脸好奇,其他人都没说什么,毕竟她和白飞鹏又没离婚,回来住也是正常的。   第二天,白榆骑着自行车刚出军区大院不远,就被一个女人给拦下来了。   她一个急刹车,刚想骂人,就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上次那个带着女儿跳河的女人。   她脸上的淤青和伤痕还在,只是比起前面两次,显然好了不少。   苗爱云局促地看着白榆:“白同志,我有个东西想出手,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要是换个人,白榆肯定不会搭理。   但对上苗爱云那双充满凄凉悲哀同时又满怀期待的眼神,白榆点了点头。   她从自行车下来,推着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   苗爱云一手拽紧身上的包,一手紧紧拉着女儿黄来娣,紧张地跟在白榆身后。   来到小巷子,苗爱云像只惊弓之鸟,前后左右看了又看,直到确定没人,这才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   白榆定睛一看,眼睛亮了。   那是一个紫砂壶。   一个造型十分别致的紫砂壶,壶身纯朴素净,质地十分细腻,砂色内敛而深沉,阳光照下来,壶身的紫色透出若隐若现的红色,整个紫砂壶看上去越发浑圆大气,漂亮至极。   白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她对古董懂的不多,但改革之后,娄秀英十分痴迷于收藏古董,她跟在旁边看着也学了不少东西。   苗爱云手上这个东西绝对不一般,现在出手估计换不了多少钱,可放个十几二十年,绝对能出个几百万。   苗爱云看白榆两眼定定看着紫砂壶,她便把紫砂壶一把塞到白榆手里:“白同志,你拿在手里仔细瞧瞧,要是喜欢的话,你随便给点钱就好了。”   紫砂壶拿在手里,越发能感受到壶的厚重古朴。   白榆的确有些爱不释手,但天下没便宜的午餐:“你可知道这东西是个古董?”   苗爱云点头:“我知道,这是我前夫家……对了,我跟那死男人离婚了,上次我原本想带着孩子一死了之,后来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原来还可以那样活着。”   “后来我按照你说的方法,拿着菜刀准备跟他们一家同归于尽,他们果然害怕了,于是同意跟我离婚,也同意我把女儿带走,只是他们一分钱也不愿意给我,所以我带走了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孩子的太奶奶留下的,太奶奶生前是珠宝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后来都没了,只留下这么个紫砂壶,生前她瘫痪在床上,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她,她临走之前把这个紫砂壶交给我,让我留着可以傍身。”   白榆:“那你又为什么要卖掉呢?”   苗爱云:“我跟那死男人虽然离婚了,但以他家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女俩,于是我联系了一个在广城那边的亲戚,准备去投奔他们,但我身上没钱,所以想这东西跟你换点钱。”   白榆想了想:“既然你知道这东西值钱,留着以后或许能卖个更好的价格,你现在卖给我,我出不了太高的价格。”   苗爱云摇头:“再值钱也得有命享受才行,更何况这东西放在我身上,我也护不住。”   白榆顿了下:“我可以买下来,只是将来你若是后悔了,我也不会归还的,所以你要想清楚。”   苗爱云:“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我也知道做人必须有诚信,更何况白同志你也算是我们母女俩的救命恩人,我又怎么会做出日后反悔的事情,白同志要是担心的话,我可以发毒誓,如果我苗爱云……”   白榆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发誓,我只是提醒你考虑清楚,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那这个紫砂壶我收了,我给你……一百元,你觉得如何?”   苗爱云听到这个数字,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鸡蛋,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白同志,谢谢你!”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一百元。   她过来之前以为能卖给二三十元就很多了,没想到白同志给了这么多。   想到这,苗爱云眼眶憋得通红。   她知道白同志肯定是同情她们母女俩才给出这么高的价格,以后有机会,她一定会报答白同志!   说定了价格后,白榆回家去拿了钱过来,又再次返回去把紫砂壶藏在自己房间里,然后才去单位上班。   白榆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捡漏这样的好事情,她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中午。   午休的时候,江武突然出现在单位里。   江武虽然不如江凯那么英俊帅气,但也是人中龙凤,高挑的个儿,眉如飞剑,目似朗星,往妇联门口那么一站,瞬间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上辈子江武是江家第一个弃政从商的人,凭借着过人的眼力和江家的背景,他在房地产和科技行业赚得盆满钵满,在她生病离开之前,江武的公司已经成功挤进世界500强企业排行前十名的名单里。   上辈子江武和一个叫陈盈的女人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两人郎才女貌,恋爱时可谓轰轰烈烈,江武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卡车的红玫瑰跟女方求婚,女方感动得稀里哗啦,这浪漫的求婚还上了报纸,一度成为家传户晓的一桩美谈,只是那段婚姻只维持了短暂的半年,两人就火速离婚了。   上辈子她还被派去当劝说,她记得陈盈用哀莫于心死的语气跟她说:“你们不用劝说我了,要离婚的人不是我,是江武!在你们来之前我已经求过他很多遍了,可他还是坚持要离婚,没有出轨,没有谁对不起谁,他就说两人不合适,江武这人理智得可怕,他爱你时可以把命都给你,可一旦他觉得你不合适了,他会比任何人更快更绝情地抽离。”   她的劝说以失败告状,直到两人离婚,她其实也没弄明白他们到底哪里不合适。   后来江武事业有成,成为了国内最年轻有为的首富,身边一直不缺优秀的女人,却没有再婚,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他从离婚后就一直赡养前妻,发迹后给的钱更是超过了八位数。   所以江武到底算是绝情,还是有情,她上辈子一直没弄明白过。   对于江武的到来,她意外也不意外。   意外的是,上辈子他们并没有太多的交集,两人说过的话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她是他的五嫂,仅此而已。   不意外的是,这就是江武的性格,他如同最犀利鹰隼,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就会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可此时她成了目标,这种感觉就不是很美了。   周围投来各种好奇的目光,白榆有些不自在,单刀直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武看着白榆,她站在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撒在她身上,光斑绚丽,她整个人自带一股优雅的贵气,阳光亮眼,她却是比阳光还耀眼的存在。   跟以前比起来,她的变化真不小。   之前她一见到人就畏畏缩缩,总是低垂着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干净澄澈,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去。   注意到白榆的表情有些不耐烦,江武这才回过神来,同样单刀直入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白榆怔了。   她知道江武是个直接果断的人,但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在她单位的外面就问她这种问题。   这让她应该怎么回答才好?   江武见她不吭声,就道:“我自认不比五哥差,也自认有几分才能,跟我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饿着累着,我也不会跟五哥一样跟人乱搞男女关系,这点你可以放心,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白榆相信他说的不会让她饿着累着的话,毕竟上辈子他可是首富,嫁给他物质肯定不是问题。   她也相信他说的他不会乱来的话,上辈子他后来虽然女朋友一个接着一个,但都是一段感情断干净后再开始另外一段感情,从来没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只是她担心她要是嫁给了对方,她会成为第二个陈盈,不到半年就被离婚了。   不过……跟他离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能拿到上千万的赡养费……   下一刻,白榆就把不实际的念头甩出脑海,老实道:“我不知道。”   江武怔了下,下一刻就笑开了:“这个答案至少比直接拒绝好一些,至少证明我还有希望,既然不知道,那我们不如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好认识一下对方,等相处久了,或许你就知道答案了。”   白榆觉得上辈子江武成功是有原因的,跟江凯自命不凡高高在上的姿态相比,他这番说辞不卑不亢,给人感觉很舒服,她差点就想点头答应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道:“能让我再考虑考虑吗?”   江武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勉强:“当然可以,这是两张电影票,我本来想约你一起去看电影,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不过票都买了别浪费,你拿去跟你朋友或者同事一起看。”   白榆本想拒绝,但江武把电影票直接塞到她手里,然后挥挥手走了。   江武一走,林向雪就跟炮竹一般冲了过来,一双眼睛骨碌碌盯着江武的背影直看:“白榆,那人是谁?我觉得他对你不简单。”   白榆挑眉:“怎么个不简单法?”   她觉得林向雪也挺有趣的,明明从来没有恋爱过,却恋爱理论一大堆。   林向雪头头是道:“首先他看你的眼神就很不简单,那是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的眼神,其次……就没有其次了。”   白榆差点被她最后这话给噎着了:“虽然你的其次难产了,但不得不说你猜对了。”   林向雪眼睛瞪大:“还真让我说对了?他是谁,难道他不知道你有对象吗?”   白榆舔了舔唇:“我原本想下班后再跟你说的,其实我跟江凯昨天解除婚约了。”   林向雪尖叫了一声,脸上写满了八卦的欲望:“怎么回事,快、快点告诉我,慢一秒我都会死的!”   白榆:“……”   距离下午上班还点时间,白榆便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白榆你真是太令我刮目相看了!”林向雪听完后,赞叹不已,“不过你这脸打得好打得妙,要是昨晚我在现场就好了!”   白榆顿了下道:“我跟江凯是解除婚约了,但白江两家的婚约已经有效。”   林向雪一怔:“什么意思?”   白榆舔了舔唇瓣:“江爷爷让我从江家几兄弟里头再挑选一个来当对象,刚才那个就是其中一个。”   “!!!”   怔了几秒钟后,林向雪再次尖叫了起来:“行啊白榆,你这是闷声发大财啊,江家兄弟随你挑随你选,美不死你!不过之前我让你挑选江凯他哥你还说尴尬,现在几兄弟一起竞争就不尴尬了?”   白榆摸了摸鼻头:“是很尴尬,只是我有不能拒绝的理由。”   林向雪虽然咋呼呼,却不傻,一猜就猜到应该是江家那边的原因,也没究根问底:“那你怎么想的,是看上了刚才那个吗?”   说完不等白榆回答,她就自顾自地摇头:“应该不是他,你刚才的反应太冷淡了,完全没有女孩子看到心上人的羞涩和喜悦。”   一针见血。   白榆觉得江武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对她也足够主动,可她就是没什么感觉。   “那其他几个呢?”林向雪一副狗血军师的模样,“其他几个你感觉如何?”   白榆老实摇头:“没如何,因为我对其他几个更不了解。”   林向雪摸着下巴分析了起来,半响道:“那我觉得那还不如选择江凯的亲哥呢,毕竟比起其他人来,你对他还算了解,而且他也帮了你好几回,再说了,他可是几兄弟里头长得最帅也是最优秀的,选他准没错!”   听这话,白榆立刻垂下眼,莫名有些心虚道:“他……那么优秀,就算我愿意,他也未必愿意。”   江霖的大院的高岭之花,别说很多未婚姑娘心心念念想嫁给他,就是很多长辈也是十分想让他当自家女婿,可直到他出事前,他没有结婚,也没有跟任何人处过对象。   江家也催过他,但他每次都以工作太忙为借口推辞了。   想到这,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江霖去世后的第二年,有个自称姓温的女人找上门来,说是江霖的故友,想拜祭一下江霖。   那女人从头到尾都戴着墨镜,让人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不过她身材高挑,打扮也十分优雅高贵,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等她走后,江家人都在猜测她跟江霖的关系,然后就听江又涵语出惊人说那女人是她三哥的心上人,当年就是因为女人嫁给了别的男人,她三哥才会一直不找对象不娶老婆。   白榆努力想那女人的名字,但过去太久了,当时也没放在心里,这会儿实在想不起来。   林向雪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反驳道:“子非鱼,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白榆:“子非鱼,你又怎么知道他就愿意了。”   如果他真的为了那个女人而不找对象不结婚,那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其实那女人是不是江霖的心上跟她没半分钱的关系,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连看电影的兴致都没有了。   于是她把电影票递过去:“这电影票给你,你找人一起看吧。”   林向雪明显感觉到她的低气压,接过电影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蔫了?”   白榆摇摇头:“没什么。”   有人来上班了,两人只能就此停住话题。   话题是结束了,带来的后遗症却没结束。   白榆想集中精神工作,但思绪总是不受控制想起江霖和那个姓温的女人。   脑海里也反反复复,响起江又涵说的那句话,“她是三哥的心上人,三哥为了她才不找对象的。”   上午忙得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下午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她拿起书本想看一会儿书,可脑袋乱哄哄的,一刻都安静不下来。   这情绪来得莫名,又格外强烈,让白榆有些无措。   **   下班后,林向雪想请她吃饭,不过她婉拒了。   一个人慢慢骑着自行车走了。   天色灰蒙蒙的,厚厚的云层像吸满水的棉絮,仿佛下一秒就要滴落成雨。   白榆担心淋雨,于是加快了速度,结果刚回到家门口,身后就传来一声刹车声。   “白榆,有你的包裹!”   白榆回头,就看到邮递员把自行车停在她家门口,然后从车上拿下一、二、三、四个包裹。   她一下子愣住了:“这……都是我的吗?”   邮递员点头:“如果你是叫白榆的话,那这些包裹都是你的,都是从广城寄过来的,其中两箱是水果,冷藏运输过来的。”   白榆有些震惊,她前天才刚给她大哥和映之姐寄了信过去,按道理他们应该还没有收到信,怎么这么快又给她写信,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白榆有些着急,拿过邮递员递过来的笔,正准备在签收那一栏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却在看到寄件人的名字时再次愣住了。   那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江霖。   她本以为这些包裹是她大哥和映之姐寄过来的,却不想不是他们,而是江霖寄过来的。   只是,江霖为什么会给她寄这么多的东西?   不是从琼州岛寄过来,而是从广城寄过来,换句话说,这些东西是他在广城转船时给她买的。   邮递员说其中两箱是水果,水果冷藏运输过来费用可不低呢。   白榆的心尖仿佛被什么给抓了一下,轻轻的,痒痒的。   这时候白老太买菜回来了,看到邮递员送来四个包裹,下意识就道:“你大哥不是才寄了东西过来吗?怎么这么快又寄东西过来了?”   白榆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不是大哥寄的,是江霖哥寄过来的。”   白老太愣了下,很快回过神来点头道:“江霖那孩子就是有心,这人刚走就寄东西过来。”   白榆抱着包裹,敛了敛脸上逐渐失控的笑容,点了点头:“江霖哥人是挺好的。”   白老太目光扫过孙女上扬的嘴角,默默地跟着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阳光破开厚厚的乌云照耀下来,合欢花被落日染上绚丽的彩色,红艳艳的,美得仿佛穿上彩衣的仙子。   乌云散了,今晚应该不会有雨了。   白榆把包裹搬进去,迫不及待地打开。   一箱是杏仁饼、鸡仔饼等小吃,一箱是煲汤的食材,剩下两箱是萝岗糯米糍荔枝。   居然是萝岗糯米糍荔枝!   白榆有些惊讶,记得上辈子有人送了两斤糯米糍荔枝给江家,娄秀英说那荔枝很难得,愣是一颗都不让她吃,全部留给江凯和江又涵两兄妹。   当时她觉得很搞笑,不就是一点荔枝,值得她那样藏着掖着,她还想哪天买几斤回来吃给她看,却不想这辈子有人特意从广城寄来给她吃。   还是整整十斤!   萝岗糯米糍荔枝比一般荔枝要大一些,果皮红彤彤的,一个个饱满地挤在一起,看着可爱极了。   白榆拿了些荔枝去清洗,沥干后用笸箩装着端出来,她先拿了一窜给奶奶吃,然后才拿了颗掰开放进嘴里。   糯米糍荔枝肉质嫩滑,咬一口,香甜的汁水溢满整个口腔,清香软绵的口感包裹住味蕾。   真不愧是被称为岭南第一品的荔枝。   真的好甜好甜呐。 第19章 海鲜粥   白榆吃得双眼笑眯眯的, 嘴角不受控地往上扬。   白老太把孙女的模样看在眼里,没说什么,站起来走到电视机柜子拿出“江家子弟评选”的本子, 然后走回来开始记录。   今天她一天都没有闲着, 而是到处打听江家几兄弟的情况。   这不, 还不到一天的功夫, 她就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先说说四房的小六江武, ”白老太按照顺序一边记录一边道, “他上面有个双胞胎哥哥, 下面有个小五岁的弟弟, 性格没他哥那么稳重, 小时候比较淘气, 长大后性格也比较跳脱,但目前为止也没有闹出什么不光彩的事情。”   白榆对奶奶的打听能力叹为观止, 一边听得滋滋有味,一边又拿起一窜荔枝吃得津津有味。   “江武他妈据说不大爱做家务活, 也不爱管事, 性格还跟当姑娘时一样大大咧咧, 这种性子当媳妇或许不够好, 当婆婆却很好, 当婆婆的要是什么都想管,这家肯定和谐不了。”   白老太说得头头是道。   当年她一发现自己跟大儿媳合不来,立即就去和小儿子一起住, 后来小儿子娶了媳妇,她也在小儿媳进门第二天就把管家之权让了出去, 平时就只管帮忙带带孙子孙女,小儿媳看她凡事不插手, 反过来也更孝敬她这个婆婆。   对于这点,白榆很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娄秀英表面看着温和大度,内里却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上辈子她嫁到江家去,娄秀英连她吃什么穿什么都要指手画脚,稍不合她的意就要被训一顿。   有娄秀英这么个后婆婆,谁嫁给江凯谁倒霉。   排行第七的江晨是出了名的风云才子,身边爱慕者众多,白老太嫌弃他身边蝴蝶蜜蜂太多了,诱惑太大。   排行第八的江震身边倒没什么花花蝴蝶,可他性格冲动,且没什么突出的才华,白老太觉得他太平庸配不上孙女。   排行第九的江谨戴着眼镜,性格倒是很斯文,人看着也是一脸的聪明相,可他什么都听他妈的。   一番分析下来,几个小伙子都不太尽人意,反而是江武脱颖而出,成为了最佳人选。   白榆抿着唇,没吭声。   其实除去自己对江武没感觉这一项,他各方面条件都很不错,可如果自己和他在一起,他和陈盈这辈子就没办法在一起了。   他们两人虽然只结婚了半年就分开,可当初他们两人好的时候,就跟个连体婴一样,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一起,后来两人虽然没复婚,但江武一直在暗中照顾陈盈这个前妻,很难说他和陈盈这辈子不会发生点什么。   更何况他跟陈盈好成那样都没能白头到老,她担心换成自己没半年就会被离婚了,她对婚姻虽然没什么期待,但也不想不到半年就离婚,要那样的话,还不如不结呢。   这么想来,江武也不是个完美的人选。   就在胡思乱想时,就听她奶奶话音一转道:“除了江武,江霖那孩子也不错。”   白榆:“?”   白老太装作没看到孙女的惊讶,继续道:“江霖年纪是比你大了不少,可年纪大也有大的好处,年纪大一点懂得疼人。”   白榆:“??”   上次您可不是这么说的,上次您明明说年纪大有代沟,老了还需要人照顾。   白老太:“江霖最不好的便是他是江凯的亲哥,之前我和你爸就是觉得这点不好才把他给排除在选项之外,可今天看到他给你寄了这么多广城的特产,这说明他心里有你。”   “唰”的下,白榆的脸跟煮熟的虾一样红透了:“不、不是那样的,江霖哥他应该只是想感谢我之前给他做了吃食。”   白老太捏了捏孙女红得欲滴血的脸蛋,笑道:“那也说明他知恩图报,选男人不是看他有什么,也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当年你爷爷穷得差点连饭都吃不起,可他还是跟人借钱把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了下来,后来全国举行斗地主,你爷爷为了护住我,数次被人打得头破血流,再后来白家得到了江家的扶住日子好了起来,好多人劝说你爷爷休了我再娶一个,你爷爷把那些人都赶了出去,说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妻子。”   说到这,白老太眼眶红了。   她出生于地主之家,只是她亲娘在她刚出生不久就病逝了,后娘一进门就把她当成眼中钉,后来家里的资产被她爹全部败光了,后娘把她卖给人贩子后和情夫私奔了,当年要不是丈夫把她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下来,她还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人手里,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嫁到白家后,丈夫宠她爱她,最艰难时,他用生命护住她,发达后,他也没有轻贱于她,所以丈夫去世时她万念俱灰,当时恨不得跟他一起去了。   白老太头发早已全白了,但五官轮廓依然清晰挺拔,可见年轻时是个大美人。   白榆只在照片上见过爷爷,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奶奶和爷爷的故事,不由跟着被感动得眼眶通红。   她握住奶奶的手,身子轻轻靠了过去:“爷爷对您真好。”   白老太点头:“你爷爷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你呢,好好考虑眼前的情况,男人最重要是要有担当,要心里有你,那种心里没你的,再好也没用。”   白榆心里很乱,但还是乖巧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奶奶。”   夜深人静。   白榆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声,心里想着奶奶之前说的话。   江霖心里有她?   白榆回想着这些日子来的点点滴滴:江霖帮她打了江凯,江霖把枣糕让给她,帮她找来了很多学习资料,还帮她教训了那个败坏她名声的陈干事,还有那么多从广城寄来的特产……   这不想不知道,一想才知道原来江霖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   可这样就能证明江霖心里有她?   白榆摇了摇头。   江霖这人虽然冷漠寡言,对人永远一副疏远的样子,可江老爷子把他教养得很好,很难说他帮自己不是出自于教养。   至于上辈子……   白榆努力想了想,上辈子两人相处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有其他人在旁边,要从那些零零碎碎里头拼凑出一丝半点暧昧,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时候在大院里,江霖就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他长得好看,还聪明懂事,他从不像院子其他男孩子那样打架斗殴,更不会像泥猴子一样,弄得满身泥巴。   他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带着一股疏离的气质,让人不敢靠近他,每一次她去江家找江凯玩,只敢远远看一眼这个漂亮的小哥哥。   江霖和江凯虽然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可两人长得并不是很相似,江霖除了一双眼睛长得像江奶奶,其他五官像极了他们的母亲罗女士。   她没见过罗女士,上辈子她只在照片上见过一回,不过只一眼就惊为天人,那是个有着一头海藻般长发的女人,五官精致如同雕刻般,就是眼睛看着有些忧郁,明明在笑,可莫名的让人觉得她不开心。   小时候她还奇怪为什么江霖跟娄秀英不亲,等后来她嫁到江家才明白,娄秀英对人的好都是有目的的,而且十分擅长做表面功夫,还是江霖聪明,从小就识破了娄秀英的真面目。   再后来大家慢慢长大了,江霖一毕业就进了军队,两三年才回一次家,他跟家里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仿佛江凯他们一家四口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在她和江凯结婚时,江霖特意从军队请假回来,还给她送了一只成色十分漂亮的镯子,她虽然不太懂玉这东西,可一看就知道那镯子价值不菲,她当下就想开口拒绝。   江霖当时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说那是他妈留给儿媳妇的,让她收下,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妈是他们的亲妈,而不是娄秀英,江霖把镯子给她后转身就想走人,她却拉着他的衣服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她问他怎么不把镯子留给自己的妻子。   当时江霖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在她想撒腿跑人时,江霖开口了,他说什么来着?   记忆中断,白榆拿手敲了敲脑袋,跟敲不中用的电视机一样,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敲了几下,还真让她给想起来了。   江霖当时轻笑了一下,说道“用不上。”   用!不!上!   上辈子白榆没觉得这三个字有问题,只以为当时他没有对象,又一心报效祖国,不知道何时会结婚才说用不上,后来他在海战中牺牲,英年早逝,这事情也就被她给忘记了。   现在想来,其实他当时就打定主意一辈子不结婚。   那他为什么不想结婚呢?   真的如江又涵说的那样是为了那位姓温的女同志吗?   还是另有隐情?   “啪”的一声。   白榆用力拍死胳膊上的蚊子,蚊子血溅当场。   她起床去厨房洗了胳膊,回来倒头就睡。   江霖是不是为了那女人才不结婚,她就是想破头也没有用。   是不是,只有问过江霖本人才知道。   **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麻雀扑腾着翅膀,叽叽喳喳打破了大院的宁静。   白榆伸了个懒腰,昨晚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她好像一直在奔跑,这会儿感觉比不睡前还要疲惫。   她从床上坐起来,慢慢走到穿衣镜前面一看,长密的眼睫下果然是掩不住的青色。   为了不让奶奶担心,她挑了前几天才穿过的红裙子,明艳的颜色一衬托,气色顿时好看了不少。   洗漱好后,她走进厨房,只见蔬菜肉蛋等早已经洗干净,这会儿正整整齐齐摆在桌台上,为了让奶奶多睡一会儿,她把做早饭的活儿揽了过来,奶奶担心她太累,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把第二天要做的东西给提前准备好。   白榆淘米开始煮粥,她爸昨晚带了些鲜虾回来,她准备做个海鲜粥,江霖昨天寄过来的干贝也正好派上用场。   趁着粥在熬时,她往棒子面里头加入适量的白面和红薯面,然后加水和面,等面抱团后再分成一个个的小剂子,用擀面杖擀薄后下锅去烙。   烙棒子面饼看似简单,可要擀成形又不碎,其实很考验功夫,不过对白榆来说并不难。   不一会儿,一张张黄橙橙的棒子面饼就做好了,她拿起一张咬了一口,清脆可口,等会儿抹上酱和土豆丝会更好吃。   做好棒子面饼后,她又手脚利落把土豆丝切成大小均匀的细丝,洗掉多余的淀粉后过水焯一遍,再用凉水锅一遍,然后和葱蒜青椒红椒一起下锅爆炒,装盘前沿锅边淋入一些白醋,一盘酸辣土豆丝就做好了。   等酸辣土豆丝做好,粥米也刚好熬得粘稠软糯,她把火弄小,用小火煨着,接着拿起长勺舀了舀粥底,干贝和咸鸭蛋黄已经被炖烂了,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她另起一个小锅,把虾头丢进去熬红油,不一会儿虾头油就散发出霸道的香气。   蔡春兰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一脚刚踏进厨房,就闻到了从隔壁飘过来的香气,她浑身一个激灵,冲上去“砰”的一声把窗子给关上。   好险!   差点就让香气飘进家里来。   这白家咋回事,一大早的弄得那么香,还让不让其他人吃饭了?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白榆不知道自己给蔡婶子带来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她把熬好的虾头油倒进粥里头,搅拌了几下后把虾身也丢进去,很快整个厨房就满溢着放肆的香气。   白老太和白飞鹏母子两人一走出房间就闻到了这扑鼻而来的香气,不由精神一震。   两人走到客厅,便看到饭桌上放着黄橙橙的棒子面饼,一盘青红相间的土豆丝,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白飞鹏感觉自己的胃口都被勾了起来,自从那天和妻子说开后,他们夫妻两人再次陷入了冷战,这几天他都打地铺在地上睡,睡得他腰酸背痛,连吃饭都没胃口。   洗漱后,一家子坐下来吃早饭。   白家经济虽然还算可以,但一来干贝难得,二来太贵,所以平时也不会买来煲汤或者煮粥,这会儿两母子吸溜了一口,鲜虾混合了咸蛋黄以及干贝的丰富口感在舌尖绽放开来,鲜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吃下去。   一口海鲜粥,再用棒子面饼包着酸辣土豆丝,咬上一口,嘎嘣脆,酸辣的口感伴着香脆的口感,简简单单的食材,加在一起,真是比山珍海味还好吃。   白飞鹏称赞:“榆榆这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白老太看了白榆一眼,话中有话道:“我觉得这粥是加了干贝才会这么鲜。”   白飞鹏不知道江霖寄特产过来的事情,点头道:“没想到这干贝小小的一粒,煮成粥味道这么好。”   白榆知道奶奶在暗示什么,但她装作没听懂,吃完早饭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路过国营饭店时,服务员大姐把刚蒸好的枣糕摆到门口来卖,香气蔓延在空气里,让路过的人差点口水都流了一地。   白榆肚子不饿,可想起上次江霖把枣糕让给她的事情,她下意识就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服务员大姐看到她,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你就是上次买不到枣糕急得快哭的那个女同志?”   白榆:“……”   我不是,我没有,大姐你别胡说。   服务员大姐却仿佛没看出她的尴尬,继续问道:“你对象呢?就是那个笑起来比枣糕还诱人的男同志?”   白榆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人是江霖,脸微微发热道:“你误会了,他不是我对象。”   服务员大姐啧啧了两声:“不是你对象还愿意把那么好吃的枣糕分给你,那男同志对你可真好!他有对象没有?”   白榆摇头:“没有。”   服务员大姐继续八卦问道:“那你有对象吗?”   白榆再次摇头:“也没有。”   服务员大姐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没对象,你也没对象,这不是正好凑一对吗?大姐跟你说,好男人就跟这枣糕一样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得快狠准买下来,要不然很容易被其他人给抢走的!”   白榆觉得服务员大姐对枣糕真是爱得很深沉,三句不离枣糕。   她朝周围看了一眼,看周围人买了枣糕就匆匆离去,这才小声道:“可……要是他的家人不好相处呢?”   服务员大姐切了两块枣糕递给客人:“不好相处?不好相处就对了,公婆又不是你爹妈,就是跟父母天天生活在一起都会闹矛盾,再说了你是嫁给这男人,不是嫁给他家人,男人能不能护住你才是最重要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爸和奶奶觉得江霖最不好的一点便是他是江凯的亲哥,她跟江凯处过对象,若真跟江霖在一起,情况会很尴尬,加上她也不想再叫娄秀英这个后婆婆为妈,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   这会儿服务员大姐却点醒了她,江霖和江凯不一样。   江凯把娄秀英当作亲妈,可江霖没有,他到现在都只叫娄秀英阿姨,如果她选择了江霖,她也可以不用改口。   另外江霖能力出众,别说娄秀英拿他没办法,就是他爸江启邦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以他的能力和性格,肯定能护住她。   最重要的是,他在琼州岛的海军部队,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回京城,如果跟他在一起,以他的级别,她是可以随军跟着去琼州岛。   这样一来,她不仅可以不用跟江家人见面,连她妈都可以避开了。   白榆越想越觉得江霖这个选择不错。   想到这,她对服务员大姐点头道:“大姐你说得没错,麻烦你帮我切两块枣糕,我要带走。”   服务员大姐看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十分满意,一高兴便给她切了两块比别人都要大的枣糕:“以后在一起了,记得带那位男同志一起来买枣糕。”   白榆红着脸笑了笑,却没应这话。   因为在她做最后决定之前,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两块枣糕两毛两分钱,付了钱和粮票后,她把枣糕往前面的篮子一方,然后蹬着自行车快速来到单位。   林向雪长了个狗鼻子,白榆一踏进办公室,她一双眼睛顿时就亮得跟小狗子一样:“白榆,你手里提着什么东西?我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   白榆对上她的眼睛,差点没笑出来,走过去把枣糕放在她办公桌前道:“枣糕,你喜欢都拿去吃,就是我现在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林向雪听到枣糕两个字,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丝毫不客气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什么事情,你说就是了,你我是什么关系,还这么客气干嘛?”   枣糕软糯清甜,一口咬下去,满满的红枣香味,真是香得不行。   白榆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去琼州岛,不知道你爷爷那边有没有办法帮我过去?”   这年头出行非常不方便,需要各种证明,介绍信、工作单位证明,有了这些证明才能买火车票和住宾馆,要不然寸步难行。   尤其她要去的是海军基地,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所以她才不得不求助林向雪的帮忙。   林向雪双颊吃得鼓鼓的,奇怪看着她:“去琼州岛?你去琼州岛干什么?”   白榆双颊红了,如染了胭脂般:“我……已经想好要选谁了,只是在做最后决定之前,我想亲自去问问他的意见。”   林向雪怔住了,下一刻差点被枣糕给噎死,好不容把枣糕给吞下去,她激动得双颊比白榆还要红:“我的天啊,你的意思是你要选择你前未……呜呜……”   后面的话没成功全部转成了呜呜声。   原来是白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可不想事情还没做就闹到整个单位的人都知道。   人言可畏四个字,无论放在哪里都适合。   林向雪嘴巴被捂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一个劲地表明自己不会乱说话,白榆这才松开她。   林向雪嘴巴得到了解放,可激动一点也没有减少,她学着白榆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你真的要选择你前未婚夫他亲哥?”   白榆看着她比自己还激动的样子,总觉得她有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反正都是要嫁人的,那为什么放着最好的不要,反而要从一群歪果裂枣里头去纠结。”   她没说江武他们是歪果裂枣,她说的是江凯。   林向雪狠狠点头:“就是这个理,我之前不就是这么跟你说的吗,可你那会儿愣是没拐过弯来,现在好了,你终于明白过来!我突然想到,你们两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以后你们的孩子肯定会很好看!”   “……”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却连孩子好不好看都想到了。   白榆嘴巴抽了抽,再次问道:“我刚才说的事,你能办成吗?”   林向雪这才想起她刚才想让自己帮忙的话,想了想道:“这事我没办法马上给你回复,我得回去问过我爷爷才知道。”   白榆点点头:“嗯,那就麻烦你了。”   林向雪还是有些不解:“你非得大老远跑过去问吗,难道就不能写封信或者打电话问他?”   白榆没办法告诉她上辈子江霖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不结婚的事情,只能含糊其辞道:“你知道我跟他弟弟处过对象,所以我想当面问他,看看他的反应。”   林向雪虽然觉得有点麻烦,但一想到她的情况也表示能理解:“我回去就问我爷爷,一有消息我立即通知你。”   **   下班后,白榆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邮政局。   她原本想打份电报给江霖,告诉他自己要过去琼州岛的事情,但人没到邮政局她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以江霖的性格,他若是知道她要一个人过去琼州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但人来都来了,不说点什么好像也挺亏的。   那说点什么好呢,说谢谢他送的荔枝和特产?   好像又有点太客气了,他之前说过让她不用那么客气。   白榆站在邮政局门前想了又想,直到邮政局准备关门下班了,她这才匆匆进去。   “你好同志,我想打份电报。”   “想发什么?”   要不是白榆是个女同志,又长得很漂亮,负责发电报的女同志听到这话差点就对她翻白眼了。   因为她刚才就看到白榆站在邮政局外面,可迟迟就没进来,偏偏她现在急着要下班了,她才来打电报,这不是招人恨吗?   她今天特意穿了刚做的新衣服,准备和对象去约会呢,现在才来发电报,真是耽误人。   白榆不知道自己被人吐槽了,脸微微发热道:“正文我想打‘江霖哥,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女同志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就这些?”   白榆总觉得她那一眼别有深意,脸顿时烧得更厉害了:“对,就这些。”   女同志又看了一眼白榆白里透红的脸,心里羡慕得不行,她想着她的皮肤要是有白榆一半好,她对象肯定会更喜欢她。   想到对象,她又迫不及待了起来,她今天这身新衣服就是特意为对象做的,不知道等会儿看到自己他会不会夸她好看呢。   这样一心两用,女同志没发现自己打错了一个字。   因为急着要下班,所以打好后她也没有再复查一遍,收了钱就急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年代,电报正文一个字要三分半钱,地址一个字要两分半,白榆正文加地址总共有25个字,就这么一份电报就花了快九毛钱。   而一封信的邮费才八分钱,跟写信比起来,真是太贵了。   好在这种奢侈的事情偶尔才做一回。   一回到军区大院,白榆被一早等候在门口的江又涵给拦下了。   “白榆,我妈想请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白榆直接拒绝:“不去。”   要是换做平时,江又涵早发脾气了,可现在只能压着怒火:“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榆你怎么可以翻脸无情,说变心就变心,你不知道我五哥昨晚有多惨!”   白榆翻了个白眼:“没文化少用成语,那样会显得你更像个文盲,丢人现眼!”   江又涵气得想吐血:“……”   白榆本想直接走人,但想了想又问道:“你五哥真的很惨?”   江又涵以为她还余情未了,便把昨晚白榆走后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全部倒出来:“昨晚你走后,我五哥被爷爷用砚台砸破了脑袋,流了好多血,现在还在家里躺着,我爷爷还说要把我五哥丢到大西北的部队去,你之前那么喜欢我五哥,你就帮他去跟我爷爷求求情吧。”   白榆眼睛亮了:还有这种好事?   早知道江凯会被砸破脑袋,她昨晚就应该晚一点再走。   还有要被丢到大西北部队去,真是太棒了!   上辈子江凯没有丢了进修机会,更没有被丢去大西北部队,他一路往上爬,如开了挂一般,在她生病时,他已经是某重要部门的一把手。   这辈子,她倒要看看她还怎么成为人上人!   听到江凯这么惨,白榆心里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爽。   故事听完了,她也准备回去吃饭:“听到你五哥这么惨,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回去吃饭了,你要是再拦着我,我就把你有对象的事情说出去。”   “你……!!!”   江又涵气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被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给气炸了。   偏偏她有把柄在对方手上,再气也只能憋着。   回到家里,就见奶奶一脸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厨房却传来做菜的声响。   白榆放下东西,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奶奶,谁在里头?”   白老太:“你妈,她说今晚的饭她来做。”   白榆挑了挑眉,没作声。   很快,秦正茵就把一桌饭菜做好了。   白榆走过去一看,一盆红烧五花肉,一盘梅菜扣肉,一份小青菜,和一蛋花汤。   不过那红烧五花肉和梅菜扣肉一看就是饭堂做的。   看到白榆,秦正茵露出温柔的笑容:“妈妈记得你最爱喝蛋花汤,妈妈已经给你舀好了,快过来趁热喝。”   看她妈一脸殷勤讨好的样子,白榆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而且她一点都不爱喝蛋花汤。   她妈不会做长寿面,因此每年她过生日便随便给她做一份蛋花汤,以前她觉得那蛋花汤是她妈亲手为她做的,里头充满了母爱,才会傻乎乎对她妈说她很喜欢喝。   不过这会儿奶奶和她爸正看着她,她便什么都没说,坐下端起蛋花汤便喝了起来。   秦正茵见状,嘴角抿了抿。   看白榆喝完汤,她立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猪蹄过去:“我记得你小时候老缠着要吃猪蹄,来,最大这块给你。”   白榆这次没有接,淡淡道:“我自己夹就可以。”   她还是之前的态度,她妈跟他爸要不要离婚,她妈要不要回来住,她都不会干预。   可她妈想把她当成扮演“贤妻良母”的工具,那抱歉,她没兴趣配合。   秦正茵夹着猪蹄的手怔在半空,脸上露出一抹难过的神色,但很快又挤出笑容温柔道:“好好,那你自己夹,这一块……”   “我吃,我喜欢吃猪蹄。”   白飞鹏把碗递过去,接住妻子手里那块尴尬停在半空的猪蹄。   秦正茵感激地看了丈夫一眼。   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其乐融融的样子。   白榆冷眼看着。   她总觉得她妈在酝酿什么大事。   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她且等着。   **   江霖是在第二天傍晚收到了白榆发过来的电报。   看到电报上白榆的名字,他怔了下,脑海也想起那晚爷爷说的话。   “榆榆跟江凯分手了,准备在你们兄弟几人中挑选一个当对象。”   莫名的,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挠了下,有些痒。   葛大川看他拿着电报好久都没打开来看,不由好奇问道:“江副团,是谁给你发的电报,你怎么不打开来看?”   江霖这才回过神来,声音轻淡:“小孩儿。”   葛大川自动理解为江霖的女儿给他打的电报,摸了摸鼻子道:“你跟你女儿的感情真好,这才分开多久就发电报过来。”   不过这养女儿也太费钱了吧,上次才花了二十三元买了那么多特产,现在联系不写信,居然发电报。   啧啧,还好他没有女儿,要不然可真养不起。   江霖看了他一眼,这才打开电报信封,从里头拿出电报。   只见上面简单打着一行字:江霖哥,你真是个善解人衣的人。   “???”   江霖英俊的面孔生平第二次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他想了好久,还是不太明白白榆这是想表达什么。   他也想过有可能是邮政局打错字了,但想想何种可能性又不是很大。   因为一般情况下,电报打好后邮政局会让发报人亲自再确认一次,白榆是认识字的,因此她应该有看到电报上的字才对。   所以如果是邮政局打错了,她应该会当场指出来。   可如果不是打错字,那她想表达什么?   葛大川看他打开电报又怔愣了好久,纳闷得很:“江副团,你家小孩说啥了,没事吧?”   江霖:“没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象跟你说……”   葛大川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等不及了:“跟我说什么?”   江霖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过,你又没有对象。”   葛大川猛地被插了一刀:“……???”   直到江霖走出去好远,葛大川才愤愤不平地反应过来。   不带这样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是他不想有对象吗?   不是,明明是媒婆们不肯免费给他介绍对象啊!!!   夜深了。   江霖放下手里的文件,捏了捏发胀的鼻梁,突然又想起傍晚收到的电报。   他从抽屉拿出来再次盯着上面的字看。   “善解人衣。”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放下电报:“进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白榆身穿一件超级大的男式白衬衫走了进来。   他捏紧了手里的电报:“瑜瑜,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榆脸红红的:“江霖哥,他们说你特别善解人衣,我这衣服的扣子解不开,你能帮帮我吗?”   江霖:“……”   白榆就站在那里,她的眼睛大而明亮,睫毛长密又卷翘,此时像小狗崽一样巴巴看着他。   时间定格了几秒。   江霖眼眸晦暗:“瑜瑜,你知道你这样说意味着什么吗?”   白榆眨了眨眼睛:“知道啊,不就意味着让江霖哥帮我解开衣服扣子吗?不过我只让江霖哥一个人帮我解衣服。”   “轰”的一声。   江霖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   他站起来,朝白榆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眼眸垂下,声音沙哑:“你确定?”   白榆仰头看他:“确定,江霖哥快帮我。”   江霖喉结滚了滚。   就在他抬手朝她的扣子伸过去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回身拿起电话,那头顿时传来江老爷子的骂声:“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改当畜生了?”   江霖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醒了。   醒来后,他躺在床上好半天没动,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梦里老爷子那句话——   “你什么时候改当畜生了?” 第20章 红糖糕   葛大川作为被军号声给吵醒的人员之一, 他火速起床穿好衣服,拿上牙膏牙刷准备去外面刷牙。   结果一出门,他一眼就看到了江霖正蹲在门口洗被单。   好怪, 不确定,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还是看到江霖在洗被单。   他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 不由扯着嗓子问道:“江副团, 你怎么选择这样的天气来洗被单。”   江霖抬眸看了他一眼, 没吭声。   葛大川差点被他这一点给冻住, 摸了摸鼻子对走出来的谢旭东道:“我难道又说错什么了吗?今天天气这么差, 江副团还洗被单, 我这不就是奇怪问了一下。”   谢旭东:“看破不说破。”   葛大川显然没明白:“洗个被单还不给说破, 这是这边部队的潜规则吗?咦, 你看,江副团好像对着被单那块地方搓了好久, 难道是被什么弄脏了吗?”   谢旭东:“……”   谢旭东:“…………”   兄弟,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难道就不能给人留条底裤吗?   好在葛大川要去做晨间训练, 没时间继续纠结江霖为什么会选择在大阴天洗被单的事情, 洗漱好就急匆匆走了。   等葛大川一走, 谢旭东这才从矮墙跳过去, 动手帮江霖一起把洗好的被单拧干。   等被单晒好, 他这才盯着江霖,挑眉道:“你这次从京城回来后很不对劲。”   江霖不置可否。   谢旭东却没打算这么放过他:“这被单就不说了,大川那傻小子到现在还以为你有媳妇和女儿, 他说你在广城买了二十三元特产回京城给你女儿,还买了比金子还贵的萝岗糯米糍荔枝, 这怎么回事?”   要是换个人,绝对不敢这么问江霖。   可谢旭东是江霖的同学,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   跟江霖一样,谢旭东的母亲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病逝了,不过他没有江霖幸运,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支撑他,他爸也是个混不吝的,一喝酒就打老婆打孩子,继母被打了后又把气撒在谢旭东身上,换句话说,谢旭东的童年是在男女混合双打中度过的。   好在谢旭东没有自我放弃,在那么艰苦的情况下一直没有放弃学习,也没有养成阴鸷眼高手低的性格,后来在江霖的建议下,跟着江霖一起报了海军军校,毕业后两人又一起调到琼州岛来。   江霖性子冷,没有什么多少朋友,谢旭东是他少数的朋友之一。   江霖顿了下,才道:“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谢旭东不服:“我怎么就不懂了?”   江霖:“因为你没对象。”   伤害来得猝不及防。   谢旭东差点没吐出一口血:“你不也没对象吗?你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   来啊,互相伤害啊。   江霖唇角微微勾起,一字一顿道:“但你比我老。”   谢旭东:“………………”   他今年就27岁,比江霖大了两岁,虽然是大龄光棍,但哪里老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葛大川猛然被插刀的感觉了。   真!想!打!人!!!   江霖心情还算不错地回屋。   原来被人说老和说别人老,是两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   白老太进来时,白榆又在看从苗爱云手里买下来的紫砂壶。   白老太一看不由吓了一跳,顺便把门给关上:“小榆儿,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白老太小时候出生地主家,虽然后来家道中落,但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她一看到白榆手里的紫砂壶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东西。   这东西要是被人看到,说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   白榆没瞒着奶奶,把如何遇到苗爱云,苗爱云又怎么把紫砂壶卖给自己的事情说了:“……奶奶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东西藏好,不会让人看到的。”   白老太摸了摸孙女越发光滑白皙的脸:“那你别往外说,就是你爸和你妈也不能说,知道了吗?”   白榆点点头。   白老太:“这苗女同志也是个可怜人,所以说这女人嫁人就跟二次投胎一样,所以你考虑好选哪个了吗?“   “……”   这话题接得天衣无缝,白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白老太继续说:“江霖和江武这两人都不错,不过认真说起来,还是江武更合适一些。”   白榆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江武哪里更合适了?”   白老太看了她一眼:“江武在京城工作,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便能继续留在京城,平时回娘家也方便,可江霖在琼州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调回来,你若是选择他,便要跟着他去琼州岛随军。”   琼州岛那地方又偏又远,若真的随军去了那边,一年都未必能回来一次。   何况那地方跟京城完全没得比的,孙女养得白白嫩嫩的,去了哪里能顶海风刮吗?   她想想就不舍得。   白榆摸了摸鼻子:“反正我会考虑清楚的,奶奶你就不要担心了。”   听了奶奶这话,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觉得去琼州岛是个不错的选择。   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要一个人过去琼州岛找江霖的事情,她敢肯定,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她一个人前往。   事关孙女的终生幸福,白老太哪能不操心,只是不等她再次开口,她的注意力就被桌子上的一张照片给吸引住了。   “小榆儿,这照片是哪里来的?这照片里的小女孩是谁?”   白老太拿着照片的手在颤抖,声音更是颤抖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白榆被奶奶这样子给吓了一跳:“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一对兄妹,因为他们帮了点忙,我便请他们拍了张照片,奶奶你这是怎么了?”   她原本只洗了一张照片出来,那天拿给李克后他说想多洗一张,还直接给她付了钱,她只好又去照相馆多洗了一张出来,只是最近比较忙,她还来不及拿去给李克。   听到白榆说照片上的两人是兄妹,白老太盯着照片看了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那就应该不是。”   白榆不解:“应该不是什么?”   白老太摩挲着照片上念念的脸庞,语气悲伤道:“这小女孩跟你二哥小时候长得很像,尤其这眼睛和鼻子,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只是你二哥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这旁边的小男孩应该有十来岁了吧,你又说他们是兄妹,那她就不可能是你二哥的孩子。”   白榆虽然有二哥的照片,但这年代的照相水平的限制,拍出来的人物有点失真,加上是大合照,而且又过去那么多年,照片上她二哥的模样已经变得非常不清晰。   所以她看到念念时,只觉得她有点眼熟,却没往二哥身上去想,后来林向雪说念念跟她长得像,以为是她家的亲戚,她也没有多想。   这会儿听到奶奶这么说,她心里不由颤抖了下。   若念念真是二哥的孩子,那说明二哥已经不在了,而且念念上辈子过得那么悲惨,让人想到就忍不住落泪。   她虽然不知道李克的确切年纪,但以他的个子来看,应该是有十来岁左右,所以念念不会是他二哥的孩子。   幸好,幸好。   就在这时,门口就传来秦正茵的声音——   “妈、榆榆,早饭我做好了,你们快出来吃吧。”   自从上次回来后,秦正茵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几乎不下厨房,最近天天抢着下厨房,还榆榆短榆榆长的,好像真的准备洗心革面做个好妈妈。   白榆从渣男的三不原则里头提取了精华,对她妈的讨好采取了不主动、不拒绝、不动心的措施。   她妈想对她好,她接着,但想母慈女孝,不好意思,做不到。   白老太连忙压低声音提醒孙女:“赶紧的,赶紧把壶给收起来,千万别被你妈给发现了。”   白榆点头,把紫砂壶装进一个木盒子里面,然后锁紧柜子里。   门打开,秦正茵往里头瞅了瞅,状似轻松问道:“你们一大早躲房间里做什么,我在外头叫了好几声你们都没听到。”   白榆把门一关,然后当着她妈的面锁上道:“没做什么。”   秦正茵气得咬牙:“……”   来到客厅,只见饭桌上放着一小笼肉包子和一小笼红糖糕,肉包子雪白蓬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么香的包子和红糖糕,一看就不是她妈做的,十有八|九是从国营饭店买回来的。   白榆自然不会拒绝。   拿起一个肉包子放进嘴里,一入口就是满满的肉馅,猪肉溢出鲜美的汁液,一下子攫住了她的味蕾,三两下她就把一个大肉包子给吃完了。   红糖糕蓬松软糯,甜而不腻,配合豆浆喝,简直是神仙早餐。   白榆不仅吃得津津有味,还连吃带打包,拿了几个带去单位给林向雪吃。   秦正茵本来想趁机跟她提一提让秦心卉回来白家住的事情,只要白榆主动开口,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肯定不会有意见。   可白榆吃饱就直接走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气死了!   秦正茵也顾不上吃早餐,拿起公事包直接追了出去。   只是她刚追到门口,就被一个扑上来的身影给吓了一跳。   等定睛一看,她二次吓了一跳:“卉卉,你怎么变成这样?”   这才几天没见,秦心卉跟变了个人一样。   往日的秦心卉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衣服更是干净整齐,找不到一丝褶皱,可眼前的秦心卉整个人憔悴就不说了,眼睑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看着像好几天没睡过觉一样,脸色又苍白又没精神。   她的头发更是乱得跟鸡窝一样,毛毛躁躁的,看着好像好几天没洗过。   秦心卉一看到秦正茵,就像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扑过去抱住对方哭道:“姑姑,你帮帮卉卉,不想住在农村,我想回来白家住……”   她真的受不了了。   自从被单位辞退后,她便被迫回了农村那个家,可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住在军区大院里头,她一点也不习惯农村那种地方,到处都是泥巴,一不小心还会踩到牛屎鸡屎,甚至还有人……   她想想就想吐。   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她爸动不动就对她阴阳怪气,说她飞黄腾达了,看不起他这个残废的老父亲,平时一年没回去几次,现在没工作还不是照样要灰溜溜回去。   她是姑姑一手养大的,跟她爸关系非常一般,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不熟悉,她不喜欢她爸阴森森看人的样子,更害怕看到他没了双腿的身体。   若只是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倒好,这次她回去,他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那眼神怎么说,阴冷、扭曲,被他盯着,让人忍不住想起冰冷冷躲在草丛里毒蛇,一旦被咬上一口,就会连命都没有。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得她爸看她的眼神不像是一个父亲看女儿该有的眼神,更像是……看女人。   这个想法让她恶心得几天都吃不下东西,甚至晚上都不敢闭上眼睛睡觉,再这样下去,她肯定要疯!   秦心卉应该几天没换衣服,当她扑上来时,秦正茵差点没呕出来。   只是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哭得这么惨,她还是忍不住心软了:“你放心,姑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回来白家的,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暂且再忍几天。”   可秦心卉别说忍几天,她就是半天都忍不了:“姑姑,我真是我爸亲生的吗?”   听到这话,秦正茵眼皮猛地一跳:“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你当然是你爸亲生的!”   秦心卉:“可他总对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还说若是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着,更别提来京城享福,而且……而且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害怕,呜呜呜……姑姑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她是真的害怕,想到她爸看她的眼神,她浑身就控制不住地颤抖。   秦正茵眉头蹙了蹙:“你别胡思乱想,你爸自然是疼你的,只是这人生病后就容易性情大变,尤其是你爸这样没了双腿,秦家又家道中落,这些年他饱受了别人的冷艳,性情也就越变越奇怪。”   听到这个解释,秦心卉心里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振奋起来:“姑姑,我敢肯定我这次被单位辞退,肯定是白榆举报的我!”   她这次回到乡下才发现自己原本准备在文艺表演上穿的裙子不见了,想一想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那裙子。   宿舍的人肯定不会有人敢偷拿,那除了白榆,她想不到第二个人选!   秦正茵这次没吭声。   因为在她看来,就算举报的人是白榆,那也是秦心卉自己落下了把柄给别人,若是她不跟江凯去看电影,不在街上搂搂抱抱,白榆就是想举报她也没办法。   秦心卉看姑姑这个样子,心一沉,立即转变策略嘤嘤嘤哭了起来:“我知道我不该嫉妒榆榆,可为什么她从小到大什么都有,我却只能寄人篱下,如今我连工作都没了,她却还能嫁到江家那样的家庭去。”   两姑侄都不知道白榆跟江凯已经解除婚约的事情,更不知道江老爷子让白榆在江家子弟重新找一个当对象的事情。   不过秦心卉这话成功让秦正茵再次心软了起来:“你要是真想回白家,只怕得吃点苦头才行。”   秦心卉双眼一亮:“什么苦头?”   只要能让她回白家,她什么苦都不怕!   **   日薄西山,晚霞漫天。   踩着自行车的人从单位出来,一心奔往家的方向,有还没玩够的小孩逗留在公园里,不一会儿便四处响起“快回家吃饭”的呼唤声,一片烟火气息。   白榆骑着自行车优哉游哉地回到家,只是还没进家门,就被蔡春兰给拦了下来。   蔡春兰一脸神秘兮兮道:“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你妈把你那个不洗内裤的表姐又给带回家了!”   不洗内裤……   白榆嘴巴抽搐了下:“那蔡婶子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蔡春兰一脸没什么八卦是我不知道的样子,点点头:“听说你表姐从乡下过来看望你们,只是走到半路头被人敲破了,公安同志还上门来问话了!”   秦心卉被人打了?   上辈子秦心卉没有回乡下住,所以压根没发生这事情。   白榆:“那她有没有看到是谁打的她?”   蔡望春:“没有,她说被人用麻袋兜住头,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看到,不过她的头被人敲了个大窟窿,衣服流的都是血,看着很吓人,我看你妈心疼的样子,只怕她借机让你表姐回来住!”   回来住?   想得美!   白榆心里冷嘲一声,表面却淡定道:“谢谢你蔡婶子,我这就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她转身朝家里走去。   蔡春兰看着白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眨了眨眼睛,撒丫子就往自家厨房冲过去。   她觉得白家这事肯定还有得闹,她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偷听!   白榆进门没看到奶奶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倒是她妈坐在沙发上,一副等她回家的架势。   不过跟以前动不动就给她脸色看不一样,这次她妈看到她,立即就露出了嘘寒问暖的神色:“榆榆回来了?上班累不累?今天有你最爱的红烧排骨,等会儿你多吃点。”   白榆单刀直入:“听说秦心卉回来了?”。   秦正茵讨好道:“你放心,你表姐只是暂时在我们家住两天,她的头被人打破了,医生说她有轻微你脑震荡,不适合移动,等过两天她好了,我就让她回去。”   白榆挑了挑眉。   觉得这可不像她妈的性格。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妈道:“榆榆,妈妈现在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果然,一见她进门,秦正茵就沉着脸开口了:“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白榆不动声色:“什么事?”   秦正茵:“是这样的,你表姐前段时间没了工作,现在这年头要重新找份工作不容易,所以妈妈想跟你商量一下,让你把你妇联的工作让给你表姐。”   话音刚落,白榆就笑了:“上次说你一把年纪那么天真,没想到你还当真了,你觉得我就那么好忽悠,你随便说两句就把工作给秦心卉?”   秦正茵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去世。   她告诉自己别动气,深吸一口气道:“榆榆,你先听妈妈说完,妈妈的意思是你的工作给你表姐,妈妈的工作给你,你不是一直说不喜欢妇联的工作吗,那趁现在这个机会换掉正好。”   白榆像看怪物一眼看着她妈:“那你直接把你的工作给秦心卉不就好了?”   上辈子她妈干到退休才从文工团退下来,所以她不信她妈会把工作退下来。   另外就像她刚才说的,她若是真心要退,直接退下来换秦心卉进文工团就好,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让她把工作换给秦心卉呢?   秦正茵:“妈妈是文工团的主任,我要是退下来,然后给你在文工团安排一个更好的职位,总比你在妇联当干事要强得多,你是妈妈的亲闺女,有好处,妈妈自然先想着你。”   白榆再次笑了:“好啊。”   秦正茵没想到她会答应得这么容易,容易得让她心生不安:“榆榆,你真的答应了?”   白榆点头:“当然是真的,就像你说的,我一直不喜欢妇联的工作,如今能换份更好的工作,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秦正茵看她一脸真诚,提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下来:“你能这么想就好了,明天你就回单位把工作给辞了,然后还给你表姐,等弄好后,妈妈再给你在文工团安排个好工作。”   白榆笑:“好啊,表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秦正茵总觉得她这笑容让人不舒服,不由警惕道:“你表姐她正在睡觉,不如等明天再去见她吧。”   白榆面色一沉,不悦道:“连面都不让人见就想要我的工作,你和秦心卉在玩什么把戏?”   秦正茵没想到白榆说变脸就变脸,连忙安抚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敏感了,我只是觉得你表姐现在人不舒服,你进去也说不了两句话,不如等明天她身体好一点你们姐妹俩再聚一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进去吧。”   现在的白榆没以前那么好拿捏,她担心白榆会反悔不把工作让给秦心卉,只好哄着她,先把她给稳住。   白榆这才重新露出笑容,跟在秦正茵身后走进了秦心卉的小房间。   秦心卉刚才躲在门口偷听两人说话,听到白榆要进来,她连忙跑上床躺好,还闭上眼睛装睡。   她还以为白榆这段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姑姑会不容易说服她把工作让出来。   没想到她还是那么蠢,姑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只要她拿到妇联的工作,重新回到白家,她就不信她拿不下江凯。   想到美好的未来,被她自己用玻璃瓶砸破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白榆一进来,就看到秦心卉一脸苍白躺在床上。   头用绷带包扎着,受伤的地方还能看到一丝丝溢出来的血迹。   看来是真的受伤了。   下一刻,就见白榆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往秦心卉的伤口用力一戳——   “啊啊啊!”   秦心卉没料到她居然会动手戳自己的伤口,痛得再也装睡不下去:“白榆,你这是做什么?”   白榆笑得一脸温柔和无辜:“我在戳你的伤口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秦心卉:“……”   她当然知道她在戳自己伤口,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疯!   秦正茵也没料到白榆会不按牌出招,但这会儿她只能选择安抚住白榆:“卉卉你别吓到榆榆,榆榆就是关心你的伤口。”   秦心卉:“…………”   她的伤口被戳得一阵阵抽痛,姑姑居然说这是关心!   秦心卉终于领会到以前姑姑偏心她时白榆的心情。   白榆:“我妈让我把工作让给你,你一定很开心吧?”   秦心卉想到即将到手的工作,决定再忍一忍:“榆榆,你真的愿意把工作给我?谢谢你,我真的好开心……”   白榆打断她的话:“你先别开心,因为我又不愿意了,不仅不愿意,而且我还准备……打你!”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落地,白榆就一拳重重往秦心卉的胸口捶过去。   砰砰砰!”   白榆对着她的胸部和腹部就是一阵狂输出。   上辈子她妈也是让她把工作让给秦心卉,只是上辈子她妈没说要退下来,更没说要在文工团给她安排工作,白榆一时间猜不到她葫芦里想卖什么药。   但不管卖什么药,这两人总归没安好心。   最好的办法是她虚与委蛇接受她妈的安排,看看她妈到底是想干什么,但她不想。   之前她想着不干预她爸和她妈的婚姻,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只要她妈和秦心卉在这家一天,这个家就永远也不会安宁。   所以她必须把这两人赶出去!   “啊啊啊啊……”   秦心卉痛得眼泪都出来了,小母鸡一样咯咯地痛叫起来。   秦正茵怎么都没想到白榆会突然动手打人,还是当着她的面打人!   “住手,白榆你给我住手!”   秦正茵怒不可遏,上前就要去抓她的手。   白榆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回身就是一个上勾拳。   “砰”的一声。   秦正茵的下巴被打了个正着,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动了动嘴巴想骂人,可才动了一下下巴就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口水流了下来。   她、她、她的下巴!脱!臼!了!!!   场面一度很安静。   连秦心卉都停止了小母鸡尖叫,她愣愣看着白榆,觉得她是真的疯了。   要不是疯了,她怎么连姑姑也敢打?!   秦正茵怒目瞪着白榆,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白……玉,泥这死丫透……窝要去……泥们单位……找泥们主任……”   这死丫头居然敢打她,简直无法无天了!   她一定要去妇联举报这个孽障!   殴打亲妈,这次不管她愿不愿意,她都必须把工作让出来!   白榆看着她妈,冷冷笑了:“想去单位举报我,好让我把工作让给秦心卉?想得倒是挺美,就怕你没有这个机会。”   秦正茵捂着下巴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孽障在打什么坏主意。   果然,下一刻就见白榆慢悠悠抬起手来,然后把自己的头发扯得乱七八糟。   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头发乱得跟个鸡窝一样。   秦正茵:?   秦心卉:?   两姑侄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白榆想干什么。   白榆嘴角抿着一抹浅笑,扯完头发接着掐自己的手臂和脸蛋。   要是换做以前,白榆就是再用力掐自己,皮肤都未必嫩看出什么痕迹来,不为什么,就因为她黑。   不过这段时间来,她除了防晒还很注意保养,在秦正茵和秦心卉没注意的日子来,她悄悄白了好几个度。   这不,她这一掐就是一个红印子,看着刺目惊心,仿佛被人虐待得很惨似的。   秦心卉毕竟还年轻,战斗经验不够丰富,到了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秦正茵却已经猜到了白榆的目的,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老圆。   只是不等她开口阻止,就听白榆对着门口大声尖叫了起来:“蔡婶子救命啊,我妈和表姐联合起来打我……啊啊好痛啊……”   秦正茵:“……!!!”   秦心卉:“……!!!”   她们心里有句脏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怪不得刚才那么用力掐自己,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们,居然想栽赃嫁祸给她们!   简直太卑鄙太无耻太可恶了!   秦正茵和秦心卉两姑侄气得差点没当场去世,可她们一个下巴脱臼了,一个头撞破了,胸部和腹部又挨了好几拳,一时间竟然都没力气起来阻止白榆。   声音穿过墙壁,飞出房间,传到了翘着屁股整个人贴在墙壁上的蔡春兰的耳朵里。   蔡春兰如打了鸡血般浑身一个激灵,下一刻整个人便如炮竹般冲了出去。   她来了她来了。   “快来人啊,不得了了!秦正茵和她那不洗内裤的侄女联合起来打白榆,快来人啊!”   蔡春兰的大嗓门堪称人形移动喇叭,这一嗓子嚷得大半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众人纷纷跑了过来。   秦心卉在屋里听到蔡春兰的话,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说她就说她,为什么要在前面加个“不洗内裤”的前缀?!   秦心卉恨得要命,可她此时更担心大院的人进来后会偏袒白榆。   她目光落在白榆身上,眼珠子突然一亮,然后学着白榆刚才的模样就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谁知下一刻就听白榆喊道:“蔡婶子你们快来,我表姐她故意扯自己的头发,想用这招来陷害我!”   秦心卉:“…………”   秦正茵:“…………”   震惊两个字已经无法形容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此时此刻的感觉,她们觉得白榆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可不等她们想出反抗的方法,院子众人就跟洪水般涌了进来,其中冲在第一战线的便是蔡春兰。   蔡春兰一进来,一眼就看到白榆头发被扯得跟鸡窝似的,脸上和手臂上的红印子更是触目惊心,当场就化身尖叫鸡:“我的妈呀我的妈呀,秦正茵你简直比母老虎还不如,人家母老虎还不吃自己的孩子,你看看你把白榆打成什么样?!”   “窝……么……有……”   秦正茵一股气在胸腔翻腾,上不去下不来,气得她差点当场吐血,她忍着下颌的疼痛反驳,可一张口说话漏风就算了,口水更是控制不住流出来。   蔡春兰怔住了。   下一刻爆发出咯咯的母鸡笑声:“我的天呀,秦正茵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三岁小孩儿一样流口水?”   秦正茵:“………………”   看到秦正茵被自己气得脸红心塞的模样,蔡春兰心里是十分得意的。   两家人窗口挨着窗口住着,免不了被人拿出来做比较,秦正茵年轻时是文工团一枝花,年纪大了又成了文工团的主任,虽说娘家那边不幸,但自己有工作,又自己当家做主,做啥都没人管着,就是把侄女带到家里来养也没人敢说什么。   相比较蔡春兰就没那么如意了,她是农村出来的,因丈夫高升才跟着住进军区大院,但城市里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只能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这倒没什么,可婆婆在世时总是嫌弃她没用,说她长得不如秦正茵,连能力也不如秦正茵,还说她儿子要是娶的事秦正茵,也就不会那么辛苦一个人养家。   她那个恨啊,一个乡下上来的大老粗还想娶文工团的一枝花,真敢白日做梦,不过她也不喜欢秦正茵,一个老娘们天天端着,还当自己真是仙女啊?   白榆看进来的人越多,便解释道:“婶子们,我妈的下颌是被我不小心打到导致脱臼的,不过我真不是有心的。”   秦心卉咬牙切齿道:“什么你不是有心的,你明明就是故意的,你不仅打姑姑,你还打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蔡婶子,你要为我做主啊!”   蔡春兰立即摇摇头:“不可能!白榆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性子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绝对不可能乱打人,倒是你,一个寄住在白家的外来人天天欺负白榆,抢吃的抢穿的,还让白榆给你洗内衣裤,像你这种懒婆娘,嘴巴里能有几句真话?”   秦心卉剧烈喘气:“………………”   他娘的,洗内衣裤这事情还有完没完了!!!   看着脸涨成了猪肝色的秦心卉,白榆觉得回头有必要给蔡婶子多做几碗筒骨面。   “各位婶子,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一下班回来就在门口遇到了蔡婶子,蔡婶子跟我说我表姐她摔破了头,我便想着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才刚进门,我妈就让我明天去单位办手续,要我把工作让给表姐,从小到大我让吃的让穿的,这次说什么我都不能把工作让出去,可我妈一听我不愿意,就联合我表姐两人一起打我……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跟表姐比起来,她更像是我妈亲生的……”   秦正茵本想说她鬼话连篇,可听到最后一句,突然就哑声了。   脸上还带着几分诡异的心虚。   她这个模样没逃过白榆的眼睛。   她眉头轻轻蹙了起来,脑海里闪过一个惊悚的猜测。   不过她很快又摇头否定了那个猜测。   毕竟上辈子直到她走之前,秦心卉依然只是她妈的侄女,而且生孩子又不像母鸡下蛋那么简单,需要十月怀胎,这个过程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于是白榆甩开这个念头,没再继续纠结下去。   众人听到白榆的话,都震惊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亲妈说的话,居然要女儿把工作让给侄女,侄女再亲,还能亲过自己肚子出来的?”   “可不是说,秦主任看着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没想到做事这么糊涂,现在的工作那么难找,哪里是说让就让的,别说是表姐妹之间,就是亲姐妹也没得让!”   “就是,怪不得白老太上次那么生气,正茵啊,听我一句劝,别把孩子逼得那么死,小心以后她认你这个妈。”   听到这话,秦正茵心里当即闪过一个声音:白榆早就不认她这个妈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让白榆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让她送饭她就是不乐意,还不是乖乖给她和卉卉两人送饭?   她突然想起来,白榆的变化就是从拒绝给她们继续送饭开始的,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套套白榆的话,而此时,她已经来不及了,因为——   白老太回来了!   白老太上次还顾忌着秦正茵的面子手下留情了,这回看到白榆脸上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红印子,再也控制不住,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对着秦正茵就是一顿抽。   秦正茵被打得嗷嗷叫,又疼又气,周围人嘲笑和看戏的目光让她胸口一窒,气血翻涌间,两眼一黑,然后倒了下去。   秦心卉看姑姑晕倒了,她担心白老太下一个要打的人就是自己,连忙两眼一翻,也跟着晕过去。   白老太看着晕过去的两人,咬牙切齿道:“离婚!必须让你爸跟这个祸害离婚,他要是不离婚,就别认我这个妈!” 第21章 面鱼子   秦正茵在医院醒来后的心情大概是这样的。   愤怒→疼痛→惊讶→扭曲→崩溃。   她起初的打算是想让白榆把工作让给秦心卉, 这样一来秦心卉就能够回到市区工作和生活,以后要找婆家也会更容易些。   至于白榆,她是想着给她在文工团随便找个打杂或者看守仓库的活儿。   她算是看明白了, 最近家里的变动, 皆是因为她失去了对白榆的控制, 所以她想把白榆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方便她掌控。   至于她退下来这种话, 那当然只是随口说一说的而已, 她好不容易爬到文工团主任的位置, 怎么可能为了白榆而退下来?   只是她千算万算, 却没算到白榆会动手打人, 更没想到白榆会反过来将了她们一军。   自从嫁过来白家之后, 她其实过得极为舒坦,她跟白老太这个婆婆虽然八字不合, 但白老太不久就去天津跟小叔子过,等于她一进门就当家做主, 白飞鹏也信任她, 把家里的财政大权全部交给她, 可以说, 她在这个家是属于说一不二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 有一天她会被离婚,面临着被赶出家门的局面。   秦正茵越想越生气,整个人气得直哆嗦。   因为这事, 白家再次成为大院里八卦的热门话题。   白榆却很淡定。   她觉得她妈这是刀不落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等人一走, 她就进厨房,舀了几勺荞麦面开始做面鱼子。   面鱼子是陕西传统小吃之一, 做法不难,因为做出来的面疙瘩像鱼的形状而得名。   白榆往荞麦面里加入清水调稀,等水沸腾后,把面糊糊倒进漏勺里头,一截一截的面糊从漏勺漏下去,遇到热水便变成了一条条小鱼儿形状的面疙瘩,在沸水里欢快地沸腾着。   等面鱼儿熟了后,白榆把它们捞起来放进冷水里,这样吃起来会更加有弹性。   接着她把奶奶买回来的鸡肉洗干净下锅焯水,同时加进姜葱去腥,锅热后下猪油,然后把葱姜末和干辣椒一起倒下去。   刺啦一声。   一股白烟炸起来,诱人的香气同时升腾而起,在小小的厨房里肆意地弥漫着。   隔壁的蔡春兰闻到香味,像往常一样正准备把窗户给关上,就听白榆道:“蔡婶子,我在做辣子鸡面鱼子,等会儿做好后,我盛一碗给您尝尝味道。”   蔡春兰关窗的动作停在半空,脸上霎时荡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鸡肉多贵啊,你们自己吃就好了,不过小榆你这手艺可真是了不得,我家几个孩子天天被你做的东西香得吃不下饭。”   白榆控干水分的鸡肉倒进去锅里爆炒,动作干净利落:“蔡婶子不用跟我客气,平时婶子那么疼我,我做了好吃的给婶子盛一碗也是应该的。”   蔡春兰听这话,眼角的皱纹都挤到了一起:“我就说小榆你这孩子懂事又体贴,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跟婶子说!”   白榆应了一声。   头上橘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脸上,她嘴角抿着一丝浅笑。   她今天做了两辈子来都想做的事情——揍秦心卉。   她上辈子就很想揍秦心卉,每次看到她轻轻松松就抢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她就很想打她一顿,只是上辈子她有太多的顾忌,更生怕惹她妈不开心,所以才没敢动手。   这次终于把她给揍了,想起刚才她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至于揍她妈,那是意外。   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一拳下去会那么严重,居然导致她妈下颌脱臼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   想到这,她抿了抿唇,内心做了一个决定——   在去琼州岛之前,她要找机会把工作给卖掉。   卖掉原因有二。   这其一就是因为她妈,她妈要强了一辈子,今天她这样做等于把她妈的脸踩在脚下摩擦,以她妈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倒不是怕了她妈,只是两人的身份决定她处于劣势。   她当然可以像今天这样设计打脸她妈,只是这样一来,白家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而且次数多了,肯定会有人指责她不孝。   二是她本来就不喜欢妇联的工作。   因此她想卖掉妇联的工作,然后去琼州岛找江霖。   他若是接受自己,她便随军去琼州岛开启新的生活,他若是不接受自己,她便想办法留在广城,这样一来也能近距离接近她大哥和映之姐。   锅里爆发出阵阵香味,刺啦刺啦地响着,辣椒的呛香混合着酱汁以及鸡肉的香味,糅杂在一起,简直妙不可言。   白榆把辣子鸡装盘,然后再快速炒了一个配菜——炒瓠子。   瓜是刚摘下来的,嫩得很,用猪油爆香,再加点调料就能很香。   一切弄好后,白榆拿出老式的蓝海棠花纹海碗,往里头装了满满一碗的面鱼子,浇上她调好的酱汁后,再浇上一层辣子鸡,然后从窗口递给蔡婶子。   蔡春兰早就被香味香得坐不住,头一个劲地往窗口伸。   这会儿看到白榆递过来的吃食,她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推辞一翻,立即双手接住:“哎哟这可真香,真不是婶子夸你,就你这厨艺,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比不上你!”   白榆笑了笑:“蔡婶子快趁热吃吧,辣子鸡冷了就不好吃了。”   蔡春兰连连点头,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就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鸡肉是处理过的,吃进嘴里没有一丝腥味,鸡肉泛着油亮的光泽,裹着酱汁和辣椒的香味,越嚼越香,她又吃了一口面鱼子,够爽,够弹性!   辣子鸡的辣,面鱼子的弹性,相辅相成,真是好吃得让她险些把舌头都给吃下去。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蔡春兰原本只想吃一口,然后留到晚饭一大家子一起吃,可吃着吃着她就反悔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一个人吃都不够,再分给家人那她还吃什么?   不是她吹的,这么好吃的面鱼子,她能一口气吃五海碗!   于是她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就把一大海碗的面鱼子和辣子鸡给全部吃了个精光,连碗底都被舔得干干净净。   做完晚饭,白榆看奶奶还没从医院回来,便拿着衣服去澡堂洗了个澡,等洗完澡回来,奶奶也回来了。   白老太看到孙女,立即心疼地拉着她的手:“小榆儿,快让奶奶看看你的伤口,还疼不疼?”   白榆被拉着在沙发坐下,摇摇头:“奶奶你别担心,我已经不疼了,而且她们根本没打着我。”   白老太没把这话当真,只以为白榆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才这样说,又心疼又愤怒道:“你放心,等你爸这次出差回来,我一定让他跟你妈离婚,还有秦心卉那个东西,从今以后她别想再踏进我们白家一步!”   白榆觉得离婚这事估计还得扯,不会那么容易。   但不让秦心卉再来白家,她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白榆轻轻靠在奶奶肩膀上:“还是奶奶最疼我,对了,奶奶之前去哪里了,我回来时怎么没看到您?”   白老太伸手摩挲着孙女的头:“你爸单位突然安排他出差,我便收拾了些衣服给他送过去,回来路上又去卫生所买了些土霉素。”   白榆一下子紧张了:“买土霉素做什么,您身体不舒服吗?”   白老太:“可能是中午吃了昨晚留下的肉菜,跑了好几趟厕所。”   白榆:“跟您说了好几次,天气热,肉菜很容易坏,过了夜就不能吃,省吃俭用是好吃,但也不能不拿身体当回事啊。”   老一辈人都是苦过来的,往往东西放坏了也舍不得扔,就这事,她已经提醒过她奶奶好几次。   白老太被“训”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点头:“奶奶知道了,奶奶以后都听你的,过夜的东西不吃了。”   白榆知道奶奶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后面还得她多注意一些才好。   因为奶奶拉肚子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白榆又去厨房煮了一些粥,她爸出差去了,辣子鸡面鱼子她一个人吃不了,放到明天肯定会坏了,因此最终还是便宜了隔壁的蔡大婶。   蔡大婶拿到辣子鸡面子鱼,还想故技重施一个人独吞,结果被她几个孩子看到,顿时一家人为了一碗面闹得差点打起来。   **   当天晚上秦正茵没有军区大院,可能是没脸回来,也可能有其他打算。   白榆懒得理会,一晚上好梦。   第二天起来她煮了锅粥,又蒸了一笼肉包子和红糖糕,吃完后照旧各打包一个带去单位给林向雪吃。   她原以为林向雪这边应该不会那么快消息,没想到刚踏进妇联,林向雪就一把将她扯到角落去:“昨晚我一回去就跟我爷爷说了你的事情,我爷爷让你准备好东西,下周一出发!”   白榆怔了下:“这么快?!”   现在是周三,下周一就出发,也就只有四五天的时间留给她。   看林向雪吃完一个肉包子,白榆这才开口:“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林向雪眼睛看着红糖糕,考虑着要不要吃掉:“什么事情?”   白榆:“我不想留在妇联了,你帮我问问有没有人想买我这个工作。”   林向雪“啊”了一声,手里的红糖糕差点掉在地上:“你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想留在妇联了?!”   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如果白榆不在妇联了,那她以后岂不是吃不到好吃的了?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白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向雪听了后,一张脸顿时气得通红:“她真是你亲妈吗?要不然哪有亲妈让女儿把工作让给侄女的,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那表姐才是她亲生的呢!”   白榆:“……”   她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她的的确确是她妈亲生的。   林向雪虽然很舍不得白榆离开妇联,但还是尊重她的决定,并积极帮她忙活了起来。   而此时刚到单位的罗泓勋却接到了江霖从琼州岛打过来的电话。   “大外甥,你一大早地打电话过来我单位,别告诉我你是想你小舅舅我了。”   相对于罗泓勋的嬉皮笑脸,江霖的声音十分淡定冷静:“我有点事情想麻烦你帮忙。”   罗泓勋看了看外面,确定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才道:“难得你开口要我帮忙,我实在好奇是什么事情。”   江霖顿了下:“江凯跟她对象解除婚约了。”   枣糕姑娘居然跟江凯解除婚约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霖特意打电话来求他帮忙!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罗泓勋的八卦基因动了,却憋着反问道:“所以呢?”   江霖:“老爷子让她在江家子弟里头再选个对象结婚,所以我选择你帮忙拦住江武。”   好家伙!   罗泓勋心里直呼好家伙。   江霖这小子二十五年不找对象不娶媳妇,结果一动心就开挖兄弟的墙角。   刺!激!!!   罗泓勋压抑住自己兴奋的嘴角:“那为什么是江武,不是别人呢?”   江霖:“因为江武是唯一可能主动出击的人。”   几个堂兄弟里头,江武的性格最具有进攻性,他如同蛰伏在草丛里的猎豹,一旦发现目标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去。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   罗泓勋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大外甥的观察力,远在千里之外还能如此淡定冷静地运筹帷幄。   江霖再次顿了顿,而后一字一顿道:“阻止他去找白榆。”   要不是在单位里,罗泓勋肯定要吹声口哨:“没问题,这事情就包在小舅舅身上。”   挖墙脚这活儿他在行(bushi)!   江霖:“谢谢。”   罗泓勋:“客气啥,谁叫你是我大外甥,只是我能帮你一回,后面还得要你自己主动出击才行。”   江霖:“我知道。”   只是他才刚从京城回来,现在去申请领导肯定也不会批,如今他也只能等。   江武上次被白榆拒绝后,并没有气馁,反而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说来奇怪,他认识白榆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她是个这么有趣的人。   而且美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距离上次被拒绝已经快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个星期里,江武没有过去打扰白榆。   他觉得像白榆这样的女人,逼得太紧肯定是不行的。   就跟狩猎一样,要松紧有度,等到猎物放松警惕时再猛烈出击,这样才能一击即中。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放在办公桌旁边的花束。   那是一束由七朵红玫瑰组成的花束,红玫瑰开得之热烈,如同她那天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样子,美艳多姿。   这年代种花的地方不多,这花束可是他费了好打一番功夫才买到的,他想象着白榆收到花后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阴影笼罩下来,遮住了办公桌的光线。   江武抬头看去,立即站起来道:“罗副科长,你找我?”   罗泓勋目光扫过办公桌上的红玫瑰,点头:“说来你进我们单位也快有两年了,是时候挪一挪位置了,这次的干部进修班你去参加吧。”   江武:“……”   这次的干部进修班设在河南,如果他去参加了,那他将有一两个月见不到白榆。   这是其次,关键是这次的进修班其实对晋升作用不大,要不然大家早就抢着过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罗泓勋把他的表情看在眼底,剑眉一挑:“怎么?你不愿意去?”   江武连忙回过神来,摇头:“没有不愿意,只是我原本今晚想去见个朋友,我连花束都准备好了。”   罗泓勋再挑眉:“是对象?”   江武顿了下,再次摇头:“不算对象,不过我在追求对方。”   罗泓勋一副长辈的模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俗话说,立业成家,说的就是大丈夫要先干出一番事业后再去结婚,你就好好去参加培训进修。”   江武:“…………”   难道不是成家立业吗?   罗泓勋目光再次落到那束红玫瑰上面:“你现在就收拾收拾动身去河南,这花你应该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卖给我好了。”   江武:“………………”   进修班下周才开始,需要这么急着动身吗?   再说了,就是他没空去见白榆,他也可以让人帮忙把花送过去。   不过罗泓勋没给他机会,直接扔了一张大团结过去。   然后拿着红玫瑰走了。   走了。   了。   **   这年代单位的工作都十分吃香和抢手,白榆想卖掉工作的消息不过才刚放出来,当天晚上就有不少通过各种方式联系上林向雪和白榆。   通过几天综合考察后,最终白榆把工作卖给了林向雪她嫂子娘家的亲戚。   那亲戚的女儿毕业后没有工作,面临着下乡或者找个人结婚的局面,亲戚疼女儿,不想女儿下乡受苦,可找个靠谱的人结婚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事情,因此当听到白榆想卖工作,当天晚上就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到林家,又诚意满满提出愿意以别人多出五十元的高价买下工作。   那亲戚的女儿是高中毕业,工作能力是有的,人乖巧又不作妖,因此白榆知道后,便最终以四百五十元的高价卖给了对方。   妇联这边虽然对她突然卖掉工作有点奇怪,但这年头买卖工作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说了白榆的岗位也不是重要岗位,在面试和考核了接替人员的水平后,妇联主任便很爽快地签字放人了。   等工作的事情处理后,白榆这才把事情告诉白老太。   白老太听后难过得掉下眼泪:“我都怪奶奶没用,让你妈把你的工作都搅和没了。”   白榆连忙抱住奶奶,哄着道:“奶奶怎么会没用,奶奶会给我做可口的绿豆饼,会给我讲故事,还会偷偷塞钱在我口袋里,奶奶作用可大着呢!”   白老太被逗得哭不下去,一方面也不想孙女跟着自己难过,擦了擦眼泪道:“这么好的孩子,你妈真是眼睛瞎了!”   白榆:“奶奶您别难过,这工作我原本就不喜欢,现在正好有个契机让我卖掉,对了奶奶,我明天准备跟我同事去她南京的姑姑家,并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白老太这下是真的难过不起来了:“怎么这么突然?你要是想出去走走,可以去天津你小叔家,这样奶奶还能跟你一起去。”   出来这么久了,白老太也很想念在天津的两个孙子。   只是她不放心孙女,担心她被秦正茵这个糊涂妈给欺负了,所以才迟迟没有动身回去。   白榆软绵绵地撒娇:“我就是不想奶奶您担心所以才选择去南京的,而且我一直想去南京看看,平时难得有机会去,奶奶你就让我去吧。”   白老太被孙女撒娇得心都化了:“去南京也行,不过到了那边你可得打电话回来报平安,知道了吗?”   白榆头枕在奶奶肩膀上,乖巧点头:“知道了,我一到南京就立即打电话回来。”   她之所以不告诉奶奶她去琼州岛找江霖,一是怕奶奶担心,二是不想闹到人尽皆知,万一不成功的话,也不会太丢脸。   白老太轻轻拍了拍孙女的头,心里暗下决心,等这次大儿子出差回来,她一定要给秦正茵这女人上眼药水!   **   时间紧迫,白榆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检查了一下介绍信和钱,最后把之前酿的桂花酒和桂花蜜也给带上了。   白老太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天还没亮又赶紧起来给白榆做了一笼红糖包子。   白榆起来看到饭桌上热气腾腾的包子,眼眶微微发热,心里对隐瞒奶奶跑去琼州岛这事情产生了一丝内疚。   不过她还是没打算说,要是让奶奶知道了,她肯定会更操心。   洗漱完后,她便拉着还想去给她做干粮的奶奶一起在饭桌旁坐下:“奶奶,不用做了,现在火车上什么都有卖,我想吃什么在火车上买就行了,你赶紧歇歇。”   白老太点头:“也是,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现在天气热,做多了干粮也不好存放,你带的钱够不……”   说着不等白榆拒绝,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和各种票,直接塞过去道:“出门在外,穷家富路,你要是不想奶奶为你操心,你就拿着。”   听这话,白榆也不好拒绝,凑过去在奶奶脸上亲了一口道:“还是奶奶最疼我,奶奶别操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她爸明天就会出差回来,因此她也不担心留奶奶一个人在家里,况且她昨晚还拜托了蔡大婶,让她帮忙照应着奶奶。   蔡大婶嘴巴子很碎,但心肠还是很好,也可能是因为昨晚那两碗辣子鸡鱼子面起了作用,所以蔡大婶一口就应下了。   白老太猝不及防被孙女亲了一口,一张老脸顿时开出了灿烂的花儿,拿起桌上的红糖包子塞过去道:“快趁热吃,多吃点,回头上了火车别省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去了别人家少说话多做事,别给别人添麻烦。”   白榆一点也不嫌奶奶唠叨:“知道了,奶奶。”   长辈的关心往往都藏在一声声的唠叨中,那是他们朴实无华的爱。   这样想着,她拿起包子往嘴里咬了一口,糖汁外泄,溢满了整个口腔,好甜。   吃完饭,白榆拒绝了奶奶想送她去火车站的想法,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   这年头虽然出行不易,但首都的火车站从来不缺客流量,一眼望去都是人头。   这次刚好有个海军军官要到琼州岛去报到,林向雪爷爷担心她一个人去琼州岛不安全,便安排她跟对方一起出发,这也是为何时间会安排得这么紧的原因。   白榆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四周望去,正想着这么多人要怎么找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   “请问你是白榆白同志吗?”   白榆回身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高大清瘦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皙清秀,眼神清澈,看上去像是画里走出来的清贵公子,而不像个军人。   男子被她这么打量着,两只耳朵“唰”的一下子就红透了:“你、你好,你叫焦雨奇,不是……我是说我叫焦雨奇,林司令让我在这里等候。”   他前天接到命令,说有位姓白的女同志今天会跟他一起去琼州岛,让他途中多加照顾,过来之前他知道是位年轻的女同志,只是他不知道这女同志长得这么漂亮。   在灰扑扑的人群中,她一身红裙宛若绿叶丛中的红花,灿烂明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白榆也注意到对方红透的耳根,抿唇笑了笑:“焦同志你好,我叫白榆,接下来的旅程就麻烦你照顾了。”   看对方看着自己的红裙,她下意识随着对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裙,补充解释道:“出门在外,原本不应该穿裙子,只是我担心焦同志认不出我来,这才穿了红裙子。”   焦雨奇闻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你穿红裙子很好看……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样穿很好认。”   担心白榆把自己当成臭流氓,焦雨奇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看得白榆都担心他会原地把自己给煮熟了。   好在没等多久,火车便来了。   伴随着鸣笛声,白榆随着人流往车厢走去,可还没走两步,手中的行李箱便被身后的焦雨奇一把给抢了过去。   “白同志,行旅箱我帮你提着,你跟上来。”   说完拎着箱子越过她大步往前走,一点拒绝的机会也没留给她。   这年代的行旅箱是没有拉杆的,她往里头放了一瓶桂花酒,一瓶桂花蜜,重量不轻,只是这会儿拉拉扯扯也不好看,只好道:“谢谢你焦同志。”   这一趟火车会经过河南洛阳、湖南长沙以及广城,车厢里挤满了人,行旅箱堆在走廊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好在林爷爷帮她拿到了卧铺的位置,要不然这两千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可真不好受。   虽然是卧铺,但路途遥远,绿皮车厢又很沉闷,长时间憋在一个小空间的感受并不好,好在她带了书过来,可以继续看书复习。   这段时间她太忙了,先是跟江凯解除婚约,后面又考虑江家其他子弟,接着又出了她妈和秦心卉这档事情,接着她又卖掉了工作,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让她都没有时间和心情学习。   好在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她终于可以继续学习。   焦雨奇看到白榆拿起书本来看,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在看主席语录之类的,等发现她看的是高中课本后,不由奇怪了。   不过奇怪归奇怪,他并没有开口问。   而且这是个非常会照顾别人的人,他先是把上铺的位置让给白榆,接下来买饭和打水他都主动承包了下来,省掉了白榆很多麻烦。   火车抵达河北后,白榆趁着停车的两分钟,跑去火车站办公室跟工作人员借用了一下电话,好在这年头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因此奶奶并没有察觉到她这电话是从河北打过来的,而非南京。   白榆乘坐的这趟火车是慢车,不是快车,在经过四天五夜后,火车终于抵达了广城火车站,走下火车的瞬间,白榆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   广城的火车站也很大,虽不如首都火车站气派,但这边有港口,又是国内目前唯一一个对外举办广交会的地方,人来人往,客流量一点也不比首都火车站差。   白榆和焦雨奇两人在广城呆了一个晚上,很幸运的,第二天便搭上了去琼州岛的轮船。   做出要去琼州岛的决定时,白榆没有慌张,搭上火车时,她也没有慌张。   可此时此刻,看着轮船慢慢驶出港口,离岸边越来越远,她的心居然开始慌了起来。   焦雨奇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关心道:“白同志,你是晕船吗?我这里有晕船的药。”   说着他就要打开行李包找药。   白榆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不晕船。”   焦雨奇目光扫过她的脸,还是有些担心:“可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白榆下意识摸了摸脸:“可能是昨天没有休息好,我没事的,谢谢你焦同志,很感谢你这一路的照顾和帮忙。”   然后她就看到焦雨奇的耳朵又又又红了,口吃道:“不不不……用感谢,都是我应、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虽然焦雨奇是看在林老爷子的面子上才这么照顾她,但这份情她承了,以后也会想办法再还回去。   这还是白榆第一次坐轮船,感觉十分新奇。   海风吹过来,带着点咸湿的味道,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大海一望无际,碧空万里无云,美得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白榆也很庆幸自己不会晕船,看到两个去琼州岛农场的女知青吐得胆汁都要吐出来的模样,她内心十分庆幸。   最终焦雨奇带过来的晕船药用到了两个女知青身上,两个女知青对他感谢了又感谢,可奇怪的是,焦雨奇的耳朵居然没有再红。   白榆觉得很好玩,难道耳朵红不红还要分人的?   从大沙头码头出发到琼州岛总共要三十个小时,白榆欣赏完风景后,很快就回座位拿起书本再次继续复习。   不管江霖会不会接受她,也不管她最终跟谁在一起,她都不会放弃高考这个决定。   男人可能会变心,爱情可能会褪色,只有学到的本事才会永远属于自己。   拿起书本后,她的心思便慢慢沉静了下来,很快就把那点慌张抛到脑后。   三十个小时,对于晕船的人而言,那是地狱般的漫长,对于白榆,却很快。   抵达琼州岛后,她和焦雨奇又转了一次车,终于在天空披满红霞时,他们抵达了海军基地港口。   只见旁边的马头整齐得停泊着好几艘战艇,有登陆舰、护卫舰,鱼雷快艇等,至于具体型号,白榆就分辨不出来了。   海军基地港口戒备森严,港口处就有哨兵在放哨,对于每个要进港口的人都要进行检查和盘问。   焦雨奇是来报到的海军军官,证件齐全,还有教导员和友人过来接他,因此他很快就放行了。   可白榆是来访亲的,虽然有介绍信,可江霖级别高,工作性质特殊,因此就算有介绍信她还是被拦了下来,必须江霖亲自来接她才能放行。   “这位同志,我可以为白同志做担保,她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焦雨奇放行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这会儿看到白榆被拦了下来,立即站出来为她做担保。   可哨兵依然不肯放行。   焦雨奇还想说情,白榆连忙阻止他:“焦同志没关系的,我在这里等一等就行,你还是先去报到,别因为我耽误了事情。”   漫天的红霞宛如被撞倒的橙汁,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海天一色,像是一把细碎的橙色宝石撒落在海面上,美得让人心醉。   海风拂来,漫天晚霞下的白榆如被染了一层胭脂,虽风尘仆仆,却丝毫不掩她的美。   焦雨奇对上她的眼睛,不知道第几次红了耳朵。   这一幕落在孟教导员和他几个友人眼中,众人挤眉弄眼,不由调侃道:“小焦同志,这位女同志是你对象吗?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一下?”   这下不仅焦雨奇耳朵红了,连白榆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否认道:“你们误会了,我不是焦同志的对象。”   孟教导员性格比较大大咧咧,习惯了插科打诨,便笑着追问道:“原来不是小焦同志的对象,那白同志是谁的对象?”   孟教导员可不是在耍流氓,也不是想冒犯白榆,只是海军基地男多女少,简直快成光棍窝了,难得来了个这么优秀又漂亮的女同志,作为教导员的他怎么也得为基地的那群光棍们打听打听。   白榆正想说自己没有对象,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过来。   晚霞不知何时褪去,只剩下最后一抹光亮,那抹光亮像金光般撒在他脸上,浅薄的嘴角抿成一条线,让他的五官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晚风清凉,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晚霞下他的侧颜俊美而深邃。   白榆心如小鹿咚咚咚快速跳动了起来,嘴巴一瓢道:“我对象他……”   他?   孟教导员和焦雨奇等人随着白榆的目光看去,便见灰蓝色的天空下,江霖身姿笔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众人当场瞳孔地震:白同志的对象居然是江副团!!!   孟教导员等人震惊得几乎下巴掉了一地。   前段时间江副团回了一趟京城,回来之后岛上便多了一个传闻,说江副团不止有老婆,连女儿都有!   对于这个传闻,大部分人都是不相信。   毕竟江副团没对象这事情可是家喻户晓的,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三岁小孩,都知道江副团是光棍堆里的香饽饽。   就算退一万步,他回京城家里给介绍了对象,那也仅仅是对象,怎么可能是老婆,更不可能几天时间连女儿都有,所以大部分人只把那个传闻当作笑话。   岛上没结婚的女同志们更是把传出传闻的人骂得狗血淋头,觉得那人居心叵测包藏祸心心怀不轨想要陷害江副团,可看着眼前的白榆,众人这会儿的信心不由有些动摇了。   难道江副团真有老婆了,而且还孩子都有了?!   可江副团上次回京不过十来天的时间,除去路上坐车搭船的时间,两家人相亲举办婚事,弄下来相处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天吧,就这两天的时间江副团让女方怀上了?   真不愧是江副团,这速度就是最快的航空母舰都赶不上。   猛,真是太猛了!   白榆不知道众人脑海里早就胡思乱想了十万八千里,就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而且还把当成了江霖的老婆。   这会儿她的心跳快得几乎从嗓子口跳出来。   在众人想入非非各种猜测时,没人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焦雨奇在看了白榆一眼后垂下了头,暗沉的光线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等江霖走近过来,白榆这才看清楚他的打扮。   这时候的海军装还没有改革,是典型的上白下蓝,比起后来改装后一身海军白,这时候的海军装的确显得不够“时尚”。   可这一身海军装穿在江霖身上,笔挺又干练,在人群中出挑得无比打眼,把周围人衬托得黯淡无光。   吹来的晚风越发凉爽,江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偏头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   白榆心漏跳了半拍。   下一刻便低下头去,食指指甲下意识深深扎进拇指的边边肉里头。   江霖目光若有似无扫过她的手,很快就把目光给移开了,脸上神情轻淡,看不出情绪。   他走到哨兵面前,把相关证件递给哨兵,哨兵自然认识江霖这个副团长,只是还是按照规则一丝不苟地检查审核,待确定后这才放行。   江霖迈着长腿走到还低垂着头看地板的白榆面前,淡声道:“走吧。”   白榆从京城千里迢迢跑来琼州岛,完全凭着一腔孤勇,可这点勇气在看到江霖的瞬间,如同被扎了针的气球,瞬间就泄气憋成一团。   此时她恨不得自己是只乌龟,缩进乌龟壳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江霖见她没动,目光扫到她体积不小的行李箱,直接就伸手道:“行李箱给我。”   语气不容置疑。   白榆其实觉得自己提得动,想躲开,只是她还来不及拒绝,行李箱就易主了。   “跟上来。”   江霖扫了她一眼,提着行李箱转身朝岸边招待所走去。   人都到了琼州岛,现在才来后悔未免有些可笑和矫情,白榆心里叹了一声,不再纠结这事。   她扭头看向焦雨奇:“焦同志,再次谢谢你一路的照顾,我先走了。”   焦雨奇讷讷:“好、好。”   白榆朝他点点头,然后转身跟上江霖的步伐。   江霖正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她,等她走过来了,不着痕迹落后她一步。   笔挺高挑的身躯就这么挡住了身后的目光。   白榆不知道他的意图,就觉得他走在自己身后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总觉得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她更想自己走在后面。   可无论她怎么把脚步放慢,江霖总能慢她一个身形的距离。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周围乌漆嘛黑,零星可以看到几处亮光,只有不知名的夜虫在不疲惫地放声鸣叫。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埋头走路。   最终还是白榆打破了沉默。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他,因为她太高了,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他弧度完美的下颌线:“我们现在去哪里?”   江霖低垂眼帘看着她:“去招待所,跟着我。”   说完越过她,他再次在前面带路。   白榆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刚才说跟着他,好端端没走几步,结果就跑到她身后去,让她一个第一次来基地的人在前头带路,现在居然又说跟着他。   不过这次江霖没再做出奇怪的事情,直到抵达招待所之前他一直在前面带路。   基地的招待所不大,就一栋两层的自建房,墙面斑驳老旧,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招待所里头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坐在前台后面,一看到江霖进来,一双眼睛瞬间迸射出亮光,比外头的星光还亮上好几分:“江副团,您怎么过来了?”   江霖神色淡淡:“还有房间吗?”   冯招娣拿出登记的本子翻开查看了起来,过了会摇头道:“没房间,都住满了……”   话音刚落,不等她问江霖为何要来招待所开房间,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高挑窈窕的女子。   清浅的月光从屋檐撒下来,如水般轻轻撒在那女子脸上,照得那眼睫如同两把小扇子般,茶色的眼瞳透着清澈的光,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易碎感,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沉浸其中。   好漂亮女人!   冯招娣的眼睛闭刚才还要亮,傻愣愣盯着白榆看,连话都忘记说了。   白榆一走进招待所,便看到前台服务员一双眼睛锁在自己身上,完全可以用目不转睛来形容。   只是白榆在她身上没感觉到恶意,于是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冯招娣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仿佛被人拿锤子重重捶了一下,心软软的,双腿也软软的。   江霖挪动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挡住冯招娣的目光,而后对白榆道:“走吧,没房间。”   白榆怔了下:“那……我住哪里?”   江霖看着她:“住我那里。”   白榆:“!!!” 第22章 梅菜扣肉   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虽然她是过来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谈对象, 可一下子快进到住在一个屋子里头。   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只是这会儿在外头,他后面还有个前台在,她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 只好转身快步走出了招待所。   江霖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顿了下, 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两人的身影从招待所走出去好一会儿, 冯招娣才后知后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啊刚才那个漂亮的女同志对她笑了, 她笑起来好好看,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女生。   她是仙女吗?要不然怎么会笑起来这么好看?   都怪江副团, 没事长那么高大干嘛, 刚才他挺拔的身躯往那么一站, 硬生生就挡住了她的视线, 害她少看了好几秒漂亮的仙女。   不过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啊啊啊啊啊刚才江副团说什么来着,他说让那漂亮的女同志住到他那里去!!!   我的妈呀, 从不近女色的江副团居然主动让女人住到他的宿舍去,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这可是个大新闻, 她得赶紧找人唠嗑唠嗑才行。   白榆并不知道她和江霖的对话给招待所的服务员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更不知道接下来她的到来将给基地带来多大的震撼, 她随着江霖来到他住的地方。   可能是天黑的缘故, 也可能这会儿正是吃饭的时间, 一路走过去,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江霖推开宿舍的木门:“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去隔壁睡。”   白榆怔了下, 下意识反问道:“你不住在这里?”   话一出口,她就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江霖一双桃花眼看着她:“你想我住在这里?”   白榆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江霖视线不着痕迹掠过她发热的脸,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有什么忌口的, 我去给你打饭过来。”   白榆心里松了口气:“我没什么忌口的,我什么都吃。”   话说完,她又双叒叕想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了。   这话说得她好像饭桶一样,什么都吃。   为什么一到他面前来,她就跟掉了脑子一样,老闹出笑话?   幸好江霖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窘态:“你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儿就回来。”   等江霖走后,白榆先去浴室洗了把脸,又重新把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完。   然后才有时间和心情打量他住的地方。   虽说是宿舍,却是个带厕所的独立平房,比起之前她以为会跟他其他战友住在同一个筒子楼里好多了,房子看上去不算大,不过一个人住完全够了。   屋里的风格完全符合江霖给人的印象,简洁干练,同时冷冰冰的,屋里除了几样生活必须物品,其他通通都没有。   白榆站在卧室门口,往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确定江霖应该不会这么快回来,这才推门走进去。   卧室面积很小,一目了然,里头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圆桌子以及一把矮木椅子。   床上的深绿色缎面被单被叠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到一丝皱褶,她虽然不是邋遢之人,但跟江霖叠的没法比。   不过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好比,被单叠得再好晚上了还不是照样要拿来盖,所以差不多就得了。   白榆毫无心理负担地安慰自己。   桌子上放着几本书,《社会发展简史》、《实践论》、《钢铁是怎么炼成的》,还有几本军事技术书。   就在白榆准备出去时,突然眼尖瞥到书籍旁边放着一份电报,而电报信封外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   其实上次寄出去电报后,她有期待过江霖给她回信,只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江霖的回信。   这会儿看到自己寄过来的电报,她下意识就拿起来,打开一看。   下一刻整个人就怔住了。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看,上面还是写着:“江霖哥,你真是个善解人衣的人。”   善!解!人!衣!   白榆紧紧盯着这四个字,只觉晴天霹雳。   怪不得江霖没给她回信,这样的电报换作是她,她也不知道该回什么才好。   她想起来那天的邮政局的工作人员急着下班,所以打好电报后并没有让她确认,她当时觉得自己在外头犹豫了太久,才会耽误了别人下班,所以也不好开口,而且她觉得就几个字而已,肯定不会有啥问题。   可现在看着“善解人衣”几个字,她真是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江霖会怎么想她?   真的好!丢!人!!!   过了十来分钟,江霖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回来。   他把铝饭盒放在饭桌上:“趁热吃。”   说着又把其他东西放在一旁,然后从里头拿出毛巾牙刷等洗漱用品。   白榆做贼心虚地不敢跟他对视:“其实……这些东西我都有带。”   江霖:“不碍事,用不上就放一旁。”   白榆点点头,很想跟他解释电报的事情,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   江霖扫了她一眼,把铝饭盒盖子打开,推到她面前道:“吃吧。”   白榆的心思一下子就被饭盒传出来的香味给勾了过去,咽了咽口水:“那江霖哥呢,你吃过了吗?”   江霖点头:“吃过了。”   闻言,白榆这才不客气地打开铝饭盒盖子,只见上面铺着一层梅菜扣肉,肉下面是颜色润泽的梅菜,香味肆无忌惮扑鼻而来:“好香啊。”   说着她大口吃了一片梅菜扣肉,香味霎时溢满整个口腔,肉炖得极好,入口即化,梅菜腌得十分入味,十分的下饭。   她吃了两口,结果发现梅菜下面居然还卧着一个鸡蛋,黄橙橙的鸡蛋,看着极是诱人。   还别说,这海军基地饭堂的菜做得很可口,尤其是跟火车上卖的炒菜对比,那简直是太美味了。   白榆把铝饭盒的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还小小声打了个饱嗝,随即得到极大满足微凸的小肚子不合时宜地提醒她一个事实——她吃太多了。   她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霖正站在自己面前,她居然把饭菜全部吃光了,想到这,她脸开始发热。   想了想,她决定亡羊补牢:“其实……我平时吃得没那么多。”   江霖一双严肃的桃花眼里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没事,能吃是福。”   白榆:“……”   幸好江霖没继续说:“我进去把床单床罩给换了,你喝点水消消食。”   白榆乖巧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走进卧室,心里酝酿着等会儿该怎么开口。   是单刀直入,还是委婉一点?   还是等他开口问?   从效率来说,肯定是开门见山单刀直入最好,快刀斩乱麻,是死是活就一刀的事情,可太直接了,她怕吓到他,可太委婉了,她又担心绕来绕去浪费时间。   正好江霖在这时从卧室走了出来:“一路过来你也累了,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白榆怔住了。   这就走了?   难道他不问她为何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琼州岛吗?   难道他还听说她已经跟江凯解除婚约的事情吗?   她原本还七上八下十分忐忑,生怕他问起自己时,自己没有勇气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处对象,结果白担心了,人家压根不问!   眼看着江霖要走出房门,白榆下意识喊了声:“哎……”   江霖回身,眼睛看着她:“你喊我?有什么事吗?”   对上他的幽深的目光,白榆的勇气再次遁了:“没、没什么事。”   江霖:“嗯,那好好休息。”   说完他走出去,顺便把房门给关上。   看着紧紧关上的门,白榆忍不住拿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叹气道:“怎么就不能脸皮厚一点?”   月光朦胧,浅浅照在大地上。   江霖出来后,在房子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再三确认那门没有打开,他这才转身离去。   **   江霖再次返回饭堂。   饭堂的掌勺人姚大师傅看到他去而复返,护住身前的梅菜扣肉,眉头一竖道:“江副团,你该不会又是来打劫的吧?”   刘师长家里今天来客人,让他帮忙做了些菜,其中梅菜扣肉是他的拿手好活,而孙政委拿过来的梅菜又堪称一绝,因此今天做出来的这道梅菜扣肉香得他自己都差点流口水。   为了感谢他的帮忙,刘师长送了些梅菜给他,他便趁机一起做了,谁想做好还来不及品尝,就被江副团给给打劫走了一大半,可真真是肉疼死他了。   好不容易挨到饭堂不忙了,他坐下来正想好好品尝一下梅菜扣肉,结果又看到江副团来了,他能不紧张吗?   这可是一只会打劫梅菜扣肉的狼,哼!   江霖:“姚师傅,还有其他吃的吗?”   姚大师傅听这话,更紧张了:“之前那么多梅菜扣肉你还没吃饱吗?”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家伙就是回来打劫他的梅菜扣肉的。   江霖面不改色:“没吃饱,您随便给我做点,梅菜扣肉您自己留着吃。”   姚大师傅挑眉:“你真的不是来打劫梅菜扣肉的?”   江霖:“真的不是。”   姚大师傅看他没“觊觎”自己的梅菜扣肉,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那你坐会儿,我去给你下个面。”   说着他挺着肚腩转身走进厨房,并且心大地没把梅菜扣肉带进去。   姚大师傅是这样想的,江副团这人是出了名的自律严谨,既然他说不会再打劫自己的梅菜扣肉,那他肯定就会说到做到。   姚大师傅进去后,江霖走过来在饭桌旁坐下。   原本他是真的不想再动姚大师傅剩下那点梅菜扣肉的,毕竟刚才他顺走了一大半,可这会儿那梅菜扣肉就这么赤条条地没遮掩地放在他面前,香味肆无忌惮朝四周散发开来。   橘黄的灯光下,五花肉泛着油亮的光泽,肥肉颤巍巍的,猪皮更是像涂了一层釉质般,梅菜干被切成大小齐整的颗粒状,香浓诱人。   他的脑海里浮现白榆吃到梅菜扣肉的模样,眼睛满足得眯成一条线,吃得双颊鼓鼓的样子,像极了只太贪吃的小猫儿。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小时候无论她哭得多大声,只要有吃的,马上就会停止哭泣,然后一双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形。   想到这,他目光再次落在那香喷喷散发着诱惑的梅菜扣肉上,心想:真有那么好吃吗?   这么想着,他的手就伸向了一旁放着筷子的竹筒,从里头拿出一双筷子,然后夹起一片颤颤巍巍的五花肉放进嘴里。   一口要下,浓郁的香味爆满整个口腔,五花肉入口即化,一点也不油腻,瘦肉不软也不柴,吃着刚刚好,怪不得她刚才满足得像只吃到好东西的小猫儿,原来味道真不赖。   这样慢悠悠吃完了一片,他伸手又夹了一片。   等姚大师傅煮完面出来,盘子里只剩下可怜兮兮的一片五花肉和零星梅菜。   瞳孔地震。   五雷轰顶。   怒发冲冠。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江副团!!!   说什么“梅菜扣肉留给您自己吃”,敢情是把他给骗走好自己独吞?!   太狡猾了!!!   姚大师傅一张大肉脸涨得通红,指着江霖食指乱颤,眼看着就要脑充血了,就见江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递过来道:   “姚师傅,听说你儿子快要结婚了,这缝纫机票你拿着。”   柳暗花明。   阴转多云。   心花怒放。   姚大师傅脑不充血了,食指不乱颤了,就是一张大肉脸还涨得通红,不过跟刚才不一样,现在是兴奋导致的:“这……这怎么好意思,不用不用,你拿回去。”   上上个月他儿子相亲成功,对方姑娘是水果加工厂的工人,人长得不错,性格又落落大方,他和孩子他娘都很满意,两个孩子相处得也不错,可提亲当天,亲家提出就算没有三转一响,好歹有个缝纫机。   这要求真不过分,亲家把孩子养得那么好,还有一份正式工作,他在饭堂当掌勺大师傅,这些年也攒下了不少钱,买缝纫机的钱是够了,却独独少了张票。   这些日子来,他问遍了亲戚邻居,可工业票本来就很难得,尤其是缝纫机这些大物品更是少之又少,就算有,他们自己也要用,哪里会随便出让给别人,这些日子他和孩子他娘愁得头发都白了不少。   没想到江副团不过吃了他一点梅菜扣肉,居然就给他一张缝纫机票。   他是真想要,可他姚大强一辈子都不占任何人的便宜,所以这票他没法收下。   江霖站起来,把缝纫机票塞到他手里:“拿着,若是姚师傅你觉得不好意思,接下来这几天麻烦你帮我多做几样好吃的菜。”   做菜?   那可就太简单了。   姚大师傅也的确很需要这张缝纫机票,于是没再拒绝:“那这票我就拿了,江副团想吃什么菜尽管开口!”   江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过去:“每顿两三个肉菜,若是方便的话,再做一两样甜品,这钱姚师傅你先拿着,后头不够的话我再补给你。”   姚大师傅这次无论如何坚决不收了:“拿回去拿回去,不就是几个菜,怎么还能拿你的钱,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去外头跟人换张缝纫机票,一般要一到两张大团结,这还是少的,要是遇到狮子大开口的,没有三张可定买不下来。   江副团张一分钱不收就给他一张缝纫机票,不就是让他做几个菜,他怎么可能还要他的钱?   见姚大师傅不肯收,江霖只好作罢:“那就麻烦姚师傅了,明天我过来拿。”   等江霖身影消失在饭堂,姚大师傅才猛地一拍自己锃亮的脑门:刚才怎么没问江副团做这么多吃药干什么。   海军基地的人都知道江副团是京城来的,出身十分优越,听说他爷爷还是首长,那可是真正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可就算是这样,江副团从来没看不起他们,吃的也十分朴素,平时一忙起来,窝窝头也是照样啃。   这还是第一次见江副团在吃方面提出要求,这是给自己吃,还是给其他人?   江霖从饭堂出来直接去了办公室,然后打了个电话回京城。   江老爷子听保姆说是江霖从琼州岛打来的电话,心脏猛跳了一下,赶紧戴上眼镜结过电话问到:“你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霖这孩子的性格素来沉稳,若不是发生了不能解决的大事,她绝对不会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接着传过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四平八稳:“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打过来跟您说一声,白榆她现在在我这。”   什么叫白榆在他那?   江老爷子怔愣了好半响,随即吼道:“你个臭小子,这是怎么回事,小榆那丫头怎么会跑到你那里去?是不是你把她给骗过去的?”   江老爷子相信江霖肯定有这个本事把人从京城骗到琼州岛去,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可他几个堂兄弟的脑子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人好使!   江霖:“……”   见电话那头没回答,江老爷子更加来气了:“说话!你可别告诉我是小榆那丫头自己跑过去的!”   说白榆是自愿跑到琼州岛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那丫头前段时间才跟小六江凯解除了婚约,还答应他要从江凯几个堂兄弟里头再挑选一个。   至于白榆选江霖作为结婚对象的可能性,他认为是零,一来江霖年纪比她大了不少,二来江霖是江凯的亲兄弟,尤其是最后这点太尴尬人了。   江霖沉默了下:“我就是打电话过来告诉您这件事,没事我挂了。”   “……”   江老爷子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气得胡子一翘一翘。   臭小子,居然敢挂他的电话!   这不就坐实了他做贼心虚,要不然他干嘛不解释?   第二天江老爷子让人去白家打听了一下,打听回来的消息说白榆去南京散心了,江老爷子越发认定是自家的猪拱了白家的小白菜,顿时又气又心虚。   当然这是后话了。   无独有偶。   同在京城的娄秀英也接到了来自琼州岛的电话。   电话是她妹妹娄曼丽打过去的。   “姐,今天有个女人从京城大老远过来找江霖,大家都说是江霖的对象!”   娄秀英听到亲妹子说江霖有对象,当下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否认道:“你肯定搞错了,江霖哪里来的对象,他要是有对象,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娄曼丽:“可现在整个基地都在传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对象,我刚才还看到她的背影,长得跟个狐狸精一样,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的,骚不死她!”   娄秀英听亲妹说得振振有词,不由也有些迟疑了:“那我回头找机会问问老爷子,对了,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娄秀英之所以不肯定是因为江霖一向来跟这个家不太亲,尤其跟她这个后妈不亲,他若是有对象了,或许不会跟三房的人说,但肯定会跟老爷子说。   娄曼丽:“知道,那女人叫白蚁,蚂蚁的那个白蚁!”   白蚁?   娄秀英嘴角抽了抽:“这什么名字,哪有人叫白蚁的,你该不会是听错了吧?”   娄曼丽再次振振有词:“没错,我废了好大心思才打听到的,那女人就叫白蚁!”   “你回头再继续打听打听,如果能打听到对方的身世背景就更好。”   娄秀英觉得这天下真是无奇不有,居然还有人叫“白蚁”这样乱七八糟的名字。   这都是什么事,原本江凯早早就跟白榆定下婚约,只等白榆成年两人就可以完婚。   按照老爷子对白榆的喜欢和重视,江凯跟她结婚后,肯定能得到最好的人脉和资源,以后说不定还会超过江霖成为江家第一人。   可千算万算,谁也没算到白榆突然不喜欢江凯了,而且还出其不意就解除了婚约。   这真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江凯被老爷子打破了头,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过老爷子已经发话,让他下星期就滚去大西北部队。   她必须赶在那之前去见白榆一面,然后说服她改变心意。   所以此时她听到江霖有对象了,并没有太在意。   “这个自然是没问题的。”娄曼丽一口应下,“不过姐,你两个大外甥说想你了,还说在京城时时常能喝到大姨给的麦乳精,如今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有票也买不到麦乳精,两个孩子都快瘦成骨头了!”   娄秀英很疼自家这个妹子,娄曼丽有孩子后,娄秀英更是从孩子衣服到奶粉全都一手包了,逢年过节红包更是少不了。   娄秀英这样做,一来是因为疼爱娄曼丽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妹妹,二来也是存着一份心思。   她自己没生出儿子,虽然有江又涵这个女儿,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担心以后老了江凯这个继子会靠不住,所以她尽可能地对两个外甥好,就是希望以后老了,两个大外甥成为她养老的一个保证。   这会儿听到娄曼丽的话,明知道她话里的夸张,但还是答应回头给两个外甥寄几罐麦乳精和一些衣服,把娄曼丽喜得见牙不见眼,连连保证会继续去打听。   **   白榆本来已经做好要冲凉水澡的准备。   现在天气虽然还没有入秋,岛上的温度也比京城要高一些,可她是那种三伏天也要洗热水澡的体质。   江霖的宿舍虽然有浴室可以洗澡,可这里没有厨房,她想煮点热水也没办法,只好作罢,正当她拿着换洗的衣服要进浴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白榆还以为是江霖去而复返,下意识整了整衣服和头发,谁知打开门却是个不认识的大姐。   那大姐三十来岁的年纪,皮肤比较黑,个子不高,但看上去很结实,人也很精神。   “你就是白榆妹子吧,我是住隔壁的雷大姐,小江让我送些热水给你。”   小江?   白榆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江霖,也是这时候她才看到雷大姐除了手上拿着个热水瓶,脚下还放着以大桶热水,她心里仿佛被什么给撞了下。   江霖居然知道她夏天也要用热水洗澡这事。   上辈子她跟江凯结婚那么多年,他都一直没发现她有这个习惯,直到有一次江又涵和丈夫吵架回娘家住时才发现这习惯,她当时就冷嘲热讽她矫情,后来还在吃饭时把这个当笑话说给大家听。   在白榆怔愣时,雷大姐也在打量她。   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身材高挑,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她没文化说不出文绉绉的诗词,她就知道这姑娘长得真俊,她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白榆没雷大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雷大姐你进来吧,水桶我来提就好。”   雷大姐爽朗道:“你个小姑娘长得娇滴滴,哪能提那么重的水,你帮我把这热水瓶拿进去就好。”   白榆:“……”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娇滴滴。   北方人不管男女个子都比较高,而她又比一般的女子要高一些,她妈就经常嫌弃她长得人高马大,不如秦心卉纤细。   雷大姐提起水自顾走进去,还很细心地把水提到浴室去:“这桶是我家姑娘嫁人前准备多的,还没有人用过,你就留着用,不用还给我了。”   白榆跟在她身后走进来,听到这话马上道:“我给您钱和票。”   雷大姐从浴室走出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不用,小江已经给过了,白榆妹子,你是小江的对象吧?”   白榆的脸“轰”的下就燃烧起来:“不……”   只是她还没有把否认的话给说完,雷大姐就自顾说了起来:“我来基地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江他对女的这么细心体贴,平时他都是正眼都不会多看岛上的姑娘们。”   这话白榆是相信的。   在京城时也是这样,从小到大大院和学校有不少女孩喜欢江霖,可他从来都不言苟笑,给人冷漠又疏离的感觉,如那高岭之花。   雷大姐:“我之前还担心小江要打一辈子光棍呢,现在好了,你跟小江两人男的俊女的俏,都长得那么好看,真真是般配的一对。”   白榆脸红得跟熟虾般,火辣辣道:“雷大姐你误会了,我其实不是江霖哥的对象。”   都叫江霖哥了还说不是对象。   雷大姐看着她红扑扑跟染了胭脂般的小脸蛋,笑道:“在大姐面前你不用害羞的,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大姐,我就住在前面拐弯那栋房子。”   说完雷大姐就自顾转身走了,真是雷厉风行的一个人。   白榆也不好追着她解释,再说她解释了对方也未必就会相信,只好作罢。   把人送出去后,她拿起衣服再次进了浴室。   在轮船上不能洗漱,海风吹得整个人都像腌制过的咸鱼,如今有热水,白榆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遍。   当温热的水冲洗过身子,她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声。   从踏上岸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一直高高地提着,如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上,总觉得不踏实,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江霖又会怎么看待她?   可当江霖为她打来可口的饭,事无巨细把所有事情帮她给准备好,哪怕他什么都没说都没问,可这一刻,她觉得踏实了。   这个男人,他的人品是可以让人放心的。   就算他们最终没成,以他的为人他也断然不会做出嘲笑或者轻视她的事情。   客厅有些闷热,白榆只待了一会儿便进卧室去。   卧室的窗口正对着南方,晚风徐徐吹来,窗外虫鸣声此起彼伏,再细细聆听,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海浪拍打护堤的声音。   好不惬意。   白榆在床边的椅子坐下,用江霖带来的毛巾擦头发,这次她只带了洗澡和洗头的毛巾过来,干毛巾忘记带了,若不是江霖买了过来,以她的发量只怕要到三更半夜才会干。   人一松弛下来,睡意也很快袭上来,看头发也干得差不多,她索性拖了鞋上床。   她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等待着睡眠的临幸。   结果。   刚刚浓郁的睡意在沾上床的瞬间,如同见了太阳的露水,一下子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她是真的想睡觉的。   在火车上虽然有卧铺,但走道人来人往,火车轰鸣声时不时传来,而且人在外头,就算有焦雨奇在,她也不敢睡得太熟。   后来上了轮船,连卧铺都没有,硬是生生坐了三十个小时,整个人腰酸背痛。   可现在。   一!点!都!不!困!了!   白榆觉得应该是这床的原因,还有这被单,以及枕头……虽然都是清洗干净的,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整个房间充斥着属于男人的气息,如丝线般缠绕在她四周。   睡一个男人的床,盖他的被子……   这可是极为亲昵的行为。   想到这,她的脸又开始燃烧了起来。   心里如同放进了一只小鹿,到处乱撞。   **   而此时在隔壁三个人也没有半点睡意。   谢旭东“啪”的声打开手电筒,对着江霖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隔壁那个女同志是你什么人?难道真是你对象?”   江霖把手电筒挥开,声音轻淡道:“以后该知道的时候,你就会知道。”   谢旭东:“……”这不等于废话吗?   刚才他从潜艇部队一回来,就听到众人议论纷纷,说有个皮肤白皙、身材姣好的姑娘从京城来找江霖,众人都在猜测那姑娘就是前阵子传闻中的江霖的对象。   江霖有没有对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不过联想到前几天江霖阴天洗被单、又花了二十几元买特产的事情,他觉得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无奈江霖把对方护得很紧,他就想过去看一眼都不给。   你说气人不气人。   葛大川看看江霖,又看看谢旭东,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江副团不是结婚了吗?不是连女儿都有了吗?怎么还有对象来找他?”   这不是乱搞男女关系吗?   谢旭东瞅了他一眼:“谁告诉你他有媳妇女儿的,他跟我们一样,都是光棍!”   葛大川更震惊了:“可上次他在火车上,他自己亲口说他带过来的鸡肉酥饼是小孩儿给他做的,后来买特产时,也说是给小孩儿的,还说是女孩子,我以为他说的是他女儿。”   谢旭东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感觉牙都要被酸倒了:“就你蠢,谁会给女儿买那么多特产?一看就知道是买来讨好对象的!”   葛大川摸了摸鼻子:“我怎么会知道,我又没有谈过对象!”   他就是有对象,也不舍得花二十三元买特产给对象。   二十三元,那差不多等于他半个月的工资了,江副团可真大方。   他要是女孩子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当江副团的对象。   “……”   谢旭东听到这话,也下意识摸了摸鼻子。   他也从来没有谈过对象。   原本这屋子里有三个光棍,可现在江霖却悄悄有了对象。   想想真让人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   是白榆的声音。   江霖眼神一凛,下一刻整个人如同豹子一般从床上一跃而起。   “江霖,是你那个对象在尖叫吗?”   谢旭东被吓了一跳,慢半拍喊道。   可不等他说完,江霖顾不上穿上长裤,就这样穿着裤衩冲了出去。   江霖冲出门口,越过矮墙,瞬间来到隔壁门口,着急地拍着木门:“白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样了!”   但里头只传来白榆的尖叫声。   白榆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蟑螂,有半只手掌那么大!   更可怕的是它还会飞!   更更可怕的是它还不怕人,好像报复性故意地朝她的脸飞过来。   她吓得连连尖叫,双手毫无章法地挥舞着。   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了江霖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她想也不想打开门就往外跑去。   客厅没有开灯,她没走几步就不知道绊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前扑过去。   也就在这时,大门口的门从外面被江霖一脚踹开。   江霖走进来时,白榆正好往地上扑去,她吓得再次尖叫,手下意识想抓住点什么,然后她抓住了江霖的裤衩。   用力一扯。   江霖的裤衩就这么被她给扯了下来。   给扯了下来。   下来。   来。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住了。   过了一会儿,头上传来江霖克制的声音:“松手。”   白榆下意识松开手,也下意识抬起头看去——   哇,天赋异禀!   哇,好有本钱!   哇,怎么好像还起反应了??? 第23章 扁肉燕   天啊, 真是太尴尬了!   简直想当场去世!   白榆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想挖个坑埋了自己。   江霖进卧室拿了条长裤穿上,顺便解决了那只罪魁祸首——蟑螂, 等走出来, 白榆还杵在原地, 脸红得煮熟的红虾。   白榆听到脚步声, 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应该说点什么:“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都怪那只蟑螂, 你没看到, 那蟑螂真的好大, 就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她平时真的没有那么狂野。   都怪那只蟑螂, 要不是那只蟑螂突然出现, 她怎么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丧失理智丧尽天良的事情。   人好, 蟑螂坏。   江霖看了她一眼,把包在面纸上的蟑螂尸体给她看:“你说的是这只蟑螂?”   白榆看去, 怔住了。   蟑螂的确是那只蟑螂,就是那蟑螂压根没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大概小半个掌心那么大。   他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在说谎?   会不会因此觉得她更像个色胚流氓?   救命啊, 她真没有说谎。   当时她看到一只蟑螂张开翅膀朝她的脸扑过来, 黑暗中, 她真觉得那只蟑螂大得很离谱。   在京城时, 她看到的蟑螂都是很小一只,尾指指甲盖那么大,关键是它们都不会飞!   对上江霖意味深长的眼眸, 白榆只觉全身的血液再次涌到脸上来,连说话都结巴了:“可、可能是我看错了, 我眼神不太好,屋里又没开灯, 所以江霖哥你就放心吧,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真的!”   屋里是没开灯,可外面有月光。   而且她的眼睛视力没有任何问题,可以这么说吧,当时她抬头看过去,那真的是——   尽收眼底、一览无遗、纤毫毕现。   反正就是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见了,而且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只能说,没想到江霖穿着衣服看上去那么瘦,脱掉衣服居然那么可观那么有本钱,那么的……有冲击力!   有的人表面在诚恳道歉,其实脑海里却反复来回播放着某些不可说的画面。   白榆回过神来,羞愧地头几乎要低到地面,完全不敢再看江霖的眼睛。   啊啊啊她真的不是色胚!   只是画面太有冲击力了,她短时间内真的没办法忘记呜呜呜……   “……”   江霖眼眸扫过她红透的耳根,一下子就猜到她在说谎,也一下子就猜到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气氛不是一般的令人窒息。   白榆咬了咬唇,鼓足勇气问道:“江霖哥,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江霖:“不早了,你去睡吧,我已经检查过了,应该不会再有蟑螂。”   白榆:“……”   江霖:“我去去就回来。”   白榆抬起头,有些诧异:“你要在这里睡?”   在经过了这样的事情后再同处一个屋子,那简直是尴尬加倍。   江霖:“嗯,我睡外面。”   孤男寡女同处一屋对她的名声不好,原本他以为他睡在隔壁那边,这边有事情他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可经过刚才的事情,他改变主意了。   若真的发生事情,他就算第一时间赶过来也会来不及。   而且琼州岛气候湿热,多的是蚊虫蛇蚁,幸好今晚出现的只是蟑螂,若是毒蛇,只怕后果不可想象。   “哦,好吧。”   白榆摸了摸发热的脸。   江霖看了她一眼,越过她走了出去。   今天的事情远远超过了他想象,包括她突如其来的到来,以及刚才的事情,都发生得那样猝不及防。   她刚才问自己是不是生气了,他没回答。   其实他没有生气,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觉得事情发展超乎了他的控制。   回到隔壁时,江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淡定,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都没睡,他们一直在关注着隔壁的动静,只是因为白榆是个年轻女同志,又是三更半夜,所以他们没有贸然过去。   这会儿看江霖回来,两人连忙问道:“没事吧?”   江霖:“没事。”   说着他开始收拾被褥和枕头,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谢旭东被他这番动静给搞懵了:“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今晚不在这边睡?”   江霖:“嗯。”   谢旭东倒抽一口凉气:“所以你这铁树开花是来真的?”   说好一起当单身狗,你却偷偷脱了单。   这也太可恶了吧?   江霖看了他一眼,抱着被褥转身走了出去。   江霖一走,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大眼看小眼,空气里飘散着羡慕、嫉妒以及期待的因子。   葛大川叹了口气道:“我也好想有对象。”   谢旭东忍不住吐槽他:“就你这样的铁公鸡,连五毛钱的媒婆费都不肯出,哪个女同志会看上你?”   葛大川不服气:“你倒是愿意出五毛钱的媒婆费,怎么也没女同志看上你?”   来啊,互相伤害啊!   谢旭东:“……”   他之所以蹉跎到这个年纪还没有对象没有媳妇,主要还是因为他那个家,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要不是有江霖这个兄弟,只怕他早就被那个家给毁了。   后来家里看他出息了,他那个后妈就开始撺掇他爸给他介绍对象,介绍的全是后妈那边的亲戚,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娶跟那个女人有关系的人。   后来来了琼州岛,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基地里又男多女少,他就这样渐渐拖成了大龄剩男。   之前还没觉得怎么样,可如今江霖即将脱离剩男队伍,踏入有对象的队伍去,他顿时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就莫名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白榆不知道自己的到来,给隔壁两个光棍造成了那么大的震撼和打击。   江霖一走,她就回卧室,倒在床上滚来滚去。   啊啊啊啊今天这情况也远远超过她的想象,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天抵达海岛就做出这样惊天动地泣鬼神的事情。   她本来没打招呼千里迢迢从京城跑过来就很胆肥了,现在还做出这样的事情,江霖会不会觉得她太狂野?   想到刚才那个画面,她早知道就让蟑螂直接扑到自己脸上好了,就是飞进她的嘴巴也绝对不叫一声(bushi)!   外面传来江霖去而复返的动静,她连忙停止滚动,盖上被子装睡。   装着装着也不知道什么睡着了。   这一觉,白榆睡得非常沉。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她才被突然而来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白榆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扭头看到太阳都晒进房间来,这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她连忙从床上下来,火速换了一下衣服,担心江霖等久了,也顾不上梳头发和洗漱,连忙去开门。   结果门一打开,没看到江霖,却见门口站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十八|九岁的年纪,留着柯湘式的短发,发尾烫成卷儿,身上穿着一条掐腰红花纹的的确良连衣裙,脚踩细跟凉鞋。   四目相对。   确认过眼神,是来者不善的人。   白榆在打量对方时,孙蔷薇也在打量白榆。   今天她一大早起来就听到众人到处在议论,说江霖的对象来琼州岛了,还有人说不是他的对象而是他的老婆,肚子还怀着个女儿,招待所的冯招娣更是像个花痴一样,逢人就夸那女人长得有多漂亮有多好看,整得跟个猥琐男人一样。   其实之前就有传闻江霖有老婆和女儿,她自然是不相信这个传闻,军人结婚是要打结婚报告的,江霖都没有打结婚申请报告,哪里来的老婆,更别提女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今天起来到处都在说这事,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当听到冯招娣说那女人昨晚住到江霖的宿舍去时,“嘣”的一声,她脑子仿佛有根线断了,她想也不想就冲了过来。   她要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个女人,她还要看看这女人是不是真的跟冯招娣说的那样好看。   她自认为是整个海军基地最会打扮的女人,四舍五入,她就是整个海军基地最漂亮的女人,她才不允许有第二个女人超越她!   谁知她冲过来后敲了半天门里头都没有反应,就在她以为里头压根没有人时,门终于被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女人来。   她看得可仔细了,她觉得那女人压根就没有冯招娣说得那么好看,什么美得跟天仙一样,什么皮肤白得跟豆腐一样,什么大眼睛高鼻梁,真是夸张得没边了。   那女人充其量不过就皮肤比她稍微白了一点,比她高了一点,眼睛比她大了一点,鼻子比她挺了一点,嘴唇比她红了一点,腰比她细了一点。   就一点而已,而已!   不过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比不上对方,别看那女人是从京城过来的,却打扮得灰扑扑的,压根就没有她时尚,所以她稳稳地保住了“海军基地第一美人”的宝座。   孙蔷薇仰着下巴:“你是谁?”   白榆挑眉:“想知道?”   孙蔷薇:这不废话吗?   白榆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孙蔷薇:“……”   下一刻,不等孙蔷薇开口,白榆就“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孙蔷薇:???   那女人居然一声不吭把门给关上了!!!   这是什么意思?   孙蔷薇上前一步,再次伸手“啪啪啪”拍门:“开门!你把门给我打开!”   门没开。   孙蔷薇脸气得通红:“开门!你是谁,你为什么会睡在霖哥哥的屋里?”   霖哥哥?   叫得还蛮亲密的。   白榆微挑眉。   刚才从对方的眼神她就多少猜到了一点,这会让听对方的称呼,就更做实了她的猜测,外头那年轻女子应该是喜欢江霖的众多女人之一。   对于这一点,她丝毫不觉得惊讶,江霖从小就这么受女人的喜欢,哪怕他整天冷着一张脸,待人疏离,也没有减少他身边的狂蜂浪蝶。   至于她把门关上,倒也不是怕了对方,而是觉得没必要。   不说她懒得跟人吵架,她如今的身份也十分尴尬,倒不如直接把门关上,图个清净为好。   孙蔷薇把手拍疼了,对方还是没有把门打开,差点把脸都给气歪了。   她做好了跟对方大战三百个回合的准备,只是真没想到对方这么怂,一句话不说就当了缩头乌龟。   孙蔷薇又拍了好一会儿,看门始终没有打开,这才愤愤转身离去。   白榆洗漱到一半,听见外面敲门的声音停了,她只当对方觉得没意思走了。   谁知等她把头发梳好,外头再次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只是这次的敲门声显然比之前温柔多了。   她还以为这次肯定是江霖,谁知一打开门,就看到了昨晚招待所的服务员,正咧着一张嘴站在门口。   冯招娣看到白榆,开心得差点嘴巴咧到耳根:“你好,我叫冯招娣,是招待所的服务员,我们昨晚见过的。”   白榆笑了笑:“你好,我叫白榆,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冯招娣把手里的早餐举起来:“我是替江副团来给你送早餐的,你的名字真好听,不像我的名字又俗又泛滥,这琼州岛叫招娣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大几百。”   她是家里的老大,刚出生那会儿奶奶一看到她是个女娃,想也没想就给她取了“招娣”这个名字,希望她给家里多招来几个弟弟,不过不知道是他们老冯家的祖坟不给力,还是他爸妈不给力,在她之后多了一连串的盼娣、想娣和来娣,她妈最近又怀孕了,她觉得里头应该还是个“娣”。   白榆:“名字只是一个称呼,要是你不喜欢的话,以后可以改掉,还有谢谢你送早餐过来,要不要进来坐坐?”   冯招娣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得吓人:“可以吗?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白榆笑着点头,并把门打开,还伸手想把早餐接过来自己拿。   冯招娣自然没让她拿,直接提着早餐就走了进来:“我也想改名字,不过我要是敢这么做,我爸第一个打断我的腿。”   不仅如此,要是她妈接下来这胎真的是女儿的话,到时候她便会成为全家的罪人,所以改名这事情她只敢想一想。   跟冯招娣比起来,白榆觉得自己幸运多了,虽然她妈不喜欢她,但奶奶和她爸都不偏心。   她的名字据说是她爷爷给取的,白榆在古代是星辰的别称,星星拥有坚毅而温柔的灵魂,爷爷希望她做一颗最闪耀的星辰,所以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冯招娣把铝饭盒放在饭桌上,还帮忙把盖子打开:“这是我们琼州岛最出名的小吃之一,扁肉燕,你肯定没有吃过。”   香味扑鼻而来,白榆肚子很应时地“咕噜”响了起来:“我的确没吃过,闻着就很香,肯定也很好吃。”   冯招娣咽了咽口水,狠狠点头:“那是必须的,扁肉燕我们平时想吃都吃不到,只有节日和结婚那会儿才会做,先要用五花肉剁成肉泥,再加上香菇丁、虾干、从头和老酒等各种调料搅拌成馅料,再用这种干肉燕皮包起来放到蒸笼去蒸,蒸好后还要再拿出来用沸水焯一下,就这样还没好呢,还要再加入骨头汤,再加入老酒、虾油和葱花,最后再淋上芝麻油才算完成。”   这么多料,这么花功夫,想不好吃都难。   白榆随着冯招娣的介绍,也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走过去一看,只见铝饭盒里头放着一颗颗薄如白纸,颜色似玉的扁肉燕,看形状跟广城吃的扁食有点像,但皮更薄。   白榆:“你吃了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吃一点吧。”   冯招娣早就馋得口水快出来,但还是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就好。”   白榆看出她很想吃,于是找了个碗出来分了一些给她吃,然后自己舀起一勺子放进嘴里。   燕皮入口即化,口感十分软嫩,馅料鲜香爽口,韧而有劲,的确很好吃。   冯招娣小心翼翼舀起一勺子,小口地咬了一口,然后满足得眯上眼睛。   是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她家其实不算很穷,跟琼州岛其他人家比起来,她家还算是比较殷实的,只是从小到大她就只吃过一次扁肉燕,因为她奶奶说丫头片子不需要吃那么好,因此家里但凡有点好吃的,都进了她爸的口中,她妈怀孕的时候也能上一些,她和几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回肉。   如今她虽然在招待所当服务员,每个月能拿二十五元工资,很多人都很羡慕她,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她赚来的每一分钱都必须如数上交给家里,她身上连一块钱都凑不出来,更别提去买扁肉燕吃。   白榆也饿了,连吃了好几颗才稍微放慢速度:“这肉燕皮应该是番薯粉做的吧?”   冯招娣:“你猜对了一半,是用猪肉和番薯粉手工打制而成的,做起来费功夫不说,还费钱,所以我才会羡慕你,江副团对你真的是太好了!”   她要是能找到一个对她这么好的对象,她就是减寿十年她也愿意。   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咳咳……我跟江副团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至少目前还不是。   冯招娣一脸认真:“我可没有胡说,你不知道岛上有多少姑娘想嫁给江副团,可江副团从来都没正眼看他们,可江副团对你就不一样了,他不仅让你住他的宿舍,还让姚大师傅给你单独做菜,你说他对你是不是很好?”   白榆心好像被什么给扯了一下:“姚大师傅?”   冯招娣:“姚大师傅是海军基地饭堂的掌勺大师傅,做菜那可是一流的,听说他祖上还是宫里的御厨,很多人家里来了客人,或者嫁姑娘娶媳妇的时候,都想让姚大师傅帮忙做一两个菜撑场面,但姚大师傅都是拒绝的,毕竟他很忙,可江副团居然说动他给你做菜,真是太羡慕你了!”   要不是冯招娣解释,她还以为这扁肉燕是江霖从饭堂打来的,这么说来,昨晚的梅菜扣肉只怕也是这位姚大师傅亲手做的。   白榆心跳开始加快。   仿佛,空气里被人注入了甜味剂。   有什么甜丝丝的东西,一点一点挤进她的心里。   冯招娣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突然压低声音道:“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孙蔷薇气呼呼地从这里跑了,她是不是来找你了?”   孙蔷薇?   白榆怔了下,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孙蔷薇就是刚才被她关在外头的女子:“她有来敲门,不过我没理她,直接把门关上了。”   这次轮到冯招娣怔住了:“你是说你没让她进来,然后当着她的面直接把门关上?”   白榆点头。   下一刻冯招娣爆发出鸡叫声:“哈哈哈……没想到孙蔷薇也有这天,真是笑死我了,早知道我就应该走快两步,那样就能看到她把脸气歪的样子。”   “这个叫孙蔷薇的,她是什么人?”   冯招娣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孙蔷薇的不喜欢,这让白榆也产生了一点兴趣。   冯招娣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孙蔷薇她大伯是海军基地的政委,她父母和其他亲戚听说都是干部,我还听说他们孙家三代只有她一个女娃儿,所以在家里十分受宠,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在基地这边,她平时看人都是用鼻孔看人的,还真当自己是基地第一美人,大家不过是奉承她而已,就她自己当真了,跟你比起来,她差远了!”   白榆沉默了下,才问出心里的疑问:“那她是不是喜欢江霖哥?”   冯招娣当即点头如捣蒜:“孙蔷薇去年跟她父母从南京过来琼州岛访亲,刚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嫌弃岛上太热,一下子嫌弃有虫子,还说岛上的人黑得跟煤炭一样,反正就各种瞧不上,说琼州岛是鸟都不愿意来拉屎的穷地方,结果一看到江副团,她立即就花痴得走不动路,后来直接不回南京,在基地住了下来,还进了基地的文工团。”   冯招娣虽然很讨厌孙蔷薇狗眼看人低的样子,但内心其实很羡慕她。   孙蔷薇跟她们这些不被期待的丫头片子赔钱货不一样,她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要什么有什么,就说她身上穿的衣服,每一件都那么时尚,岛上的姑娘别说拥有了,连看都没有看过。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白榆没想到那孙蔷薇来头这么大,居然是政委的亲侄女。   不过她也没太放在心里,不说她没对孙蔷薇做什么,就是做了什么她也不怕,孙家背景来不起,可江家未必就比他们输。   更何况江霖连这点小麻烦都没办法搞定,那她倒要重新考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冯招娣吃完东西就走了,她要回去补觉,晚上还要值夜班。   冯招娣走后不久,有个勤务兵小哥过来,说江霖正在忙,让勤务兵小哥过来陪她到处走走。   白榆知道勤务兵每天都要干很多活儿,不愿意耽误对方的时间,因此谢绝了他的陪伴,自己一个人到处走走逛逛。   **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京城之前只有林向雪和她爷爷知道白榆来了琼州岛,如今又多了一个江老爷子。   自从昨晚得知这个消息后,江老爷子一颗心就跟井里的吊桶一样,七上八下,久久落不到地面。   “小王,你说榆榆那丫头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跑到琼州岛去?”   江老爷子口中的小王不是别人,正是司机王叔,也只有江老爷子才会把他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叫成是小王。   王叔想了想,慎重道:“老爷子,我想榆榆很有可能是想选江霖。”   对于这个答案,江老爷子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头疼:“你说榆榆那丫头会不会是被江霖那臭小子给骗过去的?”   王叔:“我想不至于,两个孩子都不是糊涂的人。”   江老爷子虽然昨晚口口声声责问江霖是不是把白榆骗到琼州岛去,但他内心也知道以江霖的为人,他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江霖是江家这一代里头最有出息的孩子,也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的人品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不是江霖把人骗过去,那只能是白榆自己跑过去的。   换句话说,白榆打算选江霖为他的结婚对象。   想到这,江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这事要是让小五知道,只怕会影响两兄弟的感情。“   王叔:“老爷子,您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老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相信几个孩子之间肯定能处理好,再说您之前不还担心江凯会欺负榆榆那丫头吗,如果换成是江霖,我觉得就不用担心了。”   江老爷子一听,还真是这个理:“你说得对,我一直觉得小五那孩子不够稳重,若是我还在还好,就怕我不在了,他会欺负榆榆那丫头。”   当初和白家定下婚约时,他原本是打算等白榆长大后再从江家几个孩子里头选一个最优秀的给她,谁知白榆从小就喜欢粘着江凯。   江凯聪明吗?聪明,也很优秀,只是这孩子太自负了,上头又有个比他更优秀的哥哥,导致他心里不平衡。   他也有心磨这个孩子的性格,只是一来他忙,二来老三和他媳妇两人又格外宠江凯这孩子,以致于他的心态一直没改正过来。   只是他以为有他看着,江凯无论如何也不会太出格,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和榆榆她表姐乱搞男女关系,简直是岂有此理。   好在榆榆那丫头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又答应他从江家其他子弟中重新选一个,若是这个人选换成江霖,那的确是让人很放心。   江霖足够优秀,性格足够沉稳,哪怕他不喜欢榆榆那丫头,可只要他点头答应了,他肯定会保护和照顾她一辈子。   唯一让人担心的便是这事极有可能会导致江霖和江凯两兄弟的感情破裂。   不过不破不立,既然榆榆已经决定选江霖,那他这个老爷子就帮彻底断了江凯的纠缠。。   就在这瞬间,江老爷子就打定了注意,他站起来走回书房。   很快,江凯那边就得到了消息——江老爷子让他推迟一个月后再去大西北部队。   对于这个决定,江凯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在不久之前,老爷子才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头上的伤一好就立马出发去大西北。   大西北那地方又偏又艰苦,据说连洗澡都是问题。   他有洁癖,他受不了不能洗澡。   更主要的是,一旦去了大西北,他再想转回来就非常难了。   所以他有一万个不愿意去大西北,可老爷子只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滚去大西北部队,要么滚出江家。   老爷子的决定,江家没有一个人敢为他说情。   除非,白榆亲自开口。   江凯想起两个月前,白榆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当时有点不耐烦就说了随便,白榆却一点也没觉得委屈,掰着手指说要给他亲自织一件毛衣,还要给他做一桌子的菜来庆祝。   她说遇见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她说这话时的模样幸福又真诚,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后她会和自己分手并解除婚约。   想起家庭聚会那天白榆的决绝,江凯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白榆之前那么喜欢他,都是装出来的?   无独有偶,大院里还有一个人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正茵。   那天她的下巴被白榆这个死丫头打脱臼后,医生就告诉她,以后她不能太大力笑,也不能吃太硬的东西,否则有再脱臼的可能!   更气人的是,白老太这个老虔婆还真要白飞鹏和她离婚!   她虽然对白飞鹏没有太深的感情,但的确没想过要离婚、   这年头离婚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她认识的人里头离婚的人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且离婚后的女人日子也并不好过,婆家去不了,娘家也回不去,还要每天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   她自诩姿色犹存,可这把年纪了,若是再婚的话,顶多也只能嫁给死了老婆的男人,找的人未必有白飞鹏好看,更未必有他的地位。   军区大院那些八婆们就会对着她指指点点,还有人当着她的面直接骂她是糊涂蛋!   她要强了一辈子,优雅了一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对于离婚这事,她坚决不同意。   她找了白飞鹏的上级王政委,终于让他暂时放弃了离婚的念头。   只是家里不顺心,单位也不顺心。   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王八蛋把她家的事情捅到单位去,还写了举报信!   政委找她谈话,因此警告她要顾好自己的形象,要是再被群众举报,她主任这个位置只怕要让位退贤了!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秦正茵变得无比阴沉,人也憔悴了不少,看上去足足老了十来岁。   **   白榆不知道京城那边发生的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没心思去管。   上辈子她没有来过琼州岛。   可只一眼,她就爱上了这碧海蓝天。   不远处,海鸥低低飞在海面上,阳光撒下来,如同往海里撒了一把碎银子,波光粼粼。   再远一些,是一座座岛屿,满眼绿,仿佛一块绿宝石被镶嵌在蓝宝石里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虽然很多人说琼州岛苦,很多地方还在开荒,肯定跟京城的繁华没得比,生活也不如京城便捷。   可若是要她在这里生活,她也是愿意的。   不用上学的小孩提着小桶在海边赶海,没有捡到好吃的,有漂亮的贝壳也能让他们开心不已。   白榆看着这画面,心中灵动一闪。   她突然找到了以后的目标,她知道自己以后想做什么了。   她素来擅长手工,而且自认眼光和水平还算不错,如今她处在一个地理位置绝好的地方。   这里有数不清的天然贝壳,这些贝壳经过精雕细琢后就能变废为宝,雕刻成一件件多姿多彩,惟妙惟肖的甲子贝雕艺术作品。   她还可以在这边尝试养殖珍珠。   所有饰品里面,她最爱的便是珍珠,无论是黑色的大溪地珍珠,当水珍珠,还是金色的南洋金主,或是海水珍珠,她都爱不释手。   上辈子她用奶奶留给她的遗产卖了不少珍珠首饰,珍珠项链,珍珠耳钉,珍珠手链,为了买到最优质的珍珠,她还特意去学过有关珍珠的各种知识,其中就包括如何养殖珍珠。   其实上辈子她有想过要办一个珍珠养殖场,只是那时候江凯和娄秀英都不支持她去做,他们觉得珍珠卖不了高价格,也不觉得她能养殖成功。   等到后面他们同意她去开的时候,那时候珍珠养殖场已经遍地开花,而且很多人早就赚得盆满钵满,那时候已经失去了最佳时机。   这辈子没了江凯和娄秀英的阻挠,她可以顺着心意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白榆忍不住一阵心潮澎湃。   要留在琼州岛,首先就是要搞定江霖。   她昨天晚上把江霖看了个精光,也理所当然要对他负责。   想到这,白榆决定今晚就把江霖给搞定了。   搞定第一步:做一桌好饭菜。   于是她去找了雷大姐,一起去菜站和肉站买了一些食材回来。   娄曼丽悄悄跟在白榆身后来到雷大姐家。   她想看清楚白榆长什么样,这样她就可以报给她姐,然后从她姐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只是她刚挨近厨房窗口,就见白榆手里的刀“噔”的声砍在鸡脖子上。   就这样一刀,砍断了,鸡脖子!   娄曼丽下意识脖子一凉。   这还没完。   再下一刻,就见白榆捏起那只被砍了鸡脑袋却还没死透的无头鸡往她脸上一扔——   那无头鸡,就这么,甩着飙血的半截脖子,扑到,她的脸上。 第24章 红烧蘑菇板栗鸡   “啊啊啊啊……”   鸡血喷了娄曼丽一头一脸, 无头鸡条件反应用爪子在她脸上扒拉了好几下。   只能说垂死挣扎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哪怕是一只没了脑袋的鸡,几爪子下去, 一下子就把娄曼丽的脸给抓破了。   娄曼丽痛得哇哇叫, 抓住无头鸡往地上一扔掉头就跑, 跑得好像身后有鬼在追她一样。   她怕啊, 她担心再不跑下一个被砍的就是自己。   她真没想到江霖的对象看着跟狐狸精一样, 出手那么狠, 鸡脖子说砍就砍, 以后就是给再多的麦乳精, 她也不敢跟踪对方了。   看无头鸡终于不动了, 雷大姐这才走出来把无头鸡捡起来, 笑道:“小榆你这一手真是绝了,我看那女人以后看到你都要绕道走。”   别说那女人了, 就是她,刚才也被吓了一跳。   她真没想到江霖这对象看着娇滴滴、又白净又漂亮, 没想到手起刀落, 一声不吭就砍断了鸡的脖子。   那狠劲跟她的模样真的完全不搭边。   白榆笑了笑:“她最好别来, 否则我手里的刀可不会对她客气。”   她一早就发现娄曼丽在跟踪自己, 只是按兵不动。   娄曼丽为什么跟踪她, 她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了,娄曼丽是娄秀英的耳报神,她跟踪自己是为了得到江霖的信息, 就不知道她跟娄秀英报告了多少。   虽然京城那批人迟早会知道她跑来琼州岛找江霖的事情,但在事情没确定之前, 她希望他们能越晚知道越好。   说着她从窗口把无头鸡拿进来,然后动作利落把鸡丢进热水里去烫, 这样等会儿拔起毛来会更容易。   鸡烫毛不用烫太久,几分钟就可以了,雷大姐进来帮忙拔鸡毛:“你跟姓娄那女人该不会是旧相识吧?”   娄曼丽虽然才来琼州岛不久,但她嘴巴特别碎,而且还特别喜欢到处炫耀,她那个在京城嫁得特别好的亲姐就是从京城寄个屁过来,她都要到处炫耀一番。   白榆也没瞒着:“她是江霖哥的后妈的亲妹子。”   听到这关系,雷大姐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怪不得她到处炫耀呢,不过她既然跟小江是亲戚,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白榆想了想道:“应该是有心无胆。”   江霖冷面肃严,凌厉的气场八丈外都会被煞到,娄曼丽虽然喜欢炫耀,但她不敢随意攀扯江霖,而且娄秀英肯定也警告过她。   白榆说着要帮忙拔鸡毛,不过雷大姐没让她动手:“你去准备其他材料,要是不会的话,放着等我一会儿帮你弄,你可千万别伤到手。”   虽然白榆口口声声说自己会做饭,但雷大姐对这话不大信,实在是白榆长得太白嫩太好看了,一看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娇美人儿。   谁知,下一刻她就被打脸了。   就见白榆动作利落给土豆去皮,而后手起刀落,“咚咚咚”切了起来。   雷大姐一看,愣住了。   只见那切出来的土豆丝又细又均匀,每一根好像比着尺子切出来的一样,而且她的动作又快又准,看得她眼花缭乱。   “小榆你这功夫不得了啊!”小小年纪刀工就如此了得。   白榆淡淡一笑:“熟能生巧罢了。”   雷大姐看着手里的鸡,若有所思:“小榆,你做菜是不是很好吃?”   这只鸡是她们两人合买的,准备一人一半,只是她原先担心白榆不会做菜糟蹋了食物,所以打算自己做,可现在看到白榆刀工如此了得,心里顿时有了另外的想法。   白榆谦虚道:“据说还可以。”   雷大姐:“那这鸡能不能跟你一起做,做好后咱们再一分为二?”   不是她想偷懒,而是她做菜水平实在太一般了,好吧,老实说是很难吃。   白榆想也没想就点头:“可以啊。”   雷大姐也不好意思麻烦白榆太多,就只提了鸡肉一起做。   虽然做菜不好吃,但拔毛雷大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只鸡的毛都给拔干净了。   白榆把鸡块斩成适宜的小块,清洗干净后下锅焯掉血水。   跟后世的冻鸡和饲料鸡不一样,这年代的鸡都是走地鸡,都是喂虫子剩菜剩饭,肉紧嫩又不柴,吃起来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甘甜。   蘑菇还是用新鲜的蘑菇,不用浸泡,白榆切好蘑菇后,雷大姐突然拿了一把板栗过来,她想了想,把部分板栗也丢尽进灶里头去焖,剩下一部分准备和鸡一起做成红烧板栗蘑菇鸡。   锅烧热下油,油热下葱姜蒜八角等调料翻炒爆香,很快一股香气就扑鼻而来,再倒入擦干水分的鸡肉,煸炒变色后再加入酱油,然后加开水大火焖煮,等水沸开后再加入蘑菇和板栗。   趁着这空挡,她开始切莲藕。   九孔藕比较爽脆,用来清炒最好不过,七孔藕比较粉,适合熬汤。   她把莲藕切成薄片,然后加入一勺盐、一勺白醋,一勺面粉和清水一起清洗。   雷大姐看到白榆加了那么多东西来洗莲藕,不由奇怪道:“小榆,你为什么要那么多东西来清洗莲藕,有什么作用吗?”   白榆:“盐有杀菌的作用,白醋可以防止莲藕氧化变黑,至于面粉是可以吸附掉藕孔里头可能存在的虫卵和淤泥,这样清洗后干净卫生又好看。”   雷大姐咋舌:“原来洗个莲藕还有这么多学问。”   白榆笑了笑,把切好的藕片放在一旁浸泡,然后开始调料汁,一勺白糖、一勺食盐,半勺白醋,半碗清水,然后再加入两勺玉米淀粉,再把浸泡好的藕片倒掉水,再用清水清洗几遍。   到这一步才清洗完毕,然后再下锅焯水,焯水同样要加入白醋、少许盐和油,莲藕焯好后放进凉水里再浸泡一下,等会儿吃起来就会更爽脆。   锅里下油下蒜片,爆香后再倒入青红椒,炒至断生后加入控干水分的莲藕,快速翻炒几下后加入调好的料汁,再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雷大姐虽然做菜不好吃,但在厨房做饭做了几十年,她一看就看出白榆这做菜功夫不得了。   看来刚才那句“据说还可以”是白榆太谦虚了。   雷大姐原本是要去干其他活的,这会儿看白榆做菜看得目瞪口呆。   炒完莲藕,红烧板栗蘑菇也差不多做好了,板栗和蘑菇的香味跟鸡肉充分融合在一起,调料更是无孔不入渗入所有材料里面,收汁后鸡肉躺在褐红色的汤汁上,香气四处弥漫。   雷大姐咽了咽口水:“小榆,你这鸡也做得太香了吧,就不知道尝起来是不是也这么香?”   白榆看雷大姐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大姐要不夹一块试试?”   说着把葱花撒在鸡肉上面,完成最后一步。   雷大姐听到这话,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起一块鸡肉,鸡肉下面连着一个板栗和蘑菇。   白榆:?   雷大姐你这筷子功夫看着这么炫,难道就用来偷菜吃的?   雷大姐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也不怕鸡肉太烫,一把就放进嘴里,顿时就被那口感给惊艳了。   鸡肉嫩滑得不得了,丝毫不会柴,一口下去,满口都是丰富的汤汁,她又吃下在第二位置的板栗,板栗吸收了蘑菇和鸡肉的精华,居然一点都不串味。   筷子里只剩下最后一筷蘑菇,雷大姐居然产生了不舍得吃的念头,因为这一块吃下去就没了!   白榆不知道雷大姐的纠结,把锅清洗干净后,把切好的土豆丝下水焯半分钟断生,然后再次过冷水保持清脆的口感。   接着冷锅下油,油热下葱姜末辣椒等食材一起爆香,而后下沥干水分的土豆丝下去一起爆炒,等炒得差不多了再在锅边淋一圈白醋,然后下酱油、食盐等调料。   最后再翻炒几下,一道酸辣土豆丝就做好。   雷大姐在白榆烧莲藕时就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会儿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她更是悔得想拍大腿,早知道莲藕和土豆丝也一起拜托白榆一起炒好了。   实在太香了!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雷大姐眼睁睁看着白榆把红烧蘑菇板栗鸡肉一分为二,然后端着其他菜回江霖的房子去了。   **   这会儿,江霖和谢旭东、葛大川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上没嫁人的姑娘和嫁人的妇人们都纷纷对江霖投来注目礼。   “江副团长得实在太好看了,他要是肯对我笑一下,我肯定会忘记我还有老公。”   “我也是,我常常在想,要是西门庆但凡有江副团一半那么帅,我都觉得武大郎喝药太慢了。”   “可惜江副团有对象了,我远远看了他对象一眼,长得老好看,跟江副团非常般配。”   “……”   对于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跑的言论,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海风吹来,一群女兵踢着正步正在岸边演习,她们穿着藏蓝色的海军裙装,戴着水兵帽,昂首阔步,意气风发。   白榆正羡慕地看着她们,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扭头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比阳光还耀眼夺目的江霖,他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大海如一块巨大的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他就这么站在那里,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昨天一直戴着的大檐帽被他拿在手里。   白榆这才发现,江霖的头发长长了些,不知是不是没时间去打理的原因,刘海都快长到眉眼间,夕阳打下来,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的气息。   而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在看清白榆的模样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未免长得太太太太好看了吧?   瞧这小脸比他们的巴掌还要小,皮肤比剥了壳的荔枝还水嫩,一双眼睛如同盛了一汪清泉般,水汪汪的,谁看了不迷糊?   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像是被塞了一嘴柠檬般,酸得不行。   江霖注意到两人的目光,走过来挡在他们和白榆之间,面无表情道:“人已经看到了,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谢旭:“……”   葛大川:“……”   这都还没给他们介绍就赶人走,要不要这么无情啊?   白榆也觉得江霖这样不太好,从他背后露出个小脸来:“你们好,我叫白榆,是从京城过来的。”   谢旭东:“你好白同志,我叫谢旭东,是江霖最好的朋友兼兄弟。”   谢旭东?   白榆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谢旭东这人是谁了。   上辈子江霖出事后,江家想把他的骨灰带回京城,但一个跟江霖一起出任务的军官站了出来,说江霖最后的遗愿便是把骨灰撒向琼州岛这片大海。   那军官便是谢旭东。   只是她看到的是两年后的谢旭东,他当时的模样跟现在也很不一样,憔悴,瘦骨嶙峋,走路还一瘸一瘸的,整个人仿佛一具会移动的骨架,跟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方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的原因。   江霖看到她愣愣看着谢旭东,眉头微不可闻蹙了下。   下一刻,谢旭东就感觉到一股杀气迎面扑来。   “?”   好在这股杀气很快就被葛大川的声音给打断了:“白同志你好,我叫葛大川,之前和江副团一起从京城坐火车过来时,我就知道你了,应该说,我知道你做的鸡肉酥饼和桂花糕。”   现在想起那鸡肉酥饼,他还是忍不住想流口水。   白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笑道:“鸡肉酥饼里头我加了一点酒,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   说完就见葛大川摇了摇头,白榆还以为他要说自己吃不惯,谁知下一刻就听他哀怨道——   “我没吃到,江副团一个人独吞了,连半块都没有分给我吃!”   好大的怨气。   江霖:“……”   白榆:“……”   江霖面色已经冷了下来,但葛大川这个憨憨愣是没看出来。   继续道:“火车上还有人想跟江副团买你做的点心,但江副团拒绝了,他说那是小孩儿做的,不能分给别人吃,我之前还以为他说的小孩儿是他女儿,原来是白同志你。”   江霖:“…………”   白榆“唰”下,脸就红透了。   她没想到江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更没想到他在别人面前叫她小孩儿。   江霖再次下达赶客令:“你们可以走了。”   就在这时,谢旭东的狗鼻子发挥了作用:“好香的味道!这香味好像是从屋里头飘出来的!”   白榆:“我做了几道菜,不知道谢同志和葛同志吃过没有,要是没有的话可以留下一起吃。”   她倒不是想要驳江霖的意思,只是两辈子她都觉得江霖太孤独了,难得有人扛得住他的冷脸,她觉得应该帮忙招待一下对方。   谢旭东是给三份阳光就灿烂的人,立即顺杆子爬道:“我们还没吃,我们从饭堂打了菜回来,人多一起吃热闹,大家一起吃吧。”   葛大川是憨,但不傻,想到白榆做的鸡肉酥饼那么好吃,他连忙点头:“对,一起吃。”   江霖:“………………”   于是一行人无视江霖的臭脸,直接进了屋子。   很快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再次被塞了一嘴柠檬。   江霖的对象不仅人长得好看,还会做菜,而且做的菜香得人流口水。   两人差点就泪奔了: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江霖不仅人长得一表人才,家世傲视众人,能力更是卓越不凡,现在连对象都那么出色,这让他们这些没对象的怎么活?   呜呜呜他们也好想有对象。   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都打了饭,还各自带了红烧肉,所以即使多了两个人,饭菜也是够吃的。   谢旭东无视江霖不悦神色,拿起筷子就开始动手了。   他先吃了一块鸡肉,顿时就被惊艳得发出鸡叫声:“好吃,真的太好吃了!白同志没想到你做菜这么好吃,上次他们说你做的红烧肉好吃,我还以为是他们夸张呢,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白榆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谢旭东嘴巴塞得鼓鼓的:“一点都不夸张,是真的很好吃,我敢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肉,我的天啊,这还是莲藕吗?怎么这么爽脆,我之前吃的都是软绵绵的!还有这板栗,我还以为板栗这东西都是一个味道,没想到……”   江霖:“呱噪。”   就这么两个字,成功让喋喋不休的谢旭东消声了。   不是谢旭东不想往下夸,而是他和江霖认识那么多年,以他对江霖的了解,如果他再不闭嘴,江霖绝对会把他丢出去。   他可不想被丢出去,这么好吃的饭菜,他可不能错过。   就是不给他菜吃,让他浇点汁在饭上,他都能吃下十碗!   相比谢旭东的瓜躁,葛大川更朴实无华,直接就开干!   红烧蘑菇板栗鸡好好吃,莲藕好脆,酸辣土豆丝更是又爽又脆口,每一样都十分的下饭。   太好吃了!   白榆看江霖吃的不多,心里不由有些打鼓。   不知道他是还在生气昨晚的裤衩的事情,还是生气她擅作主张把这两人留下来吃饭。   想到这,她夹起一块鸡肉放进江霖的碗里:“这鸡是刚杀的,鸡肉嫩儿不柴,跟蘑菇和板栗一起煮,味道特别鲜美,江霖哥你多吃几块,要不然对不起这被我砍了脖子的鸡。”   江霖:“……”   谢旭东:“……”   葛大川:“……”   这介绍方法还真是独具一格。   只是谢旭东和葛大川实在想象她娇滴滴的一个美人砍鸡的模样。   不知是她定定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是她的介绍太有说服力,反正江霖被说服了。   他夹起那块鸡肉放进嘴里,而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的确很鲜嫩。”   听到这话,白榆眼睛更亮了,夹了几片莲藕放到他碗里:“这莲藕那么白,一看就是莲藕中的仙子,我清洗的时候用了面粉,绝对不会有淤泥留在里头,你试试爽脆不爽脆。”   江霖从善如流,夹起来又放进嘴里:“是很爽脆。”   白榆再接再厉,又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放进他碗里:“你看这土豆丝是我切的,根根大小均匀,而且又酸又辣,口感一绝,特别下饭,你多吃点。”   江霖再次夹起来吃了下去:“你刀工很好。”   白榆听这话,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这板栗是在火堆煨熟的,水分被蒸发得更加彻底,吃起来口感也更加软糯香甜,不信你试试,骗人的是小狗。”   江霖这次不用她夹,自己拿起了几颗板栗剥开了壳,不过剥好后他没有吃,而是放到白榆碗里:“你多吃点。”   对上他的桃花眼,白榆脸莫名一热:“谢谢江霖哥。”   谢旭东:“……”   葛大川:“……”   杀狗也不是这么杀的啊!   他们不就是过来蹭顿饭而已,至于这么虐狗吗?   单身狗就没有狗权吗?   啊啊啊啊好想有对象!   下一刻,就见葛大川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害羞不好意思的表情对白榆道:“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觉得白同志你特别优秀,所以我觉得白同志你的朋友肯定也特别优秀,我今年二十三岁,还没有对象,如果白同志你有合适的人选,拜托白同志帮我牵线牵线。”   白榆:“?”   不等她开口,就见谢旭东“啪”的一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就你这铁公鸡的性子,哪个女同志会看上你?人家姑娘是图你一个星期只吃一次肉,还是图你那过期毛豆?”   白榆:“毛豆?”   都说为兄弟两肋插刀,可听到白榆的问话,谢旭东立即决定插葛大川一刀。   他把葛大川和之前的相亲对象吃过期毛豆吃进医院,还因此得到一个“十八屁”称号的光荣事迹添油加醋告诉了白榆。   听到白榆的问话,谢旭东立即   “噗嗤——”   白榆没忍住笑出来。   葛大川一拳重重砸在谢旭东胸膛:“我至少还谈过半个对象,好过你连相亲对象都没有!”   对于互相伤害这事,两人谁也不手软。   谢旭东一脸我是光棍我自豪的表情:“你少嘚瑟,我敢说,我们两人,肯定是我先找到对象。”   葛大川:“那要不要打赌?”   谢旭东:“打赌就打赌,输的人给赢的人一台收音机,如何?”   葛大川咬咬牙:“成!”   为了收音机,他无论如何也要比谢旭东先找到对象。   于是他再次看向白榆,眼里充满了期待。   白榆:“不好意思,只是我的朋友很少,而且对方的家人朋友都在京城,我不觉得她会愿意过来琼州岛。”   白榆就只有林向雪一个朋友,因此葛大川一提起要介绍,她第一个就想到了对方。   别说林向雪不会千里迢迢随军来琼州岛,就是她愿意过来,也不会愿意找个像葛大川这么吝啬的男人。   再说了,两家人也不是门当户对,所以她绝对不会做这个媒。   葛大川一脸失望的样子,但嘴上还是说:“没关系没关系,以后白同志要是有合适的对象再介绍给我就行。”   话音刚落,又又听谢旭东抢话道:“要介绍也不介绍给你,肯定是介绍给我,跟你比起来,我至少不是铁公鸡。”   这次葛大川反驳了:“铁公鸡怎么了?江副团还不是一样是铁公鸡,可他就找到了白同志这么好的对象!”   突然被点名的江霖:“……?”   同样被点名的白榆:“……?”   十分钟后。   海边多了两条人影,迎着日落做环岛跑步。   “都怪你这只铁公鸡,你好好的干嘛提江霖?”   “要不是你一直攻击我是铁公鸡,我又怎么会提江副团?”   “还敢还嘴,等我跑完剩下的九圈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着就等着……”   **   碗筷是江霖洗的。   白榆原本想当晚跟他说清楚,只是不等她开口,勤务兵就跑来说办公室有江霖的电话。   江霖匆匆离去,这一去,当晚就没再回来。   只有勤务兵茅明再次跑来,告诉她说江霖出任务去了,白榆问他江霖什么时候回来,他却说不能说。   第二天,江霖没有回来。   第三天,江霖依旧没有回来。   这天,她从饭堂拿了饭出来,没走多远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她的不是别人,又是孙蔷薇。   白榆睨了她一眼,声音懒懒道:“你怎么就这么喜欢拦别人的路,你该不会是属狗的吧?”   孙蔷薇也不蠢,一下子就听出了白榆的嘲讽,气得脸通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相对于孙蔷薇一点就炸的暴脾气,白榆一点也不生气,还反问道:“我是吐不出象牙的,要不你吐一个给我看看?”   孙蔷薇:“……”   看孙蔷薇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白榆笑了笑,越过她准备继续走人。   可孙蔷薇却不想就这么放过她,再次追了上来:“姓白的,你给我站住!你知道霖哥哥这几天去了哪里吗?”   白榆有点不耐烦了,微挑眉:“知道啊,难道你不知道吗?”   孙蔷薇哼了一声,用鼻孔看着白榆:“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霖哥哥是为了躲你才跑去带艇出海巡逻!”   江霖躲她?   白榆怔了下。   看白榆这样子,孙蔷薇面上更得意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以他的身份和级别,压根不会主动申请带艇出海巡逻,他根本就是为了躲你才主动去申请的,你要是还要脸的话,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基地,以后再也不要来了!”   白榆没吭声。   孙蔷薇忍不住戳了她一下:“喂,我说你听到我说的话吗?”   白榆还是没吭声。   孙蔷薇还是想再戳,却被白榆给“啪”的一声给拍开了,不过看到白榆神色恍惚、面色苍白的样子,这次她没生气,再次问道:“我问你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   白榆点头:“我又没聋,自然是听到了。”   孙蔷薇蹙眉:“既然听到了,那你什么时候走?”   她恨不得白榆现在就收拾包裹走人。   白榆回过神来,挑眉:“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   听这话,孙蔷薇再次气得跳起来:“你害得霖哥哥为了躲避你跑去带巡逻艇出海巡逻,你居然还有脸呆在这里,你简直太不要脸了!!”   白榆:“是江霖哥他自己告诉你,他是为了躲避我才跑去出海巡逻的?”   孙蔷薇眼睛眨了眨,底气不足道:“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他来告诉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就因为你的到来,他不想看到你,所以被迫无奈跑去巡逻艇躲你!”   白榆顺着她的话点点头:“你分析得挺有道理的。”   孙蔷薇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快被自己说服,再次得意道:“那你什么时候走?你要是今天走的话,船票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白榆笑了,而后一字一顿道:“我、不、走。”   说完,她再次越过对方扬长而去。   “…………”   孙蔷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当场被气死!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气死她了!!!   白榆拎着铝饭盒慢慢走回了宿舍。   刚听到孙蔷薇说江霖是为了躲避她才跑去带艇出海巡逻,她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甚至还有些许委屈。   在她看来,如果江霖不想看到她,可以直接跟她说,她从来就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就是上辈子,她发现江凯和秦心卉搞到一起,两人还有了孩子,可她也没想过要跟他们纠缠下去,而是快刀斩乱麻同意了离婚。   或许会有人说她傻,可在她看来,被狗男女咬了一口,最好的报复方法不是咬回去,而是尽快离开这对烂人,以后再想办法报复。   只是上辈子她还来不及报复就生了病……   说回江霖这边,她之所以千里迢迢从京城跑来琼州岛找江霖,不过是因为他适合当自己的结婚对象,而不是非他不可。   因此,他若是已经猜到她过来的原因,并且不想接受她的话,可以直接说的,她会立刻离开,不会让他为难。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不说江霖不是这样的人,就算他真的有心躲开自己,那也应该由他亲口来告诉她。   而不是通过孙蔷薇的嘴。   到了第四天,江霖依旧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四天里,白榆想了很多,她不是不委屈。   只是她想等江霖回来,亲自给她一个答案。   在江霖不在这段时间,她逼自己沉下心来学习。   只是这天,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白榆索性不看了,合上书本走出家门。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天空被厚厚的乌云给盖住,周围感觉不到一丝凉风,闷热得走两步就会出一身汗。   远处有一群小孩儿在赶海,身后跟着三两只小狗,小狗跟在后面蹦来蹦去,还蹦到海里去,不过很快又被海浪给吓回来,玩得不亦乐乎。   白榆被这气氛感染,想了想脱下鞋子放在一边,而后赤着脚走下海去。   溅起的海浪拍打着脚踝,痒痒的,凉凉的,让人瞬间散去一身的烦躁和闷热,白榆还在海边捡到几个贝壳,贝壳五颜六色,看着十分漂亮。   玩了一会儿,眼看乌云越来越厚,仿佛随时都要滴下水来,远处的小孩儿和小狗早被父母喊回家吃饭了,白榆洗去脚下的沙子,也准备回去吃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榆心中一凛,只是不等她回头,脚下就踩到一个软软滑滑的东西,那触感不是很舒服。   她下意识低头一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魂都给吓没了。   只见一条黑背黄底、不到半米长的蛇萦绕在她脚边,还朝她吐出红色的蛇信子!!!   白榆吓得尖叫起来,整个人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只听“咔擦”一声,她脚下一崴,而后整个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   “白同志,你怎么了?”   焦雨奇远远看到白榆一个人在海边踏浪,乌云密布的天穹下,她一身红裙,仿若泼墨山水中出现的一枝红梅,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过来打个招呼,不想还没走到她面前,便见她突然尖叫起来,然后便跌坐在地上,他吓得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跑上来。   白榆抬头一看,见来人是焦雨奇,心中闪过一抹失落,不过她很快就顾不上这些:“我没事。”   说着她尝试想站起来,结果才一用力,脚踝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痛得她眼泪差点流出来。   她再次跌坐在地上。   焦雨奇一脸焦急:“白同志,你是不是扭到脚了?”   白榆尴尬地点头:“我刚才踩到一条蛇,吓了一跳,应该是后退的时候不小心崴到了。”   听这话,焦雨奇脸上出现了恐惧的神色:“什么?你踩到蛇了?”   他虽然刚来基地不久,但也听说这边有不少海蛇,而且海蛇毒性很强,比眼镜蛇的毒性要强很多倍。   白榆再次点点头:“我踩到的是一条不到半米长,黑背黄腹的蛇,看上去是条小蛇,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被咬到。”   闻言,焦雨奇终于松了一口气,但还是道:“海蛇毒性很强,而且咬到不会有疼痛感,我看最好还是去卫生所检查一下,还有你的脚踝也得马上治疗。”   说着他站起来想扶白榆站起来,可刚伸出手去似乎又觉得不妥,挠了挠头,居然焦急出一头的汗。   不过他很快就想出了一个绝好的主意:“白同志,你要不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叫人过来抬你去卫生所。”   白榆觉得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扶她起来去卫生所就可以。   只是不等她开口,焦雨奇就转身一阵风地跑了,几乎跑出残影来。   真不愧是军人,速度杠杠的。   焦雨奇走后不久,海边开始起风了,海风夹杂着海浪扑面而来,很快就把白榆的衣服给打湿了。   也不知道焦雨奇什么时候会带人过来?   白榆焦急地扭头朝岸边看去,却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   江霖。   江霖迈着长腿朝她快速走过来。   不过四天没见,却仿佛过了好久,他依旧穿着一身海军夏服,只是这次没有戴大檐帽,人看上去也比之前憔悴了一些。   想到孙蔷薇之前说的话,白榆垂下眼帘。   鼻子莫名有些酸酸的。   江霖快步走过来,眼睛扫过她被海浪扑湿的裙子,挪了两步在她身前蹲下来,正好挡住了风吹过来的海浪。   “脚崴了?”   江霖目光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说着不等她回答就伸手捏了捏。   白榆痛得发出痛呼声,然后下意识瞪了他一眼。   这人就不能轻点,真的好痛!   江霖看她这样子也没有再问,他本想说背她去卫生所,却注意到她被打湿的裙子。   顿了一下,他站起来,而后弯腰把地上的人伸手抱了起来。   白榆真没想到江霖会抱自己。   还是公!主!抱!! 第25章 面线糊   不过惊讶也只是一瞬间, 白榆的脸很快就冷了下来:“江同志,请你放我下来!”   听到她的称呼,江霖似乎很震惊, 盯着她。   白榆别过脸去, 故意不看他。   江霖看着她的眼睛, 声音像哄着她:“你脚崴了, 走路会加剧伤口的疼痛, 我现在就送你去卫生所。”   白榆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神有些幽怨, 所以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淡定:“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去卫生所, 不需要麻烦到你这个大忙人。”   白榆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但话里的阴阳怪气还是出卖了她的委屈。   江霖还是看着她:“你知道的, 我是不会放手的。”   这话瞬间点燃了白榆的怒火, 她挣扎了起来:“我让你放我下来,你听不听得懂人话的, 你不是不管我了吗,我崴没崴脚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错, 她就是生气了, 就是委屈了。   凭什么他可以一声不吭消失四天, 回来却当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他要是觉得她碍着地方, 他大可直接说出来, 她当天就可以收拾包裹走人。   没有他江霖,她还可以选择江武江晨江震江谨,大把的江家子弟排着对让她选择。   哦, 还有个江凯等着她回头呢。   她又不是没人要死皮赖脸赖在他身边!   但这人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胸膛硬邦邦的, 箍着她的手臂也结实得不行,她挣扎了一会儿愣是没从他的怀抱挣扎出来。   江霖担心她掉下去, 抱着她的双手又多用了两分力:“我没有不管你。”   白榆:“你就有!你无故消失了四天,你知道孙蔷薇跑来跟我说什么吗?她说你是为了躲我才跑去巡逻艇值班!”   当孙蔷薇跟她说那些话时,她装作丝毫不在乎狠狠打脸回去,但她也是会受伤好嘛?   江霖:“你放心,孙蔷薇的事情我会解决,她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白榆简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了:“你觉得我们两人的事情在于孙蔷薇吗?江副团你从小智商过人,你尽可以继续装傻,但我没兴趣陪你玩下去,我最后说一句,放、我、下、来!”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焦雨奇的声音:“白同志,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吗?”   白榆抬头,看到焦雨奇和他的朋友两人抬着担架站在他们面前,连忙点头:“有,麻烦你们抬我过去卫生所。”   焦雨奇把担架放在地上,但白榆人在江霖怀里,而且男女有别,这个局面让他紧张得脑袋的汗一直往下掉。   更主要的是,江副团的威压太强大了,那种压力感迎面扑来,他差点没双腿跪下。   不过对上白榆的脸,他还是鼓起勇气道:“江副团,麻、麻烦你把白同志放在担架上,白同志她很可能被海蛇给咬了,最好尽快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江霖眉头一蹙,垂眸看向白榆:“你被海蛇咬了?”   说着就把她放下来,准备检查她脚踝。   白榆没给他这个机会,单脚跳着坐上了担架,仰头看着他:“我是不是被海蛇咬了,还是跟江副团你没有关系。”   说完,她扭头看向焦雨奇:“焦同志,麻烦你和你的朋友了。”   这次江霖没有阻拦,也没有跟上去。   他静静站在沙滩上,落日的余晖照在他身上,细碎的光芒让他看上去显得是那么的萧索,样子也仿佛看上去更憔悴了。   他这模样让白榆心一紧,不知为何心疼了起来。   可很快她就甩了甩脑袋,心疼男人可是要倒霉一辈子的。   更何况他有什么好让人心疼的?   白榆心里清楚,江霖的改变是因为那天晚上的电话,在那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   她还以为那天晚上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话给说明白。   谁知他一去就没再回来。   那天晚上是谁给他打的电话,老爷子?还是江家其他人?   白榆猜不透,也不想猜,躺在担架上闭上了眼睛。   焦雨奇原本想问她和江霖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等他开口,白榆就闭上了眼睛。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没问。   不过,如果她和江副团没成的话,那是不是说他还有希望?   想到这,他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希望。   江霖没跟着去医院,但让谢旭东代替自己去了。   好消息是,白榆没有被海蛇给咬了。   坏消息是,她的脚崴得有点严重,需要休息三四天才能好。   谢旭东担心焦雨奇撬了江霖的墙角,什么活儿都抢着干,把白榆送回江霖宿舍后,又把江霖买的水果和各种补品送到隔壁去。   白榆倒是没有对谢旭东甩脸。   对于江霖让送过来的东西,她也没拒绝。   跟什么过不去,都不能跟吃的过不去。   再说了,她凭什么要为了个男人委屈自己的胃?   当天晚上送过来的晚饭是醉排骨和七星鱼丸汤,这两样都是当地的美食。   醉排骨,入口酸中带甜,甜中又带着点辣,外脆里嫩,肉质鲜嫩一点也不柴,吃起来十分爽口,吃再多也不会觉得腻。   她之前听姚大师傅说过,制作这道菜的关键是要把排骨炸得很脆,这样加卤汁后才不会返软,而且卤汁里头不能加勾芡,这样调出来的排骨才会有一股独特的“醉”法。   不过她更喜欢用鱼泥做成的七星丸。   鱼丸圆润蓬松,吃起来Q弹爽口,内陷是用猪肉茸加入虾仁粒,荸荠末以及各种调料做成的,吃起来咸鲜回甜,清甜爽滑。   她很喜欢这样去到一个地方尝试当地的美食,就算不好吃,也算是一种特别的体验。   若是没有和江霖这桩糟心事,她吃起来会更开心。   不过,她已经想通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等她脚伤好了后,她就立即收拾包袱回京城。   什么破男人,什么江家子弟,她一个人都不想要了!   她要好好学习,考进大学,出人头地,过潇洒自在的人生。   晚上雷大姐提了热水过来,还帮她把穿过的衣服给洗好了。   白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在回京城之前,一定要做一桌好菜感谢雷大姐。   雷大姐一走,她就拿起书本来看。   只是处在江霖的屋里,到处都是他的东西,屋里也残留着属于他的味道,这让她很难沉下心来学习。   不过她很快就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警告自己必须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俗话说三脚的青蛙难找,两脚的男人满地跑。   为了个男人耽误自己的学习和进步,那才是真的傻。   白榆深吸一口气,把江霖甩在脑后,逼迫自己沉下心来看书。   **   谢旭东一进屋里,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江霖。   他“啧”了声,把白榆的情况跟他说了。   说完又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声不吭消失了四天,不怪人家白同志不想理你,换作是我我也不想理你。”   其实他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当天晚上两人还当着他和葛大川两人的面撒狗粮,结果一转头就出事了。   他也是事后才知道江霖自己申请去巡逻艇了,而且一去还是四天。   说起来他也是佩服白榆这个女同志,这四天里头,她不吵不闹,甚至没来问过他一句有关江霖的事情。   江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没吭声。   那天晚上,他接到的电话是江凯从京城打过来的。   江凯在电话里头哭得很伤心。   “三哥,我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白榆,可我现在找不到她的人,我真想亲口跟她说声对不起,而且,我发现自己是真的很爱她,我不能没有她!”   “三哥,你帮帮我,姥姥说妈妈去世时将我交给你,让你照顾我,可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求过你任何的事情,这次算是我求你好不好,三哥你帮帮我。”   “我好想死,可舍不得白榆,我真的好想有个机会弥补自己的错误,白榆她那么爱我,我却辜负了她的真心,我真是个混蛋!”   江凯应该是喝了酒,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语无伦次。   江霖由始至终没有回答他,更没有给任何承诺,一句话没说就挂了电话。   只是江凯的话,还是影响到他了。   这些年来,他跟江凯的关系非常疏远,还不如跟其他堂兄弟来得亲。   就跟江凯在电话里说的那样,他从来没有求过他这个做兄长的,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而他话里的那句“白榆那么爱我”,更犹如一把利剑,准确无误刺进他的心里。   白榆有多喜欢江凯,江家无人不知。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真的放下吗?   还是说,她只是一时的赌气?   所以他主动跑去申请巡逻艇值班,想以此躲开几天,给彼此一些空间和时间。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了,这四天他的脑海里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谢旭东看他不出声,猜到了一些:“你好好考虑清楚,到底是要兄弟,还是要媳妇,不过我跟你说,你最好动作快点,别等人跑了你才来后悔,到时候别怪我没提前警告你。”   “嗯。”   江霖应了声,抬头,透过锈迹斑驳的窗口看出来。   院子里种着一棵瘦巴巴的桂花树,但也开花了,可能刚种不久的关系,稀稀疏疏的,点缀着枝头。   他想起白榆站在桂花树下抱着双膝难过的样子,心里一紧。   **   江霖感觉全身仿佛被灌了铅一般,累得仿佛使不出一点劲来。   他这是在哪里?   江霖抬眸看去,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时,仿佛被谁按动了按钮一般,在他面前亮起一束白光,在白光的尽头,他看到了许多年没见的母亲。   “妈!”   他低声又哽咽地喊了一句。   自三岁那年他妈去世,整整二十二年,他从没有梦见过他妈一次。   不知是不是他妈去世不到半年他爸就令娶的原因,这些年来,家里居然没一个人梦见过她,倒是姥姥梦见过数次,说每次都看到他妈孤零零站在水边,问她从不出声,又无法靠近,每次醒来姥姥都要难过好久。   他总觉得他妈是生气了,生气他爸的薄情,生气他的无能,所以无论活着的人如何想念她,她都不愿意入梦来。   可这一刻,他妈身穿一身大红色的连衣裙,披着一头海藻般的大卷发,嘴角带着笑,眼底满是温柔看着他,就跟小时候一样。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心心念念的便是母亲这熟悉的笑颜。   江霖鼻子控制不住一阵酸楚,没有所谓的近乡情怯,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拔腿朝母亲奔跑过去。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梦,他只知道他真的好想好想母亲。   他小心翼翼靠过去,生怕吓到眼前的母亲,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一如去世那年那么年轻那么漂亮,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停止了。   其实岁月原本就在她身上停止了,只是此时此刻他不愿意想这个事情。   他看着母亲,心里有千言万语,他想问母亲这些年过得如何,他想问母亲是否真的对他失望,只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以为母亲会跟姥姥梦中那样不吭声,不想母亲开口了,温柔地,一如小时候那样:“妈妈的小霖那么乖那么优秀,又怎么会做错事呢?”   江霖:“我要跟一个叫白榆的女同志处对象,可她,曾经是小凯的未婚妻。”   当年母亲因生江凯大出血,临终之际,她抓着他的手,脸白得仿佛一张纸,却依然温柔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还要他照顾好刚出生的弟弟,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什么是生死,他只知道那一刻他必须点头。   于是他点头了,然后他看到母亲欣慰般地闭上眼睛,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只是他辜负了她的期待,辜负了她的嘱托,他没有跟江凯兄弟友恭,如今他更是要跟白榆处对象。   而他心里比谁都明白,他和白榆的关系一旦确定下来,他和江凯从此不仅没办法兄弟友恭,只怕连表面的和谐都维持不了,到时候他们势必会撕破脸皮,甚至形同水火,势不两立。   他很抱歉。   只是,他还是要那样做。   母亲看着他,沉默了良久,才扯唇笑道:“能让你们两兄弟都喜欢上,想必那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她能不顾世人的眼光跟你在一起,那肯定也是个非常勇敢的女孩子,这样优秀又勇敢的女孩子,你喜欢上,又有什么错呢?”   江霖心一凛,这次不仅鼻子酸酸涨涨的,连眼眶也是。   只是不等他开口,母亲就转身走了。   她每前进一步,周围的光束便消失一格,再次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江霖着急了起来,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母亲一次,他没有相处够。   他不想母亲走,于是他再次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别走……”   他伸手一抓,抓了个虚无,人也在这个时候醒了。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把屋内照得一片光亮,仿佛驱走了所有的黑暗和阴沉。   江霖从床上一跃而起,迅速换上衣服。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吵醒了谢旭东。   谢旭东顶着鸡窝头,揉了揉眼睛道:“外面天还没亮呢,你起那么早干嘛?”   江霖:“去做早饭。”   谢旭东:“???”   做早饭,他没听错吧?   葛大川也醒了,听到这话一脸惊喜问道:“江副团,你准备做早饭给我们吃吗?”   江霖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如果用直白一点的话来翻译,那就是“你在想屁吃”。   还是谢旭东脑子转得快:“你这是想清楚了?”   江霖点头:“想清楚了。”   听这话,谢旭东一脸不可思议:“这才一个晚上你就想清楚了,昨晚发生了什么?”   毕竟一个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情况,谁能不纠结。   他还以为江霖至少需要四五天,甚至更久才能做出决定,没想到才一个晚上他就想明白了。   这速度……   老房着火都没他速度快!   江霖不再理会两人,穿戴整齐后,转身走了出去。   葛大川看着江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还没明白两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们说的每个字我都懂,但合起来我咋就不明白呢?”   谢旭东瞅了他一眼,感叹道:“意思就是,江霖马上立刻现在就有对象了!”   而他的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葛大川却似乎不意外,还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我也很快就有对象了。”   谢旭东一脸“你又想屁吃”的表情:“一大早就起来吹牛,要不要我撒把尿滋醒你?”   葛大川:“你少瞧不起人,我昨天给了林媒婆四毛钱媒人钱,让她尽快给我介绍个好对象。”   事实是,他为了少花一毛钱,他跟林媒婆磨了快一个钟头,磨到对方烦得不行,最终答应四毛钱给他介绍对象。   能少花一毛钱媒人钱,想想就占了好大便宜。   谢旭东一脸吃惊看着他:“看来你是来真的。”   不行,他今天也必须去找林媒婆。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输给葛大川。   **   白榆还以为江霖这次又要消失个四五天才会再出现。   不过她已经不打算等他,也不想要他的答案。   她打算脚一好就离开琼州岛,以后跟江霖老死不相往来。   不,跟江家的男人都老死不相往来。   不想,她刚洗漱好,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她杵着拐杖去开门,结果却在门口看到了端着一盘早餐的江霖。   白榆没想到他会过来,很是意外。   下一刻她就用力一甩,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但在门合上的那刹那,江霖伸手一拦,成功拦住了门关上,而他的手也被门给夹出了一道红痕。   听到江霖发出的闷哼,白榆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是个小孩子都知道关门的时候不能伸手去拦,他倒好。   难道是想用苦肉计?   江霖看着她:“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   白榆抿了抿唇,又看向他红了起来的手:“想说对不起也不用把手伸进来。”   如果江霖还是跟昨天那样避而不谈,那就算今天他把手夹断了,她也不想搭理他。   可他一来又是夹手又是道歉,还给她端来了香喷喷的早餐。   白榆承认,自己有点心软了。   江霖眼睑下压:“我担心你把门关上,我就没法跟你说话了。”   他说这话时的模样有点可怜,又好像在哄她。   白榆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一下子有些看呆了。   江霖:“我手有点痛,我能进去拿药酒擦一擦吗?”   白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榆哪能不让他进去。   江霖进来却没去拿药酒擦自己的手,而是先把早饭放在桌上,又蹲下来想检查她的伤口。   白榆把脚一躲,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你说进来擦药酒,你碰我的脚干嘛?”   她承认刚才自己有点心软,只是她没打算让这事情就这么含糊过去。   江霖必须给她一个交代,否则她还是会坚持之前的决定——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江霖没再去碰她的脚,但也没走开,就这么直直看着她。   白榆别过脸去,心一狠道:“江副团,你要是没事做就走吧,别在这里耽误我休息。”   江霖看着她,依旧没吭声。   白榆想着既然你不走,那我走好了。   白榆撑着桌子站起来,杵着拐杖就准备回屋去。   可就在她要走进卧室时,江霖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白榆只觉天旋地转,等再次睁开眼睛,她整个人就被困在江霖和墙壁之间。   前面是江霖结实炙热的胸膛,后面是冰冷的墙壁。   两人的姿势暧昧到极点。   距离也近到极点。   几乎到肌肤相贴的地步。   就这个距离,她不仅能从他的眼底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还能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   这个时候她应该生气的,可心跳还是控制不住慌乱。   白榆咬牙切齿:“海军潜艇部队第三支队副团长江霖同志,请问你现在这是做什么,耍流氓吗?”   江霖看着她:“不是耍流氓,而是想跟你介绍我自己。”   “?”   白榆疑惑地看向他。   觉得这人该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他们打小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的,虽然差着年纪,但也是知根知底,好什么好介绍的?   江霖目光绞着她:“白榆同志,我叫江霖,今年二十五岁,出生于1951年1月5号,属虎,家族中排行第三,如今在海军潜艇部队第三支队当副团长,工资加上各种补贴,每月工资是198.7元,存款目前有一万元,名下房子一栋。”   “?!!”   绕是白榆一脸疑惑,但还是不得不承认江霖这家伙真有钱!   在七十年代这个时候居然就已经是万元户,而且还有一处房产,这是想羡慕死谁啊?!   白榆想起自己通过千辛万苦攒起来的一千多元,心里顿时变得不平衡起来:“你这是在跟我炫耀你很有钱吗?江霖同志,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一名军人,你这可是犯了资本主义作风的毛病!”   江霖:“我不是在炫耀,我是在向你介绍我自己,让你更清楚地了解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些东西都可以是你的。”   听这话,白榆就差翻白眼了:“我当然是不嫌弃,只是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嘛,那么好哄?”   谁会嫌弃钱这东西,只是他说给她就给啊,又不是一块钱两块钱,可那是一万元存款加一栋房子!   他就是愿意给,她也不敢要啊。   想到这,她用更可疑的目光看着他,真的怀疑他的脑子出问题了。   白榆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只是不等她开口,就听江霖声音醇厚道:“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   白榆随着他的话问道。   江霖看着她,桃花眼透着郑重和认真:“我没把你当小孩子来哄,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是认真的,白榆,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吗?”   “??????”   白榆这次是真的怔住了。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这人消失了四天,回来什么都不解释,就跟她求婚。   她想问他是不是逗自己玩,可又想到他说自己是认真的。   这么说来,有也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的脑子真的不对劲!   “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说着她就要转身,却再次被抓住了手腕。   江霖看着她,似是无奈地轻叹了声:“我脑子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没病?   那就是说江霖真想娶她了?   白榆呼吸一窒息,怔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之前为什么躲着我?”   她说得有些委屈。   刚才被拒绝的委屈卷土重来,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   江霖看着她,心脏某个地方被狠狠扯了下,这种感觉很陌生:“我不是躲着你,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江凯的电话,他说他对不起你,也离不开你……”   话还没说完,白榆就忍不住骂了起来:“谁稀罕他的道歉!他跟秦心卉一起搂搂抱抱时,他怎么没觉得对不起我?”   想到上辈子她身患绝症被离婚,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医院里,而江凯和秦心卉两人结婚生孩子,一个升官发财飞黄腾达,一个跟着享尽荣华富贵,她就想揍人。   江霖顿了顿,继续道:“我母亲离开时曾叮嘱让我照顾江凯,这些年来,我们兄弟感情并不好,这是他第一次求我……”   白榆再次打断他的话,挑眉:“所以你打算把我让给江凯?”   若是他敢说个是字,白榆发誓一定会打爆他的头!   江霖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没提江凯说白榆喜欢他的话。   不管白榆心里还有没有江凯的位置,他都没打算让她走。   白榆倒能理解他的想法。   毕竟选择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两人的兄弟情不复存在,以江凯的小鸡肚肠,说不定还会报复他们。   “所以,你这是考虑清楚了,要跟我处对象?”   话落地,就见江霖摇摇头:“不处对象。”   白榆:“?”   江霖幽深的眼睛看着她:“我不处对象,我只结婚,难道,你只想跟我处对象不想结婚?”   主席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白榆一下子被打成了流氓,这就有点不能忍了:“谁说我不想结婚了?”   江霖:“好。”   白榆:“??”   “我现在就去打结婚申请报告,等你脚伤好后,我们就回京城领证结婚。”   “???”   白榆:“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结婚了?”   江霖:“你刚才说的,需要我重复给你听吗?”   白榆挠了挠脸:“我是说我想结婚,但不意味着我想现在结婚啊!”   江霖通情达理点头:“那你想什么时候结,我听你的。”   白榆:“……”   这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他们明明连对象都不是,怎么就跳跃到什么时候结婚这一步来?   白榆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江霖给绕进去了,怪不得上辈子娄秀英好几次偷偷吐槽江霖这人太狡猾,就跟狐狸一样。   她以前还不觉得,可现在,她觉得娄秀英说得很对。   可不就是一只狐狸。   而且还是老!狐!狸!!!   注意到她脸和脖子瞬间红透了,脸耳根也是透着诱人的粉,江霖眼帘微垂:“你千里迢迢从京城过来,结婚,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诚意。”   ——结婚,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诚意。   他的声音很轻,顺着风吹进白榆的耳朵里。   心尖尖仿佛被小猫儿轻轻抓了一下。   所有的委屈、不安在这瞬间像是被盖上了一层蜜,原来,他什么都懂。   其实从她踏上去广城火车的那一刻,她就斩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   她可以瞒着家人,瞒着奶奶,只是纸包不住火,海军基地那么多人,她过来琼州岛找江霖的事情,迟早会被江家的人知道。   到时候不仅会掀起轩然大波,而且各种难听的话也会接踵而来。   毕竟是她千里迢迢主动跑来找江霖,而江霖,他不仅是江家最优秀的子弟,他还是江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她过来之前预想过两种结局,江霖要么答应跟她处对象,要么委婉拒绝她。   却没想到他跳过所有选项,给了她最直接也是最有力的答案——跟她结婚。   一旦结了婚,江家其他人就算有再多的意见,再多的不满也没有用。   白榆仰着头,阳光卧室照过来,她能看到他脸上被染成金色的绒毛,他的眼眸深邃,倒映着她嘴角往上弯起的脸庞。   她深吸口气,点头:“好,那我们就结婚吧。”   江霖有片刻的怔愣,看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   白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霖,他素来是胜筹在握,就是泰山崩于面前也能面不改色。   这让她不免有些小得意。   江霖声音沙哑道:“那,我现在就去跟领导递交结婚申请报告。”   白榆愣了下:“这会不会太急了点?还有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一旦打了结婚报告,那就没得反悔了。”   江霖挑眉:“你刚刚才答应我要结婚,你这么快就想反悔了?”   白榆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少冤枉人,我就是担心你后面会后悔,我这是为你着想。”   江霖一把握住她的手:“谢谢你的体贴,但我江霖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后悔,同样的,你今天答应了,我也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白榆的手被他包在掌心里,指尖相碰间,一股电流从指尖流窜全身。   她想说他这人有点太霸道了,但对上他的眼睛,她的脸开始发烫起来,她的身体也开始升温。   而江霖的呼吸似乎也变得急促起来。   两人这样暧昧的姿势,白榆觉得有些危险。   只是不等她开口,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江、江霖哥,你好像……顶到我了。”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声若蚊蝇。   而她的脸红得跟煮熟的红虾般,连耳根都红透了,眼睛垂着,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   江霖:“……”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江霖松开她的手,身子站直,人也往后推了两步。   本来他想扶白榆去餐桌的,只是在垂头间,他顿了下,而后声音沙哑道:“你去吃早饭,我写结婚申请报告。”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进卧室写申请报告,好半天都没出来。   白榆摸了摸发烫的脸,发软的双腿也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一步一步挪着走到餐桌旁坐下。   今天的早餐还是闽南特色小吃,只见碗里装着又长又细的面线,里头还有不少配料,卤过的大肠和小肠,虾仁、切成花状的猪腰子,海蛎,豆腐干以及一颗剪碎的煎蛋,还有香菇丁和香肠,配料可以说是十分丰富。   蓝色花纹底的海碗旁边还放着两条刚炸起来的油条和马蹄酥。   马蹄酥是用面粉、白糖和猪油等混合在一起油炸出来的小吃,因为形状做成了马蹄形,所以叫马蹄酥。   白榆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食欲,坐下来舀起一大勺面线糊放进嘴里。   面线入口即化,又滑又香,各种香料十分入味,大肠和小肠也洗得十分干净,闻不到一丝臭味,令人惊喜的是,她还尝到了番薯粉的味道。   她猜想应该是面线糊里头加入了番薯粉,吃起来味道鲜美,清甜爽滑,十分好吃。   再搭配油条和马蹄酥,酥脆爽口,油而不腻,让人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很快就把一海碗的面线糊给全部吃光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好的关系,她总觉得这一餐是她来到基地后吃过最香的一餐。   看着吃光的碗,白榆摸了摸撑起来的小肚子,懊恼地想,下次一定一定不再吃那么多了!   等早饭吃完,江霖的结婚申请报告也写完了。   他走出来,递过来给白榆:“你要不要看一下?”   白榆当然要。   她接过结婚报告,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本人江霖,男,汉族,1951年1月生,京城人,大学文化,党员,1967年7月入伍,现为琼州岛海军潜艇部队第二支队副团长。   恋爱对象白榆,女,汉族,1958年1月生,京城人,高中文化,党员,曾为妇联干事。   我与白榆自小在一个军区大院长大,知根知底,且双方自愿结为革命同志,现特向组织申请结婚,望领导审核批准。” 第26章 海蛎煎   申请报告就区区几行字, 但白榆盯着看了好久。   她觉得今天这事实在有些冲动,她还没告诉奶奶她来琼州岛的事情,若是再让奶奶知道她要跟江霖结婚了, 不知道她会不会吓到。   不过, 目前为止, 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跟江凯比起来, 至少江霖不会出轨, 更不会跟秦心卉那女人搞到一起。   江凯那玩意儿, 居然还打电话过来求江霖,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 这会儿他肯定很得意, 以为江霖一定会选择帮他求情。   想得真美!   想到回到京城, 她要把结婚证狠狠甩在江凯面前,她还要喊娄秀英阿姨, 绝对不改口叫妈,想到他们到时候目瞪口呆、无能狂怒的样子, 她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她要是选择江武, 也能起到打脸的作用, 但没有跟江霖在一起来得震撼, 她可以想象江凯到时候的脸色, 单是想想就觉得很爽。   当然,她不是因为这个才选择和江霖在一起。   江霖有江霖的好,而且她不得不承认, 自己对江霖也是有心动的。   上辈子江霖迟迟不结婚,连个对象都没有, 江又涵有次回娘家时口无遮拦说江霖说不定就是男人那方面不行,所以才不找对象怕被人给发现了。   想到刚才他顶着自己的画面, 江霖哪里不行了?   明明很行!   白榆脸再次发热了起来,赶紧把申请报告还给江霖:“这事情要不要先跟老爷子说一声?”   江霖:“你过来琼州岛当天晚上,我已经打电话跟老爷子说过了。”   白榆有些吃惊:“那老爷子说什么了?”   江霖看着她,顿了下,才道:“老爷子骂我老牛吃嫩草。”   白榆:“?”   怔了下,她忍不住想笑了出来:“其实江霖哥也没那么老。”   江霖眉毛稍稍一扬:“所以你还是觉得我老?”   在这之前,江霖从没觉得自己的年龄是个问题,就是老爷子说他老,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这会儿听到这话,他忍不住敏感了起来。   白榆想了想:“那要看跟谁比,跟葛同志谢同志他们比,你看上去比他们年轻多了,可要是跟我比,你的确比我大了七岁,老爷子说你老牛吃嫩草,也不算委屈你。”   刚起床的葛大川和谢旭东两人齐齐打了个喷嚏。   谢旭东比江霖大了两岁,要是听到这话,可能心里还算平衡。   但葛大川比江霖小了两岁,估计听到这话得呕死,不过白榆也没偏袒江霖,葛大川皮肤黑,模样也比较老成,所以看上去不仅比江霖年纪大,甚至比谢旭东看着还大一两岁。   江霖:“……”   江霖没想到她也会同意“老牛吃嫩草”这形容,一时间不自动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沉默了几秒。   江霖,淡声道:“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肯要我这只二十五岁的老牛?”   白榆挠了挠脸:“不用客气。”   “……”   又沉默了几秒。   江霖拿好申请报告:“我去找领导,让他们加急审批。”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也没回头看一眼,似乎很怕她会突然反悔,不要他这只老牛。   白榆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重活一辈子,就这么把自己给交待了,希望这次的选择不会让她后悔。   不过在回京城之前,她怎么也得打个电话回去跟奶奶说一声。   还有,上辈子她和江凯在一起十来年,她吃了那么多药,但一直没生出孩子来,不知道这辈子还会不会这样。   其实上辈子她去很多医院检查过,都说她没问题,但这年代就是这样,一对夫妻若是生不出孩子,一般人都会觉得是女人的问题。   如果这辈子她依然生不出孩子,江霖会介意吗?   不过不管江霖会不会介意,反正她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喝那些苦得要命的中药。   若是他真的介意的话,两人还是走不下去。   白榆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在领证之前把这个话题提上日程。   江霖走出院子没多远,就撞见了焦雨奇。   他目光扫过对方手里拿着的早饭,淡声道:“榆榆已经吃过了。”   榆榆。   这么亲密的称呼,让焦雨奇的心口处被戳了一刀:“既然白同志已经吃过了,那我下午再来看她。”   江霖目光幽幽:“不用了,我的媳妇我自己会照顾,焦同志要是想做好事的话,可以去照顾岛上的孤寡老人。”   “……”   谁要照顾孤寡老人。   等等,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媳妇?   焦雨奇眼睛瞪大:“江副团,我很敬佩你的能力,但你这样败坏白同志的名声,我并不能苟同。”   江霖嘴角扯了下,把手里的申请报告展开道:“我现在去跟领导递交结婚申请报告,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焦雨奇看向他手里的申请报告,他的视力非常好,一眼就看见了报告上白榆的名字。   晴天霹雳不外如此。   直到江霖走出去好远,焦雨奇还是没有回过神来。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来琼州岛之前,他爷爷交代他,说林老爷子让他去琼州岛的途中帮忙照顾一个女同志,他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只是他没想到这女同志长得那么漂亮。   当时火车站人来人往,大多数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形色匆匆,就在这一群灰色的画面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亮眼的红色,如同初春满大街的枯木里突然冒出了一朵迎春花,红得那么打眼,那么让人心动。   当她转过身来时,他对上了一双漂亮到极点的眼睛,明亮干净,又带着中说不出道不明的明媚和诱人,那一刻,他听到自己的心脏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跳动了起来。   后来在火车上,他有意跟她接近,只是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书,他不敢打扰她,只能主动帮忙打水打饭,希望能借此在她心中留下一点印象。   谁知来到基地,却发现她的对象是江副团,那一刻,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可柳暗花明,很快他就收到消息说江副团并不是她的对象。   昨天看到白榆和江副团好像吵架了,虽然很卑鄙,但他还是忍不住雀跃。   他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却不想江副团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结婚申请报告。   这意味着他彻底没戏了。   焦雨奇心里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   **   就如白榆猜想的那样,江凯此时的确很得意。   前段时间他一直很煎熬,吃不下睡不着,就担心老爷子一个电话过来,立马让他动身去大西北。   原以为老爷子暂时让他不用去,他能喘口气,结果却更担心,仿佛头上悬着一把剑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剑会掉下来。   可那天,他在昏昏沉沉中做了个梦,梦里面有个声音告诉他,要暂时忍耐,因为在两年后,江霖将死于一场意外,到时候就是他重回江家夺去一切资源的最好时机。   梦里那个声音还告诉他,现在可以先服软求助于江霖,让江霖跟老爷子求情,别送他去大西北,还有,无论如何都要挽回白榆。   他在梦里追问那声音是谁,可不等对方回答他,他就从梦里醒过来了。   醒来后,他清楚地记得梦里面的一切细节和对话,在考虑再三后,他终于打了电话给他三哥。   虽然在电话里,他三哥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承诺,但以他对他三哥的了解,他知道三哥听进去了。   那天他特意提起了他们早逝的母亲,还提起他们母亲要他照顾自己的事情,他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就不信三哥还能不动容?   只要三哥开口,老爷子一定会让他留在京城,只要能不去大西北,他就有把握说服白榆回心转意。   毕竟白榆曾经是那么地爱他,他不相信她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忘记自己。   更不相信她会选择他其中一个兄弟来做结婚对象。   她之所以会那么做,不就是因为他之前不在乎她,所以他相信只要自己对哄一哄她,她一定会像以前那样爱自己的。   对于这一点,他十分有信心。   要不然她们两表姐妹也不会一个接着一个爱上自己,不就是因为他太优秀了吗?   更何况现在老天爷都在帮他(梦里那个声音),他相信自己就是天命真子,他一定会否极泰来的。   梁天宇看江凯脸色一直变幻莫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俗话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只要江同志你以后干出一番事业,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江凯回过神来,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不用等干出一番事业来,我也能什么都有。”   说完,不给梁天宇询问的机会,继续道:“还是天宇你够义气,以后你就是我的好哥们!”   梁天宇是他之前单位的同事,长得一表人才,办事能力和性格都很不错,可就是没啥背景,而且家庭条件也不太好。   以前他俩并不熟,充其量就是点头之交,可自从他被单位辞退,又被家族扔到大西北的军队去,以前奉承他的人都没了踪影,只有梁天宇还跟以前那样对待他,这段时间时不时就来家里看望他安慰他。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说的就是梁天宇这种人!   梁天宇笑得一脸老实和诚恳:“我一直觉得江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出人头地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话挠在了江凯的痒处,他越发觉得梁天宇这人不错:“天宇你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哦,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帮你。”   梁天宇:“那就先多谢江同志了。”   说着他偷偷看向坐在沙发的江又涵。   后者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如拔丝一般,绞着来回了好一会儿才各自转开看别处。   只是在没人注意时,江又涵捂住了脸,绯红的脸上露出一个甜蜜又害羞的笑容。   **   孙政委拿到江霖递交上来的结婚申请报告,怔了下,抬眸问道:“你都考虑好了?”   江霖点头:“考虑好了。”   孙政委一副很感慨的样子:“之前那么多领导要给你介绍对象,你都拒绝了,我还以为你不想结婚,领导们还很担心你以后会孤独终老,现在看来,担心都是多余的,不是不想结婚,而是不想和其他女同志结婚!”   面对孙政委的调侃,江霖面不改色:“嗯。”   还嗯。   孙政委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得了得了,这报告我收下了,等审核好再通知你,你在潜艇队有什么困难吗?要是有困难的话,可以跟我说。”   江霖一开始调过来琼州岛时,是安排在海军航空部队,江霖在航空部队完成得非常出色,并在几次对外作战中取得不菲的战绩,按照他的表现,原本应该让他升任为海军航空部队第二支队的团长,但上半年因为战略的调整,最终给他调到了海军潜艇部队,担任第三支队的副团长,直接降了半级,所以他才有这么一问。   江霖:“习惯,没困难。”   孙政委:“……”   就是孙政委早已习惯了江霖这种把天聊死的性格,此时也有些无语了。   当然孙政委也不会真的因此生气,江霖这人有智有谋,别人进海军学校只能学一个专业,他却在同样的时间里修完了海军空军和海军潜艇两个专业,还分别取得了非常优异的成绩。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海军好苗子。   两人都没出声,办公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过了会儿,还是孙政委打破了沉默:“蔷薇我已经叫他父母过来接她,应该这几天就到了,她之前做错了,我替她跟白同志说声对不起,你也看在这孩子年纪还小的份上,别跟她计较。”   年少慕艾,侄女孙蔷薇会看上江霖,他一点也不意外。   纵观整个海军基地,就没几个年轻的海军军官能比得过江霖,跟他一样有才干有能力的人,没他长得帅,长得好看的,没他有才华,再说就他这模样,基地里头还真没人长得比他好看。   只是江霖优秀归优秀,却未必会是个好丈夫,他的性子太冷了,心思又太深,就是他也没办法看透他他这个人。   而孙蔷薇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性子娇了些,凡事需要别人哄着才行,以他对江霖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放下身段来哄女人的,况且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忙起来连吃饭都忘记,更别想他会对女人细心照顾,体贴呵护,这样两个人要是在一起,只怕会成为一对怨偶。   更别提江霖压根没看上孙蔷薇,他豁出去这张老脸暗示明示了那么多次,就差拿着枪逼江霖娶孙蔷薇,要是换个人,早就乐呵呵接受了,可江霖就是无动于衷。   只是他没想到蔷薇还跑去找江霖的对象,以他对江霖的了解,如果这事不说开,只怕他后面不会轻易绕过蔷薇。   江霖沉默了下:“这次就算了,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我对象。”   孙政委没觉得他狂妄,反而松了口气:“你放心吧,等她父母一过来,我就让他们立即带她回去,绝对不会再让她打扰到你对象的。”   江霖点头,算是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   **   当天晚上,江霖让姚大师傅帮忙整了一桌子饭菜,然后请了雷大姐和她丈夫,以及谢旭东和葛大川等人。   雷大姐还以为江霖是为了感谢她这些天来帮忙照顾白榆,于是道:“小江你这也太客气了吧,邻里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应该的,你弄这么多菜不是见外了吗?”   谢旭东连连吞咽口水:“的确是太见外了,不过姚大师傅也就只有江霖才叫得动,其他人让他帮忙做菜,他理都不理。”   只有白榆知道他这一顿饭是为了什么。   落日的霞光照在她身上,细碎的光芒把她的头发和眼睫都染成了金红色,脸更是如抹了胭脂般,江霖看着她,目光深邃。   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白榆扭过头来,正好对上江霖的视线。   四目相对。   她的脸更红了,红彤彤的,如熟透的果子儿,鲜艳欲滴。   谢旭东注意到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又被喂了一嘴狗粮,用肩膀撞了撞江霖:“你还不说,请我们大家过来,该不会是为了庆祝你和白同志成了对象?”   雷大姐惊讶:“小江和小榆不是一早就是对象吗?”   白榆:“……”   江霖顿了下,然后扔出一枚炸弹:“我今天跟政委递交了申请报告。”   葛大川没明白:“什么报告?”   江霖:“结婚申请报告。”   众人:“!!!”   谢旭东最先回过神来:“结婚报告,你们不是才确定对象关系吗?那么快就准备结婚了?”   这速度快得潜艇都赶不上!   而且他还没找到对象,江霖就准备结婚了!   太气人了!   江霖:“嗯。”   雷大姐笑了起来:“哎哟,早点结婚好,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你们两个都生得那么俊,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会有多好看!”   白榆表情怔了下,而后看向江霖,后者一片淡然,压根看不出什么来。   其他人也连连祝福两人,各种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   饭桌是摆在院子里,这会儿落日铺满整个天空,海天一色,美得让人心醉。   祝福过后,众人也不再客气,纷纷坐下来吃饭。   姚大师傅是御厨的后人,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厨师,他做出来的饭没有一个人不称赞。   谢旭东:“这宫保鸡丁真是太好吃了,肉质滑嫩,一点也不柴。”   而且不会软绵绵的,嚼起来非常鲜香,辣中带甜,香辣味浓,再搭配花生的香脆,真是一口一块鸡丁,再配一口米饭,香到让人欲罢不能。   白榆夹起一块海蛎煎放进嘴里,鲜嫩香滑,浓郁的汁水铺遍口腔,让她满足得眯起眼睛。   好吃!   海蛎煎是用生蚝加入青蒜、鸡蛋以及番薯粉做成的,做法不难。   她在京城时也吃过一次,可京城的生蚝没有那么鲜,口感吃起来就差了很多,而且这里头好像还加了一味甜味酱,吃起来香滑可口,鲜香得不行。   连吃好几口,白榆这才把目光落在那道不知名的青菜上,她夹了一筷子,口感爽脆,味道香甜可口,可还是没尝出来是什么。   于是抬头问江霖道:“这是什么青菜,在京城好像没见过。”   江霖正在剥虾壳:“是番薯叶。”   白榆见他剥了好几个虾放在他自己的空碗里头,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居然是番薯叶,没想到味道还挺不错。”   在她的认知里,番薯叶在乡下一般都是用来喂猪喂鸡的,很少人当青菜来说,若不是来琼州岛,她还真不知道原来番薯叶炒了味道这么好。   白榆正想着回头回了京城要做出来给林向雪吃,保准她也会很惊讶,就见江霖把那碗放满了剥好壳的虾推到她面前,声音轻淡道:“吃吧。”   那瞬间,空气仿佛被凝固住了。   白榆也怔住了,好半响才不置信问道:“这些……都是给我剥的?”   江霖看着她:“嗯。”   说完他拿起另外一个空碗给自己舀了一碗米饭,神态自若地吃了起来,丝毫不知道他这举动给其他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雷大姐笑道:“小江居然也给女人剥虾壳!之前是谁说小江长得再帅也没用,是谁说他冷得跟冰块一样不会疼女人的?打脸了吧?“   葛大川点头:“果然活久了什么都能看到!没想到江副团温柔体贴起来是这副模样,连虾壳都帮对象剥好,我要是女人,我也想嫁给江副团!”   江霖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娶你。”   葛大川:“……”   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哄然大笑。   白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旭东:“你可得了吧,你要是女人,就凭你这副尊荣,不吓死人就好了,还想嫁给江霖!”   雷大姐的丈夫牛参谋也难得开口:“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以前大家都在猜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江霖的眼,还有不少人觉得江霖故意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降住江霖的人是白同志。”   雷大姐:“一点也不奇怪,小榆长得跟天仙一样,小江被降住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听着周围的声音,白榆只觉得有股热气从脖子往上涌,脸迅速燃烧起来,就连耳根也没有逃脱,烫得吓人。   白榆握着筷子的手收紧,心尖处好像被什么给抓了一下,痒痒的,酥酥的。   **   白榆原本想请客那天晚上跟江霖提起生孩子的事情,可他当晚又临时被指派出任务去了。   直到三天后才回来。   这三天里,白榆的脚伤也养好了,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但医生让她还是暂时不要做剧烈的运动。   白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雷大姐的丈夫牛参谋也难得开口:“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以前大家都在猜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入江霖的眼,还有不少人觉得江霖故意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降住江霖的人是白同志。”   雷大姐:“一点也不奇怪,小榆长得跟天仙一样,小江被降住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江霖一出现,就道:“结婚申请报告已经批准了,领证还需要照片和体检,你的户口在京城,我们只能回到京城才能领证,我这边也向上级递交了婚假申请,估计还得过几天才能批准,不如我们今天就去把照片给拍了?”   白榆只怔了下,就点头答应了:“好。”   结婚申请报告都递交了,拍照片也是应当的,没什么好矫情。   说完这才发现江霖身上穿着整齐的海军夏服,连忙站起来道:“你等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她没想到江霖今天要去拍结婚照,所以随便选了一件灰扑扑的衣服,毕竟是人生大事,她怎么也得打扮打扮。   江霖敛了眼底的笑意:“不着急,我先去交个报告,再回来接你。”   “嗯。”   白榆说这话时,人已经冲回卧室去,快速打开带过来的行旅箱,考虑要穿什么衣服照出来会更好看。   白衬衫比较端庄,可有点太素了。   红色连衣裙很美艳,但会不会有点太隆重?   江霖听着卧室里时不时传来的嘀咕声,弯了弯唇角。   江霖戴上大檐帽朝政委办公楼走去,只是还没到办公楼,就见孙蔷薇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站在一棵大树下,眼睛直直看着他。   江霖当作没看见,直接从她身边走过去。   孙蔷薇气得不行,追上去道:“霖哥哥,我就问你一句话,就问一句,只要你回答了我,以后我都不会再烦着你!”   江霖停住脚步,回身,面无表情看着她:“说吧。”   孙蔷薇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真要跟那个叫白榆的结婚?”   “嗯。”   说完,江霖就再次转身,看也没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看着江霖冷酷决绝的背影,孙蔷薇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从另外一棵大树急匆匆跑出来:“乖囡囡,别哭了,为不稀罕你的男人哭什么哭,等回去南京了,妈妈给你找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乖乖别哭。”   孙蔷薇扑进妈妈的怀里,哭得十分委屈:“可我觉得他就是最好的,我从来没见过比他长得更好看更优秀的男人呜呜呜……”   她不明白她到底哪里不好,为什么江霖从来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更不明白,她到底输给那个叫白榆的什么,为什么江霖喜欢那个叫白榆的,而不喜欢她。   呜呜呜好不甘心!   孙母:“傻孩子,你才多大,你见过的男人不就那么几个,以后等你见多了,就不觉得他是最好的了,乖乖别哭了,哭得妈妈心都疼了。”   孙母看女儿哭成了泪人儿,心疼得不行,心里也有些抱怨江霖这家伙太不识相,她闺女长得又漂亮又贴心,哪里就不值得他喜欢了?   但抱怨归抱怨,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感情这东西最没有道理可讲,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甚至她要感谢江霖没有拖着她闺女,而是快刀斩乱麻,一丝念想也不留给她闺女,这样以后她才能跟别人在一起。   孙蔷薇哭得打嗝:“妈,我们回家,明天就回南京。”   她不想呆在这个伤心地了,她要马上离开。   她也再也不要看到江霖了,否则她害怕自己会舍不得。   她是喜欢江霖,可她已经勇敢了一次,就算被拒绝了她也不后悔,可如果她再贴上去,那就是犯贱了。   她父母千娇万宠把她捧在手心养大,不是让她作贱自己的!   孙母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心疼道:“好好,我们明天就离开基地,我等会儿就让你爸去买轮船的票,明天一大早我们就离开。”   年轻时总以为遇到的人是独一无二的,一辈子也忘不了,等以后才明白,所谓的忘不了,其实只不过世面见得太少。   不过这话孙母没跟女儿讲,她只要好好安抚好女儿就好,以后,等她见识多了,自然慢慢就懂了,也就会忘记这段年少的感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   **   江霖交完报告回来,远远就看到白榆穿着一身红裙站在门口,正和雷大姐在说话。   海风吹来,吹起她额前的一缕碎发,黑发和红裙一起随风飘飘,黑色和红色的强烈碰撞,刺激着人的眼球。   雷大姐先看到江霖,笑着打趣道:“我过来本来是想叫小榆过去我那边喝茶吃东西,可小榆说要跟你去拍结婚照,怪不得穿得这么漂亮呢。”   白榆脸微微发热,小声辩解道:“哪有大姐你夸的那样,而且这裙子我之前就穿过了。”   雷大姐只当她是害羞,且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两人,问江霖道:“小江,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小榆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不想江霖还认真地看了看她,而后认真道:“是很漂亮。”   “……”   白榆薄薄的面皮一下子就红透了,跟熟透的粉桃般。   雷大姐见状,笑得前仰后翻,笑声还把周围的人给引了出来,很快很多人都知道白榆和江霖两人今天要去拍结婚照。   雷大姐笑得两腮都酸了,揉着面颊道:“好了不耽误你们了,你们俩快去拍照吧,真羡慕你们这些小年轻,想当年我结婚那会儿,穷得连个脸盆都买不起,哪里还有钱去拍照。”   现在经济比那会儿是好了不少,可夫妻两人年纪也大了,谁也没有再提补结婚照的事情。   况且这年头拍照可不便宜,拍一张全身照或者半身照要四角三分钱,看个电影两角一张票,拍照可比是比看电影还要贵的奢侈事情,她家里有五个孩子,而且半大的小子吃穷老爹,他们压根拿不出多余的钱去拍照。   白榆不知道雷大姐心里头对他们的羡慕,和江霖并肩朝照相馆走去。   照相馆不算远,走路二十分钟的路程。   就跟雷大姐想的那样,照相馆在这年代是个很奢侈的事情,一般人没事都不会上这里来,因此白榆和江霖两人抵达照相馆时,里头一个客人都没有。   只有摄影师,也是照相馆的馆长拿着个鸡毛掸子在赶苍蝇,看样子无聊得很,一看到白榆和江霖两人走进来,馆长立即把手里的鸡毛掸子一扔,蹦起来道:“两位同志是来拍照的吗?”   馆长一蹦,也只是蹦了一下,站起来并没有多高,甚至还比白榆矮了小半个头。   白榆点头:“我们是来拍照的。”   江霖补充:“拍结婚照。”   馆长露出一口大白牙:“没问题,两位里面请,这方圆百里就我的拍照技术最好,两位放心,肯定把你们两位拍得美美的。”   白榆:“……”   这方圆百里,不对,整个琼州岛就只有这家照相馆,那可不就是拍照技术最好。   馆长不知道白榆心里的腹诽,继续热情:“两位要拍几张?”   白榆:“一张。”   江霖:“两张。”   两人同时回答道。   馆长看看白榆,又看看江霖:“到底是拍一张,还是拍两张,要不你们再商量商量?”   江霖看向白榆:“一张结婚照,一张你的单人照。”   白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拍我的单人照?”   江霖面不改色:“以后你随军过来,若是想在这里找工作,到时候需要用到单人证件照,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拍起来,若是你不想工作,那放着不管,反正也没花几个钱。”   一张证件照可是要三角五分钱呢,这居然叫没花几个钱?   馆长在心里暗暗咂舌。   江霖难得说那么长的句子,白榆觉得应该给他点面子,而且她的确有打算过来这边找工作:“好,那就拍两张。”   馆长听到两人决定拍两张,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来来,你们两人坐在那张凳子上,眼睛看这里。”   白榆好几年没拍照了,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更何况现在拍的是结婚照,手心都紧张出汗了。   上辈子她和江凯也去拍了结婚照,只是拍照那天江凯一出门就被一泡鸟屎砸中鼻子,他一路脸黑到照相馆,连拍照都没有一丝笑容。   想到江凯被鸟屎砸中的事情,她忍不住笑出来,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就消失了。   江霖听到她的笑声,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白榆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拍照挺开心的。”   江霖抿了抿唇:“嗯。”   馆长站在照相机支架后面朝两人着急喊道:“看这里,看相机这里,不是让你们互相看!”   白榆脸一热,赶紧扭头看向相机。   江霖同样看向相机。   馆长又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坐近一点,你们两人坐近一点,现在这距离好像隔着一个银河系一样,这哪里想要结婚的夫妻。”   两人只好按照他的要求向中间挪了挪位置,直到两人的肩膀碰着肩膀,馆长这才满意。   “对了,就是这样,看着这里,嘴角笑笑的,这位男同志你太严肃了,你的对象长得那么漂亮,就要跟她结婚了,难道你不开心吗?开心就要笑啊……”   白榆:“……”   江霖:“……”   遇上这么个嘴碎的摄影师,白榆和江霖还能怎么样,只能照做了。   “咔擦”的一声。   时间定格。   两人肩挨着肩,头碰着头,嘴角勾着,就这么被相机定格了下来。   白榆正准备整理一下头发,然后继续拍证件照,却见江霖看了一眼她的裙子,然后对馆长道:“再拍一张两人的全身照。”   结婚照是坐着的半身照,可她今天特意穿了连衣裙,所以江霖提出再照一张全身照。   白榆知道他是为自己着想,心里涌过一股暖流:“要不还是不用了吧,多拍一张又要多花四角三分钱。”   虽然他的工资不低,但也不能这么随便乱花。   谁知江霖还没开口,就听馆长道:“照片有价,青春无价,你们两位男的俊女的俏,不趁着年轻多拍几张做留念,以后就是想拍也拍不了,等到老了满脸皱纹,那时候再拍就更不美了!”   白榆:“……”   她觉得馆长这嘴巴太能说了,等经济改革后他要是改革去做销售绝对能赚钱。   更让她吃惊的是——   江霖:“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提供军便装?”   馆长不愧是未来的销售鬼才,一听江霖的话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有有,我媳妇的身材跟这位女同志差不多高,要是这位女同志不介意的话,我这就去拿了我媳妇的军便装过来。”   白榆:“…………”   江霖看着白榆:“我觉得既然都来了,不如多拍一套军装的。”   真是神他妈的来都来了,但更神奇的是,白榆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于是,两人在拍了一张全身照后,白榆又换上馆长媳妇的军便装,然后和江霖又拍了一张军装的全身结婚照,最后才拍了个人的证件照。   两张全身照,一张半身照,再加一张证件照,证件照要了三张,全部加起来两元一角四分钱。   白榆咋舌,不由有些后悔拍了那么多张。   江霖却眼睛也没眨一下,直接去交了钱,然后拿回两张发票。   馆长笑得见牙不见眼:“三天后来拿,两位同志慢走。”   临走之前,白榆还见到了馆长的媳妇,还真的跟她差不多高。   馆长两夫妻站在一起,身高很不和谐,可两人的气场却很和谐,一看就是很恩爱的两夫妻。   从照相馆出来,白榆仰头看了看天空道:“江霖哥,我们现在回去了?你下午想吃什么,我等会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   初秋的日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撒下来,轻轻浅浅落在她脸上,把她的头发和眼睫都染上了细碎的金光。   江霖视线划过她的脸颊:“我们今天不回去吃,我们先去百货商场买衣服,然后再去国营饭店吃饭。”   白榆:“江霖哥你想买衣服吗?”   江霖:“不是,是买给你的。”   白榆怔了下:“可我的衣服够穿啊,而且我自己有钱。”   虽然她的存款跟他没得比,但买几件衣服她还是买得起的。   江霖垂眸,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想带你去吃好吃,给你买好看的衣服,我觉得这是一个对象该做的事情。”   他背着光,阳光被他挡在身后,他的模样看上去隐晦而不明。   白榆仰着头看向他,突然问道:“江霖哥,你之前真的没谈过对象吗?或者……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江霖看着她,眼眸深邃:“没有,没谈过对象,也没喜欢过什么人。”   这个答案让白榆惊讶。   如果他没有喜欢上任何人,那个姓温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是江又涵说谎了,还是这个时候他还没有认识姓温那个女人?   她心里仿佛有上百只爪子在挠,可她又不敢问,因为她没办法自圆其说,甚至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一个姓。   江霖:“怎么不出声,是不相信,还是有其他疑虑?”   白榆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有不相信江霖哥,就是觉得江霖哥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有那么多女同志爱慕你,我还以为你应该有遇到让你心动的人。”   你年纪也不小了。   不小了。   了。   江霖顿了顿,才道:“没有遇到动心的人,我的心思都在学业和事业上。如果不是你,我甚至连结婚都不想结。”   白榆心一凛,而后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江霖和那个姓温的女人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肯定,这辈子江霖到目前为止没有对任何女人动心过,至于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以后江霖遇到那个姓温的女人,以他的人品,他也绝对不会做出婚内出轨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她很有信心。   江霖:“还有什么疑惑?”   白榆抿了抿唇:“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生不出孩子,江霖哥你会跟我离婚吗?”   江霖看着她:“不会,我不在意有没有孩子。”   白榆:“可你不在意,不代表江家不介意,还有老爷子,他能同意吗?”   老爷子是喜欢她,但她不觉得在这种绵延子嗣的事情上,他会因为喜欢就站在她这边。   江霖:“这些问题我来解决,江家的人不会敢拿这事情来烦你。”   这话,她信。   虽然她不知道他会用什么办法,但只要他开口,她就知道他一定能让江家的人闭嘴。   这一点跟江凯完全不一样,其实江凯未必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他不愿意去做,或者说,他从来不在乎她的感受。   所以他能眼睁睁看着江又涵一次又一次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次又一次看她被娄秀英阴阳怪气,他就心安理得坐在一旁吃饭,从来不会为她说一句话。   可白榆还是很挣扎:“要不……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她觉得自己是好心,毕竟要不要孩子是个大事,并不是决定要不要买猪肉,她不想他以后后悔。   “不用再考虑。”江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且我向来不喜欢孩子,所以在能不能生孩子这事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你想想,你认识我那么久,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抱过孩子?”   白榆想了想,努力地回想,好像的确没见过江霖抱过孩子。   上辈子他还没出事前,江家其他子弟相继生了孩子,就连江又涵都有了一个孩子,只是江霖从来没有抱过他们。   这么说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了?   江霖:“小孩子的事情你不要钻牛角尖,结婚这事你也不要瞻前顾后,你只要安心做新娘,其他的事情我会搞定。”   白榆:“好。”   不得不承认,跟江霖这种人在一起,实在太安全感了。   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干,他就会帮她把一切都做好。   **   时间还早,两人便先去百货商场。   琼州岛的百货商场自然跟京城的没得比,只有两层楼,但里头同样摆满了满满当当的商品,各色各样,从吃的到用的,应有尽有。   一楼是糖果糕等副食品和剪刀碗盆等日用产品,二楼是各色布匹,还有成衣以及鞋子等。   东西虽多,但她并没有特别想买的东西,不过这是江霖第一次提出要给她买衣服,而且刚才她还“无理取闹”了一番,这会儿自然不好再打击他的积极性。   在逛了一圈百货商场后,她最终挑选了一条黑色长裤,一件的确良长袖衬衫,这两样款式中规中矩,无论什么时候穿都不会过时,而且现在天气渐渐转凉了,穿这种不薄不厚的布料刚刚好。   江霖看她选了那么久,只选了两件:“不买多几件?钱你不用担心。”   这话一出,商场两位卖衣服的女同志羡慕得眼睛差点红成红兔子。   她们两人在商场工作了好几年,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耐心陪对象买东西的男人,更没见过出手这么阔绰的男人,她们见到的都是一脸不耐烦,要么就是买多一件就各种念叨的男人。   像这么帅又这么大方的男人,她们怎么就遇不到?   呜呜呜真的好羡慕好嫉妒!   白榆不知道两个服务员的想法,摇了摇头道:“买这两件就够。”   江霖颔首:“嗯,等回了京城,我再陪你去王府井买,那里选择应该会多一些。”   听到这话,两个服务员差点化身成为尖叫鸡。   在这里买了两件还不够,居然回京城还要带对象去王府井继续买买买。   她们虽然没去过京城,但也听说过王府井,听说那里有很多百年老字号,还有京城最大的百货大楼,里头的商品据说是全京城,甚至全国最齐全最时尚的,。   她们做梦都想去一次王府井,可这女同志的对象不仅要带她去,还要给她买买买。   这是想羡慕死谁啊?!   白榆点头:“好,那你呢,江霖哥,你不用买东西吗?”   她虽然出生在京城,生长在京城,但说起来丢人,她还从来没进过王府井那边的百货大楼,倒是她妈经常带秦心卉过去那边买东西。   江霖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买东西,你呢,还想买点什么东西。”   白榆也跟着摇头:“我也不需要,要不我们走吧。”   一条长裤和一件长袖的确良衬衫就花了三十五元。   一个普通工人每月的工资都未必能拿到三十五元,她一下子就花掉别人一个月的工资,哪怕知道他有不少存款,但还是有些不忍心。   但江霖似乎还没有回去的想法,看向卖枕头的柜台:“我的枕头给你枕太高了,你去挑选个适合你高度的新枕头。”   白榆有些讶异他的细心,但还是道:“不用了吧,再买一个枕头那不是浪费了?”   她来得匆忙,当晚江霖把枕头让给她用,后来自己去供销社再买了一个,若是现在再买一个,纯属浪费钱。   江霖看着她:“你睡觉不是喜欢抱着东西睡吗?多买一个你也能抱着睡。”   若说刚才只是诧异,那此刻白榆就是震惊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我睡觉喜欢抱着东西?”   她的确有这个习惯。   睡觉的时候,要么要抱着枕头,要么抱着被褥,要不然就会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怀里少了点什么,很没有安全感。   只是知道她这个习惯的人很少,甚至她奶奶都不知道她有这个习惯。   江霖:“小时候我送过你一个老虎布偶,你睡觉时总喜欢抱着睡,要是布偶不在身边,你就会闹。“   这次白榆更惊讶了,眼睛瞪得浑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我真的这样过?还有你真送过我老虎布偶,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真的不记得这事儿了,她也不记得江霖送过她老虎布偶的事情。   从她有记忆开始,江霖一直是“邻居家孩子”那种形象,长得好看成绩好,还备受长辈们的喜欢,又因为两人之间差着年纪,所以她还以为她跟江霖之间是没有任何交集的。   可现在江霖却告诉,他小时候给她送过一个老虎布偶,这让她好奇得不得了。   江霖垂眸看着她,半响才幽幽道:“你忘记的,又何止这一件事情?”   “?”   白榆怔了下,本想不服气说自己记忆力很好,却突然想起上次奶奶说她小时候抢江霖东西吃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哑巴了。   这么说来,她好像忘记了不少事情,而且还全都是跟江霖的事情。   想到这,她挠了挠眼睑下的皮肤,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跟他对视了。   好在江霖没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走吧,去买枕头。”   “嗯。   来到卖枕头的柜台,白榆认真挑了一个软硬适宜,同时又很符合她脖子高度的枕头。   原以为这样就买完了,结果回到一楼,就听江霖道——   “你要买点糕点吗?”   “不用。”   江霖:“你不是想做些东西感谢雷大姐吗?不如买些糕点,体面,而且你也不用亲手做那么辛苦。”   白榆想了想:“你说得也有道理,那就……买一斤绿豆糕吧。”   她倒不觉得做饭做糕点辛苦,只是从百货商场买的点心的确看上去更体面,作为送礼也更合适。   江霖走到卖点心的柜台:“麻烦秤两斤绿豆糕,两斤大白兔奶糖,和三斤书果糖……”   白榆大惊,连忙拉着他的手臂道:“够了够了,不用那么多,就是给雷大姐送礼也送不了那么多”   她明明只说买一斤绿豆糕,这人怎么回事,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   江霖目光扫过她紧紧抓住自己手臂的手:“剩下的放在家里,你想吃的时候可以吃。”   “也好吧。”白榆点头,说完才意识到这样会显得自己很馋嘴,于是,亡羊补牢地道,“其实我也不怎么爱吃糖果点心,不过家里放点可以招待人也挺好的。”   不爱吃糖果点心?   这是自欺欺人还是自欺欺人?   江霖想起之前回京城时,三番几次遇到她去买点心吃的情景,敛下嘴角的笑意道:“嗯,的确挺好的。”   白榆总觉得江霖说这话时微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但又没证据。   因为一心在纠结江霖的表情,因此没注意到秤点心的服务员无数次对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江霖提着大包小包,加上之前雷大姐宣传两人要去照相馆拍结婚照,两人自然而然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瞅瞅,江副团手里提了那么多东西,怎么也要花个大几十元吧,之前是谁说江副团冷漠不会疼老婆的,现在打脸了吧?”   “可不是,你看他手里提了那么多,连一个小东西都舍不得让自己对象提,这么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还不说江副团家世好,人长得俊,年纪轻轻就是副团级别,前途无量,我不羡慕孙政委的侄女,我就羡慕白同志。”   直到白榆和江霖走出去老远,一群人还在念叨着“白同志有福气”这样的话。   焦雨奇站在一棵大榕树下,眼睛盯着白榆远去的背影,直到那人影消失在视线内,他依然没有动弹。   他朋友石大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得了,别再看了,再看人也不会是你的。”   焦雨奇这才慢慢收回视线:“你别乱说话,我跟白同志之间是清清白白的,若是……”   “若是被人听到会对白同志不好对不对?”石大威不等他说完就抢了他的话,“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之前你和白同志一起从京城过来琼州岛,那么好的机会你不珍惜,现在人家都跟江副团在一起了,你就是把眼睛看穿了,对方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   焦雨奇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白同志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找江副团,所以不是我不珍惜机会,而是我本来就出现得太晚了。”   石大威啧了一声:“你明白就好,俗话说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以你的家世和人才,想找个比白同志好的也不是不可能,你还不如早点答应家里的相亲,回头找个媳妇热炕头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焦雨奇收回视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淡淡道:“走吧,训练时间该到了。”   石大威见他这样子,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感情这种事情外人说再多也没用,需要他自己想清楚才行。   两人一前以后,顶着大太阳朝训练场走去。   白榆和江霖两人回到院子,远远就看到谢旭东杵在门口,像座雕像一样。   站在他旁边的葛大川也是一脸沉重。   白榆和江霖两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人发生了什么。   谢旭东仿佛陷在沉思里头,连他们走过去都不知道,头一直低垂着看着地面。   江霖看向葛大川:“发生了什么事?”   葛大川挠了挠头,指着谢旭东道:“他要和孙蔷薇结婚了。”   白榆:“?”   江霖:“?” 第27章 酸菜炒猪大肠   听到葛大川的话, 白榆怔住了。   孙蔷薇不是喜欢江霖吗?怎么跟谢旭东扯到一起了?   而且还是要结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榆回过神来,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 谢同志跟孙蔷薇之前并没有任何联系。”   谢旭东仿佛被抽了魂般, 听到这话依旧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葛大川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中午那会儿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吃完午饭正准备回宿舍睡觉, 结果路过海边时, 远远就看到一个女子掉进海里, 两人想也不想就跑过去救人。   谢旭东速度比葛大川快了一步, 也先一步跳进海里把人给救上来, 只是人救上来后, 谢旭东才看清楚跳海的人居然是孙蔷薇, 更糟糕的是,孙蔷薇因为呛水太多已经昏迷过去, 心脏也停了。   他们当海军的都有接受过救人训练,像这种因为溺水而导致心脏骤停的情况, 三到十分钟内是最佳的抢救时间, 若是超过这个时间, 就是后面抢救回来, 对身体和脑子也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从海边到医院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这会儿送过去医院肯定是来不及了。   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谢旭东就对孙蔷薇采取施救措施——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当时谢旭东急着救人, 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在他救人的过程中, 不断有人围观过来,也就看到他给孙蔷薇进行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的过程。   谢旭东觉得自己在救人, 可在其他人看来,他却是亲了孙蔷薇的嘴,又在她的胸部上按来按去按了好久。   把孙蔷薇从海里救上来时,她就跟只八爪鱼一样紧紧贴在谢旭东身上,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薄,泡过水后更是紧紧贴在身上,两人本来就有了肌肤之亲,后面又是人工呼吸又是心肺复苏,在众人看来,他们两人做了比对象还亲密的事情,不结婚简直没办法收场。   后来孙蔷薇的父母过来,孙蔷薇也被送去了医院,再经过了一个下午的谈话后,最终孙政委拍板——让谢旭东尽快打结婚申请报告,尽快和孙蔷薇结婚!   说完,葛大川幽幽叹了口气:“别人找对象就跟找公安一样,一下子就找到了,我找对象怎么就跟破案一样,不仅没线索,还成了悬案!”   白榆:“……”   江霖:“……”   谢旭东:“……”   这次谢旭东终于有动静了,抬起头来,招小狗似的冲葛大川招招手:“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葛大川往后推了两步,不服气道:“你打我干嘛,难道我说错了吗?之前你和江副团都没有对象,可现在你和江副团不仅都有对象了,而且很快还要结婚了,我还不知道我对象在哪里呢!”   因为大家觉得他吝啬的关系,之前在京城很多大姐大婶都不愿意给他介绍对象,好不容易有了个对象,却因为毛豆黄了。   人好,毛豆坏。   而且他不觉得自己吝啬,他这是朴素节约,节约怎么就错了呢?   谢旭东气得咬牙:“既然你这么羡慕,要不就让你娶孙蔷薇吧!”   葛大川挠了挠头:“救人的是你,当众和孙同志亲嘴的也是你,我要是娶了孙同志,以后我们三个人还能见面吗?”   孙蔷薇先是喜欢倒追江霖,又跟谢旭东亲了嘴,如果最后嫁给他葛大川的话,那他们三人以后出去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白榆听完后,也是顿了好久,才道:“谢同志,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谢旭东手指插在短短的头发里,一直低垂着头,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什么问题。”   白榆:“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救孙蔷薇吗?”   谢旭东顿了下,点头:“救!”   人命关天,作为一名军人,他没办法见死不救。   白榆:“那不就得了,既然再来一次还是这个结果,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对于没办法改变的事情,那不如坦然接受,这样对谁都好。”   上辈子应该没有发生过这事情,因为直到江霖去世时,谢旭东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到来才导致了这个变化?   其实在后世来说,两人这点接触并不算什么,可现在不一样,流言蜚语就能把两人淹没,尤其是女方十分不友好。   因此她没想过要干涉。   谢旭东不置可否,过了会再次垂下头去盯着地板。   他不想娶孙蔷薇。   除了谢孙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之外,还因为孙蔷薇追求过江霖。   他不觉得女人倒追男人跌份儿,更不觉得这是不知廉耻的事情,相反他挺佩服孙蔷薇这股勇气和劲儿,只是她喜欢的人是江霖,江霖是他从小好到大的哥们儿,但凡换个人,他心里也不会觉得这么别扭和不舒服。   要是他真娶了孙蔷薇,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能不尴尬吗?   他不后悔救了人,可他真不想娶孙蔷薇做媳妇!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白榆站起来道:“我去饭堂做饭,你们两人今晚要在这里吃吗?”   葛大川听这话,眼睛亮得跟贼一样:“那就麻烦白同志了,白同志做的饭菜比饭堂好吃多了!”   谢旭东依旧没吭声,锯嘴葫芦似的,但也没有想走的样子。   江霖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白榆摇摇头:“不用了,你在这里陪着谢同志,我很快就回来了。”   主要是厨房地方不大,再多一个人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厨房那么多眼睛盯着,她实在不想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等以后有自己厨房了,他就是不开口她也会叫他帮忙。   还没走到厨房,远远就看到姚大师傅站在饭堂大门口,整个人沐浴在橙色的夕阳中,膀大腰圆的演技看上去像个巨大的橙子。   一看到白榆走过来,他顿时眼睛大亮,跟狗见了骨头一般:“白同志你终于来了,你今晚打算做什么吃的?”   白榆弯了弯嘴角,觉得姚大师傅这模样有点可爱:“还没决定,不知道今天有什么食材?”   姚大师傅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立刻如数家珍般道:“有新鲜的猪肉,猪大骨,今天的猪内脏也挺不错,我都让人收拾干净了,各类菜式也都有。”   上次他在牛参谋家尝了一下白榆做的红烧蘑菇板栗鸡,顿时惊为天人,后来他几次三番邀请白榆来白榆来饭堂做饭,终于让他给等到了。   白榆看到有猪大肠,顿时就有主意了。   她转身去舀了一碗大米过来。   姚大师傅见状赶紧提醒道:“白同志你这是要煮饭吗?不用煮了,饭堂有足够的饭给你们吃,你们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白榆笑了:“这碗大米不是用来煮饭的,就是用来煮饭,这么点也不够。”   姚大师傅顿时被吊起了好奇心:“那是用来做什么的?”   白榆一边清洗板栗,一边道:“用来炒板栗。”   这时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用大米来炒板栗,就没见过这么浪费的做法。”   话音落地,厨房了安静了几秒。   姚大师傅脸气得通红,朝一众学员看过去:“刚才那话是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说,阴阳怪气,像只见不得人的老鼠,丢人!”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人站出来。   刚才大家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只能听出那声音是个男人发出来的,至于是谁,还真没有人看见。   白榆倒是不生气,淡淡道:“我也是向来不主张铺张浪费的人,这大米炒过板栗后,可以直接用来煮粥或者做粉蒸肉,不会浪费一丁点。”   姚大师傅前一刻才气得面红耳赤,此时听到白榆的话,顿时变成好学的三好学生:“白同志,你这做法我还没听过,还有你说的粉蒸肉又是什么肉?”   姚大师傅丝毫不觉得自己问出这问题丢人,御厨的后人也是人,不代表什么菜都会做,也不代表什么天下所有的菜都听过。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无论身处什么地位,记得保持一份不断学习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白榆:“等会儿您看了就知道了。”   说着她把清洗干净的板栗打捞起来,并用刀在上面划出“十”字形的刀口,姚大师傅有些等不及了,拿起一把刀给她打下手。   很快板栗就全部处理好了,白榆把板栗倒进烧开的热水里头,等煮五六分钟后再捞起来沥干水分,然后大米倒进锅里,然后把板栗一起倒进去用中火翻炒,三五分钟后再转成小火翻炒。   很快,厨房里就弥漫着一股香气,有大米的清香,也有板栗微焦的香味。   姚大师傅看到锅里头的板栗一个个被炒得张开嘴儿来,忍不住点头赞赏道:“白同志你这方法很不错,这样炒出来的板栗漂亮水分又不会太干,不过这个要炒多久?”   白榆:“还要炒个十八|九分钟左右。”   姚大师傅立即拿过她手里的锅勺道:“那我来炒,你去处理其他材料。”   白榆也不跟他客气,转身把夹层五花肉切成四到五毫米的薄片,土豆去皮后一部分切成丝,一边分切成一厘米后的土豆片,切丝的部分再丢到水里去浸泡,泡掉多余的淀粉,等会儿准备做成酸辣土豆丝。   接着她把姜葱蒜放进切好的猪肉薄片里,再加入食盐、酱油和白糖等调料一起搅拌均匀,等这步骤做完,姚大师傅的板栗也炒好了。   白榆把板栗捞出来,再把炒过的大米用筛子过筛了两遍后装进石臼里头捣成粉。   姚大师傅看她一下又一下,感觉没吃饭的样子,再次抢活儿道:“我来,这种力气活儿我来干。”   有人帮忙,白榆自然乐得轻松。   等炒过的大米被捣成粉,又过筛了两遍后,白榆这才把这些粉均匀地裹到猪肉上面,加进两勺清水后再次抓匀,确保每一张五花肉上面都裹满了的大米粉。   然后拿出一个大盘子,在地上铺上切好的土豆片,上面再一张张放上裹了大米粉的五花肉,最后把装了粉蒸肉隔水放到蒸锅里去蒸。   姚大师傅一副受教的模样:“原来大米还能跟猪肉做成一道菜,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等会儿这道菜我一定要第一个尝一尝。”   姚大师傅真的是一个很热爱做菜的人,虽然他的天赋不是最好的,但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对做菜保持着一份热情和不断学习进步的心,这十分难得。   知道白榆下一道菜想做猪大肠炒酸菜,姚大师傅再次把他的宝贝酸菜给贡献了出来,当然作为回报,跟之前一样,无论白榆做什么菜,他都能得到一小份。   猪大肠厨房已经事先清洗干净了,有姚大师傅这个大师傅在,猪大肠用草木灰清洗过,大肠里头的脏东西都被吸附清洗出来,她特意翻开来看过,很干净,而且闻不到一点腥臭味。   接着她把姚大师傅贡献出来的酸菜清洗干净切成长条状,姜切片,小辣椒和蒜头切碎,然后冷锅下油,油热把酸菜先下去过一下锅气,稍微炒一炒就盛起来备用,再烧开锅加入姜片,葱蒜辣椒等一起爆香,然后再把猪大肠倒下去大火爆炒。   猪大肠一定要大火爆炒才好吃,但火候也要掌握好,炒太久了猪大肠会变得很韧,吃起来就很会很影响口感,若是牙口不好的人,只怕就吃不到了。   等炒得差不多了,白榆把酸菜倒回去,加入调料然后盖上盖子小焖一分钟,一道猪大肠炒酸菜就做好了。   猪大肠炒酸菜做好后,白榆把最后一道酸辣土豆丝也麻利地做出来。   姚大师傅觉得白榆不仅做菜好吃,而且看她做菜也是一种享受。   小姑娘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切菜炒菜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般,真好看。   等后面两道菜做好,粉蒸肉也刚刚蒸好,真真做到一丁点时间都不浪费。   粉蒸肉从蒸锅里被端出来,一股香气迎面扑来,引得姚大师傅哈喇子都快下来了。   蒸好的五花肉颜色金黄,裹在上面的大米粉并没有脱落下来,丰富的汤汁弥散在四周,一看就十分诱人。   姚大师傅顾不上刚从锅里端上来会烫嘴,拿起一双筷子就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然后就被烫得一边嗷嗷叫烫一边嗷嗷叫着好吃:“软糯清香,肥而不腻,好吃,真好吃!”   白榆跟着也拿了双筷子夹了一片咬了一口,却眉头微微蹙了蹙:“味道淡了一点,要说的话,还是五香味的大米粉做成的粉蒸肉更入味一些。”   姚大师傅嘴馋归嘴馋,听到这话,立马就支起耳朵过来了:“白同志你说的五香味大米粉,那是怎么做的?”   白榆:“炒大米的时候加入半颗八角,一颗白蔻,山奈一小颗,香叶少许,桂皮一小块,小茴香几颗,再来几颗花椒和干辣椒,炒的时候先中火再小火,千万不能用大火炒,否则大米很容易蹦出来。”   姚大师傅连忙把她刚才说的调料记起来,又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你这丫头真不简单,秘方张口就来,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好!”   等做完饭菜,一走出饭堂,就看到江霖站在那里。   人来人往充满烟火气的饭堂旁边,他就那么站在电线杆下,身材颀长,身姿挺拔,橘黄的灯光打下来,仿佛给他的五官晕染了一层柔光。   白榆心漏跳了一拍。   江霖走过来,直接把她手里端着饭盒拿过去:“给我,里面还有菜吗?”   白榆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上去淡定:“有,还有两个菜。”   声音落地,不等江霖开口,他身后就露出一个黑不溜秋的脑袋瓜,正是葛大川:“剩下的我来拿就好,白同志你就不用拿了,重活我们男人来干。”   三人回了宿舍。   谢旭东还维持着白榆走时候的姿势:双手十指插在头发里,低头看着地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饭菜摆上桌,就在白榆几人犹豫着要不要劝谢旭东吃饭时,就见他放下插在头发上的十指,站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个手,然后再走出来坐在饭桌旁边,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粉蒸肉。   白榆:“……”   江霖:“……”   葛大川:“……”   香甜软糯,嫩滑爽口。   谢旭东吃了一片,很快又夹起一片放进嘴里,等连扒了好几口饭,这才发现另外三人正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他顿了下,不解问到:“你们看着我干嘛?快吃饭啊,白同志做的这道菜叫什么,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五花肉!”   白榆:“叫粉蒸肉,上面裹的是炒过的大米粉。”   葛大川听到好吃,连忙也夹了一片放进碗里,还不忘调侃谢旭东道:“还以为你吃不下去呢,谁知你吃得比谁都多!”   谢旭东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刚才的确没胃口的,可白同志做的饭菜实在太香了……”   白榆:“……”   江霖:“……”   葛大川:“……”   屋里弥漫着肉香味,的确很诱人。   江霖夹起一片粉蒸肉,不过不是夹给自己的,而是放进了白榆的碗里:“辛苦你了。”   白榆没想到他当着其他人的面给自己夹菜,脸莫名一热:“不辛苦,你也多吃一点。”   既然江霖都夹了,作为礼尚往来,她也给江霖夹了一筷子猪大肠炒酸菜。   江霖夹起她夹过来的猪大肠放进嘴里:“很好吃,猪大肠很有嚼劲,而且没有任何异味。”   白榆:“这还多亏了姚师傅把他祖传秘方腌制的酸菜贡献出来,要不然味道可没那么好吃。”   江霖看着她:“你做的都好吃。”   谢旭东:“……”   葛大川:“……”   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不想让他们吃饭就直说,一个劲给他们喂狗粮算什么回事!   吃完饭后,江霖和谢旭东,以及葛大川三人再次负责洗碗的工作,干完活儿,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没继续逗留,很快就走了。   走的时候,谢旭东依旧低垂着头,一副很沮丧郁闷的样子。   饭菜带来的快乐只是一时的,可娶孙蔷薇带来的郁闷却会持续很久。   甚至,一辈子。   谢旭东不想娶孙蔷薇,孙蔷薇这边也不想嫁给谢旭东。   从医院回来后,孙蔷薇一直在哭,哭得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一般,不仅晚饭没吃,连口水都没喝过。   孙母又心疼又恨铁不成钢:“你这孩子,现在哭又有什么用,早上你才跟我说要跟我回京城,怎么下午就跑去跳海,你这孩子真心狠啊,为了个男人,连父母都不要了!”   孙母是真的又后怕又难过,早上女儿跟她是要回南京时,她还以为她是想清楚了,没想到那不过是她的缓兵之计,回个头就跑去跳海,要不是姓谢那小伙子刚好进过,只怕……   孙蔷薇听到这话,却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我都说了一百遍一千遍了,你们就是不相信我,我没有跳海没有跳海!我就是不小心滑下去的!”   呜呜呜她真的没有跳海!   虽然被江霖拒绝了她觉得很难受,最主要还是觉得没有面子,毕竟她觉得自己那么漂亮,家世那么优越,只要她表白,江霖一定会接受她,谁知却被拒绝了。   所以她很不甘心很气愤很没面子,但再怎么难受她也没有想过要去跳海自杀,她长得那么年轻貌美,干嘛要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去死呢?   可她说了好多遍,就是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气死她了!   孙母一听到她的话,马上哄道:“好好好,你没有,你现在先把这碗汤给喝下去,然后吃点饭,以后别再做让大人担心的事情了。”   孙蔷薇:“……”   哄得这么敷衍,还不如不哄!   孙蔷薇觉得自己气都气饱了,还喝什么汤!   “妈,我不想嫁给那个姓谢的!”   孙母趁机把手里的汤递到她嘴边:“你把汤喝下去,喝完我们再来说这个问题。”   孙蔷薇没办法,只好把那碗油腻的老母鸡参汤给灌了下去:“好,我喝完了,现在可以说了吧。”   孙母夹起一块鸡肉又塞进她嘴里:“谢旭东那小伙子虽然年纪是大了些,但我和你爸跟你大伯打听过了,这人不抽烟不喝酒,平时在队伍里人缘也算不错,从没见他跟其他人脸红过,家境虽然比不上我们孙家,但他个人能力不错,是个有前途的年轻人。”   简单来说就是,谢旭东就像块有瑕疵的璞玉,但瑕不掩瑜,可入手。   可这话听在孙蔷薇耳朵里没有一点说服力:“我不要!他就算再有前途又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不喜欢他,也不想嫁给他!”   谢旭东和江霖是好朋友,她之前倒追过江霖,如果嫁给谢旭东的话,那又算什么?   难道谢旭东还能为了她不要江霖这个哥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既然不可能绝交,那以后她跟江霖见面多尴尬啊。   最重要的是,谢旭东长得不好看!   不仅不好看,皮肤还黑得跟块炭一样,她担心晚上关了灯,想找人都找不到。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就是不想嫁给谢旭东!   孙母脸一沉:“这次我和你爸绝对不会再惯着你,你想嫁也得嫁,不想嫁也得嫁,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们做父母的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孙蔷薇任性归人性,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她跟谢旭东两人在海里搂抱得那么亲密,后面谢旭东为了救她又亲她的嘴,又按她的胸,除非她嫁给谢旭东,否则这流言蜚语能跟着她一辈子,就算她逃回京城去也没用。   她知道父母这么做是为了她好,可她真的好难受。   **   夜空阴沉沉的,乌云密不透风,虽然已经入秋了,但这样的夜晚还是热得让人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白天江霖说起了老虎布偶,到了晚上白榆就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回到三岁多的时候,梦见她妈无论走到哪里都要牵着秦心卉的手,而她只能搂着一只半个人高的布偶老虎。   那布偶老虎颜色鲜艳,还有两只竖起来的耳朵和尾巴,惟妙惟肖,小小的她抱着大大的布偶老虎,看上去样子有点可笑。   但小小的她好像很喜欢那只老虎布偶,无论走到哪里,怀里都要抱着它。   只是画面一转,梦的内容就完全变了。   她扯着老虎布偶,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我不要,我不要把虎虎给表姐,虎虎是榆榆的!”   可那么小的她力气又如何是她妈的对手,只见她妈用力一扯,就轻而易举把布偶老虎给扯了过去,而她则往后倒去,一头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后脑勺顿时起了一个鸡蛋大的包。   “呜呜……”   江霖听到卧室里头传来的哭声,第一时间就醒了。   他顾不及穿鞋立即跑到卧室门口,伸手敲门道:“白榆,你怎么了?”   里面没有回应,但还是断断续续传来哭泣的声音。   听着那哭声,江霖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扯了下,转身就穿上鞋冲出门外。   他知道白榆晚上睡觉有不关窗的习惯,只是要爬进窗口去要跳过差不多两米宽的深沟,河沟中间没有任何过去的工具,若是想过去只能跳过去,可一般人绝对不敢轻易尝试,一旦掉下去,很可能就要摔断腿。   不过,江霖不是一般人。   最主要这会儿他也顾不上危险,助跑一段路后直接就起跳跳了过去,而后他跳上窗口直接爬了进去。   在看到屋里没有其他人,东西也没有被人破坏的迹象时,江霖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儿时,他的心再次被揪紧了。   他跳进窗口,慢慢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在床上说成一团、抱着被单低声哭泣的白榆。   就连在梦里哭泣她都是这样小小声压抑地哭泣,仿佛害怕被人听到。   一如她小时候,哭泣的模样。   江霖在床沿坐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像哄着小孩般:“白榆,醒醒。”   白榆虽然是在做噩梦,但被江霖一拍就醒过来了,只是人是醒了,脑子却没有跟上来。   看到江霖,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浮木,她坐起来一把抓住江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江霖哥,我妈把虎虎抢走了,你送给我的虎虎,她抢了给秦心卉。”   她的眼眶发红,眼睫上还沾着来不及干的泪花,看上去委屈极了。   屋里没有点灯,月亮悄悄从乌云后面露出半张脸来,月光铺进来,他背着光,眉眼深邃:“回头我给你买新的虎虎。”   白榆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那我要两只,一只抱着睡觉,一只眼馋秦心卉!”   如梦魇的人醒来还被困在梦里面,此时的白榆就仿佛变成了三岁的那个小小的自己,连心智都跟着变幼稚了。   江霖却似乎没觉得不妥,眉眼温柔:“好,就买两只。”   她的手软若无骨,握在他手里小小的一只,还像小时候那样。   那会儿她刚学会走路,就得意地踢着小短腿在院子到处炫耀,记得那天他放学从学校回来,一眼就看到她一脚没站稳,来了个平地摔倒。   他以为她家人就在附近,于是走过去时没打算抱她起来,结果她却朝他伸出了小小一只的手,用软绵绵的声音对他说:“哥哥,牵手手。”   当时她小小的一团,冬天穿得圆滚滚的,摔在雪地上不疼,所以才没哭也没闹,就是扑腾着四肢起不来的模样莫名有些好笑。   看周围没有大人在,他这才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把她从雪堆里抱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牵这么小女孩子的手,软的让他震惊,也小的让他震惊。   小孩儿还挺有礼貌,站起来后努力从口袋里掏呀掏,最终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他手里:“哥哥很棒,给哥哥吃糖糖。”   江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反手轻轻反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以后谁也不能从你手里抢走任何东西。”   不管是你妈,还是秦心卉。   不管是一只老虎布偶,还是一颗糖。   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从你手里抢走。   白榆在最初的懵逼后,这会儿已经慢慢从梦中的情景清醒过来。   这不清醒还好,一清醒发现自己的手被江霖握在手里,半边身子还靠在他怀里,两人肌肤相贴,她的脸“唰”的下就红透了。   “对不起,江霖哥,我一下子睡懵了。”   说着她抽出自己的手,挣扎着要下床来,结果一只脚曲着太久了,脚麻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一动整个人就往江霖怀里扑过去。   更要命的事,她的鼻子蹭着他的鼻尖划过去,就差那么一点,两人的嘴唇似乎就要贴上了。   白榆:“!!!”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江霖僵硬了下,才伸手扶住她的背,而后站起来:“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情就叫我。”   白榆脸烧得厉害,压根不敢看他的眼睛:“好。”   江霖目光扫过她红透的耳朵,唇角抿了抿,转身走了出去。   白榆看他打开门锁,这才发现卧室的门一直是锁着的,那就说明刚才江霖不是从门进来的。   那是从哪里进来的?   她愣了下,扭头看向大开着的窗口,却忍不住有些狐疑。   不能吧?   窗口外面可是隔着一条差不多两米宽的深沟,他要是从窗口进来,那岂不是说他直接从深沟跨过来?   白榆站起来走到窗口,然后很快就确定了。   他的确是从窗口进来的。   卧室的木门并不结实,以他的力气只要踹上两脚就能把门踹开,可他没有,反而选择从深沟跳过来。   不是他没想到,是他担心踹门会吓到她。   白榆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因为做了噩梦而沮丧的心里也在这一刻仿佛被治愈了。   在窗口站了好一会儿,她才返回床上,朦胧的月色从窗口洒进来,卧室再次恢复了静谧。   白榆抱着多出来的枕头,却没了睡意。   其实她刚才大可不必跟江霖说对不起的。   两人都已经拍了结婚照,江霖还递交了结婚申请报告,就差一步他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   既然是正式的夫妻,牵个手怎么了?   靠个身子又怎么了?   就算刚才两人的嘴唇真的贴到一起又怎么了?   她有什么好害羞的。   白榆越想越觉得刚才自己做错了,最终她决定——   如果有下次的话,她一定不会再!害!羞!了!!!   江霖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他们还得再等三四天才能返京。   这天起来后,白榆吃完早饭,便带上帽子出发去邮政局打电话。   白老太接到白榆的电话又惊又喜,不过很快她就被吓得只有惊了。   “小榆儿你说什么?你现在人在琼州岛?你没有去南京,而是一个人跑去找江霖?”   “你跟江霖已经打结婚报告了?你现在才来告诉我们,你怎么不生完孩子再回来?”   白榆:“……”   白老太向来是舍不得跟孙女生气的,只是这回她觉得白榆实在是太胆肥了,居然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去琼州岛,万一途中遇到什么事情怎么办?   她早该想到了,好端端卖掉工作,又说什么去南京散心,其实都是借口!   白榆连忙安抚道:“奶奶你别生气,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琼州岛,,我同事她爷爷安排了一个要过来琼州岛报道的军官跟我同行,那位军官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同志,所以我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和麻烦。”   听到这话,白老太心里的气消了一些,但还是绷着脸:“那你和江霖怎么回事?真的已经打结婚报告了?”   白榆点头:“嗯,结婚报告已经下来了,再过三四天我们就回京城去。”   她这次过来并没有带户口,两人要领证只能回京城领,而且他们俩的事情总要让众人知道。   白老太沉默了下:“那你这是考虑清楚了?”   她知道江霖这孩子很不错,只是一想到结婚后白榆就要跟着去琼州岛,以后要见一面都难,她就心生不舍。   白榆:“考虑清楚了,奶奶你不是说江霖哥他挺不错嘛?我考虑后也觉得他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他不贪女色,肯定不会跟江凯一样三心二意,而且他个人能力很优秀,跟着他绝对能衣食无忧,更主要是他很有责任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肯定能够护着我。”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江霖的优点,她的脸烧得更厉害了,连耳根都悄悄燃烧了起来。   女大不中留。   白老太心里叹了句:“既然你考虑清楚了,奶奶也不说什么,等你过几天回来再说,就这样了,电话费贵。”   说完不等白榆回答,她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   白榆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来不及跟奶奶说声“我想您”这话。   不过这年头的电话费的确不便宜,一分钟一毛钱,她总共打了十五分钟,也就是一块五。   猪肉才0.78元一斤,一块五差不多可以买两斤猪肉了。   回去的路上,经过海边时,白榆远远看到谢旭东和孙蔷薇两人站在一块大岩石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两人的神色看着似乎都不太好的样子。   她原本是想去海边走一走,看到这场景,立即打消了念头,回到宿舍,拿上昨天买的绿豆糕给雷大姐送去。   而此时的江霖没在办公室,而是七拐八拐来到一条小巷子。   小巷子的尽头有一家小小的裁缝店,店面外面种了好几盆三角梅和水仙花。   三角梅的花期特别长,能从四月份一直开到十一月份,这会儿角落的两盆三角梅正开得灿烂,紫红色的花朵迎风轻轻摇摆,瞬间给这不起眼的小裁缝店增添了几分色彩。   裁缝店的门有点低,江霖走进去的时候要微微弯腰,一下子就把门口的光线给遮住了。   老裁缝这才发现有人来了,眯着眼看过来道:“你要做什么衣服?”   江霖:“不是做衣服,听说老师傅您的手艺特别好,所以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做出跟这图案一样的老虎布偶?”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用铅笔勾勒出老虎布偶的模样,连细节都十分清晰。   老裁缝放下手里的活儿佝偻着身子走过来,拿过纸张仔细看了看,没回答反而抬头看了江霖一眼:“小伙子,这是你画的?”   江霖点头。   老裁缝听这话,又垂头看了看上面的细节,才点头道:“可以做,只是这样的布偶你去供销社买,或者让别人做会更便宜。”   他的手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做工精细,每一寸都是用手工做出来,但他的活儿慢,而且费用比其他人要贵一些。   因此一般人来他这里做衣服,要么就是有点身份的,要么就是做衣服用来准备结婚穿的,像这种布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过来做。   江霖听到他的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想做跟图案一模一样的,所以还是要拜托老师傅您来做。”   老裁缝见状也没有继续劝说:“那尺寸呢,真要做这么大的?”   他指着其中一个尺寸问道,这个尺寸做出来,那老虎布偶恐怕有半个成人那么高。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布偶,也没做过。   江霖再次点头:“是的,做两个,一个小的,一个大的,这是定金。”   说着他再次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布票递过去。   老裁缝收了钱和布票,把图纸仔细收好放进抽屉里:“一个月后来拿。”   江霖应了声,而后才转身走出了裁缝店。   **   白榆并不知道江霖为自己做的事,四天后,他们坐了去广城的轮船。   上次她和焦雨奇一起坐轮船过去海军基地时,他们只能坐在外头的座位上,这次跟江霖,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弄来了一间舱室。   有了舱室,36个小时仿佛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抵达广城后,他们住进了招待所,并买到了三天后回京的火车票。   上次来广城时行程匆匆,白榆来不及去看望她大哥和映之姐,这次她想趁机去看看他们,顺便看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   江霖在广城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于是第二天白榆便一个人去了百货商场。   她买了些水果、麦乳精等补品,又给映之姐买了一条红色的羊毛围巾,也给自己买了一条一模一样,她原本还想买个相机,只是商场没有货,只好作罢。   从百货商场出来,白榆两手提满了东西,就在她思考着先回招待所,还是再逛逛时,突然一个身影从她不远处闪过。   她怔了下。   下一刻,她便提着东西追了上去。   可恰逢中午下班时间,人流量很大,那个身影一下子就淹没在人流里面。   白榆瞪大眼睛到处看,可那人好像鱼入大海,一下子就没了踪影,就在这时,她的手被人从背后给抓住了——   “白榆,你在找什么?”   是江霖。   白榆转身看着他,急切道:“江霖哥,我好像看到秦心卉她妈了。”   段慧君,秦心卉的亲妈。   秦家出事后,她不顾众人的劝说,也不顾当时尚且年幼的秦心卉,火速离婚再嫁并离开了京城。   至于去了哪里段家一直不肯说,周围也没人知道。   这么多年来,她一次也没回过京城,就连她父母过世她也没有回去。   这很不正常了。   她记得上辈子听人提过,秦家之所以会娶门不当户不对的段慧君,就是看中她孝顺顾家。   可偏偏这么一个孝顺的人,却在秦家出事后抛家弃女,远离故土来到他乡,这实在太不对劲了。   而她妈对一个侄女又偏心成那样。   她总觉得这里头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惊天的秘密。 第28章 艇仔粥   九月份的广城还热得跟火炉般, 白榆急出了一头汗。   江霖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淡声安抚道:“你别着急,我陪你找, 人是长什么模样的?”   刚才急着找人不觉得东西重, 这会儿东西被江霖拿走, 两只手臂一松, 她这才感觉出酸痛来。   她捏了捏手臂道:“秦心卉她妈叫段慧君, 比我矮半个头左右, 四十来岁, 身材黑瘦, 最重要的是她额头左边有颗大肉痣, 很好认的。”   她刚才之所以能一眼就认出段慧君来, 也是先看到她额头那颗大肉痣。   对于段慧君这颗大肉痣也是有说法,当初段慧君以大杂院姑娘的身份高嫁进干部家庭的秦家, 所有人都说她额头那颗大肉痣是好痣,是有福气的痣。   后来秦家出事, 她立马抛夫弃女, 而后火速再婚远嫁他乡, 众人的说辞立即变了, 说她额头那颗大肉痣是克夫克家的坏痣, 是淫|荡之痣。   反正好坏的是一把嘴,但她记得特别深的是秦心卉好几次提起,说庆幸自己长得像秦正茵这个姑姑, 而不是像她妈,她那时候还嫉妒她妈偏心秦心卉, 所以曾经坏心眼地幻想过秦心卉额头长出好几颗大肉痣的模样。   江霖闻言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跟着我, 别跟丢了。”   说着他迈着大长腿在人群里穿梭了起来,不得不说,人长得高就是好,她刚才在人群里举步维艰,现在有了江霖在前头冲锋开路,一下子就容易多了。   只是坏消息是,他们把周围都找遍了,都没能找到段慧君的身影。   白榆不由有些沮丧:“要是刚才我反应再快一点就好了。”   她总觉得段慧君一定知道点什么,如果能见到对方,说不定她就能解开一直困顿了她两辈子的疑惑。   只是好不容易见到人,她却让对方给跑了。   江霖扫过她蹙起的眉头:“未必就找不到人,既然对方在这边出现,那说明她要么在附近工作,要么居住地方离这里不远,我有个战友退役后进了广城公安系统,回头我让他帮忙寻找一下。”   白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我可以把她的模样画成画像,这样找起来成功几率会更高一些。”   江霖看着她:“你会画人物肖像?”   白榆怔住,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不过她很快淡定下来:“平时下班没事做就自学了一点,不过画得并不是很好,你等会儿别笑话我就好。”   虽然跟江霖准备领证结婚了,可她没打算跟对方坦白自己重生的事情。   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也是她的底线。   等江霖看到画像时,才知道她那句“画得并不是很好”是有多谦虚。   画像上的人物十分立体,惟妙惟肖,他虽然没见过段慧君,可画像上的人物五官十分清晰,只要有这个画像,他一见到人就能立即认出来。   她有这本事,他的确是第一次知道。   看了良久,江霖才从画像抬起头来:“你这画像画得很好,自学有这水平是想当不容易了。”   白榆脸微微发热:“也没你说的那么好。”   她的确有点画画天赋,但也不算自学,上辈子她自己出钱去画室跟人学过一段时间,只是娄秀英嫌弃她耽误做家务活的时间,所以在学了大半年后,她被迫终止。   后来她没事就在家里画,她什么都画,静物、花鸟兽、人都画过,画得最好的便是人物肖像。   只是她都是在江家人不在的时候画,因此江家的人,包括江凯都不知道她会画画这事情。   江霖把画像拿起来卷好:“你是在招待所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   白榆想也没想道:“我还是在招待所等你好了,我听说广城这边的早晚茶都很好吃,要不我们等会儿去尝试一下?”   上次她和焦雨奇虽然在广城有短暂的停留,只是一来时间比较紧,二来两人不是很熟,所以基本都呆在招待所里面,哪里也没有去,什么特产也没尝到。   这次刚好有机会,她想趁机尝试一下。   江霖唇角微不可闻抿了下,点头:“好。”   “……”   白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总觉得他刚才好像在笑自己。   但她没有证据。   江霖走后,白榆把买回来的东西整理了一下,有些是准备带回京城的,有些是准备明天去见大哥和映之姐的。   不知道大哥看到她会不会很惊讶?   还有映之姐,不知道她变成什么样了?   算上上辈子,她有七八年没见过他们了。   整理好东西,白榆便出门跟招待所服务员打听哪里有好吃的东西,准备趁这两天尝个遍。   江霖这边来到公安局。   战友危汉毅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江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捶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你小子怎么过来广城了?”   江霖:“准备回京城领证。”   危汉毅:“领什么证?”   江霖:“结婚证。”   危汉毅:“!!!”   这三个字带来的震撼简直是无以伦比,远远超过了他在广城见到江霖所带来的震惊。   危汉毅在怔了半响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小子!你小子居然也要结婚了!”   当初在部队里,江霖可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家世好,能力出众,人还长得特英俊,部队里的女同志们一双眼睛都围着他一个人打转。   那些大妈大婶们,更是铆足了劲想给他说媒,但江霖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说媒的人就差把部队的门槛给踏平了,也没见他点过头,也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姑娘笑过。   大家都笑他,说他这是打算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这高岭之花居然就这么被人给折了。   危汉毅:“你对象呢?是哪里人?能让你小子动心的,应该长得跟天仙一样吧?”   江霖抿了抿唇,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人头照片:“这是我对象。”   危汉毅:“……”   以前连个眼光都不愿意给女同志的家伙现在居然随身带着对象的照片。   “震惊”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危汉毅此时的心情,等看到照片上的人时,他感觉好像被人猝不及防塞了一嘴柠檬一样,心里酸得不行。   他刚才那句天仙只不过是开玩笑,没想到江霖还真找了个天仙当对象。   照片上的人五官立体,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明媚娇艳,一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看得人移不开眼睛,虽然只是个半身的人头像,只是可以现象这样漂亮的姑娘,估计身材也是一顶一的好。   “好小子!你这对象是上天庭找的吗?这么好看,真是羡慕死人了!   好在他已经娶老婆了,老婆虽然不算大美人,但贤惠又顾家,跟他又情投意合,所以他也只是羡慕了一下。   江霖把照片拿回来,妥善放回上衣口袋里:“我这次过来,是有点事情要麻烦你。”   说着他把带过来的画像递过去,“我想找个人,今天中午在百货商场那一片出现过。”   危汉毅把画像接过来,又双叒叕被震惊:“这人物画像谁画的?这也画得太立体了,我们公安局刑侦组正好缺个画罪犯肖像的人才,你把人领过来,待遇好说!”   江霖摇了摇头。   危汉毅是个急性子,不等江霖解释就道:“你别摇头啊,对方要是在其他部门不方便过来,我们也能去争取,只要他愿意过来,我们一定给最好的待遇和补贴,要是没媳妇,我们部门打包票给找个好媳妇!”   江霖看了他一眼:“她没媳妇,不过她已经有我这个对象了。”   危汉毅:“…………”   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   见到江霖这短短不到十分钟内,危汉毅的心脏一直处于高负荷运转状态,他担心再这么“震惊”下去,他的心脏迟早要出问题。   “没想到这么惟妙惟肖的人物画像居然是个女同志画的。”   危汉毅看着画像感叹到,他倒不是看不起女同志,只是这年代学校都关门了,很多人就是有天赋,也没有学习和施展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求才若渴,刑侦部分要是有这么个人才在,很多悬案或许就能破也说不定。   只可惜这人是江霖的对象,要换成其他身份,他还能努力一下,说不定能说服对方过来,但对上江霖,他觉得半点胜算都没有。   江霖没作声。   其实在刚看到画像时,他也觉得很震惊,因为他从没听过她会画人物肖像。   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他总觉得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不过他不会追问,更不会逼问她,若是有天她想说了,他会做个最合格的聆听者,如果她不想说,那就不说好了。   危汉毅在震惊过后,点头答应了会帮忙寻找:“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今晚你就带着你对象去我家吃饭吧。”   江霖婉拒了:“下次有机会再去。”   危汉毅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见状也没勉强。   江霖把招待所地址和电话留给对方,让他一有消息立即通知自己,之后便回招待所了。   **   江霖走过来时,白榆正好在街边看小孩子玩丢沙包的游戏。   江霖一眼就看到她了。   她蹲在一棵百年大榕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打下来,落在她身上,地上是斑驳的光影,而她身上却如同蒙了一层绚丽的虹影,把她的小脸照得越发白皙娇艳。   真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招待所的服务员双眼看呆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招待所负责打扫的大婶:“你才二十来岁没见过不稀奇,可我都五十多岁了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   服务员:“她对象也长得好看,以前戏台总说金童玉女,看到他们俩站在一起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金童玉女,真是太登对了。”   真不敢想象他们以后的孩子会有多好看,不过她对象好看是好看,就是太严肃了一点。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服务员扭头看去,喉咙顿时好像被人掐住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连忙闭嘴低下头去装作干活,再也不敢出声。   白榆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江霖。   他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宽肩窄腰大长腿,就是想不注意到都难。   白榆连忙站起来,谁知蹲太久了,脚麻了,整个人不稳踉跄了下。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江霖给握住了:“站稳了。”   白榆心重重一跳,抽回自己的手,装作淡定问道:“事情怎么样?他们有办法找到人吗?”   江霖扫过她红粉的耳朵,点头:“应该没问题,但什么时候能找到人不好说。”   白榆点头表示明白,不说他们这种不是案件,就是要破个案件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有些甚至用年作为计算单位。   只是他们只在广城停留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她还能再见到段慧君吗?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们去吃东西吧,我跟招待所的服务员打听到了一家很好吃的茶楼,听说这边也有晚茶,现在过去刚刚好。”   江霖看她一边说一边偷偷咽口水的模样,嘴角往上勾了勾:“好,就去茶楼。”   白榆回招待所拿了军挎包,两人便并排而行朝茶楼走去。   白榆已经把地方给打听好了,只见她七拐八拐,最后带着江霖拐进了一条十分热闹的街道,又走了不久,两人便停在了一家叫“广城国营茶楼”。   这是一家有着浓浓西关老茶馆风情的茶楼,据说最早创立于光绪帝那时候,以前还能一边喝茶一边听折子戏,现在当然是不行了,而且里头古香古色的装修也荡然无存。   一进去,只见四周围墙壁刷得粉白,一楼是大厅,摆设了七八张大圆台,楼上是方台,但不设卡座,不过整个茶楼看上去宽敞明亮,更重要的是,一进去就各种香味扑鼻而来。   楼下的大圆台要跟人搭桌坐,或者是一大家子坐,因此白榆和江霖上了二楼的方台。   方台不大,可以坐四个人,他们挑了一个临着窗子的桌子。   从古香古色的木质雕花窗棂看出去,能看到街道的木棉花,可惜现在不是花期,否则可以看到盛开一片红色花海的木棉花,那画面肯定很美。   江霖:“这地方不错。”   白榆:“那当然,我可是做好功课的,服务员说,过来茶楼一定要点凤爪,叉烧包、红皮肠……”   她一口气说了七八种食物,说完眉头不由蹙起来:“这么多,我们才两个人,只怕吃不下去。”   但要去掉哪一个她都不舍得,听服务员介绍了一下午,她真的每一种都好想试一下。   江霖扫过她纠结的小脸:“那就都点上吧,要是吃不完我们可以带回招待所去。”   白榆小脸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好,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年头的服务员跟后世不一样,不会上来帮人点单,还是要自己下去点。   白榆确定要吃的东西后,江霖便下去点,因为一笼一笼都是蒸好的,因此他上来时,顺便把东西拿了上来。   香气扑鼻而来,白榆也顾不得装一装,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米肠,蘸了蘸酱油放进嘴里。   薄薄的红米皮裹着脆米和虾仁,吃起来清脆爽口,口感十分有嚼劲,而且虾仁一吃就能感觉到它的新鲜。   “好吃,你快尝尝这个,一定要蘸酱油吃。”   江霖点头,跟着她夹了一块红米肠放进嘴里:“好吃。”   听到他的肯定,白榆又夹起一筷子牛百叶。   被切成锯齿状,一口咬下去,又脆又香。   这次江霖不用她开口,看到她满足得眯起眼睛的模样,就顺着她的顺序夹了牛百叶。   “凤爪骨肉分离,蒸得很烂,就是没牙的老奶奶也能吃。”   “虾饺皇不愧这个名字,皮薄馅多,一个饺子里头居然有两个虾仁肉,太奢侈了!”   “艇仔粥浓稠又香甜,而且好多料,鱿鱼、虾仁、肉片,里面居然还有油条。”   白榆一边吃一边感叹广城人民好幸福。   江霖没出声,就随着她的介绍把每一样东西都吃了个遍。   他从小就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他向来是这么做,可听着她快乐又满足地介绍美食,他一点也不觉得瓜躁,反而有种他从来没体会过的人间烟火气。   白榆也吃得很快心。   她想着下次从京城回琼州岛,他们还会经过广城,到时候她要再来吃一次。   **   就在这边其乐融融时,江又涵却她妈娄秀英吵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想买两件入秋穿的新毛衣,但她妈只肯给一件的钱。   “妈,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跟你说了我要买两件羊毛衣,你却只给我一张大团结,一张大团结连一件羊毛衣都买不到,你这不是纯心不让我买吗?”   江又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毛了。   其实她用不着买两件羊毛衣,只是她想给梁天宇买一件,天凉了,梁天宇却一件毛衣都没有,她看着很心疼。   可她自己的工资平时都买雪花膏和衣服了,一点都没存下来,这才不得不伸手跟她妈要。   平时只要一开口,她妈就把钱给她,没想到今天却只给她一张大团结。   这怎么够啊。   娄秀英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你去年不是刚买过吗?怎么还要买?而且一买就是两件,太浪费了,你买一件新的穿着就行。”   说着她从口袋里又摸出了三块钱递过去。   谁知江又涵却不领情,“啪”的声就打开她的手:“妈,你这是打发乞丐吗?我跟你说了,我要两件羊毛衣,一件羊毛衣最少要十五六块钱,两家加起来最少你得给我三十元!”   三十元!   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才三十来块,江又涵一开口就是三十元。   更过分的是,给她十三元,她居然说是打发乞丐。   娄秀英就是再宠女儿也要被气笑了:“谁家打发乞丐给十几元,你要不打发我好了!我就只给你这么多钱,你爱要不要,整天就知道穿衣打扮,你难道就不能把心思多放点在工作上吗?”   生在江家这么好的家族里,又是这一代少有的女娃儿,但凡她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或者花点心思在老爷子身上,多哄一哄老爷子,她现在哪至于混到在卫生所那种地方工作?   可她天天就只关心穿衣打扮,一点都不知道上进!   江霖是很优秀,可江霖对她们两母女压根就没有多少亲情,江凯倒是真心把江又涵当成同母兄妹,可江凯随时都有可能被丢到大西北部队去。   说起江凯,这也是她头疼的主要原因。   老爷子让江凯暂时不用去大西北部队报道,江凯从一开始的警惕到渐渐得意起来,还觉得老爷子这是心软了,可她却不这么觉得。   老爷子是上过战场真枪实火杀过敌的人,他可不是因为江凯掉了几滴猫尿就心软的人。   她总觉得老爷子有什么后招,只是她猜不到,更不敢问。   之前娄曼丽打了电话过来,说江霖有对象,她让对方去打听清楚后再跟自己说,谁知那小妮子却从此没了音信。   她不知道的是,娄曼丽被白榆的无头鸡吓到后,回去就大病了一场,后面又噩梦连连,天天做梦被无头鸡夺命狂追,导致她现在看到鸡就怕,哪里还有心情去打探江霖和他对象的事情。   娄秀英越想头越疼,好像有两个小人儿拿着铁锹在不停地敲打,一时间觉得做什么都不顺利,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对江又涵太过于宠爱。   因此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江又涵长这么大,她妈还从来没有这样子对她。   她鼻子一酸,眼泪就跟着出来了:“你的眼里就只有五哥!小时候我和五哥一起生病了,你却哄着五哥睡觉,我都怀疑我和五哥到底谁才是你亲生!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以前白榆跟她抱怨她妈偏心秦心卉,她还觉得是白榆小心眼,现在刀割到自己肉上面,她才知道那感觉糟糕透了。   “……”   娄秀英看着她哭着跑远的背影,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活生生被气死。   她偏心江凯还不是为了她们两母女的未来,但凡她要是自己出息一点,或者她是个男孩,她何至于那么上赶着去讨好一个继子?   娄秀英这下不仅是头疼了,连心脏也被气得疼起来,直接躺倒在床上,哼哼唧唧起不来。   江又涵一口气哭着跑出军区大院,她没有回卫生所,反而跑去找梁天宇。   梁天宇看她哭得这么可怜,当即就跟单位请假,又听江又涵是为了一件毛衣跟她妈吵架,于是又带江又涵去百货大楼买了一件最新款式的毛衣,把江又涵的一颗少女心哄得服服帖帖,觉得梁天宇是天底下最懂她的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人。   当天晚上,江又涵做了个出格又大胆的决定——不回家。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这么大的委屈,她决定给她妈一个教训。   可她跟梁天宇目前关系还没有公开,就算公开了也不可能去他家睡,于是在劝说无果下,梁天宇只好帮她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   而这天晚上,梁天宇从巷子的窗口爬进去,在那个房间待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这才从窗口爬出来。   而后一股脑跑回了菊儿胡同。   菊儿胡同里错错落落都是大杂院,院子里满满当当住满了人,少则十几户,多则几十户,其中在菊儿胡同尽头有个大杂院,院子里头一户老寡妇。   老寡妇丈夫生前是木材加工厂的工人,后来工作时被木材给压死了,留下老寡妇和五个孩子,工厂补贴了老寡妇一笔钱,工作又被老寡妇给领了,平时在工厂的茶水间负责茶水。   老寡妇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中大儿子梁天宇不仅长得一表人才,而且还凭自己的本事进了机关单位,羡煞旁人。   这会儿天色还没亮,大杂院众人还沉浸在睡梦中,只有老寡妇房间的门虚掩着,仿佛在等什么人。   很快,梁天宇的身影就出现在大杂院里头。   等他一进去,老寡妇就立即把木门关上,紧接着,里头亮起了煤油灯。   橘黄色的光线打下来,窗花纸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   “老大,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可得手了?”   梁天宇虽然觉得跟他妈这话问得太直白了,让他很是尴尬,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成了。”   老寡妇不满意这个答案,继续追问道:“弄了几回?你有没有记得把枕头塞到她屁股下面?”   梁天宇耳朵发烫,接着举起三个手指道:“弄了三回,枕头也塞了。”   老寡妇听到这话,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弄了三回想来也够了,接下来我们只要等消息就好,慢则三个月,快则一个月就能知道是不是中了。”   昨天下午大儿子回来,说当晚要跟江老首长的孙女去招待所一起过夜,她当即把毕生所学的床上秘诀交给大儿子。   她能生出那么多儿子来,都是因为她每次跟丈夫弄完那事情后把枕头塞到屁股后面,那东西就不会流出来,也就会更容易怀孕。   他们老梁家跟江家门不当户不对,以江家的门楣自然看不上他们,可谁叫他们养了个不检点的孙女!   等那个姓江的女娃儿怀上,他们就是再看不上他们梁家,到时候也得乖乖把人嫁过来。   听说江家这一代就只有两个女娃儿,那女娃儿在家里备受宠爱,到时候多备些嫁妆也是应该的吧,最好就是给她一间大房子,到时候他们一家六口搬过去一起住。   梁天宇却还有些顾虑:“要是没中怎么办?”   老寡妇:“一次不成就来多几次,那样淫|荡的女娃儿只要尝过一次,以后不用你开口都会主要缠着你要的!”   梁天宇听到这话没反驳,反而蹙起了眉头,一副有心事的样子,但欲言又止。   老寡妇见状问了一声:“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梁天宇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就回去眯一会儿,等会儿天亮还要去上班。”   梁天宇点点头,转身回他跟两个弟弟的房间了。   说是房间,其实不过是在客厅用木板隔出一个小空间,他一张床,两个弟弟挤在一张床上,又挤又没有私人空间。   而且他两个弟弟也渐渐长大了,一张小床两人压根睡不了。   往后两个妹妹也陆续要嫁人,家里一点嫁妆也拿不出来,所以他必须跟江又涵结婚。   想到这,他心里仅剩一点良知就这么消失了。   **   白榆第二天便和江霖坐车去看她大哥和映之姐。   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的原因,越接近医院,她的心就跳得越快。   江霖看出她的异样:“怎么了?”   白榆摇摇头:“没什么,可能太久没见我大哥和映之姐了,有点紧张。”   江霖以为她是担心不知道该怎么跟白嘉扬解释他们两人的事情,顿了顿道:“放心,我来跟你大哥说。”   白榆知道他误会了,但没打算说清楚,扯了扯嘴角:“好。”   公交车来到南方医院站,下了车,又走了十几分钟才抵达医院。   医院什么时候都不缺人,白榆一进医院就看到医生和护士形色匆匆,仿佛打战一般。   他们想找个人来问都找不到。   江霖指着大门旁边的长椅子道:“你去那里坐着等我,我进去找人。”   “好。”   白榆点头,在挨近门口的石椅上坐下。   外头阳光明媚,灌木丛里有两只彩色的蝴蝶在互相追逐,白榆追着它们看了好一会儿,等两只蝴蝶飞远了,她这才收回视线,猛一抬头间,她看到了两个人。   在远处的一个窗口旁,一个年轻女子背对着窗口,对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伸手过来手用力拍了一下,男人的手被挥开,却没有发脾气,反而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白榆还以为是医院的哪对小情侣在闹别扭,正想移开视线,就在这时,那女子扭过身子来,脸正对着窗口。   她一下子就看清楚了。   是映之姐!   虽然跟印象里头的映之姐有点出入,眼前这女子有点太瘦了,双颊凹陷进去,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但她很肯定,这人就是她大哥的对象映之姐。   可她身后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她大哥。   就在震惊时,那男人低下头去,在映之姐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而后才笑着离开。   映之姐仿佛很恶心一般,掏出手帕不断地擦那块被碰到的头发,仿佛要把头发都给擦掉才罢休。   白榆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心里头也随之浮起好多疑问。   那个男人是谁?   映之姐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上辈子映之姐出事,跟这个男人有没有关系?   她大哥知不知道映之姐和那男人之间的事情?   白榆恨不得现在就上前去问个明白。   只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跟映之姐关系只能算一般,两人又那么久没见面,她这样贸然上去问,不但得不到答案,反而还会引起映之姐的逆反心里。   深吸几口气后,她彻底冷静了下来。   无论那个男人跟映之姐上辈子的死有没有关系,可看刚才那样子,只怕来者不善,她现在对一切情况还不了解,所以应该先按兵不动,而后一步步弄清楚再决定要怎么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浑厚又熟悉的声音——   “榆榆!” 第29章 白切鸡   在来医院的路上, 白榆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她以为自己应该能笑着面对大哥。   可在看到大哥的那刹那,她的声音就哽咽了:“大哥……”   想到上辈子大哥临死前跟她见面的情景, 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一样。   白嘉扬从没见过这样的白榆, 一下子就慌了神:“别哭, 乖, 等会儿大哥买糖给你吃。”   “噗嗤——”   白榆原本眼底蓄着一泡眼泪, 这会儿却哭不出来了。   她擦掉眼角的泪花, 抱怨道:“大哥, 我已经十八岁了, 不是小孩子了。”   白嘉扬挠了挠额头, 看着她的眼里充满了宠溺:“在大哥眼里, 你永远是小孩。”   在他印象里,白榆跟他这个大哥一直不算特别亲近, 就是受了委屈,她也宁愿一个人憋着。   他不是没试过拉近两兄妹的感情, 只是收效甚微。   上次突然收到她从京城寄过来的信, 他真是又惊又喜, 这次更没想到她一声不吭跑到广城来。   就是……她怎么跟江霖一起出现?   白嘉扬这么想, 也是这么问的。   听到大哥的问话, 白榆疑惑地看向江霖:“你没跟大哥说吗?”   江霖摇头:“来不及。”   他刚开口说自己和白榆一起来医院看他,白嘉扬就激动抓住他的手问白榆在哪里,而后更是六亲不认地冲过来, 压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白嘉扬看看江霖,又看看白榆, 疑惑道:“你们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语?”   白榆挠了挠鼻头:“大哥,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比较震惊, 不过无论你听到什么,请你务必冷静。”   白嘉扬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行,我一定冷静,你说吧,什么事?”   白榆有些害羞说:“我跟江霖哥准备回京城领证结婚。”   “结婚!!!”   白嘉扬因为激动,声音都破音了。   他妹妹跟江霖?   白榆不是跟江凯在处对象吗?   而且两人一早就定了婚约,怎么又跟江霖要领证结婚?   白嘉扬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可眼前两人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他,让他想怀疑都怀疑不了。   白榆:“大哥,你冷静点,其实这事你是第三个知道的,爸爸到现在还不知情。”   白嘉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于是白榆把她和江凯解除婚约,江老爷子又如何拜托她重新在江家子弟里头选一个,以及她琼州岛找江霖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   对于江老太和江启媛的事情她没说,她中间如何纠结也没说。   但就这些就已经足够让白嘉扬震惊地嘴巴好半天都没合上:“所以,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跟我说过!”   这个认知让他沮丧,也让他感到内疚。   他明白家里人不跟他说的原因,他远在千里之外,跟他说了也于事无补,只会让他担心。   可他是家中的长子,他理应担负起照顾家人的重任,可他现在却什么都没有做到。   他心里不由浮起深深的自责和无力感。   白榆把她大哥的纠结看在眼里,趁机试探道:“大哥,你和映之姐有没有想过回京城发展?”   听到这话,白嘉扬推了推鼻梁的眼镜,点头:“有,只是……你映之姐她说不想回去,而且领导那边也没批准我们调回京城的申请。”   白榆怔了下,蹙眉:“大哥你是说映之姐不想回京城?可为什么啊?”   映之姐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家庭氛围又十分和谐,她也算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她没有理由不回去。   白榆想到了刚才那个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   她没怀疑映之姐出轨,她更担心是映之姐受了威胁,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嘉扬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一开始映之是说要回京城的,可从去年底开始,她突然就改变了主意,我也问过她,她说更喜欢广城这边的气候,她说在京城每年冬天手脚都会起冻疮,而且在这边哮喘发作的次数也降低了不少。”   他理解映之为了身体想留在广城,作为她的未婚夫,他自然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边。   这也是他纠结的原因。   闻言,白榆眉头蹙得越发紧了。   她觉得问题应该就发生在去年底那哥时间,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不等她再开口试探,白嘉扬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江霖身上:“你!你个家伙,你是不是给榆榆下了什么迷魂药?要不然她怎么会选择跟你在一起?”   其实比起江凯来,他跟江霖更熟悉一些,只是在他印象里,江霖一直把白榆当做自家妹妹来看待。   如今妹妹变成媳妇,江霖会不会觉得奇怪他不知道,他一时间没法适应这个转变。   更何况江霖是江凯的亲哥,到底血浓于水,万一发生了冲突,他真的能把白榆放在第一位吗?   江霖接住他捶过来的拳头:“没下迷魂药,不过你放心,我会护住白榆,也会把她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   白嘉扬呲牙,收回自己的手:“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要是你敢欺负榆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霖看着他,斩钉截铁道:“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白榆看着眼前两个为了自己而剑拔弩张的男人,心中暖暖的,涨涨的。   其实上辈子大哥也这样警告过江凯,只是那时候映之姐已经出事,大哥也因内疚和抑郁症整个人瘦得皮包骨,还辞去了医院的工作。   江凯不仅没把大哥跟他说的话放在心里,甚至连他这个人他也没看在眼里。   记得他那时候是这样说的;“你知道我江凯最看不上哪种男人吗?没错,就是你大哥这样的,为了个女人要生要死,真当自己是情圣啊,不过就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孬种罢了。”   白榆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要是江凯在这里的话,她肯定要狠狠抽他几个大耳光子。   不过这会儿不是关注江凯的时候,她开口打断两人:“大哥,映之姐呢?她工作忙吗?”   白嘉扬这才把视线重回落回白榆身上:“对,映之她这段时间很忙,说起来我都有大半个月没跟她好好聚过了。”   其实两人的工作都很忙,只是再忙一起吃个饭散个步的时间还是有的,可映之每次都说她没空,两人匆匆见一面说不到两句话就分开了。   白榆庆幸自己这次过来得对:“大哥,我想映之姐了,我今天能不能跟她见个面?”   映之姐是在一年后才出事的,她没想到原来这么早映之姐就已经出现了不对劲。   “我现在就去妇产科那边找她,她知道你过来广城了,肯定会很开心。”   白嘉扬也是个急性子,说着就急匆匆走了。   等白嘉扬一走远,江霖就看着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阳光从屋檐缝隙落下来,白榆仰头看着他:“江霖哥为什么这么问?”   九月的阳光明媚照在她脸上,江霖盯着她的脸道:“跟嘉扬说话期间,你总共蹙了四次眉头。”   对上他幽深的目光,白榆心跳漏跳了一拍,想了想道:“在你和大哥到来之前,我在那边的窗口看到了映之姐,她当时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   江霖:“然后呢?”   看着他的眼睛,莫名地让她觉得心安,白榆深吸了口气:“然后那个男人亲了映之姐的头发,只是映之姐好像很反感,我担心映之姐遇到了什么事。”   江霖顿了下:“你看到那个男人的模样吗?”   白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看到了,但看得不太清楚,就是那边那栋楼第三层楼最右边那个窗口。”   江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目测距离这里大概有一百多米的距离。   他俊眉一挑:“你上次不是说你视力不好吗?”   白榆:“……”   江霖:“所以你当时什么都看到了?”   白榆:“…………”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白榆莫名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还有已经慢慢被遗忘的画面再次涌上脑海。   她的脸“唰”的下就红透了。   扫过她红粉的耳根和脖子的,江霖眼帘微垂,嘴角却藏不住地往上扬起。   过了十来分钟,白嘉扬回来了,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徐映之。   “映之姐!”   刚才远远看着就觉得映之姐的脸色不是很好,等近了一看,白榆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映之姐的脸色太难看了,整个人瘦得干巴巴的,完全没有以前那种明媚粉嫩的感觉,以前在大院里,映之姐的脸色是出了名的红润,一看就是身体很好那种。   映之姐以前是那种丰满的类型,有点肉肉的,但跟肥胖完全不搭边,反而会让人羡慕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可她现在瘦得好像只剩下一副骨架。   “榆榆!真的是你!刚才嘉扬说你过来广城了,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你真的过来了!”   徐映之走过来拉着白榆的手,又惊又喜地打量着她。   听到这话,白嘉扬为自己辩解道:“瞧你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徐映之却没理他,依旧笑看着白榆:“长高了,也变漂亮,要是在路上看到你,我都不敢认你了!”   白榆没虚伪地夸回去,而是顺着她的话道:“要是在路上看到映之姐我也不敢认,映之姐你瘦了好多,不过太瘦了,还是以前好看些。”   徐映之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避开白榆的视线道:“工作太忙了,而且这边天气太湿热了,我一时间有些不适应这边的水土。”   白榆故作震惊的样子:“可大哥刚才说映之姐你不想调回京城去,还说你喜欢这边的气候,现在看来是我大哥在胡扯了?”   白嘉扬听到这话,眉头蹙了起来,看着徐映之没出声。   徐映之再次僵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也不算胡扯,我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北京大妞,我肯定更爱也更适应北京的气候,只是我这身体在广城这边会更舒服,尤其是我的哮喘,来这边后就很少发作了。”   看映之姐把话给圆回去,白榆就没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她心里也确定了一件事情:映之姐肯定有事情瞒着他们!   白榆和江霖两人远道而来,而且大家这么久都没见面,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就是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跟他们一起吃个饭。   白嘉扬做主带他们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出了医院,徐映之情绪显然比在医院放松了一些:“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你大哥有钱,别替他省着。”   白嘉扬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哪里是坑我?你这是在坑你自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让榆榆大胆点,回头可别心疼。”   徐映之哼道:“我才不会呢。”   白榆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他们以前的模样。   在京城时,大哥和映之姐两人的关系特别好,大哥性格比较内敛,但映之姐性子活泼,总能调动大哥的激情,上辈子她就特别羡慕他们两人相处时的样子。   徐映之看她呆呆的模样,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发什么呆呢?想好吃什么没有?”   白榆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比较好吃,要不映之姐给我们推荐一下?”   徐映之也没推脱,想了想道:“这家饭店最出名的便是煲仔饭,要不我们来四份煲仔饭,再点一份白切鸡和一锅老火靓汤,你们觉得如何?”   白榆表示没问题。   江霖和白嘉扬两个男人自然更没问题了。   趁着饭菜还没上来,白榆赶紧扔出自己的问题:“大哥、映之姐,你们什么时候办婚礼?按理说,你们应该比我和江霖哥先结婚才对。”   白嘉扬看向徐映之,眼底藏着缱绻深情:“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就看映之的意思。”   徐映之对上他的视线,放在桌上的手捏成拳,最终别开脸道:“医院那么忙,哪有时间结婚,更何况我还想多奋斗几年,女人一旦结婚就要面临生孩子带孩子的问题,到时候就很难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白榆没错过徐映之的表情,也没错过她捏成拳的手:“也未必要马上生孩子,你们可以先领证,婚礼要是没空办,以后补办也行,这一点也不冲突。”   徐映之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小妮子,现在都轮到你来劝我早点结婚了,不过不说我们了,说说你们,我真没想到你们两人居然在一起!”   话题一下子就被带跑了。   白榆自然能绕回去,只是这样一来很容易引起映之姐的警惕,所以她没有再继续追问。   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来了。   徐映之点的四份不同口味的煲仔饭,分别为:香菇滑鸡煲仔饭,广式腊味煲仔饭,茄子肉沫煲仔饭,以及豆豉排骨煲仔饭。   煲仔饭的盖子一打开,香气就扑鼻而来。   徐映之很娴熟地让服务员拿来四个空碗,然后动作利落给白榆舀了一碗香菇滑鸡煲仔饭:“你先试试这个味道,我觉得这个味道最好吃,等会儿吃到下面,你一定要试试底部的锅巴,又香又脆。”   白榆接过来:“好,我等会儿一定试试。”   用瓦煲出来的米饭粒粒分明,晶莹剔透,鸡肉鲜香肉滑,一点也不柴,吃起来齿间留香。   白榆吃完小半碗香菇滑鸡煲仔饭,江霖立即为她舀上豆豉排骨口味的,分量依旧只有四分之一碗。   等她吃完,他就为她舀上其他两个口味,还把鸡肉最好吃的部位夹到她碗里。   他这个“二十四孝”好对象的模样,把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看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高冷的江霖吗?   不过白嘉扬总算是放心了。   比起江凯来,江霖的确更会照顾人。   以前跟江凯处对象时,每次都是白榆给江凯夹东西,从来没见江凯给白榆夹过吃的。   白榆把四个煲仔饭都试过了,不过她最喜欢的不是香菇滑鸡煲仔饭,而是豆豉排骨那个味道。   排骨里头用的豆豉是阳江豆豉,跟外省的豆豉不一样,阳江豆豉一点都不辣,但浓香松化,风味独特,她很喜欢这个口感。   白切鸡据说是清远运送过来的鸡,清远鸡出了名的好吃,肉质鲜嫩爽口嫩滑,紧实而不柴,白切这种做法最能尝出它清甜鲜美的口感。   老火靓汤是冬瓜薏米骨头汤,具有清凉解暑的功效,经过小火慢熬出来的汤汁味道十分浓郁。   白榆很是喜欢,一连喝了两小碗才停下来。   吃完饭,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都得回去上班。   白榆只好把带过来的东西分给两人,而后又把她现在住的招待所地址给了她大哥:“大哥,我们后天就要回去,在我回京城之前,你看看能不能挤出时间过来,我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除了徐映之的事情,还有他们父母的事情。   白嘉扬把纸条收好,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大哥一定找时间过去。”   说完,他再次看向江霖:“榆榆就拜托你了。”   江霖点头:“放心。”   白嘉扬又看了看白榆,很是不舍的模样,但再不舍也只能分开。   等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江霖突然开口:“你说得没错,徐映之应该是遇到困难了。”   白榆立即仰起头来:“你也看出来了?就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事情,看大哥的样子好像对此一无所知。”   她觉得大哥实在有些迟钝,但想想两人不在一个科室,吃住又不在一起,映之姐又故意隐瞒,她大哥没发现也是能理解。   江霖看她眉头再次蹙起来,也跟着蹙了蹙眉:“若是嘉扬没空,我们回京城之前再过来一趟。”   白榆叹了口气,点头:“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她心里正在想着要是能再让她遇到那个男人,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他的身份。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后面撞过来。   白榆被撞得踉跄了下,好在江霖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没事吧?”   “我没事。”   白榆说着,转身看向撞她的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顿时白了,更是下意识抓住了江霖扶住她的手。   江霖一下子就注意到她的变化,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自己身旁,看向眼前的男人。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皮肤白皙得有点变态,但五官俊秀,看上去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眼前这男人明明看人畜无害,但不知为何,白榆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疯狂近似变态的气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眼前这男人便是之前亲吻映之姐头发的那个人!   江霖看着他,声音冷厉:“你撞到我未婚妻了。”   男人,也就是裘潇行,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露出斯文微带歉意的笑容:“两位同志,实在很抱歉,我刚才在想事情没看路,不小心撞了这位女同志……咦,这位女同志不是徐映之徐同志的亲戚吗?”   这个搭讪搭得还真不咋滴。   但对白榆来说,却是打瞌睡有人送上枕头:“这位同志,你认识我?”   裘潇行笑着点头:“之前在医院的时候看到你和徐同志在说话,后来她去请假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便听到她说你是她亲戚。”   白榆做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是她的同事了?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裘潇行:“敝姓裘。”   裘?   这是个挺特别的姓。   白榆原本想再打听一下,低头却看到他拿着一排邮票,当看清楚时,她不由眼睛一亮。   居然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邮票。   而且还是四方联!   《全国山河一片红》这套纪念邮票原本是在1968年11月25日发行的,可在发行前一天发现地图绘制不准确而被停止发行。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套被叫停的邮票,在九零年代被拍出了几十万的成交价,而四方联更是以七十几万的成交价成交,再后面,羊城展出了全新五十枚正版的邮票,市场价更是高达一千万以上。   要不是看到这个姓裘手上的邮票,她都忘记这事情了。   裘潇行注意到白榆的目光,举起手里的邮票笑道:“这位女同志也有集邮的爱好?”   白榆点头:“是啊,你手上这套邮票我看着很喜欢,不知道能不能卖给我,价格你来定。”   要是换成别人,她肯定不会占这个便宜。   但眼前这个男人,就算他跟映之姐的死没有关系,他也是给她大哥戴了绿帽,因此她坑对方坑得一点也不内疚。   江霖看了她一眼,没出声。   裘潇行目光紧紧落在白榆脸上,眼底闪过一丝狂热,但很快又恢复之前文质彬彬的样子:“你是徐同志的亲戚,那就是我的朋友,既然你喜欢,那这套邮票就送给你好了。”   白榆摇头:“萍水相逢,哪里好意思要你的东西,你就开个价格吧。”   裘潇行:“那就给个五块钱好了。”   这个邮票他也是从别人那里买过来的,用了五块钱。   他用原价卖给眼前的人,一分不赚。   只是他非常乐意。   眼前这女人比徐映之还要漂亮上十倍,若是能让他弄到手,就是让他减寿十年,他也愿意。   更何况只是区区几张邮票。   不等白榆掏钱,江霖就拿出了五块钱递过去。   裘潇行接过钱,却把邮票递给白榆。   白榆接过来,心里激动得差点双手颤抖。   之前让她捡漏了一个紫砂壶,这次又来四方联的《全国山河一片红》邮票,她这是要发啊。   想到以后自己将成为富婆,她的脸不由涨红了。   裘潇行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而害羞,脸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   直到裘潇行走远,白榆才一改“傻白甜”表情道:“江霖哥,之前亲吻映之姐头发的就是这个人,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江霖:“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调查他。”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邮票上。   白榆挠了挠头,装作没看到。   毕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何突然买邮票,难道直接告诉他,这套邮票会在二十年后拍卖几十万吗?   没法说,她索性装傻。   好在江霖并没追问和深究。   两人回到招待所,服务员就告诉他们,有个姓危的男人打了电话过来找江霖,还留了电话。   江霖立即过去打了电话回去。   等挂了电话,他转头看向白榆道:“找到段慧君了。” 第30章 三杯鸡   白榆、江霖以及危汉毅三人走在小巷子里, 小巷子又暗又狭窄,仅够一个人行走。   江霖走在白榆前面,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跟紧我。”   白榆循着他走过的脚印, 避免踩到鸡屎和泥巴:“嗯, 我知道了。”   危汉毅:“……”   要不是亲眼所见, 真不敢相信曾经冷漠如冰的江霖也会有如此体贴的一面。   只是他好端端在上班, 为什么要拉他过来吃狗粮?   三人七拐八拐, 走了十来分钟才最终在一间破旧矮小的房子面前停了下来。   房子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 门口堆积着不少东西, 有柴火, 有破烂却舍不得扔的家具, 还有一些用袋子装着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显然, 段慧君二嫁的男人没有第一个男人有钱。   白榆三人都长得人中龙凤,尤其是江霖和危汉毅两人都是一身正气, 三人一出现立即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旁边一户人家走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打量着他们三人道:“你们是什么人?找谁?”   因为她说的是粤语, 白榆和江霖两人听不懂, 一致把目光转向了危汉毅。   危汉毅是广城本地人, 沟通自然没问题:“我们来找段慧君, 请问隔壁是段慧君的家吗?”   中年女人八卦中带着警惕:“是她的家, 不过她现在不在家,你们找她干嘛?”   危汉毅知道这一片住的都是同宗同族的人,他们很排外, 要是让这女人喊来其他人就不好了。   于是晾出自己的警察证道:“公安办案,别问太多, 你只要告诉我,去哪里可以找到段慧君就可以。”   谁知话音一落, 女人就叫了起来:“阴公啰!我就说段慧君这外省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可罗东就是不信,现在警察找上门了,肯定是那女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危汉毅:“……”   中年女人:“公安同志,段慧君她到底犯了什么罪?我跟你说,这女人一嫁过来我就觉得她不是好人,平时装得一副很贤惠的样子,其实私底下经常虐待前面留下来的孩子,还有她公婆也是不喜欢她……”   危汉毅:“…………”   白榆和江霖两人跟听天书一样,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那女人在嚷嚷什么。   就在白榆正要开口问那中年女人说了什么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静淡漠的声音:“罗月凤,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白榆一怔,下意识转身看去,就见段慧君牵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站在他们面前。   那天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留给她细看的时间,现在这么近的距离,白榆终于可以好好打量她。   其实两辈子她都没见过段慧君。   她见到的段慧君是照片上的段慧君,那时候她才不到二十岁,正青春的年纪,虽然不算美人,但五官十分耐看。   可眼前的段慧君眼角和嘴角已经爬上了皱纹,眼下也有浓浓的黑眼圈,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一看就是过得比较辛苦那种人。   白榆在打量她的时候,段慧君也在打量着白榆。   她觉得白榆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   中年女人在怔愣了半刻后,再次扯着大嗓门回击了起来:“你撕啊!你撕啊!你个死八婆,我看你嘚瑟到什么时候,看到没,这位是公安同志,他是来抓你的!”   段慧君脸色一白,双手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但她还是第一时间将儿子护在自己身后,看着危汉毅道:“你抓我做什么?我又没做犯法的事情!”   过来广城十几年,段慧君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只是本地人还是能听得出来她的粤语带着外地口音。   危汉毅彻底无语了:“………………”   他看向段慧君道:“段同志你不用害怕,我不是来抓你的,我过来是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段慧君听到这话,疯狂跳动的心这才稍微平息了下来:“那你们进来吧。”   说完她狠狠瞪了罗月凤一眼,接着从裤腰那里解下钥匙去开了门。   危汉毅看向江霖和白榆道:“她让我们进去。”   白榆和江霖两人对视了一眼,跟在段慧君身后走进了屋里。   屋内面积很小,七八个平方左右,隔成两个房间,屋内光线很暗,还弥漫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段慧君拿出竹椅让他们坐,却没有倒茶,直接了当问道:“不知道公安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危汉毅指着白榆,用普通话道:“找你的人不是我,是这位白同志。”   白?   听到这个姓,段慧君就下意识蹙起了眉头:“你姓白?”   白榆点头:“我姓白,其实说起来我们以前还是亲戚,我父亲是白飞鹏,我母亲是秦正茵,我是秦心卉的表妹。”   段慧君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指着门口道:“你们走!我不认识什么姓白的!我也不管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到段慧君这话,白榆越发确信她知道些什么:“段阿姨,我无意冒犯你,只是我真的有些事情想问你,你真的是秦心卉的母亲吗?”   段慧君脸色更阴沉了,几乎滴下水来:“我是不是秦心卉的母亲跟你什么事?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你们再不走我叫人了!”   说着她就要动手来推白榆,只是她推了个空,还因此没站稳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原来是在她的手要碰到白榆时,江霖早她一步把白榆拉到自己身边。   江霖眼帘垂下,看着白榆问:“没事吧?”   白榆摇头,握了握被他抓住的手:“我没事。”   他总能第一时间护住她。   白榆想起他之前跟大哥说的,“我会把她看得比我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心里顿时暖暖的。   从进了屋后一直很安静的小男孩看到段慧君跌倒,终于也是急眼了:“妈妈,你疼不疼?”   说完,他瞪向白榆几人,比着小拳头怒道:“你们都是坏人,我要打死你们!”   他站起来就要去打白榆,不过被段慧君给拉住了。   段慧君扶着儿子罗小宝站起来,正准备让他出去叫族亲时,就见罗小宝往地上一倒,整个人不受控制抽搐了起来。   不过瞬间的时间,他就口吐白沫,双眼上翻,模样十分吓人。   外面围观的人见状,窃窃私语了起来。   “小宝又发癫了!”   “他们罗家就是有疯病,这是会遗传的!”   “哎呀小宝那模样看着真吓人,你看那眼白翻得眼珠子都快看不见了!”   段慧君顾不得骂外面的人,火速转到屋里拿了一条毛巾出来,动作娴熟掰开罗小宝的嘴巴,把毛巾用力塞到罗小宝的嘴巴里,又使劲掐他的人中。   “小宝,不要怕,妈妈在这里!”说完她又扭头看向白榆,“我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江霖蹙着眉头。   危汉毅也跟着蹙起了眉头。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要是闹出人命的话,到时候他也逃不了惩罚。   白榆却没在意段慧君的话,看着抽搐中的罗小宝,而后问段慧君道:“你儿子这是羊癫疯发作吧?”   段慧君看了她一眼,没回答,重新把重心放到儿子身上,更加用力掐罗小宝的人中。   平时儿子一发作,她都是这么做的,只要掐一掐儿子很快就会镇定下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受到了刺激,导致这次居然不起作用。   她不由慌乱了起来,脸色也变得十分苍白。   她四十几岁的人,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要是儿子没了,她也不想活了!   白榆道:“如果你儿子是羊癫疯的话,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巴,很有可能导致窒息,也有可能导致关节脱臼或者骨折,你赶紧把毛巾拉出来!”   段慧君怒喝道:“你懂什么?你给我滚出去!”   只是话音刚落地,就见罗小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几乎肉眼可见地变成了茄子色。   白榆不再犹豫,伸手就要去掰开罗小宝的嘴巴,想把毛巾拉出来。   再迟一点,罗小宝肯定会被自己的呕吐物阻塞住呼吸,最终窒息而亡。   可段慧君见状却要拦她:“我不准你碰我儿子!”   白榆面色一肃道:“你没看见你儿子已经不能呼吸了吗?再不把毛巾拉出来,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她理解段慧君的母爱,但都这个时候了,如果她再拦着不让她把毛巾拿出来,神仙来了也救不了罗小宝。   段慧君怔住,不过在看到罗小宝的脸色变成了紫黑色时,她终于放下了拦住白榆的手。   白榆也没犹豫,用力掰开罗小宝的嘴巴,可癫痫发作的人嘴巴咬得特别用力,她掰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江霖在她身边蹲下来:“我来。”   白榆立即让出位置,江霖移过去,伸手抓住罗小宝的下巴,用力一掰,然后就把白榆掰了几次都没掰开的嘴巴掰开了。   白榆连忙伸手把那条毛巾给拉出来:“赶紧把他的身子侧翻过来,让他嘴里的白沫流出来。”   江霖照做。   等白沫流出来后,罗小宝的脸色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变化,只是这次是变好,不再像刚才那样一片死沉沉的紫黑色。   段慧君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最终还是感激地看向白榆:“谢谢,谢谢你!”   白榆看罗小宝的抽搐还没有停止,看向她道:“你去拿个枕头出来让他枕着,别磕碰到头,若是等会儿还没停止,就要把人送去医院了。”   “好好,我这就去拿枕头过来。”   段慧君闻言,一边点头,一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枕头拿来了,只是十分钟后,罗小宝的抽搐依旧没停止的迹象,而且好像越来越严重。   白榆当机立断道:“送去医院吧。”   段慧君露出为难的神色。   白榆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猜到她在为难钱的问题:“钱我们有,可人命只有一条。”   说着她看向江霖,不用她开口,江霖就抱起地上的罗小宝,毅然走出了罗家。   一个钟头后。   段慧君看着已经镇静下来且沉沉睡去的儿子,心里一阵后怕。   医生说如果不是白榆,罗小宝这会儿早就被自己的白沫给窒息而亡了,就算后面抢救回来,也极有可能变成傻子。   想到这,她看向白榆,真心感谢道:“谢谢你,白同志,今天如果没有你,小宝只怕就没命了!”   白榆:“你没怪我们就好,毕竟是因为我们的到来才导致小宝情绪激动。”   段慧君摇摇头:“他这个病随时都会发作,就算没有你,也有其他原因,可不是你,我压根不会知道原来发作的时候不可以用东西塞住他们的嘴巴,更不知道不可以随便掐人中。”   她差点就害死自己的儿子!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道:“原本我答应了你母亲秦正茵,什么都不会说,这些年我连京城都不曾回去,就是因为和秦家的约定,只是现在这个约定不算数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到这话,白榆垂在身旁的手慢慢握成拳头,顿了好一会儿,才问出那个让自己疑惑了两辈子的问题:“我想知道,秦心卉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段慧君听到这问题,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不是。”   不!是!!!   秦心卉居然不是段慧君的亲生女儿!!!   白榆的心跳重重一挑:“那她是谁的女儿?”   问出这话后,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一手的冷汗。   段慧君低头看着地面,顿了下,才抬起头看向她:“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秦心卉是你妈秦正茵的女儿,换句话说,你跟秦心卉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   白榆:“………………”   之前在跟她妈对峙时,她曾有过这个念头,只是很快她就自己否定这念头。   因为一来生孩子不像母鸡下蛋,说生就生,而要怀胎十月,这个过程不可能做到密不透风。   二是上辈子在她死后,秦心卉一直只是她妈的侄女,身份并没有改变。   所以,她就算心有怀疑,但一直不敢肯定,直到她见到了段慧君,从她激动的神色里头,这个念头才再次浮起心头。   只是怀疑始终只是怀疑,直到段慧君亲口说出来,这个困惑了她两辈子的问题这才尘埃落定。   白榆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她妈那么偏心秦心卉,原来秦心卉也是她的女儿。   这就能理解了。   不过秦心卉的父亲是谁?   秦家和段慧君又为什么愿意认下秦心卉这个私生女?   接下来,段慧君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白榆。   “你知道你舅舅为什么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宁愿娶我这个大杂院的破落户吗?当然不像外人说的是因为他对我一见钟情,也不是因为我贤惠孝顺,而是因为,他是天阉。”   白榆:“……”   她那个高大一表人才的舅舅居然是天阉?   这是她两辈子都不知道的事。   段慧君冷嘲一笑道:“他那玩意儿就跟四五岁的小孩那么大,连用都不能用!这样就算了,秦彦成他就是个变态,就因为他不是个真男人,所以每次在床上他都会用各种变态的法子折磨我,也就是因为他自己不能生,所以他才需要一个孩子来堵住流言蜚语!”   若不是今天白榆救了她儿子,她才不愿意提起当年那些事情。   在秦家那几年,她每天都过得生不如死,尤其是一天黑她就害怕,害怕秦彦成那个变态又用各种变态工具折腾她。   白榆:“…………”   这是她能听的吗?   段慧君:“秦心卉的亲生父亲是谁我并不知道,秦家并不愿意让我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你妈结婚前喜欢的一个男人,只是那男人家特别穷,家里没钱供他上大学,又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最后下乡去了,秦心卉就是在那个男人下乡之前怀上的。”   白榆:“可怀胎就算早产也要七个月,这七个月里头,怎么会没人发现?”   段慧君又是一声冷嘲:“前面几个月,你妈对外说自己吃胖了,加上她腰身本来就细,就是怀孕了也看不出来,后面肚子大了,她就让我装病,然后以照顾我的名义带着我去乡下住,名义上是她照顾我坐月子,其实是我一直在照顾她。”   她就是死也忘记不了那段日子,秦彦成是个变态,那秦正茵就是个尖酸刻薄的婊|子!   “后来秦家出了事,再也没办法以工作威胁我的家人,我便趁机提出离婚,要不然就跟他们鱼死网破,你妈没办法,最终说服秦彦成那个变态放了我,离婚后,我以为我逃出生天,却差点连命都没了。”   离婚不到三个月,她就经历了被人用车撞,被人兜头蒙着丢到河里,被人按在屎坑里……要不是她命大,只怕现在她坟头的草已经有一米多高!   白榆听完久久没出声。   那时候她舅舅已经被截去双腿,又没了工作,听说那时候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换句话说,那时候他就是有心想报复段慧君,也没那个能力。   所以,想要段慧君的命的人,是她妈,秦正茵。   出轨、生私生女、动手要人命……   这一桩桩的,简直刷新了白榆的世界观。   她以为她妈顶多就是偏心秦心卉,没想到她原来如此心狠手辣,如此没有节操。   还有他爸肯定不知道自己头上一片青青草原的事情   从医院出来,白榆依旧没有出声。   她不说,江霖也不问,就默默陪在她身边。   直来到国营饭店门口,白榆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江霖:“饿了吗?”   白榆摇头:“不饿。”   话音一落地,谁知肚子就传来一阵咕噜声。   白榆:“……”   江霖嘴角微勾:“我也正好有些饿了,我们进去吃点东西。”   白榆脸红红的,点头跟在他身后进了国营饭店。   危汉毅在确定罗小宝没事后就回公安局去了。   因为只有两个人吃,江霖没点太多菜,就点了份菌菇海鲜煲和一份够两人吃的三杯鸡。   正值晚饭时间,国营饭店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热闹得很。   “江霖哥,我妈做了对不起我爸的事情,你说我要不要跟我爸说?”   白榆说完拿起桌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菊花茶清香甘甜,味道不算浓郁,但非常好闻。   江霖看着他:“你自己决定,不过我觉得咱爸有知情权。”   “……”   白榆听到“咱爸”两个字,嘴里的菊花茶差点没对着他的脸喷出来。   江霖看着她,挑眉:“怎么了?难道我的话有问题?”   “没、没问题。”白榆摇了摇头,趁机问起娄秀英的问题,“对了,等我们领证后,我应该不用改口叫娄阿姨为婆婆或者妈吧?”   江霖:“不用。”   他的母亲只有一个。   听到这话,白榆心里舒服了:“那就好,因为我也不想改口。”   对于她爸和她妈的事情,她觉得江霖说得对,她爸有知情权。   就是这样一来,这个家就真的要散了。   希望大哥知道后,不会因此而责怪她。   很快饭菜就上来了。   菌菇海鲜煲是用鲜虾、金针菇、蘑菇和菌鲍菇等一起做成的汤煲,杂菇吸满了海鲜的鲜味,味道很非常鲜。   白榆本来不是很有胃口,但喝了几口汤后,很快就被勾起了食欲。   三杯鸡是用广城这边的做法,味道不辣,和土豆一起焖煮,味道十分鲜美味浓,鸡肉皮爽嫩滑,十分好吃。   美食果然是最治愈人心的东西,加上对面还坐着江霖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大帅哥。   一顿饭下来,白榆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江霖看着她吃得双颊鼓鼓的样子,像只嘴巴塞满了食物的小松鼠,有点想笑,但又怕被她发现,于是嘴角很自制地压着。   这一画面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江霖一直用宠溺的目光看着白榆,还时不时给她夹鸡肉,把旁边两个没结婚的女同志羡慕得不行。   回到招待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叫我。”   招待所的浴房没有热水,江霖跟招待所买了热水,又给她提到浴房去。   白榆心里暖暖的:“谢谢你,江霖哥。”   江霖:“嗯。”   知道了这么多事情,白榆以为自己肯定会失眠。   没想不知道是江霖的话安慰了她,还是身体太疲惫了,她一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   夜色黑暗。   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徐映之边走边抬头朝四周围看。   平时天上有月亮有星星,可今晚什么都没有,街道也空荡荡的。   其实这个点不算特别晚,但不知道为什么,目之所及,所有房子的灯火都熄了。   徐映之给自己鼓气:“没事的,裘潇行他不敢咋样的,我今晚就过去跟他要个照片,拿回照片我就立即走人。”   她可以既往不咎以前他那些威胁,只是以后路归路,桥归桥。   今天白榆和江霖走了后,白嘉扬找她聊了好久。   他说了两人认识的过往,也说了他对未来的计划,他的未来计划里有他自己,也有她,以及他们的孩子。   最终她被说服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懦弱下去,她应该站起来反抗,然后和白嘉扬一起远离这个地方,回到京城去。   所以她当天下午就跟裘潇行说了自己的决心,她还以为裘潇行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自己,没想到他一口就答应了。   不过他也提出要她今晚过去他那里拿照片,不能带其他人过去,只能她一个人去。   她知道这样有风险,可她太想挣脱这样的日子了。   想到这,她捏了捏放在军挎包里的刀片,然后继续往前走。   只是没走几步,那种诡异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了,她总觉得……有人正在暗处盯着她。   一阵风掠过,她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徐映之再次停住脚步,直觉告诉她,她最好不要再继续往前走了,她应该回头,然后赶紧跑。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转身就跑了起来。   只是没跑几步,她就一头撞在一具身躯上,她慢慢抬起头来,却对上了一张雪白的面具。   她吓得瞪大眼睛。   “跑啊!”   她在心里对自己喊道,可她的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般,完全不听使唤。   “砰”的一声。   眼前的面具人举起手中的棍子,朝她的脖子用力砸了下去。   徐映之闷哼一声,剧痛几乎击穿她的脖子,接着她右脚的膝盖一痛,她整个人再也承受不住跪倒在地上。   在她昏迷之前,她只看到一片黑暗,以及一只六脚趾的大脚。   **   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天阴沉沉的,天空仿佛盖着一床灰被子。   白榆和江霖去隔壁的店铺吃了广城肠粉。   广城肠粉不愧是出了名的好吃,爽滑劲道,十分Q弹,酱汁很浓郁。   吃完肠粉,白榆做了个决定:“江霖哥,我想去南方医院找大哥和映之姐,我想把昨天的事情跟大哥说一声。”   另外她还想劝说一下映之姐。   虽然上辈子映之姐是在一年后才被人给杀死,但她发现这辈子有很多事情跟上辈子不一样,她担心因为自己的重生带来了变化。   因此她想劝说一下映之姐,越早离开这个是非地越好,而且一想到那天那个姓裘的男人变态的模样,她总觉得无法心安。   所以她必须在明天离开广城之前再见他们一面,就算映之姐不想跟她离开,至少也可以提醒她一下。   江霖没有丝毫迟疑:“好,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给了钱,又回招待所收拾东西,而后再次坐公交车来到南方医院。   只是刚走到医院,就看到白嘉扬一脸沉重,身边还站着几个公安模样的男人。   白榆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拔腿跑过去:“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白嘉扬没想到白榆和江霖会再次过来,震惊后,声音沉重道:“映之失踪了。”   “!!!”   白榆仿佛被定住了般。   映之姐果然出事了!   她还是来晚了一步!   上辈子映之姐失踪了半个月,等再被发现时,她全身赤|果,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想到这,白榆忍不住全身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同时涌起深深的自责和内疚。   是她的到来,导致那个变态提前动手了。   她明知道那个男人有危险,她应该昨天就提醒映之姐,是她的疏忽,是她的错。   江霖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声哄着:“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   白榆心一凛。   他是懂她的。   知道她会自责,知道她会内疚,所以在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事不是她的错。   他的话仿佛一双大手,在她要自缚的茧子上撕开了一道裂缝,阳光从裂缝照进来。   白榆的心定了些,她回握了下他的手,而后抬头看向大哥道:“大哥,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白嘉扬从她的神色中也意识到不对劲,跟同事说了一声就跟着白榆走到角落去。   白榆把昨天在窗口看到的事情,后面遇到姓裘那个男人,以及对他的怀疑通通说了出来。   白嘉扬听完,沉默了好久,突然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我真该死!我早应该就发现了!自从来了这家医院后,她的性格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人也瘦了那么多,她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我就信了,我真该死!”   白榆拉住她大哥还想扇他自己的手:“大哥,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我们应该早点把映之姐给找出来。”   时间拖得越久,生存的几率就越低。   白嘉扬振作起来:“对,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回映之,我现在就去跟公安同志说!”   说完他转身大步走了。   白榆见状松了口气。   有些男人遇到这种事情,首先担心的是自己会被人嘲笑,会觉得丢脸,因此不愿意说出去。   还好她大哥没有这种臭毛病,否则不用他自己出手,她也会抽他。   白嘉扬把白榆的怀疑告诉了公安同志,他不认识那个姓裘的,但医院其他人认识。   公安同志经过排查对比,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也很快的,裘潇行就被带去问话了。   **   徐映之睁开眼睛,脖子和膝盖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痛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她刚动了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绑住了,她整个人倒在冰凉的地上,双手被绑在伸手。   绑住她的绳子又粗又牢固,她像条虫子一样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绳子却一点松开的痕迹都没有,勒得紧紧的,绳索摩擦,让她的手腕和脚腕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这里是哪里?”   徐映之渐渐冷静下来,她尝试弄清楚自己的位置。   但周围太黑了,没有一丝光线,她用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周围漆黑的环境,她也渐渐能看清她所在的这个地方。   这是个密闭的空间,看上去不大,周围没有窗户,反而是在头顶的地方好像有一个像木板一样的东西。   角落里布满了蜘蛛网,一股陈腐霉烂的味道扑鼻而来,差点没让她呕吐出来。   突然,在她头顶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她全身,恐惧几乎将她吞没。   很快,头顶传来一丝亮光,头顶的木板被打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上面爬了下来。   待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徐映之整个人打了个寒颤:“裘、裘潇行?”   “裘潇行”闻言,对她露出一口黄牙,然后拿起手里的肉吃了起来。   徐映之看向他手里的肉,吓得想尖叫。   那哪里是肉,那分明是一条人的大腿!!!   一股恶心涌上心头,她整个人控制不住干呕了起来。   “嘿嘿嘿……”   男人看到她害怕干呕,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可怕阴冷的笑声传遍整个空间。   **   公安同志对裘潇行进行了盘问,还对医院周围的人也进行了询问调查。   结果却不尽人意。   据徐映之同宿舍的同事说,徐映之是昨晚十点左右出门的,她说肚子饿,想去找未婚夫白嘉扬一起吃宵夜,她不想做电灯泡,于是便没有跟过去。   可之后徐映之一直没有回宿舍,同事以为她当晚睡在白嘉扬那边,毕竟她和白嘉扬是定了亲事的,年轻人干柴烈火也是能理解的,可直到第二天依旧没有见到徐映之的人影,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于是趁着不忙时去找白嘉扬问了一声,这一问才发现真的出问题了,昨晚徐映之压根没有去找白嘉扬。   可昨晚裘潇行一直在值夜班,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同科室的女护士,那护士用人格担保,说裘潇行昨晚一直在医院里,从来没有离开半步。   公安同志去问了门口守门的大爷,也证实了女护士的话。   至于白榆说的,昨天看到裘潇行意图对徐映之“耍流氓”的事情,裘潇行也给出了解释,说当时他在徐映之的头上看到一只臭虫,他便凑过去把臭虫抓走,这也是为何徐映之之后一直擦头发的原因。   他还说如果他真对徐映之耍流氓的话,徐映之应该当场就会反抗,医院人来人往那么多人,她只要大叫一声就有人过来,可她没有。   更何况他在医院的名声很好,不少女医生和女护士都为他做了保证,说他一直是个谦谦君子般的好同志,从来没对病人和同事耍流氓。   调查到这里陷入了一个僵局。   因为徐映之失踪还不到一天,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被人陷害了,因此公安同志对相关人员做了一番询问后就走了。   裘潇行从被作为询问室的房间里走出来,一眼就对上了站在门口的白榆。   他推了推鼻梁的金丝眼镜,露出一个斯文败类的笑容:“白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白榆看着他,没出声。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映之姐的失踪跟他有关,但白榆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裘潇行看着她:“我把邮票让给白同志,谁知白同志不感激我就算了,还反过来恩将仇报说我是流氓,白同志这样看待我,真让我难过。”   白榆看着他,没出声。   她可没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难过的神色。   裘潇行见状,嘴角扬了起来,眼底闪过浓浓的兴致:“不过没关系,我原谅你了,白同志真是我见过的所有女性里,最与众不同的一个。”   说着,他迈着腿朝白榆走过来。   白榆头皮发麻。   被裘潇行盯着的感觉,让她想起了躲在草丛里阴冷的毒蛇。   但她没后退,也没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裘潇行看她这个样子,眼底的兴致更加浓郁了,仿佛遇到了有趣的猎物。   就在他几乎要碰到白榆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白榆手臂被人抓住,而后被一股力道一拉,她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一股熟悉又让人心安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白榆不用看,就知道拉她的人是谁。   江霖拥住白榆,冷沉如剑的目光落在裘潇行的脸上:“不管你在想什么,我劝你最好放弃。”   裘潇行对上江霖的眼睛,殷红的唇瓣一勾,轻轻地笑出了声:“否则?”   江霖冷漠如霜,一字一顿道:“否则,我会让你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他背着光而站,眼睛幽深如深潭,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浑身散发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反观是裘潇行,他唇色极红,此时往上勾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美丽又变态的死亡气息。   两个气质迥然的男人看着彼此,就是不知情的路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最终还是裘潇行先退了步:“这位同志说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扫了被抵在江霖怀里的白榆一眼,转身潇洒走了。   等裘潇行走远,江霖才松开白榆:“你想用自己做诱饵?”   “……”   白榆没想到他这么敏感,居然一下子就猜到她的想法。   江霖眼帘垂下,看着她:“下次不准再这么做了,没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白榆心一凛,乖乖点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她是太着急了,以致于一下子想到了这个昏招。   她敢肯定,映之姐的失踪绝对跟裘潇行有关,可裘潇行昨晚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医院。   那到底是谁绑架了映之姐?   他是不是有帮凶?   白榆能想到的,江霖自然都想到了:“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危汉毅,他会从中帮忙,也会让人盯着裘潇行。”   白榆眼睛一亮:“那真是太好了!”   她原以为还要花费时间让江霖相信这事跟裘潇行有关,没想到不用她开口,江霖就已经把事情给做好了。   他真的是太好了,好得超过她的想象。   “对了,我大哥呢?”   江霖:“在外面。”   公安同志问话期间,白嘉扬也找了所有认识徐映之的人,以及昨晚值班的工作人员,但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其实早上他就已经问过了一遍,又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就是因为没找到徐映之的人,这才报案的。   只是他不死心,所以才问了一遍又一遍。   好在大家理解他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   白榆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坐在石凳上的大哥。   他低垂着头,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榆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大哥,你要振作起来。”   白嘉扬慢慢抬起头来,眼眶通红:“要是映之出了什么事,我最没办法原谅的便是我自己。”   白榆心里一个咯噔,仿佛看到了上辈子大哥自沙前来找她的模样。   她的心一缩,骤然疼了起来:“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映之姐的!”   她不想上辈子的悲剧再来一次,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映之姐!   一滴泪划过白嘉扬的脸颊:“嗯,我们一定会找到映之的!”   已经过了中午的时间,虽然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得吃饭。   白榆和江霖勉强吃了几口,白嘉扬却是连水都没有喝一口。   白榆也没有劝他。   而此时。   远在京城的秦心卉一脸苍白地来到文工团,在看到秦正茵的那刹那,她嘴角勾起,喊了一声——   “妈。” 第31章 牛肉丸面   秦正茵听到这声“妈”, 差点没被吓出心肌梗塞。   她瞪大眼睛看着秦心卉,艰难地扯动嘴角:“卉卉,你是不是在跟姑姑开玩笑, 不过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秦心卉目光如胶水一样黏在她脸上, 没错过她每个表情:“妈,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吗?还是说, 妈您想让我请其他人进来, 一起来听听我的身世故事呢?”   “……”   秦正茵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突然觉得非常陌生。   就在这时, 跟她一直不对付的方副主任在外面探头探脑, 赶在秦心卉开口之前, 她连忙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秦心卉看她这个模样,心中越发笃定, 不过她这次是过来认妈,而不是来讨伐她妈。   于是她脸上表情一变, 扑上去抱着秦正茵的手臂, 嘤嘤哭道:“我以为我妈是段慧君那个无情无义的婊|子, 害我从小到大那么自卑痛苦, 妈, 你为什么不愿意认我?”   秦正茵知道她这次过来一定掌握了证据,又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就心软了:“卉卉, 你别怪姑……妈妈,妈妈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看她终于承认, 秦心卉心中一喜:“妈!你终于肯认我了,呜呜呜……我不明白, 我跟白榆都是您的女儿,为什么她可以光明正大留在白家,而我却只能当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秦正茵却推开她,一脸狐疑道:“你是听谁说的?还有你知道了多少?”   秦心卉擦掉眼角的泪花:“是我爸,哦,不对,现在应该叫舅舅才对,是他告诉我的,他说我是你的女儿,至于其他的,他来不及说……”   来不及?   秦正茵疑惑了下,只当她是听到自己的身世就迫不及待跑过来了:“你舅舅这个人也是没信用的,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说漏嘴,你这才回去跟他一起住多久,他就说漏嘴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秦心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妈,我们别说舅舅了,我爸是谁,我是不是白家的女儿?”   如果她也是白家的女儿,那么跟江家定婚约的人就不能只让给白榆,她也有资格!   这样一来,说不定她就能嫁给江凯,和江凯长相厮守。   秦心卉想到自己嫁入江家,就差把她和江凯两人孩子的名字给想出来,心里一阵激荡,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是白家的女儿,她也没有机会嫁进江家。   更何况她不是。   秦正茵摸了摸她的头:“你不是白家的女儿,你父亲叫易洪宇,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易家是不是跟江家差不多,或者跟白家这样也是干部家庭?”   秦心卉听到自己不是白家的女儿,心里一阵失落,待听到后面一句时,眼睛忍不住再次迸射出期待的光芒。   秦心卉一心想成为干部家庭的千金,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狠狠地打脸白榆。   其实她用脑子想一下就应该知道,易家要真跟江家差不多,秦正茵又怎么会舍掉易家而改嫁到白家来?   果然,听到她的话,秦正茵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易家三代贫农,你父亲根正苗红,只是他命运多舛,下乡时被洪水给冲走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所以你是你爸唯一的孩子,也是他的遗腹女。”   想到没能见到喜欢的人最后一面,秦正茵一阵心痛,当初就是因为这个,她才决定把秦心卉生下来的。   易洪宇为了她一直守身如玉,坚决不取妻结婚,她若是不把孩子生下来,他连个后代都没有。   秦心卉却愣住了。   三代贫农?   下乡?   这么说来,她不仅是私生女,而且还是个穷鬼的私生女!   而易家不仅没办法帮她打个翻身仗,而且还有可能拖她的后腿!   那她还不如当秦彦成那个死变态的女儿呢!!!   这个认知狠狠打击了秦心卉,让她瞬间从天堂掉下地狱:“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生出来?私生女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注定一辈子都不能见光,要是被人发现我的身份,不仅你自己要一无所有,连我都要被你连累!还有,说什么顶天立地,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会跟有夫之妇搞到一起,我呸,那就是个色鬼,还是穷鬼中的色鬼!”   “啪“的一声!   秦正茵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我不准你这么说你爸!”   秦心卉头都被她给扇偏了,脸也瞬间红肿了起来。   秦正茵这一巴掌甩出去,当即就后悔了,看到她红肿的脸,越发内疚:“卉卉,妈妈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只是你这样说你爸实在太让我伤心了,我一时没控制好情绪……你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不怪?   秦心卉心里冷笑一声,转过头来看着她妈,眼底没了之前的濡慕:“妈,既然你这么爱我爸,我作为我爸唯一的女儿,你难道不应该给我弄个工作吗?”   自从上次让白榆把工作让出来失败后,她妈就再也没有给她找其他工作,这段时间她一直住在乡下,跟秦彦成那个死变态日夜相对,她真的差点要疯了。   她妈口口声声说爱她,还不如说不管就不管,现在更是说打就打,所以她必须为自己谋划。   什么亲情母爱,都不如工作和钱来得可靠踏实。   秦正茵:“……”   秦心卉看着她妈,继续扔出炸|弹:“对了妈,还有一件事我必须提前告诉您。”   秦正茵:“什么事?”   秦心卉:“秦彦成,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因为他昨天想强女干我,我反抗时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杀死了,他的尸体现在还在乡下的屋子里。”   秦正茵捂住心口的位置:“………”   怪不得她刚才说秦彦成来不及告诉她其他事情,原来……   秦心卉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昨晚我跟舅舅的尸体一起过了一夜,妈,我真的好害怕,你应该会帮我找份工作好好安抚我吧,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你应该也不想别人知道我私生女的身份吧?”   秦正茵像见鬼一样看着她:“………………”   **   白榆不知道秦心卉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按照计划,她和江霖原本应该明天就坐火车回京城,可出了映之姐这事,他们只能把火车票给退了,推迟回去的时间。   一天一夜过去了,映之姐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白榆担心得嘴巴都长泡了,而她大哥更是一夜间多了不少白发,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变得无比憔悴。   这是她看到的第二个一夜白发。   上辈子大哥自沙,她爸一夜白发,现如今又变成了她大哥。   白榆又自责又难受。   难道她重生一回,还改变不了亲人悲惨的命运吗?   就在这时,招待所的门“吱呀”一声从外头被推开,江霖端着一碗牛肉丸面走了进来。   他把面条放在她面前,声音轻哄着道:“刚做好的,吃点。”   白榆想摇头,她实在没胃口,但对上江霖担心的眼神,她还是拿起筷子:“那你跟我一起吃吧。”   江霖点头:“好。”   说完他重新走出去,跟招待所借了个干净的空碗回来,两人分着把一大海碗牛肉丸面给吃完了。   潮汕牛肉丸名不虚传,一口咬下去,嫩滑浓郁,Q弹有劲道,就是白榆没什么胃口,也不得不承认这牛肉丸做得极其好吃。   刚吃完,门口再次传来敲门声。   江霖站起来去开门,很快身后就跟着两个人进来,一个是她大哥白嘉扬,一个是危汉毅。   房间内弥漫着牛肉丸面的香味,白嘉扬没什么反应,危汉毅却一下子被勾起了食欲:“是牛肉的味道,你们刚才吃了什么?还有没有?”   江霖:“没有。”   白榆:“我这就去让人煮两碗送过来。”   这一天来,江霖和危汉毅,以及她大哥三人都在外面查探映之姐的下落,只有她在招待所无所事事,所以她没让江霖开口就冲了出去。   牛肉丸面送过来后,危汉毅狼吞虎咽,没几分钟就把一大海碗面给吃得干干净净。   白嘉扬实在吃不下去,但对上白榆担心的眼神,他还是勉强吃下去了一些。   吃完后,危汉毅用袖子一擦嘴巴,道:“我一个线人刚才给了我两个消息,一个跟裘潇行有关的,一个跟徐映之有关。”   听到这话,白榆三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危汉毅。   危汉毅也没卖关子:“昨晚九点左右,有人看到裘潇行在后条街那边出现过,只是那个时候,裘潇行正在医院给一个病人看病,医院护士和病人都证明他没离开过医院半步。”   这话一落,屋里安静得吓人。   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在两个地方出现?   是那个人看错了,还是医院有人给了假口供?   白榆更倾向于前者。   毕竟就算护士有可能做假口供,但病人跟裘潇行并不认识,对方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为他犯罪。   白榆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   白嘉扬眉头蹙成“川”字:“那有关映之的消息呢?是不是也有人见过她?”   危汉毅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没错,大概过了十点后,有人看到有个跟徐映之打扮很像的女同志朝后条街那边走去。”   白榆:“后条街是什么地方?映之姐去那里做什么?”   江霖看着她:“裘潇行的房子在前条街,跟后条街就隔着一条街道。”   这话一出,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榆眉头也蹙了起来。   这么说,昨晚徐映之是去找裘潇行了?   可裘潇行昨晚一个晚上都在医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危汉毅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个消息,据我们调查回来的消息,这一片区域三十年来,大概有十几个女同志失踪,她们的年纪都在十七岁到二十五岁之间。”   白榆倒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睛道:“危同志的意思是说这一片有连环杀人凶手的意思吗?只是这么多人失踪,她们的家人怎么没有去报案?”   危汉毅:“未必就是连环杀人,毕竟跨越的年份太长了,而且一直没有人发现尸体,只是在同个地方出现出现这么多人失踪,显然也是不正常的,至于这些失踪的人里头,只有一两家人去报过案,其他的都只是私底下去寻找过人,没找到就作罢。”   无论什么时候,一般人都不想跟警察打交道,所以一旦出了事情,他们更多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还有人以为自己的女儿跟人私奔了,没好意思嚷嚷出去,也有人以为女儿被拐子给拐走了,就是报案了也找不回来,而且女儿不值钱,虽然难过,但日子还是能过下去。   这就是他们没有去报案的原因。   “……”   白榆听到这些各式各样的理由,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说他们太冷漠。   他爸为了找她二哥,上辈子直到死前一天还在奔走,这些人却因为只是女儿,所以连报案都不想报。   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思计较这些,只听江霖道:“徐映之的失踪,我依然觉得跟裘潇行有关系。”   听到这话,白榆恨不得上前亲他一口:“我也这么认为,既然有人在医院外看见过裘潇行,那更说明他有嫌疑,你们应该继续盯着他,说不定他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听到“狐狸尾巴”,江霖扭头看了她一眼。   危汉毅挠了挠头:“但办案不能只凭直觉,裘潇行不仅有不在场证据和人证,就是他的社会关系我们也调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裘潇行二十四岁,没有结婚,以前有个对象,但三年前他对象病死了,他为了给对象守孝三年,所以一直没有再找对象,他对象的家人因此对他赞不绝口,认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的亲戚都不在广城,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医院工作,闲暇时间就去福利院帮助小孩和老人,因此没有人会觉得他跟那些失踪的女同志有关。   听完裘潇行的社会调查,白榆有种说不出的分裂感。   但危汉毅也说得对,办案不能只凭直觉,如果没有证据,他们拿裘潇行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江霖的假期也是有限的,他不能一直留在广城。   如果再找不到裘潇行的犯罪证据,映之姐只怕凶多吉少。   白榆感觉胸口好像堵着一块石头般,让她透不过气来:“我出去走一走。”   听到这话,江霖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白榆摇摇头:“不用了,我就在招待所里头,我不会出去的。”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映之姐刚出事,又有裘潇行那个变态在,她不会出去给大家增加负担。   江霖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头:“好,有什么事叫我。”   “嗯。”   白榆应了声,而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心里几乎被内疚给吞没了,她觉得如果这次不去看望大哥和映之姐,那么至少映之姐不会那么快出事。   走廊尽头有个窗口,白榆走过去靠在窗口,看向黑黝黝的夜空,吐出一口气。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下一刻,她就被一个小男孩给撞了下。   她转身扶住小男孩,问道:“你没事吧?”   小男孩仰起头来,对着她无齿一笑:“南南没事,谢谢姐姐。”   话音刚落,又听一阵脚步声。   另外一个小男孩扑上来,咯咯笑道:“南南没事,谢谢姐姐。”   白榆定睛看去,愣住了。   两个小男孩长得一模一样,就连发型和衣服也一模一样,让人有种错乱感。   很快,一个女人从旁边的房间走出来,对白榆道:“对不起同志,我家孩子是不是撞到你了?”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事的,他们是你的孩子?”   女人笑着点头:“对,他们是双胞胎,两人特别皮,平时就喜欢穿一样的衣服,说一样的话,有时候连我和他爸都认不出来。”   白榆脑海里灵光一闪。   双胞胎!   如果说裘潇行有个双胞胎兄弟,或者是长得很像的兄弟帮他作案,这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有人看到他,但他又有不在场的疑点?   白榆心中热血翻涌,对女人笑道:“双胞胎好啊,而且他们还长得那么可爱,我要回去了,谢谢你们。”   说完她转身朝房间跑去。   留下女人一头雾水,好端端干嘛跟她说谢谢。   白榆跑到一半,就见江霖急匆匆从房间里面跑出来。   江霖在里面听到外面有跑步声和陌生人的说话声,担心白榆出事,这才跑出来。   白榆见到他,上前抓住他的手道:“江霖哥,你说如果裘潇行有个双胞胎兄弟,或者长得跟他很像的兄弟,那他不就拥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江霖目光扫过她抓住自己的手,顿了下,点头:“有这个可能,我们进去跟汉毅说。”   危汉毅听了白榆的猜测后,却摇头:“裘潇行没有兄弟,而且他父母就只生了他一个。”   白榆突然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则外国的新闻:“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裘潇行的父母不止生了他一个,而是生了双胞胎,或者兄弟两人,只是另外一个可能有某种缺陷,所以他父母没对外说?”   “然后他们把这个有缺陷的孩子养在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才会有人在两个不同地方同时看到裘潇行。”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突然,危汉毅猛地一拍额头道:“白同志你真是个天生的刑侦人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我这就让人去调查!”   说着他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住脚步,转身看着白榆道:“白同志,这事结束后,你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刑侦组?”   白榆愣了下,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地摇头:“谢谢危同志的赏识,不过我没兴趣。”   她没有那个头脑。   她之所以会怀疑,是因为上辈子的事情给了她线索和灵感,并不是她有侦探头脑。   危汉毅也猜到她会这么回答,遗憾地摇摇头走了。   **   危汉毅让人去打听,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却真打听回了一些消息。   裘潇行的父母还真是怀了双胞胎,两个都是男孩,只是另外一个还不到一岁就夭折了,只有裘潇行一个人活下来。   因为裘潇行一家是后面才搬过来的,当地的人都不知道他以前还有个兄弟。   若是放在之前,危汉毅绝对不会多想,可有了白榆的那个推理,他不得不慎重处理。   在徐映之失踪的第四天,危汉毅一行人终于在裘潇行的住房附近抓到了一个跟他长得十分相似的男子,只是不一样的是,那男子是个有六只脚趾的智障。   虽然智商有问题,但他的力气十分大,在捕捉的过程打伤了两个人。   而紧接而来搜索,更是差点把所有人的下巴都震惊得掉在地上。   广城这边基本没有地窖,但裘家却在家里挖了一个地下室,裘潇行的智障双胞胎哥哥小时候就一直生活在地下室里面,让人震惊又愤怒的是,他们还在里头挖出了十几副人骨!   更让人作呕的是,这智障居然还吃人肉!   这一发现简直震撼了整个公安系统。   对于白榆和白嘉扬等人来说,他们最关心的便是徐映之的安危。   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他们面对的可是两个变态。   徐映之失踪了四天,就算还活着,也极有可能经历了惨绝人寰地折磨。   但徐映之被人从地下室抱出来时,她的四肢是完好的,她的衣服也是完好的,只是徐映之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见到人后,她不断地尖叫,只要有人一碰到她,她就会吓得浑身颤抖。   不过对白嘉扬来说,只要徐映之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就好。   徐映之很快被送去医院做检查,一番检查下来,她的脖子和膝盖都被打伤了,但万幸的是,除了这些表面的伤口,她并没有被性|侵和其他虐待的痕迹。   裘潇行在当天也被抓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拒绝认罪,但有了他大哥这个利器在,他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在经过了三天三夜的对抗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认罪。   原来那十几具尸体是从他父亲那时候就积累下来的,换句话说,他父亲也是个变态。   他们兄弟出生后,家里人很快就发现大哥裘潇影不对劲,不仅天生六脚趾,而且还是个傻子,他父亲是个极爱面子的男人,受不了以后会被人嘲笑自己生了个傻子,于是做了个决定,让他大哥“夭折”,然后丢到地下室去。   他们两兄弟是在父亲变态的熏陶里长大的,他们的母亲懦弱无能,在他父亲的威逼下,还会配合他父亲把一些年轻的姑娘骗回家来。   至于为何没有碰徐映之,是因为他想等风波过后,抓了白榆,然后和他大哥两人一人享用一个。   当然说出这些话后,裘潇行自然受到了公安同志的“呵护”。   在裘家的地下室里,除了挖出人骨,还有一些女性的不雅照片,其中就有徐映之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徐映之会受他威胁的原因。   因为这次案件十分恶劣,上面担心引起社会恐慌和震荡,于是在调查清楚之后,并不对外公布,并尽快执行对裘潇行和裘潇影两兄弟的枪|决。   裘潇行在被枪|决前一天,对危汉毅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见白同志。”   危汉毅笑了:“你想吃屁!我劝你还是闭上嘴巴,省得死到临头还被人打!”   白榆并不知道这事,因为在前一天,她就和江霖,她大哥,以及映之姐坐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她大哥和映之姐两人决定回京城,以后不再踏进广城这个伤心地。   映之姐的状态依旧不算好,但还好有她大哥一直陪着她。   相信两人一定会度过这一关。   **   三天后,四人抵达京城。   江霖和白嘉扬两个男人提着行李,白榆牵着映之姐的手一行人随着人流出了火车站。   白榆原想着搭电车回去快点,还是去坐公交车,谁知刚走出火车站,就看到路边停了一辆红旗轿车,惹得周围人频频行注目礼。   白榆觉得那辆轿车有点眼熟,不等她开口,就见车窗摇了下来,王叔坐在驾驶座上朝他们招手。   她仰头看向江霖:“这是……?”   江霖:“上车前我就给爷爷打了电话,让他安排王叔过来接我们,我们先回去拿户口,然后去领证。”   白榆傻眼了:“要……这么急吗?”   这才刚回京城,等过两天大家都休息好了再去也不迟啊。   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也被江霖的“猴急”给震惊了。   白嘉扬:“榆榆说得对,没必要这么匆忙,更何况你们要结婚的事情我爸还不知情,是不是应该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还有彩礼这些。   之前因为映之的事,他都没心思去想这些,现在仔细一想,觉得实在太便宜江霖这家伙了。   江霖:“以免夜长梦多,今天领证是最好的,咱爸那边我以后会向他解释。”   咱爸……   白嘉扬听到这个称呼,嘴角抽搐了两下:“那也不能这么草率,还有彩礼……”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三转一响,外加一万零一元彩礼。”   一万零一,万里挑一。   白榆心一凛,脸莫名发热。   但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听到这个数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白嘉扬不置信地再次问道:“你说多少彩礼?”   江霖:“一万零一,我目前只有这么多,但我名下还有房产,婚后我会将我房子转到榆榆名下。”   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倒抽一口凉气。   一!万!元!!!   这年头全国都没有几个万元户。   江霖年纪轻轻有这么多存款就算了,居然还全部拿出来当彩礼。   白嘉扬心里说不出是安慰还是心酸。   他只能拿出一千零一的彩礼,跟江霖比起来,简直太寒酸了!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白嘉扬心虚得都不敢去看徐映之的眼睛。   徐映之倒是没羡慕这些,其实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在纠结。   她是在去年的时候被裘潇行迷晕占了便宜,并拍了不雅照片,之后裘潇行就拿那些照片来威胁她。   她知道最理智的做法是去报案,但报案之后她的名声,以及家人的名声都会被影响。   她担心周围的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她,更担心白嘉扬会嫌弃她,所以一直没有勇气去揭发裘潇行,导致最终发生那样的悲剧。   虽然白嘉扬口口声声说不在意那些事情,还为了她毅然辞去了广城的工作,并承诺一回到京城就和她领证办婚礼。   但像她这样的“不洁”之身,哪里配得上他?   她已经想好了,等回到京城后,她就准备提分手。   只是这会儿看到江霖和白榆两人如此幸福,她又忍不住心生向往。   江霖看了一下手表:“我们回去拿了户口,还要去一趟派出所,因为你现在没单位,需要派出所在申请书上盖章,之后我们再去民政局,现在是四点十二分,距离民政局下班还有一个小时十八分,时间紧迫,白榆同志,你考虑好了吗?”   “……”   白榆看着他,狐疑问道:“你该不会是连申请书都帮我写好了吧?”   江霖点头:“嗯。”   白榆:“…………”   阳光透过百年老树的枝桠透下来,打在他身上,他一身军装,高大笔挺,站在那里,让人无比的心安。   白榆迎着阳光,对上他的眼睛,点头道:“好,那就去领证吧。”   都做到这份上,她再说个不字,那会很伤人。   更何况迟早是要领证的,既然万事俱备,那就今天去领证吧。   江霖看着她,眉眼渐渐染上暖意:“好。”   一辆轿车,勉强装下四个人以及一堆行李箱。   一上车,王叔就露出慈祥的笑容,看向白榆道:“老爷子说想见见你,让你休息好了就去见他。”   白榆还来不及开口,就听江霖道:“王叔,等领证后我会带榆榆去见爷爷,现在麻烦你开车去白家。”   王叔顿了下:“领证?领什么证?”   江霖:“结婚证。”   王叔:“?”   只是江霖并没有给王叔继续询问的时间,一个眼神过去,王叔下意识闭嘴了。   平时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这次王叔用十八分钟开到了白家门口。   一下车,江霖把行礼拿下来,对白榆道:“我提行李进去,你去拿户口,十分钟够吗?”   白榆:“……”   知道的人知道他们是要赶着去领结婚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上赶着去投胎呢。   但对上江霖的坚定的目光,她只能点头:“够。”   于是两人一个提着行李,一个冲向了家门,留下白嘉扬和徐映之两人在风中凌乱。   家里没人在,好在白榆带了钥匙,她也知道户口放在哪个地方。   等她找到户口,其实压根不用十分钟,就花了五分钟。   但刚出门,就看到闲聊回来的白老太。   白老太看到孙子孙女一起回来了,激动得眼眶通红:“嘉扬!小榆儿!”   “奶奶!”   离开这么多天,白榆也实在想念奶奶,扑过去就抱着奶奶,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你们回来怎么不提前跟家人说一声,我好让你爸去接你们啊,还有映之,你家人也不知道你回来吧,你们这些孩子真是的,家里什么肉都没了……”   白老太又惊又喜,念念叨叨,完全没注意到白榆身后还站着江霖。   下一刻,白老太就感觉眼前好像被一片阴影给笼罩住了,抬头看去:“江霖,你也在这里?”   江霖点头:“本来应该好好拜访家人,但我榆榆现在要去领证,但领证回来,我再和爷爷上门来正式拜访。”   说着,他牵着白榆的手朝轿车走去。   “?”   白老太愣了半响才回过神来:“领什么证?”   白榆在车里喊道:“奶奶,你让我哥跟你解释。”   说完,车就“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白老太:“……”   白嘉扬:“……”   闲聊花了十分钟,去派出所路程十分钟,还剩下三十五分钟。   一到派出所,江霖再次牵着白榆的手,拉着她就进了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因为没事前打招呼,排队花了十分钟,盖章又花了五分钟,从派出所出来,只剩下二十分钟。   从派出所到民政局路程不远,但有点堵塞,平时只要五六分钟的路程,愣是花了十五分钟。   一下车,江霖就把白榆一把公主抱了起来,而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民政局冲过去。   白榆:“……”   王叔:“……”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到这画面也是吓了一跳,要不是江霖一身军装,又长得那么英俊一表人才,指不定当成什么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两人身上,白榆的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般,恨不得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江霖却很淡定,几乎是旁若无人,直接走过去对工作人员道:“你好同志,我们来领结婚证。”   工作人员看了他们一眼,笑道:“领结婚证可以,不过你先把人放下,领结婚证不用抱得那么亲密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白榆的脸更红了,暗暗掐了江霖一把,声音蚊子般:“还不快放我下来!”   “好。”   江霖这才把她放下来,而后把准备好的资料全部拿出来。   工作人员把资料一一做了检查,又拿着结婚照片对着两人的模样做对比,然后才拿出两个结婚证,让两人在上面签字,之后盖章。   工作人员把两本结婚证递过去:“同志,恭喜你们,祝福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   白榆接过结婚证。   她见过她父母那时候的结婚证,就一张纸,跟奖状一样,但她和江霖的是证书。   结婚证最上面是主席的照片,中间是主席语录,最下面才是“结婚证”三个字,红彤彤的,非常喜气,背部是八个红大字:勤俭持家,勤俭建国。   在结婚证内页,左边是“最高指示”,右侧才是她和江霖两人的信息,上面写着——   “江霖,男,25岁,白榆,女,18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乎种花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   一九七六年九月二十八日”   看着眼前的结婚证,白榆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上辈子她嫁给了江凯,这辈子她却嫁给了江凯的亲哥江霖。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但红彤彤的结婚证告诉她,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江霖把所有资料收拾好,又谢过了工作人员,而后看着白榆道:“看好了吗?”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脸红红的:“看好了。”   江霖:“那给我,我来保管。”   白榆乖巧点头:“好。”   江霖把结婚证郑重放好,再次牵着她的手:“走吧。”   白榆却没动,眼看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动作准备下班,她这才凑过去小声道:“我腿软……”   江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弯腰再次把她抱了起来。   周围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看过来。   白榆把脸埋在江霖脖子里,这次连耳根都烧红了。   江凯和梁天宇从国营饭店走出来。   夕阳如橙汁染红了天空,和江凯因为生气而涨红的脸色如出一辙:“江武他算个屁,他有什么资格跑来我面前叫嚣?!”   江武那家伙被单位派去河南进修了一个月,回来得知白榆去南京散心后就跑来找他,他当时是这样说的——   “五哥,榆榆为了躲避你都跑去南京散心了,以后麻烦你离榆榆远一点,还有,以后我会和榆榆结婚,希望你不要介意。”   狂妄的家伙,还想娶白榆?   白榆能看上他?真是白日做梦!   江凯越想越生气,要不是担心被老爷子知道,他当时恨不得一拳砸过去。   梁天宇安慰道:“江凯兄没必要为了那些无谓的人生气,像江凯兄这样文韬武略的人,才能最终抱得美人归,就像对面的那对新人一样。”   这话听在江凯耳里舒服极了。   他顺着梁天宇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高大英气的男人抱着一个女人从民政局走出来,而后坐进了一辆红旗轿车里。   红旗轿车的司机长得好像王叔。   不对,就是王叔。   而那个男人……   江凯嘴巴张得大大的:“天宇,对面那个男人是我三哥……”   他!三!哥!结!婚!了!!! 第32章 烧羊肉宽汤   “三哥!三哥!”   江凯回过神来, 立即追过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激动,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必须立即过去。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 红旗轿车从他面前呼啸而去。   “可恶!”   江凯吃了一嘴的尾气, 气得五官扭曲。   就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看到他三哥旁边的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 他总觉得那女人的后脑勺莫名有点熟悉。   梁天宇追过来:“江凯兄, 刚才那位真是你三哥?你不是说他回琼州岛了吗?”   “我怎么知道?”   江凯没好气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他要赶紧回去跟他妈说这事。   他三哥居然瞒着所有人领结婚证了, 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看着江凯一下子跑远的背影, 梁天宇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算算时间, 距离他跟江又涵去招待所开房差不多过去一个月, 若是江又涵在这个时候怀上并孕吐的话,只怕瞒不过她三哥。   听江凯说他三哥曾一脚把人的肋骨给踹断了, 要是被他发现自己搞大江又涵的肚子,只怕他的肋骨不保!   想到这, 梁天宇也急匆匆回家了。   他也要回家找他妈商量。   白榆不知道两个妈宝男各回各家找各妈的事情, 不过她也想到了江凯这人:“王叔, 你的意思是江凯他还没有去大西北部队?”   王叔眼睛看着前方, 点头:“是的, 老爷子让他迟些再过去。”   听到这话,白榆和江霖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猜到了老爷子这么做的原因。   白榆眨了眨眼睛:“万一他到时候发疯怎么办?”   老爷子是想快刀斩乱麻, 但万一江凯在他们婚礼上发疯或者捣乱,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江霖嘴角扯了下:“他没那个胆量。”   听到这话, 在前面开车的王叔下意识点了下头。   看到自己之前的对象嫁给自己的亲大哥,是个人都会介意, 以江凯的气性就算不气死,也会气个半死。   但有老爷子在,他就算气死也不敢乱来。   更何况都不用老爷子出面,一个江霖就足够搞定他。   白榆想了想也跟着点头,江凯的确没有那个胆量。   一想到他被自己气得半死却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白榆忍不住期待起来。   江霖让王叔先回去跟老爷子报告,他则和白榆一起回了白家。   白老太看到江霖,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我还以为你把我家小榆儿拐走了就不想回来了!”   白老太有生气的理由,这臭小子把小榆儿勾到琼州岛去,现在回来连话都没说清楚就把人拐去领结婚证!   要不是两家一早就有婚约在,又是知根知底,她定要打断他的腿!   这会儿在白老太眼里,江霖就跟只男狐狸精一样,把白榆的魂都给勾走。   “奶奶,我好想你。”   领了证就是夫妻了,更何况是她自己决定去琼州岛找江霖的,事情也算是她引起的,由她来熄火也是应该的。   可她刚开口,白老太就一个眼刀丢过来:“你在一边坐着别出声,我迟些再教训你!”   一个年轻姑娘千里迢迢跑去琼州岛,虽然有其他人陪着过去,可万一出了危险,他们鞭长莫及,这是压根没为家人考虑。   只是那会儿在电话她不方便说她,一来电话费太贵,二来人还没有回来,她不想把她吓得不敢回家,可现在已经安全回家了,她回头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   “……”   白榆没想到救人不成,反而还引火上身。   早知道就不管他了。   江霖扫过她沮丧的小脸,唇角抿了抿,走到白老太面前深深一鞠躬道:“对不起奶奶,这事原本应该事先征得您和其他长辈的同意,可一来事出有因,二来以免夜长梦多,三来我的假期有限,接下来还要讨论请人办婚礼等一系列事宜,因此一下车就拉着榆榆去领证,还请奶奶见谅,行动是匆忙了些,只是我的人品奶奶是可以放心的,我在这里也向奶奶保证,此生定不负榆榆。”   说到这,他目光看向白榆,白榆正好朝他看过来。   四目相对。   白榆心重重一跳,脸“唰”的下就红起来了。   “你们的结婚证呢,拿出来我看看。”   白老太差点在一声声的“奶奶”中迷失,又看两人这个模样,就是有心刁难,也没办法进行下来了。   更何况就跟江霖说的那样,他的人品和为人处世都是有目共睹的,不说比江凯那不着调的好,就是放在整个大院,那也是一顶一的好。   江霖立即把热乎乎新到手的结婚证拿出来,又从资料底部拿出几张照片:“结婚证在这里,这几张是我和榆榆的结婚照片,我多洗了几份出来,这些可以放在家里,奶奶以后要看也方便。”   听到这话,白老太的脸哪里还绷得下去,拿过照片来看,一下子就笑成了一朵菊花:“榆榆这张拍得好看,这张也不错……”   白榆惊讶地看了江霖一眼,没想到他长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原来这么会哄老人。   没看她奶奶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得心花怒放吗?   还有他什么时候洗了这么多结婚照的,她怎么都不知道?   白老太把每张照片都细细看了遍,又夸了个遍,对江霖把结婚照洗多几份这行为十分赞扬:“你们领证结婚的事,你家人还不知情吧?”   江霖:“我刚才让王叔回去跟爷爷说了,他应该很快就会知道,至于我姥姥姥爷那边,回头我会亲自跟他们说。”   说了爷爷,又说了姥姥姥爷,就是没提他爸,可见两父子感情不咋滴。   白老太听到老爷子知道,点了点头:“至于彩礼,我刚才听嘉扬说了,你要给三转一响,加一万零一的彩礼?”   江霖点头:“对。”   白老太却摇头:“太多了,太打眼了,俗话说财不外露,你就给个一千零一就好。”   江霖想了想,再次点头:“好,就听奶奶的,那我就把存款交给榆榆保管,房子这两天也转到榆榆名下。”   这才领证就把全部存款交出来,又要把房子转给白榆,这样的孙女婿,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白老太心里一百个满意,突然又觉得这孩子太好太实诚了:“小榆儿这孩子我知道的,向来是有些任性的,你也不要凡事太宠着她。”   白榆:“???”   她哪里任性了?   还有奶奶你怎么说叛变就叛变,而且还叛变得这么快!   江霖却没点头:“榆榆她很好,再说媳妇就是娶来宠的。”   白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会说话?   要不是知道他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童子鸡,她都要怀疑他是花丛高手了。   白老太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这话说得好,媳妇就是要宠着,有些太大男人主义的男人可要不得,一回家就跟大爷一样翘着二郎腿等吃的,什么家务活都不干。”   江霖:“奶奶放心,我十三岁去军校,什么家务活都会干,以后只要我不用出任务,家里的活儿都由我来干。”   白老太又默默给江霖加了十分,成了一百分孙女婿:“你这孩子真不错,榆榆交给你,我很放心。”   白榆坐在一边叹为观止。   刚进门时奶奶还怒目相视,这才过去不到五分钟,江霖就已经成了奶奶心目中一百分的完美孙女婿。   啧啧啧,这人要是去从商的话,只怕是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大奸商。   白榆正在肚子里腹诽,就见江霖突然看向她:“我这就回去跟家人说结婚的事,回头和家里长辈一起过来商量婚礼的事。”   说着他就站起来。   白榆赶紧道:“之前说的三转一响,我有点想法。”   听到这话,江霖再次坐了下来:“什么想法,你说。”   白榆:“有些东西用不上,我觉得没必要为了面子买,就拿那个缝纫机来说,我不会做衣服,也没打算学,买了没啥用,更何况我们很快又要去琼州岛,总不能把这些东西运过去吧?”   从京城运到琼州岛,这笔费用都可以买多一架缝纫机了,可如果不运过去,摆在京城吃灰,那又太浪费了。   江霖:“你说的有道理,那等我们回琼州岛了,我再让人买电视机和自行车,但手表就不能省了。”   他早就注意到她没戴手表,只是琼州岛那边的百货商场没有合适的女士手表,在广城时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拖到现在还没买成。   白榆的确想要给个手表,想到之前在广城没买成的相机,她趁机道:“还有我想要个相机。”   江霖:“好。”   送徐映之回家的白嘉扬一进门听到这话,差点没倒吸一口凉气:“江霖,你已经给了很多了,你不能这么宠着榆榆,你会很容易把她惯坏的。”   江霖宠着妹妹,他自然乐得其见,只是他还没结婚,有江霖这么个宠妻狂魔在,他压力太大了。   江霖看向白嘉扬:“我愿意。”把她惯坏。   白嘉扬:“……”   这是想酸死谁?   白榆眨了眨眼睛,嘴角忍不住往上勾起来。   就好像被人塞了一嘴巴的糖果,此时她的心情就是从嘴里甜到心里。   这样被人宠着的感觉,真不赖。   上辈子她急匆匆嫁给江凯,彩礼也有三转一响和五百元,但这些东西不是给她的,而是用来支撑江凯的面子。   等江霖走后,白榆这才开口问道:“奶奶,我爸呢,他应该没出差吧?”   白老太摇头:“没出差,你爸和你妈去乡下了。”   白榆:“乡下?是去看舅舅吗?”   白老太再次摇头,叹了口气:“你舅舅他没了,这事我本来之前就要跟你们说的,但你们妈说你舅舅他是自沙,死得不光彩,不准备办丧礼,也不准备通知亲戚朋友,这两天她和你爸在乡下忙活,今天晚上应该就会回来。”   白榆怔住了。   舅舅死了?   而且还是自杀!   可上辈子根本没有发生这事情,上辈子她舅舅在她重生之前还活得好好的,怎么这辈子突然就自沙了?   白老太没发现她的表情不对劲,站起来道:“我摘点艾草回来,等你爸妈回来让他们可以煮来洗脸洗澡,还要让他们跨跨火盆,省得把晦气带回来,影响了你的婚事。”   说着她就急匆匆走了,留下白榆和白嘉扬两人面面相觑。   白嘉扬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舅舅他怎么就……”   小时候他舅舅没出事之前,舅舅还是挺疼他的,经常扛着他去买糖果吃,只是后来秦家出了事,舅舅双腿又被截肢,他整个人都废了,变得阴阳怪气,对谁都爱搭不理的。   他一开始还经常随着她妈去看望舅舅,可每次都被他给吓哭,后来就渐渐少去了,再后来他去外地上学,说起来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他的死讯。   想起小时候他把自己扛在肩膀上的样子,白嘉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鼻子也跟着酸酸的。   白榆回过神来:“你觉不觉得有点蹊跷?照理说,如果舅舅要自沙的话,早就应该自沙了,何必等到现在?”   在她印象里,舅舅是个阴阳怪气自私自利的人,这么多年来他心安理得享受他们白家养着他,却从没说一声谢谢。   这样的人会自沙?   白榆表示很怀疑,而且上辈子他一直活得好好的,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白嘉扬闻言一怔:“蹊跷?你该不会是想说有人想害舅舅吧?可什么人会害一个双腿截肢的残疾人,再说了,如果真有人要害他,妈第一个不会放过对方。”   这话倒是说得有几分道理。   她妈对她不好,但对秦家的人都好,譬如秦心卉和她弟弟,都是她的心肝宝贝。   如果舅舅真是被人害死的,她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白榆想了想,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白嘉扬还想去乡下祭拜一下,但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又没有轿车,只能暂时作罢,等后面有空再去祭拜。   白榆对这个舅舅没太多感情,也说不出特别难过。   晚饭时,她爸和她妈没有赶回来。   奶奶给她和大哥做了面条,又特意去国营饭店买了两大碗烧羊肉宽汤回来,浇到面条里头,羊肉味浓鲜美,吃得贼爽。   隔壁的蔡大婶知道她回来,还特意送了炸酱过来。   蔡大婶做菜水平不咋地,但做的酱很是那么一回事,据说她家有一张祖传的方子,所以做出来的炸酱才会那么好吃。   那炸酱里头加了肉沫,拌到面条里,吃起来简直是香爆了。   等吃完,白榆也做了个决定。   她决定暂时先不跟大家说她妈出轨的事,等办完她和江霖的婚礼再说。   **   江霖没回三房,而是直接去了江老爷子的四合院。   江老爷子早就在等江霖过来,看他一进门就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榆榆的?”   江霖顿了下:“不记得。”   江老爷子却没想就这么放过他:“我看你打小就惦记榆榆,只是榆榆喜欢的是江凯,你才什么都没说对吧?”   “你也别急着否认,小时候你对谁都冷冷清清的,可每次家里有好吃的,你都要留一份给榆榆,连江凯都没有,还有你奶奶给你做的老虎布偶,江凯哭了几次跟你要,你就是没给他,可榆榆一提,你就立即送给她,还说你不是打小就惦记着人?”   江霖:“……”   江老爷子揭老底揭出乐子来:“还有那年榆榆因为被她妈强制洗冷水澡而发烧了,你跑到人家家里,把榆榆抢回了江家,还说以后再也不让榆榆回白家了。”   江霖:“…………”   那是白榆四岁那年的事情。   那年的夏天非常热,又赶上好多天没有下雨,用水一时变得非常紧张,很多人为了解约用水都选择不给孩子洗澡,白家也是这样。   可那天白榆和她表姐一起出去玩,回来时白榆整个人变成了泥猴子,她哭着说是她表姐把她推到一个泥坑里去,但她妈秦正茵并不相信,还反过来骂她是说谎精。   当时秦正茵无视一脸委屈的白榆,装了一盆冷水就要给她洗澡,白榆之前是白老太在照顾,后来又是她爸白飞鹏在帮忙带,因此秦正茵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能洗冷水澡。   白榆擦掉眼泪,声音弱弱地告诉她妈她要洗热水澡,她怕冷,秦正茵听到这话,再也没了耐心,把她抓过来在屁股上直接抽了几巴掌,还骂她是麻烦精和矫情精,而后把她脱光丢到洗澡盆里。   白榆被她妈搓得浑身发红,哭得嗓子都哑了,直到邻居都过来劝说,秦正茵才放过她。   这个过程他是后来听大院里的人说的,当时他去学校上课了,只是他回来时,在大院那片桂花林看到了白榆,小小的人儿缩成一团,整个身子瑟瑟发抖。   他走过去喊她时,她抬起还没巴掌大的小脸,两只眼睛哭得像核桃般红肿,就是这么惨兮兮的模样,她还很乖地喊了他一声“霖哥哥”。   只是第二天她就发起了高烧,40度。   更过分的是,当时秦正茵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她带着秦心卉出去买点心了,等回来时才发现白榆烧得满脸通红,已经开始说胡话,这才把人送到医院去,当时医生说再晚一些,脑子都有可能被烧坏。   他从不觉得女人不如男人,只是这大院里让他不喜欢的女人,娄秀英算一个,秦正茵也算一个。   江老爷子显然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榆榆是个好孩子,你以后要好好对她,你要是胆敢做对不起她的事情,不用白家出面,我第一个不饶你!”   江霖:“我不会。”   江老爷子点头:“我已经让你爸过来一起商量婚礼的事情。”   “好。”   江霖应了一声,把洗好的另外一份结婚照片拿出来递给爷爷后,正准备打电话去罗家,就听老爷子再次道——   “江武被派去河南进修的事情,是你插手的吗?”   江霖没出声。   江老爷子看他这样子,哪里还能猜不到,哼了道:“老奸巨猾。”   江霖:“………………”   他哪里老了?   以前他从不在乎自己的年纪,可老爷子三番几次提醒了他老了后,再加上上次白榆那样说,让他不得不怀疑,难道他真的有那么老吗?   可他才二十五岁!   打击了孙子的江老爷子,这会儿拿起照片,看得津津有味。   **   罗家接到江霖的电话,一行人震惊得下巴通通掉在地上。   就是罗泓勋这个知情人,也是被江霖这速度给震撼了:“江霖这速度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前我还以为他要当一辈子孤家寡人,没想到他突然就上道了。”   罗老爷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下巴:“江霖说的那个姑娘叫白榆,我怎么记得江凯之前的对象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罗泓勋:“不是好像,就是这个名字,而且不是撞名了,而是撞人了。”   撞人?   罗老太怔了下,突然回过味来:“你该不会是想说江霖娶的媳妇就是江凯之前的对象吧?”   罗泓勋点头:“没错,就是同个人,上次江霖把枣糕给那姑娘,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只是当时她还是江凯的对象,我还以为他们没戏了,没想到那姑娘一转头就跟江凯解除婚约了,江老爷子让那姑娘在江家子弟里头再选个当对象,结果其他人还没出手呢,人就被江霖给拐跑了。”   哦,也不对,江武出手了。   只是刚出手就被江霖给“阴”了,去了河南整整一个月,等回来白榆早成了江霖的媳妇。   啧啧,真可怜。   罗泓勋心里同情着江武,一点也没想起自己就是那个“助纣为虐”的人。   罗老爷子的下巴再次掉在地上,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江凯是不是还不知道?”   两兄弟都找了同个姑娘当对象,这都是什么事!   两兄弟的感情本来就不太好,再发生这事情,只怕要势不两立了。   罗泓勋摇头:“还不知道,不过也快了,爸、妈,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江凯那臭小子就是个忘本的家伙,我是一定会站在江霖这边,江霖这么大年纪也才处这么个对象,你们就算不喜欢,到时候也别为难人家姑娘。”   这话罗老太就不喜欢听了:“你个臭小子,难道在你眼里,你妈我就是这么食古不化的吗?那姑娘又没跟江凯结婚,不就是谈个对象,难道还不给人分手吗?”   她年纪大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大外孙的婚事,如今有了着落,她开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挑剔人家姑娘?   只要能亲眼看着江霖成家,以后去了下面,她也有脸去见女儿了。   想到女儿,她忍不住偷偷擦了一把眼泪。   罗老爷子也哼道:“臭小子,简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现在就去把我书房第二个抽屉里面的盒子拿过来。”   罗泓勋被骂了一顿,摸了摸鼻子去书房,很快就把盒子拿了过来。   罗老爷子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块精美无比的手表。   手表表带是黑色牛皮质地,表盘是香槟金色的,在一行小钻石里头,有个小小皇冠图标,下面刻引着几行英语字母,其中最明显的便是它的logo——ROLEX。   罗老爷子看着手表,却好像不是在看手表,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这手表原本是买来给你姐的,可惜她……现在留给江霖的媳妇正好,江家和白家要商量婚礼的事情,只怕这两天他们没空过来,你现在就把手表给送过去。”   这手表送过去,也就表明了罗家的立场——他们不在意那个姑娘跟江凯处过对象。   罗老太见状,连忙道:“那我也要送东西!”   她可不能让老头子抢先在外孙媳妇那里落下好印象,她不能输。   罗老太给的是一条珍珠项链。   珍珠不是大颗那种,小巧玲珑,每颗珠子大小均匀,色泽柔和,灯光下十分璀璨夺目,一看就是好东西。   罗泓勋:“……”   等江霖正式带人过来,他爸妈肯定还会再给见面礼,这让他都忍不住羡慕起江霖来。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还是把东西给江霖送了过去。   **   江老爷子原本只通知了江霖的父亲江启邦过来,但娄秀英和江凯两人已经知道江霖领证的事情,自然要跟着过来。   在过来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四房的江文和江武两兄弟,两人听说后,连忙叫上他们父母一起过来。   最后,不仅三房和四房,就连其他房的人都过来了。   一行人闹哄哄的,平时冷清的四合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江武看向江凯,轻笑了一声:“之前还以为五哥你会先结婚,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五哥你被解除婚约了,倒是向来不想结婚的三哥一声不响领了结婚证。”   江凯咬牙。   江文不想弟弟惹事,警告看了他一眼,岔开话题道:“就不知三哥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我很好奇。”   众人也是十分好奇,纷纷议论了起来。   “对啊,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前阵子江霖回来才说自己没对象,怎么那么快就领证结婚了?”   “这么急,难道是有什么隐情吗?”   “隐不隐情我不知道,但能让江霖这么着急结婚的,那姑娘肯定不是一般人。”   江霖的优秀大家都看在眼里,各房都有自己的亲戚,谁不想跟这么优秀的人才亲上加亲?   只是这些年来江霖对处对象这事兴趣缺缺,不管是谁开口都好,他连面都不见。   这些年来,他一个对象都没有,大家还以为他准备打一辈子光棍,不想他突然就领了结婚证。   大家都好奇是哪家的姑娘让他心甘情愿走进婚姻。   娄秀英听着大家的话,心里砰砰直跳,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刚才江凯跑回家跟她说在民政局看到江霖跟人领证结婚了,她震惊之后,突然想到她妹娄曼丽跟她说的话,她说有个叫“白蚁”的女人跑去琼州岛找江霖。   之前她只顾着吐槽那名字太奇葩,现在却越想越心惊胆颤。   白蚁,白榆。   这名字像得让她心慌。   之前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而且这段时间白榆都不在京城,白家说她去南京散心了,可她是不是真的去南京了,没人知道。   如果江霖娶的人真的是白榆,那江凯这辈子也别想有翻身的机会!   真是越怕啥就来啥,下一刻就听有人问她道:“秀英,你知道跟江霖结婚的是哪家的姑娘吗?”   娄秀英僵硬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   这个时候,她就算知道也要说不知道。   江凯坐在角落里,脸上神色十分严肃。   他在想之前那个后脑勺,不知为何,他总想到白榆身上。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一来白榆这段时间去南京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二来他三哥绝对不会娶白榆,虽然上次打电话之后,他三哥一直没给他答复,但老爷子也没有催他去大西北,这就是个好消息。   第三,他依然坚信白榆还爱着他。   白榆为了他学做饭,为了他三年不吃一口韭菜,她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   听说女人就喜欢口是心非,还喜欢耍小性子,加上之前梦里那个声音告诉自己的,他觉得白榆心里肯定还有他的一席之地。   想到这,他紧绷的心这才稍微松弛了下来。   是了,无论他三哥娶的人是谁,但绝对绝对不可能是白榆。   只要不是白榆,那是谁就无所谓了。   江霖和王叔去接他的媳妇了,老爷子在书房里没出来,因此一行人猜来猜去,都没有个准确答案。   就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外面突然传来小汽车的声音。   众人精神不由一震,纷纷看向门口。   过了一会,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众人盯着门口,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很快,江霖高大笔挺的身影率先出现在门口。   他往屋里黑压压的人看了一眼,侧身握住身后人的手:“我们进去吧。”   “嗯。”   他身后的人应了一声。   众人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一个语气词,大家也听不太清楚,因此没有多想。   可下一刻,众人的眼睛齐齐瞪大了。   因为被江霖握着手的不是别人,正是白榆。   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十分精彩。   娄秀英整个人僵住了,压根不敢去看江凯的脸。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江霖娶的人居然真的是白榆!   上次白榆当着众人的面解除了跟江凯的婚约已经够丢人了,没想到她居然还有后招,转头就嫁给江凯的亲哥!   她绝对是故意的!   江武也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白榆,只见她看着江霖,眼里只有江霖一个人,压根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是有心追求白榆的,不仅仅是因为娶了她之后带来的好处,更多是因为她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之前从来没发现,原来她是这么漂亮。   只是他还来不及发力去追求,他就被派去河南进修。   等等,他的上级罗泓勋正好是江霖的亲舅。   难道……   江武嗖然看向江霖,后者似乎有所察觉,也朝他看过来。   只一眼,江武就明白过来了。   他被阴了!   他被三哥给撬了墙角!   可恶!   江武握紧拳头,仿佛被人闷头打了一棍般,心里堵得慌。   而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江凯。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霖,又看向白榆,嘴巴张着,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跟开染色铺一样。   刚才他还信誓旦旦觉得这两人绝对不会做背叛他的事情,结果现实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江霖和白榆!   白榆和江霖!   所以他傍晚在民政局看到的人就是白榆,他三哥抱着白榆从民政局走出来!   这个事实仿佛一把利刃,狠狠刺向江凯的心脏。   白榆隔空看向江凯,看到他一脸不置信,看到他一脸愤慨,看到他一脸受伤,如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般,她心里爽极了。   上辈子看到他和秦心卉在一起时,她也是这样的表情,现在掉了个,很公平。   在看到白榆那勾起的嘴角时,江凯脑子里“轰”的一声,所有的气血往头上涌,额头和拳头的青筋一起暴露出来:“你们!你们可真行啊!你们!你们真对得起我!”   一个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   一个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双份的背叛,双份的丢脸!   他好恨啊!   就在这时,江老爷子从书房走了出来,看到江霖和白榆来了,连忙招手道:“都进来吧。”   江霖牵着白榆的手,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江家。   众人看着两人恩爱的样子,一个个憋着,大气都不敢出。   白榆和江霖走进来,在江老爷子旁边的沙发坐下。   江老爷子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重重看了江武和江凯两人,最后咳了一声道:“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我有个事情要宣布。”   众人屏住呼吸。   江老爷子:“当初江家和白家定下婚约时,你们妈,也就是江霖的奶奶,把在雨儿胡同的一套四合院当做彩礼,她临终前一再强调,无论将来是谁娶了榆榆,那四合院都是给她的,如今榆榆已经跟江霖两人领取了结婚证,那这几天我就让人把四合院过到她名下。”   江凯:“……”   娄秀英:“……”   其他人:“……” 第33章 核桃鸡蛋芝麻羹   有那么几秒, 整个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雨儿胡同的一套四合院!   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地方,更何况一套四合院下来,不用上万也要大几千。   不说江凯和娄秀英等人, 就是其他人, 都忍不住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要知道江家虽然比下有余, 但也不是人人都住得起四合院。   除了大房住在帽儿胡同另外一个四合院里, 其他几房都住在单位大院的房子, 其中五房最差, 住的是筒子楼的房子, 连个院子都没有。   现在老爷子居然要把雨儿胡同的一整套四合院作为彩礼给白榆, 这谁能不眼红?   果然, 下一刻就有只出头鸟跳了出来:“爷爷, 作为江家的儿孙我们都没有四合院住,你不心疼我们, 反而把这么好的四合院给一个外人,这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听到江又涵的话, 娄秀英恨不得脱下鞋子一把塞到她嘴里。   这话是她能说的吗?   没见大家都闭嘴装傻吗?   可江又涵不能理解她妈的一片苦心, 反而道:“妈, 你拉我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就是不甘心, 为什么要把四合院给白榆这个外人, 万一哪天她跟三哥离婚了,这四合院岂不是彻彻底底落在她一个外人手里了?”   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见过蠢的, 没见过这么蠢的。   人家刚领证结婚,你一口一个外人就算了, 还说什么万一你们离婚了,这搁谁身上都不乐意听。   娄秀英更是气得恨不得把她重新塞回肚子里!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 她到底图啥?   难道她以为她出来撒个娇说句话,老爷子就会把四合院给她吗?   做什么美梦!   江霖看向她,目光凉淡:“首先,白榆她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妻子,其次,我们不会离婚。”   江又涵:“我没说你们现在离婚,我是说万一以后,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呜呜……”   眼看着江霖的眼神越来越冷,娄秀英不得不手动消音——动手捂住她的嘴巴,然后把她拉出去。   少了江又涵这只出头鸟,客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白榆看了众人一眼,道:“江爷爷,这彩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霖给她的彩礼已经非常多,放在整个京城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四合院虽然很好,但太贵重了,没看到老爷子的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嘛,尤其是江又涵,好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不过她就是有些奇怪,如果这四合院是江奶奶留给她的,为什么上辈子没给她?   还是说上辈子给了,只是没落到她手里?   江老爷子眼睛一瞪道:“你尽管收下,谁要是敢在你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就让他们来找我!”   众人连说不敢,服气的不服气的,都只能把话憋在肚子里。   大儿媳朱彩云笑着道:“既然是老太太指名给你,榆榆你就收下吧,有老爷子给你做主,接下来你就放心等着风风光光嫁到我们江家来。”   其他人也连忙加入劝说队伍。   “又涵年纪小,你别听她胡说,房子既然是老太太留给你的,自然就是你的。”   “对啊,收下吧……”   一众人劝说了起来,心里那个苦啊,自己什么都没得到,还得反过来劝白榆收下。   江武他妈突然道:“这要是给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哪管别人怎么说我。”   众人听到这话,都不由笑了起来,气氛一时间也没那么尴尬了。   江武他妈从做姑娘起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完全不知道儿子想追求白榆的事情,更不知道他被江霖给撬了墙角。   要是没有江霖从中插一脚,说不定白榆就是她媳妇,四合院也就是他们四房的。   江武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江霖,再次恨得咬紧牙关。   若说江武只是有些不甘心,那江凯就是恨得咬!牙!切!齿!   一整套四合院啊,不是他三哥,这四合院就是他的!   四合院只是看得到的资产,更重要的是那些看不到的人脉和资源,原本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他的。   他!的!!!   若是江武抢走了白榆,他生气但还能理解,可江霖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啊,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看大家都这么说了,白榆只能收下,要不然就是矫情了:“那我就收下了,谢谢江爷爷,也谢谢江奶奶。”   江老爷子闻言,这才露出了笑容:“都是一家人,说什么感谢,你和江霖已经领证了,那接下来的日子我就盼着你们俩好好过日子,江霖他年纪虽然老了一些,但老有老的好处,跟他其他兄弟比起来,他更加稳重,也懂得疼人。”   江霖:“……”   可以说他年纪大,但能不能不要用老这个字。   他现在对这个字很敏感。   其他人:“……”   江霖的确很稳重,只是疼人?   众人的目光落到江霖那张英俊得过分,同时又冷漠严肃的脸上,觉得这个词跟江霖完全不搭边。   而且这两人是怎么搞到一起的?   白榆又怎么会选择江霖,江霖毕竟是江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两人以后相处难道不会尴尬吗?   众人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只是都憋着不敢问。   就在这时,保姆进来,说罗家送东西过来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罗家在这个时候送东西来意味着什么,众人一想就想到了。   很快罗泓勋就进来了,跟在他身后还有两箩筐的橘子。   这时候橘子还没有上市,就是上市了,要弄到两箩筐的橘子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平时供销社的水果一摆上去就立即被人给买走了,想吃点水果都吃不到。   可罗家一送就是两箩筐的橘子,这手笔,真是大气!   这东西自然不是送给江家的,而是为了给江霖的新媳妇撑面子的。   想到这,众人的目光再次齐聚在白榆身上。   原以为罗家会不满意白榆这个外孙媳妇,毕竟哪个姑娘会跟弟弟处对象后转头再嫁给哥哥,一般的人家都会介意。   可没想到罗家不但不介意,这人还没见到呢,就先送东西来给她撑面子,真让人不羡慕都不行。   都说外甥似舅,罗泓勋身姿笔挺,五官俊秀,江霖跟他有几分相似,只是跟江霖比起来,他的气质更柔和斯文一些,像古时候的翩翩公子,若是再拿把折扇就更像了。   罗泓勋跟江老爷子打了招呼后,就扭头看向江霖:“你个小子,说结婚就结婚,你姥姥姥爷担心你怠慢了人家女同志,催着让我先送些见面礼过来。”   说完,他就看向了坐在江霖身边的白榆,眼底闪过一抹惊艳道:“这位想必就是新鲜出炉的大外甥媳妇吧?”   “嗯,这是白榆。”江霖点头,而后扭头给白榆做介绍,“这是我小舅罗泓勋。”   白榆自然认得罗家这个年纪不大的小舅舅。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上辈子江霖出事后,罗泓勋是真的非常难过,因为江霖的遗言是骨灰不入江家墓,而是留在琼州岛那边,罗泓勋知道后,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去琼州岛送江霖最后一程。   可江家的人,只派了江文和江谨两个堂兄弟过去,除了老爷子受了打击身体不好,其他人都是推脱工作走不开。   冲着他对江霖这份情,白榆就心甘情愿喊他一声:“小舅。”   罗泓勋听到这声“小舅”,眼底的情意更真了几分:“好好,既然你叫我一声小舅了,今天这份见面礼我是不给也得给了。”   他原本只是想过来送他父母的见面礼,毕竟还没真见上面,而且又是在江家,因此他是没打算给自己这份见面礼。   只是一眼,他就觉得眼前这姑娘不仅漂亮聪明,而且很适合江霖这个大外甥。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能让他喜欢的人,他就愿意不求回报地对她好。   说着,他从带过来公事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道:“这是我爸,也就是你姥爷给你的见面礼,是只手表,你看看喜不喜欢。”   长辈赐礼,却之不恭。   这跟四合院不一样,因此白榆没有拒绝,说了谢谢后就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朱彩云跟白榆坐得最近,看白榆没动,便好奇凑过来,一看,不由咋舌了:“我的天,是劳力士手表。”   这话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落在白榆手里拿的盒子上。   这年头,手表是奢侈品,一块最便宜的手表也要八十元,顶得上一个普通工人三个月的工资。   这也只能买老上海这种国内牌子,如果要买梅花和雷达这些进口腕表,没有两三百是买不到的。   可劳力士!   那是奢侈品中的VIP,是顶级奢侈品。   全国也就只有京城、沪市、杭州、南京等几个地方有卖劳力士,而且数量十分稀少,白榆手里拿着这只手表,朱彩云估算至少要一千元。   这人还没见上就给了一千元的见面礼,等真见到了,那还得了?   可这还没完呢。   就见罗泓勋变戏法一样从包里再次拿出一个盒子,递过去道:“这是你姥姥给你的见面礼,是条珍珠项链。”   因为白榆手里还拿着劳力士,因此罗泓勋帮她打开。   这次其他人也凑过来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这罗家是下血本啊,一个劳力士手表已经够让人吃惊了,居然还来一条古董级的珍珠项链。   这条珍珠项链的价值绝对不输给劳力士手表。   还好刚才老爷子给了一套四合院,要不然江家肯定要被罗家给比下去!   众人一边羡慕一边庆幸,更多还是羡慕。   白榆这一趟下来,不仅得了一套四合院,还多了一只劳力士手表和一条古董级珍珠项链。   啊啊啊啊太让人羡慕了!   白榆也没想到罗家还没见面就送了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她扭头看向江霖。   江霖声音轻淡道:“都收下吧,回头我再带你去见姥姥姥爷。”   白榆抿了抿唇,点头:“好,那我回头做点松软的点心带过去。”   江老爷子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不满了。   他可是送出去了一套四合院啊,居然换不来一份点心?   想到这,他咳嗽了两声:“咳咳,榆榆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白榆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应承道:“自然是不会忘了江爷爷,我记得江爷爷喜欢吃松软不太甜的点心对吧。”   江老爷子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榆榆这孩子就是有心,还记得我不喜欢吃甜的。”   众人:“……”   我们也记得,但你不见你给四合院啊。   罗泓勋:“我这个做舅舅的也不能什么都不表示,不过我没有你们姥姥姥爷那么有钱,你们俩结婚的三转一响就由我包了。”   江家众人:“……”   三转一响全部买下来,没有个大几百绝对是不行的。   所以,这叫没钱?   罗泓勋每拿出一样,江凯垂在身旁的拳头就捏紧一分。   这些东西,包括白榆这个人,全都属于他的!   在听到小舅还要给江霖出三转一响时,他再也受不了了,一拳砸在面前的木桌上。   “砰”的一声。   木桌应声……没有倒也没有碎。   倒是江凯的手红肿了起来,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弄出这么大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看了过来。   下一刻就听江老爷子冷声厉喝道:“给我滚出去跪着!”   又……跪?   之前被赶出去跪着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现在又要再出去跪,江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别提有多精彩了。   但对上老爷子的眼神,他的喉咙好像被人掐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江凯涨红着脸朝外面走去,江武嘴角勾起一抹冷嘲的弧度,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字:傻X。   客厅里安静无声。   就在这时,江霖把剥好的橘子递到白榆面前:“吃吧。”   听到这话,众人扭过头来看去,再次惊呆了。   只见江霖不知啥时候去拿了个盘子过来,然后把橘子一瓣瓣剥好,连上面的橘丝全都剥干净了。   刚才他们还觉得像江霖这样性子冷淡的人不可能疼人,没想到一转头就被打脸了。   只是,江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体贴人了,连吃橘子这种活儿都要亲手给白榆剥好皮,去掉橘丝。   不说江霖,在座的女人除了江又涵,其他人都结婚好多年,可她们的丈夫却一次没给她们剥过橘子,就是在坐月子的时候也没有!   女人们看向白榆的眼神不由又多了几分羡慕。   白榆看着眼前的橘子,也是有些意外。   一是意外江霖居然当着家人的面毫不顾忌给她剥橘子,更多还是惊讶他居然这么懂她,知道她吃橘子不喜吃上面的橘丝,每次吃都要剥得干干净净。   这点连她家人都没注意到,更别说江凯了。   白榆心重重一跳:“谢谢江霖哥。”   江霖:“橘子容易上火,别吃多了。”   白榆乖乖点头:“好。”   罗泓勋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橘子味的狗粮,只觉得牙都要被酸倒了:“你们看我三转一响都出了,也不见我大外甥给我剥个橘子词,真让人寒心啊。”   这话一出,客厅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江老爷子也忍不住开口凑热闹:“别说你了,我这个做爷爷的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照这趋势发展下去,说不定以后江霖就是个妻管严。”   江霖:“……”   想到面冷严肃的江霖会成为妻管严,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白榆脸红得好像抹了胭脂般,都没勇气抬起头去看江霖的眼睛。   只是吃到嘴里的橘子甜丝丝的,比糖果还要甜。   跪在外面的江凯听到里面不断传来的笑声,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还有娄秀英,跟着大家强颜欢笑,心里其实怄得要命。   如果白榆按照原来的计划嫁给江凯,那现在这一切都是属于江凯的,四舍五入,约等于是她的。   四合院她没胆子碰,但劳力士和珍珠项链她要是拿来戴,白榆一个做儿媳妇的她定不敢不给。   可现在她成了江霖的媳妇,她别说去借劳力士来戴,她就是一点脸色也不敢给白榆摆好不好。   娄秀英越想心里越堵得慌,感觉都快要乳腺结节了!   **   从江家出来,白榆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跟江霖结个婚,居然就成了大富婆。   加上江霖准备给她的,那她现在就有两套房子,其中一套还是四合院,一万元存款,外加一只劳力士手表,一条珍珠项链,以及三转一响和相机。   但是。   有钱的感觉真的好好哦!   白榆嘴角完全控制不住往上扬起。   江霖扫过她勾起的嘴角:“很开心?”   “没有。”白榆立即摇头否认,要是被他发现自己因为有很多钱就开心成这样,说不定会被成财迷,只是对上他幽深的眼睛,她又不好意思了,补充道,“没有很开心,就一点点开心。”   江霖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了起来:“那以后我的工资和津贴都给你管。”   白榆下意识就点头:“好。”   在她的认知里,丈夫把工资交给妻子管理是理所应当的。   只是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她的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实实感受到,原来她真的结婚的,真的嫁给了江霖这人。   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丈夫和妻子的关系。   今晚的月色格外的好,浅浅月光洒下来,打在两人身上,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军区大门到白家路程不算远,但两人整整走了半个小时。   只是走得再慢,也有走到的时候,这会儿已经了白家门口。   白榆看了看大门,又仰头看向江霖:“那我进去了?”   江霖眼帘微垂,看着她:“好,早点休息。”   就这样?   两人已经是夫妻了,难道就不来点别的表示?   只是这种话白榆不能明说,连暗示都不能给,偏偏江霖白长得那么帅气,直到她走进屋里,他都没有什么表示。   童子鸡就是童子鸡,那么白嫩嫩的妻子站在眼前也不知道亲一口,难不成还要她主动?   白榆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好几双眼睛。   客厅里除了白老太和白嘉扬,她爸白飞鹏也回来了,以及沙发上坐着的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她妈秦正茵,一个是她的私生女秦心卉。   白榆不着痕迹挑了挑眉。   她离开京城不到一个月,怎么她妈老得这么严重?   按道理说,她这个让她看着就来气的人不在京城,她应该更开心才对,怎么脸色憔悴就不说了,还多了不少黄褐斑,连额头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更重要的是她整个人的气色很难看,总之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完全没有之前的优雅漂亮。   至于坐在她旁边的秦心卉倒是一脸的淡定从,嘴角还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   不过白榆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给移开了。   在她看来,秦心卉不过就是秋天的蚱蜢,蹦不了几天。   之所以没有把她妈出轨的事情告诉她爸和奶奶,不是她仁慈,而是江霖的假期有限,他们必须在这几天把婚礼办完,而后赶回琼州岛。   因此以她爸的性格,就是知道自己被绿,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闹出来,而是会选择隐忍下来,然后继续为她操办婚礼。   所以她选择暂时隐瞒下来,让她妈和秦心卉两人多蹦跶几天,也让她爸多快活几天。   白飞鹏从怔愣回过神来:“榆榆,你真跟江霖结婚了?”   虽然他妈把两人的结婚照片都拿出来给他看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白榆点头:“嗯,刚刚江霖哥才送我回来,要是他知道你们回来了,他一定会进来拜访问候一声。”   她出门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她还以为他们会留在乡下再过一夜,没想到他们连夜赶回来了。   白飞鹏还是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同样一脸震惊的还有秦正茵。   她比白飞鹏还要震惊,因为她压根不知道白榆跟江凯解除婚约的事情,更别提白榆跑去琼州岛,又和江霖领证结了婚。   她就好像一个外人,被隔离在外面,白榆和白家人什么都没跟她说。   她看着眼前明艳动人的白榆,突然觉得她很陌生。   也是第一次,她深深感觉到,这个女儿已经不属于她了。   秦心卉却真诚地露出笑脸:“恭喜你榆榆,祝你和江同志白头到老,永结同心,对了,我只过来白家借住一个晚上,我爸死在那个房子里,我不敢一个人呆在乡下,我明天就走。”   她也是跟着她妈回到白家才知道白榆嫁给江霖的事情,虽然很震惊,但也让她心花怒放。   只要白榆不跟她抢江凯,她可以不跟白榆作对,甚至她们也许能成为好姐妹也说不定。   白榆看着秦心卉脸上的笑容,终于明白刚才的违和感为何而来了。   秦心卉虽然不是秦彦成的亲生女儿,两人从小也不亲近,但秦彦成好歹是她名义上的父亲,秦彦成现在刚死,她就笑得那么灿烂。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秦心卉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不能用常理来看待她,更何况她只在家里呆一个晚上就离开,因此白榆只疑惑了一下就抛开了。   白老太:“小榆儿,奶奶做了你爱吃的核桃鸡蛋芝麻羹,快过来吃。”   白榆这才走过去,把提回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而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核桃鸡蛋芝麻羹放进嘴里。   核桃味道浓香,融合了鸡蛋以及芝麻的香味,味道特别浓郁,甜而不腻,很滋补。   白老太注意到桌上的袋子,问道:“我记得你刚才出门时没有提东西,这里头放了什么东西,还有江家这么晚让你过去做什么?”   白榆又吃了一勺芝麻羹才道:“江爷爷说把雨儿胡同的四合院送给我做彩礼,还有江霖哥的姥姥姥爷各自送了我一条珍珠项链,以及劳力士手表。”   话音落地,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白嘉扬倒吸一口凉气道:“我没听错吧?江家真的送你一套四合院作为彩礼?”   白老太和白飞鹏两人也很震惊。   江霖要用一万零一元作为彩礼,他们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并感受到他的诚意,没想到江老爷子一出手就是一套四合院。   还有罗家,这人还没见呢,就送了珍珠项链和劳力士手表。   他们之前还担心罗家会因此不喜欢白榆,没想到他们这么为白榆着想,担心别人说三道四,所以早早就送了东西过来堵众人的嘴巴。   这份诚意,太让人感动了。   白榆:“你没听错,我也觉得太贵重了,只是江爷爷说那是江奶奶临终前指定给我的,让我不要拒绝。”   其实她能明白,与其说那四合院是给她的,不如说是给江启媛的。   江奶奶后半辈子一直活在没有照顾好女儿的内疚中,在发现她跟江启媛同月同日同个时辰出生,身上又有一样的胎记时,她把那份对女儿的爱转移到了她身上。   这份母爱,无比的沉重,也让她深深感动。   同样是母亲,有些人做到了极致,有些人却不配这两个字。   想到这,她目光朝她妈看过去。   正好秦正茵张大嘴巴看着她,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很快白榆就转过头去。   秦正茵:“……”   秦心卉垂在沙发一旁的手捏成了拳头,指甲深深扎进掌心里。   刚才她还觉得自己能心平气和跟白榆做好姐妹,可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凭什么都是她妈的女儿,白榆享受所有人的宠爱,一次结婚就得到那么多东西,可她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甚至都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老天爷何其的不公平。   看着白榆那张精致的脸庞,她恨不得上前撕碎了才解恨!   白老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向大儿子道:“飞鹏,既然江家这么有诚意,那我们也不能太寒酸了。”   白飞鹏也回过神来,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家里的存款就全部拿出来,四六分,六成给榆榆作为嫁妆,另外四成留给嘉扬办婚礼,嘉扬,你对这个安排有意见吗?”   白嘉扬:“有。”   秦心卉瞪大眼睛,整个人莫名兴奋起来:打起来快打起来。   下一刻就听白嘉扬道:“二八分就好了,我二榆榆八,我相信如果映之知道了,她也会赞成我这么做。”   他有双手双脚,还有头脑和知识,他相信以自己的本事可以养得起老婆和孩子,可榆榆不一样,她是嫁到别人家去做媳妇,给多一些嫁妆能让她多一些底气。   秦心卉气得鼻子差点歪了:“……”   白老太和白飞鹏听到这话,都十分安慰。   白榆却摇头:“五五分吧,而且家里还应该留一些作为不时之需,不用全部都给我带走。”   “这事情你就听我们的。”白飞鹏却没给她拒绝的余地,说完看向白老太道,“妈,我记得家里还有些东西,你也一起拿给榆榆吧。”   白老太点头,牵着白榆的手道:“走,到奶奶房间去,奶奶从你一出生就给你存了不少好东西,就是盼着你出嫁这一天给你当嫁妆。”   说着不由分说就拉着白榆去了房间。   秦正茵:“…………”   她知道白家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只是白老太这老虔婆一直防着她。   想到那些好东西要被白榆给带走,她就觉得浑身难受,好像割她的肉一样。   进到屋里,白老太就从身上掏出钥匙,然后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木盒子,再用钥匙打开。   盖子一打开,白榆差点被闪瞎了眼睛。   里头居然是十五六条小黄鱼!   白榆瞪大了眼睛:“奶奶,我们家居然这么有钱?”   活了两辈子,她才知道原来家里藏了这么多宝贝,不过上辈子奶奶留给她的东西并没有这小黄鱼,也不知道被谁给拿走了。   白老太一脸骄傲:“当然,再怎么说我当年可是地主家的千金,都说生孩子就如同过鬼门关,我娘当初担心出事,于是生孩子前就偷偷在藏了不少小黄鱼,又告诉了我舅舅,我舅舅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但他不贪心,后来我嫁给你爷爷,确定你爷爷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才偷偷回去把小黄鱼给挖了出来。”   说着,她从里头拿出八条:“这八条是给你的,其他几条给你你大哥和你两个堂弟平分。”   白榆:“奶奶,这太多了。”   白老太一咕噜塞到她手里:“哪里多了,江家给了那么多东西,我们白家要是才带那么点嫁妆,岂不是让人看贬你?再说了,女人总是要多留些钱在身上,这样说话才有底气。”   白榆鼻子酸酸的,心里也涨涨的,扑过去抱住了奶奶:“奶奶,你对我真好。”   白老太被孙女哄得心花怒放,轻柔摸着她的头:“你是奶奶的小棉袄,奶奶不疼你,难道还像你妈那样疼外人吗?”   白榆闻言,唇角抿了抿,再次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算了,只有几天了,也让奶奶多快活几天。   当天晚上,白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夜暴富。   这事情放在谁身上,也没办法睡着吧。   可是当富婆的感觉,真的好爽!   **   第二天。   白榆因为兴奋了大半夜,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结果一觉睡到大中午,家里人也没有打扰她。   等她醒来,秦心卉已经离开白家。   白榆还以为她会找借口留下来,没想到她走得那么干脆。   不过她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便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吃了午饭,她就提着从广城和琼州岛带回来的特产骑着自行车去了林向雪家。   林向雪并不知道白榆回来京城,看到她立即发出土拨鼠尖叫:“啊啊啊你个女人,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说着扑上去抱着白榆,快活得像只小白兔。   白榆脸上也露出真挚的笑容:“我昨天刚回京城,今天就特地来看你,看,还给你带了不少琼州岛和广城的特产。”   林向雪也不客气,把东西拿过来翻了翻,这才哼了哼:“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我就原谅你。”   这家伙去琼州岛那么久,一个电话没给她打,甚至连封信都没有。   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白榆:“这次去琼州岛,真是多亏了你和你爷爷,我原本想亲自给你们做些点心,但接下来我会很忙,只好跟你们说声抱歉了。”   林向雪:“为什么接下来会很忙?对了,你去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你和那位江同志如何了?”   白榆脸红了红:“我们昨天……领证结婚了。”   “???”   林向雪呆了几秒,下一刻再次化身土拨鼠:“啊啊啊啊你们结婚了!结婚了!”   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了,导致林向雪嘴巴一直张着,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白榆点头:“对,我们结婚了,因为他的假期有限,我们会尽快办婚礼,到时候你一定要过来。”   林向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是肯定的,你结婚我怎么能不去呢,不过这么说的话,办完婚礼你们岂不是又要立即回琼州岛了?”   以前还不觉得,可这段时间单位里没了白榆,她突然觉得很无聊。   白榆再次点头:“嗯,虽然我也想在京城多留几天,但他有任务在身,不能离开太久。”   林向雪自然能理解,但理解归理解,她依旧舍不得白榆:“怎么办,一想到以后要那么久都不能看到你,我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白榆笑道:“既然那么舍不得我,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琼州岛吧。”   她说这话不过是开玩笑,谁知刚说完,就见林向雪脸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白榆愣了愣:“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   林向雪:“我觉得这个建议挺不错的,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呆在京城哪里都没去,以前我想去下乡,可家里人都不舍得我去吃苦,我知道家人是为了我好,可我真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果我去其他地方,我父母,还有我爷爷肯定不肯,可如果我跟着你去琼州岛,他们说不定会同意,我决定了,今晚就跟他们说!”   白榆:“……”   她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林向雪的性格说风就是雨,白榆也知道劝说没用,只让她考虑清楚。   因为要办婚礼,她的衣服不够,于是让林向雪和她一起去百货商场血拼。   她现在可是大富婆,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缩手缩脚了。   林向雪欣然点头,两人骑着自行车朝百货商场去。   因为时间紧迫,白榆没像之前那样买布去定做,而是买的成衣。   好在商场刚来了一批新货,她大手一挥,买了两条秋装的连衣裙,一件开衫,一件薄毛衣,还有两条裤子,外加两双小皮鞋。   她这大手笔把商场的服务员都看得目瞪口呆。   两人从商场出来,又去国营饭店吃东西。   等菜的过程,林向雪突然朝她凑过来,神秘兮兮问了句:“你们都领证了,那你们那个那个了吗?”   白榆脸“唰”的下就红透了,摇摇头:“没有,我们昨天才领证,又没办婚礼,都住在各自家里。”   林向雪却没这样放过她:“没那个,那你们总有做点什么吧,牵手了吗?”   白榆点头:“嗯。”   林向雪嘟了嘟嘴:“那这个呢,你别嫌我问得多,有人说亲嘴的感觉很美好,我就是好奇,不就是两张嘴唇贴在一起,怎么就美好了?”   其实她还想说她觉得有点脏,因为这样一来很可能会吃到对方的口水。   想想就没胃口。   白榆脸更红了,但还是老实交代:“还没有。”   林向雪震惊了:“你们结婚证都领了,居然还没亲嘴!这么个大美人在眼前,江同志居然还能忍得住,他该不会是不会吧?”   白榆:“……”   一针见血。   她也有点怀疑江霖不会亲吻,毕竟两辈子他都是童子鸡。   林向雪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亲?”   白榆抿了抿唇,然后给出了一个让林向雪十分满意的答案:“今晚。”   吃完饭,两人各回各家。   白榆骑着自行车回到军区大院,脑海里正想着要晚上江霖来找她,她要怎么才能让他主动亲自己,就见一个人影从暗处闪出来。   她吓了一跳,赶紧按住刹车。   自行车车胎滑着地面向前滑出一道,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她还以为又是江凯那不长眼的东西,结果定睛一看,却看到李克站在她面前,脸上紫一块青一块,一只眼睛还肿得老高。   白榆怔了下:“李克,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李克摇摇头:“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   白榆闻言差点翻白眼了:“我带你去卫生所,你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脸上伤成那样,只怕身上也免不了,白榆从自行车下来,就想拉他去卫生所做检查。   李克却避开她的手,定定看着她道:“白姐姐,我有件事情想求你帮忙。”   这还是李克第一次称呼她为姐姐。   白榆看着他:“什么事?”   李克朝暗处招了招手,角落里慢慢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念念。   念念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好在脸上身上都没有伤口,李克把她保护得很好。   念念看到白榆,就软软糯糯叫了一声:“白姐姐。”   白榆心软成一片,伸手摸了摸她的黄毛:“念念乖,你吃饭了吗?”   念念咽了咽口水:“吃了,念念不饿。”   多乖的孩子,明明饿成这样,还说自己不饿。   李克:“白姐姐,我要出门一趟,但我不放心把念念放在家里,我想请你收留念念几天。”   白榆没一口答应:“我可以收留念念,但你得把情况跟我说清楚。”   李克对上她的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线。   沉默了半响后,他才点了点头:“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白榆把两人带到附近的国营饭店,给两人点了两碗牛肉面,又另外叫了一份红烧肉。   “谢谢白姐姐,念念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面条。”   念念嘴巴吃得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河豚,虽然饿得不行,但还是很礼貌地先跟白榆道谢。   白榆心中软成一片:“不用谢,不够等会再叫。”   念念摇摇头:“够了。”   两人可以说是狼吞虎咽,尤其是李克,仿佛一头被饿狠的孤狼。   白榆没说话,就静静看着两兄妹吃。   等吃完了,她这才开口问道:“我记得我上次给了你们五块钱,钱虽然不多,但省着花,还不至于连饭都吃不上。”   李克脸上闪过一抹狠绝:“被我大嫂给偷走了,不过我狠狠揍了我大哥一顿。”   同样的,他也被他大哥给揍了一顿,脸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白榆顿了下,眉头蹙起:“你们还有个大哥?那他们不管你们吗?”   李克:“我跟念念不是亲兄妹。”   白榆再次怔住:“那念念的父母呢?”   她猛地想起上次奶奶看到念念的照片时激动的神色,心中涌起一种诡异的感觉。   李克顿了顿,转身,伸手捂住念念的耳朵才道:“她爸死了,她妈改嫁了。”   死了?   白榆心里莫名有点难受:“怎么死的?念念又是怎么跟的你,你一五一十跟我说清楚。”   原来李克一出生,他妈就大出血难产死了,家里附近有个算命瞎子,给他算了一卦后,说他八字命硬,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   因此他自小就不受家里喜欢,到了九岁那年,他大哥原本应该去下乡当知青,但他大哥不知道跟人打点了多少钱,最终把下乡的名字换成只有九岁的他。   一个九岁的孩子下乡当知青,这是谁听了都要觉得离谱,偏偏这么离谱的事情就给办成了,他下乡的资料上年纪被写大了七岁,又对外说他天生侏儒长不高,所以才一副孩子的模样。   真是去他妈的侏儒!   之后他被送去河北那边的山沟沟当知青,也就在那里,他遇到了念念的父亲——谭卫国。   谭卫国的父亲比他大十来岁的,那会儿也只有二十岁,谭卫国是个老实人,对他这个外来的“侏儒知青”很好,家里有一口吃的就有他的份,比起他在京城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还好。   虽然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但他在那边过得很开心,只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在一年后,谭卫国出去赶集时被泥石流给砸死了。   谭家是从外地搬过来的,在当地没有任何亲戚,谭卫国的妻子嫌弃他穷,在生下念念后就改嫁了,因此谭卫国这么一走,就留下念念一个小孩子。   山沟沟的人都穷,穷得吃饭都困难,谁也不愿意养多一个孩子,更何况还是个女娃儿。   最终李克收下了念念,两人以兄妹相称。   半年后,李克的父亲生病死了,留下一个岗位,李克趁机回到京城,以此要挟他大哥,说他可以让出岗位,也可以不举报他贿赂知青办的人把他弄去当知青的事情,但他有个要求,那就是把念念接到京城来。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克大哥也担心这狼崽子会大义灭亲,因此被迫答应下来。   李克就这样带着念念来到了京城,只是李克年纪还小,又没有文凭,压根没办法养活两个人,李克大哥也不理会两人,偶尔丢点食物给他们,就算是他大发慈悲了,所以两人这才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白榆听完后,久久没出声。   她想起奶奶的激动,又想起林向雪说念念跟她长得像的话,最终忍不住问出心中的话:“念念的父亲,他是谭家的人吗?我的意思是,他是谭家的孩子吗,有没有可能是外面捡的,或者买回来的?”   李克奇怪看了她一眼,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白榆没有气馁:“你还记得念念父亲的模样不?”   李克点头:“记得。”   白榆从军挎包里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对李克道:“那你详细跟我描述一下他的样子。”   李克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二十几分钟后。   笔记本上多了一张人脸。   念念一看到那脸,就激动地叫起来:“爸爸,是爸爸!哥哥,那是爸爸!”   李克摸了摸她的头:“嗯。”   白榆盯着纸上的画像,眼眶一点一点红了。   这画像上的人,分明和她大哥有着五六分的相似。   如果这人真是她二哥的话,那就意味着——   她二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第34章 糖水   李克看出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白榆摇了摇头, 把眼底的泪意甩掉,抬起头来:“我没事,念念可以留在我这里, 只是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能告诉我吗?”   李克想了想, 最终还是摇头:“很抱歉我不能说, 不过我向你保证, 一定不会有危险。”   “这是你自己承诺的, 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想想还有个念念在你身后, 如果你出事了, 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这样护着她。”   白榆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 但李克性格倔强, 又不是她家亲戚的孩子, 她就是也没办法。   念念年纪太小了,没办法理解他们的话, 但本能以及过往的经历让她感觉到没有安全感。   只见她双眼一红,看向李克, 用软糯带着哭腔的小奶音道:“哥哥, 你也不要念念了吗?”   妈妈一出生就不要她, 后来爷爷生病没了, 再后来连爸爸出门后也再没有回来过。   村里的人说她是扫把星, 她不知道扫把星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不是好话。   李克对上她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干净明亮, 清澈倒映着他的身影,心某个地方好像被什么刺了下。   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哥哥没有不要念念, 哥哥就是出门办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念念眼睛憋得通红, 像只红眼睛的小兔子:“爸爸之前也这么说,可他就没有回来。”   有爸爸在的时候,村里的人不会骂她是扫把星,其他小孩子也不会拿小石头砸她不跟她玩,而且爸爸每次出门回来都会偷偷给她带好吃的糖果。   她真的好想好想好想爸爸。   所以,爸爸为什么就不回来了?   李克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跟平常一样:“叔叔他出远门了,你只要乖乖的,他就会回来的。”   念念小脑袋瓜重重点了点,奶声奶气道:“念念很乖,念念乖乖的,爸爸就会回来了。”   李克:“嗯。”   坐在一旁的白榆鼻子再次忍不住酸涩了起来。   她二哥,难道真的就这样没了吗?   难道她重来一回,依然没办法改变二哥的命运,甚至都不能见上一面?   白榆心里仿佛堵着一颗大石头,说不出的难受。   李克坚持要把念念送到军区大院门口才肯离开,白榆也没阻止,付了钱后就领着两人往回走。   只是还没走到军区大院门口,她就被一个人给拦住了。   是江武。   江武靠在墙壁上,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在看到白榆的那一刻右手摁灭了手里的烟。   月光从灰墙青瓦投下来,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下,让他俊秀的五官多了几分颓废的美感。   “我有些话想问你。”   他就这么看着白榆,直接了当道。   白榆慢半拍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李克和念念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她跟在江武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江武也没有回头看她,直走到一处暗处的角落,他这才停下来,转头,一双眼睛幽幽看着她。   这里月光照不到,他的脸晦暗不明,让人莫名想到躲在草丛的猎豹,随时准备扑上来咬断人的喉管。   白榆深吸一口气:“江武哥,你找我什么事?”   江武盯着她:“为什么是江霖?”   他原以为是江霖撬了他的墙角,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白榆之前并不是去南京散心,而是一个人跑去琼州岛找江霖。   这个事实比她和江霖领证结婚还让他更难以接受。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选择江霖而不是自己,他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更何况之前她明明说过要考虑自己的。   白榆没想到他是来问自己这个问题。   为什么是江霖。   是因为江武上辈子太过于薄情,她担心一结婚就被离婚,还是因为江霖太过于优秀,让她最终选择了江霖,其实对于这个问题白榆自己也闹不清楚。   她只知道,如果一定要在江家子弟里头选个人来结婚,那个人只能是江霖。   只有江霖才会无条件护着她,也只有江霖才能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更何况除了江霖,其他人上辈子都有妻子,她并不想破坏他们原有的婚姻,哪怕那婚姻并不完美。   良久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凉风袭来,白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江武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道:“穿上,别着凉了。”   白榆:“不用了……”   “穿上。”   江武不由分说把外套搭在她肩膀上。   两人拉扯来拉扯去也不像话,白榆只好收下:“江武哥,你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不合适。”   猝不及防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江武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哪里不合适了?是身高不合适还是人不合适?”   白榆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是不行的,顿了顿道:“江武哥,如果我们在一起的话,你能保证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吗?”   江武看着她,没出声。   白榆:“你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做到对吧?但我相信江霖哥他能做到。”   江霖就像坚定不移的磐石,只要她不做对不起国家的事情,他会永远守在她身边。   哪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她,哪怕以后会有让他心动的人出现,她都相信,他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更不会主动跟她离婚。   这一点,不仅江武做不到,江家其他子弟也没有人做到。   白榆:“还有,如果我跟你家人发生了矛盾冲突,你会毫无理由站在我这边,护着我为我说话吗?”   江武看着她,没出声。   白榆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来:“你依然没办法保证对吧,但江霖哥他会,你看,这就是我选择他的原因,我需要有个人无条件保护我惯着我,哪怕知道我是错的,也会义无反顾站在我这边。”   江武看着她,目光落在她嘴角扬起的弧度。   脸颊随着她的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窝。   在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了。   只是他还是不甘心:“上个月我被调去河北进修,你知道是谁插手的吗?”   白榆摇头。   江武:“是我三哥,我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他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这人,狼子野心!”   要不是他让罗泓勋出手调走自己,他未必会输。   一想到这个,他心里那股气就没办法压下去。   白榆:“……”   江霖让他小舅调走江武?   她还真不知道这中间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榆回头看去,只见江霖修长挺拔,眉眼俊朗,一身笔挺的军装,在夜色中缓缓朝她走来。   四目相对。   她心里一凛,莫名涌起一股心虚。   江霖走过来,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她肩膀上的外套,而后抬起眼帘看向江武:“这么晚了,你找你三嫂有什么事?”   三嫂。   两个字一下子把两个人的身份划清了界限。   江武明白,这是江霖在警告自己,他嘴角扯了扯:“没什么,就有些事情想问问榆……三嫂,现在已经问明白了。”   江霖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说完他脱下身上的外套回身递给白榆:“我的外套给你。”   白榆忙不迭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拿下来,想递还给江武,谁知半途却被江霖给接了过去,再由他还给江武,而后她在江霖的目光中,把他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   莫名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榆摇了摇头,把这诡异的感觉摇头。   江霖:“怎么了?”   白榆:“没事。”   江霖:“既然没事,那我们回去了?”   白榆:“嗯。”   话音刚落地,她的手腕就被江霖给牵住了。   他的手指节分明,修长有力,握着她的手腕能清晰感受到掌心不断传来的温度,以及手背上淡淡的青色血丝。   他的脸还是那么好看,好看得有些过分的妖孽,格外的耀眼夺目,跟他浑身上下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严肃感,有种说不出的矛盾和反差。   这种反差如同挠在人的心尖处,掠起一阵说不出的酥痒。   江霖牵着她往前走,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低垂眼帘:“以后离江武远一点。”   白榆仰头看他:“为什么,嫂子和小叔子之间还不能说个话聊个天了?”   江霖:“别人的嫂子和小叔子可以,但江武不可以,他狼子野心。”   白榆:“……”   就在刚才,江武也说他狼子野心。   两人对彼此的印象在这一刻达到了高度的一致。   突然,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七倒八歪朝他们冲过来,骑自行车的人哼着歌,摇头晃脑的,一看就是喝多了。   只是他从拐弯处猛然冲出来,白榆压根没有反应的时间。   下一刻,她的身子被江霖用力一拉,她整个人往右边倒去,一头撞在江霖结实的胸膛上。   骑自行车的人被吓得救醒了,说了声对不起,掉转过头就风一般地跑了。   江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幽静的胡同里寂静无人。   白榆的胸贴在他的胸膛上,严丝缝合,彼此之间没有一丝距离。   从白榆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突起的喉结,清晰的下颌,以及那双幽深仿佛会勾人的眼眸,那种矛盾的冲突,仿佛禁忌一般,越是不能做,越是勾人。   这男人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得想让人忍不住想对他做点什么。   白榆想起白天对林向雪说的话,脸晕染起红晕:“江霖哥。”   江霖:“嗯,你没事吧?”   白榆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故意让发丝划过他的下颌:“没事。”   江霖下颌有些痒,眼帘微垂,对上她红红的脸,朦胧的夜色下,她仿佛一颗熟透的桃子,鲜嫩欲滴。   白榆看着他滚动的喉结,没想到这人这么能忍:“江霖哥,现在没人。”   江霖感受到她的胸往自己更近地贴过来,肌肤相亲的触感,让他声音嘶哑:“所以呢?”   白榆轻轻咬唇,心里又暗骂了一声童子鸡:“所以,我们可以做些夫妻间的事情,比如……”   说着她踮起脚尖,往他下颌亲了一下。   如蜻蜓点水,一触就撤离。   可那温柔的触感却让江霖全身僵住,下颌被碰过的地方更是犹如被羽毛轻轻挠过,有些痒,有些酥麻。   白榆看他呆呆的,还以为自己已经走完了九十九步,他还不能明白过来,正要再次暗骂童子鸡时。   下一秒,他就俯首亲了下来。   带着克制,守礼,又似乎带着无限珍惜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眼睫上。   接着是鼻子,唇瓣……   再下一刻,他狠狠压住了她的唇,撬开她的唇齿,舌尖探进去。   像是带着电流般,白榆全身僵硬住,又仿佛被置身于烤炉里,她全身战栗,热血不断涌上头脑。   她的眼睛瞪大,对方似乎还不满足了。   天旋地转间,两个人的位置调转了过来,白榆被他压在墙壁上,前面是他炙热的胸膛,后面是冰凉的墙壁。   他的唇舌攻城略地,步步紧逼,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她的脑袋仰起,手腕被他抓住固定在他胸膛。   她看不到其他东西,满眼满耳满心都只有眼前这人。   上辈子她和江凯虽然极少做亲吻的事情,但好歹是有过经验的,她觉得自己相对于江霖这个没经验的人来说,应该是“前辈”。   可此时,她这个前辈在一直被她吐槽的童子鸡后辈面前,无措得像是第一次,只能被动地承受。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更加紧追不舍,白榆逃无可逃,连眼睛都忘了闭上。   她呆呆看着他,看着他长密的眼睫,勾人却极致疏离的桃花眼,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他似乎都是那么淡定,一点也看不出是第一次。   白榆几乎快喘不过气来,他的气息笼罩着她,传到她的四肢百骸,仿佛要抽走她的全身力气。   狐狸精,果然都是要人命的。   尤其是江霖这样的男狐狸精!   白榆昏昏然地想。   下一刻,她的眼睛就被他的手给覆盖住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感官的触碰更加清晰。   她全身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霖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他并没有离开,嘴唇贴着她的唇瓣,声音低沉缱绻:“我会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毫不犹豫站在你这边,护着你。”   白榆全身战栗得更加厉害。   原来,他刚才听到她和江武之间的对话。   下一刻,他的手挪开,眼前亮了起来。   白榆缓缓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   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回归,脸上火烫,定定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依旧一副淡定疏离模样,只是下一刻,白榆就注意到他的耳根红了。   所以,他也是有感觉的对吗?   不远处传来念念软糯的声音:“哥哥,为什么白姐姐去了那么久,她会不会有危险?”   白榆的脸“唰”的下更红了,推了推依旧紧紧压在自己身上的胸膛:“快起来。”   这一开口,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变得有多软,柔弱无骨般,更像是在撒娇。   江霖声音暗哑:“嗯。”   说着才松开对她的钳制。   只是白榆没想到自己那么没用,他才松开,她双腿一软,差点就跌坐在地上。   江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纤细的腰,喉结滚动:“还站得稳吗?”   白榆:“……”   必须站得稳。   她扶着江霖结实有力的手臂,脸红地为自己找理由:“我只是晚上吃得太少了,所以没力气。”   说完,她就有种想挖个洞埋了自己的冲动。   这理由还不如不说呢。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然,江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那需要我抱你吗?”   白榆想到还在那边等的李克和念念:“不用。”   江霖眼帘微垂:“嗯,那我们回家。”   白榆:“号。”   似乎为了照顾她“没吃饱”,江霖走得极慢。   一段短短的路,两人走了好久才走到李克和念念面前。   白榆指着两人介绍:“这是李克,这个是念念,他们两兄妹之前帮我做了点事情,念念这几天要留在我家几天。”   对于念念可能是她二哥孩子这事,她暂时没说,毕竟现在一切还没有查清楚。   江霖扫过两人,点头:“好,我送你们回去。”   李克不能进军区大院,在门口和念念分别。   念念眼眶噙着一泡泪水,但很乖地不让眼泪流出来:“哥哥,你一定要记得来接念念。”   李克摸了摸她的头:“哥哥一定记得,你要乖乖听话。”   念念又乖又软萌地点头:“念念会乖乖的。”   乖乖等爸爸回来,乖乖等哥哥来接她。   李克狠心别过头去,对白榆鞠了一躬后,转身跑进夜色里。   **   回到家里,一家子都在。   看到白榆带了个孩子回来,众人都吃惊了。   白老太率先认出念念就是之前照片上的小女孩,之前照片上看已经很像了,再看到真人,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榆儿,这孩子……”   白榆把之前对江霖说的话跟家人也说了一遍:“她家人有事,需要在我们家里呆几天。”   说完她把念念带到自己房间,又给她拿了水和糖果,让她在房间里等自己。   之后,她把房间门关上,再次来到客厅。   白飞鹏还是维持着之前怔怔的样子。   白老太看到念念神色激动,他又何尝不是。   虽然老二丢失二十几年,可那孩子的样子他一直都没有忘记,也不敢忘记,刚才那小女孩的模样跟老二小时候太像了,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会儿白榆一出来,他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头来:“榆榆,有关那孩子的身世,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们说。”   白榆点头,拿出之前画的人像,打开放在大家面前:“这是那小女孩爸爸的画像,我根据他们的描述画出来的。”   白老太和白飞鹏两母子看过去,眼睛都瞬间红了。   那画像的人跟白嘉扬有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和白飞鹏如出一辙,如果老二没有丢的话,那他应该就长这个样子。   白飞鹏唇瓣颤抖,抬起头看着白榆:“榆榆,这人他在哪里?他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对上她爸的眼睛,白榆有些不忍说接下来的话:“他叫谭卫国,今年二十二岁……”   接下来她把李克之前告诉她的信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等说完,客厅里安静无声。   下一刻,白老太就捂着脸哭了出来:“他肯定是嘉裕,他肯定是嘉裕,我的孙儿啊,奶奶还没见上你一面,你怎么就不在了,奶奶对不起你……”   白榆眼睛一阵阵酸楚,上前抱住奶奶:“奶奶,你先别难过,这人未必就是二哥。”   但她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她二哥。   白嘉扬眼眶也通红:“对啊奶奶,榆榆说得对,这人未必就是二弟……”   这安慰十分苍白,说来说去就只有这句话。   白飞鹏抹去眼角的泪花,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妈,等榆榆婚礼办好后,我就去河北那边亲自走一趟。”   如果那人不是老二,那是最好的。   如果是,那他也要想办法把他的尸骨带回家,让他认祖归宗。   他对不起那个孩子,想到没能再见那孩子一面,白飞鹏最终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一家子都沉浸在悲惨难过的气氛里,只有秦正茵,她仿佛外人一般,置身事外。   白榆凉凉看了她一眼。   秦正茵正好看过来,脸上一热,嘴角尴尬扯了扯道:“我不是不难过,只是现在还没有弄清楚,那个人未必就是老二。”   孩子是从她肚子里出来,人不见了她当然难过,只是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一个两个的就哭得好像天塌了一样。   更何况分开这么多年,她对那个孩子的样子已经十分模糊了,她实在没办法因为一个陌生人的事情就哭得泪流满面。   不过刚才她是因为在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所以才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没管理好。   这会儿对上女儿以及丈夫冰冷的表情,她不由有些后悔。   白老太冷哼了一声,对白嘉扬道:“你扶我进房去,省得在这里看了某些人更头疼。”   要是放在平时,她肯定要骂几句,可现在她连骂都懒得骂了。   要是早知道她是这么个冷心冷肺的人,当初她说什么都不能也不能让老大娶她进门。   白嘉扬也看了她妈一眼,抿着唇没出声,伸手扶着白老太进屋去了。   白飞鹏也走了。   难得有孩子的消息,哪怕是坏消息,他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他要去打听那个地方的消息,提前跟领导请假,这一过去来回起码要个七八天,工作要安排好。   还有那个小姑娘,长得跟老二那么像,就算最终确定她不是老二的孩子,他也想对她好。   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打了补丁,脸上蜡黄蜡黄的,只怕没过过好日子,他先去跟人拿几件孩子能穿的衣服。   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白榆和秦正茵两人。   白榆懒得跟她妈说话,站起来就要走。   秦正茵连忙喊住她:“榆榆,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白榆:“我不想跟你说。”   说完她转身扬长而去,留下鼻子几乎都要气歪的秦正茵。   白榆没有回房间,而是去外面打了温水进来,给念念擦洗了脸和身子,又另外换了一盆水给她泡脚。   念念坐在小板凳上,小小的身子坐得直直的,泡了一会儿,她拿起一旁的干布准备擦脚。   她擦得非常认真,先是翘起一只小脚丫,仔仔细细擦干后,把擦干的脚放回盆子里,又翘起另外一只脚,再次仔仔细细擦干,又放回盆子里。   她来回擦了几遍,可小脚丫就是没擦干。   脸上不由露出了震惊的小表情,好像在说,咦,这脚丫不对劲,怎么都擦不干净。   白榆在一旁整理东西,扭头看到她的样子,差点没笑喷了。   最后还是她动手帮念念擦了小脚丫,念念脸红红的,睁着又大又明亮的样子对她说了谢谢。   念念很好带,自己上了床,就抱着被子很快睡着了。   白榆还担心她会认床或者认人,已经做好了要哄她的准备,没想到她一挨到枕头就睡着了。   真是省心又让人心疼的小东西。   可偏偏有些老东西就是不让人省心。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被人给敲响了。   白榆走过去打开,就看到她妈秦正茵站在门口。   “榆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你别着急拒绝我。”   秦正茵似乎担心再次被白榆给无视了,说完就从她腋窝下挤了进来。   白榆:“……”   她把门虚掩着,转头面无表情看向她妈:“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秦正茵:“榆榆,你别这样,你这个样子妈妈很难受。”   白榆看着她,一脸无语。   秦正茵:“我知道,之前是妈妈做得不好,妈妈已经知道错了,以后妈妈会弥补你的。”   白榆看着她,依旧没出声。   秦正茵:“你刚出生时小小的一团,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一眨眼间你就长大了,还要嫁人,我出嫁时你姥姥留了不少东西给我,原本我是要留着以后给你出嫁的,只是后来你也知道了,秦家出了事情,我把那些东西都卖了,到处奔走求人,所以现在是一样都拿不出来,妈妈真是对不起你。”   白榆看着她,脸上逐渐不耐烦。   秦正茵似乎注意到她的表情,脸上露出讨好的表情:“榆榆,妈妈这次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白榆:“你尽管说,反正我也不会答应你。”   秦正茵:“……”   “榆榆妈妈是真的没办法,妈妈在单位出了点麻烦,现在急需钱和东西去打点,要不然妈妈的职位只怕要不保,你就帮帮妈妈,把罗家给你的劳力士手表和珍珠项链借给妈妈,以后妈妈还给你更好的好不好?”   其实不是单位出了麻烦,而是秦心卉那边出了麻烦。   秦心卉一直要挟她,要她给她找份工作,而且不能是看守仓库那种工作,必须是好工作。   要是换做以前,她或许能把人给安插进来,可她最近在单位不得人心,领导对她也有意见,很多人的眼睛也是盯着她,她哪里敢这么做。   可秦心卉那孩子就跟着了魔一样,完全不会为她着想,说没有工作就跟她鱼死网破,要把自己私生女的身份说出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养大,从小宠着的孩子会反过来如此威胁她,真是太让她寒心了,可寒心归寒心,她也不敢让她把事情嚷嚷出去。   一旦事情嚷嚷出去,她的家庭,工作,名声,什么都要毁于一旦。   最近某个重要部门在对外招人,秦心卉看中了那个职位,无论如何都要进去那里,她有人脉,只是光有人脉也不行,这样好的位置肯定很多人盯着,所以她想到罗家送给白榆的劳力士手表以及珍珠项链。   那天晚上她看过了,都是好东西,尤其是那珍珠项链,那个单位负责人的母亲听说很喜欢珍珠,如果这东西送过去,工作肯定不是问题。   她自然知道白榆不会把东西给她,可她也是被逼得没办法,要不然她一个做母亲的也不会低声下气过来求她。   白榆简直被气笑了。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她还以为她进来是想为秦心卉说好话,想让她回来住,没想到她居然打劳力士和珍珠项链的主意,她真是太低估她的无耻了。   只是不等她开口,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白老太走走进来,手里盛着糖水的碗朝秦正茵的脸上砸过去:“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我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当妈的!”   那糖水刚煮好,还烫着,泼在秦正茵脸上,她发出一声尖叫。   白榆担心殃及床上的念念,赶紧过去把人抱起来,然后抱到隔壁她大哥的房间去。   等她回来,就听到她奶奶指着她妈骂道:“秦正茵啊秦正茵,我忍你好多年了,当年嘉裕为什么会被拐子给拐走,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做妈的疏忽!”   秦正茵脸被烫得一阵火辣辣的,听到这话,她眼皮子一跳:“妈,你不要含血喷人,嘉裕不见我比谁都难过,那可是我怀胎十月才生出来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没看好他!”   白老太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敢对天发誓,嘉裕的不见跟你没有关系?!”   她忍了好多年,为了老大一家,她一直没说出来,可今天听到二孙子可能已经不在人世,她再也不想忍了。   白榆走进来,面沉如水:“奶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二哥当初不见有什么隐情吗?”   秦正茵顾不上脸上的伤口,连忙道:“榆榆,你别听你奶奶胡说八道,她年纪大了,又一直对我有意见,所以才胡说八道的!”   白榆:“你给我闭嘴!”   秦正茵:“……”   白老太老泪纵横:“当年你妈说要下乡去看望你舅舅,就带着你二哥出去了,可她却没把人看好,让你二哥一个不到两岁大的孩子自己出去外面玩,就是因为她的疏忽,你二哥才会被人给抱走的!”   她想不明白,孩子那么小,她是怎么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出去外面玩的,而她则是在屋里跟她弟弟两人叙感情,一起长大的两姐弟,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说,非得把人赶出去呢?   秦正茵双手颤抖得跟羊癫疯一样:“妈!我知道从我一进门你就不喜欢我,可你也不能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我以后还怎么做人?还有别人怎么看待榆榆,榆榆这几天都要办婚礼了,你就非得在这个时候来闹事吗?”   白老太瞪着她。   看白老太没反驳,秦正茵还以为自己把她给震住了:“再说了,你说的话一点证据都没有,你要是有证据,你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还会忍到现在吗?”   白老太胸口上下起伏。   她的确没有证据,这事情她也是听人说的,这也是她为何没说出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白榆冷冷看向她妈:“奶奶没证据,我有。”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包括刚回家来站在门口的白飞鹏。   秦正茵在怔愣了片刻后,嗤了一声道:“你能有什么证据,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呢。”   白榆看着她妈,一字一顿道:“我是还没出生,但你做的事情也不是天衣无缝,你那时候带我二哥去乡下,只怕不是去看舅舅,而是去见奸夫吧?” 第35章 土豆肉酱面(改错字)   这话一出, 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就听白老太颤抖着声音问道:“小榆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奸夫, 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秦正茵年轻那会儿是文工团一枝花, 人长得俊, 身材也苗条, 就算后来生了几个孩子, 但身材依然没有走形, 就跟个没结婚的姑娘一样。   她一开始也有担心过秦正茵会守不住, 可秦正茵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在家里, 要么就是回娘家, 在单位也是洁身自爱, 从来没有任何风言风语流传出来。   因此,她就算很嫌弃她在做母亲这方面很不称职, 却从来没有往男女那边想。   她不知道小榆儿是从哪里听到的流言蜚语,言语伤人三分寒, 这话要不是真的, 以后两母女的感情就真的没办法弥补和好了。   没错,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 白老太还是对秦正茵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希望她哪天能醒悟过来,把属于小榆儿的那份母爱还给她。   只是她这个想法注定只能是个奢望。   相对比白老太的诧异,秦正茵是又震惊又害怕。   白榆是怎么知道的, 是秦心卉告诉她的吗?   应该不是,秦心卉虽然老是拿这个来威胁她, 但她的身份一旦被揭露出来,她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更何况她样样要跟白榆做对比,怎么会告诉白榆自己是私生女的身份。   不是秦心卉,那会是谁?   难道是白榆诈她的?   是了,肯定是这样,知道当年事情的人不是离开了京城,就已经死得七七八八,就连白老太都没办法知道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这死丫头这段时间来不仅变得牙尖嘴利,而且还变得十分狡猾。   所以她肯定是诈自己的。   想到这,秦正茵淡定了下来,脸色一沉,怒喝道:“孽障!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你怨我偏心你表姐,我已经向你道歉了,你就是心生不满,也不能往我身上泼这种脏水,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生出你这样的孩子呜呜呜……”   由震惊到愤怒到悲愤交加到一个被伤透心的母亲。   秦正茵的表演可以说是炉火纯青。   就连白嘉扬都被骗过去了,劝白榆道:“榆榆,你快跟妈道歉,这种话不能乱说。”   他这两天回来,听奶奶说了好多他妈偏袒表妹秦心卉,因此忽略委屈了榆榆的事情,他也觉得他妈糊涂,表妹再亲也不是自己肚子生出来的,怎么能够这样偏心呢。   只是这种诬陷母亲乱搞男女关系的话不能说,太伤人了。   白榆笑了,伸手慢慢拍了几个手掌:“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真好,也对,要不是演技好,这么多年来大家也不会都被你蒙在鼓里。”   秦正茵:“你是不是要逼死我这个做妈的你才甘心,如果是这样,那我今天就如你的愿!”   说着她就要去撞墙,不过被白嘉扬给拦住了:“榆榆,别说了!”   白老太也担心闹出人命来,更担心母女俩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小榆儿,别说了。”   看到白嘉扬和白老太都站在自己这边,秦正茵心里不免有些得意。   只是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沉声道:“让她说,谁也别拦着!”   众人扭头看去,呆住了。   尤其是秦正茵,在看到白飞鹏的那一刹那,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白飞鹏怎么回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是白飞鹏没有看她一眼,目光落在白榆身上:“榆榆你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用顾忌任何人。”包括他。   白榆点头:“这次我从琼州岛回来,路过广城时,我遇到了秦心卉的母亲段慧君。”   段!慧!君!!!   这三个字,如同炸|弹一样把秦正茵炸得目眦欲裂。   完了!   她完了!   她想要扑上去阻止白榆说下去,可她双腿一软,就这么跌坐在地上。   白榆冷冷看了她一眼:“段阿姨告诉我,秦心卉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这话一出,现场再次安静了下来。   仿佛死神来了一般,安静得让人害怕。   秦正茵全身颤抖得好像秋天的落叶般,脸色苍白一片,颤抖着嘴唇看着白榆。   她没想到白榆是真的知道,更没想到她会遇到段慧君那个贱人。   想当初她就应该把段慧君弄死!   白飞鹏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根根暴露,沉默好一会儿他才咬着牙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这话是在问白榆,也是在问秦正茵。   只是后者颤抖得说不出话,或者没想说。   白榆看向她爸,看他露出隐忍痛苦的模样,心里也一阵难受,这就是她之前没想那么快说的原因。   只是事到如今,已经隐瞒不下去了:“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下乡了,秦心卉是那个男人下乡之前怀上的,从时间来算,极有可能就是……二哥不见那天怀上的。”   她猜测那天她妈去乡下和那个奸夫见面,两人见面势必要干柴烈火一番,但担心被她二哥看见后回来告诉家人,因此就把他打发出去外面玩。   只是她没想到乡下会有人贩子,更没料到她二哥会被人给抱走。   如果她是因为忙活其他事情导致二哥被人贩子抱走,或许没人会怪她,只是她干了什么,她在跟老情人约会!   更让人气愤的是,在她二哥出事那天,极有可能就是秦心卉被怀上那天。   多大的讽刺!   她原本已经决定等办完婚礼再说这事情,可刚才听到她奶奶的话后,让她猜出了这个可怕的事实,她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砰”的一声。   白飞鹏一拳砸在木门上,木门被砸出一个洞。   白老太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指着秦正茵:“你!我以为你只是做母亲糊涂了一点,没想到你……老大,离婚吧。”   这事情太膈应人了!   秦正茵跟老情人生了个私生女,还把私生女带回白家来养。   这么多年来,他们供秦心卉吃供秦心卉穿,现在看来,他们就像被秦正茵玩弄在掌心的傻子。   一想到这个,她就恨不得狠狠扇她两巴掌!   白嘉扬也是愣住了,他看向秦正茵,眼底充满了失望。   刚才他还以为榆榆是胡说的,可现在看她妈的样子,分明榆榆说的都是事实。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她害得二弟被人贩子拐走,凄惨地死在泥石流下,她无动于衷就算了,她还将私生女带到白家来,更因此委屈了榆榆!   越想他就越寒心。   秦正茵对上丈夫愤怒的目光,又转头去看大儿子,却在他眼里看到了失望,她整个人仿佛被抽去力气一样:“不,我不离婚,飞鹏……”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飞鹏给打断了:“离婚!明天我们天一亮我们就去离婚!”   扔下这句话,白飞鹏转身冲了出去。   白榆看向她大哥:“大哥,你快跟上去。”   白嘉扬点点头,也跟着跑了出去。   看着丈夫和儿子相继跑出去,秦正茵像个溺水的人,一把抓住白榆的手:“榆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帮妈妈,只要你让你爸爸不要跟妈妈离婚,妈妈以后只疼你一个人好不好?”   白榆居高临下看着她妈,嘴角缓缓往上勾起来:“不好,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躲在角落奢求你疼爱的小女孩吗?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早就不需要你的疼爱了。”   说着她一点一点掰开她妈的手,指着门口道:“你现在给我出去,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叫你一声妈。”   她可以不在意她偏心秦心卉,心脏长在人体的左侧,本来就是偏的,她有权利选择她任何人来疼爱。   只是她没办法原谅她弄丢了她二哥,她却把奸夫的孩子生下来,还带回来让他们白家的人养!   她把所有人都当成傻瓜,以为这世界只有她一个聪明人,既然这样,那她就要承担自己带来的所有后果和反噬。   “……”   秦正茵仰头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儿。   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慌铺天盖地而来,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等她妈一走,白榆这才扶着奶奶在床边坐下,又去隔壁把念念给抱了过来。   小家伙睡得很熟,两次被移动都没有醒过来,她睡得脸红扑扑的,小唇儿一动一动,可爱得让人的心都快要化了。   白老太本来心堵得难受,可在看到念念的瞬间,她的心也跟着软了下来:“能吃能睡是福,这孩子跟你二哥小时候一样,头一挨枕头就雷打不动,怎么弄都弄不醒。“   想到二孙子,白老太再次忍不住红了眼睛。   白榆抱住奶奶,嘟着嘴巴撒娇道:“奶奶您不要难过了,看到您难过,我也会跟着难过的。”   白老太听到这话,连忙擦掉眼角的泪花:“奶奶不难过了,奶奶不难过了,小榆儿也别哭,奶奶活了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你放心,奶奶承受得住的。”   白榆听到这话,丝毫没觉得安慰,反而越发哽得慌。   就在这时,念念翻了个身,小屁股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白老太担心她着凉了,凑过去正要给她盖上被子,就听“噗”的一声,念念放了个响屁。   白老太:“……”   白榆:“……”   不过白老太没生气,看向念念的眼眸更加慈爱了:“这孩子跟你二哥真的太像了。”   大孙子从小就性格内敛稳重,可二孙子就跟猴子投胎的一样,皮得很,就连睡觉也不安生,她记得他不见的前一晚,他也是这样从被单里露出屁股,冲着她的脸放了个响屁。   当时她又气又好笑,忍不住轻轻拍了下他的屁股,要是知道第二天他会被人拐走,她说什么也不让秦正茵把孩子带到乡下去。   白榆握住奶奶的手:“奶奶,我觉得这孩子跟我们家有缘,无论后面证实她是不是二哥的孩子,我们都收养她好不好?”   白老太怔了下,而后重重点头:“好,好,我们收养这孩子。”   月色从窗口洒进来,地上斑驳一片。   白榆靠在奶奶肩膀上,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管念念是不是她二哥的孩子,收养这个孩子,都能让她奶奶和爸爸心里好受一些。   他们可以把亏欠二哥的爱都用在念念身上,对念念是一种幸运,对他们也是一种救赎。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她爸跑出去后一个晚上没回来,不过她没太担心,有大哥跟着他,至少不会出什么大事。   秦正茵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睡意。   她不想离婚,也不能离婚,她想像之前那样求助于王政委,可一想到她有把柄在白家身上,她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最终,她还是把主意打到了白榆身上。   明天江家就要过来正式提亲了,如果在这个时候闹出离婚,影响最大的人便是白榆,江家说不定会因此嫌弃她。   所以她若是不想离婚,就必须抓住这一点,就算不能让白飞鹏打消离婚的念头,至少能拖延一下。   只要给她多一点时间,她有信心说服白飞鹏。   想到这,她心里再次燃烧起希望。   而在大院另外一头的江凯这会儿也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再次做梦了。   上次他只在梦中梦到了江霖的未来,知道他在两年后会出意外死掉,可这一次,他梦到了更多。   他梦见这个世界是他写的一本小说。   他本来是生活在二十世纪的一个无业游民,当然,不是他找不到工作,而是他觉得那些工作的工资配不上他的才华。   像他这样的惊才绝绝的人才,原本应该创办自己的公司,成为世界首富,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可天妒英才,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却没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又没有遇到赏识他的伯乐。   就是因为那些人没眼光,才导致他一直没能当上首富,可日子总得过下去,于是他在一个哥们的介绍下,开始在网上写小说赚点稿费。   他本来应该去男频的,可他的更新量比不过别人,最后他选择去了绿江,这个书城流量不错,更新又不用太大,比较适合他这种有内涵的人。   一开始他想学金庸写个武侠小说,可哥们跟他说现在不流行武侠小说了,说年代文比较多读者,那天凑巧在朋友圈看到一则消息,他大学的校花嫁给了新晋首富,他当年追求过校花,只是对方谦贫爱富,十足的拜金女。   他一气之下就把校花和那新晋首富写进了小说里,他以他们三人的原名原形创造了一部年代文小说,在小说里,校花为他痴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而那位新晋首富则是英年早逝,等他死后,他顺理成章接手他所有的资源和人脉,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至于他后面迎娶的秦心卉,她是校花的塑料闺蜜,当初就是她帮忙把自己介绍给校花,又是她把校花的行踪告诉自己,他觉得秦心卉之所以这么帮自己,是因为她深深爱着自己,所以在小说里,他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结局,后半生跟着他享尽荣华富贵。   他觉得他这本小说写得别出心裁,一定会走红卖版权,让他走上人生巅峰,谁知一发表就不断被读者谩骂,还被打负分,最终不得不锁文。   就在他痛骂读者没有眼光时,他竟然穿书了!   他穿到自己写的小说里面,成了里面的男主角,只是刚开始他的意识还没有觉醒,压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自己写的一本小说。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这里头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来主宰。   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王!   江凯在笑着从梦中醒来,一想到这个世界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只是——   在书中,这时候白榆应该还爱他,并且很快就会嫁给他,可现在却相反,白榆不喜欢他,并主动跟他解除婚约,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嫁给了江霖!   江霖,也就是那个新晋首富。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之所以写这本小说就是为了不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可现在书中的世界居然有了他们自己的意识。   江凯眉头蹙了起来,不过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除了白榆这个意外,其他事情都按照他笔下的大致方向在发展,白榆也许只是一个小小的偏差,但最终整个世界还是会按照他的设定来发展。   江霖会在两年后死去,白榆也会嫁给他。   而他,注定要走上人生巅峰。   想到这,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要去找秦心卉帮忙,在现实世界里就是秦心卉帮了他。   **   白榆并不知道江凯已经觉醒了自己的身份。   第二天起来,她爸和大哥两人一夜未归,到还没有回来。   而她妈的房间门打开着,她人不在屋子里,不知道一大早去哪里了。   不过白榆懒得关心她的行踪,决定先做早饭,如果吃了早饭她爸和大哥还没回来,她就准备出门亲自去找人。   来到厨房,她把食材翻了翻,只找到一些土豆和胡萝卜丁,以及一块猪肉。   她把土豆和胡萝卜切成丁,猪肉剁成肉沫,再准备好姜葱蒜末。   接着热锅下油,把肉沫放进去炒断生,炒出多余的水分,再加入葱姜末和黄豆酱、甜面酱,充分炒出酱香味后,再放进准备好的土豆和胡萝卜丁。   翻炒出断生后,再倒入一碗清水,加入生抽、老抽、白糖,再淋入适量水淀粉,炒至浓稠后,把煮好控干水分的面条放进去搅拌均匀,一份土豆肉酱面就做好了。   等早餐做好,白老太和念念已经起床了。   白老太已经打从心里把念念当成自己的重孙女,牵着她的小手去院子外面刷牙洗脸。   其他人看到都问念念是谁,白老太也直接锁是自己的重孙女,不过众人以为念念只是亲戚家的孩子,没往丢失的白嘉裕身上想。   念念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有礼貌,阿姨婶婶奶奶叫得可甜了,奶声奶气的,配合那张漂亮的小脸,谁看了不迷糊,念念在一声声“可爱”中差点迷失了小小的自我。   “奶奶,念念,你们都起来了?我做了土豆肉酱面,你们赶紧过来吃吧。”   白榆把面条装好端出来,正好看到奶奶牵着念念走进来,只见奶奶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一老一小的画面十分的温馨和谐。   “好好,奶奶这就过来,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院子的人都在说你一回来院子里就香得不行。”   白老太最疼的还是小榆儿,看她气色还算不错,并没有受她妈的事情影响,心里也不由松了口气,但一想到大儿子和大孙子,又不免担心了起来:“   白榆一看奶奶的模样就猜到她在担心什么:“奶奶,您过来吃饭,我吃完早饭就去找我爸和大哥……”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爸和大哥走了进来。   晨曦照在她爸的脸上,把他脸上的憔悴和痛苦照得清清楚楚。   白榆心一凛,有点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做错了:“爸,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刚刚才说着要出去找你们,你们吃了吗?”   白飞鹏看向她,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意:“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不过我没事,早饭我就不吃了,等会儿江家要过来提亲,我先去洗漱一番。”   说着,他没给大家关心的时间,进房间拿了衣服就去澡堂洗澡,白嘉扬还想跟过去,但被阻止了。   白嘉扬只好作罢,等他爸一走,他在饭桌上坐下,端起面条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跟他爸在外面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喝了一个晚上的西北风,他实在是又饿又累,这会儿也顾不上形象,大快朵颐起来。   念念看他吸溜吸溜,一口就吃掉小半碗面条,一张小嘴儿张得大大的,震惊得不行。   白榆被她的模样给取悦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让她赶紧吃饭。   念念仰着头看她,认认真真地道谢:“谢谢白姐姐。”   白榆捏了捏她的小脸蛋:“以后你改口叫我姑姑,别叫姐姐。”   念念歪着小脑袋,大眼睛写着不明白,不过她是个乖孩子,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改变,软声软气道:“姑姑。”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白姐姐叫她改称呼,但她很喜欢白姐姐,也很喜欢这里。   在这里能吃到好吃的东西,也能吃得饱饱的,不像之前,每天都是饿着睡觉,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李克的大哥哥,他老是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让她很害怕。   但这里每个人都好好,她好喜欢这里的每个人。   一吃完早饭,白嘉扬就被白老太催着去洗漱,耳提面命要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体面,千万不能坠了白榆的面子。   白老太自己则是完全闲不下来,拿起抹布这里擦擦,哪里抹一抹。   其实家里每天都有打扫,一点都不脏,但她还是拿起抹布把客厅擦得锃亮,念念像条小尾巴,手里也拿着块抹布,跟在后面干活干得不亦乐乎。   看到家人这么郑重,白榆心里也不由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其实两人已经领过结婚证了,提亲这些不过是走个过场,但大院的人还不知道她跟江凯解除婚约了,更不知道她嫁给了江霖,不知道一会儿他们会怎么说。   很快,外面就陆续来了两辆轿车,大喇叭一按,大半个院子的人都被吸引过来了。   这年头的轿车可是稀罕东西,别说拥有了,看都很少看到,这会儿一下子来了两辆,众人自然要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蔡望春作为大院的八卦领军人物,第一个就冲了出来。   “我滴乖乖,白家一下子来了两辆轿车,这是要做什么?”   白老太看到她探头探脑的八卦模样,便想着通过她的嘴巴把白榆嫁给江霖的事情传出去,于是笑道:“这是江家过来给小榆儿提亲。”   这话一出,周围提着耳朵的人便恭喜开来了。   “哎哟,原来是江家过来提亲,真是恭喜恭喜,倒是派喜糖可要给我两颗,让我也沾沾喜气。”   “我也要,话说回来,白榆真是好命,瞧这江家,提亲就派来了两辆轿车,谁家提亲有这气派,江家这么看重白榆,白榆以后嫁过去肯定是享福的。”   “可不是,白榆和江凯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小两口结婚后感情肯定更好。”   大家七嘴八舌,恭喜的,恭维的,羡慕的什么都有,白老太想插嘴解释都找不到地儿,不由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   就在这时,轿车在白家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江霖从轿车走了下来。   只见他一身军装笔挺威严,身材高大,往那里一站,周围的景色仿佛瞬间黯然失色,他成了天地间一抹最亮的风景。   众人不由更加震惊了。   “江凯提亲,江霖这个做哥哥居然从琼州岛回来了,真没想到两兄弟感情这么好。”   “对啊,江霖前不久才刚回来过一趟,要不是兄弟感情好,又怎么会千里迢迢又赶回来?”   “兄友弟恭,真让人羡慕啊。”   白老太:“……”   什么兄友弟恭!   娶白榆的人不是江凯,是江霖!   白老太急得嘴巴都要长泡了。   罗泓勋从另外一辆轿车下来,而后从后备箱里拿出收音机、相机、以及麦乳精和水果等东西。   有些眼红的人一看,不由就撇嘴了:“搞得那么大的阵势,我还以为有多重视呢,结果连三转一响都没有,就只有一样收音机。”   罗泓勋听到这话,嘴角一勾,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婶子,你眼神好像不是很好,这里还有台相机呢,劳力士手表呢,之前就给我大外甥媳妇了,至于自行车和缝纫机,因为我大外甥媳妇不需要,所以我们罗家就全部折算到彩礼里面了,不过这点彩礼跟江家送的一套四合院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劳力士手表!   一套四合院!   谁结婚会送四合院,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嘴巴都张得大大的。   只是在看到江霖把江老爷子从车里扶下来,众人便知道,这只怕是真的了。   我的妈呀,结婚送四合院,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果然同人不同命,白榆这命也太好了吧,真是羡慕死人了!   下一刻,就将江霖扶着江老爷子走了过来。   江霖:“奶奶,今天我爷爷和小舅子一起过来,是来谈谈和我榆榆的亲事。”   这话一出,犹如水入油锅,整个大院瞬间就炸开了。   “我没听错吧,刚才江霖是说他和白榆的亲事吗?”   “你没听错,因为我也是听到他这么说的,这是怎么回事,跟白榆处对象的不是江凯吗,怎么结婚又换成了江霖?”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以为的“新郎官”江凯并没有出现。   这样重要的时刻,“新郎官”就是瘸了腿也要让人抬着过来,可江凯到现在还没出现,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白榆要结婚的人不是江凯,而是江霖。   跟弟弟处对象,却嫁给哥哥。   众人傻眼了,这是哪跟哪?   白老太终于找到解释的地儿了:“我家小榆儿前段时间就跟江凯分手并解除婚约了,之前两个小孩儿年纪都小,处对象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谁也没当回事,结婚自然还是要找像江霖这样稳重体贴的好男儿,孙女婿我就只认江霖一个人。”   众人听白老太这话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表情各异,但都憋着。   江老爷子目光扫过众人,笑呵呵道:“雨儿胡同那套四合院的资料我已经让人弄好了,明日就可以房名过到榆榆名下。”   这话一出,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刚才罗泓勋那么说,有部分人还是不相信的,有些人就算相信,也以为不过是拿出来撑个场面,嫁过去后,那四合院其实还是江家的。   可过名字那就不一样了,那意味着这套四合院就属于白榆的了,哪怕有一天白榆跟江霖离婚了,她也能把四合院带走。   这下众人心里彻底没有了酸,只有羡慕。   羡!慕!得!不!得!了!!!   江霖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声音轻淡道:“我名下那套房子明天也一起过到榆榆名下,奶奶,我们进去吧。”   白老太看江霖不仅没生气,反而还当着众人的面维护孙女,顿时喜笑颜开:“好好,我们进去,老爷子这边请。”   等一行人进去,众人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一套四合院居然还不够,江霖还要把他名下的房子过给白榆!   见过好命的,没见过这么好命的!!!   但有人却还想扫兴:“白榆好命我承认,可之前跟弟弟处了对象,转头却嫁给哥哥,以后一家人相处不会觉得奇怪吗?”   蔡望春终于找到发挥的余地,双手一叉腰道:“整天奇怪这个奇怪那个,你家是专门生产奇怪吗?没听到刚才白家老太太说了吗,以前榆榆年纪还小,处对象就跟过家家一样,再说了,这都什么时代了,难道处对象后就不允许别人分手吗?醒醒吧,清朝都灭亡了,主席说了,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别说处对象了,就是离婚也不是个事儿!那些封建余孽的思想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这话一出,就算有不服气的也只能憋着了,要不然就是封建余孽思想了。   不过更多的人倒是觉得没什么,一来之前白榆的年纪的确小,就算跟江凯处过对象,两人也不会有什么亲密行为,二来就跟蔡望春说的那样,婚前处过几个对象的人多了去,难道处过对象就低人一等了吗?   谁也不敢说这话,要不然以后家里的孩子就不用找对象了。   白家和江家的人进了屋,白飞鹏也从屋里出来了。   彩礼和其他东西之前其实就商量好了,而且两家人都知根知底,婚约也是早早就定下的,因此并没有什么分歧。   只是在江老爷子准备起身走人时,白飞鹏突然道:“老爷子,我跟榆榆的母亲秦正茵女士今天会离婚,原本这事情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闹出来,只是……事出无奈,我只希望我们做父母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榆榆,更不会影响你们对她的看法。”   话音落地,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白榆也是猛地抬头看向她爸。   她爸昨晚跑出去一个晚上没回来,早上回来后更是连一口水都没喝,洗漱好后就一直躲在房间里,她还以为她爸不想跟她妈离婚。   毕竟这年代的人极少会离婚,哪怕出轨哪怕被家暴哪怕没感情了,也要缝缝补补凑合着过下去。   她虽不理解,但如果这是她爸最终的选择,她会尊重祝福。   只是往后她会减少回家的次数,她也会跟昨晚说的那样,以后不再叫她妈。   可她没想到她爸会当着江家的面说出他要离婚的事情。   江老爷子和江霖也是没料到会发生这么一出,不过两人一个比一个淡定,脸上都不动声色。   江老爷子:“虽然不知你和正茵两人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你考虑清楚了,那就去做吧,至于江家这边,没人敢跑到榆榆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江霖:“奶奶和爸请放心,榆榆是榆榆,你们的事情不会影响到我们。”   白榆闻言,抬头朝江霖看去。   正好江霖也看向她,四目相对。   白榆猛然想起他昨天压着自己亲吻的模样,脸“唰”的下就红透了。   江霖扫过她红红的耳根,嘴角微微弯了下。   白飞鹏闻言,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临末了,江老爷子和罗泓勋还有事情,便先坐车告辞离去。   江霖则是提出要带白榆去罗家拜见他姥姥和姥爷,原本一早就该去了,只是回来两天都在忙提亲的事情,这才耽误到现在。   白榆自然没什么意见。   罗家两个老人还没见面就给她送了那么大的礼,她自然要亲自过去感谢一番。   只是两人还没出门,就被不知从哪里回来的秦正茵给堵住了。   秦正茵也不看白榆,一来就对江霖道:“江霖,妈有些事情想跟你说。”   “……”   白榆差点被她这声“妈”给气笑了,她哪里来的脸?   江霖看向秦正茵:“如果你是想说你和爸的事情,那你就不用说了,我支持爸的所有决定。”   秦正茵眉头蹙起来:“难道我跟榆榆她爸离婚你也支持吗?你们正准备要办婚礼,我们做父母的却在这个时候闹离婚,难道你就不介意吗?就算你不介意,难道江家其他人也不介意吗?”   江霖嘴角扯了扯:“我不介意,至于江家其他人介不介意,又跟我何事?榆榆嫁的人是我,而不是嫁给整个江家。”   秦正茵:“……”   江霖说完,牵上白榆的手腕就准备走人。   可秦正茵不甘心,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声道:“好一个不介意,这么说大家知道白榆有个出轨的母亲,你也一样不介意了?”   “…………”   白榆觉得她妈真是疯了,有种穷途末路疯狗乱咬人的感觉。   江霖转过身来,眼底噙着一抹嘲讽:“我娶榆榆,是因为她是榆榆,而不是因为你这个母亲,所以别说你只是出轨,就算你杀人放火,我依然会娶她。”   说完,他不再看秦正茵,拉着白榆扬长而去。   “…………”   秦正茵愣愣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昨晚那股恐慌再次席卷而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白飞鹏冰冷的声音:“户口我已经拿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离婚!”   秦正茵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完了!   这次她真的完了!   原本她想利用江霖来达到制裁白飞鹏的目的,只是她没想到江霖就是个奇葩,居然一点也不在意名声。   她最后一点筹码也没了……   **   白榆和江霖从大院出来,本来准备直接去罗家,却在半路看到江凯鬼鬼祟祟的模样。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江凯很谨慎,一路变换了不少路线,兜兜转转,最终来到了一间破败的寺庙。   他约了秦心卉在这里见面。   只是他一进去,就被人从后面一棍给打晕了。   紧接着拿着棍棒的秦心卉从里头走出来,只见她丢掉手里的棍棒,而后把江凯拖着进了寺庙。   白榆瞪大眼睛,回头看向江霖,只是两人靠得太近,她一扭头,嘴唇就擦过他的喉结。   江霖垂下眼帘看她,声音暗哑道:“你忍一忍,现在是白天。”   “……”   白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这是当她色中恶鬼了?   白榆瞪了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想问你秦心卉这是想做什么。”   江霖看着她红艳艳的小脸,喉结滚了下,一字一顿道:“生米煮成熟饭。” 第36章 叫花鸡   白榆瞪大眼睛。   秦心卉居然这么猛?   上辈子没发生这事, 上辈子江凯和秦心卉两人算是“情投意合”搞到一起的。   可这辈子秦心卉私生女的身份被曝光了,工作没了,她最大的靠山秦正茵又要被离婚, 应该就是这些导致她狗急跳墙, 想出这么个昏招来。   不过一想到江凯被个女人霸王硬上弓,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很想笑。   但眼前还有个江凯的亲哥在, 白榆憋住了, 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去救人吗?”   江霖目光幽幽看着她:“你想救江凯?”   白榆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想, 江凯他怎么样与我何关?”   倒是这人有点奇怪, 江凯不是他亲弟嘛, 难道他不想进去救他?   听到这话, 江霖沉着的脸色才阴转晴:“那就不救了。”   白榆怔住:真不救?   这样一来, 秦心卉岂不是也要嫁到江家来?   江霖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江凯会来这里,不是他约的秦心卉, 就是秦心卉约的他,秦心卉是什么样的人, 他应该心里有数。”   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   他就算不知道秦心卉是私生女, 可这些年来, 秦心卉住白家吃白家的, 不见她感恩反而处处针对白榆,且秦心卉对她名义上的父亲一直不管不顾,就应该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可他还是选择跟秦心卉这样的人搞到一起, 那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后果,他都应该自己承受着。   更何况, 不知道是不是他敏感,他总觉得江凯来和秦心卉碰面, 没表面那么简单。   白榆想了想道:“是这个道理。”   在坏和没道德这方面,这两人也算是半斤八两,这两人凑到一起,谁坑谁还说不定呢。   更何况他们锁死在一起,也好过去祸害别人,就是这两条毒蛇同时出现在江家,只怕以后麻烦事不会少。   耳边有风吹过。   吹来若有似无的肥皂味,还有浅淡的薄荷气息,有点好闻。   白榆嗅了嗅鼻子:“江霖哥,你有没有闻到薄荷的味道?”   江霖:“没有。”   白榆嗅了下,还是觉得有薄荷的味道,她朝周围扫了一眼,并没发现薄荷的植物,只是越挨近江霖,薄荷的味道就越浓。   她在他身上像只小狗崽一样嗅来嗅去,最终确定这味道就是从他身上来的:“江霖哥,香味是从你身上来的,你擦了什么?”   江霖声音暗哑:“没擦什么。”   她的头在他胸前蹭来蹭去,发丝在他下颌滑过来滑过去,弄得他有些痒。   “真没擦什么吗?那就奇怪了。”   白榆又嗅了一下,她确定自己的的确确闻到了薄荷的香味,很浅淡,但的确不是错觉,关键是这味道很好闻。   江霖眼帘微垂:“榆榆,别这样逗我,这里是在外面。”   白榆怔住,从他胸膛仰起头来看着他:“我没逗你啊,你身上真的很香。”   江霖眼眸深邃,盯着她,喉结上下滚了滚:“这可是你惹我的。”   白榆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她不是夸他香吗,怎么还不乐意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后脑勺就被他的大手给扣住了,他俯首下来,攫住了她的唇。   白榆当时就傻了。   不是在说香味吗?   怎么就跳跃到这一步来了?   不过她很快就没办法胡思乱想了,因为江霖用唇舌撬开她的唇齿,攻城略地进来。   过了良久,他才放过她的唇瓣,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他就在眼前,琥珀色的眼眸凝视着她,炙热的气息轻轻喷在脸上。   白榆心跳得飞快,要不是他搂住她的腰,只怕她要瘫软在地上。   真的有点丢人。   不过就是接个吻而已,怎么每次都变成软脚虾?   上辈子她都没这样过。   江霖轻轻啄着她的唇,声音低哑:“等会儿去到姥姥姥爷家就不能这样了。”   “???”   白榆脑子“轰”的一声,好像有一道天雷劈下来。   所以他刚才说她惹他,是以为她想要?   就像之前他让她忍一忍一样,可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啊。   白榆有点欲哭无泪,他都把她当成什么了?   馋中饿鬼?   早知道那天晚上她就不主动亲他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不过很快白榆就扳回一局了。   因为站起来时,他那里居然……   白榆立即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但脑海还是下意识浮现在琼州岛的画面,只瞬间,她的脸就红得跟熟透的粉桃子一样。   江霖抿唇看了她一眼,迈着腿走了。   白榆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可下一刻就见他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   显然是在等她。   她嘴角勾起来,快步追上来,第一眼就看到他红红的耳朵。   白榆随即明白过来,原来,这人不是生气,而是在、害、羞。   她见过冷漠如霜的江霖,见过冷淡疏离的江霖,也见过严肃威严的江霖,可两辈子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会害羞的江霖。   白榆一下子就乐了:“江霖哥,你这是在害羞吗?”   江霖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白榆却起了坏心眼,还蠢蠢欲动:“江霖哥,你之前不是没交往过对象吗?那亲吻的技术你是跟谁学的,总不能无师自通吧?”   这个她是真的好奇。   江霖两辈子都是童子鸡,一个名义上的对象都没有,虽然后来有个姓温的女人,但这会儿不是还没遇见,他怎么就那么厉害,次次亲她双腿发软。   江霖徒然停下脚步,伸手摸向她的唇瓣,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腹带着粗粝的茧仿佛用指腹在给她抹口红般,一点一点描绘过她的唇瓣。   白榆仿佛被定住一般,酥麻的感觉从唇瓣蔓延开来,让她双腿差点又要软了。   这男人该死的会。   可分明他这个时候脸上面无表情,轻淡疏离,就如他身上的扣子一样,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让人为之疯狂的禁欲感。   谁能想到,军区大院的高岭之花,有一天居然会用指腹描绘她的唇瓣,仿佛在挑逗,又仿佛在戏弄,仅仅一个动作,就几乎抽去她全身的力气,惊起全身的酥麻感。   过了会,江霖才松开她,声音低低道:“榆榆,以后别在外面逗我。”   白榆脸发烫,咬住唇。   江霖手垂下去,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沙哑:“走吧。”   白榆:QAQ   莫名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到底是谁在逗谁啊?   **   来到罗家。   虽然罗家提前给她送了那么多珍贵的东西,在众人面前给她撑足面子,可在见到真人之前,白榆心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上辈子她自然见过罗老爷子和罗老太,只是江凯和他们的关系并不算好,匆匆见了一面就离开了,两个老人家当时脸色很难看。   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很快白榆就知道了,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罗老太拉着她的手,慈祥打量着她,而后笑着夸奖道:“这么俊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见。”   谁知话音刚落地,就被罗泓勋这个“不孝子”给打脸了:“妈,你当年见到我大嫂的时候说的是这句话,见到我二嫂的时候也是说这句话,后来见到我媳妇的时候也是这句话,现在又是这句话,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白榆:“……”   一旁的罗老爷子十分不给面子笑了起来。   罗老太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拿起一旁的拐杖就要打这个不孝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滚一边去!”   罗泓勋脸皮厚,被他妈给骂了也不当一回事,嬉皮笑脸的。   江霖看着他们打闹,脸上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眼眸却添了几分柔和。   白榆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家庭的氛围,提着的心也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她跟江家虽然更熟悉,但江家表面看着和谐,却各有各的心思。   尤其是三房,除了江霖,那一家子她就没有一个喜欢的。   罗老太把小儿子“揍”了一顿后,又回来拉着白榆的手:“榆榆,我可以叫你榆榆吗?”   白榆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可以的,姥姥。”   这声“姥姥”叫得罗老太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好好,真是个又俊又乖的姑娘,真是谢谢你愿意跟我家江霖在一起,你不知道我跟他姥爷有多担心他会孤老一辈子,还好你出现了。”   罗老太和罗家人只字不提她和江凯在一起过的事实,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又把她从头到脚都夸了又夸。   白榆被他们夸得脸都红了。   她原以为罗家之前已经给她送了一只劳力士手表和珍珠项链,罗泓勋这个小舅舅又出了三转一响,这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要再给她东西。   当听到他们给的东西后,白榆再次愣住了,回过神来,连连摆手:“姥姥、姥爷,这我不能收,这实在太贵重了。”   说完,她连忙看向江霖,让他帮自己说话。   江霖:“姥姥、姥爷,房子你们收回去吧,我们有住的地方。”   谁知刚说完,就见罗老爷子脸色一板道:“你有是你的事情,我们愿意给是我们的事情,江家给的你们就收下,我们罗家给的你们就拒绝,你们是不是看不上我们罗家?”   白榆:“……”   江霖:“……”   这话说得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白榆:“姥爷,不是这样的,只是您之前已经给了我一只劳力士手表,姥姥又给了我古董珍珠项链,还有三个舅舅又给了三转一响,你们给的已经很多了,再收下这房子,我们于心不安。”   罗老太:“好孩子,你就放心收下,你也不用担心这家里其他人会有意见,这房子原本就是准备给江霖他妈,也就是你婆婆的,可惜她福薄,年纪那么轻就走了,不过虽然她人走了,可属于她的东西一分也不会少。”   解放前,罗家在资产方面丝毫不输给江家,人称南江北罗,说的就是他们两家人。   只是后面解放了,罗家除了主动上交给国家的部分资产,还有一大部分被充公了,这两年政策越来越明朗,充公的私房陆续被还了回来。   罗家这次给的,便是其中三间房子,如今里头有人住着,但每个月有租金可以拿。   白榆知道那个地段的房子,在改革开放后,那几个地方陆续被拆迁,个个都成了拆迁大户,就是因为知道,她才不敢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   但罗老太说什么都要她收下,两老一致认为她既然收了江老爷子的四合院,就必须收下他们给的房子,否则就是看不起他们。   怪不得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罗家有这么两个老人在,真是如两根定海神针,让罗家在大风大浪中一直屹立不倒。   最终白榆还是“被迫”收下了。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拿了罗家那么多东西,不做点好吃的,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走人。   于是便提出要给大家做一顿好吃的。   罗家一众人还不知道白榆做饭好吃的事情,原本新媳妇第一次上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对方下厨,但白榆坚持要做,他们也只好被迫同意了。   看白榆站起来,江霖也跟着站起来,跟着往厨房去。   罗泓勋见状,不由奇怪:“你去厨房干什么?”   江霖看了他一眼,声音轻淡道:“打下手。”   这话一出,顿时把罗家的人都给震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都写着同一个字:不可思议。   在白榆到来之前,他们还担心江霖太过于冷漠不过体贴,会委屈了人家姑娘,罗老爷子更是下了“命令”,让罗泓勋教教江霖,谁知江霖哪里需要人教。   关键是……江霖他说得很自在,一点包袱也没有。   要知道现在不少男人本事没有,但大男人主义却一点也没落下,觉得下厨是女人的事情,哪怕媳妇病了,也不愿意帮忙干点家务活。   看到江霖这么体贴懂得疼媳妇,罗老太和罗老爷子两人终于放心了。   等人一走开,两人又讨论了起来,说两人都长得那么好看,以后生的曾外孙子或者孙女不知道要俊成什么模样。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是纷纷表示赞成。   白榆随着罗泓勋的媳妇方美来到厨房。   罗家知道两人要过来,所以一早就让保姆去买了食材,这会儿保姆和江霖的大舅妈和二舅妈两人已经做好了不少菜。   两个舅母已经见过白榆,这会儿知道她要做几道吃的给两个老人,不由又对白榆夸了又夸,还打趣江霖道——   “哎哟,爸和妈之前还担心江霖不会照顾人,这不挺会照顾的吗?都跟着过来厨房打下手了。”   “可不是,这么会疼媳妇,两老以后可就不用再担心了,不过你们看看两人,可真是太般配了,站在一起就跟金童玉女一般,单单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白榆再次被夸得脸红红的,赶紧借口去看食材。   看了一圈,她便有主意了,决定做一个肉菜,一个荤菜,以及两道十分适合老人牙口的点心。   江霖说要来打下手,也不是随口说说的,在知道白榆想要做什么后,他便开始动手。   山药去皮,胡萝卜和苹果切丁。   等这些准备工作准备好后,白榆便把山药和胡萝卜以及苹果全部放到蒸锅去蒸熟,之后拿出来加进主煮熟的蛋黄压成泥,接着把山药泥捏成一个个小球球,再撒点白芝麻,一盘山药苹果丸就做好了。   接着把另外一部分捣成泥的山药加入牛奶,再加两个生蛋黄,搅拌均匀后过滤,放进蒸锅里去蒸二十分钟,做成一份山药布丁。   山药对身体十分好,又补脾益胃、美容养颜等功效,而且口感绵软,最适合老人吃了。   之前江霖向她奶奶承诺,以后他要承包家里的家务活,包括做饭。   但她其实并没有期待太多,毕竟上辈子嫁给江凯,江凯连酱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起来,更别提帮她干家务活了。   用江凯的话来说,那就是“照顾好一大家子,这就是一个女人的本分,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谈什么贤惠!”   她还以为大部分男人都是跟江凯一样的想法。   只是她没想到江霖不仅主动过来打下手,而且活儿干得居然很不错。   白胡萝卜切丝,虽然切得没像她那样又快又根根均匀,但也十分不做,下刀很稳,完全看不出来,居然还是个男版的田螺姑娘。   白榆看他干的不错,索性把多肉沫这些活儿全部交给他,她只要负责后面的弄熟步骤就好。   方美看两人分工合作配合得那么好,江霖更是把所有重活都包揽在自己身上,不由羡慕道:“真没想到江霖比起他小舅舅来更会体贴疼人。”   话音落地,身后就传来一个委屈巴巴的声音:“媳妇,你昨天晚上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方美一看到罗泓勋出现,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就听罗泓勋继续道:“昨晚我给你捏脚的时候,你不是还夸我是天下第一贤惠丈夫吗,怎么今天说变就变了?”   “噗嗤——”   白榆没忍住笑喷了,还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江霖仿佛见怪不怪,到水龙头下面洗了手,又擦干净手,而后过来帮她轻轻拍着后背。   大舅母和二舅母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结果一扭头就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两人心里顿时酸得不行。   她们的丈夫不仅没给她们打过下手,更没给她们捏脚,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白榆接着让江霖帮忙把新鲜的大虾剁成肉泥,而后加入萝卜丁,玉米粒丁,蘑菇丁,再加入酱油,淀粉搅拌均匀。   莲藕切成片后,放到盐水里去泡一下,防止氧化,沥干水分后,两片的莲藕中间加入馅料,压实后再裹一层鸡蛋液后去锅里烙,中小火烙,等到变色便可以起锅。   最后一个荤菜是叫花鸡。   大舅母和二舅母起初听到白榆要做叫花鸡,其实并不看好。   叫花鸡这道菜名头很大,但味道也就那样,并没有什么出奇的。   只是两人很快就被打脸了。   但泥团被撬开的瞬间,一股香味迎面扑来,香得两人精神一震。   这味道也太香了吧!   泥团破裂开来,一整只鸡背烘烤成金黄色的,油汪汪地躺在叶片里头,香味四散的汤汁弥散开来,让香味越发浓郁了。   等白榆把鸡腹打开,里头的材料一一被掏出来,两人更是大开眼界。   只见里头有葱段笋干新鲜蘑菇,更让她们震惊的是,里头居然还塞了红枣和枸杞,只是奇怪的是,一点药味都没有。   等上了饭桌,叫花鸡顿时成了所有人争抢的目标。   “太香了,这肯定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叫花鸡。”   “我更没想到江霖媳妇厨艺这么了得,年纪轻轻的,做出来的菜一点也不输给国营饭店的大厨。”   “好吃,叫花鸡里头加蘑菇,这口感实在太惊艳了!”   罗老太则是完全被山药布丁给迷住了,山药布丁香甜绵密,入口即化,又不会太甜,十分适合她和罗老爷子,她连忙让大媳妇把方子记下来。   罗家一行人的胃就这么被白榆给征服。   **   这边其乐融融,可寺庙那边却气氛低沉。   江凯从昏迷中醒过来,顿时被吓了一跳,因为他和秦心卉两人抱在一起,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脖颈后方传来一阵疼痛,他慢半拍才想起来,刚才他一进寺庙就被人打晕了。   是谁偷袭他的?   他看向昏迷不醒的秦心卉,心里第一个就把她从嫌疑的名单给去除了。   好在两人的衣服还在,他拿起被丢在一旁的衣服准备穿上,结果才一动,就听到贴在他身上的秦心卉呻|吟了一声,接着从昏迷中醒过来。   秦心卉缓缓睁开眼睛,等看到两人的模样,她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怎么会这样?江凯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江凯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别叫了,等会儿把其他人叫就更麻烦了,我没对你做什么,我们是被人偷袭了。”   至于偷袭他的人,他觉得十有八|九是江武这个混蛋。   他从小就跟江武不对付,上次因为争抢白榆两人起了龌龊,更是看彼此不顺眼。   所以他觉得若是有人想要自己倒霉,那个人除了江武,绝对没有第二人选。   可恶!   秦心卉抓起旁边的衣服,嘤嘤嘤哭了起来:“江凯哥,我全身都被你看光了,你会不会对我负责?”   江凯愣住了。   因为他没想过要对秦心卉负责。   秦心卉一看他这个表情,顿时哭得更厉害了:“江凯哥,如果你不肯对我负责,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说着她也不顾穿衣服,站起来就要往一旁的墙壁撞过去。   江凯连忙抱住她,秦心卉奋力挣扎。   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扭来扭去见,江凯身体就起了反应。   秦心卉趁机一把抱住江凯:“江凯哥,你是对我有反应的,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江凯没出声。   他喜欢秦心卉的模样,也喜欢她的身材,只是她的家庭背景太差了,娶了他,对他没有任何助力。   秦心卉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他的心思:“江凯哥,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只是我真的好爱你,如今白榆已经嫁给你三哥,你就是再不甘心也没用。”   “你不如娶了我,罗家给了那么多东西给白榆,你爷爷又给了白榆一套四合院,如果你在这个时候结婚,他们肯定也会给你很多东西吧,你们是亲兄弟,他们总不好厚此薄彼。”   江凯沉思了起来。   娶了秦心卉虽然没办法给他助力,但就如她说的那样,江家和罗家肯定会给他不少东西。   尤其是房子,以后拆迁了,分分钟就成千万富翁。   而且他是知道未来的人,两年后江霖肯定会死于意外,到时候他再跟秦心卉离婚,改娶白榆,届时江家的所有人脉和资源还不是照样落入他手里?   秦心卉看他被自己说动了,加把劲往他身上蹭了起来:“我知道我的家世没办法跟表妹比,但我有一颗爱你的心,跟她比起来,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甚至连我的命,我都可以给你!”   江凯低头看向她,只见后者用爱慕、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眼神让江凯无比受用,加上秦心卉一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想到这,他一把用力搂住秦心卉,两人往地上倒了下去。   **   白榆要嫁给江霖,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区大院。   众人纷纷咋舌。   白榆之前跟江凯处对象,转头却嫁给江凯的亲哥江霖,简直太稀奇了。   只是很快,另外一个消息再次震撼了大家。   那就是白榆的父母离婚了!   白榆的婚礼举办在即,她父母居然在这个时候离婚?   众人议论纷纷,都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白家三缄其口,没有人说,而秦正茵在离婚当天就搬东西离开了军区大院。   就连八卦的主力军蔡望春都打听不出什么来。   白榆知道外面大家都在议论他们白家,不过她倒是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她倒是有些奇怪,她妈居然就这么主动离开了白家,不过她有种预感,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快结束。   而江凯和秦心卉那边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明天就是她和江霖的婚礼,她也没心思去管其他人。   她试穿了一下衣服,然后发现口红的颜色跟新买的衣服不太搭配,于是便背上军挎包,准备去百货商场再选个口红。   她骑着自行车出门,一出了军区大院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好像有人在跟踪她。   很快她的直觉就得到了证实,在经过一条巷子时,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巷子口,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榆一个急刹车,而后看着两人冷声问道:“光天化日,你们该不会是想耍流氓吧?”   眼前两个男人一高一矮,都长得流里流气,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着她。   高个子嘿嘿一笑道:“你慌什么,我们一看就是好人,我们怎么会耍流氓呢?”   矮个子也跟着笑道:“对啊,我们都是好人,我们就是想跟你做个朋友。”   白榆脸色煞白,从自行车下来,一边后退一边道:“你们不要过来,要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两个男人朝她逼近过去。   高个子:“我劝你还是不要喊,要不然我们可不会对你客气。”   矮个子:“对啊对啊,这里没什么人经过,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有用。”   白榆:“救命啊……有人耍流氓!”   高个子:“臭三八,让你别喊你偏要喊,老子弄死你!”   说着他就冲上来想要抓白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猛然出现在巷子后面。   “你们给我住手!”   说完,那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跑过来,把白榆护在自己身后:“榆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白榆对上江凯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你终于出现了,我一直在等你。”   江凯怔了下,下一刻心潮澎湃。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白榆心里其实还是爱着他的!   女人就是感性的动物,只要他稍微耍点手段,她就会很感动。   他不过就是叫两个人来装作流氓,然后等她害怕的时候,他像盖世英雄一样从天而降,这样她就会感动,就会再次爱上他。   跟他三哥领了结婚证又如何,可以离婚啊。   到时候他就跟书里写的那样,把白榆娶回家,把秦心卉养在外头,实在左拥右抱的心愿。   江凯压抑住激动的心情:“榆榆,你放心,就是赔上我的性命我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说完,他转身看向两个男人,厉声喝道:“你们也不去打听我们江家是谁……”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的一声,紧接他的后脑勺着传来一阵剧痛。   他伸手一摸,然后摸到一手的鲜血。   他吃惊地扭头,就见白榆手里拿着一把铁锤,铁锤上面沾着鲜血。   白榆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声音曼妙而温柔:“我一直在等你,等着捶死你个乌龟王八蛋!”   江凯用见鬼的表情看着她:“……你身上怎么会有铁锤?”   白榆耸耸肩:“出门的时候随手带的。”   江凯眼前一阵晕眩:“……”   身后两个二流子也愣住了:“……”   正经人谁会随手带铁锤,连他们这样的流氓都没带铁锤好不好?! 第37章 红烧鱼(改错字)   两个二流子互看一眼, 眼底都写着一个字:跑!   现在不走,只怕等会儿就跑不了。   原以为过来装一下流氓,就能每人轻轻松松赚一块钱, 没想到遇到个狠人。   出门带铁锤, 这狠人他们惹不起, 惹不起。   谁知两人还没跑两步, 就听到白榆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们要是敢跑的话, 我就把这人一锤子砸死, 到时候我就说是你们干的!”   一头血的江凯:“……”   高个子转身瞪大眼睛:“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女心, 你不要太过分了!再说了, 你以为公安就会听你的吗?”   矮个子狠狠点头:“就是, 公安同志又不是傻的。”   白榆笑:“我到时候就说你们两个想对我耍流氓, 这王八蛋出来阻止,结果被你们两个一锤子爆头, 你说公安同志会相信我说的,还是你们?”   高个子:“……”   矮个子:“……”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四个字。   他们两人在公社里可谓劣迹斑斑, 偷东西, 偷摸女人屁股, 好吃懒做, 还时不时赌两把,总之在公社里头好事没做,坏事做了一箩筐, 公社的人提起他们来都恨不得在他们脸上吐两口唾沫。   而眼前这女同志不仅人长得漂亮,身世优越, 还一副很柔弱人畜无害的样子,如果他们是公安, 他们也会信她的话。   这女同志铁锤拿起来说砸人就砸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万一他们跑了,她真把人给砸死了,到时候他们两个铁定要被枪毙。   如果不跑,顶多就是被定个流氓罪,然后送去农场劳改,但好歹命还在。   想到这,两人不跑了,还乖乖走回来。   江凯雇用二流子去骚扰白榆,结果被白榆砸破了脑袋并送进公安局的事情,像长了翅膀般,很快就传遍整个江家。   大房:“江凯这是在做什么?就是不甘心也不能去雇用二流子骚扰白榆啊,这是犯法的!”   二房:“之前看江凯憋着一股气,我就担心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蠢,都干了些什么?”   四房:“白榆没选江凯那傻X是明智的决定。”   五房:“江凯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白榆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大家都是熟人,就是江凯有什么做的不对,她也不能拿铁锤把人的头给砸破了,还好她没看上我们五房。”   三房则是除了懵逼,还是懵逼。   江又涵:“五哥这是疯了不成,他就是再恨白榆也不能这么做啊!爷爷本来就要扔他去大西北,这次只怕神仙都救不了他!”   她也是很讨厌白榆,对她得到了江家一套四合院更是眼红得不行。   那天白榆走了之后,她被老爷子狠狠训了一顿,还说她再敢那样对白榆说话,他就要把她送去下乡,当场把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她三哥,以前6他部队发的外汇券都会留着给她用,这次就因为她说了白榆几句,结果一张外汇券都不愿意给她!   虽然他嘴上没说,但她用脚趾头就猜到了,以后她别想再从他三哥那里得到任何外汇券,包括其他好东西。   真是气死她了!   因此她现在就算对白榆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憋着。   娄秀英眉头紧紧蹙着:“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把你五哥给救出来。”   江又涵撇嘴:“我能有什么办法?爷爷都发话了,让谁也不准去捞五哥出来!”   没错,江老爷子知道后气得不行,当场就下了命令,让谁也不准替江凯求情,也不准把他从公安局捞出来,让他在里头关着吃点苦头。   娄秀英听到这话,眉头蹙得更紧了。   最近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她怎么也没想到白榆说不喜欢江凯就不喜欢,之前是谁天天追在江凯后面的,这说变心就变心!   最过分的是,江家那么多子弟,她选谁不好,偏偏选择江霖,这不是纯心膈应人吗?   现在又来江凯这事,就没一个让她省心的!   就在这时,家里的保姆端着一盘做好的红烧鱼走出来,抱着饼干坐在沙发上的江又涵闻到这味道,喉咙涌起一股恶心的感觉,接着就干呕了起来。   娄秀英被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饼干吃太多了胃不舒服?”   江又涵却没回答她,转身对保姆道:“你做的是什么鱼?怎么味道这么腥,恶心死人了,还不赶紧拿开?”   保姆被骂得一脸无辜,端起那红烧鱼嗅了嗅:“不腥啊,这鱼我买回来还是活的,做的时候又下了姜片去腥的。”   江又涵被熏得连连干呕:“我说腥就腥,你还不赶紧端走,你要恶心死我吗?”   保姆被骂得十分委屈,扭头看向娄秀英。   娄秀英其实也没闻到什么腥味,但看女儿干呕得那么厉害,于是摆摆手道:“那你端进去吧。”   等红烧鱼被端走后,江又涵干呕的情况才慢慢停了下来。   娄秀英看着她这模样,突然想起自己怀孕时孕吐的样子,眼皮狠狠跳了下:“涵涵,最近有人看到你跟个男同志走在一起,你该不会是瞒着我们在偷偷谈对象吧?”   江又涵听到这话,吓得差点原地弹跳起来:“谁说的?谁在诋毁我的名声,我撕了她的嘴!”   她的模样虽然很凶,其实心跳跳得飞快,几乎要飞出嗓子眼。   自从上次跟梁天宇做了那件亲密事情后,梁天宇一直催着想要个名分,但她哪里敢跟家人说啊。   梁家那个情况,不说她妈会撕了她,就是周围的人也会笑她。   现在想想她真是被梁天宇那张脸给迷晕头了。   美色真是让人上头啊。   娄秀英看她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觉得也不太可能。   她对自己的女儿还算理解的,虽然性格咋咋呼呼,但没什么成算,她绝对不敢做偷偷谈对象的事,更不可能没结婚就跟人上床搞出孩子来。   **   觉得美色上头的,除了江又涵,还有白榆。   她看向坐在客厅的江霖,眸光冷漠,眉眼间疏离,完全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可他这模样却让白榆觉得他帅得人神共愤。   坐在对面的江启邦则是蹙着眉:“一句话,你到底帮不帮你弟弟?”   江霖面无表情:“不帮。”   “砰”的一声。   江启邦一拳砸在桌子上:“江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当初你妈走的时候还让你好好照顾他,可你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打断。   江霖看向他,声音如冰,一字一顿道:“别提我妈,因为,你、不、配!”   话音落地,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就是白榆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婆婆罗女士当年不是因为生孩子大出血才没的吗?   可听江霖这话,好像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江启邦死死瞪着江霖,胸膛因为气愤而剧烈地上下起伏。   气氛剑拔弩张,就在白榆以为两父子要打起来时,就见江启邦站起来,冷冷扔下一句话——   “既然你这么不在意我们这些家人,那明天你的婚礼我这个做父亲的去不去应该也无所谓了。”   说完臭着脸走了。   “……”   白榆对江启邦这个公公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上辈子她嫁给江凯,江启邦不会跟娄秀英那样对她冷嘲热讽,也没对她做过不好的事,但看到她被江家的人欺负,他从来不会伸手帮忙,更不会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   他就像个冷漠的旁观者,高高举着事不关己的旗子。   只是没想到这次为了江凯,他居然威胁不去明天的婚礼,看来两个儿子里头,他似乎更疼爱江凯。   等人走没影了,白榆这才小心问道:“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明天就要举办婚礼了,江凯去不去婚礼没人在乎,他不去更好,省得闹事。   只是江启邦是江霖的父亲,如果他也缺席的话,只怕会引来各种猜测。   江霖看向她,低沉温醇:“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白榆顿了下,故作轻松道:“巧了,其实我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江霖看着她,唇角往上勾了勾。   而后从口袋里拿出十几张外汇券,递过去道:“这是我们部队发,还有些是爷爷给的,可以拿去友谊商店买一些进口商品,要是不够的话,回头我再跟人要。”   友谊商店在建国门外大街,是京城第一家涉外商场,里头卖的大多数进口和专供出口的东西,一开始只服务外国人、外交官,以及政府官员,因此一般人没有外汇券根本进不去。   而这外汇券可比工业票还难搞。   白榆双眼一下子就亮了:“够了够了,我正愁着要送点什么给映之姐和我哥,如果我把外汇券送给他们,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江霖的假期有限,举办好婚礼他们就要立刻返程回琼州岛,而他哥和映之姐两人的婚礼定在两个月后,到时候他们未必有时间回来。   因此这两天她一直在想着送什么东西,现在有了外汇券就不用愁了。   江霖:“既然给了你,你想送给谁都可以。”   白榆看着他,眼睛很亮:“谢谢你,江霖哥。”   不仅是外汇券,还有刚才为了她,跟他亲爹对抗。   他之前说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护住她,站在她这边,他做到了。   江霖对上她的目光,声音很低:“你我是夫妻,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四目相对。   空气里仿佛流淌着别样的情愫,两人的距离在一点一点挨近。   白榆凑过去,在他唇瓣轻轻碰了碰。   色女就色女吧。   此刻她真的就想亲亲他。   江霖眸色变深,喉结上下滚了滚:“克制点,奶奶来了。”   耳边有热气喷洒,白榆一阵酥麻,还以为他是在骗自己。   谁知下一刻就听身后传来奶奶紧张的声音——   “小榆儿,你没事吧?我听说江凯那臭小子雇人去骚扰你,这是不是真的?”   女孩儿出嫁,作为娘家人要准备的东西可不少。   搪瓷脸盆,毛巾暖水壶、新的棉被枕头这些都必须备好,虽然白榆一举办好婚礼就要跟着去琼州岛,但礼不能废,该准备的还得准备,更何况江家彩礼给的那么多,如果白家做不好,很容易落下面子。   只是白榆这次出嫁的时间实在太紧迫了,加上这中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白家一行人可谓是又忙又心力憔悴,忙得跟转陀螺般。   原本购买枕头棉被这些事情应该由秦正茵这个做妈的去办,但现在两人离婚了,而且秦正茵对白榆这个女儿也从来没放在心上,因此白家也没让她去办,由白老太一个人承包了下来。   被面儿要丝绸的,枕头不能用腈纶的,必须用上好的软缎,不会起电,又柔软,睡起来舒服。   总之,一切都必须用最好的。   白老太今天就是去操办这些婚礼用品,谁知一回来就听到白榆出事了,这才急忙赶回来。   白榆脸“唰”的下就红透了,身子赶紧往后退了退:“奶奶,我没事,有事的是江凯,他的头被我给砸破了。”   白老太和拿着一大堆东西晚一步进来的白嘉扬两人怔住了。   白榆挠了挠鼻子,解释道:“昨天我和江霖哥去罗家的路上看到江凯和秦心卉两人在一起,我担心他们使坏,所以出门的时候特意带了一把锤子在身上。”   白老太:“……”   白嘉扬:“……”   还可以这样?   白榆:“谁知还真派上用场了,江凯雇了两个二流子让他们对我耍流氓,然后他就冲出来英雄救美,想因此让我对他感恩,所以我一锤子砸爆了他的头,并把他们三人齐齐整整送进了公安局。”   白老太:“…………”   白嘉扬:“…………”   江凯这脑子是被门给夹了吗?   这样的馊主意亏他想得出!   白老太回过神来,忍不住就骂道:“这臭小子贼眉鼠眼的,我当初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没想到他心思这么坏,居然还敢雇用人,呸,还好你聪明带了锤子在身上。”   像这样贼心不死的臭家伙,就该砸爆他的头!   白老太说完才意识到江霖这个亲哥在旁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还是很护短道:“江霖,你可别怪小榆儿。”   江霖:“奶奶放心,我没怪榆榆,爷爷也开口了,让谁也不准去捞他出来。”   白老太闻言,这才喜笑颜开:“没怪就好,没怪就好!小榆儿刚出生那会儿,整个大院的人都说小榆儿是个有福气的人,我觉得这孩子确实有福气,能遇到江霖你这么好的人,模样家世样样好,关键是肯对小榆儿好。”   模样家世其实都是其次,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是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对自己好的人。   之前她还惴惴不安,毕竟江霖跟江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再怎么说也是血浓于水,她担心时间久了,江霖会站到江凯那边,到时候受委屈的便是小榆儿。   可现在她放心了。   江霖嘴角微微勾起,看向白榆的眼底晕染上丝丝缱绻的暖意:“这也是我的福气。”   白榆对上他的目光,脸微微红了。   这人以前跟锯嘴葫芦一样,现在一张嘴却跟抹了蜜般,这变化真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她一点都不讨厌就是了。   等江霖走后,白榆把刚才她公公江启邦过来的事情说了。   白老太听完,叹了口气道:“还好江霖不像他爸,也好在你们很快就要去琼州岛,要不然麻烦肯定少不了。”   白榆:“就算不去琼州岛,我们也不跟他们一起住。”   她有江老爷子给的四合院,又有罗家给的三间房子,还有江霖自己的一套房子,这么多房子在手里,她才不会跟娄秀英等人一起住呢。   白老太再次感叹:“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不过你年纪还小,结婚之后可千万别急着生孩子,等过两年再生也不迟。”   说到这个问题,白榆就突然沉默了。   虽然她很讨厌熊孩子,可在她内心深处,还是很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不是为了任何男人而生,而是因为她喜欢。   最好是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她一定会很疼很疼她,给与她所有她小时候渴望的东西,玩具、零食、漂亮的小裙子,以及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母爱。   虽然她没得到过母爱,但她相信,她一定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只是上辈子她吃了那么多药都没生出一个孩子来,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也这样……   想到这,她把这个想法使劲甩出脑海。   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了,她没有嫁给江凯,映之姐和她大哥也好好活着,现在连二哥也有了消息,一切都不一样了。   就算她还是生不了,他们还可以去领养一个。   当然最好还是自己生,要不然那么多房子不留给自己的孩子,她会觉得肉疼的。   **   昏暗的牢房内,江凯缩在角落里,周围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后脑勺更是抽搐般,一阵一阵地抽痛。   白榆那女人简直有病!   谁出门会随身带铁锤这种东西?   再说了,她就算要砸也应该砸破那两个二流子的头,怎么反过来砸他的头!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现在头被砸破了,还被关在监狱里头,真是他妈的晦气!   他妈和他爸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弄他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断地朝这边走过来。   江凯眼睛一亮,赶紧从角落爬起来,而后就对上了一双淡漠幽冷的眼睛。   他咽了咽口水,有些心虚地喊了声:“三哥,你……你来救我出去了?”   晦暗的牢房内,江霖站在阴暗的光线中,脸色晦暗不明:“我就过来问一句,是你让人骚扰榆榆的吗?”   江凯对上他肃杀的眼睛,后脑勺抽痛了下:“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如果你敢说一句谎话,你这辈子就别想从这里走出去。”   “!!!”   江凯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内心的愤怒也被勾了起来:“是,没错,就是我叫人做的!你凭什么高高在上站在外面来威胁我?要不是你抢走我的未婚妻,我需要去费这些心思吗?”   江霖:“我抢?难道不是你自己不珍惜,才导致榆榆跟你分手吗?既然你们分手了,我跟她在一起有什么问题?”   江凯涨红了脸:“当然有问题,你是我亲哥,我同父同母的亲哥,谁都可以跟白榆在一起,就你不可以!你这么做就是在背叛我,就是想让所有人看我的笑话!”   这些话他憋在心里好多天了,今天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他居然还有脸来问自己有什么问题,如果他哪怕有一丝把他当亲兄弟来看待,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在写这本小说的时候,就应该把他写得更惨一点。   他不应该让他死得那么干脆利落,他应该把他写成不举,写变成残废,这样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不过好在两年后他就要死了,想到这,他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   江霖看着他嘴角那抹诡异的笑意,声音清冷道:“你在笑什么?”   江凯一脸得意:“我在笑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白榆是我的,她始终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边!”   话音落地,就听“砰”的一声。   江凯只觉眼前一花,鼻子就吃了一拳,痛得他后退了两步。   鼻子一痛,他伸手一摸。   妈的,又流血了!   “江霖,你他妈个王八蛋,有种你放我出来,我跟你单挑!”   江霖冷然一笑:“那,如你所愿。”   半个小时后。   江凯躺在地上,鼻青脸肿。   江霖居高临下看着他:“以后离你三嫂远一点,否则,以后你还要挨打。”   说完,他不再看江凯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江凯气得咬牙切齿:“有本事你现在就打死我,否则你就是在自欺欺人,白榆她就是爱我,她为我学做菜,为我三年不吃韭菜……”   被关在隔壁的高个子听到这话,啧了一声:“这人学过相声吗?还挺押韵的。”   矮个子:“学没学过我不知道的,不过早知道我们就不该贪图那一块钱,现在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走出牢房的江霖,面色如霜,整个人如罩着一层冰。   看守牢房的小公安本想跟他打招呼,看到他这个样子,脖子缩了缩,没敢出声。   **   第二天,天气格外的好。   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白榆今天要结婚,要嫁到江家去。   只不过不是嫁给江凯,而是嫁给江霖,之前虽然有不少人说酸话,可在这样的日子里,谁也不会那么傻当面去说不中听的话。   众人都乐呵呵,尤其是大院的孩子们,拿到了不少喜糖,嘴里学大人说着“早生贵子”“永结同心”的喜庆话。   而白家这边天还没亮就起来准备送亲的事情。   反而是白榆这个做新娘的起得最晚。   白嘉扬要叫妹妹起床,却被白老太给阻止了:“小榆儿昨晚很晚才睡,你就让她多睡一会儿。”   白飞鹏也连忙道:“对,别打扰你妹妹。”   这几天来他一直沉浸在二儿子可能已经去世的悲伤里,接着又跟秦正茵离婚,两人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只是再难受这段婚姻也没办法继续了。   其实当年他也是有心仪的姑娘,只是不等他跟那姑娘表白,他就因为救起落水的秦正茵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导致他不得不娶她。   婚后他就彻底把那个姑娘封藏在内心深处,他或许不算个体贴的丈夫,但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半分秦正茵的事情,他是怎么也没想到,秦正茵不仅给他戴了一顶大绿帽,还把秦心卉给弄到他眼皮底下来养。   她这是把他当傻瓜!   因此这几天来他光顾着悲伤和愤怒,这会儿才有了要嫁女儿的不舍的感觉。   想到这,他眼眶忍不住红了,叮嘱白嘉扬道:“在我们白家,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说法,这里永远都是榆榆的家,哪怕以后我跟你奶奶不在了,你也要做她最坚强的后盾,知道了吗?”   白嘉扬鼻子也酸酸的:“爸,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榆榆的,还有大好的日子,你就别说那些不祥的话。”   白老太抹了抹眼角,在地上啐了两口:“好的灵,坏的不灵,瞧你这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白飞鹏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还要被训,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白榆睡到全福姥姥过来,这才被叫醒过来。   全福姥姥是大院里四角俱全的有福人,一辈子顺遂,儿孙满堂,而且都非常孝顺,所以很多人嫁女儿时都会请她来给出嫁的姑娘绞面和梳头发。   白榆洗漱期间,之前的同事以及林向雪等人也过来了。   林向雪一过来就抱住白榆的手腕,兴奋道:“白榆,我爷爷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去琼州岛了!”   白榆没想到她还真说服了家人:“可我们这两天就要出发了,你东西收拾好了吗?还有你不会不舍得你家人吗?”   林向雪没想到这么快要走,啊了一声,但最终还是坚定道:“还没收拾,等参加好你的婚礼我就去收拾。”   至于家人,那肯定是舍不得的。   只是她更想出去外面走一走闯一闯,她不想像笼子里的鸟一样,一辈子被困在京城这个地方。   两人说了几句,白榆就被催着去给全福姥姥绞面。   白榆上辈子被绞过面,那疼让她忍不住畏缩了起来。   全福姥姥看她这个样子,慈祥安慰道:“放心,不疼的,姥姥不会弄疼你的。”   白榆“嗯”了一声。   全福姥姥年纪虽然大了,手脚却是麻利,拿起麻线套在手指上,一头咬在嘴里,一收一放间,麻线灵活翻动了起来,脸上细小的绒毛就这样被绞了下来。   白榆的皮肤本来就白皙如羊脂玉般,绞掉绒毛后,越发显得光滑细致,宛若那剥了壳的荔枝,嫩得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虽然全福姥姥说会轻一点,但白榆还是时不时发出痛呼的声音,把在一旁观看的林向雪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心里暗暗发誓,等她结婚了,她绝对不弄这东西。   等面绞好后,全福姥姥看着白榆,脸上的表情越发慈祥了:“叫我绞面的新娘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没见过一个新娘这么俊的,额头饱满,下巴兜兜,白家老太你就放心吧,你孙女将来一定会婚姻幸福,儿孙满堂的!”   好听的话谁会不喜欢?   白老太听到这话,一张脸笑成了花儿:“承您吉言!我也不求别的,就盼着我家小榆儿能跟您这样,一辈子平安顺遂,儿孙满堂!”   全福姥姥笑着点头:“会的会的。”   接着全福姥姥又给白榆梳了个髻,配着她身上的中式礼服裙子,显得温婉大方,喜庆又得体。   这年代的化妆技术不算好,白榆不想自己被化成大白脸和红嘴唇,于是自己给自己化了个比平时浓艳一些的新娘妆。   化好妆后,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了。   就见白榆一身红裙衬托得她皮肤白皙如玉,身材玲珑有致,线条曲线呈现S型,就是女人见了都忍不住羡慕。   林向雪:“白榆你今天太美了,我要是男人,我肯定也会被你给迷倒的。”   众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白老太把罗家给的珍珠项链以及劳力士拿出来,给白榆亲自戴上去,同时红了眼睛。   白榆刚出生那会儿就小小的一团,因为秦正茵在怀孕期间没吃好睡好,导致她在肚子里就没有多少营养,这孩子算是她一手养大的。   可如今小小的人儿就要嫁人了。   白老太心里又高兴又忍不住心酸。   在场的人有些知道罗家送劳力士和珍珠项链的事情,有些不知道,不过不管知不知道,看到白榆戴上去,都纷纷发出了羡慕赞叹的感叹声。   “原来这就是劳力士!之前一直听说,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呢。”   “我也是,听说这么一只手表就要上千元,白榆真是太有福气了!”   可不就是有福气,人还没嫁过去呢,就送来劳力士手表和古董珍珠项链,江家更是不得了,直接就给了一套四合院。   别说放眼整个大院,就是放眼整个京城,都没有人出了这么贵重的彩礼。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起此彼伏的汽车响声。   众人跑出去一看,再次被喂了一嘴的酸柠檬。   江家来接亲,居然来了八辆轿车!   一般人家结婚能有自行车就很骄傲了,江家居然用轿车来接亲,而且还是八辆一起来。   气派!   太气派了!   很快,车排成一字型在白家门口停了下来。   一身军装的江霖从带头的轿车里走下来,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大长腿,周围的姑娘看了,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妈呀,不愧是大院的高岭之花,简直太好看了。   她们以后找的对象要是有江霖十分之一好看,就是让她们减寿十年她们也愿意。   以前的传统,男方来接亲是要被女方家为难的。   白榆原以为她大哥不敢为难江霖,毕竟谁对上那张脸敢为难他啊?   谁知她大哥还真敢了。   “江霖,你就给我原地做一百个俯卧撑,做完了我就放你进去。”   一百个俯卧撑!   众人闹哄了起来,有人觉得这大舅哥不做人。   “嘉扬,你这大舅哥怎么不为妹妹着想,一百个俯卧撑下来,新郎官万一腿软了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可不是,万一腿软,晚上还能洞房吗?   白嘉扬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区区一百个俯卧撑,我觉得我妹婿应该不在话下,对吧江霖?”   江霖看了白嘉扬一眼,没出声,直接就俯低了下去做了起来。   一百个俯卧撑对一般人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对江霖来说,的确不在话下。   江霖几个堂兄弟在一边给他吆喝打气,一边给大家发喜糖喜烟。   糖果是红色喜糖夹杂着水果糖,烟是软中华。   软中华一包要七毛钱,一般人抽烟只抽得起七分一包的经济烟,就是家里稍微好一些的,顶多也是抽四角五分一包的牡丹牌,可江家结婚派个大家的居然就用上了中华。   众人不由再次纷纷咋舌,太气派了!   俗话说吃人最短拿人手短,收了江家这么好的东西,大家自然要给江霖说好话。   只是不等他们给江霖求情,就见江霖从个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而后脸不红气不喘看着白嘉扬:“一百个俯卧撑做完了,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众人愣住。   这还不到十分钟,一百个俯卧撑就做好了?   已经嫁人的媳妇们,看着江霖再次发出了羡慕的感叹声。   这身子板啧啧啧,结实有力,太让人眼馋了。   之前她们觉得白榆嫁到白家去是非常幸福的事,现在她们觉得,她嫁到江霖,何尝不是一件“性|福”的事呢。   闹新婚这种事小闹欢乐,真为难了就不好玩了。   白嘉扬正要点头说可以时,就听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不是白榆她妈秦正茵吗?她过来做什么?”   紧接着,便是一个清冷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   “今天是我宝贝女儿嫁人的日子,我这个做妈的怎么能不过来呢?”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秦正茵穿着一身白衣白裤,噙着一抹冷笑站在人群中。 第38章 油泼面   众人你看我, 我看你,小声议论了起来。   “白家老太不是说秦正茵不来参加婚礼吗?看她那样子,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 更像是来找茬的。”   “可不是, 谁当母亲的女儿出嫁她穿一身白来参加婚礼, 这不是故意找晦气吗?”   “话说回来, 秦正茵为什么会跟白榆她爸离婚, 有人知道原因的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白嘉扬听着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 转身蹙着眉看向他妈, 眼底的失望更明显了。   从小到大, 他妈在他眼里是个十分独立的女性, 他爸因为工作和寻找二弟关系, 家里照顾他们的基本都是他妈,所以对他来说, 他和他妈更亲。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心里如女神般存在的母亲会出轨, 更没想到他秦心卉居然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这一切都让他十分崩溃。   这几天来他的心情跟他爸一样糟糕, 要不是要撑着给榆榆操办婚礼的事情, 他早就想和他爸一醉方休了。   按照离婚时的约定, 她妈这会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穿一身白衣白裤,她这是想干嘛?   江霖被白嘉扬“为难”要做一百个俯卧撑时, 林向雪就跑出来凑热闹,这会儿看到秦正茵一脸来者不善的模样, 她吐了吐舌头,赶紧跑进去通知白榆。   看林向雪急匆匆跑进来, 白榆下意识就察觉到不对劲:“出事了?”   林向雪点头,朝周围看了一眼,才小声道:“你妈来了。”   虽然很小声,但足够让房间内的人都听到。   白老太顿时就火冒三丈:“她来干什么?她是不是故意来捣乱?”   林向雪点头:“我觉得的确是想来捣乱,因为她穿了一身白。”   她跟白榆认识那么久,从来不知道白榆以前在家里过得那么委屈,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天底下居然还有不爱自己子女的母亲。   想到这,她伸手握住白榆的手,想给她一点安慰。   听到这样大喜的日子秦正茵穿了一身白,白老太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是不是要闹得大家都不开心,让整个大院的人都看我们白家的笑话她才肯善罢甘休?小榆儿你放心,奶奶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破坏你的婚礼!”   说着白老太捋起袖子就要出去跟秦正茵打一场。   实在太气人了,离婚那天秦正茵主动提出来她可以不来婚礼,但白家必须给她一百元作为补偿。   这钱原本他们是不想出的,凭什么她出轨又把私生女带到家里来,他们白家还要给她钱?   只是他们更不想小榆儿为了这事烦心,也不想她被人看笑话,最终选择了退一步,忍气吞声接受了这个“不平等条约”。   只是她没想到秦正茵这么言而无信,钱拿了,她居然还敢来砸场,今天她不把她的脸打肿,她跟她秦正茵姓!   还有白飞鹏这个混账东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做父亲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白榆拉住怒气冲冲的奶奶,声音淡定道:“奶奶你别生气,我亲自去会会她。”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她妈是冲着她来的,既然这样,这个事情就由她来了结。   说完她握了握林向雪的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而后提着裙子就朝外面走了出去。   林向雪连忙跟了上去:“我陪你一起去。”   万一打起来,她还可以帮忙薅头发。   虽然她从来没有跟人打过架,但为了好姐妹,她可以的!   白榆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闹哄哄的,脸色越发冷了下来。   她原本想跟她妈各自安好,老死不相往来就算了,偏偏她要招惹自己,既然这样,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她甚至想着刚才应该拿把铁锤在身上,万一打起来,一锤子下去干净利落。   只是等她走到门口,整个人就愣住了。   她身后跟着过来的人,也跟着愣住了。   只见秦正茵双手被一个年轻男人反绞在背后,一边脸摩擦着地面,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被按在地面上。   白榆:“???”   这是怎么回事?   显然怔愣的不止她一个人,还有一直在外面的一干人。   刚才他们正在等秦正茵发难,结果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见那两个年轻男人从人群里头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就对秦正茵动手。   那两个男人一看就是练过的,动作快得让人应接不暇,不等大家反应过来,秦正茵就被反绞住双手按在地面。   这会儿秦正茵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怒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快放手,否则我就叫公安了!”   白嘉扬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立即冲出去道:“你们快放开我妈!”   虽然秦正茵这个妈让他很失望,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   谁知话音落地,就听其中一个年轻男子道:“我们就是公安的,现在有一宗命案要你回去协助调查,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反抗,否则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命!案!!!   这两个字如同两颗炸|弹一样,把现场所有人都炸懵了。   众人原本也要打算去帮秦正茵,虽然秦正茵离婚了,又偏心不疼白榆,但在大院生活那么多年,大家并没有什么龌龊,如今看到她被人欺负,总不能见死不救。   更何况她还是文工团的主任呢,在这个时候出手帮个忙,以后家里的孩子要进文工团,秦正茵总得卖个面子吧。   可现在听到秦正茵跟命案有关,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上前去救人。   就是冲过去的白嘉扬也愣住了,一脸不可置信看向他妈。   他妈真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只有白榆,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就淡定了下来。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位公安同志说的命案,应该跟秦彦成的死有关。   想到这,她抬头朝人群中的江霖看去。   他正好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人海中相遇。   四目相对。   白榆心脏重重一跳。   不过从他的眼神中,她也得到了答案。   之前她跟江霖提过一嘴,说她舅舅是个古怪自私的人,而且贪生怕死,像他那样的人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江霖把这话给听进去,还让人去调查她妈,并派人守在白家附近,防止她妈过来捣乱。   当然,更让她震惊的是,只怕她舅舅秦彦成的死真跟她妈脱不了关系。   因为这会儿秦正茵整个人颤抖得跟筛子一样,脸色煞白:“你……你们别胡说,我弟弟他是自杀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另外一个公安同志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我们什么时候说那个命案跟你弟弟秦彦成有关了?你这叫不打自招!”   秦正茵脸上的血色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   反绞住秦正茵双手的公安同志把秦正茵从地上拽起来,又从身上拿出手铐铐住她的双手:“走吧,现在跟我们回公安局。”   秦正茵双腿软得好像棉花糖做的一样。   慌乱间,她看到了怔愣在半路的白嘉扬,立即哭道:“嘉扬,救救妈妈,妈妈没有杀人,嘉扬你要救救妈妈啊!”   白嘉扬看着他妈,嘴巴张了张,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秦正茵还想求救,可公安同志没给她机会,拉着人走了。   等两个公安同志一走,刚才鸦雀无声的院子,仿佛被去掉了封印,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我的天啊,难道秦正茵真的杀了人?”   “公安同志没说她杀人,只说她跟命案有关,不过你们看她那心虚的样子,只怕人不是她杀的,她也逃不了关系。”   “我没听错吧,她刚才说的是她弟弟,就是那个双腿被截肢的秦彦成?”   “我有个可怕的猜测,就是秦正茵照顾她弟弟照顾了这么多年,觉得不耐烦了,所以一把弄死了她弟弟。”   “我的老天爷啊!太可怕了!不过话说回来,秦正茵虽然跟白飞鹏离婚,但她始终是白榆的亲生母亲,如果秦正茵真杀了人,江家还会娶她吗?”   话音落地,周围安静了几秒。   所有人的目光朝白榆和江霖两人看去。   有些人觉得江家极有可能会因此解除婚约,毕竟那可是杀人啊,谁家愿意娶个杀人犯的女儿?   也有人觉得江家是体面人,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终止婚礼,只是他们觉得白榆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刚才还无比羡慕白榆的人,这会儿不由同情起她来。   从天堂到地狱,不外如此。   白榆也是可怜,摊上这么个妈,以前偏袒她表姐,今天婚礼她穿着一身白想来闹场就算了,居然还闹出杀人这样的事情来。   想想就觉得惨。   白老太一颗心仿佛被架在烤架上,心里更是把秦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她想跟江霖说她家小榆儿跟秦正茵那个女人不一样,秦正茵是秦正茵,小榆儿是小榆儿,可话到嘴边她却没办法说下去。   这话太苍白了,不管她怎么否认都没用,秦正茵是小榆儿的亲生母亲,如果秦正茵真的杀了人,那小榆儿,甚至他们白家都会受到影响。   想到这,她差点老泪纵横。   她可怜的小榆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妈,一辈子没得到过她的母爱,如今却要受到她的牵连。   江家的人目光也齐齐落在江霖身上。   他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之前知道白榆的父母在婚礼前几天办理离婚,他们就觉得已经是非常奇葩,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事情。   还有人开始庆幸之前白榆没有看中他们,要不然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好。   江武也看着站在人群中的江霖,   他在想如果这个时候换做是他,他会怎么做。   他其实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在他看来,他要娶的人是白榆,那她的家人如何,与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只是他的家人未必会这样想,尤其是他爸,肯定会因此嫌弃这样的儿媳妇,甚至说不定会让他就此解除婚约。   而江霖的情况跟他差不多,家里都有个强势的父亲。   换句话说,就算江霖坚持娶白榆,白榆以后在夫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想到这,江武扭头朝白榆看过去。   阳光穿透茂密的枝叶撒下来,落在白榆白皙的脸庞上,把她的皮肤照得越发白皙如玉。   就在众人以为白榆要悲催时,江霖动了。   他迈着长腿朝白榆走过去。   江霖依旧是一身的海军军装,身姿笔挺,若要是说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胸前多了一朵新郎花。   这么红这么艳的大红花若是别在一般男人胸前,可能会显得有点傻里傻气的,但别在江霖胸前,不仅不突兀,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勾人味道,配合他那双会勾人魂的桃花演变,居然让人不敢直视。   四目相对,周围的声音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天地间,只有眼前这人。   白榆的心砰砰直跳。   江霖走过来,长密的眼帘垂下,声音带着少有的缱绻:“白榆,我来娶你了。”   白榆仰着头看他,心口涌过一股感动,轻轻点了点头:“好。”   刚才那种情形,换做另外一个男人,说不定当场就跟她解除婚姻,不用办婚礼,直接去民政局离婚。   如果江霖那样做,她不会怪他。   趋利避害,那是人性,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他没有逃跑,他穿过层层人群来到她面前,对她说,白榆,我来娶你了。   就这么简单几个字,却让她有种等了两辈子的感觉。   从今天开始,她就要嫁给这个男人,和他牵手一生。   白榆轻轻咬住唇,脸火烫火烫的。   白老太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在这一刻也重重落地了。   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好好,江霖,我把我家小榆儿交给你了,往后你们要互相扶持,有甘有苦同共济!”   白榆看奶奶哭,鼻子也忍不住酸酸的:“奶奶,我们会的好好的,您快别哭了。”   蔡望春平时得了白榆不少好处,听到这话,连忙道:“白家老太,新娘子说得对,这样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要高高兴兴地才对,你看新郎和新娘多般配,两人站在一起就跟金童玉女般,哎哟,以后生的娃儿可不知道有多好看呢,您就等着抱重孙吧。”   白老太闻言,赶紧擦掉眼角的泪水,重重点头:“你说得对,你说得对,这样大喜的日子就应该开开心心的。”   周围的人也仿佛如梦初醒般,各种祝福的话跟不要钱一样砸过来。   什么早生贵子,什么白头偕老,气氛一改之前的沉闷,再次热闹了起来。   在白老太殷殷的期盼中,江霖握住了白榆的手,扶着她上了轿车。   林向雪作为伴娘也跟着坐上了车。   在一声声鞭炮声中,迎亲轿车缓缓启动,大院的小孩拍着手,欢呼着跟着轿车一路往前跑,别提多热闹了。   直到轿车驶出大院,林向雪才大大松了一口气:“我的天啊,我刚才真是吓死了,哎呸呸,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能说那样晦气的词语,反正我刚才就是吓到了,我还真担心江霖会因此跟你解除婚约,从而不办婚礼了。”   要真那样的话,不仅白家脸面扫地,白榆也会沦为众人的笑话。   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好在江霖人品够硬,够担当。   刚才他迈着长腿朝白榆走过来时,别说周围那些没结婚的姑娘,就是她都觉得江霖帅到不行。   呜呜呜以后她找的男人要是有江霖一半好,她就满足了。   白榆唇角下意识往上勾起来:“他不会的,他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对我不离不弃,也会永远都站在我这边。”   林向雪感觉被喂了一肚子的狗粮:“呜呜呜真羡慕你,看到你们这么幸福,弄得我也好想找赶紧个人结婚。”   白榆:“你在京城一直没找到合适对象,这次去琼州岛,说不定一下子就找到了。”   林向雪双眼瞬间亮了起来:“你快说多几句好听的,今天你是新娘,你说的祝福话最容易成真了,快说我未来的对象身高一米八,长得像王八……”   林向雪太兴奋了,导致一下子就嘴瓢了。   她本想说长得像她爸,结果说成了像王八。   “噗嗤——”   白榆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路欢声笑语。   这一次婚姻,一定会比上辈子幸福的,对吧。   **   等白榆走后,白飞鹏才慢了好多拍回到白家。   一进门,就迎来他妈一巴掌:“你个老东西,你女儿出嫁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跑哪里去了?”   刚才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作为一家之主居然不在,要不是江霖足够有担当,小榆儿估计要被人给欺负死。   想到这,她“啪啪啪”又在他后背连拍了好几巴掌。   白飞鹏倒是没避开。   等白老太拍累了,他这才解释道:“我刚才收到一张纸条,是秦正茵的字迹,她让我出去大院外的邮政局等她,要不然她就要让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榆榆有个出轨的亲妈。”   说到这,他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   虽然白榆和江霖不介意别人的眼光,但他不想女儿在人生这么重要的时刻沦为别人的笑话,被大院的人指指点点,所以他没有办法,只好偷偷一个人出去赴约。   以前的秦正茵知书达理,优雅博学,性格虽然傲了点,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偏执,仿佛她过得不好,就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沉沦。   之后他去到邮政局,却没有看到秦正茵的人,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再次被耍了。   一次又一次,这女人真够狠。   白老太啐道:“就你蠢,发生这样的事难道你不会跟我商量?”   白飞鹏:“我也是不想让您操心。”   最近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是他这个做儿子的没用,他便想着若是他一个人可以解决最好。   白老太叹了口气:“真是家门不幸,要是当初早知道她是那样的人,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她进门!”   说着她又把秦正茵被公安同志给抓走的事情说了。   白飞鹏听了嘴巴大大张着,良久都没合上。   突然,他猛地一拍额头:“我刚才看到一个长得很像秦心卉的人被两个公安同志给抓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她了。”   白老太:“你之前跟秦正茵那女人去乡下办葬礼,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白飞鹏想了想:“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不对劲,我当时跟着去乡下,本来是想着要给彦成穿上寿衣,顺便给他擦擦身子,但秦正茵说不用,所以我压根没看到彦成的尸体。”   白老太眉头蹙着:“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种说不出的奇怪,秦正茵那女人是狠心,但她对自己的弟弟却是一直都很好,她要是不耐烦早就不耐烦了,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白飞鹏也是这个看法。   只是现在只能等公安局那边的消息。   他私心还是不希望是秦正茵干的,倒不是他对她还有感情,而是秦正茵是嘉扬和榆榆两人的亲妈,若她真的杀了人,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   八辆轿车从军区大院开出去,那风光,那气派,让亲眼见到的人都津津乐道,甚至之后几年都有人不断提起来。   轿车绕了一大圈才来到京城饭店。   江家亲戚多,虽然这次婚礼操办得很急,但能来的亲戚都来了,毕竟对很多人来说,这可是跟江家攀上关系的好机会。   一个饭厅摆了几十张圆桌,桌桌都坐满了人。   上辈子和江凯结婚也是在这里,只是没这么多人,也没这么气派。   跟江霖比起来,在众人眼中,江凯的分量还是差了不少。   林向雪看到现场的摆设,忍不住咋舌:“我以为我大哥结婚时就已经够气派了,没想到跟你和江霖的完全没得比。”   白榆:“哪能一样,你大哥那会儿各界都那么紧张敏感,你家就是有心也不敢大办,只能低调请亲戚吃个饭就算办过婚礼了。”   可从去年开始,政策越来越明朗,那些住牛棚的学者和重要人物都陆续得到平反。   再过几个月就是1977年,离改革开放更近了。   林向雪想了想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很快,婚礼开始了。   这次来参加婚礼的客人都是社会上有头有脸的,就是再蠢的人,也不会在今天这种时候说些让人扫兴的话。   昨天江启邦信誓旦旦说不会过来,结果转眼就打脸了。   这会儿他坐在席位上,生硬地扯着嘴角。   白榆看到他这副不想笑却又不得不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同情他,反而莫名觉得解气。   坐在他身边娄秀英也是同样的表情,笑得比哭还难看。   似乎意识到有人在看自己,娄秀英抬起头来,正好对上白榆的目光。   白榆眨眨眼,挽着江霖走过去敬酒:“爸、阿姨,感谢你们能来见证我和江霖哥的大喜之时,这杯酒,我和江霖哥敬你们。”   听到白榆称呼娄秀英“阿姨”,而不是“妈”,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了过来。   “……”   娄秀英脸一阵红,一阵白,比染色盘还要精彩。   看到娄秀英吃瘪,白榆就高兴了。   上辈子她和江凯结婚给她敬酒时,当着众人的面被她训了整整半个钟头。   那时候江老爷子身体不好没来参加婚礼,所以她才敢那么做。   这辈子,她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机会。   江霖几个堂兄弟从接亲到敬酒,都在旁边帮衬着,其他人来之前都吃了东西垫肚子,又“作虚弄假”用白开水当作白酒,这样才不不至于被灌得烂醉。   可偏偏有个人跟个傻子一样,来者不拒,别人敬多少他就喝多少,喝到最后差点把黄胆水都给吐出来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武。   其他宾客不知情,还以为是兄弟情深,纷纷夸奖起来。   只有江文知道弟弟的心事,趁着没人注意时,凑过去道:“你差不多就得了,要是喝醉了说了不该说的话,到时候别说我不帮你!”   对于江武追求过白榆这事,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白榆已经跟他们三哥江霖结婚了,他就必须忘掉过去,以后老老实实客客气气把白榆当成三嫂。   江霖平时虽然一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可一旦踩了他的逆鳞,他可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没见江凯这个亲弟弟都被他给送进监狱里吗?   更别说他们只是堂兄弟。   江武眼睛布满血丝,脸也因为喝多了涨得通红:“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不会做。”   他就是心里有些难受,要是再不让他一醉方休,他会更难受的。   他扭头看向在已经走向另一桌去敬酒的江霖和白榆,男的高大挺拔,女人娇艳无双。   他一点也不想承认。   可他们是真该死的般配。   一杯又一杯下肚,江武眼前花了起来。   最终他还是喝进了医院。   **   这边欢歌笑语,监狱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秦正茵以为他们抓了她过来,一定要先进行一番审讯,到时候她就要据理力争。   谁知两个公安同志把她抓进来后,就直接关进了牢房里头。   牢房里光线昏暗,周围散发着一股难闻让人窒息的霉味,还时不时能听到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   秦正茵又怕又怒,抓着铁栏杆就喊道:“喂!你们快放我出去,我没有杀人!”   话音落地,隔壁的牢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茵姨,你是茵姨吗?”   秦正茵怔住了,眯着眼睛使劲看过去,好半天才从对面那张鼻青脸肿的脸上认出江凯来:“你是江凯?!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有今天不是他亲哥的婚礼吗?   他怎么没去参加,反而被关到牢房来?   说起这个江凯就来气:“我三哥打的!对了,今天不是白榆的婚礼吗,茵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的信息都有点滞后。   江凯不知道秦正茵和白飞鹏离婚的事情,秦正茵也不知道江凯雇用二流子去骚扰白榆结果被白榆一锤子爆头的事情。   这会儿彼此都一语正中对方的死结,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熟悉且充满震惊的声音响起——   “姑姑!江凯哥!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秦正茵和江凯两人齐齐扭头看去,便看到秦心卉被人押着走了进来。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沉默了。   要是白榆在这里,肯定会问一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三人齐齐整整一起进监狱,一个也不能少。   等公安同志走后,三人这才把话给说开。   当然,在江凯的口中,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江霖为了陷害他,故意雇用了两个二流子去骚扰白榆,然后推到他身上,偏偏江老爷子只信江霖的话不信他的,于是他就这样被关了进来。   秦正茵的版本是这样的——   我作为白榆的亲妈,女儿今天结婚,我肯定要去参加,结果我刚过去就被两个公安给抓过来了,我怀疑那两个公安也是江霖安排好的。   秦心卉的——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本来也想去参加榆榆的婚礼,结果人还没进军区大院,我就被人给抓住了,结果就在这里看到了你们。   互通了消息后,三人再次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秦心卉隔着牢房的铁门问道:“江凯哥,你不是说要跟家里人说我们结婚的事情吗?你说了吗?”   听到这话,秦正茵抬起头来看着她:“你跟江凯要结婚?什么时候的事情?”   秦心卉露出害羞的表情:“两天前才决定的,江凯哥和我情投意合,决定在一起,姑姑,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说到这,秦心卉抬起头来,一脸期盼看着秦正茵。   秦正茵对上她的眼睛,不知道是光线太暗的缘故,还是她的目光太幽深的,她浑身哆嗦了一下:“那是当然,只是江家会同意吗?”   娄秀英那女人虽然只是江凯的后妈,可江凯把她当亲妈来看待,以娄秀英的性格,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秦心卉这样的儿媳妇。   秦心卉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容:“所以我才问姑姑你会不会祝福我们,只要姑姑你愿意成全我们,我和江凯哥就一定可以走到一起。”   秦正茵看着她,那种诡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对面牢房就传来江凯的声音——   “还没说,等出去后再说吧。”   他那天是米青虫上脑,才会答应秦心卉提的要求,等后来冷静下来,他就后悔了。   尤其当他想起自己给秦心卉设置了一个私生女身份后,就更加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娶秦心卉。   娶了秦心卉,对他百害无一利,他怎么可能会去做那样傻的事情。   秦心卉闻言,一脸的不满。   只是不等她开口,公安同志就再次进来,让他们不要说话,而后又把江凯给关到其他牢房去。   牢房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她们这间牢房就只有秦心卉和秦正茵两个人。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这种安静让秦正茵心底的不安再次蔓延开来。   她看向秦心卉:“你刚才是不是说谎了,你被抓过来,是因为他们要调查你舅舅的死因对不对?”   秦心卉抬头看着她,笑道:“这么说,妈妈你被抓进来,也是这个原因了?”   秦正茵眉头蹙起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你也不用求我,我不可能会帮你!”   她弟弟秦彦成的尸体虽然被她们给绑着石头扔进池塘里头,可她担心迟早会被人找到,更担心会被查出来。   杀人可是要偿命的,秦心卉虽然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但她也不想替她顶罪。   秦心卉嘴角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可刚才妈妈你明明答应过会祝福我和江凯哥的。”   秦正茵:“我是说了会祝福你们,可你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谁能帮得了你?”   秦心卉:“你啊。”   秦正茵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心卉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妈妈,你那么爱我爸,你也不忍心看到他无后吧?”   秦正茵:“……”   秦心卉:“而且妈妈你从小最疼我,现在就再帮我一次吧。”   说着,她猛地蹿起来,一只手掰住秦正茵的下巴,另外一只手把一罐水倒进她的嘴里。   但下一刻秦正茵就瞪大了眼睛,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不是水,那是农药!   刺鼻的味道疯狂涌进鼻子和喉咙,她又怕又怒又恶心。   她没想到秦心卉居然会杀自己!   这个畜生!   枉她这么疼她,当初她就不该把她生下来!   要是没有生她,白飞鹏不会发现她出轨的事情,也就不会跟她离婚,她弟弟秦彦成也不会死。   这一刻,秦正茵终于后悔了。   只是来不及了。   农药进入她的喉咙,她的食道和腹部仿佛被灼伤一般痛了起来,手脚也跟羊癫疯一样抽搐了起来,再后来她听到秦心卉对着外面喊了起来——   “快来人啊!我姑姑自杀了!快来人!”   **   婚宴结束后,白榆还以为他们会回三房那边,结果轿车载着他们去了江老爷子的四合院。   大家忙活了一天都累了,而且在江老爷子这里,大家也不敢闹新房,因此一行人把白榆送进洞房,说了会话,就陆续回去了。   最后一个离开的是江又涵。   白榆早上天刚亮就被叫起来绞面和打扮,之后又一直扯着嘴角笑,不断地敬酒,笑得双颊都酸了,这会儿她只想往床上一倒什么都不想管。   因此对上江又涵就没那么客气了:“你怎么还不走?”   江又涵气结,正想破口大骂,可一想到她三哥那张脸,于是又忍了下来:“你是我三嫂,你又是第一天嫁到我们江家来,我想陪陪你难道也错了吗?”   白榆不再顾忌她,把高跟鞋往两边一踢,而后在床上一躺:“得了吧,你跟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说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放什么屁。”   江又涵气得一张脸通红:“你这个女人真粗俗,真想不明白我三哥到底看上你什么!”   白榆:“看上我美貌无双,看上我前凸后翘,羡慕吧,偏偏这两样你一样也没有。”   江又涵:“……”   气死她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厚颜无耻!   居然有脸说自己美貌无双前凸后翘,真是不要脸!!!   白榆瞥了她一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再不说我就叫你三哥过来了。”   江又涵深吸一口气:“那个……我三哥是不是把外汇券都给你了。”   白榆:“对啊,你想要?”   江又涵:“嗯,我要的不多,就只要五张。”   她也不想低声下气来跟白榆要东西,只是梁天宇说要是能弄到外汇券,这次升职他就有更大的把握,因此她这才不得不来求白榆。   白榆嘴角一勾:“我有,但不想给你。”   一开口就要五张,脸不是一般的大。   江又涵:“…………”   这个女人!   啊啊啊啊气死她了!   江又涵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正想扑过来,就听白榆凉凉道——   “江霖哥,你来了?”   江又涵吓得脸一白,转身就跑。   白榆没想到江又涵这么没用,她随口说说就能吓成这样,谁知下一刻,眼前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她定睛一看,就对上了一双幽深如墨的眼睛。   “江、江霖哥。”   白榆没想到他真过来了,就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刚才她和江又涵的对话听到了多少。   江霖看着她:“你一天什么都没吃,我让福嫂子给你做了油泼面。”   白榆太累了,一点都不想动:“江霖哥,我不想吃东西。”   江霖眼帘垂下:“那我喂你?”   “……”   白榆哪里好意思要他喂,拉着他的手这才起来。   福嫂子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油泼面皮带一样宽,又薄又有嚼劲,红辣子红彤彤的,香气四溢。   白榆一下子就被勾起了食欲,一口气吃了一半才停下来。   她刚停下来,江霖就把她吃剩的面拿过去,三两下就把剩下的油泼面给吃下去了。   江霖把碗筷拿下去洗,等回来,手里多了一只手镯。   白榆看到那手镯,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是上辈子江霖给她的那只。   江霖走过来,在她面前的凳子坐下:“这手镯是我妈之前带的,以后就给你了。”   白榆也没矫情,接过去矫正道:“什么你妈,是咱妈。”   听到这话,江霖嘴角往上勾起一个弧度。   只是下一刻就听白榆问道:“江霖哥,如果我没跟你结婚,而是跟江凯结婚,你还会把这个手镯给我吗?”   她其实是想通过这个假设的问题,问出上辈子他那么做的原因。   她在想,会不会上辈子江霖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她的?   谁知,话音落地,就见江霖死死盯着她。   白榆咽了咽口水:“江霖……”   话还没说完,她的唇瓣就被江霖给攫住了。   他的身子压过来,她的腰往后倒下去,贴在桌子上。   他仿佛发泄般地攻城略地,带着野蛮、霸道。   完全没了之前的温柔。   白榆被他这样子给吓到了,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抓住按在头顶上。   最后,她整个人躺在桌子上,被迫承受这不一般的狂风骤雨。   良久后。   白瑜脸火烫火烫的,正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下一刻,福嫂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榆榆,公安局打电话过来,说你妈没了!” 第39章 草莓印   她妈死了?   白榆整个人怔住了, 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上辈子直到她去世,她妈还活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她的重生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 可   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所以才会导致她舅舅和她妈的死亡?   江霖在听到福嫂子的声音时, 神色就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 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跟平时一样:“福嫂子, 我们知道了, 等会儿就出去。”   “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偏偏发生这样的事情, 真是……”   福嫂子嘀咕着走了。   江霖把白榆从桌子上拉起来, 又抬手帮她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我陪你过去。”   白榆抬起眼帘看着他, 神情还有些恍惚:“江霖哥, 你说她怎么就死了?”   她还来不及幸福给她看,还没等到她后悔莫及, 她怎么就死了?   白榆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堵塞, 说不上很难过, 更多的还是意外。   江霖看着她:“如果想哭就哭吧。”   白榆摇摇头:“我没有想哭, 也哭不出来。”   江霖转身拿了一条红色的羊毛围巾, 走过来就像替她把围巾围上去。   白榆赶紧阻止:“现在天气还没到围毛巾的程度, 你这样也太夸张了。”   京城的温度比琼州岛低不少,入秋后凉风习习,尤其是早晚温度更低, 但再怎么样也没到用围巾的从成都,而且还是羊!毛!围!巾!   白榆有点怀疑他是直男眼光。   谁知下一刻就见江霖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脖子上:“如果不想围围巾, 那你最好换一件高领的衣服。”   白榆怔了下,随即转身去找镜子, 而后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颈上多了,好几处草莓印。   “……”   她耳朵不自觉地红了红。   她想起刚才江霖埋在她的脖子上亲吻的样子,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可这么明显的影子,她怎么出去见人。   她的确没有比较薄的围巾,看来要买去买几条放在家里,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有这方面的癖好。   最终白榆还是选择换了一件衣服,又把头发放下来,这才挡住了所有的草莓印。   走出卧室时,白榆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江霖难得得红了红耳朵,顿了下,而后就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江老爷子年纪大,今天很多人又不断过去跟他敬酒,忙活了一天,他一回来就睡下了,可这会儿他披着一件外衫坐在沙发上,显然也是被吵醒了。   白榆走过去,一脸抱歉道:“对不起爷爷,吵醒您老人家了。”   江老爷子却没在意这事,而是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你妈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节哀顺变,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们是一家人。”   白榆心里暖暖的涨涨的,轻轻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爷爷。”   江老爷子说完看向江霖,只说了一句:“好好照顾榆榆。”   江霖:“嗯。”   外面院子传来轿车的声响,两人向江老爷子告辞,走出去坐上轿车朝公安局去。   白榆坐在轿车里,眼睛看着车窗外。   外面黑漆漆一片,只有远处偶尔闪过零星几点灯光,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路上看不到几个行人,周遭安静极了。   白榆脑海里像电影一样,不断播放着从小到大跟她妈相处的画面,她妈为了秦心卉,让她把糖果让出来,因为她推了秦心卉一下,她妈把她关在柜子里,那柜子好黑,她当时哭得撕心裂肺,但她妈却带着秦心卉去供销社买点心吃,等她大哥发现她时,她已经吓晕在柜子里……   如此的情景太多太多了……   她努力寻找了又寻找,但还是没能找到一丝半点温馨的母女画面。   按道理说,她妈这样对待她,她不应该难受的,她应该开心,应该起来放鞭炮,但实际上,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有些梗得慌。   上辈子她看过一句话,说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去治愈,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会如影随形影响一个人一辈子……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江霖给握住了。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在这初秋的夜晚,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接着她的指尖缝隙都被他的手指给填满。   白榆心猛地一跳,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   抬起头,就见江霖对她做了个口型。   别怕,有我。   简单四个字,仿佛往她心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白榆心里的那一点难受渐渐消散。   她回握住江霖的手。   十指交缠。   王叔通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偷偷抬手擦了擦眼角。   要是老太太还在的话就好,看到这一幕她肯定会很开心。   来到公安局,她爸和大哥还没有过来。   白家没有轿车,骑自行车过来速度没他们那么快。   局里陈队长看到他们,立即走过来道:“你们终于来了,人在里头,你们是想先进去看看,还是先了解情况?”   江霖眼帘微垂看向白榆。   白榆顿了下:“先了解情况吧。”   陈队长点头,把前后发生的事情跟他们言简意赅说了一遍。   原来之前江霖听了白榆说她舅舅自杀的事情,敏锐觉得不对劲,便让人偷偷到乡下走访来一趟,得到的消息证实了他的猜测。   村里的人都说秦彦成之前吃好喝好,虽然天天发脾气,但每天都要吃一斤猪肉,偶尔还要来点小酒,一点也不像是不想活的人,秦彦成死前一天他女儿秦心卉去了市里,当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是跟她姑姑秦正茵一起回来的。   结果一回来两人就尖叫了起来,等大伙儿冲进去,就见到秦彦成把绳子套在自己脖子上,另外一头绑在旁边的柱子上,就这么把自己吊死了,之后秦正茵拒绝村里人要给秦彦成换寿衣之类的好意,就这么匆匆把秦彦成给下葬了。   在乡下人死后不会马上下葬,要在家里停棺几天,然后选个日子才下葬,现在不给办丧礼,但亲戚朋友总要通知的,村里人都觉得秦正茵平时那么疼爱自己的弟弟,可这人一死她就匆匆忙忙把人给埋了,感觉有点反常。   江霖得知这些消息后,把这事情跟陈队长说了,陈队长很快也让人去查探了一番,他查回来的消息比江霖还多一些,当天抬棺的人说,那棺材轻飘飘的,感觉里头不像有人的样子。   因此一番商量后,公安局决定把人先抓回来盘问,于是有了婚礼抓人那一幕,不过把人抓回来后他们并没有立即盘问,而是想等明天去乡下把秦彦成的棺材挖出来后,确定里面是不是有尸体后再来问。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才关进去不到半天,秦正茵就喝农药自杀了。   白榆听完,久久没出声。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她舅舅秦彦成一样,她妈秦正茵也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根本不可能自杀。   一个她舅舅,一个她妈,怎么一个两个相继自杀,这太诡异了。   江霖看了她一眼,而后抬头看向陈队长:“已经确定是自杀?”   陈队长摇头:“没有,自杀是秦心卉说的,她说她当时人很不舒服,昏昏沉沉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旁边传来很诡异的声音,她从梦中醒来就看到她妈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旁边还倒着一个空瓶子,她跑过去拿起来一闻,闻到了很刺鼻的味道,跟她在乡下闻过的农药很像,便猜测她妈是内疚才自杀。”   白榆挑眉:“这么说,我妈身上随身带着农药了?”   难道她还带着农药随时准备自杀?   还是说她带着农药有其他的作用。   谁知话音落地,就见陈队长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除了农药,我们还从秦正茵的包里找到一瓶硫酸。”   空气里安静里几秒。   她妈白天跑去她的婚礼闹,如果不是公安突然出现把她抓走,按照当时的情景,她会出现找她当面对峙,所以这硫酸……是为她准备的?   如果不是江霖一早就安排了人在周围守着,那硫酸现在时不时已经泼到她脸上了?   白榆突然觉得刚才为她的死有点难过,显得那么可笑而多余。   陈队长:“目前很多东西还没有查清楚,我们也不能说太多,不过天亮之后我们会立即去调查。”   农药在供销社可以买到,但硫酸却不能。   秦正茵这硫酸是如何得来的,他们还得好好查探一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白榆扭头看去,就见她大哥一脸苍白跑了进来,身后跟着她爸和奶奶。   白嘉扬似乎没有看到白榆和江霖两人,跑过来一把抓住陈队长的手,有些竭嘶底里问道:“公安同志,我妈呢?我妈她在哪里?”   陈队长:“这位同志请你冷静,秦正茵的尸体在里面,如果你们确定现在要去指认的话,我会让人带你们进去。”   白嘉扬听到“尸体”两个字,通红的眼眶突然流下两行泪来,接着他蹲下去,抱着头哭了起来。   哭声压抑,让听的人更压抑。   白榆看着她大哥,没有出声安慰。   跟她大哥比起来,刚才她那点伤心难过,显得很不孝。   白老太在大儿子白飞鹏的搀扶下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白榆:“小榆儿,别难过的,奶奶在这里。”   白榆这才把目光从她大哥身上移开,走过去扶住奶奶道:“奶奶,你怎么没穿多一件衣服出来,夜凉小心着凉了。”   白老太连说自己不冷,随后又叹了一声:“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情……”   她虽然不喜欢秦正茵这个儿媳妇,但也没有盼着她去死,只是她以为要祸害遗千年的人,突然就这么没了,真是让人唏嘘。   不过今天是小榆儿的大喜之日,秦正茵去白家闹了一场后就死了,大院的人知道后,不知道又会说什么。   因此跟白嘉扬比起来,她更心疼孙女。   白飞鹏抿着唇,从进来后一直没吭声。   只是看上去似乎又老了一些,脸色更是憔悴得很。   白榆依旧没开口安慰,在这个时候,语言显得又苍白又无力。   接着一行人在陈队长的安排下,由一个年轻的公安同志带着他们去了停尸间。   秦正茵被送去医院抢救过,只是送去的路上她就已经断气了,之后才又送回公安局。   秦正茵的尸体并不可怕,没有想象中的七孔流血,也没有死不瞑目,她眼睛闭着,除了面色呈现不正常的苍白外,其他跟睡着了没啥区别。   白榆进去看了一眼就出来了,很快,里面再次传来压抑的哭声。   江霖跟在她身后走出来,握住她的手。   陈队长还没有结婚,瞥到两人的动作,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嘴狗粮:“今天很忙,还没恭喜你们,不过现在这情景说恭喜好像也不太对。”   江霖低声应了一声。   毕竟这不是个好话题,两人便没再继续,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安静的办公厅内,突然响起白榆清脆的声音:“陈队长,你们知道秦心卉是我妈秦正茵私生女的事情吗?”   陈队长怔了下,点头:“知道,之前秦心卉主动交代了。”   白榆闻言眉头蹙了起来。   她舅舅自杀,她妈也自杀,在这变数里面,唯一活下来的便是秦心卉。   当然她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舅舅和她妈的死跟秦心卉有关,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所以才想着把秦心卉真实的身份告诉陈队长。   可她没想到秦心卉居然会主动交代。   陈队长自然明白白榆的意思,顿了下道:“白同志请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罪犯。”   白榆点头,表示了感谢。   江家虽然有权有势,但他们不会干预公安这边办事,更不会乱用权势。   所以接下来秦心卉是死是活,是无罪还是有罪,只能等待公安这边调查之后才知道。   她没有提出去见秦心卉,白家一行人也没有人想要去见她。   于是在做了口供后,他们便回去了。   她原想送她奶和她爸等人回去,只是他们过来是骑着自行车过来,车没办法放在后备箱里。   白老太又不想一个人坐车跟白榆回去,她担心儿子和大孙子两人,因此最终白榆还是和江霖两人坐着轿车走了。   等车开出公安局,白榆才想起里头还关着一个人——江凯。   她朝江霖看去,但一想到刚才自己不过是问了一声,他就抱着她又亲又啃,还在她脖颈种了那么多……草莓印。   想到这,她把话咽了回去。   江霖注意到她的目光,声音轻淡道:“怎么了?”   白榆摇头:“没什么。”   回到四合院,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们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三个不速之客:江启邦、娄秀英以及江又涵。   白榆朝江霖看去,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这三人会出现在四合院。   她妈出事的事情,按道理江家其他人应该还没有收到消息,除非,有人通风报信。   她扭头朝站在角落的福嫂子看去,后者撞上她的目光,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就扭过头去不敢跟她对视。   白榆冷笑了一声。   江霖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江启邦目光落在他们两人交握的手上,眉头蹙了蹙,显然很看不不惯这种行为,但他隐忍下来了,看向江霖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霖没应,而是看向白榆。   白榆握了握他的手,小声道:“你去吧,我没事的。”   江霖这才跟着江启邦去了二楼的小会客厅。   江启邦看他进来,声音带着威严道:“把门关上。”   江霖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江启邦在主座的位置坐下,看着江霖,开门见山道:“天一亮,你跟白榆两人就去民政局把婚给离了。” 第40章 酸汤面   小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霖看着他爸, 良久没出声,突然,他嘴角一扯, 笑出了声。   江启邦当即就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脸色一沉道:“你笑什么?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天一亮就立刻给我去离婚!”   江霖在他对面的沙发缓缓坐了下来, 目光冷淡看着他:“听到了, 但我不会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江启邦顿时火冒三丈, 一掌拍在桌子上:“放肆!我看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爸!但我今天就把话搁在这里, 你不离也得给我离了!”   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大, 又比自己更受老爷子重视的儿子, 江启邦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年轻的时候, 他被几个兄弟压得抬不起头, 处处比不上他们,无论他怎么努力, 老爷子眼里就是看不到他的存在。   等后来江霖出生了,老太太很喜欢江霖, 江霖又从小展现出不一般的天赋, 他还以为该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   谁知别人看到他总是一脸羡慕地问他是怎么生出这么聪明的孩子来, 一开始他还是高兴的, 可听多了, 就渐渐变味了,在他们眼里,好像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生出了江霖这个儿子。   真是搞笑。   老爷子就更过分了, 每当他做错事,就骂他“做老子的不如儿子, 江霖还不到十岁都比你这个做老子的聪明”,要不然就说“我看江霖这么聪明跟你这个老子完全没有关系, 江霖是像他妈,要是像你,江家肯定要多一个蠢材!”   老子不如儿子,这件事慢慢变成了一个结,最后变成一根刺在他心头上的刺,说不得碰不得,生生让他忍得难受。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随着江霖的翅膀越来越硬,他越来越不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这是他不能忍的。   江霖:“你说这话,我爷爷知道吗?”   江启邦:“你少拿你爷爷来压我,我们江家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个杀人犯女儿的儿媳妇,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有这么个媳妇,你的未来肯定要受影响,你以后还怎么往上升,还有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你想你的孩子有个杀人犯的外家吗?”   江启邦觉得自己是苦口婆心,要不是为了儿子好,他何必一大早赶过来讨人嫌?   江霖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我不会跟白榆离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江启邦气得胸膛上下剧烈起伏:“难道你不要你的事业了吗?”   江霖:“不能跟她在一起,就是我往上升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以后的孩子会埋怨有这样的母亲和外家,那他/她也没资格当我的孩子,甚至我不会给他们出生的机会!”   说完,他站起来往外走。   江启邦气得青筋直暴:“你给我站住!”   江霖没理会。   江启邦脑子一热,拿起桌上的烟灰缸扔过去。   江霖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在烟灰缸要碰到他时,他身子一偏,烟灰缸砸在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木门也跟着被砸出了一个坑。   江霖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如冰看向江启邦:“你最好别想去找白榆,否则……”   江启邦:“否则什么?”   江霖嘴角一扯:“否则江凯这辈子都别想从监狱里出来。”   说完,他再也没看他爸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江启邦:“……”   他这是在威胁他?   还拿江凯的命来威胁他?   简直是岂有此理!   江启邦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当场气绝身亡。   客厅里。   白榆不想跟娄秀英以及江又涵呆着,于是便直接去了厨房。   忙活了大半个晚上,她又饿了。   厨房里有现成扯好的面条,是福嫂子之前做的,虽然是福嫂子通风报信了,但白榆不会跟吃的过不去。   水滚开,面条和青菜一起下去煮熟,葱花蒜末加上白芝麻,再加一大勺辣椒面,然后浇上热油,再加入香醋、香油和生抽、食盐以及一点白糖。   而后加两勺煮面条的汤,再把面条和青菜放进去搅拌一下,一碗香喷喷的酸汤面就做好了。   白榆端着酸汤面来到客厅,吸溜吸溜吃了起来。   江又涵本来就有点饿了,这会儿闻到这股又酸又香的味道,她肚子顿时咕咕作响。   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谴责道:“三嫂,你怎么才做了一碗?我和妈一大早过来什么都没吃,难道做之前你不应该先问问我们吗?”   白榆又吸溜了一大口,面条酸酸辣辣真够劲:“你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有手有脚自己不会做啊?再说了,你们跟福嫂子那么熟,四合院里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即通知你们过来,喊她给你们做啊,她肯定很乐意当你们的狗腿子。”   别人说话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到了白榆这里,就变成了指名道姓,连个底裤都不给人留。   娄秀英:“……”   江又涵:“……”   福嫂子:“……”   福嫂子浑身哆嗦了起来,乞求的目光立即看向娄秀英,希望她为自己说两句话,要不然等白榆告状到老爷子那里,她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娄秀英气得咬牙,咳嗽了声道:“榆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白榆打断她的话:“饭可以乱吃,那屎你吃不吃?”   娄·心肌梗塞·秀英:“…………”   江又涵:“白榆你怎么这么没素质?我妈说什么也是你的长辈,还是你的婆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白榆:“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话?你们让我不爽,难道我还要忍你们?还有,你妈不是我婆婆,我婆婆只有一个,那就是江霖哥的亲妈罗女士。”   上辈子她就是太会忍了,才会忍出乳腺癌,这辈子谁让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而且还是双倍还回去。   江又涵:“…………”   娄秀英整个脸都黑了,跟臭水沟一样。   正当她要叱喝白榆时,眼角瞥到江霖走了出来,到嘴边的话就这样憋屈地咽了回去。   咽了回去。   回去。   去。   好气啊。   江又涵也看到了江霖,但她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显然已忘记上次江霖不给她外汇券的事,立即告状道:“三哥你来得正好,白榆对妈说了很过分的事情,还说妈不是她婆婆!”   江霖看着她,面无表情:“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婆婆,是我妈。”   “………………”   江又涵嘴巴张大,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娄秀英更是难堪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开了染色坊一般。   福嫂子哆嗦得更厉害了。   她没想到江霖这么偏袒白榆,偏袒到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死活,一点面子都没有给娄秀英这个继母。   万一白榆这个时候跟他告状,他肯定不会留情面的。   谁知下一刻,就见江霖冰冷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你去收拾一下,等天亮后大伯母过来清算了你的工资后,你就可以走人了。”   福嫂子眼眶当即就红了,张嘴想为自己辩解,只是当她对上江霖那双冰冷没感情的眼眸,她浑身哆嗦了下,再也说不出话。   但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无声流了下来。   她好后悔啊,早知道就不应该为了那十块钱答应娄秀英的请求。   娄秀英跟她说她只想知道白榆和江霖两人的事情,江霖是她的继子,白榆是她的儿媳妇,白家又出现了那样的事情,她担心两人处理不来。   她想着娄秀英并没有想知道老爷子的消息,那她就不算违规,而且十块钱太诱惑了,差不多等于她三分之一的工资,而且娄秀英说若事情办好了,以后还能给她女儿安排一个工作,就是因为这句话,让她忍不住点头了。   谁知道江霖和白榆两人一下子就发现,而且半点求饶的机会都不给她。   在四合院做事每天事情不多,江老爷子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最重要的是,因为她在这边工作,她丈夫工厂的领导都特别看重他,如果没了这份工作,以后领导还会看重她丈夫吗?   想到这,福嫂子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白榆没落井下石,当然也没给福嫂子说情。   平时她过来,福嫂子对她还算不错,没有拿鸡毛当令箭,也没有狗眼看人低,大部分时候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只是她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算她帮忙求情,江老爷子知道后也不会留她。   要在这边工作,嘴巴严谨是第一要求。   能在这边工作是多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嫂子却不好好珍惜,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酸汤面白榆做多了一份,看江霖过来,便去厨房把面条端出来。   两人吃完后直接回房去睡觉了,留下娄秀英和江又涵两母女你看我,我看你,大家大眼瞪小眼。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两人的洞房花烛夜算是毁了。   白榆累得衣服都不想脱,最后还是江霖帮她脱掉衣服和鞋子,又给她盖好被子。   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就听江霖在她耳边道:“我不会给你。”   白榆脑子有些转不动,一时半会没跟上他的话:“什么不会给我。”   江霖:“手镯。”   白榆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两人去公安局之前说的话题,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给她,明明上辈子他就给她了。   可她太困了,困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在沉入梦乡前,她似乎还听到江霖对她说:“以后不准再说嫁给江凯这样的话,否则……”   否则什么她没听清楚,她只感觉她的唇瓣似乎被很凶地咬了一下。   **   秦心卉坐在硬巴巴的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   牢房里光线阴暗,要是不走近来,压根不会发现她在笑。   其实她没想过要杀她妈的,毕竟她还是靠她给自己找一份工作。   只是她明显感觉到她妈对她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她还信誓旦旦说要帮她找工作,可自从她跟白飞鹏离婚之后,她的态度就变了。   她不再担心被她威胁要爆出她是私生女的事情,还反过来威胁她,说要是自己不乖乖听她的话,她就把她杀死秦彦成的事情爆出去。   这世上应该没有哪对母女像她们这样可悲了吧,居然互相威胁。   也就是在那次威胁后,她心里涌起了一股不安全感。   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就是亲妈也未必靠得住。   因此她随身带上了农药,准备等她妈下次威胁自己时,就用这农药来吓唬她。   只是她没想到公安还是注意到了她们,还把她们给双双抓了起来。   她很了解她妈,虽然口口声声说爱她疼她,可她绝对不可能替自己顶罪,而且还会为了减刑把她给供出来。   因此她只好动手了。   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她妈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杀死秦彦成的事情。   至于秦彦成的尸体,公安就是知道他被抛尸在哪里也没用。   那池塘的水又深又浑浊,根本不可能把尸体打捞上来。   想到这,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   白榆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江霖不在房里。   她坐起来,突然觉得嘴巴有点疼,走到镜子前一看,这才发现被唇瓣居然被咬破了。   她还以为入睡前是她的错觉,没想到江霖还真咬她了。   这人怎么这样?   又不是小狗,怎么还咬人?   白榆摸了摸唇瓣,这个跟草莓印可不一样,想藏都藏不了。   最终没办法,她只好换了衣服下去,免得大家都在等她吃饭。   来到客厅,她这才发现三房一家居然还没有回去。   能让江启邦一直守在这里不走,当然不是为了她和江霖,应该是为了给江凯求情。   白榆心里猜测着。   倒是福嫂子不见了踪影,想来已经离开了四合院。   朱彩云看到她,连忙招手道:“榆榆醒了,应该饿了吧,正好开饭,正好过来吃。”   江又涵听到这话,嘴巴撇了撇。   什么正好开饭,早就过了开饭时间好不好?   可爷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偏偏宠着白榆,不让大家叫她起来,一大家子就等她一个人。   真是太过分了!   想到这,她狠狠瞪了白榆一眼。   白榆坐下来,正好对上她丢过来的白眼,小脸一皱,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我是不是起太晚了,真是对不起大家。”   朱彩云连忙安慰道:“没有没有,大家都知道你昨天辛苦了,而且晚吃一点也没什么。”   白家的事情她早上也听说了,无比唏嘘。   她跟秦正茵不熟,只听说她前不久离婚了,能让白家在白榆结婚的当头迫不及待离婚,只能说她应该犯了很严重的错误。   不过她素来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因此并没有特意去打听,只是她没想到秦正茵突然就没了。   世事真是太无常了。   白榆:“我刚才一坐下来又涵就瞪了我好几眼,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是对不起大家了。”   话音落地,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江又涵嘴巴瞪得大大的:“……”   娄秀英则是气得不行。   她明明警告过她,让她不要招惹白榆这个瘟神,她怎么就不听呢?   果然,下一刻就听江老爷子叱喝道:“你要是不想等,现在就可以走!”   江老爷子这话已经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换成孙子,江老爷子只怕会让对方立即滚出去。   可江又涵的眼睛还是红成了兔子,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却不敢让眼泪流下来。   她真是讨厌死白榆这个女人了!   因为她,三哥不再给她外汇券,也因为她,爷爷不再疼她。   白榆这女人还拿走了江家一套四合院!   太可恶了。   白榆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内疚,在江霖旁边的位置坐下。   江霖目光扫过她的唇瓣,脸上却不动声色。   白榆看不得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手伸到桌子底下,在他大腿上狠狠——   下一刻,她就疼得偷偷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的大腿肉怎么那么硬!   她原本是想狠狠掐他的大腿,谁知他的大腿太结实了,她愣是没掐动,反而把自己的手给掐痛了。   朱彩云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关心问道:“榆榆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榆连忙摇头,脸微微发烫:“没事,就是刚刚被蚊子叮了一下。”   朱彩云奇怪道:“都入秋了还有蚊子?我等会儿让人把外面的园子拿艾草熏一熏。”   白榆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朱彩云却发现她的唇瓣破了,又立即关心道:“你的嘴唇怎么破了,是不小心咬到,还是上火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白榆的嘴唇上。   “轰”的下,白榆的脸瞬间就红透了。   众人一看她这个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朱彩云也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她倒真不是故意想打趣白榆或者让她为难,她以为白家发生那样的事情,两人又在公安局呆了大半夜,肯定是没洞房,哪里想到……   不愧是年轻人,这精力真让人羡慕。   还有江霖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这么生猛,居然把白榆的唇瓣都给咬破了。   白榆气得牙痒痒的,想着回头肯定要咬回来!   饭菜很快被端上来,新来的保姆三十来岁左右,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她手脚麻利把饭菜端上来后就本分地下去了。   大家安静地吃了起来。   最后一道菜是清蒸鱼,上得有点晚。   鱼端上来后,江霖就拿起来筷子,把最能的鱼肚子肉夹起来放到白榆碗里。   白榆抬起头来,江霖看着她。   四目相对。   朱彩云“噗嗤”笑了出来:“这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你们看江霖多会疼人,这鱼最好吃的就那一块肉,他全夹给榆榆吃了。”   江老爷子:“他年纪比榆榆老了那么多,多照顾一下榆榆也是应该的。”   江霖:“……”   “噗嗤——”   这次轮到白榆忍不住笑了出来。   江霖垂眸,眼底带着无奈和宠溺看着她。   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江又涵又翻了个白眼,可下一刻,一股恶心涌上嗓子眼,她转过头干呕了起来。   娄秀英:“我的乖乖,你这又是怎么了?是不是肠胃不舒服,这阵子已经吐了好几回了。”   江又涵:“妈,快把那鱼肉端走,那味道好恶心,我一闻到就想吐。”   话音落地,客厅里再次安静了几秒。   白榆看着干呕的江又涵,脑海里浮现上辈子江又涵怀孕后的模样。   她脑海一个激灵,话就出口了:“阿姨,又涵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江又涵连对象都没有,怎么可能会怀孕?   果然,下一刻娄秀英就指着她骂了起来:“你不叫我妈,我没办法逼迫你,涵涵心直口快,你三番几次挖坑让她丢脸,我也不跟你计较,可你太过分了,涵涵连个对象都没有,你却迫不及待往她身上泼脏水,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江老爷子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放下筷子:“榆榆,你为什么这么说?”   白榆:“爷爷,大概一个多月前,我在百货商场看到又涵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她一看到我就掉头跑了,后来又威胁我不能把这事告诉她妈,所以刚才听到娄阿姨说又涵吐了好几次,我想到我以前单位的同事怀孕时就是一闻到鱼味就干呕,所以才一时心急口快说出来,对不起。”   她当然不是一时心急口快,她就是故意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娄秀英和江又涵两人都一直在找她的麻烦,她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娄秀英眼皮狠狠一跳,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之前她就怀疑过,可江又涵信誓旦旦说她没有对象,加上这段时间江凯不断出事,她也没太多心思去管女儿的事情,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大纰漏。   不过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在老爷子面前,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女儿的名声。   于是她张开嘴巴:“你……”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江又涵抬起头来,指着白榆骂道:“白榆你个王八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说的!”   众人:“!!!”   这话一出,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他们刚才也怀疑过是不是白榆在针对江又涵,毕竟未婚先孕,就算不是在江家,那也是很丢脸的事情。   可江又涵这迫不及待承认的样子,一下子就坐实了白榆的话。   这么说的话,江又涵很有可能真的怀孕了。   “砰”的一声。   众人还以为是江老爷子气得在拍桌子,谁知定睛一看,原来是娄秀英生生气晕了过去。   “妈,你怎么样了妈?”   “秀英!”   饭,显然是吃不下去了。   娄秀英很快被送去了医院,一起过去检查的,还有一直干呕不停的江又涵。   **   白榆和江霖两人没有跟着去医院。   等江老爷子出门后,他们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进门,白榆就想抱怨他咬自己唇瓣的事情,谁知还没开口,就被他拽着坐到他大腿上。   白榆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你把我的嘴唇都咬破了!”   江霖喉结上下滚了滚:“你现在可以咬回来。”   白榆:“我不。”   她本来是想咬回来,可现在两人这个姿势,太容易擦枪走火了。   更何况咬回去还不是便宜了这家伙。   江霖:“那我替你咬回来。”   说着他的脸凑了过来,吻住了她的唇瓣。   白榆:“……”   他吻得很凶。   舌头精准地撬开她的唇齿,手掌按住她的后脑,逼迫她更靠近他。   不愧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前面两次他的动作其实还是有点生涩,可这次就丝滑得不行。   像个经验丰富的老手。   他亲吻着她的唇,更深入地探索,攻城略地。   白榆整个人仿佛被点燃般,烫得不行,脖颈耳根都红透了。   好在不是她一个人才这样子。   她能感觉江霖浑身也跟她一样热,箍着她的腰的手像克制样地用了力,但还是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最后还是她忍不住用手捶了捶他的胸膛,他才稍稍松开她的腰。   良久后。   他松开了她的唇瓣,声音低沉而暗哑:“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白榆脸发烫得厉害。   他该不是想……现在就把昨晚没做的事情给补上吧?   可现在是大白天,而且江家的人随时会回来。   要是被抓包的话,那实在太尴尬了。   她浑身无力,软得像滩水,靠在他身上:“……你想说什么?”   江霖:“我们今晚要提前走——”   白榆:“要不还是不做了吧,房间里没避孕套。”   江霖:“?”   白榆:“?” 第41章 鸡蛋糕(捉虫)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两人都没说话。   白榆咬着唇, 尴尬得脚趾抠出了两座城堡。   她刚才真的以为江霖想跟她那个……所以才会抢答的,她担心江霖被拒绝了会不高兴,还主动找了个没有避孕套的借口。   她要是知道江霖只是想跟她说这个, 她打死也不会这么说!   救命啊, 真是太尴!尬!了!!!   江霖扫过她红得跟熟虾般的脸, 有点想笑, 但还是忍住了:“现在这个时机不合适,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   白榆虽然尴尬到恨不得装晕过去, 但还是松了一口气。   诚然的, 她跟她妈关系不好, 但在这种时候, 她还是没心情做那种事情。   因为是临时改时间, 很多人要通知,于是两个人很快就分头行事。   白榆先打了个电话给林向雪。   按照原计划, 他们本来是明天下午四点多的火车,现在提前了那么多, 就是林向雪也被吓了一跳。   但让她一个人坐车去琼州岛, 一来她自己没胆量, 二来家人肯定也不会放心, 因此就是不舍得, 她还是打起精神跟家人告别。   林向雪的家人其实并不想让她去琼州岛,这会儿知道出发要提前,立即又劝说了起来。   只是向来很听家人的话的林向雪, 这次意志很坚定。   挂了电话后,白榆又打了个电话给映之姐, 两人约着一起去友谊商店买东西。   徐映之一看到白榆,就立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节哀顺变。”   对于未来婆婆秦正茵去世的事情, 她也是早上才知道的。   除了意外还是意外。   早上到现在她一直在陪白嘉扬,白嘉扬的情绪非常糟糕,可以说是临近崩溃的边缘。   接到白榆的电话,她还以为白榆也是找她出来作陪,可现在看她的样子……似乎还好。   白榆敏锐注意到她的疑惑,但没有解释,而是说:“映之姐,我今晚凌晨的火车去琼州岛,在去之前我想买点东西给家里,你帮我掌掌眼。”   徐映之又是一惊:“不是说明天下午才走吗?怎么改时间了?”   白榆:“江霖哥那边临时有事,因此要提前走。”   其实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走。   但她妈突然去世,二哥的事情还没解决,秦心卉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如果可以,她真想留下来。   如今没办法陪伴家人,只好多买点东西补偿他们。   徐映之一听是江霖那边的决定就没再继续追问:“好,我陪你去买。”   白榆挽着她的手,两人上了电车:“我大哥怎么样了?”   徐映之叹了口气:“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好在刚才在她的劝说下去睡觉了,要不然她也不放心出来。   白榆顿了下:“接下来要麻烦映之姐你多安慰安慰我大哥了。”   徐映之笑了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应该的。”   他们原本计划在两个月后办理婚礼,可现在出了这事,婚礼只能取消了。   但她没敢跟任何人说,其实她心里反而松了口气。   她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没准备好走进婚姻,更没办法……接受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   现在偶尔白嘉扬一碰她,她脑海就会浮现姓裘那个变态,然后控制不住全身颤抖。   她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   想到这,她下意识咬了咬唇。   下了车,又走了一段路,这才来到友谊商店面前。   徐映之打量着友谊商店,自嘲道:“以前经常路过这里,但从来没有进去过,这次真是沾了你的福可以进去开开洋荤!”   白榆也笑道:“谁还不是姑娘坐花轿,头一回呢,走,进去吧。”   其实到了八十年代,友谊商店就慢慢失去了优势,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全国各地,外国的商品也越来越多,大家不用到友谊商店也能买到洋货。   友谊商店不得不做出改变,到那个时候,不用外汇券也能进去买东西。   两人来到门口,白榆把外汇券和单位介绍信拿出来,门口负责检票的人仔仔细细检查后才让她们进去。   徐映之拍着胸口吐出一口气:“我还担心他不让我们进去,到时候可就丢脸了。”   白榆倒是没这种担心,带着徐映之大大方方走进去,两人跟大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感觉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友谊商店里头的商品非常齐全,花生酱、好时巧克力,洋烟洋酒,还有茅台和国内的工艺品,应有尽有。   关键是质量都是用最好的,当然价格也是十分的昂贵。   徐映之看得频频咋舌:“我们看看就好了,可别乱买。”   白榆绕了小半圈后,终于看到卖围巾丝巾的柜台,连忙拉着徐映之过去。   柜台里放着的丝巾都是用上好的丝绸制作而成,颜色也不像外面市场那些丝巾那么单调,五颜六色,但艳而不俗,就是徐映之一直嚷着不要乱买的,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白榆看围着柜台看了看后,指着其中三条道:“麻烦把这条墨绿色,那边那条粉红色,以及那条深蓝色的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店员没说什么,徐映之却连忙拉着白榆的手,小声道:“我刚才看价格了,一条就要八元外汇券,你买一条就行了,别乱花钱。”   她知道江家不缺钱,白榆这次结婚,江、白、罗三家都给了白榆不少好东西,可以说她现在是个小富婆。   只是她刚嫁到江家去就大手大脚,要是让江家三房知道了,肯定对她又有意见了,这时候还是表现得节省持家比较好,就算不是,好歹也装一装啊。   白榆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映之姐,你看看你喜欢哪条?”   徐映之愣了下,回过神来立即拒绝:“你该不会是想买给我吧?我可不要,买给自己戴就行了。”   一条丝巾就要八元,她哪里好意思要白榆买给她啊。   这会儿店员已经把三条丝巾拿了出来。   这丝巾一看就是用的真丝面料,拿在手里丝滑得不行,质地轻薄,十分柔软,摸着很舒服。   白榆对比了下,拿起那条深蓝色带花纹的丝巾,在徐映之的脖子系了个蝴蝶结,然后拿起柜台上的镜子往她面前一摆道:“你自己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徐映之五官大气,戴这种深蓝色很衬她的肤色,还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还多了几分优雅。   她的性格以前比较跳脱,从小就很羡慕那种很优雅的女性,这会儿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徐映之一下子就移不开眼睛了。   白榆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喜欢了。   随即她拿起另外一条粉色带有兔子以及麦穗和花朵的丝巾,这颜色太粉嫩清新了,让人看着就感觉到春天的气息。   这样粉嫩的颜色,她两辈子都没有用过。   上辈子江凯很会用言语来打击她,但凡她稍微打扮一下自己,就说她不够端庄。   改革后,大家好像是以前憋久了,恨不得把自己打扮得五颜六色,可江凯不说别人,江又涵可以穿粉嫩的颜色,娄秀英可以穿大红的衣服,只有她不可以。   这辈子她就要用这么粉嫩的颜色。   想到这,她拿起粉色的丝巾围在脖子上,给自己系了个特别的单蝴蝶结。   她在系丝巾时,店员一直盯着她,想偷偷学手法,但看得眼花缭乱,半点也没学着。   不过白榆一系上去,她双眼顿时一亮:“真好看!”   这条粉色的丝巾在友谊商店放了大半年,一直没卖出去。   大部分人还是比较喜欢墨绿、深蓝这种比较沉稳的颜色,这条粉色丝巾太过活泼娇嫩了,所以一直没卖出去。   但眼前这位女同志戴着太好看了,甜美梦幻,让人感觉仙气飘飘。   徐映之听到这话,从镜子里抬起头来,一看,双眼也亮了:“的确很好看,非常适合你。”   白榆走到柜台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粉色的丝巾衬她皮肤白皙娇艳,仿佛花骨朵般,让人看了不舍得移开眼睛。   她把丝巾解下来,连着徐映之那条递给店员道:“就要这三条,麻烦帮我包起来。”   徐映之对那条深蓝色丝巾也爱不释手:“回头我把钱给你。”   白榆:“既然是送给你的,你就收下,我这一去琼州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以后还要拜托你照应我家,这条丝巾就算是我提前贿赂你的礼物。”   徐映之被她这个说法给逗笑了,但也收下了,想着回头再买点什么送给她。   另外一条丝巾白榆是买来送给奶奶的,墨绿色的丝巾给上了年纪的人戴正好,不会太轻佻,但又不会太沉闷。   买了丝巾后,白榆又去买了四件羊绒衫,她爸、大哥,江老爷子,以及江霖一人各一件。   羊绒衫不管是做工还是用料,都是上乘的,一拿在手里就能感觉出来不一样。   白榆根据四人的年纪,选择了不同的样式,四件下来,又花了五十元外汇券。   徐映之比她本人还肉疼,一直念叨着“够了”“不要再买”之类的话。   白榆却没听她的,又绕了半圈,终于在一个柜台上看到让她一见钟情的双面绣。   那是一个台屏中式绣花双面绣,上面绣着一只睡在梅花上的大熊猫,大熊猫绣得栩栩如生,憨厚可爱。   白榆一看价格,也是暗中咋舌,这么一个双面绣居然要十五元外汇券。   但最终她还是买下了:“这是原本想买来送给你和大哥的婚礼的,现在出了这事,你们的婚礼应该会推迟,不过礼物我先送了。”   徐映之又是一愣,随即鼻子酸酸的:“谢谢你,榆榆。”   她本来想跟白榆说自己的怪病,但一想到白家刚出了事,白榆凌晨又要出发去琼州岛,便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临走时,白榆才想起忘记了给念念买东西,于是又返回二楼给念念买了一条大红色的进口裙子,裙子上面窜着珠子,看上去特别梦幻,念念肯定会喜欢。   一百五十元外汇券,被白榆花了一百元。   不过从友谊商店出来,她心里终于没那么堵得难受了。   女人果然要买东西才会快乐,花钱更是一件快乐无比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国营饭店时,两人被刚出锅的鸡蛋糕给勾起了馋虫,于是过去买了两块,一边吃一边回军区大院。   徐映之:“这家的鸡蛋糕做得真好吃。”   白榆也赞赏地点了点头:“的确很好吃。”   刚蒸出来的鸡蛋糕黄澄澄的,蓬松松软,质地细润,咬上一口,蛋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口腔,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来一口。   花钱和美食一样,都是能让人心情变好的神器。   回到军区大院,白榆脸上已经看不到一丝难过。   白老太看到孙女这样,担心了一个晚上的心也跟着落地了:“我的乖乖,你要好好的,奶奶才能放心,你和映之去买了什么?”   白榆把买的东西拿出来:“我和映之姐去友谊商店买了丝巾,还给爸和大哥他们各买了一件羊绒衫,这丝巾就是给奶奶您买的,您看看喜不喜欢?”   白老太一听是在友谊商店买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里一边欢喜孙女孝顺自己,一边心疼钱:“肯定不便宜吧?”   白榆:“奶奶连小黄鱼那么贵重的东西都给我了,我给奶奶买条丝巾算什么?”   两辈子里,对她最好的人不是她爸,也不是大哥,而是奶奶。   她爸心里装着国家,装着工作,还装着被拐子带走的二哥,他要挂念的东西太多了,顾不上她这个女儿。   大哥心里装的更多是映之姐,对于他来说,她这个妹妹跟其他家人没什么两样。   只有奶奶,才是满心满眼为她打算的人。   想到这,她抱着奶奶:“奶奶,我好舍不得你。”   白老太鼻子酸酸的:“我的乖乖,奶奶也舍不得你,一想到你明天就要走,奶奶这心就难受得不行。”   白榆:“奶奶,我不是明天走,计划……”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大哥从房里走出来,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脸色苍白得让人担忧。   白榆眉头一蹙,担心道:“大哥,我听映之姐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不行呢,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话音落地,白嘉扬没有像平时那样感谢她,而是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定定看着她:“我吃不下,我跟你不一样。”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   白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犯不着这样阴阳怪气。”   白嘉扬冷笑一声:“我阴阳怪气好过你没心没肺,狼心狗肺!”   白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没心没肺,怎么狼心狗肺了?”   白老太看两兄妹吵了起来,立即阻止道:“嘉扬,你给我闭嘴!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出去跑两圈,别再这里发疯!”   白嘉扬心里本来就难受得不行,一听奶奶还处处偏袒着白榆,怒火再也控制不住:“我是心里不舒服,可我为什么不舒服,还不是榆榆她做得太过分了!”   白老太还想阻止,但被白榆给拦住了:“奶奶,你别管,让他说,我倒是想听听我是怎么过分了?”   白嘉扬对上白榆冷然的目光,再看看放在沙发上新买回来东西,他又失望又恼火:“我知道你怨妈偏袒秦心卉而忽略了你,你心里有怨气我理解,但人死为大,她说什么都养育你一场,你就是这样对她的?从昨晚到现在,你有流一滴眼泪吗?你有为她难过吗?”   “你没有!昨晚你跟江霖在公安局就当着大家的面亲亲我我,一点也不尊重死者,现在又去友谊商场买东西,死的那个是你妈,不是你的敌人,就是养了只狗没了,也要难过好久,可你呢,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你脸上有一丝半点的难过吗?”   他是真的生气。   她妈是做错了很多事情,但人死为大,更何况她再不好也是他们的妈,可白榆的表现太让他失望了。   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更是刺痛他的眼睛。   他昨晚看到她和江霖牵手的样子就觉得碍眼,可当时他太震惊太难过了,所以没管他们,可刚才他在房里听到她的笑声,他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她,做得太过分了!!!   白老太气得胸膛上下起伏:“白嘉扬你是疯了是不是?榆榆是你的妹妹,有你这样做大哥的吗?你现在就给我跟榆榆道歉!”   白嘉扬:“奶奶,我都是为了她好,你看她从头到尾有哪一点像个为人子女的,母亲死了,她吃好喝好,一点也不难过,江家的人看到她这样,还以为我们白家没有教养!”   白榆定定看着眼前的白嘉扬,而后笑了:“人死为大,这世界就是奇怪,好像人一死,他/她生前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能立即被原谅,哪怕杀人放火,好像都一笔勾销了,谁要是不原谅,那就是不尊重死者,那就是没良心。”   “可当初她把我所有的东西抢了给秦心卉时,她把我吊起来打时,她把我关在柜子里时,还有她随身带着硫酸来我婚礼时,你怎么就没大义凛然站出来说她没良心?对了,她是你母亲,这天下就没有不是的父母,因为她生了我养了我,所以我必须无条件接受一切辱骂、殴打,以及不公平,要不然就是没心没肺,狼心狗肺的畜生,对吧?”   娄秀英和江又涵说她没良心,说她妈刚死她就能吃下东西时,她一点也不难过。   因为她不在乎她们,所以无论她们说什么,她们都伤不了她分毫。   可白嘉扬是她大哥,是她在乎的人,她以为他就是不理解她,也不能拿这样的话来伤害她。   白嘉扬对上她的眼睛,心一凛,结巴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的吗,我没心没肺,我狼心狗肺,我跟江霖哥牵个手就是不知廉耻亲亲我我,在你眼里,难道不是个鲜廉寡耻的畜生吗?”   白榆说完哈哈一笑。   笑完两行泪流了下来。   看到白榆哭了,白老太心仿佛被刺了一下,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就给了白嘉扬一巴掌:“你现在就给小榆儿道歉!”   白嘉扬看到白榆掉眼泪,也一下子慌了:“榆榆,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从昨晚到现在的表现太过于冷漠了。”   白榆擦掉眼泪,拿起沙发上的东西:“奶奶,我回去了。”   说完,她没再看白嘉扬一眼,转身走了。   白榆走得很快,等白老太反应过来,她已经走得没影了。   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指着白嘉扬再次破口大骂了起来:“我看你才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榆儿明天就要去琼州岛,你这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伤她,亏她还给你买了羊绒衫!”   白老太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   每个人面对变故和挫折的态度和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在面对亲人的离世时,很多人会哭得撕心裂肺,或者不吃不喝来表现对亲人离世的难过和不舍。   可也有些人他们没有哭没有难过,可这样不代表他们不难过,他们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有一天他们看到亲人用过的东西,在某个夜深人静时他们才会反应过来这人永远离开了他们,他们这时候才会哭得撕心裂肺。   所以她不觉得小榆儿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更别说秦正茵那样对待小榆儿,就是办婚礼也没有放过小榆儿,要不是江霖早有准备,小榆儿说不定就要被她给毁了,对于这样的母亲,她不难过有什么好谴责的?   别人可以说她,但作为她的家人,不给她支持就算了,还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没心没肺。   白老太越想越生气:“明天等小榆儿一走,我就带着念念回天津!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说完她也不再看白嘉扬一眼,拿上白榆给她和念念买的东西回房去了。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徐映之走了进来,她在屋里左看右看,然后问白嘉扬道:“榆榆呢?”   白嘉扬在沙发颓废地坐下来:“走了。”   徐映之一惊:“怎么那么快走了?她刚才还说想留下来给大家做晚饭的,她今晚凌晨就要出发去琼州岛,她说很舍不得你们,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白嘉扬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什么?榆榆今晚就要走?”   徐映之更吃惊了:“对啊,难道她没跟你们说吗?江霖那边计划有变,所以要今晚提前走。”   白嘉扬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身上的力气:“我把她给骂走了。”   听到这话,徐映之嘴巴张得大大的:“你骂榆榆?你为什么要骂她,她不仅给你买了羊绒衫,她还送了丝巾给我,还提前给我们婚礼送了一面双面绣,你到底为什么要骂她?”   白榆给他们送了这么多东西,她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一回到家,她就跟她妈说了,然后两人开始收拾特产,又准备了一些火车上可以吃的东西,准备等会儿拿过来给白榆。   只是她没想到白榆居然被白嘉扬给骂走了。   白嘉扬心里一痛,后悔排山倒海涌过来,几乎将他淹没:“我在房里听到她去了友谊商店买东西,又说又笑,所以我骂她没良心。”   徐映之顿时火冒三丈:“去友谊商店买东西怎么了?我也去了,你是不是连我也要骂?”   白嘉扬:“我没有,我就是觉得在这个时候,哪怕她稍微表现得难过一点,至少也会让别人心里舒服一点。   徐映之笑了:“所以为了让别人心里舒服,她就应该哭得死去活来,最好不吃不喝,就像你这样,要生不死的,让别人守着你,担心你会想不开而一直陪着你才算是难过的对吗?白嘉扬,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   说完,她也没再看白嘉扬一眼,掉头跑了。   她真没想到白嘉扬居然因为这个而责备白榆,秦正茵来婚礼闹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秦正茵对白榆那么过分,她不难过怎么了?   更何况她是能感觉到白榆是有难过的,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   再说了,难道一定要大哭大闹不吃不喝才算是孝顺吗?   她奶奶死的时候,他爸就没哭,非常淡定自若地给奶奶办后事,那时候她也听了不少人说他爸没良心,甚至就是她也有过那种想法。   但有一天半夜起来,她看到她爸拿着奶奶的照片在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那时候她才知道,她爸不是不难过,他只是把思念都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对于有些人来说,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①   客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落日的余晖从窗口照进来,屋里一片冷清。   白嘉扬看着沙发上的毛绒衫,越看越难过,他猛地站起来,朝外跑了出去。   **   白家这边乱套了,江家那边更是乱得不行。   娄秀英昏倒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到了医院后,在医生和护士的帮助下,她很快就苏醒过来。   可江又涵就麻烦了。   江家担心她真的是未婚先孕,所以去了熟人的医院,又让熟人私下安排了检查。   这一检查,也就坐实了江又涵怀孕的事情。   “啪”的一声。   娄秀英一巴掌扇在江又涵脸上:“你个不知廉耻的,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那个畜生到底是谁?说出来!”   她以为女儿是有点任性,但胜在听她的话。   她也以为这个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可现实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未婚先孕!   这四个字让她头昏目眩,恨不得再次晕死过去才好!   但她更恨那个男人,她觉得肯定是那个男人勾引了江又涵,才会让她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江又涵被这一巴掌给扇懵了,脸一阵火辣辣的,随即眼泪就流了出来:“妈,你打我!你从来不打我的!”   娄秀英气得胸脯一上一下的:“我打死你都有可能!你还不快说,那个畜生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家住在哪里?”   要不是她只有一个女儿,要不是这里还有其他江家的人在,她真想一巴掌扇死她!   江又涵被她妈这个模样给吓到了:“我不说,我说了后肯你定会打死他的。”   她知道她妈肯定不舍得打死她,可如果她知道了梁天宇的存在,那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梁天宇家里那种条件,到时候她妈知道了,可能想打死的就不止梁天宇了,估计还有她这个亲生女儿。   想到这,她缩了缩脖子。   众人:“……”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担心自己,反而还为那个渣男着想,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娄秀英更是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拿起病床上的枕头就往江又涵的脸上抽去:“不说是吧,那我就打死你!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这事情要是闹出去,不说江又涵一辈子的名声毁了,就是他们三房以后也要抬不起头来。   江启邦也会骂她没有把女儿教好,到时候她单位的工作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娄秀英越想越气,手里的力量也逐渐失去了控制。   江又涵尖叫着一边闪躲一边求饶:“啊啊啊……好痛啊妈,你不要再打了……”   可娄秀英已经打得失去了理智。   她虽然出生不太好,但她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才爬到现在这个让人羡慕的位置和高度。   她没办法允许自己的人生里出现江又涵这样的错误,她更没办法让自己成为人人嘲笑的对象。   她越想越生气,手里的枕头“啪啪啪”抽在江又涵身上。   朱彩云一开始以为枕头打不死人,便没有阻止,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不生气,总要让娄秀英把怒气给发泄出来才好。   再说了,她们虽然是妯娌,但娄秀英平时处处要高她们一头,这会儿她开口,不仅她不会领情,还会被她以为在看她的笑话。   只是眼看着娄秀英越来越失去理智,她担心出事,于是连忙开口:“秀英,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事了。”   娄秀英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出事更好,我今天就是要打死她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江又涵被她妈打得哇哇叫,又听她妈左一句“不知廉耻”,右一句“不要脸”,顿时也来气了,用力挥开她妈,然后从病床上跳下来就要逃跑。   谁知她被床上的被子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头朝地上倒下去。   朱彩云吓得瞪大眼睛:“小心——”   她扑过去想抱住江又涵,可她前面还站着一个娄秀英,这一耽搁就来不及了,在场的人眼睁睁看着江又涵头先着地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我的老天爷,血!出血了!快叫医生过来!”   朱彩云先发现了不对劲,她看到鲜血从江又涵的头发蔓延出来,瞬间就把地面给染红了,而江又涵眼睛闭着,已经失去了直觉。   江家其他人也没吓到了,在怔愣了片刻后,有人跑出去叫医生了。   娄秀英怔住了,手里的枕头在空中晃荡了几下,随即掉在地上。   下一刻,她像个疯子一样扑上去,抱住地上的江又涵晃荡了起来:“涵涵,涵涵你怎么样了?涵涵你不要吓妈妈,妈妈再也不打你了,涵涵!”   她只是太生气了,她不是真的要打死她。   女儿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而且又是她唯一的骨肉,她怎么可能会真的想打死她。   她只是太愤怒太失望了,尤其是在听到这个时候她还护着那个死男人,她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   医生很快就过来了,看到娄秀英抱着一个“血人”在晃荡,气得跺脚:“还不赶紧把病人放下,你是想晃死她吗?”   这种脑袋受伤的最碰不得,说不定已经有脑震荡了,她还这样用力晃,晃个鬼啊!   很快江又涵被推进了急救室。   只是等她被推走,江家的人才发现,她刚才躺着的地方居然有两摊血。   怀过孕的人都知道,在怀孕前三个月很容易流产,江又涵刚才那么重摔下来,只怕那肚子里的孩子要保不住了。   娄秀英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反而阴转多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跟江又涵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但就她对女儿的了解,对方肯定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要不然以女儿的性格,早就带回家来,然后到处嘚瑟。   她之所以这样隐瞒着,十有八|九是那个男人的家世不好,不仅不好,甚至有可能是很差,所以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也不敢说出来。   既然这样,那孩子最好就是不要。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江又涵嫁给一个没家世的穷鬼!   如果孩子没了,他们到时候私下把那个男人找出来教训一顿,再警告他以后不准来找女儿,其他人还不知道,这样一来,她就能把这事情给隐瞒下来。   到时候她再给女儿找个家世背景好的嫁过去,以后谁还会知道她怀孕这事。   娄秀英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很快,她就打定了注意,如果江又涵自己流产最好,如果没有,那这个孩子也绝对不能生下来。   只是。   江又涵的确是流产了,孩子没保住。   但同时没保住的,还有江又涵的生育能力。   医生说江又涵以后很难再怀上,就算怀上了,孩子也会保不住。   娄秀英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完了。   全都完蛋了。   **   白嘉扬在四合院门口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江霖。   江霖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跑得满头大汗,发生什么事了?”   白嘉扬心虚地有些不敢看江霖的眼睛,但他还算是个男人,没有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榆榆刚才回娘家,我不分青红皂白把她骂了一顿,她被我给骂跑了,我担心她有事,所以便跟过来看看。”   江霖的眼光瞬间冷了下来,定定看着白嘉扬:“你最好祈祷榆榆没事。”   说完他大步走进四合院。   他先问新来的保姆,问她有没有看到白榆回来。   保姆一直在厨房忙活,并不知道,但王叔知道。   “榆榆半个钟头前回来了,一回来就回房间去了。”   当时他就觉得白榆跟平时有些不一样,没有跟他打招呼,也没有看他,就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原来是在娘家受了委屈,怪不得呢。   想到这,王叔责备地看了白嘉扬一眼。   他觉得白榆那孩子懂事又有礼貌,做了好吃的还会够他多做一份,就是她真的做错事了,可今晚她就要跟江霖去琼州岛,看在这份上,白嘉扬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骂她。   江霖听到白榆回房了,连忙转身朝房间跑去。   平时走路要花五分钟的路程,他只花了一分钟就跑到了房间。   房间没锁,一推就推开了。   只是白榆没在房间里。   不过她买的丝巾和羊绒衫倒是在,整整齐齐放在椅子上。   白嘉扬慢了半步跟上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着急问道:“榆榆呢?王叔不是说她回房间了吗?”   江霖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其他房间去找人。   只是几人把整个四合院都找遍了,都没有找到白榆的踪影。   江霖:“王叔,你确定榆榆回来后没有再出去吗?”   王叔点头:“我确定,因为我在门口这边修剪灌木,如果有人进来和出去,我肯定会第一个知道。”   他平时除了兼顾老爷子的司机,还会帮忙照顾院子里的花草。   白榆半个钟头前回来的,回来后就直接回房间了,之后一直没有出去。   江霖眉头蹙了起来。   既然王叔十分肯定白榆的人还在四合院里头,几人只能再次把整个四合院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   但,依然没有任何白榆的踪影。   白嘉扬找了一头汗,五脏俱焚,更是后悔得不行:“都怪我,我要是不骂榆榆,她就不会躲起来。”   江霖面无表情看着他:“你刚才说榆榆躲起来了?”   白嘉扬内疚地点头:“榆榆小时候有个习惯,以前她在家里受了委屈就会偷偷躲起来。”   只是他没想到榆榆现在都长大了,居然还会躲起来让人找。   王叔听了这话,再次狠狠瞪了他一眼。   在白家谁会让榆榆受委屈,肯定就是她妈秦正茵。   江霖面沉如水:“小时候榆榆会躲在什么地方?”   白嘉扬想了想:“那时候她人小,家里人一直跟她说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外面,所以她一般是躲在家中的柜子里。”   家里就那么几个柜子,所以很好找。   不过现在榆榆已经长大了,他不觉得她会躲在柜子里,不说江家的柜子装不下一个成年人,而且这种行为有点太幼稚了。   他觉得榆榆应该是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说不定偷偷爬墙出去了。   他正想把这个想法告诉江霖,谁知下一刻就吃了江霖一拳。   白嘉扬的脸都被打偏了,嘴里还尝到了血腥味。   “你不配当榆榆的大哥!”   冷冷扔下这句话,江霖转身朝房间跑去。   江霖再次来到房间。   他朝房间的柜子扫了一眼,最后朝衣柜走了过去,接着伸手打开柜子——   就见白榆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柜子里,脸色一片苍白。 第42章 猪头肉   白嘉扬和王叔两人晚一步进来, 看到这场景,都吓得面无血色。   衣柜格子不大,只能勉强装得下一个十来岁大的孩子, 白榆身高差不多一米七, 要挤进这么小的柜子里, 手脚只能以奇怪的弧度扭曲着。   她难不难受不知道, 但看的人十分难受。   此时她眼睛紧紧闭着, 长密的眼睫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面色苍白得仿佛全身的血都被人抽干了, 看得让人心疼不已。   王叔是上过战场的人, 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可看到这场景,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白嘉扬像被吓着一样,身子不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道踢到什么,他一把跌坐在地上。   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他妈的去世对他打击太大了, 他甚至来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这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因此当他看到白榆一点都不难过, 反而当着大家的面和江霖牵手, 又去友谊商店大买特买时, 他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怒火。   他理解白榆心里有怨,可他觉得父母始终是父母,就算有错, 可现在她人都没了,他觉得一切都应该一笔勾销, 所以他才会那么失望和愤怒,才会控制不住对她说了那些过分的话。   他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小时候白榆也会躲在柜子里, 只是那时候她人小,躲在柜子里不会觉得有多突兀,因此他一直没把这个当成问题。   可此时,当他看到白榆手脚扭曲藏在柜子的模样,他全身的汗毛都起来。   “啪”的一声。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   可这会儿没有人去看他,江霖蹲下来,动作轻柔地把白榆从柜子里移动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白榆只睫毛颤抖了几下,但完全没有苏醒过来。   王叔担忧道:“榆榆只怕是晕过去了,得把人赶紧送到医院去,我这就去把车开出来。”   说着他转身急匆匆下楼去了。   柜子太小了,江霖怕弄疼她,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她从柜子里完整挖了出来。   他,如获至宝。   把白榆紧紧拥在怀里,而后站起来,抱着白榆就飞奔往楼下跑去。   白嘉扬看他把白榆抱走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江霖后面跑了出去。   新来的保姆姓林,大家叫她林嫂子。   刚才她也在帮忙寻找白榆,这会儿看到江霖抱着不省人事的白榆从楼上下来,也吓得不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需要通知老爷子吗?”   江霖看了她一眼:“暂时不用,不过麻烦你通知白家的人到人民医院去。”   林嫂子连忙应好。   江霖说完就抱着白榆坐进了后座上。   车门关上的瞬间,白嘉扬打开了前座的车门。   江霖冷声道:“滚下去。”   白嘉扬:“江霖,你就让我跟着过去吧,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想在榆榆醒来的第一时间跟她道歉。”   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是真心疼爱榆榆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他都不曾和她红过脸,更不曾打骂过她,他妈给他买了糖果,他也会偷偷留一份给榆榆。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对榆榆说那些话,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时间要是能回溯的话,他真想倒退回去掐死自己!   江霖目光更冷了几分:“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遍。”   对上江霖的眼睛,一股无形的威压迎面扑来。   最终白嘉扬还是眼睁睁看着轿车从他面前开走。   他颓丧站在原地,心好像被挖了一个洞。   **   来到人民医院。   郑医生给白榆做了检查后,给出了一个出乎意外的答案。   “病人只是睡着了,并不是昏迷。”   江霖眉头蹙了蹙:“她平时的睡眠很浅,一点声音就会醒过来,如果真是睡着的话,那为什么一直没醒过来?”   王叔在一旁点头。   榆榆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睡着了,刚才从柜子里弄出来,又被江霖一路抱着过来医院,要真是睡着了,早就应该被吵醒了。   郑医生推了推鼻梁的眼镜:“我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在英国修过心理学,他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大部分会惊叫大哭,但也有一种人会做出与常人不同的举动,白同志极有可能就是后者。”   极度的恐惧和难过让她的身体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让她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中,这时候很难把她从睡眠中叫醒。   江霖:“那她会这样睡多久?”   郑医生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而且这方面的病情和知识我了解的并不多,只怕没办法帮到你们。”   国内并不重视心理学,甚至大家都没有这个概念,并不认为心病也是一种疾病。   他爷爷那时候也只是兼修,并没有深入钻研,回国后国家内忧外患,他从国内带回来的文献也在战乱期间丢失了。   因此他只是后来听他爷爷说起过心理学的某些典型例子,至于如何治疗,他并不知道。   如果能去香江的话,或许会有这方面的专家和医生能帮到他们。   只是现在这情况,要去香江谈何容易。   听到郑医生的话,病房内安静了几秒。   江霖扭头看向病床上的白榆,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眼睫和脸上的绒毛都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又长又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她睡得那么沉,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用她清亮干净的眼睛看着他。   王叔没听明白医生说的那些话,但有一样东西他听明白了,那就是白榆生病了。   而且不是普通的病。   想到这,他忍不住心疼起来:“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郑医生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活,叫他们有事情让护士去找他,而后就转身走了。   郑医生前脚一走,后脚白家的人就过来了。   除了白老太和白飞鹏,还有白嘉扬。   白嘉扬一进来看到白榆依然处于“昏迷”的状态,还没有醒过来,全身一颤,脸色白得好像鬼一般:“榆榆她……”   白老太一把推开他:“滚一边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说完她扑向床上的白榆,心疼地摸摸她的脸,又摸摸她的手,而后才抬头问江霖现在是什么情况。   江霖也没打算瞒着,把医生说的那些话告诉了白家。   不过他没提白榆来医院之前躲在柜子里的事情,他没说,但王叔说了。   听完两人的话,病房有一瞬间的死寂。   下一刻,“啪啪”两声。   白嘉扬的脸先后被扇了两巴掌,一下子就肿了起来。   白老太:“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小榆儿做什么都想着念着你这个大哥,但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了秦正茵那个糊涂妈,你居然骂她狼心狗肺,我告诉你,小榆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奶奶!”   白老太也是后悔了,要是知道小榆儿会变成这样,刚才她说什么都要阻止白嘉扬说那些话。   还有一想到小榆儿小时候那么多次躲在柜子里自己一个人委屈,她就心疼地整个心脏都在痉挛。   她可怜的小榆儿。   另外一巴掌是白飞鹏扇的:“滚出去外面站着,回头我再跟你算账!”   白嘉扬看了看他爸,又看看奶奶和江霖,这病房里面没有一个人欢迎他。   他就像一只丧家之犬一样,最终垂着头走出了病房。   白榆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夕阳渐渐被远山吞噬,她还没有醒过来。   除了王叔要去载江老爷子离开了,其他人都守在病房里头。   白飞鹏去医院饭堂打了水和饭过来:“妈,你多少吃一点,要不然身体怎么顶得住?”   白老太只喝了两口水,其他东西一口没碰:“拿开吧,我吃不下,小榆儿这个样子,我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白飞鹏扭头去看江霖,后者一双眼睛直直看着白榆,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白飞鹏叹了口气。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江霖这才站起来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按照现在这情景,只怕没办法走了,他必须打电话回部队,跟部队申请延迟归队。   就在这时,白老太惊喜叫了出声:“小榆儿,小榆儿你是不是醒了?”   江霖要迈出病房的脚步停住,快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病床前。   白飞鹏差点闪躲不及,被他撞飞出去:“……”   就见白榆长密的眼睫眨动了几下,眼睛缓缓睁开来。   映入眼帘是三张放大的脸,她吓得惊呼出口:“奶奶、江霖哥、爸,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干嘛都围在她面前,还挨得那么近,很容易吓到人的好不好。   白老太看她真的醒过来,憋了良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我的小乖乖,你可终于醒了!你再不醒过来,奶奶真的要被你给吓死了。”   白榆被奶奶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更懵了:“奶奶你这是怎么了?还有您说什么我终于醒过来了,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霖眼眸定定看着她:“你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   白榆越发迷惑了:“我发生了什么?”   江霖眉头微不可闻蹙了下:“那你记得你从白家回到四合院后自己干了什么吗?”   听到江霖的话,白老太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稍稍松开了白榆,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   白榆看到屋里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自己,不由又疑惑又说不出的奇怪。   她想了想道:“我回到房间后,就把买回来的丝巾和羊绒衫整理好想放进旅行箱里头,只是我整理着整理着突然就觉得好困……”   说到这里,她仿佛困惑般停了下来。   因为后面她的记忆她记不得了,她似乎是太困了,然后就上床睡着了,只是她认真想了想,她又好像没有上床。   如果她没有上床睡着,那她做了什么?   她这时候才发现这不是在江老爷子的四合院里,这个摆设,好像……是医院?   确认了这点,她抬起头看向众人:“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我生病了吗?”   白飞鹏张了张,正想开口,就见站在他旁边的江霖身子移动了下,挡在了他面前。   “???”   江霖:“你没生病,只是你睡得很沉,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担心你出事,便把你带到医院来检查,奶奶和爸知道后也过来了。”   白榆听到这话,再次很震惊:“我一直叫不醒?怎么会,我平时睡眠可差了,周围有一点声音我都会醒过来了。”   江霖:“嗯,医生给你检查过了,说是太累或者太难过了,所以才会这样。”   听到“太难过”三个字,白榆脸一热,知道他这是知道了她在白家哭过的事情,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再去看他的眼睛。   白老太虽然不知道江霖为何要隐瞒白榆真正的病情,但配合道:“就是江霖说的那样,奶奶看你一直睡不醒,担心得不得了,你从来没睡这么沉。”   白榆点头:“这的确有点奇怪。”   “不过你人醒过来就好了。”白飞鹏终于找到插话的余地,“你大哥,你奶奶和我都已经教训过他了,我现在就让他进来跟你道歉!”   “不用了。”白榆生硬拒绝道,然后再次看向江霖,“现在几点了,会不会耽误等会儿的火车?”   江霖还来不及回答,白老太就敏锐察觉到不对劲:“什么等会儿的火车,小榆儿你是不是睡懵了,你们不是明天下午的火车吗?”   白榆:“奶奶,我本来回去时就想告诉您的,江霖哥那边临时有变化,所以我们要提前走,今晚凌晨的火车。”   白老太听到这话,眼眶再次红了:“怎么这么突然?”   其实不是突然,白榆刚才回去就是要跟他们说这个消息,然后一大家子吃个告别饭,只是这一切被白嘉扬那个混蛋小子给破坏了。   白老太越想越生气,心里又想着要赶紧回去把准备好的东西拿过来给小榆儿。   江霖:“现在是八点,我正准备去打电话推迟行程……”   白榆打断他的话:“不用推迟,我的身体没什么问题,我们按照计划走吧。”   她实在不想呆在京城了。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到疲惫。   江霖:“好,那我回去收拾东西,等会儿过来接你,顺便跟爷爷说一声。”   白榆还想跟他一起回去,但被拒绝了。   江霖的意思是医院离火车站更近,她没必要来回奔波,毕竟他们接下来要在火车上呆三四天,就算是卧铺,也会很辛苦,她不如在医院这边跟奶奶多相处一会儿。   白榆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便同意了。   江霖出了病房,便去找郑医生,把白榆忘记自己进过柜子的事情告诉他。   郑医生沉吟了半响后:“白同志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和复杂,我只能说你们尽可能少做刺激她的事情,至于你不告诉她真实情况也是有好处的,至少避免病人过分担忧自己的病情而导致变得更严重,至于其他的,我也没办法了,如果以后有条件的话,你们可以给她找找香江那边的医生,或许他们会懂得更多。”   江霖面色沉重,良久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郑医生。”   郑医生摆摆手:“不用客气,更何况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小时候爷爷给他讲起心理学的知识,他都是如饥似渴,可惜国内在这方面太落后了,希望以后能慢慢转慢。   江霖从郑医生的办公室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白嘉扬。   白嘉扬看着他,欲言又止,   刚才他站在门口,郑医生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没想到榆榆的病情那么严重,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榆榆从柜子里出来后,都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还以为是她心大,现在看来她不是心大,她是不记得了。   江霖看向他:“别接近榆榆,如果她再有什么事,你知道的,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白嘉扬终于体会到那种被人冤枉和百口莫辩的感觉,嘴里一阵发苦:“我不会伤害榆榆的……我知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不过我想跟你说,榆榆这种情况小时候就有了。”   江霖:“把话给我说清楚。”   白嘉扬努力回想了小时候的情景。   他小时候是个书呆子,常常跑到图书店一待就是一整天,因此他很长时间内并不知道他妈打榆榆的事情,榆榆也从来不跟他说,可有一次他从图书店回来,打开柜子时发现榆榆藏在柜子了睡觉,还怎么叫都没醒,他便把她从柜子里抱出来,醒来后他问榆榆为什么要跑到柜子里睡觉,她却说她没有,还说他在说谎。   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被她反过来这么说自己,不由也生气了,便没再管这事,后来她睡柜子的事情还发生了几次,只是每次醒来后她都没什么不对劲,因此大家都没当一回事。   江霖听完后,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疼爱榆榆,这次不过是一时心直口快说错话了,并不是不可原谅对吧?”   白嘉扬:“……”   江霖:“如果你真的疼爱榆榆,那就不会过了那么久才知道她在家里一直受委屈,你也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指责她,你不愧是你妈的儿子,一样的自私自利。”   白嘉扬:“…………”   江霖说完不再理会他,从他身边越过,径直走出了医院。   **   江老爷子已经回来,而且听了王叔的话,看两人一直没回来,正准备让王叔载他去医院,可还没动身,就见江霖回来了。   “榆榆怎么样了?她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该不会是还没醒过来吧?”   江霖:“醒了,只是她不记得自己藏到柜子里的事情。”   江老爷子怔了下,但还是稳住了:“医生怎么说?”   江霖把医生说的话跟老爷子说了。   简单说就是,这病只能不要刺激她,除此之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沉默了良久,江老爷子才道:“榆榆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她,至于这事,你也不用跟你爸,还有其他人说。”   对于他那个蠢钝的儿子,他比谁都了解他的性子。   若是被他知道白榆这个情况,说不定会让江霖跟白榆离婚。   “我知道。”江霖点点头,随即给他爸上眼药水,“前两天我爸就开过口,让我和榆榆立即去离婚。”   “岂有此理!别听你爸那个蠢货的话,如果妻子生病了就要离婚,那照他的意思,当年我是不是就应该一开始就抛弃你们奶奶?”   江老爷子气得不行。   当年妻子出了那事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有时候严重起来,不仅打她自己,还会打身边的人,他就有几次被她用花瓶砸破过头,可他从来没想过要离婚。   夫妻是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革命伴侣,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同林鸟。   俗话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爷孙俩正说到江启邦,他就过来了。   江启邦看到江霖第一句话就是:“你妹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他知道女儿未婚先孕的事情后,也是气得不行,恨不得一掌扇死她!   但江又涵现在不仅流产了,而且还脑震荡,他别说打她了,就是骂都骂不得。   他就觉得他们最近三房真是各种不顺,江霖娶了个杀人犯的女儿,江凯进了监狱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现在江又涵又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   总之一个个都想气死他。   接着娄秀英就跟他说,早知道一开始不让江凯跟白榆处对象,如果没在一起,现在江凯就不会被老爷子抛弃,还关在监狱里出不来,白榆也不会故意瞒着江又涵有对象的事情。   他觉得这话非常有道理,一切的根源在于白榆。   于是想让江霖和白榆的念头就再次袭上心头,这就是他为什么来到四合院的原因,他想赶在江霖回琼州岛之前,再次劝他离婚。   谁知他的话刚落地,肩头就挨着一棍子。   江老爷子拿着拐杖,对着他就是一顿抽:“这里有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给我去外面跪着,等想明白了再进来!”   江启邦:“???”   他都一把年纪了,老爷子还当着打他,而且还是当着他儿子的面打他,他不要脸吗?   还有他做错了什么?   江启邦想不明白,只是落在身上的拐杖却明明白白地痛。   最终他还是落荒而逃,跑到院子去跪着了。   江老爷子:“你不用理会你爸,收拾好东西,和榆榆回琼州岛吧。”   江霖:“好,爷爷你保重身体。”   江老爷子挥挥手。   等江霖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江老爷子越想眉头皱得越紧,连王叔端茶过来都没察觉。   王叔:“老爷子,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太操心了。”   江老爷子:“生了一群蠢货,怎么能不操心?江霖和榆榆两人都是好孩子,就是都没摊上好父母,我如今人在,还能压着老三那蠢货,以后我不在了,他又以父亲的名义压那孩子,我想想就毙了他!”   王叔闻言,幽幽叹了口气。   他也觉得江启邦有些糊涂,要是他有江霖这样出色的儿子,不知道该多高兴,他倒好,做老子的人,居然反过来嫉妒儿子。   真是太可笑了。   江老爷子看着橘色的灯光,突然说了句:“我要想个办法,以绝后患。”   **   白榆一出病房就看到她大哥了,不过她没理会他。   她和奶奶两人来到附近的国营饭店。   两人各要一碗手擀面,白榆看饭店的猪头肉晶莹剔透,看上去很好的样子,便多了一份猪头肉。   手擀面Q弹有劲道,加上爆香过的干辣椒,搅拌一下,香味四溢。   不过猪头肉倒是让她失望了,猪头肉煮过头来了,吃上去不够Q弹,而且也不够新鲜,真是白费她刚才那么期待。   吃完后,她让服务员打包了四个肉夹馍,准备等会上了火车后可以吃。   等吃完饭再次回到医院,江霖坐着轿车过来了。   离火车开车还有一个钟头,现在过去刚好合适。   来到火车站,远远就看到林向雪和她的家人。   林母拿着一条手帕不断地擦拭眼角,白榆一下车就听到林母说道:“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家,我要不然辞了工作跟你一起过去算了。”   林向雪大呼救命:“妈,你要是跟我过去的话,那我去琼州岛还有什么意义?”   林母:“怎么会没有意义?我实在放心不下。”   林向雪抱着她妈的手臂一边安慰一边撒娇:“妈,你放心吧,有白榆照顾我,还有她丈夫江霖,我不会有事的,要是去到那边我不适应,我就立即回来。”   林母被女儿这么娇滴滴地撒娇,心早就软成了一片:“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不适应就回来,还有到了那边,立即给家里打电话知不知道?”   林向雪点头:“知道了。”   说完,她就看到了白榆:“妈,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白榆,你看她是不是长得又漂亮又可靠?”   白榆:“……”   说她长得漂亮她还能理解,长得可靠这又是什么形容?   林母走过来,夸赞道:“怪不得向雪一直在家里夸你,就是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俊的姑娘,我家向雪被你一比,简直跟猴子一样。”   这话一出,林向雪几个哥哥和嫂子都笑了起来,一下子冲散了离别的哀愁。   林向雪就不依了:“妈,哪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   林母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再次看向白榆:“白同志,以后向雪就拜托你照顾你了,向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家里,如果她……”   林母絮絮叨叨,对白榆拜托了又拜托。   不过白榆一点也没觉得她唠叨,反而很羡慕林向雪有个这么疼她的母亲。   白老太这边也在叮嘱江霖:“小榆儿这个样子,我真是放心不下,不过现在家里这个情况,她去琼州岛也是一件好事,那边没有那么多纷扰,她也能开心一点。”   江霖:“我会照顾好榆榆的。”   白老太欣慰点头:“小榆儿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就是她这个病……”   江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又道:“奶奶放心,我不介意,更不会因此跟她离婚。”   听到这话,白老太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小榆儿是个苦命的孩子,能遇到你,是她的福气。”   昏暗的灯光照在江霖身上,他的脸一半在光中,一半在黑暗中,晦暗不明,就听他声音低沉道:“不,是我的福气。”   白老太眼眶微红。   就在这时,白飞鹏和白嘉扬从家里拿了准备好的特产一起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徐映之。   三人都是大包小包。   徐映之自从知道白榆被气走后,一直很担心:“榆榆,我和我妈给你准备了我们京城的特产,回头你去了琼州岛要是想吃了也能吃到。”   白榆感激道:“谢谢你,映之姐。”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徐映之看白嘉扬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站在一旁,有心为他说两句话,但白榆完全不给机会。   白飞鹏和白嘉扬两人把家里带来的东西一起扛到火车上去,要不是江霖有人脉,让乘务员帮忙把东西放到单独的置物室里去,那小小的卧铺压根放不下。   “榆榆,我是个失职的父亲,才会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爸爸对不起你。”   他还来不及弥补女儿,她就要到琼州岛去,白飞鹏心里满是不舍。   白榆:“爸,你照顾好身体,还有奶奶的药您要叮嘱她吃,还有念念,如果奶奶那边照顾不来,就跟我说,我可以把她带到琼州岛去。”   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要照顾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是很花费精神和体力的。   一家人都说遍了,就是独独漏了白嘉扬。   白嘉扬低垂着头,样子更加像只丧家犬。   白飞鹏也气大儿子说话不经脑子,但小儿子没了,他们就只有两兄妹了,他做父亲的最希望就是他们和和睦睦。   于是想了想,斟酌着道:“等你去了琼州岛,我就去河南那边打听你二哥的消息,只是……只怕是凶多吉少,我也心里做好了准备,如今这家里就只剩下你们两兄妹了,你大哥他知道错了,这一路过来他都想跟你道歉,你看能不能原谅他?”   白嘉扬连忙道:“榆榆,大哥对不起你,大哥不该说那些话,只要你肯原谅大哥,你打我骂我都行。”   白榆没吭声。   白飞鹏:“爸爸知道你心里有气,只是你这就要去琼州岛,以后一年都回不了一次,看到你们反目成仇,爸和你奶奶的心里都非常难受,你就当是为了爸,也为了你奶奶,你就原谅你大哥这一次行吗?”   话音落地。   白飞鹏后背就吃了白老太一巴掌:“你个什么玩意儿,我用得着你来代表我!我是难受,但我不用小榆儿为了我而委屈自己,她想原谅就原谅,她不想原谅,我绝对不会逼迫她,你少在这里胡扯!”   难受是她的事情,但她不能为了自己不难受,就让小榆儿难受。   以爱的名义去绑架别人,那比强盗还要流氓!   白榆鼻子酸酸,一把抱住了奶奶:“奶奶,你是在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您一定要长命百岁。”   白老太心软成一片:“奶奶一定长命百岁,奶奶还等着以后给你带孩子呢。”   白榆擦去眼角的泪花,站直身子看向她爸,也看向白嘉扬:“我可以原谅你,以后我还会当你是我大哥……”   白嘉扬听到这话时,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只是下一刻,就听白榆继续道——   “但,也只是大哥。”   大哥把她当成普通的家人,那她也会把他当成普通的家人。   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对他掏心掏肺。   他们只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仅此而已。   白嘉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看着白榆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心里那个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   火车快开了,人流疯狂涌上火车。   就是有再多的不舍,也得要分开。   林向雪擦着眼泪,一步三回头跟家人道别。   白榆也最后抱了抱奶奶,然后被江霖牵着上了火车。   火车车厢挤满了人,跟沙丁鱼罐头一般,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而且气味非常难闻。   白榆以为他们带的东西就够多了,可别人带的也多,被子、锅盆碗筷、衣服,甚至有些人还把活的鸡鸭都给带上火车来。   汗味、脚臭味、还有鸡鸭的屎臭味,全部憋在车厢里面,白榆一上去就差点被熏吐了。   不过这种情形她上次已经经历过一次,还算是有经验,倒是林向雪,被熏得差点就打了退堂鼓。   等好不容易挤到他们的车厢,林向雪这才大大吐出一口气:“我的妈呀,那味道真是太绝了,我觉得我接下来几天都不想吃东西了。”   白榆被她夸张的模样给逗笑了:“没那么夸张,车厢里面好一些,接下来几天你要是不想出去,那打水之类的活儿让江霖哥去做就好。”   林向雪闻言,揶揄道:“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开口闭口就是你家男人。”   白榆气煞,伸手在她身上掐了一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你自己去打水好了。”   林向雪连忙告饶:“我错了,好白榆我错了还不行吗?”   一个车厢四个卧铺,白榆和江霖,以及林向雪三人都在同一个车厢,剩下一个卧铺位置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对方不到四十岁的样子,一看就是多事的人,除了有香港脚以外。   白榆上辈子听说过香港脚,但没见识过,他们白家的人都没有脚臭,江家也没有。   可当那中年男人脱下鞋来时,一股好像死鱼的味道瞬间弥漫整个车厢。   林向雪对臭味十分敏感:“什么味道这么臭?”   下一刻就见对面卧铺的中年男人脱下自己的袜子,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她他“呕”的一声,被熏得连连干呕,而且连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中年男子不好意思地用刚摸过袜子的手摸了摸鼻子:“对不起大妹子,我这脚熏到你了。”   他也知道自己脚臭,但他也没办法。   他这臭脚是祖传的汗脚,用什么药都没用,而且他睡在上铺,总不能一直不脱鞋不脱袜子吧。   白榆:“……”   林向雪:“……”   想到接下来三四天都要闻这个味道,两人脸都绿了。   谁知到了下午,不知道江霖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说服了男人跟隔壁车厢的一个女人换了位置。   只是那个女人一进来,白榆就愣住了。   林向雪看白榆呆呆的样子,也抬头朝女人看去。   就见车厢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苗条的妙龄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一二岁左右,长发飘飘,一头秀发又黑又亮,跟绸缎一般。   而她的五官跟她的头发一样出色,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脉脉含情,仿佛会放电一般,不过她整个人并不会因此而显得轻佻,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温婉气质。   总之,就是个很漂亮很有气质的女人。   不过跟白榆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丢丢。   林向雪在心里给两人暗暗打了分,她觉得白榆如果可以打95分的话,那眼前这个女人就可以打90分。   不仅男人喜欢看美女,女人其实更喜欢看美女。   车厢里走了个臭脚大叔,来了个漂亮的美人,林向雪心情一下子就雀跃了起来,打招呼道:“你好同志,我叫林向雪,这是我的朋友白榆。”   在林向雪打量那女人时,女人也在打量着她们。   不过她的目光更多是落在白榆身上,这会儿听到林向雪的话,她殷红的唇瓣往上勾了起来:“你们好,我叫温静婉,温暖的温,安静的静,温婉的婉,很高兴认识你们。”   声音柔和不尖锐,让人听着仿佛春风拂过一般,十分舒服。   林向雪:“哇,真没想到你的人长得好看,声音又那么好听,连名字都这么有诗意,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温静婉:“你和你的朋友,叫白榆是吧,你们也很漂亮。”   林向雪看白榆一直呆呆的,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你好,温静婉同志。”   温静婉,上辈子出现在江霖葬礼上的那个女人。   白榆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方。 第43章 辣椒小炒肉   上辈子她只在江霖的葬礼上见过温静婉一面, 之后再也没有听过她这人。   她也不知道江又涵是从哪里得知江霖是为了温静婉才一直不找对象不结婚的,上辈子江霖是她的大伯,她自然不好意思过问太多。   早知道这辈子她会嫁给江霖, 她肯定要问个明白。   林向雪已经从卧铺下来, 帮温静婉搬行李:“温同志, 你是一个人吗?”   温静婉的东西不算多, 一个旅行箱, 还有真皮的手挎包, 样子很别致, 小巧玲珑的, 时下基本没什么人有。   这样的包在以后并不算什么, 但这时候还没有改革开放, 一般人不是用军挎包,就是用真皮的公事包, 像这种女士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温静婉笑着回答道:“对, 我是一个人。”   林向雪:“你和白榆都是勇敢的人, 一个人就敢出门, 对了, 我们这次要去琼州岛, 不知道同不同路?”   温静婉点头:“同路的,其实就是这个车厢的江同志知道我要去琼州岛,所以才问了我的意见, 问我要不要换过来这边。”   这话一出,不仅林向雪好奇, 就是白榆也觉得奇怪了:“你跟江同志是认识的吗?”   林向雪听到她用“江同志”来称呼江霖,不由笑出了口:“之前不还江霖哥前江霖哥短的吗, 怎么突然间这么客气了?”   温静婉听到这话,看看白榆,又看看林向雪:“你们和那位江同志是认识的?”   林向雪笑了起来,又指着白榆道:“何止是认识,你说的那位江同志是白榆的丈夫,他们前几天刚办了婚礼。”   温静婉愣了下,随即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江同志过去说服我换位置,我开始还以为他是自己受不了那位男同志的脚气,原来是为了白同志,江同志对你真好,还有,虽然晚了,但我还要跟你们说一声恭喜。。”   “谢谢你。”   她在说这话时,白榆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而且显然,此时她和江霖两人也才刚认识。   她不能因为上辈子江又涵的一句话就怀疑和防备对方,更何况江又涵那人说话向来没有几句是真的。   想到这,她不再关注温静婉,拿起带来的书本看了起来。   这段时间来太多事情发生了,又跑来跑去,导致她的学习计划暂停了。   现在空闲下来,她就再次捡起课本复习了起来。   温静婉看她在看书,只朝她手上的书本瞄了一眼,并没有多问。   等温静婉拿着水壶出去外面打水,林向雪这才靠了过来,小声问道:“你好像不太喜欢那个姓温的女人?”   白榆抬起头来:“我没有不喜欢,只是我觉得大家萍水相逢,没必要交浅言深。”   两世人她对温静婉都不熟悉,在这种情况下,没必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代出来。   林向雪还是被家人保护得太好,有时候看似精明,但其实还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不过她有个优点,那就是很容易听劝,这会儿就见她连连点头:“你说得有道理,怪不得我妈让我遇到事情多和你商量,我这人就是太热情了,什么都告诉人家,回头又后悔自己说得太多了。”   白榆趁机给她安利学习的事情:“是这个道理,从京城到广城要好几天,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跟我一起看看书。”   林向雪虽然不想看书,但一想到在火车上也没事做,于是便跟白榆借了一本书拿在手上随便翻翻。   等温静婉打完水回来,就发现林向雪对她的态度“降温”了很多。   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诧异,对林向雪和白榆两人的态度也和之前一样,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络,保持着一个人让人舒服的距离   过了一会儿,江霖买饭回来。   火车上有供应卖饭的小车子,就是价格比较贵,很多人宁愿啃冷馒头。   但白榆现在不缺钱,因此没想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江霖带回来三个不同的菜,一个辣椒小炒肉,一个红烧肉,最后一个是小鸡炖蘑菇。   白榆让林向雪先选,林向雪又让她先选,两人推来推去,最后白榆选了辣椒小炒肉,林向雪选了小鸡炖蘑菇,江霖没得选,只能吃红烧肉。   小小的车厢里头一下子就弥漫着香气。   温静婉坐在上面的卧铺,笑道:“早知道江同志是去打饭,我就应该让你帮我也买一份过来,现在一想到外面那么多人,我实在是被挤怕了。”   要是换个男人,或许会站起来去帮她买一份过来。   但江霖只礼貌性“嗯”了一声,并没有帮她去买的打算,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白榆承认自己有点小心眼,虽然温静婉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但她还是没办法百分百放心,因此江霖一进来,她的目光就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   不过这会儿她终于放下心来了。   江霖和温静婉两人并不认识,而且目前为止,江霖并没有表现出对温静婉有任何的兴趣。   想到这,她夹了一块小炒肉放进嘴里,猪肉味鲜滑嫩,锅气十足,倒是对得起这份价格。   温静婉没生气,反而笑笑地从带过来的包里头拿出几个乌米饭团:“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你们也尝尝。”   说着她自己拿了一个后,把其他的递给林向雪。   林向雪一看,惊喜地“呀”了一声:“这是黑米饭团吗?我听说黑米特别有营养,还能养胃。”   温静婉解释道:“在我们那,这叫乌米饭团,不过它不是用黑米做的,而是用乌叶汁把糯米染成蓝黑色,再经过蒸晒后就成了乌米,你们试试。”   林向雪又“呀”了一声:“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吃过,我奶奶江苏那边的,温同志难道也是江苏的吗?”   温静婉笑着点头:“对,我是江苏的,这真是巧了。”   林向雪刚才听了白榆“交浅言深”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因此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嘴巴,这会儿听到温静婉和她奶奶是同个地方的人,加上对方给她分享了美食,一下子就觉得亲近了很多,也把“交浅言深”四个字给抛到脑后。   白榆在一旁看着,并未出声。   林向雪是成年人,她可以提醒,但不能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她。   不过她也尝了温静婉给的乌米饭,乌米清香可口,里头的馅料十分丰富,有豌豆、小笋、咸肉、香菇、腊肠,以及咸蛋黄,嚼着特别香,让人胃口大开。   俗话说,吃人嘴软,到了下一次打饭时,白榆便让江霖帮温静婉也买一份。   **   公安局里。   “陈队,我们去秦彦成村里问过了,农药是秦正茵跟生产大队队长家要的,说家里有老鼠,至于硫酸,是一个叫梁俊的男人帮她做的,这个梁俊从年轻开始就喜欢秦正茵,一听说秦正茵需要硫酸,便跟在化学工厂工作的亲戚要来了材料,然后自己调制后给秦正茵。”   陈队长听着属下的报告,眉头蹙了蹙:“那他有说秦正茵为什么要硫酸吗?”   属下摇头:“没有,他也没问。”   陈队长:“那秦彦成的尸体呢?找到没有?”   他们前两天打开了秦彦成的棺材,如他们猜想的那样,里头果然没有尸体,只放了几块石头。   属下再次摇头:“找不到,我们几乎进行了地毯式搜寻,把每一个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秦彦成的尸体,生产大队的人也说没见过秦正茵和秦心卉两人有运东西出村。”   陈队长:“尸体总不能凭空消失,那个叫梁俊的知不知道?”   属下:“一问到这个问题,他就不出声了,我觉得他十有八|九知道点什么。”   陈队长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既然都猜到了,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继续问,要是再不说,就用点手段让他说。”   属下应好后走了。   陈队长想了想,站起来让人把秦心卉带到审讯室去。   被关了好几天,秦心卉就是再淡定,这会儿样子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脸色憔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一坐下来,她就先开口了:“陈队长,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陈队长:“秦彦成的死真跟你没有关系?”   秦心卉深吸一口气:“没有,没有,没有!这个问题我都回答了几千遍了,我有什么理由杀我爸爸,不对,从血缘来说,我应该叫他舅舅才对,但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他当成爸爸,他生了我养了我,我有什么理由杀他?”   陈队长:“据我所知,养你的人是白家的吧?”   秦心卉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没错,白家供我吃供我穿,的确是他们养我长大,但你们不能要求一个双腿被截肢的人来养我吧?再说了,我杀了我舅舅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陈队长:“你担心私生女的身份被人知道。”   秦心卉:“知道我私生女身份的人可不止我舅舅一个人,还有白家,以及我名义上的生母段慧君,难道我要全部把他们都杀了吗?再说了,我要是介意这个身份,也不会主动告诉你们了。”   陈队长:“秦彦成的尸体在哪里,你真不知道?”   秦心卉:“不知道,我姑姑,也就是我妈,她叫了一个男人来帮忙,然后他们一起把尸体给拖走了,至于他们如何处理尸体,他们压根不让我知道。”   陈队长:“照你这么说,秦彦成是你母亲秦正茵杀死的了?案件发生时,你人在哪里?”   秦心卉:“那天舅舅突然说我不是他亲生女儿,我很震惊,让他不要开玩笑,他说他没开玩笑,还说我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我又震惊又害怕,就跑到文工团去找我姑……我妈,然后她就和我一起回了乡下,我妈把我赶出门去,他们两人在屋里不知说了什么,等我回来,我舅舅就断气了。”   陈队长:“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秦心卉:“我害怕啊,当时她跪下来求我,说她跟舅舅吵架时不小心错手用枕头闷死了舅舅,她不是故意的,她哭得那么难过,而且从小到大她都那么疼我爱我,于是我就心软了。”   陈队长:“那你知道她随身带着农药和硫酸的事情吗?”   秦心卉:“我只知道她跟生产队的大队长家要了农药,她说她单位宿舍里有老鼠,要拿出去药老鼠,我便没有多想,至于硫酸,我就不知道了。”   陈队长:“秦正茵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秦心卉:“她说了祝福我和江凯,你们不是问过江凯了吗?他应该能证实我说的话。”   陈队长沉默了下,挥挥手让人把秦心卉给带下去。   秦心卉挣扎了几下:“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我说了我没有杀人!”   但陈队长没有回答她,她再次被关进了昏暗的监狱里面。   她简直要疯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几天,每天吃不饱喝不好,身上更是被跳蚤咬得到处都是红印子,痒得她难受。   早知道她就不弄死秦彦成那个变态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想到万一要一辈子呆在监狱里,她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现在唯一能救她出去的就只有江凯了。   **   在被关了一个星期后,江凯终于被放了出来。   出来后,他才知道白榆已经跟着江霖去了琼州岛,他妹妹江又涵未婚先孕,又在跟他妈争执的过程中跌倒流产,至今还在医院,跟江又涵偷处对象的人居然不是别人,而是他当成兄弟的梁天宇。   江凯一阵恍惚。   他这才被关了一个星期,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让人颇有种“山中翌日,世上千年”的错觉感。   江启邦看他一副怔愣的样子,不由蹙眉道:“你现在回去洗个澡,把自己冲洗干净了,然后跟我去四合院跟你爷爷道歉。”   说起四合院,他脸上闪过一抹羞恼。   那天老爷子当着江霖的面训斥了他一顿,又让他去院子跪了大半天,跪得他两个膝盖差点废了。   最让他生气的是,江霖这个不孝子居然没为他说一句求情的话就直接走了,这个儿子算是养废了。   再有天赋又有什么用,江霖完全不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   江启邦越想越生气。   不过如今他也拿江霖没办法,有老爷子这座大山在头顶上压着,不过没事,他能等,老爷子年纪也大了,他还年轻,他总能熬到他当家做主那一天,到时候他倒要看看江霖还敢不敢违逆他这个老子的话。   江凯:“爷爷还是想把我扔去大西北吗?爸,我不想去,三哥不在京城,妹妹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江启邦看着孝顺的小儿子,心里的气消散了些:“等会儿我跟你一起求求你爷爷,无论你爷爷说什么,你可千万别顶嘴。”   江凯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点头应了好。   两人先回军区大院,江凯一个星期都没洗澡了,这一路回去,差点没把江启邦给熏死。   回去后,他在浴室里冲洗了大半个钟头才出来,总算把身上的酸臭味给洗干净了。   接着两人又马不停蹄去了四合院,江老爷子不在,两人只好坐在客厅等,等到大半夜江老爷子才回来,结果江老爷子见都没见两人就让他们回去。   江老爷子让王叔传话,“让江凯那臭小子收拾好东西,明天就给我滚去大西北!”   江凯差点没把鼻子都给气歪了。   回到家里,他立即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然后拿起笔写起了小说。   他后悔了,他当初不仅应该把江霖写成残疾,还应该给江老爷子一个暴毙的结局。   不过他觉得既然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那现在改过来应该也不迟,因为他下笔如有神,把中间的小说细节修改了过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江霖应该是在两年后去世,但他现在等不及了,他要江霖现在就去死。   还有江老爷子那个老不死的,明天就可以心脏病爆发死翘翘,还要把江家所有的人脉和财产都留给他一个人。   写完后,他终于满意了。   把小说藏起来,然后倒床大睡起来。   第二天起来,江老爷子果然心脏不舒服进了医院。   江凯兴奋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当下就洗漱,然后和他爸以及娄秀英三人急匆匆来到医院。   江老爷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整个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其他房的人皆是一脸忧心耿耿的样子。   江凯也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但内心激动地在疯狂大叫。   太好了!   没想到他只是随便写一写,这个世界的轨迹就按照他想要的发生改变。   那等会儿回去,他就要把白榆写成跪在他面前求复合的舔狗,他要把她的自尊心狠狠宰他脚下,再把她变成自己的性|奴,这样才能一解他的心头之恨。   不过不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接手江家的人脉和财产。   想到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准备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巅峰的到来。   因为医生不让其他人进病房,所有大家都聚在门口等待。   过了半个钟头,病房终于被打开了。   王叔从里面走进来,目光往人群扫了一眼,最终落在江凯身上:“老爷子有东西要给你。”   众人的目光“唰”的下就聚集在江凯的身上。   江凯心跳如雷,因为太过兴奋,全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但他还是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地淡定:“不知爷爷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王叔掏了掏口袋,然后从里头拿出一张票,递过去道:“老爷子让你现在就滚去大西北,这是去大西北的火车票,今晚十点半开车。”   江凯:“???”   晴天霹雳。   五雷轰顶。   当头棒喝。   江凯整个人呆住了,一脸不置信地看着王叔。   说好的人脉和财产呢?   **   还差一天就要抵达广城。   在这三天里,温静婉和她们相处得相安无事。   林向雪到底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和温静婉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会分享美食,但绝口不再说自己或者家人以及单位的事情。   白榆和江霖两人则更疏离一些。   直到这天下午。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一起去上厕所。   火车上的厕所不在他们这边的走廊,而是要挤过层层的人群去到另外一头。   这一路过去,真是过千关斩万将,车厢里的汗味、臭味,恶臭熏天,白榆都是憋着气过去的。   抵达厕所才是考验的开始,这时候的卫生设备非常不好,一个火车上那么多人,可想而知那厕所有多脏有多臭,而且这个年代的绿皮火车都是采取直排厕所,简单来说,就是旅客的大小便,都会直接排泄在轨道上。   这样听上去很恶心,但眼不见为净还好,比较让人受不了的是遇到反吹进来的风时,那股味道真是回味悠长,让人三天前的饭都几乎要吐出来。   白榆先用完厕所,便走远一点在外面等林向雪。   刚站了一会,突然一个小不点不知道从哪里冲过来,一把抱住白榆的大腿:“妈妈!”   白榆低下头,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女孩:“小朋友,我不是你妈妈,你跟你妈妈走失了吗?”   小女孩看清白榆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人了,一下子哭了出来:“妈妈,绵绵找不到妈妈了。”   白榆朝四周围看了一眼,大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有人认识这孩子吗?”   问了几声都没有人应,看来小女孩的家人并不在附近的车厢。   白榆只好蹲下去问道:“小朋友,你刚才从哪里走过来的?”   小女孩歪着头,想了想,指了指右边的车厢,可下一刻,又指向左边的车厢,显然她自己也记不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白榆没有办法,只好跟林向雪说了一声,然后抱着小女孩去找乘务员。   乘务员显然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小女孩,一下子就把小女孩给哄着抱了过去,然后抱着小女孩去找她妈妈。   白榆看乘务员很靠谱,就没有跟着过去,可等她回到厕所的地方,却没了林向雪的踪影。   下一刻,前面不远处的车厢就传来一阵骚动。   白榆扭头看向,就看到林向雪扯着一个中年妇人的衣服不让对方走:“这个肯定不是你家的小孩,不说这孩子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就看你们穿的衣服,就不像一家人!”   中年妇人四十来岁的模样,面色蜡黄,五官扁平,身上穿的衣服满是补丁,可她手里抱着的小孩子却皮肤白皙,五官十分俊秀,身上穿着一件羊绒小外套。   羊绒可不便宜,肯舍得花钱给小孩子买这么好布料的家庭肯定不会穷到穿满是补丁的衣服。   中年妇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你这是狗眼看人低,孩子长得像她妈,还有就疼爱孩子,愿意给他最好的衣服穿不行吗?谁要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的,快放手!”   林向雪:“我不放,除非你跟我去找乘务员,我要确认了你的身份后才走,要是我弄错了,我给你赔礼道歉!”   中年妇人不耐烦了,一把推开林向雪:“什么狗东西,老娘没空跟你扯!”   林向雪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你别走,我现在就去叫乘务员报警!”   白榆想挤过去,但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甚至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根本过不去。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公安同志过来了。”   林向雪听到这话,连忙扑上去要去扯住那中年妇人不让对方走,可不等她碰到中年妇人,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下一刻他的脖子就多了一把刀子。   她被一个中年男人暴力抓住,刀子抵在她修长白净的脖子上,那刀闪着光,只要稍稍一动,就会割开林向雪的气管,让她一命呜呼。   刚才看热闹的人慌了,尖叫着到处逃窜,车厢内顿时乱成一片。   林向雪脸白得好像一张纸,双腿发软。   白榆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故,逆着人流朝林向雪挤过去,但慌乱的人群疯狂涌过来,把她推得更远。   她急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公安同志怕他伤到人质,不敢冒然上去救人。   就在这时,火车的广播开始播放了起来,意味着火车很快就要靠站。   中年妇人抱着小孩子靠了过来,和中年男人对视一样,两人都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火车站的人更多,到时候公安要抓他们就更难上加难,必要时候他们还能丢掉手中的小孩。   两人很有默契地朝车门挪过去,就在车门要打开的瞬间,突然一个身影如同闪电般攻上去,一把踹飞了男人手里的刀子。   男人吃痛,不等反应过来就江霖被一个过肩摔。   公安同志看男人被制裁住,立即涌了过来。   妇人眼看着逃不掉了,瞪着林向雪,目露凶光。   要不是这个贱人,他们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想到这,她一把丢掉怀里的小孩,也从身上掏出刀子就要刺向林向雪。   江霖那边正抓着男人,被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眼看着刀子就要从刺中林向雪的后脑勺,突然又是一个身影闪过,生生用手抓住了女人的刀子。   林向雪脖子被割伤了,昏呼呼的,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响动,她一扭头,就看到温静婉手抓着刀刃,鲜血淋漓。   她这才知道温静婉救了自己,要不是温静婉抓住对方的刀子,只怕这会儿她已经没命。   中年妇人如亡命狂徒,一脚踹在温静婉的肚子上,手里的刀就要刺过去。   不过她跟中年男人一样没有成功,江霖比两个公安同志的动作更快更迅猛,再次一脚踹飞了刀子。   下一刻,中年妇人双手也被拷了起来。   等车站靠了站,白榆这才找到机会来到林向雪和江霖等人身边。   林向雪看到白榆,眼泪瞬间就下来了:“白榆,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还以为我死定了,多亏了江霖和静婉两人,要不然我就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白榆敏锐注意到林向雪对温静婉的称呼由温同志变成了静婉:“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想过去你那边,但我挤不过去。”   林向雪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说给白榆听,其中对温静婉徒手抓刀的事情赞了又赞。   白榆微微挑眉:“你是说她赤手抓住了刀刃?”   林向雪狠狠点头:“静婉真是太勇敢了,要不是她,我现在后脑勺可能已经多了一个大窟窿。”   白榆顿了下:“那我们回头真是要好好谢谢她。”   林向雪又点头:“那是必须的……”   话还没说完,温静婉就从医务室出来了,只见她手里包扎得像个粽子。   林向雪见到她,立即抛下白榆扑过去:“静婉,你的手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温静婉:“你不用担心,医生说没有伤到筋脉,只是皮外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林向雪松了口气:“真是太好了,静婉,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以后就是我的好姐妹!”   温静婉笑了笑:“其实说起来我也要感谢江同志,要不是江同志那一脚,只怕我现在也没办法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林向雪:“这么说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江霖是你的救命恩人。”   阳光照在温静婉白皙的面容上,她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在发光。   白榆看着她,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不过不容她多想,江霖就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了。   白榆迎上去,用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江霖看着她:“放心,我没事。”   林向雪和温静婉两人走了过来。   温静婉看向江霖:“江同志,真是谢谢你,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你这份救命之恩,我放在心里了。”   江霖:“不客气。”   林向雪也跟江霖道谢,随后问道:“那两人是什么情况,真的是人贩子吗?”   江霖:“那妇人是人贩子,但那男人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特务,至于其他的,你们就不要多问。”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倒吸一口凉气。   林向雪:“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不过这样一来,受伤也是值得的了。”   人贩子已经够可恶的了,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特务。   现在能将两人一网打尽,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对于后面公安同志怎么处理,那个小孩后面能不能回到家人身边,便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他们重新上了火车,然后在一天后抵达广城,之后再坐轮船,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了琼州岛。   温静婉在琼州岛口岸跟他们道别。   林向雪抓着温静婉的手很是不舍:“静婉姐,回头等我安置下来后,我再过来找你玩。”   从温同志到静婉再到静婉姐,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   海风扬起温静婉的秀发,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之后白榆三人又坐了一两个小时的车,这才抵达海军基地。   他们抵达海军基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周围漆黑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林向雪刚坐轮船时看到海还很兴奋,只是谁在连坐了36个小时的轮船后也兴奋不起来,而且周围黑压压的,完全比不上京城的繁华。   白榆看她呆愣的样子,笑着问道:“该不会是后悔了吧,不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向雪把目光从周围收回来:“谁说我后悔了!你别小瞧人,我一定会在这里扎根的!”   白榆:“好好,那我就等着瞧,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跟我一起住,等后面你找到工作了再搬出去。”   经过了那天的人贩子时间,她也不放心把林向雪一个人丢在招待所里头,万一出了事,她实在没办法向林家交代。   更何况招待所一天一元,住一晚还行,长久住太浪费了。   林向雪朝在跟哨兵说话的江霖看了一眼,小声道:“这样会不会妨碍到你们,毕竟你们才新婚。”   白榆脸微微发热,只是不等她回答,林向雪突然“哎哟”了一声,然后捂着肚子压低声音道:“我的肚子好疼,这里哪里有厕所?”   白榆朝周围看了一眼:“这里周围都没有,最近的便是我们的住处了,从这里走过去大概十分钟左右,你能忍吗?”   林向雪:“不能忍也得忍啊,我们快走吧。”   白榆跟江霖说了一声,两人便火速朝江霖的住宿狂奔过去。   林向雪也觉得丢脸,但这会儿肚子实在太疼了,她也顾不上丢脸了。   等两人狂奔到住处,林向雪已经快忍不住,实在等不及白榆找钥匙开门:“还有没有其他厕所?”   白榆指着隔壁道:“那里有个厕所,隔壁住的是江霖哥的朋友,不过看屋里没开灯,这会儿不是睡着了就是出任务去了,你赶紧去吧。”   林向雪没听她说完就飞奔过去了。   那是一间搭成小木屋的厕所,林向雪伸手就要拉开门,谁知怎么拉都拉不开。   奇怪,难道是门坏了?   肚子再次传来一阵绞痛,于是她也顾不上多想,更加用力拉扯木门,结果里头好像有一股力量在跟她对抗。   蹲在屎坑上的葛大川:“???”   谁在外头?   谢旭东昨天刚搬出去了,江霖还没有回来,谁会来扯厕所的门?   他突然想到昨天值夜班时一个兵大哥给他说的鬼故事,说他们村里头有个女人掉进屎坑里死了,之后只要有人去厕所,她就会出来吓唬人。   正好这个时候有一阵风吹过,他的屁股突然感觉凉飕飕的。   葛大川心里一紧,越发用力地拉住门。   林向雪感觉快要憋不住了,人在绝境时往往会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力气,加上那木门风吹日晒,年久失修。   就听“砰”的一声。   木门就这么硬生生被林向雪给扯了下来。   扯了下来。   来。   林向雪定睛看去,就见一个脸黑得看不见的男人翘着一个白花花的屁股用震惊恐慌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她。   门倒下的那一刻,葛大川瞪大了眼睛,定睛看去,就看到一个脸色苍白,头发装牙舞爪的女人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   林向雪:“???”   葛大川:“???”   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林向雪尖叫了起来:“妈呀,变态!!!”   葛大川也叫了起来:“妈呀,女鬼!!!” 第44章 生煎包   “对不起, 真的很对不起!”   林向雪脸红成猪肝色,朝葛大川深深鞠了一个九十度的大躬。   实在太尴尬太丢人了!   她这辈子就没做过这么丢人的事情!   可她当时听白榆说隔壁没灯亮着,他们要么睡着了要么出任务去了, 因此一根筋就以为厕所里绝对不会有人, 也因此当木门倒下来, 她看到厕所里居然出现一个光屁股的男人时, 下意识就以为自己遇到了变态。   叹气, 火车上留给她的后遗症太大了, 现在看谁都不像是个好人。   葛大川脸也红红, 当然他脸太黑了, 因此没人看出来:“没事没事, 误会一场。”   白榆也没想到一来就出现这样大乌龙, 不过误会解除了,她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林向雪, 我的朋友,会在琼州岛暂住一段时间, 这位是葛大川, 是江霖的同事, 葛同志也是京城人。”   林向雪垂着头看着地面, 声音小小的:“你、你好, 葛同志。”   葛大川也不敢正眼看林向雪:“你、你好,林同志。”   江霖的到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旭东呢,他没跟你一起住了?”   葛大川对上江霖就自然多了:“你走后没两天他就跟孙蔷薇回南京了, 两人在南京领了证,前天回来后就搬去新的住房。”   说起来真心酸。   本来三人都是老光棍, 而且他还是三人中年级最小的,可江霖和谢旭东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结婚了, 现在三人里头就只剩下他这个光棍。   白榆听到这,不由问道:“是不是结婚后就能申请新的住房?”   江霖点头:“明天我就去递交申请,你想要什么样的房子?”   白榆怔了下:“这个还能自己选的吗?”   江霖:“一般来说不可以,但有多余住房空出来时,可以自己做选择。”   他没说的是,以他的级别,可以做的选择比谢旭东多。   白榆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有带院子的,我想在院子里种点花和青菜。”   两辈子来,她都很想有个带院子的房子,然后在里面种种花,每到夏天,红花绿叶开满整个院子,再种点青瓜、番茄之类的青菜,想吃的时候就到院子里摘,又有成就感又方便。   这里临海,如果在院子里弄个茅草棚,再弄两张躺椅,闲暇时躺在椅子上,吹着海风,喝着饮料,欣赏着院子的花,那简直不要太惬意。   江霖现在住的这房子虽然也有院子,但严格来说,只是用矮墙随便圈起来,矮墙直到大腿的高度,小孩子都可以随便爬进来,而且谁路过都能把里头看得清清楚楚,因此这矮墙有没有并没有区别。   江霖看着她:“好的,我明白了。”   因为一段时间没住人,屋里的东西都蒙上一层灰尘,几人合力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其他地方等明天再收拾。   葛大川本来想帮忙,但他明天一早要去出任务,江霖和白榆便没让他留下来。   好在房子不大,半个钟头后终于把卧室收拾出来,既然谢旭东搬出去了,在林向雪找到房子之前,江霖就去隔壁和葛大川一起住。   江霖去雷大姐那边烧了热水后提回来给白榆洗澡洗头。   林向雪看得一脸羡慕。   刚开始看江霖一脸淡漠,又长得那么帅,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男人不会太体贴,可这一路过来,江霖把白榆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连她也托白榆的福被照顾到了。   她以后找的对象要是有江霖一半好,她就烧高香了。   江霖把屋里的水壶装满热水,走出来刚好撞上林向雪的目光。   林向雪连忙道:“我先回卧室,等榆榆洗好后我再出来。”   江霖再好也是有妇之夫,还是她最好朋友的丈夫,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觊觎对方。   谁知江霖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你跟我出来。”   说着他转身走到院子。   林向雪怔了下才跟上去。   院子里没有灯,月光蒙蒙的。   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看到不太好,林向雪走出来,和江霖保持着两个手臂的距离:“江同志,你要跟我说什么?”   江霖目光看向屋内,顿了下道:“榆榆她睡品不是很好,不过她自己并不知道。”   林向雪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个,连忙不在乎道:“你放心,我跟榆榆是好朋友,无论她的睡品如何我都不会笑她的,而且本来就是我打扰了你们,真是很抱歉,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然后搬到宿舍去。”   江霖却没在意她的话,继续道:“她睡着之后会说梦话,偶尔还会起来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如果你看到了,请不要大声尖叫或者尝试叫醒她。”   这次林向雪愣住了,好半响才问道:“榆榆这是……梦游吗?我记得我家一个亲戚有这毛病。”   江霖:“不是梦游,是来京城之前受了刺激。”   白榆忘记了自己躲进柜子的事情,之后在火车上情绪也很正常,他还以为她已经好了,只要不要再刺激她,她就不会再出现躲柜子那样的事情。   可他们住在广城招待所的那天晚上,她再次出事了。   那晚,他正要睡着时,睡在他身边的白榆突然尖叫了起来,他第一时间就清醒了,然后就看到白榆挥舞着双手,好像一个溺水的人。   之后她又在梦中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仿佛是梦魇,就在他准备把她叫醒时,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精准找到房间的柜子想把自己藏进去。   不过招待所的柜子实在太小了,最终她只把自己双手双脚藏了进去。   那个过程,他一直跟在她身边,她眼睛睁着,却看不到他的存在。   直到她再次安静下来,他才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这种情况只发生了一回,但他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所以他必须跟林向雪打个预防针。   林向雪听了后,良久都没有动弹,下一刻就捂着脸哭了起来:“榆榆她太可怜了……她大哥怎么那么可恶,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要抽她大哥几个耳光!”   江霖插在口袋里的手动了动,第一次有了抽烟的冲动。   林向雪很快就擦干了眼泪:“江同志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榆榆的,一旦发生这种事情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之前她不知道白榆有这种病,一路上都是白榆照顾她比较多。   以后就由她来守护和照顾白榆!   等白榆洗完澡出来,江霖和林向雪两人已经回到屋里,林向雪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   白榆一边擦头发,一边道:“热水我留了些,够你洗的了,你赶紧趁热去洗。”   京城已经入秋了,早晚都要穿长衣长袖,但琼州岛这边还在夏天,显然是入秋失败了。   不过现在晚上有点凉,加上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过来,白榆觉得还是洗个热水澡会舒服点,因为给林向雪留了部分热水。   林向雪看了她一眼,然后像平时那样扯起嘴角:“好,我这就去洗。”   等林向雪进了浴室,客厅里只剩下白榆和江霖两个人。   江霖另外拿了一条干的毛巾过来,很自然就帮白榆擦起了头发。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白榆额头的碎发上,把那一撮碎发染成金色的,毛绒绒的,显得很可爱。   两人都没有出声,但这一刻显得那么温馨。   风吹进来,她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江霖手痒痒的,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帮她梳理头发。   每当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头皮时,白榆就忍不住起一层鸡皮疙瘩,担心事情往不可描绘的方向发展,她打破了沉默:“江又涵的情况如何了?”   因为卧铺有其他人在,她和江霖很少有时间说起江家的事情。   江霖:“她从床上跌倒下来,导致脑震荡,孩子也没了,医生说以后不好生育。”   白榆“啊”了一声,回过身子看着他:“怎么会这么严重?”   那天她只想给江又涵一点教训,但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想必娄秀英和江又涵更加恨她了。   江霖用手轻轻抚平她眉间蹙起的皱纹:“这事与你无关,你无须自责,如果那边打电话或者写信过来,你也不用搭理。”   白榆顿了下才叹气道:“我没自责,就是我觉得她们肯定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她现在人在琼州岛,加上又有江老爷子这座大山在,她们自然拿她没办法。   可他们不会在琼州岛呆一辈子,老爷子也年纪大了,等哪天老爷子走了,就是他们开始作妖的时候。   江霖可以不在意娄秀英这个继母,可江启邦是他亲爹,江又涵也是他妹妹,他夹在中间肯定不好做人。   白榆想想就觉得头大。   江霖喊了她一声:“白榆。”   白榆仰起头看着他:“嗯,怎么了?”   江霖:“别担心,有我。”   说着他抱着她的脸,俯低下去,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一触即离。   白榆心漏跳了一拍,小猫儿一样,用脸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好。”   话刚说完,浴室就传来动静,两人赶紧分开。   **   林向雪担心了一个晚上,身体太疲倦了,但又担心白榆会随时醒过来了,于是一个晚上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第二天起来,她眼底下浮现了两个青色黑眼圈。   白榆这一觉倒是睡得很舒服,年轻就是好,就是再累睡一觉起来又生龙活虎的。   不过看到林向雪这模样,不由奇怪道:“你这是认床吗?”   林向雪打了个哈欠,尴尬道:“算是认床。”   白榆:“等过两天就好了,我们吃早饭吧,吃完我带你到处逛逛,顺便看看有没有哪些部分要招人。”   江霖已经出门了,不过去部队前,他去饭堂给她们打了早饭过来,并贴心地用热水温着。   林向雪也饿了,点了点头,赶紧坐过来把盖在海碗上的盘子拿开:“哇,是生煎包,我好久没吃生煎包了,不知道这边的生煎包跟京城会不会不一样?这个又是什么,我怎么感觉好像看到了猪肺?”   白榆端起汤喝了一口,甘甜味浓,点头道:“你没看错,就是猪肺汤,生地炖猪肺,很清凉降火,这边跟京城不一样,很容易上火,生煎包比较热气,和生地猪肺汤是最好的搭配。”   林向雪在广城时看到每家国营饭店都有卖凉茶时认识到了“热气”两个字,因此这会儿听到白榆的话,她并没有觉得奇怪,拿起一个生煎包咬了一口。   外焦里嫩,皮非常酥脆,咬开后汁水爆出来,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真是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两人把一盘生煎包干完,吃得小肚子鼓鼓的,这才出门去。   **   江霖给大家带了喜糖回来的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   结婚发喜糖这事不稀奇,稀奇的是发喜糖的人是江霖。   以前的江霖多冷淡啊,就是人家姑娘跑到他面前跟他表白啊,他都不多看一眼,结果京城来了个姑娘,两人没几天就成了,现在还给大家发喜糖。   照这速度,说不定江霖很快就要升级做爸爸。   有人就揶揄潜艇队第一支队的副团丁跃:“老丁啊,你看江霖都结婚了,你什么时候结婚啊?”   丁跃和江霖两人都是副团级别,但一个在第一支队,一个在第二支队,只是江霖比丁跃年轻七岁,而且能力还在丁跃之上,以后肯定还会往上升。   丁跃觉得江霖就是靠背景才爬得那么快,而他是完全靠自己打拼上来的,因此一直很嫉妒江霖。   为了事业,他熬到今年三十二岁还没有对象,之前江霖也没有对象,丁跃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江霖说结婚就结婚,这一下子,他又多了一样输给江霖的地方。   他还意识到,如果他现在不赶紧找个媳妇结婚,那他以后的儿子也要落后江霖的崽。   想到这,他扯了扯嘴角:“我亲戚说要给我介绍个江苏的姑娘,我打算去看看,说不定这次就成了。”   之前亲戚说要给他介绍个江苏的大龄女同志,他当时想不想就拒绝了。   现在为了不输给江霖,他决定就见见对方。   **   白榆带着林向雪朝沙滩走去。   一群兵哥跑着步从她们面前经过。   两人裙摆飘飘,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葛大川也在其中。   他首先认出了白榆,扭头看过来。   正好一阵风吹过来,吹起林向雪的秀发,她白皙的脸庞在阳光下仿佛发着光。   葛大川一下子看清了她的脸。   心脏“砰”的漏跳了一拍。   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眼,他居然有种为她花钱的冲动。   他挠了挠头。   啊,头好痒,好像要长恋爱脑了。 第45章 老母鸡椰子汤   白榆看葛大川呆呆看着林向雪, 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一回头,就看到林向雪也直直看着葛大川。   她秀眉一挑道:“你……为什么一直盯着葛同志看?”   林向雪回过神来, 一脸懵逼:“葛同志在哪里?”   百元怔了下:“刚才从你面前跑过, 脸黑黝黝的那个就是葛同志, 你刚才难道不是在看他吗?”   林向雪一脸恍然的模样:“原来他就是葛同志啊, 我刚才看那个人, 是因为他在看我, 我后来又多看了两眼, 因为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长得这么土帅, 你说他丑吧, 他五官却很端正, 你说帅吧,但周身又冒着说不出的土气, 就土帅土帅的,灰头灰脸的帅。”   昨晚的事情太丢人了, 导致后来她一直不敢正面去看葛大川的脸, 因此刚才没有认出对方来。   白榆“……”   这形容有点礼貌, 但不多。   白榆怔了下, 随即笑了出来,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不得不说林向雪这形容太精准了,她一直觉得葛大川长得好像说不上帅, 但又不能说不帅,原来是土帅。   这词绝了。   这不过是个小插曲, 接着两人按照计划去海边踏浪。   海景是真的美,百看不厌的美。   七十年代的还没有人来海边旅游度假, 周围没有白色垃圾,也没有到开发过度的商业,一眼望过去,除了沙滩,就是海水,两边是高大的椰子树,天上飘着棉花糖般的白云。   舒适的海风吹在脸上,真是太惬意了。   白榆把相机从京城带了过来,两人一会儿背对着大海拍一张,一会儿面对着大海一张。   这么漂亮的景色不拍照留念真是太可惜了。   之后白榆又带着她到岛上其他地方逛了逛,哪些地方是军事重地不能去,哪些地方是可以去,她都详细给林向雪说了一遍。   去招待所时,她还遇到了冯招娣,她正在跟一个女人在吵架。   那女人四肢干瘦,一米五几的身高看上去只有八十来斤的样子,双颊凹陷下去,脸色十分苍白,全身就只有一个肚子高高耸起。   不过冯招娣的眉眼跟她很相似,白榆猜测她应该是冯招娣的妈。   她们正在用闽南话吵架,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跟听天书一样,等到那女人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后,白榆才过去跟冯招娣打招呼。   冯招娣看到她很高兴,就是脸色依旧不太好,聊了几句后她主动坦白:“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妈又怀上了吗?最近去检查才发现怀的是双胞胎,我让她别生她不听,还说是为了我们几姐妹以后有人撑腰才生的,我只好把招待所发的东西偷偷藏起来给她吃,可她倒好,还要拿去讨好我奶奶,真是气死我了!”   白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瘦还怀了双胞胎,总觉得不太妙。   不过白榆没打算插手别人的家事,省得弄得一身骚。   跟冯招娣分别后,她和林向雪两人又去了邮政局,两人分头打电话回家。   白老太接到她的电话,又高兴又激动:“我的乖乖,知道你们安全抵达奶奶就放心了,奶奶打算等你爸从河南回来后就带念念回天津去。”   “我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那天奶奶跟她说了要回天津的事情,当时她还以为只是奶奶一时的气话,因此听到这话她沉默了下,选择就轻避重问起她爸的事情。   白老太:“他大前天就出发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河南那边,具体情况还得等他回来再说。”   大家心里都没说的是,这事只怕凶多吉少,过去不过是为了一个交代。   白榆:“那李克呢,他回来了吗?”   白老太:“那小子隔几天就过来看一次念念,只是到底去干什么,他还是不肯说,不过这次过来,他给了我二十元,说是给念念的生活费,你说他一个半大的小子,哪里来这么多钱?”   白榆一下子就想到了“黑市”两个字,她怀疑李克应该是跟着人去黑市倒卖东西。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赚到这么多钱,只不过干这个风险太大了,而且他年纪还小,最好还是回去学校念书。   看来等她爸回来后,让他跟李克好好谈一谈。   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看到眼眶通红的林向雪。   林向雪看白榆看着自己,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我妈哭得稀里哗啦的,把我也弄得想哭了,她还说她一有空就过来这边看我。”   白榆很羡慕她们的母女感情:“走吧,我带你去吃这边的地道美食,保准你吃了更不想走。”   听到有吃的,林向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走!”   **   白榆还以为房子的事情不会那么快,谁知到了第二天就有消息了。   新房子离旧房子不算太远,走路只要五六分钟的距离,可面积翻了好几倍,最重要的是外带一个七八十平方的院子。   白榆迫不及待就过来看新房子。   那是一栋有着两层小楼的房子,白墙红顶,二楼还有个小露台,在上面可以一览无遗看到大海,阳光下,海面波光粼粼,仿佛被撒进了一把银子般,美得让人心醉。   新房子不仅有独立厕所,还有独立厨房,就是里头没有自来水,整个房子只有院子里安装了个水龙头。   不过聊胜于无,回头买两个大缸放在厨房和厕所里,这样用起来就会方便很多。   白榆把房子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越看越喜欢。   “这一片我准备种点生菜、青瓜和番茄,茄子也来一点,这一片靠近墙边,种点蔷薇,到时候让它自己爬墙,到了明年夏天,说不定就拥有一面满是红花的墙,这里我想砌个亭子,亭子下放几张躺椅,闲暇时躺在上面看书吹海风,肯定很惬意。”   白榆不知疲倦地说着自己对新房子的规划。   江霖一直看着她,她说一样他就点点头说好。   其实无论白榆说什么,他都说好。   她在闹,他在笑。   林向雪看着这一幕,羡慕得仿佛吃了一嘴的酸柠檬。   其实之前家里一直催她找对象,她并没觉得很着急,毕竟她年纪还不算大,可这段时间来看到江霖那么宠溺白榆,不由让她也萌生了赶紧找个人结婚的念头。   只是这一时半会的,去哪里找个人结婚。   不过听说部队里有很多单身汉,到时候让江霖帮忙介绍一下,想到这,她也忍不住期待起新生活来。   白榆迫不及待想要住进来,当天就开始打扫。   首先把所有窗户都打开通通风,然后把上个住客留下的垃圾通通清出去。   这一清理就发现需要修正的地方不少,房子靠海很潮湿,不少墙壁发霉了,尤其是厨房的地方,到处都可以看到黑乎乎的霉菌。   这些霉菌对身体很不好,白榆决定让江霖找人把整个房子的墙壁都重新刷一回。   这样一来肯定要花多不少钱,可干净崭新的房子住着心情舒坦,白榆觉得这钱还是必须花。   琼州岛潮湿,这也意味着虫蛇很多,除了要买硫磺和驱虫药外,白榆觉得还可以养几只鸡。   “养鸡我越想越觉得好,鸡能下蛋,平时还能帮忙消灭烂叶子蜈蚣蟑螂等虫子,等老了下的蛋少了,就杀了做成老母鸡椰子汤,一举三得,是不是很划算?”   岛上最不缺的就是椰子了,她上次过来喝了不少椰子,但没有厨房,因此她没做过椰子老母鸡汤,等厨房弄好,她要弄来试试。   这种老房子,蜈蚣蟑螂是少不了的,养几只鸡能够减少好多虫子,这叫防范于未然。   白榆觉得自己想得很周到。   谁知却见江霖看着她,眼底闪着笑意:“是很划算,从出生到死每一分价值都被榨得干干净净,母鸡们听了都会觉得鸡生无憾。”   白榆:“……”   林向雪:“好一个鸡生无憾,噗嗤哈哈哈哈……”   她没想到江霖还会说笑话。   白榆也是第一次听见江霖说冷笑,不过养鸡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回头她准备拜托雷大姐帮自己看看谁家有鸡崽可以抓几只来养。   一楼除了厕所厨房和客厅,还有两间房子,一间白榆打算用来做储物间,放一些杂物。   另外一间光线好,又通风,又正好对着院子,白榆准备做成客房,现在给林向雪住,以后奶奶过来也能住。   二楼被小露台占了部分面积,只有两个房间,大的那间白榆准备做成她和江霖两人的主卧,旁边的小房间就做成书房,以后他们两人可以在里头看看书写写文件。   露台也有不少霉菌,除了重新刷墙,还需要加固一下,这边每年都有好几个台风,她担心一旦台风来了,露台会积水往屋子里灌。   院子的亭子她一开始是想做成茅草亭,后来考虑到台风,决定多花点前做成石亭子,这样就算台风来,也不担心会倒塌或者被吹跑。   院子里时不时传来笑声和整理东西的声音,周围的人听到,不由议论了起来。   “这房子是哪家要住进来?”   “听说是江副团和他的新媳妇。”   “咦,这个房子一开始不是说给汪团长的吗?怎么又给了江副团?”   “据说的江副团给了汪团长一张自行车票和录音机票,才换了这个房子,我还听说是因为江副团的媳妇喜欢有院子的房子,这才花了这么大礼去换的。”   “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啊,江副团这么疼老婆。”   “可不是,以前不少人江副团人冷心冷,不是个好丈夫人选,现在肯定觉得打脸了,不过要是我有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我也肯定这么哄着惯着。”   “那也是,江副团的媳妇长得可真漂亮,皮肤嫩嫩的,怎么晒都晒不黑,就跟嫩豆腐一样,真是让人羡慕。”   “长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细皮嫩肉的,看着就不像会过日子的,你们等着瞧吧,过不久江副团就会受不了跟她离婚的。”   在一群夸奖中,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众人定睛一看,就看到了娄曼丽,顿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各自散了。   “我想起来我家里还在煮粥,我要赶紧回去看看。”   “我也要回去做饭了,走走走。”   不一会儿,偌大的榕树下就走得只剩下娄曼丽一个人。   她气得恨恨跺了跺脚:“你们等着瞧,不出半年,他们肯定会离婚!”   上次被白榆的无头鸡吓到后,她大病了一场,花了不少钱,更主要还被她姐痛骂了一顿。   前几天她刚收到她姐的电话,让她继续盯着白榆和江霖两个人,如果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她以后就给她家双胞胎在京城安排两个好单位。   她虽然有点怂白榆,但为了两个儿子,她决定豁出去。   她今天刚出来晃悠,就听说江霖分了新房子,她跑过来一看,顿时酸得不行。   她丈夫只是个副排长,级别不高,分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没有厕所没有厨房,住四口人虽然不算拥挤,可跟江霖的比起来,那简直不要太寒酸了。   白榆那小妮子凭什么一过来就住上这么好的房子,想想就让人生气。   娄曼丽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她转身连忙朝邮政局跑去,她要打电话把这个好主意告诉她姐。   **   国营饭店里。   丁跃一上二楼,一下子就被坐在窗边的人给吸引住了目光。   大片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窗边的美人身上,只见她皮肤白皙,五官秀挺,一头乌黑的长发仿佛上好的黑绸缎,在阳光下闪着亮泽。   风吹过来,扬起额头的碎发,她扭头看向阳光,嘴角微微往上勾起。   这画面美得让人陶醉,丁跃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吸太大声而惊扰了美人,就这么看着那美人,就让人觉得想到了四个字——岁月静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太过于炙热,美人似乎有所察觉,扭头看过来,而后就朝他露出了一个优雅迷人的笑容——   “你好,我是温静婉,请问你是丁跃丁同志吗?”   丁跃回过神来,内心跳跃着巨大的喜悦,完全没了平时的严肃和沉稳,点头如捣蒜:“对对,我就是丁跃,你你好,温同志。”   其实一个多月前他亲戚就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在江苏那边的女同志,还说对方美得跟天仙一样。   只是那会儿他还不想结婚,他觉得结婚太耽误事业了,而且他也不相信亲戚说的什么天仙一样的话,以往也有不少亲戚领导给他介绍过对象,哪次不是吹得天花乱坠?   可他没想到这次亲戚真没骗他,虽然没跟天仙那么美,但也差不多了。   他把眼前的温静婉跟江霖的媳妇悄悄做了个对比,最终却不得不承认江霖的媳妇稍胜一筹。   但他的年纪不小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更何况他没什么家世背景,要找一个不介意他年纪又足够优秀的对象,真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错过了眼前的人,说不定后面找的还不如眼前这个呢。   想到这,丁跃收起心中那点遗憾,走到温静婉对面的椅子坐下:“温同志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温静婉笑着摇摇头:“不用了,我还不饿,咱们就坐着说说话,别浪费钱。”   丁跃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会持家,加分:“温同志,对我的情况,你来之前都应该了解了吧,我知道你才二十二岁,比我整整小了十岁,你难道不介意这一点吗?”   温静婉:“我自小父亲就去世了,小时候看到别人有父兄照顾,我都特别羡慕,所以对我而已,我更喜欢成熟稳重的对象,就像丁同志你这样的,我就觉得挺好的。”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   丁跃仿佛喝了一口蜂蜜水般,整颗心都是甜的:“既然你对我这么满意,那我就要说说我的条件和要求了。”   温静婉嘴角依然带着笑:“你请说。”   丁跃:“首先,要做我的媳妇,就必须孝顺,我是我寡母养大的,等婚后我会把我母亲接过来,你必须跟我一起孝顺她,帮她洗澡倒夜壶,这你能做到吗?”   温静婉放在桌子下的手紧了紧,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点异常:“孝顺是我国的传统美德,也是每个为人子弟应该做的,所以我觉得你说的并不是什么问题。”   丁跃再次点头:“其次,我老丁家就我一个儿子,所以婚后我必须有儿子,如果生出来的是女儿,我们就一直生,生到有儿子为止,这你可以接受吗?”   温静婉嘴角抿了抿,笑着点头:“养儿防老,生个儿子是必须的,而且跟女儿比起来,我也是更喜欢儿子。”   如果说刚才丁跃对温静婉只有八十分的满意,此时这满意度就蹭蹭涨到了九十分。   丁跃:“对于彩礼,你家有什么要求吗?”   温静婉:“我父母早就过世了,我是我伯父养大的,但家里孩子多,因此从小到大,我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主的,只要人品好,有没有彩礼都无所谓。”   有没有彩礼都无所谓,这话在丁跃听来,就等于不需要彩礼。   对于这点,他很满意,只是……   他眉头蹙了起来:“你父母都没了,伯父又不管你,那一旦出了事,岂不是给不了你什么帮忙?”   虽然他也是靠自己打拼起来的,但一听到温静婉的家世跟自己一样,他就忍不住嫌弃了起来。   如果能找个有家庭背景的对象,以后对他的升迁也有帮助。   于是,九十分立即降成了八十五分。   温静婉注意到他的表情,淡定笑道:“我来之前,我亲戚跟我说,丁副团你是靠自己一步一步打拼到今天这个位置,我听了后不仅心生佩服,同时还引为知己,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家里什么都帮不了我,但我相信人定胜天,所以我拼命的学习,后来靠自己的努力考进了工农兵大学,当了党员,后来又考了播音员证书,这次过来这边,就是听说这里的广播电台要招播音员,我便过来试试。”   丁跃眼睛亮得跟夜晚的狼一样的:“你是说你是大学生?而且还入了党?”   温静婉露出谦虚笑容,但一双眼睛崇拜看着丁跃:“对,不过我这点成绩跟丁副团你比起来,不值一提。”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被人崇拜,尤其对面坐着的还是一个有能力有学历的大美人。   丁跃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尤其是他记得江霖的媳妇只是个高中生,并没有进过大学,顿时对温静婉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只要他娶了温静婉,那么他媳妇的学历就胜过了江霖的媳妇。   想到这,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温同志,我对你很满意,你要是对我也很满意的话,我们就确定关系,等我禀报了我母亲后,我就向领导打结婚申请报告。”   温静婉嘴角的酒窝更迷人了,害羞地点了点头:“好,我对丁同志你也是很满意。”   丁跃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   经过了一个星期的修整,新房子终于修好了。   白榆看了看日历,选了个黄道吉日,便宣布搬家了。   雷大姐、谢旭东,以及葛大川等人都过来帮忙。   东西并不多,新买的家具一早就搬进去了,因此几个来回就把东西给搬好了。   大家来帮忙,白榆自然要做顿好的感谢大家,而且新房入宅,暖房也是必须的。   她和雷大姐商量后,确定了十个菜。   在做菜时,才发现豆腐忘记买了,林向雪立即自告奋勇要帮忙去买。   只是她一出门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她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黑黝黝的脸:“葛同志,你在跟踪我吗?”   葛大川耳根发烫,挠了挠脸道:“我担心林同志你不认识路,所以便想给你带路。”   林向雪虽然没谈过对象,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   这段时间来,葛大川时不时就出现在她面前,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她敢肯定他对自己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对于葛大川这个人,她说不上有特别大的感觉,因为没向白榆打听过。   但他现在朝前迈了一步,她就不得不做出考虑了。   眼前这人,虽然没有江霖帅,但绝对不算丑,高高的个子,浑身的肌肉,绝对够安全感。   而且他不抽烟不喝酒,也没见他发过脾气,这点很不错。   想到这,林向雪决定给对方,也给自己一个了解彼此的机会,点头道:“那就麻烦葛同志给我带个路了。”   葛大川听到这话,嘴角差点咧到耳根:“好好好。”   两人毕竟不是男女关系,一前一后差着一个手臂走着。   突然,林向雪想放屁,而且憋不住了。   估计是中午吃了两个红薯,想到这,她脸红了起来。   放屁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可在一个异性面前,尤其是准备考虑做对象的异性面前,林向雪非常担心会出丑。   不过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只要她说话的声音够大,对方应该就不会听到。   于是她提高嗓音大声道:“葛同志,你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啊?”   说完,一个屁也放了出去。   她觉得刚才自己的声音很大,葛大川应该没听到。   谁知下一刻就听葛大川憨憨道:“不好意思,你刚才放屁的声音太大了,我没听见你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林向雪:“…………” 第46章 香辣虾   白榆看到林向雪去而复返, 不由奇怪道:“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是找不到路吗?”   林向雪咬着唇,脸红红的:“不是,葛同志说他去买, 我就让他去了。”   白榆注意到, 她说“葛同志”三个字时, 几乎是咬牙切齿, 她跟雷大姐说了一声, 然后擦了擦手, 拉着林向雪来到院子:“说吧, 发生了什么事?”   林向雪尴尬得脚趾抠地, 她原本是打算这辈子再也不提这件事情, 但对上白榆, 她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你说哪有这样的人,我都装作很大声地说话, 难道他就不能装作没听到吗?”   她越想越气,之前还以为他只是外表长得憨, 没想到他像个更憨!   白榆笑得差点腰都直不起来了, 最终对上林向雪哀怨羞愤的目光, 她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道:“之前我虽然有点怀疑葛大川是想追求你, 但我看你没那个意思,他也没有进一步的表示,便没跟你说, 其实他除了憨,还有个致命的缺点。”   林向雪:“什么致命缺点?”   白榆:“抠!”   接着她把葛大川“十八屁”的故事, 还有在广城花了一毛钱买了十颗水果糖当见面礼的事情都告诉了林向雪。   末了道:“葛大川这人呢,总体还不错, 有上进心,又没有特别的恶习,也不会大男人主义,可就是太抠了,基地里就没有人不知道他铁公鸡的盛名。”   林向雪嘴巴张得大大的,叹为观止:“真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吝啬的人,亏我刚才还想给他一个机会,我决定收回这个决定!”   一个屁引发的血案。   去买豆腐的葛大川还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为什么林向雪突然就生气了。   他更不知道,他失去了一次脱单的机会。   每天一个单身小技巧get√   白榆这边忍着笑回去厨房准备晚饭。   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这么重要的日子,肉肯定是主角。   猪肉是个好东西,不仅能炒菜,还能炼出猪油,就是猪皮也不能浪费,同样可以炼成猪油。   热油在锅里滋滋作响,生抽盐白糖下去,翻炒几下,做出一大盆酥香冒着红油的红烧肉,锅洗一洗,再次下油,铲子铲得叮当响,不一会儿功夫,一盘颜色金黄,香脆酥松的豆腐松也炒好了。   菜一盘接着一盘上。   红烧鲤鱼、香辣虾、拍青瓜,番茄炒鸡蛋,蒜蓉白菜,最后再来一大锅椰子炖老母鸡汤。   香气四溢,香得所有人都频频咽口水,雷大姐几个孩子的眼睛更是不错眼盯着饭桌上的肉,生怕一眨眼肉就没了。   好在他们皮归皮,但雷大姐把他们教养得很好,哪怕是最小的狗蛋儿也没有上手去抓食物,而是在一旁乖乖等着大人喊开饭。   女人在厨房做饭,男人则是在院子里修修整整,虽然鸡崽还没有买,但鸡窝可以先做出来,回头要种花和青菜蔬果,因此院子的小土地也必须提前翻好。   谢旭东看江霖又做鸡窝,又翻土地,不由揶揄道:“我们的江副团以前何曾做过这些,看来结了婚就是不一样。”   江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也结婚了,怎么不见你不一样?”   谢旭东被噎住:“……”   真是哪壶不响提哪壶。   他跟孙蔷薇的情况当然跟他不一样,就不说他和孙蔷薇两人都是被迫结婚的,孙蔷薇之前那么喜欢江霖这事,整个部队的人都知道。   前几天他从南京回来,拿着喜糖去发时,就有人拿这个来取笑他,要不是有人拦着,他肯定要揍那小子两拳。   之前他有多期待婚姻,现在就有多排斥。   想到这,他忍不住烦躁了起来。   葛大川还在纠结为什么林向雪突然生气且不理他的事情,但他们两人毕竟不是男女关系,因此他不好请教人,眉头都几乎要纠结成“川”字。   江霖闷不吭声挥着锄头,但心里则是在担忧白榆的病情。   自从回了琼州岛后,白榆晚上睡觉再也没有发生梦魇或者梦游的情况,显然来这里后,她不用去考虑京城那些破事,平时又有林向雪陪着她给她作伴,心情放松了不少,病情也因此得到了缓解。   只是这个治标不治本,说不定哪天她的病情会再次爆发。   江霖想到郑医生说的那些话,要治病就得去香江,只是国内这情况,他们压根去不了。   想到这,他的眉头也渐渐蹙成了“川”字。   白榆从厨房窗口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来。   听说过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男人凑一起,怎么都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她觉得很好玩,赶紧跑回房拿起相机,对着三人“擦咔”一声。   江霖听到相机拍照的声音,这才发现自己被拍了,放下小锄头走过来:“为什么拍我们?”   白榆:“你在想什么,想得眉头都蹙得老高,还有谢同志和葛同志两人也一样,眉头都蹙着,我觉得你们三人这模样有点搞笑,所以就拍下来了。”   江霖没让她删掉:“我刚才在想部队的事情。”   白榆收敛了笑容:“很棘手吗?”   落日的红霞照在她脸上,把她的头发和睫毛都染成了碎金色,她清澈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身影。   江霖轻轻摇了摇头:“办法总比困难多,所以就算再棘手也会有办法解决。”   “这话说得没错,办法总比困难多,总有办法解决的。”白榆以为他真的在烦心部队的事情,但部队的事情她帮不了忙,于是转话题道,“对了,秦心卉那边有消息吗?”   江霖:“嗯,我原本打算晚上了再跟你说,陈队长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秦心卉跟秦彦成以及秦正茵两人的死有关,因此没办法定她的罪,不过在秦彦成这桩命案上,她犯了知情不报以及包庇罪,因此那边决定在这两天把她送去农场劳改。”   那个叫梁俊的男人起初不愿意说出秦彦成的尸体在哪里,后来熬不住终于说,但抛尸的地方是个水深又浑浊的水池,压根没办法把尸体给打捞上来。   且梁俊承认是他做了硫酸给秦正茵,又是他帮秦正茵去抛尸,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秦正茵杀了秦彦成,在这种情况下,就算他们怀疑秦心卉,也无济于事。   白榆听到这个结果,愣了下,随后又叹了一声:“这个结果我其实早就料到了,关去农场也好,至少她以后没办法再出来蹦跶。”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两桩命案都跟秦心卉离不了关系。   她妈是个自私的人,但她对秦家的人很好,这些年来,她给秦彦成这个亲弟弟送吃的送喝又送钱,还出钱让人去照顾他,她不觉得她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错手杀了秦彦成。   同理,她也不觉得她妈那样的人会自杀。   但她没有证据。   这年代的办案手段也比较粗糙,破案工具也十分有限,更没有监控等高科技的东西,因此要定秦心卉的罪并不容易。   不过,她相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一天秦心卉会露出马脚来。   最后一道菜做好了,雷大姐在厨房端着菜出来,大嗓门喊着让大家洗手吃饭。   小孩子们欢呼了起来,院子一下子更热闹了。   白榆和江霖两人也因此停止了谈话。   此时夕阳铺满了整个天际,天空仿佛被泼了一罐橙汁般,红得无比绚丽,把院子也给染红了。   大家把饭桌放在亭子里,饭菜全部被端上来,而后大家围着饭桌团团坐。   “为小江和小榆两人拥有自己的新房子,干杯!”   “干杯!”   众人举起手中的杯子向白榆和江霖两人祝贺,小孩子不能喝酒,就用茶带酒,也举起杯子凑热闹。   雷大姐:“这房子我之前也来过,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现在被小榆你这么一改造,顿时大变模样。”   白榆:“等以后花跟蔬果种起来了,那才是真的不一样,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大家了,我敬大家一杯。”   刷墙是江霖和谢旭东等几人利用休息时间完成的,还有厨房、厕所以及大院子三口大水缸,则是雷大姐带着她去买的。   雷大姐在这方面经验可比她丰富多了,买回来的水缸又大又结实,只要没意外,应该可以用上好多年。   就是林向雪这段时间也帮了她好多忙,和她一起过来刷地板,清理院子的杂草和垃圾,还陪她跑了好几次百货商场,两条腿都差点跑瘦了。   雷大姐:“客气什么,大家有缘做邻居,自然是要互相帮忙的,就是你搬到这里来,以后我过来就比较远了。”   江霖之前的住宿离雷大姐家只有几步路,在屋里喊一声对方都能听到,可现在却要十几分钟的路程,的确远了不少。   但雷大姐的丈夫牛参谋职位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往上升,而且他们的房子已经是很不错的小两层,因此他们也不可能搬到白榆对面的空房子去。   说起对面的空房子,原本汪团长把这个房子让给江霖后,是想选对面的,可对面那房子是西晒日,到了夏天会非常热,而且风被江霖这边的房子给挡住了,又潮湿又闷热,最终他选择了放弃,选了另外一套小一点的房子。   对面的空房子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房子是小两层,又带了院子,而且面积不小,应该不会空太久,就是不知道谁会住进来。   白榆安慰雷大姐:“才不算远,以后雷大姐有空就经常过来,大家快吃饭吧,一边吃一边说。”   “先别急着吃,我带了礼物给你们。”谢旭东说着站起来,“我跟人买了一些椰子。”   椰子树一年四季都挂果,但成熟的季节在夏季,现在已经过了成熟季,但椰青一年四季都有。   白榆听到谢旭东说买了一些椰子,还以为是买了几个,谁知他走到角落拿起一个麻袋,整整一袋子的椰子。   这,也未免太多了吧?   但孩子却高兴得不行,欢呼着要喝椰青水。   江霖敲开两个椰子,分别插上竹管,先拿了一个给林向雪,然后才把另外一个给白榆,回头就看到葛大川愣愣坐在位置上:“你这是怎么了?想喝自己去敲。”   雷大姐有牛参谋给她弄,因此他只敲了两个,如果葛大川想喝,那只能自己动手了。   葛大川:“我没想喝。”   江霖:“那你这副模样又是为了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谢旭东走了回来笑道:“我猜肯定是他买给你们的入宅礼物跟我的一样。”   几人对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雷大姐:“一样也没关系,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葛大川:“……”   谢旭东却笑得更慌了:“我再来猜一猜,你该不会才买了一个吧?”   这话一出,空气了安静了几秒。   众人想到葛大川铁公鸡的性格,觉得还真有可能。   谁知下一刻却见葛大川比起了两个手指:“不是一个,是两个。”   众人:“……”   两个和一个,实在没什么区别。   更别说椰子在岛上属于很便宜的水果,两个还不用五分钱!   入宅送五分钱的礼物,真不愧是葛·铁公鸡·大川。   林向雪把头扭向一旁,脸上明晃晃写着三个字:好嫌弃。   白榆看到林向雪的表情,差点没笑出来。   不说葛家和林家门不当户不对,就冲着葛大川这吝啬的性子,两人也不会有戏。   短暂的尴尬后,众人再次欢乐吃喝了起来。   “真好喝。”   椰子水清甜,比起七八月甜得有点过分的椰子水,白榆更喜欢这个季节的椰青。   谢旭东带来的这些椰子都非常新鲜,不会酸涩过度,回头里头的椰子肉还能晒干,以后可以拿来煲汤喝。   她看江霖没有拿椰子喝,便把手里的椰青递过去:“你试试,真的很甜。”   江霖对椰子水并不太喜欢,但对上她水汪汪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很自然就凑了过来,就着她喝过的竹管吸了一口:“是挺甜的。”   他的动作格外自然,仿佛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但坐在他旁边的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个人都大大张着嘴巴,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葛大川:“江霖,你这算不算吃了白同志的口水?”   白榆:“……”   江霖:“……”   林向雪看不下去了:“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的,这叫间接接吻好不好?”   白榆:“…………”   江霖:“…………”   其他人闻言,忍不住轰然大笑了起来,尤其是雷大姐笑声跟打雷的一样,愣是把白榆的脸都给笑红了。   在憨这方面,白榆觉得林向雪和葛大川两人属于半斤八两,之前她觉得两人没有戏,现在又觉得两人不在一起有点浪费了。   在众人的笑声中,她把椰青拿回来,低着头又喝了一口。   喝完就愣住了。   刚才属于间接接吻,那现在岂不是……又来了一次。   她小心翼翼看向众人,发现大家都没注意到她这边,她刚想松口气,谁知下一刻就对上了江霖意味深长的眼睛。   “轰”的下。   她的脸更红了。   心脏砰砰直跳。   其实两人更直接的吻都有了,这点真算不了什么,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他的眼睛,她就双腿发软。   呜呜好丢人……   好在大家都专注在吃上面,红烧肉肥而不腻,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吃了一块还想吃第二块,豆腐松   色泽黄亮,味香清口,就是小孩子都喜欢这口感。   拍青瓜酸辣爽口,非常解腻,香辣虾麻辣味浓,肉质又鲜又滑,吃再多都不会觉得腻,老母鸡椰子汤汤白如牛奶,浓浓的椰子味十分甘甜,清热滋补,简直不要太好喝。   众人大快朵颐,把一桌饭菜都消灭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被众人拌着饭一起吃下去。   “擦咔——”   “擦咔——”   白榆拿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片,有大家围着美食咽口水的,有她和林向雪以及雷大姐三人的,也有她和江霖两人的。   这虽然不是他们的第一栋房子,却是他们婚后第一栋一起花心思一点一点修整起来的房子,在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他们有可能都会在这个房子度过。   灯光下,他们肩膀挨着肩膀,她的头微微歪向江霖,江霖头偏着,眼睛却没看镜头,而是眼帘微垂看着她。   “擦咔——”一声。   林向雪按下快门,把这一刻定格下来。   在众人欢呼的时候,在隔着几条街的后面。   孙蔷薇扒着露台的墙壁,垫着脚尖往这边张望,但天色太晚了,什么都看不到。   吃完饭后,男人负责收拾碗筷。   碗筷虽然多,但几个人一起干活,很快就干完了,等众人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白榆在浴室洗澡时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她和林向雪一起睡,可从今晚开始,林向雪会睡在一楼的客人房,这么一来,她和江霖就要再次同床了。   之前在京城因为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所以他们都没有心情做那种事情。   可现在……   白榆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紧张的。   好歹她是吃过肉的,而江霖是童子鸡,要紧张也是他紧张,毕竟很多男人第一次都很短。   白榆这次洗澡洗了很久,久到江霖和林向雪两人都以为她晕倒在里面。   可该来的终究会来。   白榆躺在新买的一米八大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单像虫子一样滚来滚去,滚了一会儿滚出了一身汗。   啊啊啊好紧张。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紧张的,但越是这样她就越紧张。   想到等会儿两人就要“坦诚相待”,她的心脏就跳得好快,浑身更是莫名发起烫来。   那天扯掉他裤子的画面再次涌上脑海,她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那里那么……大,而他又没什么经验,到时候她要怎么引导他才不会那么受罪?   可江霖那么敏感聪明,万一被他察觉她“经验十足”问起她为什么懂这些,她到时候要怎么回答?   白榆纠结得眉头都长皱纹了。   就在这时,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穿着背心和大裤衩的江霖走了进来。   白榆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躺在床上装死。   江霖关了灯上床,在她身旁的位置躺下。   下一刻,白榆就感觉自己的腰从背后被他给搂住了。   来了。   那个时刻终于要来了。   她全身绷紧,感觉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   可一秒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江霖抱着她,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白榆:“???”   难道他不会?   就在白榆纠结着要不要反客为主时,背后就传来了他的声音:“睡吧,你今天应该很累了。”   所以这是……不做了?   白榆怔了下。   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点莫名的遗憾。   下一刻,她就在心里偷偷啐自己,她在遗憾什么啊?   不过不做也好,她忙活了一天的确很累了,他本钱那么厉害,要是今晚来的话,明天她估计就不用下床了。   人一放松下来,睡意很快就袭上来。   不到一分钟,白榆就进入了梦乡。   黑暗中,江霖慢慢睁开眼睛,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   白榆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再次醒来,已经临近中午。   林向雪跟她差不多,也是睡到这时候才醒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忍不住笑了。   江霖给她们打的早饭已经凉了,不过这天气不算太热,没有变坏,热一热还能吃。   白榆打算随便吃一点,然后去找雷大姐一起买鸡崽,雷大姐昨天把她家的老母鸡贡献出来,家里现在只剩下一只不怎么下蛋的老母鸡,因此也需要多买一两只鸡崽。   白榆两辈子都没有养过鸡,不知道要怎么挑选鸡崽,所以打算到时候就跟着雷大姐,让她帮自己长眼。   谁知她刚把肉包放到蒸锅里去蒸,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她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孙蔷薇站在门口,脸红红的。   白榆看着她,没出声。   昨天谢旭东没有带孙蔷薇过来,谁也没开口问。   毕竟孙蔷薇喜欢过江霖,她要是过来的话,只怕气氛会很尴尬。   江霖从外面回来,一进办公室电话就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后,江启邦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是我,我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江霖:“什么事情?”   江启邦:“关于你妹妹又涵的。”   江霖没吭声,下意识觉得对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下一刻就听江启邦道:“你妹妹被坏人蒙蔽做错事的事情你也清楚,我跟你英姨商量后,打算送她去你那里,一来可以让她远离那个男人,二来也可以远离这边的是非,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在这边肯定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你是她亲哥,你看看那边有没有比较靠谱的男人,帮她物色一个。”   江霖拿着电话良久没出声。   江启邦:“你有在听吗?我知道你们刚新婚,本来不应该把又涵丢给你们,可我们也是没办法了,虽然现在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可终究纸包不住火,你就帮你妹妹这一次吧。”   江霖:“我现在要出任务,回头等我跟榆榆商量后,我再打电话回去。”   说完,他就挂掉了电话。   江启邦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气得差点没把电话给砸出去:“逆子!真是逆子!”   娄秀英:“江霖拒绝了吗?”   江启邦重重把电话一挂,瞪了她一眼道:“都是你,说什么要以柔克刚,说什么江霖吃软不吃硬,还要我这个做父亲的低声下气来求他,结果呢,他还不是没答应!”   江启邦越想越生气。   他都这样“低声下气”来跟他商量,他居然还要考虑,他眼里就是没有他这个父亲!   娄秀英闻言,眉头也蹙了起来。   上个星期娄曼丽打电话过来,给她说了个好主意,让她把江又涵送去琼州岛让白榆这个做嫂子的照顾她。   她一开始还有些舍不得,后面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个叫梁天宇的男人已经被他们江家找出来并教训了一顿,且他的工作都没了,可就是这样,江又涵却还想跟他在一起,还说什么她已经不能生孩子了,她只能嫁给那个男人。   说什么鬼话!   她去打听过了,那男人十来岁就没了父亲,后面有几个弟弟和妹妹,还有一个尖酸刻薄的寡母,这样的家庭嫁进去,那不仅是嫁过去扶贫,更重要的是以后会被一直吸血。   那一家子全身都长满了心眼,江又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要真嫁过去,肯定要被他们啃得尸骨无全。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此把她送去琼州岛是个非常好的方法,一来她可以和那个叫梁天宇的男人分开,等时间久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没了。   二来海军部队有大把家世不错的男人,哪怕是二婚也无所谓,那边的人不知道江又涵跟人睡过,又流过产,只要多准备点嫁妆,不愁找不到男人嫁。   最后就是江霖再怎么说也是江又涵的亲哥,他难道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白榆嫁到江家来,难道还能虐待小姑子?   她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于是便怂恿丈夫打电话过去,还让他要用“怀柔政策”,谁知江霖这家伙软硬不吃。   真是气死她了。   两夫妻你看我,我看你,坐着互相生气。   娄秀英:“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分两步走。”   江启邦看向她:“哪两步。”   娄秀英:“一是先斩后奏,不用江霖那边同意,我们直接把人送过去,等人到了那边,难道他还能把自己的亲妹妹赶出家门不成?”   江启邦觉得她这话有道理:“那第二步呢?”   娄秀英:“过几天就是老太太的忌日了,你到时候就说梦见了老太太,说老太太知道了又涵的事情后很难过,然后趁机让老爷子帮一帮又涵,有了老爷子那边给江霖施压,我就不信他还敢反抗!”   **   白榆不知道娄秀英和江启邦两人的计划,她和雷大姐一起去供销社买了三只鸡崽回来,另外还有一只三个月大的小奶狗。   小奶狗不是买的,而是在半路上捡到的。   当时她们提着东西准备回家,路过一处垃圾堆上,突然发现里头传来“呜呜”的声音。   雷大姐一听就是说小猫崽或者小奶狗,她说这边人家里动物生了崽不想养那么多,又找不到人养,就会把这些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奶小猫崽丢到垃圾堆里闷死它们。   白榆听了于心不忍,不顾脏蹲下去扒拉垃圾,最终从垃圾堆下面找到了一只白色的小奶狗。   小家伙差点就被窒息而死,全身脏兮兮的。   不过虽然人类这样对它,但在看到白榆的第一瞬间,它就摇起了短短的小尾巴,还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   那一刻,白榆的心软成一片。   她当下就决定把小家伙带回来养,正好可以给她看护院子。   而且江霖有时候一出任务就要来十来天甚至更久,房子那么大,有只狗陪她也会安全感一点。   小家伙生命力十分顽强,回家后吃了点东西后就生龙活虎了起来,这里看看,那里嗅嗅,还往小土地上撒了第一泡尿。   白榆本想过几天再给它洗澡,可小家伙很喜欢蹭她的脚,还想跟她上二楼去。   看它状态还不错,于是便烧了热水给它洗澡。   这会儿院子里只剩下她和小家伙,林向雪在房里补觉。   她把肥皂揉搓出好多泡泡,又抹在小家伙身上:“小家伙,你喜欢什么名字?你的很多小伙伴都叫招财,要不你也叫招财吧。”   把财招到家里来,挺好的。   “汪汪……”   小奶狗却朝她奶凶奶凶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我才不要这样烂大街的名字”。   白瑜把它的身子转过来,还别说,小奶狗洗干净后眉清目秀的,就跟江霖是人中龙凤一样,它就是狗中帅狗。   想到这,白瑜觉得叫它旺财之类的名字的确有些不般配,就好像江霖如果取名狗蛋或者铁蛋的话,那简直无法直视。   “你看你长得这么帅,那你就叫土豆饼吧。”   小奶狗歪着头“呜”了声。   那样子仿佛在说,这两个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白瑜:“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叫你土豆饼对吧,那是因为你的男主人他很喜欢吃土豆饼,你还不认识你的男主人吧,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介绍,你的男主人不仅长得帅,而且温柔体贴,以后你长大了也要成为一只体贴狗妹妹的好男狗知道了吗?”   小奶狗:“汪~”   白瑜满意点头:“知道就好,还有你可千万不能学了葛大川和谢旭东那两人,他们不行……”   话还没说完,白瑜就感觉不太对劲,慢慢扭头看去——   就见江霖站在她身后,目光意味深长。   在他后面,还站着葛大川和谢旭东两人。   白榆:“…………” 第47章 韭菜饺子   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她从来不在背后说人坏人,今天脑子一热多嘴了一句,谁知就两个当事人给听到了。   还有, 江霖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又会怎么想?   昨天她才笑林向雪放屁的事, 谁知这才一天过去, 她就遭报应了。   如果只有江霖一个人听到那还好, 偏偏还被葛大川和谢旭东两个给听到了。   白榆恨不得挖了个坑埋掉自己, 太丢人了。   江霖仿佛看穿她的想法, 开口解释道:“订的砖头到了, 刚好他们两人有时间, 便帮忙送过来。”   院子的围墙只到她脖子那么高, 路过的人只要垫一垫脚尖就能看到里面在干什么,对她来说一来没安全感, 二来没隐私,因此便跟江霖商量着把围墙砌高二十公分。   她原本还想在围墙上面弄上碎玻璃, 只是周围没有人这么做, 而且这里是部队, 这房子也不是他们的, 因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白榆听到这话, 尴尬笑了笑:“谢谢你们,我等会儿要做些土豆饼,你们吃了再走吧。”   葛大川和谢旭东两人听到吃的, 齐齐咽了咽口水:“那就谢谢白同志了。”   白榆笑了笑,赶紧给小奶狗冲洗掉身上的泡泡, 又用干净的布给它擦干后,让它在太阳底下把自己晒干, 她则“淡定”地走进厨房做吃的。   看到白榆走了,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这才忍不住“抱怨”出声。   谢旭东第一个不服气:“白同志这也太不厚道了吧,怎么就能这么说我们呢。”   葛大川狠狠点头:“可不是!”   男人被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被说不行。   白瑜其实是想说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都很直男,对待女人体贴方面很不行,但显然,眼前三个大男人都误会了她的意思。   谁知下一刻就听江霖护犊子道:“她说的也没错。”   谢旭东:“?”   葛大川:“?”   江霖凉凉扫了两人一眼,一字一顿道:“毕竟你们没本钱。”   谢旭东:“……”   葛大川:“……”   男人不能被说不行,男人更不能被说没本钱!   两人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好看了,可两人刚想反驳,仔细一想,这个事情好像还真反驳不了。   他们虽然也有本钱,但他们的本钱的确没有江霖那么雄厚。   大家在一个部队,平时一起做训练后上厕所时,虽然没特意去比较,但无意间看到……总之就是他们的确比不上江霖有本钱。   谢旭东:可恶!   葛大川:可恶!   白榆不知道江霖为了不让她觉得觉得不好意思,“警告”了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   她放在盆里浸泡的土豆丝捞起来控干水分,加入盐、胡椒粉和淀粉,搅拌均匀后,取一小团铺平到锅里,用小火煎,煎到两面金黄就可以夹起来。   她试了一块,土豆饼焦香酥脆,烫得人龇牙咧嘴,同时也香得人欲罢不能。   她三两口把一块土豆饼吃下去,然后把其他给江霖三人送过去。   最终小奶狗没能成功取名大霖子,而是叫——土豆饼。   有了土豆饼的加入,家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土豆饼很聪明,也很通人性,它就跟白榆的小尾巴一样,蹦跶着四只小短腿跟着白榆跑上跑下。   白榆去厨房,它就乖乖在厨房门口睡觉,等白榆做好了饭菜,会奖赏几块肉给它吃,土豆饼可高兴了,一条小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差点就要上天了。   大家在客厅吃饭,一开始它也想上桌,但被训斥了一下,它就耷拉着两只长耳朵,好像做错事一样捂着脸在门口反省。   等到晚上睡觉,它还想跟着白榆上去二楼睡觉,但被江霖给阻止了。   看着在自己眼前关上的门,土豆饼“呜呜”哀鸣了起来。   白榆听着有些于心不忍:“要不让土豆饼进来吧,顶多不让它上床就是了。”   但话音落地,她就被江霖抵在墙壁上。   白榆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在这墙壁是重新刷过的,要不然都是霉菌,她可受不了。   不过很快她就想不到其他了。   江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巴微微抬起,而后低头一口吻在她的锁骨上。   白榆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只觉全身软成一滩水,要不是江霖扶住她的腰,她肯定要瘫软在地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肌肤洁白莹润得仿佛半透光的羊脂玉,雪光一般,引诱着人一口把她吃下去。   白榆被亲得迷迷糊糊,浑身发烫。   偏生土豆饼在门外呜呜叫个不停,声音不大的,但听着好像极其委屈,而且还极其有耐心,门不开它就不走。   林向雪在楼下听到声音,本来是不想上来打扰白榆和江霖两人,可看土豆饼叫了那么久还在叫,便上来看个究竟。   一上来才发现小家伙被关在门外,看到她,顿时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   林向雪又心软又想笑,一把将它抱起来,点着它的小脑袋瓜笑道:“跟我去下面吧,别在上面当电灯泡。”   “呜~~”   土豆饼歪着脑袋,好像不懂“电灯泡”是什么意思,那模样真是可爱到爆。   白榆以为江霖今晚肯定会要她。   毕竟他那里已经石更得不行,就那么烙着她。   谁知,江霖却把她的睡衣整理好,喉结滚了滚:“睡吧。”   白榆:“……?”   他都成这样了,居然还能忍住不碰她。   白榆搞不明白。   首先可以排除的是,他肯定不是不行,毕竟她亲眼鉴定过,那尺寸和反应都是杠杠的。   难道是怕第一次经验不足?   但凡事总有第一次,而且她能感觉到他其实是很想要她的,那为什么不进一步呢?   **   第二天起来,江霖已经去部队了。   林向雪今天起得比她早,还去昨天买回来的绿豆拿了出来,准备孵豆芽。   正好白榆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白榆脖子上的草莓印,奇怪道:“你脖子怎么了?是不是被蚊子咬了?怎么咬得这么厉害,一二三四……我的天啊,四个蚊子印,不过你这蚊子印也太大了一点吧?”   “……”   白榆脸红得跟熟虾般,支吾着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毕竟林向雪连对象都没有交往过。   最后她只好扯开话题:“你拿绿豆做什么?”   林向雪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开了:“我准备孵豆芽,小时候我奶奶教过我,我还记得怎么做。”   正好白榆不会,就看她怎么操作。   就见林向雪往盆子里加进一些水,又把绿豆放进去,然后把盆子放到见不到光的角落处:“这样就可以了,等到明天就可以把水倒掉,在上面盖条布,天天给布喷点水,然后再等个四五天,就可以收获一群白白胖胖的豆芽了。”   白榆笑道:“这方法倒是不难,以后就可以经常吃上豆芽了。”   她打算等这波绿豆芽生出来后,再来实践一下黄豆芽,免得不成功浪费了。   琼州岛上海鲜,尤其鱼很多,当然多归多,这并不意味着大家随便往海边一走就能捡到各种海鲜,更不意味着海鲜可以随意吃到饱。   岛上的渔民打捞上来的鱼和其他海鲜除了供应本地人和部队,另外一部分会用冷藏车送去其他城市。   因此吃到饱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岛上也有种植蔬菜,但种类不算多,而且价格相对比较贵,因此自己种植会更划算。   两人吃了早餐后,白榆换了件高领的衣服,戴上草帽,就拉着林向雪去院子开始种菜大业。   雷大姐在老家时是种地一把手,家里也有种菜,因此上个星期白榆就跟她详细问过了,什么菜适合这边的气候,也问清楚了温度和光照等问题,一一记录在本子上。   种子也是雷大姐带着她去种子站买的,上个星期她就开始催发种子,如今大部分种子已经长出芽来,像生菜这些发芽比较快的,已经长出几片叶子来,雷大姐说这个样子就可以移植到地上去。   她选了番茄、茄子、青瓜,生菜,还有韭菜,以及蒜苗等的蔬菜。   韭菜她没用种子,而是直接买了韭菜根,这样长起来会比较快一些,不到一个月就能割韭菜了。   想到嫩生生的韭菜,白榆就想到了韭菜饺子,韭菜盒子,韭菜饼,各种江凯不喜欢吃的韭菜做法,她通通都喜欢。   想想上辈子真傻,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舍弃韭菜这么好吃的东西。   两人刚把小苗给全部种上去,就听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丁副团真要结婚了?他对象是谁?哪里人?”   “听说是江苏那边的,还是个大学生呢。”   “不是我看不起丁副团,丁副团才小学毕业,人家大学生怎么会看上他,更别说丁副团都三十二岁了。”   “说起这个我也纳闷,听说丁副团对象不仅学历高,人也长得特别漂亮,之前在其他地方还是个播音员呢。”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难道这女同志之前嫁过人,是二婚?”   “不是,没嫁过人,听说才二十来岁。”   “啧啧,丁副团真是走狗屎运了,这么好的媳妇居然也让他给捡到了……”   讨论的声音越来越远,白榆只在听到对方说“江苏人”时想到了温静婉,但很快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温静婉年轻漂亮,这个丁副团都三十二岁了,而且除了身高够高,其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这样的男人跟温静婉怎么也搭不到边。   她只想了一下随即就抛在脑后。   到了中午,雷大姐送了一把韭菜过来,昨天刚好去供销社买了富强粉,白榆想到早上的韭菜饺子,于是决定中午就包饺子吃。   饺子包好后,白榆让林向雪帮忙送一些给雷大姐,她则是亲自给孙蔷薇送去。   一来是作为回礼,二来是她有些问题想问孙蔷薇。   她想了一个晚上加早上,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江霖不碰她。   林向雪没谈过对象,这种问题自然不能跟她说。   雷大姐也不行。   雷大姐是个热心肠子的人,但她藏不住秘密,什么话到她哪里就相当于到了广播站,很快就会穿得人尽皆知。   这岛上她不认识其他人,想来想去,似乎就只有嫁给了谢旭东的孙蔷薇或许可以聊一聊。   当然,她也不会一开始就问这么私密的问题,她想着可以通过美食慢慢熟悉起来,通过观察后确定她嘴巴可靠后再问。   孙蔷薇收到白榆的饺子,愣了半响。   她没想到白榆会给她送饺子,毕竟昨天白榆对着她一个笑脸都没有,而且几次三番都不想收她的东西,要不是她跑得快,那些东西她还未必能送出去。   白榆:“这些饺子我自己做的,有猪肉胡萝卜馅和韭菜鸡蛋馅,你试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孙蔷薇立即点头如捣蒜:“合!合!我很好养的,我什么都吃!”   这话说完,她就想生吞了自己的舌头。   什么很好养,什么什么都吃,说得她好像养猪一样。   白榆忍住笑意:“那你吃吧,我回去了。”   孙蔷薇连忙道:“你等等。”   说完她扭头跑进屋里,等再次出来,手里多了一包茶叶。   “这是我们南京的特产之一,雨花茶,我回来琼州岛时我妈给我塞了好多,但我平时不太喜欢喝茶,你拿回去尝尝。”   说完似乎生怕白榆拒绝一般,她一把塞到她手里,然后“砰”的一声就关上门。   “……”   白榆看着关上的木门,有些哭笑不得。   之前孙蔷薇给她的印象不太好,刁蛮任性,但这两次白榆对她的感官有了不少改变,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以相处。   她拿着雨花茶回去。   当天晚上,两人依旧没有进一步。   要不是他天天晚上抱着自己亲了又亲,白榆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讨厌自己。   不是讨厌她,也不是不行,那到底是为什么?   **   京城,江家三房。   江又涵已经出院,只是流产就跟做了个小月子一样,她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养着,加上脑震荡还有点后遗症,她已经没去工作了。   娄秀英给她端来老母鸡参汤,看她喝下去后才道:“涵涵,妈妈有件事情要你说。”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火车票。   江又涵看火车票上写着“京城→广城”的字眼,不由挑眉:“妈,你想说什么?”   娄秀英:“涵涵,这火车票是你爸给你买的,后天你就出发去琼州岛,以后在那边让你三哥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   江又涵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除了梁天宇,我谁都不想要!”   梁天宇是她第一个男人,而且他们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要不是她妈害她摔倒,她怎么会流产?   “梁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的,那姓梁的就是故意在设计你,他要是真喜欢你,就应该大大方方来见我们,来家里提亲,而不是把你……总之这种男人我和你爸说什么都不会答应你嫁给他,你收拾一下,后天我就让人送你去琼州岛!”   好话说尽,但江又涵就是听不进去,娄秀英也没了信心,拿走她手里的碗,下了最后通牒就走了。   她让医生和家人瞒着江又涵以后不能生育的事情,就怕她会受不了,更担心她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如今看来得赶紧把人送去琼州岛才行。   至于白榆,她也不担心她会为难江又涵,她要是敢为难更好,到时候她手里就有把柄了。   看着门被关上,江又涵气得把桌边的被子都给摔了。   可惜是搪瓷缸子,摔再狠也摔不破。   不过当天晚上,梁天宇就收到了一封信。   梁母一进来就把门紧紧关上,又连声问道:“信是不是姓江那个小荡|妇写给你的,她说什么了?”   不怪梁母叫江又涵为小荡|妇,在她看来,虽然是儿子去勾引江又涵,可江又涵要是真的是个好女人,就不应该跟她儿子上床。   她原以为未婚上床,且还弄出条人命来,江家那边肯定会妥协,没想到江家真狠。   应该说姓娄那女人够狠,居然打掉了她的大孙子,还让人打了她儿子一顿,更让他儿子因此失去了工作!   真是太可恶了!   梁天宇:“是江又涵写给我的,她说她妈要逼她去琼州岛嫁人,她不想嫁给别人,所以她想后天跟我一起私奔。”   私!奔!!!   梁母倒吸一口凉气,心里又暗骂了两声小荡|妇,随后道:“那你就去吧,家里有我和你大弟弟在,你也不用担心。”   梁天宇眉头蹙着:“可是……我现在没了单位,根本弄不到出入证明。”   梁母:“这个我来搞定,你不是说她三哥在琼州岛当副团吗,你要不就干脆去海军那边,让他在部队给你找个文职,等以后生了孩子,这边消了气,到时候再谋划回京。”   作为一个寡妇就算有工作有丈夫的赔偿金,但要养活五个孩子也是极其不容易的,因此梁母在好多年前就跟木材厂的一个领导悄悄在一起,两人各取所需。   这次儿子要跟江又涵那个小荡|妇一起私奔,让对方给她弄张出入证明,应该不是难事。   梁天宇自然猜到他妈要求谁,但他装作不知道,顿了下道:“好,那我就听妈的。”   梁母满意地笑了。   两天后。   江又涵趁着她妈出去买东西的空隙偷偷跑出了家,然后和梁天宇坐上了去广城的火车。   等娄秀英买了东西回来,才发现人不见了。   气得她双眼一翻,再次进了医院。   **   白榆不知道江又涵私奔的事情,更不知道她要私奔过来琼州岛的事情。   对于娄秀英想把江又涵送来琼州岛的事情她也不知情,因此江霖没有跟她提起过。   这天早上起来,她发现对面的空房有了动静。   不等她出去看个究竟,她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汪汪……”   土豆饼对着大门叫个不停,看上去奶凶奶凶的,非常尽责地看家护院,就是那模样没什么震慑力。   白榆让它不要叫,然后走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温静婉。   温静婉看到她,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白同志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尖叫了起来,因为土豆饼冲过来围着她的脚踝嗅了两下,然后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咬在温静婉的裤脚上。   温静婉吓得惊声尖叫,慌乱中还踢了土豆饼两脚,只是土豆饼很尽责,死死咬着她的裤脚不松口。   白榆赶紧把土豆饼抱起来,抱歉道:“对不起温同志,吓到你了,实在很抱歉,你有没有受伤?”   白榆没想到温静婉会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更没想到土豆饼会这么不喜欢温静婉。   土豆饼来到家里差不多一个星期,但一直很乖很听她的话。   她每天傍晚会带它出去散步,小孩子见到它会欺负它,它也从来不会咬回去。   这还是它第一次咬人。   虽然咬的只是裤脚,但白榆还是觉得很抱歉,毕竟是她没有看好自家的狗。   温静婉脸色苍白,似乎很怕狗:“没事没事,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所以很害怕狗,不过它刚才只是咬我的裤脚,我并没有受伤,白同志你不用自责。”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冲了过来:“狗娘养的畜生!就会咬人!”   那男人冲过来,不等白榆看清楚就动手来抢她怀里的土豆饼。   对方的力气很大,而且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须臾之间,白榆压根反应不过来,一眨眼间,土豆饼就被对方给抢了过去。   男人高高举起土豆饼就要往地上砸下去。   白榆吓得脸都白了:“不要——” 第48章 酸菜鱼   就在这千金一发的时刻, 又一个身影快速闪过。   白榆只觉眼前一闪,等定睛一看,江霖已经把土豆饼从那男人手里抢了过来。   而那男人不是别人, 正是最近娶了大学生媳妇的丁跃。   丁跃长相凶悍, 令人联想到野猪, 高大健硕的身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此时他一双眼睛狠狠瞪着江霖:“把那只小畜生给我!”   江霖面无表情看着他:“丁副团, 你知道我不可能把狗给你, 如果我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我江霖以后也不用在海军呆了。”   说着他转身把土豆饼递给还在怔愣的白榆。   土豆饼浑身瑟瑟发抖, 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看着她, 小声地呜呜叫, 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白榆拍了拍它的脑袋瓜, 准备回头还是整个狗绳。   虽然现在养狗没有人用狗绳,但为了避免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她觉得还是整上比较好。   丁跃却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你江副团要护着妻子,那我丁跃难道就不用护妻子?今天你不把那小畜生交出来, 这事没完!”   白榆蹙了眉头。   刚才他一句“狗娘养的小畜生”, 不仅把土豆饼给骂了, 连她也给骂进去了, 这男人真的是很没有风度。   而且她之前听谢旭东提过, 他因为嫉妒江霖,经常跟江霖过不去。   这些就算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 丁跃的新婚妻子居然是温静婉。   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温静婉,五官漂亮, 身材苗条,跟丁跃两人站在一起, 就好像一支鲜花插在牛粪上一样。   她有点想不明白,温静婉怎么会看上丁跃这样的大老粗?   下一刻,就见温静婉走上前去,拉着丁跃的手道:“跃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但小狗只咬到我的裤脚,我并没有受伤,还有,上次过来琼州岛时,江副团在火车上曾经救过我一命,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一般人听到这话,就算不感激江霖救了自己妻子,也会选择息事宁人。   谁知这话听在丁跃的耳朵里却变了个味,一把甩开温静婉的手,质问道:“你跟江霖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要你这样为他说话?”   温静婉:“……”   “我今天真是长见识了,居然还有人觉得自己头上不够绿,往自己妻子身上泼脏水,真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   林向雪在里头听到动静跑出来,正好听到丁跃的话,顿时就忍不住了。   丁跃怒目瞪着林向雪:“你是什么人?我教训自己的妻子要你多管闲事?!”   林向雪被他这么一瞪,吓得后退了两步,但还是很勇敢地怼了回去:“你教训你媳妇当然不关我的事,但火车抓到特务时,我也正好在场,当时江同志不仅救了温同志,还救了我,一火车的人可以作证,公安同志也可以作证,你没凭没据就往江同志身上泼脏水,再胡说八道我去举报你!”   丁跃气得火冒三丈:“你……!”   但“你”了半天也没说出狠话来,毕竟他心里也害怕被举报。   “你什么你?”孙蔷薇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这小狗顶多就三个多月大,就算真的咬了人也是不痛不痒的,更何况还没咬到人,白同志也跟你妻子道歉了,你还不依不饶,还想把狗摔死,我这就去找我大伯,我倒要问问部队里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刚才林向雪说要去举报,丁跃虽然有点忌惮,但也只是有点。   可现在说话的人是孙蔷薇,孙政委的侄女,丁跃好像被五花大绑的野猪,再也嚣张不起来。   他哼了一声,转身走进对面的房子里。   白榆再次蹙起眉头。   对面空房子的新主人居然是丁跃和温静婉,有这么个炮仗邻居,以后只怕麻烦少不了。   还有温静婉,之前在火车上遇到可以说是意外,可才过去没多久,她就嫁到基地来,还成了她的邻居。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再次涌上心头。   温静婉看了眼愤怒而去的丈夫,扯起嘴角朝众人道:“江同志、白同志,真是对不住了,跃哥他是太担心我,急昏了头才会说出那些话,他这人本性并不坏,我替他向你们道歉,真是对不起。”   说着,她朝白榆和江霖两人深深鞠躬。   白榆连忙躲开:“这事说起来是我家有错在先,我也跟你再次道个歉,回头我会看好自家的狗。”   希望你也能看好自家的“狗”,别让他出来见人就咬,她怕得狂犬病。   温静婉听到这话,看了白榆一眼:“白同志真是太客气了,我都说我没有受伤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而且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金邻居银亲戚,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我们都不提了,白同志你觉得好吗?”   白榆面无表情:“嗯,这事就到此为止。”   这事可以翻篇,但当好邻居?   就免了吧。   说完她看向林向雪和孙蔷薇:“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两人了,我弄了点心,你们进来一起吃吧,还有江霖哥,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江霖:“我回来拿个文件。”   其实他回来是想跟她说江又涵和梁天宇两人私奔的事情,查了两人的去向后,他怀疑他们会过来琼州岛。   他不知道这招“先斩后奏”是娄秀英想的,还是江又涵犯蠢真的跟个渣男私奔,总之这两人过来就是个麻烦。   尤其是江又涵那性子,到时候仗着自己小姑子的身份,肯定会为难白榆,因此他才想回来跟她提前打个招呼,让她到时候不用看他的面子让着江又涵。   而且他也没打算让那两人呆在琼州岛,只是他刚走到路口就听到了丁跃的声音。   他也没想到丁跃会住到对面来。   丁跃这人有本事,要不然也不会凭着自己的本事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只是这人心胸极窄,而且固执己见,总之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不过两人级别一样,他就算不喜欢,也没办法让对方搬离对方的房子。   要搬只能他们搬,可不说他们这边的房子才费了那么大心思重新装修过,而且目前也没有其他带院子的房子可以选择。   想到这,他便把江又涵要过来的事情咽了回去。   心里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   江霖进屋去了,白榆看向孙蔷薇:“我做了些点心,你要不要跟向雪一起进来吃,还有你上次送我的雨花茶我还没喝过了,现在泡上刚好。”   孙蔷薇咽了咽口水,最终受不住诱惑:“那我就不客气了。”   之前她听人说白榆的厨艺不在姚大师傅之下,谢旭东那家伙更是时不时就夸白榆的厨艺,她还以为他是故意气她。   没想到那天白榆给她送了一些饺子,真是好吃到她差点把盘子都给吃下去。   怎么说呢,她原以为不过就是饺子,就是好吃也就那样,谁知一口咬下去,浓浓的汤汁迫不及待涌进口腔,鲜美得无可挑剔,胃口一下子就打开了。   她这才知道谢旭东之前夸的一点儿也没有夸张。   所以这会儿听到白榆说有吃的,她一下子就挪不动脚了。   温静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现场就四个人,白榆邀请了另外两个人,忽视她,摆明着就没打算跟她做“好邻居”。   因此林向雪在要转身时就被叫住了。   等白榆和孙蔷薇走远了,温静婉才道:“向雪,真是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过来之前还想向人打听你们住在哪里,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分,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   林向雪:“我不过是暂住在榆榆家的,以后找到工作我就会搬走,倒是你,你……怎么那么快结婚了?”   在火车上时,她有听温静婉提过,她这次过来琼州岛,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养身子,她有严重的哮喘病,听说琼州岛这边气候好,便想过来这边定居。   二是她年纪不小了,亲戚都催她结婚,这次还没过来琼州岛,亲戚就已经给她找好了相亲对象。   有相亲对象不奇怪,奇怪的是这还没半个月呢,两人就已经拿证了。   而且还是跟那样的大老粗,真是让人目瞪口呆。   温静婉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你可能会奇怪我为什么会答应嫁给跃哥那样的人,他其实就是表面看着凶,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私底下对我很好。”   说到这,她脸上的表情又变得落寞了些:“我父母早亡,我从小寄人篱下,因此我一直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家,现在难得遇到一个愿意对我好的人,我心里已经很知足了,而且跃哥年纪不小了,我婆婆身体也不好,一直念叨着想抱孙子,所以在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后,我们就没再犹豫去领证了。”   林向雪本来就是容易心软的人,听到她提起自己的家庭,也不好继续绷着脸:“能对你好,那比什么都强,我都忘了恭喜你们,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结婚礼物我回头再补给你们。”   温静婉:“什么礼物不礼物的,这个不重要,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白同志她好像对我有意见。”   林向雪沉默,没接这话。   因为是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江霖和丁跃两人不合,又发生了今天这事,土豆饼差点就被丁跃给摔成肉饼,白榆有意见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温静婉叹了口气:“之前我们三人在火车上相处得那么融洽,江同志又救了我的命,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们,刚才看到打开门的是白同志时,我不知道有多惊喜,谁知道后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林向雪挠了挠头:“你也不用太在意,榆榆她人最好了,她既然说这事情翻篇了,肯定就不会再揪着这事不放。”   温静婉:“我知道,白同志她人又漂亮又善良,自然不是小心眼的人,我就是……说句贪心的话,我其实很想跟白同志做好朋友,就跟你和她那样,我们三人成为好朋友,我从小性子比较敏感,一直没什么朋友,来这边又人生地不熟的,我还以为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可现在……”   林向雪看她提起火车上的事情,想到她当时奋不顾身救了自己一命,顿了下,道:“这样吧,我回头跟榆榆说一说,只是我也不能保证什么,你不知道她多疼土豆饼,刚才你也看到了,土豆饼被吓得浑身发抖,我见了都心疼。”   温静婉拉住她的手:“谢谢你向雪,土豆饼是那只狗对吧,说来一切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那么怕狗,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林向雪摇头:“这也不能怪你,我嫂子也是非常怕狗,在路上远远看到狗,她都能吓得双腿发软,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回去看看土豆饼那小家伙。”   “好,你进去吧。”   温静婉看着林向雪转身走进去,直到木门在她面前关上,她脸上的笑容这才嗖然消失。   不过很快,她脸上再次扬起了温婉的笑容,转身朝对面走去。   **   白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抱着土豆饼,轻轻摸着它的小脑袋瓜。   土豆饼舒服得眯着眼睛,看上去已经不害怕了,听到林向雪的脚步声,它睁开眼睛,朝她呜了一声。   孙蔷薇躺在唯一一张木质躺椅上,眼睛半眯着,那舒服的模样跟土豆饼如出一辙。   林向雪走过来,就听孙蔷薇道:“白同志,你刚才不是说有话要问我吗?怎么不说了?”   白榆看了林向雪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林向雪心中警铃大作,有些吃味道:“怎么,难道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吗?还是说你有了新朋友,就不要我这个老朋友了?”   白榆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道:“说得我好像负心汉一样,我本来是想帮我朋友问孙同志一个问题,是有关夫妻之间的,毕竟你还没有对象……”   林向雪:“那有什么,我现在没对象,我以后难道也没有吗?我迟早要结婚的,你就说吧,我顺便听听,算是提前学习学习,还有我们就不要白同志孙同志的,就叫名字吧,要不然显得多客气。”   孙蔷薇表示赞成,顺便又摸了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   这绿豆糕真是太好吃了,入口即化,软糯香甜,甜度刚刚好,真是让人怎么吃都不会腻。   白榆想了想便道:“我有个朋友,她也刚跟她丈夫结婚不久,可她丈夫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碰她,她很为难,所以写信来问我,我也想不明白,所以便想问问你们。”   孙蔷薇眼睛嗖然一亮:“这还不简单,肯定是那男人那方面不行!”   林向雪脸微微发热:“虽然我没结婚,不过我平时在家里听我嫂子们聊天说过这事,我的意见跟蔷薇一样,应该是那个男人不行,你朋友应该是被骗婚了!”   白榆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我朋友说她男人那方面没有不行,而且亲眼确定过,对方很有本钱,两人也会亲亲抱抱,但她丈夫就是不碰她。”   说完这话,白榆的脸都红成了桃子,但好在林向雪和孙蔷薇两人没怀疑她,她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我有个朋友”这个借口真好使。   以后,她还要用。   孙蔷薇凝眉了起来:“这么奇怪?那方面没问题,两人又有亲热行为,那为什么不碰你朋友?”   白榆狠狠点头:“我……我朋友可不就是很迷惑,所以才问我,可惜我也没想明白。”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亭子里,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凝眉思考起这个问题。   爱情狗头军事1号孙蔷薇:“会不会是那男人不喜欢你朋友,只是被迫娶你朋友的?”   这话一出,四只眼睛齐刷刷看向白榆。   白榆心猛地漏跳了一拍,但强装淡定道:“应该不会吧,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答应娶我朋友呢,而且他对我朋友很好。”   没任何恋爱经验军师2号林向雪:“好在哪里?”   白榆为了不露馅,把很多事情掐头掐尾说了:帮忙找学习资料,帮忙教训她身边的渣男,把工资和存款全部给她,无理由站在她这边等等,总之就很多。   听她说了那么多,1号爱情狗头军师孙蔷薇:“这么说,这男的感觉还是很喜欢你朋友的,又不是那方面不行,要不然让你朋友主动勾引一下她丈夫吧。”   白榆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勾、引?”   1号爱情狗头军师孙蔷薇点头:“我妈说,男人都是抵不住诱惑的,他们既然已经是夫妻了,那让你朋友稍微主动一点,譬如故意露出肩膀,或者用身体去蹭对方,对方要真没问题的话,肯定会顶不住的。”   林向雪叹为观止:“蔷薇这主意不错,我觉得可以试试。   白榆也同样叹为观止:“的确还是蔷薇更有经验,那我回头跟我朋友说,让她试试。”   1号爱情狗头军师孙蔷薇昂着下巴,一脸骄傲地享受两人的膜拜。   为了感谢孙蔷薇今天站出来为她说话,也为了感谢她之前给的那么多东西,白榆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   孙蔷薇再次移不动脚。   姚大师傅为了感谢江霖之前送了他一张缝纫机票,这次他们入宅,他送了一坛酸菜过来。   姚大师傅腌制的酸菜是出了名的好吃,是用他家老御厨留下来的方子做的,基地里很多人想跟他买都买不到。   白榆得了这么一坛酸菜,很多人的眼睛都红成了红兔子,羡慕得不行。   孙蔷薇和林向雪两人去菜站买了一条大草鱼回来,白榆想了想,决定做酸菜鱼。   草鱼去鳞去鱼骨,用刀片鱼肉,然后倒入两只鸡蛋清,加姜葱盐等腌制十来分钟。   腌制时间到了后,热锅下油,加入香料爆香。   这香料一下去,香味顺着窗子飘散出去,住在周围的人相继闻到了。   “咦,谁家在做菜?这也太香了吧?”   “好像是从江副团家飘出来的,之前就听说江副团的家属做菜一绝,真没想到这么香。”   “之前我还羡慕白同志有福气,能找到江副团这样又帅又有家世背景的男人,现在我只想羡慕江副团,能找到这么漂亮又这么会做菜的媳妇。”   “可不是,我要是男人,我也肯定会喜欢白同志这样的仙女。”   丁跃回家路过正好听到这话,眉头蹙了蹙。   江霖的媳妇会做菜这事,他也有所耳闻,但之前没放在心上,毕竟那时候她还不是江霖的媳妇,他也还没有娶媳妇。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媳妇可是大学生,学历远远在江霖媳妇之上,那做菜应该也不在话下才对。   就算不会,那就学。   女人的作用就是做家务生孩子,连菜都做不好,谈什么贤良淑德!   想到这,他脚步更快了一点,回到家里就看到摆在饭桌上的饭菜:红烧肉、辣子鸡丁和一盆西红柿鸡蛋汤。   除了那西红柿鸡蛋汤,其他两样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些是从饭堂打回来的。   丁跃眉头蹙得更紧了。   温静婉看他回来,脸上立即露出笑容,看到他眉头蹙了起来,还以为他是觉得太奢侈浪费,于是解释道:“今天是我们新宅入住的第一天,我想着虽然没请大家过来暖宅,但我们自己总要吃得好一点。”   谁知话音落地,就听丁跃道:“从明天开始,你亲自做菜,别去饭堂打了。”   温静婉脸僵硬了下:“天天去饭堂打的确太浪费了,不过我做菜不是很好吃,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丁跃给打断了:“不好吃就学,你是大学生,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温静婉:“……”   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霖等处理完所有事情,才打电话给江老爷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久,才传来江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激动:“江霖,你可想清楚了,这事可不能开玩笑。”   江霖:“爷爷,我想清楚了,我自愿过继到姑姑名下,给她做儿子。”   只有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也只有这样,他爸以后才不会以父亲的身份来压他和白榆。   至于他妈,他相信如果她泉下有知也会支持他的做法。   而且在他的心里,他妈永远是他唯一的母亲。   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替代不了的。   江老爷子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好!好!你先别跟你爸那边说,我让人把你的户口过到你姑姑名下后再跟其他人说。”   先斩后奏,谁不会?   别以为他年纪大了,就不知道他们那点小心思。   要不是有些人有某些见不得人的心思,江又涵岂能那么顺利和梁天宇私奔?   江霖挂了电话,这才和谢旭东以及葛大川两人一起回院子。   围墙还没砌好,他们休息时间不多,因此干得比较慢,也因此两人的晚饭都在江霖家解决。   一进屋子,谢旭东看到孙蔷薇,顿时就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孙蔷薇昂着下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和榆榆现在是非常好的朋友,你有意见吗?”   ?   听到这话,别说谢旭东,就是葛大川也有些懵了。   孙蔷薇和白榆两人成了朋友?   不会尴尬吗?   要尴尬也是孙蔷薇尴尬,白榆觉得没啥好尴尬的。   江霖更不会尴尬,一张扑克脸压根看不出表情变化。   除了谢旭东,一个晚上看了孙蔷薇好几次。   孙蔷薇却没理他。   谁理他啊。   是鱼肉不够鲜嫩,还是酸菜不够酸爽?   酸菜鱼太好吃了,配上红彤彤的辣椒,又酸又辣,简直太够劲了!   大家大快朵颐,不到十几分钟,就把酸菜鱼消灭得干干净净。   吃完饭后,三个男人接着干活,把剩下的围墙给砌好才回去。   谢旭东和孙蔷薇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   一踏进家门,谢旭东就憋不住了:“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想破坏江霖和他妻子关系,我可不会袖手旁观。”   “我孙蔷薇什么时候是个卑鄙的人,你少狗眼看人低!”孙蔷薇哼了声,“还有,我大伯明天要过来,你早上起来后记得把枕头放到我房间去,千万不能让他看出我们是假夫妻。”   说着就回自己房间去了。   没错,她跟谢旭东是假夫妻,领证前他们约好两年后去离婚。   所以在夫妻关系上她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懂。   至于白天她给白榆朋友的建议?   那都是她胡扯的。   不过她觉得自己胡扯得很有水平,至少白榆和林向雪都没看出来她在胡扯不是吗?   江霖洗完澡上楼,一进门,就看到白榆坐在床上。   香肩毕露。 第49章 松鼠鳜鱼   江霖眸子颜色转深, 喉结处微滚,走过来就把她衣服拉上来:“小心着凉了。”   白榆:“……”   她都露成这样了,难道还不够吗?   她想起孙蔷薇教她的话——“我的后背撞伤了, 要你亲亲才能好起来。”   但这么羞耻的话, 她实在说不出口啊啊啊!   江霖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   白榆的声音仿佛新破开的橙子溢出的汁水, 平时就很甜了, 这会儿更是甜度超标。   江霖呼吸更急促了些。   白榆目光落在他的喉结上, 发现那里颤动了几下。   心里不由雀跃了起来。   他一定在努力压抑着。   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扑过去吻他的喉结, 就像他上次吻她的锁骨时, 就听江霖道:“我下班前打了个电话给爷爷, 跟他说, 我自愿过继给去世多年的姑姑江启媛, 爷爷答应了,所以以后我们就不是三房的人。”   “???”   白榆怔住了。   满心的勾引也如同遇到阳光的露珠一样, 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江霖:“在这之前,我爸也打了电话过来, 说要送江又涵过来琼州岛, 让我们照顾她, 我没答应, 结果不到两天, 江又涵和那个叫梁天宇的男人就私奔了,而且是朝琼州岛私奔过来。”   江又涵是他妹妹,就算他不乐意, 他或许看在血缘的份上会给她应有的照顾。   只要她不作妖,他甚至也可以让她在这边呆下去。   但让他照顾梁天宇, 那不可能。   而且他也看清楚了,江又涵绝对不可以留在琼州岛, 哪怕一天也不行。   白榆怔了又怔:“那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   这些事情她都是第一次听江霖说。   如果江又涵真的来了琼州岛,到时候肯定会对她作威作福。   就像上辈子那样,就算嫁了人,也要时不时回娘家用小姑子的身份对她指手画脚。   虽然这辈子她不会惯着江又涵,但有个作精在家里,那也是很让人心烦。   江霖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些事情我可以处理好。”   白榆鼻子酸酸的,心里也涨涨的。   为了不让她烦心,他什么一个人承担。   更为了杜绝后患,砍断三房这些麻烦,他主动提出来过继这个方法。   她知道他对他母亲的感情有多深,也更明白,这个方法对他有多为难。   白榆看着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唇,却没说出来。   江霖对上她的目光,便无法挪开了。   橘黄的灯光下,她细腻白净的肌肤剔透纯净,眼底倒映着他的身影。   江霖神情晦暗,沙声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   话音落地,他的喉结就被白榆给吻住了。   这下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江霖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大腿上,密密麻麻的吻落到她的脸上、唇上、锁骨上。   他的动作有些急。   白榆整个人软成泥,好在有江霖托住她的后背。   不知亲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窒息时,江霖终于松开了她:“榆榆,你想吗?”   白榆咬唇:“……”   江霖:“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明天要出任务。”   白榆:“好。”   等两人躺下了,白榆才突然反应过来。   她这算勾引成功?   还是没成功?   两人还是没办成事情,应该算没成功吧。   还有刚才江霖那句还不是时候,是要出任务才那样说,还是有其他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总觉得江霖好像有事情瞒着她。   月亮藏进乌云里,房间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浪潮声。   夜深了,睡吧。   白榆心里叹了口气。   在隔壁的葛大川此时也深深叹了口气,一点睡意都没有。   之前聚会,谢旭东的媳妇没过来,他还不会显得那么突兀,可今晚江霖和白榆是一对,谢旭东和孙蔷薇又是一对,只有他……   好像饭桌上的那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   他偷偷看了林向雪好几次,但她一次也没有看他。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从上次买豆腐的事情后,她就避着他。   难道是因为那个屁?   可他没有嫌弃她啊,放屁多正常的事情,她压根没必要因为一个屁而不好意思。   如果她真是因为屁而不好意思,那他要不要跟她说他不介意呢?   葛大川好像一条生煎鱼,在床上翻来翻去。   啊,好想有媳妇!   个个都有媳妇,就他没有媳妇!   “我到底什么时候有对象呢?!”   漆黑的夜里,葛大川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   第二天起来,葛大川眼底有着深深的黑眼圈。   谢旭东看到便多问了一嘴:“你怎么这个样子?要不是知道你没对象,还以为你被对象给吸干了。”   葛大川:“……”   这家伙真是专门戳心窝子。   看江霖也过来了,葛大川想了想,最后决定问江霖这个看上去比较靠谱的:“我有个朋友他想找媳妇,之前有个女同志好像对他有点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不理他了?”   江霖看了他一眼:“那个朋友就是你吧?”   一针见血。   葛大川:“……”   谢旭东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好问问题就问问题,说什么你朋友,还有对方为什么不理你,难道你心里还没有数吗?就你这么铁公鸡的性子,这辈子也别想娶到媳妇。”   葛大川心窝子又挨了一刀:“…………”   葛大川昨晚看了林向雪好几回,江霖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下,看破不说破道:“旭东说的没错,你要是真有心追求人家女同志,至少该拿出诚意来。”   葛大川挠了挠头:“那怎么样才能算有诚意?”   谢旭东:“送吃的送穿的,但凡能让你肉疼的,就是有诚意的事情。”   葛大川:“………………”   于是白榆起来后,就看到林向雪手里拿着两个肉包子,脸红红的:“这两个包子有什么问题吗?”   林向雪这才回过神来,脸更红了,咬着下唇,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两个包子……是葛同志他送给我的。”   葛大川送的?   白榆下意识往外面看了一眼,确定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这就稀奇了,铁公鸡拔毛了,他还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林向雪点点头:“他说他以后都给我送早餐。”   自从上次的放屁事情后,她就把葛大川排除在对象的名单外面。   毕竟一个男人那么吝啬,就是再优秀也没有用,以后要是在一起了,这不给买那不给吃,那结婚又有什么意思呢?   谁知就在她放弃的时候,葛大川居然大方了起来,虽然只有两个肉包子,但这对于一个连自己都舍不得吃肉包子的人来说,这是非常难得的。   白榆叹为观止:“我听说他平时很节俭,除了过来这边吃晚饭时会出点钱,平时自己一个月就只吃一次肉,早上从来不买肉包子,就大馒头配热开水,一条裤衩穿了六七年都舍不得换,他现在居然舍得每天早上给你买两个肉包子,看来他这是真心想追求你。”   林向雪没高兴,而是纠结了起来:“榆榆,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一方面觉得葛大川各方面还不错,一方面又担心对方吝啬的性格以后会改不了。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多大的魅力,能让一个男人为自己改变,她也不是那种两个肉包子就被随便拐走的恋爱脑,所以她才会这么纠结。   白榆想了想:“我自己的看法是可以处处看,但你也不用太着急着答应对方,就考验一下对方,如果对方通过考验,你再考虑要不要跟对方在一起。”   林向雪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那要怎么考验呢?”   白榆:“……要不等下次孙蔷薇过来了,问问她,她比较有经验。”   虽然她勾引失败了,但不能因此就否认了孙蔷薇出谋划策的能力。   林向雪点头:“蔷薇的确很有经验。”   话音落地,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白榆走去开门,一打开就见到温静婉拿着一包喜饼和一些喜糖站在门口。   “这些是我结婚时剩下的喜饼和喜糖,虽然是剩下的,但都是好的,之前在火车上承蒙你和江同志,以及向雪的照顾,江同志还救了我一命,希望这点东西你们能收下。”   白榆发现温静婉说话真的很有水平。   她这一番说下来,一般人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后面势必要送些东西作为回礼,这样一来一回,两家就来往了起来。   可惜,白榆不是一般人。   “救命之恩以后就不要提了,免得不知情的人又会以为你和我丈夫有什么不妥的关系,所以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毕竟你丈夫和我丈夫两人不太对付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所以我觉得我们两家以后也最好能不来往就不来往,就当个相安无事的邻居。”   她就是小心眼。   昨天如果不是江霖及时赶过来,土豆饼早就被摔成肉饼了。   而且她始终觉得温静婉给她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违和感。   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觉得跟对方相处不舒服,那最好就不要来往。   重来一辈子,她没有道理再委屈自己讨好别人。   至于林向雪要不要和温静婉做朋友,她不会干涉。   温静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白同志既然都决定了,那我也不能勉强,不过我真的挺难过的……我昨天才跟向雪说期盼能跟你做好朋友好邻居,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白榆抿唇一笑,当着她的面关上门。   回过身,便看到林向雪站在门口,定定看着她。   白榆本有些担心林向雪要当说客,好在她并没有,而是分享了葛大川送过来的两个肉包。   林向雪本来是答应了温静婉要帮忙,但刚才听到两人的对话,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开口了。   温静婉虽然救过她的命,但她和白榆两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孰重孰轻,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对于温静婉的救命之恩,她可以用其他方式来报答,而不是勉强白榆。   前几天孵的豆芽终于可以吃了,嫩生生的,看着十分喜人。   吃了早饭,白榆把收割起来的豆芽分出来一半,然后给雷大姐送过去。   谁知刚出门,就被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给撞得踉跄了一下。   两个小男孩大约四五岁,长得虎头虎脑,模样很可爱,但行为很熊。   他们撞到白榆不仅不觉得抱歉,还齐齐对白榆做了个鬼脸。   白榆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两个小孩是娄曼丽的双胞胎儿子,两人跟上辈子一样讨人厌。   这两个家伙跟江又涵上辈子生的两个儿子,凑成了四大魔鬼,每次一去江家,简直跟蝗虫过处,寸草不生,不仅又吃又拿,而且还到处搞破坏,就是路过的狗都要被他们踢两脚。   白榆虽然讨厌两个熊孩子,但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抬脚正准备离开,就看到地上多了一张纸。   她捡起来扫了一眼,下一刻,眼睛嗖然亮了。   居然是招人通知。   是海军报社的招人通知,说是招两个干事,要求高中以上学历,具有一定的写作能力。   她和林向雪两人学历符合,两人都可以去报名试试。   至于写作能力……不知道林向雪水平如何,她的话,能力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竞争得过别人。   她低头再确认了一下,报名是在三天后,五天后进行考试和面试,也就是说她们还有五天的时间,这五天里面她们可以准备准备,进行一番突击训练。   就算到最后还是没选成功也不吃亏,不管怎么说,总归要试一试。   现在距离高考恢复还有不到两年时间,虽然她现在名下房子和存款都不少,但这些都不是她自己赚来的,而是江家给她的。   如果有天她真跟江霖会走到离婚那一步,她也没打算带走。   所以在没有需要的情况下,她不想碰江霖给她的存款,再说了,女人不管有钱没钱,都应该有独立的经济来源,以及社交。   所以如果能找到一份工作过渡一下,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想到这,白榆拿着报名通知单回屋跟林向雪说。   她没注意到,在她进院子后,对面的露台走出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温静婉。   她眉头凝了凝,很快下楼来,打扮了一下出门了。   **   林向雪知道报社在招人后也很兴奋。   不过她没有白榆那么有信心,因为她读书那会儿最怕写作文,不过她也赞成白榆说的,不管咋样都要去试一试。   因此给雷大姐送了豆芽回来后,两人便开始练习写作。   白榆拿出一张报纸,就着上面的报道看了几遍后,另外起一个主题,然后两人就着那个主题写个报道出来。   写好之后,互相给彼此打分。   白榆对报道一些专业语言不算熟悉,但写作能力是有的,勉勉强强能写出一篇来。   可林向雪就头大了,抓耳挠腮,跟个猴子一样,最终写出来的报道,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不过万事开头难。   白榆鼓励她暂时不要动笔写,把报纸多看几遍,然后把一些比较好的报道背诵下来。   办法虽笨,但好过什么都不做。   外头阳光明媚,三只小鸡在院子里慢悠悠地找虫子吃,土豆饼仿佛它们的领袖一样,在前面带路。   三只小鸡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小的关系,居然也不害怕土豆饼,三鸡一狗相处得十分融洽。   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下午,孙蔷薇突然提着一条鳜鱼上门来。   “大伯今天拿给我的,让我和谢旭东两人好好补补,可你们知道的,我完全不会做饭,所以就拿过来给你们了,只要做好后让我吃上一口就可以了。”   孙蔷薇现在是完全被白榆的厨艺给征服了,甚至有点后悔没有一开始就跟白榆好好相处,导致她少吃了好多东西。   至于对江霖,她是真的放下了,这两天看到对方,她完全找不到以前那种心动的感觉。   白榆扭头看去,只见孙蔷薇提着一条十来斤重的鳜鱼,鱼身肥美,像个小煤气罐一样鼓鼓的。   好家伙。   一般的鳜鱼也就两三斤,像这种十来斤的鳜鱼十分难得,而且价格也不便宜。   林向雪也识货,笑道:“这么贵重的鳜鱼你真的只吃一口就满足了?”   孙蔷薇挠了挠鼻子:“那也不能真的就一口,好歹给个二三四五六七八口。”   这话说得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现在做晚饭还太早,白榆把鳜鱼拿到厨房拿水养着,准备晚一点再来做松鼠鳜鱼。   午后阳光明媚,海风吹来,三人坐在亭子里,真是无比舒适。   孙蔷薇:“可惜我住那里的院子很小,要不然我也想弄个,像这样躺着喝椰子汁,吹着海风,简直太舒服了。”   以前她怎么会觉得琼州岛又穷又闷热呢,原来不是地方不好,而是她不会玩也不会吃。   这两天和白榆熟悉起来后,她感觉自己一次又一次被打开了世界的大门。   可惜谢旭东的级别不高,因此就算她是政委的侄女,也没办法换个大房子。   林向雪点头:“之前我家人也担心我来了之后会不适应,回头我要写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过得有多舒服。”   白榆吸了一口椰子汁,也满足地微眯起眼睛:“你早上不是说有事情要请教蔷薇吗?现在就可以请教了。”   孙蔷薇猛然睁开眼睛,亮晶晶的:“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白榆:?   总感觉孙蔷薇的眼睛好像有点亮过头了是怎么回事?   林向雪挠了挠头,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最终还是把自己对要不要接受葛大川追求的纠结说了出来:“白榆让我考验葛同志,可我们两人都不知道要怎么考验才好。”   孙蔷薇凝眉想了下,然后又吸了一口椰子汁道:“这事情简单,你就在他面前假装要摔倒,或者出现其他意外,你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会不会第一时间护着你,我妈说,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就不叫男人。”   白榆闻言,点头:“我觉得蔷薇这办法不错,你可以按照她说的试一试葛同志。”   因为江霖就是每一次在她有需要的时候出现,然后护住她。   像江凯要打她那次,像结婚那天,也像昨天。   江霖给她的安全感,是其他人不能比,包括她爸。   林向雪脸红红的:“好,那我就按照蔷薇说的试一试,蔷薇你真厉害,懂得真多。”   孙蔷薇骄傲挺胸:“也不是很多。”   被她们两人这么看着,孙蔷薇顿时有种自己拯救了世人的满足感。   做军师太有趣了,以后她还想做。   孙蔷薇此时要是有尾巴的话,估计早已经翘上天了。   等晚霞铺满院子时,白榆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林向雪和孙蔷薇两人帮忙打下手。   白榆利落剔除鱼骨,在鳜鱼的表面划出一道道错落有致的花刀,看得林向雪和孙蔷薇两人叹为观止。   接着她把鳜鱼炸了一通,然后拌着醋、白糖和西红柿做成浓郁酸甜的酱汁,最后浇到炸得金黄的鳜鱼上面。   “哧啦”一声,鳜鱼表面冒着热气,香气也随之四散开来,充盈着所有人的鼻腔。   “我的妈呀,江副团的家属今天又在烧什么?”   “这香得有点过分了吧?江副团对面丁副团的家属好像做菜就没那么好吃了。”   “做菜好吃有什么用,关键要会做人!两家人差不多时间搬进来,你看江副团的家属大鱼大肉就只请了几个人,对于其他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可丁副团的家属就不一样了,他家艰苦朴素,结婚和入宅都没有大办,但给大家发了那么多喜饼和喜糖,谁不说一声她会做人。”   “那倒是,而且你们看江副团家的围墙,好像生怕别人看到他家一样,围墙砌得老高,这样摆明着就不团结群众!”   “就是!这样一对比起来,还是丁副团的家属更优秀更贤惠,丁副团真是捡到宝了!”   丁跃又刚好路过。   听到这话,简直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舒坦。   这一次他是笑着回到家的。   为了表扬温静婉,他一回到家就把还在做饭的温静婉一把抱起来,朝二楼去。   温静婉吓得脸色苍白:“跃哥,现在天还亮着,而且晚饭我还没做好呢。”   丁跃哈哈哈笑了起来,胸膛仿佛在震动:“晚饭等会儿再做不迟,我现在要奖赏你。”   温静婉捏着自己衣服的下摆,手背青筋都露出来了:“好端端的,跃哥为什么要奖赏我?”   丁跃:“我回来的时候,听到别人夸奖你做的比江霖的媳妇做的好,所以我要奖赏一个儿子给你!”   对于丁跃来说,对女人最高的奖赏便是给她一个儿子。   而且他最近才开荤,温静婉身材不错,人也漂亮,他有些乐不思蜀。   温静婉:“……”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了令人脸红的声音,还有那木床摇动发出的嘎吱声。   晚霞从窗口撒进屋里,屋内一片霞红,充满了旖旎的气氛。   温静婉扭向一旁,眼睛闪过片刻恶心、生不如死的情绪。   他娘的。   丁跃的嘴巴比吃了大蒜还臭,他是吃了屎没刷牙吗?   **   白榆并不知道其他人对她的议论和评价,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里。   周围的家属那么多,如果要派发糖果的话,至少要十几块钱,如果只发附近的,没有收到的人会有意见,如果只发糖,说不定回头还有人吐槽她小气,反正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   那她何必花钱去讨好这些人呢?   至于举报之类的,她也一点都不担心。   入宅那天他们只请了几个人,就一桌子菜,再奢侈浪费也就那样,更何况他们做的大部分还是青菜,纯肉菜并不多。   而围墙这个她是问过江霖的,江霖说没问题他们才买砖头来砌上。   所以别瞧那些人这瞧不上那个瞧不上,但举报,她们还是不敢的,顶多就是嘴上说说而已。   江霖今晚有任务没回来吃晚饭,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自然不好意思过来吃饭,于是白榆三人把一条松鼠鳜鱼给消灭掉。   三人吃得肚子浑圆,别提有多满足。   孙蔷薇在白榆这里吃饱喝足才回去,一进门就看到谢旭东在啃大馒头。   十来斤的鳜鱼她连一口肉都没有留给谢旭东,她心虚了吗?   她没有。   她不仅不心虚,还朝谢旭东露出了一个同情的目光:“你晚上就吃这点东西啊,年轻人,吃点好的。”   说完不等谢旭东回答,她就回房去了。   谢旭东:“???”   **   京城。   白飞鹏风尘仆仆赶到家,一坐下去,咕噜咕噜喝了两大杯水,这才缓过劲来。   白老太看大儿子这个样子,心疼得不行。   叫白嘉扬去打了热水过来,自己又去厨房下了一碗青菜猪肉面过来,上面还卧着一颗鸡蛋。   白飞鹏洗了把脸,然后端起碗也顾不上还烫,狼吞虎咽了起来。   白老太和白嘉扬两人也没出声,就静静看着他吃。   等吃完了,白飞鹏这才有力气说话:“老二的事情打听到了。”   白老太激动地抓住沙发边缘:“怎么样?老二他……”   白飞鹏:“我带了榆榆画的画像过去,他们确定嘉裕就长那个样子,我又去查了嘉裕的身世,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老二,只是……”   说到这,他顿了下,“只是两年前,老二被泥石流给掩埋了,人找出来时,脸都被砸得面目全非,只能从他穿的衣服确认是他。”   白老太身子晃了一下:“我可怜的嘉裕……”   白嘉扬赶紧扶住奶奶:“奶奶,你别伤心了,而且我觉得那人未必就是二弟。”   白老太并没有觉得被安慰道:“衣服是他的,难道还能是别人不成?”   再说了,如果真不是嘉裕,他要是还活着,怎么会不回去,怎么会舍得不要那么可爱的念念?   因此三人心里都明白,白嘉裕凶多吉少。   只是人活着就要有点希望。   白飞鹏振作道:“妈,我觉得嘉扬说得没错,或许那个人真的不是老二,至于他为什么没出现,说不定他是被其他事情给绊住了,总之……不管如何,我们至少找到了念念,以后我们就好好抚养念念。”   白老太擦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念念是个好孩子,回头我们跟那个叫李克的孩子商量一下,然后把念念的户口弄到我们家来,让她认祖归宗。”   白飞鹏一脸沧桑,过了会才点头:“好。”   要是老二能一起回来认祖归宗,那才叫真的团圆了。   **   四合院里,此时气氛也十分的紧张。   “爸,我不同意!江霖是我的儿子,我不同意过继!”   江启邦脸涨得通红,胸膛一上一下地剧烈起伏。   一旁的娄秀英嘴巴张着,显然也被江老爷子刚刚说的话给震惊地回不过神来。   江霖居然自愿过继给江启媛?   他怎么敢?!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霖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毕竟自从她嫁到三房来,江霖从不叫她一声妈,在他心里,姓罗那个女人才是他的母亲。   可现在他居然要过继给江启媛!   她绝对不允许!   哪怕江霖不愿意叫她一声妈,但只要她不跟江启邦离婚,以后他就必须给她养老,必须多看顾江又涵这个妹妹。   可如果他过继了,他跟江又涵就只是堂兄妹的关系,他可以不用看顾江又涵,对于她这个所谓继母,更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江霖手上有那么多存款,还有白榆那栋四合院,一旦过继,就彻底跟他们三房没有关系了!   娄秀英一想到那些东西不属于自己,就感觉胸口好像被石头压着,让她无法呼吸。   江老爷子面无表情看了两人一眼:“事情我已经决定好了,而且也是江霖自愿的,你们就是反对也没用,还有又涵那边,我已经让人拦截他们,这两天就会送回京城来。”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娄秀英身子晃了晃,整个人差点再次晕死过去。   没错,先斩后奏这个提议是她提的,但她也没想到江又涵那死丫头会跟人私奔。   要是人在眼前,她会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好让她清醒清醒。   只是人既然已经私奔了,那无论如何都不能回来。   好在她不算蠢,知道朝琼州岛那边去,只要去了琼州岛,没人知道他们是私奔,到时候再逼迫江霖给他们在岛上找两份工作,也不是不可以。   可老爷子居然要把两人抓回京城。   这么大动静,到时候消息灵敏的人家只怕都会知道江又涵为了个男人流产和私奔的事情,以后让她们两母女还怎么见人?   娄秀英想想就觉得窒息。   好像这几个月来他们三房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从白榆要跟江凯提分手开始。   难道……白榆是旺夫命?   嫁给谁就旺谁?   江启邦也气得不行,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老爷子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抗拒。   他想了想,提出了一个要求:“爸,江霖要过继给妹妹我可以接受,但我有个要求,让江凯回京城,我就剩下这么个儿子,大西北那边条件恶劣,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没有儿子了。”   他虽然不喜欢江霖这个儿子,但他也没想过要把江霖过继。   毕竟有这么个儿子在,他走出去才会被人重视,三房也才不至于被其他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老爷子真狠啊,那孽子也真不孝顺!   既然如此,那他只能提出对他最有利的要求,把江凯弄回京城来。   江老爷子眼眸犀利看了他一眼,后者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客厅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最终,江老爷子还是点头了:“行。”   这儿子算是养废了。   江凯那性子放到大西北去历练一番,或许还能纠正过来,以后也或许还能有一番作为。   可他们却以为他是故意为难江凯这个孙子,从一开始就反对,现在更是拿这个来威胁他。   他当然可以不答应,只是这样一来,父子之情也就没了。   算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在他帮江霖清完了后路,以后他和榆榆两人也不至于被三房给拖累。   听到这句话,江启邦和娄秀英两人对视一眼。   当天晚上,江凯就收到了来自京城的电话。   挂了电话,他走出办公室,对着天举起双臂,大吼一声道:“京城,我要回来了!”   他就知道,像他这样的天选之子,一定不会被困太久。   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东西!   他,要让所有欺负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这次回京城,将是他走上人生巅峰的转折点!   **   白榆并不知道江凯要回京城的事情。   这几天江霖出任务去了,晚上找了个人,除了有点不习惯以外,其他倒也还好。   她和林向雪已经去报社报名了,报名的人不少,在她们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名。   报社福利好,而且又是单位,报名的人多不意外,意外的是,她居然在报名的名单里头看到了温静婉的名字。   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温静婉不是学播音的吗?   广播台目前虽然没招人,但她之前学这个专业,就这样放弃难道不会觉得可惜吗?   当然她选择什么工作是她的自由,白榆只是疑惑了一下就没在意。   林向雪在练习了几天后,觉得自己应该是进不了报社。   一来她实在不喜欢写报道,二来她和白榆的水平相差太多了。   既然进不去,她索性不练习了,并在葛大川第三次邀请她去散步时,答应了对方。   月光如洗,温柔地照耀着大地。   两人一前一后往沙滩边走去。   夜晚的大海更美,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仿佛往海面上撒了一把碎银子,波光粼粼,月亮倒映在海面上,如同一个金光闪闪的银盘。   林向雪还没晚上来过沙滩,月光下漫步,她觉得有一点浪漫。   也觉得今晚的葛大川有一点点,好看。   葛大川绞尽脑汁找话题:“我买的早饭,你喜欢吃吗?”   林向雪害羞地点了点头:“肉包子味道很不错,你为什么送早饭给我,为什么不是送午饭和晚饭,是不是……因为早饭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   葛大川挠了挠头:“不是,是因为早饭最便宜。”   林向雪:“……”   算了,她收回刚才觉得葛大川有点好看的话。   他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顺眼。   两人继续朝前走,绕过一块大岩石时,突然一个排球朝他们飞过来。   打球的人朝他们喊道:“快让开!”   葛大川眼疾手快,自己就往旁边一跳,成功避开了朝他飞过来的排球。   而林向雪反应比较迟钝,呆呆愣在那里。   好在排球飞得比较高,从林向雪的头上直接飞了过去。   等回过神来,林向雪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你刚才为什么不救我,你难道就不怕我被球给砸到吗?”   葛大川憨憨一笑:“不担心啊,因为你长得很矮,我确定那球不会砸到你。”   林向雪:“…………”   葛大川仿佛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再补一刀:“果然球连你的头发都没碰到,你比我想象中还要矮。”   林向雪:“………………”   林向雪朝他的脚狠狠踹过去,正好踢到葛大川的小腿梁上:“混蛋,你单身一辈子去吧!”   说完她转身跑了。   葛大川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抱着小腿原地单脚跳。   怎么又跑了?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第50章 麦乳精   白榆看林向雪高高兴兴出门, 气嘟嘟回来,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林向雪咬着唇:“葛大川那个笨蛋,我发誓, 我以后再理他, 我就是个蠢货!”   说完她跺着脚回房了。   白榆:?   不过很快她就从追着过来的葛大川嘴里听到了事情的缘由。   听完后她一脸无语:“葛同志, 你真的那样说了?你真的说向雪矮, 又不顾她的安危自己躲开?”   葛大川挠了挠头, 一脸清澈的愚蠢:“白同志, 我是不是做错了?可我说的是实话, 至于我躲开, 也是在确认她不会被球砸到才躲开的。”   他不明白林向雪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难道是因为说了她矮, 可他没嫌弃她矮啊。   相反的,他觉得她长得个子小小的, 非常可爱。   白榆差点翻白眼了:“可万一你预判错误呢?万一中间出了什么意外呢?你也能保证她一定不会受伤?没让你一定要把她的安危放在你自己之上,但心里有没有那个人, 行为是欺骗不了人的, 我敢说, 在那种情况下, 就算球碰不到我, 江霖哥依然会选择先来保护我,而不是自己躲开后来嘲笑我长得矮。”   所以有些人单身是有原因的。   白榆自然不会帮葛大川说话,说完就把门关上了。   葛大川:“……”   灯下飞满了蛾子, 葛大川低垂着头,好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大笨狗, 在原地站了好久。   第二天,葛大川的肉包没送过来。   林向雪朝门口看了好几回, 心里有点空空的,但她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因为葛大川而失落。   白榆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也没干涉。   在她看来,感情这种东西冷暖自知,除非林向雪主动问她意见,否则她绝不多嘴。   很快就到了考试这天。   江霖出任务还没有回来,因此两人洗漱完后便直接去饭堂买早饭吃。   两人一进饭堂,立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两人皆穿白色的确良上衣,黑色长裤,身材高挑苗条,站在一起,就像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那个不是江副团的家属吗?江副团真有福气,娶到那么漂亮的媳妇。”   “那人家江副团也不差啊,又帅又有本事,两人真是太般配了。”   “江副团家属旁边那个女同志是谁?哪个单位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好像是最近才过来的,就住在江副团家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如果没有的话,你看我跟她配吗?”   “我看你跟母猪比较配,就你这歪瓜裂枣的模样,人家女同志会看不上你?”   “你才歪瓜裂枣,你全家都歪瓜裂枣!”   葛大川也在饭堂里头吃饭,听到耳边不断传来的议论声,双拳握紧了。   白榆担心等会儿考试要上厕所,因此不敢点面条吃,连豆浆也没买,就要了一个肉包和一个鸡蛋。   饭堂的肉包很大个,比拳头还大,十分结实,里头满满的馅料,吃一个就很管饱了。   林向雪一进来就看到了葛大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两人的目光在半空对上,但她很快就撇开头。   因为这个,她没什么胃口,比白榆少要了个鸡蛋。   吃完后两人便骑着跟孙蔷薇借来的自行车往报社去。   骑车用了二十分钟,走路的话要四十分钟左右,因此如果被选上的话,回头还是有必要买一辆自行车。   但他们的自行车票在换现在这个房子的时候换出去了,短时间内要弄张自行车票只怕不容易,不过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烦恼吧,现在能不能考进去还是个未知数。   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就来到了报社的考试地点。   她们远远就看到了两条长长的队伍,有个报社的工作人员拿着本子正在核对名字和其他信息。   白榆估摸这次来参加考试的人应该有七八十人。   她往人群扫了几眼,却没看到温静婉的人,不知道是还没来,还是有其它原因。   她把自行车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停放,免得等会儿出来坐垫烫屁股,然后就和林向雪去排队。   核对好名字和其他信息后,大家随着工作人员进入了考场。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被分开,白榆分在第一考场。   进去后,白榆找到自己座位号坐下,她朝周围扫了一眼,男女人数二八分,过来报名的男同志明显比女同志多。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在水平相当的情况下,报社应该会优先录取男同志,因为人们认为男人更能吃苦。   一来,她被录取的难度又增加了,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事情的时候。   一个四五十岁左右,领导模样的人站在上面是考试前的训话,叮嘱大家不能作弊,一旦被抓到不仅不录取,还会写大字报公布出去。   众人听到这话都被唬住了。   就算有些有心作弊的,这会儿也打消了念头。   很快考卷就被发了下来。   白榆拿着试卷由头到尾扫了一遍,题目不多,就只有三个类型。   第一个默写两首古诗,第二个是她给自己和林向雪做突击练习过的,根据一个主题来写一篇新闻报道,最后一个是对现在的报社有什么改进建议。   前面两个对白榆来说不算太难,从京城到琼州岛,她一直断断续续在复习初中和高中的知识,因此默写两首古诗对她来说简直太简单了。   至于写报道,她最近一直在练习,俗话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有了这几天的突击练习,她好歹能写出一篇稍微比较专业的报道。   对于最后的改进建议,她想了想,最后提了有关扫盲方面的事。   这边的报社还兼顾帮人民群众扫盲的任务,只是收效甚微,   白榆便是从这方面入手的,她觉得对于不认字的人来说,看到报纸就跟看到天书一样,密密麻麻的字,他们一看就没兴趣学习,可如果换成连环画,小人书,以更具体的画像和故事来带动人们学习文字,激发大家学习的兴趣,或许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白榆先在草稿上写了一遍,然后复查了几遍,把一些句子和错别字改了又改,最后抄写到试卷上,写完后她又复查了两遍,确定没有错误后,这才举手交卷了。   看到白榆交卷,还没有写完的人不由慌了,赶紧加快速度。   那个领导下意识多看了白榆一眼,一来是这女同志长得太好看了,二来她是第一个交卷的人。   白榆交完卷后就安静走出考场,她没看到那领导在看到她最后那个建议时,眼睛亮了起来。   林向雪还没有出来,白榆便到停放自行车的位置等她。   路过第二考场时,她往里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温静婉的身影。   就有点奇怪了。   她不来考试,为什么要报名呢?   过了一会儿,林向雪也出来了。   一见到白榆,她就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虽然我有心理准备自己不会被录取,但我没想到题目这么难!”   她其实很想跟白榆再当同事,而且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呆在江家,虽然白榆和江霖两人都没说什么,可他们两人刚结婚,有她这个电灯泡在始终还是不太方便。   所以她很想赶紧找到单位,但显示这次她肯定没机会了。   白榆拍了拍她的头:“那我们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单位要招人。”   林向雪只好点头。   按照原来的计划,是当天考试当天面试,可因为报考的人太多了,因此面试要在筛选后再另行通知。   既然不能面试,那只能回去。   回去改成由林向雪载白榆。   路过一棵大榕树时,白榆看到娄曼丽在树下不知道在炫耀什么,说得唾沫横飞。   等车靠近了,她才看清楚她手里拿着一罐麦乳精在跟大家炫耀:“这麦乳精可是我亲姐从京城特意寄过来给我两个儿子喝的,寄了整整三罐呢!哎哟,这麦乳精多了也是烦人,我担心喝不完会发霉过期,所以天天给我家的双胞胎当水喝。”   众人又羡慕又酸得不行。   一罐麦乳精就要五六十元,三罐都快小两百元了!   娄曼丽真是太好命了,有个这么有钱又愿意对她好的姐姐。   娄曼丽眼睛突然瞥到坐车自行车过来的白榆,眼珠子一转,声音更大了几分:“有个事情你们可能不知道吧,我亲姐其实是江副团的后妈,所以算起来,江副团和他的家属看到我,应该叫我一声小姨。”   众人呆住了。   娄曼丽的亲姐是江副团的继母?   江副团要叫娄曼丽小姨?   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搭边,怎么可能会是亲戚?   于是有人便道:“你该不会是在吹牛吧?我可从来没听说江副团有你这门亲戚。”   “就是,你们要是亲戚,之前怎么没来往?”   娄曼丽:“我那时候刚来琼州岛,而且我想着怎么说我也是长辈,江副团要是懂礼数的话,就应该先过来拜访我这个长辈,没道理让长辈先去拜访晚辈对吧,可谁知人家江副团级别高,不愿意认我们这种穷亲戚,我也不好意思舔着脸上去认亲戚,可现在人家结婚搬房子连颗喜糖都没发给我们,我真是越想越心寒。”   这话刚落地,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快看,那不是江副团的家属吗?”   众人看去,果然看到白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风扬起她的秀发,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她脸上,她美得好像一幅画。   不过不懂礼数不尊长辈,就是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   于是有人就道:“江副团的家属,你小姨在这里,你不过来打个招呼吗?”   “还有你们结婚入宅,好像也没请你们小姨,年轻人这么目无尊长可不行啊!”   “就是,江副团可能忙忘记了,但你作为他的贤内助就应该通知他。”   白榆拍了拍林向雪的肩膀让她把车停下来。   然后朝娄曼丽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白榆的目光,娄曼丽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白榆看娄曼丽那欺软怕硬的样子就想笑,她倒是很想抽她两巴掌,不过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后面会带来很多麻烦。   不过不能打,不代表不可以做其他事情。   白榆看向娄曼丽道:“这位大婶,江霖哥为什么不认你这门亲戚,你真要我把原因告诉大家吗?你姐嫁给人当继母,你也嫁给人当继母,你们家这是有当继母的传承吗?还有,这里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你确定要我告诉大家?”   娄曼丽脸色一僵:“我什么时候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可不要胡说八道!还有那么多人当继母,难道都成了你口里的见不得人吗?”   白榆:“别人是不是见不得人我不知道,但你们……就不好说了,所以你这是确定要我说了?”   娄曼丽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她不知道白榆知道了多少。   那时候她还小,但她知道她姐跟姐夫并不是后来经人介绍才认识的,他们在那之前就认识了,并且见过面,她姐还曾经送过一方帕子给姐夫。   至于她,跟她姐差不多,都是在前面那位还没死就跟现在的丈夫认识并且暧昧上,只是她以为她们做得天衣无缝,应该没人会知道才对。   可现在看白榆那笃定的样子,她不敢赌。   想到这,她把麦乳精从另外一个人手里抢过来,慌忙道:“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回家做饭了!”   说完她就急匆匆跑了,跑得好像后面有鬼在追她。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白榆看着娄曼丽落荒而逃的样子,嘲讽一笑:“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们不尊长辈,而是有些长辈做的事情见不得人,我们不屑于跟这样人为伍,我劝你们最好也少跟这样的人来往。”   说完她重新坐上自行车走了。   等走远了,林向雪才好奇问道:“你真知道她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白榆摇头:“我不知道,我诈她的,不过可以肯定她心里有鬼,要不然她不会匆匆忙忙走了。”   其实她是从江霖对他爸,也就是她公公的态度猜到了一些端倪,只是江霖没说,她也不好意思问。   现在看来,还真被她给猜对了。   当初她公公会娶娄秀英或许并不是偶然,说不定两人早就认识了。   至于刚才没说出来,是不想损敌一千自损八百。   就算江霖过继了,江启邦还是他血缘上的父亲,如果闹出不好听的名声,势必也会影响江霖。   不过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唬,娄曼丽以后应该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江霖出任务时没说他要去几天,更没说去做什么,涉及军事机密,她也没多问。   院子里的菜苗长高了不少,绿油油的一片,看着很是喜人。   三只小鸡崽也长大了,但距离下蛋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过了两天,报社那边一直没过来通知她去面试,白榆还以为自己没通过,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对面的丁家传出了喜讯——   温静婉被广播站给录取了,成了一名正式的播音员。   温静婉又给大家派喜糖了。   “哎哟,丁副团真是太有福气了,娶到这么漂亮又有才华的媳妇,真让人羡慕。”   “可不是,丁副团家属这才过来琼州岛几天就进了广播台,听说一个月有五十元工资呢。”   “啧啧,这可真不少,我之前就说,光会做饭有什么用,像丁副团家属这样的才真叫有本事,又会做人又能找到好工作。”   “听说江副团的家属前几天去报社报名,不过到现在都没人来通知她,应该是没考进。”   丁跃又双叒叕刚好经过,听到大家的议论,高兴得满面红光。   为了奖赏温静婉这么给他长面子,他当晚决定把他瘫痪的老母亲接到基地来让她照顾,让她有机会成为一个好儿媳。   他真是太贴心了!   当晚,丁家的大床又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温静婉终于在丁跃吻她时忍不住吐了出来。   **   大西北。   江凯一想到再过几天就能回京城,整个人兴奋得睡不着。   在回去之前,他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于是他和一个战友偷偷来到一户农家,拿了点钱,让那农家给他们弄一顿好吃的。   那农家养了两只大鹅,江凯走过去时踩到一只鹅。   那鹅顿时就不依了,追着他嘎嘎叫。   江凯不耐烦,一脚就把它踹开——   当天下午,京城三房收到来自大西北的电话。   江凯的小弟弟被鹅给啄坏了。 第51章 栗子糕(改错字)   白榆正要做饭, 突然听见对面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土豆饼也朝对面叫了起来。   她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出去一看, 就见丁跃抱着温静婉从院子里冲了出来。   白榆一下子就注意到两人的衣服都不太整齐, 尤其是温静婉, 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草莓印, 草莓印的颜色很鲜艳, 看上去像是刚种上去的。   她怔住了, 这两人刚才是在干柴烈火吗?   当然新婚夫妻干柴烈火也很正常, 没有人规定天还没黑就不能干那事, 只是这急匆匆的又是干嘛?   很快就有其他人帮她问出了疑问:“丁副团, 你们……这是怎么了?你家那位受伤了吗?”   温静婉拍了拍丁跃的手想下来, 但后者紧紧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听到这问话, 她心里一咯噔,莫名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赶紧开口道:“没受伤……我就是……”   只是话还没说完, 就被丁跃给打断了:“不是受伤, 我媳妇她可能怀孕了, 我现在抱她去卫生所检查一下。”   说完这话, 他朝对面白榆的肚子扫了一眼,在看到她扁平的肚子时,脸上露出了得意又嘲讽的笑容。   白榆:?   干嘛盯着她的肚子看?   这人是有什么大病吗?   众人则是你看我, 我看你,面面相觑。   他们两夫妻结婚还没半个月呢, 怎么这么快就怀孕了?   难道……两人没结婚就睡一起了?   想到这,众人看向两人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温静婉气得差点骂出声来, 只是不等她开口解释,丁跃就抱着她急匆匆走了。   众人有声有色议论了起来。   “真看不出来啊,那温同志一副好女人的模样,没想到没结婚就跟男人上床了。”   “怪不得结婚结得那么着急,原来是肚子等不及了,你说现在的人怎么就那么不要脸……”   “这么一对比起来,还是江副团和他的家属更守礼一点,他们两人更早结婚,现在还没有怀上呢。”   白榆在院子里头听到这话,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和江霖可不是守礼,他们是到现在都还没成为真夫妻呢。   她倒不是急,就上辈子有限的经验来看,她并不觉得那种事情有什么乐趣。   只是两人既然已经结为夫妻了,江霖明明对她又亲又抱,她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渴望,可他就是不碰她,这让她很疑惑。   土豆饼看她呆呆的,用头蹭了蹭她的脚,看她不理自己,立即倒在地上,露出软乎乎的小肚子,好像在说,“快来摸我的小肚子,摸了就开心了。”   白榆看它这模样,心不由软成一片,蹲下去在它的小肚子揉搓了一顿才回去做饭。   一路上温静婉好说歹说,可丁跃就是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卫生所的医生是个姓乔的中年男人,学历有,本事也有,但为什么一把年纪还呆在小小的卫生所里,很快丁跃就知道原因了。   乔医生:“你媳妇没怀孕。”   丁跃闻言一阵失落,不信再三问道:“医生你没看错吧,我媳妇她刚才吐了,你确定她没怀上吗?”   乔医生:“我确定她没怀上,你们结婚还没半个月,就算真怀上了,这会儿也不会有孕吐的反应,除非在你们结婚之前她就怀孕了。”   丁跃莫名头上一绿:“……”   乔医生:“你媳妇应该就是吃错东西导致肠胃不舒服才引起呕吐,倒是你,你来之前刚吃过大蒜吗?”   丁跃一怔:“??我没吃大蒜啊,你问这个干嘛?”   乔医生:“没吃大蒜你嘴巴为什么有一股屎味?我知道了,你媳妇突然呕吐,该不会是被你的嘴巴给熏吐的吧?”   丁跃:“………………”   温静婉:“………………”   丁跃发誓,要不是那家伙有个当书记的舅舅,他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一路回去,丁跃没跟温静婉说一句话。   **   京城。   江启邦挂了电话,久久没回过神来。   娄秀英看他脸色苍白,关心道:“是谁打来的电话?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启邦这才一把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好像老了好几岁:“是大西北那边的部队打来的电话,说江凯出事了。”   娄秀英右眼的上眼皮又是狠狠一跳,俗话说左跳财右跳灾,每次这眼皮一跳就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于是她心惊胆颤问道:“江凯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他不是后天就可以回来了吗?”   江启邦一字一顿道:“他那里……就是男人生孩子那里被鹅给啄坏了。”   确切来说,是江凯被鹅啄到了睾||丸,在挣扎的过程中摔倒撞到一块尖锐的大石头上,导致双侧睾||丸破裂。   现在人是已经脱离危险了,但医生说以后很有可能会影响生育能力。   娄秀英:“????”   江凯好端端怎么被鹅给啄了?   部队里难道还养鹅吗?   很快她就从江启邦那里知道了来龙去脉,在怔愣了片刻后,她瞬间做出了选择:“我们现在就去四合院!”   江启邦还没反应过来:“去四合院做什么?”   现在去四合院告诉老爷子,老爷子也帮不了什么忙。   部队已经把江凯送去当地最好的医院,给予最好的治疗,就是老爷子开口也于事无补。   娄秀英眼睛闪着精明的光芒:“当然是赶紧去阻止老爷子把江霖过继出去。”   江启邦眼睛也跟着一亮,两人连忙骑着自行车去了四合院。   江老爷子刚好在家,知道了江凯的事情后,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照顾他多年的王叔一眼就看出来了,老爷子后悔了。   王叔心里也忍不住叹息,老爷子终究是老了,要是换成年轻时候的老爷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江启邦顺势提出要终止过继江霖的事情:“爸,您也看到了,江凯现在这样,医生说他以后可能无法生育,您总不能看着我们三房绝后吧,所以我想江霖过继的事情,不如就此作罢吧。”   江老爷子终于正眼看他:“江凯这才出事你就迫不及待过来,这才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吧?”   江启邦僵住:“……”   江老爷子:“可惜你们来晚了,上周我就让人把江霖的户口转到媛媛名下,这两天应该办得差不多了。”   江启邦:“……”   娄秀英:“……”   两人没想到江老爷子和江霖两人的动作这么快,两人对视一眼,只好走第二条路。   江启邦:“爸,既然这样,那我想替江凯跟您求个事情。”   江老爷子目光扫过坐在他旁边的娄秀英,不动声色道:“说。”   江启邦:“爸,你看江凯现在弄成这样,他心里肯定很难受,他才二十几岁,还没有结婚生孩子,以后也可能不会有孩子,所以我想,能不能跟江霖那边说定,以后他们生的第二个孩子过继给江凯,无论男孩女孩都可以。”   这是他和娄秀英在过来的路上商量好的第二条路。   他们三房无论如何都不能就此绝了后,如果过继了江霖的孩子,一来血脉可以延续下去,二来他们也有了制约江霖的致胜法宝。   只要有孩子在他们手上,就不怕江霖会不管他们三房。   江老爷子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砸了过去:“都给我滚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过来!”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东西来?   江启邦躲过飞过来烟灰缸,两夫妻像只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以后不能过来四合院,那还了得?   **   白榆不知道江凯小弟弟被鹅啄坏的事情,要是知道的话,她肯定要放鞭炮庆祝一下。   报社那边迟迟没有消息,她还以为自己没考上,就在她准备放弃,然后继续复习时,报社那边有消息了,让她第二天直接去办手续。   白榆怔住了:“不是说还要再进行面试的吗?现在不用了吗?”   过来通知她的是个年轻的女干事,像个痴汉一样看着白榆的脸。   直到白榆问了两回她才回过神来,闹了个大红脸:“对不起白同志,你长得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所以一下子就看呆了,让你看笑话了。”   白榆摇头:“怎么会看笑话,被人夸奖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女干事没想到白榆这么好相处:“我姓程,大家都叫我程芳,对了,你刚才问的问题,原本是要面试的,但袁主任说你的题答得非常好,水平远远在其他人上面,所以就免了你的面试,让我过来通知你明天直接去办手续。”   白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柳暗花明,让林向雪把刚做好的栗子糕装了一袋子出来,又拿出一块给对方:“谢谢你程干事,这栗子糕是我自己做的,你试试。”   程芳本想拒绝的,可低头看到那栗子糕做得小巧可爱,上面还点缀葡萄干,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她到嘴的话就咽了回去:“那我就试一块,谢谢白同志。”   说着她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眼睛霎时就亮了,好香好软好好吃!   上面的葡萄干甜中带着微酸,中间居然还铺了一层枣泥,仔细一嚼,还能尝出核桃的香味,松松软软的,越嚼越香,真是太好吃了。   程芳:“这糕点叫什么名字?真是太好吃了,白同志你的手艺真厉害,比供销社卖的糕点好吃多了!”   白榆:“这是栗子糕,我在里头加了枣泥、核桃和葡萄干,因为是自家人吃的,所以材料都是选择最好的。”   其实这糕点她想做一些出来,到时候给江霖带去出任务时吃。   他这样一出任务就是那么多天,虽然肯定不会缺少食物,但营养未必能跟得上,说不定还要时常熬夜或者日夜颠倒,这样很损耗身体,因此她才想到这款糕点,想后面做多点给他补补身子。   程芳咋舌:“没想到这么复杂,谢谢你的糕点,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跟主任做报道。”   听她要回去工作,白榆连忙把准备好的栗子糕塞到她手里。   程芳拒绝了两回最终没有拒绝成功。   多热情的同志啊。   这么善良又会做糕点又长得漂亮的同志,她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欺负呢。   于是她拉着白榆进到院子里,小声道:“白同志,我就跟你说了,你这个位置,原本是报社的何副主任想留给他侄子的,谁知道你考得太好了,袁主任大力推荐你,还把你的试卷给了上面领导看,上面领导拍板定下你的名额,这样一来,那何副主任的侄子就被淘汰了,何副主任心里正不爽这事儿,回头你去报社上班后,别人你可以不用管,但何副主任你要防着点。”   白榆没想到几块栗子糕居然换来这么大的信息,真心感谢道:“谢谢你程芳,以后等放假了,我请你来我家吃饭,我做的菜不输给糕点。”   程芳听到这话,咽了咽口水:“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这回她真的走了。   等她一走,周围的邻居就围了上来。   “江霖家的,你这是被报社给录取了?”   白榆笑着点头:“对,让我明天去上班。”   “哎哟,真是恭喜你了!我就说白同志你是有才华的,这不,连面试都不用就直接去上班,真厉害!”   “对啊,我之前就说了,能配得上江副团的人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白榆听了笑笑不说话。   不过之前结婚和入宅她都没有发喜糖,这次再不发好像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去供销社买了些最便宜的水果糖给大家发了一些。   众人乐呵呵的,对她夸了又夸,仿佛之前说白榆不如温静婉的人不是他们。   江霖不在,白榆也没打算庆祝,跟林向雪两人随便做了两个菜就算庆祝过了。   林向雪很为白榆开心,但一想到自己还没有找到工作,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人生第一次失眠了。   第二天,白榆早早就起来了。   土豆饼好像能感知她的好心情一样,一早就围着她的脚欢快得摇着狗尾巴,踢着小短腿跟她跑上跑下。   白榆看着它肉墩墩的小身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土豆饼不知道自己被嘲笑了,只知道主人开心了,它就开心,于是一条小尾巴快摇成旋螺桨。   白榆给自己梳了个麻利的麻花辫,打扮得干净爽利,又交代林向雪帮忙照顾家里的小鸡和土豆饼,然后就去报社报道了。   这次她没跟孙蔷薇借自行车,而是算着路程提前十五分钟出门。   不过她刚打开木门,就看到温静婉也从家里出来,看那打扮也是要去上班。   温静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白同志,你这是要去报社上班吗?昨天我在忙,所以没有出来恭喜你。”   白榆:“谢谢你,也恭喜你被广播站录取。”   到现在她都好奇温静婉为什么报名了报社却没出现,不过她没打算问。   温静婉:“我们两家单位是同个方向的,不如我们一起走吧?”   白榆:丑拒。   就在她正想着要怎么拒绝,就听身后传来一阵铃声。   回头一看,就见孙蔷薇骑着二八杠自行车停在那里,对她笑道:“走,我送你去报道!”   白榆回头看向温静婉,笑道:“很抱歉,我不能跟你一起走了。”   说着她走向孙蔷薇,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两人一阵风一样从温静婉身边骑过去。   “……”   温静婉提着公事包的手握紧了。   等骑出一阵,白榆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孙蔷薇笑道:“我也没什么事情做,想着不如就过来载你去上班,回头你一感激我,说不定就给我多做几样好吃的饭菜。”   白榆听这话,忍不住笑了:“想吃东西而已,那还不简单。”   跟孙蔷薇相处下来后才知道,她是那种长着一张精明脸但性格马大哈的人,心事都写在脸上。   到了报社,孙蔷薇就直接回去了。   接待白榆的是程芳:“白同志你先在这里坐一下,这位是跟你一起被录取的魏同志。”   白榆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个白皙瘦高的男人,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很不协调,长相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会忘记的类型。   看到白榆看过来,他扒拉了一下头发,上下打量着白榆,眼底闪过一丝轻视:“原来你就是那位白榆白同志,真是久仰大名了。”   白榆挑眉:“不知道我有什么大名给你久仰的?”   魏光宗被噎了下,似乎没料到白榆敢反过来质问自己,他哼了声,就把头给撇开了。   第一天来报道,白榆也不想闹得不好看,就把他当个屁给放了。   程芳朝她眨眨眼,还偷偷对她比了个拇指。   接下来程芳给两人说了一下报社的情况,报社人不多,整个报社就只有三十几个人,分成六个部门,他们两个新招进来的,暂时还不确定会分到哪个部门,要在培训后再做出最后的安排。   程芳还说本来是要带他们去见袁主任的,但袁主任出差去了,要下周才会回来。   介绍完,程芳便带着他们去办入职手续,又带着他们去各个部门参观,并把他们介绍给其他同事。   总体而言,除了那个叫魏光宗的,以及还没见到面的何副主任,报社大部分的人都是友善和好相处的。   下午程芳让他们看文件熟悉报社的流程和发展历史等,具体培训还要等到明天领导过来了再做安排。   于是第一天报道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报社下班时间比较早。   下班后白榆一个人慢慢走回去,海风习习吹来,带来淡淡的海腥味,远处有小孩子在赶海,再远一些,有海军在做训练。   白榆突然有点想江霖。   平时他在身边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他这次一走那么多天,虽然身边有林向雪和土豆饼陪伴着,但她还是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回到院子,她一进去就闻到了香味。   孙蔷薇和林向雪两人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你这么早回来了?”   白榆看她们两人脸上脏兮兮的样子,奇怪道:“你们俩在厨房弄什么?”   孙蔷薇:“我们本来想弄点好吃的给你庆祝第一天上班,结果我们两个都不会做饭,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林向雪也不好意思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厨房没被我们烧了,我们还请了姚大师傅给我们弄了只叫花鸡,我们刚把外面的泥层敲掉你就回来了。”   白榆看着她们,心里暖暖的。   上辈子她没什么朋友,从来不知道有朋友为自己庆祝的感觉这么好。   很快,三人就抱着椰青,吃着叫花鸡,三人的表情如出一辙,那就是一个字——爽。   突然,孙蔷薇放下椰青,看着白榆神秘兮兮道:“白榆,我问你个问题。”   白榆觉得不是啥好问题,看着她不吭声。   但孙蔷薇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都说江霖什么都是第一,长相第一,能力第一,我想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第一?”   白榆:“……”   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就在白榆想着要怎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时,就听林向雪红着脸起哄道:“其实,我也想知道。”   白榆:“……”   孙蔷薇笑了起来:“你快说,回头你也可以问我!”   白榆知道今天逃不掉,只好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但他很厉害就是了。”   虽然两人还没那个,但出门在外,丈夫的面子是自己给的。   孙蔷薇挤眉弄眼:“怎么个厉害法?”   白榆脸红了:“就是……让人腰酸背痛的那种厉害。”   林向雪:“哇。”   孙蔷薇:“哇。”   白榆脸红得跟熟虾一样:“那你们呢?”   孙蔷薇眸光闪了闪:“谢旭东也很厉害,就是那种让下不了床的厉害,你不知道,我们第一次,他把床都给摇坏了!”   出门在外,女人该吹的牛也是要吹的。   面子啥的,都是自己给的,无论如何都不能输就对了。   林向雪:不明觉厉。   白榆震惊:谢旭东这么猛的吗?看不出来啊。   看着两人吃惊的眼神,孙蔷薇淡定地吸了一口椰子汁。   **   当天晚上,江霖突然回来了。   白榆很是意外:“你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   江霖拉住她,然后从背后里拿出一包东西:“拿着。”   白榆:“什么东西。”   江霖:“避孕套。”   白榆:“???”   江霖看着她:“里头有一百个,足够让你腰酸背痛。”   白榆:“………”   江霖凑过去,在她耳边哑声道:“不过,我更想试试能不能摇坏大床。”   白榆咽了咽口水,嘴比脑子快问道:“什么时候?”   江霖:“今晚。” 第52章 香煎鲫鱼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过来, 白榆耳朵发烫:“今晚不行。”   江霖怔了怔,挑眉看向她。   白榆咬了咬唇,小声解释道:“月经还没干净。”   她的月经周期不固定, 有时候二十七八天来一次, 有时候又是三十四五天来一次, 这次便是推迟了三四天才来。   不过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其实基本不怎么来血了, 但这个时候行房对女性身体不是太好, 所以她不想勉强自己。   江霖身子往后离开了点:“那你今晚早点休息, 衣服留给我来洗。”   白榆对他这话倒是没觉得意外或者别扭, 平时他只要不出任务, 一回到家都会主动干家务活, 给她洗衣服也不是第一次了。   倒是这手里一百个避孕套有些烫手:“江霖哥,你……什么时候听到我们说话的?”   江霖低垂着眼帘看着她:“我傍晚的时候回来了一趟, 我听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白榆:“……”   这哪里是比一般人好一些,这是好得可怕好不好?   亭子离外墙有一米多的距离, 当时她们说话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没想到就这样还被他给听到了, 想到当时自己撒谎说他能力很厉害, 自己被……腰酸背痛的话, 她就恨不得连夜扛着火车跑人。   不过丢脸归丢脸,这也提醒了她,以后她们说话要更加小心。   万一也有人的听力这么好, 听到她们的话后又传出去,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事, 尤其对面还住着丁跃两口子。   不说温静婉一直给她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丁跃这男人她就很不喜欢, 看不起女人,一身臭脾气,更别说他还是江霖的死对头。   她觉得还是要在墙壁那边多种点树,这样一来可以隔绝对面的视线,也可以挡掉一部分的声音。   就在她怔愣时,江霖已经去厨房给自己下了个挂面,吃完饭打扫好厨房才去洗澡,然后蹲在院子里洗两人的衣服。   丁跃站在自家的露台上抽烟,突然瞥到对面院子的橘灯下有个人在洗衣服,他一开始以为是江霖的媳妇,心里还吐槽着江霖的媳妇越来越壮,这才结婚没多久就壮得像个男人一样,以后生了孩子还得了?   谁知再看两眼,才发现那不是江霖的媳妇,而是江霖本人!   待看清楚他手里的衣服时,他手里的烟被惊得差点掉落在地上,嘴巴张得大大的。   刚好温静婉上楼来,丁跃就笑开来了:“你看对面的在做什么。”   温静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江霖蹲在灯光下洗衣服,也是微微愣了下,其实在火车上时,她就发现江霖很照顾白榆,打饭打水,靠站了去买水果,面面俱到。   没想到她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江霖何止洗碗做饭,他还给白榆洗内衣裤。   温静婉捏了捏手指,不敢让旁边的人看出自己的羡慕和嫉妒。   丁跃嗤笑一声:“给女人洗衣服的男人能有多大出息,在我们老家那里,男人要是碰了女人的内衣裤,那可是要倒霉一辈子的,所以你可别学对面那女人的,要老子给你洗衣服。”   女人的作用除了生儿子,其他不就是洗衣做饭,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那娶来做什么,当老佛爷吗?   江霖其他地方精明,偏偏在女人身上糊涂,以后肯定要吃大亏。   想到江霖以后可能因为女人而身败名裂,他就忍不住兴奋起来,拉着温静婉的手往屋里去。   趁着江霖给他女人洗衣服的时候,他还不如多努力努力,早点生出个儿子来。   至于上次那个垃圾庸医说温静婉是因为他口臭被熏吐的话,回来后,温静婉就用实际行动向他做了证明——抱着他吻。   想到她那天把舌头塞进自己嘴里的情景,某个地方就硬得不行,他迫不及待把温静婉抗起来,往屋里去了。   温静婉捏紧拳头:“……”   **   白榆昨晚本来是想问江霖避孕套的事情,那么多避孕套,难道他真不想要孩子吗?   她虽然不确定这辈子自己还能不能生,但她内心其实是想要个女孩儿的,一个软软糯糯,像念念那样可爱的女孩子。   可江霖上次说他不喜欢小孩子,现在又弄来这么多避孕套,这让她觉得两人有必要谈一谈。   只是昨晚她在床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早上起来,他已经出门了。   看来只能晚上见了面后再谈。   白榆吃完早饭,站起来要去洗碗,就被林向雪一把给抢了过去:“你赶紧去上班,家里的活儿你就不要操心,我会搞定。”   白榆还是把碗给拿了回来:“你不要觉得住在我这里就有心理负担,你是我的朋友,不是我雇回来的保姆,我不用你伺候我,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林向雪看着她,鼻子酸酸的:“榆榆,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她的确心里负担挺大的,一开始还好,可现在连白榆自己都找到工作了,反而她一直没有工作,她担心被人说闲话,所以想着多干点活儿。   没想到白榆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还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白榆哭笑不得:“谢谢,我可不想当蛔虫,你也别着急,回头我跟单位的人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其他单位需要招人。”   林向雪点头。   白榆洗了碗就出门了。   谁知一出门就又遇到了温静婉,跟昨天不一样,这次她居然推着一辆自行车。   看到她的自行车,其他人先问了起来:“丁跃家的,你家买自行车了?”   温静婉笑得一脸娇羞:“对,我家跃哥看我每天要走那么远的路去上班,所以跟人买了辆自行车回来,让我可以骑着上班。”   “哎哟,真看不出来丁副团这么会疼媳妇,真是让人羡慕。”   “可不是,所以说年纪大点无所谓,关键是要会疼媳妇。”   “这么贵的自行车说买就买,之前是谁说丁副团脾气暴躁不会疼媳妇的,现在可不是打脸了?”   白榆看到大家围着温静婉的自行车夸了又夸,心里一片平静。   一个嫉妒白榆的年轻女人看到白榆要走,连忙扯大嗓门,阴阳怪气笑问道:“白同志,江副团什么时候给你买自行车?你也是每天要走路去上班,难道江副团一点都不心疼你吗?”   白榆看向那个女人:“我家男人不心疼我,还不是因为你。”   那女人心猛地一跳:“你胡说什么,关我屁事啊?”   白榆:“对啊,关你屁事啊,我家男人给不给我买自行车,心不心疼我管你屁事,你咋就那么操心呢,基地的粪车一走一车,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去尝个咸淡。”   “噗嗤——”   有些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女人脸涨得通红,没脸再呆下去,偷偷溜走了。   白榆也懒得痛打落水狗,背着军挎包朝单位去。   走了一段路,就见温静婉追了上来:“白同志,我载你去上班,上来吧。”   白榆停住脚步,看着温静婉:“温同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做朋友,但我记得上次我就跟你说过了,我们两家最好各扫门前雪,如果你不记得,那我现在跟你再说一遍。”   温静婉眼睛瞬间通红,泫然欲泪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仿佛风雨中的一朵小白花:“白同志,我没忘记你说的话,只是我真的很欣赏你,你漂亮,能干,又独立,又对朋友那么好,所以我很想成为你的朋朋友之一,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我,难道因为两家的男人,我们做女人的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拥有自己的朋友吗?”   温静婉这话说得很漂亮。   要是换个人,对上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要么会觉得内疚,要么会被她说的那些话给架在那里。   不过白榆很清醒:“这么跟你说吧,就算没有我们的男人,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如果你硬要问为什么,那我只能告诉你,没为什么,可能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人。”   这话说得丝毫不给人面子。   但白榆不想跟她“藕断丝连”,只能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   看着白榆逐渐远去的背影,温静婉握着自行车车头的手再次握紧,手背青筋都露了出来。   **   来到单位。   白榆见到了昨天一直没见到的何副主任。   何副主任大约四十五六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有着这个年纪的男人的统一烦恼——秃头,他的头发秃得很有特色,简单来说就是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周围头发留得比较长,然后扒拉上去,盖住中间秃掉的部分。   如果没风的话还好,风一吹,头发被吹得东倒西歪,露出中间部分的秃头,场面就有点不忍直视了。   有了程芳给她预先打预防针,她绷紧神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谁知何副主任却只一副春风化雪的模样,不仅没为难她,反而笑着鼓励道:“你就是白榆白同志吧,我看过你的答卷,答得非常漂亮,尤其是最后面的提议,非常有创造性,等袁主任回来,我们会就着这个课题展开一些计划和安排,在这之前你可以想想有什么好的提议,年轻人,好好努力吧。”   要不是程芳那些话,白榆肯定会以为眼前这人是个好领导。   她压下心中的诧异,笑着感谢道:“谢谢何副主任,我会好好努力的。”   何副主任点点头,便转过去跟魏光宗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干事急匆匆跑了过来:“何副主任,明天罐头厂的工人就要过来参观学习,可这期的板报还没有画好。”   何副主任没有发怒:“没有画好那就赶紧去画,距离明天还有时间。”   干事挠了挠头:“可负责画板报的林干事昨天发高烧,今天也没来上班,其他人手头都有工作要做……”   何副主任顿了顿,转身看向白榆和魏光宗两人:“你们中有会画板报的吗?”   魏光宗目光闪了闪:“我倒是很想帮忙,只是我从来没做过这个事情,只怕会弄不好。”   报社的宣传黑板有八块,如果要全部画完肯定要一整天,而且这活儿又累又没什么用,简单来说就是,你做好了也不会有人记得你的贡献,更别说这工作还是替别人做的。   魏光宗其实黑板字写得极其漂亮,画画也拿得出手,但他不想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难得见到何副主任,他还有其他问题想要跟对方讨教。   何副主任点头,目光看向白榆。   白榆只想了一下,就点头道:“我会一点画画,只是没系统学过,之前同样没做过画板报的工作,我就担心会做不好让报社丢脸了。”   何副主任:“没事,你就大胆去做就画好了。”   其实他没说的是,罐头厂过来的工人十个里头有五个是文盲,剩下五个是半文盲,换句话说,板报画再好也没用,跟抛媚眼给瞎子看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榆只好点头把任务接了下来。   等何副主任和改魏光宗走后,程芳才拉着她的手臂小声道:“这活儿又累又没什么用,吃力不讨好,你干嘛要自动揽活,那个魏光宗可比你精明多了,一来就说自己不会,你应该跟他一样。”   白榆笑了笑:“没事的,我刚进来,多做点活也是应该的。”   程芳觉得她有点傻,但事情已经定下来,多说无益,而且她也有其他事情要忙,她把白榆带到画板报的地方,给她介绍了几句,然后就急匆匆走了。   白榆看着八大块黑板,突然明白为什么程芳刚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了。   这黑板的面积比她想象中要大一些,八块画下来,只怕到下班都画不完。   不过这会儿再来后悔已经迟了,她拿起粉笔开始构思了起来。   她也想到罐头厂的工人应该大部分没什么文化,没文化是委婉的说法,直白来说,应该可能大部分都是文盲,如果板报上密密麻麻写一大堆文章,他们肯定看不懂,也没兴趣看。   白榆想到之前提的连环画,决定把这次板报做为一次试验。   决定之后,她拿着粉笔很快就画了起来。   她要画的连环画是一个叫《头门山海战英雄艇》的故事,讲的是在头门山海战中,华东海军414号炮艇在敌众我寡的困难条件下,不畏强敌,以小艇打大舰,单艇击沉敌方帆船的真实事迹。   以前的板报大部分都是文章,一块黑板的板报内容,百分九十五以上都是文字,剩下的才会画一两个相关的图案来做点缀,但白榆则是反着来。   一板一板的板报画过去,基本都是连环画。   虽然是画画,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个黑板画下来,白榆的手就酸得不行。   白榆从早上画到下午,她才把八块黑板的板报都画好了,一个故事也正好讲完。   画板报的地方比较偏僻,这段时间没有一个人来找她,因此也没人知道她在板报上画了什么。   她把剩下的粉笔收好,捏了捏酸痛不已的手臂,抬头看向天空。   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把整个天际都染红了,晚归的飞鸟在天空排成一字型,拍着翅膀往家的地方飞去。   她正准备把东西放好,然后回家时,就看到一个身影披着满身的晚霞朝她走过来。   等他走近了,白榆才看清楚。   是江霖。   “你怎么过来了?”   江霖走过来,把她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我今天早下班,便过来接你。”   白榆笑道:“我刚好干完活,我们回去吧,不,等等,你看看我画得怎么样?”   江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底露出赞赏的神色:“画得非常好。”   白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我也觉得画得非常好。”   说完这臭屁的话,她自己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   晚霞落在她身上,她的眼睛清澈透亮,闪着比星星还亮的光芒。   白榆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装作收拾东西。   等他们走出报社,天色已经暗下来。   这么累,白榆不想回去再做晚饭,而且忙活了一天,她早饿得前肚贴后背。   因此两人商量了下,便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国营饭店的香煎鲫鱼做的非常好吃,香喷喷的,色香味俱全,他们还另外要了一道蒜薹炒五花肉,白榆整整要了两碗饭才觉得饿狠的肚子被填满了。   吃完后,两人在月光下,慢慢走回家。   回到家里,林向雪居然不在家里,她留了张纸条,说今晚去孙蔷薇那睡觉。   白榆没有多想,洗完澡便上床了。   虽然冲了个热水澡,但双手还是酸得不行。   她本想起来找点药酒擦一擦,免得明天手都抬不起来,谁知她一转身,就对上了江霖幽深如墨的眼眸。   他手里拿着一瓶药酒,声音低沉:“我用药酒帮你擦擦手臂。”   白榆没想到他这么细心,不由笑道:“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江霖垂眸,藏住嘴角的笑意,倒出药酒涂抹在她手臂上,搓热自己的手后给她揉搓了起来。   “哎哟……”   两只手臂又酸涨又舒服,让她忍不住吟哦出声来。   但揉搓着揉搓着气氛突然就变了。   等白榆再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的手放在两处柔软的地方。   “轰”的下,她全身的血液往头上涌去,整个人仿佛熟透的粉桃子,红得鲜嫩欲滴,极是诱人。   江霖悬在她上方,声音低沉暗哑,眼眸深深看着她:“可以吗?”   灯光下,她的双颊红透仿佛晕开的胭脂,眼底水光泛滥,咬着唇,半响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江霖喉结滚动,俯低下去吻住她的唇瓣,然后开始凶猛地攻城略地。   屋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只有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地上的人影重叠。   起先是有些难的,他太有本钱了,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   她双颊酡红,看着他的眼眸直勾勾的,像只勾人混摸的小狐狸。   江霖本来舍不得伤她,但对上她的眼睛,喉结一颤,发了狠劲。   疼痛袭来,白榆咬破了他的唇,眼底布满了委屈,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霖顺势退开一些,唇却覆盖下去,吻住了她湿漉漉的眼眸。   他忍出了一额头的汗,却依旧不敢尽全力。   等到她满意舒适了,他才敢再次攻城略地,如一头凶猛的狼。   等乌云过境后,一切终于停歇下来。   白榆躺在床上,整个人软成一滩水,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腰!酸!背!痛!   但她太困了,恍惚中,她感觉到江霖打了水给她清洗身子。   但她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弹一下。   朦胧的月色照进来,白榆白皙的脸上残存着一抹嫣红,嘴唇更是红肿得惹人怜爱。   江霖在她身边躺下来,抱住她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让彼此严实无缝地靠近。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她的眉心轻轻蹙着。   江霖抬起手,在她眉心轻轻抚平。   心中某个从小到大空洞的地方,在这一刻,被眼前的人给填满了。   第二天起来。   江霖已经不在身边。   白榆睁开眼睛,下意识就想起床,下一刻就被全身的酸痛给教做人了。   四肢百骸仿佛被车碾过一样,双腿又酸又软,腰也酸得不行。   白榆想起昨晚两人那样严实无缝地推拉,脸再次开始发烫,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觉得她前天跟孙蔷薇说,用“腰酸背痛”来形容江霖,她觉得有点低估了他的实力。   她觉得,若是要一定用一个词来形容江霖到底有多厉害,那将是——   弟大物勃。 第53章 蟹壳黄(改错字)   江凯躺在病床上, 心情塞满漆黑粘稠的挫败感和熊熊怒火。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是天选之子,这个世界是他创造出来的,他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公, 可现在他被丢到大西北不说, 还被一只蠢鹅害得那个地方破裂。   这不想还好, 一想那处地方又传来剧烈的疼痛感, 痛得他五官扭曲。   就在这时, 病房外突然传来隔壁病房的说话声:“卉卉, 你等会儿去医院饭堂打个饭过来……”   后面的话江凯没听清楚, 也没心思听, 他整个心思都被那声“卉卉”给占据了。   秦心卉!   这个早被他抛在脑后的名字突然就这么闯入他的脑海, 他想起那次两人在破庙做的事情, 眼睛霎时亮了。   很快,他就让人扶着自己去打电话。   接通电话的那一刻, 他立即道:“妈,秦心卉在哪里?就是白榆她表姐, 她的人现在在哪里?”   娄秀英被他这话给问愣了, 一大早打电话过来问个晦气的女人, 这又是想搞什么幺蛾子:“我哪里知道她人在哪里?之前不是被公安局给抓了吗, 后来咋样了我也没去打听。”   谁会想到秦正茵那女人居然骗过大院所有人生了个私生女出来, 还把私生女带到身边来养,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不过这是白家的事情,也不关她的事, 但她想不明白,就这样了, 江霖还坚持继续跟白榆结婚,还处处护着她。   想到三房这几个月来的种种不顺, 娄秀英的头又开始痛了起来。   江凯着急道:“妈,你必须帮我把秦心卉给找出来,如果她还在监狱里的话,你们要想办法把她给弄出来。”   娄秀英语气里带了些许不耐烦:“我的祖宗,你这是又想干嘛?一个跟命案扯上关系的私生女,你还嫌自己的麻烦不够多吗?”   自从发生被鹅啄坏小弟弟的事情后,娄秀英对江凯就没以前那么有母爱了。   在她看来,江凯太蠢了,为了一口吃的居然把自己弄成这样。   就算他回了京城,江老爷子也不会给他任何人脉,而且他还不能生育!   换句话说,江凯这棋子算是废了!   江凯心思在秦心卉上,没听出她的语气:“妈,秦心卉可能有了我的孩子!”   如果秦心卉真的怀上他的孩子,那这个孩子将会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因此,就算秦心卉杀了人,他也要把人给捞出来!   娄秀英愣了下,眉头蹙了蹙,才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打听的。”   **   白榆是挪着下楼的。   上辈子她经常听江又涵回家吹她男人有多厉害,每次都让她腰酸背痛,她还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她跟江凯从来没有这种体验,现在看来原来是江凯太没用了。   到了厨房,小饭桌上放着一个鸡蛋和一个肉包,豆浆温在海碗里头。   她挪动着来到灶台前,想烧水洗澡再去上班,谁知一打开,就见锅里温着一大锅热水。   她怔了下,心里流过一股暖流。   上辈子江凯从来不会帮她清理身子,她有洁癖,不洗睡不着,爬起来自己烧热水,有次不小心吵醒娄秀英,她当时被训了一顿,江凯知道后没站在她这边,反过来说她矫情。   她很庆幸这辈子选择了江霖。   她拿来木桶,舀了热水提着去厕所洗澡。   其实昨晚江霖已经很节制,有意收力,可当水碰到那处时,她嘴里还是轻轻“嘶”了一声。   她看了看,这才发现那处被擦红了,怪不得刚才走起来隐隐有些疼呢。   不知想到什么,她脸一红,嘴里暗骂了一句,“喂不饱的狼。”   洗完澡后,身子清爽多了,她穿上衣服刚走出来,就见林向雪回来了。   林向雪一眼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榆榆你扭到腰了吗,怎么走路怪怪的?”   白榆对上她关心的目光,表情略微不自然:“我没事,对了,你昨晚怎么突然跑去蔷薇那边住了?”   林向雪不好意思挠了挠脸:“蔷薇说让她大伯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刚好那人昨晚过来,我便在蔷薇家跟他见了一面。”   白榆一下子来了兴趣:“对方是个怎么样的人?有机会发展吗?”   林向雪摇了摇头:“那人挺好的,但我觉得不太合适,他说他是家里的独生子,婚后必须生出个儿子来,我就问他如果生了四五个还没有生出儿子来,难道还要继续生吗,你猜他怎么回答?”   白榆:“怎么回答?”   林向雪忍不住吐槽:“他说必须继续生,要是没儿子,他们曹家就绝后了,我想着他们家也没有皇位要继承,为什么非得生个儿子不可呢?”   白榆安慰她:“那就算了,这人不合适,回头我让江霖哥也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   林向雪红着脸点头。   等白榆出了门,林向雪本来想去补个觉,孙蔷薇的睡品可比白榆差多了,一个晚上几次三番把腿绕到她脖子上来,简直不能忍。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她走过去一打开,就看到温静婉拿着一盘糕点站在外面。   看到她,温静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是你来开门就好了,我还担心看到白同志呢,我说这话你可别误会了,就是昨天我看白同志走路去上班,我想着我们俩是同个方向,就想载她一起去,不知道是不是我哪句话惹恼了白同志,她让我以后别跟她说话,所以我刚才过来敲门,特别担心是她来开门,这糕点是我亲戚送过来的,是我们苏州的传统点心,叫蟹壳黄,你尝尝味道。”   说着她就把点心塞到林向雪手里。   林向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可看她的表情又那么热情和善解人意,只好道:“谢谢你静婉姐。”   温静婉仿佛没看出她的疏离,反而握着她的手道:“对了,你找到工作没?如果没有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个工作可以介绍给你。”   林向雪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什么工作?”   温静婉却道:“可以请我进去坐一下吗?每次看到你们在院子里一起吃吃喝喝开心的样子,我就很羡慕。”   林向雪有求于人,自然不好拒绝。   两人进了亭子,温静婉打量着院子,对院子的改造赞不绝口。   林向雪试了一口蟹黄壳,眉头蹙了下。   她小时候吃过蟹黄壳,她记得蟹黄壳是用红豆沙和芝麻做成的,但温静婉带过来的蟹黄壳,里头包的居然是绿豆沙,虽然味道不差,但用绿豆沙做成的蟹黄壳,总感觉怪怪的。   只是不等她开口,就听温静婉道:“我有点口渴了,你能不能倒杯水给我?”   林向雪连忙点头,不好意思道:“你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说着她站起来到厨房去倒水,可等她端着水杯出来,却发现温静婉不见了。   正当她准备去找时,楼梯间突然传来土豆饼的叫声,紧接着便看到温静婉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急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   林向雪奇怪道:“静婉姐,你怎么跑到屋里去了?”   温静婉一脸心有余悸道:“我刚才看到一只老鼠跑进屋里,我便拿着扫帚追了过去,想把老鼠给赶出来,但被土豆饼给吓了出来。”   林向雪心思一下子就被带偏了:“有老鼠?我最怕老鼠了,回头等榆榆回来我要跟她说一声。”   温静婉笑了笑,把扫帚放一旁:“对了,说回那个工作,其实就是我现在单位里要招人……”   林向雪:“可我不会播音啊。”   温静婉:“你说话字正腔圆,而且声音非常好听,是个播音好苗子,如果你有心进我们单位,回头等你进去了,我也可以给你指导,就是现在进去暂时不能转正,要等你拿到播音员证件,以及考核以后才能转正。”   林向雪想了想:“我能不能考虑后再给你答复。”   温静婉:“自然可以,不过你要快一点,毕竟这位置很多人盯着呢,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上班了。   林向雪把她送了出去。   **   白榆来到单位,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自己昨晚画好的板报。   好在那种有人偷偷把板报擦掉,或者故意改掉内容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白榆拿起粉笔,把昨天画得比较仓促的地方修了修,又把不够红的五角星涂得更红,虽然只是画给工人看的,但她觉得这是自己第一个作品,她想尽可能做到完美。   等确定没有问题后,她这拍掉手里的粉末回办公室去。   谁知一进办公室,就见魏光宗朝她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还用酸不溜秋的语气道:“白同志你的狗屎运真好。”   白榆:“?”   很快,程芳就给她解惑了:“章书记一会儿要过来,还说要跟罐头厂的工人一起去看板报,这样一来,章书记就能看到你画的板报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需要提前准备点什么吗?”   白榆恍然,怪不得那位光宗耀祖的家伙说话阴阳怪气,像喝了一坛子醋一样,说话酸得不行。   程芳摇头:“不用,不过等会儿工人过来了,你要给他们讲解一下,毕竟他们中有好多人不识字。”   白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不过她觉得她上场的机会应该不多,因为她画的连环画就是不懂字的人也应该能看懂。   程芳忙其他事情去了,白榆回自己暂时的办公位置。   刚坐下,就见魏光宗朝她走了过来。   白榆装作没看到。   魏光宗站在她前面的位置,扒拉下头发:“白同志,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白榆:“我不同意。”   “……”魏光宗被噎了一下:“你还没听我说是什么事情呢,你怎么就急着拒绝呢?”   白榆:“既然是要跟我商量的,那就意味着要经过我的同意,不管你要说什么,总之我不同意。”   魏光宗气得全身哆嗦:“白同志,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报社的同事,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你刚才那样的举动,是非常自私自利的行为。”   白榆耸耸肩:“那你说吧。”   魏光宗看她这副瞧不起自己的模样,气得不行,但想到接下来的目的,还是忍着说:“等会儿为工人解说板报的事情,我希望能够替白同志你分担,你昨天画了一整天,应该很累了,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白榆差点被他的不要脸给气笑了:“魏耀祖同志,你这是在想屁吃呢?光天白日的,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其实她并不是特别在意能不能在报社出头,毕竟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份暂时过渡的工作,她的目标还是上大学。   如果昨天魏光宗没有躲着偷懒,而是跟她一起完成画板报的工作,那他现在提出来,她或许会答应。   可他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来收果子,凭什么啊?   就凭他脸大吗?   魏光宗听到这话,气得全身都颤抖了起来:“首先,我不叫魏耀祖,我叫魏光宗,其次,你一个女人,说话怎么那么粗鲁?”   白榆:“你一个男人说话都可以那么不要脸了,我为什么不可以粗鲁?画报我昨天一个人从早上画到大家下班我还在画,不见你去帮忙一下,现在看有好处了,你就忙不迭赶过来占便宜,还大言不惭为我分担,你怎么就想得这么美呢,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给占了,你干脆不要叫魏耀祖好了,你应该叫魏美美,想得美的美。”   魏光宗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都说了他不叫魏耀祖,他叫魏光宗!   魏耀祖是他爸!   还有魏美美是什么鬼,他一个大男人叫什么美美!   站在门口听到这话的程芳笑得浑身颤抖,眼泪差点笑出来了。   她真没想到白同志不仅人长得漂亮,连说话怼人都这么漂亮。   其实昨天她就发现了,那个叫魏耀祖……不是……叫魏光宗的人很不要脸,做事沾轻怕重,就想着讨好领导,眼睛还老往她胸脯盯,真是恶心死人了!   现在看到白榆把他怼得哑口无言,她觉得爽极了。   到了十点钟,罐头厂的工人过来了,章书记也过来了。   大家朝板报区走去,何副主任也在其中。   罐头厂的工人对所谓的板报活动其实没什么期待。   有些之前就来参加过,他们大字不识几个,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板报就跟看天书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哎,又要过去看天书了,隔一个月就来一次,真没意思。”   “可不是说,那些字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而且每个月都是那些东西,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我也觉得没意思,可不来不行啊,就当是听戏吧。”   “听戏可比这有意思多了……”   工人们小声地抱怨着,但没人敢出声抗议,排着队伍就来到了板报区。   众人一看,愣住了。   只见八块大黑板画了无数的画,一幅幅的,特别生动,人物的表情特别逼真,还有那舰船也画得栩栩如生,就算不知道里头讲的是什么故事,可大家觉得眼前一亮,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   有些懂一点字的已经迫不及待看了起来,看到激动处还屏住了呼吸,等看到华东海军414号炮艇不畏强敌,以一只小艇击沉敌方的大舰时,忍不住鼓掌了起来。   还有些人看得热泪盈眶:“画得太好了!我以前就听过头门山海战的故事,只是那说的人说得很简单,我现在看了画才知道华东海军当时有多不容易,我刚才看得都不敢呼吸了。”   “我也是!华东海军真是太厉害了,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还能战胜敌人,看得我热血沸腾!”   “我也是!”   “我虽然看不懂上面的字,不过上面的画我都看懂了,但你们还是跟我说说,上面说了什么,你们快说说。”   罐头厂的林厂长看到这一幕,震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班人啥时候这么热衷板报的东西?   这次让他们过来,他们还推三阻四的,说来了也看不懂,而且每次内容都是一样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可现在报社的人还没出来讲解,他们就已经看了起来,而且还主动想学上面的字,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   不过他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板报,一下子就明白为什么大家这么激动了。   的确画得太棒了!   八个黑板讲一个故事,画像栩栩如生,故事情节生动,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而且就跟有些工人说的那样,就算看不懂字,只看画就能看明白,不像以前那样,八个黑板密密麻麻都是字,而且次次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别说工人了,就是他都觉得没意思。   “这次板报是谁画的?”   章书记突然开口道。   现场安静了下来。   白榆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微微鞠躬道:“您好,板报是我画的。”   章书记眼前一亮,打量了白榆一眼,扭头问何副主任道:“这位小同志看着很面生啊,是刚招进来的吗?”   何副主任笑道:“的确是刚招进来的,还是您拍板的。”   章书记怔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难道你就是那位提出用连环画来扫盲的白同志?”   白榆点头:“是的,章书记叫我白榆就好。”   章书记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很是赞赏,点了点头,又扭头看向黑板:“你的画画得很好,用连环画来代替宣传内容的创意也非常好!”   白榆:“谢谢章书记的肯定,我很高兴进入报社这个大家庭,也有幸能够参与画板报的工作,未来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为报社、为国家添砖加瓦尽!”   大boss面前,白榆也不傻,赶紧怒刷存在感。   她虽然没打算在报社长久干下去,可能让领导记住自己,也意味着未来的路会更好走,有些人就是想为难她,也要顾忌掂量一下。   再说了,他们现在主要的工作还没定下来,若是刷了存在感后能给她分一个好的岗位,那就再好不过了。   白榆心里打着小算盘,脸上却一点也不显。   “说得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国家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何愁不强大?”   章书记听得很是高兴。   魏光宗站在人群后面,嫉妒得脸都快变形了。   早知道章书记今天会过来,昨天他就应该把活儿抢过来,现在反而便宜了白榆那个女人。   他不觉得自己会比白榆差,他觉得如果换成自己来做,肯定能做得更好。   想到自己错失良机,魏光宗羡慕嫉妒恨得不行。   如果眼神能化成实质的话,白榆这会儿早就被他的眼光给燃烧死了。   接下来章书记让白榆给工人讲解板报上面的故事。   虽然很多人都看懂了,但还是非常愿意再听一遍。   白榆走到黑板前面,指着上面的画讲解了起来:“……这里,我把云朵画成了龙腾飞的模样,不知道你们看出来了没有,这象征着我们一定会战胜所有的阶级敌人,我们的祖国也会蒸蒸日上,一飞冲天,逐渐繁荣强大!”   这不是希望,这是事实。   改革之后,国家的经济会一飞冲天,以惊人的速度蓬勃发展,让全世界都为之震撼。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工人门再次鼓掌了起来。   等到讲解结束,大家还意犹未尽。   “这故事画得真好,要是以后的板报宣传都是这样子,我肯定次次都过来!“   “我也是,这故事一看就明白,而且我刚才还学了好几个字,如果用这个来教我认字,我觉得我肯定能学会!”   “我也这么觉得,你看那个字,他们喊‘冲啊’,这个冲字我一看就记住了。”   章书记听着大家的议论,再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何副主任也跟着走了,临走前,下意识看了白榆一眼。   白榆正在跟程芳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程芳很激动:“白同志,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连我都看得津津有味!”   她昨天事情很多,忙得脚不沾地,因此也没空过来看白榆画得怎么样,真没想到白榆不仅画画得好,而且以画来宣传的创意更好。   “章书记对你赞不绝口,有些人嫉妒得眼睛都快突出来了,哈哈哈,真是活该,昨天要干活时他就想着偷懒,不过我觉得就算把机会给某些人,他也未必有白同志你做得这么好!”   魏·某些人·光宗:要不你直接报我名字好了。   白榆笑了笑没出声,但扬起的嘴角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她昨天不过想着找点事情做,她也没想到一个板报能带来这么大的效果。   这或许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下班后,白榆想着去买点肉做点好吃的犒劳自己。   路过一条小巷子时,她看到有人在卖螺蛳,那螺蛳是养好的,已吐干净了泥,回家就能直接炒来吃。   白榆好久没吃螺蛳,想到爆炒螺蛳的美味,一时没忍住跟对方要了两斤。   两斤螺蛳花了九毛钱,不用票。   她提着螺蛳正准备往回走,就看到温静婉从巷子口经过时被一个小女孩给拉住了。   小女孩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长得很清秀,皮肤白皙,属于那种乖乖女、同时也很好欺负的类型。   此时小女孩脸色苍白,拉着温静婉的手一直在颤抖:“姐姐,后面有个人在跟踪我,求求你,能不能载我回家,我好害怕。”   温静婉扭头朝后面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眉头蹙了蹙。   然后下一刻,她就掰开了小女孩的手,冷漠道:“我没空。”   说完,她不顾小女孩的苦苦哀求,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白榆站的位置前面正好有条柱子挡着,因此白榆可以看到温静婉,温静婉却看不到白榆。   等温静婉走后,白榆这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直觉得温静婉给她一种很违和的感觉。   温静婉一直笑盈盈的,说话温柔,无论语气还是为人处世,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对着林向雪这个刚认识的人,她也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人。   她表现得太完美了,完美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   就在刚才,她的完美出现了一道裂缝。   如果她真的那么善良,就不会对小女孩的求救见死不救。   所以,她之前的善良都是伪装出来的。   为的就是接近他们,赢取他们的信任。   可为什么呢?   温静婉为什么要接近他们?   白榆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下一刻,脸色一片苍白。   不,温静婉想接近的人可能不是她,也不是林向雪。   而是江霖。   白榆想到江霖上辈子的英年早逝,脸色更白了。   上辈子江霖的去世,会不会跟温静婉有关? 第54章 咸肉粽子   就在白榆怔愣时, 小女孩已经慌不择路跑进小巷子里来。   可能是刚被拒绝过,也可能是太过于绝望,这一次她没向任何人求救。   包括白榆。   过了一会儿, 一个个头矮小、满脸通红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追着走进巷子来, 咧着一口黄牙道:“小妹妹, 你等等叔叔, 叔叔有个大宝贝要给你看看。”   小女孩吓得脸没有一丝血色, 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漂亮的小脸几乎要哭出来:“我不认识你, 你走开, 你不要过来, 我不要看什么大宝贝!”   中年男人咧着嘴, 笑得极其猥琐:“怎么就不要了,你上次不是看得很开心吗?快过来叔叔这里, 叔叔的大宝贝需要你摸摸亲亲……”   话还没说完,他的面前就突然多了一块木板被拦住了去路。   中年男人正想破口大骂, 定睛一看对上白榆漂亮的脸庞, 愣了一下, 随即露出一个充满欲|望的笑容:“你长得好漂亮, 你也想摸摸我的大宝贝吗?”   白榆嘴角缓缓勾起来, 笑道:“好啊。”   中年男人愣了下,正要高兴时,就见那木板朝的鼻子“砰”的用力砸下来。   鼻子一痛, 酸楚得他眼泪都下来了:“操!你个臭婊子……”   “砰”的又一声。   木板和他的大宝贝来了个紧密接触,中年男人的怒骂声也随即戛然而止。   他痛得捂着那个部位, 看白榆高高举起木板还想再次砸下来,顿时怂了, 全身抖得跟筛子一般:“有话好好说……”   白榆笑得极其娇媚:“不好意思,好好说不了一点。”   话落手起,手里的木板再次狠狠砸在中年男人的头上……   半个小时后,白榆牵着小女孩从派出所里走出来,摸了摸她的头道:“刚才公安叔叔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他会被关起来,过后会送去农场改造,以后他不会再来伤害你。”   小女孩宋之微小身子还在颤抖,声音细细道:“谢谢你白姐姐。”   白榆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和几张粮票塞到她手里:“这钱和票你拿着,万一你表婶不给你东西吃,你就去拿着钱去买点好吃的,以后遇到什么困难也可以去找我,别气馁,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和你父母,还有其他家人团聚的。”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爷爷和父母都被打成了臭老九关到牛棚去,父母不想她跟着去吃苦,所以散尽家财把她留在表叔这里,让对方帮忙照顾孩子。   可这女孩的表叔和表婶却是个无耻的小人,钱他们拿了,却没有好好对待小女孩,让她从四五岁开始干家务活,全家人吃完饭她才能吃,家里也没有她的房间,只能在客厅打地铺。   小宋之微前段时间就遇到那个猥琐男了,她第一时间告诉了表叔表婶,结果却被表婶骂她小小年纪就发骚,这么小就懂得勾引男人,还恐吓她要把她嫁给猥琐男人,这也是刚才遇到中年男人,小宋之微不敢往家跑的原因。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是1976年了,就她知道的,已经有不少人得到了平反。   虽然不知道小宋之微的爷爷和父母是什么身份,但想来应该在不久后也会得到平反的,到时候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小宋之微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红通通的,抬起小手擦了擦眼泪道:“谢谢白姐姐,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白榆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姐姐不用你的报答,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好,记得万一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去找姐姐。”   小宋之微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回到家里,白榆一进门就看到林向雪拿着扫帚这里敲一下那里敲一下,不知道在干嘛。   倒是土豆饼发现她回来了,立即摇着小尾巴冲了过来,围着她绕圈圈,欢乐得不行。   养宠物就是这点好,它们永远会用百分百的热情欢迎你回家。   听到土豆饼的声音,林向雪这才发现白榆回来了,扭过头来,一脸苦恼道:“榆榆,家里出现老鼠了,不过我找了一天都没看到它的踪影。”   但她太害怕老鼠了,今天要是不把它找出来,她就别想睡觉了。   白榆:“家里有老鼠吗?不应该啊。”   搬进来之前她让江霖买过老鼠药杀过一回,平时她特别注意卫生,现在又养了土豆饼,如果真有老鼠的话,厨房里应该会有痕迹。   林向雪:“我倒是没看到,可早上静婉姐说她看到了……”   白榆打断她的话:“温静婉过来家里了?”   林向雪脸上一丝尴尬的神色:“对,早上她送了蟹黄壳过来给我,后来又说要给我介绍工作,我便请她进来坐,后来她说口渴,我便去倒茶给她喝,等我倒了茶出来就见她拿着扫帚进了屋子,说看见老鼠了。”   白榆蹙眉:“你是说她进过里头的房子,那她去我房间了吗?”   林向雪怔了下:“应该是没有,她在楼梯间被土豆饼给拦了下来,榆榆,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榆没说话,而是放下军挎包后在屋里巡查了起来,虽然林向雪说温静婉没上去二楼,但她还是上去看了一眼。   十几分钟后,温静婉便听见对面传来了吵架的声音。   “……我知道你这是嫌弃我住在你家里,可我又不是白住,我每个月都拿了不少钱出来买菜买东西的,我不过就是带了个朋友进来家里坐一下,难道这也不行吗?”   “别人可以,但她就是不行!”   “你简直不可理喻!”   很快,她就听到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她从矮墙望出去,便看到林向雪怒气冲冲从对面跑了出去。   温静婉挑了挑眉,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动静,过了会儿,看白榆并没有追出来,她这才转身进了厨房做饭,只是时不时就留意着对面的一动一静。   直到天完全暗下来,林向雪都没有回来。   林向雪坐在沙滩旁,双手抱着膝盖,快近十一月了,晚上的风吹着还是有些冷。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扭头看去,然后愣了下:“怎么是你?”   葛大川挠了挠头,走到她身后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林向雪撇了撇嘴:“你那么关心我做什么?”   葛大川又挠了挠头:“我过来前听说你跟白同志闹矛盾了,白同志是个好人,你回去好好跟她沟通一下,我想她会原谅你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向雪给打断了:“白榆是个好人,那我就是坏人不成?”   葛大川继续挠头:“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向雪:“那你是什么意思?”   葛大川挠头,感觉头皮都要被挠破了,他是来劝人的,怎么好像又惹她生气了:“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林向雪看他清澈的眼神里显露出几分愚蠢,简直被气笑了:“别挠了,头皮屑都飞到我脸上来了!”   葛大川有些委屈:“我昨晚刚洗了头的。”   林向雪懒得理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转身回去了。   **   江霖是在夜色降临后才回来的,手里抱着两个老虎布偶,其实一个布偶居然有白榆半个人那么高。   白榆又惊又喜:“你这是从哪里买的?这老虎布偶怎么那么大?”   上次她梦魇时,迷迷糊糊中跟江霖提了要布偶的要求,江霖虽然答应了,可过去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他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   她虽然有点小失落,但也没放在心上。   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忘记,还带回来这么大布偶,真是太出乎她的意外了。   这么大的老虎布偶,平时她可以抱着睡觉,靠着看书,搂着吹吹风,反正怎么样都行。   江霖看着她:“喜欢吗?”   白榆点头:“喜欢,谢谢你,江霖。”   说完看他还看着自己,她咬了咬唇,挨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她本想亲一下就离开,却仿佛撕开了猛兽的封印般,下一刻,腰就被他搂住了。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俯低下来,吻上她的唇。   唇瓣相贴传来阵阵酥麻,白榆睁开眼睛。   他就在她眼前,四目相对的那刹那,白榆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   这就是只男狐狸精,专门勾人魂的。   不对,这是匹饿了两辈子的狼。   要不是嫁给江霖,她怎么也没想到,他高冷疏离的外表下,还有这么凶狠的一面。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紧紧贴着他,想躲都躲不掉。   白榆浑身软成一滩水,脑子却本能地涌起绮念。   虽然她身体还有些许的不舒服,但如果他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因为她其实……也有点想。   只是江霖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良久后放开她,啄了啄她的唇瓣:“你跟向雪发生了什么事?刚才大川去找我,说你们吵架了。”   白榆这才想起有正事要跟他说。   她整理了一下呼吸,而后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十分钟后,江霖从围墙跳了出去,悄悄出了门。   等他再回来,白榆已经睡着了。   他轻轻来到床边,在她身边的位置躺下去,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宁。   谁知下一刻,白榆就翻转过来,一只手“啪”的一声搁在他胸膛上,不等他把手挪开,她的脚又缠上来,压住他的身子。   片刻后,她整个人如同八爪鱼般缠在他身上。   江霖唇角下意识勾起来,眼底的笑意和宠溺丝毫没有掩藏。   他凑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亲,然后搂着她闭上眼睛。   **   第二天,白榆去上班后,林向雪敲响了隔壁的门。   温静婉打开门看到她,露出惊讶的神色:“向雪,你这么早过来找我有事吗?”   林向雪眼睑下露出深深的黑眼圈:“静婉姐,我想问问你,你昨天说的那个工作现在还招人吗?”   温静婉点头:“还招人,你想清楚了?”   林向雪神色有些颓丧:“嗯,我想尽快去上班,就不知道单位能不能提供宿舍?我想……尽快搬出去住。”   温静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就算你被录取了,也只是临时工,临时工不能住在单位宿舍里,你和白同志两人怎么了?我昨天听到你们好像因为我吵架了,我本来想过去跟白同志解释的,可我一想到白同志那么不想看我,所以才没过去,实在很对不起。”   林向雪摇摇头:“这哪是你的错,是她太固执太强势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她不喜欢你就算了,可我不过是邀请你去屋里坐了一会儿,这都不成,我算是看明白了,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我现在就想赶紧搬出去,要是实在不行,我就回京城去!”   温静婉连忙道:“不至于,你过来这里就是想体会独立的生活,你要是这样灰溜溜回去,岂不是更让人看笑话了?”   林向雪咬着唇没出声。   温静婉:“你跟我去单位面试,回头要是面试上了,你回来就跟白同志道个歉,暂时还住在江家,等以后转正了再搬出去,至于你和我的交往,以后就不要再在白同志面前提起来,这样她也就不会跟你生气了。”   林向雪蹙了蹙眉:“这样搞得好像我跟你交往是很见不得人的事情,之前在京城,就是我父母都不会这样管我,我觉得她太霸道了,而且我昨晚出去那么久,她也没有去找我,我算是看透了。”   温静婉又安慰了几句,才回去拿公事包,然后载着林向雪一起去了单位。   林向雪的普通话很标准,字正腔圆,本地的播音员就算通过考试,也带着口音,因此林向雪很容易就通过了面试,但因为她没有播音员证件,暂时还不能转正。   白榆这边来到单位,一进办公室就又对上了魏光宗嘲讽的眼神。   白榆:?   这光宗耀祖的家伙又想干嘛?   下一刻就听对方道:“我昨天还羡慕白同志你出了那么大的风头,以为章书记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位置,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白同志你是不是很失望?”   白榆盯着他看,突然来了句:“魏耀祖同志,你的牙上有菜。”   魏光宗怔了下,而后立即闭上嘴巴,站起来急匆匆跑出去。   找遍了整个报社,好容易找到一面镜子,他张开嘴巴一看,再次愣住了。   根本没有菜!   可恶,白榆居然敢骗他!   还有,他叫魏光宗,不是魏耀祖,她是猪脑子吗,一直叫错他的名字。   气死他了!   等魏光宗回到办公室,白榆却已经不在了。   林干事来上班后,看到了白榆画的板报惊为天人,又听其他同事说了昨天罐头厂工人来参观的反应后,狠狠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水平,然后拿着一盒绿豆糕过来找白榆,请她教自己画板报。   白榆自然乐得跟其他同事打好交道。   林干事也有一定的基础,只是画人物画这种东西不是一学就会,不过白榆表示可以慢慢指导她,把林干事感动得热泪盈眶。   白榆当然也不会白干活,趁机跟林干事打听袁主任以及章书记。   林干事为了感激白榆愿意教她画画,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知道的事情通通告诉了白榆。   从林干事的口中,白榆进一步了解到扫盲这个工作所面临的困难,她决定在袁主任回来之前,想出一个可实行的计划。   中午她和林干事,以及程芳三人一起去隔壁罐头厂饭堂吃饭。   报社人不多,因此并没有设立饭堂,而是跟隔壁罐头厂合并用一个饭堂。   前两次来吃饭,大家看到白榆,只觉得她长得非常漂亮,于是多看了几眼,随后该干嘛干嘛,可这一次,她一进来立即受到了众人的欢迎。   “那个是不是隔壁报社画板报的白同志?”   “没错,就是她!白同志,你来吃饭吗?”   “张师傅,这就是那个画板报的白同志,麻烦你给人家女同志多舀几勺肉!”   “对对,白同志昨天那板报画得实在太好了,我今天打算带我家人过去报社那边看,白同志,这包子我请你吃。”   “白同志,我请你吃肉!”   林干事和程芳看到白榆被人包围起来,大家纷纷给她各种吃的,不由又吃惊又羡慕。   尤其是林干事,羡慕之余心里还酸酸的。   她画了那么多次板报,可没有一个人记得她,更别提给她吃包子吃肉!吃空气就有!   白榆也没料到大家会这么热情:“谢谢大家,这些东西大家都拿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大部分人把东西拿走了,但还有些人给她偷偷塞了水果和糖果点心等,让白榆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心暖暖的。   不过这也坚定了她想把扫盲这项工作做好的决心。   到了下午,等忙完其他活儿后,白榆便开始在纸上画连环画。   魏光宗从白榆的办公桌后面走过来,又走过去,终于在走了七八次后看清楚她在干什么,立即回自己座位也开始画了起来。   他觉得白榆昨天就是走了狗屎运,但论实力,她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不管她要做什么,他反正不能让她压自己头上。   **   下班后,白榆一回到家里,雷大姐就拿着几个粽子上门来了。   雷大姐送过来的粽子有两种,一个是咸肉粽子,一个蜜枣粽子。   咸肉粽子里头爆了猪肉蛋黄,还有菌菇和火腿肉,吃起来十分香。   雷大姐送了三个过来,白榆自己吃了两个,一个留给江霖,却没有留给林向雪。   林向雪知道后,眼红红地再次跑了出去。   这次温静婉看到后很快跟随了上去。   两人在沙滩上聊了好久,之后又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等到天黑才手挽着手一起回来。   白榆和林向雪闹别扭的事情,就连谢旭东都知道了,偏偏孙蔷薇这几天都宅在家里,什么消息都没不知道。   谢旭东想了想后,决定还是跟她说一声。   他来到孙蔷薇房间门口,刚敲了敲门,就听里头传来孙蔷薇哭丧的声音:“谢旭东,救命啊!”   谢旭东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就见孙蔷薇坐在床上,两腿交缠,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孙蔷薇倒吸着凉气:“谢旭东,我的脚麻得快废了,你快帮帮我。”   谢旭东:就这?   他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呢。   他走过去,对上她的脸,突然伸出一根食指朝她的腿一戳。   孙蔷薇叫了起来:“谢旭东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谢旭东仿佛戳出兴致来,伸出手将她一推,下一刻,孙蔷薇就像一个坏掉的不倒翁一样,晃了晃,然后维持着两□□盘的姿势往床上倒下去。   孙蔷薇气得不行:“谢旭东你幼不幼稚?”   谢旭东这才解开她两只脚,对着她麻掉的腿噼里啪啦一阵拍打。   孙蔷薇那个酸爽啊,两只腿又酸又麻,痛得她嗷嗷叫。   谢旭东:“你小声点,被人听到还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孙蔷薇气得咬牙:“那你就不能轻点?”   谢旭东:“不能。”   孙蔷薇:“……”   不过经他这么一拍打,两只腿的血液开始回流,过了一会儿,她的双腿终于不麻了。   孙蔷薇扭了扭脚,下一刻就一脚朝谢旭东的子孙袋踹过去。   谢旭东吓了一跳,抓住她踹过来的脚咬牙道:“你这是想恩将仇报?”   孙蔷薇发了狠,飞扑过去缠住他的腰,谢旭东没站稳,两人齐齐往床上倒下去。   身子交叠在一起,紧紧相贴。   四目相对。   两人都愣住了。 第55章 猪肉炖粉条   孙蔷薇瞪大眼睛, 一眨不眨看着近在咫尺的谢旭东。   心跳如雷。   孙蔷薇觉得自己的心脏肯定出了问题,要不然怎么会跳得这么快。   哦,不止心脏,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说不定也出问题了, 因为她居然觉得谢旭东长!得!好!看!   她肯定是疯了。   谢旭东黑得跟块炭球一样, 那里帅了?   胸前压着两团软绵绵的的柔软, 这种陌生的触感也让谢旭东屏住了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眼前的人距离他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的细小绒毛, 甚至还能数清楚她根根分明长得好像两把小扇子的眼睫毛。   她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 让他起一股酥痒的感觉, 他想挠, 但又不敢动。   或者说,是舍不得动。   就在这时, 隔壁传来了一阵哐啷的声音,把怔愣的两人给吓回神。   孙蔷薇仿佛触电般, 从他身上弹跳起来, 慌乱中还差点一脚踩到他的子孙袋上。   刚才跌倒谢旭东没吓到, 这一脚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差点就要当太监了。   孙蔷薇脸红红的:“还不赶紧起来走人, 难道还想在这过夜不成?臭不要脸你!”   谢旭东:“……”   谢旭东:“你这是需要时求人,不用时一脚踹开,典型的过河拆桥, 我刚才就不应该管你,应该让你腿麻坐一个晚上才好!”   孙蔷薇:“你这是最毒妇男心, 有你这么诅咒人的吗?你赶紧走。”   谢旭东被她这嫌弃的模样给气到了,站起来就走。   他一出去, 孙蔷薇立即把门给关上。   谢旭东再次气得差点鼻子歪了,抬脚往自己房间去,走到一半才想过来找孙蔷薇的事,但看着紧紧关上的木门,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一夜,两人同时失眠了。   **   白榆一早起来就收到了邮递员送过来的信。   是她奶奶从京城寄过来的,还有一大箱京城的特产。   白榆迫不及待撕开信。   信里头说了她爸去河南找她二哥的事情,如她说猜想的那样,二哥没了。   白家和李克商量后,让念念回到了白家,从此改名白念双,小名依旧叫念念,李克在白家的帮助下,已经回到学校上学,而念念则被奶奶带回了天津,她大哥和映之姐不久前双双被第一人民医院录取了,两人现在已成功转正。   信里头说的都是好消息,让白榆心情跟今天的天气一样,灿烂明媚。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一辆绿色的吉普212开进家属区来,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这年代,有一辆自行车都能让人羡慕得不得了,更别说,这还是四个轮子的吉普车。   众人跟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围着吉普车看。   车门突然被打开,江霖从车里走了下来。   有人就好奇道:“江副团,你怎么从车里下来了?”   江霖:“我让朋友帮忙载点东西回来。”   说着他绕到车后去,打开后备箱,从里头搬出两辆凤凰牌自行车,还有一台收音机。   犹如一滴水滴入滚沸的油锅里,人群里一下子就炸开了。   “江副团这两辆自行车都是你家买的吗?”   “这不能吧,一下子买两辆,有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江霖:“一辆是我的,一辆是葛大川同志的。”   这话一出,众人这才注意到另外一个从吉普车下来的人——葛大川。   实在是江霖太出色了,他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因此没人注意到跟在江霖身后从吉普车下来的葛大川。   可这会儿听到江霖说其中一辆自行车是葛大川买的,众人呆住了。   这自行车是葛大川买的?   那个一毛不拔、刚来岛上就给家属的孩子送了十颗糖的铁公鸡葛大川?   这自行车真是他买的,买的还是最贵最好的凤凰牌?   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吗?   不过震惊归震惊,有些心思活络的人便盘算了起来。   之前没有人愿意给葛大川介绍对象,就是他太吝啬了,而且听说他家庭情况比较复杂,属于那种不能帮忙反而拖后腿的家庭,所以稍微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可现在看到他居然一出手就是一辆凤凰牌,对他的看法一下子就改观了。   有人就调侃道:“葛同志买自行车该不会是想娶媳妇吧?”   “葛同志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同志,回头我给你介绍介绍?”   葛大川的脸红得跟煮熟的猪肝一样,支支吾吾没吭声。   他挤开人群来到车后面,然后和江霖两人合力把一个半人高的小柜子从后备箱搬了下来。   那小柜子不大,还没到江霖的胸膛高,瘦瘦长长的,用纸箱包着,外面还罩着一条布。   不知道是谁走上前去,突然把那布给扯开,懂得字的人一下子就看到了纸箱上面写着几个字——雪花牌冰箱。   现场安静了几秒钟,下一刻,再次炸开了。   “我的天啊,是冰箱!居然是冰箱!”   “什么,那就是冰箱?我只听说过这东西,还从来没有见过!”   “让开让开,让我看一眼,我也从来没看过,冰箱到底是长什么模样的?”   这年代已经有冰箱,国家从1956年开始生产第一台冰箱,只是产量太少,因此成了无比稀罕的稀罕物。   普通人要买一台冰箱,那是买不到的,别说没有冰箱票,就是有也没有货,就是干部家庭想买,也得通过托人凭关系,辗转多个地方才能买到,因此很多人根本没见过冰箱这东西。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恨不得把眼睛粘到那冰箱上去,无奈江霖的气场太大,没人敢靠近他身边。   丁跃正要去上班,谁知打开院子门,却发现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出都出不去。   当发现这场混乱是由对面的江霖造成的,他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让开!让开!要看热闹去对面看,别挡在我家门口!”   众人这才发现丁跃夫妇出门来。   有人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温静婉推的自行车跟江霖新买的自行车不太一样。   “丁副团,你家的自行车也是新买的,怎么跟江副团家的好像不太一样?”   “对哦,你不说我还没发现,看上去怎么好像旧好多,而且那单杆上怎么好像还掉漆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两家人的自行车上,果然发现了不一样。   江霖刚从吉普车上面拿下来的自行车崭新发着光,一点灰尘都没有,一看就是新货,可温静婉推着那辆,被这么一对比,顿时跟用了五六年的二手货一样。   有人就质疑了:“丁副团,你给你媳妇买的自行车该不会是二手货吧?”   丁跃捏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露。   他买的的确是二手货,可二手货怎么了,那也是花了他大几十元,很多人想要一辆二手自行车还不是买不起?   只是这话在此时此刻,他压根说不出口,尤其是对上江霖那辆崭新的自行车,他仿佛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一般,面子里子都没了。   江霖这混蛋,他肯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自己出丑!   温静婉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她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辆用了好几年的二手自行车,就跟丁跃想的那样,这年头很多人连二手自行车都买不起,尤其是在知道白榆没有自行车后,她的虚荣心更是一度被众人捧到了最高点。   好几次她追到白榆面前说要载她,除了想要故意接近她,也是想看她难堪。   可之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堪!   下一刻,又有人叫了起来。   “你们快看,江副团买的收音机是红星牌的!”   “红星牌不是最新出的吗,据说是半导体的,比红灯牌的贵好多呢。”   这话再次如同巴掌,狠狠扇在了丁跃的脸上。   之前他和温静婉两人相亲,温静婉虽然说不要彩礼,但丁跃还是买了一台红灯牌收音机作为彩礼,虽然两人都没怎么宣传,但巧的是,基本整个家属区的人都知道他们家有一台红灯牌的收音机。   可现在这红灯牌的收音机在江霖买的红星牌收音机面前,就如同那二手自行车一样,再次被比得一文不值。   “之前是谁说江副团不疼自己媳妇的,这又买自行车,又买收音机,还买了冰箱,我要是再年轻十几二十岁,我都想嫁给江副团了。”   这话一出,众人哄然大笑。   上次对白榆阴阳怪气的小媳妇,脸一阵火辣辣的,趁着众人没注意到自己,赶紧挤出人群溜了。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白榆想不知道都不行。   她一打开门,众人就七嘴八舌跟她报告了起来。   “江霖家的,江副团给你买了自行车!”   “还买了红星牌收音机!”   “你们怎么没先说冰箱,那可是冰箱啊,我要是有一台冰箱,我以后都不用再怕夏天了!”   白榆从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听明白了江霖给她买了自行车和收音机,还有冰箱。   前面两样白榆没觉得意外,可后面的冰箱,让白榆无比的惊喜。   “真的买了冰箱?”   江霖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点头:“买了,不过是二手的,一个百货商场淘汰下来的,但我让人检查过了,功能都是好的,你别介意。”   他当然想买全新的,可这年头的冰箱太少了,这台也是他托了很多人脉才买到的。   白榆摇头:“当然不会介意。”   她活了两辈子,自然比谁都明白这年头的冰箱有多难弄到,能买到这么一台二手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有了这冰箱,以后吃剩下东西就不用全部塞到肚子里,有些饭菜也不用担心被放坏了。   还有夏天可以自己做冰棍吃,还有还有啊,把椰子放到冰箱里后再拿出来喝,那简直不要太爽了。   想到以后的夏天有冰凉的西瓜,冰镇的糖水和冰棍,白榆心里灿烂得不行。   要不是这会儿人太多,她真恨不得扑上去给他一个大大的吻作为奖励。   丁跃站在门口,唇角紧紧抿成一条线,眼底燃烧着怒火。   虽然大家什么都没说,可他觉得大家就是在心里笑话他。   明明两人都是副团,可他的能力只能买一辆二手自行车,江霖却能买到二手的冰箱。   虽然都是二手,但差别可大了去。   更别提江霖还买了新的自行车,连收音机的牌子都狠狠压在他上头。   奇耻大辱!   丁跃感觉自己的脸面被江霖狠狠踩在地上摩擦,心里翻滚着巨大的屈辱和愤怒。   站在他身旁的温静婉起初也觉得丢脸,可这会儿却冷静了下来。   尤其在看到丁跃一脸愤怒的模样后,她低下头去,没让人看到她眼底闪过的一抹算计。   众人看够了热闹,随着东西被搬进江家,大家也渐渐散了。   白榆看江霖把东西搬进来,收音机提到二楼房间,冰箱放在一楼客厅,自行车放在院子,让她等会儿可以骑着去上班。   这不奇怪,奇怪的是葛大川把他那辆自行车也推到他们院子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就看到葛大川把自行车推到林向雪面前,耳根红得仿佛要滴血:“林同志,这自行车给你骑着去上班用。”   林向雪怔住了,随即拒绝道:“我不要。”   葛大川着急了,一着急又挠头:“你为什么不要?这自行车是我好不容易跟人换了自行车票买回来的。”   林向雪:“不要就是不要,既然这么不容易,那你就自己骑呗。”   葛大川耳朵更红了:“可这是我买来给你骑的。”   林向雪脸也红了:“我又没叫你买!”   葛大川挠头,使劲挠头。   林向雪一脸嫌弃:“别挠了,头皮屑都飞到我脸上了!”   葛大川:“对、对不起。”   林向雪哼了声:“既然你这么想我用,那我就勉强骑着去上班,不过我不白用你的,我跟你租。”   葛大川:“我不要你的钱,你拿去骑,你想怎么用都行。”   林向雪:“我就是要给你钱!否则我就不骑!”   葛大川:“……”   白榆在一旁看着两人小学鸡般的斗嘴,忍不住摇了摇头。   之前她不太看好他们两人,可现在看来,这两人一时半会还是断不了的。   江霖把东西放好,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看着她道:“走,我送你去上班。”   白榆仰头看向他,嘴角勾起:“好。”   虽然已经进十一月了,可琼州岛的天气还是不冷,江霖身穿一件单薄的海军服,白榆的手环住他的腰。   江霖眼帘微垂,藏住眼底的笑意,声音轻淡道:“抓稳了。”   “嗯。”   很快,便有人看到江霖骑着自行车,载着白榆去上班。   两人男的帅,女的俏,两人坐在一起,仿佛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看到林向雪也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去上班了。   咦,那自行车不是葛大川刚买回来那辆吗?   这两人,不对劲。   **   来到单位,白榆在忙完其他事情后,继续画连环画。   魏光宗依旧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但她懒得理会这家伙。   吃完午饭后,大家都回宿舍去休息,白榆没有宿舍,程芳让她去自己宿舍休息,但白榆拒绝了,她想赶在袁主任回来之前把连环画给做好。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她画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中午那条红烧鱼有点太咸了,于是她拿着搪瓷缸子朝打水间走过去。   她走路向来没有声音,林向雪还曾说她是猫投胎的,因此当她走到打水间门口时,里头两个人压根没发现她的到来。   白榆一眼就看清楚站在外头那个人。   是何副主任。   在她来报社这几天,何副主任一直没有为难她,每次看到她,都用长辈那种口吻激励她,但他那种笑容没让她觉得慈祥,反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让白榆想到了一个词——笑面虎。   这会儿何副主任侧对着她,正在和人说话。   “……你打听清楚了?袁敏那女人真的伤到腰椎了,以后都没办法站起来?”   何副主任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克制的兴奋。   站在他对面的人回答道:“打听清楚了,袁主任据说是被货箱给压到腰椎,就算后面不会全身瘫痪,只怕以后也没办法长久站立和坐,所以这个位置她只怕坐不了。”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年纪应该不会太年轻。   但白榆才刚来几天,一时半会没想起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何副主任脸上的笑意再也压抑不住了:“这事情你别跟人说,那女人要真的下来,能坐那个位置的人就只有我,到时候我就把我们的儿子弄进来。”   儿子?   白榆眉头蹙了蹙。   何副主任的妻子不是在宣传部当领导吗?   她怎么过来报社了?   下一刻就听那女人继续道:“要不是那个叫白榆的女人,琛儿原本这次就应该进来报社,我看章书记还挺欣赏她的……”   白榆还想听下去,可她听到里头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转身。   何副主任走出来,朝走廊两边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后,这才重新走进去。   那女人抱怨道:“你干嘛?有什么不对劲吗?”   何副主任:“我刚才莫名感觉外头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不说了,回头我们老地方见。”   女人点头。   很快两人分走走了。   过了十来分钟,白榆才从隔壁的杂物房里偷偷走了出来。   好险。   只差一点就要被发现了。   刚才她以为何副主任在跟他妻子在说话,现在看来,那女人极有可能是他的情人。   她走到打水间打了水,然后慢慢走回办公室,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没想到袁主任居然会出意外,如果袁主任能够回来,依照袁主任和章书记两人对她的欣赏,她在报社会过得比较轻松,应该也能如愿开展自己想要的扫盲工作。   可现在袁主任出了意外,一旦何副主任顶上去,只怕她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她必须想个办法,在何副主任坐上去之前,把自己的工作岗位给定下来!   **   为了庆祝家里有了冰箱,也为了感谢江霖的用心,白榆决定晚上给他做韭菜饺子和猪肉炖粉条。   江霖虽然过来琼州岛好几年,他嘴上没说,但她知道他其实还是吃不惯这边的东西。   她下班后再去买猪肉,只买到一斤五花肉,没办法只好去大厨房跟姚大师傅又另外匀了三斤,凑够四斤。   回来后,她把五花肉洗干净后全部切成块,把大白菜也洗干净切好,大白菜水灵灵的,看着就很喜人,可惜她种上去的菜只有小拳头那么大,一时半会还不能吃。   材料准备好后,她起锅热油,把猪肉片放进去煸炒,变色儿后陆续加入葱姜蒜和干辣椒段儿,再倒入生抽老醋,很快,五花肉就上了色入了味。   接下来下白菜,翻炒几分钟后,将粉条放进去的,再浇上水和食盐大火煮。   猪肉炖粉条这道菜看似普通,但什么时候下粉条,煸炒的火候,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因此同样的东西做出来,有些人做的好吃,有些人做的不好吃。   等到晚霞逐渐被天际吞没时,江家再次飘出浓郁的肉香,把周围的邻居香得频频流口水,有些小孩更是直接被馋哭了,哭着闹着要吃肉。   等夜色暗下来,江霖回来了。   林向雪也悄悄回来了,回来第一句话便是:“温静婉和她丈夫去她亲戚家了。”   白榆把饺子和猪肉炖粉条端出来,问道:“他们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林向雪摇了摇头,随即又道:“其他倒是没有,不过她又买了一大堆东西吃的去她亲戚家,全都是不能存放太久的,那些东西就是五六个人都吃不完。”   白榆顿住了:“我记得在火车上时,她说她的亲戚是个寡妇,家里就她亲戚和女儿两个人,她经常买很多东西去她亲戚那里吗?”   林向雪点头。   白榆蹙了蹙眉,看向江霖:“江霖哥,我觉得她亲戚可能也有问题。”   江霖肃着脸:“她亲戚我之前让人去调查过了,她女儿在邮政局监察室工作,正好是负责看管文件的,我们也怀疑她们两母女有问题,已经让人盯着她们,为了获取更多的犯罪证据,也为了引出后面的大鱼,政委让大家别轻举妄动。”   林向雪:“那我还要继续跟温静婉交往吗?”   自从知道温静婉可能是特务后,她又愤怒又害怕,更加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危害国家的事情。   白榆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温静婉接下来可能没空管你。”   林向雪:“为什么?”   白榆:“我觉得她可能接下来想策反丁跃。” 第56章 蘑菇小炒肉   这话一出,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林向雪倒吸一口凉气:“丁副团他会被策反吗?不能吧?”   白榆没出声。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江霖的脸上,半响后,他才道:“会不会, 我们等着看就好了。”   虽然他跟丁跃不是同类人, 丁跃也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但他还是希望丁跃不要犯错误, 希望他能坚守住本心, 不要做出出卖国家的事情来, 否则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无论何时何地, 国家安全, 高于一切。   这一点, 对谁都不允许心软。   白榆拉着林向雪坐下:“吃饭吧, 其他的事情等吃饱饭了再说,至于温静婉那边, 你能套到话就套,不能就别勉强, 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天她猜到温静婉有可能是特务的身份后, 第一时间就排查了家里的东西, 她担心温静婉拿走了江霖的文件等东西, 好在有土豆饼这只拦路狗, 那天她没能上去二楼房间,要不然还真不好说。   至于窃听器,她也有怀疑过, 但江霖后来给她科普了一下,她才知道窃听器并没有那么容易安装, 而且要窃听信息需要一个固定的窃听地点和装置,这些都不是温静婉一个人可以搞定的。   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她和林向雪在商量后, 决定用“反目成仇”这招来引起温静婉的注意,当然她们也没指望温静婉会完全相信她们,但言多必失,如果温静婉真有心要拉拢林向雪,必然会说自己的事情,那说多了,很有可能就说漏嘴了。   就好像今天她亲戚的事情一样。   后续她们也可以通过林向雪给温静婉一些错误的信息和文件,当然所有的前提都必须是林向雪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林向雪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说着她夹了一块韭菜饺子放进嘴里。   她吃这个是韭菜猪肉馅的,白榆出品,从不含糊,肥瘦相间的猪肉馅拌上嫩生生刚收割起来的韭菜,而且自己种出来的韭菜,感觉味道更加好吃。   江霖则是很喜欢那一锅猪肉炖粉条,不得不说姚大师傅给的老酸菜实在太够味儿,又酸又脆,猪肉的香味和酸菜的酸齐齐渗入粉条里面,咸香爽口,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大口大口的吃肉,酸菜又解腻,吃起来真是太爽了。   **   而在温静婉的亲戚吴家,这会儿也正在吃饭。   只是不一样的是,吴家大门紧闭,家里的所有窗口都被紧紧关上了。   丁跃皱了皱眉,不解看向温静婉:“吃个饭而已,为什么要把门窗都关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温静婉握了握他的手,温柔道:“跃哥,我想跟你介绍个人——我表姨丈。”   丁跃挑眉:“我记得你表姨丈十几年前就死了,难道你要我去地狱见他吗?”   温静婉没出声,而是看向楼梯的地方。   丁跃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平时关紧的阁楼被打开了,接着从上面放下一个木梯子来,温静婉的表姨和表妹吴玲两人跑过去扶着木梯。   丁跃:?   丁跃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直觉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非同寻常。   果然,很快阁楼再次传来了动静,居然从上面爬下来一个男人,一个中年男人。   等他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时,他整个人呆住了,几乎忘记了呼吸。   是齐叶舟!   居然是国M党特务头目齐叶舟!   这几年来,国M党势力日渐式微,但为了破坏革命成果,他们在大陆留下了很多特务,这些特务无恶不作,抢劫偷盗,盗取各种信息,散播党的谣言,竭尽全力破坏社会秩序。   国家为了肃清敌特势力,花了很大的心思和力量,只是这些特务身份隐秘,又分布太广,很难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从抓到的特务口中,他们得知南方这边有个叫齐叶舟的特务头目,他曾经是国M党的官员之一,后来因为一些状况被留在了大陆,并在大陆开展特务活动,渐渐的他变成了这一带的头头。   只是二十几年来,江湖上有齐叶舟的传说,却没有人见过他,更不知道他躲在什么地方。   丁跃曾经在照片上见过齐叶舟的模样,跟眼前这人有着七八分的相似,照片上的齐叶舟意气风发,正当壮年,而眼前这人穿着灰扑扑的衣服,头发稀疏,早没了当年的精气神,只是他的五官没有太大的变化,因此丁跃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气氛寂静得令人心跳加快。   下一刻,丁跃就抓住了站在身边的温静婉,手扣在她的喉咙上:“你是齐叶舟对不对?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温静婉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喉咙被捏得一阵生疼,难受得脸色苍白:“跃哥,你快放开我,你再这样,会伤害到我们的儿子的。”   儿子?   丁跃仿佛触电般,下意识就松开了温静婉,眼睛死死盯着温静婉十分平坦的肚子:“你怀孕了?”   温静婉咳嗽了几声,才虚弱道:“对,我的月事迟了五六天,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怀上了,而且我有很强的预感,这一胎绝对是个儿子,跃哥,我这次带你过来,是打算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也把选择放在你手上,我们一家三口以后是被人踩在脚底下过日子,还是过上人上人的生活,这个选择权就在你手上了。”   丁跃看着她,没吭声。   温静婉摸着肚子,语气越发柔和:“跃哥,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想他肯定会像跃哥你这样高大伟岸,也肯定会像跃哥你这样聪明绝顶,我敢确定,他一定是个无比优秀的孩子,就跟跃哥你一样,只是再优秀又有什么用?还不一样会被人踩在脚下,就像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幕一样,所有人都在恭维江霖和白榆两夫妻,而我和跃哥两人仿佛成了天大的笑话,脸皮被踩在地上来回摩擦。”   “我倒不要紧,我不过就是个女人,可跃哥你不一样,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还是支队的副团长,可就因为你没有江霖那样显赫的家世,没有他家的人脉,没有他家有钱,所以一次又一次被狠狠踩在脚下,如果跃哥你有他那样的家世,你如今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副团?我为跃哥感到难受不公平之余,我更担心以后我们的儿子也会遭到这样的待遇。”   随着温静婉的话,丁跃再次响起早上的难堪,胸膛慢慢上下起伏了起来,双手也慢慢捏成了拳头。   温静婉走过去,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跃哥,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的儿子,加入我们吧。”   丁跃手放在温静婉平坦的肚子上,眼帘垂着,心情起伏得特别厉害。   他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儿在剧烈地打斗。   正义的小人儿:丁跃你不能就这么妥协了!你是党员,你不能对不起你的国家,赶紧跑,赶紧出去举报他们!   邪恶的小人儿:别傻了,举报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能升官还是发财?就算这次让你升上去了,你依旧拼不过江霖,他可是有个无所不能的爷爷,你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你也拼不过人家。   正义的小人儿:别听他的!你有今天的一切,全都是党和国家给你的,你如果对不起党和国家,你便是畜生都不如了!   邪恶的小人儿:你可闭嘴吧,听你的才是傻瓜都不如,看看江霖,就因为有那样的家世,年纪轻轻就当了副团,自行车录音机和冰箱说买就买,今天你的脸面被江霖狠狠踩在脚下,他日难道你也想你的儿子也被江霖的儿子狠狠踩在脚下吗?   最后这一句话彻底击垮了丁跃的防线。   他!不!想!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后代,为了后代能过上好日子,他连生儿子这事都必须赶在江霖前面,他怎么能容忍以后自己的儿子也要被江霖的儿子狠狠羞辱。   他绝对不允许!!!   丁跃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纠结的眼神在这一刻坚定了下来,抬头看向齐叶舟:“如果我加入你们,你能给我什么?”   齐叶舟笑了笑,下来后第一次开口:“你想要的都能给你,崭新的自行车,红星牌录音机,全新的冰箱,还有数不尽的存款。”   齐叶舟每说一句,丁跃眼睛就亮一下。   如果他有钱买这些东西,那他就不会被江霖那样羞辱,如果他比江霖更有钱,那他也可以反过来狠狠地羞辱江霖。   想到那一幕,他整个人兴奋了起来,恨不得那一刻现在就发生。   只是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幽幽开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齐叶舟再次笑了,低声道:“海军高层和核心人员的名单,基地地图,以及最新设备的情况。”   齐叶舟每说一样,丁跃的眼皮就跳一下。   这一个东西都涉及了最高军事机密,每一样都能要了他的命,仅仅一点自行车和录音机就想收买他,他没那么傻。   丁跃沉默了下:“我可以给你们,但是,我要你们把我们一家三口都弄出国。”   齐叶舟看着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可以,事成之后,我们的人会安排你们先去香江,然后从香江去m国,在那边的房子车子还有票子,以及工作,都会有人帮你们搞定,这样可以了吧?”   这次,不仅是丁跃兴奋了,站在他身边的温静婉也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真的可以去m国的话,从此以后她就真的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听说m国什么都有,吃的喝的用的,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而且十分自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担心说错话被人抓起来,据说,连那里的月亮都比国内要圆。   温静婉充满了期待,扭头一脸期盼地看着丁跃。   丁跃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向她的肚子,最终点头:“好,成交!”   **   江家,卧室。   白榆把手放到他胸膛,轻轻地撩拨着。   暗示很明显。   谁知江霖却把她搂住,突然道:“又涵用死威胁爷爷,一定要跟梁天宇结婚。”   白榆一脸震惊看着他。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间吗?   江霖却道:“爷爷已经下了命令,让家里以后谁都不准帮她,就当没有这个孙女,若是又涵来找你,你不用理会她。”   白榆突然想起上辈子,江又涵无数次指着她的鼻子说,“白榆你不过是嫁到我家来,一旦离婚,你什么都不是,可我是我哥的亲妹子,我哥不帮我,难道帮你不成?”   如她说的那样,每次江凯都站在江又涵那边,不分皂白指责她不配当个嫂子。   想到这,白榆仰着头问他:“江霖哥,如果我跟又涵两人发生了冲突,你会帮谁?帮我,还是帮你的亲妹妹?”   江霖看了她一眼,想也没想道:“自然是帮你,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亲近的人,就算是父母,兄弟姐妹,都不能比你亲,你才是我要一起一辈子的人。”   大家庭和小家庭,在他这里,永远优先选择小家庭。   白榆其实知道他会这么回答,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她的心还是软得一塌糊涂。   她紧紧搂紧他的腰,腿跨在他身上,让自己的身体更加紧密,更加没有缝隙地靠近他:“江霖哥,我想让你亲亲我,就现在。”   江霖俯首下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白榆:“不够。”   江霖喉结滚了滚,看着她,声音嘶哑:“还会红肿吗?”   白榆脸红了:“……早就不会了。”   话音一落,他身子一翻,两人的位置来了个调转。   他在上,她在下。   他俯低下去,咬住她的耳垂,贪婪地攻城略地起来。   风停雨歇后。   白榆软成一滩水,柔弱无骨般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在想,江霖已经这么猛,还没把床摇坏,谢旭东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床给摇坏的?   江霖从床上下来,把套在那里的东西捋下来,丢在一旁的垃圾篓里。   垃圾篓里已经有两个这样的东西。   白榆目光闪了闪,有点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眼睛。   如果被江霖知道那些避孕套都被她动了手脚,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过她实在太想要个女儿了,所以她想着来个先斩后奏,如果真的怀上了,她会想办法让江霖喜欢上他们的孩子。   如果真的不喜欢,那她就……   不行,他必须喜欢!   他们的女儿必须有最疼爱她的妈妈,最疼爱她的爸爸,她将会是全世界最幸福最漂亮的小公主,她不允许江霖不疼爱自己的女儿。   想到这,她愤愤瞪向江霖,却在对上他紧实劲瘦的腹部时愣了下。   江霖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哄着道:“再多你身体会顶不住,我们细水长流,不争这一时好吗?”   白榆:?   白榆:???   不是,他在想什么?他该不会以为她又想要吧?   她才不是那种人!   但江霖已经下去烧水给她清理身子,留下白榆恨恨捶了捶大床。   另一边。   一辆军用吉普车飞快驰骋在乡村坑坑洼洼的小路上。   乡下地方,平时连自行车都很难见到,更别提突然来了一辆四个轮子的,而且还是军用的,这一下把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给震撼住了。   更让他们震撼的是,那牛棚里的臭老九居然是一位将军,如今这将军被平反了,一跃成为众人这辈子都触碰不到的顶级人物。   众人又震惊又后悔。   要是早知道这姓宋的一家人会有平反的一天,要早知道他们身份那么不得了,他们就该对他们好一点,或者悄悄给他们一点吃,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宋家一家人皆是泪流满面,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因为激动而战栗着。   其中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蜡黄的脸上盈满了泪水,用沙哑的声音道:“回去,赶紧回去,我要去接我们女儿小微。”   前阵子她一直梦见小女儿宋之微死了,小身子全身ci裸,一件衣服都没有,就那样被人丢在粪池里头,她在梦里哭得撕心裂肺,奋力想要将她捞上来,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她。   她担心小女儿出事了,可他们在牛棚里,消息出不去,更进不来。   好在他们终于平反了!   **   第二天因为不用去上班,白榆睡到中午才起来。   她撑着酸痛的腰从楼上走下来,土豆饼早守在门口等她,一看到她,小尾巴再次疯狂地摇起来。   白榆薅了一把它的小肚子,这才去找林向雪,问她中午要吃什么。   谁知林向雪不在客房里,也没在厨房或者院子等任何地方,葛大川借给她的自行车还停在院子里,显示她并没有骑车出远门。   白榆不由奇怪,她这会去哪里了?   她洗漱后,在院子里割了另外一茬韭菜,炒了个韭菜鸡蛋,又用昨天雷大姐给的蘑菇,切成小片后,和辣椒段葱姜蒜一起爆炒,炒成一个蘑菇小炒肉。   可饭菜做好后,林向雪依然没回来。   不过她想到林向雪昨晚说要找个地方联系播音,便以为她去沙滩边找个没人的地方联系了。   于是把饭菜留一半给林向雪,白榆吃完便回房间看书,只是她走到二楼露台,朝对面望过去时,整个人忍不住战栗起来。   对面的露台一片赤红的鲜血,有个女人脸朝下躺在血泊之中。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认出那衣服是温静婉的。   她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温静婉被丁跃杀死了?   不管如何,温静婉不能就这么死了。   白榆转身就朝对面跑去。   可对面的门被锁上了,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来开门。   她的喊声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等众人把门撞开,齐齐跑到二楼时,白榆终于看清了血泊上的人。   那不是温静婉,而是被换上了温静婉衣服的林向雪!   林向雪的脑袋被砸破了一个窟窿,嘴巴被布块塞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白榆脸色煞白,失声叫道:“向雪!”   另一边。   丁跃跟昨天不一样,他要求上来阁楼后才把东西交给齐叶舟。   这会儿他站在阁楼里,环视着周围。   只见阁楼矮小,他只能堪堪站直,有些地方稍不注意就会碰头,周围的窗口全部被封死了,只留一个天窗开着,阁楼里弥漫着发霉、尿屎的怪味道。   中间放着一张小床,小床旁边是两张工作桌,上面放着大量信件,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看,发现是很多还没寄出去的工作汇报。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着一个老式电报机。   丁跃眉头蹙成个“川”字:“你这二十几年来都藏在这个阁楼里面?”   “没二十几年,但也有十几年,东西呢,带来了吗?”齐叶舟说着打开一个抽屉,从里头拿出三条小黄鱼,“东西给我,这些就当是你的定金,回头其他……”   话还没说完,就听下面传来破门的声音,接着便是吴玲母女俩的尖叫声:“你们是谁,你们不能进来……”   齐叶舟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指向丁跃:“你敢出卖我?”   丁跃脑子灵光一闪,抬脚就要踹向齐叶舟:“你们快来,特务头子齐叶舟在……”   “砰”的一声。   他话还没有说完,齐叶舟就对着他的胸膛开了一枪,然后打开天窗就准备逃出去。   只是外面已经被部队和公安人员全部团团围住,他就是插翅也难飞。   而温静婉这边换上了林向雪的衣服,拿着林向雪的工作证,以及单位开的证明,脚步飞快朝港口走去。   她打从一开始就不信林向雪和白榆两人会闹翻。   看到她们自以为聪明的用反目成仇这招来吸引她,于是她将计就计,装作跟林向雪成为朋友,又介绍她去广播站工作,其实她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林向雪这个身份,一旦出事,这将会是她的后路。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那么快败露。   今天她让丁跃却把资料交给齐叶舟,她因为身体不太舒服便在家里没跟过去,就在她要休息时,林向雪过来了。   林向雪过来后,问东问西,试图从她这里套资料,结果她一句“你亲戚才两个人为什么要买那么多菜”,顿时引起了她的注意。   论套话这种事情,林向雪哪会是她的对手?   她几句话问下来,林向雪便慌了,她也猜到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她当机立断绑了林向雪,换上她的衣服,拿上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跑路。   天助她也!   今天有轮船出岛。   只要出了岛,她就能联系上组织,到时候再想抓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温静婉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第57章 卤猪大肠   温静婉看向近在咫尺的轮船, 只觉得胜利在望。   虽然这次任务失败了,可昨晚她把丁跃默写出来的名单,以及基地的地图偷偷抄多一份, 回头到了广城, 她就转手卖给国M党、M国, R国等特务。   一饭多吃不是问题。   这次后, 她准备先收手一段时间, 她赚的钱已经足够她躺着不干活都能吃香喝辣一辈子。   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 她还是想出国看看外国的月亮。   就在她一脚要踏上轮船时,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心一凛, 下意识回头一看, 然后整张脸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是公安和海军!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该死的!   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   不过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抓到!   想到这, 她扯掉头巾,毫不犹豫就朝海里跳下去。   她一直跟人说她不会游泳, 其实她的水性特别好,能在水底憋气十几分钟, 一般人连一分钟都做不到, 这个也是她的保命手段之一。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 她一跳下去, 整个人就被一张渔网给网住了。   渔网收起来, 她好像一只王八一样从海里被拉了上来。   她全身湿透了,浑身控制不住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太冷, 还是因为太害怕。   一双军靴走到她面前,停住了脚步。   她抬起头看去, 对上了一双冰冷淡漠的眼眸。   是江霖。   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是在拥挤的火车上,在一群散发着臭味脸都挤变形的人群里, 他一身军装,身姿挺拔,让人想不注意到他都不行。   在芸芸人海里,他们两人的目光当时越过众人撞在一起。   那一刻,她承认自己的确有些许心动。   那江霖对她呢,是不是曾经也有那么一瞬间也为她心动呢?   再怎么说,她是个美人,绝美的脸蛋,曼妙的身姿,再加上甜腻的嗓音,见过她的男人几乎没有不为她着迷的。   想到这,她努力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迷人的笑容,声音娇娇柔柔道:“江副团——”   江霖只冷冷看了她一眼,就撇开了视线,冷声道:“把她绑起来抓回去,注意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她死了。”   温静婉:“……”   **   林向雪第一时间被大家送去了医院。   她的头被磕破了,流了不少血,医生说她还有脑震荡的可能性,让留院观察。   “你醒了就好,你不知道我看到你满身血躺在血泊时有多害怕,我吓得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白榆想起当时那一幕,还心有余悸。   林向雪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我也没想到温静婉她会那么狠,我当时想去套她的话,没想到被她给识破了,我的工作证还在她那里,我就想抢回来,谁知她拿起石头就往我头上砸过来。”   当初温静婉在火车上不顾自己的性命救了她,她真的很感动。   而且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温柔柔的,像个知心大姐姐,真的让人很愿意亲近她。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为了接近她们才做的,这让她有点受伤,也有点难过。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温静婉要做背叛国家的事情。   虽然有点难过,但她绝对不会原谅!   破坏祖国统一和安全的人,都不能姑息!   白榆也有些自责:“我不应该让你接近她的,这实在太危险了。”   好在温静婉身上并没有枪,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林向雪想摇头,可一动,眼前一阵晕眩,吓得她赶紧停下来,好一会儿才道:“这怎么能怪你,是我自己想去做的,你还劝说我了,也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是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低估温静婉的残忍。”   像他们这种连国家都可以背叛的人,怎么还可能讲人情讲良心?   想到昏迷之前,她还苦口婆心劝温静婉回头是岸,她就觉得有点好笑。   白榆:“医生说你流了好多血,接下来要好好补一补才行,我这就回去做些补血的东西来给你吃,你一个人在医院可以吗?”   林向雪:“当然可以,医院里有那么多医生和护士在,我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有人过来了,既然你说要给我做好吃的,那我能点餐吗?”   白榆看她还想吃东西,顿时也放心了不少,笑着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你想吃什么?”   林向雪舔了舔没血色的唇瓣道:“我有点想吃甜酒酿,用红糖煮成的,里头再煮几颗鸡蛋,简直是人间美味。”   白榆点头:“没问题,不过糯米要浸泡七八个小时候,甜酒酿发酵也要一天多,你最快也要大后天才能吃到。”   甜酒酿对于大病初愈,或者贫血患者有很好的滋补作用,对现在的林向雪来说,倒是一个很好的补品。   林向雪咽了咽口水:“我能等。”   既然能等,那就没问题了。   白榆有些不放心,跑出去跟护士说了一声,然后才去供销社买酒曲、糯米、红糖红枣和枸杞等材料,接着又去菜站买了大骨头。   她去的巧,猪肉铺刚好来了一扇猪肉,猪肝猪血都是新鲜的,她赶紧买了一些。   但猪肉她没有抢过别人,只买到猪下水。   回到家,她就把糯米清洗干净后放到一旁去浸泡,然后开始做大骨头汤。   她把猪大骨放进盆中,加入面粉抓匀,面粉能吸附猪大骨表面的杂志和血污,抓匀后再倒入温水清洗,清洗几遍后再下冷水焯水去腥。   然后冷锅下油,再把沥干水分的猪大骨放上去煎,等翻炒几下后再加入姜片一起爆香,然后再加进没过猪大骨的开水,大火煮沸。   俗话说,旺火煮浓汤,小火煮清汤,这样大火煮出来的汤才会发白。   趁着汤在煮,她开始动手清洗猪大肠。   林向雪身上有伤口,最好不要吃辣椒,因此她打算做成卤猪大肠。   洗猪大肠是个体力加技术活,用清水清洗过一遍后,她用盐、小苏打和面粉再揉搓了两三回,确定没有味道后才算完成。   清理好后,她把锅烧热,下油,油热后下冰糖炒出糖色,然后加入葱姜、八角桂皮,香叶和小茴香以及少量花椒,爆炒后加入一大锅水去大火煮,等水煮开后把洗干净的猪大肠放进去,小火慢煨,到了这一步,接下来只要时不时来翻一下,再加点柴进去别让火熄了。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卤到明天会更好吃,不过林向雪那边肯定等不及。   白榆走后,林向雪本想睡一觉,但隔壁床住进了一对快要生孩子的年轻夫妻。   两夫妻倒不是很吵,就是——   “媳妇,我冲了杯糖水给你,你起来喝点。”   “媳妇,你腿还肿不肿,我给你捏捏。”   “媳妇,你肚子会不会难受,孩子有没有折腾你,等孩子出来后我教训他。”   “媳妇,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   “媳妇……”   那男人进来后就一直喋喋不休,声音虽然不大,但刺耳啊,让她这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单身狗听着贼难受。   那女人看她一个人,还关心问道:“女同志,你怎么一个人,你男人呢?”   林向雪:“我还没结婚,没男人。”   女人:“真是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已经结婚了,那你家人和对象呢?”   林向雪:“我家人不在这边,我也没有对象。”   女人:“……”   两夫妻也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朝她笑了笑,没再开口了。   男人坐在床边,细心地给女人捏小腿,女人吃着橘子,时不时塞一瓣到男人嘴里,两人周围散发着酸臭的爱情甜蜜味道。   让人酸得不行。   林向雪本来没觉得自己可怜,可这一对比下,顿时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可怜得不行。   她想白榆了,她更想家人了。   爷爷、还有她父母要是知道她受伤了,肯定会当天过来带她回京城。   可她真的好想他们,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离开他们这么远。   她抬起手,偷偷擦掉掉下来的泪水,生怕被隔壁的两夫妻给发现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林向雪还以为是护士过来,谁知看过去,然后就呆住了。   葛大川手里提着一兜水果和一罐麦乳精,另外一只手提着保温盒,满头大汗走过来:“你怎么样了?头还疼吗?”   他抓到齐叶舟和丁跃后,才听说林向雪被温静婉打破头的事情,他连忙去供销社买了东西过来,供销社没有麦乳精了,这一罐他还是跟战友买的,又担心她没吃东西,于是又求着姚大师傅帮忙做了面条和包子。   因此这会儿才赶过来。   林向雪本来是已经不哭了的,可听到他这话,不知道为什么,鼻子一酸,眼泪“唰”的下就流出来了,仿佛受了很多委屈的孩子。   葛大川一下子慌了,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你哪里痛?是不是头痛,你忍忍,我这就去叫医生过来。”   说着他就要转身冲出去,却被林向雪给抓住了手。   一股电流从相碰的地方流窜全身,两人都呆住了。   林向雪先松开手,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叫医生,我没事。”   她其实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自己会哭,现在想想都有点不好意思。   葛大川耳根红了,心跳加速:“你真的没事吗?真的不用我叫医生过来?”   林向雪嗯了声,不敢看他的眼睛。   于是接下来病房就变成了这样。   “我让我姚大师傅给你做了红烧面,你现在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要。”   “还有这包子是刚出锅的,你要不要也尝尝。”   “要。”   “你会不会口渴,我冲杯麦乳精给你喝好不好?”   “好。”   “你要不要吃水果,我给你削皮。”   “好。”   原本是林向雪羡慕隔壁的小夫妻,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小夫妻两人羡慕她了。   毕竟他们他们可买不起苹果,更买不起麦乳精。   不过这女同事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没有对象吗?难道这个是她的家人?   林向雪没注意到隔壁两夫妻的目光,她掀开饭盒,只见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面,红彤彤的汤底,面条上还卧着一个嫩嫩的荷包蛋,周围飘着葱花,热气萦绕着香气一同飘上来   刚出锅的包子很松软,还有点烫,但她实在有些饿了,一口咬下去,鲜香浓郁的汤汁瞬间爆满整个口腔,还差点烫到舌头了,但味道好吃得让她想流泪。   活着真好。   她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给她削苹果皮的葛大川,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照在他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帅气了几分。   病房里很安静,但莫名的,她不再觉得孤单难过。   等白榆再次过来时,林向雪已经被葛大川给喂饱了,什么都吃不下。   白榆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依旧没有过问。   虽然葛大川有心照顾林向雪,但两人无名无分,就是对象关系,也不能让他照顾林向雪,因此接下来几天白榆都会在医院给林向雪陪夜。   江霖那边要配合审讯齐叶舟和温静婉等人,接下来几天也不会回家。   白榆回去喂了鸡,又把土豆饼安抚好,交代它要看好家门,然后把剩下的骨头汤和卤猪大肠给江霖送去。   江霖知道她要去医院陪夜,反而放心些:“别省钱,跟医院多要一张床,我可能需要两三天才能回去。”   两人在外面,不好做太亲昵的动作,白榆把东西拿给他,仰头眼巴巴看着他:“我卤了猪大肠和骨头汤,你和战友们分着吃,后天你要是没回来,我再给你送些甜酒酿过来,你要吃甜一些,还是淡一些?”   江霖垂眸看着她,她清澈的眼眸眼巴巴的不舍。   他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拿过东西时,在她掌心轻轻勾了勾:“淡一些。”   白榆愣住了。   刚才是她的错觉吗?   江霖居然勾她的掌心,还是他不小心碰到了?   她眨了眨眼睛,狐疑看着他,后者却是一脸淡定,仿佛刚才真是她的错觉。   审讯室有人探头探脑,白榆也不好意思呆太久:“那我回医院了。”   江霖看着她:“嗯,这两天天气转凉了,晚上别踢被子。”   白榆嘟了嘟嘴,小声:“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我才不会踢被子。”   江霖看着她笑:“回去吧。”   白榆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走了一段路,她回头,然后就看到江霖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眼睛一直看着她。   仿佛被人喂了一口蜜枣。   白榆心里甜甜的,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审讯室的战友早就被外面传来的香味给馋得直流口水,可江霖迟迟不进来,众人只好时不时路过门口,用这个方法提醒两人差不多就得了。   这会儿终于等到江霖进来,有人就忍不住过来抢他手里的东西。   锅盖一打开,只见卤大肠汁水丰盈,油光发亮,香气瞬间冲得满屋都是。   “太香了!这居然是猪大肠!”   “我家婆娘做的猪大肠味道可臭了,我平时不怎么爱吃这东西,但江副团媳妇做的居然一点都不臭。”   众人迫不及待过来,我夹一筷子,你夹一筷子,吃进嘴里,简直香到无可挑剔。   猪大肠炖得透烂,卤水的香味渗入每一块肉里面,肉巍颤颤的,软糯却不失嚼劲,   猪大肠汤浇在饭上面,搅拌一下,就算不用菜,也能吃两大碗,简直太鲜美了。   骨头汤白榆只拿了江霖一个人的份。   这大骨头汤一点腥味都没有,颜色奶白,让人一看就十分有食欲。   谢旭东还想分一羹,但江霖只给了他一个眼神:滚。   赶走谢旭东后,他才拿起骨头汤来喝,入口就是浓郁的肉味,进口甘甜。   就像她的味道一样。   江霖又喝了一口,保温瓶刚好挡住了他的脸,没人看到他勾起的唇角。   吃完饭后,审讯继续。   齐叶舟是个硬骨头。   这一点大家一早就有心理准备。   一个能在阁楼里躲了十五年的人,心智不是一般人能比。   跟前面一样,无论他们问什么,齐叶舟就是不出声,用沉默对抗。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硬骨头。   吴家两母女最先熬不住招了。   原来吴母和齐叶舟两人小时候是青梅竹马,要不是叶母不同意,两人差点就结婚了,之后男婚女嫁,各自成家,再后来齐叶舟加入了国M党,两人没了联系,直到十五年前,消失多年的齐叶舟突然出现在吴母面前,希望吴母能收留他。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齐叶舟当时几个老巢都被围剿掉了,他急需一个藏身之所,这才想起年轻时候的情人。   吴母自然不愿意,她嫁的丈夫对她并不好,一喝醉酒就会动手打她,好几次差点把她给掐死,她好不容易等到丈夫死了,女儿也渐渐长大,她肯定不想给女儿和自己招来祸害。   只是齐叶舟有一副三寸不烂之舌,两人又有当年的情义在,加上齐叶舟半是引诱,半是威胁,让吴母不得不面对选择,那就是——跟他合作,以后吃香喝辣,还能让她女儿成为人上人,如果不合作,就毁掉她们两母女。   吴母没办法,也是抵不住诱惑,于是就答应了齐叶舟要求,把他藏在家里的阁楼上面。   为了不让人发现齐叶舟的存在,这些年她几乎不主动邀请人去自己家里,若是躲不过,也是尽快让人走,更不会让人进到阁楼去。   由于吴家那阁楼的楼梯不是固定的,需要放木梯才能上下,因此一般人去吴家也不会想上去阁楼,就这样,齐叶舟在吴家的阁楼一呆就是十五年。   这十五年里,齐叶舟再也没有出过阁楼,有需要传递的消息,就让吴家母女去办,吴家母女由最开始的颤颤兢兢,心惊胆颤到后面的慢慢熟练,吴家的经济也由之前的油星子都没有,到时不时就吃上肉,家里的存款也一天比一天多,要不是担心被人看出来,她们早就买自行车录音机等东西。   女儿吴玲也在齐叶舟的安排下进入了邮政局,正好是负责看管文件的活儿,这工作也方便了吴玲把文件带回家来给齐叶舟,要不是这次温静婉这边目标暴露,三人还不知道要干多少危害国家的事情。   至于温静婉,的确是吴家的远房亲戚,温静婉是被吴母给策反成功的。   温静婉从小就寄人篱下,伯父和伯母虽然没虐待她,但她在温家过得并不好,可在那样的条件下,温静婉还是靠自己考上农工学,还给自己找了播音员的工作。   吴母一眼就看出她的倔强和不服输的性格,也看出了她的怨恨,于是她按照齐叶舟教的,慢慢抛出诱饵,几次下来,温静婉就上钩了。   起初温静婉在苏州那边的广播站做,偷窃不少资料,只是她工作出了个小疏忽,加上担心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被人发现,所以这才转到琼州岛这边来。   他们原本都想干完这一票就金盘洗手,谁知就败在了这里。   吴母和吴玲两母女还想转成污点证人,为了给自己减轻罪罚,把该知道的都招了。   只是她们知道的并不算多,温静婉在苏州广播站的联系人她们不知道,齐叶舟的儿子藏在哪里,她们依旧不知道。   温静婉跟齐叶舟一样,用沉默抵抗。   而丁跃被齐叶舟一枪打中了胸膛,好在没打中心脏,他逃过一劫,留下一条命。   只是从他身上搜出了不少军事机密,等他醒来后,等待他的将是枪毙,所以他这个劫他逃了等于没逃。   三天后,温静婉熬不住招了。   齐叶舟怎么也没想到,温静婉居然知道他的儿子藏在哪里,等军队把齐叶舟的儿子带到他面前时,齐叶舟目眦欲裂。   过了好一会儿,他双手垂下去,仿佛没了精气神般:“我招了,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招了,只求你们留我儿子一条命。”   齐叶舟想保住他儿子的命,丁跃也想。   他醒来后本来还想伪装成抓住特务才故意跟他们接近,只是军队和公安都不是吃素的,怎么会看不穿他那点小把戏。   丁跃知道自己装不下去了,最终还是招了,他对自己的下场比其他人更清楚,只是在临死之前,他还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一下。   丁跃满脸胡子拉碴,整个人十分憔悴和颓废,跟之前的丁副团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江霖,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江霖面无表情:“你说。”   丁跃脸上出现了纠结的神色,拳头捏了松开,松开又捏紧,最终才道:“我想求你保住我儿子,温静婉她怀了我儿子,我希望能让她把我儿子生下来后你们再枪毙她。”   温静婉那贱女人死不足惜,要不是她蛊惑自己,他现在还是丁副团。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可他还没有后代,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们丁家在他手上绝种,所以他才迫不得已开口求江霖这个死对头。   江霖看向他,顿了下,才一字一顿道:“温静婉没有怀孕。”   监狱里寂静得让人窒息。   丁跃愣住了,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不可置信看着江霖:“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为了不想答应我的要求,所以故意骗我的对不对?”   他不愿意相信这话。   如果温静婉没有怀孕,那他的背叛就显得越发可笑了。   而且他也不想自己没后代。   江霖嘴角扯了扯:“你都是要死的人,我何必骗你?骗你的人是温静婉,她在三年前就堕过一次胎,那次之后她就不能再怀孕了。”   五雷轰顶。   晴天霹雳。   目眦欲裂。   “不!我不信!”   丁跃跟疯了一般,疯狂站起来想朝江霖冲过来,但他很快就被人给制止住了。   江霖没再看他,转身走出了监狱。   后面传来丁跃痛彻心扉的哭声。   军队和公安那边顺着四人给的信息,顺藤摸瓜,抓出了一百多个特务,这些特务分布在各个岗位,有单位里头的,有工厂里头,也有流氓二流子。   数目之大,让人瞠目。   在审讯了大半个月后,除了少数几个涉案比较轻的被送去劳改,其他全部被处于枪决。   临枪决前一天,温静婉做了个梦。   在梦里头,她依旧是在火车上遇到了江霖,只是他只有一个人,身边并没有白榆,他也没有跟白榆结婚,跟现实一样的是,在梦里面她依旧嫁给了丁跃这个老男人,不一样的是,没了白榆,她很快就说服丁跃跟江霖握手言好。   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丁跃都是没脑子的莽夫,被她用儿子这一招给策反成功,只是在梦里,她非常顺利拿到了基地的各种军事机密,其中就包括潜艇的设备和行踪,她把这些交给了齐叶舟。   由于行踪的泄露,由江霖和丁跃带领的两个潜艇支队遭受到了M国的鱼|雷攻击,鱼|雷近距离引爆,最终两个支队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   包括江霖。   那是两年后的事情,也就是1978年,正面临改革,她作为军官遗孀,她得到了很多补偿和照顾,在出国之前,她去京城祭拜了江霖。   奇怪的是,她在梦里面看到了白榆,只是白榆不是江霖的妻子,而是江霖弟弟江凯的妻子。   梦里面的白榆目光呆滞,虽然还是那个模样,可气质差了很多,而且眉头蹙着,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咣当”的一声。   铁门被打开,是行刑的时间到了。   温静婉一身冷汗从梦里惊醒过来,在两个公安同志来抓她的手时,她疯狂叫了起来:“我要见江霖,我要见江霖!”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都是白榆,都是白榆那女人引起了这一切的改变!   她要见江霖,她要告诉江霖,白榆本应该嫁给他弟弟的!   只是到子弹穿过她身体的那一刻,她也没有等到江霖的出现。   她缓缓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出入口的地方,一直没闭上。   她,死不瞑目。   **   特务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白榆这段时间是家里,单位和医院三边跑,好在有葛大川和雷大姐一起帮忙照顾林向雪,要不然她一个人肯定顶不住。   单位那边袁主任受伤的消息终于纸包不住火被大家知道了,只是何副主任并没有按照他设想的那样顶上袁主任的位置。   因为出了特务这事情,报社这段时间也在采访跟踪这个大事件,因此对所有的人事调动都暂时搁浅。   白榆的连环画也被迫终止了,由于她和林向雪是最先发现温静婉这个特务的人,她被安排去跟踪这个报道。   因此这一个月来,她忙得脚不停蹄,恨不得一个人当三个人用。   江霖这边也非常的忙,除了特务的事情,军队那边也在整顿,有些信息已经被泄露出去,所以必须重新修整,以及抓出内鬼。   这一个月来,两人聚少离多,有时候甚至一个星期都没见面。   江霖带回来的那一百个避孕套两人只用了不到十个,照现在这速度看来,要用完还要很长的时间。   这天中午,白榆照常和程芳,以及陈干事两人一起去饭堂吃饭,饭堂中午正好做了红烧鱼,于是她也打了一份。   只是她一闻到鱼味,一股恶心的感觉就涌上嗓子眼,让她控制不住干呕了起来。   程芳:“白同志,你没事吧?”   “我没……呕……”   白榆想说自己没事,可一抬起头闻到鱼腥味,再次干呕了起来。   陈干事也着急了:“我们还是赶紧去卫生所让医生检查一下,你这段时间经常没按时吃饭,该不会是因此得了肠胃炎吧?”   这话把白榆给吓到了。   于是三人把饭菜装到铝饭盒,准备去了卫生所回来再吃。   她以为就跟陈干事说的那样,是因为没按时吃饭才会导致肠胃不舒服,谁知接下来医生说的话,让她愣在当场。   “你的月事几天没来了?”   白榆愣了下,这才想起自己的月事已经晚了十天:“大概十天左右。”   医生:“那就没错了,你这不是肠胃炎,是怀孕了,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刚才闻到鱼腥味恶心所以才会孕吐。”   怀孕?   孕吐?   白榆整个人呆住了,嘴巴大大张着,半天都没有出声。   倒是程芳和陈干事两人很高兴。   程芳:“白同志你这是高兴过头了吧?真是恭喜你,你要当妈妈了。”   陈干事:“真是太好了,恭喜你白同志,不过以后你可要按时吃饭了,否则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白榆这才回过神来,不置信地问道:“医生,我真的怀孕了吗?”   医生点头:“是的,如果你还不确定,可以去大医院再检查确认一遍,你同事说得没错,有孩子了,以后可要好好吃饭。”   白榆眼睛一阵阵酸楚。   她要当妈妈了!   想起上辈子为了生孩子被迫喝了那么多中药,做了那么多次检查,可依然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她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过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眼底弥漫起温柔的母爱。   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妈妈,一定。   两辈子第一次当妈妈,高兴之余,又有点不知所措,跟医生问了好多事情,医生笑说其实也不用那么紧张,孩子比想象中还要坚强。   回单位后,白榆想起江霖不喜欢孩子的事情,心里有些忐忑。   她害怕当面跟江霖说了后会在他脸上看到不想看到的表情,于是想了想,往他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白榆:“江霖哥,我有件事情要通知你。”   江霖:“你说。”   白榆:“我怀孕了,好了,再见。”   说完,她不给江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挂掉了电话。   她真的好怂QAQ。   白榆怀了他的孩子?   江霖拿着电话,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好久都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拨动了电话。   不过不是打回给白榆,而是打去京城,告诉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还来不及高兴,就听江霖道:“爷爷,我跟榆榆应该只会有这个孩子,也就是说,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们都不会再生第二个,若是生出来的是女孩,还请你不要在榆榆面前说任何不好听的话。”   “……”   江老爷子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就这么去了。   他什么时候说他不喜欢女娃儿了?!   难道在他眼里他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老顽固?   他对几个孙子孙女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因为性别而忽略两个孙女,倒是对江霖有几分偏袒,一来是他身世可怜,但又极其聪明,二来是他的眼睛跟亡妻太像了,他没法不偏袒。   可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千里迢迢打电话来“警告”他。   这是人干事?   挂了电话后,谢旭东刚好进来,一脸促狭道:“我在走廊就听到江老爷子的咆哮声,这是挨骂了?”   这语气一听就不是想关心他,更像是幸灾乐祸地想看戏   就见江霖凉凉扫了他一眼:“你跟你妻子结婚也有三个月了吧?”   谢旭东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点头:“是有三个月了,怎么了?”   江霖:“榆榆怀孕了,我很快就有女儿,你们结婚那么久还没有消息,可能问题出在你身上,有时间去医院做个检查。”   谢旭东:“……”   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吐血。   炫耀你就炫耀,炫耀你干嘛攻击人?   三个月没怀上的人比比皆是,谁说他就有问题了?   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一张嘴!   江霖没理会谢旭东,直接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供销社买了五斤红糖和一打鸡蛋,对了,还要买几罐麦乳精,这东西据说补身体最好了。   结果一脚刚踏进供销社,就看到葛大川从一个柜台转过身来,手里提着半斤大白兔奶糖。   葛大川看到他,神色高兴中带着点骄傲:“江副团,你怎么过来了?看,我给林同志买了半斤大白兔奶糖,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抠,不过我是对自己抠,我对林同志就不一样了,我可是大方得很,对了,江副团你过来供销社买什么东西,不是我说你,做男人不能这么抠,江副团你也应该学学我,买点大白兔奶糖给白同志。”   江霖凉凉看了他一眼:“榆榆怀孕了,我很快就有女儿,你……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连对象都没有,咱俩没有共同话题。”   说完他扬长而去。   葛大川:“……”   葛大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把半斤大白兔奶糖都给捏碎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接人不揭短。   这何止是打他的脸,这是把他的脸按在地板上来回摩擦!   你礼貌吗? 第58章 火锅   “白同志, 我们一起回家吧?”   陈干事来到白榆办公桌前面问道。   虽然白榆一直强调自己没事,但陈干事和程芳两人还是把她当成易碎品来保护,需要跑腿的事情两人主动承包下来, 这会儿陈干事还准备送白榆回家。   白榆有些哭笑不得, 但更多的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好, 等我把这文件收拾好就走。”   她收拾好东西, 然后和程芳、陈干事三人一起走出报社。   程芳突然低声叫了起来:“你们快看, 那个男军官长得好帅!”   接着便是陈干事倒抽气的声音:“我刚才还想着长成什么样能让小芳激动成这样, 我现在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我长这么大, 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   白榆心有灵犀般, 抬头看去。   就见江霖穿着一身军装, 身姿笔挺,他就那么站在那里, 周围人来人往,落日余晖打在他身上, 光斑如同绚丽的虹影, 格外的惹眼。   四目相对。   江霖迈着长腿朝她走过来:“我来接你下班。”   这话一出, 程芳和陈干事两人瞪大眼睛, 看看白榆, 又看看眼前的男人。   白榆连忙给两人做介绍:“这位是我的爱人江霖,这位是陈干事,这位也是程干事, 不过不是耳朵陈的陈,是禾字旁的程, 她们两位平时在单位很照顾我。”   江霖看向两人:“谢谢你们这么照顾榆榆。”   陈干事对上江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瞬间变成了结巴:“不……不用谢, 都是应该的。”   程芳也好不到哪里去,脸红得像红柿子:“对对,都是应该的。”   江霖目光重新落在白榆身上:“走吧。”   说着他走过去接过自行车车把,往前推了几步后跨坐上去,扭头对她道:“上来吧。”   “好。”白榆应了一声,然后扭头看陈干事和程芳两人说再见,“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两位了,回头我给你们做好吃的,明天见。”   两人呆呆地朝她挥手:“明天见。”   等自行车骑远了,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再次激动得脸红耳赤。   “我的天啊,真没想到白同志的丈夫长得这么帅,对着这么一张帅气的脸,要是换成我,只怕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吃成个胖子,实在是太秀色可餐了!”   程芳狠狠点头:“之前都没听白同志提过,不过白同志刚才说她丈夫叫什么来着,江霖,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啊啊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海军里头被称为‘海军第一美男子’的人吗?没想到他居然是白同志的丈夫!”   呜呜真让人羡慕!   白榆不知道身后两人都快羡慕成柠檬了,她扶着江霖劲瘦的腰,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捏着衣服的手慢慢收紧,她应该相信他的。   可到了这一步,她还是忍不住惶恐。   万一他不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万一他不想那么早要孩子。   下一刻就听江霖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在担心什么?”   白榆怔了下,心想这人后脑勺是长了眼睛不成,踌躇了下,才道:“江霖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嘎吱”一声。   车胎在地面滑出一道线,同时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江霖回头看向她:“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榆抿了抿唇:“你……买了那么多避孕套回来,难道不是不想要孩子吗?而且你之前还说过你不喜欢孩子。”   这次轮到江霖愣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说过那样的话,怪不得她今天会用打电话的方式来通知他,说完连个反应都不等就挂断电话,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我那时候那样说,是因为你说自己可能生不出孩子。”   白榆怔了下:“所以你当时是在安慰我?”   江霖点头:“嗯,至于避孕套,是我觉得你年纪还小,而且……当年我母亲是因为生孩儿而没的,所以我私心不想你受这样的苦。”   母亲的逝世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如果她也那样,那样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而且她的病也是个隐患,他不知道怀孕会不会导致她的身体或者情绪起了什么变化,从而导致病情加重。   因此考虑到这些,婚后他迟迟没有碰她,又托人买了那么多避孕套,原想着这几年先不怀孕,等过几年他想办法给她找个医生确认过她的病情后再说。   总之,对他而言,他们并不是非要有孩子不可。   她和孩子相比,她永远都排在第一位。   只是他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不期而至了。   白榆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个原因,伸过去握住他的手道:“你放心吧,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我也会照顾好自己。”   女人生孩子犹如过生死关,她这话其实说得有点虚。   但她想老天爷既然让她重活一回,那肯定不会随随便便就再拿走她的命,而且怀孕期间,她会最科学的方法来养胎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和孩子有任何的差池。   至于年纪小这一点,她也想过了。   她的身体还不错,而且年纪小一点,恢复也比较快,现在生孩子的话,等到她高考孩子也有一岁多,这样一来也不会耽误她考大学。   大学一上就是四年,上完大学接着便是拼事业,这样一来生孩子似乎又不方便了,所以现在她工作不忙,是生孩子的最佳时期。   江霖反握住她的手,指尖滑向她的指缝,跟她十指交缠:“还记得你之前说的话吗,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你放心,我没有不喜欢孩子,我很高兴,对不起,是我没做好,让你担心了,这一个下午,你一定很为难吧?”   白榆对上他深邃的眼睛,鼻头酸酸的:“我想抱抱你。”   所有的担心在这一刻化成烟灰,消散得无影无踪。   眼前这个男人,是值得她信任的,也是值得她喜欢的。   江霖看着她,低声哄道:“这里人多,回去再抱。”   白榆:“好吧。”   两人重新上车,经过一段小路时,旁边有一处小树林,下一刻就见江霖车头一转,自行车就往小树林骑了过去。   白榆用眼神无声询问他:“为什么停在这里?”   江霖从车上下,修长有力的手放在她的腰上,低声道:“我也想抱抱你。”   白榆脸一下子红了。   江霖再挨近了些许,看着她:“还想抱吗?”   白榆咬了咬唇:“想。”   话音一落,她的身子一悬空,江霖一手圈住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屁股,就这么把她抱了起来。   白榆脸更红了,脚却下意识勾住他的腰。   等她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点过于羞耻时,已经晚了。   江霖眼帘垂着,看着她,声音带了沙:“我还想亲亲你,可以吗?”   白榆觉得这样的问法很奇怪,哪有人在亲人之前问可不可以的,但说实话她也想,于是红着脸点头:“好。”   江霖喉结滚动,俯低下去就吻了下去。   他的吻极致温柔,跟前几次都不一样,仿佛她是瓷娃娃一般,稍微一用力就会坏掉。   他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唇瓣上,下巴,眼角,眉心。   白榆脑子一片空白,身子更是软成一滩水,要不是他托着,她肯定要掉下去。   良久,他才松开她,把她放在地上,帮她整理着衣服:“接下来两个月,我们都忍忍,医生说三个月后才可以……”   可以什么,不言而喻。   但他的话却成功让白榆瞪大了眼睛:“你该不会拿这种事情去问医生了吧?”   江霖在她红润的唇瓣上啄了两下,压抑着眼底的渴望:“嗯。”   他第一时间就去问医生要怎么照顾孕妇,要怎么养胎,夫妻之事也就顺嘴问了。   白榆:“……”   她决定了,回头她要把那个医生的名字套出来,以后再也不去那个医生那里看病!   **   一踏进院子,一股香味就扑鼻而来。   “我们准妈妈回来了!”   林向雪看着白榆高兴道。   她一下班就听葛大川说了白榆怀孕的事情,于是便去找孙蔷薇,商量着怎么给白榆庆祝。   去百货商场买东西是赶不及了,两人商量了一番后,决定还是给白榆做一顿吃的比较实际。   不过她们的厨艺都不太行,于是考虑后,决定打火锅。   火锅底料让姚大师傅弄,酱料也是拜托姚大师傅提前弄好,至于洗菜切菜这些她们还是会做的。   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则是被她们指挥来指挥去,一会儿让他们去买酱油,一会儿让他们搬桌子,几次下来,两人比她们还要累。   孙蔷薇看到白榆回来,也是一脸笑容:“欢迎我们的准妈妈,你回来得正好,我们刚好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你去洗个手过来就可以直接吃了。”   只有谢旭东和葛大川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那个苦啊。   谢旭东不敢跟人说他跟孙蔷薇是假结婚的事情,之前还不觉得有啥,可今天听到江霖要做爸爸了,他的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起来。   他比江霖还大三岁,再过两年都要三十岁了,到时候他跟孙蔷薇再离婚,他回头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喜欢的人再婚。   如果他三十一岁再婚,等孩子出世,他已经三十好几了,到那时候,江霖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就是拍马也赶不上江霖的速度。   可恶!   葛大川的心里更是泡在苦瓜水里面一般,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追林向雪,可两人依旧只是朋友,连对象都不是。   谢旭东和江霖两人都有媳妇,就只有他,连个对象都没有。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   白榆没想到她们会过来给自己庆幸了,心里暖暖的。   洗了手后走过来一看,居然是火锅。   最近天气终于降温了,尤其晚上更冷一些,围着吃火锅,暖和。   孙蔷薇再次指挥两个男人把切好的蔬菜和肉拿出来。   萝卜和土豆切成片,白菜水灵灵的,西红柿做汤底,羊肉被滚得酥烂,几乎能轻易脱骨,七星鱼丸,猪肉丸和牛肉丸放成一盘,再来一两碟毛豆花生并小酱瓜,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大家也饿了,围着桌子就坐下来。   火锅咕噜噜地滚动着,鱼丸先下去,在汤里沉浮,滚得差不多了,筷子一戳,汁水爆出来,一口咬下去,真是又鲜又嫩又有弹性。   谢旭东买了酒过来,先举起杯,对江霖和白榆两人道:“几个月前,我还以为我和江霖两人要当王老五一辈子,没想到这才没多久,江霖不仅结婚了,还要做爸爸了,恭喜你们。”   酸归酸,他还是衷心为江霖感到高兴。   江霖虽然家世比他强,但他那家庭而言,并没有比他强多少的。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这句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江霖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特别为他感到高兴。   白榆自然不能喝酒,拿起椰青:“谢谢你们。”   江霖也没有喝酒,以茶代酒跟谢旭东碰了碰杯:“我白天说的不是开玩笑,你回头去检查检查。”   谢旭东:“……”   有这么戳人肺管子的吗?   孙蔷薇看谢旭东变了脸色,奇怪道:“检查什么?”   谢旭东嘴角更加僵硬了,撇开头:“没什么。”   他哪里是不行,他很行好不好。   但他再行也不能凭空就让孙蔷薇怀孕啊,这不是扯吗?   葛大川生怕江霖下一个要扎自己的心,赶紧装作去夹肉,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林向雪。   林向雪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抬头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她手一抖,筷子就掉到地上。   “我帮你捡。”   葛大川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连忙弯下腰去桌子下捡筷子。   “不用了,我自己捡就好了。”   其实这段时间葛大川的表现已经算是及格的了,他依然对自己对别人很吝啬,但对她算是很大方。   尤其是她住院那段时间,他忙上忙下,天天买吃的去医院看她,照顾她,她不是不感动的。   只是她不知道家人会不会同意她跟葛大川在一起,毕竟两家家境相差有点大。   葛大川说起来有四个父母,一对亲生父母,一对养父母,但还不如人家一个都没有。   当年他养父母生不出孩子,而他亲生父母却很能生,家里有五个男孩,三个女孩,于是当他养父母提出用三十元买下葛大川时,他父母想不想就同意了。   一开始养父母是很疼爱他的,可过了两年,他养母突然怀孕了,还一生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这一下子葛大川就变得不值钱了,不仅不值钱,还很碍眼,于是他们就想把葛大川还给他父母,但葛大川亲生父母不想要,因为养不起,更不想还那三十元。   于是葛大川从小就被当做球一样,被两对父母踢来踢去,后来两家人商量后,决定分别养半年,上半年让葛大川在亲生父母那边,下半年让他去养父母那边,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跟两边都不亲,两边都觉得他是个多余的包袱,恨不得一脚踢开。   葛大川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自己争气,考上了军校,又进了军队,但童年造成创伤导致他很没有安全感,赚的钱一分钱也舍不得花,裤衩都穿了六七年,已经破得不能再破,他也舍不得给自己换一条。   而他那四个父母,以前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开,现在却扒拉着他,让他不断拿钱回家,反正就是摊上这样的父母,葛大川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她觉得葛大川挺可怜的,但她也清楚明白,她父母肯定不愿意她嫁进这样的家庭。   她也没打算跳火坑。   葛大川要跟她在一起,除非他愿意入赘她家,否则他们绝无可能。   就这样胡乱想着,她弯下腰去捡筷子,更好葛大川已经捡好抬起头来。   两人的头撞在一起,嘴唇碰嘴唇。   两人同时愣住了,大眼睛瞪小眼。   孙蔷薇看她没动静,便问了一句:“没找到吗?”   林向雪这才回过神来,热血往脸上涌上来:“找到了,我去洗一洗。”   说着她抢过葛大川手里的筷子,站起来跑了。   风吹过来,让她脸上的热度降温了一些,但心跳却依旧砰砰砰快速跳个不停。   葛大川慢半拍坐直身子,慢半拍看向林向雪跑掉的方向,慢半拍血涌上脸,脸和耳根慢慢红透了。   他被亲了?   他的清白没了,他是不是可以让林向雪对他负责?   想到这,他心跳如雷。   谢旭东发现他耳根红透了,不由取笑道:“你这才喝了一杯,怎么就红成这样,你不行啊。”   终于把“不行”这两个字丢出去,谢旭东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葛大川却没在意他的嘲笑,嘴角还露出来一个憨憨的笑容。   吃完饭,男人们被打发去洗碗打扫卫生。   下面风大,白榆、林向雪以及孙蔷薇三人则转移阵地,来到了二楼的书房坐着聊天。   土豆饼一路跟了上来,今晚它凑在旁边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看上去样子有点滑稽的可爱。   刚坐下不久,林向雪就语出惊人道:“蔷薇,你跟榆榆差不多时间结婚,你怎么还没怀上?”   孙蔷薇差点被茶给噎着了:“……”   白榆看她有点尴尬,于是帮忙解围道:“怀孕这事情不好说的,有些人快有些人慢,而且他们也才结婚三个月,没怀上很正常。”   林向雪:“原来是这样,我想着谢同志把床都摇坏了,那肯定是很猛,这么猛应该更容易怀孕才对,没想到原来不是这样的。”   孙蔷薇:“…………”   下一刻就见她把茶放下去,咳嗽了两声道:“你们可以怀疑谢旭东,但不能怀疑我,你们看我的大屁股,我可是很好生养的。”   出门在外,女人的面子都是自己给的。   说着她还站起来,让白榆和林向雪看自己的屁股。   白榆:“……”   林向雪:“……”   有人这样说自己的吗?   孙蔷薇看两人没出声,还以为她们不信自己的话,于是加把劲道:“就好比一块田,土地肥沃,随便撒点种子都能种出苗来,可不停播种就是不出苗,你们觉得那是什么出了问题?”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摇摇头:“不知道。”   孙蔷薇:“那肯定是种出了问题啊,所以呢,我就好比那肥沃的田,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至于谢旭东有没有问题我就不清楚了。”   出门在外,宁可让男人没面子,也不能让自己没面子。   再说她上次已经维护过一次他的面子,是他没用,把床都摇坏了,也没让她怀上孕。   这么没用,别想她再维护第二次!   白榆:“…………”   林向雪:“…………”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   孙蔷薇和谢旭东走后,江霖烧了热水在院子里帮白榆洗了头,等白榆洗完澡,他又在院子里的洗衣服。   对面的房子空了下来,暂时没有人住进去,因此再没人笑江霖一个大男人给媳妇洗衣服。   当然就算有人看到了,他也不在意。   土豆饼之前看到白榆会欢快地扑上来,可今天它很乖,只围着白榆摇尾巴,待她坐下来时,还围着她的肚子嗅个不停。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怀孕的原因,到了晚上睡觉时,它也不再跟之前那样叫着想进房间,而是乖乖睡在门口,像个骑士一样守护在门口。   看得白榆心软成一片。   她原以为自己会高兴得睡不着,毕竟两辈子来她第一次当妈妈,可事实是,她的头一挨上枕头睡意就袭上来。   等江霖洗完澡上来,白榆已经睡得很沉。   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屋里没有开灯,却能清晰照出她的曲线,她的肚子依旧平坦,完全看不出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   江霖轻轻走过去,看着她沉睡甜美的侧脸,他慢慢伸出手,抚上她平坦的肚子的。   肚子的小家伙如今还没成型,自然不会出现踹他一脚的情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血缘的关系,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江霖冷硬的面容柔和了下来,对着肚子里的小家伙低声道:“宝宝,欢迎你的到来。”   葛大川从那一吻后,精神一直很恍惚。   不过在洗了个冷水澡后,他突然清醒了过来。   不等头发干,他走进屋里,拿出信纸和笔,然后给两个家庭各自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却是一模一样。   “我准备成家了,以后我不会再寄钱回去。”   另一边。   谢旭东喝了两杯酒,这会儿酒的后劲上来了,整个人有点昏昏沉沉的。   就在他几乎要睡着时,门“咔擦”一声从外面被扭开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就扑了上来,骑坐在他身上。   借着外面照进来的微弱月光,他看清楚了身上的人。   是孙蔷薇。   他半坐起来,不解问道:“你三更半夜不睡,过来我这里干什么?”   孙蔷薇看着他,直接了当道:“睡你。”   谢旭东:“……”   谢旭东:“…………”   孙蔷薇:“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可跟你说,我现在就想赶紧生个孩子,如果你不行的话,那我只好去找其他男人生了。”   反正她是一块好田,谢旭东不行,那就换一个。   白榆已经怀孕了,她这会儿加工赶点,未必不能赶在白榆之前把孩子生出来。   就算不能赶超白榆,那她也必须尽快怀孕,看葛大川今天那鬼迷日眼的模样,只怕很快就要跟林向雪求婚,到时候他们两人一结婚也怀上,那她岂不是更要被看笑话?   无论如何,她,孙蔷薇,不能输!   谢旭东想到江霖嘲笑自己的样子,心一横,眼一闭,躺下了。 第59章 红豆糖水   清晨的阳光照在海面上, 波光粼粼,仿佛一幅闪耀流动的风景画。   白榆最满意这个房子的一点,便是从二楼能看到大海, 蔚蓝的大海无比神秘, 每一次都让她着迷。   土豆饼一直守在门口等她, 看她醒来, 高兴地摇着小尾巴护送她下楼去, 然后才去管它的小鸡仔跟班们。   小鸡仔这一个多月来已经长成了大鸡仔, 但距离能下蛋还有四五个月, 所以家里的鸡蛋还只能去供销社买。   茄子、黄瓜和西红柿已经种下去有一个多月了, 好在这边天气不冷, 要是换成京城, 肯定是长不了,再过一两个月, 她就能迎来第一波收成。   白榆还以为江霖跟平时那样已经去部队上班了,谁知下来后, 却看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些木板。   白榆拿着牙刷, 一边洗漱一边走过去问道:“这些要做什么?”   江霖:“我想给孩子做些小家具, 小木床, 吃饭的小桌子, 小板凳,还有玩具。”   他打算把二楼的书房做成孩子的房间,书房到时候就搬到一楼来。   白榆有些吃惊:“你会做木工?什么时候学会的?”   江霖:“当初在军校跟个老师学的, 回头我再跟人买些好木板回来。”   他说这话时,晨曦的阳光柔柔照在他身上, 让他冷硬的五官看上去柔和了几分,同时也多了几分叫做父爱的东西。   之前她还担心江霖会不喜欢孩子, 没想到他适应得很好,这么快就进入了父亲的角色。   白榆觉得自己也不能输。   等放假了,她也要把书房重新布置一下,还有小孩子以后要穿的衣服,也要提早准备起来。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江霖去开门,   是雷大姐过来了,带了些自己做的红糖糍粑,还有一些以前她孩子穿过的衣服。   “你和小江两人长得都好看,你俩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会有多好看呢,你没长辈在身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这些是我家狗蛋穿过的衣服,你别嫌弃,狗蛋那孩子虽然皮了一点,但他是几个兄弟姐妹里头身体最健康的。”   最重要的是,狗蛋是个男娃,她老家有个风俗,把别人生了男娃的衣服或者尿布拿回去放在枕头底下,这样就会继承好运生出男娃来。   她家狗蛋的尿布早被后面几个孩子用了,倒是她拿过来的这件衣服还能送人。   白榆从厨房舀了一碗红豆糖水:“谢谢你雷大姐,这衣服我就收下了。”   她明白雷大姐这是好意,不过她更想要个女娃儿。   而且她有很强的预感,她觉得肚子里的是个女娃儿。   若能生个娇娇软软的女儿,她就可以给她做漂亮的衣服,给她扎好看的辫子,等她再长大一些,她们还可以穿母女装。   想到那场景,她就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肚子一天就鼓起来,明天就能把宝宝生出来。   当然若是男孩,她也不会嫌弃,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红豆糖水是昨晚睡觉前放到小瓦罐去煮的,熬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加点白糖,吃起来软糯绵甜。   雷大姐忍不住夸道:“你这手艺真了不得,再普通的东西经你的手就会变得很好吃。”   白榆:“锅里还有不少,你等会儿弄些回去给孩子吃。”   雷大姐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哪能又吃又拿呢!不过想想你们虽没有长辈帮忙,但胜在自在,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一个好婆婆,我怀狗蛋他哥时,都快九个月了,我婆婆还让我去井口洗衣服,大冬天那个冷哟,我的手都被冻出了冻疮,洗完全家人的衣服,我累得站不起来,井口又湿又滑,当时要不是我手快抓住了井口的辘轳,只怕早就一尸两命了,后来孩子出生后,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来随军,要不然就离婚。”   白榆没想到雷大姐也有这么难的时候:“雷大姐真不容易。”   雷大姐叹了口气:“不容易的事情可多了去了,不说那些糟心事,还是你好,没长辈管着你们,小江也是个好丈夫,外头的家属都不知道多羡慕你呢。”   白榆看向在亭子那头搬木板的江霖,笑了笑:“我也觉得自己挺幸福。”   雷大姐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不过吃完东西她就回去了,担心自己耽误了白榆去上班的时间。   雷大姐走后,白榆换了衣服,吃了一碗红豆糖水,和一个肉包子,吃着吃着突然很想吃酸辣凤爪。   江霖注意到她的表情:“怎么了?”   白榆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道:“孩子嘴馋,说她想吃酸辣凤爪。”   江霖眼底闪过笑意:“我中午让姚大师傅帮忙买一些新鲜鸡爪,晚上等你回来我做给你吃。”   白榆看着他:“好。”   说着,她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林向雪正好在这个时候走进厨房来,看到这一幕,呆住了,下一刻身子立即调转往外走:“我眼睛突然瞎了,我什么都没看到。”   白榆:“……”   江霖还想送她去上班,但被白榆给拒绝了。   除了昨天闻到腥味孕吐以外,她并没有其他不适,她不想自己被当成瓷娃娃来对待。   江霖这边工作的确也忙,吃了早饭就走了。   林向雪还是第一次碰到白榆和江霖两人这么亲密的举动,现在白榆又怀孕了,她得加把劲把播音员的证书考下来,争取在孩子生出来之前转正,然后申请宿舍搬出去。   谁知一走出门口,就看到葛大川像只熊一样杵在门口,她脑海立即浮现昨晚两人嘴唇相碰的画面,脸一下子就红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葛大川挠了挠头:“我想送你去上班。”   林向雪绕过他把自行车推出门槛:“不用。”   葛大川像条尾巴一样,跟在她旁边亦步亦趋:“那我们两人怎么办?”   林向雪装傻:“什么怎么办?”   葛大川耳根红红的,委屈巴巴道:“你昨晚亲了我,我清白没了,我觉得你应该对我负责。”   林向雪:“……”   白榆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两人对话,连忙道:“我耳朵突然聋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们继续。”   林向雪:“…………”   骑出去老远,白榆才忍不住笑出来。   看来这两人的好事要近了。   不过昨晚她和林向雪一直在一起,她什么时候和葛大川亲嘴的?   来到单位,远远就看到程芳在跟人说话。   程芳显然也看到了她,还朝她招招手。   等她靠近了,便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这位就是财务部的凌主管,之前带你去认人时,凌主管刚好不在,后来大家又忙起来忘记这事了,趁这机会你赶紧认认人,别以后在路上见到了都不认识。”   白榆连忙从自行车下来:“凌主管你好,我是新来的干事白榆。”   凌湘君嘴角一扯,露出一口豁牙子:“原来你就是白同志,真不愧是被章书记称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这不仅能力卓越,连模样都比一般人长得俊。”   “您太夸奖了。”   白榆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凛。   这个声音……跟之前她在打水间听到的女音一模一样。   难道她就是何副主任的情人?   想到这,她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只见她四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皮肤白皙,短发烫成卷儿,身上穿着一件蓝格子外套,脚上踩着皮鞋,手上还戴着一块浪琴的手表,很是时髦的打扮。   堎湘君也在打量着白榆,看她皮肤白嫩,仿佛剥了壳的鸡蛋,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嫉妒,嘴上却道:“好好干,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先走了。”   等对方走远了,白榆才试探地问道:“她是不是何副主任的亲戚,我有次看到他们两人好像在说话。”   程芳点头:“你猜得没错,他们的确是亲戚,堎主管是何副主任的弟媳妇,之前何副主任想把人弄进来的,便是堎主管的小儿子。”   白榆:“……”   她怎么也没想到,何副主任的情人居然是他的弟弟的老婆。   这两人一个背叛亲弟弟,一个背叛老公,两人居然连儿子都有了,看来是乱搞在一起好多年了。   若是事情不涉及到她,她也懒得管,再乱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可她现在一下子得罪了两个人,而且还是两个领导,只怕以他们两人的性格,以后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   真是无妄之灾。   程芳看她怔怔的,不由关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想吐了?”   白榆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想报道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应该会给我和魏光宗两人安排部门。”   程芳点头,小声说:“你这次负责协助特务的报道,反响很不错,我听说新闻部和编辑部都想招你过去。”   白榆:“……”   这两个部门都是特别累的部门,尤其是新闻部,时不时就要出去跑采访,有时候一蹲点就是一整天。   编辑部不用往外跑,但加班加点是常有的事情,当然累也有回报的,这两个部门的工资是最高的,尤其是新闻部,听说平均水平每月过百元。   她若是没有怀孕那倒还好,可如今怀孕了,她肯定不想去那么辛苦的部门。   一切以孩子为重。   看来之前被她搁浅的连环画得重新捡起来了,她得赶在这两人动手之前,为自己谋划一个安全的岗位。   于是回到办公室,在做完其他活儿后,她把连环画拿出来继续画完。   之前她已经完成了百分九十,因此只用了一个早上,她就把剩下的给画完了。   到了下午,白榆和程芳,还有陈干事三人被叫去仓库收拾东西。   程芳说起昨天见到江霖的事情:“白同志,你真不够意思,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们你爱人就是海军第一美男子?”   陈干事点头:“就是,我要是有这么帅的爱人,我肯定到处宣传,恨不得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哪会像你这样藏着掖着。”   白榆看两人一脸羡慕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我也没藏着掖着,之前他也送过我来单位,只是你们没碰到而已,对了,你们两人有对象吗?”   程芳和陈干事两人皆摇了摇头。   陈干事性格更直率一些,立即就把目标对上白榆:“你爱人是海军部队的,里头应该有不少优秀的单身汉吧,你看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   程芳虽然不好意思说这话,但一双眼睛小鹿般看着白榆,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白榆想了下道:“我回头问问,若是有合适的,到时候给你们介绍,你们先说说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   陈干事想了想道:“我喜欢高大威猛的,其他无所谓,但身高必须要长得高。”   她个子太矮了,只有一米五,每次看到别的女同志身材高挑就特别羡慕,尤其是夏天穿着连衣裙,别人穿着裙摆飘飘,她穿着却是裙摆拖地,显得她像个水桶一样。   所以她找对象不在意对方长相,也不在意对方家世,但身高这点必须符合她的要求。   正好经过仓库的魏光宗浑身一颤。   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在报社里是数一数二的高个子,难道陈干事这是看上他了?   陈干事脸蛋还算可以,但个子太矮了,俗话说爹矮矮一个娘矮矮一窝,陈干事这么矮,要是以后孩子像她就不好了。   再说了,陈干事的脸蛋虽然不错,但也不是最好看,至少没比过白榆。   下一刻就听程芳羞答答道:“我喜欢那种能言善道,脑袋很聪明的人,还有要能保护我的。”   她性格比较软,脸皮又薄,就算不喜欢,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别人。   所以她想找个嘴皮子和脑袋瓜都比较聪明的,这样可以跟她互补。   站在门口的魏光宗浑身又是一颤。   他是他奶奶一手带到的,从三岁开始就跟着他奶奶去骂街,五岁就有把人骂哭的非凡成绩,所以他的嘴皮子那可是溜得不行。   脑袋瓜,他可是聪明得不能再聪明了,要不然他也不能从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考进报社来。   所以说,程芳也是看上他了?   魏光宗扒拉了一下头发,眉头蹙了起来。   程芳脸蛋一般,但身材很不错,个子高挑,苗条曼妙,尤其是胸前那对鼓囊囊的东西,真是所有男人看了都会眼睛发直。   但程芳的家境相对于陈干事而言差了一些,陈干事有两个哥哥,一个在单位当小干部,一个在工厂当小领导,都可以帮到陈干事。   而程芳家境稍微差一点,一个姐姐嫁给了工人,后面还有个在读书的弟弟,不仅帮不了她,还要她照顾弟弟。   这样对比起来的话,那肯定是陈干事更好。   可一想到陈干事的身高,他又觉得亏了,而且他也舍不得程芳的身材,如果能睡到程芳,那不知道该有多销魂呢。   想到这,他再次扒拉一下头发,纠结了起来。   程芳和陈干事,他到底选哪一个做对象比较好?   这人太优秀,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都怪他太优秀了。   等三人从仓库收拾完东西出来,就发现魏光宗的眼神变得很奇怪。   时不时看陈干事,时不时又看程芳。   白榆发现他这个样子,就下意识多看了他几眼。   谁知魏光宗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每次她看过去都被他发现。   魏光宗第三次对上白榆看过来的眼神时,浑身又双叒叕一颤。   难道白榆也喜欢上他了?   白榆是三人中长得最漂亮的,身材也是最好的,如果她没结婚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她。   可她已经结婚了,她真是不守妇道!   白榆三人不知道魏光宗的想法,要不然肯定要把他按到厕所里,让厕所的尿嗞醒他。   下班后,白榆回到家,发现对面搬来了一户新人家。 第60章 酸辣凤爪   对面又是搬东西, 又是人进人出,看上去十分热闹。   白榆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就不知道搬进来的是什么人,只希望这次不要来个特务什么的, 一次就够了。   白榆也不急着过去跟对方打招呼, 来日方长, 住在对面总会有机会认识, 现在别人正在忙的时候, 她就不上去给人添麻烦了。   可就在她转身要去开门时, 一个年轻男子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 手抓住她的自行车车把, 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她看。   白榆吓了一跳:“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的自行车!”   年轻男子不仅不放开, 还咧开嘴对她傻笑:“呵呵呵姐姐好漂亮, 姐姐请你吃糖糖。”   说着他伸开另一只手,掌心露出一颗大白兔奶糖, 奶糖已经融化,黏糊糊糊在他掌心里, 脏兮兮的, 看着有些倒胃口。   傻子?   白榆愣了一下, 看对方智商有问题, 且好似没有攻击人的意思, 脸也没有那么绷了:“谢谢你,姐姐不吃,你放开姐姐的自行车。”   谁知话音一落, 就见年轻男子嘴巴一扁,然后往地上一趟, 扭曲着四肢打滚了起来:“我不要我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要姐姐吃糖我就要姐姐吃糖……”   白榆:“……”   她不歧视傻子,但又傻又霸道,那可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事。   就在这时,一个老妇人从对面急匆匆跑了出来,看到儿子躺在地上打滚,又是心疼又是不好意思,把小儿子从地上哄骗起来后,才转身对白榆道:“对不起啊女同志,我儿子有没有吓到你?”   白榆摇头:“没有。”   老妇人听这话,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实在对不住了,我这儿子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就跟四五岁的孩子一样,平时我都会看着他不让他出来吓到人,今天刚搬进来太忙了,一个没看住就让他跑出来了,实在不好意思了。”   白榆看老妇人一连串的道歉,没护着自己儿子,看上去挺通情达理的,心里那点不舒服就放下了:“没事的,婶子是对面刚搬进来的?我住你们对面,我姓白,我爱人姓江。”   老妇人哎哟一声:“那真是巧了,原来你就是住我们对面的邻居,我儿子姓连,是舰艇队第三支队的副连长,是最近才调过来的,我们一大家子就跟了过来,我们老家那边日子太苦了,天天刮风,风一吹沙子就糊一嘴,风卷着黄沙,屋外屋内都是沙子,喝口水都难,这边好啊,不会天天刮风卷黄沙,气候也不冷,你看我这手才来这里没几天,冻疮就好了一大半了。”   连婶子把一双布满冻疮和风霜的手给白榆看。   白榆看得皱眉:“婶子这手想来是糟了不少罪。”   很多人嫌弃琼州岛这边偏僻,不如几个大城市便捷,但相对于西北内蒙那边,这边日子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她曾听一个去那边下乡的知青说,那边水太难得了,一连半个月一个月不洗澡都是常事,冬天还好,夏天热起来感觉整个人都是馊的。   “可不是。”   连婶子不知道是憋太久了,还是本来就是个社牛,拉着白榆越说越起劲。   在她的谈话中,白榆得知连婶子是跟着大儿子连大有过来的,连打有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娶了媳妇,媳妇生了个女儿,今年五岁,中间又怀过两次胎,但怀相不好都流掉了,最近他媳妇又怀孕了,跟白榆差不多时间,也是一个多月左右。   连婶子旁边的傻儿子是家里的老二,小时候因为连婶子的疏忽,导致发高烧烧坏了脑子,因此连婶子很愧疚,对小儿子也多宠了几分,养得他一不开心就躺地上打滚的坏毛病。   连婶子还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了,小女儿今年十八岁,还没有嫁人,也没有对象,也跟着随军过来了。   连婶子太热情了,拉着白榆说了好久,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她这次意犹未尽放过白榆,拉着傻儿子回去。   白榆有些哭笑不得,只觉脑子嗡嗡响,一直回荡着连婶子的声音,她决定下次见到连婶子还是绕着她走比价好。   实在太能说了!   进到客厅,一打开冰箱,就看到里头放着一大海碗做好的酸辣凤爪,鸡爪仔细剪掉了指甲,里面拌着洋葱、香菜、小米辣、青葱和蒜末等调料,最让她惊喜的是,居然有柠檬片。   京城那边偶尔能看到有柠檬卖,但过来这边她还没看过,原以为这边没有卖,没想到江霖居然给她弄来了,加了柠檬片的酸辣凤爪味道会更好,也能更好的去腥。   看这样子,这鸡爪应该腌制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已经入味了,白榆等不及,去厨房拿了碟子和筷子,夹了一只尝尝。   味道真不错。   冷藏过的鸡爪十分有弹性,吃起来十分有嚼劲,腌制也够入味,酸酸辣辣的,吃起来实在太过瘾了。   本来最好是拿出来放置一段时间,等没那么凉了再吃比较好,但白榆实在等不及了,一连啃了十几个才停下来。   她看看天色,正奇怪林向雪这么晚还没回来,门就被推开了。   林向雪把自行车停放好,看到她就大大吐出一口气道:“对面来了户新人家你知道吗?”   白榆点头:“我知道,我回来的时候撞见了对面的连婶子,你这个样子,该不会是被拉着说老半天吧?”   林向雪瞪大眼睛:“难道你也是?”   白榆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要不是我说孩子里的肚子饿了,她还想拉着我继续说呢。”   林向雪看桌子上的酸辣鸡爪,连忙也跑去隔壁拿来碟子和筷子,一边吃一边吐槽道:“要不是她儿媳妇出来叫她吃饭,估计她还想拉着我继续说,太能说了,比我家隔壁的大妈还能说,不过话说回来,她那小儿子也挺可怜的,好好一个人却烧坏了脑子。”   她有个堂哥也是小时候发烧导致脑子被烧坏了,快三十岁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身边的人都长大娶媳妇生孩子,他却只能一辈子这样浑浑噩噩。   她想起小时候堂哥带着她去买糖果的情形,很是心疼和可惜,不由对隔壁的连老二也多了几分同情。   白榆看林向雪吃得喷香,舔了舔唇瓣,她还想吃,但又怕吃多了伤胃,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于是忍住了:“我倒是有些奇怪他家怎么搬到对面来了。”   以副连长的级别还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   等晚上江霖回来,她才从他口里得知了缘由。   原来丁跃和温静婉两人被枪毙后,大家都觉得对面那房子风水不好,又死了两个人,哪怕不是死在那房子里头,也觉得晦气。   可这么大一间房子空着着实浪费,因此领导决定不拘级别,只要想搬进去住的,都可以申请,可一连半个月,一个申请的人都没有,直到对面的连大有一家调过来,这才搬进来。   连家也不是不忌讳这些,只是他家人太多了,如果不申请这个房子,以连大有的级别,只能分到俩一间三十平左右的房子,连大有媳妇又怀孕了,以后还准备再生几个,那么小的房子肯定住不下,所以咬咬牙就搬到了对面来。   白榆靠在老虎布偶上看书,听了他话抬起头来,说:“对面看着挺热闹的,希望不要再来个特务什么就行。”   她实在是被温静婉给搞怕了,上次是她们运气好,若是遇到心狠一点的,林向雪只怕已经没命了。   说起温静婉,她便想起江霖上辈子出事的事情。   她之前猜测过江霖出事可能跟温静婉有关,但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毕竟上辈子他们只是大伯和弟媳的关系,他出事的事情又涉及军事机密,因此她知道得很少。   江霖看她脸色有些苍白,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白榆:“没事,可能天气有点降温了。”   江霖把被子拉过来盖在她身上:“你坐一会儿,我下去烧些热水给你泡脚。”   白榆:“好。”   孙蔷薇这边也在泡脚,刚好看到谢旭东回来,便道:“今晚你过来我这边睡,你那床太窄了,床铺也硬,睡着不舒服。”   谢旭东脱衣服的动作一顿,扭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成啊。”   孙蔷薇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你笑什么?”   谢旭东挑了挑眉:“那你觉得我笑什么?”   孙蔷薇:“我怎么知道,我这不是问你吗?”   谢旭东:“你邀请我过去睡,这是不是意味着从今以后,我们要做对正常的夫妻?”   孙蔷薇闻言顿了下,随即大大翻了个白眼:“想什么你,办完事你就回去你那边睡。”   谢旭东:“……”   孙蔷薇该不会只是把他当生孩子的工具人吧?   **   第二天来到单位。   白榆发现魏光宗从昨天开始就不大对劲,一双眼睛一直在她和程芳、以及陈干事三人身上来回打转,今天早上看到她,还对她扒拉头发打招呼。   就像现在,他已经拿着搪瓷缸子在她面前来回晃荡了五回!   白榆实在有些受不了他那个大头,于是在他第六回走过来时,把脚往外一伸——   魏光宗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踢过去,整个人往前跪倒,跌了个狗吃|屎。   白榆装作一脸吃惊的样子:“魏耀祖同志,你怎么样了,你没事吧,我刚要站起来,没想到你就过来了,真是对不起。”   白榆做好了承受对方怒火的准备,毕竟魏光宗这家伙的肠子就跟小鸡仔那么大。   谁知魏光宗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个动作不是捡起地上的搪瓷缸子,而是扒拉他的头发,接着对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关系白同志,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叫魏光宗,以后可别弄错了。”   说着还以为很风趣地朝她眨了眨眼睛。   “……”   白榆被吓得差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魏光宗这家伙今天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还有他那一双青蛙眼实在不适合做单只眨眼睛的动作,实在太吓人了。   魏光宗看白榆呆愣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他弯下腰去把搪瓷缸子捡起来,心情很好地走出了办公室。   白榆不绊别人,就绊他!白榆肯定是喜欢他!   接下来他只要从程芳和陈干事两人中选一个当对象就行了。   至于白榆,他不介意跟她来几段露水姻缘。   当然,前提是白榆不能跟他竞争。   扫盲的项目他势在必得,如果她硬是要跟他抢,那就别怪他不给她喜欢自己的机会!   他,魏光宗,可是,有大把的女人喜欢。   白榆不知道魏光宗的脑子在想发神经,她从抽屉拿出画好的连环画也随即走出了办公室。   她来到章书记每天上班必经的路上等着。   过了十几分钟左右,章书记的身影出现了,还是那一身衬衫加西裤,上衣的衣兜里别着一支英雄牌的钢笔,就这么晃悠悠走了过来。   白榆等他走近了,立即笑着迎上去:“章书记您好。”   章书记对上白榆的脸,也露出了笑容:“是小白同志,你这是在这里做什么?”   白榆开门见山:“我在这等章书记您,我画了一本连环画,章书记您先看看。”   说着她把带过来的连环画递过去。   章书记对她没在自己面前耍心眼和小把戏这点很满意,接过她递过来的连环画,翻开看了起来。   一开始他只是想随便翻一翻,可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他脸上的表情就变了,逐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白榆见状趁热打铁:“扫盲的工作一直是报社头疼的事情,之前袁主任招人进来就是想解决这个问题,无奈袁主任还没有开始行动就出了意外,可我觉得这个项目不能就这么停下来,爱国应该从身边的每一个人抓起,要他们懂得爱国,就要把教育给抓好,可有很多人不懂字,也不愿意学习字,对他们来说,看密密麻麻的字就像看天书一眼,他们下意识就会抗拒这个事情。”   “我觉得如果把知识融入连环画里头,以画来引导他们识字,以画来教育大家爱国精神,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我们如今的幸福生活,都是革命先辈用热血换来的,我们之所以能过上现在这样安稳的日子,是因为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而我们报社肩负着这个责任,更要把扫盲的事情给做好!”   章书记听到白榆后面的话,眼眶微微红了。   这话说得太好了。   他没想到白榆这女同志的思想觉悟这么好,这段话说得他鼻子发酸。   扫盲这个项目本来一直是袁主任在负责的,无奈袁主任突然出了意外,她虽然没有全身瘫痪,但情况也不容乐观,平时坐久一会儿腰椎就会痛得受不住。   前天他已经收到对方退休的申请书。   这意味着这个项目得重新找人负责。   他有想过让何副主任接手,只是这会儿听到白榆的话,又看到她画的连环画,他有了新的想法。   想到这,他推了推鼻梁的老花镜,道:“你这想法非常好,扫盲这个项目的确不能停,这个连环画就放在我这里,我回去开会讨论一番,最近就把这个项目推行下来。”   “是。”   白榆见好就收,没再继续推荐自己。   勇于推荐自己是好事,但太过于功力,就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不过看章书记刚才的表情,她觉得自己有七八成的胜算。   白榆原以为就算有结果也不会太快。   谁知到了下班时,章书记宣布了扫盲项目的主要负责人——白榆。   看着贴出来的公告,众人震惊了。   这个项目好多人盯着呢,谁也没想到最终落到白榆头上。   要知道这个项目工资有五十元,比一般的岗位起点高了十元,这还不算补贴和奖金,如果做好了,说不定工资还会超过编辑部和新闻部。   关键是这个工作不像编辑部和新闻部那么忙,而且自主权很大,相当于独立一个部门,以后直接受管于章书记。   这也是白榆为何要争取这个项目的原因,这样一来,不管何副主任能不能升上去,以后他都管不到自己头上来。   对于他出轨自己弟媳的事情,她不想多管闲事,只想大家相安无事过完这两年。   众人仿佛吃了一嘴柠檬,酸得不行。   魏光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置信。   白榆这女人居然抢走属于他的项目!   太可恶了。   他决定了。   他决定收回白榆喜欢自己的资格! 第61章 卤猪蹄   白榆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委任为扫盲项目的负责人。   她拿着连环画去找章书记, 的确是想加入扫盲这个项目,但她以为章书记顶多让她当个干事,没想到一来就让她当负责人。   很意外。   也有些许压力, 不过更多的还是喜悦。   干事的工资是每月三十元, 没有奖金, 可负责人的工资是每月五十元, 还有其他补贴和奖金, 只要她认真把这个项目做好, 后面就不愁没有钱进口袋。   最主要的是, 这个项目从不受何副主任管辖, 换句话说, 在这个项目完成之前, 她不用再担心何副主任和凌湘君两人会给她穿小鞋。   “这才刚进来就当负责人,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有些人真是命好, 你羡慕不来的啦,谁叫你不会画画呢。”   “会画画就能当负责人, 这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周围有不少说酸言酸语的人。   不过这一点也不影响白榆的好心情。   只有庸才才不会遭人嫉妒, 几句酸话又伤害不了她。   程芳和陈干事两人倒是真心实意为白榆感到高兴。   “白同志, 真是恭喜你了, 回头你可要请客才行!”   陈干事跟着起哄:“必须请客, 还有你上次带过来给我们吃的芝麻南瓜饼就很好吃,软软糯糯的,我太喜欢吃糯叽叽的东西了。”   白榆:“这还不容易, 明天我再做一些带过来。”   陈干事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毕竟你现在可是……”   因为还没够三个月,所以除了陈干事和程芳两人, 白榆怀孕的事情并没有跟其他人说。   白榆笑了:“哪有那么脆弱,不说以前, 就是现在很多女人怀孕后还要下地干活呢,我就是做点吃的,不会有事的。”   上辈子她跟江家一大家子住,却没有一个人心疼她,那时候她要做一大家子三餐的饭,还要洗她和江凯两人的衣服,就算后来有洗衣机,江凯也坚持要她用手洗。   现在想来,上辈子没有孩子对她、对孩子都是好事。   不像现在,江霖把大部分的家务活都给包揽了。   每天早上起来他会先去饭堂给她买早饭,然后打扫院子和鸡笼,喂鸡浇水,晚上要是早下班,他会把晚饭做好,吃完饭后洗碗洗衣服,这些活儿都给他干完了。   她现在在家里除了偶尔做点东西吃,其他的都不用她动手。   陈干事:“那就这么说定了,快下班了,我还有些活儿没弄完,我先回去忙了,回头有空再找你们说话。”   程芳也道:“我也有文件没处理,我也要走了,回头再聊。”   两人急匆匆走了,其他人有些过来恭喜白榆,有些回去把剩下的工作做完,有些收拾东西准备下班走人。   没一会儿功夫,公告栏就只剩下白榆和魏光宗两人。   白榆自然不想跟他说话,掉头就要走人,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魏光宗给拦下来了。   “白同志,我有些话跟你说。”   白榆看着他的大头:“你说吧。”   魏光宗昂着下巴,露出一副高傲的模样:“别说我没告诉你,我不喜欢太强势的女子,女人就应该温柔婉约,别样样都抢在男人前面,女人要是太能干,要男人来干什么?”   白榆:“???”   这人没病吧?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关她什么事?   还是说他没当上扫盲项目负责人受了刺激,所以来她面前发疯?   白榆:“女人太能干的话,男人的确就没什么用了,那可以去死啊。”   魏光宗:“……”   魏光宗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你这女人牙尖嘴利,这一点也是我不喜欢的!”   白榆翻了个白眼:“你喜不喜欢跟我什么事,还有你的牙齿上沾了菜。”   魏光宗:“…………”   魏光宗:“你上次就用这招来骗我,你现在还想用这招,你休想骗得了我!”   就在这时,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走了过来,他的脸看上去并不老,但满头白发,身上穿着隔壁罐头厂的工装,但胸口的牌子却是报社的,脚下踩着一双洗得发白军布鞋。   他似乎听到他们两人说的话,走过来看向魏光宗道:“这位小同志,你的牙的确粘了菜。”   魏光宗脸一白,“啊”了一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   他刚才还跟何副主任说了那么久的话,怪不得何副主任眉头蹙着,难道就是嫌弃他牙齿上粘了菜的关系?   想到这,他也顾不上白榆,掉头就跑。   等魏光宗跑远了,白榆才跟眼前的老人道谢道:“谢谢您,老师傅。”   老人摆摆手,没说什么走了。   自从有了上次被骗的事情,魏光宗偷偷带了一面镜子来办公室,这会儿他冲回自己的座位,从抽屉里拿出镜子一照——   哪里有菜?!   可恶!   他居然又被骗了!   而且刚才那个老师傅居然还帮着白榆骗他,真是太可恶了,最好别让他再撞见他,否则他定不轻饶!   不过话说回来,白榆这女人太尖酸刻薄,太强势霸道了,她丈夫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这次真的决定了,让白榆三振出局。   他要在陈干事和程芳两人选一个当对象,至少她们两人比她贤惠多了。   想到这,他看向还在写文件的程芳。   程芳似乎注意他的目光,扭头瞪了他一眼。   神经病!   魏光宗:她看我,她果然喜欢我!   **   京城。   江老爷子最近心情特别好,平时买东西他都是让王叔,或家里的保姆去买,这次他亲自到百货商店买了一大堆补品和孩子的东西。   回来时刚好撞上了他的死对头陈老爷子。   两人年轻那会儿就互相看不对眼,两人又都是硬脾气,经常为了一个政见吵得不可开交,反正就是你看我鼻子不是鼻子,我看你眼睛不是眼睛,互相看不上。   陈老爷子看江老爷子买了那么多东西,正想讽刺他资本主义作风,就听江老爷子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曾孙女的?”   陈老爷子:“哈?”   江老爷子:“你那三个儿子给你生了七个孙子,七个孙子给你生了十几个曾孙子,就没有一个曾孙女,我知道你很羡慕,但羡慕也没有用,有些人命里就是没有孙女曾孙女的命。”   陈老爷子:“咦??”   江老爷子:“不说了,我还要回去把这些东西打包打包,寄到琼州岛给我曾孙女,你没曾孙女,你不懂这种给曾孙女买买买的快乐,你不懂。”   陈老爷子:“……”   江老爷子提着东西乐呵呵走了,留下陈老爷子在风中生气。   好气哦。   这老家伙,专门扎他的心。   有曾孙女了不起啊……好像是挺了不起的,他有十几个皮得不行的曾孙子,就是没有一个娇娇软软可可爱爱的曾孙女。   不行,他要回去让几个孙子赶紧抓紧招人,他也要曾孙女!   无独有偶,在罗家也发生着差不多的一幕。   罗老爷子叫小儿子罗泓勋把他放在书房的箱子拿过来,然后拿出钥匙打开锁,从里头拿出一块怀表,一块黄金平安锁,递给小儿子道:“回头你把东西让人带过去琼州岛给我曾外孙女。”   罗泓勋看得有些眼红,他家小子出生时,他爸都没给过这些好东西,现在江霖的孩子还没出生呢,老爷子就把宝贝一样样拿出来,这是想让他嫉妒,还是让他嫉妒?   罗泓勋:“爸,江霖的媳妇这才怀孕没两个月,谁知道肚子里是不是女娃儿,说不定跟我一样,都是生儿子的命呢?”   这话一出,就被罗老太太啐了一口:“乌鸦嘴!江霖媳妇肚子里的肯定是女娃儿,坏的不灵,坏的不灵!”   说着她还往地上呸呸了几声,再用脚踩了几下,把封建迷信那一套演绎得淋漓尽致。   罗泓勋觉得牙都酸了:“我怎么就乌鸦嘴了,这是事实啊,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这些东西先放着,回头要真是女娃儿,再送也不迟。”   罗老爷子用拐杖敲了他一下:“你自己生不出女儿来,还要咒江霖跟你一样,你这小子,从小就一肚子坏水!”   罗泓勋:“……”   江霖的孩子现在性别都还没确定呢,两老就这么偏心眼,万一江霖生的真是女儿,以后这家里还有他的地位吗?   想到这,罗泓勋也不管两老,抓着老婆的手就回房去。   方美一脸莫名其妙:“这么早你拉我回房做什么?”   罗泓勋一脸正经:“生孩子!不对,应该是生女儿,我们赶紧生个女儿!”   方美:“……”   天津。   白老太也在收拾刚买好的补品,以及一些小孩子用的尿布和衣服,准备打包起来寄去琼州岛。   可当她拿起一件军大衣时,却摸到那军大衣的内衬有些不一样,鼓鼓的。   她赶紧把军大衣扯过来抚平来看,只见内衬那地方的确鼓起来了一块,怎么弄都弄不平,显然里面有东西。   白老太连忙找来剪刀,把内衬小心剪开一道小口子,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这才发现里头藏了一封信和三百元。   她顾不上那些钱,把信展开来看,越看眼睛越红。   信和钱都是白榆留给她的,担心她不收,就把钱藏在军大衣里头,让她多买些补品补身子,剩下的钱傍身。   白飞礼去学校接小儿子和侄孙女念念回来,一进门看到老母亲老泪纵横,吓得心都快跳出来:“妈,你这是怎么了?是京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白老太呸呸了两声:“别胡说!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就是刚刚才发现小榆儿在军大衣里给我藏了封信和不少钱,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是这么贴心。”   白飞礼:“……”   白榆明明有一段时间看到他们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听她那个糊涂妈的话。   不过老太太显然不记得这事了,就是记得也不觉得是白榆的错。   白老太抹着眼角:“小榆儿怀孕了,身边却一个可以帮手的长辈都没有,江霖这孩子虽然很稳重,但他那工作说走就走,我担心到时候他出任务了,小榆儿要生孩子时没人在她身边。”   白飞礼安慰道:“妈你别担心,榆榆不是有个朋友跟她一起住吗?更何况周围还有邻居在,万一江霖真的不在身边,邻居也会帮忙送她去医院的。”   白老太听这话,指着他就骂了起来:“小榆儿不是你女儿,所以你一点也不担心她!亏你还口口声声说疼小榆儿,我现在总算是看清楚了,平时说得再好听都是虚的!”   白飞礼:“……”   他什么都没说啊?   他不是在安慰她老人家让她别担心吗?   难道这也错了?   白老太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我决定了,等念念学校放假了,我就带念念去琼州岛看小榆儿。”   她要去看她的曾外孙女出世,最主要还是她不放心小榆儿一个人,她得去看着点。   白飞礼一脸为难:“妈,琼州岛那么远,你们一老一小过去,让我怎么放心?”   白老太瞪向他:“什么我们一老一小过去,你到时候请假送我们过去!”   念念歪靠在太奶奶身上,柔柔地点头:“叔公送太奶奶和念念过去,念念也想去看看姑姑和妹妹。”   太奶奶说姑姑怀孕了,以后会生出一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妹妹出来,太奶奶还让她快些长大,以后可以照顾妹妹。   为了快点长大,这几天她每顿饭都吃了一大碗饭呢,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可为什么她还没长大呀。   白飞礼:“…………”   得了,他这是被这一老一小给吃定了。   **   白榆并不知道自己的怀孕在京城和天津都掀起了风波。   下班后,她往菜站去,准备买点肉来庆祝一下子自己升官。   可她去得有些晚,猪肉都被抢光了在,最后买了个猪肚和和猪蹄,上次卤猪大肠的卤水还在,等会儿卤点肉,再做点面,然后再做一份芝麻南瓜饼。   至于蔬菜,有姚大师傅之前送过来的蘑菇和青菜,足够今晚吃了。   买完东西,她骑着自行车回去,经过一个小巷子口时,眼角余光扫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江霖。   不确定,骑回去看看。   白榆没调转车头,直接倒退自行车回去,定睛一看,果然是江霖。   除了江霖,地上还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看着有些成熟,尤其是身材,高挑丰满,凹凸有致,别说男人,就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她的打扮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个还没嫁人的姑娘,梳着一条油亮的麻花辫,打扮虽然有点土,但她的五官很大气妖艳,带着一种攻击性的美。   这会儿那女子正坐在地上,朝江霖娇滴滴道:“江大哥,你能不能扶我一把,我的脚好像崴到了。”   白榆挑眉:哦豁。   她这是撞到了诱惑现场?   她连忙把自行车又往前骑了两步,然后从自行车下来,整个人趴在墙角偷听。   就见江霖看向那女子道:“那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叫你家人过来。”   说完,他不等那女子回答,转身就走。   白榆没想到一场诱惑说结束就结束,赶紧转身要去骑自行车。   谁知江霖人高腿长,没等她骑上自行车,他人就走到巷口来,一双眼睛定定看着她。   白榆有种被抓奸在床的心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江霖:“你怎么在这里?”   白榆一想,不对,她心虚个屁啊,要心虚也是他心虚才对。   于是抬起头来,瞪着江霖:“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叫你江大哥的女人是谁?”   江霖看着她,微不可闻地挑眉:“你这是在吃醋?”   白榆脸一红,再瞪他:“谁说我吃醋了?!你少引开话题,那女人是谁?难道她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吗?”   江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发,解释道:“她是对面新搬来的连大有的妹子,我刚才经过巷子,她从后面追过来,然后摔倒了,让我扶她一把。”   白榆嘟着嘴,水雾雾的眼睛看着他:“所以你刚才就发现我的存在了?”   江霖:“嗯。”   白榆:“如果我没出现,那你是不是准备扶她起来,江大哥。”   江霖被她这声江大哥叫得心痒痒的,走进了两步,凑在她耳边哄着道:“瓜田李下,我肯定不会去扶她,我要扶也扶自己的媳妇。”   他炙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白榆被弄得痒痒的,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少哄我,她既然知道你姓江,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你有老婆呢?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江霖:“你猜得有理有据,她这的确像不怀好意,也确实没什么分寸,你吃醋也是应该的,回头我跟她家人说一声,让他们把人管好,你觉得如何?”   白榆点头:“是应该跟她家人说,还有你也要洁身自爱,你现在可是有老婆有女儿的人,你要是敢乱来,我可绝对饶不了你。”   她哼唧唧的,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饶了进去,承认了自己吃醋的事儿。   江霖有些想笑,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耳垂:“我肯定不会乱来的,以后有女人接近我,我就告诉对方,我有老婆和女儿,让对方知难而退好不好。”   白榆哼了声:“这还差不多,部队里虽然女同志少,但也不是没有,我觉得最好在你喝水的搪瓷缸子上印上‘已婚有老婆有女儿’几个字最好。”   说到这,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霖看着她笑靥如花的面容,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来:“走吧,我载你回家。”   白榆:“好。”   江霖等她跳上来坐稳了才踩动自行车:“买了些什么肉?”   白榆:“猪肚和猪蹄,上次的卤水还在,我想今晚就做些卤肉,然后再做点面。”   江霖:“好,等会儿我来做。”   白榆:“你会吗?”   江霖:“不会,你教我。”   白榆:“好,对了,我还没告诉你吧,我今天升官了,章书记委任我为扫盲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以后我的工资最少有五十元呢。”   江霖没回头,也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骄傲的小模样,眸中再次溢出笑:“那敢情好,以后我是不是得叫你白主管?”   白榆又哼哼了声:“白主管就不用了,不过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敢带着女儿离开你,让你从此孤家寡人一个。”   每个月五十元的工资,绝对养得起她和女儿两个人,更别提她还有奶奶给她的小黄鱼,还有邮票,以及紫砂壶古董。   这些以后卖出去,她都能赚一大笔回来。   江霖沉默了会儿:“榆榆,以后别再说这话,我听着心里难受。”   单单是想到她和女儿会离开自己,他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狠狠掐住般,如果真的发生了,他肯定活不了。   白榆嘟哝道:“那好吧……不过前提是你对我好。”   江霖:“我对你还不好吗?”   白榆:“要一直对我好。”   江霖:“好。”   晚霞落在两人身上,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岁月悠悠,自行车缓缓向前,仿佛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   **   回到家里。   江霖在她的指导下,把猪蹄和猪肚洗干净,然后丢到卤水里煮,然后又扯了面条。   趁着在醒面的时候,江霖去了对面连家。   白榆则是动手做芝麻南瓜饼。   把南瓜洗干净后切块放到蒸笼去蒸,蒸熟后捣成泥,加进面粉捏成光滑的面团,再切成大小一样的剂子,再捏成圆饼状,两边沾上白芝麻后放到锅里去锅里去小火满煎,煎到两面金黄就可以捞出来。   白榆迫不及待拿起一个来吃。   芝麻南瓜饼软糯香甜,甜而不腻,她一连吃了两个,要不是担心等会儿吃不下晚饭,她还能再吃好几个。   不知道江霖怎么跟对面说的,到了他们吃饭时,连大有的媳妇端着几块鸡蛋糕过来。   “真是对不住了,我家家丽年幼不懂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婆婆已经在家里教训她了,这些鸡蛋糕是我婆婆让我送过来的,说一定要给你们赔罪。”   连大有的媳妇据说只有二十三岁,但不知道是日子太苦,还是身体不太好,她看上去不像二十三岁,更像三十二岁的样子。   白榆:“鸡蛋糕就不用了,你拿回去,不过你家小姑子几岁?”   连大有媳妇:“二十岁。”   白榆:“我十九岁,她比我大,所以年幼不懂事这个理由在我面前是站不住脚的,大家都是邻居,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但希望她能记住,有媳妇的男人是碰不得的。”   “……”   连大有媳妇一脸尴尬,心里觉得江副团的媳妇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性格太强势了。   之前她婆婆还说对方很柔弱的样子,看来她婆婆看走眼了。   这点小事情没影响到白榆的胃口。   除了那天闻到鱼腥味孕吐以外,后面白榆都没有吐过。   她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很懂事,又觉得这宝宝可能有点挑食。   卤了几个小时候,猪肚和猪蹄都差不多入味了,江霖把猪肚和猪蹄从黑亮的卤水里捞出来,雪白的猪肚和猪蹄已经被卤成褐色,汁水丰盛,在灯光下闪着油光,看得人频频咽口水。   白榆让他把卤肉切成片,摆在盘子里再浇上卤水。   卤肉的香气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香得外头的人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出来。   林向雪在家时是不太喜欢吃猪蹄的,她觉得有点肥腻,可现在,她啃了一块又一块。   劲道的手工面浇上卤水,味道浓厚又劲道,鲜美得登峰造极。   就在白榆享受美食时,远在京城农场的秦心卉却流产了。 第62章 芋头排骨煲   秦心卉自从发现自己怀孕后, 一直很小心。   她也想过让人去通知江凯和江家,不过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是私生女,还是一个杀人犯的私生女, 哪怕她已经怀孕了, 江家也不会接受她, 更不会接受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旦被他们发现她怀孕了, 他们很有可能会让她把孩子打掉。   所以在考虑之后, 她决定先把孩子生出来, 等待时机成熟了, 再让人把孩子送去江家。   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 江家可以不认, 但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就由不得他们不认了。   于是为了把孩子生出来, 她这段时间来变得十分低调,也十分配合, 农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从不叫苦也不叫累, 一开始她的肚子还小, 大家发现不了, 可渐渐的她的肚子大了起来,众人知道她未婚先孕,心里不由都鄙视她, 更不愿意跟她交往。   但这些秦心都没有放在心里,在她看来, 这些都是她逆袭之路的考验,她忍辱负重, 就是为了有一天带着孩子重返江家,然后狠狠打所有人的脸。   可今天晚上,她被跳蚤和虱子咬得睡不着,头发、身上,浑身上下哪里都痒得不行,她实在受不了,于是起来倒水喝,偏偏屋里没水了,只好起来去外头看看能不能找到水。   谁知刚出门,脚下一滑,她整个人往后倒下去,屁股和后脑勺先后重重砸在地上。   她痛得眼冒金星,感觉尾椎骨的地方传来剧烈地疼痛,下一刻,下面的地方传来一阵潮湿,她伸手一摸,却摸到了一手的血。   她吓得脸色一片苍白,失声尖叫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来人啊,救救我和我的孩子……”   很快农场的人都被她给吵醒了,纷纷跑出来一看,便看到秦心卉躺在地上,裤子和身下的地面都被血给染红了。   大家虽然鄙视她不知羞耻未婚先孕,但人命关天,还是有人去通知了农场主任,农场主任更睡着就被叫醒,觉得十分晦气,慢悠悠过来,然后才让人找了辆牛车把秦心卉送去医院。   秦心卉痛得死去活来,自然没发现隔壁的大婶一直在她跌倒的地方踩来踩去,似乎怕别人发现什么。   她更不知道,在她走后,那大婶急匆匆去井里打了好几桶水上来,把血、连同屋门口的猪油一起冲洗掉,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一路上,秦心卉发出杀猪般的声音,见到医生后,她立即抓住医生的手:“医生,保大也要保小,一定要保住我肚子里的孩子!”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医生一看她的情况,心里忍不住吐槽道:保个屁,流那么多血,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若有六七个月大,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能保住,可她的肚子还不到五个月,这一摔摔得那么严重,流了那么多血,送过来又耽误了那么久,自然是保不住了。   秦心卉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医院哭得竭嘶底里,还一直扬言有人害她,可等她回去,什么证据都没有了,她就是怀疑也没有用。   江凯受伤后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出院,而身下那个地方由始至终一点反应都没有,换句话说,他不仅以后不能生育,他还成了太监!   后者比前者更让他崩溃!   而老爷子之前明明答应让他回京城,谁知出了这事情后,老爷子再次改口,让他留在大西北历练,哪天不愚蠢了,哪天再回京城去。   他气得把宿舍所有东西都砸了,现在再听到唯一的孩子也没了,他喉咙一腥,硬生生被气得吐出了一口鲜血。   当然这是后话了。   **   白榆这边并不知道秦心卉流产了。   第二天起来后,她发现土豆饼居然没有像平时那样守在门口,她下来后,把院子、厨房和客厅几个地方都找遍了,依旧没见它的身影,不由有些急了。   这时候,林向雪从外头进来,看到她在找土豆饼,便道:“我起床时看到土豆饼从二楼下来,然后进了厨房不知道偷吃了什么东西,之后鬼鬼祟祟从狗洞爬出去了。”   家里为了方便土豆饼出去尿尿拉屎,在靠近蔷薇花的角落弄了个狗洞,刚好够土豆饼一只狗进出,但一般他们在家,它很少从狗洞出去。   白榆知道土豆饼没事,也没那么担心了,但还是很疑惑:“土豆饼很少这个时间出去,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按道理它还没有半岁大,应该还没到找小母狗的年纪。”   林向雪被她这副老母亲的模样给逗笑了:“土豆饼很有灵性,你也不担心那么多,说不定等会儿它就回来了,对了,我能拿点昨晚卤的猪肚给小进吃吗?”   白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小进是谁?”   林向雪:“就是对面连婶子的小儿子,我昨晚工作证不小心掉了,是他帮我捡回来,我看他虽然有点傻,但并不攻击人,大人不理他,小孩子欺负他,看上去挺可怜的,所以想拿点肉给他吃,当做感谢他帮我捡回工作证。”   连婶子的小儿子之前叫连大进,后来脑子烧傻了后,老家那边有个瞎子说他这名字取太大了,命格承受不住,于是改成了小进,白榆不知道其中缘故,所以一时间才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知道她是要拿给连婶子的小儿子,她唇角抿了抿,最终还是点头:“当然可以,只是你还是不要跟对方走得太近,毕竟不是正常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失去理智,还是小心点为好。”   她本来想告诉林向雪连婶子女儿昨天干的事情,但想想还是作罢。   毕竟对方只是叫江霖扶她一下,并没有明着勾引,连家也过来道过歉,更何况这种事情传出去,对谁都不好,所以她想了想就没对林向雪说。   林向雪也没注意到白榆欲言又止的神色,点头道:“你放心吧,我晓得的,我不会单独跟对方相处,我就是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想起我堂哥,觉得他跟我堂哥一样可怜,所以忍不住多同情对方几分。”   她顶多就是拿点好吃的给对方,其他的她也不会做。   白榆看她有分寸,于是便没有多说什么,吃了早饭,然后把昨晚没煎的芝麻南瓜饼从冰箱里拿出来煎熟,又捞了一铝盒的卤猪肚和猪蹄,带着去上班了。   来到报社,程芳看到她带了吃的过来,高兴得抱住她:“你居然还带了卤猪肚和猪蹄过来,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自从吃过白榆做的栗子糕后,她就从此沉迷在白榆的厨艺中,之后白榆又给她和陈干事带过几次吃的东西,每一样都让她赞不绝口。   这也是她为何把一些消息偷偷告诉白榆的原因,跟魏光宗那下头男比起来,白榆太会做人了。   白榆把芝麻南瓜饼拿出来给她:“这些你和陈干事两人分着吃,卤猪肚和猪蹄我们中午吃饭时再一起吃。”   程芳点头如捣蒜,打开盖子,看到白榆还很贴心给她们准备了牙签,她顿时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她拿起牙签戳了一块芝麻南瓜饼,咬上一口,软糯香甜,带着南瓜的醇香,芝麻的酥脆,加上糯叽叽的口感,简直让人宛若置身云端。   真是太好吃了!   白榆:“你喜欢就好,我把东西搬去新的办公室。”   从今天开始,她就不在这个办公室了,她有独立的办公室。   程芳把整块芝麻南瓜饼吞进肚子,连忙道:“我和你一起把东西搬过去。”   说着她把剩下的芝麻南瓜饼锁到柜子里,生怕被同个办公室的魏光宗给偷吃了。   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她刚想到魏光宗,就见对方从外头走进来。   程芳赶紧搬起一打文件,快速溜了出去。   魏光宗本想跟她打个招呼,谁知程芳溜得比泥鳅还快。   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程芳两个人,程芳却在这个时候避着他。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要避嫌的程度。   想到这,他决定这两天找个时间,把他和程芳两人的关系确定下来,还有让她以后别再跟白榆来往。   白榆那个女人尖酸刻薄,又那么强势的,一点也不讨男人喜欢,程芳要是经常跟她在一起,会很容易被她给带坏的。   没错,他决定选择程芳。   陈干事的家世的确比程芳好不少,但她太矮了,而且一家人都很矮,他担心以后儿子像她那边的人,长成三寸丁就不好了。   他的儿子必须“高人一等”,所以在纠结了几个晚上后,他决定给程芳一个机会——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   程芳知道后,肯定会欣喜若狂吧。   白榆和程芳两人搬着文件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新的办公室外面。   白榆环顾了一下周围,跟之前的办公区相比,这个新的办公室实在有点偏,比仓库还要偏一点,平时很少人到这边来。   不过办公室后面是一条不是很宽的河,河水清澈,能一眼看到水底的石头和小鱼,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河两边的芦苇随风摇摆。   再远一些,是种着蔬菜和田地,真是一派自然风光,美不胜收。   白榆笑道:“我挺喜欢这里的,你看对面的风景是不是很美?”   程芳看她没失落,松了口气道:“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觉得这里太偏了。”   白榆作为一个刚进报社的新人,一来就成为扫盲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很多人心里酸得不行,但碍于面子没说出来,今天知道扫盲项目的办公室被分派到这边来,不少人又幸灾乐祸了起来。   有人说办公室这么偏僻,可见章书记也并没有多重视这个项目,毕竟这个项目以前就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收效甚微,所以他们觉得白榆就算成了主要负责人,也不过是个空壳司令,以后的发展也到头了。   这些话程芳都不敢告诉白榆,担心她听了后会难过。   白榆:“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安静。”   她真的觉得挺好的,顶多就是比别人多走一点路。   但她现在怀孕了,每天多走点路,就当是锻炼身体,更何况在这边工作可以跟何副主任、魏光宗那些辣眼睛的人隔开,她觉得非常好。   “走吧,我们进去吧。”   白榆说着,就要去推开办公室的门,就在这时,门从里头被人给打开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门口。   白榆定睛一看:“老师傅,是您?”   程芳奇怪道:“咦,你已经见过伍师傅吗?章书记安排伍师傅给你当下手,以后你们两人就一起负责扫盲这个项目。”   白榆:“昨天见过一面,但当时不知道伍师傅的身份,伍师傅您好,以后请多多指教。”   伍师傅笑了笑:“你们进来吧,办公室我已经打扫好了。”   说着他把门打开。   白榆和程芳两人搬着文件进去,这才发现办公室何止是被打扫干净了,而且被装点得十分有艺术感。   门进去是一个大的画画和雕刻区,中间用几张木桌拼成一张大桌子,从桌脚可以看出,这些桌子已经有好些年头了,连桌脚都坑坑洼洼的,可以想象桌面肯定更丑。   可这会儿桌面铺上了一层白色的碎花布,大大一张把几张桌子全部盖住了,看上去十分干净整齐,中间放着一个碎了的玻璃瓶子,瓶子里装着几朵野花和芦苇,单调的桌布一下子鲜活了过来,让整个办公区也跟着增添了几分活力。   白榆很是惊喜:“伍师傅,这些都是您弄的吗?”   伍师傅笑着点头:“桌布是我让老伴帮我缝制的,不知道白同志你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撤下来。”   白榆连忙道:“我很喜欢,伍师傅您真有艺术感,这简陋的办公室被您这么一装点,顿时多了几分复古气息,我觉得很好。”   伍师傅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白同志喜欢就好。”   程芳把文件放下来,羡慕道:“伍师傅的确很厉害,我之前来过这个办公室,那时候角落到处都是蜘蛛网,桌子破破烂烂的,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我刚才还想着等会儿白同志要打扫起来可不容易,没想到伍师傅不仅打扫好了,还弄得这么漂亮,看得我都想在这里工作了。”   伍师傅这次笑笑没出声。   白榆觉得伍师傅应该不是个普通人。   他的举止温文尔雅,哪怕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但周身也散发出高贵的气质,就像一件典雅而珍贵的老艺术品,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白榆没有跟程芳打听伍师傅的身份,她把文件放进自己的小办公室里头,又和程芳回去搬了一趟,才把所有东西都搬过来。   她的小办公室伍师傅也帮她打扫赶紧了,但没有帮她装点,伍师傅说怕他弄了后她会不喜欢,所以留给白榆自己去装点。   伍师傅显然把最新的办公桌留给了她,可即使是最新的,桌面也坑坑洼洼,而且颜色深一块浅一块,还有一些擦不掉的印记,看上去就很丑。   她决定回去后跟伍师傅那样,让裁缝做一块桌布出来,还有回头她也要带个花瓶过来,以后往里头插点野花芦苇什么的,看着心情就好。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章书记既然这么信任她,把她推上了负责人这个位置,她也想做出点成绩来,不想让对方失望。   于是在程芳走后,白榆便和伍师傅说起了如何推进扫盲的工作。   “这是我之前画的连环画,伍师傅您看一下。”白榆把从章书记那边拿回来的连环画递给伍师傅,“我想以这种方式推进扫盲工作,伍师傅您觉得如何?”   伍师傅双手接过连环画,动作轻轻地打开画本,然后认真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这些都是白同志你自己画的?”   白榆点头:“画得不是很好,毕竟我不是专业学画画出生的,伍师傅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俗话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可以趁机跟伍师傅您学习学习。”   伍师傅对她谦虚的态度很是喜欢:“白同志的画很有创意,像这个圈圈来代表人说话,还有这些小人儿的画法,跟传统的小人书有很大的区别,更容易引人入胜,就像章书记说的那样,白同志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才。”   白榆被夸得脸一红:“伍师傅您太过奖了,比我厉害的人还有很多,这点东西并不值得夸奖。”   这个画法她并不是独创,而是参考了后世漫画的画法,像伍师傅说的圈圈就是对话气泡,当然漫画的形式和内容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并没有抄袭。   伍师傅对她的态度再次点点头,然后指着画里头的内容道:“但有几个不足的地方,我觉得可以改进一下,譬如这里,内容衔接不好,容易让人看得一头雾水,还有这些,画面有点混乱,其实可以稍微改动一下,让整个画面更简洁明了。”   说着伍师傅拿起铅笔,在一张白纸画了起来。   只见他沙沙几笔,纸上立即出现了几个小人儿,人物表情清晰丰富,比白榆这个创作者画得还要好。   白榆顿时眼睛一亮。   伍师傅果然是深藏不露的大佬!   过了一会儿,白师傅把一副情景重新画了出来。   白榆拿过来一看,再次佩服得五体投地:“伍师傅,您以前是不是学过画画,您这画画得太好了,跟您一比,我简直是班门弄斧。”   伍师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变得深邃,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我以前是美术院校的老师,后来出了点事情,幸亏章书记收留我,要不然我连饭都吃不起。”   显然“这点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而是让人难过、甚至不堪悲愤的过去,因此白榆没有继续问下去,她不想在老人家的伤口上撒盐。   白榆:“伍师傅,我想扫盲的工作要推进,最好先从工厂开始,之前罐头厂看过我画的板报,他们很喜欢我画的连环画,所以我打算从这方面入手,您觉得如何?”   伍师傅点头:“这个方法很好,不过我提点意见,连环画的故事,你可以从身边人的故事入手,这样他们会更有兴趣。”   白榆:“身边人的故事?”   伍师傅再次点头:“譬如隔壁的罐头厂,之前罐头厂出过一次爆炸事件,有几个工人为了保护工厂财产,被炸死了,我觉得如果以这个故事来化成连环画,工人会更有亲切感,也会更感同身受,平民英雄会更容易激起他们的学习欲望。”   白榆眼睛亮得像星星:“伍师傅您真是个宝藏,您这主意太好了!您说得对,平民英雄更贴近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会让他们更有熟悉感,而且对平民英雄进行宣传表扬,对家属也是一种慰问,对大家也是一种爱国教训的宣传,真是一举多得!”   伍师傅慈祥地点头。   对拥有伍师傅这样的帮手,白榆觉得简直是如虎添翼,真是太快乐了。   她很高兴那天去找了章书记,要不然她也得不到这个工作,也不能认识伍师傅这样的高人。   白榆:“那从明天开始,我去附近工厂开始收集各种平民英雄的故事。”   伍师傅:“我也可以去,我们分头行事。”   白榆点头。   接下来半天,她把周围工厂列成名单,又分成两份,准备从明天开始和伍师傅分头去收集资料和故事。   傍晚下班后,伍师傅回到家。   他老伴看他回来,放下手里的书,准备去屋里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伍师傅却让她别动,自己洗了手,然后把饭菜端出来,又给老伴先舀了一碗饭,然后才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老伴给他夹了一筷子猪肉:“新来的主管怎么样,好相处吗?”   伍师傅拿着筷子却半天没回答,反而是眼睛慢慢红了:“她长得跟曼儿有几分相似,要是曼儿还在,说不定我们的外孙女也有这么大了。”   老伴听到这话,眼睛也跟着红了。   曼儿是他们的女儿,只是还没到二十岁就没了,让他们两个老家伙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些年他们除了一些特定节日,其他时候他们都尽量避免提起女儿,这是他们共同的一道伤疤,提起来他们会一起痛。   只是没想到老头子今天提起来,还说新来的年轻主管跟他们女儿有点像,这让她不由起了好奇心,甚至希望哪天有机会去见见对方。   伍师傅擦了擦眼角:“吃饭吧,那女同志很优秀,而且很尊重我,你就放心吧。”   听到这,老伴对对方的兴趣更浓了:“她叫什么名字?”   伍师傅:“白榆。”   老伴:“白榆,真是个好名字。”   伍师傅:“嗯。”   白榆这边回到家,便见厨房多了几斤排骨,芋头,还有两个搪瓷缸子和毛巾。   白榆看向江霖问道:“这是你买的,但家里还有毛巾呢。”   江霖:“不是,是上面给你和林同志的奖励。”   白榆这才了然。   她和林向雪两人最先发现了温静婉这个特务,也因为她们,后面才能把一连串的特务给挖出来,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两人的安危,部队并没有对外公布。   白榆还以为没有奖励了呢。   现在看到这些奖励,她还是挺开心的:“这排骨和芋头今晚就做成排骨芋头煲吧,搪瓷缸子和毛巾我和向雪两人平分。”   江霖点头:“我回来一趟,等会儿就要走,这次出任务可能有点久,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白榆一听他要出任务,人还没走,她就觉得十分不舍得了:“有向雪和土豆饼陪着我,还有雷大姐时不时过来,自然是没问题,只是,我会想你的。”   后面那句“我会想你的”她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几乎用气音。   但江霖还是听到了,看外头没人,一把搂住她的腰,俯低下去,在她唇瓣啃了一下:“我也会想你。”   说完,他把这个吻深入了进去。   良久,他才放开她:“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去找孙政委。”   白榆脸红红的点头:“好。”   江霖急着走,白榆把之前做的两罐辣椒酱给他一起带走,然后送他到门口。   等江霖走后,她本想关门进去,谁知却瞥到葛大川在跟一个女人说话。   女人背对着她,但背影莫名有种熟悉感。   就在这时,女人侧了一下身子,白榆因此看清楚了对方的样子。   居然又是对面的连家丽! 第63章 菠菜鸡蛋饼   白榆眉头轻轻蹙了蹙。   到目前为止, 她都没有跟连家丽正面说过话,她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第一次看到她,她坐在地上喊江霖江大哥, 让江霖扶她起来, 现在又跟葛大川在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 总觉得那女人不太安分。   但好在两人很快就分开了。   等葛大川走过来, 白榆状似无意问道:“葛同志, 刚才我好像看到你在跟对面新来的女同志说话, 你们认识吗?”   葛大川一脸懵:“她就是你家对面新来的住户?我不认识她啊, 她问我供销社怎么走, 我就告诉她了。”   看葛大川一脸坦荡荡的模样, 而且连家丽也真的是往供销社那边去,白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葛大川却不知道白榆的想法,把从供销社买回来的大白兔奶糖递给白榆:“麻烦你等会儿拿给向雪。”   白榆看向他:“你自己拿给她不是更好吗?”   葛大川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 她最近不大搭理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小时候在两个家庭过, 可家里无论是父母、养父母, 还是兄弟姐妹都不爱跟他说话, 长大后, 他也没有跟女□□往的经验,所以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讨好女同志。   白榆:“我可以帮你交给她,但估计回头她会把钱还给你。”   葛大川挠了挠头, 看上去好像更委屈了。   白榆心里叹了一声,关上门回去做芋头排骨煲了。   排骨腌制入味, 等待的过程,白榆把切成块的芋头放到锅里去炸, 炸到几分熟捞起来备用,剩下的油继续炸排骨,炸七八分钟左右就可以捞出来,然后把砂锅加热,放进香蒜片葱白,把芋头和排骨分别倒进去,加点酱油、小米椒和热水,焖煮几分钟就可以了。   等排骨芋头煲做好,林向雪也回来了。   林向雪:“真是对不起,最近广播台有点忙,要不然我肯定会早点回来帮忙做饭的。”   起初她只是想随便找个工作养活自己,顺便给自己申请个宿舍住,可渐渐地,她就喜欢上播音员这个工作。   跟很多人一样,曾经她以为播音员的工作会很轻松,等进去广播站,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在广播站,即使没有工作,他们也不能闲着,而是要进行播音演习和进行练声,毕竟对于一个播音员来说,嗓音是本钱,必须让嗓音保持稳定,熟练地掌控自己的声音,才能在这行走下去。   除了这些,他们还要核对稿子、录制,很多时候,录制并不是一次就过,哪怕有一点瑕疵,也要重新录制,非常耗时间和嗓子。   比起妇联的工作,这份工作辛苦枯燥,但奇怪的是,她就是喜欢上了这份具有挑战性的工,所以这段时间她像一块海绵一样,不断地吸取知识,导致她没能早点回来。   本来白榆怀孕了,应该由她来照顾白榆才对,现在反过来要白榆做饭给她吃,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白榆:“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那等会儿你来洗碗就好了。”   林向雪:“那是必须的,江同志是不是出任务去了,那你洗完澡后衣服留给我来洗就好。”   白榆没答应,把葛大川给的大白兔奶糖拿给她:“葛大川给你的,还说你最近不大搭理他,你们倆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愿意掺和别人的感情,但她觉得林向雪和葛大川两人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林向雪看着桌子上的大白兔奶糖,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我之前写了封信回家,试探了一下我父母的意思,就如我预料那样,他们不赞成。”   当然她没说自己,她用的是“我有个朋友”为借口,但不知道她父母是猜到了,还是担心她找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对象,在信里头说得很严重。   她对葛大川是有点好感,但这点好感不足以让她抛弃家人。   所以她觉得不如趁现在大家感情还不够深厚就断掉算了,可她又有些不舍得。   因此这段时间她很纠结,一直在天平两边摇摆不定,让她吃东西都觉得不香了。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白榆还能提意见给建议,可感情,这东西太不好说了。   葛大川从人品来说,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两家人也的确存在着门不当户不对的事实,如果她建议两人在一起,万一以后葛大川变心,或者两人处不来,就不说林向雪会不会怨她,她的家人肯定会觉得她多管闲事。   如果她建议不要在一起,可林向雪一直念念不忘,就算嫁给其他人,她也不会幸福,所以感情这东西,其他人没办法给建议,只能自己做决定。   白榆:“吃饭吧,吃饱了或许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没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来两顿。   林向雪:“好,我一早就闻到香味了,你做了什么?”   白榆:“芋头排骨煲,话说回来,蔷薇最近在忙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的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下一刻外面传来了孙蔷薇的喊门声,林向雪站起来跑出去开门。   孙蔷薇手里端着一盘菠菜鸡蛋饼:“我猜到你们应该还没有吃,所以带了盘菜过来跟你们一起吃。”   说着她一点也不客气,自来熟去厨房舀了一碗米饭,拿了筷子直接坐下吃。   芋头排骨煲鲜嫩多汁,芋头软糯入味,排骨酱香软烂,一点都不柴,孙蔷薇连吃了两三块才有空说话:“你们知道我最近在忙些什么吗?”   白榆夹了一块被切成菱形的菠菜鸡蛋饼,咬了一口道:“我们正在说你最近神龙不见马尾,你就过来了,我们也很好奇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菠菜鸡蛋饼口感香软,外皮酥脆,菠菜和鸡蛋都是她喜欢吃的东西,两者结合在一起,怎么吃都不够。   话说回来孙蔷薇自从嫁给谢旭东后,一直没有出去找工作。   其实她大伯是政委,她自己又有学历又有工作经验,要重新找份工作还是挺简单的。   孙蔷薇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找到了我的人生目标了。”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对看了一眼,莫名都有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太靠谱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便听孙蔷薇往下说:“我准备把媒婆当做自己的终生事业!”   白榆:“……”   林向雪:“……”   孙蔷薇也不在意两人的态度和表情,继续说:“我发现给人介绍对象,把人凑成一对非常有成就感,所以我最近跟这一代有名的刘媒婆在学习怎么当媒婆,这才没空过来找你们。”   切确来说,她这成就感来自于当时给白榆的“朋友”当狗头军师,听白榆说,她“朋友”已经跟她丈夫成功上床了。   她觉得这得归功于她当初提的那些建议,这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白榆沉默了下:“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在文工团吗?你确定要去当媒婆,还有你家人会同意吗?”   在文工团工作工资稳定,有体面,而且福利很不错,可当媒婆一个月顶多赚个几块钱,而且她这么年轻的媒婆,大家未必会相信她的能力。   不过她转念想到改革后的婚姻介绍所,如果孙蔷薇真有兴趣,而且能坚持下去,那倒未必不是一条好出路。   只是距离改革还有一年多,她担心孙蔷薇坚持不了那么久。   孙蔷薇叹了口气道:“我没打算回文工团,我的腰椎有点问题,就算没过来琼州岛,我也干不长久,至于我家人,我有信心说服他们。”   她最近天天拉着谢旭东上床,说不定她现在已经怀孕了,所以她准备接下来一两年怀孕生孩子带孩子,同时发展媒婆的事业。   两年后她的事业若是没什么起色,到时候她再去找份工作就好了。   白榆看她已经计划好了,便没多嘴,脑子灵光一闪,她突然想到之前程芳和陈干事让她帮忙介绍对象的事情,。   想了想道:“我工作的报社有两个女同志想找对象,既然你想做媒婆,要不帮她们介绍几个靠谱的男同志?”   孙蔷薇眼睛亮了,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   第二天,白榆发现土豆饼又偷偷从狗洞跑了出去,不过她要去上班,只好由着它去。   她先到报社报到,跟报社的人打了声招呼后就拿着笔记本出去采访了。   有些人看白榆走了,就道:“这才刚当上领导就到处跑,该不会是趁机去偷懒摸鱼吧?”   程芳气愤解释道:“白同志是去周围的工厂做采访和收集资料,是为了工作,并不是偷懒。”   “扫盲就扫盲,为什么要做采访,又不是新闻部的。”   “这个我回答不了你,你要是有疑问,可以等她回来问她,你要是等不了,可以去问章书记,我想她肯定跟章书记报备过了。”   “……”   程芳把那人怼得哑口无言,讪讪走了。   魏光宗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眉头蹙了起来。   等大家走后,他走到程芳面前:“我觉得作为女子,就应该温柔贤惠,你刚才太得理不饶人了,我不喜欢。”   肯定是受了白榆那女人的影响,之前程芳是多温柔的一个人,被他多看两眼都会脸红,现在居然会怼人了。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媳妇是个牙尖嘴利的人。   程芳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你喜不喜欢跟我什么事?”   魏光宗扒拉下头发:“怎么没关系,你不是喜欢我,想当我的对象吗?”   程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脸涨得通红,瞪着魏光宗,最终忍无可忍,憋出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   魏光宗再次扒拉下头发:“如果长得俊是种病,那我的确病得不轻。”   程芳:“……”   这会儿白榆来到了罐头厂。   有了之前板报的事情,罐头厂的工人对白榆的印象非常好,所以她很轻松就进入了罐头厂车间,并采访到了爆炸事件的家属们。   把重点记录好后,白榆才告诉对方道:“阿姨,我准备把您儿子为了保卫工厂的英雄事迹画成连环画,后面做成本子宣传出去,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家属阿姨顿时来了精神:“啥?要画成连环画,还要宣传出去?我同意,我当然同意,我儿子要是活着他肯定也会同意。”   白榆:“……”   要是您儿子还活着,这采访也不会发生了。   家属阿姨:“我觉得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哎哟你咋不早说要画成连环画呢,我都没准备好,我儿子出事前的话我都没跟你说,不成,我觉得我应该从头跟你说起。”   白榆:“…………”   家属阿姨有要求,白榆当然要满足。   “行行行,阿姨你别着急,慢慢说。”   于是家属阿姨从头再次说起,这次比刚才详细了无数倍,恨不得把儿子三岁时尿床的事情都画成连环画。   白榆也没拦着,就让她说,只记载一些重点的事件。   就是家属阿姨太能说了,她原本打算一个早上把罐头厂三个家属都采访好,可家属们一个比一个能说,愣是拉着她的手说了整整一个上午和下午,连午饭都在罐头厂解决了。   就连饭堂的掌勺大师傅都给她舀了好多肉,然后暗示道:“白同志,我这里也有很多伟大的故事可以画成连环画。”   白榆:“………………”   从罐头厂出来,已经临近下班时间,再去其他工厂搜集资料来不及了,于是她转头回了报社。   回到办公室,她把三个家属阿姨的故事整理成文章,又整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   连环画跟写文章不一样,不能面面俱到,但又必须让看的人了解其中的故事,并被其中的故事给打动到,所以如何呈现出来比采访更难。   还没做好,伍师傅就回来了。   伍师傅脸上带着疲倦,白榆连忙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伍师傅今天的采访如何?”   伍师傅跟她道谢后,端起水喝了一大杯才开口道:“不太好,我跑了三四家工厂,但他们都没让我进去,他们都担心采访会耽误生产。”   他好说歹说,但工厂的负责人都不同意。   白榆愣住了,她没想到其他工厂居然会拒绝采访。   不过想想也对,他们本来对扫盲这事情就不热衷,在他们看来采访会耽误车间生产,自然就不会同意伍师傅进去。   罐头厂之所以会同意,那是因为他们之前看过她画的板报,而后板报的工作归还给陈干事,陈干事虽然有跟她学过一小段时间的画画,但画画这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   换句话说,陈干事的板报依旧以文章为主,所以其他工厂来参观学习后,并没有对扫盲这事引起改观。   因此伍师傅上门想去做采访才会碰壁,她今天没去其他工厂,要是去了,说不定也会遭遇同样的事情。   白榆想了想道:“伍师傅,我想对采访的事情做出一些改变,我们先不去其他工厂采访,而是先把罐头厂的英雄故事画出来,然后说服罐头厂跟我们一起做宣传,等连环画宣传出去了,大家看到了效果和好处,其他工厂自然就会同意了。”   伍师傅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于是接下来一个星期,白榆和伍师傅两人都在忙活罐头厂爆炸故事的连环画。   等连环画画出来后,她这才把连环画拿着去跟章书记做报告。   “章书记,我和伍师傅最近去罐头厂做了采访和收集资料,准备做一个平民英雄的系列连环画,伟人的英雄事迹固然令人动容,但因为离工人的生活太远,会让大家觉得不切实际,可如果以他们身边熟悉的人的故事来做宣传,我觉得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章书记拿着连环画一直在翻看。   连环画画得栩栩如生,故事通俗易懂,令人看得津津有味,很容易就被其中的故事给吸引。   就跟白榆说的那样,通过画工人的故事,会让工人有熟悉感,更容易接受,而且也能激励工人的爱国精神和学习文字的动力。   章书记:“这想法很不错,但你说的要做成一个系列,这费用只怕我们报社不好承担。”   连环画制作成后要大肆宣传出去,势必要印成册子,那么多工厂,那么多平民英雄,做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报社不可能把所有款项都用在这个项目上。   白榆:“这个我考虑过了,我们可以和工厂合作,印刷的费用和工厂对半分,还有册子印出来后,也不是免费发给大家,而是要收取一定的费用,我想平民英雄的连环画一来可以为工厂做宣传,二来又可以帮工人扫盲,我相信很多工厂会非常乐意跟我们报社合作。”   章书记想了想,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白同志你这个想法很好,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完成扫盲的任务,说不定还能为报社创收。”   关键是,这个项目做成功后,肯定会成为他们报社的一大特色,这何尝不是在宣传他们报社呢?   这个创新很好。   白榆这女同志他果然没看走眼,的确是个人才。   章书记把连环画还给白榆:“那你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去实施吧。”   有了章书记的支持,白榆准备接下来去跟罐头厂谈判。   只是她还没有开始实施这计划,孙蔷薇那边就有消息了。   之前听孙蔷薇说要当媒婆,她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心血来潮。   没想到她还真给程芳和陈干事两人找了两个很符合她们条件的男同志。   **   周日这天。   白榆作为介绍人之一,和孙蔷薇、程芳,以及陈干事一行人齐齐来到国营饭店二楼的茶馆。   两位男同志是海军部队的,这会儿已经比她们先到了茶馆。   白榆一上二楼,就看到了两个身材非常高大的男同志,两人虽然都不算帅哥,但五官端正,眼神清澈,看上去是正派的人。   其中比较高的那个男同志目测有一米九以上,皮肤黝黑,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座小山一般,把小个子的陈干事衬托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另外一个男同志也有一米八左右的个儿,看上去比一米九那个男同志要机灵一些,这会儿看到她们过来,他率先站了起来,还去招呼服务员过来倒水。   程芳脸红红的,眼睛恨不得粘在地上,压根不敢去看坐在对面的两位男同志。   陈干事平时比较大胆,可这会儿脸也红得跟红苹果一样,但她比程芳好一点,用眼角偷偷观察了一下两个男同志。   正好对面一个身高一米九的男同志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两人齐齐红了耳朵。   孙蔷薇给双方做介绍:“这位是陈干事,耳朵东的陈……”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一个身影就冲了上来。   白榆只觉眼前一暗,抬头看去,就见魏光宗铁青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这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魏光宗仿佛抓奸在床的妒夫,一脸不置信看着陈干事和程芳两人,声音都气得变调了:“你们两人怎么在这里?你们是不是在相亲?”   这两个女人真是太可恶了!   一个两个说喜欢他,却瞒着他跟其他男人相亲!   简直不知廉耻!   下一刻,他就瞪了白榆一眼,他觉得肯定是白榆在怂恿陈干事和程芳两人。   他本来打算跟程芳确定关系的,只是这个星期他被调去新闻部,他刚调过去,很多事情要忙,所以确定关系的事情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谁知白榆趁机挖他的墙角!   程芳早烦透这个人:“我们是不是相亲跟你什么事?”   陈干事也黑着脸:“就是!我们只是同在报社工作的同事,我们是不是相亲,跟谁相亲跟你有一分钱的关系吗?请你马上离开!”   魏光宗:“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们不是喜……”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腾空了起来。   原来那个身高一米九的男同志走了过来,一把拎住魏光宗的衣领,把魏光宗像拎只小鸡仔一样轻而易举拎起来:“现在就给我滚,要是再敢骚扰两位女同志,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把魏光宗往地上一扔。   魏光宗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稳住身体。   他气得浑身哆嗦,想找回面子,可抬头对上两个人高马大又十分强壮的兵哥哥,他怂了。   爬起来灰溜溜跑了。   呜呜呜他好受伤。   这个创伤,他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第64章 海鲜粉丝煲(改错字)   魏光宗灰溜溜逃跑的模样实在有些搞笑,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而陈干事看向一米九的汉子的目光很烫很烫,烫得足以煎熟一个荷包蛋。   在陈干事看来,对面的男人不仅身高完全符合她的要求, 而且很仗义, 一点都不怕事, 让她觉得十分有安全感。   这就是她陈小英想要找的男人!   至于程芳对一米八、嘴巴很溜的秦同志也很满意, 脸上的热度就一直没有降下来过。   在来相亲之前, 孙蔷薇早把两边的资料告知了他们, 如今两对男女都看对眼, 她这个媒人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说了一些场面后就拉着白榆出了国营饭店。   “果然我孙蔷薇一出手, 就没有搞不定的事!”   第一次当媒婆就成功撮合了两对, 差点没把孙蔷薇高兴坏了,这会儿她要是有尾巴, 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白榆对她也有些刮目相看,想了想委婉暗示道:“如果你真对这行有兴趣的话, 可以坚持做下去, 以后说不定政策不一样了, 你自己可以办个婚姻介绍所, 专门给人介绍对象。”   孙蔷薇一下子就来了兴趣:“婚姻介绍所?这主意不错, 当媒婆虽然挺好的,但不够体面,如果能有个办公场所, 再培养几名金牌红娘,这样一来不仅专业, 而且也不用自己到处去找人,想要找对象的直接去办事处找红娘登记就好, 可惜啊,现在不给办私人的办事处,要不然我觉得这个肯定能办起来。”   “从去年开始政策宽松了不少,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办私人办事处。”   这不就是后来的婚姻介绍所的经营模式吗?   白榆没想到孙蔷薇这人看似大大咧咧傻乎乎的,居然还有这样的商业敏感度,说不定以后还真能给她办成功了。   如今她们三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事业,而且为了各自喜欢的工作和未来在努力。   真好!   孙蔷薇:“快中午了,为了感谢你让我促成两对相看,我请你吃午饭去!”   白榆:“他们还在国营饭店里头,我们现在再进去不太好,他们肯定要争着请我们,我看我们还是去买点东西自己做好了。”   孙蔷薇:“好。”   于是两人往菜站和肉站去。   今天是周末,肉站的猪肉早被人抢光了,但还好刚来了一批海鲜,于是两人商量后,买了一些鱿鱼和鲜虾,准备回去做个海鲜粉丝煲。   又去菜站买了些平菇,准备做成鸡蛋炒平菇。   就在两人准备回去时,两个大婶从她们身边走过去。   “你买猪脑做什么?这东西能吃吗?”   “哎,你不知道,我小儿子脑子太笨了,考试语文考了五分,数学考了零分,我家老人让我买些猪脑炖给他吃,说以形补形,吃了能变聪明。”   “原来是这样,那我也去买一些。”   两个大婶说着走了,孙蔷薇一双眼睛却溜溜地转个不停。   她把白榆拉到一边,小声问道:“那个……你跟江霖两人一个晚上几回。”   白榆:“?”   这也太荤素不忌了吧,居然在外面问这种问题?   但对上孙蔷薇亮晶晶的眼神,白榆脸红了红,小声道:“就两……三四回吧。”   说完这话,她的脸更红了。   因为她说谎了。   其实她跟江霖一个晚上顶多就两回,有时候就一回,可她一想到孙蔷薇说谢旭东第一次就把床摇坏的话,觉得可能一两回有点太少了。   她担心回头谢旭东会嘲笑江霖“不太行”,所以她舌尖一转,就把次数说多了一点点。   谁知孙蔷薇听到这话,脸色却变得很奇怪。   白榆不由问道:“你怎么了?难道你跟谢旭东一个晚上没那么多回吗?”   孙蔷薇立即回过神来,进入吹牛战斗模式:“怎么可能没有?我跟谢旭东一个晚上至少要七回,你们三四回有点太少了。”   白榆咋舌:“……七回会不会太多了?”   她两回有时候下面那地方都会被磨得红肿,她不敢想象要是一个晚上七回的话,那岂不是要脱一层皮?   可孙蔷薇走路很正常,压根看不出下面不舒服的样子,也没像她那样腰酸,她觉得孙蔷薇真是强人。   谢旭东也是强人,不仅把床摇坏,而且一个晚上七回,太猛了。   就是这么多回,不知道会不会精尽人亡?   孙蔷薇:“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回去买点鸡蛋再过来。”   “好。”   白榆应了一声。   她以为孙蔷薇是家里的鸡蛋没了,想买点回去吃。   可当她看到孙蔷薇提着两板鸡蛋回来,顿时嘴巴都张大了:“你买那么多鸡蛋做什么,你们能吃得完吗?”   一板鸡蛋三十个,两板就是六十个,她和谢旭东才两个人,而且就她所知,他们经常不开锅,不是去饭堂吃,就是去她大伯那边蹭饭,所以六十个要吃到什么时候?   虽然最近天气转凉了不少,可鸡蛋也不能放太久,尤其孙蔷薇他们没有冰箱,就算他们一天吃两个,六十个也要一个月才能吃完。   孙蔷薇不敢看白榆的眼睛,而且只回答了白榆后面的问题:“你放心,肯定吃得完的。”   她准备让谢旭东一天至少吃两个鸡蛋,或者四个。   要不是刚才她厚着脸皮多问了一嘴,她还不知道谢旭东这么不行。   他们大部分时间一个晚上就只有一回,只有一次来了两回,跟江霖的一个晚上三四回比起来,谢旭东简直不能算是个男人。   为了他的面子,她愣是说他一个晚上七回。   但为了尽快怀上孩子,她决定给谢旭东多补一补。   在部队做训练的谢旭东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   白榆虽然觉得孙蔷薇买的有点多,但对方都说可以吃完,她自然不会再多嘴。   两人慢慢走着回去。   还没走到院子,远远就看到林向雪坐在门口,正拿着两颗大白兔奶糖哄对面的傻子连小进。   连小进看到糖,立即停止了哭泣,拍着双手发出欢呼声:“兔兔,是兔兔糖!”   林向雪:“不是兔兔糖,是大白兔奶糖,给你吃,吃完可就不能再哭了。”   连小进点头如小鸡叨米:“小进不哭,小进要吃糖糖。”   林向雪把大白兔奶糖放到他手里,连小进开心得围着她跑起了圈圈。   连大婶和儿媳妇从另外一头提着两桶衣服回来。   连家的院子也是安装了自来水头的,只是连家就只有连大有一个人赚钱养家,那点工资根本不够用,所以他们几乎不开水龙头的水,要喝水就去井口挑水,洗衣服也不在家里洗,而是跑到几公里外的小溪去洗。   连大婶看到小儿子一个人在外头,连忙问道:“你妹妹呢?她怎么没管你?”   她和儿媳妇两人去洗衣服,带着小儿子过去不方便,一个没看住他就要往水里去,只好让小女儿看着她哥哥。   林向雪:“我刚才在家里练习播音,听到小进在哭,出来就看到他被几个小孩子围着欺负,你女儿由始至终都出来看一眼。”   她倒不是想告状,只是她家把堂哥照顾得很好,去哪里都有人跟着,所以她堂哥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也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喊他傻瓜。   可连家这方面显然做得很不好,要不是她出来,连小进估计要被那群熊孩子给砸破脑袋。   连婶子哎哟了一声,拍着大腿骂道:“那死丫头,我让她看着她二哥,她却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等会儿回去削她!林同志真是谢谢你了。”   连小进把拽在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张开给他妈看:“姐姐给的糖糖。”   连婶子又哎哟了一声:“林同志你真是太好人了,别人都嫌弃我这儿子是傻子,只有你,人长得漂亮不说,心地又这么善良,每次都给我家小进送吃的,我这个当妈的真是太感谢你了。”   林向雪连忙摆手:“一点吃的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连婶子:“哪里是一点吃的,这可是大白兔奶糖的,一块五分钱呢。”   这年头的大白兔奶糖可金贵了,限购数量不说,想买还要排长队购买,关键是价格太贵了,一斤五块钱,他们连家可买不起。   所以看到林向雪给她小儿子吃这么贵的糖,连婶子是发自真心感谢林向雪,也是真心觉得她人美心善。   林向雪被她感谢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到白榆和孙蔷薇两人回来,顿时松了一口气:“你们回来了?”   连婶子看到白榆,脸上顿时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然后拉着傻儿子赶紧回去了。   自从上次连家丽那事情后,连婶子就躲着白榆走。   白榆没有一定要和邻居成为朋友的想法,觉得现在这种互相不打扰相处模式就很不错。   因此这会儿看到连婶子避着她,她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和沮丧。   孙蔷薇则是兴奋很多,连忙把自己一出师就赢得开门红的事情加油添醋告诉林向雪,还对林向雪道:“回头你要是跟葛同志不成的话,也不用难过,我给你介绍几个更好的男同志。”   林向雪打哈哈把话给岔过去了。   接着三人一起回了院子。   孙蔷薇负责烧柴火,林向雪负责洗菜煮饭,白榆负责炒菜。   白榆把锅底抹上猪油,然后下泡好的粉丝和鱿鱼,淋上调好的料汁,搅拌均匀后倒进去适当的水,上面再铺一层已经处理干净的鲜虾,煮上几分钟,收汁后撒上葱花,一锅海鲜粉丝煲就做好了。   接着白榆把平菇焯水几分钟,热油放入打散的鸡蛋液,炒至定型,另起锅放入蒜片、小米辣和青蒜,翻炒爆香后把控干水分的平菇放进去翻炒,加入调料,翻炒至断生后把鸡蛋倒下去,翻炒均匀后即可出锅。   接着白榆又去割了一茬韭菜,炒了个鸡蛋韭菜。   林向雪:“这粉丝也太好了吧!”   粉丝吸收了汤汁的精华,浓郁得让人停不下筷子。   海鲜非常鲜,尤其是鱿鱼,又鲜嫩又有嚼劲,平菇炒鸡蛋又好吃又下饭。   白榆觉得最自己近胃口大开,之前只要吃一碗就饱,现在要吃一碗半的米饭。   不过除了上次孕吐,她感觉自己就跟没怀孕一样。   雷大姐说是因为才刚怀上的关系,等后面肚子大起来了就没那么舒服了,会尿频,大笑还可能憋不住尿,脚还可能会发肿。   雷大姐说她年轻那会儿身材也很苗条,可自从怀孕后,她的身材就跟发胀馒头一样,之后就再也没降下来过。   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怀狗蛋时脚变得非常臭,以前她的脚一点味道都没有,可后面怎么洗都洗不香。   这话可把白榆给吓坏了,心里暗暗祈祷自己没有这些症状,否则她实在没办法想象自己有一双香港脚。   就在三人吃得喷香时,对面的连婶子正在骂女儿。   “我让你看住你二哥,你却在家里睡觉,要是你二哥出了什么事情,我可饶不了你!”   看她妈这么偏心一个傻子,连家丽不满道:“妈,你别一来就骂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二哥好!”   连婶子觉得她这就是在糊弄自己,顿时气得不行,伸手在她的后背啪啪打了几下:“让你二哥被人打,这是为了你二哥好?你就是想说谎,也得找个像样的理由!”   连婶子是干惯粗活的人,下手可不轻,连家丽被打得龇牙咧嘴,也不由生气了:“妈,你再打我我就不说了,我二哥以后要是孤独终老,你可别怪我!”   连婶子手停在半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儿子脑子烧坏了,正常点的姑娘都不可能嫁给他,除非她家肯出很多彩礼,她之前去打听过了,就是乡下的姑娘,彩礼也要至少一百元,若是要屁股大好生养的,那得一百五十元。   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攒钱,打算攒够了就去乡下给小儿子买个媳妇回来,等她死了后,也不用担心小儿子没人照顾。   可这会儿听到小女儿的话,她有些不明白了。   “妈,你觉得对面那个叫林向雪的对二哥好不好?”   连家丽眼珠子溜溜转着圈,一副算计的模样。   不过她模样生得艳丽,这动作做起来顾盼生辉,要是换个男人在这里,肯定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连婶子怔了下,点头:“好啊,那姑娘人美心善,从来不嫌弃你二哥是个傻子,还经常带吃的给你二哥。”   连家丽笑:“这不就对了,一般的姑娘看到我二哥都会害怕,更别提跟他说话给他东西吃,可林向雪却对二哥那么好,你说如果她给二哥当媳妇,你觉得好不好?”   连婶子嘴巴张了好几回,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林向雪人长得端庄好看,身材高挑均匀,而且性子特别好,不像白榆那么强势,这样的姑娘是当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如果小儿子没有傻,或许她还会拉下这把老脸却给小儿子争取一把,可现在人家姑娘有工作,又是京城本地人,听说家里还都是当干部的,她能看上小进?   她就是想都不敢想。   不,想还是能想一想的。   如果林向雪真的愿意嫁给小进,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好好照顾小进,而且她还有工作,足够养家糊口,这样一来,家里的经济也不用那么紧张,大有也不用养家养得那么辛苦了。   所以小女儿问她林向雪给小进当媳妇好不好,她实在说不出“不好”两个字。   连家丽把她妈的表情看在眼里:“妈,你都说了,林向雪人美心善,她那么善良,说不定会愿意嫁给我二哥呢?我在露台看到她在家,所以当有小孩欺负二哥时,我就故意不出去,就是想让林向雪出去救二哥,让他们俩多相处相处,你看,现在不是很好吗,林向雪又救了二哥一回,又给二哥吃那么贵的大白兔奶糖,说不定她心里早就有二哥的存在。”   连婶子嘴巴张了又张:“这不可能吧,你二哥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常的姑娘怎么可能会看得上你二哥?”   连家丽不再跟她说话,转头朝蹲在门口看蚂蚁搬家的连小进招了招手:“二哥,你进来,我有话想问你。”   连小进傻归傻,却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而且还很疼自己的妹妹。   这会儿看到妹妹在叫他,他乐呵呵跑了过来:“妹妹,你叫我啊?”   连家丽对上他口水流了一下巴的脸,顿时露出嫌弃的神色:“我问你,你喜欢不喜欢住在对面的林向雪姐姐,就是给你大白兔奶糖那个姐姐。”   连小进歪着脑袋,听到大白兔奶糖,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兔兔奶糖,小进喜欢吃兔兔奶糖。”   连家丽耐着性子:“那你喜不喜欢给你兔兔奶糖的姐姐?”   连小进点头:“喜欢!小进喜欢兔兔奶糖姐姐!”   连家丽转头看向她妈:“妈,你都看到了,小进也很喜欢林向雪,你现在不怪我了吧,我刚才不出去就是为了给他们制作相处的机会,以后妈你可以多邀请林向雪过来我们家,说不定她和二哥多相处几次,两人就真成了。”   连婶子沉默了好半响才道:“我听说有个姓葛的男同志在追求林向雪,他们好像快成了。”   一方面她觉得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喜欢上她的傻儿子,可另一方面,她又希望林向雪真能看上小进。   连家丽看她妈心动的模样,嘴角往上勾了起来,露出一个艳丽无比的笑容:“你放心吧,他们成不了。”   葛大川是她的。   一开始她是看上了江霖,哪怕知道了江霖已经结婚,她觉得以自己的美貌,肯定能把江霖拿下来。   谁知道江霖对着她这么个大美人,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虽然很不甘心,但也不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摸索了几天后,她就把目光盯上了葛大川。   葛大川虽然外貌成就都不如江霖,但他有个优点——够单蠢。   白榆三人不知道对面的算计。   吃完饭后,林向雪和孙蔷薇两人把碗筷和卫生打扫干净后,孙蔷薇就提着两板鸡蛋回去了。   白榆在烧水,准备等会儿洗了澡后上去看会儿书再睡觉。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土豆饼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从狗洞溜出去了。   她赶紧让林向雪拿来手电筒,两人跟了过去。   土豆饼绕着墙角往前走,白榆和林向雪两人远远跟着它,看那家伙绕了几回路后,终于在一个小破烂旁边停了下来。   林向雪:“土豆饼来这里做什么?”   白榆刚想说自己也不知道,就听到破烂旁边的一个洞口里头突然传来猫叫声。   猫?   那头土豆饼已经进了洞口,白榆赶紧拿着手电筒过去,对着洞口一照——   就看到土豆饼躺在地上,露出肚皮,一只三花小奶猫正趴在它的肚子上吃奶。   白榆:“……”   不说土豆饼还没成年没有奶水,关键是,它是只公狗啊!   白榆有些哭笑不得,对林向雪道:“原来它是过来当奶爸。”   林向雪在怔愣了一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土豆饼这才发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白榆生平第一次在一只狗的脸上看到了惊慌和尴尬两种表情,让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奶猫很瘦小,看上去只有一个多月大的样子,眼睛不知道是被什么给糊住了,只能睁开半只,全身脏兮兮的,可就算这样,也不能掩盖它的美貌。   据说三花是猫届的美女,而眼前这只长毛三花,显然是美女中的大美女。   土豆饼对着她叫了几声,大眼睛水汪汪看着她,好像在求白榆收养小奶猫。   白榆心早就软成了一片,最终把小奶猫带了回去。   土豆饼高兴得一路尾巴摇个不停,差点就摇上天了。   回到家后,白榆用温水给小奶猫擦洗了眼睛和身子,等眼睛外面的东西被擦后,小奶猫终于能睁开眼睛了。   天蓝色的眼睛,漂亮得就好像一对蓝宝石一般。   这小家伙的颜值完全超越了白榆的想象。   连林向雪都说:“这猫也长得太漂亮了吧,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猫。”   小奶猫仿佛知道白榆救了它,伸出小舌头在白榆手上舔了舔,发出软糯的小奶音:“喵~”   白榆的心再次软成一片,用食指点了点它的头道:“以后你就叫雪糕好不好?”   小雪糕:“喵~”   白榆笑眯了眼睛。   从此以后,她就是猫狗双全的人。   另外一边。   孙蔷薇回到家,拿出两个鸡蛋水煮。   等谢旭东回家后,她把两个鸡蛋推到他面前:“吃吧,以后每天晚上你都吃两颗,以形补形。”以蛋补蛋。   谢旭东:“???” 第65章 面筋炒青椒   谢旭东觉得自己男人的尊严遭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他把两颗鸡蛋吞下去, 然后提着裤子,不,是脱下裤子开始当工具人。   这一个晚上, 不知道是受了刺激, 还是两只鸡蛋起了作用, 谢旭东罕见地来了三回。   第二天, 孙蔷薇腰痛、腿痛, 还有某个地方更痛, 她差点没把谢旭东的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一遍。   然后她心里不由开始佩服起白榆来。   江霖每回都是一个晚上三四次, 她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真牛。   谢旭东一开始觉得自尊有点受损, 但慢慢地就觉得每天两颗鸡蛋的生活还不错, 还别说, 他都觉得自己体力好了不少,不过这种日子很快就戛然而止了。   一个星期后, 孙蔷薇被查出怀孕了,谢旭东的鸡蛋没了, 夫妻生活也跟着没了。   谢旭东原以为自己应该会松口气, 可他发现自己居然怀念被孙蔷薇当工具人的日子。   真贱。   白榆等了一个多星期, 才把罐头厂的厂长给等回来。   “林厂长, 您看看我画的连环画。”   白榆坐下后, 第一时间就把连环画从公事包里拿出来递过去。   林厂长接过连环画,只见封面印着《平民英雄》四个字,那字龙飞凤舞, 挥洒自如,让人见之就忍不住叫一声好。   在《平民英雄》下面有一行小字, 系列一:《胜利罐头厂之爆炸现场的逆行者》。   “平民英雄”四个字瞬间就攫住了林厂长的注意力,他听过“民族英雄”、“盖世英雄”、“英雄好汉”等, 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平民英雄”四个字。   平民里头的英雄,或许没有民族英雄那么伟大,也没有拯救整个国家整个民族的能力,很多时候,他就是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可就是这些普通人,在关键的时刻用自己的生命拯救了其他人的性命,保住了工厂的财产。   “好,平民英雄,这四个字提得真是妙!”   林厂长忍不住喝彩出声。   白榆端起桌上的茶缓缓喝了一口,没出声。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   封面上的毛笔字她原本是想让章书记题写的,可章书记的毛笔字很拿不出手,好在他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人,还跟她推荐了伍师傅。   她这才知道伍师傅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他的毛笔字写得那么漂亮。   不知道伍师傅还有什么本事,她非常期待。   林厂长翻开第一页看了起来,罐头厂爆炸案的经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虽然已经知道里头的故事情节,可他还是忍不住就被里头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故事讲述了罐头厂三个普通工人,一开始他们就像滴落在大海里的一滴水,平凡得走在路上路人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而很快转折就来了。   春节工厂放假,几个特务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工厂,不仅想破坏工厂从国外新采买的机器,还想炸掉整个工厂,当天晚上刚好是这三个工人负责巡逻,当他们发现异常时,他们第一时间就冲向了那几个特务,其中一个叫胡耀的工人第一个受伤,他被那几个特务一刀子扎进肚子里,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特意留在新年穿的棉衣,可即使身中数刀,他依旧死死拽住特务的胳膊,直到没有了气息,他的手依然紧紧拽着不放松。   而另外两个工人很快就发现工厂各个地方被放置了炸|药,如果不赶紧阻止火灾,整个工厂都会被炸掉,甚至隔壁的报社也难以幸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两个工人没有逃跑,而是挺身而上,他们逆行冲向火场,用生命扑灭了火灾,保住了工厂,保住了人民和国家的财产,而刘卫国和成大军两个工人,却永远留在了那场火灾里头。   最后一页,画着三个工人的画像,旁边写着:胡耀24岁,刘卫国19岁,成大军35岁,你们用生命诠释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你们是最美的逆行者,致敬英雄。   林厂长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流血不流泪的铁汉子,小时候哪怕被揍也绝对不会哭,可这会儿,他感到鼻子发酸,眼睛更是湿润得不行。   好一会儿,他才把眼泪逼回去,抬头看向白榆道:“白同志,你这连环画画得太好了,我想跟你们报社合作,批量印刷这本《平民英雄》的连环画。”   白榆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林厂长真是的慧眼识珠,批量印刷是个好办法,不过我这边还有另外个更好的方法,林厂长不妨听听?”   林厂长看了她一眼:“白同志请说。”   林厂长觉得眼前的女同志很不简单,不说她创作的连环画,就单说她这份淡定就超过了很多人,他天生脸黑,小孩子看到他会被吓哭,就是工厂很多人到现在看到他还会躲着他,好像他会吃人一般。   可林同志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在他面前款款而谈,而且还敢跟他提建议,真不愧是被章书记夸奖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后生。   白榆对上林厂长那张黝黑严肃的脸,继续说:“您看这连环画的封面,你们罐头厂是系列一,这个《平民英雄》的系列我打算做十个,我觉得单单印刷一个系列或许可以起到宣传爱国教育的目的,但对扫盲的作用就很少了,除了连环画,后面我们还有一系列的活动,罐头厂是《平民英雄》系列的第一个,也是扫盲项目的老大哥,我希望能跟罐头厂进行长期的合作,更希望能得到林厂长您的支持——”   “所以林厂长可以考虑订一整个系列的《平民英雄》,就跟厂里定报纸一样。”   现在一份报纸是两分钱到五分钱,大部分百姓很少会订阅报纸,报纸的销售主要还是靠工厂、单位、和部门等订阅,如果罐头厂肯签下一整个系列连环画的订阅,这对于她后面的操作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很多时候,人都是跟风的,大家想吃螃蟹,但又不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以在去其他厂之前,她需要拿下至少一家工厂的支持。   这话落地,现场安静了下来。   林厂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是端起面前的搪瓷缸子,用盖子刮了刮上面的茶叶,又慢悠悠喝了一口,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紧张担心得坐立不安,但白榆没有,她依旧挺直身板坐着,脸上的表情也没一丝变化。   林厂长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赞赏地点了点头,嘴上却问道:“白同志难道不怕我会拒绝吗?”   白榆笑道:“说不怕是骗人的,只是我想,林厂长会做出最明智的决定,而我这个项目显然对工厂有一举多得的作用,我相信林厂长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情,倘若退一万步,万一林厂长真的拒绝了,我也没有什么损失,大不了去下一家继续努力就是了。”   林厂长对她这落落大方且自信的样子大为欣赏:“哪天白同志不想在报社干了,可以来我们罐头厂,我们罐头厂永远欢迎你。”   白榆觉得林厂长也是个妙人,居然当场就挖起墙角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优先考虑罐头厂。”   林厂长哈哈笑了起来,这一笑让他看上去更凶:“成,就冲白同志这话,这《平民英雄》系列的连环画我们罐头厂就先定个五期,每期一百本。”   虽然没有定一整个系列,但每期一百本,这是个大客户!   白榆站起来,鞠了一躬道:“谢谢林厂长,祝我们合作愉快。”   林厂长跟着站起来:“好好干白同志,我看好你!”   “谢谢林厂长。”   白榆意气风发从罐头厂出去,要是身后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她的尾巴早翘上天了。   章书记想过白榆会成功,但他没想到白榆会这么成功。   他看着白榆带回来的合同,笑得脸上的褶子条条分明:“好,白同志你做得非常好,这可是开门红啊,《平民英雄》第一册 可以安排人去印刷了,第一版本就印个五百本吧。”   他原先以为罐头厂就算会定,也顶多定个二三十本,没想到一来就是一百本,也不知道白榆是怎么说服老林那个黑脸的。   “好。”   白榆其实觉得印刷五百本有点少,不过她想了想,把话给咽了回去。   如果到时候脱销了,那就顺势搞个饥饿营销,得不到的会更香。   章书记:“白同志,我很看好你,这个项目一定要好好搞!”   白榆:“我知道了,我一定会把这个项目给弄好!”   回到办公室,白榆把好消息告诉了伍师傅。   伍师傅显然比章书记淡定多了:“以白同志的能力,这一百本只是个开始,后面肯定会有更多的工厂跟我们合作和订阅。”   白榆:“这里也有伍师傅的一份功劳,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好。”   她这次的连环画从构图、到故事的整合,到画画,这中间都少不了伍师傅的帮忙,伍师傅给了她很多建议,也教了她不少画画上面的东西,每每在她瓶颈的时候说上一句,就足够她醍醐灌顶。   伍师傅:“白同志谦虚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之前的采集信息了。”   白榆点头:“不过我们先挑选一些比较容易攻破的,那些比较难的,我们等连环画的作用发酵出去后,让他们自动上门来找我们。”   伍师傅笑着点头:“好。”   程芳和陈干事两人知道后,纷纷向白榆表达了祝贺。   陈干事:“你真是太厉害了,看来以后我不能叫你白同志了,应该叫你白主管!”   白榆现在的位置虽然是主管,但很多人不看好,更多人是不服气,觉得她一个刚进来的新人一来就做主管,觉得她是耍了小聪明才得到这个位置。   很多人在暗暗看她吃瘪,所以到现在为止,大家还是跟之前一样,叫她白同志,陈干事和程芳两人之前想改口,但白榆让她们不用改口。   她对称呼并不在乎,不是别人叫她白主管,她就真的成为人人尊重的主管,也不是别人叫她白同志,就意味着她不配坐主管这个位置。   她要做的是用实力去证明给大家看,她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个位置,也用实力去打那些暗暗说一些诋毁的人的脸。   程芳附和道:“对对,以后该改口叫白主管了,真为你高兴!”   自从白榆坐上扫盲项目主管的位置后,不少人在她面前说风凉话,还有人摘掉她和白榆关系好,还想偷偷从她这里知道白榆有没有用什么人脉。   她有时候也被那些人的嘴脸给气得不行,现在好了,白榆一出马,立即拿下这么漂亮的成绩,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阴阳怪气!   白榆摆手:“你们还是叫我白同志,或者白榆吧,回头有空我请你们吃饭。”   陈干事却道:“应该是我们请你吃饭才对。”   白榆对上她突然红起来的脸,挑眉:“你和高同志该不会是有消息了吧?”   陈干事脸更红了,害羞地点了点头:“这个周末他要去我家见我父母。”   见了父母,基本是等于定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双方父母见面,然后谈彩礼那些。   白榆:“那真是恭喜你们了。”   这年代虽然有自由恋爱,但大部分的人还是经过相亲认识,相看后如果觉得彼此合适,然后处对象一两个月就会定下来,基本上不会一谈就好几年。   只是陈干事和她对象两人的速度还是让白榆震惊了一下下,她扭头看向程芳,用眼神问她和那位秦同志的进度。   程芳的脸红得就像三月的桃花一样,粉面含春:“我没那么快,我和秦同志还在互相了解,不过我觉得……他人很不错,谢谢你,还有你那位朋友。”   之前她父母听到她让同事帮忙介绍,尤其听说媒婆是个才刚二十岁出头的女同志,觉得很不靠谱,一开始还不想让她去相亲,担心她被人给骗了。   她那天去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听白榆说她朋友之前都没给人介绍过,她就当是给白榆面子走个过场,她没想到能遇到这么好的秦同志。   秦同志完全符合她对男人的想象,能说会道,她不开心了会哄着她,她不好意思拒绝的事情会帮她拒绝,还有他也不在意她有个还在读书的弟弟,总之就很好狠靠谱。   因此她很感谢白榆还有她的朋友。   白榆听到她的话,也很开心:“谢我就不用了,你们以后结婚了,记得给我们发喜糖就好。”   陈干事和程芳:“那是必须的。”   **   下班回去后,白榆从林向雪口里知道孙蔷薇怀孕了。   她想了想,便准备做些红豆糕,以及烧面筋过去给她,之前孙蔷薇提过想吃炒面筋,但她那段时间一直很忙,也就没空做。   这会儿事情终于告一小段落,她也可以松一口气。   面筋是用面筋粉做成的,她把做好的手工面筋切成小段,水开后下入面筋烫两分钟捞出来,油热爆香蒜片、干辣椒,再下入面筋翻炒两下后加入生抽、盐,开大火翻炒两分钟后青椒,以及已经焯过水的蘑菇,大火翻炒至断生,一份面筋炒青椒就做好了。   接着她又用自己种的黄豆芽,和面筋,还有黄瓜一起做成凉。   做好后,她正准备和林向雪一起拿着过去孙蔷薇家,外面突然就传来了响动,土豆饼对着门口叫了起来。   白榆和林向雪两人对视一眼。   林向雪道:“我去开门,你在屋里呆着别出去。”   白榆摇头:“我还是和你一起出去吧。”   林向雪看说不动她,在厨房找了一下,然后拿起擀面杖,两人就要走出去,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榆榆,是我,你们在里面的话,开一下门。”   是江霖的声音。   白榆眼睛亮了起来,随即加快脚步冲了出去。   江霖这次出任务差不多一个月,换句话说,她快一个月没见过他的人。   林向雪在身后看得心惊胆颤:“你慢点,人就在门口,不会跑的。”   她听说孕妇前三个月很容易流产,所以她很担心白榆摔跤,连忙跟在身后跑了出去。   两人来到门口,白榆把门插拿下来,刚好一阵夜风吹过来。   白榆本来是要扑上去的,但这会儿她连连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狐疑看着外面的人:“你是江霖哥?”   站在门口的江霖整个人瘦了至少有七八斤,脸颊瘦削了下来,头发留长了不少,此时乱糟糟的,像个鸡窝,更重要的是,此时从他身上传来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如果要描述的话,那可能就是汗味夹杂着多日不洗澡的体味,或许还有其他人那边沾染过来的脚臭味,总之一言难尽。   白榆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修边幅”的江霖,两辈子来,他总是以清爽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这会儿林向雪也撇开头去,偷偷用嘴巴呼吸。   江霖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很抱歉,快十天没洗澡了,你们站开一点。”   白榆听到这话,心好像被人掐了一下,密密麻麻疼了起来:“你快进来吧,我这就去给你打水,还有你吃饭了吗?”   江霖:“没有吃,水我自己打就行,麻烦你给我下碗面条。”   白榆看着他:“好,我这就去。”   这会儿天气虽然有些凉,但对于有冬泳习惯的江霖来说,洗冷水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太多天没洗澡了,担心冷水洗不干净。   刚好锅里温着一锅水,他拿了木桶过来装,把头发和全身上下搓了好几遍,保证身上没味道这才从浴室出来。   家里有干面条在,不用自己做,白榆烧水,等水滚把面条下进去,等水滚开了,再下青菜,装盆时,她往碗底舀了一勺猪油,热汤一浇,猪油的香味随着散发开来。   接着她把原本准备拿去孙蔷薇那边一起吃的凉拌和面筋炒青椒分了一部分出来,剩下的让林向雪拿过去给孙蔷薇。   看江霖还没有出来,白榆去拿他带回来袋子,准备把他带回来的衣服先拿出去泡一下,结果——   她再次被熏到了。   没有最臭,只有更臭。   真不知道他这一个月来是怎么过的。   正好江霖从浴室出来,看到她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把衣服拿得远远的,赶紧三步作两步走跑过来,将她手里的衣服全部拿过来。   “你别碰,我来洗就好。”   被他看到自己嫌弃的样子,白榆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不会抢着干活。   江霖把衣服丢到洗衣盆里,放满一盆水,又舀了两大勺洗衣粉,这才转身和白榆一起进了厨房。   江霖显然是饿狠了,一大海碗面,他没两分钟就全部吃下去了,还吃不了不少面筋。   面筋劲道有嚼劲,白榆特别喜欢它那种嚼起来的感觉,面筋炒青椒十分入味,味道浓郁,十分下饭,凉拌面筋酸辣爽口,吃起来一点都不腻,让人一吃就停不下筷子来。   饭吃完,江霖很自觉把碗筷洗好。   白榆吃得有点多了,便在院子里一边散步一边看江霖洗衣服,还顺便告诉他这个月自己做的事情。   月光下,土豆饼跟在白榆身后,亦步亦趋,雪糕又跟在土豆饼后面,还有几只鸡被关起来了,要不然这队伍可就不止这么短了。   江霖显然注意到家里多了一只猫:“这猫是怎么回事?”   白榆想起土豆饼给雪糕喂奶的情形,又忍不住笑开了来:“这猫是土豆饼带回来的,你不知道,我们当时跟着土豆饼过去,看到土豆饼躺在地上给猫喂奶,那模样真是太搞笑了,我看小猫儿很可怜,便一起带了回来,你猜猜它叫什么名字?”   江霖想了下,摇头:“猜不出来。”   白榆:“你就猜一猜。”   江霖:“雪糕?”   白榆嘴巴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你怎么猜到的?你该不会事先去问过谢旭东了吧?”   江霖看着她:“你猜?”   白榆翻了个白眼:“我不猜,你要么是问谢旭东的,要么是胡乱猜的,刚好被你猜中了而已。”   江霖看着她,嘴角藏着笑意,没说是,也没反驳。   白榆洗完澡,两人一起上了二楼。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分开一个月,自然是一番缠绵。   平时有工作还好,忙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看到真人了,白榆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想他。   一个深吻后,江霖还抱着她的脸,鼻子低着她的,喘着粗气:“我想你了。”   白榆早就软成了一滩水,这会儿也是气喘呼呼。   听到他这话,嘴里仿佛被喂了一嘴的蜂蜜般,甜丝丝的。   双向奔赴的思念,原来是这般美好。   可这会儿她明显感觉到有个东西硌着她。   白榆能感觉到他的隐忍和难受,想了想道:“差不多三个月了,其实应该可以的……”   江霖喉结滚动了下,眼眸越发暗沉,盯着她,最终他还是摇头:“没事,我可以等。”   既然医生说了三个月就三个月,她和孩子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谁知下一刻,他整个人就怔住了。   白榆也怔住了,脸红得几乎滴血。   她的手按住了那个地方,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等她反应过来,羞得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她的手想挪开,却被他放手握住,再次按在那里。   那里传来的热度几乎将她灼伤。   她完全不敢跟他对视。   江霖牢牢抓住她的手,声音暗哑得不行:“榆榆,你刚才想做什么?”   白榆咬着唇,好一会儿红着脸小声道:“我想……帮你。”   江霖的气息一下子就不稳了,喉结又滚了滚:“你想清楚了?”   白榆脸红耳赤,但还是点了点头,嗫嚅着说:“嗯。”   江霖看着她火烫的脸,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   白榆被他看得浑身发热,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再看下去,她觉得自己都要燃烧起来,最终不得不道:“你闭上眼睛,要不然我就不帮你了。”   江霖眸子依旧看着她,最终在她要受不了时,才缓缓闭上。   少了他灼灼的目光,白榆终于自在多了。   只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她有点犯愁了。   就在这时,江霖低沉的声音响起:“是不是不会,要我教你吗?”   白榆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红着脸点头:“要。”   她脸上的温度烫人,而他说出来的话更烫人:“先帮我把裤……”   这一个晚上,白榆才发现,原来用手也可以有那么多花样。   第二天是周末。   但两人没睡懒觉,因为白榆和孙蔷薇约好一起去医院做产检,现在江霖回来了他自然要跟过去。   这年头很多路面凹凸不平,骑自行车未必比走路舒服,因为医院不算太远,因此四人决定走路过去。   在经过一个亭子时,白榆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人背对着他们,夸夸而谈:“王同志,我可不是自夸的,我魏光宗可是报社的一把手,我这才刚进报社呢,就成了扫盲项目的主管,我每个月的工资有五十元呢,可这还只是基本工资……”   魏光宗享受着对面女同志崇拜的眼神,下巴差点昂上天了。   只是说着说着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了。   好像被脏东西给盯上了!   那种感觉越来越明显,而且还自身后。   魏光宗慢慢回身,然后对上了白榆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66章 南瓜小米粥   沉默来得震耳欲聋。   气氛凝固般的尴尬。   就在这时, 孙蔷薇“咦”了一声:“白榆,不是说你才是报社扫盲项目的主管吗?怎么眼前这个头比南瓜还大的家伙也说自己是主管?难道你们一个项目有两个主管吗?”   头比南瓜还大……   形容得很好,下次继续。   白榆忍住笑摇了摇头:“没有两个主管, 这位魏光宗同志是新闻部的, 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了我的位置, 等明天回去报社上班, 我再去问问章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光宗:“……”   他不过就是想在相亲对象面前吹一下牛, 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份, 怎么就那么倒霉遇到白榆这个女人?   还有白榆这个朋友更讨厌, 头大怎么了, 吃她家大米了?   凭什么对他进行人身攻击?   不过事情要是闹到章书记面前, 他肯定少不了被训斥一顿, 到时候还会成为整个报社的笑料。   想到这,他不得不挤出笑容来:“白同志, 我刚才那话就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白榆挑眉:“不当真?我要不是刚好经过, 你就要由魏干事变成了魏主管了, 难道你平时用说谎来光宗耀祖的?”   魏光宗:“…………”   白榆看向坐在魏光宗对面的女同志, 只见她扎了一条大辫子, 头发乌黑亮滑, 一双大眼睛仿佛占据了小半张脸,特别吸引人。   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红色薄毛衣, 下面是尼龙的黑色裙子,脚踩黑色小皮鞋, 十分时髦的打扮。   白榆来了琼州岛这么久,除了孙蔷薇和温静婉, 还没见过打扮这么时髦的年轻女同志,倒不是当地人不喜欢打扮,而是这里本就属于偏远地方,经济和物资自然比不上京城等大城市。   不知这时髦的女同志是什么人?   白榆本来不想多管闲事,不过她更不想有女同志被魏光宗给欺骗了。   魏光宗这会儿也担心相亲对象会气得扭头就走,脸一阵红一阵白,干巴巴道:“王同志,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   一般正常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应该猜到魏光宗在说谎。   谁知那女同志却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魏同志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不会误会的。”   魏光宗闻言,简直是欣喜若狂:“王同志你果然跟那些庸俗的女人不一样,我对你十分满意,我宣布,从这一刻开始,你就是我魏光宗的对象!”   说完,他扭头看向白榆,嘚瑟道:“白同志,跟你介绍一下,王霞王同志,她父母可是沪市的双职工,她自己不仅是高中生,而且很快也要进沪市的报社工作,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女性。”   他这对象不仅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都非常好,而且人还长得十分漂亮,个高腿长胸大屁股大,一看就很好生养。   说起来他能遇到现在这个对象,还要感谢白榆这个女人。   那天他在国营饭店被扔出去后,他一时气不过,便让家人找媒婆给自己介绍对象,谁知介绍的对象不是长得丑就是没工作,要么就是家庭负担太大,别说比得过白榆,就是连陈干事和程芳两人都比不上。   可老天爷还是很厚待他的,在他第五次相看失败时,让他遇到一个十分厚道的媒婆,那媒婆非常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他是个非常有能力的男人,还说一定要给他介绍一个跟他相匹配的女同志,他原本是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那媒婆如此有诚信,居然给他介绍了王同志这么好的相亲对象。   他真是太满意了。   魏光宗斜眼看着白榆,白榆能当上主管又如何,她要跟丈夫在这边随军,还不知道要在这边呆多少年呢,他就不一样了,他马上就要变成城里人了。   王霞已经跟他说好了,结婚后他们就一起去沪市,到时候未来岳父会退下来把工作给他,他的户口也能转到沪市去,到时候他可就成了沪市人!   听到魏光宗的话,白榆满头问号。   条件这么好的女同志为什么会看上魏光宗这样的男人?   图什么?   难道图他头大,图他油腻,图他会说谎吗?   不过她打算继续搭理魏光宗,刚才她以为那位女同志被欺骗才出声提醒对方,既然对方不领情,她也没有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自然不会再继续多管闲事。   魏光宗看白榆走了,还以为是被自己说得自卑了,脸上越发得意了,就差把“小人得志”四个字刻在脸上。   等走远了,江霖才道:“那女人必有所图。”   白榆耸肩:“应该吧,不过也不关我们的事。”   江霖:“嗯。”   孙蔷薇和谢旭东对魏光宗这个人更不了解,因此也没说什么。   **   一行人来到医院。   这年代的人对孕检的意识并不强,尤其是琼州岛这种偏远地方,有些人压根没听过孕检这词,不过白榆还是坚持要做孕检。   孙蔷薇对孕检可有可无,但看到白榆来孕检,她肯定就要过来。   还是那句话,不能输。   这个年代的孕检自然没有后世那么详细,只做了血常规、心电图和尿常规检查几个项目。   等检查完后,江霖带白榆等人来到附近的国营饭店,然后他自己返回医院去问医生一些问题。   “我想知道,除了避孕套,还有没有其他更有效的避孕手段。”   这次的怀孕是个意外,原本江霖是想等过几年,等白榆的病情稳定一些再来考虑怀孕的事情,所以他忍了快一个月,在拿到避孕套才碰她。   他已经尽量很小心了,可没想到白榆还是怀孕了,这让他对避孕套的作用产生了怀疑。   所以这次才过来咨询其他避孕方式。   做医生的,每天都会遇到各种形形色色的病人,不过像江霖这种过来咨询避孕的人,倒是比较少见。   林医生推了推鼻梁的眼镜道:“如果你们后面还想生孩子,那就只能选择给女性戴节育环,在顺产后第六周开始就可以上环,如果遇到难产等情况,需要更久的时间,如果以后不想生了,那可以选择结扎,结扎分为女性结扎和男性结扎两种。”   林医生以为像江霖这样年轻的男性,应该不会那么早选择结扎,却不想听他道——   “医生,女性结扎和男性结扎有什么优缺点?”   林医生愣了一下:“先不说优缺点,你和你爱人可是考虑清楚了?一旦结扎,以后想生都不能生了。”   江霖这次过来并没有提前跟白榆商量过,就他而言,他觉得一个孩子就够了,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无所谓。   他不想白榆承受生育的痛苦,以及生产带来的危险,但他不知道白榆是怎么想的。   于是他沉默了一下道:“那麻烦医生给我说说这三者的优缺点。”   林医生:“节育环是女性常选择的一种避孕方式,简单来说,就是把不锈钢金属节育环放到女性宫腔里面,作用是能有效避孕,副作用是有可能导致不规则阴dao流血,腰骶部酸痛等情况,而且这种情况是长期性的,哪怕后面把节育环取出来后,这种症状还有可能继续存在。”   “女性结扎是不可逆的,所以在结扎之前你们要考虑清楚,女性结扎后的副作用跟放节育环差不多,都是有可能导致腰骶部酸痛、月经不规律等情况,严重的话,还可能导致腹部黏连,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发生这种情况。”   “至于男性结扎,虽然结扎后可以复通,但复通后不一定能生育,而且手术后同样有可能出现一些并发症,譬如伤口出血感染,输精管痛性结节等等,但男性结扎相对女性而言会更安全,手术伤害也更小,毕竟男性结扎只要在阴nang根部开一个小口切断输精管就可以,但女性结扎的手术需要在腹部开口,位置比较深,危险系度也比较高。”   林医生对三个避孕手段进行了详细的解说,没有偏袒哪一个,也没有贬低任何一个。   不过在她看来,江霖十有八|九会选择前面两样。   她会这样想,是因为一般的男性都不愿意被结扎。   在男人看来,结扎是女人的事情,男人去结扎会被大家笑话,很多男人哪怕已有不少孩子,但还想继续生,尽可能传宗接代,所以非到迫不得已,他们是不会选择结扎这条路。   当然,更多的是大家对男性结扎有着很深的误解,大家普遍认为结扎会影响男性那方面的能力,甚至还有人以为结扎就等于古时候的太监,切掉男性的生殖器官,总之让人啼笑皆非。   江霖沉默了下才站起来:“谢谢医生,我回去跟我妻子商量后再做决定。”   后面要不要继续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白榆同样有决定权。   她是他的妻子,他要尊重她的生育权利。   林医生听到这话,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这年头会跟妻子商量的男人可真不多。   而愿意跑来医院打听避孕手段,又认认真真听她说完男性结扎的男人更少之又少,也不知道哪个女人这么幸运,能遇到这么体贴的男人。   江霖不知道林医生在心里偷偷感叹,说完后他就走了。   回到国营饭店,白榆三人已经点好了菜:一份红烧肉,一碟丝瓜炒蛋,一锅炝锅白菜面。   那份炝锅白菜面让白榆很是期待。   刚才厨房师傅在做面时,她经过同意进去看了一眼,这面是先用五花肉薄片干锅煸炒出油,然后加上切成细丝的白菜和葱花一起爆香,炒到边缘金黄才倒水进去煮,水开下面条。   让白榆觉得的奇怪的是,掌勺师傅往面条里头掺和些许豆面,按照对方的话来说,这样会让口感更佳吩咐,吃起来也更加香。   所以她现在看着眼前这锅有点“寒酸”的面条,心里充满了期待。   江霖看懂了她的眼神,站起来帮她舀了一碗面,连筷子都是拿到她面前,看得孙蔷薇嘴里仿佛吃了柠檬一般,酸得不行。   她一个眼刀朝谢旭东飞过去:“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看江霖看看你,你难道没有一点做丈夫的自觉吗?”   谢旭东:“……”   窦娥都没有他那么冤!   之前去孙政委家,他有意做做样子给她夹过几次菜,回去后却被她骂得狗血淋头,还嫌弃他口水脏,两人在床上时她怎么就不嫌弃?   之后他连样子都不装了,所以这会儿他才会坐着没动,谁知她又嫌弃他不体贴。   做男人难,做孙蔷薇的男人更难。   心里吐槽着,但手上的功夫却没耽搁,谢旭东手脚利落给孙蔷薇舀了一碗,孙蔷薇昂着下巴收下,心里这才舒服了。   白榆觉得这两人虽然是一开始胡乱凑在一起,但现在看来相处得还挺不错的,孙蔷薇性格是有点任性,但她作得有分寸,不会让人讨厌。   白榆夹起面条吸溜了一大口,面条不是那种细面,有点宽,但也因为这样更容易入味,吃进去后全身暖洋洋的,一吃就停不下来了。   红烧肉味浓鲜美,丝瓜嫩生生翠油油的,鸡蛋新鲜嫩滑,这个国营饭店掌勺师傅的做菜水平很赞。   吃完饭,孙蔷薇想去百货商场买些东西,于是两家分头行事。   白榆这才问道:“你刚才回去医院做什么?是身体不舒服吗?”   江霖对上她关上的目光,心里暖暖的,就好像冬天的太阳照在身上,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没事,别担心,我去问医生有关避孕的事情。”   这年代的人还是保守,白榆担心牵手被人看到不好,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在家里吃饭,路上行人很少,偶尔有几个人,也是形色匆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身上。   但江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问避孕的事情?”   江霖看着她:“我是想着,我们就生一个孩子就好,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就生这一个,你是怎么想的?”   白榆顿了下:“我想要跟女儿。”   可能是自己两辈子没有得到过母爱,让她产生了一种执念,很想生个软软糯糯的女娃儿,然后把她满腔的母爱都给她,给她所有她童年想要的东西,零食、玩具、漂亮的裙子。   但她也没打算味一直生下来去,如果这胎是个儿子,她打算再拼一回,如果下一胎还是儿子,那她只能认了,封肚不再生。   可若这一胎是个女儿,她就打算后面不再生了,她担心自己也会变成跟她妈一样,对后面的孩子不够疼爱。   江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好,那我们就等孩子出世后再说。”   回到家里,刚坐下不久,邮递员就上门来了。   今天是周末,邮政今天不上班,按道理邮递员这会儿不应该来送东西。   白榆怀着这份疑惑开了门。   邮递员没想到开门的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同志,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这里有一份白榆白同志的电报,电报昨天就到了,原本昨天就应该送过来,但因为一时的疏忽导致这电报被掉在角落里没发现,不管如何,这都是我们工作的失误,实在很对不起,请您原谅!”   白榆看这邮递员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看这样子就是个背锅的:“既然电报没丢失,那我也不追究了,不过下次可就不能这样了。”   邮递员耳朵红红的,连连点头:“是是,谢谢您。”   白榆关了门,还好奇是谁发过来的电报,她拆开外面的信封,一看。   下一刻眼睛亮了起来,要不是这会儿怀着孕,她肯定要高兴得跳起来。   土豆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主人高兴,它就高兴。   白榆一把将它抱起来,开心道:“土豆饼,奶奶和念念要过来,你开心吗?”   土豆饼歪着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疑惑,样子萌得不行。   白榆没忍住,也没嫌弃它有好几天没洗澡,在它的狗头上亲了一口。   主人亲我了!   土豆饼现在很开心!   土豆饼露出舌头,狗尾巴疯狂摇动了起来:“汪汪……”   “你也很开心对吧?奶奶也过来,我们要赶紧把杂物房给收拾出来,还有要买多两床枕头和被子,突然好多事情要做。”   她高高举起土豆饼,微微仰着头对着土豆饼笑得一脸灿烂,阳光下照在她脸上,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江霖买菜回来,一推开门正好看到这画面,他站在门口没动,似乎怕打扰了这美丽的画面。   最终还是白榆发现他回来了,放下土豆饼道:“奶奶发电报过来了,说她和念念今天上火车。”   从天津过来,如果没有意外,大概七到十天左右能抵达。   换句话说,最迟还有十天她就能见到奶奶了。   从京城过来后,这里有江霖,有林向雪,她从来没说过她想念家人的话,尤其是她跟她大哥临走时闹成那样,家在她心里再次被蒙上了一层阴影,让她不敢轻易去想念。   但思念这种东西,并不被人的意志所控制,她想念奶奶,十分的想念。   江霖看向她手里的电报,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但举起来才发现手有些脏:“那我等会儿把杂物房给清出来。”   白榆:“那我也来帮忙。”   江霖本想说不用,但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冬日的阳光洒下来,浅浅淡淡落在她脸上,她发丝根上都沾染上了细碎的阳光,脸上的笑容就跟着冬日的太阳一样暖。   在她身后,三只小鸡咯咯叫个不停,愤怒啄着雪糕。   自从雪糕来了后,它们就不再是土豆饼最爱的小鸡鸡,一夜间失宠,这让小鸡们很是愤怒。   雪糕却一点也不怕它们,还时不时跑回去扒拉它们一下,皮得很。   江霖嘴角也蔓延上了温暖的笑意:“好。”   家里的杂物并不算太多,可以移到二楼的书房去,有些东西还可以放到二楼的露台上,这些都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杂物房没有窗户。   因为没有窗户,就算是白天,光线也很暗,人在里面呆着肯定需要开灯,最重要是太潮湿了。   靠海的房子本来就比较潮湿,而且这边气候也比京城要潮湿,这个杂物房因为没有窗户,导致痛风不是很好,有味儿就不说了,肯定不能让她奶奶和念念住在这样的房间里头。   白榆眉头都蹙了起来:“看来只能把二楼的书房给整理出来了。”   她倒不是不愿意,只是楼梯比较抖,她奶奶的腿脚不便,念念又太小,爬上爬下,肯定没有住一楼这么方便。   但一楼的客房被林向雪住着,她肯定也不能赶对方走,所以想来想去,只能改造书房。   江霖在墙壁上敲了敲:“我让人在这里开个窗户。”   白榆:“可以吗?会不会影响到屋子的安全?”   江霖:“应该是可以的,只是要叫泥水匠来做。”   白榆眼睛亮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在这边做个大窗户,窗户往外砌几十厘米宽,到时候可以在窗口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   也不知道建这房子的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大一间房间,居然一个窗口都没有留。   江霖点头:“好,我这就去跟刘师傅说一声。”   江霖走后,白榆来到厨房。   雷大姐昨天给他们送了一个自家种的大南瓜,她打算切一半来煮南瓜小米粥当晚上的主食,剩下一半做点南瓜饼和南瓜发糕。   她把大南瓜去皮,南瓜皮也是个好东西,等会儿剁碎跟南瓜瓤一起喂鸡,很有营养,几只小鸡已经养了快三个月了,一般鸡要养到五六个月才能下蛋,看来养鸡也不是个容易的事情。   自家种的南瓜就是先,自带一股香甜,她把南瓜切块,一半备用,一半放到蒸笼去蒸,然后找出之前买的小米和红枣,洗干净后一起放到砂锅去慢慢熬。   锅里的南瓜还没熟,白榆把南瓜皮剁碎了,和南瓜瓤一起抱出去丢给小鸡们吃。   明明早上才给它们喂过食,可这会儿小鸡们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炮竹般就冲了过来,还“咯咯”叫了起来。   小鸡们:它们要吃多点,它们要赶快长大,赶紧下蛋,做一只争气的鸡,把土豆饼大哥的心给抢回来。   白榆看小鸡们吃得欢,心里也高兴,正准备回厨房,就听对面传来林向雪的骂声——   “连家丽,你给我让开!再不让开我就喊人了!”   “林同志,我可以让开,只是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毕竟你这么喜欢我……”   “喜欢你妈个屁!你再胡说八道,我就跟你拼命!”   林向雪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被逼得骂脏话,也不知道连家丽对她做了什么。   白榆心一凛,暗道一声不好。   立即撒腿就要往对面跑去,但跑了两步,她又返回厨房,拿上一把菜刀就冲了出去。   当她冲出去,正好看到葛大川从不远处走过来。   葛大川显然也看到她了,可当看到她手里的菜刀时,还是被吓了一跳:“白同志,你拿着菜刀做什么?”   白榆指着对面的门道:“向雪在里头,不知道他们对向雪做了什么,你赶紧把门踹开!”   听到林向雪出事,葛大川面色一肃,转身快步跑到对面的木门前面,抬脚用力一踹——   对面的房子虽然建了好些年头了,但那木门是用了好木头做成的,十分结实。   不想葛大川一脚下去,居然就把门给踹倒了。   更没想到的是,连家丽为了不让林向雪出去,展开双手站在木门后面。   于是木门这一倒,就直接倒在了连家丽身上。   连家丽发出母鸡般的尖叫声:“啊啊啊——” 第67章 南瓜发糕   连家丽是真的没想到葛大川会跑来她家踹门, 更没想到那门一踹就倒,她当时听到一点动静,于是回头看去, 那门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脸上, 她被压得整个人往地上倒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   她额头和后脑勺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鼻梁更是酸楚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感觉自己的鼻梁快要断了, 紧接着, 一股温热的潮湿从鼻子流下来, 她伸手一摸——   满手的鲜血。   “啊啊啊——”   连家丽像老母鸡一样尖叫几声, 然后双眼一黑, 晕死了过去。   意外来得太快, 林向雪完全呆住了。   葛大川从外头跑进来, 拉住林向雪的手,紧张问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林向雪刚才是满心的愤怒, 可这会儿看到葛大川跑进来,还这么紧张地问自己, 她鼻子一酸, 眼泪就跟着流了出来:“呜呜呜他们太过分了……”   白榆拿着菜刀跟在葛大川后面进来, 进来后, 她左看看右瞧瞧。   咦, 连家丽呢?   刚刚明明听到她的声音,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难道是知道他们要过来,所以被吓跑了?   就在这时, 听到女儿尖叫声的连婶子急匆匆从屋里跑了出来:“家丽,家丽!家丽你怎么样了?”   连婶子跑出来, 看到拿着菜刀的白榆,吓得脸色白得跟纸一样:“白、白同志, 你别、别激动……”   话还没说完,她就瞥到了躺在地上的连家丽,还有血从她后脑勺流出来,连婶子以为女儿被白榆一刀捅死了,双腿一软,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   白榆这女人也太凶残了吧?   她知道她性子不好惹,但她没想到她一上来就拿刀捅人!   捅死就算了,还居然用木门盖着,这是想毁尸灭迹吗?   “我可怜的家丽啊,你死得好惨啊……”   白榆:“?”   连家丽死了?   这事,周围的邻居被连婶子的哀嚎声给吸引了过来。   众人过来一看,木门倒了,连婶子一脸苍白坐在地上嚎哭,还说什么家丽死得好惨,众人心里一惊,这是出人命了吗?   “连婶子,你这是怎么了?你家家丽怎么回事?”   “对啊,我怎么听到你说家丽死了,家丽现在人在哪里?”   连婶子一边哭一边指向倒塌的木门后面:“家丽就在木门后面,家丽她死得好惨啊……”   女儿死得这么惨,她居然连帮女儿报仇都不敢,因为她担心白榆也会一刀捅死自己。   众人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木门下面居然躺了个人,而且还流血了!   “天啊,还真死人了?”   “对啊,我还以为是连婶子胡乱叫的,没想到真的出人命了!”   众人这才发现白榆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于是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白榆身上,还有人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皆是一脸惊恐看着白榆。   白榆:“??”   白榆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木板后面的连家丽,再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菜刀。   这……大家该不会以为是她杀了连家丽吧?   下一刻就听到有人道:“白同志,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杀人啊,你你快放下手里的刀,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啊对啊,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这么冲动呢……”   白榆有些哭笑不得,扬了扬手里的菜刀道:“你们看清楚了,我菜刀干干净净的,一点血都没有,我可没有杀人。”   众人一看,还真是呢,菜刀干干净净的,一点血都没有,要是白榆真拿刀捅死人了,菜刀上肯定会留下痕迹。   不是白榆捅死人的,那连家丽难道是被木门给砸死的?   死得真惨啊!   连婶子听到女儿没有被白榆捅死,这会儿力气也慢慢回来了,连忙爬着去把木门搬开,手颤颤巍巍伸到女儿鼻子下面一探,还有气!   “家丽没有死!家丽没有死!”连婶子刚才哭得眼泪鼻涕一起出来,现在又哭又笑,那模样简直没法直视。   只是下一刻,她再次嚎哭了起来:“你们是谁把家丽害成这样的,额头和鼻子被砸成这样,万一破相了怎么办?我可怜的家丽啊!”   连家丽的额头被砸破了皮,鼻子也红通通,鼻血已经停止了,但鼻子下面留下两条血痕,看着刺目惊心。   林向雪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停止哭泣:“你们不要误会了,连家丽不是白榆害成这样的,是连家丽没脸没皮拦在门前不让我走,白榆和葛同志两人急着进来救我,他们也没想到连家丽会站在门后面,门倒下去才把连家丽给压倒的。”   有人就问道:“连家丽为什么拦着不让你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婶子脸色再次一白,双眼哀求地看向林向雪:“林同志,我家家丽已经变成这样了,你就不要再说了,算我求求你好不好,是我们对不起你,求你别说了。”   门是从外面被踢倒的,白榆一个女人肯定没有这个力气,那么踢倒门的人肯定就是葛大川。   所以她刚才一看到女儿额头破相了,人又昏迷不醒,所以想让葛大川赔偿,却忘记了女儿刚才逼迫林向雪的事情,这会儿听到她提起来,她担心林向雪说出来,以后他们一家在这边就没办法做人了。   林向雪怒目瞪回去:“连家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不是她咎由自取!”   说着她抬头看向众人:“我堂哥跟连家老二一样,都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所以我看到连家老二就总想起我堂哥,觉得他很可怜,看他被小孩子欺负我就出手帮忙阻止了一下,偶尔兜里有几颗糖也会给他吃,毕竟连家老二傻归傻,但从来不会主动攻击人,上次还帮我捡回了我的工作证,我对连家老二这样就是出自于可怜和同情,看他也像看个小孩子,可连家这对母女她们看我对连家老二好,就想让我嫁给连家老二,还说我既然对连家老二那么好,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他?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升米恩斗米仇,以后你们对连家人好可要注意了,一个不小心就要被逼着嫁给连家的傻子!”   林向雪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她平时是不会用傻子这个字来喊连家老二,但这次连家真是太过分了!   也怪她自己,为什么要同情连家老二,要不是她好心泛滥,也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众人一听,顿时炸锅了。   “居然要求人家一个好好的大姑娘嫁给他家的傻子,连家这脸比我家的锅底还要厚啊!”   “可不是,好心帮你家儿子,你倒得寸进尺了,人家林同志可是京城人,还有工作,她又不是脑子被门给挤了,要不然凭什么要嫁给你家傻子?”   “就是说,脸忒大了!我刚才还想着要不要帮忙把连家丽送去卫生所,现在看来这好事可不能做了,要不然到时候逼我儿子娶她怎么办?”   “你不救,那我也不救了。”   “你们都不救,那我也不救了。”   连婶子:“……”   大家不帮她把女儿送去卫生所,她一个人哪里搬得动?   白榆也没想到连家会这么无耻。   不过农夫与蛇的事情从来就不是特例,有些人性就是这样,总想得寸进尺,总想得到更多,一旦你不满足他的要求,那他就会反过来恨你。   连家就是这样无耻的人,林向雪不过是给连老二几颗糖,连家居然就要她嫁给连老二,这算盘打得可真好,珠子都要蹦她一脸。   想到这,白榆没再看连家人,对林向雪道:“走吧,我们回去。”   林向雪点头,要跟着白榆走时,又看了葛大川一眼。   葛大川这次秒懂,连忙跟上两人的步伐,三人一起走出了连家院子。   回到家里,白榆才问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那么多人在,她不好细问。   林向雪想起在连家发生的事情,再次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们实在太过分了,她们看我不同意,还想把我跟连家老二关在一个房间里面!”   今天是周末,白榆和江霖去医院做产检,她一个人在家里练习播音,可她开始没多久,连婶子就过来找她,说她做了鸡蛋发糕,想请她去家里吃,她本来不想去的,但连婶子说她平时对连家老二那么好,这鸡蛋发糕就是特意做来感谢她的,她想着吃个发糕也不需要太久的时间,于是便去了。   去了不久连家丽就过来了,还跟她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说什么她家有个亲戚嫁给了一个傻子,傻子虽然智力不好,但傻子的家人对她很好,什么家务活也不用她做,有什么好吃的也紧着她,就是为了补偿那个亲戚,她当时觉得连家丽简直有病,居然羡慕有人嫁给傻子。   谁知连家丽话题一转,就把箭头对准了她,说她平时对她二哥那么好,如果嫁给她二哥,她们连家也会像对待那个亲戚一样对待她,不用她做家务活,家里有肉肯定都是第一个给她吃,以后有孩子,还可以分一个跟她姓,她差点就没气笑了。   她就缺那么一块肉吃?她当时站起来就要走,谁知连家丽拉着她,还叫连婶子一起拉着她,想要把她和连老二一起关到房间里去,搞成生米煮成熟饭的事实,逼她就范。   她平时看连婶子那么老实的一个人,还她以为连婶子肯定会阻止她女儿发疯,谁知她没阻止,还反过来哭着求她,说她那么善良,就行行好做做好事跟连老二在一起,她以后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   她气得浑身发抖,好在她激灵,一脚踹在连婶子的膝盖上,这才得了一丝喘气的机会跑了出去,连家丽紧追着她跑了出来,好在白榆和葛大川两人及时赶来,要不然她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出事。   白榆肃着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回头我让江霖报告上去,必须让连家得到相应的惩罚才行!”   葛大川站起来:“不用等江副团,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就往外走。   等葛大川走后,林向雪擦掉眼泪道:“白榆,我想明天打个电话回家。”   白榆怔了下,下一刻脑子灵机一动道:“你想说你和葛大川的事情?”   林向雪点头:“对,我觉得葛大川这人虽然有不少的缺点,但他有属于他的优点,而且我知道我自己的脾气,我这人看着挺好相处的,但私底下小脾气特别多,性格也爱反复无常,以前也有过相亲对象,但对方受不了我这脾气就跑了,这段时间来,葛大川为我做了很多事情,我也没答应他,但他也没有被我吓跑,所以我想尝试一下。”   当然,她不是恋爱脑,不是那种为了爱情连家人都不要的人,所以在开始之前,她准备跟家人说一声,如果他们不同意,她打算说服他们。   白榆其实心里不太看好这事情,但还是点头:“那你就打吧,对了,我奶奶和念念过几天应该会过来琼州岛,到时候家里就热闹了。”   “白奶奶要过来,那真是太好了!”林向雪开心道,随即想到自己占着客房,“他们过来不是没地方住吗?要不我到时候搬到招待所去住吧。”   白榆摇头:“不用,江霖去找水泥工,准备在杂物房开个窗口,到时候就可以住人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弄些南瓜饼和南瓜发糕给你压压惊。”   林向雪心里暖暖的:“好。”   连家丽最终还是被送去了卫生所,除了轻微脑震荡以外,其他的都是皮外伤。   白榆觉得真是便宜她了。   葛大川那边去找了孙政委,把连家两母女做的事情,以及他踢门导致连家丽受伤的事情一起上报了上去。   孙政委很是震惊,没想到在军队里头还有人敢“强买强卖”,这事情如果不处理,影响会非常恶劣。   当天连大有就被训斥了一顿,责令他管好家人,连大有前段时间建了一些小功,本来有希望被选为连长的候选人,结果因为这事,他晋升的机会直接没了,而且今年评选优秀干部他也参加不了。   连大有气得不行,回家把他妈和连家丽大骂了一顿,还扬言要把连家丽送回老家去。   连大有当天晚上就提着一罐麦乳精和两斤猪肉上门来向林向雪赔罪,林向雪把东西收下,但表示绝对不会原谅连家母女两人。   连婶子知道儿子不能晋升,又拿出去那么多东西,后悔得不得了。   她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鬼迷心窍听女儿的话,她以为林向雪平时看着那么好说话,就算她不同意,事情也不会闹大去,而且事情闹大对她一个没结婚的姑娘来说肯定是不好的,所以她才顺着女儿的话,想试一试,谁知会闹成这样。   连婶子越想越懊悔,当晚心脏病爆发进了医院。   连大有虽然气他妈给自己添乱,但也不能不管,连忙和媳妇一起把人送去医院,连家丽当时在医院还没出院,于是家里便没有留下人。   连老二半夜醒来,看到家里没有人,吓得六神无主,打开门就出去找家人,谁知他找着找着不知道为何就找到海边去,一个海浪打过来,连老二被海水打翻在地,又几个海浪过来,很快连老二就没了身影。   连家的人回来后,这才发现连老二不见了,于是彻夜去找人,最终在沙滩上找到他留下的一只鞋子。   大家都说连老二是被海水给冲走了,连家人除了连婶子,其他人虽然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一个傻子,天天要人看着,赚不了一分钱吃得却很多,是个很大的负担。   连婶子知道小儿子没了后,大哭了一场,之后又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没抢救过来,出院后,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几岁。   当然这是后话了。   **   扫盲项目推进得十分顺利。   有了章书记的支持,《平民英雄》系列一的印刷被优先安排,当然大货要印刷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印刷厂优先印刷了几十本给她。   白榆把这几十本拿出十本送到隔壁的罐头厂去,其中三本是给三个英雄家属的。   工人们知道白榆前段时间过来生产线采访的事情,但一直没什么消息,还以为这事情不了了之了,所以当大家看到连环画时,整个工厂就炸开了。   “我的天啊,成婶子,这是你家儿子吗?”   成婶子早已经红了眼眶,不断拿袖子擦眼睛:“对,是我家大军,这画画得真好,就跟我家大军长得一模一样,这上面说得是什么,你给我念念。”   那人便给她念了起来,念到激动处,也忍不住哽咽了,成婶子更是哭得不行,又骄傲又难过,但更多的还是骄傲。   经过这次连环画,以后大家就会更记住她儿子的付出。   儿子牺牲后,工厂和相关部门都给了抚恤金,也做了表彰,儿子也被评为烈士,作为他的家人,他们也得到了很多照顾,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越来越少提起当年的事情,儿子也一天天被人给忘记。   一开始她还会时不时提起儿子,可提多了,别人就以为她好大喜功,天天提儿子那点功劳,得到那么多抚恤金还不满足,真是太贪心了。   她哪里是不满足,她只是希望大家能记住儿子的付出,她不需要什么抚恤金,作为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她只是单纯希望大家能记住她儿子,可这点希望被人曲解成那样,她又气又难过,后来就不敢再说。   现在白榆白同志把儿子的英雄事迹画成连环画,还准备推广出去,以后大家看到连环画就会记住她儿子。   成婶子心里十分安慰,擦干眼泪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去参加扫盲班!”   以前她觉得自己那么大年纪的人,认字也没啥用,而且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今天学习明天忘记,所以她只去了一天扫盲班就不去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儿子被画到了连环画里头,虽然刚才有人给她念了上面的字,可她记不住,所以她想自己学会上面的字,以后可以时不时拿出来看。   “还有,我要订十本,不,我要订十五本这期的连环画!”   除了自家留着,她还要送一些给亲戚们,让更多的人记住她儿子!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他两个家属身上。   其中胡耀的父亲更豪迈,一口气就定了二十本,一来他家经济不错,一本连环画定价0.65毛,二十本就要十三元,可他家里有三个工人,一个月加起来的工资超过一百元,所以这点钱他是拿得出来的,二来是他家亲戚多,他还担心这二十本到时候不够分呢。   三个家属一下子就定了五十本,其他工人虽然觉得连环画虽然不算便宜,但画里头的人是他们的工友,地点又是他们的工厂,这让他们很有亲切感,更主要的是,连环画画得太好了,栩栩如生,别说小孩子了,他们大人都愿意看,因此大部分人都愿意掏钱定一两本。   林厂长当初“狮子大开口”定了一百本,事后他是有点后悔的,他觉得自己有点冒险,如果大家不买账,这连环画就要赔在他手上。   谁知大家的热情超乎他的想象,三个家属居然就消耗掉了一半,还有百分之八十的工人也都定了一到两本,这算起来,居然有三百多本!   更让他又惊又喜的是,不少人嚷着要重开扫盲班,他们愿意去上课,不过要求是先学连环画里头的字,他们要自己看连环画。   林厂长高兴得不行,虽然生产才是他第一个要抓的要事,但扫盲这事情做好了,同样是他的功绩!   想到这,他连忙让人去报社通知白榆,他们罐头厂要加订,就定个四百本,不,五百本!   章书记跟林厂长一样,也是担心连环画卖不出去,所以谨慎一点,让印刷个五百本,谁知一个罐头厂居然就要五百本!   这也太厉害了!   章书记连忙让印刷厂加印,再印刷五百本,不,再加印一千本!   他觉得按照大家对连环画的热情,再加印一千本肯定也能卖出去。   而作为主管的白榆,当月工资多了八十的奖金,伍师傅也多了三十元的奖金,两人还各自得到了报社奖励的搪瓷缸子一个。   这样算起来,白榆成为扫盲项目主管后的第一个月工资便是一百三十元。   这可把其他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魏光宗,眼睛都快红成兔子眼了。   白榆心里虽然很高兴,但没庆祝,打算等奶奶和念念过来后,再一起庆祝。   这天晚上,白榆觉得有点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第68章 蘑菇面条   闪电仿佛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 沉闷的雷声把白榆从梦中惊醒了,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人,就见江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 拿起旁边的裤子套上。   白榆往外头看了一眼:“下雨了?你这是要出去?”   江霖把皮带系上, 披上外套:“下面有人敲门, 我下去看看。”   白榆愣了下, 竖起耳朵去听, 但外头雨大雷声更大, 怪不得之前江霖说他的听力很好, 她压根听不到其他声音。   江霖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睡吧, 我去去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下楼了。   白榆重新躺回床上, 但想到几只鸡不知道会不会被雨给打到, 还有雪糕这么小,说不定会很害怕打雷,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下床,披上外套准备也下去看看。   下了雨, 温度一下子冷了下来, 白榆临出门又放回去给自己换衫一条比较厚的裤子, 然后走了下去。   一来到楼下, 就看到林向雪也被吵醒。   “这么晚, 也不知道是谁来敲门。”林向雪随意披着一件外套在身上,突然她脸上一白道,“你谁会不会是连老二的鬼魂回来索命?”   算起来, 今天正好是连老二失踪的第七天,海浪那么大, 连老二肯定活不了,换句话说, 今天就是连老二的头七。   白榆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别胡说。”   其实她挺同情连老二,作孽的是他的家人,但到头来遭罪的却是他,而且他家人就没有几个真正为他难过的,想想真可悲。   其实有鬼魂索命这个想法的不止林向雪一个人,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深夜的敲门声,不小人被吓得眼睛都不敢闭上。   尤其是连家丽,这会儿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整个人瑟瑟发抖:“二哥,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就去隔壁找林向雪,要不是她不愿意嫁给你,你也不会掉到海里,我更不会受伤,你要找就去找她吧!”   自从发生那天的事情后,她现在简直成了过街老鼠,在家里不受欢迎,出去外头也被人指指点点,她大哥还一度想把她赶回老家去,要不是她以死威胁,这会儿早被送走了。   她妈也怨她,说她害死了二哥,又连累了大哥,一天天的给她脸色看,以往她在家里只要做一点轻便的活儿,看现在洗衣服做饭这些活儿都丢给她,连着洗了这么多天衣服,她的手都变粗了好多。   可林向雪这几天却和葛大川出双入对,葛大川那铁公鸡对他自己那么吝啬,却天天给林向雪送早饭送奶糖,真是气死她了。   她不甘心!   她连家丽何时这么窝囊过,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一切都给抢回来的!   江霖很快去而复返,脸色肃着,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等两人走近了一看,白榆这才认出跟在江霖身后的人是冯招娣。   只是这会儿冯招娣全身湿透了,头发乱糟糟的,比鸡窝还乱,而且这种乱不是被雨水打乱,更像是被人扯过,因为她看到她左边的脑颅露出一块头皮,上面的头发显然被人扯下来了。   她的左脸又红又肿,灯光下,能清晰看出几个巴掌印,身上的衣服更是沾满了鲜血,刺目惊心。   白榆被她身上飘过来的血腥味刺激得有些想呕吐:“招娣,你这是怎么了?”   她有一阵子没见过冯招娣了,上次看到她,还是她跟她妈在一起那时候,之后她工作忙,冯招娣又要工作,又要带妹妹,又要干家务活,比她更忙,因此虽然住的不算远,但一直没有碰上面。   没想到这会儿再见面,她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冯招娣“砰”的一声就跪下了:“白同志,江副团,我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我求求你们了!”   白榆再次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说话。”   说着她要过去扶冯招娣起来,但林向雪早她一步走了过去,把冯招娣从地上扶起来。   “你妈怎么了?是要生了吗?”   冯招娣眼睛通红,点了点头:“对,她被我爸推了一下摔倒了,流了很多血,羊水也破了,可我奶奶和我爸都不愿意把人送去医院,我不过劝说了两句就被我爸给打了,我这也是借着出去烧水的机会才偷跑出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妈!”   她妈之前都是在家里的叫接生婆过来接生的,大妹出生时她还小,所以不记得了,但后面几个妹妹她却记得,她妈从来没有流过那么多血,而且以前她妈生孩子都是痛得大叫,可这次她妈却叫都叫不出来。   她觉得如果不赶紧把人送去医院,她妈肯定过不了这关,说不定还会一尸三命,所以她才不得不过来求助白榆和江副团。   白榆和江霖两人对看了一眼。   江霖:“我去看看能不能弄来车。”   家里虽然有自行车,但冯招娣她妈是个孕妇,这会儿只怕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外头又打雷下雨,让她坐自行车过去肯定不行。   最好能找辆吉普车,就算找不到,也要搞到板车之类的。   江霖说完就再次转身出去了。   白榆:“我去上面拿钱,向雪,你拿条干毛巾给招娣擦一擦身子,还有厨房还有发糕。”   冯招娣连忙招手:“不用不用,我不饿,也不用拿毛巾给我。”   钱倒是需要的,她赚的工资全都被她爸和奶奶给拿走了,她身上一分钱也拿不出来,上医院的钱就算她跟白榆先借着,回头她一定会想办法还给她。   林向雪当然没听她的,跑去厨房切了两大块发糕拿过来,又拿了条毛巾过来帮她擦头发:“这是南瓜发糕,白榆做的,很好吃,你快尝尝。”   冯招娣心里流过一阵暖流,鼻子酸楚得让她想流泪。   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一家人,却对她拳头相向,反而是白榆这些外人,一听到她有难就义无反顾地帮助她。   白榆很快下来了,又拿了一套自己衣服:“你把衣服换了,要不然很容易着凉的。”   冯招娣还想拒绝,但被白榆给打断了:“你现在不能生病,你要是生病了,谁来照顾你妈和几个妹妹?”   冯招娣听到这话,这才把衣服接了过来,眼睛红红看着白榆:“谢谢你们!”   江霖很快回来了,带回来了一辆板车,身后跟着葛大川。   两人身上虽然穿着雨衣,但风太大了,裤脚和脸上早被雨水给打湿了。   江霖看向白榆:“你在家里等我们回来。”   白榆本想跟着过去,但对上江霖担忧的目光,她顿时心软了,点点头:“好,我就在家里等你们。”   她还以为江霖已经放下他妈难产而死这事情,现在看来并没有,之前他不想要孩子,又主动跟医生询问结扎的事情,都在说明这一点。   她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只好不要让他担心,而且外面风雨越来越急,她也不会拿自己和孩子冒险。   林向雪却拿了两件雨衣出来,把其中一件递给冯招娣,另外一件自己穿上:“我跟着过去吧,万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可以搭把手。”   说完她回头看向白榆,显然是想问她一个人在家里可不可以。   白榆点头:“我没事的,你去吧,我有什么事情可以找隔壁和雷大姐。”   事不宜迟,江霖看了白榆一眼,而后就和其他三人走进了雨里。   冯彦大没想到冯招娣会去找来江霖,气得一巴掌就要往冯招娣脸上招呼去,却在半空被江霖给一把抓住了。   江霖冷冷看着他:“你是要自己把人交出来,还是要我把你揍一顿后你再把人交出来?”   对上江霖冷飕飕的目光,冯彦大浑身一哆嗦:“我现在就把人交、交出来。”   他之所以不想把媳妇送去医院生孩子,第一个当然是为了省钱,第二个是他媳妇出了太多血,而且这会儿人已经昏迷了,他担心送到医院去,医生会找他问话。   只是这会儿那死丫头把江副团给找过来了,他就算不愿意也只能把人交出来。   林向雪听冯招娣描述时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看到冯招娣她妈时,还是忍不住吓得脸色苍白。   冯招娣她妈整个人几乎是躺在血泊里,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张白纸,这会儿眼睛紧紧闭着,要不是肚子还有点起伏,这会儿就跟死人没两样。   江霖原本已经松开了冯彦大的手,这会儿看到人,转身一拳就砸向对方的脸。   冯彦大猝不及防,鼻子挨了一拳,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鼻血和眼泪一起出来。   江霖看向葛大川:“我们把人一起抬上板车。”   说完又看向冯招娣:“家里有雨伞和雨衣吗?”   冯招娣连忙点头:“有有,我这就去拿。”   几人合力,顶着风雨把人送到了医院,但还是迟了一步,两个婴儿在肚子里憋太久了,早就没气了,冯招娣她妈倒是抢回了一条性命。   白榆这边,大家走后,她便关上门回二楼。   外头的雷声“轰隆隆”响个不停,她有点害怕,于是起来放土豆饼和雪糕进来屋里。   雪糕还想爬床,但无奈太小了,在床沿跳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终把自己累得气喘呼呼,还是没能跳上来,哼了一声,转过身子去,生起胖气来。   小家伙特别好养,什么都吃,米饭、猪肉鱼肉青菜,一点而都不挑嘴,甚至她在吃番薯,它都要上来扒拉吃两口。   因此这才来家里不到半个月,小家伙就胖了不少,圆滚滚的,看着特别可爱,这会儿生气的模样更是可爱得白榆心里软成一片。   江霖三人直到天蒙蒙亮才回来。   白榆听到动静赶紧披上衣服下来:“怎么样?人没事吧?”   林向雪眼眶红红的:“招娣她妈人保住了,但两个孩子没保住。”   是两个男婴,冯彦大和冯老婆子两人在医院哭得死去活来,仿佛死了爹一般,照她说活该!   当然这话她不敢说出来,毕竟难过的不止这两个人渣,最难过的是冯招娣她妈。   那就是个可怜的女人,到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危险,之前她听人说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她还不相信,现在看来这话的确有道理。   想到这,她看向白榆的肚子。   白榆没注意到她的目光,听到孩子没了,叹息了一声道:“你们也累了,我去给你们做些面条过来。”   说着她进了厨房。   江霖后一步跟了过去。   葛大川也想进去帮忙,却被林向雪给拉住了:“你有没有点眼色,这时候你进去,是想当电灯泡还是想等电灯泡?”   葛大川挠了挠头,傻笑了一声:“我不想当电灯泡,我想当你对象。”   说完,耳根都红透了,要不是脸太黑,这会儿只怕也要红成煮熟的虾。   林向雪啐了他一口:“谁问你这个了?”   说完脸也跟着红了。   江霖进到厨房,伸手就环住了白榆的腰,伸手轻轻摸着她微微有点起伏的肚子:“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   白榆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在轻轻地颤抖,不由心疼了起来,转身抱住眼前高大的男人,声音软软道:“你放心,我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我们会陪着你一起到老。”   江霖紧紧回抱住她,头搁在她的肩头上,好半响才道:“嗯。”   我们会一起到白头。   白榆简单下了一锅面条,不过为了犒劳他们三人,她又另外煎了三个溏心蛋,又用酸菜炒了一盘酸菜腊肉给他们当配菜。   三人忙活了一个晚上,当真是又累又饿,也不过去,埋头吃得飞快,尤其是葛大川,呼噜呼噜声,被林向雪瞪了好几回才小声了一点。   姚大师傅给的一坛酸菜终于被吃完了,白榆打算回头自己腌制一坛,她还想在院子里砌个烤炉,回头等奶奶和念念过来了,她可以用烤炉给她们做更多好吃的东西。   吃完东西,三人也来不及去休息一下,收拾了一下便各自去上班了。   好在雨已经停了,要不然去上班也不方便,只是下了大半夜的雨,地面到处都是淤泥,骑自行车都不方便。   遇到路段不好的路,白榆就下来推自行车,俗话说小心驶得万年船。   到了中午,她吃完午饭便骑着自行车去医院看望冯招娣和她妈。   冯招娣她妈依然没有醒过来。   冯招娣样子看上去也十分憔悴。   白榆问她吃饭没,听到她每次,便去医院饭堂给她打了一份饭回来,又塞了一张大团结给她:“拿着,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冯招娣接过大团结和饭,擦了擦眼角:“白同志,谢谢你们,还有江副团,林同志和葛同志,谢谢你们。”   都说患难见真情,这份情,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以她现在的能力要还这份情只怕还不起,但不怕,她有一辈子,她总会找到机会还回去的!   等冯招娣吃完饭,白榆就准备回单位,谁知刚站起来就被冯招娣给抓住了。   很快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角落,冯招娣警惕看了看周围,才低声问道:“白同志,求求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才给我爸和奶奶一个教训?”   白榆秀眉微挑:“你说的教训是什么程度的教训?让部队领导训斥你爸一顿,还是叫人打你爸一顿,还是……你以后想当家做主?”   听到最后那话,冯招娣心一凛,一双哭肿的眼睛紧紧盯着白榆。   空气凝固了一般。   好半响,冯招娣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果……如果我想当家做主,我应该怎么做?”   白榆给了她四个字:“大、义、灭、亲。” 第69章 鲜奶麻薯   “!!!”   冯招娣听到这话怔住了。   白榆说的“大义灭亲”是她理解的那个大义灭亲吗?   就是把她爸干掉的意思, 对吗?   对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个想法这个年头肯定是很大逆不道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她莫名觉得好兴奋。   没错, 她爸每个月是赚了不少钱回来, 但他赚的钱, 她和妹妹们, 还有她妈压根就没有用到, 她爸每个月有三十五元, 外加八元的补贴, 到手总共四十三元。   但她爸每个月会给她奶奶十元, 给她小叔一家十元, 剩下二十元他全部抽烟喝酒吃肉, 剩下三元才是交给她妈的家用。   三元!   三元想养一大家子,就是天天啃窝窝头都不够!   而她每个月二十五元, 工资一发下来就被她奶奶给拿走,她奶奶只拿十元给她妈做家用, 换句话说, 他们一大家子每个月的家用是十三元,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妹妹都是瘦不拉几, 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如果“灭掉”她爸和奶奶的话, 虽然少了她爸给的三块钱,但好歹她把二十五元全部拿到手,二十五元要养一大家子虽然也是不够的, 但比之前多了差不多一倍,她和妹妹, 还有妈妈至少可以吃得好一点。   最关键的是,她妈也不用一直生孩子!在她有记忆以来, 她妈就不断在怀孕生孩子,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生孩子的路上,如果没了她爸,她妈就不用再受苦了。   这个过程,冯招娣的表情是这样的:震惊→兴奋→逐渐狰狞。   白榆:“?”   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冯招娣突然狠狠一握拳:“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干掉我爸的!”   “???”   白榆觉得她可能有点误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咳嗽了一声道:“我这个说的大义灭亲不是让你干违法的事情,你要用正规合法的渠道,而且在这个过程你要保全自己,如果还能让自己从中获得一些利益那就是更好的,总之就是不能干损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懂了吗?”   冯招娣一脸迷茫:“白同志你能教我吗?我脑子没有你好,我怕自己想不出来你说的又要干掉我爸又不能犯法,还要从中得到利益。”   太难了。   她本来想着一把老鼠药毒死她奶奶和她爸,到时候就说他们吃错东西了。   现在被白榆这么一提醒,的确觉得这个方法不太行,万一被人发现,到时候她就要被枪毙,妹妹们和她妈也会因为她被大家唾弃,而且没了她的工资,她们只能喝西北风。   这么一想,她冷静了下来,可她脑子笨,只能厚着脸皮求助于白榆。   谁知白榆摇了摇头:“不能,因为我不想以后你有一天想起来怨我,要不要做,要怎么做,做到哪个程度,你只能自己想,自己做决定。”   “血浓于水”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有些人哪怕亲人虐他千百遍,他依然爱亲人如初恋,还有人哪怕亲人再渣,他也会无私地奉献自己的一切。   冯招娣现在是痛恨她爸,但难保将来有一天她突然怀念起她爸的“美好”,于是把这一切怪罪到她头上来,因此她可以指一条明路,但也仅此而已。   接下来这条路要怎么走,她只能自己做决定。   她不会再插手。   白榆没理会怔愣的冯招娣,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听雷大姐说过阵子还会更冷,琼州岛这地方常年温度都比较高,但冷空气过来时还是冷得人受不了,因为这边的冷是湿冷,比东北西北那边的干冷还让人难受。   她想等奶奶过来后,找天去百货商场买点毛线,然后跟奶奶学一下织围巾。   她想给江霖织一条,从结婚以来,都是他不断给她送东西,她很少为他做点什么。   白榆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想着,过一会儿,她低头想看看时间,这才发现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居然不翼而飞了。   “嘎吱”一声。   自行车轮胎划着地面发出一声刺耳刹车声。   白榆惊出了一身汗。   这手表是江霖姥爷送给他们的结婚礼物,而且那劳力士手表价值都超过一千元了,她之前很少戴,换到新的办公室后,因为办公室没有钟表,经常不知道时间,她才戴上去上班,谁知这才没戴几天就被她给弄丢了。   白榆心里又着急又内疚,推着自行车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低头找。   劳力士手表那么贵重,这太考验人心了,别说劳力士了,就算普通一百来块的手表,一般人捡到都未必会在原地等失主,更别说一千来块。   这要是找不回来,被罗老爷子知道了,他该有多难过?   白榆越想越着急,大冬天的,额头都冒出汗来了。   往回走了十几分钟,她看到人也会询问,但一点下落都没有,白榆的心直直往下掉。   就在她几乎要走回医院时,突然一个中年女人朝她走了过来——   “这位同志,请问你是在找东西吗?”   白榆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性,剪着刘胡lan的发型,干净利落,五官大气,眼睛有神微带一丝犀利,胸前的口袋夹着一支钢笔,脚下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牛皮鞋。   这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更像是某个单位的领导。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刚才问的话。   白榆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对,我丢了一块劳力士手表,请问您有没有在附近看到?”   中年女人:“你能具体描述一下那手表的模样吗?”   听到这话,白榆心里有底了,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自然是可以的,手表表带是黑色牛皮质地,表盘是香槟金色,除了小钻石,上头还有个小皇冠图标和英文图标。”   听到这话,中年女人才公事包里拿出劳力士手表,递过去道:“同志你看看是不是这只?”   白榆:“是这只,真是太谢谢你,请问同志您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回头我定上门感谢您!”   这可是真正的拾金不昧啊。   一千多元的诱惑,很少人能抵得住。   中年女人摇摇头:“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原本还想着失主没找过来,我就准备交到公安局去,不过这么值钱的东西,同志还是要小心,不要再弄丢了。”   白榆点头:“您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会小心的,我叫白榆,是新华报社的,请问同志您怎么称呼?”   中年女人眼睛亮了下,上下打量着白榆:“你是新华报社的,那你应该认识何敬远了?”   何敬远?   白榆怔了下,报社里就只有一个人姓何,那就是何副主任,她想起何副主任的爱人大概就是这个年纪,据说是宣传部的领导。   眼前这人无论年纪和打扮看上去都很符合。   “难道您是何副主任的爱人?”   包雅英笑着点头:“是的,我叫包雅英,既然东西已经物归原主了,那我也要回去工作了,再会。”   白榆朝她鞠了一躬:“再次谢谢您包同志。”   包雅英摆摆手,转身迈着英气的步伐走了。   白榆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到那次在打水间听到何副主任和凌湘君两人的对话,显然包雅英女士是被背叛了,头上一片绿草原。   何副主任不做人,家里有这么好的老婆还出轨乱搞,而且还是跟自己的弟媳妇搞到一起,简直猪狗不如。   白榆想回头买些东西感谢包雅英,但她被绿的事情,她很纠结要不要告诉对方。   首先,她要确定包雅英知不知道自己被绿,这年代的女性很会忍耐,哪怕知道丈夫出轨了,很多人也不会离婚,她们会忍气吞声忍下来,虽然她觉得包雅英不像那种会忍气吞声的女人,但凡事都有例外。   其次是,假设包雅英不知道,那她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告诉她,总不能直接当着她的面告诉她,“喂,你丈夫跟你弟媳妇搞到一起了,还生了个儿子”,就不说包雅英会不会相信她这个陌生人的话,就算相信,回头要是被何副主任和凌湘君知道是她爆出去的,说不定会报复她。   她现在怀孕了,而且过两天奶奶和念念要过来,她必须小心为上。   想到这,她把要追上去告诉对方的冲动压了下来,准备回头再找机会试探一番。   她把自行车掉了个头,坐上去骑着回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她想起上次在打水间偷听的事情,于是拿上水壶,装作先去办公室找程芳。   这个时候程芳自然不在,于是她这才慢慢朝打水间走去。   走到打水间的走廊时,她还特意放低呼吸,有点蹑手蹑脚朝打水间走过去。   结果——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哪有次次那么巧刚好被她撞上,而且何副主任那人很多疑,上次他就怀疑有人在偷听他们说话,那次之后,他应该会更加小心才对。   没有偷听到东西,白榆转身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谁知一转身,就看到大头怪魏光宗站在门口,嘴角一勾,对她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邪魅的笑容——   “白同志,你该不会是在跟踪我吧?”   白榆:“?”   “你有病吗?有病吃药啊魏耀祖同志!”   魏光宗:“……”   “我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我叫魏光宗,魏耀祖是我爸是我爸,是我爸的名字!”魏光宗邪魅的笑容一下子就破防了,“还有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其实他是怀疑白榆吃醋了。   上次看到自己有那么优秀漂亮屁股又大的对象,所以她自愧不如了,她吃醋了。   他这么说是有证据的。   首先,白榆刚才先去办公室找他,找不到又来打水间找他,其次,她拿过来的水壶是满的,她刚才根本没有装水。   她肯定是知道他今天中午在杂物房找东西,所以才故意拿着一个装满水的水壶作为掩饰,然后来这边找他。   白榆差点就翻白眼了:“魏耀祖同志,有病吃药啊,报社是你家吗?再胡说八道,我可就要拉着你去找章书记说道说道,顺便问问那天你说自己是扫盲项目主管的事情。”   魏光宗:“…………”   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就算她爱慕自己,自己也绝对不会看上她的!   白榆懒得搭理他:“麻烦借一借,再不让开我就喊流氓了。”   魏光宗:“………………”   看魏光宗被气得五官扭曲的模样,白榆心里笑了一声,拿着水壶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走到外面,她脑子突然灵光一闪。   魏光宗在新闻部工作,新闻人的职责和使命之一便是明辨是非,要敢于亮剑,善于发声,如果让他发现何副主任和凌湘君两人的奸情,他应该会大胆揭穿出来。   由新闻部揭穿的好处是何副主任和凌湘君两人会彻底名誉扫地,到时候他们不敢、也应该没有能力对个人进行报复打击。   坏处是,包雅英被绿的事情也同样会广为人知,到时候对她肯定也会造成影响。   想到这,她还是摇摇头,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而在打水间的魏光宗却暗暗做了个决定——他打算跟对象求婚了。   他要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然后跟对象去沪上当城里人,拿城里的工资!   他要把报社这群人远远甩在屁股后面,让他们想追都追不上自己。   他还要让白榆、程芳还有陈干事三个人追悔莫及,错过了他这个帅气能干又高大威猛的好男人!   白榆并不知道魏光宗那傻X的想法,回到办公室后,她整理了一下资料,等上班后,便去其他工厂继续采集资料。   有了胜利罐头厂打头阵,后面的采访简单多了。   还有一两个小工厂主动联系上她,想上《平民英雄》的系列,她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系列只做十个故事,每个故事都必须有代表性,故事太过于重复会让人觉得没有新鲜感,对后面的扫盲推进就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因此她虽然做了故事采集,但并不承诺会做成连环画。   好在她现在身靠报社这个靠山,又有不少人知道她是江霖的妻子,因此没有人敢逼迫她。   **   孙蔷薇看白榆怀孕那么轻松,还以为怀孕是个很简单的事情,谁知产检没过两天,她就开始孕吐了起来。   跟白榆闻到鱼腥味才会孕吐不一样,她是闻到任何肉味都会吐,鱼肉、猪肉、牛肉,哪怕青菜过了一层猪油,她一闻到都会大吐特吐,吐得几乎把黄胆水都给吐出来了。   没办法之下,她只能吃水煮菜,而且连盐都不能下那种水煮菜。   没滋没味的水煮菜太难吃了,这才没几天,她整个人就瘦得双颊凹陷了进去。   谢旭东看了不由有些心疼,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跑菜站,尽量买不同的菜回来煮给孙蔷薇吃。   这会儿,孙蔷薇看到他端出来的水煮胡萝卜,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我不要吃水煮菜,一点味道都没有!拿走,快拿走!”   看了就来气。   呜呜呜太不公平,为什么白榆酸甜苦辣样样能吃,到她这里就只能吃水煮菜,她好命苦啊。   谢旭东只好哄着她:“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啊……”   这话一下子就让孙蔷薇炸了:“孩子孩子,你心里就只有孩子!是不是就不管我的死活了?白榆肚子里的孩子那么乖,肯定是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像你,这还没出生就折磨人,都是你的错!”   谢旭东:“……”   窦娥冤啊!   谁说孩子就一定像他?说不定像她呢。   而且就她现在这样子,他觉得肚子那孩子绝对是个儿子,因为儿子肖母。   当然这话不能说,而且还得继续哄:“谁说我不管你了,我昨天跑去医院问了医生,医生说你这情况是属于比较严重的孕吐,但再严重也得吃东西,要不然不仅对孩子不好,更重要对你这个要当母亲的更不好,不过医生也说了,孕吐再厉害,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等这段时间过了,你就会吃嘛嘛香。”   其实医生说的是孕吐有可能会维持一到两个多月,严重一点的还有可能拖三个月,但这话他不敢说,否则以孙蔷薇的性格,她绝对敢不要这个孩子。   孙蔷薇听到还要忍一个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我不想生了,谢旭东你个混蛋,肯定是你的种不好,你快让你的孩子乖一点,否则等他出来,我肯定打烂他的屁股!”   孩子这么不贴心,孙蔷薇也觉得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孩。   女孩子都是贴心的小棉袄,才不会这么闹母亲,只有男孩子才会这样。   呜呜呜她想要小棉袄,不要熊男孩。   谢旭东:“…………”   谢旭东被闹得没办法,只好过来找白榆:“白同志,你看看能不能教我做几样不用油也不下盐的菜?”   白榆问:“她吃糖会吐不?”   谢旭东摇头:“那倒不会。”   白榆:“那鸡蛋呢?”   谢旭东苦着脸:“也会。”   也怨不得孙蔷薇会发脾气,换做他也觉得太辛苦了,连鸡蛋都不能吃。   白榆想了想,于是教他做了两样点心,鲜奶麻薯和山药饼。   白榆拿出糯米粉,往里头加入少量玉米粉和白糖,本来要加猪油的,但孙蔷薇不能闻到油味,只好不加。   自从她怀孕后,江霖便去奶站给她定了牛奶,今天的她还没喝吃,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加进去一起搅拌,然后倒到锅里小火炒成团,再揉捏均匀,裹上熟的黄豆粉,鲜奶麻薯就做好了。   “我记得蔷薇很喜欢吃糯叽叽的东西,这个鲜奶麻薯很容易做,牛奶你可以去奶站定,唯一要注意便是炒的时候不要粘锅,也不要炒焦了。”   太复杂的点心她不敢教,生怕谢旭东学不会。   谢旭东的确很紧张,拿着纸笔,白榆说一样他就记一样,而且还自己计算着时间。   白榆看他点头,接着做山药饼。   她把山药去皮切成小块,放到蒸锅里蒸熟后辗压成泥,加入葡萄干和面粉,揉成山药面团后再擀成长条,接着切成等份的小剂子,再放入山楂酱。   “我这次用的是山楂酱,但孕妇不可以吃太多的山楂,回头你把山楂换成红豆馅或者红枣馅,然后放到锅里去蒸七八分钟就可以了。”   本来这山药饼是要煎成两面金黄会更好吃,但煎就要用到油,只好改成蒸。   谢旭东连忙把白榆说的都记下来,然后又问白榆红豆馅和红枣馅要怎么做,白榆都一一告诉他了。   等做完,白榆走到角落,把放在角落的坛子拉出来:“我腌了一些酸菜,你拿些回去给蔷薇做酸菜粉条。”   谢旭东闻言连忙摇头:“酸菜不是更咸吗?”   白榆:“我这酸菜是没加盐的。”   她现在怀孕了,也不敢吃太多腌制的东西,尤其是那种加了很多盐腌制的。   没加盐?   谢旭东一脸问号:“腌制酸菜还可以不加盐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榆:“你看到外面晒着的大白菜没有?晒干后用热水烫一遍,然后放到无油无水的坛子里,接着把热水倒进去,只要堪堪没过白菜就可以,然后封好放一周就可以了,我这酸菜才腌了三天,不过应该已经够酸了,回头你可以照着这个办法腌制一些来吃。”   说着她打开坛子,一股浓烈的酸香从坛子里冲出来,迅速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头。   谢旭东只觉双颊一酸,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不用盐也能这么酸。”   只见白榆从坛子里拿出来的酸菜泛着黄绿色,又嫩又脆,想想如果用这酸菜来炒肉的话,那肯定是香爆了。   这法子好。   他赶紧把方子又详细记录了下来。   因此酸菜炖粉条很容易做,白榆就没有示范给谢旭东看了。   谢旭东端着白榆做的两样点心,感谢了又感谢。   因为他也不清楚孙蔷薇喝牛奶会不会吐,所以这点心还是要先拿回去给她试试才知道。   等谢旭东走后,白榆本想上去楼上看一会儿书,这段时间太忙了,导致她的复习进度非常慢。   不过她没忘记,她的主要任务是高考,所以哪怕再忙,她也会挤出时间来复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她以为是江霖回来了,于是走过去开门。   身后跟着土豆饼,土豆饼后面跟着雪糕,雪糕后面跟着三只咯咯叫的小鸡,一个长长的队伍就这么去开门。   门一打开,白榆愣了下。   下一刻眼睛就红了,声音哽咽道——   “奶奶!” 第70章 枣泥五花酥   白榆还以为奶奶最快明天才能过来, 因为前几天天气不太好,会影响轮船的出行,没想到她这么快到来了。   她扑上去, 抱住奶奶, 声音带着撒娇的哽咽:“奶奶, 我好想你。”   白老太眼眶也红红的, 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奶奶的小乖乖, 奶奶也想你。”   念念安静地站在一旁,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害羞又充满期待地看着白榆, 仿佛在说:“念念也想姑姑了。”   白榆注意到她的小表情, 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奶奶怀里站直身子, 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念念好像长高了不少哦。”   听到这话, 念念小身板挺得直直的,脚底下还悄悄垫起了一点点后脚跟。   真的只有一点点, 她觉得姑姑肯定不会发现的。   白榆差点没被她这可爱的小模样跟萌化了,忍着笑意道:“哇, 我这话才刚说完, 怎么念念又长高了, 再这么长下去, 岂不是很快就要跟我一样高了?”   念念更骄傲了, 挺着小胸膛,小唇儿紧紧抿着,但看得出来极是开心。   众人被她这个模样给逗得哄堂大笑。   奶奶过来了, 白榆自然不能再上去学习了,好在在这之前, 杂物房已经改造好了。   这会儿的杂物房跟之前暗无天日不通风的模样完全两样,只见朝海的那面墙开了一个一米多宽的大窗户, 窗台上种着一盆石榴小盆栽,花枝上挂满了一个个鸡蛋大小的石榴,红彤彤的,看上去十分喜庆。   窗帘是蓝色的,跟蓝天大海一个颜色,虽然从窗口望出去看不到海,但风吹过来,却能感觉到海风的味道。   在窗口旁边放着一张四方形的小桌子,桌子是从垃圾场掏回来的,有些破旧,但江霖修了修就能用了,她裁了一块小碎花的方布盖上去,上头放一个破了一个角的小陶罐,里头插着几朵野花,瞬间让这简陋的小房间多了几分诗情画意。   白老头频频满意地点头,嘴上却道:“我一个老婆子住哪里用得着布置得这么漂亮?”   话音落地,她的衣角就人给轻轻扯了扯。   白老太低头一看,就见念念睁大眼睛看着她,小声道:“太奶奶,还有念念呢。”不是一个老婆子住,是一个老婆子加一个念念一起住。   白老太笑着点头:“对对,还有你这个小家伙。”   白榆也跟着笑:“住得舒服,心情就会好,心情好身体就会健康,不过这多亏了江霖和向雪两人帮忙,要是让我一个人忙活,我肯定弄不好。”   窗口和床这些都是江霖在忙上忙下,而买被子枕头和窗帘这些,则是林向雪在帮忙跑腿,而她就是“发号施令”,然后帮忙摆置一下,所以算起来,她是使力最小的一个。   说到这,她往江霖看了一眼,嘴角微翘。   江霖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看过去,嘴角也染上了丝丝笑意,让他五官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白老太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看到他们这么恩爱,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真是辛苦你们两位了。”   江霖:“这是我应该做的。”   林向雪也点头:“奶奶您别客气,我住在这里那么久,榆榆一分钱都没收我,我要是再不勤快点,榆榆说不定就要把我给赶出去了。”   白老太笑着道:“别怕,小榆儿要是赶你走,奶奶替你说她。”   林向雪顿时得意地朝白榆挤了挤眼睛。   因为奶奶和小叔,以及念念三人过来,买的肉和菜就不够吃了。   这会儿菜站和肉站也已经关了,只好去饭堂打些肉回来,加上白老太从京城带过来的干货,弄成了五菜一汤。   红焖五花肉是姚大师傅的拿手好菜,红彤彤的红烧肉颤巍巍的,在灯光下油光发亮。   芋头排骨的幽香扑鼻而来,芋头香糯甘甜,芋头炖得软嫩,让人越嚼越香,怎么吃都不够。   酸辣土豆丝是白榆做的,只见盘子里红的辣椒,绿的青椒,白的蒜片,和微微泛黄的土豆丝炒在一起,颜色又鲜又好看,土豆丝脆生生的,又酸又辣,十分下菜。   这季节,京城已经吃不到新鲜的蘑菇,可这边还能吃到,蘑菇嫩极了,被切成小块,和猪肉炒成一碟小菜,肉片边缘微微卷曲,咸香得不得了。   念念最喜欢这道菜,抓着小勺子,笨拙挖着碗里的蘑菇,小嘴儿吃得鼓囊囊的,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甜丝丝的,香喷喷的,真好吃呢。   最后是一道白菜豆腐肉汤,鲜极了,外面海风潇潇,来一口汤,喝完后全身暖洋洋的,爽极了。   这一顿大家吃得极其满足。   白飞礼打了个饱嗝:“榆榆这一手厨艺真是不得了,我看就是去国营饭店当大厨都没问题。”   白榆没说什么,白老太就一脸骄傲道:“什么叫没问题,那叫绰绰有余,不过小榆儿还是不要去当厨师,太辛苦了。”   天天吃油烟不说,最主要国营饭店的锅是大锅,天天颠勺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到老了手腕肯定会痛得受不了。   白榆笑道:“我听奶奶的,我就在家里偶尔做点给自家人吃就好。”   白飞礼还想问白榆在报社的事情,却被白老太打发去和江霖一起洗碗筷和搞卫生。   白榆上二楼把连环画拿下来,白老太看得热泪盈眶。   “小榆儿,这是你画的?”   白榆点头:“是我画的,不过报社的伍师傅给了我不少好建议和指点,要不然我可画不出这么好的作品来。”   白老太:“喝水不忘挖井人,回头你可要好好感谢人家。”   “我会的。”白榆点头,随即又问道,“奶奶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要不干脆在这边过年吧?”   听到这话,乖乖坐在一旁的念念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太奶奶。   白榆注意到她的小表情,笑着逗她:“念念是不是也想在这边过年?”   念念看看太奶奶,又看看姑姑,抿着小唇儿,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白榆觉得念念很乖巧可爱,但就是话太少了,不知道是不是跟她的经历有关,总觉得少了份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白老太:“过年肯定是不行的,你小叔明年位置要挪一挪了,到时候肯定走不开,江霖这边也未必有时间,所以我就住几天,然后和你小叔一起回去。”   如果只是坐火车还好,可这一路过去又要坐轮船,又要坐公交车,回头还要去挤火车,她一个老婆子带着个三四岁的娃儿,实在是有心无力,而且火车上什么人都有,她担心自己没看住,万一把念念给丢了,那她可就对不起二孙子了。   白榆也明白这个道理,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念念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眼里的光仿佛烟花般消失了,嘴角慢慢耷拉下来。   只是屋里的人都没有发现。   因为房间不够住,也因为白榆很想跟奶奶一起睡,于是当天晚上江霖和白飞礼两人住一楼的客房,白榆和奶奶,以及念念祖孙三代住在二楼。   好在祖孙三代都不是胖人,睡在一米八的木床上这才没有觉得挤。   白老太睡在中间,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白榆的手:“看到你过得这么好,奶奶就放心了。”   虽然白榆每次写信都说自己过得很好,但琼州岛太偏了,气候跟京城又那么不一样,而且那时候离开京城时白榆还发病了,白老太不亲自己过来看一眼,实在没办法放心。   现在看到白榆脸色红润,江霖体贴温柔,而她又在这边找到了工作,工作发展得也很好,样样顺心,她悬着的心这才终于落地。   溶溶月色浅淡似水,撒在地板上,一地银辉。   白榆靠在奶奶怀里:“看到奶奶身体这么健康,我也同样放心了。”   上辈子过不久奶奶就出事了,虽然这辈子提前预防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可以的,最好能留奶奶在这边过年。   白老太本想跟白榆提大孙子的情况,毕竟家里就剩下两兄妹了,那次离开闹得那么不开心,作为长辈,她还是希望两人能和好。   将来她和儿子都不在了,白榆的娘家也就剩下白嘉扬这个大哥,若是不和好,将来谁来给她撑腰?   可看白榆一直没提到家里,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   **   “小乖乖,起来吃早饭了,奶奶给你做了粉条包子。”   白榆本想第二天起来给奶奶做点好吃的,谁知她这几天都睡得很沉,最后还是奶奶把她叫醒的。   不过奶奶做的粉条包子可真好吃,萝卜擦成丝,豆腐切成丁,咬上一口,软软糯糯,又香又浓郁,真是吃了一个又香吃第二个。   包子一个有拳头大,白榆吃了两个,又喝了一杯豆浆,小肚子感觉都凸了不少。   白老太用铝饭盒装了几个,让白榆带去单位给那位伍师傅。   白榆一把抱住奶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怪不得大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奶一来,我感觉我的幸福值直接爆满了。”   白老太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眼角的褶子都深深堆在了一起,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小叔吃完早饭,比白榆更早出门了,他要趁着在这边几天出去办点事情,顺便拜访一些旧战友。   白榆提着奶奶给的包子来到单位,还没到自己办公室,就被程芳给拉到一边——   “魏耀祖出事了,你知道吗?”   自从看到白榆把魏光宗叫陈魏耀祖,并把他气得鼻孔张大后,她也跟着把魏光宗叫魏耀祖。   白榆拿了一个粉条包子给她,问:“他出什么事了?”   程芳看到包子,眼睛顿时大亮,拿过来咬了一口,一边满足得眼睛眯起来,一边道:“听说他的对象跑了,还卷走了他家不少钱,昨天他妈和他奶奶在家门口哭得死去活来。”   “被骗了多少钱?”   白榆想到那天那个女子,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按照魏光宗说的那个条件,那女子是沪市双职工的女儿,对方自己也有工作,而且就那长相,她当时都怀疑她是不是眼瞎了才会看上魏光宗。   她以为魏家许了对方什么好处,或者魏家有什么是女方想要的,所以才会看上魏光宗,只是她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场仙人跳。   程芳举起两根手指:“这个数。”   白榆:“两百元?”   程芳摇摇头:“不止,是两条小黄鱼。”   白榆瞪大眼睛:“这么多,他们不是还没结婚吗?怎么就放心给对方这么多钱?”   一条小黄鱼大概31克,两条62克,哪怕放在现在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魏光宗这次真是血亏了。   程芳把最后一口吞进喉咙里:“我有个亲戚认识魏耀祖他爸,听说女方承诺两人结婚后,女方她爸就会把工作岗位让给魏耀祖,魏耀祖一心想去沪市当城里人,所以前几天跟女方求婚了,女方也答应了,答应后就立即跟魏耀祖要钱,说她爸的朋友要卖一个房子,60个方的房子只要一千元,她爸想买下来给他们两人当婚房,但她家存款不够,于是让魏耀祖出一部分,到时候写两个人的名字,魏耀祖觉得女方都答应他的求婚,所以和家人商量后就把家底都掏给对方了。”   白榆:“……”   这么明显的骗局魏耀祖居然相信了,不仅信了,还把家底掏给对方。   白榆觉得有些无语,天上怎么可能会掉馅饼下来,掉陷阱还差不多。   程芳:“他家去报案了,不过我家亲戚说,十有八|九是抓不回来的。”   白榆:“不是十有八|九,是十成十抓不回来,鱼都溜回大海了,怎么可能抓得回来。”   现在没有电脑,户籍管理也没有全国管理,想抓人那是难上加难,更别说那个对象就有可能连名字都是假的。   不过这是魏光宗的事情,白榆听完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白榆把剩下的粉条包子拿给伍师傅,没想到伍师傅也给她带了好吃的。   “这是我爱人做的枣泥五花酥,不知道白同志喜不喜欢吃?”   白榆很是惊喜:“我很喜欢用红枣做的点心,谢谢伍师傅,也谢谢赵阿姨。”   她听伍师傅提过他的爱人姓赵,没有上班工作,平时就在家里看看书养养花。   伍师傅笑道:“也谢谢白同志你的包子。”   伍师傅爱人做的枣泥五花酥很漂亮,点心做成花瓣的形状,中间是红色的枣泥,她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酥酥脆脆,枣泥馅香甜可口,非常好吃。   到了中午,白榆吃完饭后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下去继续去采集资料。   再采访一家工厂后,她准备暂停一阵子,然后开始制作第二本和第三本的连环画。   琼州岛这地方,冬天是屋里比外面更冷,外面有太阳,阳光一晒暖洋洋的,比在阴冷的屋内会更舒服。   于是白榆走出办公室,来到她最近新发现的秘密基地。   在离板报不远的地方有个灌木丛,灌木丛大概有一人多高,灌木密密匝匝,把一开始的小路给挡住了,加上很少人到这边来,因此没人发现这里有个绝好的休息地方。   灌木丛后面有个长椅子,阳光正好照着那里,躺在上面睡觉很舒服,灌丛又刚好挡住了外头的视线,这两天她经常带上毯子来这边休息。   今天她刚躺下不久,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越靠越近,最后在灌木丛外面停了下来。   白榆正准备出声提醒对方自己在里头,她担心万一遇到个猥琐男人跑来这边尿尿就不好了,谁知她还没开口,就听一个女音响起——   “敬远哥,我们儿子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他现在天天在家里坐着没活儿干,周围的人都看他的笑话,想给他找个对象先成家,但那些人都狗眼看人低,媒婆给他介绍的,就没有一个是好的!”   敬远哥?   那不是包雅英的丈夫何副主任吗?   这是什么虐缘,怎么又遇到这两位?   白榆把到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并屏住呼吸。   她担心这会儿被这对狗男女发现了会对自己不利。   何副主任叹了一口气,才开口:“我本来是想把阿耀弄进报社来,然后慢慢把他拱上扫盲项目去,到时候我再从中帮忙,让他在两年内拿出成绩来,到时候再推荐他坐上扫盲项目的主管,谁知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打乱了我的计划。”   这程咬金不是别人,正是现在的项目主管白榆。   白榆刚进来报社时,他还不怎么放在心上,打算回头找个错处把她给辞退了,毕竟一个刚进报社的新人,辞退也就辞退了,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可谁知她太有手段了,没了一个袁主任,居然就把主意打到章书记身上,关键还让她成功了,而且一来就成了项目主管。   不说白榆现在不归他管,就算归他管,他也不敢随意动她。   凌湘君不甘心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不能把白榆那女人从主管的位置拉下来,然后让我们儿子顶上去吗?”   她是做财务的,所以她比谁都清楚白榆现在的工资有多少。   第一个月那女人就拿到了一百三十元,比她这个干了二十年的财务主管的工资还要多,这让她无比眼红。   这个位置要是让她儿子坐上去,那拿一百三十元工资的人便是她儿子,要真那样,那些人谁敢笑话阿耀,阿耀什么样的媳妇会娶不到?   白榆:竖中指。   没想到这女人到现在还没打算放过她。   这就有点过分了。   下一刻,就听何副主任低声呵斥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轻举妄动!现在那么多人盯着白榆,你一动肯定就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不说计划不能成功,连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也会被人发现!”   他们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见光,否则两人的名声、工作,全都会毁于一旦,而他们的儿子也会跟着被打成过街老鼠,以后的人生可就全毁了。   凌湘君不甘心应了句:“我知道了,但我们儿子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在家里呆着吧?”   何副主任又沉默了一下:“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再等几天吧。”   凌湘君眼睛一亮,朝周围看了一眼,看没人,手往他胸膛摸了一把:“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了?”   何副主任抓住她作怪的手,放在手里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嗯。”   凌湘君往他身上一靠,抬起脚在他嘴唇亲了一下:“快告诉我是什么计划,要不然可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何副主任舔了舔嘴唇,低下头去,在她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白榆竖起耳朵,但只能到了什么“山上、周末”等字眼,再多就听不到了。   过了一会儿,一对狗男女终于走了。   白榆躺在长椅上依旧不敢动,就怕对方性子多疑来个回马枪。   又等了十来分钟,她这才慢慢从长椅上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板,然后慢慢走回办公室去。   这偷听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想起刚才的事情,她还是心有余悸。   倘若刚才一个不注意被那对狗男女发现,以何副主任的性格,说不定当场就会把她给毁尸灭迹了。   看来以后那个秘密基地也不能去了。   不过何副主任的计划是什么。   周末?   山上?   他想做什么?   很肯定的是,他想给他们两人的儿子找份工作,但找工作跟去山上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两人在憋什么大招。   白榆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好作罢先出去做资料采集。   晚上下班后,她骑着自行车回去,还没到院子,远远就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百年大榕树下玩耍。   她一眼就看到穿着红裙子的念念,在一群穿得灰扑扑的孩子中间,她皮肤白皙得好像一块嫩豆腐,红裙子红彤彤的,像绿叶中的漂亮花骨朵,让人一眼就会注意到她。   可下一刻,她又看到了两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娄曼丽那对双胞胎熊孩子。   这对双胞胎在基地是出了名的熊,动不动就跟人打架,两人经常被其他孩子的父母找上门去,但娄曼丽十分宠溺孩子,从没见她打过双胞胎。   白榆担心念念会吃亏,于是赶紧加快速度。   谁知她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下一刻就看到双胞胎中比较大只的那个跑到念念身后,抬起脚来,对着念念的屁股就是一脚。   念念不知道身后会突然出现这么个东西,一下子就被踹了出去,然后“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念念“哇”的一声哭出来。   白榆怒了。   下车跑过去,抬脚,一脚将熊孩子踹飞了。 第71章 肉沫茄子   “哇, 好痛啊妈妈啊啊啊啊……”   金大宝“啪”的一声跌了个狗吃|屎,顿时哭得震天响。   白榆没有管他,转身把念念从地上抱起来。   可怜的小家伙, 额头和手掌都被磕破了, 还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小裙子也被弄得脏兮兮。   念念一看到姑姑, 小嘴儿抿成一条线, 小奶音软软绵绵道:“姑姑对不起, 念念错了……”   白榆从军挎包里掏出手帕, 一边给她擦小脸, 一边顺着她的话问道:“念念为什么要道歉, 你做错什么了?”   小姑娘葡萄般的黑眼睛蓄满了泪水, 小声道:“念念给姑姑惹麻烦了,对不起, 姑姑。”   白榆心里一阵难受:“念念没有给姑姑惹麻烦,念念不用说对不起, 给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念念大大的眼睛眨呀眨, 看向旁边还在地上扑腾哭闹的金大宝:“可他哭了……”   她要是乖乖呆在家里, 那小孩就不会踢她, 姑姑也不会为了她踹那个小孩, 等会儿他的家人就会过来找姑姑吵架,所以她还是给姑姑惹麻烦了。   白榆抱住她的小身子,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柔声道:“念念别怕,姑姑不会有事的, 你也没有给姑姑惹麻烦,是别人先打你, 姑姑替你找回公道,你没有错,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猝不及防被亲了一口,念念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但慢慢的,她的嘴角往上勾了起来,眼睛也慢慢变成了月牙形。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亲她!   还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告诉她,她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白榆在她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因为不被爱,所以处处小心翼翼,哪怕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会第一时间怀疑自己。   她小时候会那样,是因为她妈偏袒表姐,而念念,是因为父母双亡,常年寄人篱下。   也不知道她在天津时是什么情况,回头她要问问奶奶。   就在这时,娄曼丽终于杀过来了。   “我的大宝,妈妈的心肝宝贝……天杀的,这是谁把我家的大宝弄成这样?”   白榆对念念道:“你站在一旁,要是害怕的话,回家去,姑姑等会儿就回去了。”   念念摇摇头:“念念要陪着姑姑。”   白榆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在一旁乖乖等,没我允许别过来。”   念念乖巧退到一旁,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时,偷偷捡了一颗小石头握在手心里。   “你个小娼妇,你敢打我家大宝,我跟你拼了!”   这会儿娄曼丽已经把她的心肝宝贝抱起来,看到儿子嘴巴被磕破了,还磕掉了一颗门牙,一嘴巴的血,顿时骂得更难听了,手几乎戳到白榆的脸上来。   白榆凑近过去,让她的手戳到自己的脸,然后低声道:“你个老娼妇,就你这尖酸刻薄尖嘴猴腮的模样,你还好意思出来下人,难怪你两个孩子长得又熊又惹人讨厌,原来是像你这个当妈的,你们再这么作下去,小心将来没好下场!”   “……”   娄曼丽大脑嗡了一声,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没反应过来。   因为她实在没想到白榆会骂自己老娼妇,更没想到她骂人会这么脏。   等反应过来,她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柳眉倒竖,朝白榆就要扑过去:“你个贱蹄子,我让你诅咒我儿子,我让你诅咒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说着她就要上来扯白榆的头发,只是她还没碰到白榆,就见白榆往地上一倒,然后捂着肚子叫了起来:“救命啊……娄曼丽推我,哎哟我的肚子好痛啊……”   娄曼丽:“……”   她没有!   她连她的头发丝都没碰到,更别说打她的肚子!   这个小娼妇居然胡说八道想陷害她!   但不等她辩解,一群人就立刻冲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雷大姐,雷大姐跟娄曼丽本就有矛盾,她最家最小的孩子羊蛋被双胞胎欺负了几回,她也带着孩子去找过娄曼丽,但娄曼丽又泼又无赖,把双胞胎往她面前一推就让她打回去,她能打吗?   现在看到娄曼丽居然推倒白榆,那简直就是新仇加旧恨——不能忍。   雷大姐冲过去,一把扯住娄曼丽的头发,另外一只手抓住娄曼丽的手臂,反手一绞,一下子就把娄曼丽给制服了。   娄曼丽痛得发出尖叫声:“雷大妮你放开我!”   雷大姐:“娄曼丽又是你,你家孩子打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不教育自己的孩子反而推倒孕妇,你简直太恶毒了!”   娄曼丽气得尖叫:“我没有推她,是白榆那小贱人自己躺倒在地上!”   雷大姐呸了她一声:“你以为白榆是你啊,无耻耍赖样样来,人家可是报社扫盲项目的主管,她才不会做坑人的事情!”   “没错,我敢作证,白榆白同志根本不是那种人,反观娄曼丽就不好说,天天吹牛说谎,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可不是,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金大宝和金小宝肯定是像了他们的妈,才会那样讨人嫌!”   “……”   娄曼丽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去世。   只是大家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因为——白榆晕过去了。   现场再次一片混乱。   在这混乱中,娄曼丽的眼睛被一颗小石头给砸中,痛得她眼泪直流:“哪个兔崽子砸我?别让老娘抓到!”   白·兔崽子·念念把小短腿倒腾得飞快,一下子就溜得没影了。   江霖刚从舰艇上下来就听到白榆出事的事情,脸色顿时一沉,飞快朝医院跑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娄曼丽的丈夫金继虎。   金继虎的脸色比江霖还难看,两个儿子平时喜欢在外头惹是生非,他不是不知道,但他觉得小孩子打打闹闹能有多大事,所以他从没放在心里,更不会因此这点小事打孩子。   但娄曼丽那臭婆娘居然推了江副团的媳妇,这就不是小事了!   这是想让他死啊!   一路上,江霖脑海里控制不住想到了很多不好的画面,那些画面一个接着一个闪过他的脑海,抵达医院时,他的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身上更是被冷汗给侵湿了。   在推开病房门时,他的双手甚至颤抖得推了好几下才把门推开。   但,所有闪过他脑海的不好画面都没有出现。   白榆靠在病床上,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把她的头发和眼睫染成了浅金色,她拉着白老太的手,嘴角露着浅浅的微笑。   没有脸白如纸,没有流产,没有一尸两命。   江霖定定看着眼前的画面,疯狂跳动的心脏这才慢慢归位。   白榆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立即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扭头看过来,对上了江霖的眼睛。   四目相对。   江霖迈着长腿快步走上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你怎么样了?”   他指尖的温度仿佛冰一般,白榆心一凛,反手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你放心,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白老太扫过两人相扣的手指,站起来道:“我去饭堂买点糖水回来,你们俩说说话。”   这是个两张床的病房,隔壁没住人,所以白老太一走,病房就剩下白榆和江霖两人。   江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现在想起来,她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但她不后悔:“……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江霖感受着掌心传过来的温度,看着她,良久才道:“以后别这样了,没什么比你更重要。”   白榆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对上他的眼睛:“好,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她不后悔踢金大宝那熊孩子,也不护住了念念,不过如果有下一次,她会用更周全的办法,不让爱她的人担心。   病房外面的气氛就没那么温馨了。   白老太一走出去,正好看到金继虎一巴掌甩在娄曼丽脸上,后者的脸都被扇偏了。   “你现在就进去给我跟江副团的媳妇道歉,如果她不原谅你,你就不用再回金家了!”   娄曼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没有推她,我说了我没有……”   “啪”的又是一巴掌。   金继虎:“到了这时候你还嘴硬,你去不去?不去就离婚!”   娄曼丽:“……”   白老太虽然讨厌娄曼丽这种女人,但她更看不惯娄曼丽丈夫这种男人,打女人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当然看不惯归看不惯,她也不会上去多管闲事,毕竟娄曼丽才欺负了她的孙女和曾孙女,没给她两巴掌一斤是她太慈悲。   最终娄曼丽被丈夫压着去跟白榆道歉,除了付医药费之外,金家还为此付出了两罐麦乳精和一打鸡蛋和两斤红糖给白榆做营养品。   金家这次可算是大出血了,不少人知道后都拍手叫好,他们中不少人的孩子都被金家的双胞胎欺负过,但都没在娄曼丽手上讨到好。   听说娄曼丽一回家就被她婆婆给打了,脸肿得老高,好几天都不敢出门见人。   **   白榆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当天就出院了。   回到家里,白老太还在自责:“都怪我,当时水泥工过来砌烤炉,我顾不上念念,便让她出去外头找其他小孩子一起玩,没想到就出事了,早知道我就不让她出去了。”   念念坐在小凳子里,小手互相绞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忽闪忽闪:“对不起姑姑,对不起太奶奶,念念不乖。”   白老太:“太奶奶没说你不乖,不乖的是金家那两个混蛋小子,你以后看到他们就绕着走,知道了吗?”   “念念知道了。”   念念小奶音轻轻应了一声,说完低着头扯着手里的小皮筋。   白榆原本是想问奶奶有关念念在天津的事情,但看到这情景,顿时觉得不用问了。   她突然明白念念为什么会那么敏感了。   念念本来就心思比较敏感,加上寄人篱下,让她更加小心翼翼,但奶奶年纪大了,很多时候她都顾不到念念的心思,或者说,她觉得念念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不会有什么想法。   这就导致了念念去了天津后,性格没有变好,反而更加小心翼翼。   白榆想着要怎么跟奶奶说,或者改变这个情况。   白老太这次从广州带了不少猪肉丸和牛肉丸过来,晚上她动手做了一锅面疙瘩,热气腾腾的疙瘩汤里头,圆滚滚的猪肉丸在汤汁间起起伏伏,上面飘着翠绿的菠菜叶和橙色的虾皮,颜色看上去甚是好看。   白老太还炒了一盘肉沫茄子,茄子炒得油汪汪的软乎乎的,看上去十分有食欲。   念念虽然还是肉眼可见的蔫了,好在小姑娘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吃得肚皮圆滚滚的,自己低头都差点看不到脚尖了。   江霖临时出任务去了,白榆让奶奶把碗放着,等会儿她吃完再洗,谁知等她吃完走进厨房,却看到念念蹲在地上洗碗。   小姑娘两只小手还没有碗大,洗得很艰难,但也洗得极其认真,碗的每一个边边角角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注意到白榆进来,她抬起小脑袋瓜,水葡萄般的大眼睛顿时弯成月牙形状,又长又密的眼睫像两把小刷子,看着她道:“姑姑,念念会洗碗。”   白榆心软成一片,半蹲下去摸了摸她的头:“念念真棒,这么小就会帮忙干家务活了。”   念念大眼睛更亮了,好像两颗星星坠入了眼底:“念念还会干好多活儿,念念会洗衣服,念念还会喂鸡,照顾小狗小猫。”   白榆再次夸奖道:“念念真是个很能干的小姑娘呢。”   说完,她转身去收拾灶台,因此没看到,这一次念念并没有因为夸奖而眼睛弯成月牙形状。   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又轻轻吸了吸鼻子。   因为小叔今天没回来,白老太便带着念念去一楼的客房睡觉。   白榆还没有睡意,便在隔壁书房复习高考知识。   突然,她听到外面好像传来“咚”的一声。   她扭头看了一下,却没听见再有其他动静,便以为是风,就没理会了。   可过了一会儿,又“咚”了一声。   白榆:“土豆饼,是你吗?”   外面没动静。   她又问:“是雪糕吗?”   依旧没回答。   就在白榆准备站起来去开门时,门在这会儿开了一条缝隙,接着露出了半个小脑袋。   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念念透过门缝偷偷摸摸往里看,那模样小心翼翼的,像只谨慎的小松鼠。   白榆心被萌得颤抖,站起来把门打开:“念念,你来找姑姑吗?”   念念眼睛亮晶晶的,小身子害羞地扭了扭,然后从口袋里掏了陶,接着小手往前一伸:“给姑姑吃的。”   白榆看向她的手,只见她的小手里放着两颗大白兔奶糖,两颗糖也不知道留了多久,外面的纸皮被弄得有些发皱了。   但这小姑娘的一片心意,白榆蹲下来,跟她平视:“谢谢念念,不过姑姑不吃糖,给念念吃吧。”   念念眼睛里的星辰顿时就消失了,用带着哭腔的小奶音轻轻道:“姑姑吃。”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简直让人没法拒绝。   小姑娘掌心热乎乎的,大白兔奶糖也被她捏得有些暖意。   白榆收下她不肯收回去的大白兔奶糖:“那姑姑吃一颗,念念吃一颗好不好?”   “好。”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两只大眼睛一下子又弯成月牙,嘴角还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真是个美人胚子。   白榆把大白兔奶糖收起来,但念念似乎还没有走的意思。   白榆看着她:“念念,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姑姑说?”   念念抿了抿小唇儿:“姑姑,念念能不能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   白榆怔了下:“你为什么想留在这里?难道你不想跟太奶奶回天津吗?”   谁知念念却弱弱哭了起来:“姑姑不要赶念念走,念念会干好多活,以后还会帮忙照顾弟弟妹妹,姑姑不要赶念念走……”   **   与此同时,在何家。   何副主任拿着一杯刚冲好的麦乳精递给妻子:“小英,我给你冲了杯麦乳精,你趁热喝了吧?”   包雅英心微微一颤,顿了下,才接过他递过来的麦乳精:“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跟我说?”   何副主任把对面的凳子拉到她前面坐下,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道:“小英,你忘记了吗?这个周末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岁月匆匆,一晃眼我们都老了,我想这个周末就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走走,然后吃吃饭看看电影,你觉得如何?”   橘色灯光下,把何副主任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清晰地照出来,但也让他的五官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和和温馨。   记不得他有多久没叫她小英了,也记不得他有多久没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更记不得他们有多久没两人单独相处过。   是啊,岁月匆匆,一眨眼就是三十周年了。   他们都老了。   想到这,包雅英点头:“好,那你想去哪里?”   何副主任嘴角往上扯了扯,露出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南边海岸那边有个山崖,据说在那里看日出非常壮观,我同事让我一定要去看一回,不如那天我们一早过去爬山了?”   包雅英虽然觉得一早起来爬山有点累,但那山并不算高,而且丈夫难得约她,便点头:“好。”   何副主任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多睡一会儿,早餐我来准备。”   包雅英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浓了几分。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感情淡了很多,甚至到了分床睡的地步。   她还以为丈夫早就厌倦她了,没想到他突然又变回了以前温柔体贴的模样。   这让她对周末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第72章 红枣牛奶发糕   白榆没想到念念会突然哭起来, 连忙轻声哄她道:“念念乖,念念不哭,你告诉姑姑为什么不想回天津?”   念念掰着手指头, 没回答。   白老太洗漱完回到房间, 却发现念念不在屋里头, 便去客厅和院子找了一通, 依旧没有找到人, 这才想到二楼找人。   她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去二楼, 是因为念念一直很乖很懂事, 白榆今晚说了要看书, 所以她觉得念念应该不会上去二楼打扰白榆。   可这一次她预料错了。   念念不仅在二楼, 而且还在哭, 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默默掉着眼泪,不像其他小孩子大哭大闹, 更没有躺在地上打滚。   就连哭都是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白老太看到这情景, 不由呆住了:“念念怎么哭了?是摔倒了吗?”   白榆站起来把奶奶扶进来:“念念说她不想回天津, 想呆在这里跟我住, 我问她为什么, 她也不说, 就一直掉眼泪。”   白老太听到这话,大吃一惊且十分不解:“这是为什么?念念你告诉太奶奶,你为什么不想回天津, 你不想跟太奶奶一起住吗?”   念念吸了吸鼻子,小奶音哽咽道:“想, 但……念念不想回天津。”   看来问题还是在天津那头。   白榆和奶奶两人对视了一眼,心中突然一动:“念念, 天津那边是不是有人打你,或者骂你?”   念念还没回答,白老太就先摇头了:“不会的,要是有人打她,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念念也跟着摇头:“没有人打念念。”   白榆秀眉一挑:“那就是有人骂你了?别害怕,告诉姑姑,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白老太想说应该没有,她在带念念回天津之前是跟小儿子以及小儿媳商量过的,确认他们两人都没意见才带回去的。   小儿媳是个有肚量也有智慧的女人,不会对她搞面前一套背后一套那种东西,而且她把两个孙子也教育得非常好,两个小子平时对念念爱护有加,应该不会背后偷偷欺负人才对。   只是她毕竟年纪大了,不可能面面俱到,念念如今哭着不想回天津,肯定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想到这,她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念念玻璃珠般的眼里蒙着层水雾,小姑娘看上去委屈极了:“沫沫小姨姨说念念是没人要的垃圾,是扫把星,她还说念念克死了爸爸……哇……念念没有克死爸爸,爸爸没有死……”   小姑娘吧嗒吧嗒地掉着金豆子,哭得人的心都跟着碎了。   白榆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念念说得对,你爸爸没有死,他只是去了其他地方工作,等赚到钱了,他就回来,给念念买好吃的糖果和漂亮的衣服。”   念念想到爸爸回来,大眼睛里慢慢亮了起来:“念念好想爸爸。”   她不要好吃的糖果,也不要漂亮的衣服,她只想要爸爸。   白榆拿手帕给她擦眼泪:“爸爸也很想念念,所以念念要乖乖的,不能再哭了,要是眼睛哭坏了,爸爸知道了会心疼的。”   念念不想爸爸心疼,小手儿擦掉眼泪:“念念不哭了。”   安抚好念念,白榆扭头看向奶奶:“沫沫小阿姨是谁?是院子里的哪个小朋友吗?”   白老太眉头蹙了起来:“是你小婶她妹妹的女儿。”   小儿媳和她妹妹虽然差着年纪,但两姐妹感情非常好,她妹因为身体不好,只生了一个女儿,一家人如珠似宝疼着,那孩子便是念念口中的沫沫。   沫沫今年七岁,只比念念大了三岁多,但因为差着辈分,念念要叫她小姨姨。   只是白老太想不明白,平时沫沫那孩子嘴巴很甜,在大人面前也挺听话乖巧的,从没见她欺负大院里的小孩,之前让她照顾念念,她也是一口答应了,谁想她回头会这么欺负念念。   “奶奶,小婶平时是不是很疼爱那个叫沫沫的孩子?”   白榆却一点也不震惊,毕竟小时候秦心卉就是这样的人,对着大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私底下却做各种针对她的事情,只是那时候秦心卉还算比较收敛,不敢像沫沫那样明着骂她。   白老太点头:“对,你小婶自己没生女儿,加上她妹身子不好,以后应该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所以平时把沫沫当成自个闺女来疼。”   白榆冷哼一声:“这就可以理解了,都说小孩子心思如白纸般单纯善良,但有些小孩子就是天生的恶魔,秦心卉是这样,娄曼丽的双胞胎也是这样,还有那个叫沫沫的小女孩,只怕也是这样的人。”   白老太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倒没有怀疑念念会说谎,念念跟在她身边,她有多乖巧,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白榆看念念害怕成这样,担心她不止是被骂了那么简单,于是便多问了一句:“念念你告诉姑姑,那个沫沫有没有打过你?”   念念带着哭腔的嗓音,奶声奶气道:“有,沫沫小姨姨拿针扎念念,好疼好疼的。”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白老太怒了:“简直岂有此理,一个七岁的孩子如此恶毒,我就不信后面没有大人的教唆!”   白老太是又怒又内疚,这事情就发生在她眼皮底下,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如果这次不是来琼州岛,以念念的性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说,而施害者会变本加厉,若是那针扎进身子里头,那可是会要人命的!   而她觉得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就算再恶毒也是有限的,这事情背后肯定有大人在教唆,无论是谁在背后教唆,这事情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白榆把念念抱到床上,柔声问道:“念念你告诉姑姑,她用针扎你哪里了?”   念念拉起身上的衣服,指着自己的肚皮,又指了指自己两边的腰:“沫沫小姨姨用针扎念念小肚肚,还有这里,这里,她还说念念再不走,就扎念念的眼睛,念念害怕,姑姑,念念不想回天津了……”   说着小姑娘再次无声掉起了金豆子,模样惨兮兮的。   白榆仔细检查了念念指的几个地方,过去了那么多天,这会儿已经看不到针口:“念念不哭,念念肚子和腰现在还疼不疼?她有没有把针放进你身体里?”   若是针扎进了身子里头,以现在的医疗水平,只怕很难把针给拿出来。   就算能拿出来,她一个还不到四岁的孩子就要经历大手术,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白老太听到这话,双眼也紧紧盯着念念,大气都不敢喘了。   好在念念摇了摇小脑袋:“现在不疼了,沫沫小姨姨没有把针放在念念身上。”   白榆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敢大意,用手来回按了按那几个被针扎过的地方,念念都没有表现出疼痛的样子,但针这东西进了肉后,有可能会行走。   上辈子她在报纸上看到有些人被针扎进身子后,过了好些年疼痛才发作,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周末带念念去医院做个检查。   想到这,她揉了揉念念的头发:“念念别怕,以后你就在姑姑这边住,不回天津了。”   小姑娘又长又密的眼睫上湿漉漉的,歪着头问:“姑姑,念念真的可以不回天津吗?”   白榆重重点头:“不回去了,以后你就住在这边,在这边上学,念念那么棒,应该会帮姑姑干活儿的吧?”   念念大眼睛哗啦啦闪亮了起来,小脑袋瓜重重一点:“嗯,念念很棒的,念念会洗碗,会扫地,还会给小鸡找虫虫吃!”   小姑娘小指头比划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很有用,留下她一点都不吃亏。   白老太本来想阻止的,但看到这情景,不由心里酸酸的。   等念念被哄睡后,她才开口:“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跟你小叔说,让他把事情处理好,只是念念……还是得跟我回天津。”   她承认自己偏心,在孙女和曾孙女之间,她更心疼白榆。   白榆现在怀孕了,不久后就会有个小生命诞生,到时候她照顾小孩子都来不及,如何再照顾多一个念念,后面她还要去上班,这样太累了,她光想想就心疼。   白榆拉着奶奶的手,撒娇道:“奶奶,既然您担心我照顾不来两个孩子,那您能不能一起留下来?”   白老太怔住了:“留下来?”   白榆点头:“对,留在琼州岛,我第一次有孩子,很多事情都不懂,如果奶奶能留下来,我心里就有底了,总感觉遇到什么事情都不用怕,奶奶来了这两天我睡觉都踏实了,奶奶你要不留下来吧好不好?”   年纪大的人渴望自己被人需要,这样能证明他们还有用,不是“老不死”。   因此这会儿白老太听到白榆的话,心里顿时燃烧起一股火焰:“好好,等你小叔回来,奶奶就跟他说。”   既然孙女需要她,那她就不回天津了。   说实在的,她的确也不放心小榆儿,她身边又没有个长辈在,江霖还时不时要出任务,万一到时候要生了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怎么办?   这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想到这,她打定了主意,不过等小儿子回来,还得先解决念念的事情。   这事情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   **   第二天,为了安抚念念受伤的小心灵,白榆一早就起来做早饭。   小米和红枣洗干净下锅,再切几块南瓜一起丢进去小火慢慢熬,冬天喝小米粥最养胃。   剩下的南瓜切块放到蒸笼去蒸熟,然后把土豆切成丝放到水里去浸泡,去掉多余的淀粉,再把胡萝卜也切成丝放到盘里备用。   等南瓜蒸熟后捣成泥,加入四个鸡蛋,搅拌均匀后加入面粉搅和成面糊状,然后加入盐、少量胡椒粉和葱花继续搅拌,然后把锅烧热,抹上油,再把南瓜鸡蛋面糊舀一勺倒进去,摊成面饼,煎到两面金黄就可以起锅。   面饼做好后,另起一锅,锅热下葱花蒜末炒香,然后加入土豆丝和胡萝卜丝一起炒,炒到断生后加入盐、生抽等调料,翻炒至食材入味就可以了,最后把馅料放到面饼上卷起来,再切成小块后装盘。   做好南瓜鸡蛋饼后,白榆又另外拿了两个鸡蛋打发做成水蒸蛋。   然后才开始做红枣牛奶发糕,香味顺着窗口飘出去,家属区的孩子们还没去上课,闻到味道差点被馋哭了。   等白老太和念念,还有林向雪三人起床,白榆已经把早饭给做好了。   白老太见状很是内疚:“奶奶今天睡太沉了,连你起来都没发现,反而要你一个孕妇起来做饭给我们吃。”   白榆一把抱住奶奶:“奶奶,我让你留下来不是为了当保姆照顾我,是留下来陪伴我,再说了我只是怀孕了,并不是生病了不能动,做饭这点活儿我还是能干的。”   白老太心里暖暖的,听到后面连忙“呸呸”了几声:“坏的不灵,这话可不兴说。”   林向雪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还是羡慕。   念念知道姑姑早起给自己做早饭,感动得一把抱住姑姑的大腿,小奶音软绵绵道:“谢谢姑姑,念念好开心!”   姑姑对她太好了,等会儿吃完饭她要帮忙洗碗,还要去大榕树下抓虫子给家里的小鸡们吃。   白榆摸了摸她的头:“不用客气,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你喜欢吃什么就多吃点,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用觉得拘束。”   念念黑葡萄的眼睛再次弯成月牙,眼底仿佛缀满了星星,亮晶晶的。   白老太看到这一幕,心底最后一丝犹豫也跟着消失了。   念念在天津住了几个月,从来没有露出这么放松开心的笑容,在天津她一如既往的乖巧,但那份乖巧里头更多的是带着一份寄人篱下的小心翼翼。   还好这次过来琼州岛,要不然一直留在天津还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万一真出了事,将来她有什么颜面去见二孙子?   小米粥熬得粘稠软糯,小米本来就够香了,加了红枣和南瓜后,软糯香甜,在这天气里头喝上一口,感觉胃仿佛被温水包裹一般,舒服得让人忍不住再想喝上一口。   蛋羹表面光滑,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舀一勺放进嘴里,蛋羹入口即化,还没来得及咀嚼,蛋羹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念念似乎被这嫩滑给震惊到了,小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在说,啊,我什么都没动,蛋蛋就自己下去了,一下子就没了。   她那可爱的小模样取悦了众人,白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南瓜鸡蛋饼软糯咸香,就着小米粥,一口一个,十分的下饭。   等吃完饭后,白榆拿来油纸,准备装了几块红枣牛奶发糕,准备下午带去感谢包雅英,却看到林向雪站在门口,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不由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吃饭开始就这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向雪抿了抿唇道:“昨天我妈发电报过来了,她说她和我大哥已经在来琼州岛的路上。”   白榆怔了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林家这是不赞成林向雪和葛大川两人在一起,要不然也不用千里迢迢跑过来。   她嘴巴张了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去上班了。   林向雪也没在意,她盯着外面的亭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采集资料暂时告一段落,白榆一个早上都在和伍师傅一起制作新的连环画。   忙起来的时间过得十分快,一眨眼一个早上就过去了,中午她吃完午饭后,便骑着自行车去宣传部找包雅英。   包雅英看到她,似乎有些惊讶:“白同志,你有事找我?”   白榆把自己带过来的红枣牛奶发糕和两包豌豆糕递过去:“我今天过来有两个目的,一是感谢包主任您之前帮我捡到了手表,二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看看能不能跟宣传部合作。”   如果白榆只是说来感谢自己的话,包雅英肯定会拒绝,她觉得自己做那事情是应该的,并不需要白榆的感谢,可听到白榆说过来找她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她点头了。   “白同志如果不介意的话,那就去我的办公室。”   白榆自然应好。   包雅英的办公室很朴素,东西摆放得有条不紊,就跟她给别人的印象一样,严肃认真,一丝不苟。   白榆一坐下来就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递了过去:“这豌豆糕是我奶奶京城带过来的特产,红枣牛奶发糕是我自己做的,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包主任试一下,看合不合口味。”   看到白榆拿出来的东西,包雅英脸上笑意多了两分,她就担心白榆借着这机会给她送贵重的东西。   她试了一口红枣牛奶发糕,软糯松软,不是很甜,但清淡的口感很合她的口味,而且每一口都能吃到红枣粒,吃起来味道很不赖。   包雅英:“白同志手艺真不错,我尝着比外头卖的点心还强一些,这些点心我就收下了,不过手表的事情就到此为止,白同志以后不用再把感谢挂在嘴边。”   包雅英这性子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太一板一眼了,说话太直也是很容易得罪人的。   不过白榆不感觉被冒犯了,她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跟包雅英攀关系,接着她把连环画作为扫盲工具的事情说了,然后表示能否有机会跟宣传部合作。   包雅英对她带过来的连环画很是赞赏:“没想到白同志不仅厨艺了得,连画画都别具一格,扫盲这工作你做得非常好,只是很抱歉,合作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白榆听到这话愣了下。   包雅英是宣传部的主任,她都做不了主,那谁能做主?   看出了白榆的疑惑,包雅英放下连环画道:“我很快就会离开宣传部去妇联,所以宣传部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白榆再次愣了下。   宣传部可是实权部门,就算她去妇联依旧坐主任的位置,那也是降职了,而且降职得很厉害。   会有这样的调动,不外两个原因,一个是犯了严重错误,二是被人给挤下去了。   刚才包雅英不提给她引荐,想必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哪个时代都不乏竞争,对于这点白榆并不惊讶,只是她来得有些不巧,她本来想借着谈工作的时机,趁机打探她和何副主任的关系,以及是否知道她被绿的事情。   可现在话题一下子被掐断了。   白榆想了想道:“不瞒您说,我其实策划后面来一场‘巾帼扫盲大行动’,女性的文盲率远远大于男性同胞,要谈女性公平和独立,首先是就要进行扫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谈何独立和公平?没想到包主任您要调去妇联,那真是太巧了,等包主任你过去后,我再上门跟您谈合作的事情。”   这话让包雅英不由对白榆刮目相看。   很多人知道她要被调去妇联后,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冷眼看笑话,更不乏有些人落井下石,看着以前巴结她的人纷纷疏远她,一下子让她看清了人间冷暖。   但白榆在听到她要被调去妇联后,不仅没露出鄙视嘲讽的神色,更没有追根究底打探原因,而是非常快地提出另外一场合作。   就冲着她这份态度,她都非常愿意跟她合作,更别说她刚才提的点子非常触动她。   对于这次被人挤去妇联,她不是不生气,更不是不难过,只是再愤怒也没有用,女性在职场上太弱势了,上升空间更是没办法跟男人比。   可她们女人到底哪里比不上男人了,论智慧论能力,她都不觉得自己不如男人,可她不觉得没有用,她最终还是沦为了社会潜规则的炮灰。   她愤怒过,最终化愤怒为动力,她决定在妇联里发光发热,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现状,去帮助更多的女性同胞,而白榆提的那个垫子,跟她的目标不谋而合了。   包雅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好,我先代表妇联欢迎白同志,也期待你的扫盲行动。”   气氛一下子大好,白榆趁机道:“我和朋友家人明天去爬山,包主任要是没空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包雅英怔了下,接着摇头:“你们也去爬山?那真是巧了,不过我跟我丈夫约好了,明天一早去南岸的山崖看日出,没办法跟你们一起去了,不过说不定到时候我们会撞上。”   白榆笑:“原来是这样,你们夫妻感情真好。”   包雅英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好多年没单独一起出去过了,这次也是我们结婚三十周年,老何他才约我的。”   白榆心里一凛。   那么多年没一起出去过,偏偏在这个时候约去爬山崖,而且还是单独一起去,这让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淡定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我跟我朋友是去北边的矮山看日落,估计我们碰不上了。”   从宣传部出来,白榆思考着明天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之所以没告诉包雅英她被绿的事情,一来是担心包雅英不会相信自己,毕竟一个是结婚了三十年的丈夫,一个是才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如果换作是她,她肯定也会偏向自己枕边人。   另外一个是担心她跑去质问何副主任,到时候何副主任只要否认就行了,毕竟她手里并没有任何证据,这样一来就会打草惊蛇,而且何副主任也会知道她偷听他们说话的事情,真那样的话,她便让自己置身于危险的位置。   到时候她在暗,何副主任和凌湘君在暗,他们万一要对她做点什么,她根本防不胜防,对于包雅英来说,同样如此,一次打蛇不死,后面要再抓住那对狗男女的把柄就不容易了。   因此她考虑之后,打消了告诉包雅英她被绿的念头,可明天他们就要去爬山啊了,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想了一路,白榆都没想到个所以然来。   谁知刚回到报社,她就被魏光宗给拦住了——   “白榆,你之前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我那个对象是骗子?”   白榆看着眼前双眼通红、一脸憔悴的大头怪,心里灵机一动:“魏同志,我之前的确猜到了一点,但毕竟我没证据啊,当时我就算告诉你对方是骗子,你肯定也不会相信我对吧?”   魏光宗没吭声,但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如果当时白榆出声说王霞是骗子,他肯定不会相信,而且会觉得白榆是因为嫉妒才会那样诋毁他的对象。   但他现在被骗走了两条小黄鱼,白榆必须负责:“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要是你当初提醒我,我就不会被骗了,反正你必须对我负责,赔偿我的损失!”   要不是接下来还要用到这大头怪,白榆恨不得一口唾沫吐他脸上:“魏同志,赔偿是不可能的,又不是我骗了你的钱,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个跟王霞相关的信息可以透露给你。”   魏光宗先是眼睛一亮,继而狐疑看着她:“王霞早就跑了,你能有她什么信息?”   白榆:“明天南岸山崖那边会有个男人准备骗钱,那男人极有可能是王霞的同伙,你要是明天能够抓住对方的犯罪证据,说不定能把钱要回来,就算要不回来,这也是个极大的新闻,只要你报导出去,回头奖金和升迁准跑不了。”   “白同志,你这消息真的可靠吗?”   白榆说一句,魏光宗的眼睛就多亮一分,等白榆说完,魏光宗的眼睛已经亮得跟夜狼般。   白榆:“可不可靠你难道不会自己去看看吗?就算是假的,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还有,你要去的话,最好是找个当警察或者当兵的跟你一起去,而且得天黑之前就去那边蹲守。”   说完她不理会还想叨叨的魏光宗,转身走了。   她可以肯定,以魏光宗的性格,他一定会过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回去后,她还是跟葛大川说了一声,刚好明天葛大川休息,于是便答应去山崖那边蹲守着。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何家。   天还没亮,包雅英就被丈夫给叫醒了。   何副主任:“早点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韭菜包子,我们到达山顶后再吃,免得刚吃完就运动,胃会不舒服。”   刚恋爱那会儿,老何倒是对她有过一阵子的体贴,只是后来结婚后,两人的精力就逐渐被工作和孩子给占据了,再后来两人分床睡,说起来他已经有好多年没碰过她。   这会儿对上丈夫充满柔情的目光,包雅英心里不是不欢喜的:“好,你等我一下,我洗漱好我们就出发。”   包雅英动作快速换了衣服,然后进了浴室洗漱,因此没看到在她走后,何副主任把一封信塞进她的枕头里面。   洗漱完毕,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就出发了。   南岸的山崖不算高,只是两人多年没有爬山,走到一半路程,何副主任就有些气喘吁吁了。   包雅英身子骨反而不错,脸不红气不喘的:“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才继续爬吧?”   何副主任喝了两口水,才开口道:“没事,我们继续爬。”   包雅英抬头看看天上还没下去的月牙和星辰,觉得丈夫其实不用那么着急,这会儿距离太阳出来还有一个多钟头,只是看他走也不回继续朝前走,她抿了抿唇,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这会儿,魏光宗躲在山崖边不远的灌丛里头,脸上已经被黑蚊子叮了好几个包。   “啪”的一声,他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手掌心顿时又多了一只蚊子尸体。   蹲在不远处的魏光耀低声提醒道:“堂哥,你小声一点,等会儿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他愤愤不平瞪了他一眼:“为什么蚊子不叮你,只叮我一个人?你是不是擦了花露水过来?”   魏光耀:“我哪有擦东西,不过堂哥你确定今天会有诈骗团伙过来这里?”   魏光耀在公安局里算不上新人,但进公安局两年,他一点成绩都没做出来,看着身边的人不是升迁就是被表彰,他心里急得不行,所以这次听堂哥说山崖会有诈骗团伙,他才三更半夜跟着跑来这里蹲守。   只是这会儿看着堂哥满脸的蚊子包,他不由有些怀疑了起来。   魏光宗其实心里也没底,但表面却做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低声训斥道:“少废话,要不是看你是我堂弟,而且进公安局两年一点成绩都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才不会便宜你!”   魏光耀顿时膝盖中了一刀:“……”   此时,蹲在对面灌丛的葛大川却是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一般,跟魏光宗和魏光耀两堂兄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就在魏光宗几乎失去耐心时,上崖边的小路上终于有了动静。   躲在灌丛里头的三个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魏光宗就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觉得那个朝他们走过来的男人,身形看着有点像何副主任呢?   不过他很快就甩开了这个念头,何副主任是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他怎么可能跟诈骗团伙牵连上,应该是人有相似。   一定是这样的。   何副主任这几年都没怎么运动,爬上山崖,整个人已经是喘得不行,里面的衣服都被冷汗给侵湿了。   但这会儿他还不忘记把包子从铝饭盒里头拿出来:“来,你趁热吃吧。”   包雅英虽然有点喘,但比起丈夫来好太多了:“不着急,你先擦擦汗。”   何副主任看看天色,心里有些着急,本来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十几分钟之前就抵达山崖,谁知他的身体拖累了计划。   他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山上冷风一吹,灌丛窸窣作响,他莫名浑身一抖。   而躲在灌丛里头的魏光宗也是浑身一哆嗦。   若说刚才只是怀疑,这会儿他却很确定了,对面的人就是何副主任。   他内心充满了愤怒,觉得自己这是再次被白榆给耍了。   就在他准备冲出去时,躲在他旁边的魏光耀拉住他的胳膊,朝他摇了摇头。   他本想开口问堂弟为什么要阻拦自己,下一刻就听山崖边传来一声倒地的声音,他抬头看去,就见刚才还好好的包雅英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脖子。   包雅英一脸不可置信瞪着丈夫:“你往包子里头加了杏仁?”   她对杏仁过敏,一吃跟杏仁有关的东西就会浑身无力,如果不赶紧医治,喉咙就会渐渐被堵塞住,直至停止呼吸。   因为韭菜的味道太浓郁了,所以刚才吃的时候,她并没有尝出杏仁的味道,或者说,是她对何敬远这个枕边人太放心了,所以才会毫无芥蒂吃下他递过来的包子。   何副主任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挺聪明的,一猜就猜出来了。”   包雅英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因为呼吸困难,她声音都变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你想对我做什么?”   这个山崖不算高,可山崖下面是陡峭嶙峋的怪石,人要是掉下去,就算没摔死,也会被怪石给刺穿身体。   何敬远把她带到山崖来,又在包子里下杏仁,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只是她想不明白,结婚三十年,她生儿育女,又伺候公婆,她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何敬远。   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死自己。   “这个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何敬远没打算浪费口舌,唯恐夜长梦多,他拖住妻子两只脚,然后朝山崖边走去。   包雅英目眦欲裂,心里充满了绝望,但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时,忽然一个身影从灌木丛跳出来,一下子就把何副主任给扑倒了。 第73章 青椒酿虾滑   何副主任厉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了!”   随着这话落地, 葛大川把他双手反绞在身后,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可以说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何副主任:“……”   魏光宗和魏光耀两堂兄弟在怔愣了片刻后, 也跟着从灌丛里头跳了出来。   这会儿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何副主任眼睛的余光正好看到魏光宗, 心中顿时一喜, 立即开口喊道:“魏同志, 我是何副主任, 你快来救我, 事后我一定会重酬于你!”   魏光宗这人他是知道的, 本事没有一点, 却极爱拍领导马屁, 好大喜功,只要他允诺事后会给他好处, 他就一定会过来帮自己。   谁知下一刻就见魏光宗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塞到魏光耀手里,指着何副主任的脸道:“把光打在他脸上, 我要拍几张照片!”   何副主任:“…………”   若是在平时, 魏光宗肯定会上赶着去舔何副主任, 可现在不一样, 这可是涉及到命案啊, 他魏光宗可是根正苗红的党员,他才不会狼狈为奸助纣为虐,再说了, “报社副主任山崖杀妻”,这报导多震撼人的眼球, 只要他把这篇报导报出去,从此新闻界必有他魏光宗的一席之地, 名誉成绩奖金必定也会源源而来,他为何要放着这么大的机会不要选择去舔别人的冷屁股?   “咔擦咔擦……”   魏光宗对着何副主任的脸拍了好几张特写,差点没把何副主任给当场气吐血。   葛大川从身上掏出绳索绑住何副主任的手脚,然后厉声道:“都别拍了,还不赶紧救人?”   魏光宗和魏光耀两人被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包雅英这会儿脸憋成了紫黑色,四肢僵硬,大气出的多进的少,眼看着就要断气了。   魏光耀:“我这就把人背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把躺在地上的包雅英背起来,但被葛大川给拦住了:“来不及了。”   说着葛大川掰开包雅英的嘴巴,然后把手指伸进去抠了起来。   魏光宗看包雅英脸色越发难看,就想上前阻止:“你这是做什么?还有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葛大川看了他一眼:“我是海军部队军人,我在给这位女同志进行催吐,不想被吐一身的话,你最好站远一点。”   可惜他这话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呕”的一声,包雅英呕吐出来,随即喷射了魏光宗一脸一身。   魏光宗:“……”   葛大川看包雅英吐出来,松了一口气,然后对魏家两兄弟道:“我现在要把人送去医院,你们两人,一个留在这里看着人,一个赶紧下山去报案。”   说完他背起包雅英就大步下山了。   魏光宗和魏光耀两兄弟商量以后,决定由魏光耀来看着何副主任,而魏光宗下山去报案。   白榆原本想早上带念念去医院做检查,但担心包雅英那边出事,于是把检查推到了下午再去。   她想过何副主任一大早约包雅英去山崖是不坏好心,只是她没想到他这么狠,居然想杀妻!   被带到公安局后,白榆不再瞒着,把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这会儿,何家二房。   凌湘君从早上起来后右眼就一直跳个不停,做早饭还打破了饭碗,她总觉得这意头不太好。   看妻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何敬文体贴道:“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吃完饭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医生。”   凌湘君“呸”了他一声,沉着脸道:“闭上你的乌鸦嘴!我身体好得好,你以为个个像你一样是个病秧子啊?”   何敬文听到这话,心里顿时仿佛被插了一刀般,但脸上还是挤出了笑容:“没事就好,我也盼着你身体好好的,不要像我一样。”   他从小就是个药罐子,走几步路就能气喘得不行,要不是父母疼爱他,一直坚持给他治疗,他早就没命了,他原本也没想结婚,主要是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可凌湘君却对他一见钟情,并不顾父母的反对坚持要嫁给他。   十八岁的凌湘君水灵得好像一朵清晨盛开的花骨朵,面容姣好,身材火辣,他虽然是个病秧子,但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着这么个大美人的倾心,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于是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的身子是很难有后代,不想凌湘君进门一个月就怀上了儿子何天耀,妻子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家,所以这些年来,哪怕她对自己的态度一天不如一天,脾气一天坏过一天,但他都忍了。   凌湘君听到丈夫这话,非但没觉得感动,反而一脸的鄙视。   没用的病秧子!   如果何敬远那边得手的话,过半年后,她这边也准备动手,让这病秧子也下地狱去,到时候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她和何敬远在一起了。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头吵闹不堪。   她眉头蹙了起来:“这破地方天天吵闹个不停,我真是烦死住在这里了。”   话音落地,她家门口光线突然一暗,她抬头看去,只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公安赫然出现在门口。   “你就是凌湘君吧,有个杀人案要你跟我们回去做调查。”   凌湘君脸色一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完蛋了。   她完蛋了!   何敬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护着妻子:“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妻子她今天一直在家里没有出过门,而且她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跟杀人案扯上关系?”   其中一个公安同志道:“你妻子凌湘君涉及和何敬远两人合谋谋杀包雅英,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何敬远更是当场被抓捕起来,他已经认罪了,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何敬文眼睛瞪大,扭头看向妻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公安同志说完,上前押住凌湘君,把她带走了。   仿佛往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家属大院顿时沸腾了。   “我的天啊,你们刚才听到了吗?凌湘君和她大伯合谋谋杀包雅英,不是我马后炮,我其实早觉得他们俩不对劲了。”   “我也是,两人在一起时眉来眼去的,当大家眼瞎啊,我还听说当初凌湘君是想嫁给何敬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嫁给了何敬文。”   “你们说凌湘君嫁进来一个月就怀孕了,何天耀早产身体却那么好,一点也不像早产儿,该不会何天耀不是何敬文的种吧?”   何敬文在屋里听到这些议论,只觉得晴天霹雳。   包雅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医生说还好葛大川催吐及时,要不然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包雅英醒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求见白榆。   白榆来医院看她时,她的脸色还很苍白,但精神看上去还不错,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更没有变成怨妇。   包雅英:“谢谢你白同志,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只怕就没了!”   说着她要下床来给白榆鞠躬,但被白榆给拦住了。   “你不用那么客气,原本那天去你办公室找你,我有想过要告诉你,但又担心你不相信我,而且我手上并没有证据,另外一方面也是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才最终没跟你说,害你受罪了,我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包雅英摇头:“你处理得很好,如果你那天跟我说,我的确不可能完全相信你说的话,毕竟你我才见过两次面,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很容易打草惊蛇,无论如何,我都非常感谢你。”   白榆:“我也是凑巧听到他们的计划,包主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包雅英脸色一肃:“离婚!我不会轻易放过那对狗男女,不过在他受到惩罚之前,我必须跟他解除夫妻关系。”   一想到跟这样的畜生是夫妻关系,她就想呕吐。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何敬远会想杀自己,她也没想到他和凌湘君两人在她眼皮底下偷情了几十年,她真是眼瞎,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因为是人赃并获,何副主任想诋毁都没用,案子很快就破了。   原来当年何副主任跟凌湘君两人情意互许,可何家父母不同意两人在一起,跟包雅英当儿媳妇,何副主任也知道包雅英的家庭更能在事业上帮助自己,于是便跟凌湘君分手娶了包雅英,谁知凌湘君也是个狠人,嫁不了何敬远,就嫁给何敬远的弟弟。   何敬文身体从小就不好,又一直不肯结婚,难得他自己提出要娶媳妇,何家父母虽然觉得不妥,但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凌湘君嫁进来时就已经怀孕了,怀的还是何敬远的种。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两人一直在大家眼皮底下搞到一起,还想杀妻。   何副主任这次之所以出手,是因为包雅英要被调去妇联工作,一旦她去了妇联,就算后面她退下来,也不能帮到他的私生子何天耀,所以他准备在包雅英调去妇联之前弄死她,这样一来宣传部便会补偿他家,他也可以顺理成章把私生子塞到宣传部去,只是他没想到中间杀出了个白榆,让他功亏一篑。   案子破了后,何副主任被判刑枪毙,凌湘君无期徒刑,很快被送去农场劳改。   包雅英出院后,给白榆送来了一条百年人参,两罐麦乳精和一些海鲜。   白榆收下了麦乳精和海鲜,但想把人参退回去,只是包雅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扬言不收下就是不给她面子,然后丢下东西就跑了。   让白榆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说起来她还是很佩服包雅英的,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就算没变成怨妇,也会低沉一段时间,但包雅英很快就振作起来,不仅迅速跟何敬远离了婚,还把两个儿子的姓改成跟自己姓包。   包雅英送过来的虾不仅新鲜,而且个头非常大,一个个有巴掌那么大。   白榆看得也嘴馋了,把一部分虾做了干锅香辣虾,一部分做了青椒酿虾滑。   考虑到念念不能吃青椒,她准备两三个不辣的青椒,去头,把里头的籽抠出来,虾去虾线去壳,然后拍成虾泥,再浇上葱姜水,食盐和胡椒粉,用手搅拌打上劲,然后加进二分之一的鸡蛋清和玉米淀粉,搅匀,抽打上劲后把虾泥灌到青椒里头,然后切成小块。   接着把锅烧热,锅热下油,油热下青椒和虾滑,煎至微微发焦,把蒜泥丢进去一起爆香,然后加进一点料酒,清水和老抽、生抽、白糖和胡椒粉,最后加入淀粉大火收汁,摆盘后在上面撒上白芝麻。   虽然做法有点麻烦,但做出来的青椒酿虾滑非常受大家欢迎,Q弹爽口,念念吃得小嘴巴鼓鼓的,小肚子都撑圆了。   白榆看着小姑娘这模样,心里软软的,也十分庆幸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   白老太决定在琼州岛住下,白飞礼起初是反对的,毕竟他更想亲自照顾老母亲,可在知道念念被欺负和扎针后,他默默闭上了嘴巴。   最终他一个人回去了天津,回到天津那天,小姨子又带着女儿沫沫在他家里,他一进门就下达了逐客令,并让他们以后都不准来家里。   两夫妻因此大吵了一顿,小姨子那边几次三番带着孩子上门来道歉,但白飞礼的性子比他大哥强势多了,说不准他们上门就是不准。   小姨子没办法,又把主意打到白榆这边,写了几封信和邮寄了不少东西过来道歉,希望能补偿念念,白榆把东西收下,把信丢进灶炉里,当做没收到。   而在这期间,林向雪她妈和大哥,还有大嫂和二嫂等人抵达了琼州岛,如白榆预料的那样,林家不同意林向雪跟葛大川在一起。   他们这次过来,主要是要带林向雪回京城。   林家在考察完葛大川后,开了个家庭会议。   林母:“老大,你是什么意见?”   林大哥:“我觉得葛大川这人不错,只是他的家庭太差了,小妹要真嫁给他,后面免不了跟着受罪。”   林母又看向林大嫂:“你呢,你的看法呢?”   林大嫂:“我也是这么认为,葛同志的家庭情况太复杂了,有一对父母,还有一对养父母,而且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他着想的,当初谁都不想养,现在看他有出息了,个个像个吸血的水蛭一样扒着不放,就算葛同志现在不拿钱回去,可以后他那四个父母老了病了,难道他还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还有那么个兄弟,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葛同志的,到时候光是应付这些亲戚就有够受的。” 第74章 煲仔饭   林大嫂每说一句, 林向雪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知道家人都是为了她好,但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同志,而且葛大川对她很不错, 她不想就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于是她把目光落到还没有表态的二嫂身上。   其实她跟二嫂平时关系并不算特别好, 因为二嫂这人怎么说呢, 不能说她坏心眼, 但她的确不如大嫂大气会做人, 说话经常不看场合, 搞得别人特别尴尬她却浑然不知。   不过哪怕是这样, 她还是心里存着一丝奢望, 希望这次二嫂可以站在她这边。   谁知, 下一刻就听二嫂撇着嘴道——   “妈, 我觉得这个葛大川行不行先放一边不说,倒是白榆这个女同志很有问题!”   这话林向雪就不喜欢听了, 眉头顿时一蹙道:“二嫂,你别乱说话好不好, 我来琼州岛这些日子, 她一直帮助我照顾我, 白榆能有什么问题?”   林二嫂:“问题可就大了!你看你们来琼州岛后, 但凡出事, 受伤的都是你,好处却是她来拿,回头你还对她感激涕零, 这就是她的狡猾之处,向雪你心思太单纯了, 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哪天被她给卖了, 你还会乐呵呵帮她数钱!”   “要我说,说不定葛大川会追求向雪也是她怂恿的,她这种人我见多了,心思很坏,自己嫁个方方面面那么优秀的副团长,却给向雪介绍一个条件这么差的男人,说白了,她就是不想向雪过得比她好!”   “……”   这年代的房子几乎没有隔音,林二嫂的声音越说越大,让走到房间门口的白榆抬起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林家过来琼州岛,她作为林向雪的朋友,也作为东道主,本想过来招待所问问林向雪今晚带她家人去国营饭店,还是在家里吃,如果在家里吃,那她就要提前去买菜买肉,不想听到这些话,她也没想到林家人居然会这么想自己。   里头林二嫂还在说:“我停说白榆她妈不仅出轨,还死在了监狱里头,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二嫂你够了!你再胡说八道,你现在就给我滚回京城去!我不允许你那么说我的朋友!”   林向雪怒不可遏吼道,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林二嫂被她这么瞪着,吓得后退了两步,讪讪闭上了嘴巴。   林向雪看向她妈:“妈,您别听二嫂她胡说八道,白榆对我真的很好,之前受伤也是我自己逞能,白榆提醒过我的,可我没听她的话才会受伤的,至于葛大川,更是跟她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林二嫂小声嘀咕:“怎么会没有关系,要不是她怂恿你过来琼州岛,你也不会遇到葛大川……”   白榆没有继续听下去,转身走了。   房间里头的林向雪却揭竿而起,把一个枕头扔到林二嫂身上:“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回京城去!”   “都给我冷静一点!”眼看着一场就要打起来,林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出了事情要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怪罪别人,老二家的,你给我闭上你的嘴巴,别让我听到你再胡说八道。”   林二嫂这才偃旗息鼓:“我知道了,妈,我闭上嘴巴,我闭上嘴巴总行了吧?”   林向雪心里怄得不行,更气刚才自己居然还希冀二嫂会站在自己这边。   林母也不问林二嫂的意见,总结道:“向雪,妈跟你大哥大嫂的意见是一致的,妈也觉得葛大川这人不适合你。”   林向雪着急喊了一声:“妈……”   林母摆手打断她的话:“妈知道你想说什么,妈也是过来人,年轻那会儿,总以为有感情饮水饱,以为有感情就能克服一切的困难……”   这次轮到林向雪打断她妈的话,她眼底满是迷茫:“难道不是吗?大川他家的条件是差了一点,但他很肯拼也很上进,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我就不相信还不能把日子过好,至于大嫂之前说的,将来他四个父母生病了,那我们给钱就好了。”   林母没急着反驳她,而是问道:“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很讨厌吃猪肝吗?你现在还喜欢吗?”   林向雪摇头:“不喜欢。”   她现在基本不怎么吃猪肝做的东西,偶尔白榆做的比较好吃,她会吃一点,但也不会多吃。   林母:“你看,人的喜好是会随着时间改变的,没错,你跟葛大川的感情是情比金坚,但婚姻不是有感情就可以的,婚姻里头更多的是一地鸡毛,你说葛大川的父母生病了,你们给钱就好,如果他们要你们工资的四分之三,你愿意给吗?还有,如果他们就是要过来跟着葛大川一起住,难道你还能拒绝吗?葛家就是个无底洞,除非葛大川愿意跟他们断绝关系。”   但这是不可能的,如果葛大川真跟他四个父母断绝关系,外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他,对他的事业也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只要有人举报,说不定他连部队都呆不下去。   “……”   林向雪瘫坐在床上,一脸颓败。   **   白榆在外头转了一圈,等情绪消化掉后才买了些菜回家。   白老太看她手里只提了一点菜和肉,问道:“林家不来家里吃?”   白榆点头:“他们一家子去国营饭店吃,他们还邀请我们一起去,但我给拒绝了,那么多人去吃起来可费钱了。”   白老太不是那种眼浅的人,也跟着点头:“你这么做就对了,能省就省,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白榆抱着奶奶的手:“奶奶,今晚我给你们弄煲仔饭吃,之前在广城吃过两次一直念念不忘,虽然这边也有,但味道吃着总是不对,今晚我试着自己做。”   白老太还来不及回答,念念就跑了过来,仰着头,大眼睛紧紧盯着白榆,奶声奶气道:“姑姑,煲孩子饭好吃吗?”   煲孩子饭?   白榆听到这个词,忍不住笑喷了:“不是煲孩子饭,是煲仔饭,很好吃的,等会儿你试试就知道了。”   念念用小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原来不是吃小孩子的饭,那念念就不怕了,念念要吃好多好多。”   姑姑做的饭太好吃了,每次她都吃得肚子圆圆的。   白老太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土豆饼歪着脑袋瓜,不知道主人们在笑什么,不过不管了,只要主人们开心啊,它就开心,于是汪汪叫了起来。   雪糕却很高冷,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啪”的一声给了土豆饼一个大爪子,仿佛在说,一天天就会傻笑。   小鸡们看到这一幕,扑棱着翅膀跑开了,随着雪糕长大,它们已经不敢惹它了,惹不起躲得起。   白榆提着菜和肉进了厨房,把米饭洗干净之后用清水泡着,这期间她便回房看了一会儿书,等米饭泡好了,这才去做煲仔饭。   她从橱柜里拿出两根广式腊肠,切成大小一致菱形状的小片,正准备把香菇也切成片时,江霖进来了。   江霖洗了洗手,动作自然从她手里接过刀,把香菇切成片,白榆也没跟他争,拿了空盆,用酱油、猪油和香油、糖以及盐调制调味酱油。   等煲锅上了炉子,江霖才看着她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榆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江霖抓住她的手,轻轻掰开她抠着大拇指的指甲:“你每次有心事,或者心里不自在时,就会下意识抠手指头,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别折腾自己好吗?”   白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大拇指,手指边的皮都被她抠破了,他没说她自己还没觉得,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痛。   江霖看着她:“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抿了抿唇,把在招待所听到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没想到林家会因此责怪我,不过说起来也不怨他们怪我,毕竟我的确没有保护好向雪。”   这话还没落地,她的嘴唇就被江霖给捏住了,捏成了鸭子嘴。   白榆:“???”   江霖:“林向雪是个成年人,她有能力对自己的所有行为负责,当初是她自己提出来要过来琼州岛,也是林家人自己同意的,之后间谍受伤的事情,那是个意外,而且在那之前,你曾经几次提醒她让她小心,并要她终止跟温静婉接触,而跟连家发生的事情就更不能怪到你身上,你由始至终都没有叫她跟连老二接触,最后便是她和葛大川两人的感情,如果林向雪不喜欢葛大川,你在旁边说什么都没用,更何况你什么都没说。”   奶奶没看出她心里不舒服,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白榆看着他,心里酸酸的,涨涨的。   她动了动嘴唇,可不等开口,嘴巴就被他捏得更嘟了:“泥……松开我……”   江霖:“说完他们的事情,现在要说你,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吗?”   白榆摇了摇头,她看不到自己此时嘟着嘴摇头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鸭子。   江霖唇角扯了扯,有些想笑,但还是把笑意给压了下去:“你的问题就在于,明明事情不是你的错,但你就喜欢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然后憋在心里不跟任何人,只为难自己。”   她的病情会那么严重,跟她这性格脱不了关系,但凡她心狠一点,也不会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白榆眼睛亮晶晶的,长密的眼睫眨了眨,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就在这时,肚子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下。   孩子到现在四个多月了,但一直没有胎动的迹象,她一直期盼着,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动了,她浑身僵硬住。   江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她的不对劲,当即松开她的嘴巴,紧张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榆身子依然不敢动,低头看向肚子道:“孩子刚才踢了我一下。”   听到这话,江霖也怔住了,慢慢伸手把手放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夫妻两人皆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一动会吓到里头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就在江霖的手放上去的那瞬间,肚子里的孩子又轻轻踹了一下。   小小的触感,让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愣住了。   白榆看向他:“你也感觉到了对吧,宝宝真的动了。”   江霖声音带着丝不易擦觉的哽咽,顿了顿:“对,我感觉到了,小家伙很有力气。”   因为孩子这一打岔,两人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白榆心里剩下那点不愉快也被孩子给“踢走”了。   浓郁的米香混杂着腊肠的香气,在厨房弥漫开来。   软糯的米饭粒粒分明,混杂着酥脆的锅巴,腊肠咸甜,香气四溢,简直妙不可言。   这个晚上,一家子吃得津津有味。   反而是林家那边气氛不太好。   出了林二嫂那事,林向雪也不好意思去请白榆等人一起过来吃饭,担心吃饭期间她二嫂又犯浑胡说八道,而且她也没心情招呼其他人。   吃完饭,林向雪拒绝家人,自己走路回去了。   看着林向雪颓废的背影,林大哥有些不忍:“妈,我们会不会把小妹逼得太紧了?”   林母:“向雪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如果不逼她,她肯定会继续左右摇摆,而且我这叫先下手为强,如果继续让她呆在这边,万一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再想分开他们就迟了。”   她承认葛大川这孩子不错,而且还愿意入赘林家,只是他的家庭不是入赘就可以解决的。   无论是他的亲生父母,还是养父母,都不会让他入赘,就算入赘,也不会放弃他这棵“摇钱树”,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她不舍得她以后跟着这个男人吃苦受罪。   所以现在哪怕会让女儿伤心难过,她也必须做这个坏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林向雪没有回白榆那边,而是直接去了葛大川的住处。   葛大川明天天还没亮就要去训练,原本这会儿他应该躺下休息了,可躺在床上,他就跟油锅里的鱼一样,翻来翻去没有一点睡意。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他赶紧披上衣服去开门,门一打开,却看到林向雪泪流满面站在门口。   他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向雪:“我妈让我跟他们回京城去,要是不回去,她以后就不认我这个女儿。”   葛大川也沉默了。   虽然他早有预感,也猜到林家不会同意他和林向雪两人在一起,只是他没想到林家这么坚决,一开口就是死局。   两人站在门口相对无言。   突然,林向雪抬手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走进来,猛地把门关上,而后仰头对葛大川道:“你要了我吧!”   葛大川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瞪大眼睛看着她:“你……”   林向雪:“我什么我,葛大川你要是是个男人,那你现在就要了我!”   她在单位时听同事说过一件事,同事有个亲戚,女方下乡时跟当地农村一个男青年好上了,家人坚决反对两人在一起,哪怕女方以死相逼也没用,最后女方咬咬牙,和男青年两人生米煮成熟饭,女方家人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最终也只能同意两人结婚。   刚才她妈逼她做出选择时,她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事儿来,如果,她和葛大川也生米煮成熟饭,她知道她的家人会伤心难过,也会恨铁不成钢,但最终也会接受她和葛大川在一起。   所以她过来了,还跟葛大川说出了这样的话。   看葛大川还是一副怔愣被吓到的样子,她咬咬牙,伸手就要去解衣服的扣子,谁知还没解开,就被葛大川一把给抓住了。   葛大川眼睛通红:“向雪,别这样!这是个昏招,我不想用这种方法得到你,更不想用这种方法逼你的家人就范。”   没错,这的确是个法子,一旦生米煮成熟饭,林家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就范,但这样一来,林家一辈子也不可能真正接受他这个人。   更重要的是,如果一旦走漏风声,到时候对向雪将会是毁灭性的伤害,不仅她的名声会受损,她的工作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所以他不能用这种办法。   林向雪的眼泪再次下来了:“不用这个办法,你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吗?”   葛大川再次沉默了。   他没有。   林向雪看他不吭声,“啪”的一声拍开他的手,就想再次解开自己的扣子:“我作为一个女人都不怕了,葛大川你到底在怕什么?除非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否则你今天就要了我!”   但她的手再次被葛大川给抓住了。   葛大川痛苦道:“向雪,我要你!但我想光明正大地要你!这个办法对我百利无一害,但对你却是致命的隐患,我的确没什么本事,但我是个男人,我要护住自己的女人不被伤害!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你家人的!”   林向雪原以为他是没胆子,没想他是为了不伤害自己。   她嘴角一撇,扑到葛大川怀里大声哭了出来。   葛大川身子僵硬了下,然后双手慢慢抬起来,环住了她的身子。   半个钟头后,葛大川把林向雪送回了白榆那边。   白榆看到林向雪迟迟没回来,本来想让江霖去招待所那边问一声,她虽然有些介意林二嫂说的那些话,但林二嫂是林二嫂,林向雪是林向雪,这点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只是江霖还没出门,林向雪就回来了。   借着昏黄的灯光,白榆发现林向雪的嘴唇有些肿,作为过来人,她一眼就看明白了。   她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打量林向雪的衣服和走路的姿势,好在林向雪的衣衫齐整,走路姿势跟之前也没啥分别,她这才松了口气。   林向雪和葛大川两人约好明天一起去说服她的家人,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葛大川的父母杀过来了。   而且是四个人一起杀了过来。   **   1976年新历的最后一天,这天发生了很多事情,直到很多年以后白榆回想往事时常常会嫌弃这一天。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白榆就被外头的吵闹声给吵醒了。   江霖动作比她更快,眨眼睛就换好衣服:“你别下去,我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外头闹哄哄的,白榆担心奶奶和念念会害怕,还是披上衣服下来了。   白老太的确被吓了一跳:“这么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榆:“不知道,江霖出去看了,等会儿就回来,念念呢?”   白老太:“念念没有被吵醒,还睡着呢。”   自从白榆承诺让念念留在这边,念念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晚上也不会梦魇哭醒。   白榆闻言也是松了一口气,刚想去看看林向雪,江霖就回来了。   白榆迎上去:“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到了冯老婆子的哭声。”   江霖肃着脸:“你没听错,冯老婆子和冯彦大母子俩想用老鼠药毒死林桂兰,也就是冯招娣她妈,却被冯招娣给发现了,冯招娣闹出来了,现在冯老婆子和冯彦大两母子被公安给带走了。”   白榆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冯招娣终于出手了。   自从上次她给对方提了意见后,冯招娣一直没有行动,起初她以为冯招娣是舍不得,不忍心大义灭亲,她也没说什么,不过打算以后远着她。   只是后来她就发现不太对劲,冯招娣把她妈从医院接回来后,就跟招待所借了钱,然后每天大鱼大肉给她妈补身子,当然为了防止她奶奶和她爸阻止,她请来孙政委做说客,碍于孙政委的面子,冯老婆子和冯彦大两人表面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早就憋了一股气。   尤其是林桂兰这次大出血后,医生说她以后不能再生了,这在冯家两母子看来,林桂兰就等于一个废人,不会下蛋的母鸡,那还留着有什么用,只是离婚肯定不可能,毕竟林桂兰给冯家生了那么孩子,这次又大出血导致无法再生,军队肯定会劝和,而且离婚对冯彦大的名声也不好,既然不能离婚,那只能“除掉”林桂兰。   冯老婆子比冯彦大还更心狠,冯彦大只想杀妻,冯老婆子却是想把后面几个丫头片子全部除掉,于是两母子一策划,就想趁着三更半夜时把母女几人给除掉,谁知冯招娣早就把两人的计划看在眼里,就等着两人动手。   冯招娣也是杀疯了,用棍棒打晕两人后,立即跑去公安局报案,回来后又立马去军队举报,于是很快冯家两母子就被带走了。   外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不少人都觉得冯招娣太心狠了。   “血浓于水,说什么都是一家人,冯招娣这也太狠心了吧?”   “可不就是说,冯彦大再不好也是她亲爸,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冯招娣这女娃算是毁了,这么心狠,以后谁敢娶她回家当媳妇。”   “就是就是……”   听着外头的议论,白老太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声:“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就会说风凉话,小榆儿,我们可不能学他们,回头冯家我们能帮就尽量帮忙。”   白榆:“奶奶,你放心,我们不会学那些人落井下石,时间还早,你赶紧回去再睡一会儿。”   白老太打了个哈欠,应好回房休息了。   白榆也被江霖扶着回了二楼,这期间林向雪一直没有出来,白榆还以为她是睡得太熟没起来。   其实林向雪早就被外头的吵闹声给吵醒了,只是她不好意思出来见白榆,白榆对她那么好,房子借给她住从来没跟她要一分钱,她的家人却这样说白榆,这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榆。   白榆第二次被吵醒是在天亮后,而且这次吵闹的声音仿佛就在她家门口。   从二楼下来,白榆一眼就看到林向雪站在院子里,只是不等她开口,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大家快来评评,我们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大,原以为孩子长大有出息了,我们终于可以松口气,谁知他却想抛弃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一分钱不拿回家就算了,还想去给人家当入赘女婿,我知道大川是在报复我和他爸当初把他送走,可当年家里太穷了,孩子那么多,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把他送给葛家,可葛家也没有亏待他,给他吃给他喝的,还让他上学,一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他不认我们两个亲生父母也就罢了,怎么连养父母都不认了?”   “大家好,我是葛大川的养母,大川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从一岁就来到我身边,我看着他看着他学会叫爸爸妈妈,看着他学会走路,他就跟我亲生的儿子没两样,只是后来我生了一对双胞胎,精力顾不上他,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让那孩子觉得自己不受重视,慢慢的就跟我们离心了,自从他去了部队,他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每次看到其他人一家团聚,我这心里就特别难过,大川心里有怨,我能理解,这是我们做养父母的没做好,只是他怎么可以连亲生父母都不认了,还想去给人做入赘女婿,这实在太伤我们的心了,这次我们过来,就是想劝说大川放弃这个想法,希望大家也能帮忙劝劝。”   听到这,林向雪气得脸通红:“胡说八道!她们都在胡说八道!”   没错,他们的确是养活了葛大川,但他们都把葛大川当成累赘,两家人谁都不想要葛大川,他在两个家里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床,无论多冷的天,他都只能打地铺睡在地上,至于上学,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给葛大川去读书,是葛大川自己跑去学校找校长,每天给学校扫地扫厕所感动了校长,才让他不用交学费在学校上课,别人读书用三分力气,他却用十分力气,靠着优异的成绩才让自己有书可读,这跟他四个父母没有任何关系。   可现在在她们口里,她们含辛茹苦把葛大川养大,葛大川却成了白眼狼,这是想毁了葛大川!   白榆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没想到葛大川的父母会突然过来,而且瞧她们说的话,比泥鳅还要滑溜,这可比只会撒泼的农村妇女要难对付多了。   下一刻,院子的门就被拍响了——   “林向雪女同志,你出来,就算我们求你好了,你跟大川分手吧,我们大川配不上你家,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大川上你们家当入门女婿的。”   林向雪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白榆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别出去。”   葛大川的两个母亲会说那样的话,目的就是为了引林向雪出去,一旦林向雪出去,将会成为她们围攻的对象。   林向雪泪眼婆娑看向白榆:“谢谢你白榆,还有,对不起。”   她没说为什么对不起,但白榆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很快葛大川就过来了:“爸、妈,养父、养母,你们怎么过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还不能过来看你吗?”   “就是,我们要是再不过来,你就要成为别人家的儿子了!”   “对啊,我们过来求那个林向雪同志,求她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老东西,不要逼你入赘。”   “你们别胡说,我跟林同志没有谈婚论嫁,她更没有逼我入赘,我们有什么话回去说。”   “我们不走,今天我们必须见到那位林同志……”   “没错,我们千辛万苦过来一趟,怎么能连人都不见就走。”   林向雪气得咬牙切齿:“我没想到他父母会是这样子的人……”   用胡搅蛮缠来形容他们一点都不过分。   她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她家的邻居就算再无赖也不会这样不管不顾扯破脸皮,她想起昨天跟她妈说的话,她居然天真到用钱就可以打发他们,昨天她多天真,现在打脸就有多痛。   林家人很快也赶了过来。   只是林家人都是斯文人,根本不是葛大川四个父母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呛得哑口无言,林母更是差点一度气到昏死过去。   白榆拉住想冲出去的林向雪,把她交给奶奶,然后走到厨房装了一盆水端到门口,打开门。   葛大川四个父母正好站在门口,白榆对着四人的背影“哗啦”一声就把一盆水泼过去。   “啊啊啊……”   四人被泼了一头一身,像蚱蜢般气得跳脚。   其中葛大川的生母转过身来就要破口大骂,谁知一扭头就对上了咧嘴呲牙的土豆饼,顿时吓得倒退两步,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土豆饼应该身上有狼狗的血统,才七个月大就长得很大只,这会儿呲着牙,露出一口尖利牙齿的模样十分吓人,成功让葛大川四个父母停住了讨伐的脚步。   白榆冷冷看着他们:“要吵滚远去吵,再杵在我家门口,等会儿泼出去的就不是水那么简单了!”   说完她看向葛大川:“是个男人就搞定自己的父母,连自己的父母都搞不定,还娶什么老婆,难道把人娶回去受罪吗?”   “对不起。”葛大川一脸痛苦,说完他看向四个父母,“你们放心,我不会入赘,我不仅不入赘,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以后我每个月的工资我也会按照其他几个兄弟的份额给你们寄回去,其他的你们就别想了,你们要去举报我不孝,那就去吧,回头等我被部队赶出去,我就收拾包袱回京城,然后挨个去我那几个兄弟的单位闹和举报,你们不想我好过对吧,那就大家一起死吧!”   他亲生父母那边的兄弟,用他寄回去的钱跟买了两个工厂的工位,家里经济已经比以前好很多,而养父母那边也是用他寄回去的钱买了一个工位,另外一个在学校教书,如果他真回去闹的话,到时候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得不了好。   因此听到葛大川这话,他四个父母都愣住了。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狠的葛大川,葛大川在他们眼里就好像面团一样好揉捏,这些年来任由他们捏扁揉圆,从来不敢吱一声,这会儿看到愤恨瞪着他们的葛大川,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   葛大川生母还想力挽狂澜,只是葛大川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烙下狠话道:“你再敢说一句,我现在就去申请退伍。”   “……”   葛大川生母顿时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葛大川四个父母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以前葛大川任由他们揉搓,所以他们贪得无厌,现在葛大川狠起来,他们也害怕了,担心万一葛大川真退伍了,不仅以后少了一笔收入,更要命的还是要回家去当搅屎棍。   因此几人对视一眼,都偃旗息鼓了。   空气冰冷刺骨,一如葛大川此时的心情,那冷渗进骨子里。   哪怕知道他们不爱自己,可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希冀和奢望,希望他们可以像爱其他兄弟姐妹那样爱他,可现在他们肆无忌惮破坏他的名声,诋毁他爱的人,从来没想过这会给他带来多少伤害,但他们却担心了其他兄弟的工作会被他给破坏了。   果然,他永远都是不被爱的那个。   葛大川朝院子里头看了一眼,但并没能看到林向雪的身影,他眼底闪过一丝难过,转身朝林家众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大步走了。   他四个父母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很不甘心跟在葛大川身后走了。   白榆看着葛大川萧瑟的背影,心里叹息了一声。   经过今天这一桩,葛大川和林向雪两人绝对不可能在一起了。   林家在三天后离开了琼州岛。   跟他们一同走的,还有林向雪。   林向雪直到要上轮船那一刻,眼睛还一直往后面看,只是一直都没有等到葛大川的身影出现。   海风吹过来,吹起她一头的黑发,林向雪的眼泪流了下来。   白榆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别哭了,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不要回头了。”   林向雪一把抱住白榆,在她肩膀哭成泪人:“白榆,我觉得我以后一定会后悔,可我不能不要我的家人……”   而且葛大川的父母太可怕了,她实在没信心可以跟他们和谐相处,就如她妈说的那样,一旦嫁过去,那肯定是一地鸡毛。   她喜欢葛大川,但他的家庭让她望而却步,她还没喜欢他喜欢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没有白榆的果断,更没有她的坚决,她总是犹豫不决,却什么都想要。   白榆拍了拍她的肩膀:“人生不管怎么选择都是会后悔的,把眼泪擦一擦,回京城后给我写信。”   林向雪用她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泪,低头看向她微凸的肚子道:“原以为可以看到小宝贝的出生,现在只怕看不到了,回到出生了,你一定要跟我说一声,我要寄礼物过来。”   白榆点头。   轮船的汽笛声响起,林向雪依依不舍踏上了轮船,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过来的路,可直到轮船离岸远去,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轮船变成了一个小点,葛大川才从一棵大树后面慢慢走了出来,看着那远去的小点,眼睛通红。   白榆叹息了一声。   年轻的时候,我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还有机会去后悔和重来,殊不知,有时候一别,就是一辈子。   **   葛大川的父母也在几天后走了,生活似乎再次恢复了平静。   白榆的肚子也跟吹气球一样,一天一天大了起来。   宝宝的胎动越来越多,白榆平时没事就喜欢摸着肚子叫宝宝踢她,宝宝果然是个贴心的小棉袄,有求必应。   当然,不是谁叫她,她都会答应的,至少孙蔷薇就没叫成功过。   孙蔷薇虽然比她晚了一个月,但过了孕吐期后,她的肚子大得很快,还超过了白榆。   孙蔷薇很是得意,终于有一件事情超过白榆,结果去医院一检查——   好家伙,双胞胎。   谢旭东很是得意,于是忍不住在江霖面前嘚瑟了起来:“不是我想夸我自己,但一来就来两个,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江霖默默看了他一眼:“一般人的确很难做到,但公猪可以让母猪一生生一窝。”   谢旭东:“……”   这家伙不要太过分了,居然把他比作公猪。   只是不等他怼回去,就见江霖再补一刀:“而且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就犹如过鬼门关,怀双胞胎危险会更大,你不担心妻子,反而还有心情在我面前炫耀,你可真是个好丈夫。”   谢旭东:“…………”   他想到冯招娣的母亲差点一尸三命的情景,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   江霖依旧没有就此放过他,拿出白榆给他织的毛衣兜头套上,道:“寒流来了,这毛衣真暖和,你没有吧?”   谢旭东:“………………”   他有没有难道他不知道吗?   当初白榆给江霖织了一件毛衣做生日礼物,他可是羡慕得不行,于是便在孙蔷薇面前暗示了好几回,最终成功激起了孙蔷薇的胜负欲,只是孙蔷薇织毛衣的能力就跟她做饭的能力一样,压根没法看。   最终孙蔷薇连条毛巾都没织出来,而他还得时不时承受江霖在他面前炫耀。   可恶。   他本来想炫耀自己有双胞胎儿子,不想最终被江霖损了一圈就算了,居然还要再次吃他的狗粮。   两人在互相攀比时,葛大川则是坐在角落里,仿佛周围的一切跟他无关。   谢旭东注意到这一幕,用肘子撞了撞江霖,让他看葛大川。   江霖看了一眼,却没出声。   自从林向雪走后,葛大川就变成了这样,仿佛被抽去了灵魂般。   两人该说的都说了,该劝的都劝了,能不能振作起来,最终还得靠他自己。   相对比谢旭东的高兴,孙蔷薇对怀上双胞胎这事很是犯愁:“我说我怎么整整孕吐了三个月,原来肚子里有两个臭小子!”   呜呜呜她不想要两个臭小子,她想要香香软软的小棉袄,哪怕给她一个也行,偏偏两个都是臭小子,真是太气人了。   听到这话,白榆都有些同情孙蔷薇,她只孕吐了一两回,后面不吃太腥了的东西就没再孕吐过,等过了三个月,她吃嘛嘛香,要不是怕肚子太大,她一天能吃五顿。   倒是孙蔷薇很可怜,整整孕吐了三个月,这期间真是一点油都不能吃,那三个月她瘦得只剩下四肢,看上去十分恐怖,好在过了三个月,她孕吐的症状突然就好了,一天吃四五顿,然后整个人跟吹气球般迅速发胖了起来。   现在两人坐在一起,孙蔷薇整整比她大了一个号。   孙蔷薇似乎也意识到这点,看着白榆依旧纤细的手脚,羡慕得快哭了:“我听说有些孩子天生就是来报恩的,你的孩子肯定就是属于这一种,你看你怀孕后不仅身材没有走形,而且皮肤也没有长雀斑,还越来越白皙,真是太羡慕你了。”   反观她,不仅身材走形,而且脸上满是雀斑,她现在都不敢照镜子,就是不想看到这么丑的自己。   白榆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一脸温柔:“我也觉得这孩子是来报恩的。”   **   春节一天天近了,家属区处处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息。   过了寒流,琼州岛又恢复二十几度的温度,小孩子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不冷不热,满大街跑也不会着凉。   白老太一开始过来还有些不习惯这边的生活,可渐渐就喜欢上了,这边的气候实在太舒服了,往年这个时候她的膝关节都会疼痛,可在这边居然没有痛过。   白老太和雷大姐很聊得聊,白榆肚子大了,不能去百货商场和供销社抢年货,于是白老太就和雷大姐一起去。   念念本来也想去,无奈她人太小了,白老太担心她被人踩扁了,于是拒绝了她的好意。   白榆看小姑娘像打了霜的茄子,于是把捡鸡蛋的任务交给她,没错,三只鸡仔已经能下蛋了,而且三只鸡十分争气,每天都能下至少一个。   念念人太小了,白榆担心鸡会欺负她,所以平时不给她接近鸡窝,可小姑娘还是很尽责,到处挖虫给鸡吃,因此这会儿听到白榆的话,念念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   看小姑娘振作起来,白榆这才放心去信件和京城寄过来的年货。   信件总共有三封。   第一封是她爸寄过来的,知道他们不回去过年后,叮嘱她好好照顾身子,又絮叨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   她大哥还是跟映之姐结婚了,婚礼没有大办,只请了家人。   她拿着信件又怔愣了好一会儿。   上辈子她很是遗憾她大哥没能和映之姐走到最后,这辈子他们终于在一起了,虽然她和她大哥闹得有些不愉快,但她还是很为他们感到高兴。   第二封是江老爷子寄过来的,信件很短,跟他的为人一样严肃,就说一切安好,但年货他是寄过来最多的,整整五箱子。   最后一封是江霖的父亲以及娄秀英寄过来的。   信件里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关心的话,但白榆看得想笑,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扔在一边。   白老太回来后,看到那么多东西,转身就跑回供销社去,想把东西给退回去,不过最终没有退成功,因为在供销社门口,她那些东西就被其他买不到年货的人给买走了。   江霖回来,白榆把江老爷子和他爸的信件拿给他看,江霖跟她一眼,只是匆匆扫了他爸的信件一眼,然后就丢进灶炉里头。   信纸在火种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很快就化为了回京。   随着鞭炮声此起彼伏,1977年的春节终于到来了。   这是她和江霖婚后在一起的第一个春节,也是第一个在琼州岛过的春节。   除夕夜,大家在院子架起了烧烤炉,围着烧烤炉一边吃,一边说说笑笑。   吃到一半,雪糕咬着一只老鼠来到众人面前,非常骄傲地绕了一圈,才咬着老鼠离开,差点没把孙蔷薇吓出毛病来。   白榆忍着笑解释道:“那是雪糕抓到的第一只老鼠。”   为了让雪糕学会抓老鼠,土豆饼这个狗爸爸可花了不少功夫,看得院子里的三只鸡差点就要下场教雪糕了。   孙蔷薇:“所以它刚才是过来炫耀吗?”   白榆笑着点头:“对。”   孙蔷薇:“……”   孙蔷薇觉得很无语,但念念却觉得雪糕太棒了,还给雪糕和土豆饼偷偷拿了几块肉作为奖赏。   大家之前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烤肉,觉得很是新奇,院子里弥漫着勾人的香味,大家吃得津津有味。   年后,白榆收到了一封林向雪从京城寄过来的信件。   信里头说她在进了京城那边的广播台,如今已经转正了,还说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五一左右举办婚礼。   白榆看了不由怔住。   葛大川还没从两人的感情里头走出来,没想到林向雪那边已经要结婚了,当然,她丝毫没有责怪林向雪的意思,毕竟两人不在一起了,这事情是迟早的。   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葛大川说这事。   林向雪还寄了一些特产过来,有给她的,也有给江霖和奶奶的,还有几件小孩子的衣服,是给念念和还没出生的宝宝。   不过林向雪的婚礼她注定没办法过去了,因为那时候孩子差不多要出生了。   最终她还是让江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葛大川,葛大川知道后大病了一场,之后更沉默了。   葛大川的家庭条件虽然不够好,但他为人老实上进,也有一些家庭是不介意他那四个父母的,但葛大川拒绝了大家想给他介绍对象的好意,把心思都放在事业上。   时间一晃又是好几个月过去了。   这天中午吃完饭,白榆本想去院子走两步消消食,突然肚子一阵阵痛袭来,她痛呼了一声。   白老太先是问了一句:“乖乖,你怎么了?”   白榆扶着门,忍着痛道:“奶奶,我可能要生了。”   白老太愣了一下,随即扶着她过去椅子坐下,然后叫来念念,让她去部队里头通知江霖。   很快江霖就跑着回来了,脸色比上次她装昏倒进医院时还要难看。   白榆抓住他的手时,发现他虽然极力在控制,但双手和身子还是忍不住在轻轻颤抖。   白榆知道他心里的阴影,手指找到他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握,轻声道:“你不要担心,我和宝宝都不会有事的。”   江霖回握住她的手,眼帘低垂看着她,半响才道:“你答应我的。”   白榆笑了,点头:“嗯,我答应你的,我和宝宝一定会好好的。”   因为白榆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因此衣服和生产所需要的东西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只要提起来就可以走人。   很快,白榆就被送进了医院。   可等到了医院,白榆这才发现,跟她一起进来的除了孙蔷薇,还有对面连大有的媳妇。   孙蔷薇比她晚了一个多月怀孕,但她是双胞胎,提前生产是之前就知道的,只是大家都没料到居然会挤到同一天来。   至于对面的连家,自从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大家就没再来往。   连家丽仿佛也改过自新一般,没有再作妖,家里给她介绍了几个对象,但一直没有成功。   好像说是连家丽看不上那些男人,雷大姐说她眼高手低,她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不想这次大家生产居然碰到一起了。   这可真巧了。 第75章 酸菜炒猪耳朵   一个病房里头有三个床位, 连家是最先到的,他们选了最外面的床位。   看到白榆等人进来,连家一行人愣了一下, 尤其是连婶子, 脸上当即就露出了尴尬的神色:“你们也要生了?”   白榆点头:“对。”   虽然不大想跟连家处在一个病房里, 不过这会儿她没想搞特殊, 看最里面的床位没人住, 便让江霖扶她进去。   江霖把她扶着坐在椅子上, 然后开始动手换床上的床单。   这年代的消毒设备不算太好, 尤其是琼州岛这种小地方, 医院的消毒很是一般, 上次林向雪生病住院时, 白榆看到隔壁床刚走了一个病人,护士也没有换床单就让新的病人继续睡, 当时她看得浑身不得劲。   所以在生之前她就跟家里商量好了,到时候过来多准备一套床上用品, 她担心卫生没做好会让孩子生病, 初生的婴儿抵抗力很差的, 因此宁愿多做一些, 也不要让孩子遭罪了。   连家丽刚好走进来, 见到这一幕,怪笑了一声,但还来不及出声就被连婶子给扯了一下   连婶子压着声音叮嘱她:“你给省点心, 要是再惹事被你大哥赶走,你到时候别来求我!”   连家丽嫣红的唇瓣撇了撇:“妈,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又没说什么!”   躺在床上的连大有媳妇疼得叫起来, 连婶子也顾不上女儿,转身出去叫护士了。   白榆自然看到了连家丽阴阳怪气的表情,但没打算理会对方。   江霖快速铺好床单,然后转身扶着白榆躺到床上,轻声问道:“痛吗?要不要喝点水?”   白榆摇了摇头。   不等江霖再开口,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白榆扭头看去,就看到了孙蔷薇顶着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顿时“咦”了一声:“你们不是已经进产房了吗?”   孙蔷薇痛得鼻子一皱一皱的:“没呢,医生给我检查后说还早着呢,让我先来病房躺着,我便跟护士说要跟你同个病房。”   “……”   白榆之所以以为孙蔷薇要生了,是因为刚才在外头看到孙蔷薇叫得跟杀猪一样,谢旭东扶着她双手都在颤抖,护士还没开口问孙蔷薇就说孩子的头要出来了,护士当时被吓了一跳,立即将人送进产房。   没想到到头来居然是一场乌龙。   孙蔷薇一过来就发现白榆躺的床单跟自己的不一样:“你这床单咋那么干净?而且还有花纹。”   白榆:“刚出生的婴儿抵抗力比较差,所以我们准备了一套,从家里带过来。”   “我怎么就没想到?”孙蔷薇眼睛瞪大,一脸长见识的模样,说完立即看向谢旭东,“你现在赶紧回去拿一套新的被单过来。”   谢旭东:“这不用了吧,我感觉这床单还挺干净的。”   说着他去翻床单想证明自己的话,结果在床单上看到好几条头发和类似鼻屎的东西,差点没把他给恶心吐了。   孙蔷薇也看到了,这一下再也不碰那些东西:“你要是不回去拿,那我自己回去拿,回头生完孩子我们就去离婚!”   妈的,要这种男人有什么用!   谢旭东连忙告饶:“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等伯母过来我就回去拿,要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孙蔷薇这才从鼻子哼了一声。   白榆看她没地方坐,便挪过去一点让她挨着床坐。   孙蔷薇床单孩子衣服什么都没带,倒是带了不少零食过来,这会儿拿出零食袋子和白榆分享:“这酸梅干特别酸,酸得特别爽,你试试。”   白榆关闻那味就感觉双颊一阵酸,连忙摆手:“我不好这口,我更喜欢吃辣的。”   连家丽听到这话,又怪笑了一声:“嫂子你怀孕时那么喜欢吃酸的,老话说酸儿辣女,嫂子你这一胎肯定是男的。”   连大有媳妇痛得连连倒吸气,但听到这话,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医生不给说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这次怀孕跟怀大妞时不一样,怀大妞时我特别想吃辣的,这次特别想吃酸。”   所以她也觉得这一胎应该是个男娃,她也希望生个男娃。   她嫁进来这么多年,就只生了大妞一个女娃儿,后面虽然有再怀孕,但都没留住,这几年婆婆和丈夫都在催她,所以她很需要一个儿子。   她知道小姑子肯定是听到白榆吃辣的才说这些话,小姑子肯定是嫉妒白榆被江副团呵护,其实她也有些嫉妒,她怀孕后每天还是要照顾一大家子,干很多活儿,但她好几次在露台上看到江霖在院子里洗衣服。   所以这会儿听到白榆喜欢吃辣的,她心里其实也有点开心,江副团这么优秀的男人肯定很想要个儿子吧,等生出来是个女儿,以后江副团估计就不会再对她那么好了。   有些人就是奇怪,自己得不到幸福,也不想别人得到幸福。   白榆知道连家丽那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只有她和江霖两人才知道,他们是真心想要个女儿。   白榆不在意,江霖却握着她的手:“吃辣好,酸儿辣女,吃辣说明肚子里是个漂亮的小棉袄,我很高兴。”   孙蔷薇也哼了声道:“有些人明明是女人却仿佛看不起女人,我最看不起这种女人了!”   “……”   连家丽脸色一下子就黑得跟锅底一般。   白榆却忍不住笑了:“我也喜欢小棉袄,我迫不及待想和她见面。”   这话刚落地,护士就带着医生进来了。   医生问了白榆几个问题,又上前轻轻按了按白榆的肚子,然后道:“还没那么快,等羊水破了再让护士通知我过来看看。”   白榆道了谢。   医生转身去给连大有媳妇检查,但结果是还不能进产房。   连大有媳妇再次痛叫了起来。   白榆觉得有些奇怪,连大有媳妇之前生过一个,按道理来说第二胎应该会容易一点,不过这个也说不得准,有些人生了三胎还是很痛。   不知道是不是疼会传染,很快孙蔷薇也叫了起来,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了,好在谢旭东和她伯母很快过来了。   白榆自从怀孕后一直很注意锻炼身体,每次吃完饭后都会走几圈,而且她吃好喝好,江霖对她又是那么好,连给她倒杯水都是不冷不热刚刚好的温度,她真是啥事都不用操心,因此身体这会儿并没有那么疼。   到了中午,白榆的羊水破了,疼痛加剧了起来,医生说羊水破了后随时都有可能会生,因此就算很痛,白榆还是把饭给吃了下去。   孙蔷薇的羊水也破了,再次叫得跟杀猪一样:“姓谢的,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受这种苦!”   谢旭东:“……”   当初是谁骑到他身上来?   当初是谁说要睡他的?   现在仿佛成了他的错!   不过这种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要不然孙蔷薇肯定要跟他拼命,再说了看到她那么痛,被她说几句也是应该的。   连大有媳妇的羊水是最早破的,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孩子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连婶子倒是没亏着孕妇,也回家做了吃的过来,只是那吃的跟白榆还有孙蔷薇的没得比,就一点肉沫,而白榆这边白老太给做了的豆豉排骨和干锅土豆片,孙蔷薇的伯母则是给她做了酸菜炒猪耳朵,以及茄子煲。   闻着病房里弥漫开来的阵阵香味,连大有媳妇心里一阵阵委屈,于是叫得更大声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白榆终于要生了。   白榆刚被推走,孙蔷薇也跟着被推进了病房。   孙蔷薇仿佛瞬间被打了鸡血一般:“孩子加油,我们要争着做大哥!”   她的孩子必须先出来,反正就是,三个字,不能输!   守在外头的谢旭东:“……”   江霖本想跟着进产房,但被护士给拦住了。   白榆隔着层层人群向他挤出一个笑容,用唇形无声道:“我答应过你的。”   我和宝宝都会没事。   江霖读懂了她的唇语,脸色苍白朝她点了点头。   很快连大有媳妇也被推进了产房,同个病房的三个孕妇同时生,这可忙坏了医生和护士。   产房里头很快就传来了此起彼伏地喊叫声。   江霖一下子就听出了白榆的声音,脸色更白了,脑子一片空白。   谢旭东跟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回头看到江霖的脸色,笑道:“你这脸色真难看,你应该学学我,看我多镇定。”   说着他伸出手来让江霖看他镇定的手,谁知那手一抽出来就抖得跟羊癫疯一般。   “……”   江霖瞥了他一眼,脸上大写着“无语”两个字。   连大有到媳妇被推进产房,他才姗姗来迟。   相对于江霖和谢旭东两人,他可是淡定得不得了,还有闲情安慰江霖:“听说你媳妇喜欢吃辣,那肚子里肯定是个女娃儿,我媳妇第一胎就是这样。”   说这话时,他脸上不无得意。   他媳妇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娃,他连家后继有人了。   江霖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跟他说半个字。   连大有也不在意,反而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心里不痛快,因此更得意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但产房没有孩子出来,反而是孕妇的声音更大声了。   江霖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妈要生江凯,他被留在家里,那时候家里人都跟他说很快就会有弟弟了,还问他开不开心。   可大人并没有告诉他,有弟弟的代价便是没了妈妈,噩耗来得没有一点预兆,只记得那时候是黄昏,家里人把他塞进车里,车疯狂开向医院,后来他又被人拉着,一路跌跌撞撞跑向病房。   之后他在病床上看到了脸白如雪的妈妈,她拉着他的手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再后来,她的眼睛闭上了,拉着他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从此她再也没有醒来。   江霖仿佛陷进了梦魇当中,浑身冰冷。   就在这时,一声婴儿啼哭从产房里头传出来。   “生了,生了!”   “不过是谁家的孩子出生了?”   三个产房挨着,一时半会还真听不出来哭声是从哪个病房出来的。   连大有:“声音这么嘹亮,说不定就是我家的大胖小子!”   江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双眼紧紧盯着产房的门。   很快白榆所在的产房被打开了,一个护士匆匆走出来问道:“白榆的家属在哪里?”   江霖和白老太立即走上来:“我们是。”   护士:“是个女娃,六斤半,北京时间晚上七点二七分出生,孩子的衣服被子都准备了吗?”   江霖眼睛瞬间通红。   还是白老太更淡定,连忙把一早就准备好的小毯子和衣服拿出来:“都准备好了。”   连家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时不时就抬头看向产房,下唇瓣被她咬出了血,她都没察觉。   终于在听到产房又传来好几声哇哇的哭声时,她绷着的表情这才松弛了下来。   只是这会儿谁也没有主意到她的异常。   白榆撑着疲惫的身子,对抱着孩子的护士道:“我要看看孩子。”   护士抱着孩子的动作僵了一下:“等出去了再看。”   白榆嗓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我现在就要看!”   护士担心惹来其他人的注意,只好把孩子抱过去给她看:“看到了,你应该也很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等睡醒再给孩子喂奶。”   白榆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襁褓,宝宝眼睛闭着,全身红通通的,像只小红猪。   这就是她盼了两辈子的小棉袄,她的心肝宝贝。   白榆心里顿时软成一片。   这会儿她的确很疲惫很想睡,但她没听护士的话,而是撑到被推出产房,才跟扑上来的江霖道:“别管我,你去看着孩子。”   白老太看她精神还算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让江霖照顾你,我去看着孩子。”   白榆却摇了摇头:“奶奶,让江霖去,别让人调换了孩子。”   不是她多心,而是这年代抱错孩子,或者从医院把孩子抱走的案件比比皆是是。   这是她盼了两辈子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听到这话,抱着孩子的护士身子再次一僵。   同时愣住的,还有坐在长凳子上的连家丽。   江霖摸了摸她的脸,点头:“好,我去守着我们女儿,一定不会让人调换了。”   听到这话,白榆这才放心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谢旭东的双胞胎也被抱了出来。   谢旭东充满期待冲上去,定睛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只见两个襁褓里头包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猴子,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丑得让人无法直视。   谢旭东:??   这么丑的家伙是他儿子?   丑拒! 第76章 酸菜鱼   谢旭东听到白榆的话, 顿时怀疑眼前两个小老头是不是被人给调换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谁知话音刚落地,就遭到了两个护士的白眼, 其中一个护士道:“这位同志你不要胡说, 就不说产房只有你媳妇才怀了双胞胎, 就说这两个男娃跟你如出一辙, 就跟一个印子印出来的。”   谢旭东:“……”   这话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 孩子为什么会这么丑, 还不是像了你这个爸爸。   另外一个护士也跟着嫌弃道:“你看人家江副团, 第一时间关心产妇, 不像某些男人眼里只有孩子, 当江副团的媳妇真是太幸福了。”   她们在医院看太多了, 女人千辛万苦把孩子生出来,但出产房后大家的关注点却在新生儿上, 很少人会把产妇放在第一位。   可江副团刚才只看了婴儿一眼,之后满心满眼就只有白榆这位女同志, 真让人羡慕。   膝盖又中了一枪的谢旭东:“……”   江霖没理会谢旭东, 而是看了一眼被推走的白榆, 然后转身跟上抱着女儿的护士。   宝宝出生后身上会粘着很多粘液, 还可能有血水和羊水, 甚至有一些还可能沾到粪便,所以护士都会帮忙清理后才会把孩子给家属,有些设备条件好的, 会在产房进行,但琼州岛这边的设备很老旧, 清理的工作被安排在另外一个房间。   这会儿江霖亦步亦趋,走在前面的护士感觉身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盯得她全身的寒毛都要起来了。   早知道就不答应连家丽做这事情,要是被江副团给发现,到时候她不仅工作保不住,甚至还可能遭到报复。   护士不由有些后悔,但连家丽给的又实在太多。   她很是纠结。   看到江霖随着护士走了,连家丽站起来走到她哥连大有身边:“哥,江副团生了个女儿,你要不过去安慰安慰对方吧。”   连大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安慰什么安慰,没看到人家江副团还挺开心的吗?再说你侄子还没出来呢。”   连家丽闻言,咬了咬唇。   就在这时,产房再次被推开,一个护士急匆匆走了出来:“陈兰的家属在哪里?”   连大有和连家丽两人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陈兰是谁,连大有连忙上前道:“护士,我媳妇生了没有?我儿子呢?我儿子在哪里?”   护士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还以为陈兰的家属走开,不想这两人杵在门口居然不出声就算了,还一上来就问儿子,于是口气也变得很不好:“现在先别顾着孩子不孩子了,你是不是陈兰的丈夫?如果是的话,你媳妇大出血,现在需要家属去献血!”   连大有当即脸色都吓白了:“那我儿子呢?我儿子有没有事?护士我跟你说,一定要保小的!一定要保住我儿子!”   护士听到这话,对眼前男人的印象差到了极致:“首先你媳妇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不是儿子,是个女儿,其次,你现在要做的关心你媳妇的生死,在这里等着,等会儿有人让你们签名,然后带你们去抽血!”   护士压根不想跟这种男人多废话,说完就要走,却被连大有给扯住了袖子。   连大有目眦欲裂:“护士你刚才说什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媳妇怀的是儿子,不是女儿!我媳妇怀孕时特别喜欢吃酸的,而且肚子尖尖的,大家都说她怀的是儿子,肯定是你们把我儿子跟别人弄错了!”   护士身上的护士服外衫几乎被扯下来,顿时又气又羞恼:“这位同志请你马上给我放手!要不然我告你耍流氓了!”   要说的话,这护士的脾气算是很好了,换个脾气暴躁的,肯定一巴掌甩过去。   但连大有这时候已经魔怔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他的儿子没了,他的儿子被人给调换了:“我儿子呢!你们还我儿子!”   最终护士的护士服没能保住,被连大有一把给扯了下来。   护士“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一巴掌扇在连大有脸上,紧接着两个男医生冲了过来,一把将连大有抓住。   连大有是当兵的,人高力气大,两个男医生居然还抓不住他,反而被打了好几拳,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连家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大哥,你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   她本想让她哥去拦着江霖,好让她的计划得以顺利进行,不想她哥突然发起神经来,赶紧上前阻拦,但连大有“杀疯”了,看她想拦着自己,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光。   连家丽被扇得原地转了两圈,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最终连大有被几个人死死压在地上,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而连大有的媳妇陈兰因为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差点没了半条命。   这一切白榆都不知道,她梦见了上辈子。   上辈子娄秀英和江凯为了逼她生出个儿子来,一次又一次拉着她去看医生,在连续喝了半年中药后,她终于忍不住问江凯:“我们非得要个孩子吗?”   江凯嘴角一边扯起来,脸上尽是嘲讽:“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江凯这么能没有儿子,我要是没有儿子,以后谁来继承我的财产和人脉。”   后来他带着和秦心卉生的孩子回来,脸上没有任何内疚,反而理直气壮道:“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能生,要是放在古代,像你这样不能生的女人早就应该被休了,我没跟你离婚,你就应该知足了。”   在梦里头,她看着上辈子的自己如扯线玩偶一般,一步步被逼到绝境,她想救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声哭声突然响起,白榆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江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立即站起来弯腰看着她,轻声问道:“醒了?”   白榆没有焦距的眼眸慢慢对上江霖的脸,下一刻猛地抓住他的手,激动问道:“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江霖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恐惧,心中一紧,喉结上下滚动,连忙握住她的手道:“孩子在旁边睡着,她很好。”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她如此恐惧,之前也是,似乎很担心孩子被人给掉包了,或者拐走。   不过刚才他一路跟着那护士,倒是发现了一点端倪,那护士看着有点不太对劲,回头他要让人好好调查一下。   白榆顺着他说的方向扭头看去,果然看到孩子好好呆在婴儿床里头。   看到孩子好好的,她提着的心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哭声的来源,就见连大有媳妇脸色白得好像一张纸,哭得死去活来。   一个护士面无表情在安慰:“你刚生完孩子还大出血,不能这样大哭大喊,回头要是再血崩,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连婶子也虎着脸骂道:“哭什么哭?哭丧啊!生个丫头片子花了那么多钱,你还有什么脸哭,还不赶紧给我闭嘴,回头再血崩,休想我们连家再出一分钱!”   白榆眨了眨眼睛,看向江霖,用眼睛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江霖摸了摸她的头:“回头再跟你说。”   白榆点了点头,看到孙蔷薇这么吵还在睡,不由心里笑了一声,而后再次把头扭向婴儿床:“我想看看孩子。”   话音落地,就听小家伙哼哼唧唧哭了起来,不知道是被吵醒了,还是饿了。   江霖立即走过去,弯腰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动作轻柔,还带着一丝僵硬。   这一幕让白榆忍不住弯了唇角。   江霖转身对上她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才奶奶和护士教过我怎么抱孩子,不过我现在还不太熟练。”   白榆嘴角笑意更浓了:“多抱几回就熟练了。”   小家伙脾气真好,刚才还哭嘤嘤,被人一抱就立即停止哭泣。   江霖点头,走过去将孩子递给白榆。   这次轮到白榆紧张了,僵硬地伸出手抱住,就在她抱住孩子的瞬间,小家伙似乎有心有灵犀般,一直闭着的眼睛慢慢睁开了。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眼珠子又黑又大,仿佛两颗黑葡萄一般,眼睫又长又密,如同两把黑色的小扇子,小脸蛋红扑扑的,小鼻子挺挺的,小嘴儿红红的,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白榆心中一软,眼泪差点出来:“宝宝,你在看妈妈吗?”   其实她知道小孩子这会儿是看不清楚的,但她两只眼睛直直盯着她,看她心里软成一片。   护士不再搭理连家,走过来道:“孩子这是饿了,你赶紧给孩子喂奶吧,说来你这孩子真是乖巧,你在睡的时候她也睡觉,等你醒了她才醒来,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   相比连家那一家子,她真心觉得江副团一家真是太省心了。   白榆转过身子,拉起衣服给孩子喂奶,护士看她动作不太熟悉,在旁边帮忙调整姿势,好在出奶十分顺利。   小家伙喝到奶了,眼睛再次闭上,嘴角微微往上勾着,看上去十分满足的模样。   看得护士都忍不住笑了:“这么好带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而且这孩子可真会长,挑着你们夫妻好的地方长,以后不知道要漂亮成什么模样呢。”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   白榆嘴角也跟着勾了起来:“谢谢你的夸奖,我只盼着她健康快乐成长。”   至于漂不漂亮,聪不聪明,有没有出息,那都是其次。   她只要她好好的。   就如护士夸的那样,小家伙十分好带,吃完奶拍了奶嗝,就再次闭上眼睛睡着了。   小家伙刚被放回婴儿床,孙蔷薇的双胞胎就哭了起来,紧接着连家的孩子也醒了,房间里顿时哭声一片。   孙蔷薇倒是很能睡,就是这么吵还是没被吵醒。   但她伯母把她给推醒了,让她起来给孩子喂奶。   孙蔷薇虽然没有大出血,但她毕竟生了双胞胎,这会儿脸色看上去也并不好,但还是要强撑着起来给孩子喂奶。   做母亲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一会儿白老太提着食盒进来了。   看到白榆醒来,一脸的喜悦:“乖乖,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个疼爱自己的长辈,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永远做个孩子。   白榆看到奶奶,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小了:“肚子还是有点痛,刚才问过护士了,她说两三天内就会消失。”   白老太摸了摸她的头,接着把带过来的食盒打开:“你刚生孩子,奶奶没给你做大补的东西,你先吃几天清淡的,过后奶奶再给你做好吃的。”   不是她舍不得给孙女用好东西补身子,很多人为了让产妇赶紧下奶,会立即用人参鸡汤、鱼汤和猪蹄等东西催奶,这些东西的确很能催奶,但产妇却可能因此导致乳fang肿痛。   她年轻那会儿太穷了,就算想补身子也没东西吃,所以这个还是江霖跟医生询问过跟她说的,要不然她还真不懂。   听到江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白榆心里暖暖的。   看到白老太过来,江霖就出去了,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个谢旭东,两人一进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白榆很不解:“收拾东西做什么?”   江霖:“我让护士给我们换了一间病房,现在收拾收拾就过去。”   谢旭东也在收拾东西,这显然是不想跟连家一家子在一个病房。   白榆不想搞特殊,如今换了也就换了。   江霖动作利落,白老太要帮忙他都不让,一个人把东西收拾好后就扛过去另外的病房,跑了两三会后,再回来,一把将白榆从病床上轻轻抱起来。   白榆原先自己挪着走过去,没想江霖二话不说就把她抱起来,她赶紧伸手环住他的脖子,   当着众人的面被这么抱着,她心里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白老太见状,却是连连满意地点头,然后抱起婴儿床上的小家伙,跟在江霖身后走出了病房。   他们没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连家丽一双眼睛一直嫉妒看着他们的背影。   孙蔷薇看到江霖抱白榆,她连忙伸出双手看向谢旭东。   谢旭东还能怎么样,只能走过去,弯腰把她抱起来。   谁知下一刻,只听“擦咔”的一声,谢旭东全身僵硬住了,脸色也瞬间白了起来。   孙蔷薇看他这样子有点不对劲,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谢旭东忍着疼痛道:“我好像扭到腰了。”   孙蔷薇气得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没用!”   谢旭东不服气:“你还好意思怪我,还不是因为你把自己吃得太胖了!”   孙蔷薇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姓谢的,你居然好意思说我胖,我为什么变得这么胖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因为你两个儿子太能吃了,好啊,你既然嫌弃我胖,那离婚好了,孩子我们一人一个!”   除了头三个月一直孕吐,后面她一天可以吃四五顿,而且每顿都要吃好多,她也尝试过吃少一点,但吃少了就难受,肚子饿得睡不着。   之前伯母还担心她吃太多会导致胎儿太大,后来去医院检查,说胎儿并不算大,换句话说,那些东西吃了都化成了她一身的肉。   想到这,孙蔷薇扶着床站起来,走到婴儿床前面,选挑选一个比较好看的,可两兄弟丑得一模一样,她一时之间真不知道该选哪个。   孙蔷薇越想越生气,回头又给了谢旭东一拳:“孩子像你,都长得那么丑,我两个都不想要了!”   谢旭东:“……”   孙蔷薇伯母看这两人像个冤家一样,还动不动就要离婚,于是批评道:“蔷薇,你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耍孩子脾气,有什么事情好好沟通,不能动不动就说离婚。”   批评完孙蔷薇,又转头说谢旭东:“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更别说蔷薇是怀了双胞胎,这过程有多辛苦和危险,你做丈夫就算不能切身体会,也不能说这么伤人的话。”   谢旭东被说得满脸通红,跟孙蔷薇道歉道:“对不起蔷薇,我刚才说错话了,其实你一点都不胖。”   他的腰是之前做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刚才发力姿势不对,导致腰伤再次复发,听她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没用,他脑子一热,就说了那些话。   孙蔷薇这会儿也觉得自己说话不中听,于是脸色缓和些:“这次就原谅你了,还不赶紧带路。”   说着抱起其中一个丑孩子。   等孙蔷薇一行人一走,产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剩下连家。   连家丽心里很不得劲,抬头对她嫂子笑道:“嫂子你看,他们这是嫌你晦气,连病房都不想跟你呆在同一个。”   陈兰脸色顿时变得越发苍白了,身下仿佛开了水龙头般,恶露疯狂地涌出来。   只是她没有反击,而是一言不发瞪着天花板。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对她这么不公平,明明这一胎跟之前不一样,她那么喜欢吃酸的,而且肚子尖尖,她怀的应该就是个儿子,可生出来却变成了女儿。   丈夫更是因此被抓了起来,军队肯定会做出惩罚,到时候她就成了这个家的千古罪人。   更别说医生说她这次生孩子伤了身子,以后会比较难再怀上孩子,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跟不能下蛋的母鸡一样,活着纯属浪费粮食。   陈兰如泡在苦瓜水里头,心里头一片绝望。   白榆这边来到了新病房,新病房只有两个床位,因此病房相对小一些,但没有外人,也相对安静和安全。   而且从病房窗口望出去,能看到大海,让人看了不由心情跟着舒服了起来。   白榆连忙问起连家的事情,听完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这么说连大有被抓起来了?”   江霖点头:“他打伤了好几个医生,还把护士的衣服给扯下来了,医院已经投诉到部队去,不过连大有到现在还是坚信有人调包了他的儿子。”   “……”   白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酸儿辣女这种东西压根没有科学依据,肚子尖和圆更不能用来判断胎儿的性别,哪怕是B超也会出错。   江霖握住她的手:“你之前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有人调包了孩子,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   白榆身子僵了下:“我是之前听说过有人的孩子在医院里头被人抱走了,我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孩子身上,所以尤为谨慎。”   她之所以会那样在意,一个是上辈子看多了类似的新文和报导,另外一个是,这是她两辈子来心心念念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有事。   只是这样的话,她没办法跟江霖说。   江霖自然察觉到她有所隐瞒,只是看她不想说,他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追问。   白榆生孩子期间,念念被放在雷大姐那边。   到了晚上,念念终于跟着白老太来医院,看到小宝宝的瞬间,她眉头蹙了起来。   她觉得小宝宝有点丑。   皮肤皱皱的,还红通通的,头发还那么少,看上去不是很好看。   她觉得小宝宝有点可怜,不过她不会嫌弃小宝宝的,她会当个好表姐,以后加倍疼爱小宝宝。   这念头刚落地,她一扭头就看到了谢旭东抱着另外一个小宝宝走了过来,她垫着脚尖去看。   谢旭东看她这动作很可爱,便端下来让她看自己的儿子。   念念一看,顿时吓得嘴巴都张圆了:“谢叔叔,为什么弟弟长得这么老?”   她刚才觉得表妹长得有点丑,现在跟谢叔叔的宝宝一对比,她觉得小表妹真是太好看了。   倒是谢叔叔孩子,真的跟小老头一样,脸皱得好像七十岁的老爷爷,头发她数了一下,只有三条!   这么小就是秃头,真可怜。   谢旭东:“……”   娄曼丽打听到白榆生了个女儿,顿时开心跟过年一般,等不及写信和发电报,直接跑到邮政局打了个电话回京城。   娄秀英知道后,语气也变得快活了起来,还问起了她的小姑子。   娄曼丽一下子就听明白姐姐的暗示,说她家小姑子模样长得还算不错,就是没啥营养,头发比较枯黄。   娄秀英也听明白了妹妹的暗示,大气地表示回头会给她寄几罐麦乳精过来。   挂了电话,娄曼丽心情好得不得了。   她跑到河边找到小姑子,把她拉到一旁:“回头我给你买些新衣服,你好好打扮打扮一下自己,还有,你这皮肤太黑了,以后太阳太晒的时候,你就不要出门,要出门就要戴好帽子,知道了吗?”   金小玉弱弱看着嫂子,并没有被眼前的“富贵”给眯了眼睛:“嫂子,我穿现在这些衣服就可以了,不用给我买新衣服。”   娄曼丽柳眉一挑,伸手在她胳膊狠狠掐了一把:“你这贱蹄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就让你哥哥把你嫁给你们老家的傻子!”   金小玉痛得倒吸凉气,连连告饶:“嫂子,我不敢了,我都听你的。”   娄曼丽这才撒手:“好好听我的话,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就在她教训小姑子时,她家的双胞胎这会儿正在偷家里的麦乳精吃。   因为麦乳精只剩下小半罐,娄曼丽想留着平时可以炫耀,万一有重要客人来,也可以拿出来撑面子,于是便把麦乳精放到了衣柜上面。   这会儿金大宝骑在金小宝的脖子上,金小宝站在一张椅子上,金大宝伸手去够柜子上的麦乳精,可两人太矮了,就算这样还差了一节。   可两人没放弃,金大宝指挥金小宝踮起脚尖。   金小宝听他哥哥的话,踮起脚尖,身子一下子就不稳了,摇晃了起来。   “砰砰”两声。   金小宝和金大宝两兄弟相继摔在地上。   金大宝摔下来时后脑勺撞在旁边的桌子角上,然后再重重砸在地上,地上一片刺目惊心的鲜血。   于此同时,陈兰抱着女儿,从医院的顶楼一跃而下。 第77章 粘豆包   正是傍晚时分, 夕阳如血。   陈兰抱着孩子从楼上跳下来,身子板砸在地上方,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纷纷寻找声源望去, 下一刻便被吓得目瞪口呆。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女人, 脑浆崩了一地, 在她不远的地方躺着一个婴儿。   时间凝滞了一瞬, 下一刻尖叫声四起。   这会儿连婶子和连家丽两人正在病房里找陈兰和孩子。   连婶子:“你嫂子身体不好还到处乱跑, 真是个扫把星!要不是她, 你大哥也不会被关起来, 如今她还不安生, 抱着孩子也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到时候生病还不得家里出钱?”   连家丽一脸心不在焉。   连婶子继续唠叨:“我不是让你照看你嫂子吗?你跑去哪里了?你说你也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要工作没工作, 也不去嫁人,现在让你做点事情你也做不好, 养你有什么用?”   连家丽被念得十分不耐烦:“妈!你够了!我不过就是走开去了一会儿厕所, 难道我要把屎尿拉在裤子上你才开心吗?大嫂是成年人, 不是三岁小孩子, 我走开一会儿怎么了?难道她还能出人命不成?”   自从她二哥死后, 她妈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仿佛是她害死二哥的一样, 但别以为她妈有多宠爱二哥,二哥死了后, 她还不是照样觉得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保卫人员匆匆跑了过来:“陈兰的家属!陈兰的家属在哪里?”   连婶子莫名心一抖:“我们、我们就是陈兰的家属, 发生什么事了同志?”   保卫人员跑得气喘呼呼:“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陈兰抱着婴儿跳楼了,你们是陈兰的家属对吧,那赶紧跟我去认人。”   哦,不对,应该去认尸体才对。   那个叫陈兰的女人真可怜,医院的楼层并不高,才四层,之前也有人跳过楼,但要么骨折要么脑震荡,像她这样脑袋着地并砸得脑浆四射的还是第一个。   而那个女婴就更惨了,被她妈压在身下,脖子都被扭断了。   惨,真是太惨了。   一个产妇才生完孩子就去跳楼,肯定是受了家里的虐待,而且看这做婆婆的,到现在还不知道儿媳妇和孙女出事了,一看就是不关心儿媳妇死活的人。   连婶子眼睛瞪大,一双手抖得跟羊癫疯一样:“你、你说什么?你肯定是在骗人的吧?”   保卫人员觉得自己被污蔑了,眼睛一瞪道:“我好端端地干嘛骗你?医院已经报案了,你们赶紧跟我过去认尸体!”   “……”   连婶子面如死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旁的连家丽也是被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刚才走开不是去厕所,而是去找那个叫章莲的护士,只是没找到人。   前后她也不过就是离开了十几二十分钟,谁知陈兰居然就抱着孩子去跳楼,真是晦气!   外面一片吵闹,白榆再次从梦中被惊醒:“发生了什么事?”   白老太听到声响从外头走进来,脸色不太好道:“连家的大儿媳抱着孩子跳楼了。”   白榆怔住了:“?”   孙蔷薇同样被吓得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跳楼?就因为生了个女儿吗?”   她实在无法接受,昨天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白榆叹息了一声:“生女儿只是个导火线,关键还是因为连大有被关起来了,而且我听她婆婆念叨的话里头说她这次大出血,导致以后不好生养。”   对于这年代的女人来说,丈夫就是家里的顶梁柱,可连大有因为这事情导致被关起来,回头部队肯定会做出惩罚,错误是连大有犯下的,但连家会把这事情全部怪到陈兰身上。   陈兰没有工作,她所有的一切都依赖丈夫,这次丈夫出事,她一边自责一边害怕,加上以后可能生不出孩子,这事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陈兰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   白榆跟陈兰接触的不多,只觉得这人唯唯诺诺,有点小心思,但不算个恶人,最主要是这次的事压根就不是她的错,罪不至死。   还有那个孩子,才来到这世上不到两天……   白榆想到上辈子的自己,上辈子她也是没有工作,双手向上的日子真的太不好过了。   在很多眼中,家庭妇女仿佛就是个吃白饭的累赘,一点作用都没有,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女人在家里干活照顾孩子,其实付出的一点也不比男人少。   如果陈兰有份工作,或许就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们才搬离那个病房不到一天,陈兰就抱着女儿跳楼了,只怕有心人会拿这个来做文章。   白榆猜得没错。   连家丽下去后,看到陈兰和侄女的尸体后,差点没被吓得双腿发软,而连婶子早就两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因此公安人员只能找连家丽做笔录。   连家丽蹙着眉头,使劲做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我当时内急,就跟我嫂子说要去上厕所,我嫂子她身体虽然不太好,但当时人是清醒的,一个人呆在病房完全没问题。”   男公安:“那你离开之前有没有发现你嫂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连家丽歪着脑袋想了下,而后小叫了一声:“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男公安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连家丽:“我嫂子住的病房之前还有两个产妇,只是后面因为我嫂子生了个女儿,还大出血,我大哥又因为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被关了起来,他们可能觉得我们晦气就找关系搬去了其他病房,我嫂子因为这事很不开心,说不定她会跳楼跟这两家人有关。”   男公安:“那两家人搬走之前跟你嫂子有过矛盾或者冲突吗?或者说他们有没有当面说过你嫂子。”   连家丽本来想说有的,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那倒是没有,不过我嫂子性格向来比较敏感,可能因为这事情导致她想多了,然后一时想不开就跳楼了。”   男公安没出声,站在一旁做笔录的女公安却嗤笑一声:“照你这么说,那可是要有大把的人要跳楼!那两家人一没说你嫂子,二没发生过任何矛盾,人家不过是搬去其他病房,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说!”   男公安点头:“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能乱猜测,你嫂子就算会因为搬病房的事情不开心,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去跳楼,你还知道其他的事情吗?”   连家丽被说得脸讪讪的,摇了摇头:“那就没有了。”   她其实能猜到她大嫂为什么会跳楼,不就是担心大哥会跟她离婚,不过这种话她才不会说。   公安同志又问了几个问题,然后才让连家丽走。   这案子没什么好查的,有不少人作证,说看到陈兰自己抱着孩子去了顶楼,也有人说亲眼看到陈兰从楼上跳下来,并不是谋杀。   案发之前陈兰也没有跟任何人吵架和纠纷,若说有,那就是婆媳之间的矛盾,以及陈兰丈夫质疑孩子被医院调包打了人被关了起来这两件事情,那也是家庭纠纷。   所以公安人员调查清楚后很快就离开了。   但这边才消停,金家那边却闹了起来。   最先发现金大宝摔倒的是金老婆子,她听到声响跑进屋来一看,当场就吓得跌坐在地上,随即哀嚎了起来,之后还是邻居帮忙把人送到医院去。   娄曼丽训斥了小姑子后,才慢悠悠走回家,心里还沉浸在等事情办成之后,她要跟姐姐要点什么好处。   几罐麦乳精当然不能作为报酬。   如果她小姑子真能成功勾引江霖,她打算时候跟她姐姐要个一千元,别觉得很多,这点钱她姐姐绝对拿得出来。   想到不仅能拿到那么多好处,还能给白榆添堵,娄曼丽心里美滋滋,谁知还没走到家就被人给扯住了:“你家大宝和二宝出事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闲逛?”   娄曼丽莫名其妙,还以为是两个孩子又打了谁家的孩子:“我闲逛跟你什么事,谁要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   那人被这话噎得差点没气死,本来想说的话索性也不说了。   而娄曼丽想逃避做饭,于是又跑去其他地方逛了好一会儿才回去,等回去后才被邻居给告知两个儿子真的出事了,她这才火急火燎跑去医院。   她人一进医院,就挨了婆婆一耳光:“你个扫把星,都是你害了我孙子,我打死你个扫把星!”   娄曼丽被打懵了,但不敢反抗,尤其在知道儿子是因为去拿麦乳精才会从的椅子上摔下来后,她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丈夫金继虎也虎着脸:“孩子出事那么久,你去哪里?怎么现在才过来?”   娄曼丽:“……”   她哪里敢说自己是去打小报告和训斥小姑子了。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谁是金大宝的家属?”   金老婆子和金继虎两母子赶紧走上前去:“我们是,医生,我(孙)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血是止住了,只是孩子后脑勺受到了严重的撞击,导致颅骨骨折和出血,具体情况要等人醒来后才能确认,不过跟你们家属先说一下,这情况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导致智力受到影响。”   金老婆子扶着儿子的手才勉强没有晕过去:“医生你说这是什么意思?我老婆子听不懂,你就直接说,我大孙子醒来后会不会有事?”   医生顿了顿道:“会不会有事要等人醒后才确认,但很有可能会变成傻子。”   也不知道这家人是怎么照顾孩子的,居然让孩子摔得那么严重,脑神经受到了损伤,以现在的技术没办法完全治疗好。   “我可怜的大孙子……”   金老婆子哀嚎了两声,随即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娄曼丽嘴巴张得大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下一刻,她的脸就被丈夫给扇了一耳。   “你又不用工作,只是让你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还有,要不是你跟你姐拿麦乳精,大宝又怎么会摔倒!”   娄曼丽的脸再次被打偏了,嘴里还尝到了血腥味,但这次她没忍着:“不是我的错,是白榆!是她的女儿克了我们的儿子!”   金继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娄曼丽:“白榆她女儿昨天刚出生,我们儿子今天就出事了,肯定是她女儿八字不好,克到我们儿子了……”   话还没说完,“啪啪”两声。   金继虎两巴掌,差点就把娄曼丽的脸给打烂了:“给我闭上你的嘴巴!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说这种蠢话,我第一时间就跟你离婚!”   要是放在前几年,被人听到这么迷信的话,他们一家子都要被游行。   再说了,这事跟江副团的媳妇有什么关系?人家一没诅咒他们的儿子,二没推人,人家一直在医院里,怎么就扯上对方了?   更何况昨天出生的孩子何止江副团家的,谢家和连家的孩子也在同一天出生,她怎么不说大宝是被他们的孩子克的?   这女人就是没事找事!   他当初怎么就这么眼瞎,会娶这么个蠢女人回家来?   娄曼丽脸一阵火辣辣的,痛得眼泪都几乎下来了:“……”   娄曼丽和连家丽两人虽然都极力想给白榆添堵,但都没有成功。   白榆是到晚上吃饭时才知道金大宝摔傻的事情,不由愣了一下。   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种事情,不过金大宝和金小宝两兄弟从小就很熊,小时候经常欺负其他小孩子,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做,长大后更不得了,做起了抢劫的事情。   金大宝更是令人发指,他上辈子加入了□□,以这个名头糟蹋了不少年轻的姑娘,其中有不少还是大学生,被他强了之后跳楼或者跳河自杀,虽然后面他的下场也很惨,可这并不能弥补那些可怜的姑娘。   所以这会儿听到金大宝出事了,白榆虽然有些震惊,但并不觉得他可怜。   反而还觉得有点活该,而且他出事了,以后那些女孩说不定就能因此躲过一劫。   倒是孙蔷薇叹息了好久。   因为她生的也是双胞胎儿子,现在看到金大宝这么惨,她不由一阵害怕,本来她想出月子就出去找个工作,现在想着再缓缓。   白榆没有被连家和金家的事情影响到,晚上吃了一大碗饭,还吃了两个粘豆包。   晚饭是奶奶特意给她做的,清蒸草鱼,和炒茄子,汤则是姜醋蛋。   姜醋蛋是把鸡蛋煎后,加入醋和姜一起去煮,酸酸甜甜的,白榆不大喜欢这个味道,不过听说这个对产妇很好,于是她捏着鼻子把汤给灌了下去了。   粘豆包是她中午时随口说了一声,没想到晚上江霖真给她带来了。   孙蔷薇见状酸溜溜道:“你男人对你真好。”   谢旭东现在眼里只有两个儿子,哪里会理会她这个产妇。   白榆递给她一个粘豆包,心里也觉得十分满足。   过了一会儿,白榆想去上厕所,江霖一见她下床,立即又把她给抱起来。   孙蔷薇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狗粮,顿时觉得手里的粘豆包都吃不下去了。   等上了洗手间回来,白榆问江霖:“对了,孩子取什么名字好?要不要跟爷爷说一声?”   江霖还来不及回答,从外面走进来的谢旭东就道:“我两个儿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大儿子就叫猫蛋,小儿子就叫猪蛋。”   俗话说,贱名好养活,虽然名字差了点,但他觉得挺有意思的。   话落地,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孙蔷薇抽出背后的枕头丢了过去:“你现在就给我滚蛋!” 第78章 红薯蛋挞   白榆差点没被谢旭东取的名字给笑喷了。   这名字也取得太敷衍了吧?   孙蔷薇气呼呼道:“不会取名字你就闭嘴, 要不然这样会显得你很没有文化,还有儿子取名字的事情你就别管了,名字我已经想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有个事情要跟你说, 我决定让大儿子跟你姓, 小儿子跟我姓, 你觉得如何?”   两个孩子一个跟父姓, 一个跟母性这事情孙蔷薇压根没有跟谢旭东事先商量过, 这会儿话说出来, 病房安静了几秒。   要是换成一般的男人, 只怕早就大发雷霆了, 但谢旭东只愣了一下:“这样不大好吧?”   孙蔷薇柳眉又是一挑:“哪里不好了?十月怀胎的人是我, 孕吐了整整三个月的人也是我,忍受生育剧痛的人还是我, 凭什么苦全部我来吃,你却坐享其成, 我不过是要其中一个孩子跟我姓而已, 有什么不可以?”   白榆听到这话, 微微点了点头。   动作虽然很轻, 却被江霖看在眼里。   谢旭东:“我说不好是因为之前没有人这么做过, 我担心以后孩子长大了会被人笑话,二来我也担心你会更偏袒那个跟你姓的孩子。”   其实还有一层担心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担心一年后孙蔷薇依然坚持要跟他离婚, 到时候一人带一个孩子,现在是她提前为离婚做好准备。   所以他下意识就想反对。   对于这桩婚姻, 他起初是很抗拒的,他不过是救个人, 却这样被塞了个媳妇,如果换成别人,他或许还会高兴一点,但孙蔷薇以前喜欢过江霖,性子也不是他喜欢的。   可结婚之后,他才发现孙蔷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蛮横不讲理,她是有点小任性,但并不让人反感,至于她对江霖的感情,他有偷偷观察过,并没有发现她对江霖有任何的特殊感情,她说放下就放下了。   这样干脆利落的孙蔷薇是他没见过的,他甚至有点欣赏她这样的性格,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天天见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动了心。   孙蔷薇一直以为是她“强”了自己,但其实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以她那点力气怎么可能强迫得了他,再后来孙蔷薇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也彻底融入丈夫和爸爸这个角色中。   他已经上瘾了,他不想跟孙蔷薇离婚,更不想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孙蔷薇听到这话,脸色好了一点:“别人的眼光我从来不在乎,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至于你说的偏心,那压根不会发生好嘛,两个孩子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难道我还能区别对待。”   谢旭东还想阻止,但孙蔷薇不想听,大手一挥道:“事情就这么定了,要是你不乐意的话,那大儿子跟我姓,小儿子跟你姓。”   谢旭东:“……”   有什么区别吗?   这不是典型的换汤不换药?   白榆和江霖两人对视一眼,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的家庭地位。   他们原以为这两人一开始那么不乐意,尤其谢旭东几乎是被逼着娶孙蔷薇,谢旭东才应该是这家里的主导,现在看来,主导的人是的孙蔷薇。   而一个人只有动了心,才会甘心臣服于另外一个人。   所以,谢旭东这是动心了?   这在白榆看来倒是个好事情,毕竟两人孩子都生了,如果能够有感情一起生活下去,总比同床异梦要好得多。   谁知下一刻就见孙蔷薇扭头看着她道:“白榆,你帮我参谋一下,我想把老大取名叫谢大虎,老二取名叫孙小龙,你觉得如何?”   她自己觉得这两个名字取得很不错,龙虎可是大生肖,比那什么猫蛋羊蛋好多了。   白榆:“……”   她觉得不如何。   两人会结成夫妻不是无缘无故的,就这取名的水平来说,还真不咋地。   白榆没开口,谢旭东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名字还不如我的,至少我取的只是小名,你这大名真是太没水平了。”   白榆:“你们这是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谁,我觉得你们可以请孙政委给你们孩子取名字,或者让蔷薇的父母来取也是不错。”   孙蔷薇:“……”   谢旭东:“……”   江霖看他们两人终于消停,这才回答白榆刚才的问题:“爷爷想给孩子取名字,但我没让。”   白榆:“?”   江霖:“爷爷有很多孙子孙女,他以后还有很多取名的机会,但我们就只有这个孩子,所以我坚持我们自己来取,你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吗?”   白榆想了想道:“你觉得明舒如何,江明舒,我希望这孩子做人光明磊落,忠于党忠于国,但同时我也希望她能过上舒适自在的惬意生活。”   江霖看着她,眼底尽是柔情:“好,就叫这个名字,江明舒,这名字我也很喜欢。”   隔壁取了猫蛋羊蛋和龙虎的两夫妻:“…………”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么一对比,他们刚才取的名字的确有点太潦草了。   于是小家伙的名字就这么确定了下来,大名江明舒,小名舒舒。   小家伙似乎听到了爸爸妈妈的声音,从睡梦中醒过来,还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看得白榆心中一软,忍不住逗她道:“舒舒,以后你就叫舒舒,大名江明舒,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小家伙瞪大眼睛看着她,仿佛听懂了一般,张开红润润的小嘴儿“啊”了一声。   白榆唇角的笑意更浓了:“所以你这是喜欢这个名字了?”   小家伙奶声奶气地:“啊~”   这次连江霖都忍不住笑了:“看来我们的女儿很喜欢这个名字。”   白榆点头,心里都有些怀疑这小家伙是不是忘记喝孟婆汤,要不然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看得孙蔷薇和谢旭东两人眼馋得不得了。   尤其是谢旭东,似乎是不想输给江霖这个新爸爸,于是抱起其中一个孩子道:“好儿子,来,叫声爸爸,爸~爸~”   白榆:“……”   江霖:“……”   谢旭东尝试了几次,那孩子就是呆呆看着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谢旭东看了不由着急:“这孩子该不是傻的吧?”   话刚说完,就见那孩子脸涨得通红,不等谢旭东搞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泡尿就冲着他的脸射了过来。   白榆:“…………”   江霖:“…………”   孙蔷薇怔了一下,下一刻笑得十分不给面子:“哈哈哈……该!谁叫你狗嘴吐不出象牙!让我们儿子撒泡尿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   谢旭东看着撒完尿一脸无辜的儿子,哭笑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接下来的时间,谢旭东处处想赢过江霖。   江霖抱着白榆去上厕所,谢旭东忍着腰痛也要做。   江霖给孩子换尿布,谢旭东也换。   只是不同的是,江霖学得很快,之前他抱孩子动作还有点生疏,可这才一天过去,他不仅抱孩子动作十分熟练,连换尿布也十分的利落。   只见他轻轻握住小舒舒的两只小脚丫,动作轻柔往上一提,然后把早就叠好的干净尿布放到她的小屁股下面,用手整理平整后才把两只小脚丫放下,接着系上带子,再把裤子穿上去,最后还亲了亲小家伙白嫩嫩的小脚。   小舒舒似乎有点怕痒,眉头皱着哼唧了两声,两只小脚丫更是一动一动的,特别可爱,白嫩嫩胖乎乎的脚丫子看得白榆都想咬一口。   反观谢旭东就笨拙很多,铺在两个儿子小屁股的尿布挤成了一团疙瘩,而且他的力度很不对,两个孩子被他弄得很不舒服,“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双胞胎兄弟虽然体重不如小舒舒,但哭起来的声音十分嘹亮,而且两兄弟哭起来就要哄好久,差点没把孙蔷薇给气死。   一家子闹哄哄的,跟白榆和江霖一家三口形成了鲜明对比。   **   白榆恢复得很快,比孙蔷薇早了两天出了医院。   出院那天,白榆看到连婶子带着女儿连家丽在跟医院的人吵架。   一个护士打扮的模样告诉她们:“你儿媳妇之前大出血用了不少血袋,加上住院,总共是十五元五毛三分,你们过来把钱补上。”   连婶子听到要交那么多钱,一蹦三尺高:“你们怎么不去抢?!还有我儿媳妇人都没了,就死在你们医院里,我们没找你们要钱就好了,你们还好意思跟我们要钱,这是什么道理?”   那护士被气得脸通红:“你儿媳妇为什么会跳楼,你们难道心里没数吗?反正今天这钱你们想交得交,不想交也得交,要是敢赖账的话,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报案。”   “……”   连婶子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当场去世。   他儿子才刚从公安局出来,要是又闹到公安局去,到时候说不定部队会将他儿子赶出去。   这次作为惩罚,他儿子的级别从副连长降级为排长,工资整整少了五元!   更别说他们家没有后台,又没有人脉,要再往上升,那简直难如上青天。   白榆听了两耳朵就没再关注,连家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知道,不过当她转过身子时,她注意到连家丽看着她的复杂眼神。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被蛇给盯上了。   出了医院后,白榆回到家,终于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不过奶奶只肯妥协到这一点,对于洗头她依旧不愿意让步。   白榆知道奶奶也是为了自己好,虽然头油得让她十分难受,但她还是答应奶奶过阵子再洗。   周围的家属知道她生了个女儿,说风凉话的有,真心祝贺的也有,但因为那些人没舞到白榆面前,她也就当做不知道。   跟江家关系不错纷纷送了贺礼过来,白老太也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把糖果作为回礼让他们带回去。   大部分都是送鸡蛋或者红糖,但冯招娣却给小舒舒送了一个银手镯。   这礼在白榆看来,实在有些太重了,于是她把银手镯给退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这东西我不能收,你给退回去,然后拿着钱给家人补补身子,其他的作为学费,你那几个妹妹也到了上学的年纪,其他东西可以耽误,但上学不能耽误,你若是想改变家里的情况,就一定要送她们去上学。”   冯招娣感动得双眼再次通红:“白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妈现在肯定没病了,我们几姐妹说不定也会被我爸和奶奶给毒死,你是我们的大恩人。”   自从她大义灭亲后,很多人跟她家疏远了,还有不少亲戚骂她是白眼狼,她大伯更是说她死后要下地狱。   这些她都不怕,下地狱就下地狱,只要现在能活着,死后的事情谁还在乎?   她爸和奶奶被送去农场改造,她爸判得比较严重,被判了十五年,她奶奶因为年纪的关系只判了十年,但农场那地方那么艰苦,只怕不到十年她就没命了。   这段时间是她有记忆以来过得最舒服的日子,她不用每天担心受怕,不用每天被挨骂,更不用每天都饿肚子,她几个妹妹脸上也逐渐有了血色。   这一切都是多亏了白榆当初那句话,要不是她提醒自己,她也不敢奋起反抗。   这些日子她拼命攒钱,几个妹妹也接了手工活回来家里干,终于攒够了钱还给白榆,这银手镯是她外婆留给她妈的,她妈一直藏着没拿出来,这次为了感谢白榆才拿出来当贺礼。   只是没想到白榆不收,还跟她说了这些话。   外头的人都说他们家是绝户头,还说她妈是不下蛋的母鸡,说她们就几个姐妹,以后肯定会被人欺负,只有白榆告诉她,要送妹妹去上学。   白榆摆摆手:“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以后也别说什么恩人不恩人的,让人听到了反而不好,你虽然不能去上学,但回头你妹妹去学校了,回来后可以让她们教你多认一些字,知识永远不怕多。”   冯招娣点头:“好,我记住了。”   **   白榆的身子恢复得很快,小家伙也一天比一天漂亮。   长开的小家伙真是漂亮得让所有人惊叹。   小脸蛋白皙如同剥了壳的鸡蛋,白腻细致,看得白榆平时都忍不住想掐两把,一双大大的眼睛如同黑葡萄一般,小家伙似乎看东西越来越清楚了,眼睛平时还能随着白榆转动。   雷大姐抱着小家伙爱不释手:“我抱过的小孩没有上百也有大几十,你家明舒是我看过长得最漂亮的,瞧这眼睛这鼻子,长大后不知道该迷死多少人。”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   不过白榆也觉得女儿长得有点过于漂亮了,好在以江家的背景,就算再漂亮也能护住她。   倒是孙蔷薇酸得不行,她家双胞胎虽然比刚出生那会儿好看了不少,但跟小舒舒完全没得比。   而且双胞胎爱哭爱闹,很不好带。   看得孙蔷薇恨不得把两个儿子塞回肚子去。   这天,白榆突然很想吃红薯蛋挞。   红薯蛋挞是把红薯去皮蒸熟后压成泥,另外拿一个碗倒入两个鸡蛋,加入牛奶后充分搅匀,把红薯捏成小球,分别装进小碗里头,然后倒入蛋奶液,九分满就够,之后放到烤炉去烤。   烤熟后的红薯贪大香甜软糯,十分好吃。   但家里的牛奶没了,白老太心疼孙女,于是便提出要去买。   谁知白老太走了没多久,院子的门突然被人给推开了。   白榆喊了一声:“奶奶,是你吗?”   外面没有人回答,但脚步声却朝屋里越来越近。   白榆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白榆觉得有些不对劲,往旁边看了看,然后把一把剪刀握在手里。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猛然被推开了—— 第79章 猪蹄卤鸡蛋   白榆以为进来的会是连家丽, 谁知进来的竟然是娄曼丽。   此时娄曼丽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双眼通红,瞪着白榆就好像瞪着杀父仇人一样:“你女儿一出生, 我儿子就出事, 肯定是那死丫头片子克了我儿子, 我要你女儿给我儿子偿命!”   金大宝在住院两天后才苏醒过来, 只是在金家看来, 他还不如永远不要醒来, 因为醒来后的金大宝直接变成了傻子, 看人斜着眼睛看, 口水一直流个不停, 说话只能“呜呜”地叫着, 连最简单的爸爸妈妈都不会喊,更别提认人了, 更麻烦的是,他动不动就打人, 一骂他就哭个不停, 哭到浑身抽搐叫来医生打了针才能停下来。   对于这样不能打不能骂的金大宝, 金家又难过又头大。   换句话说, 金大宝便成了傻子, 一个需要家人照顾他一辈子的傻子,可谁又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一个傻子。   所以金老婆子和金继虎都把责任怪罪到娄曼丽身上,她觉得要不是娄曼丽的姐姐寄了麦乳精过来, 两个孩子也不会去偷麦乳精吃,要不是娄曼丽这个做母亲没有照顾好孩子, 金大宝也不会从椅子上摔下来,因此这两天金老婆子对娄曼丽非打则骂。   而作为丈夫的金继虎虽然没有再动手, 但实行了冷暴力,半句话也不跟娄曼丽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在热暴力和冷暴力,以及内疚自责等情绪的围攻下,娄曼丽几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白榆听到娄曼丽这话,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你儿子会出事是因为你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尽到照顾责任,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居然还有来怪我女儿,娄曼丽你简直是有病!你最好现在离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她举起手里的剪刀。   娄曼丽却一点也不忌惮白榆手里的剪刀,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就朝婴儿床刺过去,谁知却刺了个空。   她双眼赤红掀开被子,原来被子底下放的是枕头,根本不是白榆的女儿,她感觉有种被人愚弄的愤怒,转身就要去刺白榆。   就在这时,身后的门“咔擦”一声从外头被锁上。   娄曼丽扑上去猛砸门:“白榆你个贱人,快开门!”   白榆:“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报案,你就等着进局子吧,哦,不,应该是等着去农场!”   刚才感觉楼下不对劲,她第一时间就把小舒舒抱到隔壁的书房去,并让土豆饼和雪糕一狗一猫要护好小主人,然后把门锁上后这才返回卧室等着。   她也没打算跟娄曼丽拼命,这种疯子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送她去农场劳改。   娄曼丽听到白榆要去报案,一下子又怒又气,开始口不择言:“你看贱蹄子,你心思这么歹毒,怪不得你生不出孩子!要是你女儿知道你曾经跟她叔叔谈过恋爱,不知道她会不会以你这个母亲为耻?哦,我忘了,母亲是骚蹄子,女儿长大后肯定也是又贱又骚,说不定她还会学你,嫁给两兄弟为妻!”   这就有点不能忍了。   骂她可以,但骂她女儿不行。   白榆的脸色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她正想开口反击,就在这时,小舒舒的哭声从书房传了过来。   小家伙平时很少哭,只有在饿了或者想拉粑粑的时候哼哼两声,其他时候她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乖巧得让人心疼,连奶奶都感叹这孩子是来报恩的。   可这会儿她嘤嘤哭闹了起来,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娄曼丽给吵醒吓哭了。   在白榆看来,任何事情都没有女儿来得重要,她不再理会娄曼丽,转身掏钥匙去开书房的门。   小家伙似乎听到她进来了,两只小拳头朝上挥舞着,小嘴儿依旧发出哼哼唧唧的哭声,听得白榆心疼得不行。   她快步上前抱起女儿:“宝宝,妈妈在这里,不要害怕,妈妈会保护你的。”   小家伙黑密卷翘的睫毛沾着泪珠,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委屈巴巴看着妈妈:“啊啊……”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在说妈妈已经有两分钟没有抱宝宝了,宝宝好害怕。   白榆心中软成一片,低头在她白嫩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我们舒舒想跟妈妈说什么?是不是想说你也想妈妈了?妈妈现在带你离开这里。”   土豆饼从白榆进门后,尾巴疯狂地摇动,差点摇成旋螺桨,一双眼睛期盼看着主任,仿佛在说:“主人,快夸我,快奖赏肉肉给我吃。”   雪糕则比较高傲,蹲在桌子上,优雅地舔着猫爪子,仿佛一点也不在意主人是否会夸奖自己,只是它不要时不时偷瞄白榆的话,样子会更像一点。   看两只小东西这么尽忠职守,白榆夸奖道:“你们做得很棒,等会儿给你们吃的。”   说着她抱着小舒舒就要转身走人,就在这时,隔壁房突然传来一身巨响,门锁居然被娄曼丽给摇晃开了。   白榆没想到娄曼丽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加快脚步想跑出去,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门口光线一黑,娄曼丽举着刀子再次出现在眼前,样子比之前更疯狂:“贱人,偿命来!”   白榆脸色顿变,护着小家伙就往后退,同时下达命令道:“土豆饼,上!”   土豆饼早就蓄势待发,听到命令,当即跳起来,扑上去一口咬在娄曼丽握着刀子的手腕上,力气之大,当场就把娄曼丽的手腕给咬出血了。   娄曼丽发出一声痛呼,被咬的手疯狂甩动,另外还用脚去踹土豆饼的肚子:“啊啊啊……畜生,松口,快给我松口!”   娄曼丽这一脚踹过去都用了死力,恨不得将土豆饼的五脏六腑都踹破,但土豆饼就是死死咬住手腕不松手。   “喵”的一声。   雪糕从柜子跳起来,“刷刷”两下,用爪子给了娄曼丽两下。   “哎哟……”   娄曼丽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最终受不住疼痛松开了手,刀子“哐啷”一声跟着掉在地上。   白榆正想上前把刀子踢开,就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鼻子一酸,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   娄曼丽这会儿也看清楚进来的人,脸色再次大变,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般:“你不要过来……”   江霖脸色阴沉,走进来,嘴角微微一扯,对着娄曼丽的肚子就是一脚:“谁给你的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我的妻女?”   土豆饼也是个机灵鬼,刚才被踢得那么痛都没有松口,可在江霖起脚的瞬间,它快速松开了手腕。   娄曼丽一下子就被踹飞了,头重重砸在身后的墙壁上,五脏六腑更是疼得她五官扭曲,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滚起来。   看到娄曼丽这么痛苦,白榆恨不得上前补上几脚,让她更痛苦一点。   江霖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和孩子:“你们没事吧?”   白榆摇头:“没事,你来得刚刚好,土豆饼和雪糕也起了很多的帮忙。”   尤其是土豆饼,被踹了好几脚都没有松口,真是只好狗,回头她一定要做一顿大餐好好嘉奖两只小东西。   仿佛听懂了白榆的话,土豆饼的尾巴再次疯狂摇动了起来,雪糕“喵”了一声,表示“朕知道了”。   接着江霖用绳索把娄曼丽捆绑起来,然后接过一直被白榆护在怀里的小家伙:“我来抱。”   小家伙刚才哭了几声,被白榆抱起来就没哭了,白榆不想她被吓到,用帽兜挡住了她的视线,可小家伙在妈妈怀里胆子就大了起来,一双眼睛一直溜溜地转着,八卦得很。   这会儿帽兜被掀开,小家伙看到抱着自己的人不是妈妈,小鼻子皱了皱,仿佛有点不乐意的模样,看到白榆和江霖两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快公安同志就过来了,家属区的人看到娄曼丽双手被捆着被公安同志带走,都十分震惊。   “我的妈呀,这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娄曼丽那女人又惹事了?”   “我看十有八|九是这样,要不然公安同志也不会捆住她的手,这是出了大事情!”   “我比较奇怪,她怎么会从江家里头出来?该不会是去找白同志的麻烦吧?”   众人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好奇得不得了。   在人群里头,有个人不甘心捏了捏拳头,很快就悄悄从人群里头退了出来。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白老太回来知道发生的一切,吓得差点心脏发作:“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下来把院子的门锁上。”   因为牛奶站不远,她想着自己很快就回来,这里又是家属区,外人进不来,家里还有土豆饼这狗在,她以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谁知道娄曼丽如此猖狂,拿着刀子就杀刀家里来。   要不是土豆饼和雪糕,以及江霖临时回来家里拿东西,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唯一庆幸的是,当时出门念念想帮忙拿东西,所以跟着她出去了,要不然两个小孩,白榆更加护不来。   白老太心有余悸,越想越后悔。   白榆连忙宽慰道:“奶奶,这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嘴馋想吃红薯蛋挞,您才会出去买东西,而且现在不是没事吗,您别自责。”   可老人家哪里那么容易就想开,白榆担心奶奶憋在心里把自己给憋坏了。   于是心生一计道:“奶奶,这次土豆饼和雪糕都立了大功,我答应要好好奖励它们,但我现在还在坐月子不方便出门,要不您帮我去买点肉回来做给它们吃?”   这年代的猫狗都是吃家里剩下的东西,不过这时候的人都很少吃荤的,所以它们更没什么肉吃,家里煲汤时会把骨头给土豆饼啃,偶尔做鱼会把鱼头给雪糕,其他肉就没有了。   所以白榆这次想买一些肉专门做给它们吃。   白老太听到这话,连忙站起来:“好好,我这就去买,是应该好好奖励它们。”   知道土豆饼被踹了好几脚都没有松口,白老太还心疼地摸了摸土豆饼的狗头,安慰了它好一翻。   金继虎没想到娄曼丽居然又给自己惹事,而且还惹出了这样的大麻烦。   他一来到公安局,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扇在她脸上:“贱妇!难道你就不能给我安分点吗?我让你不要去招惹江家,你为什么就是不听!离婚!”   娄曼丽被抓到公安局后,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看到丈夫过来,原以为他会想办法救自己出去,没想到他一过来就是要跟自己离婚。   她再也顾不上疼痛:“阿虎,你听我说,我是被人……”   金继虎黑着脸:“你给我闭嘴,如果你还想以为小宝认你这个妈,你就给我闭上嘴巴!”   金继虎以为她又要说什么大儿子是被白榆的女儿克到的话,当即就吼出来。   娄曼丽被吓得脸皮子抖了抖,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如果以后小宝也不认她,等她老了谁来养她?   被这么一吼,她也忘记了刚刚自己要说的话——她是被人怂恿的才会脑子发热的。   因为是人赃并获,这案子没有一丝悬念。   很快娄曼丽就被送去了农场改造,当然在走之前,金继虎还是跟她离婚了。   娄曼丽这才后悔莫及。   她不该听她姐姐的话一直针对白榆,说到底白榆过得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有那时间为什么不把时间放在自己孩子身上,放在自己家庭上?   只可惜这悔恨来得太晚,世上没有后悔药。   看到娄曼丽被送去农场,最开心的不是白榆,而是住在对面的连家丽。   她就是怂恿娄曼丽的那个人。   那天她在外头娄曼丽被她婆婆打得从家里逃出来,她便上前说起白榆最近过得有多舒服,坐月子天天喝鸡汤,没奶就给孩子喝奶粉,江霖更是什么活儿都不用她干,连她的内衣裤都帮忙洗,真是掉到幸福窝里。   然后又问江霖叫她一声小姨,金大宝出了这样的事情江霖有没有上门看望,有没有给钱和补品,她每说一句,娄曼丽的脸色就黑一分,后来又编造了几句白榆女儿命硬之类的话,一出生就克死连家两个人。   娄曼丽那蠢女人,脑子一发热就拿着刀冲进了江家,但这女人太没用了,弄得自己一身伤,白榆和她女儿却毫发无损。   娄曼丽被带去公安局后,她也担心了一段时间,担心娄曼丽把自己给供出来,当然她从来没说让娄曼丽去杀的话,哪怕真把她供出来,她也不会有事,就是对她名声不太好。   现在好了,娄曼丽终于去了农场,以后就没人知道这事情了。   **   赶在六一儿童节之前,白榆终于出月子了。   她终于能好好洗头。   白老太跟人要了晒干的陈年艾叶煮水,然后让白榆用艾叶水洗头洗澡。   白榆早就受不了自己的头,她其实觉得坐月子洗头无所谓,但奶奶坚决不让她洗,说老了会有头风之类的疾病,她想起上辈子自己身体并不算好,这辈子她有了江霖,如今又有了宝贝女儿,她也想自己能够健健康康长久陪伴他们,所以哪怕头再痒,还是忍了下来。   江霖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便提出来要帮忙。   虽然出了月子,但白老太还是担心孙女会受凉,一直叮嘱江霖不能掺太多冷水进去,江霖只好答应下来。   水很烫,冲刷过白榆的头皮时,她被烫得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回头正想说他怎么不提前试试水温,却一眼看到他拿着毛巾的手红通通的。   显然是被烫的。   他的手一直浸泡在木盆里,比她被烫得更厉害,但他没吭一声。   她痛,他便用这种笨方法陪着她痛。   白榆心中一软,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你傻不傻,这么烫,难道不会加点冷水吗?”   江霖看着她:“奶奶说烫点好,这样以后才不会有头风。”   其实白榆觉得太烫的水洗头未必就是好事,而且现在是夏天,天气那么热,哪里会那么容易着凉,但对上他关怀的眼睛,想到这个月来奶奶为了她也是忙上忙下,到嘴的话便咽下去了。   反正也只洗这一次,烫点就烫点吧。   洗完头,白榆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夏天坐月子太不容易了,尤其是不能洗头,那头油腻得她自己都嫌弃,但江霖由始至终都没有嫌弃半句。   洗完头她便要接着洗澡,可身后的人却一点出去的意思都没有。   白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便扭头看过去,然后就对上了江霖炙热的眼眸。   她心一凛。   江霖看着她,喉咙上下滚动,声音沙哑低沉道:“我帮你洗澡。”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的语气。   白榆脸“轰”的下就红透了。   她这个月子做得非常好,奶奶变着戏法给她补身子,江霖也利用各种关系带了很多补品回来,当然京城那边也寄了好多东西过来,把她养得比生孩子之前还胖了两斤,血色更是好得不行。   这会儿橘黄色的灯光下,她肤色粉里透白,仿佛珍珠的光泽一般,更别提她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胸脯鼓囊囊的,那腰却依然细得不盈一握。   暧昧的气氛随着浴室的温度在升高。   江霖站起来,朝她走了过去。   白榆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就再也退不了了,身后是冰凉的墙壁:“这不好吧,奶奶和念念还在外头呢。”   话音落地,外头就传来白老太的声音:“小榆儿,江霖,奶奶带小舒舒出去走走,你们慢慢洗。”   “……”   白榆的脸更红了。   她怎么觉得奶奶好像是故意避出去的?   只是下一刻她就没心思想这些东西了,江霖扼住她的下颚,低下头来,双唇印上了她柔嫩的唇瓣。   怀孕后面三个月两人便没再做亲密的事情,到现在也有四五个月,江霖十分想念她甜嫩可口的唇瓣。   白榆其实也想他,只是在这地方,太让人害羞了,要是被人知道,以后让她怎么见人。   她想反抗,却让江霖一把掐住了她的腰肢,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一用力,她便扑向他的胸膛,她低呼了一声,他的舌头也趁机长驱而入,仿佛狂风过境一般,席卷着她的甜美。   等白榆再次从浴室出来,那脸如抹了胭脂般。   白老太抱着小舒舒出去绕了一圈,被夸得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   不过小舒舒也生得十分好,之前虽然比其他刚出生的孩子漂亮,但皮肤还是有点皱巴巴的,养了一个月,小家伙大变模样,皮肤白白嫩嫩的,肉嘟嘟的,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一般,亮晶晶看着人,让人的心顿时就软成一滩水,那眼睫毛比成年人还要黑密。   小家伙还不怕生,看到谁都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瞪大眼睛看着对方,要是对方逗她,她也十分给面子,一逗就咯咯笑,这么可爱的小东西,谁能不喜欢?   除了白老太,念念也是有荣与焉。   不过有些大人喜欢逗小孩,便对念念道:“你看你姑姑有了自己的女儿,以后就不疼你了,你害不害怕?”   也有的说:“你表妹长得比你好看,你会不会生气?”   念念不懂人性险恶,但她用最真诚的话堵住了这些人的嘴:“念念不害怕,妹妹漂亮,念念也喜欢妹妹。”   她想表达的是,妹妹长得比她漂亮可爱,她不仅不生气嫉妒,反而十分高兴,而且她也不担心姑姑不疼爱自己,她会跟姑姑一起疼爱妹妹。   问话的人听到这话,不由讪讪的。   白老太知道他们未必有恶意,但怕念念听对了会往心里去,打定注意以后少跟这些人家来往。   白榆出了月子,也就是小舒舒满月。   这等特殊时间,白榆和江霖商量后,决定就家里人小小庆祝一下。   孙蔷薇知道白榆要给女儿庆祝满月,于是也提前出月子,然后带了不少食材和补品过来,要跟白榆他们一起庆祝。   白榆很是无语。   但孙蔷薇这个当了母亲的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她能怎么办?   于是两家便合并一起庆祝。   坐月子来,为了给小家伙喂奶,白榆虽然吃得很营养,但少有少盐,更别提吃辣椒了,她现在就想好好搓一顿。   第一个想吃的是五花肉卤鸡蛋。   白榆把五花肉冷水下锅焯水,往里头加点姜片能更好的去腥,焯水后,把锅烧烧,下油,把水煮剥了壳的鸡蛋放进去煎炒至表皮金黄,微微发焦的状态,然后把鸡蛋捞起来备用。   接着锅里留一点油,接着把五花肉倒进去小火煸炒,炒到出油脂,水分炒干,表面焦黄时下葱段姜片、香叶和八角,炒几下后倒进去老抽,随着翻炒,酱香味就出来了,随即绕着锅边淋上一点点花雕酒,这时候中火翻炒后加开水,再加入糖、盐和生抽等焖煮,等差不多收汁时把鸡蛋倒进去,翻炒均匀就可以出锅了。   接着做干烧麻辣虾,酸菜水煮鱼,白榆想起辣椒的味道,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好在江霖托人买到了奶粉,所以她偶尔放纵一下,让小家伙喝奶粉也不是不可以。   时隔一个多月,江家的厨房再次飘出勾人的香味,所有人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等饭菜做好,大家围在亭子的桌子旁正准备吃饭,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邮递员的声音——   “白榆白同志,你有一封从京城寄过来的信。”   这会儿葛大川正好姗姗来迟,走到门口听到这话,他愣了一下,对邮递员道:“我是白榆的朋友,我帮忙拿进去吧。”   邮递员把信件递过去,然后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葛大川拿着信件,手微微在颤抖,好一会儿才把信件翻转过来,果然在寄件人那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林向雪。   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他才拿着信件进去。   白榆看到葛大川把信件拿进来,尤其在看到寄件人是林向雪后,不由看了后者一眼。   葛大川把带过来的礼物递过去,然后提出了一个条件:“白同志,我有个不情之请,你能不能告诉信件里头说了什么?”   白榆又看了他一眼,自从知道林向雪要结婚后,葛大川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她心里叹息了一声,然后点头:“好。”   白榆把信拆开,里头的照片掉了下来。   葛大川先她一步把照片捡起来,在看到照片上的人时,他整个人再次愣住了。   白榆看过去,也怔了下。   那照片不是林向雪的单人照,而是林向雪和她丈夫的结婚照。   照片上的林向雪看上去也瘦了一些,嘴角虽然往上勾着,但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开心的样子。   而她的丈夫,以白榆的眼光来看,可以给个七十分。   虽然比不上江霖帅气,但五官俊秀,个子高挑,跟林向雪站在一起,两人至少外表看上去十分登对。   葛大川盯着照片上的林向雪,眼睛红了,好半会才把照片递给白榆。   白榆想说点什么话安慰他,但葛大川已经转过身去。   这一天,葛大川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喝到吐还要喝,最终还是被江霖给阻止了。   最后,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把他抬回他的宿舍。   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本来想留下一个人来照顾他,但他的舍友说他可以照顾葛大川,于是两人便回去了。   第二天起来,葛大川头痛欲裂。   下一刻,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他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抓住那只摸向他脸的手,然后对上了连家丽的娇艳的脸。   连家丽对他展颜一笑:“川哥,你温柔一点嘛。” 第80章 马拉糕   有那么一瞬间, 葛大川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甩开连家丽的手,猛地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脸很痛, 而且连家丽没有消失。   所以, 这不是在做梦。   葛大川连跳带蹦从床上跳起来, 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连家丽身上虽然不至于赤luo, 但也穿得很少, 上身只有一件背心, 不合尺寸的背心遮不住她锁骨白晃晃的肌肤, 更遮挡不住胸前那波涛汹涌的肉。   葛大川只看了一眼就把头给扭开了, 他低头看向自己, 上身衣服不见了, 下身只剩下一条短裤衩。   他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然后在床脚的地方找到了乱成一团的衣服, 他快步走过去,想捡起衣服来穿, 却差点没被上面的味道给呛吐了, 他转身又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穿上。   在他做这些事情时, 连家丽就一直靠在床头上, 手撑在下巴, 唇角勾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盯在他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件艺术品一般。   葛大川察觉到她的目光, 再次冷下脸来:“我不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先把衣服穿起来, 否则你什么都得不到!”   连家丽终于动了,一边从床上下来找衣服穿上, 一边撒娇道:“昨晚川哥抱着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的身子又香又软……”   “够了!”   葛大川一声厉喝打断她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不觉得自己会说那样恶心吧啦的话,但他使劲回想昨晚的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当时在江霖家里看到林向雪寄过来的照片,心里非常难受,后面他就疯狂给自己灌酒,再后面,他就想不起来。   宿醉带来的后遗症让他的头仿佛撕裂般的疼痛,现在这一想就更疼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喝那么多。   可一想到林向雪和那个男人的照片,他的心就仿佛被人挖了一块般,空落落的。   连家丽慢悠悠地穿衣服,好几次还故意把身体傲人的部分故意露出来,只可惜葛大川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让她不由有些气结。   不过动作再慢也有穿好的时候。   葛大川看身后没有声音,这才开口:“你穿好了吗?”   连家丽:“川哥转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再说了,川哥昨晚什么没看……”   “你给我闭嘴!”   葛大川再次喝道,他不相信自己会做出那样糊涂的事情,而且他一直觉得自己只属于林向雪一个人,哪怕他们没有在一起,并且以后都不会有机会在一起,但他就是不想碰其他女人。   连家丽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娇娇的:“川哥好凶哦,不过我喜欢,还有川哥放心吧,我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葛大川转身看向她:“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连家丽一双眼睛溜溜转了转:“川哥不记得了?”   葛大川:“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   连家丽红唇抿了抿:“昨晚川哥喝了很多酒,回来后吐了好多回,本来你舍友在照顾你,可他临时收到任务要出去,当时我刚好从门前经过,他便拉住我让我去找谢同志来照顾你,可他一走你又开始吐了起来,我担心你出事,便进来看看你,结果……你抱住我……就把我往床上拉……”   葛大川摇着头:“不可能!”   连家丽细细的眉毛往上一挑:“川哥觉得我在说谎?”   葛大川看着她没说话,但神色表明了一切。   连家丽之前对林向雪做的事情他可没有忘记,他就是要娶媳妇,也不可能娶连家丽这样的女人,否则以后若是见到林向雪,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而且连家就没有一个好人,连大有为了个儿子,活生生把媳妇给逼死了,连婶子在外总是一副菩萨心肠的模样,但她若真是菩萨心肠,陈兰也不会在生了孩子第二天就抱着孩子从顶楼跳下去。   他的原生家庭和养父母已经让他十分心累,如果娶了连家丽,他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连家丽读懂了他的意思,耸了耸肩:“川哥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你舍友,看我有没有说谎。”   葛大川看着她,依旧没吭声。   连家丽跟他对视了好一会,才道:“不管川哥信还是不信,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这事情已经是事实,我知道川哥心里有其他人,但我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如今你看了我身子,又睡了我,我想川哥要是个男人的话,应该会给我一个交代,对吧?”   葛大川看着她,干裂的唇瓣张了张,最终声音沙哑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情我要想一想。”   连家丽似乎也不担心他会赖账,勾着红唇笑道:“成,那我就先回去,希望川哥不要让我等太久。”   说着她转身离去。   直到连家丽走出院子,葛大川还是维持那个姿势没有动,不过很快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连家丽和邻居说话的声音--   “王婶子,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你?你不是连大有的妹子吗?你怎么会从那屋里出来的?”   “川哥昨晚喝了不少酒,身子不舒服,我便过来照顾他。”   “你跟葛大川?你们两人谈对象了?!”   “王婶子,先不跟你说了,我妈还在等我回去呢,我先走了。”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接着议论声更大了。   “我的天啊,大川怎么找了这么个对象?难道他不知道连家有多不靠谱吗?”   “就是说!大川虽然家庭复杂了一点,但他为人老实上进,完全可以找到个更好的对象。”   “我看大川准时被连家那闺女的模样给迷住了,十个男人九个色,就我所知,可是有不少男同志就被连家丽的模样给迷得神魂颠倒。”   “这不能吧……”   葛大川闭上眼睛,实在不想听外面的声音。   **   白榆不知道葛大川和连家丽两人发生的事情,这会儿他们正在院子里准备给小家伙剪头发。   今天江霖难得休息,他坚持要亲自上阵。   白榆也不跟他抢。   白榆坐在椅子上,斜抱着小家伙。   小家伙脖子上围着条小毛巾,头上的细细软软的头发随风飘扬,看上去有点搞笑,不过配上她白嫩的脸蛋,这搞笑就变成了可爱。   白榆摸着她有些稀疏的头发,有些担忧道:“你说我们女儿长大后会不会头发还那么少?”   她跟江霖的头发都不算少,江霖那边的家族也没有秃头的遗传基因。   江霖看了一眼她黑亮的头发:“不会的,我们女儿的头发以后跟你这样漂亮,奶奶也说了,你小时候的头发更少。”   白榆愣了下:“奶奶什么时候说的?”   江霖唇角抿了下:“昨晚。”   他也担心小舒舒长大后会不会头发太少,所以昨晚就问了奶奶,谁知奶奶给他说,白榆刚出生那会儿几乎是光头,到差不多一岁左右头发才慢慢长起来。   两人说话间,江霖已经把小家伙那几缕头发给剪掉,又把旁边的杂毛用剃头刀轻轻刮了刮,动作轻柔,生怕伤到小家伙的头皮。   小家伙的注意被屋檐下的燕子给吸引了注意力,眼睛瞪大看着燕子,一动不动的,这也给江霖省了不少力气。   只不过头发剪好,小家伙瞬间变成了个小光头妹,好在小家伙颜值够高,哪怕是小光头也是很漂亮的。   哪怕脖子围着毛巾,但碎发还是有不少飞到了身上,小小的碎发很难弄干净,索性就给小家伙洗个澡。   白天温度比较高,白榆一般都是在太阳下山之前帮小家伙洗澡,那可会儿江霖一般都还没有回来,因此小家伙都快满月了,他也都没机会帮她洗澡。   这会儿江霖对能给女儿洗澡欲欲跃试。   今天天气很好,一大早就艳阳高照,去年种下的蔷薇如今已经开满了一整面墙壁,朵朵粉红色的蔷薇在晨光中舒展开来,无比娇艳,微风拂来,香味扑鼻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白榆拿出给小家伙洗澡的木盆,往里头斜斜放一块木板,这木板是江霖自己又把毛巾铺在上头,江霖把烧好的热水倒进去,又倒了些冷水,白榆试了试水温后,才示意江霖可以给小家伙脱衣服。   小家伙平时都是白榆帮她洗澡,这会儿看到是爸爸抱着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迷惑,仿佛在说,怎么不是妈妈给我洗澡澡?   白榆被她这模样萌得心都化了,用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脸蛋道:“今天爸爸给你洗澡,你可要乖乖的。”   小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小唇儿顿时扁成一条线,看上去可委屈了。   这模样差点没把白榆给笑喷了,有时候她真怀疑女儿是不是真没喝孟婆汤,她实在是太聪明了,很多婴儿在这个年纪都是什么都不懂。   孙蔷薇昨天抱了小家伙后,一直喊着要把两个儿子塞回肚子里去,后面又一直喊着要跟她做亲家,两个儿子随她选。   白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谁还搞什么娃娃亲,说起来她上辈子就是娃娃亲的受害者,虽然这里头是事出有因,但上辈子她结结实实因此而受罪。   所以她不想女儿再重复自己的道路,她希望小家伙可以健康快乐成长,至于长大后她想嫁给什么人她自己做决定,她这个做母亲的顶多给点意见。   江霖看女儿嫌弃自己,笑得一脸无奈。   小家伙虽然想让妈妈给自己洗澡,但身子一碰到水,她立即就忘记这点不快活了,双手拍着水,脚丫子也乱踢,还一边玩水一边咯咯笑个不停。   没一会儿的功夫,江霖的脸上、衣服就被溅得都是水花,江霖也没生气,脸上都是温柔的父爱。   白榆赶忙按住她的手脚:“再乱动可要打屁屁了。”   小家伙嘴巴又扁了扁,挥着小拳头“啊啊”叫了两声,仿佛在说,“妈妈坏,就会欺负宝宝。”   白榆见她这模样,低下去在她的小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家伙立即又咯咯笑了起来,好哄得很。   江霖见状也低下去在她另外一边亲了一口,谁知小家伙却“噗”的一声放了个屁。   江霖:“?”   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白榆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晨光照在院子里,浅金色的阳光落在白榆身上,江霖看着她娇媚灿烂的笑颜,唇角也跟着勾了起来。   白老太带着念念在菜园浇水,看到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画面,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洗完澡,白榆突然想起葛大川昨晚喝醉的模样,叹息道:“我觉得向雪应该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寄信过来。”   林向雪应该猜到他们会在满月时叫上亲朋好友庆祝一翻,所以估算着时间把信件和照片一起寄过来,白榆看到照片的时候,就猜到林向雪的用意,她应该是想让葛大川死心,然后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江霖顿了下道:“大川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会想明白的。”   白榆想到葛大川昨晚把酒当做水来喝的样子,叹息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林向雪的结婚礼物她一早就寄过去了,男方的家庭背景跟林家门当户对,自身也很有能力,相比葛大川来说,的确更加适合林向雪。   至于男方的性格和人品,有林家的长辈帮忙把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她昨晚努力回想了一下,但她上辈子人际圈太窄了,结婚之后就几乎被困在家里,所以她想了好久也没想到任何跟男方有关的信息。   但没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   这边江霖已经帮小家伙穿好衣服,还在她的脖子和胳膊肘处抹上了痱子粉,小家伙顿时变得香喷喷的。   白老太抱着小家伙又出去炫耀了,江霖则是上楼整理书房和京城寄过来的东西,小家伙出生之后,江白两家都陆陆续续寄来了不少东西,有给白榆的补品,也有给小家伙的东西。   其中小家伙的东西最多,从衣服到玩具,什么都有,东西多得都快把书房给占了,趁着放假,江霖打算把东西清理好。   白榆则是去厨房做马拉糕。   马拉糕是广城那边的特产小吃,之前她在广城时吃过一次,味道跟普通的发糕有一点不一样,口感会更加Q弹。   据说正宗的马拉糕要用面粉、猪油和牛油,以及鸡蛋等材料混合一起后发酵三日,然后蒸制而成,白榆自然不会按照这种方法来做,不说太麻烦,单单说那牛油他们想买都买不到。   忙活了大半个钟头,终于等面糊发酵好,白榆把面糊放到蒸笼去蒸,接着把煮好的绿豆沙用锅铲搅拌了几下,昨天吃太多辣的,这边气候又湿热,早上她起来就感觉喉咙有点干,喝点绿豆沙下下火。   马拉糕做好后,白榆切了几块放到盒子里,让江霖带过去给葛大川,葛大川一个人生活,日子过得最粗糙,之前有林向雪在还好一些,后来林向雪走后,他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昨天他给小家伙送了一条银脚镯,给小孩子戴平安的,礼有点重,白榆本来想不收的,可葛大川拒绝收回去,所以她想着以后有做什么好吃的,也给他做一份。   江霖应了声好,又洗了洗手,拿起一块马拉糕放进嘴里咬了一口,入口松软Q弹,带着鸡蛋和牛奶的香味:“这糕味道很好。”   白榆:“这叫马拉糕,之前在广城那边吃过一次,我拿一些去给蔷薇和雷大姐。”   夫妻两人分头送东西。   马拉糕颜色金黄,吃起来蓬松有嚼劲,孙蔷薇一吃就停不下口:“还是你对我好,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我。”   白榆听这话有□□味,便随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孙蔷薇张了张嘴,却最终摇摇头道:“不说那些没趣的事情。”   话刚落地,她就一眼看到来白榆手腕带着的浪琴牌手表,不由奇怪道:“你什么时候新买的手表?你之前不是戴那个劳力士吗?”   白榆摸了摸手腕上的手表,笑道:“去年生日时,他给我重新买了一块手表,劳力士太贵重了,平时戴不太方便。”   孙蔷薇顿时觉得嘴里的马拉糕不香了,语气也变得酸溜溜的:“你男人对你真好,孙安平他爸那个呆子,可从来没给我买过任何东西。”   越想越难受,葛大川这个公认的铁公鸡为了追求林向雪,还拿出娶媳妇的老本买了自行车,又天天送包子和奶糖,可谢旭东给她送什么了?   屁都没有!   没错,当初他们两人的确不是双方乐意的,要不是那个意外,他们俩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只是如今两人孩子都有两个了,那家伙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   气死了!   孙安平是孙蔷薇和谢旭东的小儿子,大儿子叫谢安盛,是孙蔷薇的伯父孙政委给取的名字。   白榆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情况:“谢同志的工资有交给你吗?”   孙蔷薇怔了下,点头:“有,存款和工资都在我这里,他每个月就自留五元在身上。”   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她“霸王硬上弓”后的第二天,他就把存款和工资交给她保管,她不想要还不行,一定要她拿着。   白榆:“既然他的存款和工资都给你了,他应该也没钱没东西。”   孙蔷薇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你说得有道理,那我把存款还给他?”   不等白榆回答,她就自问自答继续说道:“不能全部还给他,就还给他一百多元,让他去买个手表给我。”其他的还得她来保管。   白榆:“……”   看来动心的不止谢旭东一个人。   不过看孙蔷薇这模样,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动心了。   就在白榆准备离开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你前阵子不是想把你侄女介绍给那个叫葛大川的官兵吗?怎么没动静了?”   “哎,别提了,之前是我侄女不乐意,后来好不容易被家人给说服了,结果你知道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葛大川跟连家那闺女谈对象了!没再没跟人说,要不然真是丢死人了,就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我那亲戚说了。”   “连家闺女?你说的该不会是连家丽吧?“   “就是她,你说葛大川看上谁不好,怎么就看上她了,那连家能是什么好人家……”   白榆和孙蔷薇两人对看了一眼,脸上是如出一辙的震惊。   孙蔷薇先憋不住话开口了:“葛大川真跟连家丽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时候,昨晚怎么没听他说起?”   白榆摇摇头:“我也没听他说。”   而且昨晚葛大川还在为林向雪的事情难过,完全不像有对象的样子,再说他要找对象不是不可以,但连家丽……   不说连家曾经伤害过林向雪,跟她家关系也不好,葛大川不至于会那么糊涂。   江霖拿东西给葛大川,说不定能听到点什么风声。   白榆想着赶紧回去看看,于是提出告辞。   回到家里,白榆一进屋就看到江霖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紧蹙着。   听到脚步声,江霖这才抬起头来:“你回来了?”   白榆走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发生什么事了?该不会是跟葛大川有关吧?”   江霖剑眉微挑:“你都听说了?”   白榆蹙了蹙眉:“真跟他有关?我刚才去蔷薇那里送东西时,听到她邻居在说话,说葛大川跟连家丽在处对象,真有这事吗?”   如果是真的,那就有点恶心了。   跟连家丽在一起,还假惺惺为林向雪的事情喝得不省人事。   江霖摇了摇头:“若是处对象还好些,昨晚我和旭东把人送回去后,他舍友小张说可以照顾大川,我们就走了,谁知我们没走多久,小张就收到了临时出任务的消息,他来不及过来通知我们,一出门刚好看到连家丽,于是拜托连家丽过来告诉我们一声,谁知……”   说到这里,江霖停了下来。   但白榆用脚趾头一猜就猜出来了:“谁知连家丽没来通知你们,反而跑进去跟葛大川一起睡了,对吧?”   江霖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现在连家那边的意思就是要大川娶连家丽,彩礼两百元,还要三转一响。”   白榆冷笑一声:“他们怎么不干脆不干脆去抢?”   用了这种手段,还有脸提出这么多要求,真不愧是连家。   江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口水润润喉咙。”   白榆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她不要为了连家那种人而生气,她没接过杯子,就这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那现在要怎么办,葛大川该不会真要娶连家丽那女人吧。”   如果真要娶的话,以后她绝对不让这两人进屋子来。   江霖将剩下的水全部喝下去:“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让人调查那护士的事情吗?”   白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江霖:“事情已经有点眉目了,不过还需要多一点时间,我刚才跟大川说了,让他将计就计,先委屈两天,这事你别跟孙蔷薇说。”   白榆知道他是嫌弃孙蔷薇有点大嘴巴,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   **   接下来白榆装作不知道这事。   反观对面的连家,嘚瑟得尾巴差点翘上天。   连大有当天就去葛大川宿舍把那辆自行车给推回了自己家,还逢人说是葛大川给他妹子的彩礼。   连婶子也一改之前愁眉苦脸的模样,逢人就夸葛大川这个未来女婿,脸上再也看不到之前为小儿子和大媳妇,以及小孙女去世的苦闷,让人看了都不免说一句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连家丽那边更是时不时就去百货商场买东西,全身上下的装置都焕然一新,脚下踩着一双皮鞋,走起路来“哒哒哒”,特别的响。   白榆出了月子就回报社上班了。   放产假之前,她的“小人书扫盲计划”发展得十分顺利,尤其是“平民英雄”系列,获得了大家的喜爱,各大单位和工厂都纷纷订阅,而工人参加扫盲的热情也空前火热,过年前,她还因此被评了“先进”,报社也被获得了先进单位的称号,把章书记乐得合不拢嘴。   第一天回去上班,程芳和陈干事两人看到白榆,都非常高兴。   程芳上下打量着白榆,一脸的羡慕:“我表嫂生完孩子后,腰和大腿粗了不少,而且到现在都没有再瘦回去,不像白同志,身材比生孩子之前还要好,真让人羡慕。”   陈干事点头:“可不是,我嫂子也是这样,而且她脸上在怀孕时还长了好多雀斑,可白同志的脸上一个斑点都没有,就跟剥壳的鸡蛋一样光滑,希望我以后也能跟白同志这样就好了。”   白榆被两人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听到陈干事的话,眉毛一挑道:“陈干事这么说是好事要近了?”   陈干事脸一红,但还是笑着点头:“下个月办婚礼,到时候你和程芳两人一定要来。”   白榆和程芳两人赶紧恭喜,又说到时候一定会去。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白榆就回自己办公室了。   她放产假这段时间,扫盲计划后续的工作都拜托伍师傅,所以这次她回来办公室,给伍师傅带了一些补品。   谁知她还没把补品拿出来,伍师傅就先她一步把带过来的东西拿出来:“本来应该让我爱人去给你送过去的,但怕对你影响不好,所以留到现在才拿出来,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都是我爱人亲手做的。”   白榆连声说感谢,然后打开袋子一看,居然是几套小孩子的衣服,而且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心思的,不仅用料柔软十分适合小孩子的肌肤,而且设计很是漂亮。   白榆很惊喜:“这都是赵阿姨自己设计的?”   伍师傅点头:“我爱人她家以前是在宫廷里给贵人做衣服的,如今也就剩下这一手手艺流传了下   来。”   其实伍师傅这话说得十分谦虚,他爱人的祖先其实是宫廷御绣师   白榆从一开始就觉得两位老人深藏不漏,可每一次对方多漏一点信息出来都足够让她震惊:“怪不得赵阿姨能做出这么这么漂亮的衣服,原来是家学渊博,这些衣服我就收下了,我非常喜欢,麻烦伍师傅替我跟赵阿姨说一声谢谢。”   说着她把带过来的补品拿出来,里头除了桂圆和麦乳精,还有一些不太容易买到的药材。   伍师傅看到这些东西,眼睛微微红了:“是我们感谢你才对。”   他爱人的身子不太好,这些年一直在家里养着,方子他们有,也很有效,但方子里头的有些药材不太好弄到,这些年来,都是章书记一直在暗中帮他买,他赚的那点钱全部花在里头了。   他从没跟白榆提过自己妻子的病,没想到白榆这么细心,悄悄打听了,还给他们带来这些药材。   伍师傅那颗曾经因为某些事情而封起来的心,在这一刻,悄悄地在瓦解。   把东西收起来后,白榆便拿着准备好的材料去妇联找包雅英。   包雅英出院不久后便调去了妇联,她之前说好要跟包雅英合作,只是中间她一直在忙“平民英雄”系列的事情,一时间抽不出精力,后来又放产假,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谁知去到妇联,包雅英并没有在,她只好改约时间下次再过来。   下班后,白榆骑着自行车去邮政局寄信。   小家伙出生一个月来,她给小家伙拍了不少照片,前几天他们拍了几张合家福,她拿到照相馆去洗了好多张出来,这会儿准备寄一些给江老爷子和她爸。   寄好信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连家丽,正站在她的自行车旁边,双手环胸,一副正在等她的模样。   来者不善。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白榆也不担心她能做出过分的事情来,于是直接走到自行车面前。   连家丽本想等白榆开口,谁知白榆推着自行车直接就走人,她咬了咬唇追了上去:“白榆姐,我要跟川哥结婚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   白榆斜睨了她一眼:“所以呢?”   连家丽对上她白皙细腻的皮肤,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嘴上却道:“白榆姐似乎对我有很大的误解,不过之前也的确是我家做的不好,我向白榆姐说声对不起。”   白榆没理会她。   连家丽一眼看到白榆手腕上的手表,越发嫉妒了:“白榆姐的手表真好看,回头我也叫川哥给我买一个,你说川哥会答应的吧?”   “这我哪里知道。”   白榆看了她一眼,骑上自行车,扔下一句话就走了。   看着白榆远去的背影,连家丽心里终于舒服多了。   她知道白榆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她的家人,可现在她要嫁给葛大川了,葛大川是江霖的兄弟加战友,因此白榆就算不喜欢,也不得不接受自己。   以后她还要时不时进出江家,常常出现在白榆面前,线稿白榆以后会天天生闷气,她心里顿时比三伏天吃了冰镇西瓜还要舒爽。   与此同时,在医院的黄护士悄悄被公安同志给带走了,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黄护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和连家丽合作准备换走白榆孩子的那个人。   江霖之前听了白榆的话,便让在公安的朋友去暗中调查了一下,那朋友本还觉得是不是江霖太敏感了,毕竟那黄护士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在医院和病人的口碑也不错,不像是大恶之人。   不过他也相信江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于是便和同事一起去调查了一番,结果还真查出一些东西。   好几个黄护士经手过的婴儿,突然离奇就失踪了,当时家属也报了案,但当时大家都以为孩子是因为医院管理不严,才导致孩子被人给抱走了,没有人怀疑到黄护士身上。   还有几个妇人说,她们的孩子刚出生时哭声嘹亮,一听就是很健康,谁知被抱去洗澡后突然就死了,他们也看到了孩子的尸体,但她们至今也没办法接受自己孩子夭折的事实。   这些事情,单个来看似乎都没有问题,可全部结合起来,就会发现,这里头的事情都跟黄护士扯不开关系。   于是公安局开始立案,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暗中调查了好久,这才人赃并获当场抓住了黄护士。   只是这黄护士也是个人才,绕是这样了,她依然不招,被抓到公安局后,她一声不吭,就是不肯说出之前那些孩子的下落,也不愿意招出上线。   一番僵持下来,公安部的同志没辙了,只能把她单独关起来,并拿走所有能自杀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   黄护士肚子再次传来饥饿的声音,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对外喊道:“我口渴了,我要喝水!”   可喊了几声都没有人搭理她,她喉咙更干了。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两个公安同志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下周二你帮我代个班,我要去参加个朋友的婚礼。”   “没问题,不过你哪个朋友要结婚,我认不认识?”   “海军部队的,叫葛大川,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之前那家伙一直说不结婚,谁知突然就通知大家说要结婚了,而且婚礼办得十分仓促,不过我听说他对象长得很漂亮,是部队家属区出了名的美人。”   “家属区出了名的美人,就那两三个人,一个是江副团的媳妇,一个是连副排的妹妹,好像叫连家丽,你朋友娶的该不会就是连副排的妹妹吧?”   “没错,就是连副排的妹妹,我朋友之前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自己一条裤衩穿到都舍不得买,可现在给对象买手表,买衣服,还给了两百元彩礼和三转一响,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过这女人也算是嫁对人了,我朋友不久后就要升职了,到时候她就是连长夫人了。”   “……”   声音越来越小,两人逐渐走远了。   监狱中的黄护士却捏紧了拳头,脸上因为嫉妒而五官扭曲。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在这里头喂蚊子,连口水都喝不到,而连家丽那女人却准备嫁人,而且还嫁个对她这么好的男人。   而且一来就成了连长夫人,凭什么!   上次的事情没办成功,连家丽那女人来找过她一回,想把五元定金给拿回去,她怎么可能给,结果那女人因为这点钱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她担心事情闹大,只好把五元还给她,后来她又担心江副团会怀疑自己,过了好一阵担心受怕的日子。   她过得那么不好,连家丽凭什么能过好日子?   黄护士越想越不甘心,于是站起来,再次对外头喊道:“来人啊,我要招供!” 第81章 奶黄包   连家丽躺在床上, 想到白天白榆被自己气走的模样,越想越兴奋。   白榆那女人也有这一天。   其实说起来她跟白榆并没有矛盾,她就是看白榆不爽。   她自认自己长得丝毫不比白榆差, 她的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绝对比白榆有女人味多了, 可两人的境遇却天差地别。   白榆嫁给海军里头最帅且最有前途的江霖, 还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江霖更是把她宠上天, 连贴心的衣物都亲手帮她洗。   而她呢, 因为没有读过书, 所以想找到工作是不可能的, 媒婆给她介绍的对象不是没钱就是没前途, 连江霖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她不甘心,像自己这么漂亮的女人, 只有江霖那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所以刚搬过来时, 她尝试过想勾引江霖, 只可惜江霖那男人就是个木头疙瘩, 无论她怎么暗示都不上钩, 还害得她被她妈训了一顿。   之后又发生了林向雪和她二哥的事情, 自那之后,几个跟她相好的玩伴看到她就躲开,给她介绍对象的媒婆也不愿意给她介绍了, 偶尔有几个想跟她处对象的,不是老就是残。   她的境遇一天天变差, 反观白榆越来越好,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之后她一直憋着一口气想抓到白榆的鞭子, 就在她几乎失去耐心时,终于让她等到了。   其实那天晚上,她一直躲在楼上的露台暗暗观察着对面的动静,她双脚都蹲麻了,脸上也被蚊子叮了好多个包,但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   当看到葛大川被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架着回家时,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知道葛大川心里并没有忘记林向雪,可那又怎么样?以后睡在葛大川身边的人是她,葛大川赚的每一分钱也会是她的。   虽然葛大川比不上江霖,但是能同时给白榆和林向雪这两个女人添堵,她觉得非常值得。   第二天,白榆才刚洗漱好,小家伙就醒了,生物钟卡得准准的。   白榆赶紧给她喂奶。   小家伙现在还没有戒奶,她每天出门前会把奶挤出来冻在冰箱里,然后让奶奶帮忙喂,到了中午时,她不忙的话会回来喂一趟。   不过这样的确不方便,尤其是每次在办公室里涨奶时,她都特别尴尬和难受,所以她打算再喂多一个月就让小家伙戒奶,以后只喝奶粉就好。   江霖早就起来了,听到动静,便端着早饭上来。   小家伙正处于好奇的时候,一听到声音立即就不喝奶了,抬起小脑袋看向门口,一脸小八卦的模样。   白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小家伙却不在意,直到看到她爸出现在门口,这才把小脑袋扭回来继续喝奶。   白榆看她这八卦的模样,不由笑了:“你说这孩子从小这么八卦,是不是跟奶奶喜欢抱着她去大榕树下听人讲八卦有关系。”   到了下午,女人们没事做就会聚集在大榕树下一边纳鞋底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说着各家八卦,她怀疑小家伙就是八卦听多了才会这样。   其实八卦也没什么不好,若将来她想当个记者,倒是很需要这八卦精神。”江霖笑着说了一声,说完他顿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白榆在给小家伙擦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于是随口应了一声:“好。”   等她把小家伙放回婴儿床,江霖已经下去了。   她走过去看江霖端上来的早饭,一杯豆浆,两个奶黄包,和一个煮鸡蛋。   昨晚她只随口说了一句有点怀念奶黄包的味道,没想到他就去拜托姚大师傅做,白榆拿起一个奶黄包咬了一口,包子松软可口,奶黄内陷暖乎乎甜蜜蜜的,咬上一口,让人从嘴里甜到心里。   吃完早饭,白榆把小家伙交给奶奶,然后推着自行车准备去上班。   谁知一开门就看到连家丽站在对面门口,一看到她,立即勾着红唇走了过来:“白榆姐,你这是要去上班吗?我刚好要去报社附近,麻烦你载我一程。”   今天的连家丽特意穿了一身红色连衣裙,衣服很新,应该是新买的。   白榆看了她一眼:“你们不是拿了葛大川的自行车吗?你自己骑着去吧,我载不动你。”   连家丽身材很高挑,身子板也有些壮,这在她老家并不算什么,可到了这边,男人一般都不是很高,这也是之前很多人不想跟她处对象的原因之一。   听到这么扎心的话,要是换成以前的连家丽,早就动怒了,可现在,她却觉得白榆这是在生气。   只要白榆生气,她就高兴。   于是她决定让白榆更生气,她伸手抓住自行车后座,笑道:“那我可以载你啊。”   白榆看着她,正在考虑是一巴掌扇过去还是一脚踹过去,或还是放土豆饼时,两个公安同志冲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抓住连家丽的手。   连家丽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是连家丽。”   其中一个公安同志:“抓的就是你连家丽,你涉及跟一桩调换婴儿的案件有关,需要你跟我们回去调查。”   听到这话,连家丽脸色顿时煞白,双腿一软,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怎么会?   她做得那么隐蔽,怎么会被发现了?   除非……除非黄瑶那女人被抓起来并把她供出来。   公安同志没理会连家丽,抬头看向白榆:“请问你是白榆白同志吗?”   白榆点头:“我是。”   公安同志:“这案件跟你和你的孩子有关,还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白榆闻言,怔了下,下一刻当即明白了过来。   之前江霖跟她说连家丽跟黄护士拐卖婴儿有关,但那时候她并没有联想到自己以及小家伙身上,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恶毒,居然想调换她的女儿。   而那天孙蔷薇生了两个儿子,连家倒是生了个女儿,如果那天不是她谨慎,让江霖一路跟着,说不定她的女儿会跟连家的调换,若真那样的话,陈兰抱着跳楼的便是……   想到那个后果,白榆心一阵颤抖,伸手对着连家丽的脸“啪”的一声就是一个耳光。   连家丽脸都被扇偏了,脸一阵火辣辣,瞪着白榆:“你敢打我?”   白榆看着她,面冷如冰:“打的就是你!”   要不是公安同志在这里,她铁定要把连家丽的脸扇烂。   连家丽双手被抓着,只能扭头看向公安同志,谁知两个公安同志却把头扭向一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气死她了!   白榆跟奶奶说了一声,然后跟着公安同志走了。   等一行人走后,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我的天啊,刚才公安同志说连家丽调换婴儿,这该不会是想调换江副团和白同志两人的女儿吧?”   “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干嘛叫白榆回去一起做笔录,白榆那一巴掌扇得好,谁要是敢调换我的孩子,我会打得她满地找牙!”   “就是,太恶毒了!多大的仇多大的恨要这么做,之前我一个侄子看上连家丽想让我做媒,还好我没答应。”   “葛大川不是跟连家丽在处对象吗,这孩子怎么那么倒霉。”   白老太在屋里听到外面的话,气得双手哆嗦,要不是怕影响不好,她现在就想拿着扫帚冲到连家去。   都是一群肮脏的玩意儿!   连家丽还想抵抗,可除了黄护士这个人证,医院还有其他人作证,证明连家丽和黄护士两人有交往,而黄护士这人又特别仔细,每经手一个婴儿,她就会把事情经过全部详细记录下来。   因此人证物证俱在,连家丽就算抵抗也没用。   白榆做完笔录没立即离开,得知连家丽那边已经招供,便问道:“同志你好,我想知道像连家丽这种情况,一般能判多少年?”   做笔录的女同志抬起头来,对上白榆白皙娇艳的脸,心里忍不住再次被惊艳了一翻,这脸真是太好看了,看多少次都能被惊艳到。   白榆:“?公安同志?”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女公安这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道:“白同志最好心里有个底,连家丽这种行为虽然很让人不齿,但因为没有造成事实伤害,而且还是初犯,应该来说不会判太久,顶多就是去农场改造一两年。”   一两年,的确是便宜了连家丽这个女人。   白榆道谢之后就离开了公安局,然后回报社跟章书记请了假后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她现在特别想抱抱小家伙,就差一点,她就可能永远失去她。   她奈何不了连家丽,但连家她可不会轻易放过。   回到家里,她心急如焚跑进屋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小家伙就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看到妈妈,小家伙双手双脚挥舞,咯咯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还若隐若现浮现两个小梨涡。   白榆焦躁的心瞬间被抚慰,软成一片。   小家伙看妈妈没向平时一样抱自己,两只小拳头挥了挥:“啊啊……”   那模样仿佛在说,“妈妈你怎么还不抱我,我可要生气了。”   白榆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把小家伙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小家伙不知道是开心还是怕痒,咯咯笑得可开心了。   白老太拿着温好的奶走进来,看到两母女笑得那么开心,她憋了一早上的怒火也瞬间熄了下去:“公安同志那边怎么说,连家丽会被送去农场劳改吗?”   白榆接过奶瓶,给小家伙喂上,然后点头:“会,不过公安同志说她这是初犯,而且没造成伤害,所以不会判太多年。”   白老太听到这话,怒火再次“蹭蹭”往上涨:“怎么就没造成伤害,要不是你那天警觉,现在……反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榆也没打算这么算了,但她担心奶奶情绪起伏严重对身体不好,正想开口安慰,就听奶奶道——   “这事我来处理。”   说完她就急匆匆出门了。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白榆看了看婴儿床的小家伙,看她没醒来,便叫来土豆饼在一旁守着,然后走出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笑喷。   就见连婶子,以及在家里休息的连大有两母子被大家泼了一头一身的粪水,粪水顺着头发流下来,那模样,那味道,简直了。   白老太指着连婶子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因为有你这样的妈,所以才会养出一群畜生!逼死儿媳和孙女,人家女同志同情她的傻儿子,她却想逼人家女同志跟傻儿子结婚,女儿嫉妒想调换别人的孩子,大家以后可要远着这一家人,要不然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了他们的道!”   白老太骂完,另外一个老婆子接着骂起来:   “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一家子,说你们是畜生还侮辱了畜生,你们简直畜生都不如!”   “这样的人简直败坏了我们军属区的风气,跟这样的畜生住在一起,我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好,我提议,把这一家子赶出去!”   “对,不能让他们留在家属区带坏孩子,滚出去,滚出去!”   连婶子:“……”   连大有:“……”   两人此时的面色十分难看。   连家丽被公安同志一带走,他们就知道不好了,尤其是连大有气得把碗都砸了,他之前好几次都叮嘱过连家丽,让她别招惹对面一家子,那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没想到连家丽表面应好,实际阳奉阴违给他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今年他被上级教训了好多次,他二弟的事情,媳妇的事情,都让上面的领导对他有很不好的印象,如今再闹出这样的事情,他觉得他的事业彻底完蛋了。   早知道连家丽会闹出这么多麻烦,一开始他就不应该答应带她过来这边。   连大有心里后悔不已,他在屋里如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最终想到的办法就是去求得对面的原谅,只是不等他开始行动,外面的门就被敲响了。   他妈去开门,谁知外面很快传来他妈的尖叫声,他连忙跑出去,然后看到他妈被人泼了一头一脸的粪水,不到一分钟,他跟他妈一样,也被泼了一头一身的粪水。   他气得浑身发抖,可泼他们的人都是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不能骂更不能打回去,要不然随便打坏一个,他会死得更惨。   可再生气也不如此时此刻,这群人居然想要赶他们走!   不可以!   他绝对不能这么被赶出去!   想到这,连大有眼神一狠,对着众人跪下去,然后又“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头:“对不起,白奶奶!是我们连家对不起你们,我替我妹妹给你们磕头道歉!”   连婶子怔愣了一下,也学儿子跪了下去,砰砰给大家磕头:“是我的错,孩子父亲死得早,我一个寡妇没读过书,我咬着牙把三个孩子拉扯大,老二却因为我的疏忽发烧烧成了傻子,我对老二心里愧疚,所以平时把心思都放在那个孩子身上,忽略了教导家丽那孩子,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你们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绝对不会反驳一句,但大有他是无辜的,他也不知道家丽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赶他走!”   “……”   本来还要继续骂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有不少意志不坚定的人,便开始变成了墙头草:   “说起来连婶子也不容易,一个女人要带四个孩子,那个年代要养活一个孩子都不容易,更何况她一个女人。”   “可不是,而且还要照顾一个傻子,太难了,而且这事是连家丽做的,的确跟大有没什么关系,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现在不是大清,连坐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发生。”   “对啊,我刚才被人一怂恿就头脑发热,真是对不起人家了……”   白榆站在门口冷眼看着这一幕,觉得以往还是太小瞧连婶子这个人了。   之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婶子都能完好无损地避开所有指责,譬如向林向雪被迫嫁给连家老二那次,大家一致指责的对象是连家丽,后来连老二死了,大家骂的也是连家丽。   连家丽固然可恶,但那天连婶子也在家里,如果没有她的同意,连家丽一个人不可能把事情办成,后来陈兰抱着女儿从医院顶楼跳下去,打人的是连大有,骂人的是连家丽,仿佛又跟连婶子这个婆婆无关。   可连婶子若真有心护着儿媳妇,那她应该从中阻止,哪怕说一两句安慰陈兰的话,那陈兰也不至于那么绝望,至于这次,她不确定连婶子知不知道连家丽想调换孩子的事情,就当她不知道好了,可她三言两语就把矛盾给化解了。   真是个人才。   不过也对,她一个寡妇没有工作却能带大三个孩子,一个还进部队一路升到了副连长的位置,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想到这,白榆站出来,嗤笑一声道:“王营长的母亲也是寡母带大几个孩子,但据我所知,王营长家既没有出现逼迫产妇抱着孩子跳楼的事情,也没有出现逼迫人家姑娘嫁给自己儿子的事情,更没有出现调换别人婴儿的事情,寡母一个人带大孩子辛不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但谁家带孩子不辛苦呢?难道因为辛苦所以就可以抹杀掉之前干过的那些坏事吗?在场的各位,难道就不怕以后孩子被带坏了或者哪天被拐卖掉?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连家不搬走,那我们搬走,我绝对不允许我的女儿出现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的意外,简单来说,我不想要连家这样的邻居!”   连家是绝对不可以留下来,否则谁知道他们后面会闹出什么肮脏事情来,尤其连家丽只去劳改两三年,到时候她回来,说不定会报复她。   她可以避开一次算计,但第二次,第三次她未必就可以,所以她不能大意,必须铲草除根。   话落地,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雷大姐率先站了出来:“我赞成白榆的说法,古代有孟母三迁,这说明一个好的邻居对孩子的影响是巨大的,我也不愿意我的孩子跟这样的人家交往,如果连家不搬走,我也会申请搬离这个家属区!”   “我也是,连家丽都被抓走了,居然还有人同情连家,真是无语了。”   “如果连家不走,那我家也申请搬走!”   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队伍。   至于刚才墙头草的一些人,脸上讪讪的,不过很快她们再次发挥了墙头草的作用,加入了白榆这边的队伍。   跪在地上的连大有握紧了双拳:“……”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些人就被他妈给说服了。   可白榆这女人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仇恨值拉满,让他们家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好恨!   连婶子抬头朝白榆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哀怨和愤懑。   白榆扭头,正好对上连婶子的目光,她没有退避,目光犀利迎上对方。   为母则刚,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女儿。   这样的白榆是连婶子之前没见过的,她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畏惧的犀利气场,她浑身哆嗦了下,扭过头去,不敢再跟白榆对视。   事情闹开来,最终闹到了部队领导那边去。   连家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的确影响很不好,之前部队就已经多次警告过连大有,没想到这次又出事。   一而再再而三,就算是连大有的上级这次也不保他了,经过开会讨论后,最终决定把连大有调回之前的部队,并撤去副排长的职位。   收到通知后,连大有一屁股跌坐地上。   他好不容易才拼出来,没想到这才出来一年,他就被打回去,而且还是这样的情况回去,他这辈子都别想再往上爬了。   他,完蛋了。   其他战友见状也没有上前去安慰连大有,连大有在地上做了好久,猛地从地上跳起来,一股气跑到公安局。   连家丽听到她大哥来见她,还以为她大哥是来救她出去的,激动万分。   一见到她大哥,她眼眶瞬间就憋得通红,声音哽咽道:“大哥,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就见连大有抬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她脸上:“连家丽我欠你的吗?我让你别招惹江家,你口口声声答应我,结果却给我阳奉阴违,从此以后你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惹祸精的妹妹!”   连家丽脸上火辣辣的:“……”   她想辩解,她想求饶,可连大有没有给她任何机会,打完人转身就走。   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江霖一直没有回来,白榆以为他又出任务去了。   不想到了黄昏时,江霖一脸苍白从外面回来,手放在小腹的位置,眉头紧紧蹙着。   白榆一看到他这个模样,脸色也瞬间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被连大有捅了吗?”   不怪白榆乱想,是江霖的脸色太难看了,而且今天她才跟连家产生了冲突,她下意识就以为连大有拿刀捅了江霖。   白榆说着就要转身出去找板车,然后赶紧把人送去医院,但被江霖给抓住了。   江霖:“我没事,我就是去做了结扎手术,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说了,这是小手术,只要注意卫生多休息,很快就会恢复如初。”   “结扎?”   白榆怔住了。   之前江霖有跟她商量过,那是刚怀孕那会儿,过了那么久,他没提起,她也忘记了,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跑去做了结扎手术。   她鼻子酸酸的,涨涨的,眼睛微微红了。   这个人从来什么都不说,可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把她摆在前头。   江霖一看她红了眼睛,有些慌了,伸手抓住她的手,轻声哄道:“你别难过,我真没事的,而且一点都不疼。”   他妈难产而死的画面,还有上次她生产痛叫的画面,这些日子来一只萦绕在他心头,虽然这次她生产没什么问题,但谁敢保证下一次就一定不会呢?   而且女性怀孕的过程太辛苦了,就算白榆没像孙蔷薇那样孕吐,但整个怀孕过程也是十分辛苦的,尤其到了后期,尿频导致晚上没办法睡一个好觉,肚子大了翻身都不方便,尤其是双腿肿胀还时不时抽筋,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他舍不得她再经历那样的辛苦,所以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跑去结扎了。   白榆把他扶到里面的椅子坐下:“我不是难过,我就是……觉得你应该跟我说一声,就算要结扎,也应该让我跟你一起去。”   男性结扎虽然是个小手术,一般不会有什么风险,但就如他心疼她一样,她同样心疼他。   他在做手术时,她没办法替代他的疼痛,至少她可以在外头陪盼着他。   江霖正要开口,白老太就进来了:“小榆儿,你刚才说什么结扎?”   说着,她就注意到江霖的脸色苍白,身姿也不如平时那样挺拔,结合白榆刚才的话,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只是她不大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下一刻就听江霖道:“奶奶,我去做结扎了。”   哪怕已经猜想到,可这会儿听到江霖亲口说出来,白老太还是震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冲动?而且你们只有一个孩子,结扎了以后就生不了了!”   她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她私心希望小舒舒能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将来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走了,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舒舒好歹有个可以商量的人。   而且她也担心,万一,如果万一小舒舒发生了什么不撤,小榆儿和江霖两人至少还有其他孩子可以寄托,想到这,她在心里呸呸了几声。   小舒舒不会有事的!   江霖:“奶奶,我们有明舒一个孩子就够了,而且国家已经开始推行计划生育,我们作为军人的,更应该响彻国家的政策。”   虽然还没有明文规定只能生一个孩子,但在京城、沪市等大城市,从71年就渐渐开始推行计划生育,只不过这会儿生一个孩子的人还是很少,更别提像江霖这样主动去结扎。   白老太其实还是不赞成。   但不赞成也没办法,都结扎了,难道还能让医生给接回去不成?   再说了,生儿育女其实最累的便是女人,她也能猜到江霖这么做的都是为了白榆,因此事到如今,她只能去肉站多买些肉回来给江霖补补身子。   白老太走后,白榆把江霖扶着去楼上休息。   她很庆幸这辈子嫁给了江霖,让她深刻体会到,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原来是那么的幸福。   对于江霖结扎的事情,白榆并没有打算向外说。   这年代很多人对男人结扎并不了解,很多人以为男人结扎就等于太监,或者说会影响男人那方面的能力,她总不能逢人就解释,所以不如干脆从一开始就不说,反正这是他们两夫妻的事情。   对于拐卖婴儿的事情,因为有了黄护士提供的线索,公安局顺着线索侦查,很快就把这条线上的蚱蜢一锅端了。   黄护士本想装作污点证人,希望能以此减刑,但她想得太美好了,像她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对她宽容,便是对所有被拐卖婴儿的不敬。   最终黄护士以及一连串作案的人员都被判了死刑,而连家丽则是被判去农场劳改两年。   连家丽那天被她大哥扇了一巴掌,气得差点吐血,可她以为她大哥和她妈只是在一时气头上,如今她要去农场了,他们好歹回来看看她,给她送点钱和吃的,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结果她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到人。   一个公安同志道:“不用看了,你家人不会过来了,他们已经离开琼州岛了。”   连家丽听到这话,瞬间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家人离开琼州岛了,那他们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回你们老家,你大哥拜你所赐,已经撤掉副排长的职位,如今什么都不是,你把他害成这样,你觉得他还会来送你妈?”   连家丽:“……”   他大哥被革职了?   她妈他们已经回老家去了?   那她怎么办?她还要这边劳改两年,等她以后出来,她大哥还会让她回去吗?   连家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绝望。   更绝望的是,她居然跟娄曼丽分到了同一个农场,娄曼丽那疯婆,看到她就不分青红皂白开打,之后更是见她一次打一次。   她压根不是那疯婆的对手,硬生生被打掉了两颗牙。   到底有没有人来为她做主啊?   气死了!   **   连家走后,大家一致觉得那房子晦气,没有人愿意住进去,于是对面的房子就这么空了下来。   白榆觉得没人住进来也好,她也担心再来一个温静婉或者连家丽,等连家丽被送去劳改后,她再次把心思投进工作和学习中。   白榆的工作量越来越大,她跟章书记说自己需要一个助手,而且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她始终是要离开报社的人,在这之前,她也需要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平民英雄”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白榆只提了这么点要求,章书记自然不会反驳。   知道白榆要找人,程芳毛遂自荐。   程芳进报社其实已经有两年多,但一直在干事的位置上没有挪动过,而且做的大多都跟打杂有关,像她这样的职位就是干一辈子都不可能升职加薪,更不可能被评为先进,所以当她知道白榆要招人时,她犹豫了半会就找了上来。   白榆跟程芳共事过一段时间,程芳并不算个特别聪明的人,为人处世也不够圆滑,但她做事非常认真,且十分负责任,在白榆看来,态度和人品大于能力,所以她点头答应了。   谁知她前脚刚答应程芳,后脚陈干事也来找她,找她的目的跟程芳一样,都想来她手下做事。   但白榆已经答应程芳在前,自然不能出尔反尔,于是便委婉跟陈干事说清楚,并拒绝了她。   陈干事当场的脸色就变了,之后看到白榆就绕路走。   之前她们三人经常在一起,中午吃饭时更是形影不离,可经过这事后,陈干事自动脱离她们的队伍,跑去跟报社其他人在一起。   程芳为此一度情绪十分低落,好几次都是红肿着眼睛来上班。   白榆虽然也觉得有些低落,但人生就是这样,有人来有人走,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朋友,不必强求。   程芳低落了几天,很快就没时间难过了,因为白榆给她安排了大量的工作,让她连吃饭和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难过了。   等程芳上手后,白榆再次去找包雅英。   “包主任,我这次过来的目标,您应该清楚了,就是为了我们之前说的‘巾帼扫盲大行动’,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兴趣?”   离婚后的包雅英并没有因此颓废,反而比之前看上去还年轻了几岁:“自然有兴趣,不知道白主管有什么提议?”   白榆点头:“我想把关爱妇女儿童的宣传活动与扫盲活动结合到一起,以戏剧的方式展现出来。”   “戏剧?”   包雅英挑眉,兴致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   白榆再次点头:“包主任应该看过电影吧,我想写一些剧本,然后挑选一些女同志来表演,剧本的内容就围绕着关爱妇女和儿童,以及扫盲这两个主题,您觉得如何?”   包雅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太好了!”   她接手妇联后,费了一番力气和时间整顿妇联,之前的妇联死气沉沉,干事来妇联就跟来养老一样,每天不是聚在一起八卦,就是时不时请假,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把鞋底带过来办公室纳鞋底,当然织毛衣的也不在少数。   经过她一番整顿后,妇联现在风气好了很多,但对于如何宣传关爱妇女儿童活动,她并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   如果按照白榆提的建议,以表演的方式来展出,肯定能最大限度调动女性同胞学习的积极性,也能引起大家的注意,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如果有演出可以看,方圆十里的人都会聚集过来。   就不知道白榆这脑袋怎么长的,居然能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她老了。   于是这个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接着白榆开始写剧本,每写完一本,她就把剧本递给包雅英,由她去找人并安排排演。   白榆写的主题有三个:一个是关爱妇女,写的是有关家暴以及反抗和谴责,第二个是关爱儿童,这个她把之前拐卖婴儿的案子结合在一起,最后一个便是女性扫盲,这个她写了一个不识字的女孩,通过学习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三个主题都十分贴合活动的主旨,三个例子更是来自生活,又高于生活,演出之后,立即在整个琼州岛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连同那些参加演出的人员,都彻底火了。   大家见面第一句话不再是“你吃了吗?”,而是换成“你看妇联和报社联合出演的节目没有?”   要是那人回答的没有的话,另外一个就会昂着下巴,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没看过,太没见识”的表情,接着便浓重给对方介绍这演出的节目,最后安利对方要积极参与扫盲活动,要不然别连节目都看不懂。   因为扫盲活动再次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白榆的工资底薪由五十五元涨到六十元,加上补贴和奖金,一个月她能拿到差不多上百元。   这么高的工资,别说报社,就是放在整个琼州岛,那都是属于前排,很多男人都望尘莫及。   就在大家觉得白榆到年底肯定会再次被评为“先进”,并极有可能升为主任时,一个消息轰炸了全国——   教育部决定恢复停止了十年的高考!   这消息像秋天的一道惊雷,举国震惊,所到之处人人都在讨论这个消息。   尤其是知识青年,纷纷奔走相告,争先恐后地报名,生怕报名晚了就没办法参加高考。   报名者更是五花八门,有兄弟姐妹一起报名的,也有师生一起报名,更有夫妻、叔侄一起报名的。   而在这里头,有人看到了一个原本不可能出现在报名名单里人——白榆。   白榆极有可能升为报社的主任,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高考?   白榆不仅要去参加高考,她还把报社的工作给辞掉了。   消息一出,大家的下巴掉了一地。   与此同时,葛大川主动申请去驻守孤岛。 第82章 枣糕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蔷薇很不理解看看白榆,又看看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吭的葛大川。   这两人一个报社好好的报社主管不当,偏偏辞职跑去高考, 高考就高考, 干嘛要拒绝带薪读书?   报社章书记不想失去白榆这个人才, 所以开口只要白榆承诺读书后回来报社工作, 报社的位置给她留着, 而且还会照样每个月给她发工资, 这样的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没想到白榆想没想就拒绝了!   至于葛大川, 她更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开云岛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鸟都不想去的地方, 那岛无水、无,荒无人烟, 葛大川要是去那里守岛,岛上就只有他一个孤零零的守岛人。   虽然没办法和林向雪在一起, 但这世上的女人多的是, 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她当初第一次见到江霖时惊为天人, 后来奋力倒追对方, 可被拒绝后她也没想去守荒岛啊。   她很不理解。   白榆给她解惑道:“我之所以拒绝章书记提的带薪读书, 是因为没打算读完书后回报社继续工作。”   孙蔷薇:“为什么?报社那么好的工作,而且你工资那么高,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升, 成为报社的一把手。”   其实照她说,白榆连这个高考都不用去考, 大家去高考读书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毕业后能进入好单位拥有一份好工作, 这些白榆都已经得到了,章书记还那么看重她,她何必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国家说大学生毕业后会给分配工作,但谁能保证分配的工作一定比现在的报社好?   因此她还是觉得白榆带薪读书更好,好歹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白榆:“因为我的梦想不在报社里头,既然我都没打算回报社工作,何必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她其实明白孙蔷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甚至跟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她的学历目前来说是勉强够用的,可随着改革开放,以后满大街都是大学生和研究生,她高中的学历就差不多沦为文盲了,到那时候她就算有经验和成绩,但学历终究会成为她的一个短处。   但这些话她没办法跟孙蔷薇说得太明白,而且她也的确没打算把报社工作当做终身职业,她还是想去从事跟珍珠有关的行业。   不过如今改革政策还没有下来,所以这些话她依旧不能说。   最主要的是,江霖支持她的决定。   她知道有些结了婚的女人,婆家或者丈夫并不赞成她们去参加高考,有些担心她们有出息后会跟其他男人跑了,也有些觉得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多生几个孩子。   可当她跟江霖提出自己要参加高考并辞去报社工作时,江霖只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了一句话——“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想起上辈子她也曾经想去参加高考,却被江凯和娄秀英两人阻止,重来一辈子,她才明白,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阻止你变好,而是会和你一起进步。   这话孙蔷薇倒是听明白了。   当初她离开文工团,很多人也说她傻说她作,还有人说她为了一个男人不要工作跑到琼州岛这种穷地方来,是脑子进水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跳舞,更不喜欢在人前表演,她更讨厌文工团里排挤她的那几个人,所以这会儿她听到白榆说不喜欢报社的工作,她点了点头,不再询问,而是转身把矛头指向了葛大川。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要主动申请去守岛?不要告诉我,你这么做是因为在林向雪身上受到了打击。”   白榆:“……”   其他人:“……”   大家都觉得孙蔷薇真敢说,不过大家心里也的确有这个怀疑。   众人齐齐把目光射向葛大川,目光要是有实质的话,这会儿葛大川早就被目光戳出好几个洞来。   葛大川嘴巴张了张,却没出声。   江霖走过去,拍了拍葛大川的肩膀:“开云岛是我国的防战略岛屿,也是军事要塞的前哨阵地,那地方需要人守岗,你能主动申请去守岛,我代表国家代表人民向你给予最崇高的敬意,只是作为朋友,我不得不提醒你三思,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开云岛何止是没水没电,那里环境十分恶劣,蛇虫鼠咬,独自屹立在海面上,说它是孤岛,更像是一座水牢。   开云岛以前是有设置海防部队的,只是后来撤编了,如今上面只设立一个民兵哨所,一个人守着一个孤岛,守着人去楼空的营房,没有人说话,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   之前的守岛人是个姓赵的老同志,他妻子担心他一个人在岛上生活太孤单,所以跑去岛上和他一起相伴,可不久前老赵生病了,身体不再合适守岛,所以部队才急需找个人去替代。   可葛大川跟老赵不一样,老赵去守岛时孩子已经快成年了,而且还有老妻陪着他过去,可葛大川大好年华,又没有娶妻生子,这一去,只怕他这辈子都别想娶老婆了。   这是想在岛上孤独终老的节奏。   也怪不得几个人都觉得他是因为林向雪的事情而受到了打击,才会一时想不开想一个人去守岛。   谢旭东听了江霖的话,点点头,也开口道:“江霖说得对,你再考虑考虑,你就算想去守岛,好歹也等结婚生了孩子再去。”   但一旦结婚生了孩子,其实就更不想去那种地方,实在太孤独太困苦了。   客厅里有片刻的沉默,空气里透着紧张。   葛大川有些泄气地拨了拨头发,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开口:“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   连大有离开琼州岛之前跑去领导面前投诉他乱搞男女关系,领导问到他面前来时,他哑口无言压根不知道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被连家丽给设计的?   这话他敢说,领导也未必愿意相信,再说了,如果不是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连家丽也没有机会趁虚而入。   所以他没办法怪任何人,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刚才孙蔷薇说他是不是因为林向雪才会这么想不开,一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得他无法呼吸。   但林向雪只是其中一个理由,还有一个理由便是他的家庭。   把他父母和养父母从他这里搜刮了很多东西回去,他还以为在他说了那一番话后,他们至少会有所顾忌,会至少安分一段时间,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了。   不久前他大哥因为工作疏忽导致被工厂给开了,家里没了收入,所以他们写信过来,说要一家子都搬到琼州岛来,当时他收到信,仿佛寒冬腊月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从头上冷到脚底,冷彻心扉。   如果人有来世,他上辈子肯定是杀人越货,所以这辈子才会遇到这样的家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们过来,否则他将成为第二个连大有,就在这时候,开云岛急需一个新的守岛人。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自己去守岛,他的家人才会放过他。   谢旭东还想劝,可在听了后面的理由后,他最终也只能闭上嘴巴。   他觉得自己的家庭已经够坑爹了,可跟葛大川比起来,还是葛大川更惨,他那后母好歹要点面子,不会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   恢复高考的消息是十月二十一通过报纸向全国公布的,可十二月中旬就要考试了,时间十分急迫,一时间书店人满为患,大家都在寻找资料备考。   江霖打了个电话回京城,跟江老爷子说了白榆要参加高考的事情,江老爷子很赞成,但同时告诉了江霖一个消息——   江凯也要参加高考。   江凯自从被扔去大西北后,一直没有机会回京城,哪怕上次被伤了子孙袋,江老爷子也没开口让他回来,所以这次他跑去参加高考,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回到京城。   江老爷子虽然想把江凯留在大西北历练,但他想参加高考,他也不会阻止。   挂了电话,江霖凝视着窗外良久。   到了晚上,白榆便得知江凯要参加高考的事情。   她先是怔了一下,因为江凯是上过工农兵大学的,所以上辈子高考恢复后,他并没有去参加,不过上辈子他顺风顺水,就算没有大学文凭,凭着江家的人脉和资源,他也不会因为这点学历而受限制。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成了江家的弃子,还一直被困在大西北,所以他才会选择参加高考,而且还是报名了京城的高考。   这就意味着,无论江凯能不能考上,过年时,他们都会狭路相逢遇上。   去年因为怀孕的关系,她和江霖没有回家去,今年江霖过年有假期,加上江老爷子也很想见一见小舒舒这个曾孙女,所以他们打算今年回京城过年。   江霖看着她:“你在想什么?你可以跟我所说。”   白榆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想什么,就是有点担心到时候江凯和秦心卉两人又要搞什么小动作。”   她不担心自己,她就担心他们会把矛头对向小舒舒。   小舒舒如今七个月大了,她比一般的小孩子聪明,一般的小孩子八个月学会说话已经算是很快了,可小舒舒在六个月时就叫了第一声“妈妈”,如今已经能一次性说三四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小家伙越长大越好看,大大的眼睛黑葡萄般,小小的嘴儿,一看到她就会对她露出两个小梨涡,看得她心都软了。   这是她两辈子才求来的孩子,她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   “放心,不会有事的。”   因为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白榆还想说什么,但江霖却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虽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但她的脸蛋仿佛水洗过的蜜桃儿,红润娇嫩,不仅看不到岁月的痕迹,反而越发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江霖心中一动,低下头封住她的唇,把她后面的话都给堵住了。   她的唇瓣甜蜜柔软,就在江霖准备撬开她的牙齿长驱直入时,小家伙醒了,一咕噜从婴儿床爬起来,可能刚醒来人还有点懵,就这么站在床边傻乎乎看着爸爸妈妈。   江霖身子一僵,然后松开了白榆。   白榆还没有反应过来,双眼水雾雾看着他:“怎么了?”   江霖的用下巴对着小家伙的方向抬了抬,白榆顺着他的动作转身看过去,然后就对上了女儿黑黝黝的大眼睛。   白榆全身的血疯狂往上涌,瞬间脸就红透了。   小家伙越发好奇了,瞪大眼睛,看看妈妈,又扭头看向爸爸,大大的眼睛里头有着大大的迷惑:“爸爸、妈妈、亲亲。”   白榆的脸顿时更红了,走过去把她抱起来,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小舒舒醒了?妈妈摸摸小肚子,看看饿了没?”   小家伙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被引开了,挺着小肚子给妈妈摸。   白榆摸了两下,小家伙有点怕痒,被摸得咯咯笑:“宝贝肯定是饿了吧,你看小肚子都没了,我们让爸爸给你冲奶粉好不好?”   小舒舒对上妈妈温柔的眼眸,长密的眼睫如小扇子般眨了眨,接着甜甜一笑:“好。”   奶声奶气的声音软软的,仿佛甜蜜蜜的小蛋糕般。   白榆被萌得心一颤。   小舒舒立即扭头看向爸爸,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指一挥:“去!”   在小家伙印象里,爸爸是负责干活的,冲奶粉、换尿布、洗衣服,而妈妈则是负责对她亲亲抱抱举高高,所以这会儿听到妈妈说让爸爸去冲奶粉,她理所当然就指挥爸爸干活。   江霖看着小家伙那小脸蛋,宠溺又无奈一笑:“这小棉袄恐怕有点漏风。”   白榆怔了下,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低头亲了亲女儿脸,反驳说:“我们才不是漏风的小棉袄,我们贴心着呢。”   小舒舒开心得咯咯笑,真是个爱笑的小家伙。   灯光下,一家子和睦融融。   大西北,火车站。   江凯背着行囊终于踏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车窗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江凯盯着窗口,目光幽幽。   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明明是他笔下创造出来的世界,他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所有的一切好运都应该围绕在他身上。   可现在,他被亲哥抢走了未婚夫,他还被家族扔到了艰苦的大西北,连一只鹅都可以欺负他,害他……没了生育能力!   想到出院之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某个地方,江凯下意识拽紧了拳头。   他把大西北那一片能去的医院都去了,还看了不少中医,这一年多来,他几乎把中药当水来喝,那些中药苦到他闻到味道就想吐,可喝了那么多,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江凯感觉胸膛发紧,牙齿被咬得嘎吱响。   “这一切都是拜白榆和江霖那对狗男女所赐,要不是白榆坚持要跟他解除婚约,他也不至于被丢到大西北来,如果江霖心里有他这个弟弟,他也不会厚颜无耻娶白榆为妻!”   “所有辜负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愤恨给压下去。   他记得这次高考的试卷很简单,之所以录取率那么低,那是因为很多人很多年都没有碰过书本,可他不一样,他可是来自未来,那些题,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考个99分!   这次,他非要考个清大,让所有人都震惊得下巴掉一地!   **   为了这场高考,白榆虽然准备了快两年,但她不敢松懈。   辞职后,她每天在家里把资料重新复习一遍,有人知道她有资料,便跟她要资料来抄,她也没有拒绝。   对于白榆辞去报社的工作,报社的人都十分震惊,有觉得她勇敢的,也有觉得她很傻的,更有高兴少了这么个强劲对手的。   只有伍师傅很赞成她这个决定:“书到用书时方恨少,多读点书总是好事。”   而程芳除了不舍得白榆走之外,对于自己要不要参加高考,很是犹豫。   白榆:“你可以去报名参加试试,既然国家已经恢复高考了,所以就算这次考不过,还有下次,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不会辜负你,那就是你学到的本事。”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学到的知识和本事能伴随自己一辈子。   程芳挠了挠头:“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毕竟我都好多年没碰过书本了,我担心自己看不进去。”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理由。   那就是白榆一走,那她便会成为扫盲项目的一把手,她有很大的机会会往上挪一挪位置,她舍不得跑丢下这么好的机会。   再说了,谁知道毕业出来之后国家会给安排什么工作,如果又是安排回报社的话,难道她又要从干事开始打拼吗?   白榆看她这样子,便闭上了嘴巴。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她已经尽到了提醒义务,可她自己不想抓住这个机会,那她也没有办法。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准备高考时,葛大川收拾好行囊。   不过在去开云岛之前,他跟领导请假,准备回一趟京城,领导以为他要回京城跟家人团聚,很痛快就批转了。   葛大川风尘仆仆,一路坐车回到京城,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招待所。   他来到一家国营饭店面前,不过人没进去吃饭,也没买任何吃的东西,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斜对面的报社。   他看得太入神了,也在门前站了太久,久到服务员都怀疑他不是傻子就是变态。   就在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出去赶人时,就见葛大川转身,一头慌慌张张撞在墙壁上,“砰”的一声,力气之大,连服务员都替他感到疼,下一刻就见他蹲下去,装作给自己绑鞋带。   可绑了好久,那鞋带都没有绑好。   服务员:“……”   看来不是变态,而是个傻子。   不过很快服务员就没空理会他,而是对从报社走来的两个女同志笑道:“你们要的枣糕和黄米油炸糕我都给你们留好了,我现在就给你们进去拿过来。”   服务员说着跑进饭店,留那两个女同志在外头等待。   其中一个稍微比较胖的女同志道:“向雪,你真的不去参加高考吗?这么好的机会,不参加太可惜了。”   落日的余晖照在林向雪的脸上,她扯出一个笑容:“不了,我之前上过农工学,都是大学,没必要再上多一次。”   胖女同志闻言,点了点头:“这倒也是,而且你和你丈夫新婚,正是准备要孩子的时候,要是去上大学,生孩子的事情肯定就会被耽搁。”   林向雪还来不及回答,身后就传来一个浑厚的男音:“向雪,你果然在这边。”   林向雪回头,对上丈夫年轻帅气的脸庞:“你不是说今天要加班吗?”   “我提前把工作做好了,想着你可能还没有走,便绕过来看看,果然远远就看到你在国营饭店面前,你肯定又是过来买这里的枣糕吧?”   林向雪点头:“我想买点回去看爷爷。”   “那我跟你一去回去。”丈夫说着又调转车头,“我去买一些水果,你等我一会儿。”   林向雪其实觉得不用买了,但丈夫已经骑走了,她只好作罢。   胖女同志当即露出一脸羡慕的神色,用手肘碰了碰林向雪,调侃道:“真不愧是新婚燕尔,感情好得让人羡慕,天天送你上班就算了,还绕了一大圈过来接你下班,哎哟,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好的男人。”   林向雪被说得脸都红了,夕阳下,双颊如抹了胭脂般娇艳动人:“玲姐,你别取笑我了。”   胖女同志咯咯笑了起来:“好好,不笑你了。”   等服务员把枣糕和黄米油炸糕拿出来后,胖女同志跟林向雪说了一声先走了。   而林向雪还在原地等她丈夫,服务员见状提醒了一句:“那边巷子有个傻子,你最好别过去。”   林向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男人的背影,那人蹲在地上系鞋带,系好了解开,解开后又系上,的确像个傻子。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觉得那背影莫名有点熟悉。   就在她准备上前看清楚一点时,丈夫买水果回来了:“水果买好了,我们快走吧。”   林向雪往那巷子的背影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朝丈夫走了过去,坐上自行车的后座。   等自行车骑远了,葛大川才从巷子里走出来。   夕阳下,林向雪坐在后座上,手搂着那个男人的腰,她看上去是那么的幸福,幸福得让他想落泪。   突然,坐在后座的林向雪猛地一个回头——   葛大川身子一闪,脸再次撞在墙壁上,鼻子一阵酸楚,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服务员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果然是个傻子。”   而林向雪这边,她丈夫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妈给你煲了老母鸡参汤,你等会儿在爷爷那里可不能吃太多,要留点肚子回去喝汤。”   “好。”   林向雪心不在焉应了一句,眼睛再次往后眺望,可那里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她刚才眼花了。   那个人在琼州岛那么远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京城呢?   而且就算出现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林向雪甩去脑海那个人的身影,把脸贴在丈夫的背上,仿佛这样就能让两个人的心更贴近一点。   良久。   葛大川才擦干脸上的泪水,再次从巷子走出来,只是那身影已经不见了。   不过,看到她过得好,他也可以放心去守岛了。   葛大川背上行囊,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大步而去。   **   白榆知道林向雪不想参加高考后,特意去邮政局打了个电话给她,让她再慎重考虑考虑。   林向雪的确是上过农工兵大学没错,只是工农兵毕业的人在后来的工作里头处处受限,地位也十分尴尬,导致很多没去参加高考的人后悔不已。   她不想以后林向雪想起来也会后悔。   只是林向雪和程芳一样,都最终选择没有去参加高考。   至于葛大川去守岛的事情,白榆想了想,最终同样没跟林向雪说,毕竟林向雪都已经结婚了,葛大川的事情没必要跟她说。   时间匆匆,很快就到了高考这天。 第83章 老鸡汤   天不从人愿, 谁也没料到这次的寒流会来得这么猛。   恰逢高考期间,所有人被冻得瑟瑟发抖。   可就算天气这么冷,但参考的人没有一个退缩, 呼啸的北风中,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对未来对高考的期望, 这是等了十年才等来的机会, 谁又会被一点点冷风给吓退呢?   白榆和孙蔷薇两人分别被分到了第三考场和第七考场, 这会儿两人正在考场外面等待进场。   一阵冷风吹来, 白榆打了个喷嚏, 这是她来琼州岛后第一次穿这么厚的衣服, 她感觉自己此时像个圆滚滚的移动土豆。   如果说白榆是土豆的话, 那孙蔷薇便是胖西瓜了。   自从怀孕后她体重一直往上飙升, 哪怕孩子生出来后,体重也没有下去, 但别以为胖就不怕冷,这一声肥膘一点也不抗冷, 她里头穿了一身棉袄, 外头罩着一件军大衣, 就这样, 她还是被吹得直吸溜鼻涕。   “我的天啊, 早知道会这么冷,我就不报名了。”   白榆看着缩在自己身后的孙蔷薇,提醒她道:“回头你还是去找个中医调理一下身子, 你这样有点虚。”   孙蔷薇闻言,立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调不调, 你看我现在这体型,再调理下去恐怕就真要胖成猪了。”   白榆:“你现在这是虚胖, 等身体调理好了,人才会瘦下来。”   孙蔷薇狐疑:“真的吗?那我回头试试,对了,你的准考证给我看看。”   白榆从袋子里拿出自己的准考证递过去:“你要这个做什么?”   孙蔷薇接过的准考证,当下就叫了起来:“为什么你的照片那么好看?”   白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的人好看?”   孙蔷薇拿出自己的准考证放到白榆面前,气呼呼道:“难道我就长得不好看吗?可你看我的准考证照片,这都成什么了?”   白榆伸长头看去,差点没笑喷:“你这……的确有点不太上相。”   只见照片上的孙蔷薇肿胀得像个发面馒头,照片上看上去足足老了十来岁。   孙蔷薇越想越生气:“早知道那天就不去拍照了,我拍照前一天喝了很多水,导致我水肿得很厉害。”   白榆:“……”   你都知道自己水肿还去拍照,这能怪得了谁。   不过很快孙蔷薇就没心思去纠结准考证照片的事情了,因为监考老师来了,大声喊着让大家排队进考场。   白榆顺着人流进到教室,教室里头窗户都关着,寒风吹不进来,终于没那么冷了,所有人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上午考的是语文,时间为两个小时,从八点考到十点。   白榆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把笔拿出来,在手上试了试,确定可以出水后,这才双手合十对搓了起来,搓了好一会儿,双手终于热了起来。   监考老师宣读了考试规则,这个时候没有人不耐烦,更没有人想作弊,这可是十年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没有人想搞砸。   很快,试卷就被发下来,白榆拿试卷先快速扫了一遍试题,扫完后,她的心也跟着定了。   试题不难,全都是她有复习过的,两个钟头的时间也十分充足。   做完试卷后,白榆复查了两遍,然后才举手交卷。   监考老师看到白榆提前交卷,愣了一下才过来收卷,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这位同学,时间还有很多,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这放在后世肯定是不合规的,可十年才盼来高考恢复,作为监考老师,他希望所有学生都能把握住这次难得的机会,考上理想的大学。   白榆很感谢老师的好意:“谢谢老师,但我已经复查过两遍了。”   听到这话,监考老师这才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暗暗吃惊,刚才他在教室里绕了一圈,看到不少人还有不少题没有做,或者不会做,可这同学提前了半个钟头交卷不说,而且还复查了两遍,那说明她心有成竹。   其他参考的人看到白榆交卷,心里都不由紧张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孙蔷薇,她是临时被白榆说动过来考试的,因为时间紧迫,她很多知识点都没有复习到,这会儿有一半的题目都没写出来。   出了考场,白榆一眼就看到了江霖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汤婆子和一个保温桶,眼睛一直盯着出口的位置,一看到,嘴角下意识就往上勾了起来。   白榆加快脚步跑出去,呵着气道:“不是让你不用过来吗?”   早上奶奶和江霖说要送她来考试,不过她拒绝了,天气太冷,尤其奶奶年纪大了,她可不舍得他们出来吹冷风。   江霖看她鼻子和双手被冻得发红,赶紧把汤婆子塞到她手里,又把军帽戴她头上:“奶奶担心你着凉,在家里弄好了汤婆子和鸡汤等你回去喝,我刚好有时间,便想着提前给你送过来。”   白榆心里暖暖的,手里抱着汤婆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下次别这样了,要不是我提早交卷,难道你还要在风中站多半个钟头不成?”   江霖看着她,虽没开口反驳,但那表情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也有其他人的家属在外头等待,看到白榆第一个出来,便围着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这位同志,你哪个考场的?你有没有看到我丈夫,我丈夫他是第五考场的。”   白榆摇头:“我是第三考场的。”   “我儿子也是第三考场的,我儿子叫陈卫国,这位女同志,你知道我儿子考得怎么样了?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白榆:“大婶您别着急,交卷时间还没有到……”   “交卷时间还没到,那你怎么出来了?”   其他人还想问,但江霖已经先一步挡在白榆面前,然后对大家道:“很抱歉,我爱人还要回去准备下午的考试,交卷时间很快到了,大家有什么问题,等家人出来再问。”   白榆模样娇俏,一看就好说话,但江霖就不一样了,虽然英俊得过分,但同时周身气场也强大得可怕,被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立即让出一条路来。   江霖拉着白榆的来到避风处,然后把保温桶的鸡汤倒出来给她喝。   鸡汤被熬到金黄,上面油被仔细撇掉了,里头加了红枣、枸杞和老姜,喝进去辣辣的,凉飕飕的肚子一下子就暖和了起来,白榆瞬间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白榆喝了几口,便把碗递到江霖嘴边:“你也喝几口。”   江霖难得露出不自在的神色:“我在家里已经喝过了。”   白榆却坚持要他喝:“你要是担心被人看到不好意思,那你就赶紧喝下去,要不然等会儿大家交卷出来,看到的人就更多了。”   江霖无奈看了她一眼,而后就着她递过来的碗喝了几口。   大家心思都在考场里头,没有人注意到两人动作,就算有人看到了白榆也不怕,他们是合法夫妻,喂个汤怎么了?   试卷一被收上去,孙蔷薇就直接坐在座位上哀嚎了起来。   不过她不是唯一一个哀嚎的人,考场哀叫声四起,所以她这个模样倒不显得突兀。   出来后看到江霖过来给白榆送汤婆子和鸡汤,而谢旭东则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由气得不行。   不过她生气也没用,谢旭东不是不愿意过来,他是去出任务了。   下午考政治,第二天考数学和理化/史地,第三天考外语/体育。   最后一天考完,冷空气也跑了。   白老太一手抱着小家伙,一手牵着念念在外头等。   小家伙一看到妈妈,立即伸着身子扑过去,白老太差点没能抱住她。   白榆赶紧跑上去接住小家伙,当即在她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虎着脸道:“以后可不能这样子,你看你差点害得太姥姥摔倒。”   小家伙被打了一下,顿时扁着嘴巴,大眼睛里蓄着两泡眼泪,那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白老太一看就心疼得不行:“你打她做什么,孩子那么小,她懂什么?”   念念也很心疼小表妹,立即从兜兜里掏出一颗自己不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递过去:“妹妹不哭,给你糖糖吃。”   白榆继续虎着脸:“你们谁也不能哄她,做错事就要批评,否则她会以为她这样做是对的,等以后出了事再来说就没用了。”   别看小家伙年纪不大,但大人说什么她都听得懂,而且她一天天长大,力气一天天变大,万一她这样挣扎起来,哪天摔下去,不管是伤着奶奶还是伤着她自己,白榆都会心痛。   而且金家两个熊孩子就是前车之鉴。   金大宝从椅子上摔下来变傻,不久后娄秀英又被送到农场去,如今谁叫教育孩子都会把金家当做反面教材来教育,而之前又熊又调皮的金小宝则是变得畏畏缩缩,整天脏兮兮的,也没有其他小朋友愿意跟他玩。   小家伙本来以为太姥姥会来救自己,没想到太姥姥也被妈妈给“训”了,两泡眼泪顿时就缩了回去,奶声奶气地认错道:“宝宝错了。”   白榆这才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有错就改,这才是妈妈的好宝宝。”   小家伙可是好哄得很,被妈妈亲了一口,大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胖乎乎的小手手抱着妈妈的脸,也“啵啵”亲了回去。   白老太看母女两人又乐呵呵起来,也不说什么了。   四人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庆祝考试结束,江霖在她考试第二天就出任务去了,只能等他回来再做好吃的。   京城。   江凯昂着下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从考场走出来。   这次的考试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了,他有信心成为这次的“高考状元”,到时候清华北大肯定会抢着来要他这个人才。   想到这,他的下巴昂得更高了,像只打了胜战的大公鸡。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对答案的讨论声——   “最后一道数学题,那拱桥你们用了什么计算公式?我用了朝上抛物线公式,也不知道对不对。”   “什么?你用了朝上的抛物线公式?不是应该用朝下的抛物线公式吗?这道题老师之前说过了。”   “什么,要用朝下的抛物线公式?我死了,我肯定考不上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江凯身边走过去,都没有注意到江凯在听到他们的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因为他最后一道题也用了朝上的抛物线公式。   最后一道题二十二分,如果做错的话,别说成为清华北大争先抢着要的高考状元,能不能考上好大学还是一回事。   考完试后,学生可以暂时放松下来,但老师们却不能,为了保证公平公正,参与评卷的老师吃住都在学校里,在成绩出来之前,他们不能回家,不能跟家人亲戚接触,十分辛苦。   一月下旬,成绩终于在万众瞩目中被公布了出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些人看到自己的分数,当场高兴得哭出来,也有人看到自己的分数后,当场也哭了出来,痛哭流涕的哭。   白榆看着自己的分数,493分。   总分五百分,她差七分就满分,在闽省考生里头排名第一。   成绩一出,整个海军家属区都被震惊了。   “哎哟,我们海军部队这下可出名了,出了个高考女状元!“   “没想到江霖他媳妇这么厉害,全省第一啊,这要是放在以前,那可是要当大官的!”   “以前女人哪里能上学和做官,新社会才是最好的,而且白榆这么厉害,以她这成绩,就是去清华北大都没有问题!”   “可不是,她读书这么厉害,以后上完大学出来,分配的工作肯定也比别人好!”   “怪不得人家白老太太把孙女当成宝贝宠着,大老远从京城过来帮白榆带孩子,要是我有这么聪明的孙女,我也愿意帮忙带孩子,应该让那些重男轻女的人家看看,谁说生了丫头片子就没用,白榆可比一大堆男人都考得好!”   因为白榆这事,不少生了女儿的人顿时受到了鼓舞,对女儿也没那么嫌弃了,还有部分人拿出钱来让女儿去上学。   报社和包雅英都抓住了这点,把白榆好好宣传了一遍,一时间,白榆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一次恢复高考,每个省自己出考题,难易程度不一。   不过因为那特殊的十年,高考缺席了十年,不少去参考的人已经是为人父,可能已经有十年没拿过书本,所以这次考试很多人的成绩并不算好。   据后来统计,参加这一届高考的人有570万人,但录取的只有27万人。   因此,白榆以494分的高分拿到闽省第一的成绩,这消息传回京城后,江家的人也齐齐震惊了。   “白榆考了第一名?而且成语还拿到了99分的高分,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她作弊了?”   江又涵第一个不信。   江又涵自从一意孤行嫁给梁天宇后,江老爷子就当没有这个孙女,可江老爷子可以做到,娄秀英却没办法狠下心来。   毕竟她就只生了这么个女儿,梁家太穷了,她只能时不时把女儿接回家来补补身子。   娄秀英也是一脸的不置信,但还是阻止道:“我之前怎么教你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话要是传到你爷爷耳朵你,你这辈子都休想回江家了!”   江又涵从鼻孔哼了一生,依旧不服气道:“不是作弊,那肯定是那边的试题太简单了。”   反正她不会承认白榆是用自己的实力考到全省第一。   说着,她把目光落到江凯身上,开口问道:“五哥,你考了多少分?肯定比那白榆多吧?”   江凯脸色很难看:“……”   江又涵看他不出声,便上前去抢他手里的成绩单,定睛一看。   下一刻尖叫了起来——   “五哥,你怎么才考了293分!比白榆整整少了两百分!”   江凯:“…………” 第84章 藕夹   江又涵的话一出, 客厅里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娄秀英抬头,一脸不置信看向江凯, 脸上欲言又止。   之前她已经把江凯当成弃棋, 毕竟被老爷子丢弃不允许回京城、且不能生育的男人, 她实在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用, 谁知事情居然出现了转机。   国家居然恢复了高考, 而江凯这次非常聪明, 先斩后奏让别人帮他报了名, 还到处宣传出去, 让老爷子想阻止他也来不及。   考试之前, 江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还放下狠话说会让清华和北大都抢着要他这个人才,她还以为他准备得很充分, 她也以为这次他们三房可以扬眉吐气,谁想……   293分!   整整比白榆少了两百分, 他到底是怎么考的?   他就是闭着眼睛随便乱写, 也不应该只考这点分数, 还不如呆在大西北别回来, 这分数传出去, 他们三房只怕又要成为众人的笑话。   “……”   江启邦看着江凯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对上家人的眼神,江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紫又一阵青, 比染色盘还要精彩。   她没料到江又涵会突然来抢自己的成绩单,更没想到她会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把分数给叫出来。   她叫得那么大声, 这是担心有人听不到吗?   江又涵似乎还觉得江凯不够丢人,继续道:“五哥, 你说话啊?你之前不是说你这次肯定能成为京市的高考状元吗?你还说清华北大都会抢着要你这个人才,那你怎么才考了这么点分数?”   江凯恼羞成怒道:“你给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爸、妈,我觉得这个分数有问题!我怀疑我的试卷被人掉包了!”   就算他丢了最后一道数学题,那顶多也就是丢掉22分,其他语文政治之类的,他觉得自己答得非常好,哪怕不能拿满分,也至少可以拿到90分以上,总之他的分数可不能这么低!   他怀疑有人掉包了自己的试卷,而他怀疑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哥——江霖。   之前爷爷明明三番几次不让他回京城,他早就怀疑这里头有江霖的手笔,江霖肯定是担心他回了京城后会跟他抢白榆,毕竟当初白榆有多爱他,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所以江霖嫉妒他,害怕他把白榆抢回去,所以千方百计把他困在大西北,现在更是用这种阴招调换掉他的试卷和分数,简直不要太卑鄙!   江启邦听到这话,眉头瞬间蹙成“川”字:“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江凯身子僵了下:“我没有实质的证据,但是爸,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绝对不可能只考这么点分数,自从知道高考恢复后,我废寝忘食地复习,再说了我以前上过工农兵大学,我要是真那么愚蠢的话,当初学校也不会推荐我去了,而且我有怀疑对象。”   江启邦连忙问道:“谁?谁敢跟我们江家作对?”   江凯掷地有声:“三哥!”   江启邦顿了下,摇头:“你三哥不是这种人,还有这种话别让你爷爷听到,否则你这辈子都要呆在大西北。”   虽然他不喜江霖这个儿子,但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江霖的人品,江霖的人品但凡有一丝半点不过关,老爷子也不会那么器重他。   江凯闻言,心里嫉妒得几乎发狂:“爸,我这么说是有证据的!以前的三哥可能不会这么做,可现在的三哥早就不是以前的三哥,他把自己过继给那个在婴儿时就夭折的姑姑名下,又从我手中把白榆抢走,还对又涵见死不救,他对我们三房无情无义,一丝半点也没有把我们当成亲人,你们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清楚?”   话音落地,客厅里气氛凝固般沉重了起来。   是啊,江霖要是还把他们当成亲人的话,也不会答应老爷子过继的事情,让他这个当爸的脸面扫地。   江启邦越想,脸色越难看。   江又涵同样一脸义愤填膺:“爸,我觉得五哥说得没错,三哥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三哥,以前他会把外汇券留给我用,可现在,我结婚他连一点表示都没有,反而是白榆她大哥结婚,三哥给他们送了一辆自行车!”   亏她还在梁家面前放下大话,说她三哥最疼她,肯定会给她买齐三转一响,谁知道别说三转一响了,连个屁都没有!   她婆婆因为这事,对她阴阳怪气了好几个月,让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   一直没开口的娄秀英也开口了:“启邦,我觉得两个孩子说的话有几分道理,江霖从小到大不认我这个后妈也就罢了,但你这个做父亲的何曾有亏待过他,但他说过继就过继,丝毫没把你这个当父亲的放在眼里。”   “砰”的一声。   江启邦一掌拍在桌子上,面沉如水,抬头看向江凯道:“我会让人去查试卷的事情,若真查出来是那个孽障做的,我绝不轻饶他!”   江凯满意了。   **   白榆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她正在做藕夹。   她先把莲藕切成薄片,肉馅里头加入葱花姜汁,生抽和调料,接着在空碗里头加入两个鸡蛋,一包小酥肉粉以及适量清水,搅拌成糊状,然后把藕夹均匀锅上粉浆,七成油温下锅炸,炸到金黄酥脆就可以出锅的。   做好藕夹,她接着做豆腐虾仁,这是做给小家伙和孙蔷薇一对双胞胎的辅食。   小家伙六个月开始会说话,也是从六个月就开始吃辅食,只不过她的牙长得不算快,到了八个月才长出第一个牙齿,因此平时给她吃辅食还是以偏软的东西为主。   倒是孙蔷薇的双胞胎,虽然到现在还不会说话,但两兄弟六个月就开始长牙,食欲也特别好,两兄弟吃得圆滚滚的,看着特别有福气。   白榆把两块豆腐切成八片,分别摆在盘子中,虾去壳去虾线,然后摆在豆腐上面,接着另外拿一个碗,在碗里倒入三个鸡蛋,再加入少许盐和一点五倍于鸡蛋的温水,搅拌均匀后把鸡蛋液倒入豆腐盘中,水开后蒸五分钟。   要是大人吃的话,起盘后撒入些许葱花,再用少许热油激发出香味,不过因为这是做给几个小孩子吃的,因此白榆省掉了后面的步骤。   接着白榆又做了几样小吃,三鲜水煎包,玉米萝卜鸡汤,鸡蛋糕等等。   孙蔷薇这次只考了188分,连普通大学都进不了,特别郁闷,所以才会抱着双胞胎兄弟过来白榆这边找安慰。   这会儿闻到阵阵香味扑鼻而来,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瞬间被抚慰到了。   她不顾嗷嗷待哺的两个儿子,夹起一块藕夹放进嘴里,耷拉下来的唇角瞬间往上勾了起来:“你说你以后去广城那边上大学,我上哪里去吃这么好吃的东西?”   姚大师傅做的藕夹她也吃过,味道不错,但跟白榆做的一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味道。   白榆做的藕夹外酥里脆,脆藕里头包裹着咸香的肉馅,格外的好吃。   三鲜水煎包酥脆松软,咬上一口,料汁盈满整个口腔,真是香得让人差点把舌头都给吞下去,就连普普通通的玉米萝卜鸡汤,白榆都能做得比别人的更加鲜甜,她要是男人的话,肯定要把白榆娶回家藏起来才行。   小家伙闻到香味,早就馋得口水流了下来:“妈妈,吃,吃!”   白榆给她弄了一小碗,然后把她放在椅子里让她自己舀着吃,从小家伙八个月后,她就开始锻炼她的独立性,每次吃饭都尽量让她自己吃。   当然小家伙手腕还不是很有力气,每次吃都会弄得满桌子满衣服都是,所以她特地给小家伙做了好多小围兜,让她围着吃饭,脏了就拿下来洗。   有些人觉得她这样做太着急了,孩子那么小哪里会自己吃饭,而且每天要洗那么多围兜,不嫌麻烦吗?   白榆不嫌麻烦,也没跟人解释想自己做法,每个人对于孩子的教育方法都是不一样的,她宠爱小家伙,但更想她成为一个独立不骄纵的孩子,小家伙又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因此她特别注意这些小细节。   孙蔷薇两个双胞胎看到妈妈只顾自己吃,不顾他们的死活,顿时“啊啊啊”叫了起来。   孙蔷薇看看自己两个儿子,又看看白榆的女儿,顿时觉得口里的肉都不香了:“小舒舒已经会说好多话,可我家两个臭小子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明明他们就比小舒舒只晚出生了几分钟,怎么就差那么多?”   白榆:“说话走路这些都是因人而异的,你也不用太焦虑,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孙蔷薇却摇摇头:“不仅说话,你看小舒舒自己都能吃饭了,可两兄弟却还要人喂,我决定了,等我回家去,也让人做一打围兜,我要培养两兄弟自己吃饭!”   说话已经输给白榆了,吃饭不能再输了。   “让孩子自己吃饭挺好的,早点培养他们的独立性。”白榆对此倒是很赞成,说着话题一转道,“这次高考没考上,我觉得你可以继续复习,下次考试再战。”   恢复高考第一届,普通大学最低录取分数为221分,重点大学最低录取分数为320分,孙蔷薇输在复习得太晚了,如果现在认真复习,下次未必考不上。   说起来,孙蔷薇是唯一一个被她说服去参加高考的人,一开始孙蔷薇也是不想去考的,谁知在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她跑去报名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她的想法,但在她看来,勇于尝试就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其实三人之中,她一开始最看好是林向雪,林向雪虽然也不喜欢读书,但她的家庭格局,她以为林向雪的家人一定会劝说她去参加高考,谁知她却是第一个拒绝的。   这让她有点想不通。   孙蔷薇咬了一口鸡蛋糕,松软软糯,香得她眼睛都眯起来:“到时候再说吧,不过你真的不去清华或者北大吗?”   白榆高考志愿第一志愿填写了中大,只是她这次成绩考得太好了,居然让清华和北大的领导亲自打电话来抢人,还扬言说白榆只要愿意去他们学校,她想上什么专业都由她选择。   只不过白榆拒绝了。   白榆:“嗯,不去。”   她选择中大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中大在广城,跟琼州岛比较近,回头放假她还能回来看孩子和江霖,若去了清华北大,孩子肯定要跟她一起回去,到时候江霖便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她不忍心。   二来江凯回了京城,小家伙还小,她也不放心把小家伙放在跟江凯同一个地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她后悔都来不及。   **   此时,远在京城的江老爷子正在跟他的死对头陈老爷子炫耀白榆这个孙媳妇。   “老家伙,你现在肯承认我眼光好了吧?白榆这孙媳妇一出生我就觉得她聪明伶俐,所以大手一挥就赶紧把她定下来,以前还说我封建思想,搞什么娃娃亲,现在你看到了,白榆考了493分,闽省第一名,清华北大都抢着要她,你心里很羡慕吧?”   陈老爷子:“……”   嘚瑟个屁啊,又不是老家伙你自己考了493分。   再说了,当年定下这娃娃亲的是江老太太,跟这老家伙可没有一分钱关系。   江老爷子却炫耀上瘾了:“江霖是人中龙凤,白榆又这么聪明,我那曾孙女以后说不定脑子比爱因斯坦还要聪明。”   陈老爷子:“…………”   你就吹吧,小心牛都吹破了!   还比爱因斯坦聪明,这样的大话也亏这老家伙说得出口,臊不臊啊!   就在江老爷子还想继续炫耀时,就见江文急匆匆跑来——   “爷爷,我爸说三伯在教育局闹出了很大事情,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江老爷子上翘的胡子立即就耷拉了下来:“那个蠢货又做什么事情了?”   江文看了看陈老爷子,欲言又止。   江老爷子哼道:“你就说吧,反正这老家伙过两天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陈老爷子捋着胡子,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完全没有避开的意思。   江文尴尬一笑,这才道:“三伯说江凯的试卷被人掉包了,他不相信江凯才考了那么点分数,所以让人去调查,教育局的人调查后,说试卷被弄错,但三伯和江凯……他们依然不相信,还说……”   江老爷子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那两个蠢货还说什么了?”   江文大气都不敢出了,但还是照实回答:“江凯说是三哥让人调换了他的试卷。”   “岂有此理!”   江老爷子刚才有多嘚瑟,现在就有多生气。   自己蠢考了那么点成绩,要是要脸的,早就藏起来,他倒好,居然还闹到教育局去。   闹到教育局去就算了,还往江霖身上泼脏水,简直不可忍!   “小王,去开车,我们去教育!”   两个蠢货,看他今天怎么收拾他们。   江文看爷爷气冲冲走了,他跟陈老爷子点了个头,立即追上去。   陈老爷子刚才憋屈的心终于舒服了。   虽然他家没有一个让清华北大抢着要的孙媳妇,但他家也没有闹到教育局去的蠢货啊。   王叔把车开过来,不到十分钟就抵达教育局。   江老爷子拿着拐杖,气势冲冲走进大门。   这会儿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正背对着大门在理论,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同时觉得背后一凉,他们下意识转身朝身后看去——   然后齐齐怔住了。   江老爷子举起手里的拐杖,对着两人的头重重打下去:“两个蠢货!要是不想姓江就赶紧跟我说,别顶着江家的姓在外头给我干蠢事!”   别看江老爷子上了年纪,但“砰砰”两下打下去,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顿时觉得眼冒金星,额头一阵阵火辣辣地发疼。   江启邦都是四五十岁的人,还被老父亲当着众人的面这么打,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江凯气得咬牙,恨恨瞪了江文一眼。   教育局局长看老爷子来了,立即出来迎接,接着让人把江凯的试卷调出来,并让阅卷老师重新批改。   他倒不是完全看在江老爷子的面子上,而是,这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全国那么多眼睛盯着,今天若不澄清,外面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很快,江凯的试卷就被找了出来。   当着大家的面,教育局把试卷给江老爷子、江启邦,以及江凯等人一一过目,江凯的字迹江家人都认得出来,这个做不了假。   既然试卷没错,接着便是让老师重新批改。   结果不改还好,一改还真的发现出了问题。   不过不是分数打少了,而是分数打多了,像政治题和作文题,现场的老师都觉得不值得拿那么多的分数。   于是经过几轮批改后,最终重新确定了江凯的分数——250分。   江凯傻眼了:“………………”   高校录取后,学校会提前通知学生去做体检。   白榆想赶在回京城之前把体检给做好。   于是这天,她想把小家伙交给奶奶,一个人去医院做体检,谁知小家伙也不知道闹什么脾气,就是不想跟妈妈分开。   白榆没办法,最终只能带着小家伙出门。   白老太担心白榆一个人搞不定孩子,于是带着念念一起去,土豆饼看大家都出门了,于是它也跟着上去。   这年头体检很简单。   白榆花了不到一个钟头,就把体检给做好了。   准备回去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撞了上来。 第85章 玉米面发糕   白榆被撞了个踉跄, 要不是奶奶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只怕要抱着小家伙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这是怎么走路的?出门不带眼睛是吧?”   白老太平时很少这么怼人,主要是这个男人太过分了, 从背后直接撞上来, 哪有人这么走路的?   中年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脏得没法看, 那衣服仿佛穿了几十年都没洗过, 粘着一层油脂, 且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让人作呕。   听到这话, 中年男人抬起头来狠狠瞪向白老太, 那眼神阴鸷、凶狠, 如同猛兽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把对方撕碎。   “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撞了人还有理了?”   白老太浑身打了个冷颤,但还是把白榆和念念几人护在身后。   念念双手握成小拳拳, 被吓得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但还是非常勇敢没有哭出来。   白榆也看见了那男人的眼神, 心一凛, 转身对着门口喊道:“保卫、保卫快过来, 我怀疑这男人有问题……”   中年男人听到白榆的话,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而后瘸着一条腿快速跑了。   等中年男人跑得没影, 白老太这才双腿疲软,往旁边的长凳子一坐道:“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年, 还是第一次看到眼神这么恐怖的人,以后你们要是在外头看到他, 尽量躲着他。”   “奶奶放心,我不会跟那种人正面冲突的,就是这人打扮和行为都怪得狠,看着不像个正常人。”   白榆安抚了奶奶,又安抚两个小的,小家伙不知道是没看到那男人的眼神,还是太小不懂,反而没被吓着,倒是念念,脸色有些苍白,她安抚了好一会儿她才好了些。   这年代的人都不富裕,穿着打补丁的衣服很正常,但像刚才那男人那么破破烂烂,又脏又臭的,除了流浪汉,就是神经病。   她怀疑对方是后者,不过这人能跑到医院来,还能听懂人话,看着又不像是有病的。   不过是个狭路相逢的陌生人,白榆也没过多纠结,等奶奶脸色好多了,这才带着家人回去。   到了晚上,念念突然发起高烧,还梦魇了,眼睛闭着一直流眼泪,嘴里喊着不要过来之类的话,白榆觉得她应该是被白天发生的事情给吓着了,心里十分内疚。   刚好江霖不在家,白榆只好叫上雷大姐,和自己一起带着念念去医院,念念这发烧来势汹汹,小脸蛋都烧红了。   但念念很乖,醒来后一直没有闹,扎针也没有哭,白榆让她靠自己身上睡,她还担心自己太重会压着她,懂事得让人心疼。   好在到差不多天亮时,念念的烧终于退下去了,就是才一个晚上,她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一下子就瘪下去了,白榆打算等她病好了后,好好给她补一补。   雷大姐因为要回去做早饭,家里好几个孩子在,因此天亮前就回去了,白榆在医院等到医生说念念已经没事,这才背着念念回去。   “姑姑,念念可以自己走,姑姑放念念下来。”   生了病,小姑娘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坚持要自己下来走。   白榆拍了拍她的小屁股,没放她下来:“姑姑不累,你就安心在姑姑背上睡觉,等回家了姑姑给你做好吃的。”   小姑娘细细的手环着姑姑的脖子,软糯糯道:“谢谢姑姑。”   “不谢。”   白榆轻声道,有时候她觉得念念实在是乖巧过头了。   这一年里,念念长高了不少,小脸蛋也慢慢长开了,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对小舒舒这个小表妹也是万分疼爱,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但总是以大姐姐的模样护着、让着小舒舒。   就是不知道是以往的经历让她太敏感,还是周围的声音让她没有安全感,平时她在家里总要抢着活儿干:喂鸡、浇花浇菜,帮忙摆碗,天气不冷的时候还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就算白榆让她去玩,她也是干完活儿才去。   一开始白榆有想阻止过,但后来就由着她去了,安全感这种东西不是说给就能给的,既然她觉得帮忙干活能给自己安全感,那她何必阻止呢?   走出医院时,一个人突然喊住了白榆。   “伍师傅您好,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白榆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喊她的人是伍师傅,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女人瓜子脸,皮肤白皙细腻,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的痕迹,但风韵犹存,一看年轻时就是个大美人。   “我爱人身子有些不舒服,我陪她来医院拿些药。”伍师傅说着就给两人做介绍,“这位便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白榆白同志。”   赵寄秋露出温婉的笑容:“白同志你好,听说你高考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恭喜你。”   白榆:“谢谢赵阿姨,平时得了您那么多好东西,但一直都没上门拜访过,真是太失礼了。”   之所以一直没上门拜访,一是赵女士的身子不太好,一直深入简出,很少跟外人打交道,另外一个原因,则是跟两夫妻的身份以及经历有关。   伍师傅当年是高校的教授,才华横溢,深受师生爱戴,而赵女士肤白貌美,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刺绣本事,两人堪称金童玉女,十分般配,只是后来那十年,形势一下子就变了。   赵女士的爷爷当年是宫廷御绣师,父亲曾办刺绣工厂,最鼎盛的时期,工厂招了快上百人,而这一切变成了那些人攻击赵女士的证据和把柄。   伍师傅为了保住妻子散尽家财,把所有能用的人脉都用上了,好不容易才让妻子不用去牛棚,可命运却没有放过这对夫妻,不久后,他们的女儿就失踪了。   说是失踪,但有不少人信誓旦旦说看到伍师傅的女儿伍晓棠跟一个男人鬼鬼祟祟在一起,所以大家猜想伍晓棠不是失踪,而是跟那个男人私奔了。   伍师傅和赵女士肯定不愿意相信这样的鬼话,在他们的眼里,女儿知书达理,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夫妻两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但伍晓棠就这么失踪,一点消息都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半年后,据说那个跟伍晓棠鬼鬼祟祟在一起的男人出现了,但这次他是出现在公安局里,因为作奸犯科被抓起来,伍师傅疏通了不少钱财,好不容易见到那个男人,却得到一个让两夫妻痛不欲生的消息——伍晓棠死了。   那男人说伍晓棠跟他私奔后,不小心掉进河里,被河水给冲走了,他在附近找了大半个月,但都没打捞到尸体,觉得尸体应该是被河里的鱼给吃了。   赵女士受了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好几次被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伍师傅更是一夜白发,赵女士虽然救回来,可身子却也毁了,没法工作,更不能动气。   而更惨的是,那男人在局里说的话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那些红X兵觉得伍晓棠能做出私奔的事情,那肯定是伍师傅这个父亲没教育好,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当老师,于是伍师傅的工作被捋掉了,还一度被抓去游行,好在他一些朋友出手,暗下救下两人,两夫妻这才逃过一劫。   这几年情势没那么紧张了,报社的章书记这才把伍师傅接到报社做一些活儿,不算正式员工,拿着一点微薄工资,只是这些工资都用来给赵女士医治身体,两夫妻日子过得很是清贫。   白榆之所以一直没去伍家,倒不是嫌弃跟其他人一样担心被他们连累,而是担心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因此打扰了赵女士的清幽,不过现在情势又宽松了不少,加上她已经离开了报社,如今在路上遇到说几句话,当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赵寄秋自然明白白榆的意思,笑着道:“你能喜欢我做的东西,我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之前真是多谢你那么照顾我家老伍,你这是从医院出来?”   白榆点头:“我侄女半夜突然发起高烧,我爱人出任务去了,多亏雷大姐和我一起送这孩子过来医院,早上退烧了,我正要带她回家。”   刚才白榆在和人说话时,念念一直很乖趴在她肩膀上,听到大人点到她的名字,这才抬起头来,奶声奶气道:“爷爷奶奶好,我就是我姑姑的侄女,我叫念念。”   多乖巧的孩子。   赵寄秋听到这软糯糯的声音,心里软成一片,抬头看去,下一刻,眼睛顿时通红。   伍师傅注意到爱人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愣住了。   小姑娘的眼睛大大的,看着人时水汪汪的,好像小狗狗的眼睛,穿着一身红棉袄的模样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也怪不得妻子会红了眼睛。   他鼻子有些发酸,为了不吓着小姑娘,他努力挤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哎哎,真是个乖孩子,外头风大,你们快回去吧,回头有空我们去家里看你们。”   白榆也担心念念被二次吹发烧,于是便跟伍师傅和赵女士两人告别,而后背着念念回去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她也是累得不轻,把念念安顿好后,她便回房补觉去了。   这一觉她睡到大中午才起来,一扭头就看到小家伙安安静静躺在旁边的婴儿床里头,正在玩自己的脚丫子,要不是脚丫子上穿着袜子,白榆怀疑这会儿她已经把脚丫子塞到嘴里了。   小家伙看到妈妈醒了,眼睛一亮:“妈妈!”   声音奶声奶气的,字正腔圆,喊得白榆心都要融化了。   她站起来把小家伙从婴儿床抱起来,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宝宝真乖,你念念姐姐呢?”   小家伙指着门外:“下面,下面。”   白榆又亲了亲她:“那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小家伙重重点了点头:“好,看看。”   母女两人下了楼梯来到一楼,念念还在睡觉,小脸红红的,白榆赶紧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在只是小脸发红,额头温度并没有升高,她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小家伙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妈妈,接着也把胖乎乎的小手放到念念额头上,大大松了口气:“哎~”   那有模有样的架势,差点没让白榆笑出声来。   白老太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给青菜捉虫,看她醒来,便拿起篮子出门买菜去了。   白榆想起昨晚答应给念念做玉米面发糕,便抱起小家伙来到厨房,把她放在的婴儿椅子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玩具,让她一边晒太阳,一边自己玩。   看小家伙没抗议,她进入厨房,舀了小半碗玉米面,然后用开水烫一下,这样做出来的发糕口感会更加细腻。   接着打入两个鸡蛋、两勺白糖、少许酵母和两倍的面粉,然后加入适量开水,朝一个方向搅拌均匀,然后盖上布醒发至两倍大,醒发好后用筷子搅拌排气,倒入蒸盘里,上面撒上切好的红枣块和黑芝麻,最后放到蒸笼去蒸。   玉米面发糕松软香甜,咬上一口,满嘴都是玉米的香味。   小家伙闻到香味,玩具也不玩了,扭着头喊了起来:“妈妈,宝宝吃。”   白榆看她小馋猫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然后等发糕不烫了,才往她手里塞上一小块,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白榆还以为是奶奶忘记拿东西,或者是孙蔷薇带着孩子过来,谁知一打开门,却看到伍师傅和赵寄秋女士两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袋子东西。   刚才听两人说回头要上门来看念念,她还当是他们的客套话,没想到两人还真上门来了。   白榆连忙把人请进来:“伍师傅、赵阿姨,你们快进来。”   伍师傅:“很抱歉来打扰你们,实不相瞒,我和爱人看到念念后都想起了我们的女儿,所以想来看看她。”   “不打扰,念念这会儿正在睡觉,她要是知道你们来看望她,她肯定会很高兴。”   白榆这才恍然之前两人为什么表情有些奇怪,原来是想到他们的女儿。   除了水果,夫妻两人还带了一些手工做的点心,芝麻花生糖和紫薯饼,做工精致,而且还特意做成一小块一小块,很适合给小孩子吃,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看来夫妻两人是真喜欢念念,或者说夫妻两人是真疼爱他们的女儿,所以才会移情在念念身上。   赵寄秋身子不好,走了这么一段路过来,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但还是在念念床前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夫妻两人都是有分寸的人,虽然白榆现在已经离开报社,但也担心他们的身份会给白榆带来麻烦,所以只呆了一会儿就要离开,就在两人走到院子时,土豆饼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嘴里叼着一个东西。   白榆并没有太在意,因为土豆饼时不时就会从外头带些东西回来,有时候是一片树叶,有时候可能是一颗石头,比较离谱的一次便是抓了一只老鼠回来,不过被她训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过。   可能在土豆饼卡看来,这是它能找到的最好的礼物,白榆平时收到也会摸摸它的狗头夸夸它,只是这会儿客人在,她并没有过去。   但赵寄秋却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土豆饼嘴里叼着的东西,继而浑身颤抖了起来:“那个……”   白榆被她这模样给吓了一跳:“赵阿姨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她以为是土豆饼捡到了赵寄秋两夫妻的东西,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东西,但被土豆饼给咬破了,所以她才会那么激动,她都做好了要赔付的准备,谁知下一刻却见伍师傅也颤抖了起来——   “白同志,那个东西……能不能帮忙从狗嘴里拿下来?”   白榆看夫妻两人都这么激动,这让她再也没办法忽视土豆饼嘴里叼着的东西。   “土豆饼,过来。”   土豆饼听到主人召唤,立即摇着尾巴撒丫子飞奔过来,还把叼回来的东西放到白榆脚下,一副讨好的模样,那谄媚的样子仿佛在说,“主人,我又给你带好东西回来了,快夸狗子!”   白榆捡起地上的东西,定睛一看,也有些惊讶了。   居然是一块玉佩。   玉佩上头连着一个手工制作的中国结,只是那结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颜色褪色了,而且脏兮兮的,上面的线也磨损得非常厉害,好几处都断裂开来。   白榆拿着玉佩看向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伍师傅,你们忍得这玉佩?”   伍师傅颤抖着手把玉佩接过去,下一刻,两行老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下来:“是……是晓棠的玉佩……是她一直戴在身边的玉佩……”   晓棠?   白榆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晓棠应该就是夫妻两人那个失踪的女儿。   只是他们女儿都失踪快十年了,她的玉佩怎么会突然被土豆饼给找出来?   赵寄秋同样泪眼婆娑,整个人颤抖得跟秋天的落叶般:“白同志,白同志,你快问问你家的狗,这玉佩到底是怎么来的。”   虽然那个可恶的男人口口声声说他们的女儿死了,但母女连心,她总觉得她的女儿没有死,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她没办法回来找他们。   这也是支撑她活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   女儿失踪了快十年,她以前随身佩戴在身上的玉佩突然出现,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激动?   不过他们这个模样却让土豆饼以为自己又做错事了,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蔫了吧唧地趴在地上,用狗爪子捂着眼睛,一副担心挨骂的模样。   白榆赶紧蹲下去摸了摸它的狗头,安抚它道:“土豆饼做得真棒,每次都带那么多好东西回来,我很喜欢呢。”   别看土狗长得不是很漂亮,却是真的很聪明。   尤其是土豆饼,仿佛成精了一般,这会儿听到白榆,一改刚才蔫了的样子,尾巴再次摇成旋螺桨,对着狗洞的地方叫了两声。   “好狗。”白榆又摸了摸它的狗头,“你能带我过去吗?”   “汪~”   听到土豆饼肯定的回答,白榆这才站起来:“我家的狗能带我们过去捡到玉佩的地方,只是赵阿姨的身体……”   她不清楚土豆饼跑了多远捡到玉佩的,但显然赵寄秋现在的身子和精神状态都不适合跟着过去。   就在这时,奶奶回来了。   白老太一进门看到院子多了两个陌生人,不由顿了下:“小榆儿,家里这是来客人了?”   白榆:“奶奶,这位是伍师傅,之前在报社很照顾我的前辈,这位是伍师傅的爱人赵阿姨,他们是过来看念念的,只是我们现在要出去一趟,奶奶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赵阿姨?”   白老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两夫妻的年纪跟自己大儿子差不多,男的满头白发,女的病恹恹的,还都一脸眼泪,显然是发生了大事。   她想也不想就应下了:“奶奶可以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答应奶奶,万事以自己安全为第一,知道吗?”   白榆点头:“奶奶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她有奶奶,有丈夫,有女儿,她再也不是以前那样孑然一身的她,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胡来。   伍师傅也知道自己给白榆带来了麻烦,但十年来,第一次出现有关女儿的线索,他没办法无视。   他看向妻子道:“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和白同志去去就回来。”   赵寄秋其实也想跟过去,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允许,只好含着泪点头:“好。”   说着又扭头看向白榆:“麻烦你了,白同志。”   白榆摆摆手:“不麻烦。”   说完,她便和伍师傅跟着土豆饼出了院子。   **   与此同时。   远在京城的江启邦和江凯两父子这会儿还跪在四合院的院子里,两父子从昨天跪到现在,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两人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喝,这会儿烈日下,两人都眼冒金星,几乎要晕倒下去。   江凯:“爸,爷爷这也太过分了吧?再这么跪下去,我俩的膝盖都要废了。”   “……”   江启邦看了他一眼,没坑声。   不是他不想吭声,而是他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凡他有一丝力气,他肯定要先弄死这个蠢货!   要不是他,他哪会这么丢脸?现在整个京城认识他的人只怕都在看他的笑话。   说什么清华北大抢着要他,说什么试卷被人掉包,说什么鬼话!   250分,他就是个二百五的二货!   他也是脑袋发晕了才会相信这蠢货的话,跑去教育局讨公道,现在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在两父子要晕倒时,江老爷子终于让王叔通知他们进来。   江凯还以为跪了一天,爷爷就是再生气,这会儿也应该消气了,谁知刚走进去,就听老爷子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回大西北去,这辈子没有我的允许,半步也不准离开大西北。”   江凯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吐血,眼底燃烧着怒火道:“那敢问爷爷,第二个选择呢?”   江老爷子对上他倔傲不逊的眼眸,冷着脸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我们江家的子孙!”   这话落地,客厅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江启邦本来脑子昏昏沉沉,喉咙又干又渴,这会儿听到这话,顿时被吓精神了:“爸……”   “你给我闭嘴,回头我再好好跟你这个蠢货算账!”   江老爷子没听完,就厉声喝住了他的话。   江启邦:“……”   早知道就不出声,他怎么就没吸取教训,一次次被自己那个蠢儿子给坑了?   江凯双手握成拳,额头青筋暴露:“爷爷,我从小就有个问题想问您,我三哥是您的孙子,难道我就不是吗?在你心里,您可曾有一刻是真心为我这个孙子着想的?”   江老爷子看着他,眼底满是失望:“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江凯:“这不是我的答案,这是爷爷你逼我选择的路,如果我真回大西北了,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都不会有出息,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我三哥,我不甘心!”   他是这世界的创造者,他是这世界的主宰!   他怎么可能窝囊呆在大西北那个地方一辈子,明年就是改革开放了,就算没有江家的扶持,他依旧可以凭借着时代的春风成为首富!   在书里头,他把江武写成了首富,为的就是给自己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如今他不能从政了,那这个首富就得换成他的名字!   站在时代的风口上,就是一只猪都能飞起来,更何况他这个气运之子?   江老爷子指着门口:“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别说你是江家的子孙!也别借用江家的名声去干不好的事情,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江凯感觉双腿一凉,但还是昂起下巴道:“我江凯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再回江家一步,不过,我希望爷爷你最好不要后悔!”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江家。   等他成了首富,他要回来狠狠打江家众人的脸。   想到明年就是江霖的死期,他心里充满了快感。   “……”   江启邦看着决然而去的江凯,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打断他两条腿。   **   白榆不知道江凯被赶出了江家。   这会儿她和伍师傅跟着土豆饼绕来绕去,跑了大概大半个钟头,才停在了一个垃圾堆旁边。   “……”   伍师傅看着垃圾堆,心直直往下掉。   如果玉佩是在垃圾堆捡到的,那意味着线索很可能再次中断。   就在这时,就见垃圾堆旁边的破败房子里突然走出一个提着尿壶的男人。   白榆定睛一看,愣住了——   是那个早上撞到她的男人。 第86章 土豆饼   在看到中年男人的瞬间, 白榆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觉得不能被对方看到自己。   于是她迅速蹲下来,用旁边的地形藏住自己的身形, 一边小声喊旁边的伍师傅也一起蹲下来。   伍师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反应很快, 学着白榆的模样蹲下来, 他站的那个位置有块石头, 正好挡住了他的身形。   最搞笑的还属土豆饼, 看到主人蹲下去, 它也赶紧四爪趴地, 还用爪子抱住自己的嘴, 弄出一副大气也不敢喘的模样, 要不是地点不对,白榆肯定要笑出来。   中年男人似乎注意到不对劲, 朝白榆这边看过来,一双阴冷的眼睛仿佛阴冷毒辣的蛇, 散发着迥异的眸光。   除了风吹动草发出的声音, 周围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   中年男人看了好一会儿, 才把尿壶往旁边的垃圾堆倒掉东西, 就在白榆以为他倒完东西就会走人时,他拖着一条瘸腿朝白榆躲藏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中年男人越走越近,白榆紧张得心脏也快提到嗓子眼。   她没想到这瘸子的疑心这么大, 这会儿她的手心都是冷汗。   而一旁的伍师傅也是紧张得大气不敢喘,但他好歹是经过风浪的人, 趁着男人没过来,他的眼睛往四周围瞟, 想找个趁手的石头或者木棍,偏偏周围的石头要么太大,要么太小,木棍更是没有。   土豆饼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一样,爪子从的嘴巴放下来,慢慢变成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就在中年男人几乎走到面前来时,土豆饼从地上一跳而起,朝中年男人扑过去。   中年男人早有防备,身子一偏,躲过了土豆饼的攻击,嘴里骂道:“果然又是你这只疯狗,老子弄死你!”   说着他举起手里的尿壶就朝土豆饼砸过去,不过没砸中,尿壶撞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土豆饼掉头就跑,中年男人瘸着腿追了几步:“你条疯狗,别让老子抓到你,否则老子把你杀了煲狗肉!”   土豆饼似乎听懂了,还转过头来朝中年男人吠了好几声才跑远。   中年男人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捡起地上的尿壶,慢慢走回去了。   等到外头没了声音,白榆和伍师傅这才站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榆道:“伍师傅,我们回去再说。”   伍师傅看着不远处的破房子,艰难点了点头:“好。”   两人快速离开了现场,土豆饼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过这点白榆倒是不担心的,土豆饼早就把周围的地势摸清楚了,跑出去后会自己回来。   赵寄秋在院子里心急如焚地等待,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的地方,手里的手帕都快被她揉成酸菜。   她既担心这次又是无功而返。   就跟以前的无数次以前,每当别人说有他们女儿的消息,无论多远情势多复杂,他们都会跑过去,可每一次他们都是满载希望而去,满心失望而归,因此她担心这次也是这样。   可她也担心这个线索真跟女儿有关。   人人都说他们的女儿下贱不自爱,跟男人私奔了,但她从来不信,女儿是她一手带大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儿,他们的晓棠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一定是遇到危险了,导致她没办法回到他们身边。   因此这玉佩隔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而且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现,她不敢想象他们的女儿遭遇了什么样的待遇,一想到她可能受到哪怕一丝半点的伤害,她的心就仿佛针扎一般。   一个钟头的时间,足够白老太了解发生在两夫妻身上的事情,作为一个失去了一个孙子的人,她十分感同身受:“你别胡思乱想,说不定会有好消息呢。”   这安慰的话其实说起来很是苍白,当初发现二孙子消息时,她何尝不是跟现在的照旧求一样,五脏俱焚。   而伍晓棠比起二孙子情况其实更糟糕,二孙子是被拐子拐走,又是男孩儿,要不是出了那意外,他是能好好活下去的,可伍晓棠失踪时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又长得那么标志,她不敢想象落在歹人手里,她会遭受什么样的事情。   就算她还活着,只怕……   赵寄秋这才回过神来,只是不等她开口,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赵寄秋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站起来飞快奔向门口。   白老太赶紧跟上去,实在是赵寄秋摇摇晃晃的身子看着太吓人了。   “怎么样?”赵寄秋一看到老伴就紧紧抓住他的手,急切问道,“有没有棠儿的消息?”   伍师傅扶住老伴的身子,声音低沉道:“我们进去说。”   白老太看到白榆安全回来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们安全回来就好,刚才小舒舒一直闹着要找你,不过小家伙倒是很懂事,我谁你出去办事儿了,她立马就不闹了,刚刚吃了一块点心,这会儿睡着了。”   白榆抱了抱奶奶:“谢谢奶奶,要是没有你,我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奶奶的到来帮了她很大的忙,要不是奶奶在,她也没办法回去上班,后面更没办法去参加高考。   有时候她也有些内疚,她原本留奶奶下来,是想更好地照顾奶奶,却没想反过来让奶奶来帮忙照顾她和小家伙,有次她把这话跟奶奶说了,奶奶却说她是个傻孩子,她说她很喜欢现在这样,能照顾人,能被人需要。   后来她也听伍师傅提过,年纪越大的人越担心自己没用,所以感觉到自己被人需要着,对老年人来说,比吃什么药都有用,后来她就没再纠结过这事。   几人重新来到亭子坐下,伍师傅压下澎湃的思绪,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赵寄秋不是蠢人,马上就猜到了什么,抓着丈夫的手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怀疑棠儿的失踪跟那个男人有关?棠儿是不是在他手里?”   “赵阿姨,您冷静一点。”白榆安抚道,“我和伍师傅其实都不敢肯定什么,不过那个中年男人昨天我们在医院的时候撞到过他,应该说他从背后一头撞在我和孩子身上,被我奶奶训斥后,不仅没道歉还一脸凶狠想打我们,念念会发烧,很大部分就是被这个男人给吓到了。”   “至于土豆饼,我猜想是它昨天在外头看到我们和那男人起了冲突,然后事后跟着男人回家,那个玉佩有可能就是从男人家里偷出来的。”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玉佩肯定跟那中年男人有关,可是不是跟伍晓棠有关,或者说,是不是他导致伍晓棠失踪的,他们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赵寄秋:“那现在应该怎么做?我们能不能去问那人?就算他不知道棠儿在哪里,他肯定也是知道玉佩是从哪里来的。”   白榆摇了摇头:“最好不要,以免打草惊蛇。”   如果那个男人跟伍晓棠的失踪没关系还好,如果有关系,或者说伍晓棠若是还活着,他们这样上门很容易给伍晓棠带来第二次伤害,那个男人绝对不是好说话的。   伍师傅赞同点头:“我觉得白同志说得对,这事情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从长计议,找个最妥当的方法。”   因为他们手上并没有任何实际的证据,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所以不可能报案。   微风吹过,摇得树叶哗啦作响,亭子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与此同时。   中年男人瘸着腿回到自己屋里,把门锁上,关上门窗,直到屋里没有一丝光线和缝隙,他这才把角落的米缸推开,露出一块腐朽的木板,木板移开后,才出现一个木门。   中年男人把木门打开,地面顿时出现一个地下室,他从床底拿出木梯放下去,然后顺着木梯爬下去。   地下室的女人看到他下来,仿佛受了惊吓的小动物,整个人跳起来缩到角落去,眼睛瞪大,两个眼珠子鼓得几乎要掉出眼眶。   中年男人看到这样子,心里很是暗爽,可在看到一旁的小男孩坐在地上抓自己的屎吃时,他当即爆发出来:“我让你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按照我的话去做?”   女人瑟瑟发抖,全身抖得好像风中的残叶一般,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中年男人却没因此放过她,走上前捏住她的下巴:“如果你再敢不听我的话,你知道我会把你怎么样?”   女人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惊恐万分。   中年男人眼眸里带着某种炙热的疯狂:“我会用刀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到时候你就别想再见到你父母了!”   女人嘴唇颤栗,面无血色,头摇得更猛了。   中年男人这才松开她的下颌,指着一旁的男孩命令道:“去把我们的儿子洗干净。”   女人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朝孩子爬过去,在来到孩子身边时,她大而圆眼睛露出一丝厌恶,但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她还是把孩子给抱了起来。   **   白榆和伍师傅几人商量之后,先是医院查询了中年男人去医院看什么病。   因为医院对病人资料保密,最后还是通过孙蔷薇那边的人脉帮忙才查到了资料,中年男人是去妇科拿药,拿的还是吃月经滴漏不停的药,据给他看病的医生说,中年男人说药是拿给他媳妇的,因为他媳妇双腿瘫痪,所以不方便来医院。   可中年男人的媳妇早在八年前就病逝了,他一个大男人肯定用不上这些药。   这消息让白榆等人振奋起来,尤其是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更是好几次都喜极而泣。   他们当然知道女儿若真的落在那个男人手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但只要女儿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这对他们来水比什么都重要。   在确定了中年男人有猫腻后,白榆和伍师傅等人便开始了下一步的救援行动。   这天,中年男人一打开门,就被守在门口的土豆饼扑上来咬了一口,土豆饼这一口咬在他的手腕上,中年男人痛得大叫,用力将土豆饼往地上一甩。   土豆饼被摔了出去,站起来掉头就跑,一点也不恋战。   中年男人拿起放在门边的锄头追了出去:“你个死畜生,你给老子站住!”   跟上次一样,他再次没能追上土豆饼,可这一次他被咬得很严重,手腕都被咬出血了。   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却没打算去医院包扎的准备,随便拿起一块布包扎起来就算了。   可就在男人准备去旁边挖野菜时,土豆饼再次出现,主打一个神出鬼没,这次土豆饼从后面扑上去,对着男人的脖子就是一口。   土豆饼自从被收养以来,除了上次咬娄曼丽,其他时候从来没有咬过人,这次得了白榆的命令,它可是下了力气。   一口下去,中年男人的脖子瞬间血淋淋。   不过这次不等被中年男人甩开,土豆饼咬完就跑,主打一个声东击西。   中年男人终于被弄烦了,但土豆饼太机灵了,他瘸着一条腿压根追不上,他站在原地冷着脸想了一会儿,然后回去把脖子的伤口包扎起来,然后锁上门出门去了。   他准备去供销社买些农药,再买些肉,回头把农药弄到肉里头,用这个做诱饵毒死那疯狗。   而白榆和伍师傅等人等的便是这一刻。   等中年男人一走远,伍师傅便拿着准备好的斧头,高高举起,一斧头把门锁给砸破了。   一进到屋里,扑面而来一股陈腐霉烂的气味。   白榆差点没被熏吐。   屋里的味道实在太难闻了,混杂着屎尿味、食物腐败的味道,烂鸡蛋,或者还有死老鼠等的气味,屋里的窗户全部关着,密不透风。   更惊悚的是,在地上居然有一些像骨头的东西,看着不像动物骨头,反而像……   白榆瞪大眼睛:“别跟我说这些都是人骨。”   魏光耀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骨头,翻来覆去检查后,抬头道:“这应该就是人骨,而且应该都是小孩子的骨头。”   魏光耀自从上次和魏光宗一起办了个大案件后,不仅升职加薪了,在局长面前也排了名字,因此他对白榆很是感激。   他跟他堂哥魏光宗不太一样,不会自以为是,脑子也正常,绝对不会出现一个女子看他多一眼就以为爱上他那种事情,这也是白榆这次行动为什么找他帮忙的原因。   而且他是公安,若真找出伍晓棠的线索,也方便立案。   白榆听到这话,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小孩子的骨头?难道他还吃小孩子不成?”   但自从上次被一锅端的拐子案件破了后,最近都没有发生小孩子丢失的案件,就算之前丢的那些孩子,也都是被拐走,而不是死了。   想到那男人有可能吃人,白榆觉得自己几乎想吐出来。   魏光耀脸色也不好看,把骨头放下去,摇了摇头道:“看着不像是吃人,只是这屋子里有那么多小孩子的骨头很是奇怪,具体只能抓到人之后再说。”   在白榆说话期间,伍师傅已经在屋里找寻了起来。   但屋子就那么丁点大的地方,一眼望尽,压根藏不了人。   伍师傅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人呢?那变态把人藏在哪里了?”   白榆看伍师傅这么着急,也暂时把骨头的事情放一边,帮忙寻找了起来,很快,放在角落的那个大米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想把大米缸挪开,谁知却没能搬动,她把大米缸的盖子掀开,看到里头装的不是大米,而是石头。   怪不得这么沉。   “伍师傅,魏同志,你们快过来,我觉得这个大米缸有点奇怪,你们快过来看看。”   伍师傅和魏光耀两人连忙走过来,看到一米缸的石头后,两人对视一眼,随即放下手里的东西,合力把大米缸挪开。   很快,大米缸的秘密就被揭开了。   当看到一个地下室出现在眼前时,伍师傅激动得几乎站不住。   魏光耀留在上面,伍师傅和白榆两人顺着木梯爬下去。   白榆跟在伍师傅后面,但她的脚刚踩到地面上,就听伍师傅爆发出一声哀鸣——   “棠……儿!我苦命的女儿!”   白榆看过去,就见一个女人双脚被绑在床柱上,她瘦得皮包骨的,双颊凹陷进去,眼珠子向外凸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下身更是血迹斑斑。   若不是那眼珠子还在动,白榆几乎要以为眼前的不是人,而是一具干尸。   太瘦了。   那女人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们,全身颤栗。   伍师傅扑上去抱住伍晓棠,老泪纵横:“棠儿,我是爸爸,我是爸爸啊,你能不能认出爸爸?”   女人泪如泉涌,嘴巴呜呜地叫着,却没说话。   不知道是舌头受伤了,还是太激动所以说不出话来。   但显然,她是能认出伍师傅的。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白榆看伍师傅哭得这么难受,鼻子也一阵酸楚,不过这里不是久呆的地方,那男人随时有可能回来。   在白榆的一番劝说下,伍师傅终于停止了哭泣。   伍晓棠的双腿似乎被打断过,加上营养不良和激动,她压根没办法爬上木梯。   好在他们过来时带了绳子过来,魏光耀把身子扔下来,他们把绳子绑在伍晓棠腰上,然后魏光耀在上面拉人,白榆和伍师傅在下面推人。   三人合力,翻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给推上去。   白榆刚爬上木梯,下一刻伍晓棠嘴里发出了诡异的尖叫声。   白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中年男人站在门口。   双目阴冷看着他们。 第87章 牛轧糖   那一刻, 白榆阵阵寒意窜上脊梁,她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没想到中年男人这么快就去而复返。   不对,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在故意示弱, 就是为了引出他们来, 这人比她想象的还要狡猾。   此时, 被她扶着的伍晓棠脸色惨白, 瑟瑟发抖, 似乎只要她一松手, 她就会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恐惧完全把伍晓棠给吞没了, 她嘴巴一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下一刻, 她呕吐了起来, 只不过她不是在吐食物,而是在吐血。   白榆闻到了血的气味, 腥得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不知道中年男人对伍晓棠做了什么,不过可想而知绝对是十分残忍又恐怖的手段, 才会让一个人在看到另外一个人时, 恐惧到吐血。   在看到女儿的刹那, 伍师傅整颗心仿佛被一把利剑刺穿, 这会儿看到女儿如此恐惧, 如此痛苦的样子,他再也理智不了。   他拿起带过来的斧头,朝中年男人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伍师傅, 不要!”   白榆心砰砰直跳,她没想到伍师傅会突然暴起。   她可以理解一个父亲的愤怒和绝望, 但伍师傅显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她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伍师傅手里的斧头就被中年男人一锄头给打飞了, 肚子更是吃了中年男人一脚,整个人往后飞出去。   中年男人虽然年纪跟伍师傅差不多,但他个子高大,非常强壮,反观伍师傅这些年为了女儿为了妻子,事业和生活又同时受了打击,身体和心里双重创伤下,他的身体早就不行了,不过为了妻子强撑着罢了,因此哪怕中年男人瘸了一条腿,伍师傅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还好魏光耀眼疾手快扶住了伍师傅,要不然他得一头撞在米缸上。   白榆目光落在他那只瘸腿上,刚才那力道,不是一个瘸子做得到的。   她现在很怀疑他一直在装瘸,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中年男人目光扫过里头的人,最后阴森森落在白榆身上:“是你,是你把人带到这里来。”   白榆对上他毒蛇般阴冷的眼眸,生生打了个冷颤,但她克制住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何涛,我劝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反抗,否则公安同志当场将你击毙!”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从鼻孔嗤笑了一声:“你说的公安同志该不会就是这只弱□□?”   魏·弱鸡·光耀:“……”   魏光耀虽然进了公安系统,但他的身高不算高,才一米七出头,而且体格看上去也不是很壮,中年男人何涛精准扎了他两刀。   但魏光耀还是很有担当的:“我的同事很快就过来了,何涛,你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公安局会布下天罗地网将你抓起来,你是逃不掉的!”   “你放心,我会弄死你们后再逃!”   何涛显然没把魏光耀的威胁放在眼里,也没打算放屋里的人走。   这是个冷血的变态。   就见他说完话后,一双阴冷的眼睛在屋里扫过来扫过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白榆目光扫过地上的骨头,眼珠子转了转:“这世上难道就没有你在乎的东西?譬如……孩子?”   这话仿佛按动了机关的按钮,何涛面目表情扭曲,嘶吼道:“把儿子还给我!”   儿子?!   何涛的话一出,除了伍晓棠,在场其他三人都怔了。   没听说过这男人有儿子,如果有,那……十有八|九是跟伍晓棠一起生的。   畜生!   伍晓棠失踪了十年,又在男人家的地下室被找到,其实被侵犯是早就能想到的事情,可当事实发生在眼前,白榆还是觉得恶心。   但问题是,她刚才和伍师傅下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孩子啊!   不!   白榆努力回想地下室的环境,之前她有注意到一个角落有个凸出的地方,只是那东西被好几件衣服盖着,她以为是衣服堆或者其他物件,所以就没在意。   难道……那下面不是衣服,而是小孩?   白榆脸上表情微变,如果那衣服下是小孩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当时如果他们去晚一点,那小孩子会被伍晓棠给捂死?   这会儿伍晓棠已经不吐血了,而是躺在地上全身痉挛般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没意识的“呜呜”声,伍师傅抱着她,不知所措地安慰着。   白榆看了看魏光耀的体格,觉得打起来未必是何涛的对手,她和伍师傅三人联合出手,或许能将他制止,但那样势必要经过一场血拼。   这不是白榆想要的。   不能武斗,那只能智取了。   白榆咳嗽一声道:“你儿子还在地下室里头,你想要自己跳下去啊,还有,别说我们没有提醒你,你儿子现在处境很危险,再迟一些,很有可能会窒息而死。”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几秒。   伍师傅瞪大眼睛,继而悲痛欲绝,很快表情又变成了滔天怒气,在他想抢过魏光耀手里的斧头再次跟何涛拼命时,白榆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何涛目眦欲裂:“你们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白榆耸耸肩,没回答他这话。   何涛见状却更加心急如焚,握着锄头的手青筋暴露,仿佛想一锄头把屋里的人砍死。   魏光耀警惕地看着她。   屋里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地下室突然传来微弱的哭泣声,听着像猫儿的声音,要不是这会儿屋里太安静,只怕还听不到。   真有小孩子!   白榆心一凛。   何涛却仿佛发疯一般,朝着地下室入口奔过去。   他这一举动把白榆和魏光耀等人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跟他们拼命,谁知何涛跑到入口,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   白榆怔了一下,立即回过神来:“快,快把木门堵上去!”   魏光耀听到这话,立马丢到手里的斧头,和白榆一起把木门关上,然后再把大米缸搬到上面压着,生怕何涛力气太大,魏光耀想了想又去外面搬了一块大石头过来。   做好这一切,两人对视一眼,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白榆刚才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何涛这变态居然那么在乎他的孩子,也是他们运气好,那孩子早不哭晚不哭,正好在这个时候哭起来。   白榆看向伍师傅:“伍师傅,我们现在去公安局报警吧。”   伍师傅顿了好半响,才把女儿背起来:“好。”   去报警,则意味着女儿被人囚禁被人侵犯的事情无法瞒着其他人,同样也意味着他们一家要再次卷入舆论的狂潮,他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他担心妻子和女儿都没无法承受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无法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眼光,他更担心妻子和女儿会因此而崩溃,他们就好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风筝,哪怕只是一阵清风,也有可能让那个他们坠入深渊万丈不复。   但对上白榆清澈坚定的眼眸,他瞬间清醒了。   如果不去报警,那意味着何涛这畜生永远得不到律法的处决,除非他亲手弄死这畜生,要不然他们以后害得活在他的威胁和阴影中,但他知道,哪怕他再痛恨这畜生,他也没办法动手杀人。   白榆和伍师傅背着伍晓棠走了。   魏光耀考虑之后决定留下来,他担心何涛万一有同党的话,他们全部走了,到时候来个人把这畜生放走,后面要再抓住人就不容易了。   **   白榆和伍师傅的到来,犹如水滴入油锅,让整个公安局顿时炸开了。   “你说这是你女儿伍晓棠?”   “你女儿不是十年前就失踪了吗?”   “什么?她被人囚禁在地下室十年?”   伍晓棠的事情,只要有点年纪的本地人都知道,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更是为了寻找女儿吃了很多苦。   有人同情他们两夫妻,但更多的人是觉得他们自作自受,为人师表却教出那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来,居然跟男人私奔,简直把祖宗的脸都给丢尽了。   虽然伍师傅夫妻两人不承认,但在大部分人心里,都认定伍晓棠已经死了,要不然那么多年,她怎么一次都没有出现,连一封信都没有,这不是死了是什么?   只是大家万万没想到,伍晓棠居然是被人给囚禁了,而且还是囚禁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不过震惊归震惊,该做的事情公安局一点也没落下。   他们一边派出人马去何家抓人,一边给白榆和伍师傅两人做笔录,至于伍晓棠,也很快被送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不过检查很糟糕,意料之中的。   医生说伍晓棠双腿反复骨折多次,不确定以后能不能像正常那样行走,她身上还有很多疤痕,显然这十年里,她多次受到殴打,更让人发指的是,她多次妊娠,应该不久前才流产过,所以才会滴漏不停。   伍师傅听到这些报告,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痛哭了起来。   他错了,他刚才就应该一斧头砍死那个畜生!   白榆站在一旁,心情十分沉重。   这些只是看得到的伤疤,还有那些看不到的伤疤才是最致命的。   想起从发现伍晓棠到现在,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只会尖叫,像她这种情况,只怕下半辈子都要活在恐惧之中。   她看着痛哭流涕的伍师傅,没有上前去安慰他。   她觉得伍师傅把这些情绪发泄出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作为一家之主,这些年来他承受的压力太大了,而接下来,他还要撑起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家。   所以这一刻就让他哭吧,让他把这十年的苦通通哭出来。   何涛很快被抓拿归案,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男孩。   都说儿子肖母,但那男孩跟何涛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无论眼睛鼻子,都跟何涛十分相似,就是那孩子面色蜡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何涛不是很爱孩子吗,怎么还让孩子养成这个鬼模样?   不过因为有孩子在手,何涛被抓时没有反抗,后面公安问他什么他也答什么,但他有一个要求,就是把孩子送回他母亲身边,也就是送回伍晓棠身边。   对于他这个要求,公安同志不置可否。   不过在他们看来,伍晓棠,或者说伍家收下那个孩子也是应该的,毕竟那孩子再怎么说也是伍晓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哪有母亲不要自己儿子的?   退一万步说,伍晓棠如今这个模样,又这种经历,让她以后嫁人绝对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有男人愿意要她,所以有个儿子傍身不是挺好的吗?好好养着,老了还能给她养老送终。   因此公安虽然没直接应下何涛,但表现出来的意思就跟说出来没太大区别,这也是为什么何涛愿意招供的原因。   何涛其实在十年前还算是个正常人,不像现在这样离群寡居,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工厂的工人,只是后面他妻子死后,他就变得越来越孤僻,再后来,他在工厂跟人打架被工厂给辞退了,平时就靠捡垃圾为生。   简单说,何涛的改变是因为他的妻子。   在何涛的笔录中说,十年前,他妻子被医院确诊胃癌晚期,时日不多,妻子一病,他顿时就慌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出生那会儿,战争还没有结束,他父亲和其他亲人在战争中丢了性命,他母亲为了养活他和自己,不得不去当暗娼,在他记忆里,家里总是有不同的男人出出入入,每次这些男人一来,他母亲就会发出特别痛苦的声音,而他母亲在这些人身上受了气,就会全部发泄到他身上。   妻子是他的邻居,比他大七岁,看他小小年纪老是被母亲大,又饱一顿饿一顿,于是便把他带回自己家照顾,因此在他心里,妻子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他的亲人,甚至扮演了母亲的角色。   妻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生个儿子,为了不让妻子遗憾,于是他想出来一个办法——让其他女人为他生个儿子,让妻子死而无憾,于是他开始物色,为了不让人发现在自己的行踪,他开始扮起了瘸子,最终他把目标定在了伍晓棠身上。   至于为什么是伍晓棠,那是因为某天他路过一个小巷时,看到伍晓棠正在买包子给一个小乞丐,看到他一脸沮丧的样子,于是便把手里剩下那个包子给他了,还对他笑了一下。   就是那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少女时候的妻子在对他笑,于是他开始跟踪伍晓棠,伍晓棠几点去上课,几点出门,几点回家,他都打探得清清楚楚,甚至他还好几次半夜潜入伍家,就静静坐在伍晓棠床前看她睡觉。   后来有个二流子骚扰伍晓棠,于是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便让妻子在伍晓棠每天必经的路上装作晕倒,伍晓棠还是跟平时一样很善良,看到他妻子晕倒了,尤其知道她得了癌症,特意要扶她回家。   当然,从她进了何家家门那一刻,她就再也没有走出去过。   他把伍晓棠关在地下室,当天就侵犯了她,只是伍晓棠的肚子很不争气,在他妻子死之前,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因为看妻子对女儿很喜欢,所以他在妻子死后就一把掐死了女儿,让她去地狱陪伴妻子。   在后面几年里,伍晓棠先后生了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只是女儿一出生不到半个钟头就全被他给掐死,通通送去地狱陪伴妻子,直到最后一个生出来是儿子,他才留了下来。   绕是公安同志见过很多阴暗的事情,但还是被何涛的变态给的震惊到了。   “你到底是不是人?你居然把自己的女儿活生生掐死,虎毒都不食子,你畜生都不如!”   何涛死到临头,还不觉得自己有错:“丫头片子有什么用,只会浪费粮食。”   “那你妻子还不是丫头片子,你怎么不觉得她浪费粮食?“   听到这话,何涛当即从椅子暴跳如雷跳起来:“不准你这么说我妻子,你……”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他的头就被死死按在桌子上,身上还被棍棒打了好多下。   他觉得公安绝对是故意借着这机会故意打他,妈的,头都被打破了。   公安同志的确是故意的,对待这样的变态,必须下死手!   因此何涛进了公安局不到半天,就被打得头破血流,脸更是肿得跟猪头一样。   **   伍师傅本来不想那么快让妻子知道女儿的事情,他担心妻子的身体熬不住。   可纸包不住火,他们一路背着伍晓棠去公安局,就被不少人看到,后来去了医院,公安局那么多人包围何家,这事情肯定瞒不住。   外面议论纷纷,街头巷尾都在讨论伍晓棠的事情,还有不少好事者跑到伍家去围观,赵寄秋就是想不知道都很难。   赵寄秋看到女儿后,高兴得泪流满面,可在知道女儿受了那些折磨后,她当场晕死了两回,好在是在医院,抢救起来也方便。   伍晓棠是在进医院第二天醒过来的,醒来后她眼睛呆滞,一眨不眨,看上去神思恍惚,昨天她还能认得伍师傅这个父亲,今天无论伍师傅怎么叫她,她都不看他一眼。   赵寄秋想要抱女儿,可她一靠近,伍晓棠就整个人神经绷紧,全身瑟瑟发抖,如果这个时候再强行碰她,她就会跟昨天那样恐惧地尖叫,最后抽搐不停。   夫妻两人看到女儿这样子,再次忍不住泪流满面。   白榆知道何涛变态,但没想到他这么变态,居然强迫伍晓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杀死。   太残忍了!   医院说伍晓棠这种属于精神病,他们医院也无能为力,让带回家好好养着。   伍晓棠的状况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认人,不好的时候就尖叫扯自己的头发,尤其半夜三更时不时被吓醒。   白榆把家里的补品收拾出来,麦乳精、人参片,红糖红枣桂圆,又跟人买了一百个鸡蛋,另外还扯了一匹布和买了两套衣服给伍晓棠。   知道伍晓棠失踪之前很喜欢吃牛轧糖,于是白榆又亲手做了一些。   老式牛轧糖不是用棉花糖做成的,而是用麦芽糖。   刚好不久前白榆做了一些麦芽糖给小家伙和念念吃,家里还存了不少,如今拿来做牛轧糖刚好合适。   把锅炒热后下花生干炒,炒熟后把花生皮搓掉,用擀面杖擀成花生碎,接着往锅里倒些菜油,等锅热了后把麦芽糖放进去慢慢搅拌融化,然后倒入奶粉继续翻拌均匀,等奶粉融化后倒入黑芝麻和花生米。   牛轧糖冷却后切成大小一致的长条块,一口下去,满口都是浓浓的奶香味,咀嚼几下,花生混合着芝麻香味溢满整个口腔,而且会越嚼越香。   “妈妈,牛糖好吃!”   小家伙拿着一块,吃得眼睛都眯起来,因为她不会说“扎”这个字,所以就牛轧糖被说成了牛糖。   念念看妹妹说错了,也没笑话她,而是很有大姐姐的模样,认真教道:“妹妹,不是牛糖,是牛轧糖。”   小家伙:“牛糖。”   念念:“不是牛糖,是牛扎糖,你跟我念,牛~扎~糖~”   小家伙:“牛~糖。”   念念:“……”   白榆看两姐妹相处得那么和谐,也忍不住笑了,接着和奶奶说了一声,然后带着东西去了伍家。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看到她送过来的一大堆东西,感动得眼眶通红:“谢谢你,白同志,谢谢你!”   这些日子来,过来他们家看笑话的人不少,真正提供帮忙的,却少之又少。   白榆摆摆手:“都是应该的。”   她也是能帮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些日子伍师傅为了照顾女儿和妻子,连报社都没去了,虽然章书记等人送来不少东西和钱,但这样坐吃山空下去也不是办法,不知道伍师傅两夫妻后面有什么打算。   何涛最终被枪决,只是这样的畜生死不足惜,而伍晓棠,以及伍师傅两夫妻的余生都被毁了。   何涛死后,那个叫“何天”的孩子的去处很快就被摆在了大家面前。   之前伍晓棠在医院里,伍师傅两夫妻照顾女儿都来不及,自然顾不上“何天”这个外孙,只是现在何涛已经死了,伍晓棠也出院了,公安局觉得伍家理应把孩子给接回去。   但左等右等,就是没有等来伍家的人。   何天是有母亲的,自然不能送去福利院,公安局也肯定不能一直帮忙养着这么个孩子,既然伍家的人不来,那他们只好把孩子送过去。 第88章 牛肉丸和鱼丸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照顾棠儿?”   伍师傅看着老伴, 再三问道。   虽然老伙伴章书记让他不用急着回去上班,又给他带来了不少物资和补品,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所以女儿情绪稍微稳定一点, 他便准备回去上班。   “放心吧, 棠儿这两天情绪好了不少, 再说了, 棠儿她就是……不好的时候, 她也不会攻击人,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万一我真搞不定, 我会请邻居帮忙。”   晨曦的阳光照在赵寄秋的脸上, 才短短几天,她看上去更瘦了, 脸色苍白,眼睑下有着深黑色的阴影, 显然这些日子来, 她也一直没有休息好。   她就是心疼女儿, 那个畜生就这么死了, 实在太便宜他了, 照她说,就应该把那畜生千刀万剐才能解除她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那个畜生毁了她的棠儿,原本她应该拥有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 然后嫁人生儿育女,可能未必有多幸福, 但至少跟身边的所有平凡的人们一样,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毁了。   她的棠儿整天整夜活在恐惧和痛苦之中,好的时候呆呆傻傻,不好的时候疯狂撕扯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弄得鲜血淋漓,看到这样的女儿,她真是万箭穿心。   伍师傅扭头看向床上的女儿,伍晓棠像个婴儿一般蜷缩在床上,哪怕已经离开了地下室,但她睡觉的时候以前是蜷缩着,眉头紧蹙,没有一时半刻的安宁。   这画面看得他心里一阵绞痛,把视线移开道:“好,有什么事情,你让人去报社找我。”   说完,他拿起装了午饭的铝饭盒,正准备出门去,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伍师傅走过去开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公安,不由怔了下:“林同志?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该不会是案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吧?”   林公安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案子已经结了,我这次过来呢,主要是想把你们忘在公安局的东西还给你们。”   伍师傅更迷惑:“什么东西?”   林公安这才把身子让开,露出后面一个抱着孩子的小公安同志,他把那孩子抱过来道:“就这孩子。”   “……”   伍师傅当即脸色就变了,死死盯着那个孩子,垂在身旁的手慢慢捏成了拳头。   赵寄秋看丈夫站在门口没动,一边走出来一边问道:“是谁来了?”   话音落地,她便看到了林公安,以及他手里抱着的孩子,她眼前一黑,身子跟着晃悠了两下。、   伍师傅见状赶紧跑过去扶住她:“你进去吧,这事情我来处理。”   赵寄秋稳住身子,好办会儿才睁开眼睛,摇了摇头:“不,我和你一起。”   说完,两人相互搀扶着来到门口。   那个叫“何天”的孩子正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眼睛溜溜地转着,看看林公安,又看看站在他身边的小公安,最后落在了走过来的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身上。   两方四目相对。   空气安静了几秒。   之前他们一来要照顾女儿,二来也是有意避开这个孩子,所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   夫妻两人内心十分复杂。   他们心里很明白,孩子是无辜的,如果他有的选择,他肯定不会想要一个像那样的畜生父亲。   更何况这孩子身上还留着一半他们女儿的血,他们年纪不小了,身体也不好,如果有一天他们双双走了,谁来照顾他们的女儿?   如果留下这个孩子,好好培养,将来或许能替代他们照顾女儿。   只是!   这孩子太像何涛了,眼睛鼻子嘴巴,仿佛跟何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让他们一看就想到何涛,想到那个让他们恨不得千刀万剐的何涛,这样的孩子,他们没办法保证能把他当成外孙子来对待,更没办法好好培养他。   那个畜生,他用那样惨无人道的手法摧毁了他们的女儿,凭什么他们还要替他养孩子?!   就在这瞬间,两夫妻同时做了个决定,他们对视一眼,然后对林公安道:“这孩子你们抱走吧,要送人也好,送去福利院也好,反正别给我们!”   林公安怔了下,一脸不置信的表情:“伍师傅,你们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可是你们的亲外孙!我知道你们心里在介意什么,但这孩子身上也流着你们女儿的血液,更何苦你们女儿的如今这样子,你们总得为她以后好好打算打算对吧,好好培养这孩子,以后伍家也有个给你们养老送终的人。”   林公安觉得自己是苦口婆心,真心为他们一家子打算。   却不想话音刚落地,就再次遭到了伍师傅的拒绝:“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外孙,我们也不需要一个畜生的后代给我们养老送终!”   在他们活着的时候,他们会尽力照顾好女儿,并在身前给她留下足够的钱和能照顾她的人,如果他们做不到,到时候走的时候,他们会把女儿一起带走,免得她留在人世间再被人欺负和受苦。   林公安很不理解,甚至为了说服伍家收下这孩子,不惜睁眼说瞎话道:“可这孩子也是你们伍家的后代啊,你们看这孩子长得跟你们女儿多像。”   伍师傅和赵寄秋:“……”   身后的小公安:“……”   只要没眼瞎的人都看得出来,这孩子长得没有一处像伍家的地方,也难怪伍家也这么膈应,换做是他他也不想要这样的外孙。   林公安见劝说没用,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伍师傅,我老实跟你们说吧,这孩子你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因为这孩子是有母亲的,所以他不能被送去福利院,福利院是用来收留孤儿的,可这孩子有母亲,有外公外婆,他是不符合福利院收留条件的,我们公安局已经帮你们照看了一段时间,算是仁至义尽了。”   早在林公安到来时,大家就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这会儿看伍家坚决不收下“亲外孙”,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我觉得人家公安同志说得没错啊,那孩子身上也有伍家的血,自然是要跟着伍家。”   “我觉得也是,而且伍家如今这个情况,没个后代也是不行的,不如就收下好好培养,说不定将来他们三个还得靠这个孩子呢。”   “就是,膈应肯定是会膈应的,但何涛都死了,再说这孩子多无辜啊,总不能连自己的亲外孙都不要吧?”   听到这话,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皆是气得浑身发抖。   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他们的女儿被畜生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精神失常,这些人还要逼他们养那畜生的儿子!   林公安见大家站在自己这边,不由更理直气壮了起来:“伍师傅,您就把孩子留下来吧,能有个外孙以后可以给你们养老送终,这何尝不是一种福气?”   话落地,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冷嘲:“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林公安蹙眉。   众人也扭头看去,就见白榆和江霖两人站起人群后面,牵着冷着脸,后者两手提满了东西。   林公安自然是认识江霖的,对上后者冰冷的眼眸,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乖乖闭上了嘴巴。   白榆看向众人:“何涛那个畜生做的事情,想必在场的人都心里有数,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们的女儿被人囚禁了十年之久,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然后让你们养那畜生的后代,你们愿意吗?愿意的请站出来!”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闭上了嘴巴。   “伍师傅和赵阿姨已经够惨了,我希望有些人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们觉得孩子是无辜的,那可以把孩子抱回去培养啊,让他以后给你们养老送终,何尝不是一种福气对不对?”   林公安:“……”   这就差直接报他的名字了。   白榆顿了顿继续道:“作为受害者,伍家有权利也有资格距离养育这个孩子,更别说这孩子长得跟何涛一模一样,换作你们,如果让你们和杀父仇人的孩子天天生活在一起,还要一把屎一把尿将他养大,你们愿意吗?”   “我不愿意。”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应了一声。   接着便有其他人也回答了起来:“我也不愿意,其实我能理解伍师傅他们不想要这个孩子,换作我也不要。”   “我也是,要是换做我,说不定哪天就把那孩子给掐死了。”   “可不是,那孩子也长得忒像何涛了,真不会长。”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看大家在听了白榆的话后改变了说服,都一脸感激地看着她。   他们两夫妻嘴笨,遇到事情也向来不喜欢跟人争辩,要不是白榆帮他们,他们真是百嘴莫辩。   林公安咳嗽了一声:“白同志,你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我希望你们也能理解一下我们公安局。”   福利院势必是不会收下这个孩子,总不能让公安局来养这个孩子吧?   要是何天不是何涛的儿子,肯定有些生不出孩子或者没有儿子的人要,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尤其这孩子还跟何涛长得那么像,让人看着就发怂。   白榆其实觉得把孩子送到福利院去也未必是个好事情,毕竟何涛的事情太震撼了,周围几个乡镇的人都知道这事情,换句话说,何天就是去了福利院,也不会有人愿意收养他。   而且基于他的特殊身份,很难说他长大之后不会出来找伍师傅他们。   她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个孩子送得远远的,不要让人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从此以后断了联系。   只是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个人来收养这孩子。   江霖扫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顿了下道:“如果伍师傅和赵阿姨没有意见的话,我可以给这个孩子找个愿意收养他的人家,你们觉得如何?”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对视了一眼,伍师傅点头道:“那就谢谢江同志了,我们夫妻俩都没意见。”   不是他们狠心,也不是他们想要置那孩子于死地,如果有人能收养这孩子,他们也会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要他们养,他们实在做不到。   林公安只是想要把何天这个包袱给甩出去,至于谁来养这个孩子他也不在意,因此事情就这么定了。   其他人也觉得这未必不是个好方法。   不过如果不是白榆那一番话的话,肯定会有人跳出来指责伍师傅两夫妻冷血,毕竟无论哪个年代都不缺乏站着不腰疼的人,不过现在,就算有些人心里还是这么觉得,可至少表面不敢说出来。   人群散去后,白榆和江霖两人随着伍师傅进了屋里。   伍师傅对着白榆和江霖两人深深一鞠躬:“两位的大恩大德,我伍明知没齿难忘!”   赵寄秋看丈夫这样,她也要站起来给白榆和江霖两夫妻鞠躬,白榆连忙扶住她,阻止道:“伍师傅,赵阿姨,你们说这种话就太见外了,我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伍师傅鼻子泛酸:“我们就担心这辈子没办法回报你们。”   这哪里是举手之劳,自从女儿失踪那年起,很多亲戚好友就对他们避而不见,更有小人的直接落井下石,这些年来,他们早就看惯了人间冷暖。   而白榆和江霖两夫妻和他们非亲非故,但从营救女儿到现在帮忙把孩子送养出去,他们都不求回报帮忙他们,这份恩情,他们两夫妻就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了。   白榆鼓励他们道:“高考都恢复了,现在情势一天比一天好,说不定哪天又可以自主做生意了,伍师傅和赵阿姨也不要丧气,一切都会好的。”   距离改革开放只剩下一年了,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都有一身的本事,等改革开放后,以他们的本事,压根不怕会饿死。   听到白榆的话,两夫妻果然被鼓励了。   对啊,停止了十年的高考都恢复了,而且听说不少下牛棚的人也得到了平反,这一切都在说明国家情势一天比一天好。   而且他们之前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回女儿,如今女儿也回到他们身边了,他们该知足了。   江霖动作很快,不到三天就把何天给送出了琼州岛。   送去的那户人家在大西北的农村,男主人因为受过伤生不了孩子,一直想收养个儿子,但又不肯跟人贩子买,但一般的人家都不会把自己的儿子让给别人,因此夫妻两人迟迟没收养到孩子。   这户人家的条件自然不会太好,但对于何天那孩子来说,有人愿意收养他就不错了,而且两夫妻都是正直的人,至少可以保证那孩子不会被养歪了。   对于这孩子的去处,江霖只和白榆一人说了,其他人问起,他都是三缄其口。   而伍家那边由始至终都没有问起过。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和那孩子这辈子都不要见面是最好的安排。   **   处理好伍家的事情,白榆开始着手收拾回京城的东西。   说起来他们也有一年多没回去了,不仅江老爷子很想他们,就是奶奶也很想回京城看看,刚好江霖今年有年假,便想带小家伙回京城过年。   小家伙的衣服是不缺的,她爸和老爷子那边早就寄了厚衣服过来,连念念也有好几套。   琼州岛这边的椰子和海鲜是很好的特产,只是要带回去实在不太方便,白榆想了想,决定做一些牛肉丸和手打鱼丸带回去。   不管是制作牛丸肉还是鱼丸,都是个体力活。   制作牛肉丸之前,要把牛肉剃筋膜和去油脂,接着再把牛肉捶成肉泥,比起剁鱼泥来,捶打牛肉丸那可真是太废手臂了。   好在家里有个江霖可以使唤。   白榆对使唤起自家男人来,可一点也不会心疼,肉泥做好后,加入淀粉和其他作料,一边搅拌一边揉捏,直到肉泥产生气泡了,这样才可以开始制作肉丸。   虽然自己做肉丸很麻烦,但真的很香。   牛肉丸一口一个Q弹,口感爽脆十分有嚼劲,一口咬下去,牛肉丸里头的水“嗞”的一声射出来,浓香的牛肉味盈满整个口腔。   简直不要太好吃。   鱼丸跟牛肉丸相比,口感没那么Q弹,更加软糯一点,但味道一点也不输给牛肉丸,而且还可以做成鱼丸汤,或者加到青菜里头炒成一盘菜,适配率非常高。   回头白榆又去供销社买了一些干鱿鱼,扇贝等干海货,收拾好后,一家子便踏上了回京城的火车。   临近过年,卧铺十分紧俏,江霖那边也是托了人才买到几张卧铺票。   火车上那是人山人海,人挤人。   江霖抱着小家伙,手里提着两个旅行袋在前面开路,白榆手里也拿了不少东西,一手牵着念念走在后面,白老太在中间。   好不容易挤过层层人群来到卧铺,白榆大大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第一次出海岛,又是第一次坐火车,不仅不害怕,而且兴奋得一双眼睛到处看,好奇得不得了。   跟大人的筋疲力尽比起来,她可是精力好得不得了,一会儿在卧铺上翻滚,一会儿趴在窗口上看窗外的人头,总之忙得不行。   过了一会儿,新奇劲过去了,小家伙便问起了京城的太爷爷:“妈妈,太爷爷什么样?”   小家伙是想问太爷爷是长什么样子的。   江老爷子很疼爱小舒舒这个曾孙女,时不时就从京城寄来很多东西,从吃的到用的到穿的,甚至玩具,应有尽有,从小家伙五个月之后,白榆就会时不时跟她说起京城的太爷爷。   因此她对京城的太爷爷一点都不陌生,反而充满了好奇。   白榆想了想道:“你太爷爷有一双苍鹰一般犀利的样子。”   苍蝇?   小家伙想起在厨房里见到的苍蝇,小小的脑袋瓜有着大大的疑惑。   念念却同情地看了妹妹一眼。   有着苍蝇一样眼睛,妹妹的太爷爷长得也太可怕了吧?   远在京城的江老爷子此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笑道:“肯定是小舒舒在想念我这个太爷爷。”   **   “秦心卉,有人来看你。”   干了一天活儿,四肢酸痛无力的秦心卉正躺下去,就听外头传来一声吆喝。   她一下子就怔愣住了。   她来农场都一年多了,从来没有人来看过她,哪怕是她怀上江凯孩子的时候,江家也没有派人来看过她。   如果她妈没死的话,她倒有可能会来看自己。   想起她妈,秦心卉眉头蹙了起来,她倒不是后悔杀了她妈,而是可惜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像她妈那样对她好的人。   不过这会儿会是谁来这种地方看她?   秦心卉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头发乱糟糟像个鸡窝一般,脸上也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脏兮兮的,油腻腻的,不过她一点也不在乎。   就这么拖着疲倦的身体走了出去。   不过,她很快就后悔了。   她一走出去,就对上了江凯的脸。 第89章 焖煎豆腐   秦心卉整个人愣住了, 全身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她是真没想到江凯会来这里看自己。   也不对,刚进来时,她每天都在期盼江凯能来农场看自己, 并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解救出去, 只是期望多大, 失望就有多大。   她从天亮盼到天黑, 始终不见江凯出现, 甚至连一点物资都不曾给她寄来过, 满心的爱意也因此变成了恨意, 她觉得要不是江凯, 自己也不会处处跟白榆作对, 自己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最恨的时候, 她还诅咒过江凯断子绝孙。   不过这会儿看到江凯,所有的恨意都化成了惊喜, 她犹如飞蛾扑火一般扑过去,紧紧抓住江凯的手臂:“江凯哥, 你来看我了, 你终于来看我了!”   直到来了农场, 她才知道以前在白家的日子过得有多好,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还有她亲妈处处维护她,在这里的日子实在太苦了,仿佛整个人都泡在苦水里一般, 她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要不然她肯定会发疯的。   “心卉你别激动, 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江凯目光落在她又黑又瘦又粗糙,同时还脏兮兮的手上, 眼底有震惊,同时还有一丝嫌弃。   他真没想到,这才不到两年的时间,秦心卉居然变成这个模样,要是走在大街上,他肯定不敢认她,她看上去像老了十几岁,而且整个人又臭又脏,就说那头发吧,他怀疑她应该两个多月没洗过了,不知道里头藏了多少虱子。   想到这,江凯下意识甩开她的手,人也往后退了两步,跟秦心卉拉开距离。   秦心卉是变丑了,但不是变蠢了,抬起头来,狐疑看着江凯:“江凯哥这是嫌弃我了?”   江凯立即摇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被人看到了,对你影响不好。”   秦心卉自然知道他是在掩饰太平,她都这样了,还担心什么影响?   不过江凯愿意说谎哄她,至少说明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位置的,想到这,她露出一个羞涩的表情:“好,那我们去那边的树下说,不过江凯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江凯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大树离大家住的地方有七八米远,周围也没有什么可以掩藏人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又能立马知道,的确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好,那我们去那边说话。”   两人来到大树下,短短几米的距离,秦心卉已经整理过自己的头发和衣服,不过整理了没多大作用,她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是脏兮兮的。   江凯也没有藏着掖着,一来就开门见山问到:“心卉,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秦心卉整个人再次激动得颤抖起来,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江凯哥,你是不是有办法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求求你,无论如何都带我走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种鬼地方了,只要你能带我出去,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江凯很满意她这感激涕零的模样,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剑眉一挑道:“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秦心卉迫不及待地点头:“当然是真的,江凯哥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随时把我送回来,江凯哥你是知道的,我现在什么依靠都没有了,我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江凯自然没被她这番话给打动:“那我让你去杀人呢?你也愿意吗?”   秦心卉怔了下,站直身子看向江凯:“江凯哥想让我杀谁?我想想,是我表姐,还是你亲哥?”   江凯没有被猜中的愤怒,反而哈哈哈笑了起来:“如果我是,你敢吗?”   秦心卉想了想:“江霖我不敢,因为我不是他的对手,我也不可能接近他的身边,不过白榆,只要给我机会,我就会毫不犹豫送她下地狱!”   江凯再次哈哈哈笑了起来:“很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   秦心卉却眼睛亮了起来:“江凯哥,你这意思是,你真可以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吗?”   江凯点头:“自然是可以,不过你先别激动,不是现在,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秦心卉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但如溺水之人,哪怕有一丝希望,她还是不甘心被溺死:“一段时间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几年,你总得给我一个时间,你不知道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每天吃不饱睡不好,我知道你嫌弃我样子邋遢,可你以为我想吗?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干活,一天干十六七个小时的活,累得腰都要断了,哪还有心思去梳妆打扮?”   刚才江凯落在她手上那嫌弃的表情,他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看到了。   以前她的手白皙修长,皮肤细腻,青葱一般,可现在,她的手又黑又粗糙,就跟干了几十年活的老妪一样,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所以哪怕江凯嫌弃她都好,是想利用她都好,她都要抓住这个机会从这里出去。   江凯顿了下,才道:“一年,你再等多一年,我一定会让你从这里出去,不过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你必须把自己的身体弄好,要不然回头出去了,你也不可能对付得了白榆那女人。”   “一年……一年……”   秦心卉喃喃说着这两个字,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再呆一年,她想想就要崩溃。   江凯却无视她的失望,继续道:“你知道白榆现在怎么样了?”   秦心卉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样了?她是不是生了儿子?”   江凯摇摇头:“没有,她生了个女儿!”   秦心卉第一次真心实意笑了起来:“那她丈夫肯定很不开心吧,还有你妈,肯定会催着她再生个儿子吧?”   终于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情了,只要白榆过得不好,她就放心了。   江凯看了她一眼:“江霖据说很高兴,老爷子也很高兴,还有我妈,你觉得她一个继母能做什么?更何况,她现在连继母这层身份都没了。”   秦心卉不信有人生了女儿还会真心高兴,她控制住内心的嫉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连继母这层身份都没了?”   这次轮到江凯脸上露出了嫉妒的神色:“江霖那鸡贼的家伙,不知道怎么说动老爷子那老不死的,居然同意让他过继给我那个出生没一年的姑姑,换句话说,江霖现在已经不是我们三房的,不仅我继母管不了他,连我爸都管不了他!”   他是过了好久才知道江霖被过继出去的事情,当时事已成定局,他就是不赞成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他当时远在大西北,所有人都当他是弃棋,废物,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意见。   不过他觉得他爸实在太蠢了,居然会同意让江霖过继出去,一旦过继出去,以后他还怎么拿父亲这个身份去拿捏江霖?   而且听说老爷子因此要把财产一份给那死去的姑姑,而江霖作为她唯一的“儿子”,自然就继承了她所有的遗产。   他才是这世界的气运之子,这些应该是属于他的,如今却偏偏都成了江霖的,真是气死他了!   秦心卉听到这话也皱起了眉头,不过下一刻眼睛却再次亮了起来:“这样一来,三房岂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到时候也没有人跟你抢财产了,这也是好事啊。”   江凯却嗤笑了一声:“我爸向来不得老爷子喜欢,你以为他能分到很多东西吗?再说了,以我江凯的能力,江家那点东西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在这个时代,就是只猪都有可能变成百万富翁,更何况他江凯,他要大举进军房地产以及电子行业,他要成为这个时代的神!   秦心卉还不知道江凯子孙袋被大鹅给啄坏,并被赶出江家的事情,只当他还是以前的天之骄子,听到这话,两眼崇拜地看着他。   江凯很享受这种目光,从口袋里逃出一叠大团结塞过去:“这些钱你拿去补身子,然后不要闹事,一年后我自然会来带你出去。”   秦心卉迫不及待就把钱给抓到自己手里:“好好,江凯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补身子,以后等我出去了,不仅要办到你说的那事情,而且我还要给你生儿子!”   这话一下子就戳了江凯的肺管子,他脸上表情有瞬间的扭曲:“说到儿子,你当初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好端端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   这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要不是她保不住孩子,如今他也不会断子绝孙。   这次轮到秦心卉被戳了肺管子:“江凯哥你这话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你真以为是我不小心吗?”   江凯挑眉:“难道不是吗?”   秦心卉咬着牙:“当然不是,是有人要害我们的孩子,而且我怀疑那人不是别人,就是白榆那贱人!”   说着她把自己怎么摔倒,又为什么怀疑有人害自己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说得江凯一拳“砰”的一声打在树干上。   “可恶!白榆那贱人,我一定要她血债血偿!”   **   “嗨秋~”   白榆打了个喷嚏。   江霖立即把大衣给她披上去:“快到京城了,别着凉了。”   白榆抬头对他笑了笑,随即眼睛落到在对面卧铺睡觉的女儿和念念身上,小家伙睡得歪七倒八的,一条腿还跨到念念身上,这小家伙睡觉的姿势真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她从卧铺下来,走过去把小家伙的腿从念念身上拿下来,小家伙小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嘴巴吧唧吧唧地动着,模样看上去可爱极了。   念念正好这会儿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白榆想把妹妹抱走,连忙道:“姑姑,别抱走妹妹,我想和妹妹一起睡觉。”   小姑娘睡得脸蛋红红的,像两个红苹果,白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妹妹睡觉不老实,姑姑担心她把你挤到床底下,要是摔下去可就不好了。”   念念:“姑姑,念念不怕疼,念念是大孩子了,摔下去也不会哭的,但妹妹还小,摔下去就不好了,所以念念要保护妹妹,万一妹妹掉下去,就能掉在念念身上,这样就不疼了。”   多乖巧的孩子。   白榆心里软乎乎的,再次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那小舒舒就拜托你照顾了,念念真棒。”   小姑娘听到这话,大眼睛亮晶晶的,害羞地笑了。   白榆不知道其他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是也如此懂事,但念念时常乖巧得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次要回京城,她还一度以为要将她送回天津,吓得好几个晚上都做噩梦,她一个小小的人儿什么心事都憋在心里,还不肯跟人说,直到她觉得不对劲,才跟她再三保证,说不是送她回天津,回了京城,她还是可以跟自己住在一起,小姑娘这才放心下来。   对于念念,她只能对她和小家伙一视同仁,给她更好的照顾,或许等她长大一些,敏感的性子就会慢慢改正过来。   不过她很高兴女儿拥有个这么爱护她的小姐姐,小时候她曾有一段时间极力讨好秦心卉,以为这样就能成为一个好妹妹,一个好女儿,以为这样便能得到她们的疼爱,现在想来真傻。   想到秦心卉,便不可避免想到江凯,她转身看向江霖:“秦心卉人在农场里,倒不用担心她做什么,可江凯,我总有些不放心。”   江霖握住她的手,面色冷凝:“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这个机会。”   白榆“嗯”了一声。   江凯虽然被老爷子赶出了江家,但以她对江家三房的了解,江凯应该不会立即离开三房,江启邦也应该不舍得把江凯真赶出去。   老爷子可以制止江凯借用江家的人脉和势力,却没办法阻止江凯回三房。   不过担心也没用,难道因为害怕,他们一辈子都不用回京城吗?   火车是在第三天上午抵达京城火车站。   一走出火车站,才发现外头正在下大雪,皑皑大雪如同一片片雪花一般不断从天上飘落下来,只眨眼的功夫,屋檐、树上、地上就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天地之间仿佛披上了一身银色衣裳。   “妈妈,好多盐!”   小家伙瞪大了眼睛,连嘴巴都成了“O”型,像第一次见到雪的南方人一样,震惊得不得了。   白榆噗嗤一声差点没笑喷,捏了捏她震惊的小脸蛋道:“这不是盐,是雪。”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长密的眼睫扑闪着:“雪人?”   白榆点头:“对,雪人,回头让爸爸给你堆雪人好不好?”   小家伙点了点小脑袋:“好,堆雪人!”   外头雪太大了,虽然江家派了轿车过来载他们,但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决定等雪停了再走。   一时间,不少人都被困在火车站里。   白榆担心有拐子,把两个孩子拉在身边,不敢让她们乱走,抬眼间却对上了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眸。   她怔了下。   这么狭长的眼睛很少见,只见一次便很难忘记。   眼睛的主人长脸高鼻子,鼻梁上戴着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像个文化人。   白榆觉得他有些莫名有些眼熟。   不知道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热烈,男人似乎也注意到她,看到她的脸时,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便转过身去,拉着身边几个人匆忙隐入了人流里。   “怎么了?”   江霖打水回来,看她这样子,便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了看,却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白榆解释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向雪的丈夫。”   她只在相片上看过对方的模样,所以这会儿她也不是很确定。   江霖把热水给奶奶,又给两个孩子各倒了一杯,才问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白榆想起他刚才那个慌张的表情,张了张嘴,随即又摇摇头:“应该没什么,可能是我太敏感了。”   这会儿江老爷子已经在家里等得很着急,时不时就看向院子:“怎么人还没有回来?”   温妈应道:“外头下着大雪呢,应该是耽误了。”   温妈是后头才换的保姆,之前那个保姆干了一段时间后怀孕了,因为怀相不好,出现了流产迹象,只能辞职不干。   温妈是王叔介绍过来的,两人是同乡,对人品知根知底,所以王叔一开口,江老爷子就点头了。   江老爷子觉得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过了会儿又问道:“给小孩子的房间都打扫好了吗?”   温妈点头:“都打扫好了,玩具也全都放进去了。”   温妈觉得怪不得其他几房会吃味,老爷子这偏心实在有些过了,人没回来时,他就经常大包小包寄送到琼州岛那边去,如今人要回来了,他更夸张了,提早一个月就让人粉刷屋子,愣是把留给大房的房间给改成了小孩子的玩具房。   不过这也不能怪老爷子偏心,谁叫其他几房没能给老爷子生出个曾孙女出来呢?   更何况这曾孙女还是挂在江启媛名下,那夭折的女儿可是老爷子心中一辈子的痛,如今江霖过继给江启媛,那可怜的小姑娘也算后继有人了,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把她的后人疼进骨子里?   这会儿,三房的人也是坐立难安。   江又涵磕着瓜子:“妈,你说三哥他会回来家里住吗?”   娄秀英往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小声点,你想你爸听到后出来骂你吗?”   她从认识江启邦第一天开始,她就不喜欢江霖这个孩子,太聪明了,那会儿他也不过才三岁多,一般的孩子这个年纪还是什么都不懂,有些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清楚,可江霖却不一样。   他太聪明了,聪明得不像个孩子,无论她怎么讨好,他就是不接受她这个继母。   这也就罢了。   可江霖和白榆两人害得她妹妹娄曼丽被关到农场去,她真是恨不得弄死这两个王八蛋。   可如今三房一点优势都没有,江凯废了,还被老爷子赶出了江家,江又涵就更不用说了,老爷子到现在都不承认梁天宇这个孙女婿。   所以三房急需江霖的回归,江启邦这次都想好了,准备拉下做父亲的面子去求江霖回来。   因此,她对江霖的感情十分复杂,她既想江霖回来三房为三房撑腰,可又不想看到他和白榆。   江又涵却没想那么多:“妈,我觉得我们应该把三哥争取回来,我想让三哥给天宇找份工作。”   昨天梁天宇过来找她,说只要他找到工作,就找房子搬出去住。   她早烦透她那个寡妇婆婆,一脸尖酸刻薄的模样,什么事情都要管,连多吃一块肉她都要管,所以她也想梁天宇能有份工作,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搬出去过两人的小日子。   她觉得只要自己拉下面子求求三哥,没准他会答应也说不定。   娄秀英看了一眼天真的女儿:“你以为他还当你是妹妹吗?”   江又涵却不信:“反正我要问问三哥。”   **   雪终于停了。   白榆一行人也终于坐上了王叔开过来的轿车,朝着军区大院驶去。   江霖先让王叔送奶奶和念念两人回军区大院。   白榆本想让奶奶和念念和自己一起去四合院住,但她一开口奶奶就拒绝了,用奶奶的话说是,“我在京城又不是没儿子没孙子,怎么好意思跑到江家去?”   至于念念,奶奶是担心她一个人要带两个孩子会照顾不来,而且她爸也很想念念念这个孙女,所以综合考虑之后,她觉得念念还是跟她回白家比较好。   俗话说近乡情却。   白榆站在自家门口,费了好大的勇气才抬起脚踏进去。   江霖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手伸过来,握了握她的手:“我跟你一起进去。”   这话仿佛往她的心里打入了一剂强心针,让她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白飞鹏早就等在家里,要不是家里没轿车,他早就跑到火车站去接人了,这会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立即飞奔过来开门。   “妈!榆榆,你们回来了!”   看到久违的家人,白飞鹏也忍不住有些鼻酸。   白老太也有些鼻酸,正想给儿子一个拥抱,谁知儿子就看了她一眼,接着视线就落在了白榆怀里抱着的小舒舒身上。   “这……这就是我的外孙女吧?”   白飞鹏看着小家伙,心痒得不行。   虽然之前在照片上看见过,可照片是照片,跟现实看到完全不是一回事,真不愧是他们白家的孩子,长得真是太漂亮了。   瞧这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还有这红红的小嘴儿,就跟个瓷娃娃一样。   白飞鹏正想上前去抱人,就被白老太给一巴掌拍在后背上:“你个兔崽子,老母亲你视而不见就算了,女儿、孙女你也一律视而不见,我可告诉你,你可别给我搞偏心那一套!”   儿子喜欢曾外孙女,她当然高兴,小舒舒长得又可爱又漂亮,别说是白飞鹏,就是她都忍不住疼到心坎去。   只是白家有秦正茵这个偏心的前车之鉴在,她现在对偏心这事儿非常敏感。   尤其是看到白飞鹏要去抱小舒舒,而念念站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爷爷的模样时,她心里更是警铃大作,所以不得不出手提醒儿子。   白飞鹏这才注意到乖乖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念念,他心里闪过一丝内疚,立即把念念抱起来:“念念,我是爷爷,你还记得爷爷吗?”   念念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女孩,被爷爷抱起来,刚才暗下去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记得,念念记得爷爷,念念很想爷爷。”   对上小姑娘灿烂如花的笑容,白飞鹏心里越发内疚了:“爷爷也很想念念,你在那边过得还习惯吗?”   他不是偏心,而是第一次看到外孙女,一下子有些激动,不过他妈说得对,以后他会注意的,千万不能学了那个女人……   念念点着小脑袋瓜:“习惯,姑姑对念念很好,给念念做漂亮的衣服,做好吃的饼干和点心,那边还有海和海鸥,念念好喜欢跟姑姑一起住。”   尤其是住在姑姑那里,没有人会骂她是扫把星,说她克死爸爸,更没有人会拿着针偷偷扎她,她真的好喜欢姑姑,也好喜欢妹妹。   这些话听在白飞鹏心里,却是又欣慰又难受:“好好,习惯就好。”   上次知道念念在天津被欺负的事情,他也是气得不行,把他弟白飞礼臭骂了一顿,不过说起来,应该被骂的人是他才对,以前他没照顾好小儿子和女儿,现在又没照顾好孙女。   想到这,他把念念抱得更紧了一些。   白老太:“好了好了,都进去吧,天寒地冻的杵在门口,你们不冷吗?”   白飞鹏这才回过神来:“对对,都进去,我准备好了热水,给两个孩子的麦乳精也有……”   白榆却看了看天色,摇头道:“我们就不进去了,这天色看着好像又要下雪,我们还是先回去,而且老爷子在家等着呢,我们回头再来。”   除了担心下雪,另外一个是坐了那么多天的火车,每天窝在那巴掌大的地方,白榆感觉自己身上都有味了,所以想赶紧回去洗个澡。   可这话听在白飞鹏耳朵里,却以为白榆是不想进去,以免会跟她大哥白嘉扬撞见,心里不由又是一阵难过。   白榆并不知道她爸脑补了那么多,和家人告别后,就坐车回四合院去了。   果不其然,他们一到四合院,天空就再次飘起了雪花。   江老爷子听到轿车声音,迫不及待就跑了出来,完全没了平时严肃的样子。   小家伙之前被管着还算听话,这会儿一下车,再也忍不住了,整个人就朝雪堆扑过去:“堆雪人!堆雪人!”   江老爷子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穿得圆滚滚红彤彤的小团子朝自己欢快地奔过来,可能是腿太短了,也可能是身上的衣服穿太多了,她居然自己被自己的腿给绊住了——   一整个红团子就这么肉滚滚地摊在地上。   哎哟喂。   江老爷子那颗坚硬不催的心顿时就心疼了起来,快速跑过去:“乖乖,太爷爷抱你起来,摔疼了没有?”   白榆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江老爷子说话用夹子音,她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小家伙也是个戏精,一点不认生就不说了,被江老爷子抱起来后,还举着肉嘟嘟的小手道:“疼,要吹吹。”   江老爷子还真凑过去了,往她的小爪子吹了两下:“还疼不疼?”   小家伙摇了摇头,随即瞪大眼睛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过了一会儿,仿佛认出人来:“太爷爷,苍蝇眼睛的太爷爷!”   江老爷子身子僵住了:“?”   苍蝇?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可爱漂亮又聪明的曾孙女怎么可能会说他是苍蝇呢,肯定是说他的眼睛像苍鹰。   没错,他的眼睛就是如苍鹰一般犀利。   他的宝贝曾孙女真是太聪明了,小小年纪就懂得什么叫苍鹰的眼睛,肯定是遗传了他的聪明。   白榆这是不知道老爷子脑补了那么多,要不然肯定又要忍不住笑出来。   她以为她爸看到孩子的模样已经有些夸张了,不想最夸张的还是江老爷子。   小家伙第一次看到雪,兴奋得不得了,而且心心念念一定要现在就堆雪人,白榆坐了那么久的车,可没那精力再陪她堆雪人,不想她还没开口,江老爷子就再次夹着嗓子应了下来。   “太爷爷陪你堆雪人,就堆一个跟舒舒这么可爱的小雪人好不好?”   小家伙大眼睛星辰一般闪着光,小奶音大声应道:“好!”   于是一老一小,便手牵着手,一起堆起了雪人。   白榆:“……”   江霖:“……”   看女儿有老爷子照顾,白榆也不担心会出问题,便和江霖一起进去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又上去房间洗了头和热洗澡,这才感觉整个人活过来了。   还别说,在琼州岛待久了,习惯了那边的生活,必须每天洗澡,这些天来不能天天洗澡,她居然觉得不习惯。   洗完澡,温妈那边也把午饭给做好了。   有麻辣香锅虾,红烧猪蹄和手撕包菜,主食则是有韭菜饺子和大包子,另外还做了两样适合小孩子吃的焖煎豆腐和水蒸蛋,十分贴心。   火车上的饭菜也就那么回事,尤其现在是冬天,饭菜拿到手早就不热了,而且天天吃那几样东西,白榆早就吃腻了。   这会儿看到一桌子的好菜,她顿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外头江老爷子陪着小家伙堆了好几个雪人,还用胡萝卜给雪人做鼻子,黑豆做眼睛,做得有模有样。   爷孙感情好的模样,看得江霖都忍不住有些吃味了:“爷爷可从来没陪我堆过雪人。”   白榆忍不住逗他:“要不等会儿我陪你去堆雪人?”   江霖垂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用,你陪我睡觉就好。”   “……”   白榆脸一下子就红了,还好温妈走开了,要不然被听到真是丢死人了。   白榆正准备出去喊他们进来吃饭,江老爷子就抱着人过来了。   小家伙好一会儿没看到妈妈了,这会儿看到白榆,立即扑过来:“妈妈,宝宝好想你!”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说话嘴巴跟抹了蜜糖一般。   白榆虽然知道这小东西这么说是想自己不要骂她在外头玩太久,但还是忍不住被她的“糖衣炮|弹”给攻下来了:“下次可不能在外头玩太久了,要是累着太爷爷,妈妈可就要打你屁股了。”   小家伙一听这话,立即用小手捂住屁股。   众人看她这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白榆用温水给小家伙擦了脸和手脚,好在小孩子身上温度高,而且身上穿的也多,所以没有被冻着。   一坐下,江霖看到江老爷子让王叔给他倒了一杯白酒,立即不赞成道:“爷爷,这大白天的,酒就别喝了。”   江老爷子却不依:“难得高兴,喝一两杯没事的,你别啰嗦。”   话音刚落,就见小家伙板起小脸蛋道:“太爷爷,妈妈说喝酒不好。”   江老爷子愣了下,立即扯起一个笑脸道:“对对,小舒舒说得对,喝酒不好,太爷爷不喝了,太爷爷不喝了。”   说着就把酒递给王叔,让他拿走。   江霖:“……”   往日的宠儿,如今在江老爷子面前,一点说话的分量都没有。   白榆瞅见他吃味的模样,再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不得不说,江老爷子平时多威严的一个人,居然为了讨好小孙女,不仅夹着嗓子说话就算了,而且不让做什么他也应了。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吃了饭,小家伙终于困了,被白榆抱着回房间睡了一个下午,醒来后,小家伙第一时间便去找她的新玩伴太爷爷。   “太爷爷~太爷爷~”   这会儿江老爷子正在书房里,听到小家伙喊自己,手一抖,杯子的水便泼到了裤子上,他正要拿手帕来擦,小家伙就闯了进来。   小家伙眼睛特别尖,一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太爷爷湿了一块的裤子,眼珠子一转,转头就跑了出去,还一边跑一边叫道:“妈妈,太爷爷尿裤子了……”   江老爷子:“……”   **   与此同时。   林向雪看到丈夫披着一头一身雪从外头进来,赶紧拿毛巾给他擦:“怎么快过年了,你们单位还让你们回去加班?回头我可要让我爸问问你们领导。”   曾景林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连忙道:“你可千万别这么做,要不然以后我在单位还怎么做人?”   林向雪看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以为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啊。”   曾景林怔了下,这才跟着尴尬笑了起来,顿了顿道:“对了,我今天在火车站好像看到了你的好朋友,就是那位白榆女同志。” 第90章 山楂糕   “什么?你见到了白瑜?她到京城了?”   林向雪兴奋地叫起来, 还像只小松鼠原地蹦跶了两圈。   自从上次离开琼州岛,她跟白瑜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她真的好想念白瑜,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 她真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白瑜叙旧。   曾景林看她这么可爱的样子, 嘴角下意识往上勾了起来, 顿了顿才道:“难道你不问我为什么工作时间跑到火车站去吗?”   林向雪这才回过神来:“对哦, 那你为什么跑到火车站去, 你去接人吗?”   曾景林看着她的眼睛, 点头:“对, 我上大学时有个过命的兄弟, 当初要不是他跳下冰湖把我救起来, 我早就没命了。”   林向雪是知道这事情的,听到丈夫的话, 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我还没见过那位黄同志,你怎么突然提起他来了, 难道你今天去接的便是黄同志吗, 如果是的话, 那我们可要好好招待他。”   曾景林却露出了悲伤的神色:“黄兄他……上个星期病逝了, 他病了那么久, 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真该死!”   林向雪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个走向:“这也不能怪你,如果他不让人告诉你, 你根本没办法知道他的情况。”   曾景林叹了口气:“你说得对,这半年来, 我时常给他写信,他也有回信, 但从来没跟我提起他身体的事情,生命真是脆弱,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黄兄他有个未婚妻,两人原本年底要结婚的,如今除了这事,黄兄也是个重情义的人,便写信让我帮忙给他未婚妻找个对象,好让他走得安心点。”   林向雪闻言感叹:“没想到黄同志还是个痴情人,临走之前还惦记着给未婚妻安排好一切,只是他未婚妻愿意吗?我的意思是他的未婚妻不是我们京城人,她愿意离开安徽来京城吗?”   来京城找对象,那意味着要远嫁,也意味着要离开父母和亲人,非到迫不得已,很多人都不愿意这么。   曾景林:“扬薇……童同志便是黄兄的未婚妻,她父母早逝,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但两年前她爷爷奶奶也过世了,所以在安徽那边也什么亲人了。”   “所以你今天便是去接她?”   林向雪突然明白黄同志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让未婚妻来京城找对象了。   父母早逝,爷爷奶奶又没了,如今未婚夫又英年早逝人,别看这时候废四旧,废的其实只是形式,但废不了根深蒂固的观念,那位邢雯女同志肯定会被认为是命硬克夫,换句话说,她在安徽肯定找不到好对象。   曾景林再次点头:“对。”   林向雪:“那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我好跟你一起去接人,还有邢同志如今住在哪里?你怎么没把人带到家里来?”   曾景林舔了舔嘴唇:“我忙工作忙忘了,她人现在住在招待所里头,我有让她来家里住,但她说黄兄刚过世,她算是在守孝,而现在快过年了,而且我们家又要办喜事,她担心对我们影响不好。”   林向雪点头:“这个我倒是没想到,下周二弟就要娶媳妇了,就算我们家不介意,但女方家未必也不介意,只是……一直住在招待所也不是个事儿。”   曾景林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别操心了,回头我跟爸妈商量一下,看看这事情怎么处理。”   林向雪拍开他的手,嘟着嘴:“都说了让你别捏我的鼻子,都被你给捏丑了。”   曾景林看着她,宠溺笑道:“好好,都是我的错。”   两人打闹了一番才分开。   **   江老爷子叱咤风云了一辈子,走到哪里都是既有威严,没想到最终折在了小家伙手里。   别看小家伙人小个子矮,但嗓门却不小,这一叫,屋里头的人都听到了。   当真是太尴尬了。   当晚江老爷子推说要处理文件,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连吃饭都是在书房解决的。   毕竟老爷子也是个有偶像包袱的人。   白瑜趁机给小家伙上了一课,好让她知道不是裤子湿了就是尿裤子,还让她遇到事情,在还没有确定之前不要大肆嚷嚷。   小家伙似懂非懂,对于白瑜讲的道理,她或许现在不懂,但白瑜也不强求,等她长大了自然就会懂。   不过小家伙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主动提出要娶跟太爷爷道歉,白瑜非常支持,还亲自去厨房做了双皮奶,小家伙端着双皮奶进了书房,很快里头就传来爷孙两人的笑声。   第二天白瑜回军区大院。   这次她大哥白嘉扬和嫂子徐映之两人都在,她大哥看到她,脸上努力挤出讨好的笑容,还给小家伙打了一个小金锁,上面刻印着长命百岁的字样,很小巧精致。   小家伙很是喜欢,还抱着大舅的脸亲了一口,把白嘉扬激动得热泪盈眶。   白瑜不置可否。   她不会拒绝,更不会阻止小家伙跟白嘉扬亲近,但她和白嘉扬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了。   她可以当他是亲戚,但也仅仅是亲戚,再也不是以前让她觉得可以依靠的大哥。   白嘉扬似乎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双眼通红看着她,最终借故医院有事逃了出去。   大家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但谁也没法指责白瑜心太硬了,毕竟当初白嘉扬的做法实在太过分了,大家更担心一旦刺激白瑜,会再次让她发病。   徐映之并没有因为两兄妹的事情而影响了和白瑜的关系,她抱着小家伙爱不释手:“我在妇产科接生了不少孩子,但从来没见过比舒舒更漂亮的孩子,舒舒这孩子真是会长,取了你和妹夫两人的优点而生。”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现在就希望,以后我肚子里的孩子能有舒舒一半漂亮我就满足了。”   白瑜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嫂子,你怀孕了?”   徐映之比之前胖了一些,双颊也有肉了,但她的身材还是很苗条,肚子也很平坦,要不是她自己说出来,压根看不出来她已经怀孕了。   徐映之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对,快三个月了,已经一开始坐胎不是很稳,我妈又说怀胎一百天内不能跟人说,所以之前就没跟你说。”   白瑜连忙恭喜:“说不说都没关系,真是恭喜你们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这话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说徐映之自己就是妇产科的,她妈住在同个大院里头,肯定懂的比她更多。   虽然她跟大哥的关系回不到从前,不过她也是真心为两人感到高兴,毕竟上辈子两人一个死无全尸,一个郁郁寡欢以自杀结束了生命。   这辈子因为她的重生,让着一切发生了改变,如今他们两人都好好地活着,还有了新的生命。   真好。   吃了午饭,江霖出去拜访老领导,随后还要去看望有困难的战友,本想让王叔过来接白瑜两母女回去,不想林向雪找上门来。   “你这没良心的,回来那么久也不去找我,还要我亲自找上门来!”   一进来,林向雪就对着白瑜“数落”个不停。   白瑜哭笑不得:“我昨天才回来,哪里有回来那么久,而且我还想着明天就去找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林向雪,看脸色红润,眉眼舒展,应该是婚后日子过得不错,看到这,白瑜也就放心了。   林向雪却再次叫了起来:“哼,居然还要等到明天才去找我,所以我说你没良心你还不承认!”   白瑜败下阵来:“好好好,是我的错行了吧?”   话刚说完,小家伙就跑过来了,扒拉着她的腿,露出一个小脑袋,睁大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看着林向雪,看了好一会儿,脑袋瓜一偏,奶声奶气道:“姨姨~”   这声“姨姨”瞬间就把林向雪给俘虏了,她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家伙,眼馋得不行,把身上带来的东西都掏了出来,结果没有一样是给得出手的。   林向雪立即拉着白瑜就要去百货商场,说要给小家伙买见面礼,白瑜自然是不肯,但最终还是拗不过说风就是雨的林向雪,带上小家伙和念念,四人一起去了百货商场。   还有两天便是除夕了,百货商场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她们两人还带着两个小的,最终只能作罢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   林向雪做主给两个孩子点了几样糕点,让两姐妹在一旁坐着吃。   她在一旁看着,又眼馋又羡慕:“我要是能生个跟舒舒,或者安安一样漂亮的女儿,就是让我减寿十年我都愿意。”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白瑜啐了她一口,又压低声音问道,“你现在有好消息了吗?”   林向雪两只眉毛立即耷拉了下来:“没有,我们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我们俩的身体都很健康,让我们别紧张,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   白瑜点头:“医生说得对,况且你们结婚还没一年,两人都很年轻,不用着急,该来的都会来。”   林向雪笑了笑,话题一转道:“对了,有件事情你一定不知道。”   她自己倒是不着急,可身边的人着急,每次丈夫那边的亲戚一到家里来做客,就会问她怀孕了没有,还有她婆婆,时不时就给她煲老母鸡参汤喝,一开始她是很感动的,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更何况她婆婆还话里话外让她加把劲。   加把劲?   这种事情她怎么加把劲,难道是她不想要孩子吗?   有时候被说多了,她真的是觉得很烦躁,但她又什么都不能说,毕竟谁家的婆婆天天给你煲老母鸡参汤,她一个做媳妇的还敢发脾气,旁人的唾沫都能淹死她。   因此这段时间来,她心里的委屈和烦躁都只能压在心底,连她妈都没说。   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跟白瑜说了,可现在两人难得见上一面,她不想都花在自己的牢骚上,因此她把到舌尖的话给咽了回去。   白瑜挑眉:“什么事情?”   “你那个继婆婆,不对,现在她不是你继婆婆了,就是那个娄秀音,之前听说你要去参加高考,就在单位里阴阳怪气你,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说你高中刚学英语才考了几十分,居然还敢去参加高考,后来你的成绩出来了,闽省第一,清华北大都抢着要你,娄秀英嘲讽你有多嘚瑟,后面就有多丢人,听说她还因此被江老爷子骂了一顿,那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   林向雪说着拿起一块山楂糕放进嘴里。   山楂糕酸甜开胃,口感爽滑细腻,临过年吃的比平时油腻,吃点山楂糕正好解腻。   白瑜一点也不意外:“她就是这种人,不说她了,说说你吧,你老实跟我说吧,你为什么没去参加高考,孙蔷薇那么不喜欢学习的人都去参加了,你不会不知道高考的重要性。”   林向雪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来:“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其实就是我不喜欢学习,以前上工农兵大学都是家人逼着我去的,现在一大把年纪还要重新复习,我可不干。”   白瑜微微挑眉,但心里也明白了,只怕这里头还有她夫家那边的原因:“向雪,作为过来人,我还是想最后跟你说一次,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如果你想的话,今年夏天还能继续报名参加高考,错过这次,以后只怕就真的没机会了。”   林向雪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顿了顿,才点头:“谢谢你白瑜,我知道你当我是好朋友才会跟我说这些话,不过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白瑜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惋惜,但也只能作罢。   哪怕是再亲的亲人,哪怕是关系再好的朋友,有些事情只能点到为止,就跟你不能强按牛头喝水一样,你也不能逼着一个人去上进。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两人面前的光线一暗,一个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白瑜和林向雪两人抬头看去。   就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长卷发,身穿一件大红色毛呢大衣,脚踩黑色小皮靴,皮肤白皙,很漂亮,但若是那双眼睛不要转得那么快,或许会让人更加舒服一点。   白瑜看了林向雪一点,看后者也是一脸的茫然,显然是不认识对方,便问道:“这位女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童扬薇却看向林向雪,脑袋一歪,长密的眼睫快速地眨着:“你是不是景林的妻子?”   她的声音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尴尬的几秒。   如果是小家伙或者念念做这个歪脖子的动作,白瑜会觉得很可爱,但一个成年人做这个动作,她只觉得违和,而且她的声音是夹子鼻子在说话,就是那种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夹子音。   她不是说夹子音不好,而是眼前这个女同志的声音听上去很假很刻意,总之听着很不舒服就是了。   林向雪顿了下点头:“对,我是,请问你是……?”   童扬薇捂着嘴巴笑了一下:“还真是你啊,我之前在景林寄给我的相片看过你,不过你跟照片有点不太一样,我一开始还不大敢认你。”   这话不仅没回答林向雪的问题,还成功让林向雪眉头蹙了起来:“很抱歉,请问你和我丈夫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给你寄我的照片?”   她很确定,她之前没见过这个女人,因此她应该不是曾家那边的亲戚。   白瑜不动声色看着女人,眉头也微微蹙了蹙。   什么叫跟照片不太一样,是在暗示林向雪长得美照片好看吗?   这女人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而且说话方式不知道是情商太低,还是故意的,总之让人很恼火。   童扬薇再次捂住嘴巴:“我刚才没说吗?我叫童扬薇,你跟景林一样,叫我薇薇就好,昨天景林去火车站接我,我原本想过要去曾家拜访,只是我未婚夫刚过世,我担心你会介意,便拒绝了景林的邀请。”   林向雪眉头再次蹙了蹙,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道:“原来你是黄同志的未婚妻童同志,你想去家里拜访就去,我可从来没说过我介意这种话!”   昨天丈夫跟她提起黄同志的未婚妻时,她内心还十分同情对方,觉得对方很可怜,年幼父母双亡,后来相依为命的爷爷奶奶也跟着走了,如今连未婚夫也没了,如果换做是她,估计早就撑不下去了。   只是她没想到黄同志的未婚妻是个美人,而且还是个这样的美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小气,对方刚没了未婚夫,她不应该跟对方置气的,可一听她说的那些话,她就忍不住生气。   白瑜却忍不住想笑了。   她想起上辈子做阿飘时听到的一个词语——绿茶婊,她很确定,眼前这个叫童扬薇的女人就是个活生生的绿茶婊。   就不知道这个女人跟林向雪的丈夫是什么关系,想到昨天曾景林那惊慌的模样,白瑜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好。   就怕来者不善。   如果两人真的正锋相对上,傻大妞性格的林向雪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就看刚才两人的对话,这个叫童扬薇的女人,轻轻松松两句话就成功让林向雪动气了。   童扬薇再次歪着脑袋:“向雪姐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景林以前也经常说我嘴巴很笨,说话很容易得罪人,不过既然向雪姐姐不介意的话,那我明天就上门拜访。”   林向雪:“……”   白瑜上下打量着她,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看得童扬薇想不注意都不行。   “这位姐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白瑜连忙摆手:“你可别乱叫人,你看上去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了吧,我才二十岁,向雪比我大一岁,我们都当不了你的姐姐。”   童扬薇气息一窒:“我还以为你们两位年纪比我大呢,不过我也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我比景林小三岁呢。”   曾景林比林向雪大五岁,换句话说,童扬薇便是二十三岁。   不过在别人妻子面前开口闭口一声一个景林,别说林向雪了,就是白瑜听了也很不舒服。   白瑜露出惊讶的神色:“原来你比景林还小三岁,我还以为你比他大三岁呢,你看上去好显老。”   “……”   童扬薇再次被白瑜噎得五官扭曲,下一刻便捂着脸跑了。   临走前还不忘记指责林向雪:“林同志,你就是任由你朋友这样来侮辱你丈夫的朋友?”   童扬薇一走,白瑜顿时觉得耳朵舒服多了,就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林向雪:“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林向雪立即摇头:“才没有,我还要感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恶气,这女人……我真没想到她这么让人膈应。”   没错,就是膈应。   打扮膈应,未婚夫才死不到一个月,她就穿得大红大紫,不是她封建思想,只是童扬薇自己打着要为未婚夫守孝的说法,结果就是这样守的?   其次就是一上来就指责她,还一口一个景林,搞得她非常火大。   而且还敢说她老,简直不能忍!   她看在黄同志救了她丈夫一命的份上才忍着她,但白瑜又不欠她的,凭什么要忍着她?   白瑜:“我昨天在火车站看到你丈夫了,听那女人的意思是你丈夫昨天是去接她,她和曾家是什么关系?”   林向雪便把黄同志救了丈夫、以及拜托丈夫给那女人介绍对象的事情说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景林昨天也跟我说了在火车站见到你的事情,我原本还挺同情那女人的,我现在只想赶紧给她找个对象让,然后以后别往来才好。”   不往来是不可能的。   那女人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只怕以后扯不断理还乱。   白瑜本还觉得曾景林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向雪的事情,但听到他自己什么都主动说了,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疑心太重了。   更何况听林向雪的描述,夫妻两人感情还不错,她不能仅凭一个神色就去怀疑对方。   想到这,白瑜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两人又说一会儿话,便各回各家去了。   **   小家伙和念念两姐妹玩得难舍难分,仿佛一对被人强迫分开的小恋人般,泪眼汪汪,白瑜看了觉得好笑,只好把念念带回四合院住一晚,明天再送回去。   回到四合院,她带着两姐妹去睡午觉,她自己看了一会儿书,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等她醒来,晚霞铺满整个天空,她听到两姐妹的声音从下面传过来,便下床走到窗边往下看去,然后就看到小舒舒那孩子居然在爬树!   而且还是骑在念念的肩膀上!   想到娄曼丽的儿子就是这么摔傻的,白瑜吓得灵魂都快出窍了,火速跑过去,还不敢大声嚷,更不敢骂,生怕吓着两个孩子。   她跑过去把小家伙从念念肩膀上抱下来,然后在她屁股“啪啪”打了两下。   小家伙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一下,连大声说话都没有,所以被打了两下,小家伙愣住了,下一刻嘴巴扁起来,可怜兮兮地哭了起来:“妈妈坏,妈妈打人!”   小家伙金豆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大眼睛水雾雾的,看上去别提有多可怜,平时看到她这样子,白瑜都会心软,这会儿表情却依然绷着。   念念显然也被吓到了,眼睛迅速蓄着两泡眼泪,但还是很勇敢道:“姑姑,你别打妹妹,你打念念,是念念错了。”   白瑜这次也没有惯着念念,严肃道:“你也的确做错了。”   说着,她上前在念念的屁股也“啪啪”打了两下,但奇怪的是,念念并没有因此哭,大眼睛反而诡异地亮了起来。   白瑜把小家伙放下来,然后四处看了看,从旁边的空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土疙瘩举高放到树上。   “我为什么打你们,你们接下来可要看清楚了。”   小家伙和念念两姐妹都瞪大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还别说,两姐妹站起来,五官有几分相似,要不是差着个子,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是双胞胎呢。   不过这会儿两人都盯着白瑜,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仿佛在说,妈妈/姑姑着是在做什么?   白瑜当着两人的面,把那块土疙瘩从树桠上推下来,土疙瘩“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砸得粉身碎骨。   小家伙:“O”   念念:“O”   两姐妹嘴巴都张成了“O”型,显然是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白瑜指着地上粉碎的土块道:“你们都看到了吗?为什么刚才我要打你们,原因就在这里,爬树、爬墙、爬凳子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尤其是大人不在的情况下,一旦摔下来,你们就会跟这土疙瘩一样受伤,脸上说不定会留下疤痕变成丑八怪。”   对于受伤,小家伙心里其实并不懂这个概念,但丑八怪三个字,她听懂了。   小家伙顿时吓得把小脑袋瓜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舒舒不要变成丑八怪!”   白瑜:“不想变成丑八怪,那以后还敢不敢爬树?”   小家伙再次摇头:“不敢了。”   白瑜看向念念:“你还记得那个提你一脚的金大宝吗?”   念念点头:“记得。”   白瑜:“他爬到弟弟胳膊,就跟刚才你让舒舒骑在你脖子上一样,然后他摔下来撞到了脑袋,现在变成了个傻子。”   念念眼睛里再次蓄满了泪水:“姑姑,念念知道错了,念念不该让妹妹骑到脖子上。”   白瑜这才舒缓了脸色,摸了摸她的头:“知错能改就是个好孩子。”   小家伙看妈妈表扬表姐,眼珠子转了转,立即有样学样道:“妈妈,宝宝也知道错了。”   白瑜转身也摸摸她的小脑袋瓜:“那你也是个好孩子。”   温妈这才走过来道:“对不起,我没看好孩子,刚才两个孩子说口渴了,我想着进去倒杯水就一两分钟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事,没想到……”   刚才她端着水出来,看到那一幕,吓得双腿都软了,要是两个孩子摔下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江老爷子会不会饶了她,就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原谅自己。   白瑜知道这事不是温妈的错,便没追究下去。   不过温妈还是觉得很过意不去,晚上特意弄了一盘山药虾泥给两个孩子吃。   把山药和整理干净的虾剁成泥,把胡萝卜切碎,然后全部放进碗里头,加入一个蛋清,和少许的盐,搅拌均匀,装入盆中,整理平整,上锅蒸十五分钟,出锅后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块的,软糯有营养,味道清淡,非常适合给孩子吃。   第二天起来,白瑜到厨房和温妈一起把活鸡给杀了,然后做成叫花鸡。   接着又把猪肉剁成馅料,酸菜切成丁,面粉揉成团,做成酸菜猪肉馅包子。   全都是她的婆婆罗女士喜欢吃的。   明天便是除夕了,江霖今天决定去拜祭一下他妈。   前些年破四旧很严格,就算祭拜这种活动也不能有,因此那几年江霖都只敢偷偷过去看望,什么都不敢带过去祭拜。   从去年开始风声没那么紧了,两人去年没回来,如今又有了小家伙,所以江霖决定带白瑜一起去祭拜。   虽然风声没那么紧了,但该低调的还是要低调。   台面天色还没有亮,江霖身穿一身黑色大长衣从外面进来,手里比出去前多出了一束鲜花,鲜花娇嫩欲滴,上面还挂着水珠儿,显然是刚摘下来的。   白瑜看他脸都冻白了,连忙给他围上围巾,又把手套给他:“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江霖垂帘看着她:“辛苦你了。”   白瑜摇摇头,两人正要出门,小家伙突然跑了出来,看到他们两人的装扮,一下子就猜出他们要出门,连忙抱住白瑜的大腿:“去,一起去!”   小家伙平时一觉要睡到天亮,因为孩子比较小,外头又冷,所以白瑜和江霖没打算带她一起去,不想这小家伙今天却突然自己醒了。   自从上次剃了光头后,小家伙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这会儿头发全部竖起来,看上去很是搞笑。   白瑜见状忍不住笑了。   小家伙看妈妈不仅不抱自己,还笑自己,又委屈又着急,转身就抱住爸爸的大腿:“爸爸抱!”   仿佛生怕爸爸妈妈不带自己,小家伙用尽吃奶的劲。   白瑜再次忍不住笑出来:“要不带她一起去吧,多穿几件衣服,不会冷的。”   江霖点头。   上去楼上拿了小家伙的衣服下来,亲自给她穿上,很快小家伙就被穿成了一个肉球,圆滚滚的,连走路都困难,好在她也不需要走路。   江霖为了讨好女儿,还学会了梳辫子,三两下就给小家伙扎了两个小揪揪,小揪揪上面还绑了两个小花夹子,和那大红色的衣服搭配在一起,跟年画上的年画娃娃一般,可爱得不行。   江霖没让王叔送他们过去,自己开着轿车去。   等到了墓园,天色刚好亮了。   东方天际亮出鱼肚白,万丈霞光从地平线射出来,太阳仿佛一颗流油的鸭蛋,馋得小家伙直流口水。   罗女士的墓碑不小,但那几年被人破坏过,哪怕是江家也不敢让来修补。   江霖看着那破了一块的墓碑,脸上表情比平时更加严肃。   白瑜握住他的手,轻声道:“等过两年,情势更好一些后,我们给妈换个地方。”   江霖心口又酸又胀,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好。”   白瑜知道他心里在担心什么,看着墓碑道:“你别担心妈会生气,就算她活着,我想她也不会介意你过继的事情,因为你是她最爱的孩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我想她做什么都愿意。”   “还有,你现在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舒舒,你是我们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们也一样,希望你开心快乐,只要你好好的,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也愿意。”   “瑜瑜。”   江霖更紧握住她的手,心里仿佛被什么给塞满了,满满的,胀胀的。   自从他妈走后,他在江家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爸、娄秀英、江凯,以及江又涵四人才是一家人。   他像一个孤独行走在这世界的人旅人,来时一个人,走时也是一个人。   可现在,他再也不是一个人。   他有深爱的妻子,还有他们的女儿。   她们为了他愿意做任何的事情,就跟他一样,为了她们,他愿意付出一切。   包括他的性命。   江霖眼睛发涩,伸手把母女两人紧紧搂近怀里。   小家伙还以为爸爸在跟她玩游戏,咯咯笑了起来。   太阳完全从山那边跳起来,晨曦的光芒洒遍整个墓园,让刚才还阴气沉沉的墓园瞬间明亮了起来,伴随着小家伙的笑声,墓碑旁边的草轻轻摇曳了起来,仿佛在轻声附和。   从墓园回来,天色还早。   江霖开车回四合院接上念念,把她送回军区大院,出了四合院,一家三口往罗家去,准备去看望江霖的姥爷和姥姥。   罗家和林向雪的丈夫曾家在同一个大院里头,要去罗家,刚好要经过曾家。   还没走到曾家,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   “听说曾家屋里的东西全都被砸了?”   “砸了才好!要是换成我闺女被人这么对待,我不仅砸东西,我还要砸人!”   “可不是,过几天都要摆酒席了,曾景辉却说不结婚了,这让人家闺女以后怎么嫁人?”   曾景辉?   那不是林向雪的小叔子吗? 第91章 年夜饭   白瑜有些发愣。   昨天那个叫童扬薇的女人来那么一通, 她还以为她的目标应该是林向雪的丈夫曾景林才对,没想到转个头,她却跟曾景林的弟弟搞上了?   昨天听林向雪说她小叔子年初五便要娶媳妇, 她那几天都会很忙, 应该没时间去送她, 她当时还说没关系, 没想到这才过去一天, 婚礼就没了。   不对, 婚礼说不定还照旧, 就是换了个媳妇。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 这个叫童扬薇的女人来者不善。   不过这是曾家的家事, 她也没打算插手。   一家三口绕路去了罗家。   罗家一行人看到小家伙, 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把小家伙留在罗家。   罗老爷子和罗老太太更是把藏起来的好东西通通拿出来让小家伙自个选, 还说要是小家伙都喜欢,那全部带回家也没问题。   小家伙这时候显示了良好的教养, 只挑了一对做成蝴蝶结形状的耳环, 还交给白瑜, 说等她长大了以后戴。   可能是从小见过不少好东西, 也可能是白瑜和江霖两人给了小家伙足够的安全感, 让她对物质没有太大的占有欲,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她也愿意分享给身边的人。   罗泓勋见状眼馋得不行, 对江霖道:“要不我拿我儿子跟你换小舒舒,老大老二随便你挑。”   他媳妇刚给他生了第二个孩子, 不过又是个儿子,这让他对一举得女的江霖很是羡慕嫉妒。   江霖看了他一眼, 没吭声。   罗泓勋再接再厉道:“男孩子好啊,皮实耐打,要是不听话,那就打一顿,一顿不行,那就打两顿,但女孩子就不行了,打不得骂不得,这种苦,就让作为长辈的我来替你吃就好了,不用谢谢我。”   江霖又凉凉看了他一眼:“别为老不尊。”   罗泓勋:“……”   看换孩子不成,罗泓勋的魔爪忍不住伸向正在睡觉的小儿子,在他粉嫩嫩的小脸蛋上捏了捏,咬牙切齿道:“当初去医院做检查时,医生说这臭小子是个女娃,全家都高兴得不得了,谁知到头来是白高兴一场,这臭小子做检查时居然把小鸡鸡给夹起来了,这才会让医生弄错性别。”   这话一出,大家轰然大笑。   白瑜也忍不住笑了。   方美却是“啪”的一声拍掉丈夫罗泓勋的手,抬头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好不容易才哄睡着,等会儿要是醒了我可是不管的。”   小儿子可比大儿子难带多了,特别爱哭,而且一哭哭个不停,她每次被哭得头都痛了,好不容易把人给哄睡,这家伙手居然这么欠,真是不带娃不知带娃的辛苦。   罗泓勋凑过去,嬉皮笑脸道:“你看小舒舒多可爱,要不我们再努力努力,也给兄弟俩也生个妹妹?”   方美再给了他一对白眼:“要生你自己生。”   当生孩子是母鸡下蛋啊?   十月怀胎非常辛苦,分娩更是痛到极点,之后还要喂奶照顾孩子,真是操不完的心。   她也是生了孩子之后才知道做母亲有多累多伟大,不过,她坚决不再生了,虽然她也很想要个女儿,可这事情不好说,万一生出来又是儿子怎么办?   三个儿子,那简直会要了她的小命。   “……”   罗泓勋要女儿不成,再次被训了顿,摸了摸鼻子,一脸讪讪然。   吃饭时,江霖一边照顾小家伙,还要时不时给夹菜剥虾壳。   罗泓勋见状,忍不住揶揄道:“以前爸妈还担心江霖以后要孤独终老,谁能想到他娶了媳妇后,居然成了个老婆奴。”   “哈哈哈,可不是,要是放在以前,谁也不会相信江霖会给女人剥虾壳,以前大院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他,他愣是正眼都不看人家一眼,不知道伤了多少姑娘的心。”   小家伙听了半懂不懂,但后面那句话她听懂了,于是抬头看着爸爸道:“爸爸坏!”   这话一出,大家再次哄堂大笑。   大舅妈更是逗小家伙道:“你爸爸要不坏的话,那可就没有你了。”   小家伙歪着小脑袋瓜,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迷惑。   众人见了,再次笑了起来。   一家三口在罗家吃了午饭才走人。   回去路过曾家时,围观的人已经走了,曾家门前还留着被砸碎的碗筷碎片,以及鸡蛋壳等垃圾。   一个大婶看白瑜一直盯着曾家看,便问道:“你是曾家的亲戚,还是女方那边的人?”   白瑜摇头:“两边都不是,我是曾家大儿媳的朋友,曾家的人都出去了吗?”   大婶:“原来你是景林媳妇的朋友,你肯定是才过来的,刚才黄家和曾家的人打了起来,还把曾家老二的头给打破了,出了不少血,差点闹出人命来,后来公安过来了,把他们都带走了。”   白瑜蹙眉:“都带走了?那景林的媳妇有没有受伤?”   大婶摇头:“没有,没有,景林媳妇没有受伤,也没有被带走,她婆婆让她留下来收拾东西,不过现在没看到她的人,说不定是出去了。”   大婶说完提着东西走了。   白瑜看了看曾家紧闭的大门,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很不踏实的。   她想了想,小心越过地上的垃圾,走到曾家大门口,然后往旁边的窗户看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脸色都吓白了。   只见林向雪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得好像纸,毫无生气瘫软在地上。   江霖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瑜这才回过神来:“向雪晕倒在里头,我们必须马上送她去医院。”   江霖闻言,把怀里睡着的小家伙递过去道:“你站远一点,我来撞门。”   白瑜点头,抱着小家伙走出去两米远,又用帽子兜住小家伙的耳朵。   江霖见母女两人妥当了,这才抬脚踹门,踹了两下,门轰然倒下……   等林向雪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钟头以后。   “我这是……怎么了?”   林向雪一张开眼睛,对上白花花的天花板,回头又看到白瑜坐在自己旁边,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了。   白瑜:“我路过曾家时看到你晕倒在家里,便和江霖把你送到医院来,你家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还有,医生说你怀孕了。”   林向雪怔了下,下一刻双眼霎时间亮了起来,一脸的惊喜:“我怀孕了?是真的吗?”   白瑜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你别激动,小心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还有医生说你有低血糖,让你要按时吃东西。”   林向雪摸着肚子:“好好,我以后一定按时吃饭,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呢,太好了,以后就不用再喝我婆婆煲的老母鸡参汤了,我真的是喝得想吐了。”   白瑜挑眉:“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直接跟对方说,没必要委屈自己。”   林向雪叹了口气:“真羡慕你,不用跟公公婆婆一起住,自己做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到多万晚就睡到多晚,不像我们,一大家子,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你,我也试过委婉跟我婆婆说过,但她说那样做都是为了我好。”   白瑜:“我可不认为你接下来就不用喝老母鸡参汤了,只怕你还得继续喝上一年多,直到孩子断奶为止,也不对,孩子断奶后,说不定你婆婆就要催着你生二胎和三胎了。”   林向雪闻言,顿时花容失色:“你可别吓我,要真那样,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想要以后都要跟老母鸡参汤作伴,她的胃就一阵阵作呕。   白瑜:“我什么时候吓唬你过?我也不是要你跟你婆家对着干,也不是要你跟你丈夫离心,只是连月经到老的时候都会离开我们,更何况是男人,我就是想告诉你,多为自己打算和照相,一味的忍让有时候并不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反而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林向雪差点被她那句“连月经到老的时候也会离开我们”给逗笑了,但对白瑜说的话,她却没真往心里去:“真不愧是当了妈的人,你这话说的跟我妈一模一样。”   白瑜看她这个样子,也只好点到为止:“对了,那个童扬薇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你小叔子搞到一起了?”   林向雪:“说起这事情就来气,昨天我们不是遇到那个女人吗?她原本说今天才过来拜访,谁知她当天晚上就过来了,然后说招待所有个男人一直盯着她看,让她感觉很害怕,我们建议去报案,她却说没有证据,而且会影响自己的名声,我们只好作罢,并让她在家里住下来,谁知当晚就出事了。”   “她半夜三更跑到我小叔子的床上去睡,我小叔子是那种一躺下就雷打不动的人,也没注意到哪女人跑到自己床上去,就搂着人一起睡了,好死不死黄家的小儿子一大早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就闹开来了,结果那女人却哭着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说自己有梦游症,你说气人不气人?”   “黄家那小儿子也是个暴脾气,二话不说就把我家小叔子的头给打破了,我小叔子觉得黄家不信任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打自己,所以一气之下就说自己不想娶黄家闺女,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白瑜顿了顿:“你小叔子要娶那个女人?”   林向雪叹了口气:“只怕是这样,两人都滚一张床上了,那女人又哭哭啼啼的,说要去死。”   白瑜:“那女人不是个善茬,以后你们住一起,你该防着的还是防着点。”   林向雪点头:“我知道,还是那句话,真羡慕你……”   白瑜总觉得童扬薇那女人后面还会闹出事情来,但该提醒的她也提醒了,其他只能靠林向雪自己。   更何况如今事情还没发生,她说多了也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林家的人过来了。   看林向雪有人照顾,白瑜便提出告辞。   **   江老爷子大半天没看到曾孙女,看到他们回来,就忍不住抱怨说大冬天的把孩子给抱出去。   当然他不说白瑜,他就数落江霖。   “这么冷的天抱着孩子出去,要是冻着了怎么办?都是做父亲的人,一点都不心疼孩子。”   “我听说你们还去管曾家的事情,你们要多管闲事我不管,但你们不能带着孩子去,要是吓着我曾孙女怎么办?”   “你……”   人老了,多少都会变得啰嗦。   对着爷爷唐僧式的念叨,江霖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不过等老爷子说完,他突然来了一句:“爷爷,要不今晚让孩子跟您睡?”   小舒舒还没从琼州岛回来,江老爷子就让人打造了一张婴儿床,四面围着木栅栏,不怕孩子晚上翻滚会掉下去,下面还有轮子,可以随意推到任何地方,小舒舒回来后就一直睡在那婴儿床上。   但也因为孩子在两人屋里睡,导致他们夫妻两人好久没亲密了,所以刚才老爷子一念叨,他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江老爷子抱怨的话哽在喉咙处,眼睛瞪大:“你说真的?”   江霖点头:“自然是真的,就担心小舒舒不适应。”   江老爷子脸上表情阴转多云,大手一挥道:“我等会儿让温妈把玩具都摆到我房间去。”   为了让小家伙同意跟爸爸妈妈分开睡,江老爷子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连趴在地上给小家伙当马骑这事也做了,在江老爷子不懈的努力下,小家伙终于同意今晚跟太爷爷一起睡。   看小家伙睡着后,江霖回到房间,直接就把站在窗前看雪景的白瑜一把搂进怀里,并轻咬了下她的耳垂。   一股电流从耳垂流窜全身,白瑜脸“轰”的下就红透了:“你干嘛?”   江霖声音沙哑低沉:“孩子睡了,我们也上床吧。”   白瑜:“……”   这话太直白了,就跟他身上跟火球一般的温度一样,直白得让人面红耳赤:“可孩子第一天跟我们分开睡,我担心她会不习惯”   “放心吧,已经睡着了。”   江霖说着一把将她公主抱抱起来,朝床边走去。   这话仿佛开关一般,房间的气氛顿时旖旎了起来,两人的呼吸也渐渐加重。   白瑜想着小家伙一旦睡着雷打不动的习惯,又想到两人好久没做亲密的事情,心中也意动了起来,伸手环住了江霖的脖子。   两人的唇瓣贴到了一起,屋内温度逐渐升温。   就在江霖攻城略地,准备进一步行动时,门突然被敲响了,紧接着外头传来一个奶声奶去的声音——   “妈妈,我要跟妈妈一起睡。”   箭在弦上的江霖:“……”   屋内暧昧的气氛骤然下降,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冷凝。   白瑜看着江霖隐忍的表情,有点想笑,伸手推了推他:“快让我起来。”   小家伙的声音听上去委屈巴巴,还带着一丝哭音,听得她心都疼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是不赶紧出去开门,小家伙肯定要大哭,到时候老爷子和温妈等人一起过来,到哪时候就真的尴尬了。   江霖从石化的状态回过神来,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平时打雷放鞭炮都不醒,偏偏……”   偏偏在这种时候就醒来,让他都想揍她小屁股了。   不过想归想,江霖可舍不得打女儿,他艰难从白瑜身上下来,两人快速穿上衣服。   小家伙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大眼睛里含着两泡泪水,一看到白瑜,立即扑上来抱住大腿:“妈妈,你是不是不要宝宝了?”   哎哟喂,可怜兮兮的模样好像被人遗弃的小猫崽一般。   白瑜连忙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白嫩嫩的小脸蛋:“妈妈没有不要你,不是你自己说想跟太爷爷一起睡的吗?”   小家伙眨了眨大眼睛,长密的眼睫上还沾着晶莹的泪花:“宝宝不要小弟弟小妹妹……”   江老爷子正好找了过来,听到这话,脸上一阵尴尬。   “宝宝放心,爸爸妈妈不会给你生小弟弟小妹妹。”   白瑜也有些尴尬,他们刚才的确是在做生孩子的事情,不过不会有小弟弟小妹妹、   小孩子也会有占有欲,小家伙眨着眼睛再三确认:“真的不会?”   “真的不会,爸爸妈妈有宝宝一个孩子就够了。”   把小家伙安抚好,白瑜抱着她进了屋里。   小家伙一进屋里,就看到爸爸站在窗口背对着她,不由喊了声:“爸爸,你为什么不看宝宝?”   “……”   江霖扯了扯身上的大衣,转身对上小家伙干净清澈的眸子。   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了个正着,顿时越发不自在了。   白瑜难得在江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家伙虽然不知道妈妈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了起来,母女两人头挨着头笑成一团。   江霖一脸无奈和宠溺:“你们睡吧,我去跟老爷子谈谈。”   是时候向江老爷子坦诚自己结扎的事情。   江老爷子并不重男轻女,他只是老一辈的思想,觉得孩子越多越好,如果小舒舒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作伴,以后也不会那么孤独,遇到事情也会有人可以伸把手。   因此在听到江霖已经跑去结扎后,江老爷子愣了好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儿孙自有儿孙福。   **   第二天便是除夕夜。   大房的人来得最早,其他几房的人也陆续过来,四合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三房的人也过来了,不过却不见江凯的身影,倒是江又涵跟在娄秀英的身后,畏畏缩缩,身上穿的衣服看上去很旧,脸色憔悴,看上去好像老了好几岁,完全找不出以前嚣张跋扈的样子。   当然,白瑜可不认为她的性子会改变,她也不觉得江又涵会缺钱用,娄秀英肯定会补贴她,她这样子更像是装给江老爷子看。   江又涵看到白瑜,眼底流露出控制不住的嫉妒。   白瑜身穿一件长裤,双腿修长笔直,上身穿着一件红色开衫毛衣,衬得她脸色红润,整个人仿佛一颗晶莹的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芒,让人移不开眼睛。   在江又涵的想象中,白瑜应该变得肥胖臃肿,脸上长满了雀斑,因为她见过不少女人生完孩子后,不是身材走形就是满脸斑,可她没想到白瑜不仅没有变丑,反而变得更加漂亮了,衬托得她像只丑小鸭。   而且一想到白瑜还考上了大学,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心中的嫉妒就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她的心,   自己的不幸固然令人揪心,但他人的幸运更让人生气!   江又涵看着白瑜,越想越嫉妒,越想越生气,整个人气成了鼓眼青蛙。   白瑜看了江又涵一眼,便没理会她,直接去厨房帮忙。   冬天的京城想吃口新鲜的菜,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大白菜,就是土豆。   江霖出去了一趟,拉了两箩筐青菜回来。   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夸奖了起来。   “还是江霖有本事,一回来就弄到那么新鲜菜。”   “可不是,我们平时想吃一口都难,我们大人还无所谓,就是孩子闹着要吃。”   白瑜闻言便道:“那么多菜也吃不完,回头大家带一些回去炒着吃吧。”   听到白瑜这话,众人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瑜瑜这孩子从小就局气。”   “说到底还是老爷子有眼光。”   白瑜自然知道她们夸自己,很多都是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不过好话谁也喜欢听,更何况大过年的,大家喜气一些,总比互相冷嘲热讽要来得强。   她把今天要用到的青菜挑出来,又另外挑一些留到明后天,剩下的便让其他几房去分。   大房、二房和四房、五房都分别装了不少青菜,准备等会儿带回去,只有娄秀英杵着没动。   白瑜便道:“三伯母,您要不要也带点回去吃。”   这声三伯母一出,立即成功让娄秀英的脸变黑了:“不就是一点菜而已,我们家不缺这口吃的。”   要不是她跟江凯解除婚姻,也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三房现在也不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笑话。   她以为拿点青菜就能讨好她?休想!   话虽如此,她的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那所剩无几的青菜上,说老实话,她好一段时间没吃上这么水灵的青菜。   但她不想让白瑜好过,她要白瑜过来求她,等她把面子赚足了,她才勉为其难地手下。   谁知,她话才落下,就见白瑜转身对其他人道:“既然三舅妈不要,那剩下的大家分了吧。”   娄秀英顿时气成了河豚:“……”谁说她不要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看出娄秀英在摆架子,但谁惯着她啊,三两下就把剩下的菜给分了。   “…………”   看在场没有一个人来劝一下自己,娄秀英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去世。   白瑜看娄秀英和江又涵两母女,一个两个都气成了河豚,不由觉得好笑。   她从箩筐里挑出两条刚摘下来的黄瓜,上面带着倒刺,鲜嫩欲滴,看着很是新鲜。   在琼州岛想吃黄瓜不难,但京城这季节想吃不容易。   吃了好几天的大白菜和土豆,别说其他人了,就是白瑜看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她把黄瓜洗干净拍扁,准备做个凉拌黄瓜,除夕夜的饭菜都是大鱼大肉,凉拌黄瓜很好解腻。   1978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这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跟往年相比,今年的年更加热闹,到处张灯结彩,不少饭店还挂起了大红灯笼,看上去十分喜气。   小孩子更加兴奋,在院子里捉迷藏、堆雪人,小家伙踢着小短腿跟在几个堂兄后面,双颊激动得通红,高兴得哈喇子都流下来。   几个堂兄对小家伙这个漂亮的小表妹也很是喜欢,无论玩的还是吃的,都优先照顾着小家伙,不过白瑜担心娄秀英和江又涵等人作怪,因此和江霖两人都不敢松懈,总有一人守在小家伙附近。   江霖和几个堂兄弟合力把门联给贴上,然后让小孩子给老爷子磕头拜年。   这是小家伙出生后的第一个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磕头。   不过小家伙可聪明了,她看到堂兄们磕一个头就能从太爷爷那里拿到红包,她一下子就懂了。   磕头=红包。   于是她踢着小短腿,咯噔咯噔跑到江老爷子面子,猛地跪下去,又“砰砰”两声给磕了两个响头。   这一动作把在场所有人都看呆了。   江老爷子也没想到她这么小一个人儿居然不用大人教就跑来磕头,愣了一下后又开始心疼起来:“乖乖,不用磕头,不用磕头太爷爷也给你红包。”   其他孩子:“……”   他们磕头时太爷爷怎么没说这话?难道男孩子的头就不是头吗?   小家伙从太爷爷那里拿到了一个大红包,然后喜滋滋交给白瑜,接着又跑到其他长辈那里挨个的磕头。   众人见状,再也忍不住笑出来。   白瑜:“……”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这小家伙居然还是个财迷。   江武是最后一个过来的。   算起来白瑜也有一年多没见过他,比起上次见面,他瘦了不少,但精神看上去还好。   进来后,他的目光从白瑜身上扫过去,并没有过多停驻。   仿佛跟看其他人一样。   白瑜还没怎么样,江霖就一把站在她面前,硬生生挡住了江武的视线。   白瑜:“…………”   跟不知道女儿是个小财迷一样,白瑜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爱吃醋。   好在江武并没有做什么,其他人也不知道江武喜欢白瑜的事情,因此事情没有闹大。   江武叫了照相馆的人过来。   江老爷子坐在中间,小家伙被江老爷子抱在怀里,绑着两个小辫子,笑得甜甜的,其他人按照身份和身高分别排列成几行。   噶擦一声。   时间定格。   一九七八年,江家拍下了第一张四代同堂的照片。   今年的年夜饭格外的丰盛。   放在最中间的是用金银米垒成的年饭,上面用大红枣、龙眼、香枝,再插上松柏做点缀,旁边放着一盘饺子,这饺子跟平时的饺子不太一样,里头有些是包了糖,象征新年日子甜如糖,还有些里头包了花生,在这里花生用做长生果,取长寿之意,还有一个饺子是包了硬币的,谁吃到硬币的饺子,则象征明年财运滚滚来。   其次还有红烧肉、鱼跃龙门,四喜丸子、花开富贵,张灯结彩等肉菜和青菜,一样样都被做了造型,看上去不仅寓意好,而且色香味俱全,看得大家频频流口水。   大伯母朱彩云率先开口夸了起来:“哎哟喂,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瑜瑜这厨艺真是了不得,就拿张灯结彩这道菜来说,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茄子还能做成灯笼的样子,做得那么好看,让人都不舍得吃了。”   二伯母接着夸:“可不是,而且个个名字取得那么好,你看这鱼叫鱼跃龙门,大家吃了孩子学业进步,大人事业步步高升,这花开富贵,你看就像一朵朵花儿一样,真亏得是瑜瑜,要是让我想,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除了三房,其他房也跟着夸了起来。   江老爷子看一家子其乐融融,也高兴得很。   偏偏有人却要在这种时候扫兴。   菜过三旬,一直没开口的江启邦看着江霖道:“虽然你现在过激了,但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这一点就是谁来了也改变不了,就算你不认我这个老子,但我好歹养了你一场,我今天有个事情求你。”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老大江启严看老爷子脸色沉了下来,伸手去扯江启邦的袖子:“老三,大过年的,你可别犯糊涂。”   但江启邦还是铁了心:“大哥你别劝我,我心里有数。”   江霖脸色淡淡:“三伯父,您请说。”   这声“三伯父”比白瑜那声“三伯母”还让人生气。   江启邦铁青着脸:“你母亲当年去世之前,让你要照顾你弟,这话你还记得吧?”   “记得。”   江霖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白瑜放在桌子下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   要不是顾忌着老爷子,她觉得江霖只怕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江启邦:“你记得就好,江凯不能生育了,你作为他的亲兄弟,我这个做父亲求你生多一个孩子,然后过继给你弟,好让他后继有人,也好让我们三房不会断子绝孙。”   江霖看着对面的江启邦,好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很抱歉,做不到。”   江启邦听到这话,气得额角青筋暴露:“你……!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答应?”   江霖:“那倒不必,我不愿意是因为我做不到,因为我已经结扎了。”   江启邦:“……”   其他人:“……”   这话一出,现场再次一片寂静。   江启严一脸震惊:“江霖,你真结扎了?”   江霖点头:“儿多母苦,我和瑜瑜有明舒一个孩子就好了。”   这话男人或许没太大感觉,但在场的女人无不动容。   虽然她们心里也不赞成江霖去结扎,也希望自己的儿媳妇多生几个孩子,多子多孙,但生育和养育孩子的苦,她们都懂,都切身体会过。   因此,哪怕她们心里不赞成,但还是忍不住羡慕白瑜。   她们没有白瑜有福气,有一个自愿为她们去结扎的男人。   江武也是一脸的震惊。   他看了看白瑜,又看了看江霖,他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他,他能做到江霖这份上吗?   他很想自欺欺人,但很显然的,这一点用都没有。   他做不到江霖这样。   在这一刻,他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白瑜会选择江霖。   而他,也彻底输了。   江启邦维持着呆愣的样子良久,最终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   仿佛三房真的断子绝孙了一般。   江老爷子沉着脸:“把这混账东西给我赶出去。”   江启邦:“…………”   最终三房三人都被“请”了出去。   江又涵气得鼻子都歪了。   她本想吃饭后让江霖给丈夫介绍一份工作,结果还没开口就被赶了出来。   气死她了!   白瑜真想不到结扎还有这作用,不过看三房被赶出去,她心里也觉得特别爽。   三房的离去并没有影响到气氛,反而因为少了这一家子阴阳怪气的人,气氛更加好了。   年初一,白瑜又带着小家伙回了一趟娘家,之后便没再出门,在家里打包东西准备明天年初二回琼州岛。   这次回去,她准备先去广城租个房子,或者买个房子,到时候让奶奶和小舒舒到广城去住,江霖时不时就要出任务,有时候一去就是几个月,如果奶奶和小家伙待在琼州岛的话,等于他们两人都不能陪在他们身边。   因此和江霖商量后,他们决定让奶奶和小舒舒到广城去,大学生活还是比较自由,白瑜打算申请不住校,把房子买在学校附近,这样一来,她上学和照顾孩子两不耽误。   因为要找房子,他们决定提前走。   决定得比较匆忙,白瑜也没时间去曾家跟林向雪告别,只好等回头再写信联系。   江老爷子对他们提前走很是不舍,抱着小家伙不放手。   白瑜只好安抚他,说等放暑假了就带小家伙回来,江老爷子听了心里才好一些。   第二天。   王叔载着白瑜一行人到火车站。   回来时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谁知回去的东西更多,吃的穿的,还有不少各位长辈给小家伙的玩具。   都是心意,不带不行。   白瑜牵着念念走在前面,正要回头和小家伙说话,就听一个声音道——   “江霖!”   那声音冷飕飕的,就如同此时的京城天气一般。 第92章 油炸撒子   白瑜回头望去, 就见江凯提着一个旅行箱,咬牙切齿盯着江霖。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江霖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把小家伙递给白瑜, 随后转身冰冷看着江凯:“你过来做什么?”   白瑜抱着小家伙, 然后拉着奶奶往后退了好几步, 还不忘记叮嘱江霖道:“你小心点。”   如今的江凯宛如落水狗一样, 既没了生育能力, 又被赶出江家, 难保他不会有想同归于尽的想法, 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白老太紧紧拉着念念, 也忍不住吐槽道:“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居然还跟到火车站来?”   还好小瑜儿当初坚持跟他解除婚姻, 要不然跟了这么个东西,还有什么幸福可言?   以前她还觉得江霖年纪太大了一点, 可现在两兄弟站在一起,江霖轻而易举就把江凯比到尘土去, 还是江霖跟小瑜儿更相配, 而江凯一看就面目可憎。   江凯目光扫过白瑜的脸, 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白瑜现在的模样跟现实的校花样子有九成的相似, 当初他写这本小说时, 为了报复校花有眼无珠,特意把她写丑了,可没想到白瑜却挣脱了书中的设定, 越长越好看。   江凯眼底闪着嫉妒,握紧双拳, 瞪着江霖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还是你心虚,担心被人知道你抢了亲弟弟的未婚妻?”   江霖冷冷看着他:“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当初解除婚约,难道不是因为你乱搞男女关系妈?你自己不珍惜,现在有什么脸来质问别人?”   这会儿大家都在等火车进站,没什么事情可干,听到江霖和江凯两人的对话,不由纷纷把目光投注过来吃起了瓜。   亲兄弟同喜欢一个女人?   狗血,真狗血!   不过狗血得好,多说点,他们喜欢听。   江凯阴着脸:“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一无所有,你给老子记住,老子今天所受的所有屈辱,老子会百倍千倍还给你们!”   说着,他目光冷幽幽落在白瑜怀里的小家伙身上:“到那时候,我要让你们的女儿下去给我的儿子陪葬!这是你们欠我的?”   这哪里是落水狗,这简直是条疯狗,见人就咬!   “江凯你要发疯滚远去发疯!你该不会以为你和秦心卉两人的孩子没了是我们干的吧?我们要是真想动手,你以为秦心卉还能活到现在吗?拜托你动动你那跟猪一样蠢的脑子,你的孩子没了,最受益的不是我们!”   白瑜不管他是落水狗还是疯狗,他要发疯她管不着,但把主意打到小家伙身上,这她就不能忍了。   敢碰她女儿,她就敢打断他的狗腿!   江凯有片刻的怔愣,继而蹙其眉头,一脸不信:“你别狡辩了,除了你还有谁那么会那么做?”   白瑜秀眉一挑,一字一顿道:“娄秀英。”   “不可能!”   江凯几乎是下意识就否认道。   白瑜笑了:“为什么不可能?你叫她一声妈,你该不会以为她真把你当成亲儿子吧?枉你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知道该说她藏得好,还是说你太天真太愚蠢,她对你好,从来都是有所图的,你以前未来光明,她自然把你当成亲儿子,可你现在呢,一个没了工作被赶出家族的弃棋,你以为她真会为你养孩子?更别提那孩子的母亲还是个杀人犯。”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妈和舅舅的死跟秦心卉有关,但白瑜心里却觉得这事跟她逃不了关系。   娄秀英从始至终都只是把江凯当成工具人而已,如今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肯定不会让一个私生子出生来跟自己的女儿抢财产。   因此,排除秦心卉自己不小心流产的可能性以外,最有可能对秦心卉动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娄秀英。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更大了,还此起彼伏响起了倒抽气声。   狗血他们喜欢看,可流产,杀人……   这就有点恐怖了。   不过这会儿火车开始进站了,大家也顾不上吃瓜听八卦,赶紧扛起身边的行旅朝火车冲过去。   白瑜担心奶奶和两个孩子被人给挤了,也想赶紧走人:“江霖,我们上车吧。”   江霖:“好。”   江凯刚才听到白瑜提到是娄秀英害死他和秦心卉两人的孩子,心中十分震惊。   他是真心把娄秀英当成母亲来对待,毕竟他出生之后一直都是娄秀英在照顾他,更何况这个人物就是他一手创造出来,因此他从来没怀疑过娄秀英。   但白瑜都可以逃脱书中的束缚跟他解除婚约,那万一娄秀英也挣脱了呢?   江凯越想越不对劲,回过神来却看到江霖和白瑜转身就要走,他下意识就伸手想去抓白瑜的胳膊。   只是他还没有碰到白瑜的衣服,他就被江霖给抓住了手臂,紧接着眼前一花,江霖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在地上。   江霖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垂眸冷然看着他:“离瑜瑜远一点,否则别怪我废了你!”   “……”   周围的目光落在江凯身上,江凯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这份屈辱,他,江凯,记住了!   火车车厢里头人声鼎沸,人挤人,肩磨肩。   好不容易过了检查,白瑜却依旧不敢松气,随着人流往里头挤。   这年头搭火车不仅是体力活,还是技术活,必须眼疾脚快,要不然随时会被人给挤下去。   挤过层层人海,终于来到车厢,刚坐下不久,火车也要开动了,门一关上,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吼——   “我也买了票,你们凭什么不让我上去?”   这个声音白瑜再熟悉不过了。   白老太:“我听着怎么很像江凯那癞皮狗的声音?”   白瑜:“不是很像,就是他的声音。”   刚才她就注意到江凯手里的旅行箱,只怕他跟他们一样,都是要坐这趟火车,而如今被拦了下来,应该是江霖在背后使力了。   就是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   白瑜通过车窗往外看,果然看到江凯被乘务员给拦在火车门口,后者因为生气而面目狰狞。   白老太:“我现在就是庆幸还好你当初没嫁给江凯那东西,实在不是个东西。”   一直乖乖没有吭声的念念,这会儿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了:“奶奶,你一会儿说他是个东西,一会儿又说他不是个东西,那他到底是不是个东西?”   “……”   这话把白老太给彻底问住了。   白瑜见状,忍不住想笑。   这个年纪的孩子脑子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而小家伙还是雷打不动的性格,早上为了赶车他们起来得很早,小家伙被吵醒起来穿了衣服,之后很快又睡着了,刚才江凯吼得那么大声,也没把她给吼醒。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会被吓着。   过了一会儿,江霖终于过来了。   他身上扛着几个旅行袋,两手也提得满满的,白瑜连忙站起来帮忙把东西归置好。   就在这时,车窗突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江霖,是不是你?肯定是你使诈害得我不能上车,你给我出来!”   此刻的江凯就真的跟条疯狗一样,力气十分大,窗户被拍得一阵摇晃,更是把念念给吓得小脸苍白。   白老太赶忙把孩子搂进怀里。   江霖走过去,唰的一声把窗帘给拉上。   窗帘挡住了江凯狰狞的面容,却挡不住他的声音:“江霖,你在广城给我等着!你挡得了我一次,你难道还能挡我一辈子吗?”   “……”   白瑜闻言,心里咯噔了一声。   没想到江凯这疯子也要去广城,广城是不小,但江凯知道她在中大上学的话,要找她一点也不难。   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可她害怕江凯会对奶奶和两个孩子动手。   无论是哪一个受了伤害,都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江霖注意到她在听到江凯的话后,身子轻轻一颤,脸色也随即变得十分苍白。   要不是火车现在就要开动了,他肯定要出去再揍他一顿。   江霖走过来,伸手把她搂在怀里:“别怕,有我在。”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江霖,白瑜!你们给老子等着,我还会再回来的!”   外头江凯的声音逐渐远去,听着像是被人给架走了。   伴随着尖锐的鸣笛声,铁轨轰隆隆作响,火车开始启动了。   白瑜靠在江霖宽阔的臂膀上,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啊,她现在不是一个人,她身后有江霖这个依靠。   管江凯那疯狗去广城是为了报复他们,还是有其他目的,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害怕的。   想到这,白瑜从带过来的袋子里头拿出油炸撒子和粘豆包等零食,以及早上刚做好、还带着热度的胡萝卜猪肉饺子。   不管咋样,先吃饱再说。   她把食物分给奶奶和念念。   念念虽然还会害怕,但小姑娘表现得很勇敢,还帮忙护着妹妹,用小手护着小家伙的耳朵。   乖巧得很。   这次回去,她原本想让念念和李家那孩子见见面,但李克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好多天都没在家。   因此念念直到刚才还在念叨她的“李克哥哥”。   粘豆包软糯香甜,玉米面和黄米做成的外皮色泽金黄,入口细滑绵软,吃起来一口一个。   油炸撒子炸得金黄,十分酥脆,一咬嘎嘣脆。   白玉瑜连吃了两个,又塞了一个粘豆包到还在收拾东西的江霖嘴里。   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在梦里闻到了味道,鼻子一皱一皱的,模样可爱极了。   大家见状,都忍不住笑了。   白瑜却在这时候注意到一件事情——   隔壁卧铺的女人和孩子看上去有点奇怪。 第93章 马蹄糕   女人面容姣好, 看上去大约二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毛绒长大衣,里头搭配一件大红色高领毛衣, 脚下踩着黑着小皮靴, 身边还放着一件军大衣, 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贵的出生。   而且一张卧铺票要二十几元, 差不多等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 一般人买不起, 而且这年头的卧铺票还需要单位和人脉, 否则普通人就是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因此白瑜没有把眼前这女人往人贩子身上想, 之所以会觉得她很奇怪是因为坐在她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大概四五左右, 小脸白嫩嫩的, 一双细长丹凤眼微微上挑,鼻梁挺拔, 小小年纪五官就这么优越,长大后肯定要迷死不少女孩儿。   只是这会儿京城零下的温度, 他身上却只穿了两件单薄的衣衫, 小脸被冻得发白, 嘴唇也变成了紫色的,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瑟瑟发抖。   女人自己穿得那么多,身边还放着一件军大衣,却丝毫不顾忌坐在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也很害怕她,宁愿冻得直哆嗦也不敢开口, 更不敢往她身上靠。   女人拿着一本书在看,看得津津有味, 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小男孩子很冷,倒是小男孩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抬头朝她看过来,在看到她的脸时呆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有点害羞的笑容。   白瑜也扯起嘴角,对他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白瑜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就在她犹豫要不要上前“多管闲事”一回时,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拿着三个铝饭盒走了过来,另外一只手还拿着军用水壶。   男人有着一张符合当下审美的国字脸,但跟小男孩优越的五官比起来,他的五官显得很平庸,男人对上白瑜的视线,同样怔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移开了视线。   男人走进卧铺,一眼就看到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我不是让你给小承穿上厚衣服吗?”   女人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轻飘飘看了小男孩一眼:“哦,我忘记了,不过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挑剔,谢承这孩子从小就笨,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早就学会自己穿衣服,可他就是学不会。”   谢志民又气又无奈,但还是把怒气给隐忍了下来:“孝玉,小承是我们的儿子,你不要老是当着他的面说这样的话。”   那个叫“孝玉”的女人似乎对这话很不在意,打开一个铝饭盒,自顾吃了起来。   谢志民只好从旅行袋里头找出孩子的衣服,要给小男孩穿上。   小男孩小声道:“爸爸,我能自己穿。”   说着,他拿起一件衣服哆嗦着穿了起来,虽然动作不太利索,但相对于这个年纪来说,他做得很不错了,完全不像那女人说的那样。   可这话似乎让吴孝玉觉得没脸,面色一沉,瞪着小男孩,厌恶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垃圾一样,只是碍于男人在面前,她这才没有发火。   小男孩哆嗦得更厉害了。   江霖看白瑜一直站在走廊没进来,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白瑜摇了摇头:“没什么,卧铺里头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虽然她觉得那女人对待孩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仿佛很恨自己的孩子,一点也不像个母亲该有的样子,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更何况小男孩还有父亲在,至少那父亲看着是靠谱的。   因此她没有放在心里,很快就跟江霖两人进去卧铺。   卧铺虽然比硬座要舒服,但也是相对而言,这年代的卧铺空间狭小,通风也做得不好,而且这年代没什么娱乐,除了看书吃东西,剩下的便只能睡觉。   还好小家伙和念念两个孩子都非常的懂事,不吵不闹,乖得很。   两姐妹经常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玩过家家,玩累了便头挨着头一起睡觉,关系老好了。   白瑜看了一会儿书,也早早睡下了,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一声小孩子的哭声给吵醒了。   她以为是小家伙或者念念从卧铺上掉下来,吓得从卧铺一跃而起,但很快她就发现哭声是来自隔壁。   “哭哭哭,就只会哭,什么运气都给你哭衰掉了!”   “三更半夜的,你想吓死谁?真是个讨债鬼,别人的孩子都是来报恩的,只有你是来讨债的,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一出生来就把你掐死!”   江霖也在第一时间被吵醒了,他起来看了看女儿,小家伙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嘴巴突然吹了个泡泡出来,看得江霖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起来。   两个孩子睡觉前一定要睡到一起,白瑜和江霖也没阻止她们,只等她们睡着之后再抱开,一来防止两人掉到床下,二来也担心晚上睡得太熟有人进来把孩子抱走。   这会儿看两个孩子都没被吵醒,江霖才轻声道:“白天的时候,你在观察隔壁吧?”   白瑜点头:“隔壁那女子说不上哪里怪怪的,对待自己儿子好像对待仇人一样。”   要不是那女人的丈夫是个军人,要不是那小男孩跟女人有几分相似,她的确要怀疑是人贩子拐卖,但根据两人的对话,那孩子的确是女人生的。   江霖还来不及回答,走廊外头就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好,我是你们隔壁卧铺的,我家孩子受伤了,想请问一下你们有没有带二百二?”   二百二也叫红药水,是一种消毒杀菌剂,相当于后来的碘酒,只是杀菌效果没有碘酒那么好。   江霖看白瑜穿好衣服,他这才拿着红药水走过去,拉开帘子拿给男人。   谢志民一脸抱歉和感激:“我叫谢志民,谢谢你同志,等会儿用好后,我马上拿过……”   话还没说完,他的大腿就被小男孩给抱住了。   他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儿子:“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床上呆着吗?”   小男孩抱着他的大腿,泪眼汪汪,没吭声,但不停颤抖的小身子,以及脸上的惶恐都表明了一件事情——他在害怕。   只见小男孩脸上多了两个巴掌印,小孩子的皮肤本来就嫩,也不知道那女人下了多大的力气,几乎把整个小脸都给打烂了,小男孩的额头也不知道磕到什么东西,皮磕破了,鲜血顺着太阳穴流了一脸。   白瑜哪怕再不想多管闲事,这会儿也看不下去了:“谢同志,作为军人你应该比其他人更明白,虐待孩童是违法的事情!”   谢志民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我妻子脾气不太好,我回去会说她的。”   说完他鞠了一躬,然后牵着孩子回到隔壁去了。   过了一会儿,隔壁再次传来那女人高亢的嗓门:“谢志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怪我了?你怎么不说这孩子故意跟我作对,三更半夜站在我面前,一声不吭的想吓死人啊,我不过就是力气大了一点,那能怪我吗?”   “小承说了他半夜想起来尿尿,鞋子被踢到你床底下,这才会站到你面前,你就是被吓到了也不用这么打孩子!”   “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是他妈,我想怎么打他就怎么打他,违法?我怎么违法了,那你让公安来抓我啊?”   “吴孝玉!要不是亲眼看着孩子从你肚子里出来,我真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你生的,你要是实在不想带,那我把小承带回乡下给我妈带!”   “那不行,我的孩子必须留在我身边……”   听着隔壁传来的吵架声,白瑜十分同情那个叫谢承的小男孩,同时还想到了她妈。   有人说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说这话的人肯定没见识过,因为天底下还真有些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隔壁的女人是一个,她妈也是一个。   以前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她才明白这世间很多的事情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好在她比较幸运,可以重来一次,还让她遇到了江霖,如今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小男孩就比较可怜了,年纪还那么小,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来,他父亲看着靠谱,但一个没能保护好自己孩子的父亲,就是再靠谱也没用。   江霖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道:“睡吧,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白瑜靠在他身上,嗅了嗅来自他身上的肥皂香味,因为小男孩的事情而波动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嗯。”   接下来两天,隔壁那女人似乎有所收敛,没再发生虐打孩子的事情,连辱骂也少了。   原以为会这样相安无事到广城,谁知男人却在武汉下车了。   临下车前,谢志民一直叮嘱妻子:“小承就交给你照顾了,如果你一个人照顾不来,记得跟我沟通,我把孩子送回乡下也好,把我妈接上来也行,总之方法多的是,还有小孩子就是会比较调皮,你多点耐心教导他……”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死了!”吴孝玉一脸不耐烦,“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得来,还有我妈也能帮我照顾孩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谢承也是我的儿子,我难道还能打死他不成?”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谢志民也不好多说,只能蹲下去叮嘱孩子:“小承,爸爸等会儿就要下车了,你跟着妈妈去广城,以后要乖一点,好好听妈妈的话,知道了吗?”   小男孩眼里蓄满了泪水和恐惧,小手抓着父亲的袖子不松手:“爸爸,小承想跟你去武汉。”   谢志民摸了摸儿子的头:“小承乖,爸爸是去武汉进修,过段时间就回广城跟你们团聚,你先跟妈妈回广城,爸爸没时间照顾你。”   小男孩听到这话,含着眼泪点了点头:“那爸爸你要快点回来。”   外头火车的汽笛声再次响起,乘务员提醒乘客该上车的上车,该下车的要抓紧下车。   谢志民虽然不放心孩子,但还是站起来,提着旅行袋走了。   小男孩子两泡眼泪终于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不过他很快就把眼泪给擦掉,小心翼翼看了看母亲,然后安安静静回了卧铺。   还有一天就能抵达广城。   接下来一天隔壁的女人都挺“收敛”的,虽然时不时能听到她骂孩子的声音,但至少没出手打孩子。   白瑜也就没去管了。   很快,火车便在广城火车站停靠了下来,白瑜和江霖提着大包小包,还要照顾两个孩子,更没法去关注隔壁的小男孩。   好不容易从火车上挤下来,白老太突然肚子疼,火急火燎找厕所解决。   白瑜和江霖只好抱着孩子到一旁去等。   他们从京城出发时,京城的温度是零下,可广城却春暖花开,跟京城的温度相差了二十度左右,小家伙和念念两人都热得小脸红红的,白瑜赶紧给两人脱掉外面的厚衣服。   没了厚衣服的束缚,小家伙整个人也活泼了起来:“妈妈,这里舒服。”   白瑜也脱掉自己厚重的外套,笑她道:“可你之前不是说喜欢京城的雪吗?现在又说这里舒服了?”   小家伙想起和太爷爷堂兄们一起堆雪人的快乐,小脸蛋顿时纠结了起来。   白瑜见状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妈妈要在广城这边读书,你后面是要跟着妈妈,还是跟着爸爸?”   小家伙想也不想道:“妈妈!”   平时只要不出任务,在家里给小家伙洗澡、换尿片,半夜起来冲泡奶粉的人都是江霖,他没想到女儿这么漏风,回答得这么赶紧利索,不由伸手捏了捏女儿的鼻子,笑骂道:“小没良心的。”   小家伙睁着无辜懵懂的大眼睛,隔了好一会儿,突然道:“爸爸,大没良心的。”   江霖:“???”   看父女俩大眼瞪小眼的样子,白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突然,她的袖子被坐在旁边的念念扯了扯,白瑜扭头看向小姑娘,轻声问道:“怎么了?念念?”   念念小唇儿抿了抿:“姑姑,念念能跟你留在广城吗?”   虽然姑丈人很好,从来不会骂她,更不会打他,但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凶,她还是想跟着姑姑。   白瑜突然想逗逗她:“不能,你要跟奶奶一起留在琼州岛那边。”   话音刚落,她怀里的小家伙就喊了起来:“姐姐!我不想跟你分开!”   念念更感性,大眼睛里头一下子就盈满了泪水:“妹妹,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两姐妹小手握着小手,相看泪眼,那模样,那语气仿佛一对被生生分开的恋人。   就很离谱。   下一刻,两姐妹抱着嘤嘤嘤哭了起来,跟唱戏一样。   白瑜:“……”   江霖:“……”   担心奶奶回来骂自己不着调,白瑜赶紧把两个孩子给哄好。   过了一会儿,白老太回来了,头却时不时还往后看。   白瑜问道:“奶奶,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白老太:“我刚才看到隔壁卧铺的小男孩在厕所外头坐着,我问他在那里做什么,他说他妈妈去厕所了,让他在那里坐着等她回来,可我刚从厕所出来,根本没见到那女人的身影,那女人也真不靠谱,火车站那么乱,居然放一个孩子在外面等,万一被人贩子给抱走怎么办?”   因为家里有孩子被人贩子拐走过,因此她对这事情特别敏感,刚才还在外头陪着孩子等了一会儿,只是她担心孙女和江霖等太久,只好回来。   但那女人实在不配为人母,在火车上不是打孩子就是骂孩子,还把孩子打成那样,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仇人呢。   白瑜蹙眉,突然冷然来了一句:“会不会她就想孩子被人贩子给抱走?”   这话一出,空气里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白老头猛地一拍大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那女人对待自己儿子跟对待仇人一样,说不定还真想把孩子给扔了!”   不过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白瑜和江霖对视一眼:“我们去看看了?”   如果不知道还好,但已经知道了,她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江霖:“我跟你一起过去。”   白瑜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说着她把小家伙递过去,然后朝厕所那边找过去。   火车站的人太多了,又多又乱,到处都是人头,还混杂着不少想干坏事的人。   白瑜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被人群挤来挤去,等她好不容易挤到厕所那边,就看到小谢承被一个中年妇女抱在怀里,快速朝出站口去。   小谢承双手双脚用力扑腾:“放开我,你放开我!”   可无奈他人小力气弱,那点挣扎在身体结实的女人面前就跟挠痒痒一般,中年女人完全不为所动。   白瑜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   “有人贩子!有人抢孩子!快抓住前面穿深蓝色棉袄的短发女人!”   下一刻,她朝中年妇女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放声大喊。   不能让中年妇女出了火车站,否则如水入大海,更难抓到了。   这年头的人还是热心,哪怕形色匆匆,可听到白瑜的喊叫,还是停住了脚步。   中年女人很快就被众人给围了起来。   不过她还想垂死挣扎:“你们不要听那女人乱说,我是孩子的姥姥,我不是人贩子!”   白瑜追上来,这才发现这女人真狠,为了防止小谢承暴露自己的身份,居然一刀把孩子给劈晕了。   她气喘呼呼看着女人:“你不是孩子的姥姥,我跟孩子的父母坐同一班次的火车,孩子父母的姓名我都知道,你要真是孩子的姥姥,那你说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孩子的父母又叫什么名字?”   中年女人没想到这么倒霉,居然有人认识小男孩,支吾着反咬一口道:“我凭什么告诉你,我说你才是人贩子!”   有个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贼眉鼠眼的样子,指着白瑜道:“我听说现在的人贩子可高明了,特意让一些长得好看的年轻姑娘去干,这样可以降低大家的警惕性,我觉得大家不要被她给迷惑了,这大婶一看就是老实人。”   接着又一个男人跳出来,说白瑜才是人贩子。   “老实人”大婶也是个演戏高手,眼泪说来就来:“这位女同志,我求求你放过我们吧,你看你身上衣服穿得那么好,我外孙穿得那么差,他怎么可能坐得起卧铺?”   白瑜笑了,看了看那两个突然跳出来指责自己的男人:“你们是一伙的吧?还有大婶,我什么时候说他坐卧铺了?看来你们在火车上早就盯上这孩子了,大家不要让他们走了,如果大家没法确定谁才是人贩子,可以让人去报案喊公安同志过来!”   众人看突然跳出来两个男人,心里的确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该相信谁才好。   这会儿听到白瑜让人去报案,大家顿时觉得她更可靠一些。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去!隔壁就是派出所,我现在就去喊公安同志过来!”   三个人贩子一听这话,不由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着急了。   下一刻,中年妇女把孩子往人群一扔,掉头就跑,另外两个人贩子也往不同的方向逃跑。   “快!快抓住他们!”   白瑜早就防范着几人,看三人逃跑,立即指挥大家捉人。   三个人贩子平时靠着这一招逃脱了很多次,可没想到这次遇到了白瑜,很快三人就被束手就擒,反手被压在地上。   公安同志办事效率也很高,很快就赶过来,并将三人给抓了起来。   但小谢承一时之间没有醒过来,而他妈吴孝玉也没了踪影。   就如白瑜猜想那样,那女人故意把孩子扔在厕所外头,就想人贩子把孩子给抱走,而她自己早就从厕所另外一个门走了。   公安同志给白瑜做了笔录后:“既然你认识这孩子,那这孩子就暂时交给你照顾吧?”   白瑜:“?”   白瑜下意识就想拒绝,虽然她很同情小男孩,可她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忙,要找房子,装修,接着搬家,之后还要入学上课,她哪有时间和精力去照顾多一个孩子?   公安同志看她不太愿意的样子,也不为难人:“虽然你提供了孩子父母的名字,但除非孩子醒来后知道自己家的地址,要不然要找到人也不容易,如果你不愿意照顾孩子,那我们只好把孩子暂时寄放到福利院去。”   就在这时,小谢承醒过来,一把抱住白瑜:“姨姨,我不想去福利院!”   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在说要送他去福利院就醒过来,之前该不会是在装睡吧?   白瑜对上孩子黑溜溜的眼睛:“你告诉姨姨,你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吗?”   小谢承摇了摇头:“不知道。”   白瑜挑眉:“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小谢承猜到是自己刚才装睡被发现了,小脸蛋流露出愧愧疚的神色:“姨姨对不起,我刚才装睡了,我害怕醒过来你就不管我,爸爸没告诉我家在哪里。”   好聪明的孩子。   这智商压根不像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很会察言观色,而且语言表达能力也很好。   白瑜:“你之前不是住在广城?”   小谢承再次摇头:“以前住在京城,妈妈以前是广城人,后来跟爸爸去京城,我第一次来广城,妈妈过来这边读大学。”   难为他一个孩子记得那么多东西,不过再问他就不知道了。   小男孩好像认准了她,一直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着她,看得白瑜想拒绝都没办法。   最终她只能把小小谢承牵着跟自己回去。   走出派出所,她一眼就看到急匆匆寻过来的江霖。   江霖抓住她的手腕,上下打量着她,确定她没受伤后才沉下脸来:“你答应过我的。”   白瑜顿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上次她帮忙伍师傅找女儿的事情,江霖出任务回来就把她“训”了一顿,说她做事情没想过他和孩子,那次她哄了好久才把人给哄好,并保证以后做事一定多多想他和孩子,一定不冲动。   谁知这才没过去多久,她又被抓包了。   江霖看着她的头颅,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以后别再这样了。”   白瑜这才抬起头来,点头如小鸡叨米:“嗯嗯,这次是事出突然,我要是不追上去,这孩子就要被人贩子给抱走了。”   她当然知道当时的情况有些危险,可如果她回去叫江霖,肯定来不及,这些人贩子最擅长躲藏,到时候要再找人就很难了。   所有的人贩子都该死!   如果她二哥没有被人贩子拐走,上辈子她大哥也不会郁郁寡欢,她爸和奶奶也不会死不瞑目。   这辈子虽然找到了念念,但她二哥至今依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依然是横在他们心中的一根刺,所以她不想再看到同样的悲剧。   更何况小谢承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她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他被拐卖。   小谢承开口了:“对不起叔叔,你别骂姨姨,是我不好。”   江霖这才注意到孩子的存在,低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没想到在吴孝玉面前小心翼翼的小谢承,在江霖面前却没有表现出畏畏缩缩或者害怕的样子。   这让白瑜不由怀疑他之前那样子都是故意做出来,目的是想让他父亲谢志民知道自己过得可怜,从而把他带走。   只不过最终还是没用,谢志民知道吴孝玉对儿子,但还是让儿子单独和吴孝玉呆在一起。   现在看来,她要收回之前对谢志民的看法,这孩子的父母都是不靠谱的。   江霖抬头看向白瑜:“这怎么回事?”   白瑜:“就跟我们刚才猜想的那样,这孩子的妈……不知道去哪里了,公安同志一时半会没办法找到他的家人,所以让我们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江霖拧眉。   不靠谱的父母见多了,但故意把亲生儿子丢给人贩子,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孩子真是吴孝玉亲生的吗?   此时白瑜和江霖两人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疑虑。   怕奶奶会担心,白瑜也不敢耽误,赶紧带着小谢承回去。   白老太知道人贩子的事情后,一为孙女感到后怕,其次便再也忍不住破口骂了起来:“我刚才就觉得奇怪,只是我没想到她这么歹毒,居然……”   居然把儿子丢给人贩子!   因此顾忌着小谢承,白老太这才没骂下去。   只是小谢承那么聪明的孩子,又怎么会不懂?   就见他头低低垂着,眼睛直直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至中午,温度再次升高,明晃晃的阳光投射下来,晒得人发昏,白瑜等人也肚子饿了,赶紧找了个招待所住下,然后东西也来不及归置就急匆匆找了个国营饭店吃饭。   来广城吃东西,自然少不了白切鸡和老火靓汤,青菜白瑜点了木耳炒山药,然后又给三个孩子点了一份马蹄糕。   马蹄糕是广城的传统甜点小吃,用荸荠粉加入糖水蒸制而成,色泽金黄透明,口感松软爽滑,非常有弹性。   咬上一口,马蹄的清香溢满整个口腔,非常香甜,不仅孩子喜欢吃,大人也很喜欢吃。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一人一口,吃得双颊鼓鼓的,像两只可爱的小松鼠。   小谢承却没有动筷子,饭菜上来后,他就一个劲吃碗里的米饭。   小家伙看他不吃,胖乎乎的小手一挥,指着马蹄糕道:“哥哥吃!”   小谢承可能没想到她会愿意叫自己哥哥,更没想到她会愿意给自己分享美食,小脸上满是惊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不吃,妹妹吃。”   小家伙却是很霸气:“吃!”   但她人小手腕不够力,夹不起来马蹄糕,只好眼巴巴看着白瑜。   白瑜给小谢承夹了一块马蹄糕,又往他碗里夹了不少鸡肉和青菜:“吃吧,吃完再夹。”   小谢承看着碗里小山一样堆起来的肉菜,有些无措又有些难以置信:“姨姨,太多了。”   记忆里,他妈从来没有给他夹过菜,更没有喂他吃过任何东西,相反的,只要他多吃一块肉,他妈就会用筷子打他的手。   白瑜:“不多,小孩子就应该吃多一点,这样才会长高长大。”   小家伙点头,把筷子往马蹄糕一插,放进嘴里奶声奶气道:“哥哥,这样吃,长高高!”   小谢承看看明舒,又看看白瑜,这才慢慢拿起筷子,学着明舒的样子,把马蹄糕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小口。   明媚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灰尘在阳光中肆意的飞舞,马蹄糕香甜松软,从嘴里甜到心里。   好吃得让他想流眼泪。   他好久没吃过甜的东西了,妈妈不喜欢他吃甜的东西,她曾经指着他的额头说他不配吃,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配吃,只是他吃一次妈妈就会打他一次,后来他就不敢吃了,还对爸爸撒谎说自己不喜欢吃甜食。   他又咬了一口马蹄糕,想把这味道牢牢记在心里:“姨姨,等我爸爸找到我,我让他把钱给你们。”   白瑜哪里会因为他吃了一点东西就要他的钱,不过对上他认真的表情,她只好点了点头。   最后,几个孩子都吃得饱饱的。   小家伙更是吃得小肚子鼓鼓的,白瑜忍不住轻轻戳了戳她圆滚滚的小肚子,一戳小家伙就咯咯笑了起来。   小谢承在一旁羡慕地看着。   看着看着,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要是白瑜姨姨是他妈妈,那该有多好。   再次回到招待所,看小谢承热出了一身汗,白瑜让他把外面的衣服给脱了。   这不脱不知道,等外头衣服脱下来,白瑜这才发现,他不仅瘦得皮包骨,而且身上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看上去有些时日了,有些看上去是最近才有的。   “这……是谁弄的?”   白瑜蹲下来给他全身仔细做了检查,发现了十来二十处伤口,不由怒从心头起。   小谢承低垂着头,良久才小声吐出两个字:“妈妈。”   “……”   白瑜心里其实早猜到这个答案,只是还是存着一点侥幸。   但现实生活从来没有侥幸二字。   白瑜心里燃烧着怒火,但如今吴孝玉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么小的孩子,只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等你长大了,一切就好了。”   长大后离开家里,离开这样不着调不作为的父母,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和生活。   小谢承依旧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姨姨,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瑜答不上来。   就跟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妈不喜欢她一样。   小谢承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出毛病了,酸涩得想流眼泪:“她那么不喜欢我,当初又为什么要生我?”   小谢承没有哭,反而是念念小声哭了起来:“会好疼的。”   她想起自己被人骂做扫把星,想起被人拿着针扎的时候,还想起别人说她妈妈不要她的话,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要她了。   如果不喜欢她,那为什么又要把她给生出来?   白瑜只好转身去哄小姑娘,都是一群可怜的小东西。   好在奶奶在隔壁房间收拾东西,要是她知道了,只怕又要开骂。   下午江霖打听消息回来:“我已经让战友帮忙打听谢志民,一旦有消息,他们就会通知我们。”   白瑜说起小谢承身上的伤口,末了叹了口气道:“果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父母,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江霖担心她想起过去的事情会导致发病,连忙换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房子的事情有着落了,我朋友打听到一处正在出售的房子,就在中大附近,走路十来分钟的距离。”   果然,白瑜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转移了,眼睛亮亮:“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房子?”   这年头没有房产中介,也没有电脑,所有消息都是通过人口相传,而且很多人都不卖房子,因此她对买房子这事情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她已经做好租房子的准备,如果连合适的房子也租不到,那只能让奶奶和小家伙继续留在琼州岛那边,到时候她一有时间就两边跑,只是可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   江霖看着她:“明天,那房子的格局和地理位置都很好,据说维修得也很不错,是座三层的小楼房,外带一个大院子。”   “这样的房子肯定不便宜吧?”   白瑜眼睛更亮了,这简直是梦中情房。   江霖:“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这次回去,爷爷把给姑姑的那份财产全都转给我了,所以无论多少钱,我们都买得起。” 第94章 酱排骨   第二天清晨,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小谢承从招待所的床上醒过来。   他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哪里。   被窝暖暖的, 不像之前每天都会被冷风给冻醒, 肚子有点饿, 但也只是有点饿, 因为昨晚他吃得好饱, 不像之前在家里, 他每天都是饿着肚子睡着。   他扭头朝睡在对面床的白奶奶和念念看去, 她们还没有醒, 屋里安静极了。   要是可以一直呆在这里就好了。   他不想回家, 爸爸在家时, 他还能少挨点打,可爸爸现在不在家, 一想到要回去跟他妈独自相处,他整个人忍不住一颤。   正在这时, 白老太醒过来, 看他一个小小的人儿在被窝里哆嗦, 立马起床走过来, 先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说着又低下头去, 用额头碰他的额头。   小谢承僵直着身子不敢动。   他见过堂弟生病时,婶婶这样子给他探过体温,可他妈妈从来没有这样做过, 记得有一次他整个人很难受,只好跟妈妈说, 结果妈妈却看着他笑了,说把他烧成傻子最好……   白老太反复确认后, 这才松了口气:“没发烧,肚子饿不饿?”   小谢承摇摇头:“奶奶,我不饿。”   话还没说完,他的肚子就很不给面子发出了“咕噜”声,。   小谢承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白老太却没笑他,而是摸了摸他的头:“肚子饿了就起来穿衣服,等会儿带你和妹妹们去吃早饭。”   小谢承感觉自己的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又酸酸的,乖乖点了点头:“好。”   白瑜和江霖,以及小家伙三人住一间房,天一亮,小家伙就醒了。   江霖起来给她冲泡了奶粉,又给她换了尿布,吃完奶后,小家伙看妈妈还没醒,便乖乖在床上玩自己的脚丫子。   江霖刚躺下想睡多一会儿,小家伙突然脸涨得通红,嘴里还发出了“嗯嗯”的声音。   这是想拉粑粑了。   江霖赶紧再次醒来,抱着她去厕所,等父女俩弄好回来,白瑜这才醒来。   洗漱完,一行人接着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早饭。   大家一致点了广城肠粉和豆浆,广城肠粉真是百吃不腻,爽滑鲜嫩,口感Q弹,尤其是那一口灵魂酱汁,真是好吃到爆。   吃完饭,白瑜便想赶紧去看房子,要是合适的话,那就赶紧定下来,毕竟住招待所一天一间房要一块钱,加上天天下馆子,算起来可是一笔不少的费用。   就算他们现在手里不差钱,但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尤其是奶奶,知道招待所这么贵,昨天差点就想带着念念直接回琼州岛了。   白瑜原想不带几个孩子过去,可小家伙意识到爸爸妈妈要抛下她出去玩,立即抱着妈妈的脖子不松手,要强行想掰开她的手,她就假哭。   没错,就是假哭,只干嚎没眼泪。   虽然知道她是在假哭,但白瑜还是心软,最终决定把她一起带去。   小家伙听到妈妈同意自己去,哭脸一秒笑脸,咯咯笑了起来。   主打一个收放自如。   白老太担心孩子太多不方便,而且坐公交车又要花钱,于是主动说留在招待所带念念和小谢承。   于是一家三口出发了。   从招待所过去,转了两回公车,又走了一段路才到目的地。   一看到房子,白瑜顿时就有些看呆了。   这房子可比她想象中要大了不少,外头是两米高的围墙,隔绝了路人的视线,也很好保住了主人的隐私。   进去后是一个开阔的花园,里头绿意婆娑,细细一看,有不少是果树,到了秋天肯定不愁水果吃,在花园的中央,是一座高三层的洋房,仿十九世纪英国浪漫主义建筑风格,最上面有一个尖顶阁楼,跟沙面那边的建筑群有些相似。   房子的地理位置也十分好,离中大走路大概十来分钟的距离,附近也有菜站和肉站,走路就可以走到。   房子保养得还算好,之前给政府办公用,而不是像京城的四合院,被分成一块一块给不同的人家住,那种房子破坏性极大,就算收回来,也要花不少钱去修整。   去年这家人平反后,房子也还了回去,只不过这家人子女众多,十年里又生了不少孙子孙女,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不现实,而且房子显然也不够住,因此几番讨论之后,决定把房子卖了分钱。   不过这样格局和规格的房子,白瑜现在有点怀疑他们能不能吃得下。   果然,对方一开口便是一万五的价格。   比白瑜的预想高了不少。   不过买房子不是对方开多少你就给多少,于是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砍价还价后,最终把成交价定在了一万二。   这个价格房主其实是不太满意的,但不满意也没办法,毕竟这年头能一次性拿出一万二的人凤毛麟角,错过了白瑜和江霖这个买家,他们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最主要他们还是被抄家抄怕了,生怕像那十年一样,突然又把家给抄了,还不如赶紧把房子给卖了,换成钱分了安心点。   之前白瑜还有些担心这房子产权会不太清晰,毕竟那十年影响很大,不少房子的产权也因此变得十分复杂,而有些房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房产证这东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办起来就会很麻烦。   没想到房主也着急卖房,因此一开始就把房屋产权给弄好了,如今只要按流程过手续就可以。   不过办手续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的事情,而且需要本人到场。   这房子虽然保养还算可以,但经过那么多年,里头的墙壁坑坑洼洼不说,还脏不垃圾的,有些还发霉了,必须重新刷一刷,像厕所浴室这些也得重新弄一弄。   可江霖的假期已经接近尾声,跟房主商量后,房主同意在手续办好之前,先让白瑜他们对房子进行修整。   江霖的战友危汉毅帮忙介绍了两个好工匠,下班后又亲自过来帮忙,和江霖一起粉刷墙壁,两三天的功夫下来,整个屋子顿时焕然一新。   接着江霖又去百货商场买了几张木床和衣柜叫人送过来,又去买了窗帘给安装上。   白瑜也没闲着,各种居家需要用到的东西,毛巾、牙刷、酱盐醋,锅碗瓢盆,全部都买了新的,这些东西虽然琼州岛那边有,可那边的家他们还会回去住,而且江霖还在那边,因此那些东西也不能搬过来,顶多到时候回去带一些衣服过来。   其实对屋里面的装修,白瑜是不太满意的,等现在经济还没有开放改革,市面上也没有专业的装修公司,很多装修用的东西也买不到,最主要他们现在时间太有限了。   因此目前简单装修一下先住下来,以后等经济发展起来了,再让人重新大肆装修一番。   等墙壁粉刷好,房产手续也顺利办完了。   顾不上挑什么吉利日子,白瑜去供销社买了一窜鞭炮,在门口一放,就算入宅了。   小家伙兴奋得不行,踢着小短腿一直在房子里转圈圈。   “妈妈,我要跟姐姐一个房间。”   小家伙大眼睛满是光,还主动提出不跟白瑜他们一个房间。   白瑜笑了:“那你后面可不能后悔,哭着闹着要跟妈妈睡知道吗?”   小家伙还处于自己拥有和姐姐一个房间的兴奋中,小脑袋瓜点头如捣蒜:“嗯,宝宝不后悔。”   念念也很高兴,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两姐妹手牵着手,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圈。   白老太年纪大了,顾及到腿脚不太方便,因此一楼的房间就留给她住。   白瑜和江霖住最大的主人房,卧室里除了衣帽间和厕所,还有带一个大阳台,阳台正对着花园,风景超级美。   白瑜计划买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放在阳台上,再种上一些漂亮的花,平时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简直不要太舒服。   回头她还想买两把躺椅,一把放阳台上,一把放楼下,夏日在躺椅上躺着睡觉肯定很惬意。   花园回头再让人打个秋千,小家伙和念念可以在花园里头玩,当然大人也可以玩。   还有,她想让人把花园隔出一块来,然后用来种菜,跟在琼州岛一样,自己种菜吃十分方便。   大家在看房间时,小谢承一直乖乖站在一边,没到处乱跑,也没乱碰东西,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当他听到明舒和念念两人有房间时,他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白瑜走过来,牵着他来到客房:“你敢一个人住吗?如果敢的话,这个房间就给你住。”   小谢承眼睛瞪大了,显然没想到自己也能有一间独立的房间:“这真能给我住吗?”   白瑜点头:“如果你不怕黑的话。”   小谢承下意识就应道:“我不怕黑。”   在家里他就是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奶奶说妈妈从他出生之后就不喜欢抱他,更更不喜欢让自己跟她睡同一张床,因此从他有记忆开始,他都是一个人睡觉。   白瑜摸了摸他的头发:“那你就在这房间住下吧。”   “嗯,谢谢姨姨!”   第一次,小谢承的眼睛里有了光。   搬新家还是要好好庆祝一翻的。   晚上,白瑜做了一桌子好菜。   油锅热好,把腌制好的排骨往锅里煎炸,再另起一锅葱姜蒜爆香,把炸好的排骨翻炒几下加入热水,生抽、盐和调料包,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煮大半个钟头,一份酱排骨就做好了。   接着五花肉切成块,往油锅里一炒,酱料一同下去,然后做成红烧肉。   再来一条清蒸鱼,象征年年有余,最后再炒个醋溜大白菜,以及做一个番茄鸡蛋汤,三肉一菜一汤就做好了。   要不是设备不齐全,白瑜还想做个蛋糕,不过现在时间也赶不及了。   但一家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国营饭店的饭菜虽然不吃,但吃多了也会觉得腻,而且外头用的油太多了,对孩子不太友好。   清蒸鱼肉质软嫩,鲜香味美,清蒸的做法最好的保留了鱼肉的原汁原味,一条鱼一下子就没消灭光了。   不过最受欢迎的还当属酱排骨。   酱排骨色泽酱红,肉质酥烂,骨香浓郁,几个小孩子吃得嘴巴手上都是油,一个个吃成了大花猫。   不过小谢承还是比较拘谨,就只夹自己面前的菜,不过这孩子也是乖巧,吃完饭后主动收拾饭桌,还要帮忙洗碗。   第一天住新房,小家伙兴奋得不行,一直在床上扭来扭去,过了九点还没睡。   白瑜轻轻在她屁股上打了两下,这小东西才慢慢安分下来,过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白瑜看念念也睡着了,便起床去隔壁的客房看小谢承。   小谢承也是兴奋得睡不着,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连忙闭上眼睛。   白瑜进来给他拉了拉被子,又把窗户给关小一点,然后才下去。   这一天,小谢承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他梦见白瑜变成了他妈妈。   看孩子和奶奶都睡下了,白瑜这才来到一楼的浴室找江霖。   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明天他就要回琼州岛,之后又要有好一段时间不能过来,因此他想在走之前把浴室给砸了。   这样回头叫师傅过来整修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二来也能省点开销,后面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能生一点是一点。   看到白瑜进来,江霖立即道:“灰尘太多了,你出去外面等,我一个人来干就行。”   白瑜知道他是不舍得自己劳累,可看他满头大汗,又一脸一身的灰尘,她也同样心疼他:“我跟你一起干,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说着,她把砸下来的一些东西用铲子铲出去。   浴室里有个老旧的浴缸,之前被用来装杂物,表面已经破得不行,不砸掉根本不能用。   江霖把浴缸砸下来后,便转身去砸旁边的置物台。   那置物台跟房间的装修格格不入,整个房子是仿十九世纪英国浪漫主义建筑风格,可这置物台却是用红砖头砌成的,显然是后头才弄上去的,只是砌的水平不咋样,表面高低不平不说,外面也没有抹上水泥,反正怎么看怎么丑,怎么看怎么突兀。   白瑜笑道:“这东西放在这里又丑又占地方,也不知道这置物台是谁弄的?”   江霖也觉得这东西不好看。   不过两人也没有想太多,只当是房子被人占去后,后面的人弄的。   谁知江霖一铁锤砸下去,置物台里头居然是中空的,等上面的砸完,下面的诡异地方便露出来了。   白瑜喊住江霖:“小心点,下面好像有东西。”   “我知道。”   江霖点头,下手也变得小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地上便多出了一个洞。   等洞口被砸开后,里头露出一个铁箱子,铁箱子用锁锁着,钥匙早就不知所踪。   白瑜有些懵,接着脑洞大开:“你说里头会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一具尸骨,或者人头吧?”   上辈子她可是《今日说法》的忠实粉丝,其中有些案件就是受害者被杀害后被藏尸在墙壁或者地窖之类的,这置物台那么突兀,保不准就是用来藏尸体的。   江霖被她这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逗笑了,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要真是尸体的话,那明天我们就走不了。”   说着他再次拿起大铁锤,一锤下去,把锁给砸破了,然后打开箱子。   接着两人再次愣住了。   只见铁盒子里头套着一个木箱子,木箱子没有上锁,打开一看——   妈呀,里头居然放了一箱子的黄金和珠宝。   橘黄色的灯光下,差点没把两人的眼睛给闪瞎了! 第95章 葱爆假鲍鱼   白瑜心跳加速。   这么多黄金和珠宝, 她也只是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亲眼看到。   江霖则是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转身去把手洗干净, 很快又折返回来, 擦干净手后才拿起箱子里的珠宝和黄金细细查看。   经过一番检查后, 他抬起头看着白瑜:“东西都是真的。”   接着, 他又把东西小心地从箱子里头一一拿出来, 摆放在干净的桌布上。   整理过后才发现, 箱子里头有黄金十九条, 珠宝三十一样, 更让人惊喜的是, 黄金下面还有一个木盒子, 盒子里面居然藏着的都是稀世珍品。   其中不乏书法名家的典藏作品,包括名画古帖以及古籍等, 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样拿出去都是国家级, 甚至世界级的文物。   白瑜心跳再次漏跳了一拍, 这激动的情绪就跟第一次跟江霖亲吻时一样一样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橘黄色的灯光下, 她的双颊因为兴奋而变成粉桃色, 眼睛亮得跟夜空中的星辰般。   跟江霖的淡定比起来, 白瑜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江霖:“我想后面找个机会把这些文物捐献给国家, 至于黄金和珠宝……”   说到这,他顿了下, 白瑜也下意识跟着屏住了呼吸:“至于黄金和珠宝,你想怎么处理?”   看她这小财迷的样子, 江霖有些想笑,但他最终还是把嘴角的弧度给压了下去:“黄金和珠宝,我们就留着,你觉得如何?”   如何?   那当然是太棒了!   白瑜扑上去,也不嫌弃他的脸有尘土,抱着他的脸大大亲了一口:“我觉得你这个决定十分英明神武!”   她承认自己是小家子气,她就是没见识的刘姥姥,在这种天降横财的泼天富贵面前,她的确没办法做到淡定。   之前她还有些奇怪女儿财迷到底是像谁,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可不就是像了她?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对上她笑靥如花的面容,江霖嘴角的弧度再也忍不住往上扬起来:“就这么开心?”   白瑜重重点头:“何止是开心,简直是高兴疯了!买这房子花了那么多钱,我本来还很肉疼,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要省吃俭用,没想到……这一下子就补偿回来了。”   十九条黄金和三十一样珠宝,按现在价值换出去,应该能换回来十万左右。   花出去一万二买了个房子,却换回来十万元黄金和珠宝,这是天降横财啊!   不过相比黄金和珠宝,其实那些文物更值钱,每一样拿出去,以后的价值都在几千万甚至上亿。   但做人不能太贪心,而且以江霖的性子,能说出留下黄金和珠宝已经是不容易了,更何况把文物捐献给国家,比留在他们手里更有价值。   白瑜突然想起了房主那一大家子:“不过,你说那家人后面会不会来找我们要东西?”   江霖捏了捏她的手:“不用担心,买房子之前我就打听过了,这房子几经易手,在革命那段时间,住进来的司令和副司令的人数就不下五个,我猜想这些东西是那时候,甚至更早之前就埋下了,只是因为战乱以及后面情势的关系,导致没有人有心思和时间重新装修房子,因此这些东西也就一直留了下来,换句话说,这东西,应该不是那家人的。”   要不然他们早就挖出来分掉,有这笔珠宝,他们也不会急着卖房子。   白瑜听他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道理:“那我就放心了。”   因为明天就要回琼州岛一趟,这些东西要带走不切实际,重不说,还那么珍贵,一旦被人发现,她和江霖两人都说不清。   因此必须把这些东西找个地方藏起来。   两人把整个房子能藏东西的地方想了个遍,最后决定把东西藏到厨房后面的灌木丛里面,到时候等江霖想办法跟人买到保险箱后再挖出来。   白瑜想了想,觉得一个保险箱还是不够保险:“回头让人订制个带锁的衣柜,大一些,足够放保险箱,这样双层保险。”   江霖自然应好。   为了防止那些文物埋在土里受潮了,他们仔细重新把每一样东西都完整地包回去,又在外层又加了好几层的油纸,最后外面又缠绕上几层比较防水的布,这才把箱子放进土坑里。   因为有灌木丛掩盖着,这边空地位置也不大,因此平时很少有人过来这边。   把箱子埋好后,江霖又回去浴室把那个置物台全部砸了,地下的坑也砸得面目全非,让人猜想不到里面曾经藏了东西。   白瑜则是先回去洗头洗澡,好在奶奶和几个孩子睡眠质量都非常好,他们那么大的动静,居然没能把他们给吵醒,间接也说明这屋子的隔音做的还不错。   等一切搞定,已经快十一点了。   但白瑜还是有些兴奋,拉着江霖就想说说如何分配这笔钱,谁知刚开口,嘴巴就被江霖一把给封住了。   用嘴唇封住。   接着江霖翻身压在她上面,轻轻咬了咬她的唇瓣道:“既然你不累,那我们来干点其他活儿。”   白瑜:“……”   很快屋里便发出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而新买的木床十分结实,怎么晃荡都没有塌的迹象。   最后,白瑜累得腰酸腿软。   可干了几天活的男人却是精力旺盛,让白瑜气得牙痒痒的。   **   第二天,天气格外好,初春晨曦的阳光透过石榴树的叶子洒下来。   广城的温度跟北方有着巨大的差异,连树木也是。   在北方,这时候树木早在入秋那会儿就开始掉叶子,到了冬天基本都变成光秃秃的,这会儿如春了估计才慢悠悠绽放出几片油绿绿的新叶子出来,可广城的树木却很少有掉得光秃秃的,哪怕是冬天,放眼望去,也是一片翠绿。   白瑜披着外套站在阳台上,早晨的阳光暖洋洋照在她脸上,她仰着脸,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带着泥土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   身后传来脚步声,下一刻她纤细的腰就被搂住了:“我已经跟汉毅说过了,后面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你可以去找他帮忙。”   白瑜想到两人很快就要分开两地,心里也很是不舍,手指盖住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握:“好。”   江霖:“回头把土豆饼带过来广城,家里太大了,虽然附近的治安还算不错,但养只狗,有什么动静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白瑜:“好。”   江霖:“照顾孩子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照顾好你自己,万一照顾不了,我们可以请个人来帮忙,别累坏了自己,知道了吗?”   白瑜鼻子酸酸的,转身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你说了那么多,难道就不担心万一去了学校有男生会追求我,我会动心吗?”   江霖眼帘微垂,桃花眼看着她,顿了顿,发问道:“你会动心吗?”   对上他炙热的眼眸,白瑜那句想逗他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不会,因为没有任何男人可以比得上你,分开后,你会不会想我?”   他们两人都是比较内敛的性格,在一起那么久,彼此之间都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   可不说不代表不喜欢听。   这会儿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甜枣的江霖,嘴角的笑意就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低头吻了吻她红润的唇瓣:“会,我会每天想你,每时每刻想你……”   她舍不得他,他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要跟她分隔两地,他从京城开始就市面了,只是没让她发现。   每天晚上看她睡得那么好,没心没肺的样子,他还以为她不会跟自己这样舍不得,因此这会儿听到她说的那番话,他心里比吃了蜜糖水还甜。   就在他准备加深这个吻时,一阵跑步声朝这边哒哒哒传了过来,还伴随着奶声奶气的呼喊声——   “爸爸妈妈,太阳晒屁股了!”   白瑜和江霖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赶紧分开。   暧昧的气氛也一下子被打散了。   下一刻,小家伙踢着小短腿冲了进来:“妈妈,宝宝很棒,没害怕。”   小明舒的意思是,昨晚她和表姐两人单独睡,没跟着大人睡,可她一点也不害怕。   说完这话,小家伙挺起小胸膛,像只打了胜战的公鸡,模样老骄傲了。   白瑜被她这模样给萌得心软成一片,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白嫩嫩的小脸,表扬道:“宝宝真棒,那以后都要和表姐单独睡了?”   小家伙听到这话,小脸蛋顿时有些垮了:“但宝宝也想跟妈妈睡。”   不等白瑜回答,她就想出了一个妙招,掰着手指头分配道:“周一周二,跟太姥姥睡,周三周四周五,跟爸爸妈妈睡,周五周日跟姐姐睡。”   好家伙。   每天跟不同的人睡,还挺雨露均沾的。   白瑜和江霖两人都不由被逗笑了。   小家伙还不太明白爸爸回头要一个人留在琼州岛,而她则是要跟着妈妈来广城住。   白瑜和江霖也没想提醒她,想着让她多开心一会儿。   到了厨房,白瑜把五花肉切成肉丁,在油锅里一炒,爆香,然后做成肉燥浇头,可以用来拌面吃。   因为等会儿便要去坐轮船,因此吃得简单一点。   江霖吃东西向来不挑嘴,她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几个孩子同样不挑食,吃得津津有味。   白老太一边嗦面一边道:“之前我觉得琼州岛的气候住着就很舒服了,没想到广城这边一点也不差,每天听着鸟鸣声,感觉人都神清气爽。”   “鸟语花香,这房子的确很喜欢。”   白瑜笑眯眯应道,她也很喜欢这栋房子。   能不喜欢嘛,第一天住进来就给了她泼天的富贵,这简直是发财房。   不过白瑜发现,小谢承今天一直不敢正眼跟她对视,但凡自己多看他一眼,他的小脸蛋就红成了红苹果,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不过小谢承这孩子她有观察过,是个品行很端正的孩子,因此白瑜并不担心他会暗地里使什么坏。   看白瑜目光转开,小谢承这才吐出一口气。   昨晚他梦见自己抱着白瑜姨姨叫妈妈,还赖在她怀里撒娇,就跟明舒一样,醒来后,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居然想偷了明舒的妈妈。   因此这会儿他既不敢直视白瑜的眼睛,也不敢跟明舒说话,生怕自己的小心思被人发现了。   吃完饭,把东西收拾好,锁上门,一行人便朝大沙头码头去坐轮船。   因为小谢承的父母还没有消息,只能把他一起带上。   虽然不少东西放在了新房子里,但因为要带一些东西回去感谢帮忙照顾土豆饼和鸡仔的雷大姐他们,因此还是大包小包提了不少冻。   当然,相对从京城过来时的样子,他们这会儿可谓轻装上阵了。   江霖买了三张大人的票,三个孩子都不足一米,因此不用买票。   轮船还没有来,通过检查后,白瑜一行人站在港口旁边等待。   今天的天气真是特别好,晴空万里,蓝天仿佛水洗过一般,蓝得让人心醉,大海也是同样的蓝色,放眼望去,海天一色,美得让人窒息。   几个孩子靠在铁栏杆上看水。   突然小家伙兴奋地喊道:“姐姐、哥哥,有鱼。”   念念和小谢承两人十分给面子,立即围过去,只是半条鱼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小家伙不由气馁:“有鱼,刚才有鱼!”   念念看妹妹着急,非常有姐姐范儿的安慰她:“妹妹不急,这里没有鱼,我们回琼州岛看鱼。”   听到琼州岛,小家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开了:“还有螃蟹,哥哥,你看过螃蟹吗?”   小谢承摇头:“没看过。”   小家伙:“那你看过海鸥吗?”   小谢承再次摇头:“没看过。”   小家伙更骄傲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用自卑,到了琼州岛带你去看。”   不用自卑……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从哪里学来的词语。   白瑜和江霖,以及白老太三个大人听到,都忍不住被逗笑了。   时至中午,工厂工人下班,下班的工人成了一道风景线。   白瑜跟其他人一样,朝岸上看去,突然间,她瞥到了一个背影。   那背影让她莫名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只见那女人骑着一辆二八杠自行车,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毛衣,长发飘飘,黑色的长裤衬得她双腿笔直修长,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   女人身前的位置弄了个车座,里头坐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这会儿她正低头跟小女孩说着什么没,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吹起了女人额前的碎发,女人伸手去捋头发,身子因此跟着侧了一下,也让白瑜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吴孝玉!   吴孝玉捋好头发后,又低下头去和小女孩说话,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小女孩被逗得咯咯笑了起来,见状,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眼底的母爱几乎从眼睛里溢出来。   似乎担心孩子被风吹着,她伸手把小女孩的衣领竖起来,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那模样像个极其温柔的母亲在抚摸自己的孩子。   只是白瑜见识过她对待小谢承的样子,冷酷无情,看着小谢承就像看个垃圾一样,对待小谢承更是非打则骂,别说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着他和抚摸他,她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简直是天壤之别。   下一刻,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男人高大帅气,里面穿着白衬衫,外推搭配一套笔挺简洁的黑色西装,头发往上梳起来,看上去十分有气质。   只见男人走到吴孝玉面前,对着她温柔笑了笑,随后吴孝玉从自行车下来,男人骑了上去,接着吴孝玉跳上后座位。   白瑜震惊得眼睛都快掉下来。   虽然距离有点远,但那个男人显然不是谢志民。   吴孝玉这是出轨了?   那小女孩是男人跟其他女人生的,还是吴孝玉跟他生的?   谢志民知不知道自己被绿了?   不过现在不是管她有没有出轨的问题,而是要把吴孝玉给赶紧拦下来,然后问她怎么解决小谢承的事情。   可就在这时,轮船进站了,不等白瑜追出去,那男人踩动了自行车,很快就带着小女孩和吴孝玉,三人消失在人流中。   江霖提起旅行箱,这才发现白瑜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瑜回过神来,下意识朝一旁的小谢承看去,好在几个孩子的注意力还在水里的鱼上面,因此并没有看到吴孝玉。   她压低声音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吴孝玉了,她坐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自行车后面。”   她觉得小谢承有点倒霉,摊上吴孝玉这样的母亲,真是太惨了。   江霖秒懂:“我们先上轮船,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白瑜点点头,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和奶奶等一起上了轮船。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之前已经坐过一回轮船,但兴奋丝毫不减。   要不是江霖抱得紧,小家伙真是恨不得飞出去,跟海鸥一起翱翔在海面上。   而小谢承显然是第一回 坐轮船,小小的脸上有着大大的震撼。   浪花拍打船身,带着海腥味的海风迎面吹来,有时候一个大海浪扑过来,浪花溅在脸上,船上的人便会发出一阵惊呼,但那种随风而动的感觉真是太美好了,充满了自由和惬意。   白瑜一边注意着几个孩子,一边把刚才看到的告诉江霖:“那男人从打扮来看,感觉不像普通人,应该是事业单位的,难道吴孝玉真的出轨了?”   江霖:“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白瑜:“如果她真的出轨了,那就可以理解她为什么想把谢承丢掉了,只是这女人也未免太狠心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看来我们得加紧找到谢承他爸。”   现在这种情况,找到吴孝玉是没有用的,如果把谢承送回吴孝玉身边,说不定她会再一次把谢承给扔掉,真那样的话,谢承未必会像上次那样,幸运被解救出来。   如今只能找到谢志民,然后把谢承交还给他,这才能保证谢承的安全。   说完,她回头看向双眼亮晶晶看着大海的小谢承,后者一脸不谙世事的模样,让人不由感叹。   三十个小时后,白瑜一行人终于再次抵达了琼州岛。   看着精神奕奕的三个孩子以及江霖,白瑜不由有些感叹,好像累的人就只有她和奶奶。   孙蔷薇因为两个孩子还小,因此今年没有回南京过年,就留在琼州岛。   不过白瑜走后,她很快就后悔了,因为实在太无聊了,因此知道今天白瑜要回来,她一早就推着两个孩子过来港口等。   看到白瑜一脸疲惫的样子,她眼珠子一转,凑过去道:“你奶奶觉得累我能理解,毕竟年纪大了,可你又为什么一脸疲惫的样子,该不会是你们上船前干了夫妻体力活?”   “……”   白瑜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尤其想到那晚两人解锁的新招式,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过来。   “啧啧啧,真让人羡慕。”   孙蔷薇一看她这个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得更加促狭了。   “…………”   白瑜有些不明白。   她家谢旭东不是把床都摇坏了吗,按道理孙蔷薇应该不用羡慕她才对。   不过这会儿码头人多耳杂,而且还有孩子在身边,白瑜也就没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很快就换了话题。   原以为回到家还要收拾房子,毕竟有一段时间没住了,房子又接近海边,肯定有不少地方发霉了。   谁知回到家里,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一问才知道雷大姐居然时不时过来帮他们开窗通风,知道他们快要回来了,昨天又带着孩子过来给他们打扫房子。   怪不得人说,远亲不如近邻,能遇到一个好邻居真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白瑜把从京城以及广城带过来的特产分了一下,一部分给雷大姐,一部分给孙蔷薇以及伍师傅,还有其他一些邻居。   当然,给雷大姐是最多和最好,毕竟雷大姐不仅帮她打扫了房子,而且把鸡仔和土豆饼都养得非常好。   土豆饼看到白瑜,就像被遗弃的孩子再次看到父母,又高兴又委屈,一边旋螺桨般摇着尾巴,一边呜呜发出委屈的声音。   不过委屈归委屈,这家伙可没少吃,比他们离开时好像又胖了不少。   雷大姐指着土豆饼跟白瑜告状:“你们才离开不久,这狗就自己跑出去,大半个月没回来,我还以为跑丢了,谁知不久前带了条母狗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狗崽。”   白瑜震惊。   没想到这才十来天没见,土豆饼就喜当爹了。   相对于土豆饼,雪糕比较高冷,平时不仅能自己抓老鼠吃,因为它长得比较漂亮,身后有不少愿意养它的金主,因此她离开这段时间,雪糕不仅没有瘦了,还差点胖成了一个球。   不过人一胖毁所有,可猫胖了不丑,反而肉乎乎的更可爱了。   这让孙蔷薇直呼不公平。   白瑜让他跟其他男孩一起去玩,他也不去,白瑜只好由着他去,几个孩子有奶奶在一旁看着不会出事。   白瑜这才安心和和其他军嫂一起去找海货。   赶海讲究的就是一个眼疾手快,不过最重要还是要看运气。   白瑜的运气不错,赶在海水涨潮之前,她抓到了两只不小的八爪鱼,十来只被叫做假鲍鱼的笠贝,还有一些海螺,收获满满。   白瑜决定回去把两只八爪鱼带回去,一只做成青椒爆炒八爪鱼,一只做成白灼八爪鱼,到时候蘸酱油吃。   第二种吃法有些人吃不习惯,觉得味道太腥了,刚开始白瑜也吃不习惯,但慢慢就爱上这种吃饭。   白灼最能保持食物的原汁原味,尤其是海鲜,讲究的就是一个鲜美。   假鲍鱼还有个名字叫将军帽,外形和口感都跟鲍鱼很相似,假鲍鱼的肉质非常爽脆,不需要搭配太多的酱料,只要一个简单地加入葱姜爆炒,就能吃到一盘美味鲜香,同时富有弹性的葱爆假鲍鱼。   海螺则是和青橄榄一起做成海螺橄榄汤,这种汤味道独特,鲜美甘醇,同时还有消热解毒的作用。   白瑜带着几个意犹未尽的孩子回到家里,正准备进厨房准备晚饭,伍师傅一家子就过来了。   伍晓棠看上去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人胖了一些,没像之前那样瘦得让人害怕,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可见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把她照顾得很好。   这会儿她站在院子里,两只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斜着头,哪怕她就站在你面前,她的视线也不在你身上,但也不在任何东西上。   胜在不吵不闹,也没像之前那样自残,算是很大的进步。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看上去精神状态也比之前好了不少,眉眼舒展开来,不像之前那样愁眉苦脸的。   赵寄秋怜惜拉着女儿在亭子的椅子坐下:“棠儿如今精神好了一些,我们才敢带她出来走动走动,这一切真是多亏了你们帮忙,要不是你们,我这苦命的女儿如今……”   赵寄秋说到伤心处,眼泪忍不住蔓延上来。   伍师傅赶紧阻止她道:“现在还没过正月十五呢,你可别犯糊涂跑到别人家来哭,可不吉利的。”   赵寄秋连忙把眼泪擦掉,挤出笑容道:“真是对不起白同志,我……”   白瑜摆手:“没事的,赵阿姨,我不太信这个。”   赵寄秋闻言,这才没那么紧张,接着她从带来的包里头掏出一个木盒子,递过去道:“之前承蒙你们照顾和帮忙,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白同志收下。”   木盒子不大,大概巴掌的大小。   白瑜有些不明所以:“赵阿姨、伍师傅,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寄秋看她不收,只好把木盒子打开:“我一个远房侄子最近平反了,当年他们家出事时,我和老伍出手帮过一些小忙,但那孩子一直记在心里,如今他被平反了,又有了工作,便拿出这珍珠来感谢我们,只是这东西我们留着也没什么用,可白同志你不一样,年轻又漂亮,这珍珠佩戴在你身上正合适。”   白瑜看向被打开的盒子,只见里头放着一颗大拇指头那么大的珍珠,珍珠光泽温润,色彩淡雅而纯净,在自然光下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白瑜愣了下,随即推辞道:“赵阿姨、伍师傅,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这珍珠你们收回去,回头换成钱,给晓棠姐补补身子。”   赵寄秋:“白同志你就收下吧,这东西不是什么古董,这是我那侄子自己养殖出来的人工珍珠,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值钱。”   白瑜二度怔住了,下一刻仿佛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中:“赵阿姨,这是你侄子自己养殖出来的珍珠?”   赵寄秋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脸激动,但还是点头,并把情况解释得更加清楚:“出事之前,我那侄子曾经到江苏省的水产研究所系统学习过如何淡水珍珠的养殖技术,只是他还来不及毕业家里就出事了,他也被送到农场去改造,不过老天对他不薄,在农场时他遇到一个从霓虹国留学归来的长辈,因为两人比较投缘,那长辈又交给了他不少淡水培育珍珠的试验,因此他这次平反后才能顺利进入研究所去工作,主要就是负责养殖淡水珍珠,不过你放心,这珍珠虽然是研究所养殖出来,但也是研究所奖励他的,是合理合法的。”   “还有,我那侄子还说想介绍老伍到研究所给他当帮手,这样一来,以后日子就会好过不少。”   这也是他们为何眉眼没之前那么愁苦的原因之一。   侄子的父母已经过世了,知道他们的情况后,主动提出愿意帮忙照顾他们以及晓棠,如今还提出让老伍去研究所工作,虽然不能转成正式工人,但工资高了不少,关键是有侄子在旁边照顾他们,他们会轻松很多。   以后他们要是走了,晓棠也有人继续照顾,他们也能走得瞑目。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好极了!”   白瑜因为太激动,连说了三个好。   她本就打算以后从事珍珠养殖这一行,只是如今经济还没有改革,她想去找人进行技术研究也别不敢太大张旗鼓,免得引人注意。   没想到现在伍师傅居然有机会进入研究所去学习,以后如果她自己成立淡水珍珠养殖基地,请他过来帮忙,他有很大的可能会答应。   其实珍珠的人工养殖最开始的起源就在我国,只是由于历史原因,导致技术一度失传,为了打破其他国家称霸珍珠大国的局面,我国从六十年代就开始重新淡水培育珍珠的试验,还从霓虹国引进了不少新技术。   上辈子南海珍珠曾经盛极一时,盛名远播海内外,只是后来各种原因,导致南海珍珠从巅峰跌落,而很多国内的珍珠只能沦为珍珠原料出口,而其他国家将珍珠购入再加工后,以成千上倍的价格流入市场。   这是白瑜不想看到的。   因此她想趁着改革开放的最好时机,趁机成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珍珠品牌,然后把这个品牌做强做大,从而振兴国内珍珠市场,带领国内的珍珠成为世界独一无二的民族品牌。   她这个想法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是江霖也没有。   她原本想明年再找机会开始,可没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被白瑜这态度给搞蒙了。   白瑜冷静下来,这才解释道:“伍师傅、赵阿姨,不瞒你们说,我打算以后从事淡水珍珠方面的工作,不过不是进研究所,我想把我国的珍珠卖到全世界去,所以刚才听到伍师傅要去研究所学习淡水珍珠养殖技术才会那么激动,让你们见笑了。”   听到白瑜的话,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虽然有些吃惊,但冷静一想,高考都恢复了,被抄家的人都平反了,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夫妻两人都是见过大风大雨的人,因此对白瑜的抱负很是赞赏:“巾帼不让须眉,白同志敢想敢做的态度让人佩服。”   白瑜被夸得脸红:“你们别夸我,只是我想着以后若是有这方面的事情,可能还要用到两位……”   谁知,话还没说完,另外一头就传来了念念的哭声。   “呜呜,你放开我……姑姑,救救我……”   白瑜心一颤,回头一看,便看到刚才还在一旁蹲着看蚂蚁的伍晓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大厅门口。   这会儿她抱着念念,神情看上去很是激动,把念念吓得直掉金豆豆。   “念念乖,你别挣扎,姑姑这就过去救你。”   白瑜又着急又内疚,之前看伍晓棠状态不错,而且念念和小家伙都在二楼睡觉,因此她放松了警惕.   可没想到不过一个错眼间,居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要是念念出了什么事情,她怎么跟奶奶交代,怎么跟至今下落不明的二哥交代?   “棠儿,棠儿!你把孩子放下!”   “棠儿,我是妈妈,妈妈在这里,你过来妈妈这里好不好?”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见状也是着急得不行,急忙站起来朝伍晓棠跑去。   女儿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情绪失控了,虽然大部分时间认不得他们,但她很乖很安静,顶多就是不理人,医生说可以带她出来走一走,对她的身心健康都有利,他们这才敢带她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才出来就出事了。   念念这孩子他们十分喜欢,当初要不是因为念念跟他们女儿有几分相似,他们心中挂念跑到江家来探望,也不会后面发现女儿的玉佩,更没办法找回女儿。   因此在他们心里,念念不仅是他们喜欢的后辈,还是他们和女儿的小恩人。   这会儿看到女儿抱着念念,把人家小姑娘吓哭了,他们真是内疚得不行。   可他们又不敢大声责骂,生怕刺激到女儿,进而会更加伤害到念念,只好一边跑过去,一边轻声哄着她。   可下一刻,伍晓棠的动作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只见她把念念轻轻搂在怀里,动作有些笨拙、同时又很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宝宝不怕,妈妈在这里……妈妈会保护宝宝的,宝宝不要怕……” 第96章 牛肉大葱饺子   白瑜看到这一幕, 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从何涛的口供中得知,伍晓棠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当时伍晓棠虽然很痛恨何涛, 可对女儿很好, 哪怕第一次为人母, 哪怕被囚禁在地下室那种地方, 但她还是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了自己的女儿。   只是何涛那畜生却当着她的面弄死那个可怜的孩子, 也就是从那开始, 伍晓棠的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   白瑜不知道伍晓棠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还是精神错乱, 总之她不敢大意。   念念很乖巧, 在她的安抚下已经停止了挣扎和哭泣, 避免进一步刺激到伍晓棠的精神。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悲伤如潮水疯狂涌过来, 几乎将他们压倒。   他们可怜的棠儿,要不是那个畜生, 他们的女儿如今说不定也有一个像念念这么可爱的女儿, 过着幸福的正常人的生活, 都是那个千刀万剐的畜生。   伍师傅擦了擦眼睛, 慢慢接近女儿:“棠儿, 我是爸爸,你把孩子给爸爸好不好?”   伍晓棠看到伍师傅,却仿佛不认识他一般, 不仅不把念念交给他,反而抱得更紧了。   白瑜看伍师傅还想上前, 连忙阻止:“伍师傅您最好不要再上前去。”   伍师傅看女儿不认得自己并且害怕自己,眼底的伤悲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赵寄秋也不敢再上前:“棠儿, 你看宝宝很不舒服,你把宝宝给妈妈,妈妈带宝宝去看医生好不好?”   伍晓棠看看她妈,又低头看看被她搂在怀里的念念,不知道是她还记得自己母亲,还是因为担心自己“女儿”。   她迟疑了下才把念念递了过去,声音悲切而无助:“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这一刻,院子里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悲从中来,在那个时候,伍晓棠应该也曾经这样一声声喊着,“救救我的女儿,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只是她从没等来救赎,反而等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施虐。   赵寄秋含着眼泪把念念抱过来,然后又交给白瑜,这才走过去一把抱住伍晓棠,眼泪再也忍不住掉落下来。   白瑜也觉得鼻子酸涩得不行。   伍师傅和赵寄秋担心再出意外,很快就带着女儿离开了,那颗珍珠他们没有带走,就放在亭子的桌子上。   念念显然是被吓着了,小脸惨白惨白的。   白瑜给她洗了把脸,又给她拿了她喜欢吃的点心过来,然后安抚她:“念念,还要害怕,刚才那个姨姨她不是想伤害你,她是生病了,所以才会把你错认成她的女儿。”   念念嘴里含着一颗糖,脸颊鼓鼓的,听到这话,抬起小脑袋问道:“那她自己的女儿呢?”   白瑜摸了摸她的头:“她女儿生病没了,那姨姨很伤心,因为太想念女儿自己也得了病,你跟她女儿长得有点像,那姨姨看到你,就把你当成她女儿了,不过她没有恶意的,没想要打你,你能原谅她吗?”   念念想起刚才那个姨姨虽然一直抱着她不放,但的确没有弄疼她:“嗯嗯,那姨姨很可怜,念念不怪那个姨姨。”   那个姨姨看不到自己女儿肯定很伤心很难过,就跟她看不到爸爸一样,她好想好想爸爸,不过她不能说,因为她怕奶奶和姑姑知道后会难过。   所以她只敢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想爸爸。   白瑜闻言,忍不住夸奖道:“念念真是个善良又体贴人的好孩子,姑姑为你刚才的勇敢感到骄傲。”   念念小脸蛋红了起来,摆弄着手里的糖纸。   漂亮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六色的斑斓色彩,就跟她此时眼底的光芒一样。   小家伙知道姐姐刚才被吓到还哭了,当即抱着念念。   像哄孩子一样拍着念念的后背,还有模有样道:“姐姐不怕不怕,我唱歌给你听。”   念念:“谢谢妹妹,但我现在不怕了。”   小家伙:“不,姐姐你要说你害怕。”   念念:“……”   念念:“可妹妹,我真的不害怕了。”   姑姑跟她说了后,她知道那个姨姨没有想伤害自己,而且那姨姨没了女儿,自己又生病了,非常可怜,所以她已经不害怕了。   小家伙卡顿了好一会儿,还是坚持道:“姐姐你要害怕!”   姐姐不害怕她就没办法唱歌歌哄她。   念念看妹妹着急得不行,连忙道:“妹妹不急,我很害怕。”   听到这话,小家伙满足了,拍了拍自己白嫩藕节一般的大腿:“姐姐你躺这里。”   念念很疼妹妹,顺从地躺下,还担心压着妹妹,只敢挨着边。   小家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边拍着姐姐的胸膛,一边唱了起来:“宝宝睡呀快快睡……妈妈唱个催眠曲,唱一声,宝贝呀……”   白瑜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笑又温馨。   之前小家伙梦魇,她哄着她给她唱过摇篮曲,没想到她不仅记住了,还用来安慰念念,而且还唱得很好听。   在这之前小家伙没开口唱过歌,因此她压根不知道她居然有一副好嗓音,简单的几句歌词通过她的嗓子唱出来,带着孩子的天真、单纯和干净,让人听着十分舒服,仿佛天籁之音一般。   白瑜很是惊喜。   而念念本来是不困的,躺下来只是为了哄妹妹,但没想到在妹妹的歌声中,她眼皮子越来越重,最终真的睡着了。   江霖回来后,白瑜跟他提了小家伙唱歌好听的事情,江霖也很是惊讶,顿时提出让小家伙给他唱一个。   谁知小家伙却振振有词道:“不行的爸爸,要受伤才能唱。”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受伤的人没有资格听她唱歌。   江霖:“……”   ……想听个歌难道还得去受个伤才行?   白瑜被父女俩的模样给逗笑了。   伍师傅和赵寄秋夫妻两人回去后,觉得很不安心,回头又送了一些水果和糖果给念念送了过来。   为了让两位老人安心,白瑜把东西给收下了。   念念虽然受了一些惊吓,但后面没有因此发烧,晚上也没有梦魇,原以为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伍晓棠身上却发生了让人震惊的变化。   在那之前,伍晓棠可能一天到晚说不到一句话,每天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浑浑噩噩,偶尔清醒时能倒是能认得伍师傅和赵寄秋,可一旦犯糊涂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见到念念后,伍师傅和赵寄秋本来还担心她回家后犯迷糊,两人一直盯着她不敢放松警惕,谁知伍晓棠回到家后不仅没有发病,还跟赵寄秋说要做衣服给女儿穿。   赵寄秋哪敢让她碰剪刀等东西,这万一扎到她自己,或者一旦发病,这剪刀便成了致命的武器,于是哄着她说自己帮她做,还拿出自己给她做的衣服给她看,伍晓棠可能还记得自己不擅长做衣服的事情,便点头答应了。   谁知这事还没完,伍晓棠又开始担心女儿会被饿着,想去厨房给女儿做好吃的。   这次赵寄秋没有拦着她,而是把材料准备好,不让她碰刀等东西,之后便站在一旁看着,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她还能及时阻止。   原以为以伍晓棠如今的状态,应该什么都做不出来,谁知伍晓棠却成功做出了一盘鸡蛋糕。   看到做好的鸡蛋糕,赵寄秋和丈夫两人再次泪眼婆娑。   不过这次是因为高兴。   伍晓棠没失踪之前很孝顺,经常会下厨给他们做鸡蛋糕,女儿失踪之后,他们好多年不敢做鸡蛋糕,就是怕睹物思人,他们没想到有一天他们还能再次吃到女儿亲手做的鸡蛋糕。   白瑜收到伍家送过来的鸡蛋糕也很震惊,她跟伍家两夫妻一样,没想到伍晓棠被刺激了一下,居然还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念念收到鸡蛋糕很高兴,还很礼貌地道谢:“谢谢赵奶奶,我很喜欢吃鸡蛋糕。”   赵寄秋看念念这孩子,越看越喜欢,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顿时看向白瑜的表情变得欲言又止。   她觉得念念这孩子跟他们家十分有缘,之前让他们找到女儿,如今又让女儿开始变好,所以……她要是能收念念做干亲的话,说不定有天女儿的病能好起来也说不定。   可对上念念清澈干净的眼眸,她这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家这个样子,有什么资格收念念做干亲,跟他们沾上关系,完全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拖累念念的名声,想到这,她把这个念头给压了下去。   白瑜其实看懂了赵寄秋那没说出口的意思,以后她可能有求助伍家,但她不会拿念念去做人情,不过伍晓棠能变好,这也是她想要看到的。   因此想了想,她回房拿了两张念念的单人照送给了赵寄秋。   赵寄秋拿着照片,感动得眼泪盈眶:“谢谢你白同志,谢谢你们!”   接下来白瑜又在琼州岛呆了几天。   这几天里,她趁着退潮时到海边捡了不少漂亮的贝壳,把贝壳清洗干净晾晒后,又去供销社买了胶水和装画相框、厚卡纸等工具,然后把这些东西通通送到了伍家去。   “白同志,这些东西是……”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看到这些东西不由有些懵。   白瑜道:“我今天过来是想想请两位帮忙的,我知道伍师傅以前在学校里头教国画,而赵阿姨一手祖传的双面绣无人能敌,两位不管是艺术水平,还是鉴赏水平都是出类拔萃的,如果就此荒废了那岂不是可惜了?所以我想请两位能不能把这些贝壳变废为宝,然后制作成工艺品,当然我不会让两位白忙。”   说着,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那出来推到两人面前,里头装的是两张大团结,以及一些肉票和粮票等。   伍师傅这才明白她的意图,连忙把信封推回去:“你这是把我们当什么了,钱你拿回去,东西我们一定给你弄好。”   赵寄秋也道:“就是,没有你们,如今我们一家三口也不能团聚,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拿还能拿你的钱。”   白瑜摇头:“伍师傅、赵阿姨,我这不是客气,而是亲兄弟明算账,我也不怕跟你们坦白,以后我打算走民族工艺品输出这条路,其中包括之前跟你们提过的淡水珍珠养殖,另外还有双面绣,还有用贝壳活着其他东西做成工艺品等等。”   “换句话说,这事情不是一回两回需要你们帮忙,而是一个可以发展成长久事业的事情,因此我不能让你们白忙活,更何况晓棠姐的身体也需要好东西养着,这些钱你们就收下,给晓棠姐买点补身子的也好,给她多做两身新衣服也好,你们要是不收的话,后面我可不敢再找你们帮忙了。”   伍师傅:“这……”   赵寄秋和老伴对视了一眼,道:“那我就做主把东西收下来,感激的话我也不多说,白同志你放心,这东西我们一定给你弄好!”   能遇到白瑜一家子,简直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气。   把贝壳制作成工艺品,他们以前都没有做过,不过艺术都是相通的,他们愿意尝试一下。   更何况就如白瑜说的那样,他们现在手头的确很紧,女儿的病情就是个无底洞,不仅每个月要去医院复诊和拿药,以后有条件了,她还想给女儿进行针灸治疗。   还有女儿的身体亏损得太厉害,十年里头不间断生孩子和流产,让她的身体几乎被掏空了,医生说不好好补起来的话,将有碍于寿命,而这些都需要钱。   她知道白瑜让他们帮忙,不仅仅是看中他们的艺术水平,还想着帮衬他们,这份恩情他们这辈子都还不完!   看他们把钱收下,白瑜也松了一口气:“这事情不宜给外人知道,免得生事端,因此还请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别往外说。”   等改革开放后,她会把淡水珍珠作为主要的方向,等发展起来后,她还要成立一家跟设计相关的公司,把珍珠做成包包,联合双面绣做成珍珠双面绣耳环,团扇等等。   至于贝壳,上辈子她看过用贝壳做成的贝雕艺术品,如果在这个基础上,加进双面绣或者珍珠,可以最大限度让作品多样化。   如今珍珠养殖还不能搞,因此她想着让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先拿贝壳练练手。   伍师傅拍着胸脯道:“白同志放心,我们不会往外说的。”   对于“人心险恶”四个字,他们比任何人更深有体会。   因此像这样的事情,就算白瑜不说,他们也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赵寄秋也点头:“白同志你就放心吧,哪怕是我侄子,我也不会让他知道半分。”   白瑜笑道:“以后你们叫我白瑜就好,白同志长白同志短的,听着太客气了。”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也跟着笑了,连声应好。   **   因为第二天就要去广城,白瑜亲自下厨给江霖做了一桌子好菜。   今天的猪头肉很不错,白瑜买回来后,小火慢功夫,一点一点把猪肉给烤熟,这么做十分费工夫,又极其考验耐心,不过用这样的方法做出来的猪头肉软烂得不行,加入酸菜一起炖,肉嫩鲜香,肥而不腻,吃起来可得劲了。   虾仁炒韭菜,韭菜自己种的,刚割起来嫩生生的,和虾仁往锅里随便炒两下就可以起锅,吃的就是一个鲜字。   五花肉切成薄片,加点葱姜蒜一起爆炒,炸出油汁后,再把青菜倒进去一起炒,炒出来的青菜绿油油的,菜外层裹着一层油脂,单单是看着就能勾起人的胃口,怎么吃都不会腻。   最后白瑜还做了江霖最爱吃的牛肉大葱饺子,三个孩子都加入了包饺子行列。   念念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包饺子也是,只不过她人小手也小,捏出来的饺子不是口开了,就是东倒西歪。   念念很是沮丧,白瑜见状赶紧鼓励她,说她这个年纪能包成这样已经是很棒了,小姑娘这才露出了害羞的笑容。   小谢承是出乎白瑜意料的好,他一来没有马上动手,而是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白瑜包,后来又拿了几个念念包坏的饺子皮来做练习,然后才拿新的皮来包。   这一包简直是一鸣惊人,小谢承包出来的饺子又大又饱满,像一个个金元宝一般,看着十分喜人。   白瑜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这份眼力和定力,长大之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当然,如果他能摆脱他那个不靠谱的母亲的摧残的话。   小家伙也是兴奋地加入包饺子行列,谁知样样走在同龄人前头的小家伙,这次却遭受了滑铁卢,念念包出来的还能勉强看出饺子的模样,但小家伙的——   搓成汤圆形状的、多边形的、还有更多说不出形状只有饺子皮没有肉馅的。   白瑜看着小家伙包的“饺子”,深深陷入了沉思。   ……女儿好像没有继承她做饭的天赋。   不过江霖一点也不嫌弃女儿包的不像饺子,小家伙喂一个,他吃一个,父慈女孝,画面令人“感动”。   几个孩子吃得小肚皮溜圆,还掀起衣服互相比拼谁的小肚子更大,让人看了不由哭笑不得。   孙蔷薇看了不由感叹道:“还是你会带孩子,不说你女儿比我两个儿子聪明那么多,就说这个你带回来的孩子,之前小脸蜡黄蜡黄的,你看这才几天就变得那么水润,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可真长得真好看。”   白瑜也觉得谢承这孩子长得很好看,放在小说里头,妥妥的男主长相,但身世悲惨了一点。   她不知道后世有种小说人设叫做“美强惨”,要是知道的话,便会知道此时的谢承便跟那人设一模一样。   孙蔷薇很是不舍白瑜,白瑜便借机鼓励她继续复习,到时候两人广城见。   之前孙蔷薇对参加高考这事可有可无,可白瑜走后,她顿时觉得琼州岛变得非常无聊,因此还真的认真复习了起来,还时不时把要去广城找白瑜的话挂在嘴边。   这让谢旭东吃了一缸子的老陈醋,想到以后他和江霖两人独守空房,不由一把辛酸泪。   当晚,白老太为了让白瑜和江霖两人可以有亲密空间,把小家伙给哄了过去,还说自己腰疼,因此白老头当晚获得了明舒牌“宝宝睡”摇篮曲一首。   江霖确定几个孩子都睡下了,这才回了房,深邃的眼眸看着她:“孩子都睡了。”   这话仿佛一个暗号,让白瑜下意识就脸红心跳起来。   江霖在她身边躺下,结实有力的手臂搂住她纤细的腰,声音低低道:“上次那个,我们再来一回?”   男人炙热有力的呼吸声吹在耳边,白瑜脸上越发燥热起来,脑子也浮现了很多不该有的画面。   外头突然下起了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汇成了一首曼妙的歌曲。   外面雨水瓢泼,屋里水乳交融。   白瑜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只觉得太疯狂了。   **   第二天,雨停了,但天阴阴的。   江霖一早起来为一大家子做了早饭,昨天还剩下的猪头肉放到锅里炒一炒,冰冻过的饺子拿出来丢滚水里,再撒几把小青菜,做成水饺子。   江霖把早饭做好,这才上楼来叫白瑜起床。   白瑜腰酸背痛,想到昨晚的疯狂,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瞪得江霖心再次痒痒的。   想到很快要分开,两人心里都十分舍不得,恨不得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小家伙等到上了轮船,看到爸爸还在岸上,不由着急得快哭了:“爸爸,爸爸还没有上船!”   白瑜抱着她:“妈妈要去广城上学,爸爸在这里有工作,去不了,等他有空了,就会去广城看我们。”   小家伙这才反应到爸爸不跟他们去广城,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家伙从出生后就很少哭,哪怕是打针吃药,也不见她掉金豆豆,可这会儿她哭得十分伤心,小身子朝外拱去,想去拉江霖上船。   白瑜听她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一阵难受:“宝宝乖,爸爸很快就过来看我们了。”   平时小家伙一哄就好,可这次不凑效了,小家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水汪汪的眼睛招人怜惜极了。   江霖站在岸边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阵酸涩。   以往他离开京城,三房的人从不会为他送别,老爷子有意培养他的独立性,更不会给他送别,因此这些年来,他独来独往,从不知分别的滋味。   可这一次,看到妻子眼里的不舍,和哭得泪眼汪汪的女儿,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   直到轮船远去看不见身影,江霖还直直站在那里,眺望着那看不到的身影。   谢旭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别看了。”   部队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江霖不得不收回视线,毅然转身离去。   谢旭东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赶紧三两步追上来,调侃道:“刚才你眼睛红红的,该不会是想哭吧?”   江霖扭头,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孙蔷薇昨天说她也想考去广城,到时候带着两个孩子跟白瑜在广城会合。”   谢旭东:“……”   接下来小家伙都很粘着白瑜,仿佛生怕妈妈也离开自己。   白瑜也宠着她,去哪里都抱着她。   这次回广城,白瑜把土豆饼和雪糕一起带上了,当然几只会下蛋的鸡也没落下。   几只鸡关进鸡笼里,雪糕则骑在土豆饼身上,土豆饼还帮忙拿旅行袋,这画面看得众人啧啧称奇,还有人觉得土豆饼十分有灵性,想拿钱跟白瑜买。   白瑜自然是不肯。   到了广城,屋里的东西又蔓延了一层灰尘,好在屋里并没有人进来,东西也没有丢。   白瑜和奶奶把房间打扫后,为了安抚小家伙受伤的小心灵,给她做了枣糕。   枣子是孙蔷薇给的南京特产,肉厚核小,又肥美又甜腻,白瑜把枣下锅煮,煮到七八分熟的时候捞起来去皮去核,然后把枣肉捣成泥,再加入鸡蛋白糖和糯米粉,搅拌均匀后再放到蒸笼去蒸。   枣糕不难做,但要做得好吃,也是很考验手艺的。   白瑜做出来的枣糕香糯松软,终于成功让小家伙再次露出了笑脸。   第二天,白瑜把带过来的特产分出来,拿了一些去拜访危汉毅的妻子。   危汉毅的妻子个子小小的,但说话嗓门却很大,人也很热情。   在她的帮忙下,工匠师傅推了其他的活儿,先给他们整修浴室和厕所。   不过在工匠师傅上门前,白瑜把屋里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敲了一遍,看还没有其他地方也藏了黄金。   事实证明,这种好事可遇不可求。   倒是工匠师傅看到被砸得到处都是坑的厕所和浴室,陷入了沉思。   等浴室和厕所整修好,也到了开学的时候。 第97章 糖炒栗子(改错别字)   担心小家伙有离别焦虑症, 又会像上次那样大哭不停,因此白瑜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   小家伙其实还是很懂事的,上次是猝不及防, 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 可这次白瑜给她说了很多, 虽然分别前她还是有些小沮丧, 但没有再哭闹。   看奶奶一个人带三个孩子, 白瑜本想请个人给她分担一下, 但一来时间紧急, 靠谱的人不好找, 二来奶奶也不希望她多花钱。   好在三个孩子都非常乖巧。   谢承和念念两人都能自己穿衣服, 小家伙还不会, 但念念是个好姐姐,会帮她穿衣服, 三人吃饭都不用人喂,更不用拿着碗勺在后面追着他们吃饭, 中午会乖乖去睡觉, 睡觉起来三人就在院子里玩躲猫猫。   为了让三个孩子能更省心一些, 白瑜一大早起来做了一些糖炒栗子, 又在前两天就做了沙包和毽子, 以及飞行棋等玩具,让他们可以消耗体力。   几个孩子还没起床,白老太亲自把白瑜送到门口:“你就放心去上学吧, 家里你就放心交给奶奶。”   白瑜伸手抱了抱奶奶:“谢谢奶奶,要是没有你,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学校不远, 万一有事情您就让人去学校找我,外语系77级三班白瑜。”   白老太假装嫌弃她啰嗦:“知道了,快走吧,年纪轻轻比我这个老太婆还啰嗦。”   “……”   白瑜顿时哭笑不得,她居然被奶奶嫌弃啰嗦。   不过担心等会儿小家伙起来会舍不得自己,白瑜也不敢耽搁,赶紧背起军挎包,提着昨晚就打包好的旅行箱朝中大走去。   中大外语系成立于一九二四年,哪怕是那十年,也没有中断教学,而是持续为国家输出高层次的外语人才,在外语教学方面有着十分成熟且卓越的经验。   除了英语,还有法语和德语,以及俄语等其他外语,只不过之前没有恢复高考,招生人数并不算多,而白瑜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第一批入学的学生,迎新场面十分热烈。   除了送自家孩子过来上学的,还有不少本地人早早就过来围观,亲自见证这难得一见的盛况和历史时刻。   白瑜原本想低调点从门边直接进去,但长得好看的人在哪里都大家关注的重点。   她刚走过去,一行人的目光就犹如聚光灯一般齐齐看过来。   今年录取的新生有一大部分是知青,这些知青下乡后每天风吹日晒,皮肤都不是很白,可白瑜站在那里,白得让人晃眼睛,她的皮肤宛如刚剥了壳的荔枝,又白又嫩。   当一个人太美时是会让人产生距离感和压迫感的,此时白瑜就给人这种感觉,大家虽然觉得她很美,却不敢轻易上去问她是哪个系的新生。   有些男生连看都不敢看她,红着脸看着地面,心里却祈祷着眼前的美人是自己系的新生。   “这位女同学你好,你是来报到的新生吗?”   一个身材瘦小,长相跟猴子很像的男生“嗖”的一声蹿到白瑜面前,露出一口白牙灿烂地笑问道。   白瑜被吓了一跳。   只是不等她开口,一个长相落落大方的女生就走了过来:“猴子,你不要吓着人家新生,女同学你好,我是外语系76届的林红梅,让我猜猜,你长得这么漂亮,肯定是我们外语系的新生吧?”   白瑜:“师姐你好,我是英语系新生,我叫白瑜。”   林红梅一脸吃惊的样子:“你就是白瑜?!”   白瑜愣了下:“师姐认识我?”   林红梅:“何止我认识你,整个外语系的人都知道你的大名!你以及另外一个女同学景菲是这次录取考生里头唯二两个英语考了满分的学生,大家都在讨论你们俩是何方神圣,只是没想到白师妹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其他人看到,肯定要震惊得下巴掉落一地!”   白瑜:“……”   那个被叫“狗子”的男生叹气道:“什么时候我们土木工程系能来几个师妹?我们土木工程系都是一班臭烘烘的大老爷们。”   林红梅听这话笑骂道:“你还好意思嫌弃别人,你自己不就是个臭烘烘的臭男人!”   “猴子”笑着讨好道:“对对对,我就是臭男人,你是香女人!”   林红梅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白瑜看出了两人之间的暧昧,觉得很有趣。   对上白瑜的眼神,林红梅的脸更红了,咳嗽了一声道:“白师妹,我带你去报名,顺便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学校。”   “好,那就麻烦林师姐了。”   白瑜应了声好,正好弯腰把行旅箱从地上提起来,但林红梅已经先她一步把行旅箱给提了起来。   林红梅掂了掂行旅箱,有些惊讶道:“白师妹,你怎么只带了这么少东西过来?你是本地人吗?”   虽然脸盆和被褥这些东西都是由学校免费发给学生的,但毕竟要在学校呆一个学期,要用到的东西很多,一个行旅箱可不够用,更别提这行旅箱提起来轻飘飘的,感觉里头还没装满。   如果白瑜是本地人的话,那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同城要回家拿东西方便多了。   白瑜摇头:“不是本地的,不过我丈夫在部队里没空带孩子,因此我把孩子带到广城来。”   这话信息量很大。   林红梅闻言怔了一下,下一刻再次惊吓掉了下巴:“白师妹,你居然结婚了?!而且连孩子都有了!”   很多女人生了孩子后身材会变形,就算没变形,可身上的气质也会跟没结婚的姑娘不太一样,但白瑜看上去太年轻太漂亮了,身材凹凸有致,比她这个没结婚的人还要好,要不是她自己提起来,她打死也想不到她已经结婚生孩子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白瑜顺着人声往后望去,就见门口突然多了一辆四门五座的212绿军装吉普车。   这年头有一辆自行车都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更别说是吉普车,就好比后世突然出现一辆超跑或者私人飞机,一下子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的天啊,那就是吉普车吗?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也是,也不知道坐在里头是什么感觉?”   “我更好奇是什么人能坐着吉普车来上学?”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吉普车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子年约十八九|岁,身穿一身掐腰白色长袖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大红色皮外套,脚下蹬着高跟鞋,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越发高挑纤细。   只见她拨了拨烫过的卷发,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大门的牌匾道:“二哥,我们终于到了。”   接着一个跟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也从车里走了下来:“真不明白你,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跑来这边上大学,我们家那边又不是没有好的大学,也就爸妈才会这样惯着你。”   女子扭头朝男人做了个鬼脸:“什么一个女孩子,广城有二哥,还有二姨和姨丈,你们都会照顾我,我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男人一脸宠溺:“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快把东西给拿下来吧。”   说着他绕到后座,想放在回头的行旅箱拿出来,抬眼间却瞥到了站在人群里头的白瑜,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被人点了穴道一般,整个人僵住了。   一股电流从头盖骨流窜全身。   一眼万年。   白瑜对上男人的眼眸,很快就把视线移开,对林红梅道:“林师姐,我们走吧。”   她不知道那两人是什么身份,不过她可以肯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对方的行为在她看来,实在太高调了。   林红梅倒是有些意犹未尽,一边提着旅行箱跟上白瑜的步伐,一边道:“也不知道那位新生是何方神圣?”   白瑜:“不知道呢。”   不过在场的其他人很快就知道了女子的身份。   女子看她二哥怔怔看着人群,不由好奇道:“二哥,你在看什么?”   景炀这才回过神来,而人群里的女子早也没了身影。   他很想打听刚才那女子的名字,只是这会儿这么多人注视着他们,他一时间不好开口。   不过看那女子的样子好像也是这届的新生,刚好他妹妹也是新生,以那女子那么出色的外表,以后向景菲打听对方应该不是难事。   想到这,景炀摇了摇头:“没看什么,我们动作快点。”   女子也没太在意,拿着录取通知书朝迎新处道:“你们好,我是77级外语系新生景菲,景色的景,人间四月芳菲尽的菲。”   景菲!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了过来了。   等景菲走后,围观的人这才纷纷议论了起来。   “外语系真是不得了了,一下子来了两个超级大美女。”   “大美女还是其次,你应该不知道吧,这两人高考的英语都考了满分!”   “我的天啊,满分!她们到底是怎么考的,要是让我考,我怀疑我三十分都没有。”   “话说回来,你们觉得两个美人,谁更胜一筹?”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个叫白瑜的啊,虽然她的打扮没有那个叫景菲的那么时尚,但她就犹如一朵深谷幽兰,素雅、高洁,哪怕不与世间争艳,也没有人能够忽视她的美。”   “我也觉得白瑜更胜一筹,景菲当然也很美,可一旦两人站在一起,我的眼睛就忍不住往白瑜身上看。”   “我也是……”   白瑜不知道大家的议论,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放在心里。   在林红梅的带领下,她先去报了名,领了被子和脸盘等东西。   林红梅十分热情,一边走还一边给她介绍学校的风景,各个办事处的具体方位,之后才把她领到宿舍去。   白瑜本来想请她吃午饭作为感谢,但林红梅没答应,说她还有去迎其他新生,白瑜想着来日方长,也没就没强求。   白瑜以为自己是来得算早的人,不想还有人比她来得更早。   宿舍有个高挑的短发女生,白瑜自认自己身高已经不矮了,不想对方比她还高半个头,加上她身材有些魁梧,乍一看还以为是男生。   不过当她回过头来,白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好英气的女生!   女生性子也很爽朗,不等白瑜开口就主动打起了招呼:“你好,俺叫高胜男,是数学系的。”   白瑜:“你好,我叫白瑜,是英语系的,听你口音好像是东北那边的人?”   高胜男点头:“对,俺爸俺妈叫俺来学校说话不要俺俺俺的,怕俺被人看不起,但俺这口音一时半会也改不了啊。”   白瑜笑道:“没事的,哪个地方的人说话都有自己的口音,除非是要做播音员之类的工作,否则我觉得有自己的口音也挺可爱的。”   高胜男看她眼神真诚,而且脸上也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一下子就喜欢上白瑜这个新舍友,还主动帮她把行旅箱等东西提进来。   宿舍不算大,但放了五张床,上下铺,换句话说,一个宿舍住十个人。   不过白瑜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这年代的住宿条件就这样,更何况她平时在宿舍呆的时间不多,因此条件好坏对她来说关系不大。   不过基于中午或者偶尔会在这边住宿,所以选择一个好的上下铺是非常重要的。   白瑜很喜欢高胜男直率的性格,想了想,便选了高胜男上铺的位置,以高胜男的性子,平时让她帮忙看守她的东西,她应该不会拒绝。   接下来,宿舍其他人也陆续过来了。   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而且作为恢复高考第一届的新生,大家兴致都很高,聊得十分热闹。   经过一番自我介绍后得知:宿舍十个人,有五个是外语系的,剩下五个人,高胜男是数学系的,两个是中文系的,还有两个是历史系。   其中年纪最大的三十五岁,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年纪最小的十八岁,刚上完高二,原本以为要下乡去当知青,谁知国家恢复高考了,她连忙报考,没想到一举就考上了,运气非常不错。   当宿舍的人知道白瑜已经结婚并有孩子后,跟林红梅一样,都十分震惊。   年纪最小的郑玲玲一脸惊讶:“你长得那么漂亮,你居然那么早结婚了?”   白瑜听到这话,不由笑了:“谁规定长得漂亮就不能早结婚的?”   郑玲玲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   年纪最大的林岚芳看她急得额头都快冒汗了,开口帮忙解释道:“就是觉得你看上去不像是已经结婚并生了孩子的,还有你是京城人,我听说大城市现在已经开始鼓励晚婚晚育,而且你还考了闽省第一名,英语满分,这么好的未来,要是换成是我,肯定不会那么早结婚。”   她是没得选择。   她人长得没有白瑜好看,也没有那么好的家世背景,要是当初不选择嫁人的话,她就要去下乡当知青,可当知青还不如嫁人呢。   就她身边下乡的女知青们,都很后悔去下乡,下乡学不到东西不说,还天天要下地干农活,一个两个晒得又黑又丑,她们一开始下乡还以为很快就能回来,可有些下乡十年了,遥遥无期,最终和男知青在当地结婚了。   更惨的便是那些去到穷山沟的地方的女知青,据说有部分人被当地的二流子欺负,连清白都保不住。   她觉得白瑜有点傻,这么早就结婚了。   不过看她傻白甜的样子,说不定是被哪个渣男给骗大了肚子,才不得不嫁给对方,想到这,她对白瑜的观点又差了几分。   她是个三观非常正的人,平时最看不起的便是那些不自爱的女人。   “我觉得早婚也好晚婚也罢,不是到了年纪就应该结婚,而是遇到合适的人才会心甘情愿走入婚姻的殿堂,我丈夫他是个很优秀的人,我觉得自己没有嫁错人。”   白瑜觉得林岚芳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不过再看时,她又恢复成之前笑眯眯的样子,她便没放在心里。   郑玲玲还没有对象,听到这话,圆圆的脸蛋涨得通红:“白同学那么优秀,丈夫同样那么优秀,真让人羡慕。”   她希望以后自己也能遇到一个优秀的男士。   林岚芳看白瑜当着大家的面就夸自己的丈夫,心里越发认定她不自爱。   除了林岚芳,宿舍还有另外两个也结了婚,但一个刚结婚不到半年,如今还没有孩子。   剩下六个人除了郑玲玲和高胜男两人是明确没有对象的,剩下四个都语焉不详的样子。   白瑜猜测她们可能有对象,或者曾经有对象,但因为高考的原因,和对象没能考到同一个地方,或对象没有考上等各种原因,导致恋情不明朗,因此不愿意对外人提起自己的事情。   不过她对别人的事情向来不好奇和八卦,因此并没有穷究根底。   大家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好后,又合力一起把宿舍打扫干净,白瑜这才提出要回去家里住。   大家听到她要回家住,又惊讶了一回。   白瑜只说自己跟学校申请过了,因为孩子太小,所以平时可以不用在学校留宿。   参加第一届恢复高考的考生有像林岚芳这样的中年人,也有像郑玲玲这样刚高中毕业的,还有不少大着肚子来上学的,因此大家听了白瑜的解释后,很快就释然了。   因为白瑜没说自己买了房子,毕竟这年头能在广城买得起房子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林岚芳下意识就以为白瑜为了照顾孩子在附近租了房子住,心里越发觉得她蠢。   从宿舍出来,白瑜就飞快朝家的方向赶。   从报社离职后,她还没跟小家伙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虽然才半天没见,但她思女心切。   只不过她还没出学校,就被叫到主任办公室去,主任当场交给了她一个任务——   “三天后,学校会举行新生开学典礼,学校想让你作为这一届的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你可愿意?”   白瑜怔了下,随即点头接受了任务:“我愿意,能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是我的荣幸,我一定好好准备。”   主任对她这态度十分满意:“那我们就期待白同学精彩的演讲。”   从办公楼出来,白瑜又遇到了那个从吉普车上下来的女子,只不过这次她身边跟了一个黑瘦切矮小的女生。   白瑜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正好一班新生从她们中间走过去,两人错身而过。   “景菲,我听我姑姑说,新生开学典礼上,学校会选一个学生做为学生代表,你成绩那么好,英语又是满分,更重要的是,你人长得那么漂亮,我觉得学校肯定会选你!”   朱冬妮看着景菲,语气讨好道。   景菲心里很高兴,但脸上却表现得很淡定:“这话你可别往外说,要是最终没有选我的话,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朱冬妮陪笑道:“你放心,我嘴巴紧得很,肯定不会往外说,不过我觉得你就是学生代表的不二人选,除了你,还能有谁能胜任学生代表这称号?”   景菲被夸得通体舒畅:“我记得你想去买雪花膏,我那里正好多了一罐,就给你用吧。”   朱冬妮眼睛一亮,嘴巴却道:“这不好吧?”   景菲摆摆手:“你我以后就是同学加舍友,一罐雪花膏而已,不用跟我客气。”   朱冬妮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又绞尽脑汁说了一大堆好话。   从学校出来,白瑜去菜站和肉站买了菜和肉,接下来两天她都不用去学校报到,可以呆在家里陪奶奶和孩子。   回到家里,小家伙正在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丢沙包,别看她人小个头不高,但力气却不小,胖乎乎的小手拿着沙包一扔,居然稳稳扔在了谢承身上,当然这跟谢承放水有关系。   不过小家伙可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砸中了人,于是咯咯笑了起来。   白瑜看她玩得这么开心,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谁知下一刻,小家伙瞥到她的身影,当场就给表演京剧变脸,小嘴一瘪,小鼻子一吸,用行动表明——我要哭了。   白瑜顿时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她的性格像了谁,她跟江霖两人的性格从小到大都比较内敛,可这小东西却像个小戏精,小小年纪鬼灵精怪不说,各种表演还信手拈来。   小家伙看妈妈没有立即过来哄自己,眼泪顿时憋了回去,迈着小短腿跑过去卖乖道:“妈妈,宝宝好想你!”   白瑜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妈妈也想你。”   一旁的谢承和念念两人都羡慕地看着这一幕。   说起来两人都是小可怜,都被自己的母亲给抛弃了,白瑜可以给他们吃好喝好,尽可能照顾他们,但在母爱这方面,她也有心无力。   毕竟母亲这角色没有人能替代。   白老太看她这么快回来,不由奇怪:“怎么这么早回来了,不用上课吗?”   白瑜:“接下来几天都是新生报到时间,几天后举行新生开学典礼,典礼后才开始正式上课,对了,我们系主任让我作为学生代表,到时候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去台上演讲。”   白老太对这些东西不懂,但听说孙女被选为新生代表,心里也高兴得不行。   小家伙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妈妈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妈妈真棒!”   白瑜再次成功被小家伙给逗笑了:“这是谁家的贴心小棉袄啊,怎么说话这么甜?”   小家伙:“妈妈家的!”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撒下来,一屋子的欢声笑语。   接下来三天,白瑜都呆在家里准备开学典礼要用的演讲稿子,稿子准备好后,她也没闲着,而是继续学习英语。   她这次能考满分,是因为她占领了先机,比别人提前知道了高考要恢复的信息,从而提前两年来准备,如果她跟其他人那样,都是在去年才知道,她未必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她厉害的人比比皆是,她可不能因为考了一次好成绩就懈怠下来。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新生开学典礼这天。   白瑜一早起来,给自己梳了一个高马尾。   小家伙趴在一旁看妈妈打扮,嘴巴跟抹了蜜一般:“妈妈好看!”   念念也跟着夸奖:“姑姑好看。”   连白老太也觉得白瑜头发这样绑很不一样,看上去很有精神。   在一声声夸奖中,白瑜差点迷失了自我。   而此时,322号宿舍里,气氛却有些紧张。   尤其是朱冬妮,时不时就往门口的床位看去,在看到景菲抿成一条线的下颌线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旁边的舍友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笑着打趣道:“冬妮,你怎么今天起床后一直在偷看景菲?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景菲的事情吧?”   “……”   朱冬妮顿时感觉膝盖中了一枪,又觉得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烦人得很。   看景菲走出了宿舍,她赶紧追了出去:“景菲,那个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景菲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朱冬妮:“…………”   她姑姑在外语系负责办公室的卫生打扫,那天她跟自己说她听到学校要从从新生里头选一个当学生代表,还提到了景菲的名字,所以她才拍着胸脯跟景菲说她一定会被选中。   谁知半路跳出了个程咬金,学生代表的人选不是景菲,而是变成了一个叫白瑜的女生。   景菲知道后,当场脸色就黑得跟锅底一样,并从昨天开始就不再跟她说话。   她觉得这事情根本不能怪她,又不是她出尔反尔,是学校不选景菲,她能有什么办法?要怪也怪她自己技不如人!   再说了,她觉得景菲这人太小鸡肚肠,而且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次她用鼻孔看自己的时候,她就很想把手指插到她鼻孔上去!   不过这会儿她还得继续讨好对方:“我打听过了,学生代表的人选被一个叫白瑜的女生给抢走了,她也是我们英语系的新生。”   景菲顿了下,才开口道:“她是几班的?”   朱冬妮看她终于愿意搭理自己,心中一喜,赶紧应道:“三班的,住在333号宿舍,就是走廊尽头最后那一间。”   景菲劲直往前走,没有再搭话。   不过朱冬妮一眼就看出她其实很在乎“白瑜”这个人,于是把打听回来的消息一股脑给倒了出来:“我打听过了,这个女生是闽省高考第一名,英语成绩跟你一样都是满分,听说她已经结婚了,嫁了个没用的男人,如今在广城租了个房子住,一边上学还要一边照顾孩子,所以这人哪怕成了学生代表,也跟你没得比!”   听到这,景菲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斜斜昵了她一眼:“这些消息你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不会又是你从你那个给人扫地的姑姑那里知道的吧?”   她还以为那个叫白瑜的女生有多了不起呢,却没想她早早就结婚了,而且还嫁了个窝囊废,这样的女生有什么资格成为她的竞争对手?   朱冬妮听到她的话,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僵硬扯着嘴角笑了笑:“不是我姑姑告诉我的,是我从她同宿舍的人那里打听来的。”   为了打听到这些消息,她还分出去了半罐雪花膏,心疼死她了。   景菲从鼻孔哼了一声,没再吭声,但也没再反对朱冬妮继续跟在她身边。   白瑜先回了宿舍,宿舍的人看到她的打扮,都眼前一亮。   “你这发型我还是第一次见,看着真精神!”   高胜男虽然自己是短发,但这不妨碍她欣赏其他女生的长发。   郑玲玲狠狠点头:“真好看,我下次也要梳这个发型!”   白瑜笑道:“哪用等到下次,今天就可以,这个发型叫高马尾,只要扎得够高够紧就可以了,没什么技术难度。”   郑玲玲再次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这样会不会……”   她本来说这样会不会抢了白瑜的风头,可对上白瑜那张美艳无比的脸,她觉得自己说的就是废话。   不是谁绑个高马尾都可以像白瑜那么漂亮!   不过宿舍的女生看白瑜不在意,除了短发的,以及林岚芳,其他几个人都学白瑜扎起了高马尾,还别说,扎起来可真精神。   郑玲玲:“要我说,这高马尾以后就是我们333宿舍的宿舍发型!”   听到这,其他人都不由笑了起来。   只有林岚芳,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觉得那什么高马尾的发型很不“检点”,辫子扎得高高的,还在脑后勺甩来甩去,这不是明摆着想吸引男人的目光吗?   可她没想到宿舍其他人却学着白瑜扎起了这个发型,更没想到的是,扎完后,其他人看上去比之前精神很多,这样一来,便衬得她灰头灰脸的,而且宿舍其他长发的人都扎了高马尾,只有她一个人不这样做,好像显得她很不合群。   她觉得白瑜这人就是多事!   还有一件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的事——白瑜居然成了学生代表!   作为第一届恢复高考的学生代表,这可是要被载入学校史书的,听说学校还喊了报社的人过来采访和拍照,她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九点钟,大家准时来到学校运动场。   三月的天气风和日丽,春风徐徐。   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校长走上讲台给大家做了致辞,鼓励大家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好好学习,努力报效祖国!   同学们被鼓舞得心中一片火热,尤其是一些中年人,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天知道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回到校园,可国家浩荡,最终让他们等来恢复高考的消息。   此时此刻,哪怕脚踩着校园的土地,他们心中依然觉得很不可思议。   白瑜同样被这样的气氛给感动到了。   在其他领导都做了致辞后,才轮到白瑜这个学生代表。   白瑜一走上讲台,台下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   “她就是学生代表?这也长得太漂亮了吧?”   “她来新生报到那天我见过她,当时惊为天人,现在再看,我觉得她好像比那天更好看了。”   “长得好看、成绩还那么好,老天爷还能再不公平一点吗?”   在一阵阵议论声中,景菲捏紧了拳头,双眼紧紧盯着台上的人。   该死的朱冬妮!   她怎么没告诉自己这个叫白瑜的人长得这么好看!   她向来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这次本来父母是让她报名家里本地的大学,可她一意孤行跑来广城,为了让父母开心,她特意打电话回去说自己被选为学生代表。   结果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解释这事情,还有二姨跟姨丈他们在单位里夸下海口,可如今……   但凡白瑜长得丑一点,她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可偏偏白瑜长成这副模样,让她心里不由升腾起一股“既生瑜,何生亮”的怨念。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做出任何不合适的举动。   这可是恢复高考后的首届新生开学典礼,不仅报社的人在看着,整个社会的人也在关注着,只要没有失去理智,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刻闹事。   因此演讲进行得很顺利。   这天之后,学校无人不知白瑜的名字,跟她的名字一样出名,还有高马尾。   走在中大的校园里头,随处可见高马尾,这也成了中大一个漂亮的风景线。   开学典礼之后,便正式进入学习阶段。   第一届恢复高考,很多东西都很匆忙,因此这一届并没有进行军训,据白瑜所知,军训是在79年之后才在部分高校慢慢实施起来的。   白瑜作为学生代表发表讲话的照片上了报纸,因为出色的外表,报社特意把她的照片放在显眼的地方,彰显新一代的学生风采。   白瑜买了一份报纸回家,小家伙看到妈妈的照片出现在报纸上,惊讶得不行。   白老太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最后还把报纸给藏了起来,说要一代代传下去,这话再次让白瑜哭笑不得。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作为第一届恢复高考的学生,大家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在课堂上求知若渴,下了课后也没有一丝松懈,晚上宿舍关灯后,还有不少人躲到厕所去学习,卷得不得了。   而老师们也十分的负责,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知识都通通教给学生,学校的学习氛围特别好。   当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和矛盾,只是这不影响大家求知的心。   很快到了周五。   上完课后,白瑜收拾好东西往校门走去。   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到江霖,她很想他。   可从这边过去琼州岛,坐船需要三十个小时,这就意味着她坐船到琼州岛,两人见面一两个小时,她又得马不停蹄坐船回来,这样太累了。   虽然他办公室里头有座机,可那是工作用的,她也不能随便就打过去,安装私人电话还要到明年。   想到这,白瑜不由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她眼前的光线突然一暗,一个低沉的男音接着响起——   “同学你好,我叫景炀,虽然有些冒昧,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   白瑜抬起头来,对上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脸,男子五官俊挺,还有一双仿佛会微笑的眼睛。   她下意识蹙了蹙眉:“不能!” 第98章 鲈鱼蒸蛋   别说现在是七十年代末, 大家还很保守,就是放到后世,这样贸然请人吃饭的行为, 在白瑜看来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油腻。   而且这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似乎一点也不陌生, 显然是知道她的名字, 或者打听过她, 说不定他还是故意在这里等她出来, 想到这, 白瑜眼神更冷了几分。   她对于没有边界感的人都没有好感。   说完, 她越过对方扬长而去。   “……”   景炀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而且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从小到大他都是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军区大院里头也是独一份的优秀,而钟情他的姑娘他两只手指都数不过来, 只要他愿意,多的是愿意跟他一起吃饭的人。   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遭遇滑铁卢。   不过他嘴角很快就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种被人拒绝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品尝, 感觉还不赖嘛。   下一刻, 景菲就冲了过来:“二哥, 你跟白瑜那女人在说什么, 她是不是故意接近你?”   景炀剑眉蹙了蹙:“我跟她说了什么没必要告诉你, 倒是你,怎么好像对那位白同学很有意见?”   虽然平生第一次被人拒绝的感觉很特别,但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因此景炀没打算把刚才的事情告诉自己妹妹。   这话听在景菲耳朵里,便以为白瑜果然是故意接近她二哥:“对她有意见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二哥,别说我没提醒你, 那女人不是个好人,而且她已经结婚了,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我劝你最好都收起来。”   从朱冬妮打听回来的消息知道,白瑜那女人很不安分,所以她无论如何不能让白瑜接近她二哥!   至于她二哥那点小心思,是她前几天回二姨家发现的,她发现二哥不仅收藏了有白瑜照片那张报纸,还另外买了一份报纸把白瑜的照片给剪了下来。   男人果然都是肤浅的动物。   不过她觉得只要自己把白瑜的真面目告诉二哥,他一定会厌恶白瑜那女人。   “……”   这话听在景炀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   景炀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景菲你刚才说什么,你说那位白同学已经结婚了?”   景菲点头:“没错,不仅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   景炀看着妹妹,想从她脸上看出说谎的痕迹,但他失败了。   他觉得老天爷在玩弄他,他二十五年的生涯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动心,结果对方不仅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   她怎么可以和其他男人结婚?   在他心里,白瑜宛如白莲一般圣洁无暇,可她却让自己被其他男人给玷污了!   景炀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怒火!   景菲看她二哥脸色变幻莫测:“二哥,你在想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对白瑜那女人还没有死心吧?”   景炀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接着转身走了。   “二哥!二哥!”   她以为二哥是特意过来接她回二姨家,没想为了个女人把她扔在这里。   景菲看着二哥离去的背影,气得跺脚。   白瑜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里。   今天下课时间比较早,她便顺便去菜站把晚上要吃的菜给买好。   她和奶奶商量过了,如果她下课时间早于下午四点钟,便由她去买菜,要不然就由奶奶去买。   菜站虽然不远,但家里有三个小孩子在,带过去不方便,单独放他们在家里又不放心,虽然他们都很乖巧,可奶奶每次去买菜都是冲着去,跑着回来,生怕她不在家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意外。   白瑜挺怀念后世的外卖,什么都能送到家门口。   买好菜类,她又转到对面的肉站去。   猪肉所剩无几,就剩下一些大家不太喜欢的猪大肠,当然大家不喜欢吃不是它味道不好,而是做起来太费工夫了,白瑜没得选择,便把剩下的猪大肠给拿下了。   当她正准备离开时,就见肉站拉进来一批新鲜的鲈鱼,就见工作人员把桶里的鲈鱼倒到大水盆里去,大概有七八条,鲈鱼个头很大,活蹦乱跳的,无论是清蒸还是油炸都会很鲜美。   “麻烦给我那条最大的鲈鱼。”   这么好的鲈鱼白瑜肯定不能放过,飞快转身朝大水盆跑去。   只是她的话还来不及落地,她就被人用大屁股撞了一下,差点跌坐在地上。   那个故意撞了她一下的大妈看也不看她,指着那条最大的鲈鱼对工作人员道:“我要这条最大的鲈鱼,赶紧给我称!”   这就不能忍了。   白瑜冷声道:“这位大婶,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你故意用大屁股撞的事情,但先来后到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条鲈鱼是我先看中的。”   周围的人听到白瑜的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   大妈恼羞成怒,骂了众人一声后立即扭头瞪着白瑜,手指几乎戳到白瑜脸上:“小贱蹄子,你说谁呢?”   白瑜:“说你啊,老贱蹄子!”   “啊哈哈哈……”   围观的人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妈脸涨得跟猪肝色一般,上前就要来扯白瑜的头发,白瑜身子一偏,大妈扑了个空,整个人差点扑在地上,这让她更为恼火。   她身材涨得很肥壮,在这年代,这种身材很少见,她占着身高优势站起来还想对白瑜动手,只是不等白瑜出手,就见她脚下一滑,只听“嘭”的一声,她整个人如同一只四脚朝天的母猪一样躺在地上。   “?”   白瑜对她的一系列操作叹为观止。   “哈哈哈,老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倒霉的人。”   “亏她有一身肉,要不然这一摔可不得了。”   “哈哈哈,你们看她像不像被五花大绑等着被宰的大肥猪。”   “不准笑,通通都给我不准笑!贱蹄子,我要撕了你的嘴!”   在一众嘲笑声中,大妈气得差点心肌梗塞,挣扎还想起来打白瑜。   只是肉站管理人很快过来了,向负责卖鱼的工作人员询问了前因后果后,看着大妈道:“你要是再敢闹事的话,我不仅立即让人去公安局报案,我还要禁止你以后进入肉站买东西!”   这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大妈脸这次憋了茄子色:“……”   不管是报案,还是后面的禁止进入肉站买东西,这都是她承受不起的。   广城当然不止一个肉站,可周围就这个肉站离家里最近,其他肉站都要走好远的路才能到,想到这,她只能咽下满腔的怒火,狠狠瞪着白瑜。   白瑜耸耸肩,把那条最大的鲈鱼给买走了。   从肉站出来,白瑜想起奶奶补东西用的线没了,让她帮忙去供销社买一些,她只好转身又去了供销社。   从供销社出来,她居然又撞见了肉站那个大妈。   只不过这会儿她背对着自己,正跟人说得唾沫横飞。   站在她对面的中年女人上下打量着大妈,一脸震惊的样子:“孝玉妈,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你这一身打扮可不得了!”   孝玉?   白瑜怔了下,不过也没有多想,可能是同名。   大妈扯了扯自己身上衣服:“这衣服是我女儿买给我的,这手表是我儿子买给我的,叫什么海浪牌,可贵着呢,一块就要差不多两百块,我说我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带什么手表,可我儿子说想孝顺我,孩子想孝顺我们,我这个做妈的也不能不让他孝顺,你说对吧?”   “哎哟,你儿子?你什么时候有儿子了,你不是只有孝玉一个女儿吗?”   “这说起来就话长了,孝玉不是我女儿,我当年生的是个儿子,但在医院被护士给抱错了,我那女婿不是当兵的吗,孝玉前年跟着他去了京城,去年在京城被她家人给认出来了,这才发现两家人的孩子抱错了!”   对面那女人听得一惊一乍的,听到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哎哟喂,天底下居然还能有这事情,得亏那家人愿意把儿子还给你,要不然你和老周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是怎么认出孝玉的?”   “孝玉跟她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两人是双胞胎……”   白瑜渐渐走远了,也听不到大妈两人的对话。   她现在终于能明白大妈刚才在肉站为什么那么豪横,原来是找回了亲生儿子。   看她那一身不菲的打扮,养大她儿子那家人家境肯定很好。   不过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白瑜很快就把这些甩在脑后,劲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她就听到花园里传来了小家伙快乐的欢呼声——   “55、56、53、45……哇,爸爸你好厉害,你踢了十个了!”   “妹妹,姑丈不是踢了十个,是踢了快一百个了!”   “哇,一百个,爸爸好棒棒哦!”   爸爸?   难道是江霖过来了?   白瑜怔了下,随机喜上心头,快速推门进去。   “汪汪汪……”   土豆饼最先发现她回来了,快乐摇着尾巴跑了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条小狗。   那是土豆饼的儿子,叫金元宝。   之所以没用食物来命名,是因为金元宝出现在“浴室黄金珠宝”事件之后,加上金元宝这狗有一身金黄色的狗毛,阳光下看上去金灿灿的,就跟黄金一样,所以白瑜就给它取了金元宝这个名字。   在琼州岛时,住在部队里头,不用担心任何小偷小摸的事情,而且房子也不大,因此养一条狗完全够了。   可广城这边的房子太大了,加上江霖不在这里,就她和奶奶两个大人,带着三个小孩子,哪怕江霖拜托过危汉毅多照顾他们,可白瑜依旧觉得不太保险,因此上次回来时,把土豆饼的儿子给带了过来。   别看金元宝现在还小,但非常有责任心,晚上土豆饼在花园巡逻,它便负责屋内的安全,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它就拼命嚎叫。   至于雪糕,也是非常了不起,自从把它带过来后,厨房再也没见过老鼠屎。   土豆饼和金元宝两只狗跑到她身旁,快乐地转着圈圈,白瑜不得不蹲下来摸了摸它们的狗头,然后夸它们是好狗。   等站起来后,她便对上了江霖深邃的眼眸。   白瑜嘴角下意识勾起来:“你怎么有空过来?”   江霖大步走过来,拎过她手里的东西:“政委让我送一些文件到黄埔军校,我可以在家里呆到明天早上。”   只能呆到明天早上,换句话说,他回来还没有半天又要走人。   不过白瑜很快就振作起来,半天已经是赚到了:“那你可有口福了,肉站刚好来了一批新鲜的鲈鱼,我现在就去厨房做饭给你们吃。”   江霖看着她:“我给你打下手。”   小家伙挤进来当电灯泡,抬着头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奶声奶去道:“我也打下手!”   白瑜怀疑她是不是知道“打下手”的真正意思,但还是笑着应好:“好好好,你也来打下手。”   看念念和谢承两人也是一脸的期待,于是白瑜道:“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厨房帮忙吧。”   念念和谢承两人脸上顿时扬起了大大的笑容,齐声应道:“好!”   于是一帮人风风火火朝厨房而去,没人注意到江霖“咬牙切齿”看着几个电灯泡的模样。   来到厨房,白瑜倒了一盆水,让三个孩子帮忙洗菜。   因为几个孩子都很喜欢吃蒸蛋,所以白瑜打算用一种新的烹饪方法来处理今天这条鲈鱼。   她把鲈鱼改滑刀,水里加入生姜葱片和一勺盐,等盐化开后把鲈鱼放进去浸泡十来分钟,这样能更好的去掉鱼腥味,鱼肉吃起来也会更紧致。   接着碗里打入两个鸡蛋和少许盐,再加小半碗水,然后把鸡蛋液倒在鲈鱼上,水开后放到锅里蒸十分钟,蒸好后把调好的料汁倒在上头,再浇上热油。   只听“刺啦”一声,香味顿时飘满整个厨房。   小家伙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姐姐,你快闻闻,真的好香!”   念念是个宠妹狂魔,听到这话立即学她的样子也深深吸了一鼻子:“嗯嗯,真的好香呢。”   谢承也赶紧加入队伍,只是他才吸了一口,就被小家伙给阻止了:“你不能吸,我妈妈还没有吸呢!”   谢承听到这话,赶紧屏住呼吸,一张小脸顿时憋得通红。   “香气飘在空气里,就是不闻也会很快散开,更何况好东西可是要跟好朋友一起分享的,谢承,你不能再憋气了,憋久可是会生病的。”   白瑜见状顿时哭笑不得。   平时小家伙做错事情,她一般都不会当面批评她,而是用温和的话引导她,别看孩子小,他们也是有自尊心地。   这会儿小家伙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她的话,但很快就明白自己刚才做错事情了,连忙跑到谢承身边:“哥哥,你快呼吸,别生病了!”   谢承听到憋气会生病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停止憋气,这会儿看妹妹过来安慰自己,他连忙道:“妹妹别担心,我没憋气了。”   小家伙闻言踮起脚尖,伸出胖乎乎的小爪子在谢承头上拍了拍,就像平时白瑜鼓励她一样,还奶声奶气道:“宝宝真乖。”   谢承的脸顿时红成了红柿子。   白瑜和江霖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江霖这次过来还带了一些新鲜的虾,白瑜把虾一分为二,一份做干锅麻辣虾,一份做虾仁豆腐蒸滑蛋。   她往碗里打入四个鸡蛋,加入一比一点五倍的温水,搅拌均匀后把浮沫撇掉,接着把豆腐切成小块后装到盘子里,倒入鸡蛋液,然后在上面摆上已经清理干净的虾仁,接着用一个盘子盖住,防止水蒸气滴进去。   做好这一切后,把盘子放到滚开的蒸锅去蒸,中小火蒸十分钟,蒸好后滴入少许生抽,撒上一把葱花,再在上面撒小半勺热油。   香味从窗口飘出去,把路过的行人馋得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白老太看白瑜做了两份水蒸蛋,不由好奇:“你怎么做了这么多水蒸蛋?”   白瑜:“几个孩子天天吵着要吃水蒸蛋,所以我想着一次性让他们吃个够,吃腻了他们就不吵着要吃了。”   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符合后世所谓的“富养女儿”,只是她觉得但凡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她希望小家伙长大之后,能够不受物欲所控制,只需要自在做她自己就好了。   白老太虽然不理解孙女这个做法,但她有个很好的优点,那就是不干预不多嘴。   再说了,不就是一份水蒸蛋,吃,放开肚子使劲地吃,这点东西他们还是吃得起的!   鲈鱼水蒸蛋,鱼肉鲜美多汁,水蒸蛋又滑又嫩,两种东西混合在一起,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虾仁豆腐蒸滑蛋最受几个孩子欢迎,连白老太也是喜欢得不行,年纪大了,牙齿不得劲,就喜欢吃这种绵软的东西,不一会儿就被他们给干光了。   几个孩子再次吃得小肚子浑圆。   不过就如白瑜说的那样,可能是水蒸蛋一次性吃太多了,从这天之后,几个孩子再也没吵着要吃水蒸蛋。   不过这是后话了。   晚上洗好澡后,白老太想故技重施把小家伙给骗过去,好让白瑜和江霖两人有单独相处的空间。   可这次小家伙不上当了,可能因为太久没见到江霖,所以她一个晚上都黏糊在江霖身边。   好不容易把小家伙给哄睡着,江霖伸手摸上她纤细的腰,只是还来不及发出邀请,就猛地被白瑜给推开。   白瑜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急匆匆跑到厕所。   江霖以为她发生了什么,赶紧追了过去:“瑜瑜,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里头传来冲水的声音,白瑜打开门,对上江霖担忧的眼神,然后幽幽道:“我没事,不过你有事。”   江霖:“?”   白瑜:“我来月经了。”   江霖:“……”   江霖蹙眉看着她,过了好半响才咬牙切齿道:“你这月经可来得真是时候。”   白瑜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直到两人重新躺回床上,笑意还没从她脸上消失。   看笑得很是猖狂的人儿,江霖在她耳垂狠狠咬了一下,还放狠话道:“下次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   “……”   这次轮到白瑜脸变色了,双颊通红通红的,如抹了胭脂一般。   被他咬过的耳朵更是红得仿佛要滴血。   而在此时,江凯终于踏上了深市的土地。   他看着周围漆黑一片的土地,想象着未来如火箭一般迅速发展起来深市,心中热血澎湃。   他举起双手,对天呼喊道:“深市,我来了!我来了!”   “砰”的一声!   一个酒瓶子从二楼扔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江凯的头上,他的头顿时血流成河。   “我艹你妈,谁扔老子,给老子出来!”   “我艹你妈,是老子扔你,三更半夜你鬼哭狼嚎什么,信不信老子出去弄死你!”   江凯还想骂回去,可楼上的灯光亮起来,从窗口投出来的身影来看,二楼至少住了七八口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   江凯捂着被砸的头赶紧溜了。   江霖第二天早上就走了,小家伙很是不舍,再次泪眼汪汪。   **   周一。   因为小家伙身体有些不舒服,白瑜带她去附近卫生所看了医生,然后才急匆匆赶去上课。   “老师还没有来吧?”   白瑜冲到郑玲玲为她留的座位坐下,小声问道。   郑玲玲摇头:“老师还没有来,不过刚才有人来通知我们,接下来的口语课我们要和一班一起上。”   “为什么?”   郑玲玲再次摇头:“我也不知道。”   看郑玲玲不知道,白瑜便没有问下去,而是拿起课本温习了起来。   她没注意到,坐在她斜后面的林岚芳正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她,因为她发现白瑜的脖子上有个红印,虽然被头发遮盖住,而且白瑜还特意穿了高领子的衣服,但还是被她眼尖给看到了。   郑玲玲这个没恋过爱又没结婚的人可能不懂,可她生了三个孩子,对这红印可是熟悉得很。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教口语的老师过来了,跟她一起过来的还有一班的学生。   白瑜抬头看去,然后就对上了微微上挑的眼眸。   这眼眸莫名让她有些熟悉感。   眼眸的主人她也不算陌生,那个从吉普车下来的女子。   对方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不懂她弄明白,对方就把视线给移开了。   教口语的老师是个中年女老师,短头发,长相端庄,非常有气质,这会儿她已经安排一班的学生找座位坐下来,然后道:“大家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让一班的同学一起过来上课对吧?”   “对。”   同学们齐声应道。   王老师:“这么做是因为我想从我教导的两个班里头,挑选一个学生来做我的助手。” 第99章 莲藕排骨汤(后面加一千字)   这话一出, 现场安静了几秒。   但很快同学们便兴奋而热烈地议论起来。   “我的天啊,王老师居然想从我们这群新生里头选一个当助手,这种好事我可是想都不敢想!”   “我也是, 毕竟师姐师兄们知识和能力都比我们更扎实, 若不是我亲眼看着王老师说出来, 我打死也不敢相信!”   “我好想当王老师的助理, 如果被选上, 肯定能学到很多东西, 但我的口语好差!”   “我的口语同样很差, 而且我压根不敢开口说英语, 总觉得说不好会很丢脸, 我肯定没机会。”   王老师这个消息宛如一个炸·弹, 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办法保持淡定,哪怕嘴巴上说着自己没机会的人, 心里也想着要搏一搏。   白瑜同样没打算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不过口语并不是她的强项,这年代的学习资料实在太少了, 导致很多人都是哑巴英语, 只能写, 但说和听都很差, 她同样也不例外。   但她不行, 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行,毕竟有些人在听力和口语方面更有天赋,也有些人家里有出国留过学的长辈, 可以陪他们练习口语,也有些是家里有人在外交部工作的, 耳濡目染下,这样的人口语肯定不会差。   因此她对自己被选上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景菲朝白瑜看了一眼, 眼底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王老师微笑着看大家议论,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好了,大家静一静,我知道大家很兴奋,心中也有很多疑惑,接下来我给大家时间,你们可以向我提问,谁来问第一个问题?”   “我!”   王老师的话音刚落,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就立即举手大声道。   外语系阴盛阳衰,一个班四十人,但男生就只有两三个,这个举手的男生叫戴雷,算是一众歪瓜裂枣的男生里头长得比较清秀的。   白瑜很快就发现不仅不少女生双眼灼灼盯着戴雷看,连坐在她身边的郑玲玲也脸红红的。   王老师示意道:“好,就你了,这位同学,请问你的问题是什么?”   戴雷站起来扶了扶眼镜道:“王老师好,我叫戴雷,首先我想感谢王老师把这么珍贵的机会留给我们,其次我想知道王老师为什么会选择我们这些新生,不是我妄自菲薄,而是我们刚进学校来学习,不管是经验还是知识储备都远远不如师兄师姐,因此我很好奇,最后我想问的应该是大家最想知道的,那就是王老师的评选标准是什么?”   好家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还把大部分同学想问的问题一股脑都问完了,完全不给其他人提问的机会。   王老师示意对方坐下:“这位戴雷同学的问题提得很好,我为什么会选择作为新生的你们,诚然,你们的师兄师姐们知识储备比你们多,经验也比你们老道,肯定能把助理这个工作给做好,但你们是国家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学生,是国家走入一个新时代的代表,是国家的未来,作为时代的见证者,我期待你们为国家做出杰出的贡献,作为你们的老师,我愿意尽我所能去帮助你们,这就是我为什么舍弃其他级的学生而选择你们的原因。”   话音落,教室里安静了一会儿,继而响起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被王老师这番话给鼓舞了,甚至有眼泪浅的人还偷偷抹起了眼泪。   掌声停止,王老师才继续道:“对于同学们最关心的评选方法,评选方法是我提供一个场景,四人为一组进行对话,我会根据你们的临场反应,英语水平,以及其他表现综合打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众人再次齐声应道,但心里都不由打起了鼓。   “这也太难了吧!八十人选一人,比高考的概率还要低。”   “就是,我平时一说英语就舌头打结,现在还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临场发挥,我担心我一个单词都说不出来。”   “我也是,我也是,别人一注意到我,我就浑身不自在,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倒觉得老师这种评选方法很特别,而且还能保证公平,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谁也别想作弊!”   大家叫苦连连,觉得临场发挥这种评选方式太难了,但也有部分人欲欲跃试。   白瑜心里也有些紧张。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说过英语,想到等会儿要在大家面前说英语,她感觉头皮都要发麻了。   但一想到以后自己要把珍珠推出国门,跟外商做生意,以后少不了用英语跟人交流,如果现在连在同学面前都不敢开口,那以后又怎么跟人做生意呢?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渐渐淡定了下来。   很快,王老师便对两个班的同学进行分组,一组四人,从两个班级里分别挑选两人,白瑜被分在第九组。   而景菲刚好跟她错开了一个组,被分在第十组,为此她觉得很是可惜。   她和白瑜两人高考的英语成绩都是满分,因此她们两人在外语系都备受关注,上次她以为自己一定能被选为学生代表,结果却还是输给了白瑜。   她高考的成绩比白瑜整整少了二十分,其中数学这一门,严重拉低了她的分数。   不过她对自己的口语很有信心,她爷爷和奶奶年轻时都出国留过学,从她会说话开始,他们叫有意识教她说英语,因此她不仅能跟人毫无障碍地用英语进行交流,她的口音还是纯正的英国口音。   她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完全可以将白瑜打得落花流水,把上次失去的面子给找回来。   可惜老师分配好的小组不允许调换,而且如果她提出要调去白瑜那一组,那目的太明显了,想到这,她只能作罢。   很快,第一组四个人同手同脚走到上到讲台上。   王老师给出题目是——A和B是外国友人,他们来中大进行参观,C和D两位同学作为学生代表,给两位外国友人介绍学校。   谁来扮演外国友人,谁来充当学生代表,为了公平起见,王老师弄了四个纸团,以抽签的方式来决定。   第一组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紧张得脸通红,就跟刚才有些人担心的那样,一个单词都说不出来,更别说进行英语对话。   王老师鼓励道:“同学们别紧张,我们学语言最大的用途是来干什么的?就是用来使用的,用来听说写,如果连开口都不敢开口,又如何去学会一门语言呢?”   “以后你们有些人可能会跟我一样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有些人可能进入外交部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难道到时候你们也这样一句话也不敢说吗?所以,请勇敢地踏出第一步。”   有了王老师的鼓舞,四个人终于出声了。   A:“Hello!”   B:“Hi!”   C:“How are you?”   D:“Fine,thank you.”   “……”   台下的其他同学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笑声。   第一组四位同学的脸齐刷刷红得像熟虾一般,虽然后面王老师进行了鼓舞和引导,但四人表现依旧很不给力。   最终时间一到,四个人像打了霜的茄子,蔫着脑袋瓜走回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几组的表演,大部分都跟第一组四个人一样,一站到台上就变成了哑巴,要么一开口就是“呃呃……”,每说一句都要“呃”好多次。   不过也有两个人表现很不错,一个是曾经在在小学当过语文老师的女同学,她的英语不算好,但胜在不不怯场,表现得落落大方。   另外一个便是之前提问题的戴雷。   白瑜发现,戴雷这一表现,没对象的女同学们看他的眼神越发炙热了,其中就包括郑玲玲。   但林岚芳的表现就很不尽人意了,她不仅紧张得舌头打结,而且一开口,几乎没有一个单词是说准的,譬如谢谢这么简单的两个单词,她都能说得四不像,直接说成“闪久”,跟她同组的同学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林岚芳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回到座位后,直接趴在座位上哭了起来。   同宿舍的人连忙安慰她。   白瑜也道:“芳姐,没关系的,第一次大家都表现得不太好,以后我们继续努力就好了。”   郑玲玲点头:“白瑜说得对,以后继续努力就好了,我刚才还不是表现得很不好。”   林岚芳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谢谢你们,我没事了,我就是觉得自己表现太差了,担心大家会嘲笑我。”   其他人闻言又连忙安慰她,说没人会嘲笑她。   只有白瑜注意到林岚芳的手指,她的指甲很长,此时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颗颗刺进掌心肉里头。   林岚芳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秦心卉,每次秦心卉隐忍不发时就会用指甲掐自己。   似乎注意到白瑜的视线,林岚芳这才松开双手,接着把手放到课桌下面。   很快就轮到了白瑜这一组。   白瑜四人一走上讲台,台下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白同学高考英语满分,又是学生代表,她的口语肯定也很厉害吧?我很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我也是,不过她长得可真好看啊,同样的白衬衫穿在她身上,怎么就变得这么好看呢?”   “白同学的口语是不是最好的我不敢说,不过我敢说,她肯定是我们外语系长得最好看的!”   “……”   景菲听到这话,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王老师给白瑜这一组的题目是——两位外国友人肚子饿了,来到国营饭店吃饭,国营饭店的服务员C和大厨D给两人进行服务,内容自由发挥。   白瑜抽到了大厨D这个角色,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不知道谁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她这次运气就很不错。   她上辈子英语虽然不是很好,但由于喜欢做饭的关系,她很喜欢看跟美食相关的节目,记得有个美食节目很出名,有个大厨想让更多人认识到中华美食,因此在节目组的赞助下,他到国外街上随机抓取陌生人,并到陌生人家里给对方做菜。   这个节目当时很火爆,收视率非常好,白瑜也是每集必追,不仅从中学到了不少做菜的方法,还从中学到了不少有关菜的英语单词。   当然很多单词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能记得一些简单的,不过用来应付接下来的场景完全是够了。   王老师给白瑜这一组的题目是——两位外国友人肚子饿了,来到国营饭店吃饭,国营饭店的服务员C和大厨D给两人进行服务,内容自由发挥。   白瑜抽到了大厨D这个角色,心中顿时一阵狂喜。   不知道谁说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她这次运气就很不错。   她上辈子英语虽然不是很好,但由于喜欢做饭的关系,她很喜欢看跟美食相关的节目,记得有个美食节目很出名,有个大厨想让更多人认识到中华美食,因此在节目组的赞助下,他到国外街上随机抓取陌生人,并到陌生人家里给对方做菜。   这个节目当时很火爆,白瑜每集必追,还从中学到了不少有关菜的英语单词,当然很多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能记得一些简单的单词,不过用来应付接下来的场景完全是够用了。   有了前面几组人的表现,后面的“外国友人”好歹没有那么呆,至少能说一些场面话。   服务员C是一班的一个女生,她在说了你好之后,就支支吾吾再也说不下去了。   白瑜见状,开口道:“our restaurant made beautiful lotus root and rib soup,would you like to try some?”   “我们饭店做的莲藕排骨汤很美味,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两位外国友人听不懂前面是什么意思,但他们听懂了后面的试一试的单词,连忙“yes,yes”的点头点个不停。   白瑜接着又给介绍了油门春笋,酸辣藕丁等几样菜,还问他们盐放得够不够,服务员C全程云里雾里,两位外国友人除了点头,就一直说“nice”之类的话。   白瑜的表现完全辗轧其他三个人。   “白同学的表现也太出彩了吧?她说的那些单词我好多都听不懂。”   “可不是,就跟听天书一样,关键是她一点都不怯场,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她可是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做过演讲的人,当然不会怯场,不过我也好羡慕她,居然会那么多单词。”   “我敢说,这次的优胜者肯定是白同学!”   朱冬妮听到这话,赶紧开口反驳道:“这可不一定,后面还有那么多同学还没有上去表演呢!再说了,高考英语满分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确实是这个道理。   若这话换成另外一个人来说,大家肯定会赞成点头,可由朱冬妮说出来,有些人就忍不住撇了撇嘴。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朱冬妮是景菲的舔狗,所以她这话纯粹是在为景菲抱打不平。   注意到大家的眼神,景菲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   王老师也很惊喜,看着白瑜问道:“白同学,你过来把刚才用到的几个菜名写在黑板上给大家看看。”   白瑜应好,接过王老师递过来的粉笔,走到黑板前,把刚才说的几个菜名写出来,并在旁边标注上中文意思。   王老师:“白同学怎么会认识这么多菜名?”   “我很喜欢做菜,所以平时做菜时便会琢磨那些菜用英语怎么说,自己不会就去问人,不过因为身边会英语的人也不多,因此我也只会这么几个,再多我就不会了。”   白瑜半真半假回答道。   据说最高明的谎言是七分真三分假,她会菜名的英语这事情不能深究,一深究便会露馅。   对于她重生这个秘密,她无论如何不敢让人发现,就连江霖那边,她也没打算告诉对方。   王老师听到她的话,再次赞赏地点头:“白同学这个学习方法很值得大家借鉴,我们学习语言死记硬背是最没效率的学习方法,我们应该从身边的每一样事物去入手,譬如我手上这粉笔,知道英语怎么说吗?”   一直没吭声的景菲突然举手:“老师,我知道。”   王老师:“那你说说。”   景菲:“粉笔的单词是chalk,With a stick of chalk she worte the Reciper on a blackboard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用一截粉笔把菜谱写在黑板上。”   景菲不仅把粉笔的单词说出来,还附带了一个例句,还非常贴心地把中文意思给翻译出来。   她的话一说完,满场哗然。   “我的天啊,景菲的口音也太地道了吧,而且听上去比白同学还要标准。”   “我之前看过一个战争片,里头有个英国人,景菲同学的口音跟那个英国人感觉一模一样。”   “我也觉得景菲同学说英语好像更好听,虽然白同学也不错,但白同学说的英语一听就知道是我们种花国的人在说英语。”   景菲终于赢下一战,忍不住得意朝白瑜看了一眼。   白瑜对上她的眼眸,没说什么,放下粉笔便走回了座位。   在这件事情上,她已经尽心尽力了,对于结果,只能顺其自然。   不过景菲的确是个很强劲的对手,接下来的场景对话她表现得十分优秀,不仅口音地道,而且用了很多优美的单词,当然这些词语大家都没听懂。   就在景菲以为自己赢定时,王老师却公布了最终结果:“原本我想今天就把人选给选出来,可白瑜和景菲两位同学都非常优秀,所以我想让这两位都成为我的助手,两人轮流上岗半个月,一个月后我再确定最终的名单。”   景菲:“……”   她一脸不置信地看看王老师,又看看白瑜,心中充满了怒火。   她看向朱冬妮,希望这会儿她能站起来为自己再次抱打不平,可朱冬妮接触到她的眼睛,就跟触电一般,立即转过头去。   “窝囊废!”   气得景菲在心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王老师似乎看出了景菲的不甘心,便解释道:“可能或许有些同学心里有疑虑,为什么我选择她们两人,景菲同学的英语水平的确很好,无论是从语法,还是用词或者口音,都无可挑剔,但语言的作用是用来沟通,我为什么要设置对话场景,就是要让你们把学来的知识运用到我们的日常生活去,以后用到工作去,而不是背诵。”   “景菲同学在跟人对话时,用的单词显然高于同组同学的英语水平,其他同学听不懂,便没办法跟她进行对话,最终场景对话变成了她一个人的舞台,可白瑜同学在这方面处理得便非常好,跟她同组的同学虽然听不懂菜名,但其他句子她都用非常简单的句式,让其他人懂得自己的话,也能接她的话,如果换成你是客人,你会选择谁?”   听到老师的话后,大家才明白过来。   “老师这么一说我就懂了,景菲同学的英语的确很好,但太高深了,老师说得对,语言是用来沟通的,如果说的对方都听不懂,那有什么用?”   “对,我刚才跟白同学一组,她说的菜名我一个也没听懂,但其他我都听懂了,而且她的句子都是问话,让别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这么说来,景菲同学更像是在炫技,而白瑜同学则比较能照顾到别人。”   “我突然觉得跟景菲一组的同学好可惨。”   “……”   景菲听到这话,脸一阵红一阵白,跟染色铺一样精彩。   不过景菲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强人,立即跟同组三个同学道歉道:“对不起三位同学,如果老师没说出来,我还没意识到我的错误,我真不是有意的!”   说着,她给三个同学深深鞠了一躬。   三位同学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说到底也是技不如人,哪怕景菲用简单的英语来表达,他们也没机会被选上,更何况她都道歉了。   于是三人都表示没关系,这事也就翻篇了。   助理的名单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宿舍的人都很为白瑜感到高兴,就连眼睛哭成核桃的林岚芳也很真诚地祝贺白瑜。   白瑜也很开心。   这年代读大学不仅不用钱,每个月还有十八元的伙食费补贴。   刚好补贴发下来,因此中午吃饭时她特意多打了一个鸡蛋作为庆祝。   只是第二天,王老师便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   被举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瑜。   举报原因:乱搞男女关系。 第100章 红烧羊排(上)   王老师看着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举报信, 良久都没有动一下。   这情况是她没有想过的。   昨天才确定助理的名单,今天就收到了举报信,这让她不得不往一些不好的方向去想。   脸色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国家在经过了十年的风风雨雨后, 教育才迎来了曙光, 面对这么难得的学习机会, 她也愿意去帮学生一把, 可有些人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反而放在勾心斗角上, 这让她十分反感。   能这么快做出举报, 又精准把举报信投到她这里来, 那举报人肯定是在一班和三班两个班里头。   想到这, 她连忙向教其他科的老师借一班和三班同学教上来的作业, 想通过字迹的比拼把人给举报人给找出来。   可她埋头对比了两个钟头,累到连午饭都没有吃, 却依旧没能把举报人给找出来。   一来她不是字迹辨认专家,不少字迹看着像, 但再看又似乎不像, 让她没办法确定下来;二来举报人应该故意经过伪装, 故意把字写丑, 或者索性用左手来写字。   因此, 想通过字迹来找出举报人这个方法根本行不通。   王老师抬头,正好看到负责打扫的朱翠花同志在擦玻璃,便走过去问道:“朱同志你好, 请问知道两三个钟头之前,有没有什么人来过我的办公室?”   朱翠花想了想, 又摇了摇头:“应该是没有,我早上过来打扫卫生时没见过什么人进来, 后来我去其他办公室打扫了,有没有人进来我就不知道了。”   见没能问出什么来,王老师最终只能让人把白瑜叫了过来。   白瑜过来时,就看到打扫阿姨十分负责,把窗口的玻璃杯擦得锃亮,不过对方很快就拎着水桶去擦其他地方了。   白瑜没想到王老师居然是一个人一间办公室。   王老师的办公室跟她的人一样,充满了书香气质,只见桌子左边摆了几本书籍,右手边则用破旧的小坛子养了一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植物枝叶舒展,翠绿翠绿的,给办公室增添了一抹绿色。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应当是在摆在角落里的那个书架,只见书架有一人高,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不过白瑜只打量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然后对上王老师复杂的眼神。   这眼神让她懵了一下。   王老师:“白同学,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吗?”   这语气……   白瑜心中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摇了摇头:“我本来以为王老师叫我过来应该是想说助理的事情,可现在听王老师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王老师没想到她这么敏锐,看了她一眼,从抽屉里把那封举报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道:“你打开看看。”   白瑜看着洁白的信封,心中的不祥预感也在这一刻坐实了。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把信封拿起来,倒出里面的信,然后展开——   信上说她已经结婚,但还是到处勾搭男人,证据有二,一是上周五她在校门口勾引景菲同学的哥哥,二是她特意不住宿舍,就是为了方便在租来的房子里接待不同的男人。   最后这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私娼,这要是放在前几年,她肯定要被剃头游行,然后送去农场改造。   白瑜看完信简直要气笑了,她把举报信放回桌上:“王老师,我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这信上说的话都是造谣毁谤,而且我怀疑有人跟踪我!”   对方对她的事情这么了解,显然已经跟踪了她好一阵时间。   不过让她觉得沮丧的是,她对此居然一无所知,万一对方要想对奶奶或者孩子不利的话,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想到这,她不由一阵后怕。   “跟踪?这话怎么说?”   王老师完全没想到“跟踪”这一层去,她只以为有人嫉妒白瑜被她选为助理,才会写这封举报信,可如果事情涉及到跟踪,那就没那么简单了。   白瑜垂下眼帘,指着信上举报她的理由道:“举报信上说上周五我勾引景菲的哥哥,如果不是这封举报信,我还不知道那个跟我搭讪的人是景菲同学的哥哥,这说明这个举报人当时就在现场,并对我以及景菲同学的情况了如指掌,这是其一。”   “其二,我平时如果晚上没有事情的话,都会回家住,因为我爱人不在广城,家里就我和奶奶,以及几个孩子,我爱人担心我们的安危,因此叫他的朋友多看顾我们,而我爱人的这位朋友是刑警队的队长,平时工作比较忙,因此他没空的时候,便会局里的兄弟到我家周围巡逻,或者上门帮忙,而这个人能说出后面这句话,显然对方应该跟踪过我,并在我家附近蹲点过。”   前阵子她家附近发生了一起入室偷窃案,因为那小偷到现在都没有抓到,危汉毅担心他们的安危,因此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上她家来看看,自己没时间就让兄弟们过来,好威慑那小偷。   不想这却成了有心人举报她的“证据”。   听完白瑜的分析后,王老师的眉头蹙成了个“川”字:“照你这么说的话,这事情的确就没那么简单,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如果要娶报案的话,老师可以陪你去。”   白瑜对上王老师的眼睛,摇了摇头:“暂时不报案,不过我还是要谢谢王老师。”   王老师摆手:“你不用谢我,说到底这事情跟我也有一些关系,如果没有选助理的事情,对方也不会写信举报你,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白瑜摇头:“就是因此这样,我才要更加感谢王老师你,要不是选助理的事情,我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有人在跟踪我,如果对方要对我的家人不利的话,我也没办法保护他们,现在知道了,我才能更好的防备对方,而且我还要感谢王老师这么信任我!”   遇到一个好老师真是太重要了。   多少人在求学的路上遇到奇葩和卑劣的老师,从而导致一辈子的创伤,就她上辈子看到的听到的,有很多人在读书时被老师体罚过,严重的甚至被老师一巴掌给打聋了,还有人被老师猥》亵过,甚至更多分的都有。   如果这次换成其他老师,他们未必会像王老师这样无条件相信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质疑她,更没有要她自证清白。   这让她十分感动,也觉得自己很幸运,能遇到一个好老师。   王老师:“这是我应该做的,或者说,这是一个人民教师应该做的,不打算报案,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白瑜一字一顿道:“我打算——引蛇出洞。” 第101章 红烧羊排(后面补了一千字)   王老师:“引蛇出洞?如何引?”   “我想这样……”   白瑜俯身过去, 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   几分钟后,等白瑜走出办公室时,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平时淡定的样子, 完全看不出一丝异常。   回到宿舍, 郑玲玲看她回来, 便问道:“白瑜, 王老师叫你过去做什么, 是为了助理的事情吗?”   白瑜是在下课的路上被人叫走的, 当时宿舍的人都在旁边, 因此这会儿郑玲玲问出这话, 也并不奇怪。   白瑜笑着点头:“对, 王老师说她接下来准备翻译一本文学作品, 让我上半个月给她当助手,到时候我有任何跟口语和翻译有关的东西都可以问她。”   王老师出生于教育世家, 她爷爷是翻译界的泰斗级人物之一,他将外国文学引入国内, 也将不少国内的优秀作品翻译成英文, 通过翻译为国内外搭建起一座桥梁。   王老师虽然名气地位不如她爷爷, 但她不仅有着资深的文化底蕴, 而且很注重忠实于原著, 力求把原作者的语言、思想和风格精确地翻译出来,因此翻译风格独树一帜,是翻译界的新生力量。   原本中大一开始是想让她教翻译, 只是王老师自己提出想尝试不同的教学领域,因此最终才会教同学们口语, 当然,王老师的口语同样十分出色, 学生们都很喜欢上她的课。   听到白瑜的话,宿舍其他人纷纷露出了羡慕的神色,就连不是外语系的另外五个人也是一脸的羡慕。   郑玲玲:“白瑜,我太羡慕你了,我要是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将会是个多么快乐的女孩!”   高胜男:“这次连我都忍不住羡慕了,不过说到底还是白瑜自己有实力才能抓住这样的机会,苟富贵勿相忘!”   高胜男最后的话一出,大家都忍不住纷纷加入“苟富贵,勿相忘”的队伍,说完又忍不住笑成一团。   笑声引来其他宿舍的人围观。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白瑜一双眼睛不着痕迹扫过宿舍每个人脸上的神色。   是宿舍的人的吗?   很多时候,背叛或者命案都是由身边的熟人做的。   但她毕竟不是专业的刑侦专家,没办法从一两个表情里头看出端倪,再说了凡事讲究证据,她不能单凭自己的感觉来臆断。   不过不急,鱼饵她已经洒下了,现在就静静等鱼儿上钩。   朱冬妮挤出人群,急匆匆跑回宿舍,刚到宿舍,她就差点一头撞上刚从外头回来的景菲。   景菲看着被踩了一脚的鞋子,脸色更臭了:“你怎么走路的?我这鞋子是刚买的!”   朱冬妮连忙掏出手帕,蹲下去给她擦鞋子:“擦一擦就干净了,不过景菲,你知道我刚才从哪里回来骂?”   景菲没看她。   朱冬妮似乎也没觉得尴尬,站起来道:“我刚才去333宿舍了,白瑜说王老师让她先当助手,她还说王老师接下来要翻译一本文学作品,如果让她先当了助手,那你岂不是很吃亏?”   朱冬妮似乎也没觉得尴尬,站起来道:“王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是不是说先让白瑜当上半月助理的事情?”   景菲睨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朱冬妮:“我刚从333宿舍回来,你是没看到,白瑜那女人不知道有多得意,说王老师让她先当助手,她还说王老师接下来要翻译一本文学作品,到时候她有什么不明白都可以教她!”   景菲猛地一抓她的手:“你说的是真的?白瑜真的这么说?”   刚才王老师把她叫去办公就是说这件事情。   原本按照计划,应该是抽签决定两人的先后,结果没想到白瑜那女人那么卑鄙,居然跑去跟王老师说自己下半个月家人要过来广城,到时候要招待家人没空做助理,就这样抢先当了助理。   只是王老师并没有跟她说什么翻译作品的事情!   朱冬妮手被抓得生疼,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把手给抽回来:“当然是真的,现在可能整个外语系的人都知道了,你刚才没在那里,你没听到大家说什么苟富贵勿相忘,没把那个女人给嘚瑟坏了!”   景菲一掌重重砸在桌子上:“可恶!”   实在太可恶了!   白瑜那女人太鸡贼了!   朱冬妮看她鼻孔一张一合,压抑住心中小小的窃喜,脸上却做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如果让白瑜先当了助手,那你岂不是很吃亏?”   做翻译过程最忌讳的便是无故中断,否则外面很难保持风格或者质量一致,白瑜未必有资格参与到翻译中去,只是做为助手,帮忙整理文稿,审核之类,万一王老师用顺手了,到时候不想再换也是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就是,先当那个肯定更有优势,毕竟先入为主。   景菲感觉胸中燃烧着一团火:“你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啊,但我能怎么办?”   是她亲口答应王老师的,她若现在跑去抗议,肯定会给王老师留下一个出尔反尔的印象,到时候同样不利于自己被选上。   说到底,都是白瑜那个女人太卑鄙了!   朱冬妮眨了眨眼睛,看宿舍没人,压低声音道:“你看我们要不要……”   只是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吓得朱冬妮赶紧把话给咽了回去。   **   白瑜跟平时一样,下午上完课后便回家了,并没有在宿舍留宿。   今天下午课程结束得早,她先去了一趟危汉毅家,说晚上要请他们夫妻吃饭,危汉毅妻子李珍一开始不答应,后来拗不过白瑜只好应下来。   从危汉毅家里出来,白瑜马不停蹄跑去肉站。   她去的时候猪肉已经卖完了,因此她买了一只老水鸭,从肉站出来,她又跑到黑市去,在那里买到了上好的羊排,不过也花了她不少钱。   白老太看她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家,不由奇怪:“怎么买了这么多肉,哪里吃得完?”   琼州岛的冰箱没有搬过来,加上广城这边温度高,很多东西都没办法储存,只能当天吃完,要不然容易吃坏肚子。   白瑜把手里的菜刀放下,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小家伙和念念,以及谢承三人正在花园里玩躲猫猫。   她收回视线道:“奶奶,接下来我要跟您说个事情,不过您别激动。”   白老太被她这样子给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别吓唬我?”   白瑜抓住奶奶的手,把学校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奶奶说了一遍:“……就是这么个事情,举报不举报我无所谓,毕竟我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但我担心有人暗中跟踪我,我更担心万一哪天他们要对我不利,从而对你们下手,这就不好了!”   白老太没有被吓到,但被气得不行:“哪个断子绝孙挨千刀的做出这样的事情?自己没有本事就到处乱造谣,这是人干的事情吗?不要让我老婆子知道是谁,要不然我老婆子定抽他几个大耳光!死扑街!”   “……”   白瑜听到奶奶用蹩脚粤语说出“死扑街”三个字,差点没笑喷了。   过来这边这么久,敢情她老人家别的粤语没学会,就学会了脏话?   被孙女这么看着,白老太这才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道:“所以你今晚买了那么多菜,是想请江霖那朋友帮忙?”   白瑜点头:“对,虽然我跟老师说暂时不报案,但我们也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万一对方真想对我们不利,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对我们太不利了,更何况不久前附近刚发生了一桩入室抢劫案,那小偷到现在都没有抓到,所以我们还是小心点才好。”   白老太顿时也不心疼买肉的钱:“好,奶奶给你打下手。”   要人帮忙,自然是要给点好处的,要不然就一把嘴,谁乐意给你办事啊?   就算是朋友也一样,情分这东西用一次少一次,人情就是要你来我往才能长久下去。   白瑜看看天色,也不含糊,立即开始准备晚上的饭菜。   老水鸭清洗干净后,她把鸭头砍成两半,再砍下鸭翅膀和鸭腿,再把鸭身砍成大块,青辣椒一分为二,红辣椒切成小块,再用八角、花椒、草果、香叶、干辣椒,以及桂皮等作为香料。   准备好后,冷水下锅去掉浮沫,再捞起来沥干水分备用,起锅热油,下老姜爆炒鸭肉,炒到鸭肉颜色变黄,锅底全是油时就把香料倒进去继续爆炒,再加入豆瓣酱炒出红油,然后温水没过鸭肉,加入盐、生抽后中小火焖煮一个钟头。   最后加入切好的青辣椒和红辣椒翻炒收汁,一道香气四溢的口味鸭就做好了。   其实这道菜如果加入啤酒一起焖煮会更好吃,但因为家里还有小孩子,所以白瑜没敢加啤酒。   红烧羊排的做法跟口味鸭大同小异,不过羊肉膻味比较重,因此做这道菜最重要的便是去掉膻味,白瑜把红萝卜、芹菜,以及青红辣椒焯水后的水留下来备用,等到羊排和香料爆炒出香味后,她把蔬菜水倒进去没过羊排,然后加入调料中小火焖煮一个钟头。   等危汉毅和他的妻子李珍过来时,白瑜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十分的丰富。   李珍看到那么多菜,立即道:“要早知道你们会这么破费,我就不答应过来了,随便炒一两个菜就好了,怎么还弄了那么多,又是鸭又羊的,你这让我们怎么吃得下去?”   危汉毅也觉得太浪费了,他们过来提了一兜苹果过来,这会儿突然觉得拿得太少了,早知道就应该多买点东西。   白瑜笑道:“你们别觉得有心理负担,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虽然这两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但都表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今天请你们过来,是有事情要求你们帮忙。”   李珍被白瑜这话给逗笑了:“帮忙就帮忙,你开口就行了,哪还跟我们这么客气呢?”   白老太招呼大家坐下:“大家都坐下吧,再说下去饭菜可就要凉了。”   李珍和危汉毅两人这才坐下来。   李珍看三个孩子坐在桌子旁,虽然六只眼睛一直盯着肉,但谁也没有先动筷子,更没有哭闹着要吃东西,不由感叹道:“还是白瑜你会养孩子,你看三个孩子被你教得多好,不像我家那两个皮小子。”   她两个儿子太皮了,所以今晚过来这边她把孩子扔给婆婆带,压根不敢带过来。   也还好没带过来,要不然两厢对比,她家两个实在太拿不出手了,不过这也是那两个臭小子被他们奶奶和爷爷给惯坏了,从今天开始,她得更严厉一点。   危汉毅对孩子的事情不在意,却想着白瑜刚才说要帮忙的事情:“白同志,你刚才说要我们帮忙的是什么事情?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白瑜点头:“是遇到一点小麻烦了,不过我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看白瑜这么说了,危汉毅只好把话给咽下去。   不过白瑜做的饭菜实在太美味了,羊排被煮得软烂,咬上一口,鲜嫩的汁水流入口腔,各种香料的鲜香和辣味顿时在口腔里炸开来,轻轻亿用力,羊排便轻而易举从骨棒上被撕下来,大嚼特嚼,真是香得让人无法控制发出幸福的感叹声音。   口味鸭非常有嚼劲,但吃着完全没有腥味,青红辣椒作为点缀,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李珍吃得满嘴都是油,还不忘记给白瑜比了个大拇指:“这鸭肉和羊肉都一样,都必须料味盐位充足,肉无油盐不香,白瑜你这手艺我真是太佩服了!”   饭后,三个孩子已经被白老太带着去楼上的书房玩,等餐桌收拾干净后,白瑜这才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危汉毅两夫妻说了。   危汉毅一改刚才酣畅过后慵懒的样子,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这人能在我们眼皮底下跟踪你,还不让你发现,显然是个老手。”   白瑜也这么认为:“这也是我最担心的,要不是这次举报事件的发生,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从办公室出来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开始她以为是外语系的同学跟踪自己,但蹲点和跟踪这种事情要花费,而他们的课程还是安排得挺满的,如果有谁经常请假,去教务处一查就查出来了。   二来她一直没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了,不是她太迟钝了,而是对方太小心,或者说,对方太熟练了,这才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可这样一来,这事情才更可怕。   危汉毅:“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等会儿回局里就安排,接下里的日子我们会加大对这边的巡逻,不过学校那边,你真不打算先报案吗?”   白瑜摇头:“那样会打草惊蛇,反而会让对方龟缩起来,到时候更不好抓住人,我要把这人给引出来。”   接下来她要更高调行事,只要这人还嫉妒自己,他或者她肯定还会再出手。   危汉毅站起来:“那行,最近你也小心一点,明天我给你们牵两条猎狗过来,至于你家两条狗,我带去让我叔训练。”   他叔叔是个退伍老兵,在训狗这方面很有经验,局里不少警狗都是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   白瑜没想还有这样的收获,赶忙再次感谢。   土豆饼和金元宝虽然都很忠心,也能看家护院,但毕竟没经过特殊训练,万一真遇到入室抢劫这些,她真担心未必能震慑到对方。   事情说定后,危汉毅和李珍两夫妻很快就走了。   出了这事情,白瑜也不敢让几个孩子自己睡觉了,她把小家伙和念念抱到自己房间,让谢承跟奶奶睡。   **   第二天,小家伙再次发起高烧。   白瑜换了衣服,赶紧背着小家伙往附近医院去。   好在一针下去,小家伙很快就退烧了。   生病的小家伙更加黏糊她,小脸蛋烧得红红,眼泪汪汪,看得让人心疼。   白瑜也舍不得让她走,正准备再次背起她时,就听前面有人喊了起来——   “医生,护士!这里有个小孩出事了!”   白瑜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小女孩躺在一个女人怀里,小女孩的脸色憋得发紫,两只眼睛冒着泪光,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两只手捂着喉咙,嗓子眼发出赫赫的声音。   就在这时,抱着小女孩的女人抬起头来,着急万分喊道:“医生护士,快来救救我的女儿!”   白瑜也在这时看清楚了她的样子。   吴孝玉!   看吴孝玉紧张心疼的模样,白瑜很难将她跟在火车上的吴孝玉联想到一起。   在火车上,吴孝玉对待谢承就跟对待仇人一般,不仅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最终还把他扔在厕所外头,想让人贩子抱走谢承。   吴孝玉在她看来,根本不配当母亲。   可现在吴孝玉却抱着那个小女孩,着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那样子让她真为谢承感到不值。   不过这会儿时间还早,很多医生护士还没来上班,值班的医生和护士也有其他病人在忙,吴孝玉叫了好几声都没人过来,眼看着那小女孩脸色越来越难看,白瑜不得不抱着小家伙走过去。   她把小家伙放下来,让她在自己脚边呆着不要乱跑,然后对坐在地上的吴孝玉道:“把孩子给我,我可以救孩子。”   吴孝玉抬起头来,不知道是没认出白瑜,还是太慌乱了。   这会儿她不仅没回答白瑜,反而把孩子抱得更紧了。   白瑜声音里透着严肃:“你孩子是东西进了气管,如果你不想孩子窒息而死的话,现在就把孩子给我!”   吴孝玉听到这话,这才将信将疑把孩子递到白瑜手里。   白瑜抱起孩子,一手握拳,一手抱住拳头,然后卡在小女孩的胸口,再用力挤压。   一个护士急匆匆跑了过来,看到白瑜用拳头挤压孩子胸口,而孩子脸色苍白痛苦,不由喊道:“同志,你快住手!”   白瑜没有听她的,继续用力。   护士看她不住手,就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吴孝玉:“这是你女儿吗?你怎么让人乱碰你孩子,要是出了事,你可不能怪我们医院!”   吴孝玉一听这话,着急了,上前就要来抢孩子。   就在这时,小女孩“哇”的一声吐出一颗话梅核,然后能开始呼吸了,她又“哇”的医生扑进吴孝玉怀里哭了起来。   吴孝玉心疼抱着女儿,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对方,安抚好孩子后对白瑜道:“对不起同志,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也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下去了。”   白瑜想起她把谢承砸破头的样子,冷嘲笑道:“你不记得我了?”   吴孝玉怔了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摇摇头道:“我们认识吗,可我不记得我们之前见过面。”   白瑜:“你不记得我,那你还记得那个被你扔在火车站的儿子吗?”   吴孝玉更迷惑了:“同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没有儿子,我就只有一个女儿。”   要不是白瑜和对方在同一个车厢里头相处了几天,白瑜还真信了她的鬼话:“吴孝玉,你还要装蒜到什么时候,遗弃孩子可是违法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报案!”   吴孝玉听了她的话,却不怒反笑了:“原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吴孝玉,我是吴孝玉她姐姐,我叫吴孝宜,不过你刚才说什么遗弃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白瑜:“?” 第102章 瑶柱猪肉粥   白瑜听到这话是愣住了。   眼前的人不是吴孝玉?   她仔细打量着对方, 眼前的“吴孝玉”看着是比在火车上时瘦了一些,皮肤也白皙细腻一些,可五官还是那个五官, 就连眼角的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再说了, 吴孝玉, 吴孝宜, 这两个名字听上去那么相似, 白瑜觉得她极有可能在胡扯。   看白瑜不相信, 吴孝宜从带来的包里找出自己的工作证:“我现在在第二棉纺厂当会计, 这是我的工作证。”   白瑜接过她递过来的工作证, 只见上面写着“吴孝宜”的名字, 还有她的相片, 工作证是做不了假:“这么说,吴孝玉真是你妹妹了?”   吴孝宜点头:“对我, 我和孝玉是双胞胎姐妹,你不是第一个认错的, 不过我们还是挺好认的, 我左左眼角这里有一颗痣, 但孝玉没有。”   白瑜挑眉:“可我在火车上见到的吴孝玉左眼角有一颗痣, 位置和大小跟你这颗一模一样。”   “?”   这次轮到吴孝宜懵逼了,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孝玉这里也有一颗痣?”   白瑜奇怪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她是你双胞胎妹妹吗?她有没有痣你不知道吗?”   吴孝宜:“就是知道她没有我才奇怪,不过我也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她现在还在京城那边, 等下次见面了,我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瑜给打断了:“吴孝玉在广城, 我们就是在京城来广城的火车上撞见了。”   吴孝宜满脸的问号:“孝玉来广城了?她来广城做什么?”   白瑜:“她来广城上大学,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吴孝宜一脸懵:“我真不知道, 我们姐妹倆一起参加了高考,可我们双双没考上,你是不是弄错了?”   要不是眼前这人才刚救了自己的女儿,她还真会怀疑她是骗子。   白瑜:“她儿子现在还在我家里,你说我有可能弄错吗?对了,你刚才不是问遗弃孩子是怎么回事吗?吴孝玉抵达广城后,把谢承一个人扔在火车站的厕所外头,要不是我去的及时,谢承早就被人贩子给抱走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火车站那边的派出所询问。”   “……”   吴孝宜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炸裂了。   吴孝玉明明告诉家人她没有考上大学,怎么又会来广城上学?   还有遗弃谢承?!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瑜也不要求她马上相信自己,丢下派出所的具体地址后,就抱着小家伙走了。   她也不着急问谢志民的联络方式,他们买了房子后,有回去派出所更新过自己住的地址,因此等吴孝宜去派出所询问之后,她会来找自己。   等吴孝宜回过神来,白瑜已经走出去老远。   家里,白老太自从白瑜出去后,就一直在客厅里走来走去,要不是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在,她早跟着过去了。   念念和谢承两人看家里出了事,比平时更加乖巧了,还主动帮忙干家务活,两人合力给蔬菜浇水,然后一个扫地一个倒垃圾,干的额头都出汗了。   白老太回过神来,看到两人累得小脸蛋红红的,不由又心疼又窝心:“都放下都放下,你们还小,等你们再大一点再帮奶奶干活。”   谢承:“奶奶,我们已经很大了,而且我小时候就开始帮妈妈干活了。”   念念也点头:“我小时候也干活。”   看着两个年纪加起来还没十岁的孩子说自己小时候,这场景实在很搞笑。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开门声,白老太也顾不上两个孩子,腿脚麻利往外跑去。   “咋样了?退烧了没有?医生怎么说?”   白瑜:“奶奶您别担心,孩子已经退烧了,医生说最近流感,生病的孩子特别多。”   听到这话,白老太不由自责起来:“都怪我,昨天带他们出去附近的公园玩了一会儿,应该就是那时候被人感染上的。”   白瑜赶紧道:“没事的,奶奶您也别多想,不过今天就别让念念和谢承跟舒舒接近了,还有让孩子吃东西之前要洗手。”   白老太闻言,赶紧带念念和谢承两个孩子去洗手,又叮嘱他们今天不要接近明舒。   小孩子抵抗力不好,要是三个孩子一起感冒的话,到时候她们两个大人可照顾不来。   小家伙的高烧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人懒懒的,也很黏糊她。   白瑜只好拿起背带把她背在身后,然后去厨房给她煮瑶柱猪肉粥。   猪肉切成薄片,瑶柱放到水里去泡发,米洗好后倒到砂锅中小火慢慢煮。   瑶柱猪肉粥滑溜软糯,散发着大米的清香,以及肉香味,入口清甜,透明米皮被咬破后,咸鲜的汁水流出来,鲜香得不得了。   白瑜把刚才在路上买的叉烧拿出来摆放在盘子上,分成两份,一份拿去给奶奶他们,另外一份她和小家伙两人在厨房吃。   广城的超少名不虚传,咬上一口,肥肉的油香和瘦肉的咸香同时在口腔炸开,半肥半瘦,肥而不腻,慢慢细品,还能吃出蜜糖的甜味,口感十分丰富,香得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吃完饭后,白瑜想了想,决定还是跟学校请假一天。   学业固然重要,但孩子和奶奶的身体更重要。   小家伙一刻也不想跟她分开,她只好把她带到学校去请假。   大家知道白瑜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但没亲眼看到,总有些人不太相信,这会儿看着她抱着一个孩子来学校,不由都震惊了。   不过很快,大家就被她怀里的宝宝给萌化了。   小孩子大家都见过,可这么漂亮的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白瑜,这就是你女儿啊?这也长得太漂亮太可爱了吧?”   “宝宝,你好漂亮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家伙可一点也不怕生,本来在家里还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会儿看到那么多人,反而兴奋了起来。   对上小姐姐们友善的笑容,她露出几颗小米牙,又伸出两只手指:“我叫舒舒宝宝,我今年一岁了。”   “我的天啊,我一颗老母亲的心都要被萌化了。”   “我本来还没想那么快结婚生孩子,可看到白瑜的孩子,我觉得生个孩子也不错。”   “我不想生孩子,但我想要白瑜的女儿。”   “做人不能随便大小要!”   白瑜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标:“我孩子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加上王老师也要带我去个地方,所以我想麻烦你们等会儿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郑玲玲连忙应好:“没问题,我会帮你跟老师说的。”   但其他人却被她后面的话给吸引住了注意力。   “王老师要带你去什么地方?”   白瑜:“王老师说她今天要去拜访个翻译界的老前辈,便带我一起过去见识见识。”   这话一出,众人果然又是一阵哗然和羡慕。   “呜呜呜呜……我怎么就没有这种运气!”   “我也好想去见识翻译界的老前辈,真是太羡慕白瑜了!”   “早知道王老师会选人当她助手,过年那段时间我就拼命练习口语,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在一阵羡慕的声音中,白瑜再次往大家的脸扫过去。   但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不过白瑜不着急,她相信背后那个人很快就会再次出手的。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   不过那人似乎比她想象得还没有耐心。   等她走后不久,朱翠花就被一个人拽到角落处。   那人厉声质问道:“你不是说已经把举报信放到王老师办公桌上了吗?那为什么她还继续用白瑜那女人?”   朱翠花:“那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把举报信放到王老师办公桌上了!”   “你确定王老师把举报信打开来看了?”   朱翠花:“我亲眼看到的,哪还能错!要我说,肯定是王老师不相信那举报信说的。”   “我再重新写一封举报信,你到时候还帮我放到办公桌上去。”   朱翠花这次却摇头:“我不要,这次你给我再多钱我也不干,要是被人发现,我连工作都保不住。”   “你……!”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   白瑜这边刚回到家,吴孝宜就带着丈夫上门来了。   白瑜一看到男人,就认出是上次在码头上看到那个男人。   男人跟上次一样,依旧穿着一身白衬衫和西装,细长的丹凤眼微微往上挑,挺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   阳光照在他俊美的五官上,白瑜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男人对上她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但很快就稍稍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道:“请问您是白瑜白同志吗?”   白瑜点头:“我是。”   男人:“我是丫丫的爸爸,我叫习晓东,首先要感谢你早上救了我女儿一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我们带过来的一点小心意。”   白瑜看向他手里的东西,有两兜子水果,水果看上去又大又水灵,一看就是好货,另外还有两罐麦乳精,以及两罐茶叶和两瓶酒。   这可不像一点小心意。   白瑜:“水果我收下,其他的东西你们带回去吧,今天就算换成任何人都会出手帮忙。”   习晓东笑着点头:“白同志是个敞亮的人,其实我们这次上门来还有一件事情……”   就在这时,谢承突然从里头跑了出来:“大姨、姨丈!”   白瑜看看谢承,又看看眼前的习晓东,终于明白刚才的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第103章 麻婆豆腐   吴孝宜听到奶声奶气的喊声, 刚回身就被一个奶呼呼的小身子撞在身上,她低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孩子,惊喜道:“你……你是承承?”   谢承仰着小脑袋瓜, 点了点头:“大姨, 我是承承, 不过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不是小时候了, 大姨以后不要叫我承承, 可以叫我的大名:谢承。”   还不到五岁的小人儿用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自己已经长大了, 这模样真是又好笑又很萌。   吴孝宜可不当他是大人, 一把将他抱起来:“一年多没见, 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而且没想到你还记得大姨和姨丈。”   哪怕从派出所那边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 可直到这一刻,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谢承, 她才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她妹妹吴孝玉真把自己的儿子扔在火车站。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孝宜实在想不明白。   谢承似乎不习惯被人这么抱在怀里, 挣扎着下了地面。   白瑜看吴孝宜对谢承和自己丈夫长得像这一点似乎没什么反应, 或者说还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习晓东眼睛一直盯着谢承, 眉头微微蹙着。   她想起早上被她救了一命的小女孩丫丫,她的样子跟吴孝宜有几分相似,但跟眼前的习晓东却一点也不像, 反倒是那张国字脸跟谢志民如出一辙。   想起吴孝玉对谢承的憎恨和无情,白瑜心中也有了答案。   想到这, 她把吴孝宜和习晓东两夫妻请进屋里。   白老太问清楚来人后,便主动把小家伙给抱了过去。   好在出去一趟, 小家伙也玩累了,这会儿眼睛困得睁不开,被白老太给抱走也没有挣扎。   谢承倒是被留了下来。   习晓东进屋后才招招手把谢承叫到自己身边细细观察,却越看越心惊:“谢承,你妈妈带你来广城做什么,你知道吗?”   谢承迟疑了下,点头:“妈妈考上了广城的大学,爸爸要去武汉进修,他本来想把我送去乡下和奶奶一起住,可妈妈不肯,说要带我来广城,然后平时让外婆照顾我。”   习晓东没想到谢承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思路和表达居然比七八岁的孩子还清晰:“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问题,谢承垂下头,声音也变得闷闷的:“到了火车站,妈妈说她要去上厕所,便让我在外头等,可等了好久妈妈都没有出来,后来人贩子要把我抱走,是白阿姨救了我。”   这段时间来,谢承不哭不闹,也没嚷过要找自己爸爸妈妈,表现出超乎年纪的稳定和成熟。   只是再成熟他也不过是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被亲妈遗弃又怎么会不难过呢,说不定自己一个人睡时,偷偷抹过好多次眼泪。   原生家庭带来的创伤,尤其是亲生母亲带来的伤害,真的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她自己就是个例子,哪怕她现在已经释然了,可每次看到别人有母亲疼爱,她心里不是不羡慕的。   想到这,白瑜决定再帮谢承一把:“谢承,你还没告诉你大姨和姨丈,你妈妈平时是怎么对待你的。”   听到这话,谢承抬起头来,眼底有着大大的迷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告诉大姨和姨丈这些东西,不过白阿姨对他很好,本能让他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妈妈她……不喜欢我,她经常骂我是孽畜,平时爸爸在的时候还好,可爸爸经常出任务不回家,她就经常不让我吃饭,还拿皮鞭抽我,有一次我做饭时不小心打破了酱油,她便让我跪在碎掉的玻璃上……”   说到这,他把自己的裤脚卷起来,就见两个膝盖有好几道已经愈合的疤痕,疤痕仿佛几道小蜈蚣一般歪歪扭扭盘缠在娇嫩的皮肤上,赤目惊心。   白瑜原本是想让谢承说火车上发生的事情,不想却听到了这些她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   她也没想到吴孝玉那女人这么变态,居然这么虐待一个孩子。   谢承这孩子真不容易,在那样的环境下没长歪不说,还如此聪明乖巧,不过如果长期呆在吴孝玉身边的话,只怕他的心里迟早要扭曲。   想到这,她更坚定了她要帮谢承的决心。   吴孝宜更是震惊得无与伦比:“为什么?孝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承承可是她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   如果谢承是个女孩,她或许还能理解一点,毕竟有些人很重男轻女,她就见过不少被家里虐待的女孩儿,可谢承是个男孩子,没有人会虐待儿子。   所以吴孝玉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瑜听到这话,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吴孝玉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子,在火车上时,她还把谢承的头给打破了,京城零下几度的天气,她自己穿得像只熊一样,却让谢承冻得嘴唇发紫,后来还把孩子扔在火车站,要不是谢承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我都怀疑谢承不是她生的。”   白瑜觉得吴孝宜这女人似乎不太聪明,看对方一直没反应过来,她只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习晓东闻言,抬头看了白瑜一眼。   因为接下来的话不方便让谢承听到,因此白瑜把他带了出去。   为了安抚他受伤的小心灵,白瑜答应回头给他做麻辣豆腐,听到麻辣豆腐,谢承灰暗的眼眸这才有了一丝光芒。   一般小孩子她不给吃太多辣的东西,但上次做麻辣香锅,谢承却跟他们一起吃得静静有味,连白老太都受不了那麻辣的后劲,他倒好,一个小小的人儿,吃得特别淡定,脸不红也没流汗,跟一点辣也不能吃的念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那次开始,她才发现原来谢承原来很能吃辣。   等再次回到客厅,白瑜给两人的茶杯里头添上水,然后开口问道:“对谢承的事情,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吴孝宜:“承承是我的外甥,之前不知道没办法,现在我们知道了,肯定不能再让他麻烦白同志您,这段时间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不仅救了我女儿一命,还救了承承一命,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至于孝玉的所作所为,我肯定要回去跟我父母说,让他们狠狠批评她!”   白瑜挑眉:“就这样?”   吴孝宜却以为白瑜是不满意只是口头感谢,连忙道:“回头我一定带我父母亲自登门感谢……”   白瑜打断她:“我不是说这个,难道你没发觉谢承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吴孝宜听到这话,一脸迷惑:“像一个人?像谁?谢承难道不是长得像孝玉吗?当然因为我和孝玉是双胞胎,所以你说他像我也是一样的。”   “……”   白瑜没想到她长得一脸聪明像,脑子却一点也不灵光。   于是她也不想跟吴孝宜继续沟通了,扭头看向习晓东:“习同志,你觉得呢?你觉得谢承像谁?吴孝玉又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谢承?”   习晓东顿了下,把自己的眼镜给摘了下来,然后对妻子道:“小宜,你看谢承长得是不是很像我?”   吴孝宜扭身看向自己丈夫,下一刻眼睛瞪大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这……”   习晓东把眼镜戴回去:“我们两人都是瓜子脸,可丫丫却长了张国字脸,你之前经常说不知道丫丫的脸型是像了谁,你不觉得丫丫那张脸跟谢志民如出一辙吗?”   “不……不会的……”   吴孝宜整个人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仿佛寒风中的落叶。   习晓东一把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可能就是我们的孩子被人给掉包了,谢承才是我们的孩子。”   “……”   吴孝宜眼睛瞪得好像要鼓出眼眶,下一刻,她双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小宜!”   习晓东脸色一白,飞奔过去抱住吴孝宜滑下来的身子。   白瑜也没想到吴孝宜会突然晕倒。   习晓东担心吴孝宜的身体,抱着妻子去了医院,对话也因此中断了。   看吴孝宜那样子,应该需要一段时间去消化这个事情,两夫妻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再回来。   想起谢承刚才说的那些话,白瑜心里有些难受。   为了安慰谢承的小心灵,白瑜去菜站买了猪肉和豆腐回来,中午就给做了麻婆豆腐,又给小家伙做了她喜欢吃的红糖包。   为了让几个孩子开心,她把红糖包做成各种造型,有小兔子、小猫,也有小狗和小鱼。   几个孩子看到这样的红糖包,都惊讶地嘴巴变成了“O”形,拿着红糖包都舍不得吃了。   不过谢承还是最喜欢吃麻婆豆腐。   但一盘热乎乎冒着热气的麻婆豆腐被端上来,他双眼瞬间就亮了。   豆腐块上铺满了酱红色的肉沫,用勺子舀起半块豆腐,连着酱汁一起浇在白花花的大米饭上,大米饭顿时被染成了酱红色的,舀上一大勺放进嘴里,混合着肉沫以及香葱和豆腐的口感,软糯中带着肉香味,真是香得不得了。   到了下午,危汉毅就带来两条大狼狗过来。   两条大狼狗站起来足有一人高,黑黄相间的毛油亮有光泽,四肢强健有力,露出闪着白光的牙齿,看着十分凶猛。   别说白老太和几个孩子,就是白瑜看着都有些害怕。   危汉毅:“这两条狼狗是藏獒和狼狗杂交的,咬合力能把人的手臂直接咬断,就是两个成年男人都未必搞得定它们。”   白瑜:“……”   这会不会有点太猛过头了?   土豆饼刚才还吠两条狗,刚才被反吠回来后,这会儿尾巴夹在两条腿里头,怂得很有自知之明。   危汉毅似乎看出了她的怯意,便笑道:“不过你不用担心,这狗对主人很忠心,你不是提前准备好了鸡胸肉吗?你可以喂它们,跟它们联络一下感情。”   “…………”   虽然很害怕,可为了家人的安危,白瑜还是硬着头皮上去。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为什么危汉毅对这两条狼狗赞不绝口了,她想象中扑过来的情景都没有发生,两条狗闻到肉味,虽然口水流了一地,但还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白瑜把两盆肉放到它们面前,它们依旧没动,直到危汉毅用眼神示意她,她才喊道:“可以吃了!”   两条狼狗这才扑上去大口大口地吃肉。   危汉毅:“有这两条狼狗,一般小偷都不敢进来,至于你说的跟踪,我们摸到了一点线索,不过目前人物还没确定下来,等有其他消息了,我再跟你说。”   白瑜再次感谢,把做多的红糖包包起来,让他带回局里去吃。   危汉毅本想拒绝,但扑鼻而来的阵阵香味,让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临走之前,危汉毅把一些注意事项,以及怎么操控两只大狼狗的方法跟白瑜说了一遍,看她和大狼狗相处融洽后,这才带着吃了一肚子醋的土豆饼和金元宝走了。   还别说,有了这两条狼狗,白瑜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天,小家伙没有再发烧,白瑜便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因为昨天带了书回家,她便没回宿舍直接去教室。   只是她刚走到教室外头,就听到里头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哎,你们听说了吗?听说白瑜被人包养,而且还是被好几个男人包养!”   “啊!原来你也听说了,我听到的更离谱,说她租了个房子在家里当暗娼,每天接待不同的男人,还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女儿的爸爸是谁。”   “你们相信这话吗?”   “空穴来风,为什么不说别人就说她,所以……”   眼前突然一暗,几人齐齐抬起头来,便看见了白瑜冷若冰霜的脸。 第104章 蜜汁猪排饭(后面加了一千字)   教室里仿佛死神降临一般的寂静。   那几个说白瑜的人脸上的血色好像被瞬间抽走了一样, 没有一丝血色。   有人辩解道:“白、白同学,刚才那些话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也是听来的。”   也有人亡羊补牢:“对对, 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 我们相信你的为人, 你肯定不是那种人!”   还有人想道德绑架她:“白同志向来胸襟宽广, 一定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对吧?”   白瑜轻笑了一声:“不好意思, 我会计较到底!”   这话一出, 又是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 白瑜宿舍的人过来了, 其他同学也陆续进来教室, 大家明显发现教室气氛不大对劲。   林岚芳第一个走了过来:“白瑜,发生什么事了?”   白瑜:“这几个同学说我被人包养, 还在家里搞暗娼,还造谣我女儿生父不祥!”   听到白瑜的话, 不少同学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过分了, 哪有人这么造谣人的!这摆明着就是不想让白同学好过!”   “可不是, 该不会是有人嫉妒她被选为王老师的助理, 然后才造谣的吧?”   “我看有这个有可能。”   下一刻, 就见林岚芳眉头蹙了起来,对着那几位同学厉声道:“难怪白瑜会这么生气,你们这样造谣人实在太过分了, 我跟白瑜是一个宿舍的,她的为人我最清楚了, 她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那几位同学被大家的目光盯着,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对不起白同学, 我们知道错了,而且那些话真不是我们说的,我们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这么说岂不是有很多人听到这谣言了?”林岚芳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说着她扭头看向白瑜,“白瑜,这可怎么办?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这么传下去对你的名声可不好。”   白瑜看着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揭过此事,玲玲,麻烦你现在往办公室走一趟,帮我把系主任和王老师请过来。”   郑玲玲怔了下,慢半拍才回过神来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眼看郑玲玲要去找主任过来,教师里好几个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其中就包括刚才还在厉声指责那几个同学的林岚芳。   林岚芳:“白瑜,大家同学一场,要是闹到主任那里,是不是不太好?”   “对啊对啊,林同学说得对,白同学,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吧!”   那几个人听到林岚芳帮他们求情,心中十分感激,又忍不住埋怨白瑜太小题大做了,他们都已经道歉了,她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还想他们怎么样?   再说这些话不是他们说的,只是他们从其他人口里听来的,干嘛揪着他们不放?   更别说她那些事情还不知道是真还是假,要不是她自己行为不端,别人又怎么会造谣她?   其他同学见状也纷纷加入了劝说行列。   “白同学,既然他们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们一回吧。”   “对啊,大家以后还要一起相处四年,要是闹得太难看,对谁都不好,你说对吧?”   “我也觉得报告系主任有点太过了……”   郑玲玲看大家这么说,不由停住了脚步,小声问道:“白瑜,那我还要去请系主任和王老师过来吗?”   白瑜冷冷扫过众人,在大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要!还有,你让王老师叫人去公安局报案!”   众人:“!!!”   不少人觉得白瑜让人请系主任和王老师过来已经是小题大做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要去报案!   这简直是不给人活路啊!   尤其是那几个人脸色变了又变,跟变色龙一样,不过他们没求饶,反而还被激起了气性,恼羞成怒了。   “白瑜,我们都道歉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你就说吧,到底要怎么做才肯放过我们?”   “对啊,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我们是做的不对,但谁敢说自己从来没在背后说过别人的坏话?”   “就是,说人坏话又不犯法,你要去报案就去吧,我就不信公安同志还能因为我们说了几句坏话就把我们给抓起来!”   白瑜笑了:“说人坏话的确不犯法,但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不止说坏话那么简单,而是涉嫌毁谤侮辱军属,就我所知,毁谤侮辱军属清洁严重者,会被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那四人脸色一白,只是他们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林岚芳给抢先了:“白瑜,你是军属?”   白瑜看向她,点头:“对,我是军属,我丈夫在海上用生命保卫人民和国家的安全,但有人却造谣他的妻子是私娼,女儿是野种,如果军人和军属是可以随意侮辱和毁谤的话,那以后谁还敢用生命去保卫家国?”   “没错,你们是道歉了,可不是每一个道歉都值得被原谅,你们造谣的话已经传播出去了,如果我现在原谅你们,那以后别人再说我时,我也必须原谅他们!等时间久了,我便百口莫辩,私娼这顶帽子也就死死扣在我身上,野种两个字也紧紧扣在我女儿身上,我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还有背后那个始作俑者,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这人给找出来!”   原本要劝说的同学,在听到白瑜的话后,都沉默了下来。   宿舍几人也很震惊,因为白瑜一直没提过自己是军属的事情,应该说她一直很神秘,在宿舍里基本不说自己的事情。   而那四个人跌坐在椅子上,这才真正害怕起来。   而林岚芳全身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颗颗掐进了掌心肉里头。   白瑜看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其实她一开始没怀疑过林岚芳,反而第一个怀疑景菲。   毕竟景菲不仅更有人脉,无论是投举报信还是让人跟踪她,她会比从其他城市过来的林岚芳更有办法做到。   而且她和景菲有利益竞争,她知道景菲对她自己的英语十分有自信,对助理的位置她势在必得,只是没想到王老师却选择让她们两人来竞争,而且那封举报信里头提到了景菲的二哥,那天景菲也刚好在现场。   只是凡事讲究证据,那天她和王老师商量之后,决定用“诱饵”把背后的人给引诱出来。   没错,所谓“王老师要翻译一本文学作品,并让她帮忙整理”,以及“带她去认识翻译界老前辈”这些话都是假的。   都是为了引蛇出洞的诱饵。   其实她们这个方法也不是特别高明,如果背后那人能控制自己不去咬诱饵,那她们也没办法把那人给抓出来。   毕竟这年代没有监控,举报信的字迹又是刻意伪造过的,因此很难找出背后的人。   只是背后那人显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嫉妒心,并再次出手了。   出手的好,要不出手,她还没有办法去报案呢。   很快系主任和王老师就过来了。   听了白瑜的话后,王老师也把那封举报信拿出来给系主任看,并道:“袁主任,我赞成白瑜同学的做法,这不是普通的在人背后说坏话,这是侮辱军属,还有从举报信来看,可以看出背后这人还让人跟踪白瑜同学,这严重危及白瑜同学和她家人的安全,因此,这事必须马上报案!”   众人都被这转折给震撼住了。   同学们听到王老师的话,这才知道还有举报信的事情。   “我的天啊,我之前还觉得白瑜同学有些小题大做了,没想到背后那人那么变态,造谣就算了,还写举报信和跟踪!”   “白瑜同学好勇敢,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吓得不敢来学校了,她居然还能这么冷静地布局,真是太让人佩服了!不过我一想到我们身边有个变态存在,我就觉得寝食难安。”   “我也是,你看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我现在也支持报案,不把这变态给抓出来,万一哪天我们的罪了她,还不知道会不会被跟踪或者弄死!”   袁主任也没想到这才开学没多久就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情:“王老师你说得没错,这不是同学之间闹小矛盾,这是犯法!我这就让人去报案!”   “擦咔”一声。   林岚芳大拇指留得很长的指甲就这么硬生生被她给掐断了,血丝把掌心都给染红了。   只是其他人都在讨论“变态”是谁,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不到半个钟头,保安人员便带着两个公安同志过来了。   公安同志了解情况后,就把那四个一开始说白瑜的同学带到办公室去问话,那四人早就吓得魂都快飞了,压根不用公安同志用什么手段就把知道的事情全部都招供出来。   公安同志顺藤摸瓜,最终摸到了朱翠花那里。   朱翠花看到公安同志,当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紧接着一股尿骚味就弥漫开来。   没错,朱翠花吓尿了。   接下来,朱翠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事情前后经过都招了。   朱翠花能得到这份工作还得从她丈夫说起。   朱翠花的丈夫以前是学校的保卫人员,几年前图书馆被人放火烧了起来,为了保护学生和学校资产,朱翠花丈夫英勇跑进去救人,但最终没能安全走出来。   因为这事,学校也给朱家申请了烈士,然后让朱翠花顶替她丈夫的工作来学校当个打扫卫生的工作人员,一个寡妇要养大三个孩子的确不容易,但有学校帮衬,又有国家补助,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问题就处在朱翠花的小儿子身上。   她小儿子从小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前段时间又被人哄去赌博,输了几百元,对方扬言不还钱就把她小儿子的手给剁了,没办法之下,朱翠花这才拿了林岚芳的钱帮忙把举报信放到王老师办公桌上,又把有关白瑜的谣言给传播出去。   她以为自己没干什么坏事,不就是帮忙递个信传个话而已,又不是杀人放火,就算被人发现了,顶多也就是批评她几句,毕竟她是烈士家属,她丈夫可是为了救人才丢了性命。   可她万万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还说什么她涉及侮辱军事,要关起来。   听到要关起来,朱翠花眼睛一翻,彻底晕过去了。   公安同志也不在意她晕过去了,毕竟该招的都招了。   很快,他们就把朱翠花和林岚芳给带走了。   至于那四位同学,虽然参与了造谣,但他们毕竟不是有意的,而且不是始作俑者,还没到犯法的地步,因此留给学校去处理。   大家看到林岚芳被带走,顿时一片哗然。   “居然是她!刚才她还一份义愤填膺的样子帮白瑜出气,我还以为她跟白瑜的感情很好呢!”   “我也是,而且直到公安同志过来,她一直表现得很淡定,我压根没看出来!   “真是太可怕了!她跟白瑜一个宿舍的,幸亏白瑜平时没在学校住,要不然半夜被她给弄死都有可能!”   “只是她为什么要针对白瑜?难道就因为嫉妒吗?”   “嫉妒心很可怕的,我一个亲戚很有才华,靠自己本事当上了县长的秘书,因为他做事很细心,很得县长赏识,晋升得很快,结果他一个同事因为嫉妒他,在他喝的水里下了化学药品,我那亲戚就这样被毒死了!”   “天啊,太可怕了!”   白瑜也觉得林岚芳这样的人很可怕。   只是她有个事情依旧搞不明白。   林岚芳并不是本地人,在这边也没有亲戚,她的家庭背景也很一般,她哪里来的钱去收买朱翠花,又哪里来的人脉让人去跟踪她?   她总觉得有什么是她给漏掉的。   只是她一时半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抛在脑后。   解决掉一件事情,白瑜心里轻松了不少。   放学后她去肉站买了一些猪梅花肉回家,然后做成蜜汁猪排饭。   她把猪肉切成肉片,然后安排上去腥三件套——葱姜和少许料酒,再加入酱油、盐、耗油,涂抹均匀后腌制十来分钟,再加入少许淀粉抓匀,然后放到锅里小火慢煎,煎至两面金黄后把肉剪成小块,配上青菜和大米饭,一份蜜汁猪排饭就做好了。   猪梅花肉软嫩多汁,咬上一口,酸甜多汁的口感在口腔爆开来,让人食欲大开,十分美味。   用盘子的吃饭让几个孩子觉得很新奇,拿着勺子一勺又一勺,愣是把小肚子都给吃圆了。   朱冬妮知道她姑姑干的事情后,震惊得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她真没想到姑姑会因为钱做这种事情,其实也不是很震惊,她早就知道她姑姑是见钱眼开的人,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么蠢,居然还帮忙造谣。   她更没想到的是,因为姑姑的事情,景菲彻底跟她划清界线了!   她之所以一直讨好景菲,就是知道她家庭背景很好,可她家不一样,她家一间不到二十米的房子住了十口人,她回家连床位都没有,只能睡地铺。   她当心自己毕业后不能分配到好工作,所以她处处讨好景菲,就是希望毕业时她能帮自己一把。   可无论她怎么解释,景菲就是不再跟她说一句话,还申请调离宿舍,其他人也跟着要申请调离宿舍,因为她们都害怕朱冬妮会跟她姑姑一样。   这把朱冬妮气得半死,更气人的是,最终调离宿舍的人变成了她!   因为外语系没人敢跟她在一个宿舍,辅导员没办法,只好把她安排在老师那边的单人房。   说是单人房,但那房子在厕所旁边,味道大得可以把人给熏死,而且无论冬天还是夏天,蚊子和蟑螂多到她想死。   啊啊啊啊!   可恶! 第105章 脆皮青椒肉夹馍   学校开会以后, 决定对那四个传播谣言的同学以记过做处分,学校本来还想让这几个学生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检讨,但白瑜为他们说情, 最终改成写检讨书。   那四人知道后, 感动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他们之前心里对白瑜还是有着怨恨, 但经此之后, 心里的怨恨都变成了感激, 要不是白瑜为他们说情, 他们就要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   如果真那样的话, 以后无论他们做什么, 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换句话说, 他们会变成过街老鼠,以后四年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虽然还会被记过, 但好歹还能做人。   可班里和宿舍的人知道白瑜为他们求情后,却觉得她太容易心软了。   连高胜男都说:“你就这么原谅他们了?他们那样说你, 你还为他们求情, 未免太便宜他们了吧?”   郑玲玲也点头:“要是换成是我, 我可没那么大度, 毕竟他们说的那些话实在太过分了, 而且直到公安同志来之前,我都没看到他们有一丝悔意。”   面对不同的意见,白瑜只说了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其实不是她心胸宽广, 更不是她圣母,而是她不想自己四处树敌。   让他们在全校师生面前做检讨, 看他们像落水狗一样落魄,的确有点爽, 但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俗话说狗急跳墙,难保着四人后面各种不如意时不会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来,到时候谁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是幕后的主使人,始作俑者是林岚芳,辅助是朱翠花,只要这两个人受到应有惩罚就够了。   朱翠花在公安局关了七天后被放了出来,学校决定将她辞退,并收回所有的补助,朱翠花肉疼得又晕死了好几回。   可悲剧还在后面,有人跑去举报,说朱翠花的丈夫在职时曾多次偷盗学校的东西回家,因此他觉得朱翠花丈夫的人品有问题,怀疑他当初并不是跑进去进人,而是在里头偷东西没跑出来才被烧死的。   政府相关部门接到举报后进行了调查,最终撤回了朱翠花丈夫烈士的荣誉称号,并要求朱翠花一家把抚恤金和之前发的补贴全部归还。   朱翠花这次不是晕倒了,而是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鲜血,而她另外两个儿子本来有望优先被工厂录取当工人,结果因为这事,当即就被淘汰了。   为了归还政府的抚恤金和挺补贴,朱翠花一家不得不把房子给卖了,一家搬回乡下去。   朱翠花被放出来了,林岚芳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白瑜本来想去问危汉毅,但想想还是作罢,如果可以说的话,危汉毅会自己过来告诉她。   学校的事情告一段落,可谢承的父母自从那天走后,一直都没有消息。   这让白瑜觉得很不寻常。   就连白老太都发现了不对劲:“你不是说那天那夫妻是谢承的亲生父母吗?怎么走了之后一直没回来?难道他们连亲生儿子也不要了?两姐妹一个两个都一样的不靠谱,就是可怜了谢承那孩子。”   白瑜想了想道:“可能他们需要时间去求证吧,我们再等等,如果过两天他们还没有消息,我大实话找个时间去二棉厂找人。”   不是她嫌弃谢承是个累赘,而是这事情总该有个说法,谢承有一对假父母,一对真父母,他却只能呆在她这个陌生人的家里,由她这个陌生人来抚养,这算个什么事!   如果他们不想要谢承这个孩子,那也可以明明白白说出来,到时候她可以去办领养证,或者做一些证明之类的,总之,她可以养谢承,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养。   这天周六,白瑜上了半天课就放假了。   她去肉站切了两斤五花肉回来,准备做肉夹馍给奶奶吃,奶奶前天念叨着想吃肉夹馍,广城这边也有卖肉夹馍,但不是很地道,她吃不习惯。   只是前两天她都没空,便拖到了今天。   五花肉洗干净和八角、香叶葱段等香料一起去焖煮,煮到软烂把香料捞出来,面团醒发后擀成等同大小的面饼,然后放到锅里去烙,烙到两面金黄后往中间切一个口子,把卤好的五花肉捞出,跟青椒大葱一起剁碎,然后浇上卤汁就做好了。   肉夹馍外皮酥脆,一咬一个嘎嘣脆,五花肉软烂,一口咬下去,汁水溢满整个口腔,料味醇厚,香浓诱人,十分可口。   白老太吃得赞不绝口:“还是你做得够味道!”   白瑜:“您要是喜欢吃,我下回还给您做。”   白老太连连点头,几个孩子也吃得满嘴油,一个个脸颊鼓得跟小松鼠一样,很是可爱。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白瑜跑去开门,却看到习晓东和他父母站在门口,手里提的东西比上次还多。   有麦乳精、水果、大白兔奶糖,还有两条看上去年份不浅的人参,一张电视机购买票,和一个信封,信封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里头的钱不在少数。   习晓东一来就开门见山道:“原本我们应该早就过来了,但因为一些事情给耽误了,那天从这里离开后,我便打电话回京城让我父母去报案,经过公安局的调查后确认两家孩子的确被人给掉包了,以白同志的聪明或许应该已经猜到了,收买护士把孩子掉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孝玉。”   白瑜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吴孝玉被抓起来了吗?”   习晓东脸上闪过一丝气愤,摇了摇头:“没有抓起来,吴孝玉和我妻子两人是双胞胎,只是当年刚出生,吴孝玉就被护士给抱错了,直到几年前我岳父岳母在路上看到吴孝玉并把她错认成我妻子后,这才发现当年被抱错的事情,吴孝玉被认回来后,一直很愤愤不平,认为当年是我岳父岳母为了有个儿子才故意让护士把她给抱错,导致她从小到大都过得很凄苦。”   “她还因此嫉恨我妻子,觉得都是双胞胎,我妻子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衣食无忧,她却从小没吃过一顿饱饭,那两夫妻对她更是非打即骂,大家一直很包容她,以为她也只是一时委屈,但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居然让护士把孩子给掉包了,我本想报案,但我岳父岳母觉得对不起吴孝玉,所以求我们原谅她一回。”   对于这事,他也是又气愤又无奈。   吴孝玉不仅让护士掉包两个孩子,还不好好对待他们的孩子,更过分的是,她居然还偷偷拿走了他妻子的录取通知书,顶替他妻子跑去大学读书。   偏偏岳父岳母觉得亏欠了吴孝玉,是当年的事情才导致她没有被教育好,岳父为了打消他报案的念头,几乎想跪下来求他。   白瑜的确一早就猜到了是吴孝玉干的,但有一件事她还是不明白:“那你们之前一直没有发现吗?”   习晓东叹了口气道:“当初我妻子和吴孝玉两人在同家医院生孩子,生完之后,吴孝玉当天就抱着孩子出院了,之后几年我们见过谢承一两回,但每次见到他,他都皮肤过敏得很严重,眼睛肿胀,脸也红肿得不行,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吴孝玉就没带过谢承回吴家,每次都有借口,我们都以为她是对无价心里又怨气才不愿意带孩子回去,现在想来,她是害怕我们看出端倪来。”   现在想来,谢承当初应该也不是吃东西导致皮肤过敏,十有八|九是吴孝玉故意喂了会过敏的东西给谢承吃,让他脸部肿胀起来,让他们看不清楚他的五官。   吴孝玉把孩子丢在火车站,想来也是瞒不下去了,所以想把孩子给扔了,一了百了。   那女人简直是个毒妇!   要不是岳父岳母阻止,他定要将她送去劳改!   习父叹息道:“真是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情,让白同志见笑了。不过也多亏了白同志,我孙子才没被我人贩子给拐走,白同志是我们习家的大恩人!”   要是谢承被人贩子给拐走,那他们这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替人养孩子!   他不是重男轻女,孙女孙子他都喜欢,只是丫丫根本不是他的孙女,更何况是用这种手段把两个孩子掉包,实在是太卑劣了!   习母想到孙子受的苦难,没忍住红了眼睛:“对对,白同志你是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这个恩情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这段时间多亏白同志你帮忙照顾我孙子,这点小小意思,还请收下来。”   说着两夫妻,以及习晓东一家三口齐齐站起来,就要给白瑜鞠躬。   白瑜连忙阻止:“其他东西我可以收下,只是这钱,还有人参你们拿回去,谢承是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孩子,他并没有给我们带来麻烦。”   她说的不是客套话,谢承那孩子的确很懂事,平时不仅会帮忙干家务活,还会帮忙照顾两个妹妹,一点也没给他们添麻烦。   要换成是个熊孩子,她就算同情对方,也不可能把人带回家来。   习家自然不愿意把东西再带回去,经过一翻推辞,最终习家只同意把信封给收回去。   白瑜没办法,只好收下,想着回头再买些衣服和玩具给谢承作为回礼:“现在知道两个孩子是被掉包的,是要让两个孩子各回各家吗?还有吴孝宜同志呢,怎么没见她一起过来?”   听到白瑜的话,习晓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等他回答,外头花园虚掩着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人影从外头冲了进来——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把丫丫还回去!” 第106章 臭豆腐   话音落地, 不等众人做出反应,就见两条狼狗扑了上来。   习晓东和他父母过来时,两条狼狗并没有扑过去, 因为那是白瑜去开的门并带他们进来, 可这会儿吴孝宜硬闯进来的, 两条狗下意识就把她当成了贼, 狂吠着把人扑倒在地, 还亮出了锋利的牙齿。   吴孝宜吓得脸色苍白, 嘴里发出恐惧地尖叫声:“啊啊啊——走开, 快走快走开!”   习父和习母两人吓得脸色白得跟纸一般, 尤其是习母双腿一软就坐在地上, 习父赶紧过去扶住她。   习晓东也是吓了一跳, 飞快跑过去护住妻子,还喊道:“白同志, 这是我的妻子小宜,不是小偷, 还麻烦你把狗叫走!”   白瑜这才仿佛被吓到一般, 慢半拍出声:“金大、金二住手!”   两条狼狗听到白瑜的指令, 这才松开倒在地上的吴孝宜, 白瑜摸了摸它们的头, 让它们出去,决定等人走后就给它们煮点好吃的。   没错,她是故意的。   其实在两条狼狗跑进来时她就可以出声阻止, 但她没有,因为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谢承原本可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就因为吴孝玉这女人,他不仅被掉包了, 而且还从小就被虐待,就看他全身大大小小的伤疤,她一个外人看着都心疼。   可吴孝宜做为他的亲生母亲,她不替谢承感到心疼感到委屈,反而还要留下那个假女儿!   难道谢承的命就不是命吗?   如果有人掉包她的孩子并虐待她的孩子,她弄死对方的心都有。   可看看吴家做了什么,原谅吴孝玉那个变态女人不说,吴孝宜居然还想继续养对方的孩子。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看来这吴家就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她觉得谢承太可怜了,所以才想给吴孝宜一点小小的教训,当然,在金大和金二扑过去时,她就摇头给了指令,让它们别咬人。   因此吴孝宜会受到惊吓,但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两条狼狗走后,吴孝宜还是抱着习晓东哭得不停,浑身瑟瑟发抖。   虽然是故意的,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白瑜看向吴孝宜等人道:“对不起各位,因为最近这边发生件入室抢劫案,我丈夫平时在部队里头,他担心我们的安危,因此让他朋友带了两条狗过来,刚才吴同志进来得太快了,两条狗估计以为是贼人进来了才会这样,实在对不起。”   习家闻言也没办法怪罪白瑜,毕竟是吴孝宜擅自闯进别人家,如今她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没有被咬到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习父扶着习母坐回位置上,摆手道:“白同志不用道歉,这不能怪你们,也不能怪狗。”   窝在习晓东怀里的吴孝宜听到这话,心里一阵不舒服,不能怪白瑜,也不能怪狗,那只能怪她了?   可这能怪她吗?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反复强调不想把丫丫给送走,丫丫是她的女儿,是她从小一口奶一口奶喂大的孩子,孩子生病时,是她彻夜抱着孩子哄着她,孩子出水痘时,她更是不休不眠陪在她身边。   如果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丫丫不是自己的女儿,她自然不会付出这么多感情,可她不知道啊,也没有人告诉她,在这些年的相处里,她早就把丫丫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她早就融入自己的骨血里。   现在却来告诉她,丫丫不是她的女儿,还要把她从自己身边给夺走,她接受不了!   当然这不代表她不心疼谢承,她当然心疼,她以后也会好好补偿这个孩子,丫丫有的,他都有会,她要的不过是把两个孩子都留在她身边,就这么简单而已。   可不管是她丈夫,还是她公婆都不愿意。   他们恨死了吴孝玉,还想把吴孝玉给送进监狱里头,对于吴孝玉的所作所为,她当然很生气,只是吴孝玉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妹妹,而且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的苦,她觉得她父母做得没错,应该给她一次机会。   可她丈夫和公婆不能理解,因此把这份恨意转移到了丫丫身上,一刻也不准丫丫留在习家。   他们怎么就这么忍心呢,就算是一条狗一只猫,养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更何况是曾经被他们当成宝贝宠着的孩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她不理解,更接受不了。   想到这,她推开丈夫,看向公婆道:“爸、妈,就算我求你们好不好,求你们不要送走丫丫,丫丫她是我的命,我不能没有她!”   习母恨铁不成钢,指着她骂道:“丫丫是你的命,那谢承是什么?谢承才是你的孩子,是你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孩子,吴孝玉怎么对待谢承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吴孝玉把孩子掉包了,但好好对待他,我还能看在亲戚的份上原谅她,可她怎么做的,让孩子跪玻璃碎片,用杯子把孩子的头砸破,还把孩子扔在火车站,她就个畜生!你不恨她就算,居然还想帮她养女儿,你让谢承怎么想?”   吴孝宜眼泪再次出来了:“妈,你说的我都明白,可孩子是无辜的啊,孝玉她那么不靠谱,我担心丫丫被领回去后她会虐待丫丫,谢承他是个好孩子,他一定能理解的,而且我以后也会好好补偿他……”   “你可给我闭嘴吧!”习母怒气冲冲打断她的话,“原谅你也知道吴孝玉会虐待孩子,那你怎么就不心疼一下谢承,反正我把话放在这里,那孩子绝对不能留在我们习家!”   她当然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她也曾经把丫丫那孩子宠到骨子里,可只要她一想到她给吴孝玉女儿买新衣服时,吴孝玉在打她的孙子,她把吴孝玉女儿养得白白胖胖时,吴孝玉在饿她的孙子,她就没办法让那孩子继续呆在习家!   孩子没有错,但她是吴孝玉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改不了,她的孙子已经受了那么多的罪,她不想他再收到哪怕一丝半点的委屈。   所以丫丫必须走!   习父没有开口,但他的样子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看没能说服公婆,吴孝宜只好转向丈夫:“晓东,你帮帮我,你那么疼爱丫丫,你怎么忍心看着她被领回去受罪,晓东,我们把两个孩子都留下来养好不好,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她丈夫每个月有一百二十元的工资,她有四十元,这还不算各种补贴,公婆那边也有工作,所以别说就养两个孩子,就是再来多两个孩子,他们也养得起。   更何况吴孝玉那边也说了,她愿意把孩子交给她来抚养,以后她绝对不会和丫丫那孩子相认,虽然妹夫那边还没有表态,但他和孝玉两人都年轻,还能再生。   习晓东看着仿佛魔怔了一般的妻子,眼底满是失望:“小宜,你别再钻牛角尖了,我跟爸妈的看法一样,丫丫不能留在习家。”   吴孝宜:“可是……”   习晓东打断她的话:“你别说话,听我说,把丫丫送走,不仅因为她是吴孝玉的女儿,也不仅是因为吴孝玉虐待了我们的儿子,更多还是为了谢承这孩子,只要丫丫在一天,便会提醒他被吴孝玉虐待的事情,这不利他的身心健康成长。”   “还有,你看我们儿子还没有回来,你就处处维护着丫丫,等谢承回来后,爸妈和我为了补偿谢承会更把什么都给他,到时候你会觉得丫丫可怜,从而偏心丫丫,你不觉得这样对谢承很不公平吗?看到你更疼爱别人的孩子,你让他怎么想?”   那孩子那么聪慧,小小年纪什么都懂,如果看到自己母亲偏心吴孝玉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不难过?   不能孩子懂事就要求他接受这么过分的事情,这太残忍了。   “我不会,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偏心的,我会公平对待两个孩子……”   道理都摆在眼前,可吴孝宜就是听不进去。   那种蒙住自己眼睛和耳朵装白痴的样子,看得白瑜心里一火,恨不得上去甩她两巴掌,好让她清醒清醒。   好在习家不是吴孝宜做主。   习晓东说完之后,不再理会妻子还想垂死挣扎,转身对白瑜道:“不好意思白同志,让你见笑了,谢承那孩子在哪里,我想今天就把他带回去。”   白瑜正想说谢承在楼上和念念,以及小家伙她们在楼上看书,就看到一个小脑袋瓜从窗口一闪而过。   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赶紧追上去,果然看到谢承逃跑的小身影。   别看那孩子年纪小,可跑起来跟射出去的箭一样,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没了身影。   习晓东追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白瑜回身看向他:“我恐怕谢承听到你们刚才说的话了。”   习晓东:“……”   习父习母:“……”   习母怔了下反应过来:“这可怎么办?我听晓东说那孩子很聪明,小小年纪什么都懂,他会不会听明白了?”   听明白自己不是吴孝玉的孩子,听明白亲生的妈妈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她越想越心疼,越想越生气,忍不住狠狠瞪了儿媳妇一眼。   想当初她就不愿意让儿子娶吴孝宜做媳妇,倒不是她性格强势什么都要管,也不是吴孝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而是吴家两夫妻是大院里头出了名的不着调,黏黏糊糊,是非不分,她担心儿媳妇跟了吴家两夫妻,也是这样的性子。   可无奈儿子跟吴孝宜两人一个大院长大,青梅竹马,就是认准了吴孝宜,儿大不由母,更别说儿子从小就很有主意,她说服不了儿子,最终只能接受。   嫁进来几年,吴孝玉虽然不是干净利落的性格,但好在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她还以为儿媳妇跟吴家两夫妻不一样,可没想到她居然在这样的事情上泛起了糊涂。   果然当年就应该反对到底,摊上吴家这样的亲家真是倒霉透顶了!   吴孝宜眼眼睫毛上还沾着泪水,似乎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迎上婆婆想吃人的眼神,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现在就去找那孩子。”   掌背掌心都是肉,她当然是疼爱谢承那孩子的,为什么丈夫和公婆就是认定她会偏心呢?   习晓东:“还是我去吧。”   白瑜摇摇头:“你们都别去,我去就行了。”   说完,她扔下习家一大家子,朝谢承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原以为谢承能逃离吴孝玉那变态女人,就能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没想到没了一个变态妈,却来了一个糊涂妈。   摊上这样的妈,谢承也真不走运。   谢承没有回楼上,而是跑进了厨房,小小的身子躲在了灶台后面,要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   白瑜轻轻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你都听到了?”   谢承睁开眼睛,没摇头,也没点头,而是声音闷闷问道:“白阿姨,我爸妈不是我爸妈,大姨和姨丈才是我亲生爸妈?”   白瑜点头:“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我不打算瞒着你,你本来应该是你大姨和姨丈两人的孩子,但吴孝玉把你和她的女儿掉包了,直到前段时间大家才发现这个事情,你爸爸、爷爷和奶奶都很想带你回家,你愿意跟他们回去吗?如果你不想,你可以一直呆在这里。”   谢承眨着眼睛,仿佛在努力消化这么多信息。   不过这孩子实在是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白瑜话里的“漏洞”:“那我大姨呢,我是说我的亲生妈妈,她是不是不欢迎我回去?”   白瑜顿了下道:“她不是不欢迎你,她会疼爱你,也会补偿你,但她想把吴孝玉的女儿留下来,把原本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爱,分一半,或者更多给吴孝玉的孩子,你爸爸和爷爷奶奶不同意。”   她当然可以说谎,可她不愿意粉饰太平。   吴孝宜那女人一看就是个糊涂的性子,未必是个坏人,但这样黏糊的性伤起人来会更痛。   看她样子是不打算放弃丫丫,不管丫丫留不留在习家,她注定会偏心,这样一来,势必会伤害到谢承。   她不想谢承对亲生母亲抱着期望,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讨好他妈,最终被伤害得遍体鳞伤,就跟她小时候一样,费尽心思去讨好她妈,可无论她怎么做,她永远都比不上秦心卉。   既然打一开始就没希望,那不如一劳永逸把真像直接告诉谢承,告诉他真像他可能会受到伤害,也可能会难过,但好过以后一次次被伤害,一次次难过。   谢承眼睛直直看着白瑜,好半天都没吭声。   刚才躲在窗口边听到自己不是吴孝玉的孩子,他还是很开心的,这意味着他以后也有父母疼爱,就跟明舒一样,也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睡不好,更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打一顿。   可听着听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大姨,也就是他的妈妈好像并不是很喜欢他,她口口声声为另外一个孩子求情,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难过。   毕竟那个孩子才是跟大姨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人,而他就只见过大姨两三回,大姨喜欢另外一个孩子多过于他是应该的,但他的眼睛好像被辣椒辣到一般,总想流眼泪。   如果能像之前那个梦一样就好了,他不要吴孝玉,也不要大姨,他想白阿姨当他的妈妈。   两人沉默着,厨房里一片冷寂。   就在白瑜准备站起来去跟习家说让谢承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时,谢承开口了——   “白阿姨,我愿意跟他们回去。”   不是我想,而是愿意。   白瑜心中叹息了一口气,再次摸了摸他的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递了过去:“你知道这里的地址,如果哪天你想回来,我们随时欢迎你,还有这些钱你拿着,万一出了事情可以买东西照顾自己。”   吴孝宜虽然不靠谱,但好在习晓东和他父母看上去还算正常,有他们三人看着,至少谢承的安全能受到保障。   谢承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小手把钱收下来了:“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赚很多钱给白阿姨你用。”   白瑜笑了:“好,那我等着你长大赚大钱。”   谢承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被白瑜牵着回了客厅。   看到孙子,习母眼眶一下子就红透了,声音哽咽道:“承承,我是你奶奶,快过来奶奶这里。”   习父也是眼睛红红的,之前他见过这个孩子一面,只是因为不是自己孙子,他也不感兴趣,从来没有跟他说一句话,更没有给他任何东西。   现在想来,他真想回到过去给自己两巴掌。   白瑜在谢承后背轻轻拍了拍,谢承这才慢慢走过去,然后一把被习母给抱进了怀里。   吴孝宜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想上去抱一抱,但习母没给她这个机会,在她放弃继续养丫丫那个孩子之前,她是不会让她接近孙子的。   看一家团聚,白瑜静悄悄退出了客厅,然后上去收拾谢承的衣服。   谢承的衣服不多,一套他当天穿的,还有两套她给买的,带他去百货商场时,他没要玩具,只要了一本书。   所有东西装起来还不够装满一个旅行袋,白瑜又把他平时和小家伙以及念念一起玩的毽子和沙包放了进去,又给塞了好多糖果和水果,这些东西虽然习家不会缺,但他们是他们,她是她。   虽然很是不舍,可终究要分别。   白瑜牵着谢承的小手来到门口,再三叮嘱道:“这里是你的第二个家,你可以随时回来。”   这话不仅说给谢承听,也是说给习家,更是说给吴孝宜听,谢承不是没人要的孩子,请善待他。   谢承抱着白瑜的脖子揪揪不放手:“白阿姨,我会想你的。”   白瑜:“我也会想你的,你放心,以后有时间我会带念念还有明舒过去看你。”   听到这话,谢承眼睛这才亮了起来,伸出小手道:“我们拉钩。”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直到习家一家五口走得看不到了,白瑜这才转身把门关上。   上到二楼,白老太才刚擦了眼泪的眼睛红红的:“走了?”   白瑜点头:“走了。”   白老太:“谢承那孩子真是乖巧,希望他亲生父母能好好弥补他。”   白瑜没告诉奶奶吴孝宜的事情,免得她为谢承担心。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在睡觉,一觉醒来才发现谢承人没了。   念念年纪大一点还好,跟她说了之后,她虽然很不舍得谢承,但乖乖接受了。   可小家伙却发起脾气来:“谢承哥哥不好!”   白瑜:“谢承是跟他爸爸妈妈回家了,以后有空妈妈可以带你去找他玩。”   小家伙却哼道:“他刚才说给我当媳妇,现在就走了,他不好!”   白瑜听得云里雾里,问了念念后才知道,原谅刚才三人在上面玩过家家,小家伙年纪最小,却当一家之主,谢承当小家伙的媳妇,而念念是两人的孩子。   玩着玩着小家伙就困了,三人商量等她睡醒之后才继续玩,谁知醒来媳妇就没了。   白瑜知道始末后,笑得不行。   为了安慰小家伙没了“媳妇”的受伤心灵,白瑜给她做了蛋挞。   前几天奶奶让那工匠在花园里砌了烤炉,现在用来做蛋挞正好合适。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从来没吃过蛋挞,一下子就被那种外酥里嫩,香甜美味的口感给迷住了,要不是白瑜阻止,两人可以一直吃。   不过两人对臭豆腐却退避三尺。   小家伙还捏着鼻子,一脸震惊看着白瑜:“妈妈,你为什么要吃|屎?”   妈妈不仅吃粑粑,还吃得很香的样子。   念念则是一脸担忧,难道姑姑是没钱了吗?   那她愿意把压岁钱都给姑姑用,这样姑姑就不用吃粑粑了。   白瑜闻言哭笑不得:“这不是屎,是臭豆腐,你们俩要不要试试?”   两人再次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白老太虽然没两人那么嫌弃臭豆腐,但也不好这一口,所以买回来的臭豆腐都进了白瑜的肚子。   臭豆腐炸得外皮酥脆,蘸上灵魂酱汁——辣椒酱,一口咬下去,酥皮破开来,汁水爆满整个口腔,真是香到不行。   臭豆腐这东西就是喜欢吃的人越吃越香,不喜欢吃的人连味道都不能闻。   半夜突然下了雨,第二天起来,白瑜差点没晕倒。   只见屋里的墙壁上、地上都出了一层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和奶奶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情,两人赶紧把窗户打开,结果屋里更潮湿了。   等去买菜时问人,她才知道,原来这是南方的特产——南风天。   据说这种天气最少要持续一周左右,白瑜听了心里一阵潮湿。   买完菜她打个电话回家,却听到了一个消息——   林向雪流产了。 第107章 茄子煲   白瑜这次打电话回家是为了跟他爸说生日快乐, 礼物一早就邮寄过去了,但想着好就没听他老人家的声音,便想着打个电话回去, 不想听到这样的消息。   只是不等她细问, 电话那头的声音纠就换了个人:“瑜瑜, 你别担心, 爸他消息有误, 向雪她是进了医院, 但孩子保住了。”   白瑜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向雪她怎么进了医院?”   徐映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不过我见到向雪的丈夫被骂得狗血淋头, 隔天过来脸也肿成了猪头, 硬蛋是被打了。”   之后白瑜问了徐映之肚子的孩子, 徐映之说一切都好,还说觉得应该是个儿子, 她夫妻俩也是想要个儿子,因此很是开心。   白瑜知道对方的心结, 她想要儿子倒不是因为重男轻女, 而是因为她自己遇过不好的事情, 所以觉得女生太弱势, 遇到事情容易吃亏, 因此觉得还是要儿子好一些。   挂了电话,白瑜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消失了。   林向雪好端端进了医院,她丈夫又被打成猪头, 她一下子就想到那个绿茶婊——童扬薇。   那天她当着林向雪的面前就一口一个哥哥,之后一去曾家立即就抢走了别人的未婚夫, 硬生生把一段婚姻给搅没了,简单来说, 那就是个搅屎棍。   有那个女人在的地方,就不可能省心,她觉得林向雪这次进医院十有八九是跟对方有关。   只是这会儿林向雪在医院,她要联系对方也不方便,只好回家写了整整三页纸的信给寄了过去。   她努力想了想上辈子林向雪的事情,可无奈她跟林向雪上辈子并不熟悉,因此对她的未来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之前在京城,白瑜和奶奶都没经历过南风天这种魔鬼天气,之前去琼州岛时也刚好错过了,所以这次两人同时经历,简直不要太酸爽了。   地面永远是湿漉漉的,就连二楼也不能避免,念念和小家伙两人已经滑倒了好几次,好在都没怎么受伤,不过白瑜还是禁止她们跑,让她们小心点走路。   所以现在两姐妹在家里走路都是挪着小步子走的。   更让人烦躁的是,衣服洗了干不了,就算阴干了也有一股臭味,宿舍号几人都在叫没有内裤穿,好在白瑜内裤还算多,可以替换着,但如果天气再这么潮湿下去,她也要没内裤穿了。   最让人头疼的是,家里不少地方都发霉了,连米面这些一不注意就发霉只能扔掉,实在太浪费了。   好在这种天气只维持了一周,再久一点,白瑜真要受不了。   对于白瑜的谣言,因为白瑜和学校的手段都十分强硬,因此并没有大范围传播出去,只有少部分人知道,而那些人在看到林岚芳以及其他四个人的下场后,哪里还敢再讨论这个话题。   因此白瑜的生活也渐渐恢复了平静,又过了一周,林岚芳那边终于有消息了。   她侮辱造谣军属的罪名成立,不仅被学校取消学籍,而且还要被送去农场劳改两年,两年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对于一个考上高校的天子骄子来说,她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岚芳要这么做,就算嫉妒别人也不能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手段。   不过很快有跟林岚芳同乡的人就打听到了林岚芳在老家时做的事情。   “她这样都不是第一次了,她家人以前有亲戚在革委会,据说还当了不小的官,所以她平时一看谁不顺眼就举报,那些被举报的人不是被抄家,就是被游行后送到农场去。”   “有一次,她举报一个女学生是破鞋,那女学生当场就被人抓去游行,还被剃了头,之后那女学生受不了屈辱,当晚就投河没了,之后大家才知道女学生是被冤枉了,只不过大家顾忌林岚芳在革委会的亲戚都不敢说,现在看到她提到铁板了,真是大快人心!”   大家听了林岚芳的事情后,都纷纷表示不可思议。   “怪不得老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之前林岚芳在大家面前每次都表现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样子,我还以为她人很好呢,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出了一身冷汗。”   “可不是,还好我当初没有得罪她,要不然还不知道被她怎么造谣呢。”   “白瑜同学没有得罪她还不是被她给造谣了,我觉得这人就是坏到骨子里去了,这种人太可怕了!”   林岚芳就这样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333宿舍也空出了一个位置,朱冬妮知道后跟辅导员申请调过来333宿舍,她实在受不了现在住的那个房间,蚊子多就算了,关键是蟑螂太可怕了。   蟑螂不仅会飞,而且不怕人,每到了晚上就到处乱爬,有次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中发现有什么在碰她的嘴唇,她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只大蟑螂,当场吓得魂都没了。   只是333宿舍的人都反对她调过来住,辅导员只好拒绝她的申请,朱冬妮再次气哭了。   危汉毅那边带来的消息说,林岚芳是叫她亲戚跟踪她,她那个亲戚以前在家乡是当红X兵的,以为得罪的人太多在家乡混不下去了,就跑到广城来,可没有改邪归正,依旧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情。   这次顺着这条线摸下去,他们警方把这个贼窝给一锅端了,其中就有上次入室抢劫的人。   白瑜还有些不明白:“据我所知,林岚芳家里不算有钱,她哪来那么多钱用来收买朱翠花和那个亲戚呢?”   危汉毅摸了摸头道:“这个我们也问过了,她给朱翠花的钱是那个亲戚给她的。”   “?”   白瑜怔了下:“所以说那个亲戚不仅免费帮她做事跟踪人,而且还给钱她?为什么?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轨的关系吗?”   危汉毅摇头:“没有,他们是有血缘的关系,我们也是觉得奇怪,但那小贼说自己以前得了林家的帮忙,所以这次算是回报,我们问了好几次,他都是这个说法,我们也查过,没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白瑜依旧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但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警方都调查过了,她只好作罢。   林岚芳的事情告一段落,大家讨论过后,很快就再次投入紧张的学习中。   大家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像林岚芳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不过在学习之余,有些人还是没抵住诱惑,开始谈起了恋爱。   其中有两对是她认识的,一个是带她去报名和参观学校的林红梅,林红梅和那个长得很像猴子的男生在一起了,两人似乎暧昧了好久,这次林红梅生日,侯建明请她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两人就确认了关系。   另外一对便是郑玲玲,她和班里的班草戴雷在一起了,这让白瑜有些意外。   倒不是说郑玲玲配不上戴雷,只是戴雷在外语系挺受欢迎的,喜欢他的女生不在少数,郑玲玲跟他比起来就普通很多,普通的外表,普通的性格,普通的成绩,没什么大缺点,但也没什么特别闪耀的地方,所以她对戴雷会最终选择郑玲玲有些意外。   不过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各花入各眼,外人觉得可能不是太般配,但只要当事人喜欢那就好了。   白瑜和高胜男等人都表示了恭喜,郑玲玲圆圆的脸蛋也红成了红苹果。   宿舍其他几个没对象的好像也不着急,尤其是高胜男,对谈对象这种事情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一心就扑在钻研数学上。   白瑜觉得她这种性格说不定以后在数学领域能出一番成绩也说不定。   这天,王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去:“明天周末,你有时间吗?”   白瑜怔了下,立即点头:“有的。”   王老师:“那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她在外交部工作,这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个补偿。”   补偿?   白瑜又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王老师这是决定选景菲同学当你的助理?”   王老师有些抱歉地看着她:“你做得很好,做事细心体贴,而且聪明好学,但语言这东西除了讲究天赋,还讲究积累,而这两个方面景菲同学她都有先天的优势,她是个翻译的好苗子,我想好好培养她。”   其实她很喜欢白瑜这种一点就通的聪明劲,为人处世也更通达,跟她比起来,景菲反而有些小性子,但做研究,尤其是做语言学这方面,天赋太重要了。   她也是挣扎了好久才做出这个选择。   听到王老师的话,白瑜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这段时间为了当好助理,她不仅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每天早早起来背诵单词,像一块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知识,而且跟王老师在一起时,她都会做好笔记。   她真的很努力了,也尽力了,但就跟王老师说的那样,有些东西不仅讲究天赋,还讲究积累,就算她现在疯狂的吸收知识,但跟从小就开始学习英语的景菲比起来,她还是差得太远了。   更何况她在英语这方面并不算很有天赋,她用十分的力气才能取得的进步,可能景菲只需要用三分的力气,因此王老师选择景菲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   更何况她以后也没打算进军翻译界,所以短暂失落后,她很快便接受了这个事实。   白瑜:“谢谢王老师,不过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景菲同学她在英语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所以王老师选择她是很明智的选择。”   王老师听到她这么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那你明天中午十一点在校门口等我,我到时候过来接你。”   白瑜表示感谢后就走出了办公室。   虽然不知道王老师要带她去见的是什么人,但能在外交部工作的都是能人,多认识点人脉对她以后的工作还是有用的,因此她也很期待明天的到来。   景菲那边也很快就得到了自己被选为助理的消息,兴奋双颊通红:“王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王老师把她自己写的有关翻译的书籍递过去:“这书你拿回去好好看,回头我还要考你。”   “我知道了,谢谢王老师。”   景菲把书郑重地接过去,心中乐开了花。   当初王老师让白瑜先当她的助理,期间又出手帮白瑜解决了林岚芳那个麻烦,她还以为王老师更喜欢白瑜,为了这事,她还打了几次电话回家跟她爸妈哭诉,没想到山回路转,王老师最终选择了她。   走出办公室,景菲觉得天空是蓝的,空气是甜的,连风吹拂在脸上都让人无比的舒服。   午饭白瑜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解决,虽然离家不远,但她也不想跑来跑去,而是利用午休那点时间多看一点书。   到了中午,她跟平时一样和宿舍的人拿着饭盒来到饭堂,谁知刚走到饭堂门口,迎面就对上了从另外一个门进来的景菲和她宿舍的人。   白瑜看了景菲一眼,很快就转过头去,思考着的等会儿要吃什么东西。   她看黑板上写着今天有茄子煲,便抬脚准备走过去排队,可景菲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她。   她走上前来:“白瑜同学,王老师虽然最终选择我当她的助理,但你也是很不错,你可千万不要因此而气馁哦。”   这话一出,周围便响起一阵哗然。   “景菲,王老师选你当她助理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景菲昂着下巴:“早上,王老师还给了一本她亲自编写的有关翻译的书籍,以后你们有这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能够得到王老师的亲自指导,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感觉王老师这是想好好培养景菲同学,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不过景菲同学也是实至名归,她自己有能力,王老师才会最终选择她。”   换句话说,被淘汰的白瑜能力自然就不如景菲了。   宿舍的人担心地看着白瑜。   白瑜却没觉得有什么,不过景菲这小人得志的样子她看着实在有些碍眼,顿了顿,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道:“恭喜你景菲同学,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没有气馁,因为王老师为了补偿我,准备带我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景菲脸上的笑容怔住了:“见什么人?”   白瑜笑容更灿烂了:“想知道?”   景菲脸上表情僵硬了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白瑜笑:“可我不想告诉你。”   景菲:“……” 第108章 奶茶   欣赏完景菲抽搐的表情, 白瑜转身走向茄子煲的队伍。   饭堂的饭菜说不上好吃,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大锅炒出来的饭菜, 加上炒菜师傅水平也很一般, 能熟吃不死人就很不错了。   不过有道菜是个例外, 那就是茄子煲, 切成长条的茄子煎炸成两面金黄, 然后把发好的香菇丁以及虾米、肉末一起爆香, 再放到砂锅和茄子一起煮, 这样做出来的茄子煲十分下饭。   据说当初炒菜师傅就是用这道茄子煲征服了饭堂主管, 得到这份工作的, 所以每次当饭堂有上茄子煲这道菜时, 三号窗口都会排长长的队伍。   她宿舍的人立即跟了上去。   高胜男说话向来很直接:“有些人就是不懂得低调两个字怎么写,还特意跑到你面前来炫耀, 这嘴脸真是让人讨厌。”   郑玲玲也点头:“不过还是白瑜厉害,一句话就成功让她闭嘴了, 你们看到她刚才的表情没有, 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真是笑死我了。”   其他人则是更关心王老师要带白瑜去见什么重要人物。   白瑜压低声音道:“王老师没打算带我去见什么人, 我刚才那话是诓她的, 我敢肯定,她听了我刚才那话后一定吃饭都不香了。”   经过林岚芳那事情后,她更明白低调的重要性, 要不是景菲故意跑到她面前来炫耀,她压根没打算说王老师带她去见人的事情。   不过现在其他人问起来, 她也没打算说实话。   果然,听到白瑜这话, 其他人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几分,还觉得她这主意不错。   不过还真让白瑜给说对了,景菲本来心里是高兴得不行,可在听到白瑜的话后,她就忍不住猜想王老师要带白瑜去见什么人。   偏偏白瑜那女人说话只说一半,故意吊她胃口,真是太可恶了。   因为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情,景菲之前被选为助理的兴奋仿佛水蒸气遇到阳光一般,迅速蒸发了,而且连吃饭都吃不香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   白瑜一早起来做好了早饭,又给小家伙和念念两人做了鸡蛋糕,然后才把孩子交给奶奶出门了。   她提前十几分钟抵达校园门口。   广城的春天跟北方很不一样,北方是从秋天开始掉落叶,每年秋天,落叶掉一地,满地的金黄成了一道漂亮的风景线,可广城的树木是从三四月份开始掉落叶,要掉到五六月份,所以现在放眼望去,街上都是金黄色的落叶。   白瑜觉得很有趣。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暖烘烘照在身上,让人忍不住犯困,不远处有只小猫在阳光下大大打了个哈欠,身子一翻,露出白白的肚皮,看得人心都要萌化了。   白瑜在树下站了一会儿,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但依旧没看到王老师的身影,她不由抬头朝两边的路眺望过去。   谁知王老师没看到,就看到对面的电线杆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人,居然是景菲。   “……”   白瑜有些无语,但也猜到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不过她跟景菲没什么话可说,也就没打算过去跟对方打招呼,又过了十来分钟,王老师依旧没出现,躲在电线杆后面的景菲终于躲不下去了,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你不是说王老师要带你去见个重要人物吗?该不会是王老师改变主意了?”   这语气不要太幸灾乐祸。   白瑜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久久没吭声。   鲁迅说对丑人来说细看是一种残忍,可细看对于长得好看的人,也不是一种良好感受。   很快景菲就在白瑜的目光败下阵来:“你看什么?”   白瑜嘴角缓缓勾起来:“我看你的鼻孔,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你的鼻孔真的好大啊。”   景菲:“……”   白瑜:“还有你的鼻毛有点长,再长下去就要露出你硕大的鼻孔,我建议你赶紧回家修一修。”   景菲:“…………”   白瑜:“还有……”   景菲脸涨得通红,在白瑜再说出什么气人的话之前打断她:“你给我闭嘴!我鼻孔大不大关你什么事?”   白瑜笑:“那我是不是被王老师放鸽子又关你什么事?你要是再敢跑到我面前来说一些有的没的,我以后就叫你大鼻孔,哦不,应该叫鼻毛怪或者更好!”   景菲:“………………”   白瑜:“瞪什么瞪,还不走,再不走我可就要叫了,鼻……”   景菲气得鼻孔都要冒烟了,跺跺脚转身赶紧溜了。   气死人了!   景菲刚走,王老师就满头大汗赶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袋水果和其他补品:“对不起白同学,让你久等了,家里出现了一点意外,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白瑜摇头:“没关系的,我也没等多久。”   王老师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道:“临出门我家老爷子突然心脏不太舒服,我赶紧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去,然后才赶过来,但还是迟到了。”   白瑜再次表示没关系:“老爷子现在身体怎么样?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改时间再约。”   王老师:“已经没事了,我家人在医院照顾,而且医生不让太多人留在那里,说人多会影响休息。”   “那东西我来提吧?”   王老师摆摆手:“不用,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我能提得动。”   白瑜见状也没强求,两人边说边朝公交车站走过去。   王老师没说要带她去哪里,她们搭上五路公交车后,中间又转了一趟公交车,才在一所军区医院外面停了下来。   白瑜有些懵了:“我们要见的人在这里?”   王老师无奈一笑:“我这朋友是个大忙人,平时忙得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这不,昨晚就因为胃出血进了医院,我本想跟她另约时间,但她说不用,还说她忙得很,要不趁着她现在休息见上一面,后面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在医院见面,白同学你应该不介意吧?”   白瑜摇头:“不介意。”   “那就好,我们进去吧。”   在前台问了护士后,护士把她们带到三楼的一间单人病房面前:“这里就是景同志住的病房。”   白瑜这才进一步注意到对方身份不简单。   这病房是单人病房,而且远离其他病房,简单来说,这相当于以后的VIP病房。   王老师向护士表示感谢后,才敲响了病房。   很快病房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白色病服的女人出现在门口。   白瑜抬头望向对方,然后怔住了。   是景缨!   外交部未来的一把手,在她的领导下,种花国的外交政策取得了显著成就,还推动了种花国跟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友好发展,同时,她以态度强硬扬名中外,被国外外交界称为种花国的铁娘子。   白瑜没想到王老师要带她见的人居然是她,心中不由一阵激动。   不过跟后来的铁娘子比起来,现在的景缨看上去年轻多了,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大气,最重要的是,这时候的她还有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要知道后来的铁娘子可是以一头银发出圈,那时候她也才刚过五十岁而已。   在电视上看到和看到真人感觉很不一样,要说上辈子白瑜最佩服的人是谁,那肯定就是眼前的景缨,她甚至有点理解后来粉丝看到偶像时那种又激动又兴奋的感觉,此刻她就很激动,恨不得掏出纸笔让她给自己签个名。   景缨很敏锐就抓住了她的目光,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后,看向王老师:“这就是你要带给我看的学生?”   王老师笑着点头:“对,她叫白瑜,是这届高考闽省的高考状元,是个聪明又好学的好学生。”   景缨这才又看了白瑜一眼:“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了,是不是还以新生代表参加过开学典礼?”   白瑜没想到她居然认识自己,有些小激动地点了点头:“对,景前辈是在报纸上看过我的采访吗?”   景缨摇头:“也不算是,我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我堂妹那时候经常在家里说起你,还说你抢了她新生代表的名额。”   “?”   白瑜先是一脸问号,随即心中一懔。   景缨,景菲,都是姓景,该不会是……   似乎为了肯定她的猜想,景缨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猜到了,景菲就是我堂妹,听说你们还一起竞争给王若怡当助理,现在这么看来,应该是你竞争输了?”   白瑜:“……”   这个世界真是小,她真没想到景缨居然是景菲的表姐。   想起自己刚才才把景菲气得跺脚而去的样子,她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知道景菲后面会不会向女神告状呢?   要是早知道景菲是她女神的堂妹,她刚才就不叫她鼻毛怪和大鼻孔了。   白瑜越想越心虚。   王老师看白瑜怔怔的样子,还以为是被戳中了伤心事,连忙开口解围道:“好了,你可别欺负我的学生,要不然我可跟你没完,而且我们都来好一会儿,你要我们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能用这种口吻说话,看来两人关系是真的很不错。   景缨这才把门打开邀请她们两人进去。   虽说是这时代的VIP病房,但里面摆设很简朴,一张病床,一张床头柜,不过跟普通病房不一样的是,这里头多了一张沙发和一张小桌几。   此时桌几上面摆放着水果和各种补品,显然刚才有人来看望过景缨。   景缨把门关上,进来后给她们各自倒了一杯茶水,还道:“那么多水果和补品,等会儿你们带一些回去。”   王老师却道:“早知道我就不给你带这些东西过来了。”   景缨点头:“下次别带了。”   王老师眉头都蹙了起来:“还有下次?!我说过你多少次了,让你要按时吃饭,你就是不听,年纪轻轻就胃出血,我看你老了以后怎么办!”   白瑜想起上辈子景缨后来就是得了胃癌走的,不由开口道:“王老师说得对,而且主席也说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景前辈要是想实现自己的梦想,为我们国家的发展发光发热的话,首先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养好身体,按时吃饭,早睡早起,还有平时还要多运动。”   “噗嗤——”   景缨听到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若怡,你这学生真是太有趣了,小小年纪说起话来道理一把一把的,还有这叨唠的样子让我不由想起了我奶奶。”   白瑜:“…………”   被女神误以为自己啰嗦,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上辈子景缨走的时候还不到六十岁,据说直到生病的最后一刻她还奋斗在岗位上,她最大的遗憾也是自己时间太少了,她还想为国家为人民做更多的事情。   因此这辈子有这个机缘和对方认识,就算被认为啰嗦,她还是要说。   王老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可别欺负人,我们这么说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真爱惜自己的身体的话,也不会进院了。”   景缨可能是被身边的人念叨多了,不爱听这话,转移话题道:“你这次带你学生过来我这里,是想让我好好培养她?”   王老师:“想是这样想,但能不能得你眼缘,还得你来决定。”   她选择景菲当自己的助理,是因为景菲的语言天赋和积累都非常出类拔萃,是个翻译的好苗子,但这不代表白瑜就不优秀。   相反,她觉得白瑜更适合进外交部,虽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但她很喜欢白瑜这个学生,所以愿意在背后推一把。   当然能不能得景缨的眼缘,能不能被选上了,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毕竟是多年的好友,景缨一下子就明白了好友的意思,她看向白瑜,开门见山问道:“你以后想进外交部吗?”   虽然要正式进入外交部还得等到毕业之后,而且进入之前有一套严格的审核,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   但如果有特别好的苗子,他们是可以私下提前进行培养的。   能让她好友亲自带过来,她相信白瑜的人品和能力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提前培养一个弟子和人才,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心血。   在这之前,她是没想过要收任何人当自己的弟子或者助理,就连她堂妹景菲她都直接拒绝了。   没错,景菲最想做的不是当翻译家,而是跟她一样,想毕业后进入外交部,只是她觉得景菲的性子不合适。   虽然心眼不算坏,但太小性子了,而且争强好胜,什么都喜欢争,什么都喜欢抢,而且心胸不够宽广,这种性格不适合当外交人员。   其实景菲的父母虽然很疼爱景菲,但从小就很注意她的教养,可本性这东西有时候有后天的教养也改变不了多少,景菲越长大脾气越坏,就连她有时候都受不了她那个狗脾气。   就在景缨和王老师都以为白瑜肯定会点头时,就见她摇了摇头道:“外交部很好,但我志不在此。”   王老师:“?”   景缨:“??”   景缨:“那你志在哪里?”   白瑜对上她的锐利的眼眸,铿锵有力道:“我想把中国的传统文化传播到全世界,我还想创造一个‘珍珠品牌’,带着品牌进军国际珍珠市场,我更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最好的珍珠不在美国,不在霓虹国,而是在我们种花国!”   这话一出,病房安静了几秒。   景缨第一次认真看向她:“你这野心可不小。”   白瑜点头:“的确不小。”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只是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她就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且在她看来,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景缨第一次笑出声来:“若怡,你这学生的确是个好苗子,可惜她志不在外交部,你这趟算是白来了。”   王老师回过神来:“白瑜同学,你这目标很好,只是老师觉得你现在还年轻,你可以再想想,或者和家人一起商量后再做决定。”   把中国的传统文化推向全世界好不好?当然好,只是国内和国外这种环境太难了。   还有她刚才说的创造一个珍珠品牌,那意味着要办工厂,还要珍珠养殖技术等等,这不是普通人可以决定的,而是政府决定的。   她有这个心很好,但还是太年轻了,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她想做就能做。   白瑜:“我知道王老师是为了我好,但我想得很清楚,我也知道王老师在担心什么,只是高考都能恢复了,谁敢说以后国家不会放开政策,鼓励发展经济?我相信,我们的国家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大!”   这话一出,病房里再次安静得落针可闻。   下一刻,景缨鼓起掌来:“怪不得若怡会亲自把你推荐给我,你的确是个外交好苗子,可惜了,你志不在此。”   白瑜:“不可惜,不管我在哪个领域,只要我做的是有益国家的,有益于人民的,那便是好的。   景缨笑道:“以你这个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觉悟非常高,现在是我自己觉得可惜了,可惜丢掉了个好徒弟。”   白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景缨虽然心中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没打算强人所难,更很快她如今才大一,说不定后面改变想法了也说不定。   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   王老师比景缨还觉得遗憾,不过她的性子也是不喜欢强迫别人的,只好作罢。   就在这时,护士送来了景缨的午餐。   景缨看了一眼就推开了。   作为多年的闺蜜,王老师哪里还能不明白的:“你这胃出血的毛病,我看除了因为你不按时吃饭,更重要还因为你挑嘴!”   景缨耸肩:“我也不想的,我多想跟你一样,吃嘛嘛香,养得白白胖胖的。”   王老师笑骂道:“你才白白胖胖,你别想拐着弯说我是猪,今天我可不能惯着你,这午饭你必须把它全部吃完。”   白瑜开口道:“我做饭还挺好吃的,以后有机会的话,我请王老师和景前辈去我家吃饭。”   虽然她不想进外交部,但景缨这样的人脉可不是随便能结识的。   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不等王老师开口,就听景缨道:“择日不如撞日,不用等改天,要不然就今天吧。”   白瑜:“?”   王老师:“”   景缨:“饭堂的大师傅跟我家有点亲戚关系,你下去报我的名字,你就可以用饭堂里头的任何材料。”   王老师觉得她这想法实在太荒谬了,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让人在医院给她做好吃的。   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白瑜就站起来道:“好的,那我现在就下去。”   “白瑜同学……哎……不用那么麻烦。”   王老师觉得这两人一个敢提,一个敢应,真是太离谱了。   “王老师没事的,做顿饭而已,一点也不麻烦。”   白瑜扫视了一下桌几上的东西,看上面有大白兔奶糖和红茶,便问景缨自己能不能用。   景缨虽然不知道她要这两样东西来做什么,但还是点头了:“你想用什么尽管拿。”   白瑜一路问路来到医院饭堂。   饭堂大师傅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听白瑜报上景缨的名字后,立即把她带到材料去,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这里想做出四菜一汤,显然不太合适。   白瑜想了想,决定做干炒牛河。   她把河粉用手撕开,河粉如果不撕开成一条条,一坨放下去炒,炒出来的河粉肯定不会好吃,猛火把油锅烧热,锅气重了,河粉就不会粘锅,然后把早就炒好的牛肉倒进去用筷子一起翻炒,然后倒入老抽和其他调料,这样做出来的干炒河粉不会折断,香而不腻,   除了干炒牛河,她还用大白兔奶糖和红茶做成了奶茶。   把牛奶糖融化后和红茶放到锅里一起小火慢炒几下,炒化后加入一点水,然后再加入牛奶和提前做好的珍珠,珍珠奶茶就做好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位小同志,你这弄的是什么东西?”   白瑜在炒河粉时,饭堂大师傅就看出来这女同志的厨艺水平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这会儿看她又炒大白兔奶糖,又炒红茶,最终弄成了一杯饮料,不由好奇得不行。   “这叫珍珠奶茶,窝里我还留了一杯给大师傅您,感谢大师傅您能把锅和材料借给我用。”   说完白瑜便用盘子把做好的东西装好,然后转身走出了饭堂。   大师傅本来心里还有点抗拒,奶糖跟红茶怎么能一起煮呢,这做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可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下一刻他的手就比脑子快了一步,把锅里的奶茶导出来,他仰头喝了一口,香甜浓腻,带着牛奶的香味,回味还有茶的芳香。   这也太好喝了吧! 第109章 干炒牛河   病房里, 景缨正在跟王老师说起自己的堂妹:“你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哪天你觉得她不合适当你助手了,也随时可以辞退她, 总之就是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   王老师:“景菲那孩子是有些小性子, 但心眼不算坏, 而且也是真有天赋……”   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香味从外头飘进来。   景缨嗅了嗅鼻子:“是什么这么香?”   话音落地, 白瑜的身影就再次出现在门口, 手里端着一盘子东西, 那勾人的香味显然就是从那盘子里散发出来的。   景缨很是惊喜:“你做了什么?”   白瑜把盘子摆放在桌子上:“我炒了一份干炒牛河, 这是给景前辈您的, 杯子里的是奶茶, 我弄给王老师的。”   景缨看向她, 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个叫什么奶茶的,为什么没有我的份?”   白瑜笑着解释道:“奶茶是用红茶炒过之后和牛奶一起煮成的茶, 但景前辈您胃出血,目前不适合核茶, 等您身体好了, 我再给您弄。”   景缨凑过去嗅了嗅:“用红茶和牛奶一起煮成的茶,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做法, 闻上去怪香的, 不过你也太小心了,我的谓早就没问题了……”   说着她端起杯子就要去喝里头的奶茶,王老师显然很了解自己的闺蜜, 说时迟那时快,眼疾手快就把杯子给抢走了。   “这是白瑜同学特意做给我的, 你可别抢走了。”   景缨看着到嘴的鸭子,不是, 到嘴的奶茶就这么飞了,不由满脸遗憾:“我没想抢你的,我就想喝一口,就一口。”   王老师断然拒绝:“一口也不行!”   景缨:“小气鬼。”   王老师:“你才小气鬼。”   “……”   上辈子景缨都是以强硬的一面出现在大家面前,白瑜没想到还能看到女神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不由觉得亲切多了。   景缨没办法,只好拿来筷子吃起白瑜给她炒的干炒牛河,夹上一口放进嘴里,河粉根根分明,裹满了酱汁和锅气,焦香入味,牛肉色泽油亮,关键是炒得一点都不柴。   炒河粉这道菜看似做法简单,但极其考验厨师的功底,这么好吃的干炒牛河她还是第一次吃到。   景缨原本没什么胃口的,这会儿一口接着一口,很快一盘干炒牛河就被消灭光了。   王老师本来对手里的奶茶是不抱太大希望的,就跟景缨说得那样,她也是第一次听说红茶和牛奶一起煮成的茶,她感觉这两种东西完全不搭边,但这奶茶是白瑜同学特意弄给她喝的,她要是不喝的话,肯定会让对方难堪。   于是抱着等会儿不好喝也要大声夸奖的想法,她仰头喝了一口,下一刻眼睛就亮了。   好喝!   口感有些奇怪,但一点都不难喝,红茶和牛奶的味道完美地冲撞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很新鲜又很美味的口感,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看闺蜜吨吨吨,一下子就把奶茶喝了一大半,景缨本想让她给自己留一口,却看到她把最后一口仰头喝完。   呜呜呜,没了。   四目相对,两人默契地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景缨:“你怎么不给我留点?”   王老师:“我就担心你跟我要,我才一口气喝完的。”绝对不是因为奶茶太好喝了,她一下子停不下来,绝对不是的。   白瑜看两人互相打趣的模样,不由想到了她和林向雪。   也不知道林向雪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她现在应该已经收到她寄过去的信和补品了。   景缨看向白瑜:“白瑜同学谢谢你,终于让我吃到了一顿好吃的,我现在手头上没有什么好东西,下次,下次我给你送个好东西。”   白瑜回过神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只不过是做了点吃的,连材料都不用我出钱,哪能要景前辈的好东西?”   景缨:“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说给你就给你,拿到后你还能拿去气气景菲,她肯定会很生气。”   白瑜:“……”   没想到景缨是这样的女神,不过她好喜欢。   白瑜忍不住笑了起来,也默默在心里为景菲点了根蜡烛。   因为景缨还要休息,王老师很快就带着白瑜告辞了。   王老师对那奶茶的味道还意犹未尽,便跟白瑜询问了做法,打算回家做给家人喝。   白瑜也没藏着掖着,把做法写下来,然后各回各家。   周日,白瑜本想睡个懒觉,可生物钟的关系,她还是一早就起来了。   晨曦的阳光柔柔照在阳台上,微风轻轻吹来,夹带着土壤的芳草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在露台上晒了一会儿阳光,白瑜换上衣服下去做早饭。   红枣清洗过后放到锅里去煮,煮个七八成熟后去皮去核,然后把枣肉捣成泥,和面粉一起做成枣糕。   随后又把胡萝卜切成丁,泡发好的黑木耳同样切成丁,和肉末一起搅拌成馅,然后做成三鲜肉包子。   等东西做好后,小家伙和念念也起来了。   念念实在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起来后,她先帮妹妹穿衣服,穿好衣服后两人手牵着手去刷牙洗脸,小家伙做不好的东西,她就在一旁帮忙。   小家伙人小,手也小,像洗脸这些事情她做不好,但又不喜欢别人帮她做,念念也不催她,就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是个十分有爱的小姐姐。   对于她把念念接到家里来养,不是没人说闲话,在琼州岛时就有不少人就“好心”提醒过她,她二哥早就没了,念念又是个女娃儿,千辛万苦养大后她就成了别人的,她何必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从来不觉得念念是个累赘,念念不哭不闹,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帮她照顾小家伙,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很多时候精力不太够,小家伙却精力旺盛得很,要不是有念念每天陪她玩,给她作伴,她还真担心奶奶未必照顾得来。   再说了,女娃儿怎么了?难道要男孩子才能养吗?   白瑜对这种重男轻女的“好心”建议,向来都是不屑于解释。   她养念念是出于本心,她没期待念念长大之后会给她什么回报,只要她好好的就行。   白老太今天起得比较晚,看她做了这么多东西,不由奇怪道:“你怎么做了这么多东西?”   白瑜:“我想去看看谢承,我之前答应过要去看他。”   谢承回到习家差不多有半个月了,想起那天吴孝宜的样子,她有些不放心,觉得还是去看看对方比较好。   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进来,听到这话,立即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妈妈,我也要去!”   念念虽然没有开口,但一双水雾雾的眼睛渴望看着白瑜,显然也是很想一起去的。   白瑜摸了摸两人的小脑袋瓜,笑道:“去去,大家一起去。”   “好耶,一起去,一起去!”   小家伙快乐地在厨房转起了圈圈。   吃完早饭后,白瑜找来竹篮子,把装了三鲜包子的大海碗放进去,枣糕蒸好后,一部分被她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陌上花生油,小火煎了一下,另外一部分则是切成小片后没有煎。   枣糕用油纸包好后一起放到竹篮子去。   习家不算太远,也不算太近,坐公交车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加上走路差不多四十分钟才抵达习家。   习家在军区大院里头,而且还是自带院子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住的。   来开门的是习母。   习母看到白瑜一行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热情把他们领入屋里:“快,快进来坐,这段时间承承一直在念叨着你们,无奈我这几天身体不太爽利,就没办法带他去找你们。”   习母从橱柜里拿出干果糖果,还有水果都能东西出来招待人。   白瑜则把自己带过来的三鲜包和枣糕拿出来:“我自己做了些包子和枣糕,都是承承喜欢吃的,不是什么名贵东西,阿姨别嫌弃。”   习母哪里会嫌弃:“我和承承他妈两人都不会做菜,那孩子就一直念叨着很想念你做的东西,他还说说你做饭好吃,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菜还好吃,我今天可是沾了承承的光。”   说着她拿起一片枣糕放进嘴里,然后忍不住点头:“怪不得承承一直说你做饭好吃呢,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松软的枣糕,果然不比外头卖的差。”   说着她又招呼念念和小家伙两人吃糖果,把糖果和果脯塞到她们手里。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都不敢要,看白瑜点头了,这才把东西收下,还奶声奶气齐声道:“谢谢习奶奶。”   习母笑得一脸慈祥,还一个劲夸奖白瑜:“还是你会教孩子,两个孩子被你养得多好,不仅模样长得好,也十分有礼貌教养。”   白瑜看自己来了那么久,谢承都没出来,便问道:“承承呢,他没在家吗?”   习母:“承承被他妈给带出去溜达了,他们每天早上吃完饭会出去附近溜达一会儿,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谢承就从外头冲了进来,一把扑进白瑜怀里:“白阿姨!白奶奶!念念,明舒,你们来看我了!”   “对,我们来看你了,还做了你喜欢吃的包子和枣糕。”   白瑜接住他的小身子,眼睛打量着他。   谢承从头到脚都换了新装,头发剪成了寸头,露出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很有精神,身上穿着一套海军蓝的男童衣服,脚下穿着一双崭新的童鞋。   而且他的小脸蛋也变肉了一点,红扑扑的,看来他在习家过得很不错。   看他这样子,白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吴孝宜进来后看到白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白同志,白奶奶,你们来了。”   白瑜跟她点点头。   谢承一进门就闻到香味了,不过他忍着没去吃,先过去抱了抱白老太,然后才去洗手和念念、小家伙们一起吃东西。   三个小东西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看到彼此高兴得不行,谢承还带她们去自己的房间,把自己的玩具全部拿出来跟小家伙两姐妹一起分享。   习母对吴孝宜这个儿媳妇不冷不热,白瑜和奶奶跟她也没什么话可说,吴孝宜在客厅如坐针毡,很快就借口去买菜逃了出去。   等她一走,习母才跟白瑜她们说了这半个多月的事情。   她说谢承现在改名为习陆承,陆通禄的意思,他们希望谢承往后的人生福禄双全,平平安安,但直接用禄字太明显了,加上习母姓陆,便把禄改成陆,正式取名为习陆承。   白瑜觉得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我这儿媳妇,心肠不坏,但性子跟他父母一样又软又糊涂,我实在不放心把承承交给她一个人来带,晓东经常不在家,万一哪天她那没良心的妹妹又把承承给扔了,我们上哪儿去找人?所以打算在这里再呆一段时间。”   习母说着自己的不放心,然后又说习父已经回京城去了。   习父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单位返聘他回去上班,所以他在广城带了几天后就回京城了,而习晓东也出差去了。   白瑜听她这意思,便知道吴孝玉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而且还依旧呆在广城。   她对吴孝玉这女人一点好感都没有,但既然习家和吴家都不打算追究了,她一个外人又何必找麻烦做。   在习家呆了一个多钟头,白瑜便提出告辞。   习母一直拉着要他们留下来吃午饭,但白瑜婉拒了。   习陆承知道他们要走,眼眶瞬间就红了,还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擦掉眼泪。   小家伙和念念也很不舍得习陆承这个小伙伴,三小只约好下次再见面。   回到家,白瑜远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第110章 芋头娃娃菜汤   那人手里提着一个老旧的旅行箱, 哪怕这会儿没走路也没把旅行箱放在地上,仿佛很宝贝似的。   一阵风扑簌簌吹过,树上的落叶飘落在他肩膀上, 他把落叶甩落, 正好回过头来——   白瑜正好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伍师傅, 怎么是您?”   伍师傅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脸上的皱纹也随机舒展开来:“之前你让我们做的东西做好了, 我们怕你等急了, 便给送过来。”   “东西我不急着用, 我应该跟江霖说一声, 这样伍师傅您就不用这么辛苦跑过来。”   白瑜没想到他千里迢迢送东西过来, 她一直没有催促伍家是不想给他们压力, 一来这东西不好做,二来现在也不急着要用, 因此她原本打算等下次放假回琼州岛时再问问他们,却不想伍师傅亲自送过来了。   伍师傅笑着道:“不辛苦, 一点都不辛苦。”   没有比这再好的活儿了, 白瑜给了他们两张大团结和各种票, 之前又给了他们不少补品, 这些钱和补品就如及时雨一般, 能让他们有能力照顾好女儿。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他们女儿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虽然还没办法恢复到正常人一样, 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他们就很满足了。   白瑜帮了他们那么多,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她找来的贝壳制作成作品。   这样的活儿对他们来说虽然很陌生,但并不算太难, 以前他在学校里教国画,基本的艺术的水平是有的,而他妻子有一手祖传的双面绣功夫,因此他们在最开始的摸索后,便很快找出了门道,只是他们对做做出来的作品不是很满意,后面还自己跑去海边找贝壳,废掉了无数成品后,他们才做出了满意的作品,要不然他能更早一些把东西送过来。   白老太也连忙招呼人进去:“早知道你要过来我们就不出去了,等很久了吧?”   伍师傅又摇头:“没等很久,我也是刚到不久。”   进了屋子后,白瑜让念念和小家伙两人去花园里玩,两个小东西很听话,拿着习陆承送给她们的玩具手牵着手出去了。   白老太一定要留伍师傅在家里吃午饭,不顾对方反对,拿起菜篮子出去买菜了。   琼州岛那边的人都不知道江霖和白瑜在这边买了房子,伍师傅跟江霖打听地址时,还以为他们买的是那种几十平方米的小平房,不想是小三层的洋楼,还带了那么大的花园。   这样的房子肯定不便宜,不过伍师傅进来后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并没有到处打量。   一坐下来,伍师傅就马上打开带来的旅行箱,把做好的成品小心翼翼从箱子里一一拿出来:“我和我爱人这次一共做了三个,小瑜你看一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我说,我拿回去后立即修改。”   白瑜给伍师傅倒了水,又把习家送的果脯摆在盘子里,做好这一切这才看过去。   只见每个贝雕作品都用厚厚的棉袄小心包裹着,拿开外层的棉袄后,三个作品便一一展露了出来。   白瑜定睛看去,一下子就被惊艳到了。   只见第一个作品下面是一个大海螺,海螺周围镶嵌着一些小贝壳,还有一个红色的贝壳被雕塑成锦鲤的模样,营造出一个花团锦簇的形状,最让人惊艳的是海螺上面端着一个做仕女打扮的古代女子,女子身穿着鲜艳的红裙子,头发梳成蝴蝶髻,十分别出心裁,而仕女脸上的表情栩栩如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第二个作品是《兰花》,第三个作品是《乘风破浪的帆船》。   每个作品都巧夺天工,让白瑜惊叹连连:“伍师傅,您和赵阿姨做得太好了,你们简直是化腐朽为传奇。”   要知道做贝雕并不容易,要经过切割、打磨、雕刻,粘贴等好多道工序,而他们现在手里的工具十分简陋,连电动砂轮机都没有,他们只能用手动切割和打磨,这样一来,不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和耐心,而且也十分劳累。   白瑜没想到他们能做得这么好,把毫不起眼的贝壳,海柳树枝等小东西变成了一个个流光溢彩的工艺品。   听到白瑜的话,伍师傅紧张相握的手这才松开来:“小瑜你满意就好,你满意就好,不过有哪里做得不好,你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别觉得不好意思。”   伍师傅担心白瑜太心善了,面子薄不好意思指出他们的不足之处。   白瑜:“伍师傅不用担心,若真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我一定会说出来的,接下来你们按照这个标准继续制作就行了,回头我让人找找有没有那种切割和打磨的机器,如果有的话,你们制作起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伍师傅连忙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们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小瑜你千万别为我们花钱。”   切割和打磨辛苦吗?当然辛苦,有些贝壳很薄,一旦力度使用不恰当,贝壳就会破裂开来,而有些贝壳面积小,要打磨出理想的样子就得一点一点地慢慢磨,有时候可能为了磨一个形状就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更让人沮丧的是,在几乎成功时,贝壳突然裂开来无法使用而导致功亏一篑。   但这些苦跟过去那十年相比真不算什么,那时候他们饱受身体和精神的双层折磨,女儿没下落,吃不饱睡不好,那时候才是真的苦。   现在女儿回到他们身边,他们也有了收入,还有什么好抱怨的?那种机器肯定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价格也肯定会很贵,因此伍师傅想也没想就阻止白瑜。   白瑜:“伍师傅,就跟之前我跟你们说的那样,我打算把贝雕,还有淡水珍珠养殖作为终身事业来奋斗,换句话说,这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儿的,等以后发展开来,依旧需要用到机器,既然迟早都要用到,那为何不早点买呢?所以伍师傅您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有了那些珠宝和黄金,她现在还真不缺钱。   伍师傅闻言不再组织,但心里暗暗下决心,接下来一定要把贝雕做得更好,制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伍师傅这次过来,还带了两封信过来,一份是江霖写的,一封是孙蔷薇。   她和江霖平时联系主要还是通过写信,白瑜计划着明年就在家里和琼州岛那边都安装个电话,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打电话联系。   江霖在心里头说了他最近在部队的发展,以及对她和小家伙的思念,除此之外,还说了有关葛大川的消息,他说葛大川最近立了大功,但具体怎么立大功没有说。   孙蔷薇的信就更直接明了,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她很无聊。   白瑜看了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虽然在琼州岛的时间不长,但那里有她爱的人,有她喜欢的大海和海产品,她还真怀念那个地方。   等放假了,她一定要小家伙和奶奶回去琼州岛。   过了一会儿,白老太买菜回来了,她高兴道:“今天的鲫鱼很新鲜,我让卖鱼的小伙子给我挑了一条最大的,等会儿这鱼就做成豆瓣鲫鱼吧。”   伍师傅听着越发坐立难安了:“不用做那么多东西,随便弄点青菜就可以。”   他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他应该吃完午饭再过来。   但这事其实不能怪伍师傅,他一早就过来了,只是白瑜他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抵达,换句话说,他在门口等了两个多钟头。   白老太:“伍老弟你难得来一趟,哪能随便弄点青菜,没有这样招呼客人的,你就放心坐着,我去厨房做菜,很快就能吃了。”   白瑜:“奶奶,还是我去吧,您和伍师傅坐着聊会儿天。”   白老太看他们事情谈好了,便笑着应下来:“那就让小瑜儿去做吧,她做饭比我好吃。”   来到厨房,白瑜看了一下奶奶买的东西,除了鲫鱼,奶奶还买了猪肉,豌豆,还有萝卜苗。   萝卜苗也叫娃娃菜,清炒和凉拌都很好吃,不过今天白瑜没打算这样做,昨天还剩下一些小芋头,和萝卜苗一起可以做成芋头娃娃菜汤。   五花肉洗干净剁成肉末,然后和豌豆一起爆炒,做成肉末豌豆,鲫鱼就照奶奶说的做成豆瓣鲫鱼。   小芋头洗干净煮熟后去皮,把萝卜苗洗干净沥干,起锅下猪油,油温五成热时加入清水,把芋头放到漏勺里用勺子慢慢碾碎,这样做出来的汤才会弄浓稠奶白,等芋头全部融入汤中后,加入盐和萝卜苗,搅拌几下,等萝卜苗熟了便可以起锅,芋头娃娃菜就做好了。   再炒一个醋溜大白菜,简简单单三菜一汤就做好了。   伍师傅看白瑜做了那么多菜,心里再次为麻烦了别人而内疚,打定主意下次过来一定要在午饭之后。   就跟白瑜被伍师傅两夫妻做出来的贝雕惊艳一样,伍师傅也被白瑜的厨艺给惊艳了。   鲫鱼柔嫩味鲜,豆瓣的辣和浓郁,完美地衬托出鱼肉的鲜和嫩,吃上一口,细嫩鲜美的味觉在口腔里跳跃着,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享受。   醋溜大白菜酸酸辣辣的,十分下饭,肉末豌豆里头加了胡萝卜丁,红绿相间,煞是好看,这道菜最得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的喜欢,豌豆吃起来沙沙的,口感超级好。   更让人惊艳的是芋头娃娃菜汤,汤浓郁奶白,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煮的是鲫鱼豆腐汤呢。   两小只各吃了一大碗米饭,把小肚子都吃圆了。   伍师傅本想吃一碗就行了,无奈白老太太客气了,一直给他添饭,最终他没抵住美食的诱惑,吃了整整两大碗米饭。   吃完饭后,伍师傅不敢再呆下去了,连忙提出告辞。   白瑜本想让他在广城呆一两天再回去,但伍师傅坚持要今天就回琼州岛,没办法她只好让奶奶一起帮忙装了一些广城的特产,让伍师傅帮忙带回去。   其中一部分是给伍师傅的,一部分是给孙蔷薇,剩下的是给江霖的。   刚好前两天她做了一些虾酱和猪肉脯,也全部装上给江霖带过去,她担心江霖平时忙活起来忘记吃饭,猪肉脯能放一段时间,而且很饱肚。   因为时间比较匆忙,信件她就写得比较简单,没跟他提起之前林岚芳的事情,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便没必要再让他担心,只说了自己对方学生代表,又给王老师当了半个月助理的事情。   小家伙看妈妈给爸爸写信,她也要写,但她连笔都拿不稳,最终鬼画符一样画了一些谁也看不懂的东西,和白瑜的一切给伍师傅带过去。   另外,白瑜又拿了两张大团结和各种票塞给伍师傅,作为下批作品的辛苦费,伍师傅觉得太多了,但最终拗不过白瑜,只好收下来,心中也再次暗暗发誓,要好好把作品雕琢得更好。   伍师傅前脚刚走,危汉毅后脚就过来了。   他把土豆饼和金元宝带了回来,半个多月没见,金元宝又大了不少,白瑜差点没认出来。   土豆饼则是变得虎虎生威,危汉毅给演示了几个指令,土豆饼都完成得非常好。   既然土豆饼和金元宝回来了,金大和金二也要还回去,相处了半个多月,白瑜还真有些舍不得它们,为了犒劳四只家伙,白瑜给它们做了一顿大餐,把危汉毅羡慕得不行。   ***   时间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六月的广城已经完全进入了盛夏,知了在树上鸣叫个不停。   好在白瑜买的这栋新房子冬暖夏凉,尤其是夏天,因为花园里种了很多树木,凉风习习,倒不会觉得太热。   但宿舍的人就很受不了,宿舍本来就不大,又住了那么多人,而且宿舍里连个风扇都没有,每到晚上,大家就被热得睡不着,往往这个时候,宿舍一行人就十分羡慕白瑜。   家里现在虽然不算太热,不过等到七八月份应该很热,白瑜打算到时候去百货商场买两三把电风扇回来。   自从上次被她说大鼻孔和鼻毛怪后,景菲一看到她就掉头走,白瑜乐得轻松,毕竟两人也没什么恩怨,各自安好是最好的局面。   景缨上次见面之后就没来找过她,连她说要给白瑜送的东西也没有踪影,白瑜也没把这事情放心里。   原以为对方早忙忘记了,这天中午,一个学生急匆匆从外头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白瑜同学,有人找你,你赶紧去,她说汽车不能在门口停太久!”   这话一出,不仅白瑜愣了,其他同学也纷纷震惊了。   “开着汽车来找白瑜,那会是什么人?”   “该不会是白瑜的丈夫吧?”   “应该不是吧,不是说白瑜的丈夫是当兵的,白瑜的年纪那么小,她丈夫的年纪应该也不会太大,所以她丈夫的军衔应该不够资格开汽车。”   “说不定就是个开汽车的普通士兵呢?”   就在众人各种猜测时,那个来通知白瑜的人又开口了:“不是白瑜的丈夫,对方是个女同志,一身女式西装,哎妈呀,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穿西装也能那么帅!”   那同学一脸痴迷的样子,用后来的话来说,就是差点没把她给掰弯了。   众人听到是个女的来找白瑜,又是一阵哗然。   当然普通一个女同志来找白瑜,那肯定没什么好惊讶的,让人惊讶的是这女人不仅坐着汽车来,还一声女式西装,就算再不懂的人也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   于是便有人打听道:“白瑜同学,是谁来找你?那人是你亲戚吗?”   “对方是做什么的?能坐汽车又穿女式西装的女同志,应该不简单吧?”   白瑜脑海里浮起一个身影,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嘴上却淡淡道:“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说完她穿上鞋子走出宿舍,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白瑜虽然走了,可大家还是意犹未尽块,议论纷纷。   “你说会是什么人来找白瑜同学,该不会是她京城来的亲戚吧?”   “很有可能就是这样,毕竟白瑜同学的气质那么好,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生的。”   听到大家的议论,景菲忍不住耻笑了一声:“白瑜要是有坐汽车的亲戚,怎么会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什么气质好,什么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生,放屁!   白瑜明明就气质很一般好不好,再说了,白瑜不仅没有自行车,到现在还在外头租房子住呢。   听到景菲的话,有些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有人觉得她这话有点酸。   白瑜不知道大家的议论,她快速来到大门口,远远就看到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面的景缨,就如那位同学说的那样,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式西装,里头搭着白色衬衫,虽然身上没带什么配饰,但看上去十分大气端庄,还带着一抹英气。   的确很帅气。   景缨也看到了白瑜,她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下来:“白瑜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白瑜微微鞠躬:“景前辈您好,好久不见。”   景缨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这是上次答应给你的礼物,我不是忘记了,这两个月我出了一趟国,便来不及把东西拿给你,不过我在国外给你买了一瓶香水,清新的花果香气,是花果香气的,闻起来比较清新淡雅,你看看喜不喜欢。”   白瑜很是惊喜:“谢谢景前辈,我很喜欢,就是让您破费了。”   这时候国内还没什么人使用香水,大家身上的香气大部分来自洗头水,香皂,条件好一点的会抹点花露水,友谊商店倒是有卖国外香水,但买得起的人少之又少,一瓶香水要大几十元,甚至上百元,别说其他人,就连白瑜都舍不得买。   景缨很喜欢她这种大大方方的态度:“没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给你送东西,其实是有目的的。”   白瑜:“?”   景缨舔了舔唇瓣:“上次你做的那个奶茶,过后我让我那亲戚帮忙给我做了一杯,但味道很一般,后来若怡说他们自己做的也不如你做的好喝,上次你不是说有空要请我吃饭吗,我这个周末正好有空,可以去你家吃饭。”   听到这话,白瑜差点没笑出来,她觉得吃货的女神有点可爱:“那我就在家里等候景前辈光临。”   说着她告诉景缨自家的地址,景缨听到地址,眉毛微微挑了挑,但没说什么。   这会儿,女生宿舍的人还没去午休,还在讨论白瑜的事情。   这让景菲烦不胜烦,走出宿舍扔下一句话道:“你们想讨论的话,麻烦去外面讨论,你们不想午休,别人还想午休呢。”   她想不明白这点破事有什么好讨论,不就是一辆汽车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上次她还坐吉普车来报名呢。   这话落地,讨论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那个最先跑来通知白瑜的同学突然“啊”了一声,看着景菲欲言又止。   景菲注意到她的表情,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有什么话你就说呗。”   那女生:“我想起来了,那个穿西装的女同志跟景菲同学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   景菲怔了下,跟她长得相似?   随即她想起几个月前白瑜说王老师要带她去见个重要的人,王老师跟她堂姐是好朋友,穿西装,坐轿车……   景菲“嗷”的一声,下一刻便如炮竹一般冲了出去。   可恶!   王老师居然把堂姐介绍给白瑜,王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堂姐为什么跑来学校找白瑜,她既然来学校了,为什么不来找她?   景菲如火烧屁股一般,使劲吃奶的力气朝大门口疯狂跑去,几乎跑出残影。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她看到堂姐坐着汽车从她面前一闪而过,只留下一尾巴的尾气,喷了她一头一脸。   景菲:“……”   景菲气得跺脚,转身就一脸嫉妒地看向白瑜:“我堂姐找你做什么?”   白瑜扬了扬手里的纸袋子,勾唇笑道:“景前辈过来送东西给我,她说她刚从国外回来,给我买了一瓶香水,另外她还送了我一本英语词典。”   景菲:“…………”   如果嫉妒有实质的话,此时此刻,景菲早就被嫉妒包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早被憋死了。   她嫉妒得双眼跟红兔子一般:“我堂姐为什么要给你送香水和英语词典?”   白瑜笑:“想知道啊?”   “………………”   景菲想起上次白瑜那句“我不告诉你”,鼻孔一张一合,显得更大了。   白瑜看她这次学乖了,知道不随着自己的话问自己:“虽然你不敢问,不过这次我可以告诉你,景前辈说她很喜欢我,这些东西就是一份见面礼。”   仿佛生怕景菲还不够嫉妒,白瑜把那瓶香水和英语词典从袋子里拿出来。   景菲看到香水,两个鼻孔又张大了一分。   堂姐从来没送过香水给她,虽然她自己有钱,也有外汇券,完全可以去友谊商店买,但那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下一刻,她就看到了白瑜手里的英语词典,鼻孔瞬间张大了九分,穿着粗气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一头老牛。   “这……这英语词典!我堂姐她、她居然把这本英语词典送给你了……哇……呜呜呜……”   景菲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白瑜:“???”   景菲一边哭一边哀嚎:“这本英语词典是……堂姐用过的……我跟她要了……好久,但、但她不愿意……给我,可她……现在居然送给你……呜呜呜……”   她真的好难过啊!   她从小最喜欢的人便是景缨这个堂姐,堂姐从下就是大家嘴里别人家的孩子,读书聪明,做事干净利落,长辈喜欢,老师喜欢,偏偏她做这一切不像别人那样,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才能得到,她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她就像一个天才,无论什么事情,只要看一眼就能学会,就像学英语一样,很多人说她有天赋,其实大家不知道的是,她现在所拥有的知识积累,更多是来自于她的努力,而不是天赋。   当其他孩子在玩捉迷藏时,她在背诵英语单词,但其他孩子在父母怀里撒娇时,她在爷爷奶奶身边学习英语,当其他孩子在呼呼睡大觉时,她还在背诵英语,她现在拥有的一切成绩,都沾着她努力的汗水。   可她堂姐不一样,她是真的有天赋,她要付出一百分汗水才能学会的东西,她堂姐只要付出十分就可以轻轻松松学会,而且堂姐做事还十分潇洒,就跟古代的侠女一般。   在家里,堂姐在她这个年纪,已经在家族里占有着一席之地,很多长辈都会跟她商量事情,因此,她从小就特别崇拜堂姐,并把她视为自己的偶像。   可自己这么喜欢这么崇拜的堂姐,不把英语词典送给她就算了,居然还送给那么讨厌的白瑜。   呜呜呜,她不想活了。   白瑜看着哭成泪人的景菲,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看大家看过来,她赶紧溜之大吉。   景菲哭了一通,原以为白瑜会不好意思把英语词典给她,谁知睁开眼睛,哪里还有白瑜的影子?   她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就当场去世。   女生宿舍的人看到白瑜回来,有些八卦的人便问她是什么人来找她,白瑜推说是丈夫的上级,帮忙带些东西给她。   大家听说不是她的亲戚,顿时便没了兴趣。   收了女神这么贵重的东西,白瑜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想着回头给她送点什么作为回礼。   之后景缨几次三番来找她,想用东西把她手里的英语词典给换走,但都被白瑜给拒绝了,气得她两个鼻孔看上去更大了。   无独有偶。   同样差点气吐血的,除了景菲,还有江凯。   江凯背着旅行袋踏上深市的土地后,就怀着满腔的热血想要大干一场,可头一天晚上,他就被人用酒瓶子砸破了头,害他在招待所里呆了七八天才好完全。   想到深市之后发展迅速,土地变得寸土寸金,他便向趁着大家还没发现时,先买一些土地囤起来,之后就等着政府拆迁。   这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也是最省心,来钱最快的方法,这次他过来深市,从他后妈手里拿了两千多元,又从他爸那里要来了一千多元,加上他自己以前的积蓄,全部加起来有差不对六千多元。   这时候的六千多元相当于后世的几十万,甚至几百万,而这时候的深市还没被化为特区,土地不值钱,他觉得只要自己开口,大把的人愿意把房子卖给他。   谁知他要买房子的消息放出去大半个月,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他亲自找上门去,却被人当成疯子给轰了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自称“铁峰”的男人找到他,说他是附近几个村子的负责人,还说他有办法说服大家把房子卖给他。   江凯很是激动,为了和对方拉近关系,他请对方去国营饭店吃饭,一顿饭后,他们便称兄道弟,两人还觉得意犹未尽,于是江凯便去买了一打酒回来,两人在他租的房子里喝了个痛快。   一夜宿醉。   江凯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整个人恶心想吐,但他下意识就去摸自己藏钱的地方,这一摸,整个人顿时醒了,全身的冷汗也跟着出来了。   钱不见了,铁峰也找不到人了!   那个乌龟王八蛋拿走了他所有的钱!   江凯破口大骂,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鞭尸了几百遍,之后他跑去报案,但公安同志说把钱找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   因为铁峰压根不是当地人,连名字都是假的。   而江凯除了对方的假名字,其他一问三不知。   江凯不死心,又跑到“铁峰”住地方去找他,当然早就人去楼空,接着他又跑到对方的亲戚那里,但都被告知他们压根不认识什么铁峰高峰的。   大家知道他被骗走了钱后,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江凯这才彻底慌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下一刻,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之后他晕死了过去,被大家送去了医院。   从医院醒来后,江凯又把铁峰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边,之后他想到了一个人——在广城上大学的白瑜。   白瑜不知道江凯正打算来广城找自己,周末之前,她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又做了一些猪肉铺和牛肉脯放到花园去晾晒,准备等景缨上门时把这些送给她。   对于吃货来说,送什么都没有送吃的好。   很快就到了周末这天。 第111章 油炸小黄鱼   白瑜本想弄成烧烤, 但烧烤没肉的话就没意思了,而现在买肉不仅要票,而且供应都是有限制的, 她根本买不到那么多肉。   不能烧烤, 只好老老实实炒菜。   广城这地方的气候闷热潮湿的, 住久了很容易上火, 这也是这边去火茶很火的原因, 不仅国营饭店会在门口外面摆个桌子卖降火茶, 就是供销社也有卖, 其中有个叫癍痧凉茶, 那叫一个苦啊, 白瑜试过一次, 差点没吐出来。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所以来个薏米冬瓜骨头汤最合适不过了, 这汤有清凉解暑的功效。   大火把水滚开后转为小火慢慢熬,这样慢火煲煮出来的老骨汤味道浓郁, 入口甘甜, 用老广的话来说, 那叫老火靓汤。   今天去肉站正好看到来了一批小黄鱼, 小黄鱼个头不大, 就比大拇指大一些,这么小的鱼拿来清蒸不好吃,但拿来炸就很美味了。   把腌制好的小黄鱼放到用玉米淀粉和面粉调制好的炸鱼粉里头没, 给每条小黄鱼都均匀裹上一层薄薄的粉,然后把小黄鱼放到微微冒泡的油锅里去炸, 先炸成微微泛黄就捞起来,等到油锅冒烟后再把小黄鱼放进去复炸一遍, 这样炸出来的小黄鱼两面金黄,外焦里嫩,就算放久了也不会变软。   摆盘好后,白瑜再往上面撒上一层椒盐,一道油炸小黄鱼就做好了。   接着她又做了酸菜炒猪大肠,再炒一盘酸辣土豆丝,和一道凉拌菜。   菜做好,景缨也正好上门来。   小家伙和念念两人跟着白瑜去开门,景缨一看到穿着大红色裙子,头上绑着两个包包头,长相有些相似的两个女娃娃,眼睛瞬间就亮了:“这都是你的女儿?”   白瑜摇头,笑着介绍道:“这个大的是我的侄女,是我二哥的女儿,叫念念,这个小的是我的女儿,叫明舒。”   说完,不等白瑜让两个孩子开口叫人,小家伙就一把抱住景缨的大腿,奶声奶气道:“漂亮姨姨你好,你可以叫我舒舒。”   白瑜:“……”   她算是看明白,这孩子的性格就是个社牛,一点也不怕生。   而且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嘴巴跟抹了蜜糖一样,甜死人不要命。   果然,景缨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被击中了,她把带过来的东西递给白瑜,然后一把将小家伙抱起来:“漂亮的小舒舒你好,你长得很可爱你知道吗?”   小家伙一点也不谦虚地点点头:“我知道,我长得像我妈妈,所以很可爱。”   景缨听到这话,扭头看了白瑜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真看不出来你平时这么自恋。   白瑜:“…………”   这可不是她教的。   相对社牛的小家伙,念念就害羞很多,打了招呼后她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不过白瑜还是发现了,念念看向小家伙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充满了羡慕,随即小脑袋瓜又低垂了下去,鞋子轻轻踢了踢地面的小石头。   白瑜轻轻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念念,姑姑要把东西放进去,你能帮姑姑带缨姨逛一下我们的花园吗?”   念念抬起头来,小脸蛋上露出惊讶的小表情,虽然跟陌生人相处有些害怕,但姑姑让她做的事情她一定会做好。   “好的姑姑,我会好好招待缨姨的”想到这,她重重点了点小脑袋瓜,说完,她仰头看向景缨,“缨姨,我带你去看看我和妹妹种的菜好不好?”   景缨这会儿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忽视了一个小可爱,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捧场道:“你们这也太棒了吧,这么小就会种菜了,我要去看,麻烦你带我过去。”   念念露出一口小贝齿:“不麻烦,这边走。”   念念性格相对比较内敛,但一旦有了目标,她就会忘记害羞,把事情做得很好。   她带着景缨去看了他们的菜园,菜园比琼州岛的要大了不少,上面种了番茄、荷兰豆、丝瓜、茄子、生菜、白菜,以及葱蒜等等十来种蔬菜,茄子和丝瓜的藤蔓爬满了架子,另外一头的番茄已经开始结果了,红彤彤的番茄点缀在绿油油的叶子中,红绿相间,格外好看。   “姨姨,这个是我种的!”   小家伙指着一株垂头丧气的小绿苗,挺着小胸脯,一脸骄傲道。   景缨看过去,差点没笑出来,还好憋住了,还夸奖道:“真棒!”   念念手捏着衣角,挣扎了一下,也指着另外一株小绿苗道:“缨姨,这是我种的。”   念念种的绿苗显然比小家伙的要强壮不少,昂首挺胸,显然已经种活了,景缨见状,再次不吝啬夸奖了一番,直把两小只夸得脸红红的。   走过菜园,另外一头种着蔷薇花、白兰花等花,虽然都算不上是什么名贵的花卉,但被打理得非常好,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飞来飞去,似乎让人感觉这里装着一个春天。   花园里还种了不少树木,大树挺拔,枝叶繁茂,遮住了灼热的阳光,树荫下放着两把躺椅,躺椅旁边放着一张小圆桌,再旁边便是一架秋千,可以想象平时白瑜在躺椅上看书喝茶,两个小可爱就在旁边荡秋千。   这日子也未免太惬意了吧,景缨看得心里一阵阵羡慕。   景缨带过来了一个西瓜,白瑜把西瓜放到水里去冰着,等会儿吃完饭再来吃就很凉爽了。   除此之外,景缨还带一罐茶过来,白瑜对茶研究不多,但那茶一看就很名贵。   逛完花园,两小只热得小脸蛋红扑扑的,景缨额头也出了汗。   白瑜把窗口全部打开,凉风吹进来,比电风扇还要舒服,再次让景缨心里直呼这地方不错。   不过最让景缨惊叹连连的,还要属白瑜做的饭菜。   小黄鱼外焦里嫩,一咬一个脆,尤其上头撒了椒盐,又辣又爽,越嚼越香,简直不要太好吃。   猪大肠一点怪味都没有,十分有嚼劲,酸菜又酸又脆,还有那一口老火汤,颜色奶白,入口甘甜,回味无穷。   景缨平时吃饭顶多就只大半碗,这还是胃口比较好的时候,可今天,她足足吃了一碗半,差点没把胃都给撑爆了。   不过真是太好吃了,就是撑爆了也值得。   吃完饭后,白瑜带着景缨来到大树下,两人分别躺在躺椅上,小家伙和念念则是旁边荡秋千。   微风拂来,吹来白兰花的花香,就如同跟景缨想象的那般惬意。   景缨再次提起上次的话题:“你还是没改变心意吗?”   白瑜顿了下,才明白她说的是之前让自己跟在她身边学习的事情:“对,没改变。”   景缨遗憾地点点头:“我还想着你要是愿意跟在我身边,那我以后就不愁吃不到你做的饭了,不过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也可以开口,当然,不是白帮忙的。”   说道最后一句,她朝白瑜挤挤眼,暗示得明目张胆,那就是帮忙可以,不过要用好菜好饭作为报酬。   听到这话,白瑜没忍住笑出来,这样吃货的女神,真是太超乎她的想象,顿了下,她道:“不过我还真有件事情需要景前辈您帮忙。”   景缨:“什么事?”   白瑜:“上次我不是说了吗,我想把传统工艺以及淡水珍珠的培养作为以后奋斗的事业,其中传统工艺有一样便是贝雕,我爱人驻守在琼州岛那边,那里有无数天然的贝壳,来广城之前,我让两位老手艺人帮忙把那些贝壳制作成工艺品,事情发展得很顺利,只是切割和打磨需要花费大量的功夫,所以我想问问景前辈,能否帮忙找来一两台电动砂轮机?”   买电动轮砂机势在必行,伍师傅送了两次工艺品过来,她注意到他的手指被磨得都是口子。   尤其是第二次过来时,右手多了两条很深的口子,口子都发炎了他还舍不得去医院医治,最后还是她看不下去,强制拉着伍师傅去医院清洗伤口。   这几个月来,她也有让人打听,连危汉毅都被她拜托过了,只是一直没消息,所以她这才不得不跟景缨求助。   景缨:“贝雕?用贝壳雕刻的工艺品?”   白瑜点头:“对,用贝壳作为主要材料雕刻而成的作品,家里正好有几个作品,如果景前辈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景缨还没见过用贝壳雕刻的工艺品,顿时就来了兴趣,跟着白瑜去了她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已经有了六个贝雕作品,除去上次三个,又多了《水仙花》、《睡莲仙子》、以及《年年有余》等三个作品。   其中《睡莲仙子》这个作品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景缨的眼球。   只见一朵睡莲上面躺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仙子,仙子双眼假寐,五官精致动人,睡莲展开来,连下面的荷花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巧夺天工,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么熠熠生辉的作品居然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   每一个作品景缨都看得很仔细,良久,她才抬起头来,看着白瑜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我了,你的想法非常好,你说的那个什么电动轮砂机就抱在我身上。”   白瑜很是惊喜:“真的?那真是谢谢景前辈了。”   景缨摆摆手:“前辈长前辈短的,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一把年纪呢,以后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   白瑜自然不好意思直呼其名,想了想道:“我还是叫您景缨姐吧。”   景缨没反对,她对称呼这东西其实不太在乎:“买了电动砂轮机后,你下一步计划呢。总不能一直只做工艺品吧,你要怎么把它们推销出去?”   白瑜一字一顿道:“接下来我打算去参加下一届的广交会。”   广交会每年举行两次,一次在四五月份,一次在十月份左右,四五月份的广交会她来不及参与,很多东西都没有准备充分。   现在距离十月份还有四个月,这四个月里头,她打算让赵阿姨一些双面绣出来,到时候她拿着这些东西去申请参加广交会,她觉得被选中的几率很大。   等过了十月份,刚好国家要颁布改革开放的政策,一切正正好。   景缨第一次为失去一个好助手和好苗子感到可惜:“之前我觉得你很聪明,的确是个好苗子,只是这世界上聪明的人很多,而我也不喜欢做勉强别人的事情,可现在我才知道,原谅我错过的何止是个聪明的人,白瑜你……你很好,你一定会成功的。”   在医院时,白瑜提出要把传统文化和淡水珍珠推向全世界,她虽然觉得她很有志气,但跟她好友一样,她觉得这个事情不好做。   现如今的国际形势对种花国不太友好,把国家推向世界这条路很难很难,阻力十分大,而白瑜不过是个刚上大一的学生,不管是自身的积累,还是人脉和手段,都太稚嫩了。   因此她虽然很鼓励白瑜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内心并不太看好,可她没想到白瑜这么聪明,在大家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这样熠熠生辉的手工艺品,还想到要去参加广交会。   她收回自己之前的看法,白瑜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明,还有成熟,她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在说大话,她是在脚踏实地,认认真真往自己的目标前进。   但凭这一点,她就打败了身边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   景菲知道她给白瑜送了香水,尤其是把那本她心心念念很久的英语词典送给白瑜,回去哭了好久,又在她面前磨了好久,想让她把东西要回来。   不过都让她给拒绝了。   之前她觉得景菲只是性子上不如白瑜,但其他方面还是很有优势的,把性子扭一扭,未尝不能和白瑜比一比。   可如今,她觉得白瑜早就把景菲远远甩在身后,两人早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如果景菲还没意识到这点,改变自己的性格和观点,那她以后只配仰望白瑜。   哪怕是周末,景缨还是很忙,在白瑜这里呆了不到两个小时,她就提出告辞了。   白瑜把提前做好的猪肉脯和牛肉脯,还有杏仁饼以及其他饼干拿出来送给景缨,白老太知道景缨送了那么多昂贵的东西给孙女,无以为报,便把菜园刚长出来的菜给摘下来,让景缨带回去。   这些礼物深得景缨的喜欢。   从大伯娘那里知道堂姐这个周末难得休息,景菲跑去国营饭店让大师傅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提着就去找堂姐。   谁知去扑了个空,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堂姐居然去找白瑜了。   景菲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伯娘,堂姐去找白瑜做什么?”   她心里很慌,上次堂姐送了那么名贵的东西给白瑜就算了,这次难得放假,她居然又跑去找白瑜,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你也知道你堂姐是个吃货,听说那个叫白瑜的姑娘做饭很好吃,你堂姐便是去她家吃饭去了。”   景菲:“……”   下一刻,不等大伯娘再开口,景菲就冲了出去,她要去找白瑜,她要去找堂姐,她不能让她们两个呆在一起。   可她冲到马路上就愣住了,因为她压根不知道白瑜住在哪里。   呜呜呜,她感觉堂姐要被白瑜给抢走了。   **   江凯从医院出来后,当即就收拾东西准备坐车去广城找白瑜。   只是他身上的钱都被偷走了,连坐车的钱都拿不出来,更别说去找白瑜了。   不过他运气不坏,居然被一个寡妇给看上了,寡妇有几分姿色,更重要的是——寡妇有!钱!!!   寡妇嫁了两回,两个丈夫之前都是在政府单位工作了,因为工伤,单位给了数量不低的抚恤金,加上之前两任丈夫工资都很高,因此寡妇手里能用的钱不少。   要是放在以前,江凯肯定看不上这样的寡妇,不过现在虎落平阳了,他打过电话回家,只是他爸妈都不愿意再给他钱。   没钱寸步难行。   想来想去,最终他只能选择牺牲色相——从了寡妇。   当然有了上次被骗的经验,这次他警惕多了,为了确定寡妇是不是真的有钱,他多方打听过寡妇的身份,又暗中跟踪寡妇回了家。   寡妇住在机关大院里头,据说还是她第二任丈夫留下的房子。   确定后,他这才和寡妇确定了对象关系。   只是他男人那方面早就不行了,为了避免被发现后到嘴的鸭子飞了,因此江凯坚决避免跟寡妇同处一室。   不过奇怪的是,那寡妇似乎也不着急,虽然刚好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一点也不如狼似虎。   很快两人就打得火热。   更让江凯高兴的是,寡妇居然同意陪他一起去广城。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寡妇提着打包好的行旅箱,然后陪着江凯坐上了一辆货车。   **   景缨的办事效率非常高,不到一个星期,便给白瑜弄来了两台崭新电动轮砂机。   不过这两个机器价格可不便宜,总共花掉了白瑜差不多五百元。   虽然有些肉疼,但白瑜知道这些东西以后能为她带来成千上万倍的价值,想到这点,她顿时就不肉疼了。   既然要去参加广交会,那作品这方面就要提前制作出来。   白瑜又去买了刺绣要用到的工具和材料,然后全部邮寄到琼州岛去。   天气越来越热,时间一下子来到了七月。   第二届高考要开始了。   就在这个时候,白瑜终于收到了林向雪的回信。   信中写到——白瑜,我决定去参加高考了。 第112章 豆腐鱼汤(改错别字)   白瑜看到信中的内容, 内心十分激动。   林向雪是三月初的时候出事的,那时候她写了信,连同不少补品一起寄过去, 但迟迟没有收到林向雪的回信。   她跟她嫂子打听过, 当时林向雪是因为流产性出血而进院, 在医院呆了三天后她就被家人接回去了。   知道对方身子并没有大碍, 白瑜便放下心来, 没有再写信过去。   有种人在过得不如意时, 他们不会想着跟人抱怨, 他们会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 然后慢慢舔舐自己的伤口。   她是这种人, 林向雪也是这种人, 因此她能理解林向雪为什么没回信给她,也愿意给她时间, 等她慢慢恢复过来。   只是她没想到林向雪居然给了她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她居然决定去参加高考。   真是太好了!   之前她几次三番劝说林向雪去参加高考, 但都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拒绝了, 之后她就没再劝说, 毕竟就是再亲密的朋友, 也要尊重对方的意愿。   在信中, 林向雪首先向她道歉这么久没有回信,然后跟她说了流产的事情。   就跟白瑜猜测的那样,林向雪之所以差点流产, 跟那个叫童扬薇的女人有关,自从童扬薇嫁给林向雪小叔后, 曾家就再无宁日可言。   “我小叔他并不爱童扬薇,完全是被迫娶的对方, 毕竟两人都搂着睡在一起了,他要是不娶童扬薇的话,那就要被视为耍流氓,到时候丢工作事小,被送去农场那才是大事,这就算了,我小叔那个前未婚妻好像觉得事情不够乱,都分开了,还回来插一脚,和我小叔两人藕断丝连,童扬薇自然不是吃素的,两人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家里天天鸡犬不宁。”   “不过我真是讨厌死童扬薇这个女人呢,我林向雪从来不骂人,更不骂女性同胞,但童扬薇,那就是个贱人!她是不是就在我面前说一些营养怪气的话,还故意在我面前叫我老公为‘林哥哥’,两人都成了大伯和弟媳妇的关系,还哥哥短哥哥长的,这不是摆明着恶心人吗?”   “我把这事跟我老公和婆婆说了,童扬薇被教训过后安静了一阵子,只是那天她突然跑到我面前来,还拿出一封信说是我老公以前写给她的告白信,那信上面的字迹的确是曾景林的,我当时只觉得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我感觉受到了伤害,又觉得恶心,便想去找曾景林问个清楚,谁知地上有一滩水,我因为没看清楚所以滑了一跤,从而进了医院,好在孩子没有事,否则我跟那个贱人没完!”   “我怀疑那水是那贱人故意弄的,只是我没有证据,不过那信事后证明不是曾景林写的,而是童扬薇自己写的,她很擅长模仿别人的笔迹,只是我恶心透了,趁着那段时间我提出要分家,并从曾家搬出来单过,要不然就离婚。”   “在我家和离婚的压力下,曾家同意了,我如愿搬出来住了,只是我并没有觉得快乐,那段时间没有回信给你,是我觉得自己跟你一比,我的人生太失败了,我没脸见你,我甚至在想,这婚姻我是不是结得太冲动了,如果那时候我坚持……之后我想起你跟我说的那句话,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来得靠谱,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给了我勇气,我觉得我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但不管能不能考上,总归要去试一试,这样以后想起来也不至于后悔。”   白瑜想起在火车站看到曾景林时,对方脸上一闪而过心虚的表情,心中猜想,曾景林在和童扬薇的事情上,未必像他表现得那样无辜和干净。   只不过这是她的猜想,她没有证据,就算有,她也未必会选择告诉林向雪。   因为林向雪已经选择了原谅曾景林,两人又有了孩子,更别提这年代几乎很少有人离婚,想到这,她便把这个猜想压了下去。   白瑜把信折叠好塞回信封,然后放到抽屉收好。   她没有立即给林向雪回信,接下来林向雪要参加高考,而她也要迎来期末考。   这次考试对他们这届新生来说很重要。   高考恢复得很突然,很多人已经好多年都没有拿过书本,更别提是学习英语,因此就算被外语系录取了,但很多学生的英语基础很差,从而也导致了大家水平参差不一。   为了不打击部分同学的学习动力,整个学期以来,学校都没有举行正式的考试,连期中考都没有,因此,这次期末考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考试,也是检验他们学习成果的时候。   班里的同学这段时间几乎是废寝忘食在学习,走路在背诵单词,上厕所在背诵单词,就连睡觉做梦也在背诵单词。   很多同学天没亮就起来学习,白瑜平时六点多起床,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起得很早了,可跟班上的同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班里的同学四点多就起来学习,学习到十一点宿舍关灯,有些人还意犹未尽,跑到厕所去借灯光学习。   只能说这些人太拼了!   作为高考英语成绩满分的两个人之一,白瑜自然不能松懈,如果她这次期末考不能考出好成绩的话,不说别人会各种议论,就是她都没办法向自己交代。   因此把信折叠好后,白瑜继续做题和背诵单词。   外面日头越发火辣了,阳光烘烤着大地,树上知了的叫声响彻天际。   白瑜背诵单词背得打闹有些累了,干脆把书合上,走出露台做了几个伸展动作,扭扭屁股,左右摇晃一下僵硬的脖颈。   小家伙和念念两姐妹在大树下玩藏石头的游戏,就是两人各自找一块形状比较特别的石头,然后在划定的范围内把石头给藏起来,谁先找到对方的石头谁就赢。   白瑜注意到念念明明已经找到了小石头,却没出声,直到小家伙大叫一声“我找到了”,她才转过来抱住小家伙,还亲了小家伙一口道:“妹妹真棒!”   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抱着姐姐的脸,亲了回去:“姐姐也好棒,不过就是没有我棒!”   念念点头:“对的,妹妹是最棒的。”   小家伙:“姐姐是第二棒的。”   两小只说完开心得笑起来,开心像两只成功偷了大米的小老鼠。   看着这么有爱的画面,白瑜的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往上勾起来。   休息了十分钟,她便再次回到位置上去继续复习。   这个学期来,她觉得自己的英语进步很多,尤其是在听力和对话方面,当然,这也是她有意为之。   以后她若是想去参加广交会,并和外国人做生意,听力和对话这两面比书面英语更重要,但相对的,她的书面英语进步就不是很大,这也是她最近花很多时间复习的原因之一。   做完一套试卷后,白瑜感觉大脑有些累,于是先不对答案,而是改成背诵单词。   “maple,枫树,butcher 屠宰(动物),残杀(人),desert 舍弃、遗弃、沙漠……”   她一边写,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这一学习又是一下午。   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洒满整个露台。   “小瑜儿,吃饭了!”   奶奶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   白瑜应了一声。   奶奶做了一大海碗的鱼汤,奶白色的鱼汤上面漂浮着豆腐块,上面点缀着青翠的葱花,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奶奶还做了芋头排骨,芋头和排骨都炖得软烂,入口即化,十分下饭。   旁边还放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整整齐齐摆放在盘子里。   白瑜觉得自从自己说要迎战期末考之后,她在家里的待遇是越来越好了。   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比以往更乖巧了,平时轻易不会来找她,两人在家里玩也会注意不弄出声音了,生怕吵到她复习,而奶奶则是变着戏法给她做各种好吃,连补脑的核桃都买了好几斤回来。   吃完晚饭后,白瑜站起来收拾碗筷,却被奶奶给阻止了:“你放着,奶奶来洗就好。”   白瑜自然是不肯:“奶奶,学习要劳逸结合的,你就让我来洗吧。”   奶奶已经帮她带孩子,这段时间来为了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又把做饭的活儿给揽了过去,她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   白老太不懂什么叫劳逸结合,不过孙女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有她的道理,于是便没再坚持。   洗完碗,白瑜顺便把厨房给清洗赶紧,然后和奶奶、小家伙以及念念一起在花园散步,夏天白天时光长,吃完晚饭天色还很亮,不过这会儿暑热渐渐消散,凉风习习吹来,这是一天中最舒适的时间了。   散完步,白瑜匆匆洗了个澡后,便再次回到楼上继续复习。   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了,外头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声,越发显得周围的宁静。   白瑜坐在灯光下,继续聚精会神复习。   身体是很累,不过保持专注的学习状态带来的愉悦感是其他东西无法比拟的。   就在白瑜努力迎战期末考时,江凯和寡妇两人已经在货车上呆了好几天。   江凯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这应该不是去广城的路吧?”   寡妇懒懒道:“不是一早就跟你说过了吗,货车大哥要去送货,等送完货再送我们去广城,我一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跟着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凯一听这话也有道理,心里的疑虑顿时消散了不少,讨好道:“从广城到深市不过几个小时的车程,若是我们自己坐车去,如今早就到广城了,我这也是有点着急了。”   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抱怨寡妇太吝啬,为了省那么点车费而浪费那么多时间,无奈他身上一分钱都拿不出来,只能听从寡妇的安排。   寡妇伸出细长的手指在他额头点了下,语气撒娇中带着一丝不满:“你去广城到底谁为了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愿意告诉我吗?”   江凯很吃这招,顿了下,才凑近去压低声音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以前在京城有个未婚妻,只是那贱人不是个好东西,转头就跟我亲大哥勾搭上了,我这次去广城就是想给她一点教训。”   自从被骗了钱后,他变得很谨慎,哪怕寡妇愿意陪他去广城,他也没把目的告诉对方。   此时之所以愿意说,是因为他想拉近自己和寡妇的关系,寡妇虽然愿意跟他去广城,可钱由始至终还是握在她手里,他想着如果自己把秘密告诉了寡妇,寡妇肯定会觉得跟他的关系更亲密,说不定到了广城就会把钱交给他来管。   果然,寡妇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嘴上还愤愤不平骂道:“那女人放着你这么好的男人不要,是不是眼瞎了?还有她跟谁搞到一起不好,偏偏跟你亲大哥,果然是个贱人,我赞同你的做法,就应该好好教训那贱人一顿!”   江凯听了这话,心里顺畅得不行,话匣子一下子关不住了:“那贱人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勾三搭四,既然她这么喜欢伺候男人,那我就让人把她卖到山沟去给人当共|妻!”   上辈子他在网上看到过,据说山沟里头的人穷得很,有些人娶不起媳妇,于是几兄弟凑钱买一个媳妇共用,他想白瑜既然敢抛弃自己,那他就把她送去山沟里头给那些男人当共|妻。   他要让白瑜那个贱人知道,得罪他是什么后果!   还有她和江霖的女儿,他也不会放过,他要把他们的孩子卖去给人当童养媳,他要他们一家三口都生不如死!   所以他都计划好了,等拿到寡妇的钱后,他就联系人贩子卖到白瑜和她的女儿,不仅能报复他们,还能从中又赚一大笔钱。   寡妇目光闪了闪:“这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俗话说无毒不丈夫,既然他们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江凯眼底射出毒蛇般的阴冷的光芒,但瞥到寡妇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又连忙找补道:“不过莹莹你不一样,你对我那么好,我肯定不会这样对你的!”   莹莹是寡妇的名字。   寡妇仿佛被安慰道了:“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到现在还对那个前未婚妻念念不忘,那个女人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江凯看她吃醋,心里越发得意了:“你这是吃醋了?那贱人的确长得很漂亮,而且还考上了中大,这样的女人倒卖出去,肯定能卖上好价格,你不是一直说想换个新的手表吗,到时候拿到钱,我就给你买个浪琴的手表,你说好不好?”   寡妇咯咯笑了起来,又对着江凯一顿夸,夸得江凯飘飘然,最终把白瑜的名字,家里住的地址全部说了出来。   至于江凯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广城的地址,那是娄秀英告诉他的,至于娄秀英是如何知道的,他就没多问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眼看着外面的路越来越偏,已经驶出了城市往深山去。   江凯心中警铃大作,大嚷大叫了起来:“停车,快停车!这司机是个骗子,莹莹,我们赶紧下车!”   可奇怪的是,寡妇不仅不着急,还朝他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怪不得彪子说你蠢得很,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和司机其实是一伙的?”   江凯:“???”   江凯瞪大了眼睛:“……你……你是骗子?还有彪子是谁?”   寡妇勾唇:“彪子就是把你的钱全部拿走的铁峰啊。”   江凯瞬间面无血色:“你们居然是一伙的!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江凯想起被骗走的钱,再也顾不上什么,扑上去就要去掐寡妇的脖子。   只是他身子才动一下,他的后脑勺就吃了司机一棍,一股血腥味从后脑勺飘过来。   他眼睛眨了眨,整个人无力地倒在座位上,临昏迷前,他发出了灵魂呐喊:“你……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只是不等寡妇回答,他就陷入了昏迷。   等再次醒来,他被五花大绑绑在床上,在他面前站着一个身高一米八的魁梧女人。   女人摸着他的小白脸,很是满意道:“过了今晚,你就是我的人了,开心不?”   “……”   江凯看着对方比面饼还大的脸,开心不了一点。   很快江凯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被铁峰,也就是彪子和寡妇一行人合伙卖到了山沟沟,卖给眼前叫翠花的女人做丈夫。   翠花是家中独女,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山沟沟的男人都不敢娶她,身材是一回事,关键是翠花会家暴,以前就打死过一个丈夫。   因为翠花力气大,平时干活赚得比男人还多,因此存下了一笔钱。   山沟沟的男人会拿钱跟人买媳妇,翠花觉得自己赚得比男人还多,男人可以买媳妇,那她为什么不可以买男人。   于是经过牵线后,她买下了江凯。   江凯知道后,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   他把寡妇和彪子一行人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很多遍,可骂到喉咙干了都没有人来理他。   翠花说,彪子等人已经离开了山沟。   江凯顿时觉得来了希望:“翠花,我爷爷、父亲,以及其他亲戚全部都是当官,你知道你这样做,一旦被发现,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翠花:“你是不是说我会被枪毙?”   江凯:“没错,你这是拐卖人口,不过我这人很大量,只要你放我走,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翠花笑了:“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走出山沟,不过我劝你最好别逃跑,一旦被我抓到,我就打断你的双腿!”   江凯:“……”   江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但翠花就跟屎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纹丝不动,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本来想把白瑜卖到山沟沟来,谁知偷鸡不成蚀把米,他自己反而被卖到山沟沟来了!   还被迫娶这样的丑女人!   江凯简直连死的人都有了!   他心里现在很后悔,他不应该这么早就过来深市,他应该等深市变成特区后再过来,或者他应该让梁天宇和他一起过来。   很快到了第二天,翠花在家里摆起了酒席。   江凯被压着和翠花拜了天地,山沟沟的人像看猴子一样围观江凯,还有不少人动手捏他的脸和屁股,直把他恶心得没吐出来。   当晚,客人散去后,翠花一把扯掉江凯的衣服,把人扔向木床,不到几秒钟,屋里传来了翠花一身怒吼——   “你个没用的孬种,你居然是天阉!”   “你那玩意儿软趴趴的,一点用都没有,你跟太监有什么区别?”   江凯本来就很忌讳被人知道自己不行,现在被翠花这样的丑女人嫌弃,还这么大肆嚷嚷出来,江凯恼羞成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当然,他没有碰到翠花,就被翠花跟熊一般的大手给抓住了。   翠花浓眉一瞪:“你个天阉,还敢跟我动手,老娘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当自己是个宝是不是?!”   江凯当晚被翠花揍得鼻青脸肿。   第二天翠花就想退货,但没退成功。   翠花为了买下江凯花了一百元,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翠花自然不会放他走。   虽然江凯一直说着只要放他回去,他会给翠花更多的钱,从一千元到一万元,但翠花可不傻。   她不知道江凯是什么来头,可若真跟他说的那样全家都当官,她就更不能放他走了,否则一旦出去,那死的就是她和家人。   于是她把江凯拘在家里干活,她主外,江凯主内,就跟其他女人一样在家里当家庭煮夫。   翠花没有多余的钱再买其他男人,江凯那方面不行,最后翠花只好收养了一个被人扔掉的女婴当后代。   江凯一直没死心,只要找到机会就逃跑,但他一次也没有逃出去,只换来了翠花一次次的暴揍。   终其一生,江凯再也没有走出山沟沟。   后来,他脑子渐渐就不清醒了,逢人就说自己是气运之子,还说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   其实现实中的江凯大学毕业后一直没怎么出去工作,唯一的工作就是在网上写一些扑街小说意|淫别人,因此他才会一次次上当受骗。   对于江凯的失踪,江家的人一开始都不知情。   因为当初江凯被老爷子赶出江家,江凯因此恨上了其他房的人,主动跟大家断了联系。   在江凯半年没跟家里联系后,江启邦和娄秀英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但江凯当初是一个人跑去深市,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留给他们,他们压根联系不到江凯。   之后江启邦让人帮忙寻找过江凯的下落,但找了一两年都没有消息,江启邦这才不得不求助于老爷子和江霖。   江霖虽然不喜欢江凯,但想到母亲临终前让他照顾好江凯,他还是出手帮忙了,他查到江凯在深市被人骗了钱,还报了案,经过茶房后,知道他后来和一个女人一起离开了深市,从那之后江凯就没了消息。   他猜到江凯应该是被人给拐骗了,但过去了那么久,什么线索都没了,更别说这年代没有监控,想找到江凯无异于大海捞针。   当然,这是后话了。   寡妇和彪子两人在卖掉江凯后,曾经跑到广城来,想卖掉白瑜再赚一笔,只是当他们打听到白瑜的身份后,尤其在知道白瑜家附近时不时有刑警部队的人过去巡逻后,他们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白瑜并不知道自己躲过了一劫,也不知道江凯被人卖去山沟沟。   考完期末考后,她便和奶奶一起带着小家伙以及念念回琼州岛了。 第113章 芋儿烧鸡   距离上次两夫妻见面, 白瑜已经有差不多四个月没见过江霖了。   虽然平时两人都会互通书信,但书信和见到人哪能一样,书信看不到摸不着, 就跟望梅止渴一样, 顶多就是起到一点心理慰藉作用。   当轮船稳稳当当停靠在码头时, 白瑜也顾不上其他人的眼光, 直接就往江霖身上扑了过去。   还是那个温暖的怀抱。   还是那个青草芳香的味道。   落入最想念的怀抱里, 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江霖张开双手, 搂住她的腰身, 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 搂着她的手不由自主加大了力度。   他很想她, 在抱到人后, 思念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不断翻倍再翻倍。   只是下一刻两人就被电灯泡给打断了, 这电灯泡不是别人,正是小家伙。   “放开妈妈, 妈妈是我的!”   小家伙委屈极了, 妈妈一上岸就不要她了, 平时妈妈都是抱她的。   小家伙没办法挤到两人中间, 便用胖乎乎的小手拍拍白瑜的   江霖倒是很淡定, 蹲下去和小家伙对视,放低声音道:“舒舒,你不记得爸爸了?”   小家伙长密的眼睫好像两把小扇子, 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爸爸,一声不吭。   江霖伸手想去摸摸她柔软的头发, 谁知小家伙扭了扭身子,转身抱住了妈妈, 把后脑勺对着爸爸。   小家伙这是生气了。   江霖上次离开广城,小家伙虽然没有跟第一次分离那样哭成小泪人,但情绪还是低落了好几天,而且每天都要问好几次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爸爸什么时候来看我们,虽然白瑜每次都很有耐心跟她解释,说爸爸工作忙,等他一有空就会过来看我们。   为了让孩子不忘记江霖,她平时会时不时把江霖的照片拿出来给小家伙看,教导她这是爸爸,平时写信也会让她参与其中。   一开始小家伙兴致很高,可渐渐的,小家伙就不再问爸爸的事情,也不给爸爸写信。   白瑜还以为她是人小记不得事情,不想她什么都记得,而且还因此“怨”上了江霖。   看小家伙委屈巴巴伸出手要抱,白瑜只好把她给抱起来:“舒舒,你不记得爸爸了吗?”   小家伙没回答,只给爸爸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白瑜没办法,看着江霖低声道:“这里人多,我们先回去吧,回头你再好好哄哄女儿。”   江霖嗯了一声,转身把地上的行旅拎起来,然后扶着白老太一起回家。   大家看到白瑜回来,纷纷打招呼。   “白瑜同志,你回来了?!”   “大学生回来了!半年不见,白瑜同志好像更好看了!”   “难道广城那边的水土更养人不成?”   “我看不是广城的水土养人,而是因为白瑜同志现在是大学生了,而且还是闽省高考第一名的大学生,气质肯定不一样了。”   白瑜一路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等回到家时,两边的嘴巴都笑酸了。   回到久违的家里,白瑜觉得很是亲切,只是刚坐下不久,雷大姐就过来了。   雷大姐还是那么热情,说话声音洪亮,她是过来给白瑜送饺子的,她知道白瑜今天回来,因此特意包了很多饺子。   雷大姐前脚刚走,后脚孙蔷薇就和谢旭东两人抱着孩子上门来了。   孙蔷薇一直嫌弃两个儿子长得像谢旭东,严重拉低了颜值水平,不过刚出生那会儿相比,两兄弟渐渐张开了,平时抱出去也有人夸上一句长得好看。   孙蔷薇最近心里才平衡了一点,可一过来看到小家伙,长得白白嫩嫩的,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还用红色头绳做成流苏,身上穿着红色裙子,脚下穿着一双红色的鞋子,漂亮得就好像年画上的娃娃。   女儿娇娇软软的,还能像打扮娃娃一样给她打扮的,她也给她家两个臭小子打扮,只是每次给他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不出五分钟,两人就在地上滚成泥猴子。   而且两个臭小子从来不会用这么甜蜜蜜的声音叫她妈妈,尤其是哭起来,那叫一个鬼哭狼嚎。   谢旭东也是很羡慕,和江霖打趣道:“要不咱们两家定个娃娃亲吧,我家两个臭小子你看上哪个,任由你挑选。”   谁知声音刚落地,住在对面的雷团长就抱着儿子过来了:“想定娃娃亲啊,那我也给我儿子报个名,不求被选上,只求拉低大家的中奖率。”   “……”   谢旭东恨得咬牙切齿。   这也忒不是人了!   自从对面的房子出了两次事故后,那里好久没有住人进去,直到上个月部队给修葺了一下,这才有了雷团长一家搬进去。   雷团长早就听说江霖的媳妇是整个琼州岛长得最漂亮的,两人的女儿比观音坐席下的金童玉女还漂亮还要招人喜欢,因此早就打上了江家的主意。   这不,江霖一行人前脚刚进门,他后脚就抱着孩子过来了,正好听到谢旭东的话,他赶紧也给儿子报名。   不过在看到江霖的女儿后,他觉得自己儿子应该没机会被选上,但没选上没关系,他可拉低大家的中奖率,嘿嘿。   对于两人自荐自己儿子的行为,江霖表示——一个都不选择。   一群臭小子还想肖想他的女儿!   江霖很是不爽,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寒暄过后,白瑜问起孙蔷薇高考的情况。   孙蔷薇耸了耸肩:“考试过后,我大伯和大伯母给我估过分,考上中大是没希望的了,但应该勉勉强强能考上大专,不过具体还得等分数出来才知道。”   不管咋样,她以后可以不用再复习了,考完试那天,她感觉整个人都解放了,回到家后睡着整整二十四个小时,期间连厕所都没有起来上过,把谢旭东给吓得不行,还以为她睡死过去了。   白瑜:“能考上大专已经很不错了。”   跟后来满街研究生不一样,在这年代,哪怕只有中专学历,其含金量也是很不错的,足够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不知道林向雪考得咋样了?希望她们两人都能顺利考上。   姚大师傅知道白瑜要回来,亲自下厨给整了一桌子好菜。   有鱼香肉丝、红烧花鲢,还有芋儿烧鸡,加上雷大姐送过来的饺子,足够白瑜一家子吃得肚子浑圆。   吃完饭后,白瑜把从广城带过来的特产分了一下,然后给交好的各家送过去。   之后家里不断有人过来,有些是来让白瑜帮忙估分的,有些是来问白瑜大学生活的,还有人让白瑜传授一下高考经验。   白瑜都没有拒绝,耐心回答大家的问题。   直到把最后一个人送出去,天色已经暗下来。   在广城时,小家伙已经习惯跟念念两人一起睡,可回到琼州岛,小家伙就赖着不走了,“霸道”睡到爸爸和妈妈两人中间,还要妈妈抱着自己,然后要爸爸给她讲故事。   白瑜和江霖两人自然不无不应。   小家伙高兴得不行,好像得到了全天下最好吃的糖果,直到睡着嘴角都挂着笑容。   江霖心中满是歉意,把小家伙抱到婴儿床去睡后,回来搂住白瑜的腰,声音嘶哑暗沉道:“辛苦你了。”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子上,成功让白瑜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她回身搂住他的脖子:“那你要怎么补偿我?”   江霖翻身覆盖在她身上,轻轻咬住她的唇瓣,在她耳边说了一声。   白瑜脸瞬间红成了熟虾,没好气锤了他一下:“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江霖轻笑一声,随即把她抱了起来,并关掉了房间的灯。   很快隔壁书房就传来了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白瑜觉得她以后再也没办法直视书房的那张桌子了。   第二天起来,白瑜再次经历那久违的腰酸背痛,她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江霖拿来衣服帮她穿上,又拿起梳子给她梳头发,声音低沉道:“还痛吗?”   白瑜红着脸,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这话正好被醒过来的小家伙给听到了。   起床后,江霖就把小家伙从婴儿床给抱了回来,因此这会儿小家伙是睡在两人旁边,小家伙起来瞬间就发现了自己位置不对,而且爸爸还在欺负妈妈。   她顿时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毫不犹豫对着爸爸就是一拳,还奶声奶气道:“吃我一拳!”   那奶凶奶凶的模样,成功让白瑜笑了出来。   小家伙看妈妈笑了,以为自己做对了,也抿着小唇儿笑了起来。   于是,只有江霖一人受伤的世界就这么达成了。   一家三口难得享受这么温馨的时光,在楼上磨蹭了好久才下去。 第114章 白萝卜丝汤   吃完早饭后, 白瑜带着小家伙和念念去了伍师傅家。   自从有了电动砂轮机,贝雕的制作时间大大缩短了不少。   如今加上放在广城的六个成品,伍师傅这里又多了六个作品, 每一个都巧如天工, 让人惊叹不已。   最让白瑜佩服的是伍师傅的创新精神, 每一个作品都有不同的主题, 没有一个作品是重复的, 而且能够看出来, 每一个作品都在不断的进步。   不过赵寄秋这边的进展就不是很顺利了, 几个月过去, 珍珠双面绣只成功制作出了一个作品——一面刺绣珍珠团扇。   此时这团扇就被白瑜拿在手里, 只见扇面是双面刺绣的大红色牡丹, 中间点缀着珍珠,底部配上珍珠流苏, 看上去喜庆又不落俗气。   就白瑜所知,这年代已经有双面绣往国外输出, 并且在国外大受欢迎, 但把双面绣和珍珠结合在一起的, 目前还没有。   而赵寄秋这边之所以进展不顺利, 跟她的能力五官, 而是跟珍珠的购买源有关系。   现在还没改革开放,珍珠属于国家定量供应的产品,私人没办法大量购买, 赵寄秋这个作品用的珍珠还是她侄子奖励得到给她的。   因为不能大量购买珍珠,白瑜不得不暂停珍珠双面绣的进程, 只能等改革开放后再做打算。   只是这样一来,她只能带贝雕去申请参加广交会了。   伍晓棠自从上次抱念念后, 已经有差不多半年没看到念念,大家都以为她已经忘记念念,谁知她一看到念念,就立即转身跑进自己屋子,然后从屋里抱出来一大堆东西。   大家定睛看去,有小孩子穿的衣服,裙子,鞋子,还有头饰,布娃娃,全部都是个小女孩用的。   伍晓棠似乎还记得上次自己造成念念哭的情形,她把东西往念念面前一放,然后就跑得远远的,但一双眼睛还紧紧看着念念,那样子仿佛在说,“东西给你的,我不过去,你不要害怕。”   看到这一幕,赵寄秋捂着嘴巴,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伍师傅眼眶红红,也是一脸的激动。   就是白瑜也没先到伍晓棠还记得念念,而且还做了那么多东西给念念。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念念,后者脸上露出一丝害怕的神色,显然还记得上次被吓到的事情。   赵寄秋担心吓到念念,赶紧用身子挡在女儿面前,又跟白瑜解释道:“你们一过来我就叮嘱她在房间里别出来,没想这孩子居然……其实这段时间她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平时也会听我的话,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接近念念的。”   伍师傅也连忙道:“本想招呼你们在家里吃个午饭,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为了避免吓到两个孩子,白瑜你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先离开,回头我再把作品给你送过去。”   白瑜虽然觉得伍晓棠的精神状态的确比之前好了不少,但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她不能拿两个孩子的安全当赌注,因此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念念突然仰起头来,声音不重不轻道:“姑姑,我能不能收下那个姨姨的礼物?”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几秒。   白瑜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视:“念念为什么想收下姨姨的礼物?”   念念:“姑姑上次说姨姨没了自己孩子,念念觉得姨姨很可怜,如果念念不收下那些东西,姨姨肯定会很伤心的,而且姨姨给念念做了好多东西,念念……很喜欢。”   如果她做了很多东西送给别人,对方却没有收下的话,她肯定会很难过,所以她想那个姨姨也一样。   白瑜摸了摸她的头:“那你就收下吧,不过收了别人的东西,要记得说谢谢知道了吗?”   对于念念这个做法,白瑜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念念就是这么个善良又细心体贴的孩子,她有一颗像金子一般的心灵。   念念水雾雾的大眼睛亮了起来,小鸡叨米搬重重点了点脑袋瓜子:“嗯嗯,念念知道的。”   说着念念转身,可以看得出来小姑娘内心还是有些害怕,但她还是义无反顾朝伍晓棠走了过去。   “姨姨,谢谢您送给念念的礼物,这些是念念送给姨姨的。”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三颗大白兔奶糖,还有一颗形状十分漂亮的小石头,这些都是她的宝贝,不过现在她要把这些宝贝送给姨姨。   伍晓棠在看到念念朝自己走过来时,就激动得双颊通红,要不是被赵寄秋给拦着,她可能早就飞奔过去了。   这会儿她一双眼睛紧紧看着念念,过了会儿又扭头哀求一般看向她妈,仿佛在求赵寄秋放她过去。   赵寄秋眼睛鼻子酸涩得不行,心中更是又喜又担心。   喜的是女儿对外界有了更多的回应,从主动给念念做衣服玩具,到此时希望哀求看着自己,这一切都在说明她越来越好了。   担心的是,万一女儿伤到念念怎么办?   赵寄秋心里天人交战,不过在女儿哀求的眼神中,她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没了阻拦,伍晓棠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可能因为太久没笑过,她笑起来的五官看上去有些扭曲和不协调。   她走过去,把自己做的那些东西再次往念念身边推过去,她的模样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吓到念念,   随后她眼睛盯着念念手里的东西,咬着唇瓣,挣扎了一下才伸出手,把那三颗奶糖和小石头给抓走,然后宝贝般地藏到口袋里。   藏好后,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嘴唇张了又张,最终说出了两个字:“些些。”   她的声音沙哑,仿佛被粘稠的液体包裹着,听上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但就是这么简单两个字,再次让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红了眼睛。   这是女儿回来后第一次有意识地说出的第一句话,之前她要么一声不吭,要么疯狂尖叫,可如今她不仅开口说话了,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意识地回应别人。   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惊喜。   白瑜和念念真是他们一家子的福星。   从伍家出来,白瑜心中也有些感慨。   没想到伍晓棠和念念之间还有这么的缘分,照现在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伍晓棠能恢复成正常人也说不定。   念念抱着伍晓棠给她做的东西,嘴角往上勾着,看来小姑娘也很开心。   回到家后,念念便把玩具拿出来跟妹妹分享,两姐妹拿着玩具扮演过家家,玩得不亦乐乎。   白老太在琼州岛呆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在这边也有不少聊得来的老闺蜜们,早上她没跟白瑜一起去伍家,就是和老闺蜜们唠嗑去了。   一回来,她就告诉了白瑜不少八卦,谁家媳妇跟婆婆打得不可开交,谁家儿子娶媳妇了,连谁家的老母鸡特别会下蛋都没逃过她的八卦,白瑜听了哭笑不得。   不过其中有个消息是有关金家的,也就是娄曼丽的夫家,娄曼丽被被送去农场后,她婆婆就一直怂恿儿子金继虎跟娄曼丽离婚,只是娄曼丽一直不同意。   但前阵子不知道金老婆子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说服了娄曼丽点头同意离婚,最近金老婆子正在给儿子安排相亲。   金继虎虽然为人还算上进,但二婚头,还带着两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傻子,更别说娄曼丽不是个善茬,虽然现在是她自己点头答应的,但谁敢肯定她从农场出来后不会回来金家,毕竟她还有儿子在金家。   因此大家觉得只要是正常的人家,都应该不会同意把女儿嫁进金家这样的人家。   白瑜一边听着八卦,一边弄出了两道菜,分别是蓉炒仙贝和莴笋炒肉丝。   做完菜后,白瑜动手做汤。   俗话说,饭前一碗汤,不用医生开药方,广城人是出了名的喜欢喝汤,也很擅长煲各种老火靓汤,白瑜去广城后,也爱上了喝汤。   她把白胡萝卜去皮后切成细丝,然后起锅煎三四颗鸡蛋,然后把鸡蛋切成小块,再把萝卜丝下锅炒软,这一步去掉萝卜丝的生辣味,汤也能更鲜,接着加入开水,把提前切好的豆腐块和鸡蛋块一起放进去,放进粉丝,中小火煮,等差不多出锅时撒上一把枸杞子,下调料,然后就可以起锅了。   一道白萝卜丝汤就做好了。   吃完午饭后,白瑜也没有闲着,她把小家伙和念念拜托给奶奶,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出门了。   她要去办申请参加广交会的事情。   如今还没有改革开放,个人是没办法去参加广交会的,因此她要把贝雕带去广交会,就必须以集体的名义去参加。   对于这个问题,她考虑过了。   贝壳虽然是自然资源,但不同的海滩归属于不同的公社,她现在小打小闹去捡贝壳来做产品,自然不会有人管,但要做大,那就不一样了。   一旦最大后,贝壳需求量太大,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到时候生产队或者公社肯定不会任由她无限制去使用那些贝壳。   其次是,贝雕要做大,肯定不能只靠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   最后就是养殖淡水珍珠,她同样需要地皮和人手,因此综上所述,在考虑之后,她决定找个公社来合作。   这样一来,她既能实现自己目标,也能回馈给岛上的人民,带着琼州岛的人民一起发家致富。   至于以后合作会不会出现问题,或者成为她发展路上的绊脚石,这个她觉得现在考虑还太早,如何合不来,那就分开单干就好。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更重要的还是从摸索中去积累经验,而不是担心别人会妨碍到自己赚钱。   想通这些后,她先去了一趟妇联。   包雅英看到白瑜,十分惊喜:“白瑜同志,你回来了?”   白瑜笑着点头:“对,学校放暑假,我便带着孩子回琼州岛和我爱人团聚。”   跟刚离婚那阵子相比,包雅英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整个人容光焕发,看上去仿佛年轻了五六岁,白瑜还注意到她右手的无名指戴了一枚戒指。   包雅英似乎注意到白瑜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又结婚了。”   白瑜:“那真是恭喜您了,回头我再给您补上一份结婚礼。”   包雅英看她面上并无鄙视或者嘲讽的神色,嘴角笑意也更浓了几分,同时摆手道:“不用给我送礼物,我和老赵,也就是我现在的爱人,我们没有摆酒,也不收任何人的礼物,其他人听到我再婚,都说我一大把年纪还离不开男人,而白同志你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白瑜:“为什么要觉得奇怪?男婚女嫁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哪怕七八十岁想再婚,只要不拖累其他人,那依然可以去做,更别说包主任您还年轻。”   包雅英听到这话,嘲讽一笑:“要是每个人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老赵是她年轻时候偷偷喜欢过的人,只是两家人门不当户不对,最终没有走到一起,后来他们各自在家里的安排下结了婚,这么多年过去,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跟他再续前缘。   知道她要再婚后,她前夫那边的亲戚第一个跑过来,把她骂得狗血淋头,说她没男人活不下去,一大把年纪简直不害臊,还在她和儿子之间挑拨离间,而她这边的亲戚,说风凉话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在儿子没有听了那些人的话,很支持她再婚,而白瑜算是少数支持她、并给与善意的人。   想到这,她便问道:“不知白同志这次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白瑜点头:“不知道包主任有没有各个公社的名单,以及相关负责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有的,我让小王整理出来,你稍等一下。”   包雅英虽然很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些东西,但处于信任和尊重,她没有多问。   “谢谢包主任。”   白瑜没想到事情进行得这么顺利,她还以为包雅英会问自己缘由,没想她这么信任自己。   包雅英摆摆手,站起来去通知自己的助手。   助手小王办事效率很高,不到半个钟头就把名单整理处理。   白瑜再次谢过了包雅英,然后拿着名单走出了妇联。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林向雪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脸色苍白得好像墙纸一般,身上的衣服更是被冷汗给浸湿了。   她刚才梦见葛大川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全身被射成了筛子。 第115章 葱油小鱿鱼(后面加了一千字)   林向雪坐在床上, 心中慌乱得不行,双手更是控制不住颤抖。   离开琼州后,她从来没有梦见过葛大川, 一次也没有, 这次莫名梦见对方, 而且还是那样不祥的梦, 林向雪越想越觉得不好。   她扶着肚子从床上走下来, 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辈子温水逛下去, 温暖的水顺着喉咙下去, 终于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   她不该自己吓自己的, 不都说梦都是相反的吗, 葛大川肯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葛大川在部队里头, 能出什么事呢?   可万一呢?   她脑海里一个小人儿跳出来反对道:“不是我危言耸听,从来都没梦见的人偏偏这时候就梦见了, 这应该是一种预警, 我觉得你最好写封信去问白瑜。”   另外一个小人儿却道:“问什么问?你都结婚了, 而且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 你这样关心别的男人, 对你的丈夫公平吗?”   “只是问问而已,又不是要干嘛,朋友之间关心一句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葛大川他是朋友吗?你少自欺欺人了!”   就在这时, 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曾景林出现在门口, 看到林向雪,他脸上立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林向雪看向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是一兜芒果,芒果黄橙橙的,每一个都有掌心那么大,果肉十分饱满,看上去很是诱人。   但这会儿林向雪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声音听上去也有些干巴巴的:“哪里弄来的?”   曾景林笑道:“你前几天不是说很想吃芒果吗?我便拜托人帮我寻找,单位有个同事他家亲戚在供销社上班,今天正好来了一批芒果,便分给了我几个。”   林向雪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你。”   曾景林走进来,伸手掐了掐她有些肉肉的脸颊,再次笑道:“你我是夫妻,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你坐着,我去给你切芒果。”   说着他转身往隔壁厨房走去。   林向雪应了一声。   像这样品相的水果基本上都不会放出去卖,一般都是还没到货就被人给内定了,因此他要买到这些芒果,肯定花了不少人情。   自从上次差点流产后,她提出从曾家搬出来住,当时她公婆是不愿意的,可曾景林由始至终都站在她这边,为了这事,他还被他爸给打了两个耳光。   为了弄到现在住的这个房子,他更是把所有积蓄都给花光了,还欠下了不少外债,而平时只要他在家里,他什么都给她弄好,洗衣做饭,包揽家里所有的家务活,甚至给她倒的水都是温温的,刚刚好。   像这次买的芒果,当时她也不过随口提了一句,毕竟像这样的水果很难买到,没想到他却听进去了,还真给她买了过来,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其实她应该满足了,以前她羡慕白瑜能找到江霖那样的好男人,现在她也拥有了,就不应该再去想以前的事情,更不应该再去关心其他的男人。   想到这,林向雪把想写信去问白瑜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   从妇联出来,白瑜没急着去生产队,而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然后拿起名单细细研究了起来。   包雅英的助理做事很能干,不仅把不同公社和生产队的名字和联系人都给她写清楚了,而且细致到每个生产队的特点,真给她省了不少时间。   白瑜研究了一番,最终圈出了三个公社   第一个便是东方公社,东方公社离海边最近,地理优势也最明显,不管是要开采贝壳,还是以后要建工厂做淡水珍珠养殖,这个公社是最合适的。   另外一个是红旗公社,这个公社离海边距离不如东方公社,但胜在面积够大,地皮够大。   最后一个飞鱼公社,这个公社不管是位置来说,还是公社的面积来说都不具备优势,甚至人口也是最少的。   之所以把它放进选择里头,那是因为它和其他两个公社一样,离海军基地比较近,是骑自行车可以到的距离,而其他公社或者生产队离海军基地都太远了,骑自行车要几个小时才能到达。   选定这三个公社后,白瑜站起来拍拍屁股,再次坐上自行车,准备第一个去东方公社。   东方公社地理位置最有优势,若是能跟他们达成合作,这是最好不过的,能最好的选择自然要选最好的。   七月的酷暑,烈日烘烤着大地,仿佛想把一切都给烤焦融化掉。   路上上空蒸腾着空气,在这样的烈日下骑车,感觉就跟置身于蒸笼一般,等白瑜抵达东方生产队时,她的头发因为汗水紧紧贴在脸上,双颊也被晒得红红的,身上的衬衫更是被汗水给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   白瑜没有立即去公社找人,而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把身上的汗给擦干,然后等衣服干了一些,不再裹着身体后,这才一路问着来到公社大门口。   公社的门卫是个五六十岁皮肤黝黑的大爷,这会儿大爷靠在竹椅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包劳动牌的香烟。   劳动牌香烟不算贵,但也不是最便宜的,一包两角2分,比起七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要贵上不少,一个看门的大爷就能抽上这样的好烟,这说明要么大爷不缺钱,要么这公社不太缺钱。   白瑜觉得无论是哪一个,应该都不是好消息。   果然,门卫大爷一看到白瑜,便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道:“你想找我们公社的书记?你是什么人?跟书记约好了吗?”   白瑜摇头:“没有约好,我叫白瑜,曾经是报社工作,不知大爷看过《平民英雄》系列的连环画不,那连环画最初便是由我创作出来的,不过我现在是一名大学生,我这次过来,是有个合作项目想和公社的负责人谈谈,麻烦大爷进去帮我通报一声。”   “那闺女你等着,我这就进去给你通报一声。”   大爷没看过什么连环画,他大字都不认得几个,不过《平民英雄》当时太出名了,还排成戏在十里八乡表演过,他就去看过,所以这会儿听到白瑜说这东西是她创作的,态度不由端正了几分,更别说白瑜还是一名大学生。   十来分钟后,门卫大爷去而复返,然后把她带了进去。   只是接见她的人不是公社书记,而是一个自称是书记秘书的人接待了她,男人三十来岁左右,个子很矮,目测不到一米六五,黑黑瘦瘦的,面相看上去尖嘴猴腮,看着就不大好相处。   果然,他上下打量了白瑜一眼后,嘴角扯起一个让人不大舒服的笑容:“你就是那个考了闽省第一名的白瑜?”   白瑜点头:“是的,我是白瑜,不知道同志怎么称呼?”   男人:“我叫林伟,你可以叫我伟哥,听常叔说你想见书记,你一个大学生找书记做什么?”   林伟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都让白瑜很不舒服:“林秘书你好,我有个合作项目想跟公社的书记当面谈,不知道书记什么时候方便?”   林伟:“什么合作项目?你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能有什么项目?再说了,我们书记可忙着呢,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白瑜忍着不舒服,从军挎包里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林秘书你看,照片里头的东西是由贝壳雕刻而成的,也就是贝雕,贝雕是我国的传统工艺,但因为各种原因,导致这么手工艺逐渐失传了,东方公社靠海,有着取之不尽的天然材料——贝壳,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贝壳采集起来做成贝雕,然后往外推销。”   林伟接过白瑜递过来的照片,只看了一眼就笑了出来:“白同志,不知道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说你想得太美好,就这样的东西,你觉得有几个人会花钱去买?”   照片里头的东西的确做得很漂亮,栩栩如生,但那是贝壳啊,一点都不值钱的东西做成的,这样的东西如果免费送给他,他肯定会要,可如果要他花钱去买,他一分钱也不会出。   海边大把的贝壳,谁想要都可以去捡,他何必花钱去买这样的东西?   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刚才常叔过来通报,说《平民英雄》的创作人白瑜想见书记,他还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毕竟去年这连环画可不要太火,连他都订了好几本。   不过他从来不觉得这是白瑜的功劳,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么好的东西,他觉得肯定是她用了什么手段,把别人的功劳据为己有,果然,现在听到白瑜所谓的合作项目后,他更确定自己的想法。   拿这样的东西就想去见书记,真是异想天开。   虽然对方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但白瑜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人,而且是他不是主要负责人,她要见是公社的书记,白瑜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他计较。   于是她盯着对方,认真回答道:“国内的话,短时间内的确很少有人会花钱去买贝雕,但国外就不一样了,就跟双面绣一样,国内觉得它贵又不实用,但外国人却觉得这是艺术品,很愿意花大价钱去购买,所以我觉得贝雕可以跟双面绣一样,走出国的路子。”   听到白瑜的话,李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几乎要断气了:“白同志,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出国……哈哈哈,你这不是天真,你是白日做梦!”   几块贝壳做成的东西居然还想出国,这话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她当外国人都是傻子吗?还想跟双面绣对比,他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白瑜自然注意到他的眼神,只是她还是做最后的努力,不过语气相较于之前冷硬了不少:“林秘书,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至于这事情能不能做,我想做决定的人应该不是你,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想见见书记,麻烦林秘书帮忙通报一下。”   林伟一听这话,面色立即沉了下来,过了会,嘴角歪斜一勾道:“那你在这里等着。”   说着他站起来,离开了办公室。   白瑜看他走出去,便在一旁的凳子坐下来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林秘书还没有回来。   三十分钟过去了,林秘书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个钟头过去了,林秘书跟死了一样。   直到太阳西斜,林伟这才慢悠悠走过来,看到白瑜后,故意做出一副很震惊的样子:“白同志,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瑜:“我在等林秘书你的回复。”   林伟:“我几个小时前就让一个干事过来通知你,我们书记对你说的项目不感兴趣,让你回去,难道你没见到那个干事吗?”   林伟觉得刚才就不应该让常叔把她带进来,跟她说下去纯属浪费时间。   他现在不仅怀疑她之前在报社的成绩是占用了别人的功劳,他甚至还怀疑她使用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譬如,利用女人的魅力,毕竟他得承认,白瑜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林伟心里这么想着,脸上表现出来的表情就越发轻蔑。   事到如今,白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人是故意在耍她,而且还让她做了几个钟头的冷板凳。   白瑜不怒反笑:“我没见到什么干事,也没有人过来通知我,既然书记没兴趣,那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离去。   俗话说,人至贱则无敌,这林伟就是个卑贱的小人。   她跟他是第一次见面,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他却因为一句不太中听的话就这样耍弄她。   可见这人不仅性格卑贱,而且心胸极其狭窄,生活中得罪的人肯定不少。   不过俗话又说了,被狗咬一口,难道你还要咬回去不成?   白瑜不知道这个林伟是靠什么坐到书记秘书这个位置,不过以他这种性格,她觉得对方这个位置估计坐不了多久。   人可以自信,但不能太自负,更不能轻易就看不起别人。   像林伟这样不好相处的人,不合作并没什么好遗憾,相反这是一件好事,省去了她以后不少麻烦。   出师不利,白瑜没有生气,走出公社后,骑着自行车就往家赶。   时间不早了,现在赶去另外一家公社肯定来不及,只能等明天再去。   回到家后,就见到孙蔷薇送来的两斤新鲜的小鱿鱼。   白瑜看着小鱿鱼,不由食指大动,决定做成葱油小鱿鱼。   她用剪刀挑出里面的墨囊,然后在后背肉多的地方剪几个口子,处理好后用水清洗干净,锅里下水,水滚后把洗好的绿豆芽烫熟,然后捞起来铺在盘底。   接着往水里加入葱姜、少许料酒,把鱿鱼下锅,待水再次沸腾后立即捞出,控水后倒在豆芽上面,上面放一些葱丝,把烧滚的热油缓缓浇到上面。   热油接触到葱丝,发出“刺啦”的响声,盘中的食物随即冒起泡泡,香味瞬间被激发了起来,香得让人频频咽口水。   最后,白瑜往上面淋上调好的酱汁,一份葱油小鱿鱼就做好了。   小家伙一个下午没看到妈妈,心里很是委屈,连吃饭都要挨着妈妈坐。   不过很快小家伙委屈的小心灵就被美食给抚慰了。   小鱿鱼又鲜又有嚼劲,蘸一蘸白瑜亲自做的辣油,那更是香得让人欲罢不能。   简直不要太下饭。   吃完饭,白瑜和江霖两人本想带着两小只一起去海边散散步。   傍晚的海边别有一番味道,夕阳染红了天际和海平面,海天一色,仿佛两面橙色的镜面,晚风轻轻吹来,海浪轻轻拍打着脚丫子,在这样的环境散步,最惬意不过了。   小家伙听到要去海边散步,高兴得拍手掌,还嚷着要去海边堆沙子。   谁知还没出门,孙政委就上门来了。   他一进来就对江霖开门见山道:“我过来找你说说葛大川的事情。” 第116章 土虾   看孙政委有事找江霖, 白瑜只好自己带着小家伙和念念两人去海边是散步。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天将暗未暗,海天皆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色, 不少晚回归的渔船上传来阵阵吆喝声和笑声, 看着一桶桶被拉下来的鱼, 显然是满载而归。   海边长着不少椰子树, 正好有人在摘椰子树, 白瑜便过去跟对方买了五个, 现场开三个, 剩下两个准备等会儿带回去给奶奶和江霖两人。   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一人抱着一个椰子, 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状。   “椰子好喝, 谢谢妈妈。”   小家伙嘴巴比椰汁还甜, 跑到白瑜身边,踮起脚尖就在白瑜脸上“吧唧”了一口。   白瑜大眼睛也弯了起来, 抱着她一口亲了回去:“不用谢宝贝。”   念念见状,小身子扭了扭, 似乎想过来亲姑姑, 但又似乎不好意思。   白瑜看到了, 凑过去, 也在她白嫩嫩的小脸蛋“吧唧”了一口:“这个吻是感谢念念平时帮姑姑照顾舒舒, 念念真是个好姐姐。”   念念眼睛瞬间就亮得跟夜空的星辰一般,然后也踮起脚尖,大胆在白瑜脸上亲了一口:“不用谢姑姑。”   小家伙见状, 赶紧把自己的小脸蛋凑到姐姐面前:“姐姐,我也要亲亲。”   念念是个好孩子, 于是雨露均沾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咯咯笑了起来:“不用谢姐姐。”   白瑜觉得好笑不已,这小东西就喜欢模仿身边的人。   两小只喝完椰汁后, 便在沙滩上玩起了沙子。   白瑜在她们不远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海风轻轻吹拂起她满头的秀发,她咬着竹管吸了一口椰汁,汁水清甜清香,好喝得很。   这样的惬意时光,真是快乐赛神仙。   白瑜靠在石头上,舒服得眯起眼睛,没注意到远处有一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石大威:“她都结婚,连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惦记着人家?”   焦雨奇:“我没惦记人家。”   石大威:“好好,你没有,那你能不能把眼睛从人家身上移开,要是别人发现了,对你对她都不好,还有你真要退伍转业?”   焦雨奇点头:“家里给我安排了其他工作,我打算回去了。”   不仅安排了工作,还安排了相亲对象,他妈以死要挟他回去结婚生孩子,他也想离开这个地方,要是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他的心思就会一直放在她身上,可她可能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这种无望的感觉让他觉得窒息。   所以他还是走吧,走得远远的,看不到了或许就不想念了,等时间久了,他也就会慢慢放下了。   石大威叹了口气:“那也成,不过以后我们兄弟俩只怕很难再见,走走,我们今天必须来个不醉不归。”   焦雨奇:“你明天一早不是有任务吗?”   “草,那以茶代酒得了……”   石大威勾着焦雨奇的肩膀,强制把他给拉走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的蚊子也多了起来,白瑜赶紧招呼两小只回去。   等回到家,小家伙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其中有一个包就叮在脸上,小家伙痒得一直抓。   白瑜生怕她把脸给抓破了,赶紧找来药膏给她抹上,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停止痒,白瑜只好教她在蚊子包上面掐个田字。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还是药膏起了作用,反正掐字后小家伙就没那么痒,这一下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对着自己身上的蚊子包就是一阵掐,等江霖把孙政委给送走,回来就看到自己的闺女满脸满手的“田”字包。   江霖:“……”   白老太从外头回来,见状心疼得不行,赶紧把两小只抓去洗澡。   白瑜趁机问孙政委过来的事情:“葛大川那边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江霖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摇了摇头:“没出事,之前在信上不是跟你说大川立了个大功吗?孙政委这次过来,是想让我当说客,说服大川接受组织给他的安排。”   白瑜一脸迷惑:“什么安排?”   江霖:“结婚。”   白瑜:“???”   她的头发上落了一只蚊子,江霖伸手把蚊子赶走,继续解释道:“开云岛远离岸边,岛上荒草丛生,周围方圆百里就只有大川一个人,大川一天下来可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只有每半个月有人给他送物资时,他才会跟人沟通,领导们怕长此下去对他的健康不利,若是他能找个伴,一起驻守孤岛上,有人陪着说说话,还能在岛上种种菜,这样一来他就不用那么辛苦。”   白瑜下意识道:“不想葛大川那么辛苦,所以就找个女人一起陪葛大川辛苦?难道男人的命是命,女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江霖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意见,轻声安抚道:“所以我拒绝了政委,这事情不仅要女方自己愿意,还得大川自己愿意,你也知道大川心里还放下……”   白瑜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反应过激了:“就该是这样,葛大川心里还放着向雪,若是为了让自己舒服就娶个老婆来照顾自己,那我就要鄙视他了。”   江霖:“放心吧,大川要是那种人,当初也不会主动申请去守岛了。”   听到这话,白瑜唯有一声叹息。   ***   第二天吃完早饭,白瑜就骑着自行车再次出发了。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她不仅带了照片,还特意带了一个工艺品,照片虽然能看得清楚,但肯定不如看到实物来得震撼,她在伍师傅新做出来的几个作品里头选择了最小一个,大概比巴掌大一点,这样方便携带。   而且为了避免像昨天那样被晒成狗,她早早就出门了,可惜现在没有防晒霜,要不然她肯定要给自己涂上厚厚一层。   虽然她昨天戴了帽子,可在烈日下晒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会不会被晒出斑来,长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长斑,她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一脸斑的样子。   早上出门还是比较舒服,等白瑜抵达红旗公社时,完全没有昨天头发贴在脸上、衣服贴在身上的窘况。   比起昨天来,她今天运气也算不错,只等待了十来分钟就顺利见到了红旗公社的书记——张书记。   张书记五十岁开外,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可能四十多也有可能,他身材有些发福,矮矮胖胖的,脸型也有些圆,从正面看去,还能看到他的双下巴。   白瑜主动打招呼:“张书记您好,我叫白瑜,很高兴您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跟我见面,早听说张书记是个善于听取意见,善于任用人才的好领导,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能见到张书记,真是我的荣幸!”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听到白瑜这一连串的彩虹屁,张书记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小瑜同志对吧,坐吧,给我说说你那个什么贝雕。”   张书记说着还给白瑜亲自倒了一杯茶,显然白瑜这马屁拍得很到位。   白瑜在张书记坐下来,并从带来的纸箱子里头把作品拿出来:“贝雕,顾名思义便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工艺品,贝壳虽然不起眼,但经过设计、打磨和精雕细琢,便能变成一幅幅让人惊艳的作品。”   说着,她把盖在工艺品上的红布掀开。   张书记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他虽然同意和白瑜见上一面,但他对所谓的什么贝雕其实并不看好,跟昨天的林秘书一样,他同样不觉得有人会花钱去买用贝壳雕刻成的东西,只是在红布掀开的那瞬间,他整个人怔住了。   只见那工艺品不大,差不多就一个巴掌那样,可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居然雕刻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身穿红色的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小姑娘模样娇俏可爱,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她手里拿着一个大螺号,轻轻挨着嘴边,恍惚之间,仿佛有乐声从那螺号传出来。   整个作品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让人十分惊艳。   张书记从震惊回过神来,一脸不置信的表情:“这……真的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   有些材料一眼就能看出是贝壳,可有些却无论如何看不出来,譬如那小姑娘的脸,那红色的衣服,还有那双可爱的红鞋子,这些怎么可能是用贝壳做成的?   白瑜点头:“是的,用贝壳作为主要原材料,然后经过切割、打磨、雕刻,以及黏贴等多道工序,把一个个贝壳黏在一起做成不同的作品,眼前这个作品名叫《吹螺号的小姑娘》,除了这个作品,我那里如今还有其他十来个作品,有做成山川的,有做成花草的,也有做成神话传说的,全都是用贝壳雕刻而成。”   说着她从军挎包里拿出一打照片,双手递到张书记面前。   张书记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还在身上擦了擦,然后才把照片接过去,一张一张细细看了起来:“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没想到那么不起眼的贝壳居然可以做成这么漂亮的作品!”   张书记一边看,嘴里一边发出阵阵惊叹。   白瑜见状,心中也不由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算是成功了一半。   几十张照片,张书记看了十来分钟,看得十分仔细,看完后他才依依不舍把照片归还给白瑜:“的确很让人惊艳。”   白瑜看着他这副满意的样子,准备再接再厉,把合作项目一举谈下来:“张书记您看,贝壳是自然资源,采摘不用花费一分一毫,唯一需要用到的便是劳力,剩下的便是打磨和雕刻,这方面,我那边有两个老师傅,不仅艺术水平独到,贝雕工艺水平也很高,让他们来指导社员完全不是问题,而且贝雕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完全不用担心会有人模仿,像百货商场卖得很火热的柳编工艺品,譬如篮子、框子和装衣服的箱子,虽然很漂亮,却很容易被人模仿。”   白瑜之所以提起这个,是因为柳编作为一种工艺品,早在1960年开始就已经有出口,而柳编跟贝雕一样,用的材料同样为自然资源,不一样的是柳编跟藤编以及竹编等有异曲同工之处,会这个手工艺的人不少,因此很容易被模仿,而贝雕就不一样了,不是每个人都能雕刻出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这样水平的贝雕。   当然,柳编自然也有它的优点,譬如相对于贝雕更加容易上手,还有应用比较实际,像篮子箱子这类东西,大家平时生活都会用到,这也是它们为什么会卖得这么火热的原因。   可做柳编或者藤编的生产队不在少数,现在再分一杯羹已经非常晚了,更别说琼州岛这边并没有那么多做柳编或藤编的自然资源。   白瑜在说这番话时,张书记听得频频点头,中间丝毫没有想打断白瑜的意思,这让白瑜更加信心大增。   张书记点了点头道:“白同志带过来的贝雕工艺品的确让我大开眼界,也让我知道原来那么不起眼的贝壳居然可以做成这么漂亮的东西,而且就跟白同志说的那样,贝壳是自然资源,海边随处就可以捡到,不花费一分钱,的确十分省钱……”   白瑜控制住内心的小激动,心里觉得今天跟昨天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原来昨天遇到林秘书那样的贱男,就是为了今天遇到张书记做铺垫。   怪不得有人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还不等白瑜开口,就见张书记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可是呢,白同志有没有想过,贝壳这种东西就是做得再精美,那也只是一个可以看,却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如果卖得便宜了,那人工以及各方面的管理费用都不够付,可如果卖得贵了,譬如就这么个东西,如果卖五块钱的话,你觉得谁会花那个钱去买?”   东西是好东西,的确很精美,说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只是再漂亮也没用啊,一点也不实用,现在不少地方的人连天天吃大米都吃不起,只能吃一些陈米或者窝窝头,连吃都吃不饱,谁会去买这么个不能吃又不能用的东西摆在家里?   更别说贝壳海边就可以捡,大家随时可以去捡来做,当然做出来肯定不会有这么精美,可老百姓就在乎能不能吃饱,谁会在乎好不好看呢?   “……”   白瑜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绷不住了。   敢情说了那么多,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看来是高兴得太早了。   不过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普通百姓自然不会买,但我定位的目标人群本来就是普通老百姓,我们可以把它包装成高档品,和友谊商场之类的合作,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参加广交会,把产品给推销出去,让贝雕走出国门,惊艳世界!”   白瑜觉得自己还能争取一下,毕竟刚才张书记表现出来的样子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兴趣,而他对贝雕的不看好也是可以理解的,时代以及自身的见识等局限,会让一个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如果换做上辈子的她,她肯定也不会看好贝雕这个东西,可事实上上辈子贝雕在广交会上备受客商的高度赞赏,订单更是像雪花一般源源不断飞来,到了鼎盛时期,贝雕产值高达几千万元,伟国家赚取了打量的外汇,也一度成为国家出口创汇大户。   因此,事实证明,贝雕有着十分广泛的市场,这事业完全可以搞!   可张书记听到她的话后却笑了起来:“白同志,你有这份干劲十分好,但做人呢不能仅仅只有干劲,还得脚踏实地,你年纪还小,很多东西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这话你在我这说说就好了,可千万别往外说,要不然可要被人笑你白日做梦了。”   白瑜:“…………”   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了,突然来了个大转弯,这让白瑜有些难以接受:“张书记,您听我说……”   张书记却摆摆手站了起来:“白同志,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你请便吧。”   白瑜:“………………”   有句话叫做,人永远也不能赚到认知以外的财富,她已经尽力了。   对方都下逐客令了,白瑜知道再说也没有用,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她还是跟张书记做了道谢,然后把《吹螺号的小姑娘》盖上红布,小心翼翼放回纸箱里面。   走出红旗公社办公室,白瑜长长吐出一口气。   昨天出师不利就算了,今天又来,这让她不由有些沮丧。   不过她没沮丧太久,而是换种语气给自己打气:“加油加油,古人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没有任何事情是随随便便成功的!”   “连被称为‘发明大王’的爱迪生在发明电之前,都要经过无数次失败的实验,而我现在只不过你被拒绝了两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失败乃成功他妈妈,加油,我能行!”   还别说,给自己吨吨吨灌了一大堆鸡汤后,白瑜的心情真的好了不少。   她重新振作起来,然后骑上自行车朝最后一个公社——飞鱼公社骑去。   前面两个公社的名字显然是后来重新取的,用的都是很励志的革命词语,跟前面两个一比,飞鱼公社显得有些另类。   飞鱼,宋代大诗人黄庭坚那首《拘士笑大方》里面,有两句诗是这样写的:“鸟飞与鱼潜,明哲善因物”,意思是,鸟儿飞翔在空中,鱼儿潜游于水底,明智者善于因势利导,不知道这个飞鱼公社取名时是不是根据这句诗歌呢?   飞鱼公社距离红旗公社有些远,路面状况也十分不好,路坑坑洼洼的,白瑜觉得自己的屁股都快被颠麻了。   好不容易来到飞鱼公社,当一个没牙的阿婆指着前面几间房子,用方言告诉白瑜那就是公社办事处时,白瑜不由愣住了。   只见眼前几间房子又矮小又破旧,墙皮斑驳,不少地方脱落后露出里头粗糙的砖石,没有脱落的墙面裂痕随处可见,屋檐上长着不知名的植物,莫名让人想到坟头草。   白瑜嘴角抽了抽,心里想着自己该不会是误会了阿婆的意思,毕竟她只听得懂少数几句当地话。   东方公社和红旗公社的办事处虽说不上有多富丽堂皇,但好歹每一间房子的墙面是完整,尤其是东方公社,还有两层的楼房,外头也有守门大爷,红旗公社虽然比东方公社稍逊几分,但也有七八间砖瓦房,而且外面的地也是铺了水泥的。   跟东方公社和红旗公社比起来,飞鱼公社有点穷,不,不是有点穷,是很穷。   白瑜突然觉得希望有些渺茫。   不过来都来了,肯定不能就这么走了,否则有点对不起她被颠簸了一路的屁股。   于是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抱上纸箱朝最大那间办公室走去。   这次没有守门大爷,也没有秘书给她做通报,白瑜没有任何阻拦就直接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头的摆设怎么说,好听一点叫朴素,不好听的话,那叫无比简陋,简陋到白瑜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只见办公室中央摆着一张老旧的木桌子,木桌子缺了一只脚,底下用一块石头垫着,在角落处放着两张长条椅子,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就是整个办公室里头所有的设施和装备。   在木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笔,眉头紧蹙,正在奋笔疾书。   看对方那么专注,连她进来都没有发现,白瑜不得不咳嗽一声提醒对方。   听到咳嗽声,男人这才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意外很年轻的男人,看着大约三十七八岁,他直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缺了一条腿的眼镜,瘸了腿的眼镜用绳子绑着挂在耳朵上,他穿着一套灰色的衣服,衣服被洗得颜色发白,而且上面还有好几个补丁,全身上下都说明了一个字——穷。   男人看到白瑜,愣了下:“请问这位女同志你找谁?”   白瑜露出恰当的笑容:“你好同志,我叫白瑜,我想找飞鱼公社的书记,麻烦你帮我通报一声。”   男人似乎很意外听到她这么讲,顿了下道:“我就是飞鱼公社的书记,我叫欧阳文骞,骞是飞达鸿骞的骞,不是一千两千的千,不知女同志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对方就是飞鱼公社的书记,白瑜有些意外,还觉得对方有些书呆子气。   她以为能坐到公社书记位置的人,年龄没有五六十岁,也得有四十往上,但眼前这人似乎有点过于年轻了,而且穿得这么穷的书记,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然后把之前自己在报社工作,以及大学生的身份简单介绍了一遍,接着又给对方详细介绍了贝雕这门工艺,以及自己过来的目的。   说完这一切后,她把《吹螺号的小姑娘》再次小心从纸箱里面拿出来,开门见山道:“这就是我说的贝雕,这是其中一个作品,欧阳书记您看看。”   白瑜没急着往下说自己的计划,跟去前面两个公社不一样,前两个公社她是在推销自己以及贝雕,来求得合作,可在飞鱼公社这里,不仅对方要考虑她,她也要考虑对方。   一来对方年纪太轻了,如果真要合作的话,后面要建厂,组织招工并管理工人等,白瑜不确定他是否有这方面的经验。   二来飞鱼公社太穷了,能把一个公社带领得这么穷,她有点怀疑他的能力,就包雅英的助理给的资料显示,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五年。   她不知道五年前飞鱼公社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五年后的今天,飞鱼公社跟其他公社比起来,发展得似乎不是很好。   欧阳文骞这边看到工艺品,眼底露出了惊艳,他还把眼镜摘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重新戴上去,然后整个人几乎贴到那贝雕上。   屋里弥漫着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良久,他才从贝雕抬起头来,看向白瑜道:“做这样一个作品,需要经过几道工序?”   白瑜有些惊讶他首先问的不是质疑这贝雕是不是真的用贝壳制作而成,而是问了制作工序,不过因为这个问题,让她对他有些稍稍的改观:“概况来说,四道工序,切割,打磨,雕刻,黏贴,但仔细来说,那就涉及得非常广了,在制作成品之前,首先要设计,毕竟你不能凭空就做出一个东西来,接着要绘图,然后便是找材料选材料,接着才进入切割打磨等程序,除了之前说的那几道工序,后面还要抛光,上色,镶嵌组装等等,简单来说,那就是制作过程复杂,不仅要求高于常人的艺术水平,还要有耐心。”   贝雕之所以能被称为艺术品,其制作过程就决定了它不像其他粗制滥造的东西,它具有极高切独特的艺术欣赏性。   欧阳文骞听到白瑜的话,眉头又习惯性蹙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才开口:“工序这么复杂,你觉得一个从没接触过的普通人多久能学会?”   不同于之前两个公社不断地质疑她,欧阳文骞问的问题才像是一个真正要合作的人。   白瑜收起之前的质疑,思考了一下道:“对于欧阳书记您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因为每个人的天赋和能力是不一样,同样一道工序,有些人可能一两个月就学会了,有些人比较手笨,可能半年也学不会,而且不同工序对人的要求也不一样,像切割和打磨这些就很容易上手,只要认真去学,我觉得一般人一个星期左右就能上手,但像设计和绘图这些,要求就非常高了,没有几年的学习,可能连最基础的设计都设计不出来。”   欧阳文骞很认真地在听白瑜的话,听完后又顿了好一会才道:“对于白同志你提出的合作,我很感兴趣,但能不能做,我现在没办法立即给你答案,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跟两位制作师傅见一面,同时,我也想看看其他的作品。”   白瑜笑道:“没问题,我回去后跟两位师傅说一声,他们那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具体就看欧阳书记您这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先把时间给定下来。”   虽然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给自己肯定的答复,但他这个态度比之前两个公社诚恳一万倍。   年轻不害怕,没有能力也没关系,关键有没有这个心。   欧阳文骞推了推眼镜:“那就定在后天下午两点钟。”   白瑜点头:“没问题。”   约好了时间和地点,白瑜抱着纸箱走出破旧简陋的办公室,大大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眼前破烂的办事处看上去也没那么扎眼了。   从飞鱼公社回到海军基地,天色又渐黄昏。   白瑜前脚刚进门,冯招娣后脚就上门来了。   冯招娣手里拎着一兜东西,她把东西往白瑜面前一递道:“我老舅从潮汕那边带了一些土虾过来,据说很有营养,便给你拿了一些过来。”   白瑜感谢后,往厨房拿了个盆子出来装,却在看到东西后惊讶出声:“这东西真能吃吗?”   只见盘子里的东西跟虾没有一点关系,样子十分像泥土,不仅颜色像,就是质感也很像,这真能吃吗?   冯招娣闻言笑了起来:“可以吃的,你可别小看这东西,还真不是什么地方都有,听我老舅说,要   咸淡水交界才能抓到这种虾,而且还得用一种很特殊的网才能捕捉到,你闻一闻,是有海鲜味的,东西蒸熟以后口感跟虾卵差不多,所以也叫虾春。”   白瑜听了她的话,捏起一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的确有一股淡淡的海鲜味,而且抓起来的质感不像泥土,反而像青草被碾碎后的纤维感:“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知道要怎么做?”   冯招娣:“你把凃虾铺平在盘子上,往上面撒些姜丝和五花肉,然后一起放到蒸笼去蒸,这是一种做法,另外一种是往锅里倒进一点清水,然后把土虾放进去一边煮一边搅拌,很快土虾的颜色就会变成橙红色,这时候往里头加入五花肉片,一小勺油,撒一点蒜苗和葱花进去,味道会更加鲜美,最后把油豆腐放进去煮熟就做好了。”   白瑜再次表示感谢,然后问起对方最近的情况。   我没在招待所工作了,这段时间我跟着一群大叔出海捕鱼,”谁知冯招娣听到她的问题,脸上却露出一个苦笑,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不过你不用担心,捕鱼虽然没有在招待所那么悠闲,但好歹能让我们一家人都吃饱,这就很好了。”   其实并不好。   一开始她以为她爸和她奶奶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可时间久了,同事们就渐渐排挤她,领导也时不时刁难她。   最后她被安置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后被辞退了。   捕鱼早出晚归,干的都是男人的活,她有时候累到全身酸痛,感觉四肢百骸仿佛被车轱辘碾过一般,酸痛到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但再苦再累也要干下去,要不然总不能一家子坐着等死。   白瑜虽然不知道她被辞退的具体原因,但可想而知过程肯定不会让人高兴。   她伸手拍了拍冯招娣的肩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这边有个工作介绍给你,但可能会比较累,还有可能需要你来回跑,不过比起去捕鱼,工资会多一些,而且你也能学到很多的东西,你愿意吗?” 第117章 酸笋炒鸭胗   有那么一瞬间, 冯招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怔怔看着白瑜,整个人像石化了一般。   等了几分钟, 冯招娣还维持着张大嘴巴的姿势不动, 白瑜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招娣,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冯招娣这才回过神来, 感觉喜悦如巨浪几乎将她席卷, 她感觉喉咙发紧, 掌心更是紧张得出汗了:“我可以吗?”   白瑜肯定地点头:“你当然可以, 你要相信你自己, 你很优秀。”   冯招娣仿佛被针扎一般, 连连摆手:“不不不, 我一点也不优秀,我不聪明, 也不懂得人情世故,更没有漂亮的外表, 我什么都不是!”   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活在打击和贬低中的人来说, 当听到别人的夸奖, 下意识就会否认, 认为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夸奖。   此时冯招娣就是这样的心态。   从她懂事以来, 她奶奶就骂她是没有用的丫头片子,她爸说她的脑子比猪还要蠢,一旦做错事说错话, 等待她便是一顿打,家里让她读书, 不是为了她好,只是想让她找到好工作, 给家里当赚钱工具。   如果她奶奶和她爸要不是被她送去农场的话,只怕这会儿她早给嫁出去换彩礼了,当然能出大价钱娶她的,不是老男人,就是会打女人的男人。   因此这会儿白瑜这么夸她,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她很想要一份工作,有了工作她便能给她妈买补品养身体,也能给几个妹妹买新衣服,她们现在穿的衣服都是她以前穿过的,都补了好多回了,衣服都快洗烂了,还有最小的妹妹,她有一只眼睛看东西很模糊,医生说如果不尽快动手术的话,以后可能会完全失明,她想存钱给妹妹动手术,可她家连吃饭都困难,哪里存得下钱来。   不过就算她再怎么要工作都好,她更担心自己会做不好,从而辜负了白瑜的心意。   白瑜没急着反驳她,而是问道:“你能认字吗?”   冯招娣怔了下,点头:“能,我有初中文凭,认字写字都没有问题。”   白瑜继续问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几个妹妹年纪小需要你来养,她们都只会拖累你,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抛弃她们吗?”   冯招娣蹙了蹙眉,摇头道:“我当然不会抛弃她们!她们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连自己妈妈和妹妹都不管的话,那岂不是畜生都不如了?”   白瑜点头:“你看,你会认字写字,还有初中文凭,光这一点,你就超过了绝大多数的男人,很多男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还有你很有责任心,哪怕家人只会拖累你,你也从没想过你要抛弃她们,这样的你,怎么就不优秀了?”   冯招娣这次不仅喉咙发紧,她感觉胸腔也发紧,鼻子眼睛一阵阵发酸发涩,好半天,她才声音哽咽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   白瑜:“不一定要别人夸你才行,你也可以夸自己,每天找一样东西夸夸自己,反正夸自己也不用你花费你一分钱不是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冯招娣忍不住被逗笑了:“你说得对,夸自己不用花一分钱,以后我要每天都夸自己。”   白瑜:“对于我刚才说的工作,我现在也不是完全确定,所以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过我们国家会越来越好,工作机会也会越来越多,所以就算这次工作最终没了,你以后肯定也能找到其他工作,不过在这之前,我觉得你可以趁机多学一点东西。”   冯招娣觉得白瑜是大学生,她说的话一定有道理:“那你觉得我应该学什么比较好?”   白瑜:“你在学校的时候学过英语不?”   冯招娣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挠了挠头皮道:“学是学过,但那鸟语就跟天书一样,我听都听不懂,学的那点东西也早就还给老师了。”   白瑜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这个暑假我都会呆在这边,如果你有心学习的话,我可以教你。”   她觉得冯招娣的人品很不错,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因此如果有机会的话,她愿意给她提供一份工作,但对于要不要进修自己,提升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她点到为止。   就跟不能按牛喝水一样,你不能逼着比人去学习和进步。   “好,我一有时间就过来,谢谢你,白瑜!”   冯招娣想到以前学英语的痛苦情景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但最终还是点头应好,学习英语虽然很苦很累,但能有生活苦吗?能有半夜出海捕鱼累吗?   白瑜这是想拉她一把,她是遇到了贵人,如果这样好的机会她都不珍惜的话,那她活该苦一辈子!   等冯招娣走后,白瑜把土虾按照她说的方法做出一盘美食。   还别说,蒸熟后的土虾味道很不错,很鲜美,而且模样跟水泥也不一样了,不过奶奶和念念两人都吃不惯,最终一盘土虾都进了他们一家三口的肚子里。   回到琼州岛后,小家伙一直跟着他们睡觉,白瑜想让他们父女俩多一些相处的时间,自然不会把她抱走。   可这晚她洗完澡,一走上二楼,便看到小家伙手里捏着一个东西,正要往嘴边吹气,看到她过来,她兴奋地扬了扬手里的东西:“妈妈,吹气球。”   气球?   哪里来的气球?   白瑜不记得家里人有给她买气球,怀着疑虑她走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窘了。   那哪里是什么气球,分明就是个安全套!   “……”   白瑜赶紧把她手里的安全套拿过来,并哄着道:“宝宝,我们不玩气球,妈妈教你唱歌好不好?”   小家伙的声音又娇又甜,而且音很准,很适合唱歌,不过她平时轻易不开口唱歌,要让她唱歌,可得用好东西哄着才行。   不过学唱歌她是很乐意,果然,听到这话,小家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引开了。   母女两人躺在床上,头挨着头,一个教一句,一个便跟着唱一句:“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江霖洗完澡上来,看到的便是这个温馨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起来。   等小家伙睡着好,白瑜靠在江霖的胸膛上,跟他讲了这几天她干的事情,以及她后面想干的事情。   说这话时,她内心其实多少有些忐忑,因为她事先并没有跟他商量,而且如果事情一旦办成,便意味着她会变得更忙,相对而言,陪伴家人的时间也会变得更少。   江霖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俯低下来在她头发上轻轻落下一吻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要是做不成功也不要紧,有我呢。”   白瑜换了个姿势看向他:“万一我把家里的钱都给折腾没了也没关系吗?”   江霖:“没关系,我能赚钱,总不会让你们母女俩饿着。”   白瑜心里软软的,暖暖的,伸手搂住他劲瘦的腰:“你真好。”   上辈子她无论想做什么,都会遭到江凯和娄秀英两人的反对,有时候甚至还要被冷嘲热讽,她很庆幸人生能重来一次,更庆幸这辈子选择了江霖。   谁知下一刻却见江霖幽深的眼眸直直看着她:“除了这个,你没有其他事情要告诉我吗?”   白瑜怔了怔,摇头:“没有。”   江霖:“真没有?”   白瑜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声音有些诺诺道:“你是不是从危汉毅那边听说了什么?”   江霖剑眉微挑:“你说呢?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白瑜:“我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而且事情都过去了,都已经解决了,我觉得更没有必要说。”   江霖却严肃看着她:“白瑜,你和孩子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能陪在你们身边已经让我很难受,如果连你们深陷危险之中,我都不能保护你们,那你让我情何以堪?”   白瑜望进他的眼睛里,在里头看到的不是对她的谴责,反而是他对自己深深的自责,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给扎了一下,更深搂住他:“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   设身处地想,如果换成江霖什么都不跟她说,遇到危险都自己扛,她反而要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他的情况,她肯定也会不舒服。   江霖伸手回搂住她:“你不用道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是你可以依靠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白瑜凑上去吻了吻他的下巴:“嗯,我知道了。”   江霖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   小家伙再次在睡梦中被抱到婴儿床去,房间里也再次传出了让人心跳加速的声音。   ***   第二天孙蔷薇拿了一大堆鸭胗过来,一部分是给白瑜的,另外一部分是请白瑜“顺手”帮忙帮她做。   正好姚师傅给她送了一些自己腌制的酸笋,白瑜想着做成酸笋炒鸭胗正好。   她把鸭胗改一下花刀,切好后用水冲洗干净,沥干水分后加入葱姜水,料酒,胡椒粉,生抽,搅拌均匀后腌制十来分钟,把酸笋切成片,再切一两条泡椒和青红线椒,接着锅中加油下鸭胗翻炒,炒到八|九分熟的时候捞起来备用,再起一锅油热下葱姜蒜,泡椒爆香,接着把酸笋倒进去爆炒。   一股酸中带辣的香味瞬间弥漫着整个厨房,让白瑜都忍不住咽口水。   最后她把鸭胗和青红线椒倒进去,加入耗油、少许白塘和生抽,大火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香味顺着厨房飘出去,军属区的邻居们眼疾手快把门窗“砰”几声关上。   好险,还好她们动作够快!   差点又要让那香味给飘进家里来,要真那样的话,家里的小孩又要闹了。   之前白瑜在家天天做饭,孩子天天闹,后来白瑜去了广城上大学,孩子这才消停了好一阵,谁知放暑假她一回来又开始做饭了。   呜呜呜,天天闻得到吃不到,这种苦谁懂啊。   外头的人觉得苦,孙蔷薇却高兴得很,口水更是差点流了一地:“我要是男人的话,肯定要跟江霖竞争!”   不等白瑜回答,外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因为木门没有锁上,没两下就被推开了,孙蔷薇的大伯娘满面红光走进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这孩子,都是当妈的人,两个孩子不管,天天就只知道吃吃吃。”   孙蔷薇下意识就以为两个孩子出事了:“是狗蛋和羊蛋兄弟俩又惹麻烦了吗?我等会儿就回去揍他们!”   白瑜:“……”   虽然是小名,但这小名也太土了一点吧?   当初还以为谢旭东只是说着玩,没想到还真给叫上了。   孙蔷薇大伯娘啐了她一口:“胡说什么,两个孩子乖得很,你呀,孩子不管,连成绩出来也不知道,喏,这是你的成绩,我伯父让人把分数抄下来了。”   孙蔷薇猛地一拍自己的头:“对哦,今天高考出成绩,我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大伯娘:“你除了你吃,还记得什么?”   孙蔷薇吐了吐舌头,伸手接过大伯娘递过来的纸张。   白瑜听到高考分数出来了,把菜从锅里盛出来后,擦了擦手也走了出来:“高考成绩出来了?你考了多少分?”   “……”   孙蔷薇没吭声。   白瑜还以为她考得不好,走过去看了一眼,也愣了。   不多不少,正好250分。   这数字……怪不得孙蔷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白瑜差点没笑出来。   孙蔷薇回过神来,气得咬牙:“怎么就考了这个分数,多一分少一分也行,250,这分数让我以后怎么跟人说啊?”   大伯娘闻言也忍不住笑了:“我看这分数跟你倒是很相似,你也别埋汰这分数了,我听你大伯说分数是够上大专录取分数线的,回头你跟家里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孙蔷薇应了一声,大伯娘说完就走了。   得知孙蔷薇稳上大专,白瑜连忙跟她道喜:“真是恭喜你了,你报的是什么专业?”   孙蔷薇挠了挠头:“你知道我的,什么水利水电,化工机械我肯定不行的,外语什么的,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所以我选了一个最简单的。”   白瑜挑眉:“什么?”   孙蔷薇:“中文!我是不是很厉害,你想想,中文是我们每天都在使用的,肯定很简单,我这人没什么大志,我就想混个文凭。”   “……”   白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想说中文系一点也不简单,各种通史思想史,还有古代汉语,现代汉语,古代文学,当代文学,更别提还要写作之类的,到底是谁告诉她中文很简单的?   她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选择不说,免得打击她。   但孙蔷薇似乎从她的表情看出了一点不对劲:“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白瑜赶紧摇头:“你说得对,我刚才只是在想向雪不知道有没有考上。”   孙蔷薇没想那么多,果然注意力很快就被引开了:“要是向雪也能考到广城来就好了,到时候我们三人就能像以前那样经常聚在一起。”   白瑜:“她应该报考京城那边的学校。”   孙蔷薇叹了一口气:“想也是这样,她家人和老公孩子都在京城,肯定不会报考广城这边的学校,你们两人都是京城人,你回京城时还能和她见上一面,我跟她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面。”   白瑜点头:“会的,肯定会的。”   以后的交通四通八达,而且十分便捷,广城去京城的飞机只要两三个小时,一天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完全有可能。   为了庆祝孙蔷薇考上大专,白瑜又另外多做了几道菜。   这天晚上,孙蔷薇撑得肚子跟怀孕三个月一样,撑着腰摸着肚子满意离开的。   不久后,外头就有传言说孙蔷薇又怀上了。   孙蔷薇知道后,忙着到处跟人解释,差点没把口水都给说干了。   只有谢旭东在知道孙蔷薇没怀上后,一脸遗憾道:“我还以为这次能生个小棉袄呢,要不我们再接再厉,生一个?”   孙蔷薇啐了他一口:“要生你自己生!”   谢旭东:“……”   很快便到了和欧阳文骞约定见面这天。   只是白瑜左等右等,从白天等到天黑,都不见欧阳文骞的身影。   白瑜不知道他是被事情给耽误了,还是忘记了,这年头没有手机就是不方便,可她觉得就算对方被事情给耽误了,也应该找个人来跟她说一声,而不是这样直接放她的飞机。   白瑜很是郁闷。   还以为这次能遇到一个靠谱的合作人,没想到还是不靠谱。   一个林秘书,一个张书记,现在又来一个欧阳文骞,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真是够够的了。   等到天色完全黑下来,欧阳文骞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白瑜在心里默默给他打了个“X”,决定另寻出路。   三个最合适的公社都失败了,白瑜考虑是不是应该放松条件,考虑一下距离比较远的那些公社。   但从这三个公社的态度来看,她想用贝雕来说服他们,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实在想不出还能用什么办法去说服他们,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来,她叹了一口气,要是实在不行,那她就多等两年,等自己毕业后再自己单干。   等毕业后自己单干其实自由度更大,只是到那时候就有些晚了,做好的时机已经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而她还一点经验都没有,换句话说,如果等毕业再来干,她便失去了优势。   不过真那样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是不等白瑜再次出发,台风就来了。   学校提前放假了,单位和工厂也停工了,渔船赶在台风之前回港避风,各家各户都不敢出门,还在家里囤了不少水和粮食。   这是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第一次经历台风。   念念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害怕,她担心台风把她给卷走了,那样的话,她就不能再见到太奶奶、姑姑和妹妹了,她不想离开大家。   可小家伙不仅不害怕,黑葡萄搬的眼睛里还有说不出的兴奋:“姐姐,我想飞!风筝一样的飞!”   她的意思是说,等台风来了,让念念把她像风筝一样放飞出去,这样她就能飞得又高又远。   白瑜知道后,很是哭笑不得。   台风是在三更半夜登录的,琼州岛正好是台风登录中心。   外面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时不时就能听到外面传来东西被风吹动撞在墙上的声音,也能听到海浪哀嚎着击打海岸的声音,这样的天气下,别说出去了,就是树都要被刮倒了。   “嗖”的一声,电停了,屋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小家伙这才知道害怕,躲在妈妈怀里,奶声奶气喊了一声:“妈妈~”   白瑜赶紧抱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要怕宝宝,妈妈在这里。”   外头狂风骤雨,呼啸的风仿佛要把所有东西都席卷走,让人听了心惊胆战。   此时江霖不在家里,每到这个时候,部队便会组成巡逻队伍,帮助百姓防风抗风。   白瑜把家里的门窗都关上了,还用胶布贴成米字型,但她还是担心不够稳,于是抱着小家伙来一楼和奶奶一起睡。   就在风雨肆虐时,孤身守在岛上的葛大川发现了不对劲。   一道惊雷在屋顶炸开,声音大得仿佛想把整个天空劈成两半。   下一刻便听隔壁几间空房传来玻璃窗破碎的声音。   这个时候葛大川也不敢跑出去,外面风太大了,连小树都能连根拔起,若是这个时候出去,很容易被东西给砸中。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咚”的一声,随即传来一声痛呼声。   有人! 第118章 生蚝   葛大川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刚才那个声音是人发出来的痛呼声, 不是老鼠或者虫蛇发出的声音。   开云岛上没有水、没有电,更没有居民,是个三无孤岛, 虽然平时偶尔会有断水断粮的渔船跑过来求救, 但台风到来之前, 所有渔船都回港避风了, 换句话说, 这个时间, 尤其还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 几乎不可能有渔船过来。   因此, 外面的人, 来者不善。   此时屋里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平时这个时候他都会点上一盏煤油灯, 然后在灯光下写每天的海防日志和书信,但今晚他没有点灯, 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台风会持续多久。   开云岛距离陆地有十五海里, 一旦发生台风, 巨浪滔天, 他没办法出岛, 给养船也没办法过来给他送物资,所以他要省着用。   葛大川屏住呼吸,不弄出声响地从床上爬起来, 又慢慢抄起放在床边的步话机别在腰间,最后把放在地上的铁棍拿在手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后面。   他把耳朵贴在木门上, 外面海风呼啸,不断传来巨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却没有说话声,也没有脚步声,仿佛刚才那个痛呼声只是他的幻觉。   下一刻,隔壁空荡荡的营房传来玻璃窗破碎的声音,葛大川感觉心脏猛地下坠。   他不知道玻璃窗是被台风给吹破了,还是被上岛的人给打破了。   对方来了多少人?   对方有什么目的?   他现在该怎么做才好,是静待其变,还是主动出击?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因子,葛大川喉咙发紧,大脑疯狂地转动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始终没再传来什么动静,葛大川决定出去看个究竟。   他不能在屋里当只缩头乌龟,如果只是虚惊一场,那是最好不过的,如果来者不善,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能让对方得逞。   他,誓死捍卫国土的安全!   想到这,葛大川悄悄把木门打开一条缝。   木门风吹日晒,年久失修,这一动就发出“嘎吱”的声响,好在外头风急浪大,开门的声音被很好的掩盖掉了。   外头没有月光,没有灯光,漆黑一片。   葛大川提着铁棍蹑手蹑脚走出去,眼睛警惕扫荡着四周,空荡荡的岛上只有呼啸的海风,看不到一个人影。   海风太大了,他一走出去,整个人几乎被吹跑,饶是这样,他还是提着铁棍把周围巡逻个遍,风太大了,他好几次差点被风给吹走,掉落到悬崖上。   坏消息是:没有看到人。   好消息是:没有看到很多人。   这就意味着,如果真有人上岛来,来的人也不会很多,这样一来,他还有余力跟对方抗衡一下。   想到这,他把目光落到那七八间还没有巡逻的营房上,然后往后面包抄而去。   第一间没人,第二间也没人,第三间,第四间……   到了第六间时,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从里面传来了说话声——   一个尖细的声音抱怨道:“大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在这种天气过来,风那么大,我刚才差点没被摔死!”   另一个声音听上去浑厚很多:“大哥就是特意让我们这个时候过来的,要不是台风天,你以后你能上岛吗?”   尖细声音啧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我一出去就被风吹着跑,站都站不稳,还怎么杀人?”   浑厚的声音顿了下道:“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探探环境。”   “成!”   “艹!”   葛大川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居然有人要他的命。   他想起不久之前他发现了一艘偷渡船,他立即把情况汇报给组织,那偷渡船也成功被拦截了下来,不过那偷渡船里头载着的不是人,而是一批从古墓里头盗出来的古董,其中不乏各种名人名作,宫廷艺术品、青铜瓷器等东西,这些东西若真被偷渡出去,对国家将会是一个巨大且无法挽回的损失。   而他及时的通报,成功阻止了这场损失,也让那批卖国贼血本无归。   之后组织顺藤摸瓜,把卖国贼的老巢给剿灭了,组织也给他做了表彰和奖励,原以为事情到此就算完结了,没想到狡兔三窟,组织剿灭的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对方不仅没被打怕,还再次席卷而来,想趁着台风天要了他的命!   对方废了那么大心思,只怕后面还有其他的阴谋,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对方得逞!   葛大川因为紧张喉咙又干又紧,仿佛缺油的发条,干涩得转不动。   他咽了咽唾沫,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从声音来判断,里头应该只有两个人,一个个子应该比较矮小,刚才那痛呼声十有八九就是那矮个子弄出来的,另外一个身材应该比较高大而魁梧,力气说不定也很大,应该是两人里头的主力军。   现在大个子要去抓他,他可以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先解决掉高个子,然后只剩下里头的矮个子就不足为惧了。   他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到屋里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悄悄从外面包抄过去。   风真的太大了,他刚种上去不久的小树被狂风连根拔起来,“哐啷”一声,又不知道什么被吹起来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葛大川顶着狂风艰难前进,好几次就差点被东西给砸中脑子。   高个子摸索到他住的营房门前,正要破门而入时,葛大川举起手中的铁棍朝对方的脖子打下去。   高个子闷哼一声,应声倒了下去。   搞定高个子后,他不敢耽搁,转身正要去找矮个子,就在这时,只听“刺”的一声,他肚子传来一阵疼痛。   他低头一看,就见一把刀从身后直接刺穿他的肚子,把他的肚子捅了个窟窿,鲜血仿佛打开的水龙头,疯狂涌出来。   葛大川没在意自己伤口,转身就和身后的人搏命了起来。   他估算错误了。   他以为两人一高一矮,矮个子顶不住狂风短时间内不会出来,没想到这矮个子如此狡猾。   他以为自己是黄雀,不想矮个子见紧随在他身后,想成为捕捉黄雀的人。   但管他是什么东西,今天他都要把对方给搞定!   一场搏斗后,矮个子躺在了血泊上,已然没了呼吸。   葛大川看着地上已经死绝的人,两只眼睛瞪大,眼珠子鼓起来,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葛大川感觉喉咙好像被什么堵着,让他无法呼吸。   他还感觉到一阵恶心,胃更是痉挛一般痛了起来。   不知道怔愣了多久,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进屋去找出两条绳索来,然后把昏迷的高个子的手脚都绑起来,又把袜子团起来塞进他的嘴巴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想起来要处理肚子的伤口。   岛上有基本的伤药可以处理伤口,只是他这次受伤太严重了,肠子都被捅出来了,鲜血更是怎么也止不住。   葛大川看着不断涌出来的鲜血,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站起来,然后把煤油灯点亮,接着又拿出笔记本和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记录在海防日志里面。   写完后,他又找来一个铁盆,然后从床底下掏出一打信。   这些都是他来到开云岛后写的,收信人都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些信永远都没有机会寄出去了。   他拿起其中一封信,慢慢拆开来——   “雪,我之前去京城看你了,只是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看到你过得那么幸福,我应该没什么好遗憾的,他那么优秀,能给你我不能给的幸福,可我好嫉妒,嫉妒他能拥有那么好的你,嫉妒他能一直陪伴在你身边……我觉得自己好卑鄙。”   “雪,我来到开云岛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没有电没有食物,荒草丛生,环境恶劣超乎我想象,每天晚上我都能听到老鼠撕咬东西的声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第一个晚上吓得不敢合上眼睛,我看着你的照片一直到天亮,要不是还有你的照片支撑着我,我早就待不下去了……”   “雪,今天天气很好,岛上有七八间旧营房,因为烈日和海风的侵蚀,墙壁门窗损坏得不像样,我决定以后每天修一点,万一哪天有人过来,或许这营房还能发挥一点作用,我多希望有一天你能过来,我又在做白日梦了……”   “雪,我昨晚梦见你了,在梦里面你因为丢了手表而伤心地哭泣,醒来后我托人去买了一只浪琴的手表,跟梦里面那只一模一样,大家都说我是铁公鸡,我的确很吝啬,我的成长环境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只有存钱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可遇到你之后,我发现你比存钱更能给我带来安全感,只是这手表永远没有机会送出去……”   “雪,我立大功了,组织奖励了我一台收音机,以后我就不用那么孤独了,我能通过收音机听听新闻时事,还能听听人的声音,开云岛环境太艰苦了,夏天太阳能把人晒掉一层皮,冬天海风能把脸都给吹烂了,上次刮台风,物资进不来,我的食物全部吃光了,最终只能去挖生蚝吃,因为柴火也用完了,我只能生吞生蚝,你应该没尝过生蚝的味道吧,不过我希望你一辈子也没机会尝试,太难以下咽了,但这些苦难我都可以忍受,唯一无法忍受的便是没有人可以说话,每天,每一天,我都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不,这么苦的地方你最好永远都不要过来……”   葛大川把信一封一封拆开,又一封一封看完,最后又一封一封重新叠好,然后丢到铁盆里头。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可能经常被拿出来看,边角已经发黄磨损,但都被很细心地修补过。   照片上的林向雪站在亭子里,阳光照在她脸上,在她后面是盛开的满墙蔷薇花,但都不如她脸上的笑容灿烂。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葛大川盯着照片看,看了许久许久,久到肚子流出的鲜血把他的衣服和裤子全部染红了。   “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好的事情,再见了。”   外面风更大了,葛大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照片丢进铁盆里。   “刺啦”一声,划着的火柴也一起被丢进火盆里。   火焰燃烧了起来,葛大川直直看着火焰,直到火焰把信和照片全部燃烧成灰烬。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拿起步话机联系组织:“开云岛葛大川有事报告……”   “葛大川同志请你支持住,现在风太大了,船没办法开动,等台风一停,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派渔船过去接你……”   “葛大川!葛大川你听到了吗?”   “葛大川,听到请回答……”   “咚”的一声。   葛大川倒在了血泊上,眼睛直直盯着铁盆的方向,瞳孔慢慢涣散……   ***   京城,家属大院。   “不要!”   林向雪突然尖叫一声从睡梦中醒过来,头发和睡衣都被冷汗给浸湿了。   “什么不要?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睡在她旁边的曾景林听到尖叫声第一时间醒过来,拉着林向雪的手紧张问道。   林向雪正要摇头,突然肚子传来一阵疼痛,底下一阵濡湿,她捂着肚子喘息道:“我可能要生了……”   曾景林被吓得脸色一白,整个人很是手足无措:“预产期不是在一个月后吗?怎么突然就要生了?”   林向雪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忍着疼痛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赶紧收拾东西送我去医院。”   “好好,我这就收拾东西!你坐着不要动,我来收拾就好!”   曾景林这才慢半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跑去收拾东西。   好在他们住的是家属大院,曾景林找来邻居帮忙,大家用推车合力把林向雪送去了医院。   “向雪,你不要害怕,一定不会有事的。”   “常大妈说早产是正常的,孩子也不会有事的,你也不会有事的。”   曾景林像是被吓着了,抓着林向雪的手不断地跟她说话,但那样子更像是在寻求她的安慰。   疼痛来得很猛烈,林向雪痛得说不出话来,更没有力气去安抚他。   抵达医院后,林向雪很快就被推进产房。   产房里不断传出林向雪嘶声裂肺的叫声,曾景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产房面前走来走去。   五个小时后,当东方露出一丝鱼肚白时,产房终于传来一阵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个女娃儿!” 第119章 五花肉   这一夜, 白瑜是在惊心胆战中度过的。   风力一直没有变小,江霖也一直没有回来。   这次台风据说是十年来最强的一次,江霖带着百余名海军官兵组成突击队, 连夜冒雨展开救助、地段巡查和加固等工作。   外面风雨肆虐, 连树都能连根拔起, 电线杆也倒了不少, 她很担心江霖的安危。   但这是作为军人的责任和义务, 她不能给他拖后腿。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 风力依旧很强劲, 还伴随着暴雨, 二楼的阳台虽然提前堆了水泥袋防水, 但雨水还是渗透了进来, 院子里的花和菜园全部被打得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白瑜也没心思做饭吃, 把提前把烙好的饼拿出来加热,然后又简单弄了个西红柿鸡蛋汤就算是一餐。   小家伙看到自己种下的菜苗还来不及长大就被没了, 伤心得泪眼花花。   念念为了让妹妹开心, 说等台风过了, 她们一起给菜苗举行一个葬礼, 小家伙不明白什么是葬礼, 但听了姐姐的解释后,小脸蛋这才再次露出了笑容。   到了第三天,风终于小了, 雨也小了,只是依旧没有停。   下了整整两天两夜的雨, 很多地方都被淹了,整个岛断电停水, 两边的树木被风连根拔起来,地上满是不知道哪里吹来的垃圾,地上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风小了之后,有些躲到教学楼或者其他人家里去避台风的人连忙匆匆往回家的方向赶,不知道哪里时不时就传来嚎哭的声音。   有些是在哭家被台风给吹垮了,有些是哭人没了,让人听了心里很难受。   到了中午,雷大姐过来了一趟:“你们没事就好,我先去忙了,有什么事情你去喊我一声就好。”   雷大姐手里提着一大袋红薯、地瓜和其他干活,看到白瑜她们都好好的,她又急匆匆要走。   白榆见状不由好奇道:“雷大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下了那么大的雨,台风又这么严重,到处的损失肯定很严重,这个时候最苦最累的便是我们的子弟兵,24小时不停地巡查搜索和救人,每年到这个时候,我和其他家属就会自动组成一支做饭的队伍,给我们的子弟兵们做一些热菜热饭,其他的事情我们帮不了忙,但送点热水热饭这一点我们还是能做到的。”   雷大姐是北方人,身材比较高大,就这么说话的时间,她就热出了一头的汗,只见她撸起袖子往额头一擦,袖子一下子就脏了一大块。   但她丝毫不在乎,不拘小节的样子可爱又豪爽。   白榆想也没想道:“雷大姐,我跟你一起去,我做饭很好吃的。”   “小榆啊,这做饭的工作可不轻松,我们做饭不是做给一个两个人吃,而是做给几百上千个人,几个大锅连续十几个钟头不停地翻炒,别说你一个小姑娘受不了,就是饭堂的大师傅也会顶不住,你还是在家里照顾孩子吧。”   雷大姐当然知道白瑜做饭很好吃,但做大锅饭这活儿真的累人,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累得腰酸背疼,等停下来后要休息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她觉得白瑜长得白净又娇软,一来不舍得她去吃这样的苦,而来也不想她弄得满身汗和满脸油。   白榆:“雷大姐,我不怕吃苦,大家都在为抗台防汛做贡献,我也想尽一份自己的力量,要是到时候我实在不能胜任,我再回来你看行吗?”   “成,那就一起走吧!”   雷大姐是个爽快人,尤其看到白榆有一份为党为人民做贡献的心,更加喜欢她这个人,哪里还会拒绝。   白瑜跟奶奶说了一声,奶奶知道她要去给子弟兵做饭,也十分赞同,还让她不要担心两个孩子,她会把孩子给照顾好。   白瑜自然信任奶奶,而且家里房子之前是加固过的,这会儿台风也小了,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小家伙知道妈妈要去做事情,虽然很不舍,但很懂事地没哭闹,而是抱着白瑜的脸亲来一口:“妈妈,我在家里等你回来哦。”   白瑜的心顿时融化成一片,亲了亲小家伙后就跟着雷大姐往饭堂去。   一路过去,白榆看到不少人跟雷大姐一样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往饭堂去,看到她帮雷大姐提着东西,众人纷纷对她露出善意的笑容。   等到了饭堂,远远便看到大家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有搬动桌椅的,有抬大饭锅的,也有挑水准备洗菜切菜的。   白榆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平时放满桌椅的饭堂如今空荡荡的,除去被搬到外头放东西,还少了不少桌椅,白榆不由觉得奇怪。   雷大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道:“子弟兵们24小时在外头出任务,累了就在地上躺一会儿,可现在下着雨,地上又冷又潮湿,睡了很容易生病,所以大伙儿就把桌椅搬到他们干活附近的空地去,他们累了可以在桌椅上躺着睡觉,虽然也不舒服,但好歹不会那么容易生病。”   白榆豁然开朗:“这真是个好办法。”   人民子弟兵是最可亲可爱的人,每次遇到危险,他们永远是冲在最前线的人。   尤其想到江霖就在他们其中,白榆顿时更加迫不及待想做点什么。   雷大姐也没耽搁,把带来的菜放到一边,然后就加入了干活行列。   由于大家觉得白榆长得“娇滴滴”的,觉得她应该吃不了苦,所以给她安排了最轻的活儿——洗菜。   白榆没有抱怨,更没有争着出头,大家安排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洗菜这活儿的确不难,但能不能洗干净,动作利不利索,还是有区别的。   本来大家是一致不看好白榆,认为她是城里人,没吃过苦,就算会煮饭做菜也比不上岛上的家属们,谁知她干活比雷大姐还要干净利落,还要雷厉风行。   菜心一摘一洗一甩,每个动作都做得那么好看,菜更是洗得干干净净,更难得的是,几个钟头下来,她蹲在地上,洗得双手都起皱皮了,也没见她抱怨一句,更没有停下来休息。   大家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连雷大姐都感觉自己看错人了。   就在这时,切菜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阵痛呼声,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切菜的大姐把自己的手指头给切破了,鲜血直流。   众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找药的找药,帮忙止血的止血,但那大姐手上的伤口太深了,一时半会居然停了血,必须去卫生所处理才行。   众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安排了两个人送那位大姐去卫生所。   大姐走后,切菜的队伍顿时少了一个人。   切菜这活儿在场的人基本都会干,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切得又快又准,切慢了会耽误炒菜的队伍,切得太大也会不利于煮熟,而且切菜也有风险,刚才那个大姐就是个例子,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手给切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正商量着从哪个队伍挪个人过去。   就在这时,白榆站了出来:“不如由我来切吧。”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白榆身上,脸上都写满了同个问题——她能行吗?   住在白瑜周围的人知道她做饭好吃,但更多的人并不知道。   白榆淡淡一笑:“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她走上前去,拿起放在一旁的菜刀,用水冲洗干净后,再拿起一块土豆切了起来。   众人看过去,顿时愣住了,这刀工……   别说刚才那个切菜大姐比不上,就是在场的所有切菜大姐加起来都没有她厉害,恐怕只有饭堂的姚大师傅或许能跟她比一比。   只见白榆手起刀落,手法干净又利落,切出来的土豆丝又细又根根大小均匀,比机器切出来的还要均匀,足可见其刀工功底之深厚。   众人看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她看着娇滴滴的,年纪又那么小,刀工居然如此了得。   看白瑜切菜快又好,这活儿便落在她身上了,只不过白瑜没干太久就被姚大师傅给叫进里头做菜。   看到白瑜进了厨房,新一轮好奇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不过姚大师傅没跟人解释,而是看着白瑜道:“白同志,今天的五花肉就交给你来做吧。”   白瑜点头应好:“没问题。”   五花肉已经清洗干净,白榆把五花肉连皮带肉切成四方块,五花肉是做给官兵们吃的,他们这几天体能消耗会非常大,也会非常累,因此白榆特意把五花肉切得很大块。   这样吃起来才会更爽,更饱。   “妹子,你这五花肉切得太大了,时间煮断了不好入味,煮长了外面的肉又容易变柴,后面的五花肉你赶紧切小一点。”   旁边一个中年男厨师看到她把五花肉切得又大又方,以为白榆是不懂做菜的小白,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白榆知道对方是好心提醒自己,不过她有自己的自信:“谢谢你同志,不过我很会做五花肉,保证又入味又不会柴,等会儿做好了你试试。”   中年男厨师闻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再吭声。   这年头的人说话都很谦虚,哪怕有人夸自己的孩子,做父母的都会连忙否认,再说几个缺点贬损自己的孩子,更别提是夸自己了。   白榆这样自夸的行为在中年男厨师看来,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太过自信了。   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声:“牛皮吹得那么大,小心等会儿自己打自己的脸!”   说是嘀咕声,声音却不小,站在旁边的白榆自然听到了,不过她没有辩解。   辩解是最没意义的行为,只有拿出绝对的实力才能够让对方乖乖闭嘴。   因为要做的饭菜量太大,临时从家属那里搬来了不少煤炉,煤炉没有火,做出来的菜不如柴火烧出来的好吃,好在白榆这个是柴火灶。   她把锅烧热,接着一勺冷油下锅,而后下葱姜蒜和香料,再小火慢炒。   炒菜好不好吃看两点,一是材料新不新鲜,二是火候。   厨房用猪肉是今天刚杀的家猪,跟后世用饲料养大的猪不一样,猪肉又鲜又嫩,还没有一股难闻的腥味,一看就是好肉。   这样的好肉,白榆自然不会辜负。   香料被炒热后爆发出肆意的香味,白榆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即把五花肉给放进去,翻炒到表皮变色后再盛起来,然后加入白糖炒糖色。   白糖和冰糖都可以用来熬制糖色,但两者还是有一些区别。   白糖炒出来的糖色颜色会更深一点,而且味道也会更甜一些,更适合用来做红烧肉、红烧鱼、卤肉菜等等,冰糖颜色浅一些,但味道更清香可口,更适合用来做浅色菜。   炒糖色也是门技术,炒不好很容易糊锅,不过对白榆来说,炒糖色属于基本功,一看白糖融化,变成红褐色,还冒出小泡泡来,她立即把五花肉重新倒回锅里去,来回翻滚上色。   等五花肉都均匀上色后,她倒入适量的水,不过这时候她没急着把锅盖上去,而是找出一支长竹签,在每块五花肉上戳了好几下。   中年男厨师一开始以为白榆是那种爱吹牛自夸的人,不过她很快就被打脸了。   白榆做菜的动作干净又利落,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别的不说,那糖色熬制得真好,每块五花肉上色后仿佛被裹了一层红色的釉质,看着特别诱人。   这些饭菜是做给官兵填饱肚子的,关键是要能吃饱吃上热乎的,自然不能跟厨艺比赛一样,一味地追究好吃,这会儿更讲究快。   因此五花肉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换到砂锅去小火慢炖,而是直接在大铁锅里头大火焖煮,但材料鲜,调料又香,做出来的五花肉就是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很快,锅里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香味肆意扩散在厨房里,香得每个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熬煮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五花肉被焖煮得烂透,每一寸肉里头都掺入了香料汁水,橘黄色的灯光下,五花肉看上去晶莹剔透,散发着香浓诱人的香气,馋得人直流口水。   白榆从锅里夹起一块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下一刻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一个字,鲜!   被扎过的五花肉十分入味,一口咬下去,口腔溢满浓郁的汁水,五花肉肥肉适宜,肥的部分颤巍巍,肥而不腻,瘦的部分紧致鲜嫩,猪皮散发出诱人的亮泽,有嚼劲却不会太硬。   白榆把一块五花肉吞下去,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一旁一个女帮厨大姐看得连连咽口水,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嘴馋的人,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开口道:“妹子,你刚才不是说做好后让大姐尝一尝吗?大姐已经做好准备了。”   “噗嗤——”   听到大姐这话,白榆忍不住笑出来。   大姐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一脸期待地看着白榆。   白榆自然不会食言,夹了一块放在碗里递给对方。   大姐接过去,也顾不上五花肉还有些烫,夹起来就一口放进嘴里:“呜呜……好烫……好好吃……妹子你这五花肉做得太好吃了!”   她敢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五花肉。   姚大师傅做的五花肉肯定也很好吃,只是这女同志做的好像更好吃一点点,至于好吃在哪方面她也说不出来。   其他人看大姐吃得狼吞虎咽,一个个羡慕得不得了,也想跟大姐一样跟白榆讨一块来尝一尝。   只是这些五花肉是做给官兵们吃的,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开口,要不然都被他们吃完了,官兵们吃什么?   饭菜做好后,会趁热一批批送出去给官兵们吃,白榆做的五花肉和其他人做的饭菜很快就被打包送了出去。   在江霖带领下的第三突击队已经不眠不休连续工作了一天一夜,风里来雨里去,这会儿都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来,双腿沉重仿若灌了铅一般的。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这支队伍休息,大家一股脑躺在椅子上、桌子上,没位置的直接就地一趟,累得连话都不想说。   不过话不想说,饭还是要吃的,大家已经十几个小时没喝一口水没吃任何东西,早就饿得前度贴后背,肚子饥饿的打鸣声此起彼伏。   “现在就是来十头牛我也能吃下去。”   “别提任何跟肉有关的字,我现在饿得两眼发光,看到地上的土都想抓一把放进嘴里!”   “我也是,我现在就想吃点热乎的,管它有没有肉,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咦,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香?!   一股浓郁美妙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大家爬起来寻找香味来源,很快大家就看到勤务兵茅明带着人送饭来了。   他的身影一出现,七倒八歪的官兵们瞬间跟打了鸡血般,当即从地上跳起来,飞奔过去帮忙运送饭菜。   大家排着队伍打到饭后,立即狼吞虎咽了起来。   “妈呀,这五花肉也太香了吧!我敢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五花肉!”   “听说这五花肉是江副团的爱人做的?”   “什么,这么好吃的五花肉居然是江副团爱人做的?江副团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   可不就是羡慕,江副团的爱人不仅人长得好看,而且还是大学生,高考闽省第一名的高考状元,现在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呜呜呜真的好羡慕江副团!   江霖坐在大榕树下,眼睑下有着青色眼圈,看上去十分憔悴,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贴在身上。   听到大家的议论,他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五花肉入口即化,肥肉肥而不腻,瘦肉紧致,香味浓郁。   他没想到白瑜居然厨房帮忙做饭,算起来,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回家了。   他好想她,更想抱着她睡上一觉。   不过知道她和孩子都好好的,他也就放心了。   ***   京城,医院。   因为早产的关系,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出生不久被抱去了保温箱。   林向雪的情况同样不太好,恶露不止,她觉得是自己早产才会导致孩子身体不好,心里十分内疚。   知女莫若母,林母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好开口宽慰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最重要的是把身体给养好了,才能有精力照顾孩子,给孩子喂奶,要是你自己都不好了,还说什么照顾孩子,你说对不对?”   林向雪面色苍白,唇瓣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我当然知道要养好身子,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操心,孩子要不是因为我,也不用一出生就打针吃药。”   林母:“敢情我之前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林向雪抿着唇,不吭声。   她当然知道她妈说的都是对,也都是为了她好,但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林木从保温瓶里倒出一碗鸡汤递过去:“要操心也得先把这碗汤给喝下去。”   “谢谢妈。”   林向雪接过碗,刚喝了一口,就听她妈问道——   “听景林说,你是因为做噩梦才导致早产的,他还说你这段时间频频做噩梦,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向雪拿着勺子的手一颤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我同事一个亲戚生孩子大出血没了,我知道后一直很担心,可能因为白天想得多,晚上就做噩梦了。”   如果她说没什么,她妈肯定不会相信,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   至于她梦到的人……她不敢讲,也不知道跟谁讲。   果然,林母听到她的话,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下:“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别人的事情你别老往自己身上套,小小年纪的,怎么比我这老婆子还爱操心,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把心思放宽一些,后面还有你后悔的。”   林母唠叨了一个多钟头,才意犹未尽提着保温瓶走了。   林母前脚刚走,她婆婆就过来了,同样提着保温瓶,只是里面装着的不是老母鸡参汤,而是普通的骨头汤。   之前没怀孕时,她嫌弃婆婆天天让她喝老母鸡参汤,可现在终于没了老母鸡参汤,她又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婆婆嫌弃她生了个女儿。   不过她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给甩出脑海,她妈说得对,她就是爱胡思乱想,想到这,她露出一个笑容:“妈,辛苦你了,不过我现在喝不下,我妈刚带了鸡汤给我喝,这汤就放在一边,等会我饿了再喝。”   曾母闻言,便点头把保温瓶的盖子重新盖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病床上:“向雪,妈跟你说几句心里话。”   林向雪怔了下:“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曾母:“你看你现在身体不好,孩子也身体不好,如果你去上大学的话,后面谁来照顾孩子?”   林向雪:“我妈说让我把小芒果抱回家去,白天让保姆帮我带,晚上我回去自己带。”   小芒果是她和丈夫两人给女儿取的小名。   她妈和婆婆两人都有工作,都不能帮她带孩子,好在家里的保姆是知根知底的,在她爷爷家里干了好多年,是个十分可靠的人,要不然她也没办法放心去上学。   她以刚过及格线的分数被广播学院给录取了,录取通知书也下来了,在琼州岛时她接触到播音这个行业,她对这个行业很感兴趣,因此这次高考她报考了播音与主持的专业。   曾母:“把孩子交给保姆带,哪有亲妈自己带的好?你年纪小不懂,这孩子要自己带,孩子才会跟我们亲,你也不想孩子以后亲保姆不亲你吧?”   林向雪:“应该不会的,我不住宿学校,平时一有空就尽量回来陪孩子。”   她记得白瑜出了月子后就去上班了,也没听说孩子不跟她亲。   曾母:“那孩子喂奶呢?你该不会想让孩子喝奶粉吧?我可怜的大孙女,本来就比别人早产,刚出生就跟老鼠那么大,就只有四斤多一点,要再不喂母乳,以后更别不上其他人了?”   林向雪想说她会提前把母乳挤出来冻在冰箱里头,可能没有新鲜的那么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只是曾母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向雪,我当你是亲闺女才跟你说这些话,妈是过来人,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还多,妈是不会害你的,对我们女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孩子和家庭,要是因为上学导致孩子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身子一直养不好,你这个做妈的,心里难道就不会内疚吗?”   这话正好戳中了林向雪的心。   曾母看她表情有些意动,再接再厉道:“妈知道你千辛万苦考上的大学,让你不去上也不好,但孩子同样更重要,要不这样好不好,你跟学校申请延迟一年入学,等你和孩子两人的身体都养好了,而且孩子也正好可以戒奶,这样不是更好吗?”   林向雪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妈,我考虑一下。”   曾母也没逼她立即做决定,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你好好考虑。”   一回到家里,曾父一看到她就问道:“跟儿媳妇说了?”   曾母点头:“说了,她答应好好考虑一下,我看她样子已经被我给说动了,十有八|九是不会去上学了。”   曾父有些意外:“不是说让她推迟一年去上吗?怎么就变成不去了?”   曾母:“我自然跟她说的是推迟,只是若是这一年内她又怀上了,有两个孩子牵绊着,她肯定没办法好好上学,若是继续推迟,学校那边也不会乐意,所以我才说她这学上不了。”   她大姐说有个生男的偏方,等儿媳妇出院了,她就按照方子给她补身子。   最近单位到处在劝人优生优育,有些单位生孩子已经开始限制名额了,她担心以后国家就不让人多生孩子了,所以她必须让儿媳妇赶紧再生个孙子出来。   曾父:“我看向雪之前复习得很辛苦,就这么不去上了,未免有些太浪费了。”   曾母瞪了他一眼:“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把家庭和孩子顾好,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过这事你可别跟儿子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心眼多。”   “我心眼多?我这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们老曾家!”   ***   到了第五天,风才明显小了下去,只是海上风和海浪还是很大,船根本没有办法出海。   这天,江霖被叫去了孙政委的办公室。   只是刚走到办公室门口,江霖就明显发现孙政委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后者低垂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   江霖敲了敲门,走进去:“政委,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孙政委抬起头来,眼眶很红,声音带着哽咽和沙哑道:“江霖,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组织派你去开云岛把葛大川给接回来,大川他……他牺牲了。”   江霖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直直看着他:“政委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牺牲了?”   孙政委:“五天前,葛大川在和偷渡贼对抗时受了伤,当时海上正刮台风,组织没办法派船过去,这几天组织一直在用步话机跟他联系,只是那边一直没有回应,组织猜测葛大川应该已经牺牲了。”   办公室一片死寂。   “砰”的一声。   江霖一拳砸在面前的办公桌上:“五天前不能出船,那这几天呢,难道也不能出船吗?”   孙政委声音也跟着大了几分:“江霖你给我冷静一点!你以为大家不想出船吗?早在接到葛大川的信息后,组织就安排人出船,只是风太大了,好几次把船都给掀翻了,好几个同志差点淹死在海里,这几天大家也都在努力,但风太大了……”   说到最后一句,孙政委哽咽到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样的事情没有人希望发生,但台风刮了五天,根本就没办法出海。   江霖依旧不想相信:“或许大川还活着,或许他只是昏迷过去了,在还没见到人之前,怎么就能断定他已经牺牲了?”   孙政委捏着拳头:“根据他自己说的,他的肠子被捅穿了,岛上没有止血的东西……”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葛大川还活着,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岛上没有医生,这么过了五天,且步话机一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这种情况他们只能往最坏的情况去想。   孙政委:“如果你没办法去,我可以叫其他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我去。”   “我亲自去接大川回来。” 第120章 糯米排骨   江霖从孙政委办公室走出来, 本想回家去换洗衣服,他想以整洁的面貌去把葛大川给接回来,但脚步不知不觉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等他意识过来, 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葛大川曾经住过的宿舍外面。   宿舍还是那个宿舍, 但里面的人已经换了。   江霖久久看着宿舍没有动。   直到谢旭东走过来, 一手勾搭在他的肩膀上:“江霖, 你在看什么?这宿舍有什么好看的?”   江霖没吭声。   谢旭东也没太在意, 毕竟他平时都是跟锯嘴葫芦一样闷不吭声。   他顺着江霖的目光也看向了宿舍, 突然感叹一声道:“也不知道大川怎么样了?那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跑去守岛?以前跟他一起住那家伙最喜欢在被子里放屁, 那时候我老嫌弃他了, 不过现在分开了, 还怪想他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三能再聚一聚。”   江霖顿了下,道:“没机会了。”   谢旭东还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笑着调侃道:“现在大家都在背后说你是气管炎,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霖给打断了:“大川牺牲了。”   谢旭东扬起的笑容僵硬住, 好半响才不置信道:“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大川牺牲了,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吧, 我跟你说,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玩!”   江霖扭头看向他, 眼底布满了血丝:“我从来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说完他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谢旭东怔愣了一下才追上去,声音听着好像都在颤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川好好的,怎么就……牺牲了?”   “政委说偷渡客趁着台风天摸上岛, 在搏斗中大川受了伤,我现在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然后去接大川回来。”   谢旭东酸涩得好像盐进了眼睛:“我……我跟你一起去接他!”   白瑜拖着疲惫的步伐从饭堂回来,这几天她跟雷大姐都在饭堂帮忙做饭, 怪不得一开始雷大姐不赞成她去,做大锅饭那是真的累。   她每天早上从天还没亮就过去帮忙,然后开始做早饭,早饭做好后休息吃个东西,就要开始准备午饭,他们做的饭菜不完全供应给官兵,还要供应给在台风中失去家园的百姓们,一天下来,他们要做几百锅的饭菜。   她两条胳膊仿佛挂着两个重重的铅块,腰也酸痛得不行,好在明天开始就不用过去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去洗个澡,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家里静悄悄的,奶奶不知道带小家伙和念念去了哪里,白瑜拖着两条肿胀的腿走进厨房,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江霖就进来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江霖没回答,劲直走到她身边,突然一把抱住她的腰,抱得很紧很紧。   白瑜一下子就发现他的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   江霖哽咽的声音从她的脖子处传过来:“大川没了。”   白瑜怔住,声音控制不住自己颤抖起来:“什么叫大川没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可怎么会呢?不久前才听到葛大川立了大功,怎么突然就没了?   江霖把事情跟她说了,之后道:“我现在要去换洗,然后去开云岛接大川。”   白瑜久久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顿了好久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之后两人没再讲话,江霖去洗漱换衣服,白瑜则坐在厨房的矮凳子上,眼泪忍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   葛大川他还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没了?   白瑜在厨房坐了好久,江霖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白老太回来后看到孙女这个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葛大川的事情后,她老人家也掉了一把眼泪,直叹世事无常。   江霖和谢旭东,以及两个渔民坐船去开云岛,虽然台风小了不少,但海上风浪依旧很大,要不是跟过来的渔民经验足够丰富,说不定他们都要被掀翻到海里。   但整个过程十分惊险,等抵达开云岛时,所有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海浪给泼湿了。   江霖和谢旭东两人也是第一次来开云岛这座孤岛,看到周围的环境,两人再次沉默了。   只见岛上寸草不生,怪石嶙峋,唯一通往营房的通道也是坑坑洼洼的,此时岛上一片死寂,看到一个人影,这意味着他们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江霖走在前头,朝营房狂奔而去,谢旭东紧跟其后。   当爬上最后一个台阶时,一具尸体随即映入眼帘,那尸体脸朝下俯卧,身材矮小,看上去大概还没有一米六五,显然不是葛大川。   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在进入房间后,却生生堵在胸腔,仿佛被毒蛇咬住喉咙般的窒息。   只见葛大川倒在地上,身上和地上都被鲜血给染红了,葛大川一双眼睛盯着一手距离外的铁盘,早没了呼吸。   “大川!大川你醒醒!”   谢旭东痛呼一声,整个人扑上去,抱着葛大川的身体摇晃起来,似乎这样做就能把他给摇醒。   江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根根暴露。   屋里摆设十分简陋,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摆着一盏没点完的煤油灯,屋里弥漫着让人作呕的味道,在角落处蜷缩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双手双脚被五花大绑,嘴巴塞着袜子。   男人显然还没有断气,看到江霖和谢旭东他们进来,嘴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这五天来,他一口东西没吃,一口水没喝,房间外躺着一具尸体,房间内也躺着一具尸体,他就这么跟两具尸体呆了五天五夜,他简直要疯了。   谁知他刚叫了一声,就见那个握着拳的男人朝他走过来,一脚揣在他的肚子上,这一脚下去,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破裂了。   江霖连踹了好几脚,招招致命,要不是谢旭东上去拉他,只怕他还真会直接把人给踹死!   “别打了,别打了!这人还要留着回去审讯!你把人给打死了,我们还怎么为大川报仇!”   最后那句话让江霖冷静了下来。   他转身慢慢走到葛大川身边,然后蹲下去,伸手给他整理了衣服,又把暴露在外头肠子给塞回去,之后又去隔壁打了一盘水过来,给葛大川清理了面容。   谢旭东则是红着眼睛,一边整理屋里葛大川留下的东西,尤其是至关重要的海防日志,这些都必须带走。   可他一打开桌上那本海防日志,两封信随即掉落了下来。   谢旭东赶紧把信件捡起来,一封是写个孙政委,一封是给江霖,他把江霖那封递给他。   江霖接过信,顿了好一会儿才把信打开,里面只有潦草一句话:“麻烦把我的骨灰葬到京城西山陵园去,这份情,我来世再报。”   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信上面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是当时在极其疼痛的情况下写下这封信的。   谢旭东也凑过来看了信,看完后忍不住骂道:“大川怎么到死还舍不得他两个吸血鬼家庭,要不是他们那么逼迫大川,大川也不会申请调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大川要是没来这里,他也就不会出事!”   江霖却知道,葛大川想把自己的骨灰送回京城不是为了他那两个家人,而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把信折叠好塞到口袋里:“你把人押着船上,我留下来收拾东西。”   谢旭东应了声好,解开高个子脚下的绳索,踢踢打打把人给押走了。   江霖把需要带走的东西都装进麻袋里,海防日志有十来本,每一本都记载得超级详细,待到整理床被时,突然一封信从被褥的缝隙掉下来。   江霖弯腰把信捡起来,信上面没写任何人的名字,原本这信应该原封不动递交上去,但他想了想,还是把信给拆开了。   在看到信件上面的第一个字时,他便知道这是葛大川的私人信件,再看那铁盆里面留下的灰烬,可以猜测这信件是被遗漏了。   他把信件叠好,然后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等前部东西收拾好,江霖和谢旭东两人才拿来担架,把葛大川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   谢旭东哽咽着道:“兄弟,我们带你回家了。”   来到船上,两个负责开船的渔民眼睛也红了。   其中一个年级稍长的擦着眼泪道:“我之前出海时跟葛同志见过一面,我们渔船出了事故,断水断粮,还有人受伤了,是葛同志给我们亮信号灯,又给我们送粮送药,要不是他,我们还真没把握撑回去,在那之后,每次看到岛上飘扬的红旗,我心里就莫名觉得心安,觉得有葛同志在,就算遇到危险也不怕,谁知他年纪轻轻就这么牺牲了!”   另外一个也擦着眼泪:“听说葛同志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升国旗,无论船走多远,我们都能看到国旗,旗在人在,以后看不到了!”   谢旭东听到这些话,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哭了起来。   江霖沉默着守在葛大川身边,唇瓣被咬得发白。   回到琼州岛,船还没有靠岸,远远就看到岸边站了长长两排的官兵和百姓,看到船进港,队伍里的人忍不住哭出声来。   等葛大川的尸体被抬出来时,站在最前面的孙政委一声令下:“立正,敬礼!”   “唰”的一声。   所有官兵齐刷刷举起右手。   百姓们也跟着敬礼,哪怕动作不太标准,但他们敬畏英雄的心一点也没少。   “那么年轻怎么就没了,该死的偷渡贼,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枪!毙!”   “必须的!葛同志我以前还跟他说过话,他人很随和,该死的偷渡贼!”   “呜呜呜……我虽然不认识葛英雄,但他一个人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守岛,要不是他守卫海岛,我们又怎么能安心过日子!”   “可不是,平时出海,远远看着红旗,心里就踏实了呜呜呜……”   哭声一片。   白瑜和孙蔷薇两人也在队伍里,两人眼睛同样哭红了。   孙蔷薇:“你说这事要不要跟向雪说?”   白瑜顿了好久,才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葛大川的事情,这几天她的心情一直很低落,对于是否要告诉林向雪,她也想过。   理智告诉她不应说,毕竟林向雪已经跟别人结婚生孩子了,知道了对她没有任何用,只会让她难受和内疚,可不说,她又觉得不好。   孙蔷薇看白瑜这么说,她便没再继续问下去。   台风过境后的天空瓦蓝如洗,就跟葛大川刚来的琼州岛时的天气一样,无比灿烂。   只是,物是人非。   因为尸体已经放了很多天,现下天气又十分炎热潮湿,所以组织以最快的速度给葛大川举行了葬礼。   对于葛大川的先进事迹,党中央和军委会给与最崇高的肯定,葛大川被追为烈士,并授予“时代楷模”称号。   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一名守岛人,葛大川的离去让所有人动容,报纸也纷纷过来采访他身前事迹,白瑜之前工作过的报社还让白瑜回去做一期有关葛大川的英雄连环画,白瑜欣然同意了。   葛大川的父母和养父母知道葛大川死了,还被评为烈士,高兴得恨不得放鞭炮,两家人为了把葛大川的抚恤金抢到手,差点大打出手。   养父母觉得抚恤金必须全部给他们,因为是他们把葛大川给养大的,亲生父母觉得他们这话就是放屁,因为他们只养了葛大川前面几年,后面有了亲生儿子,他们恨不得把葛大川给赶出来。   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葛大川的养母和生母更是互相往对方脸上吐痰,扯对方的头发,把最脏的脏话都用到对方身上,打了一通后,双方都冷静了下来,最终经过协商后,两家人同意把抚恤金平分。   虽然双方都觉得这样的分法很不公平,都觉得自己应该占大头,但因为谁也不让谁,他们担心再闹下去被人举报,所以只好各退一步。   就在两家人商量要把抚恤金怎么用时,一个噩耗突然传来——抚恤金没了!   原来葛大川临终前写给孙政委的那封信,他在信中说开云岛环境恶劣,生活条件过于辛苦,所以他希望在他走后,把他的所有抚恤金都捐给开云岛,希望这笔钱能作为开云岛改善环境的资金。   因为葛大川被评为烈士,他的抚恤金包括一次性抚恤金、定期抚恤金以及烈士褒扬金,这些原本应该去到葛大川的父母或者两个养父母手里。   现在根据葛大川的遗言,这些钱都将作为开云岛改善设备和环境的资金。   不仅如此,葛大川在信中还说,如果他有幸被评为烈士的话,烈士的所有优待政策他都愿意转让给其他负伤却没有被评为烈士的战友的子女,如果不能转让,那他自愿申请撤销所有的优待政策。   他还说他的父母和养父母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一定会十分赞成他的做法,而且他四个父母都有其他儿子,儿子们都十分孝顺,所以没了他的抚恤金,他四个父母也不用担心养老送终的问题。   换句话说,因为葛大川的遗言,他的父母和养父母不仅连个屁都没有得到,还被高高架了起来,想闹都没得闹。   葛大川养父母和父母两家人气得差点被当场去世,葛大川生母更是气得进了医院。   过后两家人天天在家里偷偷诅咒葛大川,觉得他就是个讨厌鬼,活着的时候让人讨厌,现在死了还不让他们好过,简直就是讨债鬼。   骂多了两家就失去了警惕心,然后有一天被邻居给听到了,邻居立即跑去举报。   两家人的工作全部被撸了,还被关了十天,并罚了不少钱。   经过这一回,两家人安分了不少。   当然,这是后话了。   因为葛大川的事情,大家情绪都消沉了不少。   在经历了葛大川这次的事情后,组织也对守岛规则作出了改变,以后岛上会有两个人在上面守岛,还实行轮流制,每三个月换一次班。   也因为葛大川的英雄事迹鼓舞了很多人,以前没人愿意去的开云岛,这次成了“香饽饽”,葛大川的精神激励着军队和人民。   虽然不给搞迷信,但在葛大川头七那天,白瑜还是偷偷给他做了一份他最喜欢的糯米排骨。   她把糯米提前泡三个小时以上,接着把排骨清洗干净后加入盐、生抽、耗油、胡椒粉和白糖,再加点葱姜末,搅拌均匀,然后再加点地瓜粉搅拌均匀,放到一旁腌制二十来分钟。   接着往泡好的糯米加点酱油和五香粉,用手抓匀后把腌制好的排骨每一块都裹上糯米后放到盘里,水开后蒸四十分钟,最后撒上葱花,一盘糯米排骨就做好了。   做完后,白瑜把糯米排骨和饭放在葛大川的照片前。   对于葛大川的事情,白瑜最终决定不跟林向雪主动提起。   因为当初葛大川去守岛,他都不愿意让林向雪知道,虽然他没在给江霖的信里头提起,但根据之前的事情,白瑜和江霖都觉得葛大川更不会愿意让林向雪知道他逝世的消息,所以白瑜决定不主动提起。   而葛大川遗漏的那封信,则是被白瑜给藏了起来,如果有一天林向雪知道了,她会把信交给林向雪,如果她一直都不知道,那这封信就没有必要再出来重见天日。   走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生活。   虽然大家心情都不好,但都得振作起来,白瑜也准备继续之前的工作。   就在她考虑去找哪家公社时,欧阳文骞找上门来了。   不过半个多月没见,欧阳文骞不仅瘦了一圈,而且一脸胡子拉碴,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对不起白同志,实在很抱歉我上次失约了,实在很抱歉!”   欧阳文骞一进门来就对着白瑜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跟着他一起来的男同志见状也跟着给白瑜鞠躬,样子看上去有些傻乎乎的。   白瑜微微偏身:“欧阳书记,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失约吗?”   欧阳文骞连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我那天本是要按照计划过来,只是我还没出门我母亲就发病了,我连忙把她送去医院。”   白瑜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那您母亲现在出院了吗?”   欧阳文骞眼眶微红:“没有,在医院抢救了几天,她老人家最终还是没能撑下去,我那几天一直呆在医院里,因为心里系着母亲的安危,便把跟你见面的事情给忘记了,这是我的错,我就算有事没能过来,我也应该让人过来通知你一声,所以你后面如果不想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也是能理解的,只是,我想求你给我们公社的社员一个机会,如果你不想跟我合作的话,我可以辞去书记的职位!”   他是他母亲一个人单独带大的,他是遗腹子,他还没出生父亲就出事故没了,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舅舅们都让他母亲把他给卖了然后重新嫁人,但她母亲拿着扫把将舅舅们赶了出去,就算吃不饱饭还坚持给他喂奶。   后来他长大后听人说才知道,母亲给他喂的不是奶水,而是血奶,因为没吃的,没有奶水给他喝,但母亲又不想饿着他,所以还坚持给他喂奶,母亲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因此母亲一出事,他便把什么都给忘记了。   送走母亲后又赶上台风,他忙着和社员一起防台风,更没时间过来了。   不过借口再多依旧是借口,这事是他做错了,这一点无论他说什么都改不了。   但公社需要这个机会,他们公社太穷了,尤其跟其他公社比起来,其他公社或多或少都有一两个罐头工厂,但他们公社的土地因为不适合种植水果,加上没有人脉,因此他们公社什么工厂都没有。   很多社员辛苦劳作一年到头,不仅没存下一分钱,甚至不少人连饭都吃不饱,他上任后也曾带着社员尝试过不少东西,养鱼,鱼没养活,养殖淡水珍珠,没成功,还做过其他行业,但都失败了。   所以他们公社太需要这个新的机遇了。   白瑜之前是有些生气的,觉得他这人言而无信。   不过现在听了对方的理由后,白瑜决定再给彼此一次机会:“欧阳书记,还有这位同志,你们进来吧。”   于此同时。   远在京城的林向雪向她婆婆说了自己的决定——   “妈,我还是决定去上大学。” 第121章 豆瓣酱鲫鱼   听到这话, 曾母脸上的笑容僵住。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怎么回事?上次你不是还跟我说要好好考虑的吗?”   林向雪点头:“对啊,我好好考虑了,这就是我考虑之后的答案, 我知道妈你说的有道理, 也是为了我和孩子好, 但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 结果却不去上, 那岂不是白费了我之前那么辛苦学习?”   曾母“哎哟”了一声:“你这孩子, 你这是误会妈的意思了, 妈没叫你不要去上大学, 妈是让你延迟一年再去, 这一年里你就好好把身子给养好, 到时候孩子也大了,你去上学不是更安心一点, 妈也帮你打听过了,学校是允许推迟一年去上学的, 你要是嫌麻烦, 妈帮你去学校申请!”   谁知林向雪还是摇头:“妈, 我考虑得很清楚, 一年的时间太长了, 谁知道这一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到时候我的身体还没养好呢,难道我一辈子都不去上学吗?还有万一我不小心又怀上了呢?”   到时候生还是不生呢?生的话肯定没办法继续去上学, 不生的话,那就要去打胎, 打胎难道就不伤身子了吗?更何况明明养得起却把孩子给打掉,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曾母僵硬挤出一抹笑容:“……哪有那么容易怀上的?万一到时候真的怀上, 妈就回家给你带孩子,总不会耽误你去上学,这样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要不是儿媳妇看着她的眼神跟之前那样清澈明亮,她真以为她已经洞悉自己的计划呢。   林向雪再次摇头:“妈,您不用再劝我了,而且毕业之前我都不打算怀孕。”   曾母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你这是打算做什么?孩子,你可千万别胡来!”   她担心林向雪去放环或者结扎,就算是去做放环她也没办法接受,等大学毕业要四年,毕业之后又要开始打拼工作,那时候肯定更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生孩子。   更别说年纪大了会很难再怀上,万一真怀不上,那景林岂不是要绝后了?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听林向雪道:“妈,我和景林已经商量好了,开学之前我去做放环,毕业之前我们不会再要孩子。”   曾母:“…………”   晴天霹雳不外如此。   看婆婆张大着嘴没吭声,林向雪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便道:“妈您放心,我会努力平衡好家庭和学业之间的事情,别人一边上班一边带孩子都可以,那我一边上学一边带孩子也是没有问题的,景林也说了,以后他尽量申请不上晚班,早一点回来陪孩子。”   曾母:“………………”   她就说儿媳妇怎么好端端地改变心意,之前儿明明都快要被她给说服了,原来是那死孩子在背后拖她后腿!   曾母找了个借口急匆匆走了,她要去教训拖她后腿的儿子!   林向雪没在意,送走婆婆后一回身,就看到女儿小芒果正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又长又浓的睫毛像小刷子。   看她看过来,她小拳头挥了下,发出小奶音“啊”了一声,好像在说“你好啊,妈妈。”   真是萌得不像话。   林向雪被萌得心里软乎乎的,走上前去把女儿抱起来:“你好啊,小芒果,你什么时候醒的?”   小芒果又“啊”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妈妈,一问一答,那小模样仿佛听懂了一般。   林向雪再次被萌得心颤抖,在她脸上轻轻吻了吻:“小芒果这是听懂了妈妈说的话对不对?我家小宝贝真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可爱最乖巧的宝宝了,妈妈好爱好爱你。”   之前她看到白瑜的女儿就羡慕得不行,心里就想着如果她也能生个软乎乎的小棉袄,她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不想还真让她美梦成真了。   小芒果是早产儿,出生还不到四斤,个子和体重都比别的孩子小,好在出院之后身体并没有其他毛病,剩下的便是好好养着。   她妈和其他亲戚给她弄来了很多方子,她现在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把小芒果喂养得白白胖胖的。   至于那个梦……她不敢想,更不敢去问。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梦都是相反的。   之前没有孩子时,她心里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个身影,可自从有了小芒果,她满身心都被孩子给占满了,孩子的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句回应,都能让她的心软得跟豆腐一样。   从小到大,她的生活工作一直都是家人安排好的,他们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哪怕她自己不太喜欢,她也会为了家人而接受。   就好像以前在妇联的工作,以及后来家人反对她跟葛大川在一起,她都接受了。   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坚定选择去上大学,也是女儿给了她勇气和信心。   她想做一个更有能力的妈妈,她想给小芒果树立一个好榜样,她希望女儿以后能自主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至于她和葛大川,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想也于事无补。   他们就各自安好吧,只要都好好的,哪怕一辈子都不再见面,也没什么了。   ***   白瑜把欧阳文骞和另外一个小伙子请到客厅,开门见山道:“欧阳书记,我可以再给彼此一次机会,但像上次那样失约的事情,我希望是最后一次,要不然就算合作了,也很难长期走下去,我说话比较直接,还请您不要见怪。”   给机会可以,但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失约在她看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次事出有因她可以谅解,但她也希望对方能明白她的底线。   要不然对方以为她毫无底线那就不好了。   欧阳文骞一脸的愧疚:“白同志你说得对,这次实在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偏偏这次他自己成了个没有信誉的人,这让他十分羞愧。   不过他今天过来做好了被白同志甩一脸子的准备,不想白同志不仅没给他脸色看,而且还愿意给公社一次机会。   白同志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白瑜也不是一个磨叽的人,既然对方已经道歉了,她再抓着不放就没意思了。   按照之前说好的,白瑜带两人去了伍师傅家。   为了不惊吓到伍晓棠,在欧阳文骞和夏海生两个男人进去之前,赵寄秋事先把伍晓棠哄到房间关起来。   伍晓棠现在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但还是不能见陌生人,尤其是陌生男人。   据欧阳文骞介绍,夏海生是他的外甥,是他一个远房表姐的孩子,人虽然看着不太聪明,但动手能力十分强,之前在村里做一些手工活,编鞋子编草席编篮子都不在话下,还会修木桶和做一下木工。   白瑜也看过他带过来的手工活,的确很手巧,尤其是用草编的蚱蜢和蜻蜓,很是惟妙惟肖。   欧阳文骞这次带他过来,就是想让他试试贝雕这东西,如果连他都学不会的,那公社其他社员就更不可能学会了。   伍师傅知道他们来意后,很热情把人迎进去,一阵寒暄后,伍师傅便把他们带到工作室。   因为切割和打磨贝壳时会产生大量的灰尘,因此伍师傅他们专门弄了一个房间来做这东西。   白瑜之前来过一次,工作室不算大,里头就摆了两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两台电动砂轮机,还有一些雕刻打磨工具和零件,在角落里,堆积了不少还没有经过打磨的天然贝壳。   欧阳文骞打量着简陋的工作室,很难想象白瑜给他看的那些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便是在这里做出来的,真是太神奇了。   夏海生则是一进工作室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摸摸打磨工具,又指着两台电动砂轮机问伍师傅这事什么机器。   “这是电动砂轮机,平时主要用来切割和打磨贝壳。”   伍师傅也不藏着掖着,从地上捡起几块贝壳,把电动轮砂机插上电后,亲自给夏海生演习怎么操作。   伴随着电动砂轮机转动起来,一道尖锐刺耳的打磨声跟着响起来,还有无数的灰尘也狂舞了起来,白瑜赶紧把提前做好的口罩戴上去。   夏海生看得津津有味,还提出想自己动手试一试。   伍师傅看了看白瑜,电动砂轮机那么贵重,要是没有白瑜的允许,他可不敢让其他人碰。   白瑜自然没有意见,点了点头。   伍师傅这才把位置让出来。   夏海生不愧是做惯了手工活的人,在一开始的不适应过后,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方法,虽然还没有伍师傅那么熟练,但已经能把贝壳切割成自己想要的形状。   欧阳文骞站在一旁仔细地看着,等夏海生切割出一片花朵的样子后,他连忙问道:“怎么样?这东西难学吗?”   夏海生挠了挠头道:“对我来说不难,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有一些难度。”   欧阳文骞:“你就说,如果让社员学习的话,他们有没有可能在一两个月内学会?”   夏海生显然很不适应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耳朵红得跟染血一般,眼睫毛更是颤抖得跟雨中的蝶翼般:“我、我也不知道啊。”   “……”   欧阳文骞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噎得胸口疼。   他带他过来就是让他做出判断的,结果他直接来了一句不知道,那他跟着过来做什么?   伍师傅见状,想了想开口道:“贝雕这活讲究的便是一个满工出细活,做的时候不仅要手巧,更要能坐得住。”   欧阳文骞不懂:“坐得住?”   伍师傅点头:“就是要能沉下心来,不能毛手毛脚,一坐下来就想着赶紧把活儿做好出去玩,那样是不行的,而是要全身心投入,慢下来,静下来,像这样一个贝雕,从切割打磨到抛光,全部工序做下来,快的可能几周,慢的话可能要好几个月,像我有时候打磨一个零件,在电动砂轮机面前一坐就是七八个小时,所以要干这个,坐不住的人是干不了的。”   伍师傅这么一解释,欧阳文骞心里就明白了,后续如果这个项目真能启动的话,对于要怎么招人,找什么样的人来做,心里也有数了。   为了不打扰到伍师傅一家,在欧阳文骞以及夏文生把该问的问题都问好后,白瑜再次把两人带到家里。   欧阳文骞一坐下来就问道:“白同志,在伍师傅家种的那两台砂轮机……是哪里来的?”   白瑜:“我跟人借钱买的,两台价格五百元。”   俗话说财不露白,虽然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合作,但白瑜没打算立有有钱人设。   听到这个数目,客厅里先后响起两道倒抽气声。   五百元!   这也太贵了吧!   夏海生想到刚才自己居然主动开口使用那机器,心里就忍不住颤抖,要是他一个不小心把机器给弄坏,就是把他当猪仔给卖了,他也不值那个钱!   欧阳文骞毕竟都是当书记的人,见识自然比夏海生广,只是他依旧很震惊,他没想到白同志居然跟人借钱买了两台这么贵的机器。   不过这也让他一下子有了信心,白同志一个年轻的女同志做事情都能如此有魄力,在事情还没有成功之前就敢跟人借钱买这么贵的机器,他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想到这,他双眼看着白瑜:“白同志,之前你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给你答复了。”   白瑜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嘴上还是说:“欧阳书记请说。”   欧阳文骞:“我觉得这个项目可以,我欧阳文骞代表飞鱼公社,非常高兴能跟你一起合作!”   白瑜站起来,嘴角往上勾起:“我也很高兴能有这个机会跟飞鱼公社合作,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说着她伸出手。   欧阳文骞激动地伸出手,跟她握了握手,不过意识到白瑜是个年轻的女同志,因此他很快就松开手。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虽然答应要合作了,但接下来要怎么做,欧阳文骞还是没有头绪。   听到这话,白瑜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然后递过去道:“这是我这几天做出来的计划书,您看看。”   因为先后被东方公社和红旗公社拒绝,欧阳文骞又失约,这让她觉得紧靠几个作品去说服别人是不行的,因此她用了几天的时间把计划书给做了出来。   要是欧阳文骞晚来一步的话,她这会儿已经带着计划书去到别的公社了。   欧阳文骞没想到她还做了计划书,慎重地接过来,翻开本子。   就见第一页写着——贝雕厂建立计划书。   计划书内容不算太长,但条理分明,从招人、技术培训到后续的销售渠道全都一一做了详细的阐述,还用表格和曲线做了分析,一目了然。   最让他佩服的是,连其中要面对的风险,里头都阐述得十分清楚明白。   三四页的计划书,欧阳文骞看了足足二十几分钟,看得十分详细。   对于这个项目他十分看好,但每个项目的启动都注定要劳民伤财,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所以他不得不慎重。   更别说他之前带动的好几个项目都失败了,如果这次再失败,他简直没脸面对信任和爱戴他的社员们。   江霖的战友早上拿了一条很大鲫鱼过来,这会儿白老太看白瑜没空,便去厨房把鲫鱼给处理了。   她把处理好的鲫鱼表面抹上盐,起锅下油润一下锅,油烧至六七成熟下鲫鱼,把鲫鱼煎至两面金黄,放入姜蒜米爆香,再加一勺豆瓣酱,炒出红油后加入小米辣和适量的水,然后大火收汁。   等汤汁变得粘稠,放入一点葱白和耗油就可以把鲫鱼捞起来,接着往剩下的浓汁里面加入少许淀粉勾芡,再加一点芝麻油,最后把汤汁淋在鲫鱼上面就算完成了。   厨房不断飘来阵阵香味,勾得夏海生肚子发出一阵阵咕咕声,他担心声音被白瑜听到,赶紧捂着肚子。   欧阳文骞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早上他们只吃了一碗清粥就赶过来,这会儿那点清粥早就被消化掉了。   不过他比夏海生能沉得住气,至少脸上是看不出一点变化,肚子也没发出饥饿声。   欧阳文骞把计划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几乎已经能背下来,这才抬起头看向白瑜:“白同志,你计划书里头说我们可以暂时不用办厂,但就我所知,做贝雕需要用到不少工具,别说那昂贵的电动砂轮机,就是其他打磨和黏贴工具都需要不少钱,可你知道的,我们公社穷得叮当响,我们只怕连这个钱都拿不出来。”   白瑜想了想道:“如果把计划书往上递交,县政府会同意拨款给公社吗?”   欧阳文骞惭愧地摇摇头:“我可以尝试把计划书给递交上去,只是成功几率只有百分之一。”   在他之前的书记,以及他都递交了好多计划书上去,为了帮公社脱贫,县政府也是十分支持,不少项目也拨了一些款项下来,只是全都失败了。   所以,他现在就算把计划书递交上去,县政府很大几率不会理睬他。   白瑜看他这样子,心里也就明白了,她顿了下,说出了一个让在场两个人都震惊不已的方法:“既然县政府那条路走不通,那我们就只能走最后一条路了。”   欧阳文骞微挑眉:“什么路?”   白瑜一字一字道:“跟银行借钱。” 第122章 川味红烧翘嘴鱼   这话一出, 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夏海生震惊得连饥饿都忘记了,张着嘴巴呆呆看着白瑜,仿佛她说出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欧燕文骞虽然好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 因为这会儿他的掌心沁出了汗:“跟、跟银行借钱?”   他自然知道公社要建厂或者做其他项目是可以跟银行贷款, 只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应该说是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仅他没有, 其他公社的书记也同样没有想过。   俗话有多大的碗吃多少的饭, 在他看来, 贷款就是用小碗去装大海碗饭量的饭, 是在干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这是极其不靠谱的!   万一亏损了,到时候他们拿什么去还银行的钱?   如果还不了钱, 是不是要进监狱坐牢?   欧阳文骞知道白瑜胆子很大,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跟人借钱买了五百元的机器, 只是他没想到她这么胆大, 居然还想跟银行借钱。   白瑜仿佛没看到两人的震惊, 淡定地点了点头:“既然县政府不给拨款, 那这是最快也是最便捷的方法, 要不然没钱怎么买工具和机器,没有工具和机器,这个事业也就没办法展开, 你说对不对欧阳书记?”   欧阳文骞咽了咽口水,在白瑜的目光中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万一,我是说万一这个项目做不起来亏损了怎么办?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去还银行的钱?”   白瑜斩钉截铁道:“不会的, 这个项目一定不会亏损的!不过如果欧阳书记你担心还不了钱的话,我们可以起初先不办厂,机器可以只买两台,另外两台我可以以便宜的价格租给公社,这样一来就可以少贷一些,等有了买家,销售渠道扩展后,我们再来谈扩大规模的事情,您看如何?”   其实这笔钱她完全给得出,但她不会出。   果是她自己的事业,那她肯定会出这笔钱,就好像之前那两台电动砂轮机一样,她非常乐意出钱投资,只是现在这是公家事业,兄弟都必须明算账,更何况是跟公社合作,账目必须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   而且她也不想给任何人一种她人傻钱多的印象,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一点放在哪个地方哪个年代都适用,她想要的是实现双赢的局面,而不是当土大款。   不知道是白瑜的信心说服了欧阳文骞,还是他太想改变公社的现状,在考虑了之后,他看着白瑜郑重地点头:“好,那我们就跟银行贷款!不过你觉得一开始我们贷多少比较好?”   白瑜想了想道:“那就先贷款八百吧,五百元买两台机器,剩下三百余买其他工具,以及流动资金,不能再少了,再少的话很多事情就不好启动了。”   八百!   贷款八百元!!!   八百元对夏海生来说,那可是天文数字,他这一辈子估计都赚不了这么多钱!   夏海生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连唾沫都忘记吞咽,就这么傻傻盯着他舅舅。   欧阳文骞心脏跳动的速度一点也不亚于夏海生,他感觉每一下心跳都剧烈得震动着肋骨,迟疑了一下,他狠狠一咬牙道:“好,我等会儿回去就去准备资料,然后跟银行申请贷款八百元!”   这简直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冒险的决定,可以说是破釜沉舟,成败就在此一举。   如果输了,他就拿这条命去赔给银行!   夏海生瞪着牛眼看这他舅舅,眼底充满了崇拜。   白瑜压根不知道欧阳文骞已经想到用死来谢罪,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很无语。   八百元在现在看来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只是等改革一开放,随着经济的发展,到时候八百元就真不算什么了,根本不值得赌上一条人命。   接着两人就着如何开展进一步展开话题。   除了第一步要准备资料跟银行贷款之外,另外一个便是招人培训。   白瑜:“之前伍师傅也说过了,招人除了手巧这一项,最重要还是要有耐心,能坐得住,所以我们在招人的时候必须把这两样都考虑进去。”   欧阳文骞一边做笔记一边点头:“白同志你说得很有道理,一开始我想不用招太多人,二十人左右就够了,你觉得呢?”   “二十人暂时够了,不过我这边除了我、伍师傅两夫妻,我还要带一个人过去,她叫冯招娣,我打算以后培养她做我的助理,毕竟开学后我要去广城继续完成我的学业,我不能长时间呆在这边,因此很多事情我需要有人帮我做,不知道欧阳书记对此有没有什么看法?”   白瑜感觉两人的位置好像有点调换过来了,本来应该由她来做笔记才对,毕竟欧阳文骞再怎么说也是个书记,但看对方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就连旁边的夏海生似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也就没提出来了。   “没问题,我之前还担心你后面去上学了要怎么联系,现在你这边已经有打算了那更好。”   欧阳文骞本来还担心她去上学了后就完全放任不管,他可以帮忙管理,但他对贝雕这东西,说白了,可以说是完全不懂,对于要怎么打开销路,他更是一筹莫展。   虽然白瑜在计划书里头有提出方案,其中有一条就是把东西推销给友谊商场,他觉得他做不到。   他这辈子都没有踏进过友谊商场,而且进去友谊商场需要外汇券,要不然普通人进不去,因此他担心如果他去推销的话,只怕会连门都进不去。   而且让他干活他可以,让他推销他真的做不来,他嘴巴子从小就不够利索。   听到欧阳文骞的话,白瑜也大大松了口气:“谢谢欧阳书记的理解和支持,两天后我会带人一起去飞鱼公社和大家见面,并参与招人的事情,最后便是买家这一点了。”   欧阳文骞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好说话,这是个好的开始,如果对方太难相处,或者太过于专权专断,什么都必须听他的,那也很难合作下去。   欧阳文骞很有自知之明:“找买家这个只能由白同志你来负责,这个我真不在行。”   白瑜点头:“这个没问题,除了在国内找买家,其实我更看重国外市场,现在是七月份,十月份便是广交会了,时间很紧迫,所以我们一点时间也不能浪费,得尽快把作品递上去申请参加广交会,作品可以先从我现有的里面挑选,但资料以及递交上去,就要欧阳书记您那边来完全了。”   欧阳文骞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不确定:“白同志,我们真的要去参加广交会吗?”   他感觉这一天好像就跟在做梦一般,工厂还没有影呢,就先要跟银行贷款八百元的巨款,现在一个买家都没有,居然就要申请去参加广交会。   怎么说呢,就跟还没有学走路的孩子要学飞一样,这话要是让其他公社的书记听到,只怕要笑掉他们的大牙。   白瑜理所当然点头:“当然是真的,珍珠都没有那么真!不去参加广交会的话,我们怎么找国外的买家,没有国家的买家,我们的工厂哪里办得起来?”   友谊商场她会去谈,但友谊商场面对的也是外商,客源十分狭小,顶多当点肉末来调剂一下胃口,但如果仅靠这个来支撑工厂的话,那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必须去广交会,而且十月份这一届就必须去参加,要是选不上拖到下一届的话,那工厂的一切事物又要往后推迟。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看白瑜这么斩钉截铁,欧阳文骞也受了鼓舞:“好,没问题,我这一回去就立即准备申请资料。”   事情到这里进行得非常顺利,大家都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因为另外六个作品被放在广城,要去拿时间赶不及,只能在现有的六个作品里面挑选,和欧阳文骞商量后,最终他们选了三个作品去申请广交会。   这三个作品分别为:《吹螺号的小姑娘》、《嫦娥奔月》以及《一帆风顺》。   《吹螺号的小姑娘》就不用多加描述了,这个作品虽然工艺不是最复杂最精致的,但胜在模型非常小,巴掌那么大,让人一看就能眼前一亮。   《嫦娥奔月》属于中大型贝雕,取材古代神话故事,从题材来讲非常有意义,而且这个工艺品做得十分精致,穿着黄绿裙子的嫦娥手里提着一盏粉色灯笼,旁边是冉冉升起的月亮,营造出一种仙气飘飘的氛围感,十分的夺人眼球。   最后的《一帆风顺》从工艺上来讲是最简单的,但它特别在于整个模型是镶嵌在一个圆形的白色盘子里面,跟前面两个立体的作品不一样,白色圆盘为底,一艘船扬帆行驶在大海上,浪花朵朵,海鸥飞翔,还能看到岸边的椰子树,在旁边还提着一行字——一帆风顺。   三个作品各不相同,十分有代表性,白瑜对此很有信心,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会被惊艳到。   对于这三个作品,白瑜自然也不是免费提供给公社的,但后面工厂办起来,公社要以适当的价格跟她买。   对于欧阳文骞再次表示没有意见。   他从来就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人,这些作品是白瑜和伍师傅以及赵师傅他们三人付出了大量钱以及心血打磨出来的作品,他哪里好意思一分钱不出就占为己有。   所有事情商定后,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白瑜自然要邀请两人在家里吃饭。   谁知她话才刚开口,就见欧阳文骞拉着夏海生站起来,嘴里说着“我们不饿,我们一点不饿”,然后就急匆匆跑出了院子。   被拉着的夏海生肚子一边打鼓一边跑,样子十分滑稽。   白瑜差点没笑出声来。   有人看到两个大男人从江霖家跑出来,之前也跟看到白瑜和他们一起去了伍师傅家,都感到十分好奇。   不过好奇归好奇,但也没有人往不好的方向想,一来江霖实在太优秀了,只要白瑜不是傻了,就不会抛弃江霖选择一个不如他的男人,二来这是青天白日,白老太和孩子都在家,想乱来都不可能。   因此大家虽然好奇,但也没过来询问。   白老太还想留两个客人在家里吃饭,谁知她还没开口,人就跑得没影了,不由“埋汰”白瑜没把人留住。   白瑜知道奶奶也不是真心说自己,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吃饭时没,白瑜夹起一块两面金黄的鱼肉放进嘴里,鱼肉鲜美味浓,十分叫人回味无穷:“奶奶,那两人一个是飞鱼公社的书记,一个是书记的外甥,这次过来是跟我谈贝雕工厂的合作事情,初步事项已经确定下来,接下来我可能会变得更忙,还要麻烦奶奶帮我照顾两个孩子,辛苦奶奶了。”   说着她往奶奶碗里夹了一块鱼肚子那边的肉,鱼最好吃的便是这块的肉,以前在京城时都是奶奶留给她吃,现在都是她夹给奶奶吃。   白老太哪里肯一个人吃那块最好的肉,夹起来又往小家伙和念念两人碗里去:“奶奶不辛苦,倒是你要注意身体,还有等我们回广城了,你两边能平衡吗?会不会耽误学业?”   白瑜细心帮小家伙和念念两人把鱼刺给挑出来,又摇了摇头道:“不会耽误的,我会努力平衡好。”   白老太:“能平衡好就好,家里你也不用担心,一切有奶奶呢。”   “奶奶最好了。”   白瑜把头凑过去,在奶奶肩膀上蹭了蹭,像只小猫儿一样撒娇。   小家伙见状,大眼睛轱辘轱辘转了转,也有样学样凑过去:“太姥姥最好了!”   念念见状,也连忙放下筷子凑过去:“太奶奶最好了!”   “哈哈哈……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跟猴儿一样。”   白老太笑得眼睛两边的皱纹都挤成了两朵花,显然很是受用。   小家伙虽然不明白太姥姥笑什么,但她也咯咯笑了起来,外面阳光灿烂,屋里笑语温馨。   吃完饭后,白瑜便去找冯招娣。   冯招娣一家原本住在海军基地里面,自从他爸从部队被赶出去后,他们家也没资格住在军属区,他们现在住在离海军基地不远的一个生产队里面,跟人租的房子,一个月一元。   租金不贵,但对于没了工作的冯招娣来说,这是一笔不少的支出。   白瑜骑着自行车一路跟人问路来到冯家,虽然想过冯家情况不会太好,但见到后,她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两间茅草屋破破烂烂,其中一间因为被台风给吹塌了,是最近重新修葺好的,但看上去依旧是一副很不稳固、随时都有可能的样子,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门口坐着一个妇人,妇人一头稀疏的头发用绳子绑成一个髻,露出光秃秃满是抬头纹额头,她面色苍白,双颊凹陷进去,一看就是大病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样子,一米五几的身子坐在矮凳上,远远看去很是瘦小。   那是冯招娣的母亲,她之前见过几次,出事之后她也去冯家看望过对方几次,不过她去广城上学后就没见过对方。   不想这么久没见,她身子还是没恢复,不过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错,跟以前一副死灰的样子相比,至少现在眼睛里有神多了。   坐在女人身边的小女孩率先发现了白瑜,用手拍了拍妈妈的大腿:“妈妈,快看。”   马秀兰抬起头来,一看到白瑜,先是怔了下,随即露出一脸笑容:“白同志,你怎么过来了?你是来找招娣的吗?”   白瑜从自行车下来,顺手把带过来的点心和水果从车把上拿下来,递过去道:“对,我是来找招娣的,她在家吗?”   马秀兰看她带了这么东西给自家,很惶恐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么昂贵的东西我们不能收,平时我们已经得到白同志您很多照顾了,这些东西我们不能收!”   冯招娣三个妹妹在旁边站着,几双眼睛紧紧盯着白瑜手里的东西,眼底充满了渴望,最小那个还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渴望,频频咽口水。   不过哪怕是这样,几个孩子也没有吵闹着要吃东西,显然被教育得很好,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志短,任由自己在烂泥上腐烂。   白瑜把点心拿出来,一一发到三个小女孩手里:“拿着吧,东西就是买来吃的。”   几个女孩看向妈妈,在得到妈妈的同意后,这才纷纷表示感谢:“谢谢白姐姐!”   然后狼吞虎咽起来,比较大的两个还好,以前冯招娣在招待所工作时,会偷偷买点吃的给她们带回来,但最小的那个却是什么点心都没有吃过,这会儿一口又一口,吃得十分急,吃完后还舔起了手指,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马秀兰一脸感激又不好意思的神色:“真是不好意思,又让白同志您破费了,招娣她在渔场帮忙卖鱼,我让盼娣去找她回来。”   冯招娣为了多赚一点钱,除了三更半夜跟着男人出海,白天还会去渔场帮忙清理鱼和卖鱼,十分辛苦,一天下来赚不了几毛钱,还累得腰酸背痛,马秀兰很心疼女儿,但她身体不好,重的活儿干不了,只能在家里做些鞋底去卖给供销社。   盼娣听了她妈的话,撒丫子就跑去找她姐姐。   不到十来分钟,冯招娣就急匆匆赶回来了,跑得气喘呼呼的:“白瑜,你来找我啊?”   白瑜点头:“上次我不是说可能有个工作给你吗,现在这个工作已经有眉目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后天一起跟我去飞鱼公社,至于具体的工资,我们回头再谈。”   这简直是喜从天降。   冯招娣一家子都惊呆了,好半天都没有反应。   马秀兰更是激动得双手颤抖:“白、白同志,你说的是什么工作?”   白瑜:“飞鱼公社那边准备筹建个新工厂,我和公社那边一起合作,我打算让招娣在我身边当助手,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愿意,我愿意,我非常愿意!”   冯招娣回过神来,一连叫了三声愿意,似乎害怕喊迟了白瑜就会改变主意。   马秀兰眼睛激动得通红:“谢谢你,谢谢你白同志,你真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说着她就要给白瑜跪下来,吓得白瑜连忙扶助她:“阿姨你别这样,你千万别这样。”   马秀兰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好,要是被人看到,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各种风言风语,连忙跟白瑜道歉,然后急匆匆进去厨房,说什么都要留白瑜在家里吃饭。   白瑜连忙说自己是吃了过来的,说完就准备走了,再不走,她担心冯家又要去倒腾什么给她吃:“你后天早上过来找我,我们一起去飞鱼公社。”   冯招娣眼睛亮亮的,点头如捣蒜:“好好,我一定会准时过去找你。”   白瑜:“还有,因为工厂的事情还在筹划当中,所以这事不宜对外宣传,你们也暂时不要跟外面的人说工作的事情,知道了吗?”   冯家一大家齐齐点头,几个小的还用手捂住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往外说。   从冯家出来走出来好远,还能听到冯家不断传过来的欢呼声和笑声。   清风拂来,让白瑜也不由感染了她们的喜悦。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冯家一家子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不过她们这次是喜极而泣,她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晚上江霖回来后,白瑜也跟她说了要跟飞鱼公社合作的事情,江霖知道有冯招娣陪她过去,于是更放心了。   到了第二天,夏海生突然上门来,手里提着两条一斤多的翘嘴鱼,他把往白瑜手上一扔就跑,仿佛生怕把鱼丢还给他,跑得脚下生风,几乎跑出残影来。   白瑜见状,差点没笑出声来。   不过这年代的人还真是朴实,连送东西都这么可爱。   翘嘴鱼之所以叫翘嘴鱼,就是因为它的嘴巴有点翘而因此得名,翘嘴鱼的肉很嫩,而且几乎没什么腥味,不过翘嘴鱼可不算便宜,一斤要一块多元。   但翘嘴鱼也有个缺点,那就是刺很多,家里有两个小孩子在,因此白瑜平时很少买来吃。   白瑜把鱼清理干净后,在鱼背上轻轻地划上一字花刀,切好后往盆里面加入姜葱和盐,少许料酒,先用手把姜葱捏一下,然后和鱼一起抓匀腌制十来分钟,腌制好后,锅里下油,油至七八成熟的时候把鱼放下去煎,煎至两面金黄后捞出来。   接着把小米辣切碎,从黄和芹菜同样切成小颗粒,接着另外起锅放猪油,干花椒炝锅,再下入葱姜蒜末和豆瓣酱,然后加入水、蚝油和白糖,小火熬煮七八分钟后把料扎全部打捞起来,最后把煎好的鱼放进去,中小火煮个五六分钟让鱼入味,然后再次把鱼打捞起来,淀粉勾芡汤汁收汁,加入从黄和芹菜,一点醋,最后把浓稠的汤汁浇在鱼上面。   一道川味的红烧翘嘴鱼就做好了。   虽然一连几天都在吃鱼,但鱼那么好吃的东西,就是吃再多也不会腻。   这天晚上,在京城的徐映之肚子发动了。   白嘉扬赶紧将妻子送去医院,在经过十个小时的生产后,徐映之顺利生出一个七斤半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白嘉扬抱着哇哇大哭的儿子,高兴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白飞鹏也高兴得脸上的皱纹挤成了花,跟儿子抢着抱孙子,还让他赶紧发电报去琼州岛报喜。   白嘉扬虽然很不想离开儿子和妻子,但谁叫他是儿子。   ***   很快到了第三天,也就是白瑜要去飞鱼公社招人这天。   白瑜一大早起来做早饭,做完早饭后,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上身是白色的的确良衬衣,下身是黑色的长裤子,配上黑色小皮鞋,头发在后面梳成一个矮矮的髻,看上去非常干练,不过看上去也比平时成熟了几分。   白瑜是特意把自己往成熟打扮的,这样才能更镇得住人。   小家伙从来没见过妈妈做这样的打扮,看得目不转睛:“妈妈这样真好看!”   白瑜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谢谢宝宝,妈妈等会儿要出门,你在家里乖乖跟着太姥姥好不好?”   小家伙其实更喜欢跟妈妈在一起,但她知道妈妈有事要做,于是还是很乖巧地点头:“好,不过妈妈今晚要给我讲故事,白雪公主的故事。”   白瑜勾唇,心里软软的:“好,妈妈回来就给你讲。”   于此同时。   京城某个农场里。   大家起来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情——秦心卉不见了! 第123章 海石花   农场主任一上班就得到这个消息, 很是火大:“秦心卉那女人怎么突然间就不见了?你们到处找遍了吗?她会不会在茅坑里?”   秦心卉那女人向来很会偷懒,动不动就跑茅房,懒人屎尿多, 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不过他平时也懒得理会, 因为在农场里, 干活多少跟粮食的分配成正比, 也就是说想吃饱肚子, 那就得多干活, 像秦心卉这种懒鬼, 算是农场里分配粮食最少的, 但那女人身上好像有不少钱, 因此也没见她饿着。   农场这一年来不少人得到平反, 因此很多事情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不想把人得罪太狠, 只是他没想到秦心卉这女人会突然不见了!   “没有,所有茅坑我都找遍了, 她没在里面!”   农场主任怒吼道:“那还不继续去找!”   手下的人几乎把整个农场给翻转过来, 最终在一条河边的芦苇丛里找到了秦心卉穿过的鞋子, 不过只剩下一只。   农场这边的河水河流湍急, 而且河水很深, 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所以大家在看到秦心卉的鞋子后,基本断定她是掉到河里去了。   农场主任又找了几天, 依旧没有找到秦心卉的人影,当然也没有找到尸体, 于是便上报上去,说秦心卉掉河里被水给冲走了, 生死未卜。   上级将事情记录在案,但因为秦心卉并不是重刑犯,因此也没有人会把人力和心思放在她身上,时间一久,这事情就渐渐被人给遗忘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白瑜这边推着自行车一走出院子,就看到冯招娣一脸拘谨站在门口。   跟昨天一身破旧衣服且脏兮兮的打扮比起来,冯招娣今天的打扮显然是用了心的,衣服虽然洗得发白,上面还有几个小补丁,但很干净整洁。   看白瑜目光落在自己衣服上,冯招娣更紧张了,伸手扯了扯衣角:“是不是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对不起,我之前上班时穿的好衣服都被卖掉了,这是家里剩下最好的一套衣服了。”   白瑜摇头:“不会,你这样打扮很好,上来吧,我载你。”   冯招娣松了一口气,听白瑜说要载自己,又赶紧道:“我很重的,还是我来载你好了!”   重?   白瑜望向她瘦得皮包骨的身材,忍不住自嘲道:“你这要是算重的话,那我就是胖子了,不用跟我争了,回来时你载我就好。”   最近吃得有点太好了,昨晚江霖楼她腰时还说她长肉了,她可不想长肉,正好趁这个机会运动一下。   冯招娣闻言也不再争抢,扶着后座位,稍稍一用力,一跃坐了上去。   路程有些无聊,白瑜便顺势考起冯招娣的英语,之前她说了让冯招娣去找自己学习英语后,冯招娣一有空就去家里找她。   说实话,冯招娣学习英语的能力实在算不得上好,别人背诵一个单词可能背诵十来遍就能记住了,她却要背诵上百遍才能勉强记住,但好在她肯吃苦,别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早就放弃了,但她却坚持了下来。   出海捕鱼的空闲,她会在心里默默背诵单词,没人来买鱼时她也会背诵单词,就连走路和上厕所她也在背诵单词,也就是靠着这份韧劲和努力,她现在已经掌握了三十个单词量。   白瑜测考完她已掌握的英语单词后,又叫了两个新的单词,和一句“你好吗”的英语表达,一路上冯招娣都在背诵单词和说“好啊U”。   人只要肯坚持,哪怕进步再慢也没关系,积少成多,聚沙成塔,总有一天会抵达成功的终点站。   四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抵达了飞鱼公社。   上一次白瑜自己一个人过来飞鱼公社,那会儿社员们大部分都出去干活了,因此白瑜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可这一次不一样,飞鱼公社管辖下的三个生产队的大队长,以及妇联等其他干部都在场,还有不少社员听到风声也赶过来围观,因此这会儿白瑜和冯招娣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进入公社的道路,立即就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   “哎哟,我老婆子活了一半大辈子,这么俊的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呢?”   “你们说她们是谁?该不会是上面派下来的领导吧,骑自行车那个女同志看着很有气场,很像个领导。”   “应该不是吧,年纪看上去好小呢。”   “不管她是不是,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瑜对大家的目光视若无睹,一点也不在意。   反而是冯招娣脸红得跟熟虾一般,坐在后座位上坐立难安,手心都沁出了汗,不过当她抬头看到自信从容的白瑜时,心里升腾起一股羡慕和崇拜。   突然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她觉得白瑜可以做到,那她也可以。   “你可以的,冯招娣,加油!”   想到这,她学着白瑜挺直腰背,不再像只虾一样弓着身子,下巴也慢慢昂起来。   白瑜没注意到冯招娣的心里变化,直接骑到办公室门口才停下来。   飞鱼公社因为面积小,管辖下只有三个生产队,三个生产队比邻而居,人口也不多,整个公社的人口加起来还没有其他公社的三分之一,这也是飞鱼公社不太受重视的其中一个原因。   这会儿三个生产队的大队长看到白瑜和冯招娣的到来,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纷纷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其中何家村生产队的何大队长“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书记一大早叫我们过来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发通知就好了,当大家都跟他那么闲吗?”   这话说得对欧阳文骞这个书记没有一点敬重之意。   白瑜听到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对方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粗糙,一双三角眼,看人时时不时露出精明的光芒,牙齿可能是长期吃槟榔的关系,又黑又黄,磨损得不像样子。   这是个精明又自负的人。   不过这不关白瑜的事情,她只看一眼就收回视线。   夏海生看到白瑜过来,急匆匆转身就跑进办公室去,过了一会儿,欧阳文骞的身影就从办公室里头急匆匆走了出来。   “白同志,你过来了!”   欧阳文骞面露喜色,对白瑜的态度肉眼可见的亲切,不仅没有一点官架子,而且还带着尊重。   这让三个生产队长不由又懵了。   眼前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一个公社书记亲自出来迎接?   白瑜:“欧阳书记你好,我们没迟到吧?”   欧阳文骞摆手:“没有,没有,大家注意一下,我给你们做个介绍,这是白瑜白同志,或许在场有些人听说过她的名字,之前报社《平民英雄》系列的连环画是她策划的,之前闽省高考第一名的人也是她。”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看向白瑜的目光火热了不少。   妇联王主任声音嘹亮,笑容爽朗地笑了起来:“怪不得我说看这女同志这么眼熟呢,原来是白瑜白同志,报社出的《平民英雄》我可是每一期都订了!”   之所以没把白瑜跟报社采访的照片对上号来,那是因为白瑜今天的打扮看上去比照片成熟了不少,她当时看第一眼觉得有些眼熟,但并不敢认。   欧阳文骞顺势给白瑜和众人做了介绍:“这是妇联主任王主任,这是林会计,这三位分别是何家村生产队的何大队长,春风生产队的许大队长,以及雄鹰生产队郑队长。”   简单介绍之后,欧阳文骞便直接进入了主题:“这次让大家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我们公社决定开贝雕厂!”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不过很快就有人不解问道:“欧阳书记,什么是贝雕?”   欧阳文骞似乎早有准备,让夏海生从办公室里面拿出一个贝雕道:“这就是贝雕,用贝壳作为原料雕刻而成的工艺品,我们飞鱼公社临近大海,贝壳是自然资源,拾捡不需花费半分钱,这是我们公社最有利的优势,这个项目是白瑜白同志提出的,她那边有两个技术十分精湛的师傅可以教大家,我昨天已经拿到了建厂的批准文件,也就是说,我们随时可以把工厂建起来!”   欧阳文骞说得激情澎湃,但现场的人却面面相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率先开口的是何大队长:“欧阳书记,不是我泼冷水,你手里的东西看着是漂亮,但再漂亮也不过是用贝壳做成的东西,这东西不能吃也不能用,一点用处都没有,这样的东西做出来怎么可能会有人买?”   到时候还不是要亏损!   这话虽然他没有明着说出口,但不满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不是他看不是欧阳文骞这个书记,而是他真没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人看得起的,在这个位置做了五年,一点建树都没有就算了,还带着大家越过越穷!   其他公社种植果树的成功开了罐头厂,有擅长捕鱼的开了海产品工厂,还有一些种茶开了茶厂,总之五花八门,日子都过得红红火火,羡煞旁人!   反观他们飞鱼公社,养鱼鱼全部死了,养珍珠珍珠没养出来,种果树果树全部不结果,这几年来一事无成就算了,还亏损了那么多,他怎么好意思再提开场的事情?   再说之前的项目虽然是失败了,但好歹听着是那么一回事,现在越来越离谱,居然开贝壳厂,是他脑子进水了,还是当大家跟他一样是傻子,这样的东西就是免费送给他他都不要,怎么可能会有人出钱去买呢!   其他人虽然没有何大队长这么激动,但显然也并不看好。   欧阳文骞只好把白瑜说服自己的那些东西说出来说服大家,但显然效果并不好。   还是何大队长:“欧阳书记,我想问一下,你说县政府已经批准我们公社建厂,那我想问一下资金到位了吗?”   就他所知,这两年来欧阳文骞递交了不少项目,但都被否决了,就算同意,也不会给资金支持,这也是他们公社至今什么产业都没有的原因。   他很好奇这样的垃圾县政府怎么突然就同意给拨款了?   欧阳文骞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尴尬:“上面虽然批准我们建厂,但并不会给任何的资金支持……”   话还没说完就被何大队长给激动地打断了:“什么?没资金支持,那我们拿什么建厂?该不会让我们生产队出钱吧?”   他可不干!   其他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听到这话,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欧阳文骞连忙摇头:“自然不是让你们生产队出钱,我打算以公社的名义跟银行贷款八百元……”   他话还没讲完,再次被打断了,还是何大队长:“八百元!欧阳书记,这么大一笔巨款你说借就借,你有没有考虑过社员们的感受,要是失败了,我们公社拿什么去赔?”   欧阳文骞:“何大队长你不要激动,听我一一跟你说,这是白同志做的计划书,里头说得明明白白,你先看看。”   何大队长接过计划书蹙着眉头了起来,眉头一路都没有舒展开来。   白瑜没有开口帮忙解释和劝说。   不过她也算看明白了,公社为什么做不起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齐心,而这里头最大的搅屎棍当属何家村的何大队长。   如果贝雕厂要顺利开展起来,要么把这人赶出去,要么把这人彻底折服,让他以后再也不敢起来兴风作浪。   就在白瑜盘算着要怎么搞定何大队长这个人时,就见何大队长把计划书交还给欧阳文骞道:“欧阳书记,计划书我看完了,不过我还是之前的意见,贝雕工厂不能建,这个项目做不了,如果做的话肯定会亏损!”   之前亏损得还不够吗?   摊上这样的书记,他们生产队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欧阳文骞深吸一口气,看着他道:“何大队长,这个事情我已经决定好,贝雕厂一定要办!”   欧阳文骞平时都很好说话,一点都没官架子,也因为他一直没做出成绩来,因此何大队长心里是很看不起他的。   可这会儿对上欧阳文骞的坚定的目光,肃穆的表情,他反对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欧阳文骞道:“我知道你们对我失去了信心,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带领社员们过上好日子,但请大家再相信我一次,这个项目一定会成功的!”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没表态。   沉默其实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欧阳文骞狠狠一咬牙道:“如果你们担心亏损后公社没办法赔,那我以个人的名义跟银行借这笔钱,如果亏损了,那由我一人承担后果,这样你们总能放心了吧?”   其他人听到这话,不由都有些动容了。   欧阳书记是个好书记,没有耍官威,跟社员吃一样的东西住一样的地方,他是方圆百里最朴素的书记。   八百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居然以个人名义去跟银行贷款,万一亏损的话,那意味着他下半辈子都要用来偿还这笔巨款。   只是如果不是为了社员,为了公社,他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他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也是一心为民的好书记,哪怕不办这个工厂,他也能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呆着,他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大家?   更何况他们不想公社好吗?他们当然想,看到其他公社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们心里比谁都难受,如果贝雕厂真能办起来,他们也能跟着过上好日子,未来前程也会跟着敞亮起来。   想到这,他们的想法也开始动摇了。   春风生产队的许大队长在犹豫后,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欧阳文骞:“欧阳书记,我们春风生产队愿意跟着您干!您说办工厂,那就办工厂!”   雄鹰生产队的郑队长顿了顿,也点头:“我们雄鹰生产队也支持欧阳书记的一切决定!”   三个生产队两个已经表态了,最后的压力再次回到何家村生产队。   何大队长没想到另外两个生产队居然这么没立场,气得咬牙:“欧阳书记,你是公社的书记,你做的决定我一个小小的生产队长自然没有资格去反对,但我也是生产队的队员推荐出来的大队长,我不能让我们生产队越过越穷,所以我们何家村生产队决定退出这个项目,还请欧阳书记你能批准!”   白瑜微微挑了挑眉:还有这样的好事?   如果何家村生产队自动退出的话,那也不用她花费心思去想办法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瑜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心里却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搅屎棍哪怕一时间被说服了,但其本质是不会改变的,说不定哪天就能把整件事给搅和没了。   所以这样的人能从一开始就踢出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以后想怪别人也怪不了。   但欧阳文骞是个真心一心为民的好领导,他还想说服何大队长:“何大队长,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作为公社的一份子,我希望何家村生产队能跟公社同进同出,大家一条心,把这个事业给干出成绩来!”   何大队长性格比牛还倔,再次摇头:“不用再考虑了,我已经考虑很清楚,我们何家村生产队坚决退出这个项目,我相信何家村的所有村民肯定也会同意我的决定!”   欧阳文骞看他主意已定,只能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我也不多说了。”   “谢谢欧阳书记,既然这个项目我们退出了,那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我先回去了。”   何大队长看欧阳文骞同意自己退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去。   白瑜就在这时开口叫住了他:“何大队长请稍等一下,俗话说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凡事都必须有个章程,既然你们何家村生产队主动退出这个项目,那请何大队长写一份自愿退出书,上面签上你这个大队长的名字,以及每个成年村民的名字,不会写字的就让他们盖手指印。”   她这么做就为了防止后面工厂办起来,何家村生产队会后悔,到时候又回来闹。   你要退出可以,但以后想再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何大队长听到白瑜这话,顿了下:“没问题,回头我就把自愿退出书给送过来!”   说完他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何大队长虽然走了,但气氛一时没有缓和下来,有些尴尬和僵硬。   白瑜似乎没感受到一般,转身对妇联王主任道:“王主任,我今天过来除了跟大家见见面,彼此互相认识一下,还要进行初步的招人,不过我有个想法,就是贝雕这东西雕刻过程中不仅需要心灵手巧,还要极大的耐心,所以我想在招人时,优先考虑和录取我们女同胞们。”   主席说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让大家的劲儿往一处使,这样才能让事情事半功倍,也才能让贝雕事业成功运转起来。   王主任本来觉得贝雕厂办不办得成跟她们妇联没有太大的关系,妇联在公社里头的作用说白了,其实差不多就等同于摆设。   没有不行,但有跟没有又没什么区别,平时公社里的大事都是由男人一手把控,而她们妇联除了调节一下家长里短,谁家被婆婆打了,谁家被丈夫给家暴了,天天就是调解这些鸡毛蒜皮,而且调解了也没用,回头她们回去该挨打的还是会被挨打,而且无论被打多惨,那些女人也绝对不报案不离婚不逃走。   她以为这次办厂也跟以前一样,反正用不到她们妇联,没想到白瑜居然提出要优先录取女同志,这样一来,她们妇联可以起的作用那可就不一样了!   王主任眼眸顿时就亮了起来,一把抓住白瑜的手,声音激动道:“白同志,你说得没错,我们女同志天生就是比男人心灵手巧,天生就是比男人有耐心,你这个决定太明智了!”   男人许大队长:“……”   男人郑大队长:“……”   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   妇联王主任get√   搞定王主任后,白瑜又扭头看向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说道:“许大队长,郑大队长,你们也看到了,这个项目并没有得到任何资金扶持,而打磨贝壳的机器一台就要两百五十元,我们计划要至少买两台,租用两台,贷款八百元,这就去掉了五百多元了,剩下的还要买打磨工具,黏贴胶水等其他东西,贷款的八百元看着很多,但实际一点也不禁用。”   一台机器居然要这么贵!   许大队长和郑大队长两人齐齐震惊得张大了嘴巴。   白瑜:“所以在初期,也就是学习阶段,公社是不会付任何工资给大家,也不会以工分的方式来支付,你们回去之后,务必要把这一点跟大家说清楚。”   许大队长:“什么?你说进了贝雕厂之后,一分钱也赚不到?”   白瑜摇头:“不是一分钱也赚不到,而是贝雕跟其他东西不一样,在开始生产之前,要进行至少一到两个月的培训,在这个培训过程中,公社不出钱,以后等进入生产了,那肯定就会发工资了。”   两大队长听闻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稍稍。   毕竟培训就要两个月,而且还一分钱都没有,谁家那么闲拿出那么多时间来培训,大家本来就不富裕,两个月一分钱都没赚到,等着喝西北风啊?   两大队长眉头蹙着:“白同志你这话让我们很为难,要是没钱的花,谁还愿意进工厂啊!”   白瑜道:“一家之主,或者已经有工作的人,应该不愿意,但那些初中或者高中毕业的女同学们,或者结婚后没工作的年轻妇女们,我想她们或许愿意多学一门手艺,更何况没钱也只是暂时的,等一旦进入生产,她们就相当于有了一份正式工作,我相信能想清楚这一点的人,肯定会愿意进厂来。”   两大队长想了想,觉得白瑜这话很有道理。   很快两人就各自离去,准备回生产队通知队员们。   两大队长get√   再次搞定了两个生产队大队长,白瑜说得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王主任端着一锅东西过来了:“白同志,口渴了吧,快过来喝海石花!”   白瑜之前听说过琼州岛这边有种海藻可以食用,但她一直没有尝试过。   这会儿她走过去,就见锅里没有所谓的海藻,只有一锅凝固成晶体的东西,看上去晶莹剔透,看着很像白凉}粉。   王主任手脚利落帮白瑜舀了一碗,用小刀子把凝固的海石花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然后往上面倒上蜜糖水:“这海石花清热解暑最有功效了,白同志你试试。”   递给白瑜后,她又去舀多一碗给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冯招娣。   白瑜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眼睛霎时就亮了。   Q弹有嚼劲,加上蜜糖水,冰冰凉凉的,真的非常解暑。   看白瑜喝完一碗,王主任立即热情又给她舀了一碗。   不是她要拍白瑜马屁,而是她太高兴了。   她原以为自己要这样碌碌无为到退休,不仅一点建树都没有,而且一点名气都没有,以后别人提起她来,只会说她一点屁用都没有。   不想柳暗花明,老天爷居然把白瑜送到她身边来。   她刚才想起来白瑜之前和县妇联合作的事情,县妇联以前也是没什么建树,后来跟白瑜合作那《平民英雄》的戏剧后,一下子就出名了,想到这,她心里一片火热。   她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做出一番成绩来!   这样想着,王主任又给白瑜舀了第三碗。   于是最终,白瑜肚子都给撑圆了,还连跑了好几趟厕所。   白瑜:怎么感觉王主任把她当猪来投喂了?   因为两个生产大队长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回来,所以白瑜决定和欧阳文骞一起去银行办贷款的事情。   冯招娣看白瑜要去银行,连忙放下碗跟了上去。   欧阳文骞和夏海生两人一辆自行车,而白瑜这边,则是这次换冯招娣骑自行车载她。   等骑出去一段路,一直跟锯嘴葫芦一样的冯招娣这才开口道:“白瑜,你真是太厉害了!”   以前大家说白瑜厉害,她虽然也觉得白瑜很厉害,但总觉得太遥远了。   不管是报社的《平民英雄》连环画,还是高考第一,都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可这次她亲眼看到白瑜几句话就简单搞定了妇联的王主任,以及两个生产队大队长。   真是太令她佩服了!   反观她自己,自从抵达公社后,她就紧张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哪怕周围压根没有人把注意力落在她身上,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而且一点笔记都没有记录,换句话说,刚才她什么都没做。   跟白瑜比起来,她真是太没用了。   她感觉自己配不上白瑜的信任和推荐,她担心以后会坏了白瑜的事情,同时又很矛盾地害怕白瑜不要自己。   她不想一辈子跟着男人出海捕鱼,她也不想整天一身的鱼腥味,她想赚钱,给家人过上好日子,她还想跟白瑜那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这,或许是她最后一个机会,所以她一边嫌弃自己,但又担心白瑜嫌弃自己。   白瑜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想法,鼓励道:“慢慢来,等看多了,你以后也能变得跟我这样。”   “嗯。”   冯招娣低低应了一声。   夏日的凉风迎面吹来,吹起她额头的碎发。   冯招娣深吸了一口气:“白瑜,你能帮我取个名字吗?” 第124章 烧薄壳   金色的晨曦照在白瑜脸上, 衬得她皮肤白皙若雪,她怔了下:“你想换名字?”   冯招娣重重点头:“对,我不喜欢我现在这个名字。”   不, 不是不喜欢, 是很讨厌。   她爸和奶奶给她, 还有三个妹妹取的名字是为了给她们冯家招来儿子/孙子, 好像她们几姐妹出生就只有这么一个用处。   所以她很早就想改名字了, 只是以前她爸和奶奶还在家里, 她要是敢改名字的话, 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之后他爸和奶奶被送去农场后, 她忙活着养家赚钱, 也就忘记了改名字这事儿。   现在她即将开启一份新的工作,一个全新的人生, 她不想继续用这个让她恶心的名字。   白瑜:“那你想改什么样的名字?”   冯招娣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过我以前有想过, 如果有一天我要改名字的话, 我就要改一个一看就比男人强的名字。”   白瑜:“比男人强, 我大学宿舍有个女同学就叫胜男, 就是比男人厉害的意思。”   冯招娣:“胜男这个名字好啊,不过你同学已经叫这个名字了,如果我也叫这个名字, 你应该会很容易把我们俩给混淆了,那要不我叫超男?或者擒男, 还是叫骑男?”   把男人骑在脚下,想想就很爽。   白瑜嘴角抽搐了一下, 摇头:“这三个名字都不好,如果你一定想要一个比男人厉害的名字,那可以叫赛楠,比赛的赛,同时也有胜过的意思,楠不是男人的男,而是楠木的楠,楠木在古时候经常被用作宫廷殿宇的建筑木材,堪称国之栋梁,楠木还是我国四大名木之首,也就是很名贵的意思。”   冯招娣兴奋得双眼放光:“国家栋梁,很名贵,赛楠,赛楠,这个名字我很喜欢,我决定了,以后我就叫赛楠!”   白瑜也跟着笑起来:“好,那以后我就叫你冯赛楠。”   “不,叫我马赛楠,我不仅要改名字,我还要把姓也改掉!”   她不要姓她爸的姓,她要改成跟她妈姓,凭什么她妈十月怀胎那么辛苦,却没有一个孩子是跟她姓的?   这不公平,所以既然她要改名字了,那索性把姓也改了。   金灿灿的阳光照在马赛楠灰扑扑的脸上,让她的脸上看上去好像会发光。   “好的,马赛楠同志。”   无独有偶。   此时京城的曾家也在说名字的事情。   曾母上次没能成功说服林向雪推迟去上大学,跑去把儿子曾景林臭骂了一顿,曾景林认错态度很好,但对她的吩咐一个也不去做。   她想让儿子跟她一条心,一起说服林向雪推迟去上大学,她还想让儿子阻止林向雪去放环,但这个死兔崽子,嘴里应好,回头却一个字也不跟林向雪提,差点没把她给气死了。   她倒是想闹,像其他婆婆一样强势要林向雪按照自己的话去做,可她不敢啊。   曾家本来就不如林家,林家当初会看上曾景林就是因为他脾气好人也上进,他们曾家能娶到林向雪算是高攀了,因此林向雪进门以后,她从来不敢大声跟她说话,不敢指使她干活儿,就连她一开始没怀上孩子,她也不敢在明面上催她,只能每天给她煲老母鸡参汤补身子。   只是让她郁闷的是,老母鸡参汤却没能给她补来一个大胖孙子!   今天是小芒果摆满月酒的日子,因为担心太惹眼所以没有大办酒席,只请了两家亲人。   这会儿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小芒果的名字,曾母坐立不安,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终于,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有个名字觉得挺好的,你们听听。”   林向雪:“妈,什么名字?”   曾母:“引璋,璋是美玉的意思,引璋就是带着美玉的意思,以后我们小芒果长大后肯定会有美玉一样的品德,你觉得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好?”   引璋?   林向雪觉得这名字挺特别的,正要说列入考虑范围,就听她妈冷笑一声——   “亲家母,你这是想孙子想疯魔了吧?”   曾母心一抖,脸上强装着笑容:“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这可是真心实意为我的宝贝孙女取的好名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母原本想给她留点面子,但看她还想狡辩到底,又是冷冷一笑道:“我是什么意思亲家母心里没数吗?弄璋弄瓦,在古代就是生男生女的意思,璋是指美玉没错,但在古代是生了儿子之后送给儿子的东西,希望儿子以后能光宗耀祖,引璋,不是携带美玉的意思,是引出儿子的意思!亲家母该不会以为在座的人都没有读过书,都不知道引璋的意思吧?引璋说白了,就跟招娣是一个意思!”   引璋=招娣?   大家听到林母的话,不由一阵哗然。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重男轻女!”   “自己就是女人,怎么就这么看不起女人呢,有些女人就是奇怪!”   “可不是,而且你想招孙子就直说,还藏着掖着,故意说些好话来骗人,这就不应该了!”   “好在向雪她妈懂得多,要是换成我,我还真不知道引璋就是招娣的意思,我刚才还觉得挺好听的。”   “……”   曾母脸一阵红一阵绿,一阵白来又一阵黑,真真比染色盘还要精彩。   曾父和曾景林两父子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两父子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这样也就不用面对大家的指指点点以及目光。   林向雪看着婆婆,一脸不置信的样子。   自从小芒果出生以后,婆婆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一句想要孙子的话,给孩子的奶粉、裙子衣服她也买了不少,就连自己说要去放环她也没反对,她还以为婆婆跟她一样不是重男轻女的人。   她猛地想起之前婆婆一直努力劝说她推迟一年去上学的事情,之前她还以为对方是真心为自己以及小芒果的身体着想,她现在很怀疑婆婆之所以让她别去上大学,就是想让她在这一年内怀上孩子,然后给她生个孙子!   林向雪越想越生气,脸色也跟着冷了下来:“婆婆,我的女儿她不会叫引璋或者招娣这样的名字,她是我的心肝宝贝,我之前就跟你说了,大学四年内我不会再怀孩子,哪怕以后再有孩子,我也不会为了生儿子而继续生!”   曾母脸红得跟红屁股一样:“向雪,妈不是那个意思……”   林向雪却不再听她解释,对曾景林道:“我已经决定了,小芒果就叫宝琳,宝贝的宝,琳是王字旁的琳,同时也有美玉的意思,我的小芒果她自身就是一块美玉,她不需要借助男人才能变成一块美玉!”   曾母:“…………”   既然不喜欢璋这个美玉,那换成其他名字啊,为什么还要取个一样有美玉意思的“琳”字?   她这是想用美玉这个词语来羞辱她吗?是想让她以后听到“琳”这个名字都想起今天她被众人嘲笑的场景吗?   她这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曾母现在心里就是后悔,不过不是后悔取了这个名字,而是后悔不应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她应该私底下跟儿子说的。   就算曾母心里再怎么不乐意也没用,大家一致认为宝琳这个名字非常好,不说别什么引璋招娣好一万倍,就是比什么兰什么花之类的要好听。   曾江林和曾父两父子也没意见。   于是小芒果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曾宝琳。   ***   白瑜这边和欧阳文骞等人来到银行。   办贝雕厂这个项目已经获得县政府的批准,盖章和各种资料都非常齐全,大家都以为只要把这些资料递交上去,银行那边就会通过审核,后续给他们拨款。   谁知资料刚交上去没十分钟就被打了出来,一个女办事员很抱歉对他们说:“对不起,我们副主任说你们的资料不合格,所以不能拨款给你们公社。”   不合格?   欧阳文骞是几个人里面最懵逼的,他可是跟县政府那边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好多遍,问到工作人员都烦他了,而且过来之前他还重新确认了一遍,确定所有资料都带齐了。   白瑜:“请问同志,我们的资料哪里不合格?还麻烦你跟我们说清楚,我们回去后好改正过来。”   女办事员却再次很抱歉地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们副主任什么都没跟我说,只说你们资料不合格,不能给你们贷款。”   其实她没说的是,副主任压根就没有仔细看过资料,他只翻开资料的第一页,然后看到“飞鱼公社”以及“欧阳文骞”几个字,就立即把资料丢还给她,然后说了那些话。   她想着,肯定是飞鱼公社或者这个公社的书记得罪过他们副主任,所以副主任有心卡他们。   不过这种话她绝对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她就别想继续再这里工作了。   欧阳文骞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好好,既然资料不合格,那我们回去再弄过。”   说着就要转身走人。   却被白瑜给拦住了:“同志,不是我想为难你,只是你们不说清楚哪里不合格,那我们怎么改正,等下次弄了资料过来,你们还是说不合格,那我们要怎么办?所以还请你们把不合格的地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我们,这样大家都省时间,你说对不对?”   “……”   女办事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只是白瑜看着娇滴滴的,说话柔柔的,却一屁股坐在办事大厅的椅子上,大有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她就不走的架势。   女办事员没办法,只好拿着资料进去找副主任。   她觉得自己好命苦,被夹在中间就跟夹心饼干一样。   果然,她一进去刚把事情给说完,就立即迎来了副主任一顿臭骂:“让你办点小事情都办不好,留你在银行还有什么用?出去自己搞定!搞不定别来见我!”   女办事员泪眼汪汪再次出现在白瑜几人面前,又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白瑜知道这事跟女办事员没有关系,只是他们今天要是这么走,以后都别想拿到贷款。   因此她想了想道:“还麻烦同志进去跟你们副主任说一声,我们的资料是通过县长和县书记一致审核通过和批准的,如果他觉得资料不合格,又不告诉我们哪里不合格,那我们只好去请教县长和县书记,到时候有必要的话,还要请他们一起过来一趟,还有,我之前在报社工作过,之前听说有些单位办事故意卡群众,我之前还不信有这种事情,现在看来是我见识太少了,或许我可以把今天的事情跟我在报社的同事说一说,让他们过来采访一下,好让某些人知道“人民公仆”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这是威胁!   这是赤果果的威胁!   女办事员激动得双手颤抖,用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白瑜。   虽然她不敢反抗副主任,但如果有人能让副主任吃瘪的话,她会高兴地跳起来放一连鞭炮,再叉腰对天大笑三声。   她觉得眼前的女同志简直就是她的偶像,呜呜呜对方还长得那么漂亮,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女办事员第三次拿着资料进去,不久后,里面的办公室隐隐传来杯子被甩在地上的声音。   不过等女办事员再次出来,手里的资料已经没了:“我们副主任说了,刚才是他看走眼了,资料很齐全,而且也十分合格,资料他已经收下来了,这几天审核后就会把款拨下来,到时候会有专员跟你们联系。”   欧阳文骞:“?”   夏海生:“?”   这就搞定了?   冯招娣,哦不,现在应该叫马赛楠,再次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白瑜,那眼神跟女办事员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白瑜迎上女办事员崇拜的目光,笑道:“谢谢你同志,我还想问一下,你们副主任叫什么名字?”   女办事员再次激动得手乱抖,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同志,你是不是想把我们副主任的名字曝光给报社?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王八……咳咳,他叫祝卫鑫,祝福的祝,卫生的卫,三个金的鑫,别写错了。”   “?”   白瑜觉得眼前的女办事员可爱得有些过分了,不过她觉得这个提议也不是不可以。   或者哪天她可以把这事情爆料给魏光宗那个家伙。   从银行出来,欧阳文骞还是一脸的激动:“今天真是多亏了白同志你,要不是白同志,这贷款还真弄不下来。”   以他的性子还真想不到用“威胁”这一招,他只会老老实实把资料重新弄一份,再老老实实过来申请贷款。   不想白瑜几句话就给搞定了。   白瑜却看着他问道:“欧阳书记,你认识一个叫祝卫鑫的男人吗?也就是这个银行负责贷款业务的的副主任。”   听到这个名字,欧阳文骞的表情是这样的:震惊→原来如此→蹙眉担心→遗憾感叹。   白瑜还是第一次从对方脸上看到这么丰富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欧阳文骞才从回过神来,看到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他咳嗽一声道:“我的确认识这位祝卫鑫同志,真没想到是他。我年轻那会儿谈过一个对象,只是那时候我没什么出息,当然现在也没有多大出息,家里又穷,女方父母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不久后她就被逼着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至于这男人是谁,想来你们应该已经猜到了。”   白瑜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有一段这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她突然想起来欧阳文骞一直没有结婚,该不会还在为女方守身如玉吧?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还真是个痴情人。   贷款get√   ***   搞定贷款的事情后,白瑜一行人骑着自行车再次回到公社。   等回到公社,远远就看到两个生产队的大队长已经带着队员在办公室前面的空地上等待。   白瑜略略数了一下。   坏消息:人不多,大概只有四十来人左右,还有一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和老婆子。   好消息:年轻的女子大概有三十人左右,经妇联王主任介绍说,这里头有十个是初中毕业的,还有一个是高中生,因为没能找到进工厂的工作,所以一直呆在家里帮忙干活,或者准备相亲嫁人。   欧阳文骞说了一番场面话后,就把主场交给白瑜:“白同志,贝雕的事情我还是一知半解,所以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你尽管开口,我们大家都配合你!”   妇联王主任也点头:“没错,你尽管开口,咱们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把工厂给办起来!”   她要让大家知道,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可不是空喊口号的!   白瑜点头:“谢谢欧阳书记和王主任的信任,那我就不推辞了,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好的,还请两位及时教导我。”   多谦虚的好同志啊!   王主任看白瑜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   要是换成别人,只怕尾巴早就高高翘上天了,可白瑜却还能那么谦虚,而且处处以他们为先,就这态度就让人很舒服,怪不得人家之前在报社就做得那么成功。   白瑜走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道:“这次招人,主要是招贝雕学徒,因为生产规模有限,因此这次只招二十人,现场我数了一下,总共有四十三人,人多名额少,那就只能通过考核来决定。”   有个脸圆圆的女青年举起手来,脸红红问道:“请问要怎么考核?”   白瑜记得眼前的女青年,她就是王主任介绍里头唯一一个高中文凭的姑娘,叫林宝珠。   虽然是乡下姑娘,但因为家里三代都是男丁,到了她这里才生出了唯一一个女娃儿,因此家里很是宠爱她,所以才会读到那么高的学历去。   白瑜给与肯定道:“这位女同志的提问非常好,在我们工厂里,以后要是遇到不懂的事情,都欢迎踊跃提出来,对于如何考核,我这边早已经准备好。”   林宝珠这次过来,不过是碍着面子过来充当人头的,因为她家人其实都不大看好这个所谓的贝雕厂,只是郑大队长动员到的人数太多,他怕自己被春风生产队给比下去,所以央着她过来凑数。   她心里也只以为走个过场就回去了,只是当她看到欧阳书记以及妇联主任对白瑜那么敬重时,她的想法就开始有些变化。   她觉得白瑜是个有能力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两个大人物都对她低头。   直觉告诉她,跟着有能力的人干事,未来绝对不会太差。   所以她才会举手问问题,只是她没想到她不过问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白瑜就当着大家的面夸奖她,这让她激动得双颊通红。   她决定了,她一定要进贝雕工厂,她一定要通过考核!   她要跟着又漂亮又有能力的白瑜同志一起干事!   白瑜不知道自己随口夸奖了一句,就轻易拿下了一枚小迷妹,她让马赛楠把带来的袋子和工具拿出来:“这是一早就准备的贝壳和打磨工具,我会给你们每人都发一块,你们在接下来三个小时内把贝壳打磨成花朵的形状。”   说着,她让马赛楠和夏海生分别把贝壳和工具发下去,又把之前夏海生打磨好的花朵拿出来做示范放在桌子上。   大家看到桌子上的花朵贝壳,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把贝壳磨成花朵,感觉好难啊。”   “贝壳那么薄,会不会一磨就坏掉了?”   “我感觉我做不好呜呜呜……我肯定进不了考核……”   “进不了就进不了,反正没什么钱拿。”   哪怕这会儿已经站在考核队伍里头,但不少人对贝雕厂还是很不看好,因此对能不能被选上也不太在意。   白瑜见状也没给大家画大饼,画大饼没意思,她要用实力征服大家。   她让夏海生当着大家的面操作如何使用工具,又如何使力才不会让贝壳破碎掉。   然后她又拜托妇联的王主任,让她带人盯着这些人,把哪些人有耐心,哪些人比较手巧,哪些人又祖坐不住给详细记录下来。   王主任很高兴自己能派上用场,拍着胸脯让白瑜放心,她一定会把事情给办好。   做完这一切,白瑜这才和欧阳文骞说起伍师傅的事情。   “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年纪大了,家里还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女儿,女儿离不开他们的照顾,所以他们没办法天天过来公社做指导,除非公社这边能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其实这个要求并不是伍师傅两夫妻提起来的,知道白瑜要和飞鱼公社一起合作办工厂后,两夫妻二话不说,十分支持她,对她的安排也是没有任何反对。   对此白瑜很是感动。   伍师傅夫妻俩表示可以一早就带着伍晓棠过来公社这边上班,晚上就带着女儿回去,不过他们要求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可以让伍晓棠自己在里面呆着。   但白瑜觉得他们每天这样来回太辛苦了,而且伍晓棠的精神状态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若是在路上遇到冷嘲热讽或者轻视他们的人,对伍晓棠的康复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她考虑之后,觉得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让伍师傅一家子搬到公社来住,这样一来他们不用每天辛苦来回,而且还能省下一笔租金。   没错,伍师傅现在住的房子是报社的章书记借给他们住的,章书记坚持不收钱,但章书记的儿子儿媳却不乐意,因此伍师傅还是把租金交给了章家,但最近章家好像在闹着想要把房子收回来,要不然就要涨租金,因为章书记定的租金太低了,那么大的房子只要一块钱,要是租给别人,至少能收个三到五元。   听了白瑜的建议后,伍师傅一家子也非常乐意搬到公社来,这就是这会儿白瑜开口的原因。   欧阳文骞想了想道:“没问题,这个事情我来解决。”   看对方没有拒绝,白瑜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也再次庆幸自己选对了合作人。   白瑜:“还有,虽然目前不急着建工厂,但我们也不能在空地上干活,我们需要一个场地,还有桌子椅子这些。”   欧阳文骞再次把要点给记了下来:“好,这事情我记下来了,公社里闲置的场地是有的,这两天我就让人把场地给清理出来,至于桌子椅子,以及打磨工具,得等银行的贷款下来才能去购买。”   白瑜表示没问题。   欧阳文骞记录好后,提出了他担心的一个问题:“贝壳虽然是天然资源,但要去捡回来也是一件非常耗时间和体力的事情,如果这批人招进来后要他们去捡贝壳的话,只怕会担心学习。”   白瑜想了想道:“那就不用他们去捡,而是雇佣生产队的人去捡,我们可以定下一个价格,譬如多少斤贝壳给多少钱,捡到形状奇特的贝壳又是另外的价格,只要我们肯付钱,就不怕收不到贝壳,如果生产队不愿意干,那也可以找其他公社的人。”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赚,不管男女老少,大人小孩,大把的人会涌到海边给他们捡贝壳。   这样一来,材料问题也给解决了。   太阳越升越高,知了在大树上疯狂放声大叫。   因为太阳太晒了,不少人挪到大树下打磨,夏海生在旁边给大家做指导,马赛楠还有王主任,以及她两个干事都在帮忙。   眼看着快要到中午了,考核结果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   白瑜便跟奥欧阳文骞借厨房,准备做午饭给大家吃。   番茄切成块,和鸡蛋一起炒成一盘番茄炒蛋。   琼州岛这边有种植物叫金不换,学名叫罗勒,可以爆香当香料和肉一起炒,吃起来不仅非常香,还有,化湿消食的作用。   公社今天的食材有薄壳,于是白瑜去路边摘了一些金不换,清洗后和薄壳一起爆炒。   炒薄壳的窍门就是动作要快,火要猛,大火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不能炒太久,要不然就不好吃了。   最后白瑜又做了一盘酸辣土豆丝就让大家过来吃饭。   因为还要盯着大家考核,所以王主任等人是分批过来的。   这不吃不知道,一吃立即就被白瑜的厨艺给折服了。   这也太好吃了吧,番茄炒蛋酸酸甜甜的,十分下饭。   薄壳蒜香浓郁,肉美鲜甜,香得差点让人把舌头给吃下去。   酸辣土豆丝酸辣爽口,就着来能吃下十碗饭好不好!   三个小时后,考核结果出来了。   与此同时。   勤务兵茅明脸色苍白跑进孙政委办公室:“孙政委不好了,江副团带领的队伍失去了联系!” 第125章 韭叶面条肉臊子   孙政委正在喝茶, 听到这话手一抖,水泼在了面前的文件上,文件顿时被泼湿了。   他赶紧把文件拿起来, 一边擦拭文件, 一边紧声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怎么会失联?”   茅明太阳穴血管突突地跳:“南跃军舰在西沙海域野蛮撞毁两艘渔船, 船上十几个渔民全部被抓捕, 江副团带领的支队正在附近进行海态飞行试验, 发现南跃海军的侵略行径后过去警告对方放人, 不想南跃军队不听, 还变本加厉, 十一点十一分的时候, 南跃军队突然炮轰了我军后方支援舰队, 江副团等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简直岂有此理!”   孙政委一掌拍在桌子上,脸上和脖子青筋毕现, 显然气得不轻。   南跃军队在西沙海域的侵略从1974年就开始了,一度达到了疯狂的程度, 之后西沙之战打响, 我军以弱胜强, 并收复南跃强占的三岛, 在那之后, 南跃嚣张气焰荡然无存,这几年也不敢再来挑衅我国海军。   不想这才平静了几年,南跃军队居然又开始滋事挑衅, 实在是可恶!   办公室里一片让人心惊胆战的寂静。   茅明大气也不敢出,两眼盯着孙政委, 用眼神无声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孙政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不宜对外宣传, 尤其要注意军属们的情绪,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   茅明:“是!”   虽然嘴上这么应,但他觉得这事情只怕瞒不了太久,那么多渔民和官兵同时失联,这样大的事情一旦被报到出来,军属们迟早会看到。   想到不久前才刚牺牲的葛大川同志,茅明胸腔一阵发紧,透不过气来。   他现在只能祈祷所有人都安全归来。   孙政委又何尝不知道这事情瞒不了多久,但能瞒一时是一时。   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事态严重,他要赶紧去发特急报告。   ***   “轰隆”一声。   刚才才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间乌云密闭,黑压压的云层笼罩着整个天空,密不透风,给人风雨欲来的感觉。   一声响雷响彻天际,把空地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在旁边围观的一些胆小的小孩更是被吓哭了。   欧阳文骞蹙着眉头,仰头看了看天色:“看来是要下雨了,我们要赶紧找个地方躲雨。”   王主任也跟着嘀咕道:“这好好的天气怎么说变就变?真是奇怪!”   白瑜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心脏莫名一痛,那种感觉就好像心脏突然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疼得她差点叫出来。   站在旁边的马赛楠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立即问道:“白瑜,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不舒服吧?”   白瑜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摇了摇头:“刚才心脏有点不舒服,不过这会儿又不会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上辈子她直到去世心脏都没什么问题,按道理说她的心脏应该是很健康的。   不过这辈子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她想着等空下来找个时间去做个检查,这样保险一点。   欧阳文骞让人拿来仓库的钥匙,把大家带到仓库去。   飞鱼公社的仓库空置了很久,里头塞了一些不要的东西,这会儿一进去,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不少人被呛得打起喷嚏来。   “这地方味道也太大了吧?”   不知道是谁抱怨了一句。   不过这会儿要退出去也来不及了,因为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哗啦啦从天幕倒泄下来,仿佛有人拿着水桶在天上倒水一般。   王主任看着外面的大雨感叹道:“这雨也太大了吧?还好我们及时避开了,要不然可不得成了落汤鸡。”   白瑜应了一声,心里想到家里,不知道奶奶和两个孩子有没有及时回到家,衣服和晾晒在外头的猪肉脯收起来了吗?还有江霖。   江霖虽然是潜艇队的,但并不是时时都在水下进行潜艇作业或者训练,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在岸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避雨。   等仓库的味道散去一些,白瑜等人开始检查大家打磨的成果。   总共四十三个人参加考核,期间有五个人熬不住辛苦,主动退出,剩下三十八个人。   收上来的三十八个贝壳里,有四个完全碎裂,别说打磨成花朵的模样,甚至都看不出是贝壳了,这样的成品肯定不行,不懂得掌握力度,或者打磨时压根没有用心。   这四个人淘汰。   还有三个人在打磨期间虽然没有主动退出,但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喝水,三个小时候里头跑厕所五六趟,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到底是肾不好,还是无心工作。   这三人同样淘汰。   剩下二十五个人里面,白瑜挑选出了二十人,另外五个虽然工作态度没问题,但实在没有雕刻天分。   入选的二十个人,其中有四五个明显可以看得出来水平很不错。   白瑜问其中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你之前做过贝雕吗?”   女人摇了摇头:“我不懂什么雕刻,不过我平时会捡些贝壳来做成东西,譬如红螺壳锯开了可以做成水瓢,日月壳可以做成汤勺,还有一些可以吹响,这样可以给孩子做玩具玩。”   丈夫每个月只赚几块钱,家里却有三个孩子嗷嗷待哺,她只能想办法用这些不要钱的东西做成东西,虽然不是很好用,但好歹能省点钱。   白瑜点头,确认一下她的名字:“你叫姜慧君对吧?”   女人愣了下才点头:“对,好久没人这么叫我,我差点都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平时大家都叫她高老大家的,高佬媳妇,或者狗蛋他妈,反正嫁过来后,她连名字都渐渐失去了。   所以这会儿白瑜一叫她的名字,她才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名字被这么一叫,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至于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明白,总之就不一样了。   白瑜点头:“很好,下个月1号开始早上八点左右准时来学习,做得好的话,有机会成为组长。”   距离下个月1号有四天的时间,不过现在贷款还有下来,场地和打磨工具等东西也还没有准备好,只好趁这几天贷款下来后,把东西准备齐全了,再让大家来上班。   姜慧君听到这话,又怔了下,随即脸涨得通红,激动地连连点头:“好,好,我一定会准时过来,我一定会好好干!”   其他人听到这话,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或者没啥感觉的。   毕竟现在还没看到钱,因此大家对组长不组长其实不太在乎。   之后白瑜又问了其他几个人,跟姜慧君差不多,这几个人都有一定的手工经验,属于手比较巧的,白瑜在她们的名字下面重点画了两条杠,准备重点培训。   如果这些人培训的好,可以成为第一批骨干,到时候就可以帮着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培训其他人,他们也就不用那么累了。   林宝珠看到白瑜夸了那么多人,不由昂首挺胸,一脸期待看着白瑜。   只是白瑜直接从她面前走过去,并没有问她问题,也没有对她另眼相看,这让她心里不由一阵失落中。   整个人像被打了霜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连头都垂了下来。   白瑜自然注意到林宝珠的表情变化,林宝珠打磨的花朵在入选的人群里头中规中矩,不算特别突出,也不是最差的,不过她注意到,在她之前蹲过的地面上,她画了一个好几个不同形状的花朵。   那花朵有含苞待放的,有盛开得非常灿烂的,虽然只是用树枝在沙子上寥寥几笔画出来的,却栩栩如生。   上辈子她在电视上看过有人用沙子来作画,非常震惊,她觉得林宝珠应该有画画上面的天赋,因此她想有机会的话,可以引导她往设计上面去发展。   这场雨没有下很久,不到半个小时就停了,乌云散去,太阳重新露出笑脸来,地上的水坑倒映着瓦蓝如洗的天空。   “快看,有彩虹!”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于是大家纷纷跑出去看彩虹,碧蓝的天空中挂着一条七色彩虹,仿佛一条丝带一般,真的很美。   白瑜也跟着出来,她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彩虹了。   王主任笑道:“这真是个好兆头,这意味着我们贝雕厂肯定能跟彩虹一样红红火火!”   虽然不明白彩虹跟红红火火有什么关系,但显然这话鼓舞了大家,大家看着彩虹,一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雨停了,白瑜让大家回去,等到一号再来上班,至于收集贝壳的事情,一来现在用不到那么多,二来贷款还没下来,公社没有钱付给大家,因此白瑜和欧阳文骞就暂时没跟大家提这回事。   等人走后,白瑜和欧阳文骞商量了一下,接下来几天她可能不过来,有事情她会安排马赛楠过来处理。   马赛楠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足勇气答应了下来。   回到村里,马赛楠发现村里人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虽然她让家里人别跟大家说她去飞鱼公社上班的事情,但她一下子辞去出海捕鱼和卖鱼的工作,大家不可能不好奇,于是纷纷跑来问她妈马秀兰。   马秀兰哪里是乡下妇女的对手,没两个回合下来就把“冯招娣”去公社上班的事情告诉了大家,不过好在她还记得白瑜的叮嘱,并没有提办工厂的事情。   但这已经足够让大家震惊,“冯招娣”居然又找到工作了,而且还是去公社上班,只可惜马秀兰一问三不知,大家只好等“冯招娣”回来后再问她。   这会儿看到“冯招娣”回来,大家一下子就把她给围了起来,七嘴八舌问道——   “招娣啊,你现在是在公社工作?你做什么工作?你怎么找到工作的?”   “我家大丫也没有工作呢,你能不能把我家大丫也弄进去上班?”   “我家耀祖也没工作呢……”   马赛楠朝大家的脸上看去,以前那些明晃晃的轻视已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讨好和羡慕。   这一幕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她突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深吸一口气道:“大家安静一下,你们的问题我可以回答,不过安排工作这种事情大家就不要为难我了,我不过就是个给人跑腿的,目前连一分钱工资都没有。”   “什么?一分钱工资都没有?”   “没钱的活儿那你为什么要去给人干啊,你该不会是鱼捕多了脑子进水了吧?”   “就是,我还以为得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工作呢,原来一分钱都没有,大家散了吧。”   于是一下子人走掉了不少,留下来的人再问清楚“冯招娣”真没说谎之后,也纷纷散了,刚才的讨好再次变成了轻视,除了轻视,还有嘲讽。   他们觉得“冯招娣”肯定是脑子进水了,出海捕鱼虽然辛苦又危险,但好歹还能养活一家子,现在跑去给人跑腿,还一分钱都没有,这不是傻瓜是什么?   以前大家轻视自己和家人,马赛楠每次都要难过好久,好多次半夜三更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但这次,她居然一点也不难过。   回到屋里后,她把自己改名字的事情跟她妈说了。   马秀兰知道女儿要改跟自己姓,在怔愣了一会儿后突然“呜”的一声哭出来。   马赛楠其他几个姐妹知道姐姐改名字后,纷纷表示自己也要改名字,也要改成跟她妈姓。   但马赛楠没答应,她担心动作太大,会惊动她伯父,还有冯家其他亲戚,到时候找上门来她又没有在家,她妈身体不好,妹妹年纪又小,到时候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因此她哄妹妹们,让她们再等等,等到她有能力了,等到所有人都要跑来讨好她,不敢再轻视她的时候,她就给她们改名字。   ***   白瑜骑着自行车回到海军基地。   只是一进家属区,她远远就看到金小宝被她奶奶牵着手,金老婆子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笑得一嘴豁牙子都出来了。   自从娄曼丽被送去农场,以及金大宝撞到脑子变成傻子后,金老婆子脸上好久没笑容,白瑜很奇怪她今天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答案了。   一回到家里,小家伙立即扑过来,小脸蛋在她脖子处蹭来蹭去,委屈巴巴地撒娇:“妈妈,我想了你一整天。”   白瑜心里软软的:“妈妈也想了你一整天,你在家里有没有乖乖听太姥姥的话?”   小家伙点头:“有,我可乖可乖了,我学会了念数字,太姥姥奖励了我三颗大白兔奶糖,我给妈妈留了一颗。”   白瑜亲了亲她的小脸蛋:“那爸爸没有吗?”   小家伙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斩钉截铁道:“爸爸不喜欢吃甜的,所以我替他把糖给吃了!”   白瑜:“……”你人还怪好的。   刚把小家伙放下来,让她跟念念一起去给蔬菜浇水,外头就传来了邮递员的声音。   邮递员带过来了一封电报和一封信。   电报是家里发过来的,说她嫂子生了个儿子,七斤半。   信是林向雪寄过来的,厚厚一沓,里头还夹杂着一张照片。   心中林向雪说她考上了大学,从九月份开始,她就跟白瑜一样是大学生了,然后又提到她提前生产的事情,信件里头的照片便是她和女儿小芒果的合照。   白瑜估摸着她嫂子和林向雪应该差不多最近要分娩,给孩子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只是她没想到林向雪居然早产了,好在母女平安。   她把信放一旁,拿着那照片细细看了起来。   一般来说女儿都张得比较像父亲,但小芒果却长得跟林向雪很像,眼睛鼻子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一样,照片母女两人看着照片咧嘴笑的样子,更是如出一辙。   白瑜看着看着,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真是个好消息。   这样一来,她、林向雪,以及孙蔷薇都是大学生了。   白瑜把信折叠好,然后赶紧把嫂子生孩子的事情跟奶奶说,白老太知道后也是开心得不行,连忙说着要把自己做的衣服寄过去。   白瑜笑着应好,说明天她就去寄。   到了做饭时,白老太说起金家的事情:“之前我们不是好奇娄曼丽为什么会答应跟金家离婚吗?你猜为什么?”   白瑜一边准备晚饭,一边摇头:“为什么?”   干香菇和木耳奶奶已经提前泡发好了,捞出来控干水分就可以立即使用,白瑜把腊肉切成薄片,接着又从桶里舀了几碗面粉出来,准备发面做成韭叶子面。   韭叶子面跟韭菜无关,而是因为形状跟韭菜很相似,宝扁软滑,所以因此得名。   白老太:“原来是娄曼丽提出要金家把金小宝送去京城给娄曼丽她亲姐养,金家听说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想通了。”   白瑜“啊”了一声:“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到金老婆子带着金小宝朝港口走去,原来是带金小宝去京城,怪不得她笑成那样子呢。”   金家怎么想她不在乎,但娄秀英要收养金小宝?   她不觉得这是个好事情。   上辈子金大宝没有摔成傻子,后来加入了□□,糟蹋不少女学生,金小宝虽然没有他哥那么混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偷摸拐骗,仗着他哥的势力豪夺强取了一个女人,只是把人弄到手后他又不珍惜,每次一喝醉酒就把人打得半死,后来金大宝被抓起来后,金小宝被女人的家人给打残了。   这辈子金小宝肯定不能借金大宝的权势,只是由娄秀英那女人养大的金小宝,她觉得有可能会比上辈子的金大宝更无恶不作。   虽然江霖已经从三房脱离出来,过继给其他房,但再怎么说,江启邦是他亲爹,而且都是江家人,万一弄出什么事情来,势必会影响到他们。   看来回头她有必要跟江霖说一声。   心里这样想着,她手下功夫没有停下来,香菇和木耳切成丁,葱姜蒜下油锅爆香,然后把腊肉和相互以及木耳一起倒进去爆炒做成肉臊子,一股香味瞬间弥漫在小小的厨房里。   接着把发好的韭叶面条丢进沸腾的汤中去煮,煮熟后捞起来控干,浇上肉臊子,香喷顺滑的韭叶面条肉臊子就做好了。   晚饭做好了,但江霖却没有回来。   不过白瑜没放在心里,这种情况时有发生。   军队的工作繁忙,又时不时要出任务,因此如果能准时下班,江霖会立即回家来跟他们一起用晚餐,晚饭后负责打扫卫生,若是这个点没回来,白瑜就会把饭菜弄出了一份,等江霖回来后再弄热给他吃。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   直到夜幕降临,周遭的人都渐渐熄灯睡觉了,江霖还是没有回来。   这显然有些不正常,若是平时他要出任务,或者要在部队里头通宵工作不能回来,他都会回来跟她说一声,若是没空回来,也会让其他人过来通知她。   只是今晚她等了又等,一直没有人过来。   “妈妈,爸爸呢,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小家伙坐在她怀里,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挂念着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爸爸,所以强忍着没有睡着。   白瑜赶走在旁边嗡嗡叫的蚊子,一把将她抱起来:“爸爸有事情要忙,等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去睡觉,等爸爸回来妈妈就叫醒你好不好?”   小家伙:“那妈妈一定要叫醒我哦,我还要把大白兔奶糖给爸爸吃。”   刚才小家伙虽然说着没给爸爸留大白兔奶糖,但小家伙心里还是有爸爸的,最终还是忍着嘴馋,把最后一颗大白兔奶糖藏在口袋里,准备等爸爸回来就给爸爸吃。   “好,妈妈一定叫醒你。”   话还没说完,小家伙就睡着了。   白瑜把她抱到奶奶房间,然后拿起手电筒道:“奶奶,我去谢旭东家问问,很快就回来。”   白老太:“那你小心点。”   白瑜应了一声,打开手电筒就走出了家门。   还没走到谢家门口,白瑜就差点一头撞上从另外一条巷子走出来的急匆匆赶回家的谢旭东。   谢旭东头发乱糟糟的,看到白瑜好像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退了两步:“白、白瑜,你怎么在这里?”   白瑜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我过来找你问问江霖的情况,他一直没有回家,是出任务去了吗?”   谢旭东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只是夜色太暗了,成了最好的掩盖,他手插进头发里,把乱糟糟的头发弄得更乱:“对对,江霖出任务了,他让我跟你说,但我忙起来就忘了,真是不好意。”   听到这话,白瑜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出任务去了,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谢旭东舔了舔了干裂的唇瓣:“这个我不知道,你懂的,知道了我也不方便说。”   白瑜表示明白:“那没什么事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去。   下一刻谢旭东就追了上来,坚持要送她回去。   谢旭东送完白瑜才往返回到家,一进门,就被孙蔷薇给抓住了手臂:“你刚才对白瑜说谎了是不是?”   谢旭东垂眸看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了什么?”   孙蔷薇眼珠子溜溜转了转,最终还是抗不过谢旭东咄咄逼人的眼神,心虚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在我大伯家不小心听到的,江霖是不是已经……死了?”   说出这句话,她心里也跟着乱了起来。   万一江霖死了怎么办,白瑜岂不是要成寡妇了?   小明舒还那么小就要没有爸爸,简直太可怜了。   听到“死”这个字,谢旭东胸腔好像被锤子狠狠锤了一下,痛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看着孙蔷薇警告道:“这话你可别到处乱说,尤其不能让白瑜给听到,否则……”   不等他说完,孙蔷薇就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说出去,更不会跟白瑜说,要不然我刚才就冲出去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才来说,但江霖那边……”   谢旭东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低沉道:“江霖他一定会没事的!”   孙蔷薇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敢再惹他,之前葛大川的事情已经够让大家难过的了,若是江霖再出事……   她简直不敢想那后果。   白瑜回去后跟奶奶说了江霖出任务的事情,然后洗了澡就把小家伙抱到楼上去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   外头一声雷响,白瑜从梦中被吓醒了,整个人呆愣了好久,直到睡在旁边的小家伙动了一下,她才回过神来。   她把小家伙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等小家伙再次沉入梦乡,她这才有时间想起刚才做的噩梦。   她梦见江霖出事了。   她梦见江霖被困在一个黑压压密不透风的地方,双手双脚被绑住无法动弹,只是不等她过去救他,她就被雷声给吓醒了。   一阵凉风从窗口灌进来,白瑜打了个冷战,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站起把窗关上,然后找了条毛巾擦掉身上的冷汗,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江霖不会有事的,那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给自己做了好多心里建设后,白瑜才重新回到床上,但怎么也睡不着。   平时江霖在家,每次她做了噩梦,江霖都会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抚她,可现在没了江霖,她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这么的依赖他。   她,真的好想他。   此时,江霖猛地睁开眼睛。 第126章 虎皮椒酿肉   江霖睁开眼睛, 头盖骨的地方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痛得他有种想呕吐的感觉。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住了, 双手被反绞在身后, 绑住他的绳子很粗很有韧劲, 他用力挣扎了几下, 绳子纹丝不动。   他侧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在哪里?   他瞪大眼睛, 却什么也看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 他还以为自己眼睛瞎了, 不过等他适应周围的黑暗后, 他便渐渐看清楚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个地方不大,低矮的天花板看上去只有一个人高, 周围密不透风,更没有一丝光线, 昏暗, 潮湿, 散发着发霉腥臭的味道, 让人无比作呕。   江霖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他应该是被关在昏暗的底部船舱内。   当时他从潜艇出来后,和舰艇队的王副队长一起过去警告南越军队,让他们赶紧放了渔民, 并从西沙领域撤出去,只是不想南跃军队居然嚣张到疯狂和丧心病狂的地步, 居然二话不说就摆开大型战舰,并且对我军国旗进行炮轰。   昏迷之前, 他只记得自己跳进了大海里,现在看来对方俘虏了他,并把他关了起来。   他在这里呆了多久,几个小时,还是更久?   不知道其他战友怎么样了?   上次西沙之战就牺牲了十八个战友,他不希望看到有更多的战友牺牲。   就在这时,他挪动时不知道踢到了什么,脚下突然传来一声闷哼。   “是哪个王八蛋踢老子?”   明明是一句脏话,却让江霖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他压低声音问道:“王副队,是你吗?”   王副队感觉有只大锤要敲碎他的头盖骨一般,痛得他咧嘴呲牙,刚醒过来他就被人踹了一下,他下意识痛骂了起来,谁知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一个低沉并故意压低的声音。   他顾不上后脑勺传来的剧痛,开口问道:“是我,你是……江副团?”   江霖应了一声:“王副队,你现在能动吗?”   王副队听到这话,动了动胳膊,这才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绑了起来,对方把绳子捆得很紧,几乎嵌进肉里面,更麻蛋的是,他脸朝下躺着,不仅什么都看不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哪怕这样,王副队还是尝试挪动胳膊和双腿,但一点用都没有,还差点让自己窒息了:“动不了,动不了一点!你呢?”   江霖:“我也动不了。”   海军基地。   原本应该早已经熄灯的办公区,此时灯火通明。   孙政委蹙着眉:“对方扩大事态,想听过制裁我军官兵和人民来达到强占我岛屿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南越当局的态度也十分强硬,上级已经做出了指示,若南跃海军继续一意孤行,不放了我军官兵与渔民,并继续武力挑衅的话,上次我们给与了对方坚决的还击,这一次也一样,绝对不姑息!”   众人屏住呼吸。   孙政委这话并意味着很可能要再次打战,一旦开战,便意味着会有伤亡,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不过!   为了捍卫国家领土的完整,为了保障民族的权益,别说打战,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没在怕的!   “绝不姑息!”   众人齐声喊道,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办公区。   这一刻,所有人挺起胸膛,眼神坚定,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   第二天上午,193编队备航待发,为以防万一,军队又命令增调141、144号猎潜艇组成新的编队,迅速赶往西沙执行任务。   ***   这一夜,白瑜休息得很差,几乎没怎么睡着。   白老太一看到她的样子就发现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白瑜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没生病,昨晚被雷给惊醒后就一直睡不着。”   她没敢说自己做噩梦的事情,一来她强迫自己不去想梦中的情景,她不断告诉自己梦都是相反的,二来也是不想让奶奶担心。   老人家知道这些会更容易操心,万一操心出病来就不好了。   白老太听到这话,依旧很操心:“好端端地怎么睡不着,是不是天气太热了,还是吃太对上火的东西,趁着你这几天不用出门,我给你煲一些降火的汤。”   来琼州岛和广城不短的时间,白老太把当地人喜欢煲汤的精髓给全学过来了。   上火?煲汤,睡不着?煲汤,胃口不好?煲汤,总之没有什么是一锅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锅。   白瑜抱着奶奶笑着应好。   白老太出去买菜了,白瑜在家里写给嫂子以及林向雪的回信。   奶奶给嫂子做了好几套小孩子可以穿的衣服,因为事先知道肚子里的是男娃儿,因此都做了男娃儿的款式,而且做的是长袖,这会儿寄过去,等过一两个月,京城的天气变凉了,正好可以穿。   林向雪在信里头跟她说,让她别买新衣服,让把小家伙穿过的衣服打包寄过去给小芒果穿就好,她还说小家伙身体好,又聪明伶俐,不到一岁就会说话走路,她希望小芒果也能沾沾小家伙的福气。   江霖已经结扎了,白瑜后面肯定不会有孩子,小家伙穿过的衣服不少还很新,扔掉肯定很可惜,她之前还想着要送给军属区的人,现在林向雪开口要了,她便挑了一些比较新的打包起来。   除了旧衣服,当然还有给两人和孩子的补品,以及琼州岛这边的海产品,扇贝、干鱿鱼、紫菜、海带等,全部打包了四个包裹。   过了会奶奶回来了,买了些猪杂准备熬成猪杂粥,另外买了干霸王花,准备和猪大骨一起煲汤。   白瑜把食材接过来,让奶奶去休息,她则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她从橱柜里拿出一把玉竹、一把莲子干、一把百合,再来两三把霸王花,加入清水浸泡二十分钟左右,接着锅里下水,把洗干净的猪大骨和姜片一起放进去焯水,去掉浮沫后把猪大骨捞起来放到砂锅中,把霸王花等干货也一起放进去小火慢炖。   等猪杂粥做好,白瑜喝了两碗,猪杂粥鲜香滑嫩,没有一点腥味,越吃越香。   吃完早饭后,她把几个箱子绑在自行车上,准备去邮政局寄了,正要出门,小家伙却抱着她的大腿要跟过去。   白老太连忙把小家伙给哄过去:“菜园的虎皮椒都成熟了,你昨天不是说要帮太姥姥一起摘虎皮椒吗?”   小家伙很纠结,小脸蛋都皱成了一团,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留下来帮太姥姥一起摘虎皮椒。   因为妈妈跟她说过,自己说过的话就要做到,要不然就会没有牙齿。   她可不想没有牙齿,小豆豆的奶奶就没有牙齿,连糖果都吃不了。   白瑜要是知道小家伙的想法,只怕会忍不住笑出来,在粤语里“没口齿”是没有诚信的意思,没想到小家伙却理解成了说话不算数就会没有牙齿。   到了邮政局,她把要寄的箱子交给邮递员,四个箱子邮费总共花了一元两角三分,相较于后世的邮费,这年代的邮费真是太便宜了。   回去的路上,她先拐过去跟伍师傅说了一声,说欧阳文骞已经答应给他们在公社找房子住,应该这两天就有消息,让他们把东西提前打包好,到时候她也会过来帮忙一起搬家。   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很是激动,又拿了一些白萝卜给白瑜带回去。   从伍师傅家里出来,白瑜本想直接回家,却在半路看到了茅明。   当初她千里从京城过来找江霖,除了江霖,茅明是她在岛上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茅明负责给她带食物,后面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算是个熟人。   白瑜正想开口跟对方打招呼,谁知茅明看到她,就跟看到鬼一样,吓得差点跳起来,脸色很慌张,随即什么也没说就掉头走人。   “???”   白瑜一脸的问号,搞不明白茅明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一见到她就掉头跑?   难道她长得很吓人吗?   但茅明已经跑远了,白瑜想了想也没追上去问个究竟。   回到家里,霸王花大骨头汤在锅盖下咕噜噜冒着泡,白瑜拿起汤勺尝汤,汤鲜味美,回味甘甜,无需下太多的调料就足够让人欲罢不能。   她往里头下了少许的盐,然后取了块厚厚的布,把整锅汤端到隔壁的饭桌上,然后分别给奶奶、小家伙以及念念都舀了一碗,等晾凉了再叫她们过来喝。   小家伙迫不及待拿着虎皮椒跟妈妈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妈妈你看,都是我摘的。”   白瑜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不吝啬夸奖:“宝宝真棒!”   说完看念念也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连忙也把念念夸了一通,两小只被夸得脸红红的,看上去可爱极了。   虎皮椒长得极好,个头大,青翠娇嫩,看着就很有食欲,白瑜决定晚上做成虎皮椒酿肉。   难得不用出门,除了陪伴家人外,白瑜再次拿起书本来复习,事业重要,学业同样重要,她可不想因为忙于工作,回头把学业给落下了。   欧阳文骞虽然不算很有魄力的领导,但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会尽力去做好,只用了一天,他就给伍师傅和赵阿姨他们找好了房子。   房子是公社一户姓成的社员的,这家人平时只剩下一个老婆子在家,唯一的儿子在部队当兵,最近听说她儿子立了功被升为连长,还准备在部队娶媳妇生娃,所以想把在老家的老母亲接到部队去享福。   因为老家没什么人在,成家儿子在部队很忙,一家人以后应该很少有机会回来,但成老婆子觉得家是根,万一哪天想回来好歹还有个落脚处,因此不想把房子卖掉,只肯租出去。   成家的房子是公社里头少有的砖瓦房,四个房间外带一个大院子,公社不少人抖惦记着这房子,自从成家放出去要把房子租出去后,很多人就上门来报名,但一个也没有成功。   公社的空房子不多,欧阳文骞把几个生产队能问的都问过了,都没有人出租房子,最终想到了成老婆子,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上门去问了一声。   不想成老婆子知道要租房子的人是伍师傅一家子,想也不想就点头了,还只要了很便宜的租金。   欧阳文骞起初还有些奇怪,等很快就想明白了,成老婆子年轻时有个闺女,但那闺女出嫁没多久就被她丈夫给打死了,虽然那男人后来被枪毙了,但成老婆子的闺女也回不来了,每逢公社有人办红白喜事,成老婆子就要哭一场。   这次成老婆子点头把房子租给伍师傅他们,想来也是惺惺相惜。   赵寄秋知道这事后,亲自提着东西上来看望成老婆子,两个苦命的女人握着彼此的手,在屋里聊了好久。   成老婆子走后,伍师傅那边就开始搬家。   除了欧阳文骞和夏海生、还有马赛楠,以及赵寄秋的远房外甥都过来帮忙搬家,人多力量大,不到半天就把所有东西都给搬好了。   白瑜也过去帮忙了,她看了伍师傅新租的房子,房子有七八成新,院子开阔,以后在院子里种些菜或者花肯定很美,这样的环境也会更适合伍晓棠养病。   伍晓棠的情况比之前又好了一些,居然还能认得白瑜,还问她念念怎么没过来。   伍家感谢大家帮忙搬家,想留大家在家里吃饭,但大家知道他家的情况,因此都没答应,东西搬好就纷纷离去。   就这样过了两天,贷款也下来了,充当办公地方的仓库也整理出来,万事具备,就等打磨工具一到就可以开工了。   可江霖依旧没有消息。   这天白瑜从伍家回来,远远又看到茅明,茅明跟上次一样,一看到她就掉头跑。   白瑜二话不说追了上去,终于在一条巷子尾把茅明给拦了下来。   茅明跑得气喘呼呼,他真没想到白瑜这么能跑,他差点没跑断气了。   白瑜堵在巷子口,看着茅明,后者眼睛盯着地面,由始至终不敢跟她对视,如果这时候她还没有发现不对劲的话,那她就太迟钝了。   “茅同志,请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江霖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瑜攥着军挎包的带子,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   茅明耷拉着头,下巴几乎要触到胸膛:“没、没有的事。”   白瑜盯着他:“如果没有,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又为什么一看到我就掉头跑?”   茅明:“……”   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瑜才会掉头跑的,只是他没想到白瑜这么敏感,早知道他就不跑了。   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   茅明越沉默,白瑜的心就越往下坠。   江霖肯定是出事了。   这个信息涌入脑海,她脑袋血管突突地跳,胸腔一阵疼痛,就跟那天中午一样,莫名其妙痛了起来,痛得她差点站不住。   “你不说可以,我不逼你,我现在就去找孙政委!”   听到这话,茅明猛地一震,立即抬起头来:“别去,去了你也见不到孙政委!”   白瑜蹙眉:“为什么?为什么我去了也见不到孙政委?说啊!”   白瑜突然的怒吼吓了茅明一跳,他以为白瑜是个娇娇柔柔的人,没想到发起脾气来这么可怕,不过事到如今,他就是不想说也不行,到时候白瑜找去孙政委办公室那就更不好了。   “江副团他……失踪了……”   茅明支吾着把事情说了出来。   白瑜:“……”   明明没有风,白瑜却觉得自己全身骨头被吹得生疼,她伸手扶住旁边的墙壁,指甲死死扣住墙壁。   江霖失踪了!   生死未知!   下落不明!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做的梦,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一股寒意如同电流一般,瞬间流窜全身,让她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白、白同志,你怎么样了?你要不要紧?我送你去医院吧?”   茅明被白瑜这个样子再次给吓住了,她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脸上的血色仿佛瞬间全部被抽走了,眼神空洞,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白瑜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没有吭声。   茅明都快要哭出来了:“白同志你别乱想,江副团吉人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现在事情还没有个定论,你若是把自己给吓出毛病来,等江副团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   说完他忍不住哭了出来。   茅明其实就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经事不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几乎到了崩溃的零界点,现在看到白瑜因为自己的话变成这样,他觉得白瑜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没办法跟江霖交代,没办法跟孙政委交代。   茅明的哭声让白瑜从绝望的谷底回过神来,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谢谢你茅同志。”   白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明明是酷热的三伏天,她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冷得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她有想过去找孙政委,看能不能问到更多有关江霖的消息,只是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她,她现在不能去打扰孙政委。   这样危急的情况,别说孙政委没时间见她,就算有,事关军事机密,他肯定也不会告诉她更多的消息,而且要救出江霖,还得依靠海军,依靠国家。   所以她不能去,她现在能做的便是安静地等待,相信国家相信军队,相信他们一定会把江霖给带回来。   可她安静不了。   她的心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着她的心脏,让她痛得透过不气来。   然后她想到了谢旭东。   那天晚上她去找谢旭东,当时他被自己给吓了一跳,现在想来,他那时候已经知道江霖出事的消息。   想到这,她脚步一拐,朝谢家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谢家,远远就听到了孙蔷薇的哭声。   她的心又是一阵窒息,该不会是连谢旭东都出事了吧?   白瑜怔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不知道该进去,还是直接走人。   但下一刻孙蔷薇就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眼睛哭得通红,眼皮更是肿得跟核桃一般,看到白瑜她也是愣了一下,但在看到白瑜的脸色后,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两人对视了好久,都没有出声。   最终还是孙蔷薇忍不住先开了口:“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白瑜点头,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字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孙蔷薇脸上闪过一抹心虚:“我是两天前从我大伯那里偷听到的,但我不敢告诉你,谢旭东也不让我说,对不起!对不起白瑜!”   她不是有心要瞒着白瑜,只是她大伯那边已经下了命令,不让往外宣传,她哪里敢说。   但白瑜是她的好朋友,在这种事情上隐瞒她,她觉得自己很理亏。   白瑜没跟她计较隐瞒的事情,毕竟这时候再计较这些也没用,顿了下,她说:“之后呢,之后你有没有再听到其他有关江霖的消息?”   孙蔷薇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点头:“部队派了两条编队过去西沙那边执行任务,说不定江霖很快就能回来了,你不要担心。”   终于听到一些好消息了。   虽然知道部队肯定会排军队过去救人,但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时,她的心还是悬着的,现在从孙蔷薇嘴里听到这话,白瑜感觉自己麻木的心脏终于有了一点知觉。   但不等她开口问更多,孙蔷薇就再次哭了起来:“谢旭东那混蛋主动申请跟着编队去执行任务,那混蛋怎么说走就走呜呜呜……”   万一那混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她岂不是要成寡妇?   狗蛋和羊蛋两兄弟也会成了没有父亲的孤儿!   谢旭东那混蛋,难道就不能为他们母子三人着想一下吗?   万一他真的出了事,让他们母子三人怎么办呜呜呜……   知道谢旭东主动跟着去执行任务,白瑜心里有震撼,有感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孙蔷薇,最终只能走过去抱住对方。   等回到家时,白瑜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对劲。   她跟平时一样做饭,陪孩子和奶奶,然后给小家伙洗澡带她睡觉。   直到夜深人静,家人都睡下后,她才捂着被子无声地哭了出来。   ***   黑暗中,只听“啪”的一声,江霖成功把自己肩膀给卸了下来。   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下来,他痛得脸上肌肉一阵抽搐。   不过他没有愣太久,很快就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地滚动起来。   在他旁边的王副队慢半拍发现了他这边的动静,又惊又喜道:“你怎么能动了?”   江霖继续滚来滚去,把绳子弄松:“我把自己的胳膊给卸掉了。”   黑暗中,他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听到这话,王副队倒抽一口凉气:“你是个狠人!”   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亮了起来。   卸掉一只胳膊后,紧紧束缚在江霖身上的绳子也就变松了,这样就意味着江霖很有可能把绳子挣脱开来。   换句话说,他们有救了!   下一刻,就听江霖把身上的绳子用牙齿一扯,绳子应声松开。   束缚在江霖身上的绳子终于被解开了!   王副队比江霖还要激动:“快,快过来帮我把绳子也解开!”   江霖忍着疼痛,一手按在脱臼的右肩上,一用力,只听又是“擦咔”的一声,右肩膀被按回了关节。   这声音听得王副队身上的寒毛都起来了。   江霖蹲下去,伸手正要给王副队解绳子。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127章 虾仁焖萝卜   江霖和王副队两人对视一眼,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人?   尤其是王副队,气得咬牙切齿,早不来玩不来, 偏偏这个时候过来, 但凡晚来一两分钟都好, 这样江霖就可以把他身上的绳索解开。   门口已经传来开锁的声音, 江霖不再犹豫, 迅速站起来, 闪到门后面, 屏住呼吸。   王副队也挺直了扭动身体, 像具死尸一样躺在地上不动。   下一刻, 门“嘎吱”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一个矮瘦的男人一边走进来, 一边用蹩脚的中文嘲笑道:“你们两条可怜虫,你们海军派人过来了, 不过他们什么都不敢做,哈哈哈一群懦……”   这男人这两天来负责给江霖和王副队吃喝, 他们当然不可能那么好心,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劝两人背叛种花国, 给他们当汉奸。   不过两天来, 矮瘦男人几乎把唾沫给说干了, 也没能让江霖和王副队两人点一下头,害得他被上级骂得狗血淋头,还给他下了最后通缉令, 要是再不能劝反他们两人,就要撤掉他的职位!   矮瘦男人憋了一股气, 所以一进门来就把怒火往江霖和王副队两人身上发,只是他还来不及把话说完, 脖子就吃了一刀。   一股疼痛从后脖颈的地方出来,下一刻,他眼前一黑,身子疲软倒了下去。   江霖把人接住,然后丢到一旁,迅速把他的手脚都给绑起来,绑得十分紧,就算对方也能卸掉自己一只胳膊,也保证没办法把绳索给弄松了。   等绑好后,他这才重新走到王副队身边给他松绑。   王副队被绑了两天两夜,血液循环不畅,手脚肿胀得不行,按了好一会儿才能活动:“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江霖想了想道:“继续坐以待毙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先出去看看,能不能把其他战友给救出来。”   “好。”   两个钟头后,两方宣布谈判失败。   南跃军队要求把之前三岛“归还”给他们,我军觉得对方就是脑子进水了,那三岛本来就是我国不可侵略的领地,什么时候变成是他们的?   各编队发出战斗警报,并紧急起锚。   不久后,扫雷舰艇也抵达了,迅速加入战斗行列。   战争一触即发。   南跃军队这次过来,其中有一艘驱逐舰排水达到3000多吨,舰上的武备火炮,仅127毫米的重炮就有60门。   南跃军队看我国海军只有几艘数百吨的小舰艇,顿时嚣张气焰更加不可一世,于是迫不及待就动手了。   他命令5号驱逐舰撞击我军舰艇,并向我军舰艇开炮。   谁知命令下达下去,5号驱逐舰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南跃指挥军官气得不行,让人赶紧过去5号驱逐舰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他话刚落地,5号驱逐舰就动了,南跃军队兴奋地叫起来,只是下一刻,就见5号驱逐舰直直撞向了自己的战艇,还朝舰艇编队开始射击。   “这是什么鬼?!”   这个操作不仅把南跃军队给气得差点爆血管,把我方军队也给看懵了。   下一刻,用望远镜观望的士兵突然大叫了起来:“快看,驱逐舰上是江副团和王副队,还有其他士兵!快看!”   听到这话,大家比刚才还要震惊一万倍。   这次海指行动的指挥官叶森迅速拿过望远镜,果然看到了驱逐舰上出现了江霖和王副队两人的身影,他激动地胡子一抖一抖:“好!好!好!”   他一连说来三个好!   他们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江霖和王副队等人,还有那十几个被捕的渔民,他们以为他们已经凶多吉少,哪怕还活着,可一旦战争爆发,他们可能也会第一个被抓出来当牺牲品。   只是他没想到江霖和王副队等人不仅没有坐以待毙,而且还拿下了对方舰艇中最大的五号驱逐舰!   真是太好了!   所有人被这场景给鼓舞得双眼通红,尤其在看到驱逐舰上升起我国的国旗后,这种又骄傲又自豪的感觉也达到了顶峰。   叶森压住激动的情绪,立即下达命令:“各舰队听令,立即全速冲进敌阵!”   对方五号驱逐舰排水量高达3000多吨,最小的护航舰也达到了650吨,而我军扫雷艇不过570吨,猎潜艇更只有260吨,敌我双方兵力差距太大,敌强我弱,这原本应该是一场非常难打的硬战。   只是没想到柳暗花明,江霖和王副队两人在地方区杀出了一条血路,这时候不冲,更待何时?   一声令下,所有舰队全力前进,迅速靠近敌方舰火炮的盲区疯狂轰炸,能用上的武器全部用上,手榴弹、冲锋枪,把南跃军队打得如过街老鼠,在军舰甲板上到处乱窜,一点还击力气都没有。   南跃军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五号驱逐舰上的人都在干嘛?脑子是当摆设用的吗?   让他们把对方给策反了没成功不说,居然还让对方把五号驱逐舰给拿下了!   南跃指挥官血管突突地跳,几乎气得要当成暴毙,看舰队被打得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立即命令撤退,纷纷掉头就要撤逃。   只要拉开距离,他们就能再次发挥火力上的优势,只是我军官兵怎么可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他们越战越勇,一起开炮,把敌方的火力死死压制在地上,用热血在海战史上留下了传奇的一页!   南跃军队成了惊弓之鸟,后方军队知道前方舰队被打得落花流水后,迅速撤离。   这一站,我军不仅不损一兵一将保护我国领土的完整,还得到了一艘排水量高达3000多吨的驱逐舰,可谓满载而归。   叶森终于近距离见到了江霖和王副队等人。   两人样子都很憔悴,眼睛凹陷,满脸的胡子拉碴,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是一圈圈深陷进肉里面的绑痕,一圈圈,看着十分刺目惊心,可见两人这两天都过得十分不好。   叶森紧紧握住两人的手:“两位同志,辛苦你们了!”   江霖看向返航的方向,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直直看着那个方向:“不辛苦,不过我现在想赶紧回家。”   他想她了。   他失联了两天两夜,他不知道白瑜那边是否已经知道了,若是不知道还好,至少不会担惊受怕,若是知道了,他不敢想象这两天她将会是怎么过来的。   此刻,他归心似箭。   ***   白瑜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肿了,上下眼皮肿得跟核桃一般。   为了不让奶奶看到和担心,她赶紧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两个水煮蛋,然后用毛巾包着在眼皮上来回滚动,好半天眼皮才慢慢消肿下去。   只是眼睛可以消肿,心里的担忧却一丝办法都没有,她还必须把担忧给藏好,不能让家人发现。   白瑜从没有像这一刻那样,觉得时间时那样的难熬。   每过一分,她的心就下坠一分。   依旧没有江霖的消息,她控制自己不去想最快的结果,但越强迫自己,脑子就忍不住去想,她感觉自己都快要被逼疯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书,但书摆在面前半天,一页也没有翻过。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这一幕早就落在白老太眼里。   白老太把两个孩子打发到院子去玩,然后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眼睛直直看着她:“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   对上奶奶锐利的眼眸,白瑜心一慌:“奶奶,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白老太可没这么轻易放过她:“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江霖出事了?”   白瑜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垂在桌子底下的手紧攥成拳,手指关节被攥得发白:“没有的事,江霖他很好,奶奶你不用担心……”   白老太:“江霖要是没事的话,昨晚做菜你怎么会忘记放盐?洗完澡后把衣服穿反了都不知道,还有你一早起来煮鸡蛋,你以为我真的老到什么都不知道吗?”   “……”   白瑜双唇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对上奶奶关心担忧的眼神,心里那条防线再也绷不住了。   白老太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有听到白瑜亲口告诉她,她心里还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只是看孙女如今这个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白老太心里涌起莫大的悲伤,她可怜的孙女,怎么就这么苦命?   她还那么年轻,明舒又那么小,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她想起当年老伴离世的那些日子,简直是度日如年,她深知孙女和江霖两人的感情,江霖这一去,只怕把她半个魂都带走了。   不过现在她不能哭,她不能倒下去,孙女还需要她的支持。   白老太站起来,走到白瑜身边,一把将她搂住,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跟小时候一样:“哭吧,你想哭就哭出来,奶奶在这。”   白瑜再也忍不住了,抱住奶奶的腰,脸埋在她的肚子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家人。   就在两行眼泪夺眶而出时,孙蔷薇气喘呼呼冲了进来:“打、打赢!我们打赢了!”   白瑜和白老太两祖孙被孙蔷薇给吓了一跳,尤其是白瑜,泪水还挂在脸上。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一把站起来扑过去抓住孙蔷薇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你刚说什么?你说打赢了?那江霖呢,他……”   后面的话她没勇气问下去。   不过孙蔷薇当然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活着!都活着!被抓起来的人全部都活着!”   渔民活着,官兵活着,江霖活着,谢旭东那王八蛋也活着!   真是太好了!   之前她以为自己很讨厌谢旭东这个王八蛋,嫌弃他长得不够帅,嫌弃他不够温柔体贴,还嫌弃他脚丫子臭。   总之呢,她看他哪里哪里都不顺眼,可这次谢旭东主动申请去执行任务,而且还是不告而别,她知道后心仿佛被人给挖走了一块。   她气得想把那个混蛋给抓回来狠狠地揍一顿,把他的脸都给抓花了,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抛下他们母子三人,昨天她更是气得一整天都没吃饭,晚上更是没睡好。   她一直梦见谢旭东那王八蛋出事了,被吓醒后一直瞪着眼睛不敢睡着,生怕谢旭东再次死在她的梦里面,没看她现在两只眼睛都有着大大的黑眼圈吗,全都是那个王八蛋害的!   不过在知道军队打了胜战所有人都活着后,她居然高兴得哭了出来。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想那个臭脚丫的家伙了!   白瑜从来不知道,原来“活着”这两个字是那么美好,美好到让她想落泪。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   从昨天到现在的担忧、害怕、惶恐,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成了喜悦的泪水。   孙蔷薇不知道被感染了,还是喜极而泣,抱着白瑜也呜呜哭了起来。   两人这个模样,差点没把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给吓呆了。   好在白老太经历的事情够多,她在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高兴地抹了一把眼泪后,赶紧把两小只给带出去,让白瑜和孙蔷薇两人好好哭一场。   小家伙虽然乖乖让太姥姥给牵出去了,但小脸皱成一团,显然很担心妈妈:“太姥姥,妈妈怎么了?妈妈为什么会哭?”   白老太想了一圈理由,没有想到一个好理由,最终只好道:“你妈妈身体不舒服。”   原本就是随便编的一个借口,谁知小家伙却听到心里去了:“妈妈生病了?那妈妈要打针吃药药!”   白老太怔了下:“只是有点不舒服,还没到打针吃药的程度,睡一觉就好了。”   小家伙却很固执:“不行,一定要打针吃药药!”   她上次生病妈妈就带她去医院打针了,那针扎在屁股上,好疼好疼的呢。   还有那药药好苦,吃完后必须吃一颗大白兔奶糖嘴巴才会不苦。   想到这,小家伙挣脱掉太姥姥的手,转身跑回客厅,一定要拉着妈妈去打针看医生,然后看到孙蔷薇姨姨也在哭。   哭=身体不舒服=生病=打针吃药药。   于是很快孙蔷薇也被拉着要一起去打针吃药,让两人很是哭笑不得。   知道江霖没事后,白瑜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人一放松,睡意也涌上来,她坐在那里一边看书一边频频打哈欠。   白老太看她这样子,赶紧让她上去补觉,孩子她会看着。   白瑜本来还想挺一挺,但最终还是没挺住,上去二楼补觉了。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近黄昏。   她连忙接过做饭的会儿,让奶奶去休息。   前两天伍师傅送了一袋白萝卜给他们还没有吃,正好和虾仁一起做成虾仁焖萝卜。   她把萝卜去皮切成小块,锅中下油下姜丝,把虾头虾壳下锅煎,煎出虾油后加入开水煮两三分钟,然后把里面的渣料全部捞出来,把萝卜导入砂锅里面,倒入煮好的虾汤,再加几个干贝,加入盐和少量胡椒粉调味。   中小火焖煮,煮到萝卜变软入味,把虾仁倒进汤里面煮个半分钟,最后往锅里倒入淀粉水勾芡,搅拌几下就可以出锅了。   白瑜拿筷子夹了一块白萝吹了吹,然后放进嘴里,萝卜软糯细腻,入口即化,吸收了虾汤的香醇,融化在口腔的口感让人宛若置身云端。   她也是第一次把鲜虾和白萝卜一起做成菜,没想到这么好吃。   她想等江霖回来后再做一次。   因为白天睡太多的原因,这个晚上白瑜再次失眠了,不过和昨天那种备受煎熬的情况相比,今晚她宛若置身天堂。   莫名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她迫不及待想见到江霖,从西沙领域回来,最快也要45个小时,这意味着她要到明天傍晚,甚至后天才能见到他。   第一次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时,时间会过得这么慢。   最后白瑜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之前一直被压着的消息终于被放了出来,报纸连夜刊登了我军胜战的消息。   据前方报道,这次战斗收获敌方驱逐舰1艘,击沉敌方护航舰2艘,伤敌100余人,我军舰艇1艘受轻伤,七八人受轻伤,渔民全部被解救。   报纸上还重点描写了江霖和王副队两人如何面对困难,如何在困境中反败为胜,拿下对方驱逐舰,为我方的胜利打了关键的基础。   这次战斗,不仅彻底打掉了南跃军队的嚣张气焰,还从政治上军事上取得了全面的胜利,这是一次成功的实践!   所有人看到报纸后都不由热血沸腾,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们可爱的子弟兵再次守卫住了国土,守护住了人民的安全。   于是,江霖还没有回来,家里就堆满了大家送过来的东西,有鸡蛋、有新鲜的菜、还有各种鸡鸭活体,虽然白瑜一再强调不收,但不少人把东西扔下就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除了白瑜这里,王副队家里和其他官兵家里也遭到了同样的事情。   白瑜不可能把这些东西收下来,想了想,最终把东西放到箱子一起拿到饭堂去交给姚大师傅:“等舰队凯旋归来后,还麻烦姚师傅把这些东西做成美食犒劳大家的胃!”   “好主意!”   姚大师傅欣然就同意了。   孙蔷薇知道后,也把东西全部抱到饭堂来。   在大家的千呼万唤的期待中,舰队终于在黄昏时回归琼州岛,人民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热烈欢迎他们的归来。   白瑜挤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江霖的身影。   他走在队伍里头,一路踏着橙色的余晖光芒而来。   她的眼睛完全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瘦了,也憔悴了,但他是完整的、四肢健全地回来。   这就够了。   江霖也是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到了白瑜,他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布满血丝的眼眸一点点染上笑意,还有那没有掩藏的柔和与深情。   孙蔷薇从人群里头挤到白瑜身边,看两人的眼神跟沾了胶水般,顿时吃了一嘴的狗粮,心里更是酸溜溜的。   亏她一大早过来排位,谢旭东那王八蛋却一次也没有朝她这里看过来,还笑得像个白痴一样。   气死她了!   她本来还想着今晚亲自下厨给他做一桌子好吃的,她现在改变主意了,让他去喝西北风去!   哼!   最终孙蔷薇的确没有做饭,而是一家子都跑到白瑜家来蹭饭。   白瑜自然不会介意,就冲着谢旭东义无反顾主动申请去执行任务,别说给他做一桌子好饭好菜,就是做再多她也愿意。   这一餐晚饭十分丰盛,有红烧酱肘子、芋头排骨、酸菜鱼、凉拌黄瓜、虎皮椒酿肉,和一锅炖了几个小时的老母鸡参汤。   谢旭东吃得肚子浑圆,摸着直说太爽了。   等人散去,白老太把小家伙给哄到自己房间睡,把空间留给白瑜和江霖两人。   橘黄的灯光下,江霖靠近几步,近到白瑜可以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热度,那种熟悉的温热。   他垂着眼帘:“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之前他穿着长袖长裤军装,白瑜还以为他没有受伤,这会儿看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睛不由哄了:“报纸说你把自己胳膊卸掉,现在还疼吗?”   江霖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住她的唇瓣。   她的唇很软,尝起来仿佛上好的红酒,让人沉醉。   他加深了这个吻。   白瑜身体随即一阵颤栗,双腿发软,手臂下意识伸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将身子和他贴得更近。   一夜缠绵。   孙蔷薇这边也想跟谢旭东来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可谢旭东一躺到床上,没有五秒就睡着了。   睡着了。   了。   孙蔷薇气得鼻孔冒烟,把狗蛋和羊蛋两兄弟一起丢到谢旭东床上,让他们父子三人去相爱相杀。   第二天起来,谢旭东发现嘴里咬着一只臭脚丫子,气得差点没把儿子的脚丫子给咬掉。   他“啪啪”两声拍了拍儿子狗蛋的屁股,又把他的脚丫子从嘴里拿出来,翻身起来赶紧去漱口刷牙。   谁知刚刷完牙走进屋里,一双手就猛地抓住他的衣领。   他定睛一看,是一脸气势汹汹的孙蔷薇。   他下意识颤抖了一下:“你这是想干嘛?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做什么事情惹到你,还是你的月经要来了?”   也不对,她的月经还有半个月才会来,每到那时候,她的脾气就跟吃了炸|药一般,他们父子三人都会避免在那个时候惹到她。   孙蔷薇瞪着他,咬牙切齿道:“这个月你还没交公粮呢!”   她在自己房里等了一个晚上,这家伙倒好,睡得呼呼作响。   不过她想通了,想要就自己去争取,把他给榨干了!   谢旭东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着他上周不是才把工资全部交给了她吗,下一刻就被孙蔷薇扯着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等屋里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谢旭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原来此公粮飞彼公粮。   ***   这次战斗的胜利鼓舞了大家,报社一连半个月都在报道这件事情。   不久后,军委颁发嘉奖令表彰嘉奖了这次参战的全体军民。   江霖在半个月后晋升为核潜艇第一支队正团,王副队晋升为正队长,谢旭东晋升为副连长。   皆大欢喜。   江霖回来后,白瑜再次把重心放到工作上去。   因为江霖的事情,公社第一天上班她并没有过去,等她过去时已经是第二天。   不过她一过去就发现了不对劲。   之前录取了二十人,可现在到场的只有十七个人,这其实是意料中的事情,毕竟大家现在都觉得贝雕工厂办不起来,当学徒不仅每天要过来学习打磨贝壳八|九个小时,还一分钱也拿不到。   因此她早就想到有些人会半途而废,只是她没想到其中一个人是姜慧君。   那天姜慧君信誓旦旦跟她说一定会准时来上班,没想这才是上班第二天,她就不来了。   若是换成其他人也就算了,但姜慧君很有天赋,且很有灵性。   白瑜不想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好苗子,她叫来马赛楠问道:“这个叫姜慧君的昨天有没有过来?”   马赛楠擦了擦额头的汗,点头:“昨天来了,还是最早一个过来的,只是今天她同村的一个女同志过来说,说姜慧君以后都不来了。”   白瑜眉头微微蹙了蹙:“有说为什么吗?”   马赛楠摇了摇头:“没有,需不需要我去她家问问?”   白瑜:“我和你一起去。”   ***   此时春风生产队,程大福家。   程大福双眼瞪得跟牛眼一眼,等着姜慧君:“老子跟你说了,你要是再干去上那啥鬼子班,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听到这话,姜慧君全身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看她害怕自己,程大福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乖乖听我话就没错了,何家村的何大队长说了,那啥鬼玩意贝雕工厂根本不可能做得起来,书记还跟银行贷款了八百元,这要是一亏本,到时候你们帮他干活的人都得跟着赔钱!”   程大福长得人高马大,而且脾气特别不好,自从嫁过来之后,姜慧君没少被他打,所以要是换做平时,只要程大福决定的事情,她肯定不会反抗。   可这次她,她不想就这么被决定了。   一来家里太穷了,穷得基本揭不开锅,还欠了亲戚不少钱,虽然贝雕工厂目前不会发工资给他们,但后面做起来,她就等于找到了一份工人的工作,到时候家里就不用再为钱的事情发愁了。   退一万步说,万一贝雕工厂真办不起来,她也不亏。   因为她从中掌握了贝雕技巧,说不定她能用这个来换点钱,哪怕不行,她也没什么好吃亏的。   更何况她觉得公社这次的工厂一定可以办起来,因为那个叫白瑜的女同志给她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在她身上,她看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过的自信。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白瑜在,贝雕工厂就倒不了。   其二就是,她很喜欢贝雕这门工艺。   她是家里的老大,从懂事开始她每天就帮家里干活,还要照顾家里的弟弟妹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必须让给弟弟妹妹,她没有去读书,因为家里要她背着妹妹去上学。   她一开始去上了,但一背着妹妹进去,妹妹就开始哭,一背出来她就不哭,次数多了老师就不乐意了,让她父母别带孩子去上学,她父母索性就不让她读书了。   后来她嫁给了程大福,也是家里安排的,因为程大福给得起十块钱的彩礼,从小大大,她做的每一间事情都是被人给她安排好的,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好像她就是个提线木偶,她的想法不重要,只要她按照他们的想法去做就行。   可这次她想为自己争取一下,想到这,她小声辩驳道:“那个叫白瑜的女同志很有本事,之前那个《平民英雄》的连环画就是她想的,还有她还考上了大学,她肯定不会让贝雕厂不会倒闭的。”   听到这话,程大福眼睛瞪得更大,鼓得眼珠子仿佛要瞪出眼眶:“我是你男人,我让你不要去你就不能去,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不仅要打断你的腿,回头我就跟你离婚!”   程大福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在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必须听他的话,他说往东她就不能往西,他说挑站着她就不能坐下,因此这会儿姜慧君敢反驳自己的决定,让他十分恼火,想也不想就威胁对方要离婚。   结婚十年,他比谁都清楚,这女人的胆子比老鼠还小,只要他说出离婚两个字,就能把她给吓哭过去。   还有他那个岳父,把面子看得比天还大,如果家里出了个被离婚的女儿,他肯定会二话不说就把对方给打死,换句话说,如果自己跟她离婚,她不仅没地方去,而且还要被娘家给打出来。   因此他断定姜慧君绝对不敢跟自己离婚。   姜慧君低垂着头,双腿控制不住在颤抖。   就在程大福以为自己已经把她给吓住时,就见她抬起头来,唇瓣颤抖着道:“就算你打死我,就算要离婚,我也要去上班。”   不去上班全家迟早要饿死,去上班有可能被打死,横竖都是死,那她选择后者,好歹能死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看老子打不打死你!”   程大福“砰”的一声,一掌拍在桌子上,又高高举起巴掌对着姜慧君的脸。   之前被打的记忆涌上心头,姜慧君全身颤抖得更厉害:“我……”   她牙齿打颤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在这时,两个小女孩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一头撞向程大福,一个伸手护住姜慧君。   “不准打妈妈!”   两个小女孩齐声喝道。   程大福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撞得连连后腿,一头撞在后面的枪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一看撞自己的是两个丫头片子,程大福不由更火冒三丈,举起手一巴掌就扇在撞他的大丫上。   大丫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但也不过才八岁,而且因为营养不良,她长得非常矮小瘦弱,看上去就跟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这会儿程大福一巴掌过去,她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只听“咚”的一声,大丫的头撞到门槛上,一股鲜血从她后脑勺迸射出来。   “啊啊……大丫!”   姜慧君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看到女儿流血了,她发出一声尖叫扑上去抱住女儿小小的身子。   二丫刚才和姐姐一起冲进来保护妈妈,这会儿看到姐姐躺在血泊上,她整个人被吓傻了,“哇”的一声哭出来。   “大丫你醒醒,大丫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姜慧君用手捂住女儿不断流出血的后脑勺,红着眼睛瞪向程大福,“程大福,你不是人!大丫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拼命!”   “……”   第一次,程大福在妻子眼里感受到那种被毒蛇咬住喉咙的窒息感。   不过一家之主的威严让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你个死婆娘,再敢说一句,老子连你也一起打!不过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死了就死了,还能省点口粮!”   姜慧君遍体生寒,她知道程大福这人靠不住,好吃懒做,又大男人主义,但她以为他好歹是个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对自己的女儿动手。   可她还是错了,他压根就不是人,他是畜生,只有畜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站起来,突然往程大福脸上吐了一口口水:“程大福你个畜生,我要跟你离婚!”   程大福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被一个女人吐口水在脸上,而且还是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妻子,这太挑衅他作为一家止住的威严。   程大福气得血管突突地跳,转身拿起凳子就要往姜慧君身上打去。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把程大福给压倒在地。   程大福气得脸比锅底还黑:“你们放开老子,老子要打死那臭婆娘!”   居然敢往他脸上吐口水,今天他不把她打到跪地求饶,他跟她姓。   王主任走进来,对着程大福“呸”了一声:“虐待小孩和妇女,程大福你就等着去农场劳改!”   程大福自然认得王主任是谁,只是他肯定不服:“我打自己的孩子和女人,就是公安同志来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他可不信姜慧君会让公安同志把他给抓走,他可是一家之主,要是没有他,这个家就得散。   白瑜跟在王主任后面走进来,冷冷看着程大福:“既然你不怕,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她回头吩咐了马赛楠骑着自行车去报案。   马赛楠应声而去。   程大福没想到眼前的女人还真让人去报案,心里不由慌了起来,但还是嘴硬道:“你们快放开我,孩子是我生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教训自己妻子和女儿,我有什么错!”   压在程大福身上的两个年轻小伙子看向白瑜。   白瑜:“继续压着他,等公安同志来了再放开。”   原来刚才白瑜和马赛楠要来春风生产队找姜慧君,妇联王主任知道后表示要一起过来,她还提供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姜慧君的丈夫平时就会家暴打女人,她担心姜慧君被打。   谁知还真被王主任给说中了,她们还没过来就看到一个小女孩被打得撞在门槛上,那男人还要用凳子打姜慧君。   白瑜二话不说,连忙叫来两个年轻小伙子,让他们去压制住程大福,回头事情完成后,她会给两人各一块钱。   把人压制住就能轻轻松松赚到一块钱,这么好的活儿谁不敢谁是傻瓜。   因此两个小伙子想也不想就冲了过来,一把将程大福压在身下,这会儿没有白瑜的允许,两人绝对不会放开程大福。   公安同志不会那么快过来,白瑜先和姜慧君一起抱着大丫去卫生所包扎伤口。   伤口有点深,大丫流了不少血,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上去可怜极了。   但好在医生说没有伤到骨头和其他地方,只要把血止住了,回头好好补一补就好。   卫生所的医生出去后,姜慧君抱着女儿无声地流泪。   白瑜看着她问道:“姜同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姜慧君听到这话,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就在白瑜以为她会选择原谅时,就见她抬起头来,看着白瑜,一字一顿道:“白同志,如果我想离婚,你和公社会帮助我和我女儿吗?”   白瑜看着她,唇角微勾:“会!”   她刚才还以为姜慧君会跟这年代的其他女人一样,哪怕被打得半条命都没了,宁愿喝农药跳水,也不会选择离婚。   还好姜慧君没让她失望。   姜慧君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好,那我就跟那畜生离婚!”   因为姜慧君坚决不给程大福说情,程大福最终被抓了起来,并被送去农场挑粪劳改。   不仅如此,姜慧君还坚持要跟程大福离婚。   姜慧君的娘家知道这事后,纷纷过来骂她,说她丢了娘家人的脸,尤其是姜慧君他爸,要不是有大家拦着,他肯定会打死姜慧君。   最终他放下狠话,说姜慧君要是敢离婚的话,他就不认她这个女儿。   不过这次姜慧君铁了心要离婚。   白瑜原本等工厂的人培训一个月后,她再去广城找买家。   但现在看来不能等了,没有成绩,人心就会不稳。   因此在搞定姜慧君的事情后,白瑜让马赛楠收拾两套换洗的衣服,然后和自己出发去广城找买家。 第128章 盲公饼   海风夹杂着腥味迎面扑来, 对于来往广城与琼州岛的这条路,白瑜已经一点也不陌生。   但对于马赛楠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去广城, 应该说, 这是她第一次出琼州岛。   她扶着甲板上的栏杆, 东张西望, 兴奋得脸通红, 感觉眼睛都不够看了:“明明都是坐船出海, 但感觉一点也不一样!”   出海捕鱼一般都在凌晨一两点左右出发, 那时候天还很黑, 望出去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晚上的海看着不仅不好看, 而且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每次她都很担心自己会掉下去。   而且捕鱼的时候也没有空闲欣赏什么美景, 现在就不一样了,天空那么蓝, 海水也那么蓝, 远处的天跟海好像黏在了一起, 真好看。   到了广城, 马赛楠的眼睛越发看不过来了:“怪不得人人都想来广城, 琼州岛跟广城一比,就跟乡下一样,这里的房子好高, 而且街道都是水泥路的,不会一下雨就坑坑洼洼的沾了一鞋子的泥土, 真好!”   等白瑜把她带到家里时,她的嘴巴已经完全合不拢了, 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鸡蛋:“白瑜,这是你们在广城租的房子?这也太大了吧?租金肯定很贵吧?”   老天爷,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房子。   三层的小洋房又新又高大,第二层还有一个大露台,花园里种满了树和花,仿佛人间仙境一样,这么漂亮的房子,她就是做梦也不敢梦见。   白瑜摇头:“不是租的,是买的。”   马赛楠:“!!!”   买的!!!   这得花多少钱啊?!   她知道江团和白瑜都是来自京城的干部家庭,知道他们的家庭背景是她可望不可即的,但她没想到他们这么有钱!   呜呜呜又是羡慕别人的一天。   白瑜看着她道:“不过你回去后别跟人说,要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我在广城租一间单间的小房子就好。”   其实她可以跟对方说这房子是租借江霖的朋友的,这样会更保险一点,但她没这样做。   一来她想把马赛楠培养成自己的助手,这种事情终归是瞒不住,二来也算是种考验,如果她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做到守口如瓶,那后面的事情就更不用想了。   马赛楠连忙回过神来,点头如捣蒜:“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连我的家人我也不会说!”   她妈虽然不喜欢往外炫耀,但她性子太弱了,别人一追问她就扛不住往外说,因此现在很多事情她也不敢跟她妈说。   至于三个妹妹,她更不敢跟她们说,生怕她们年纪小管不住嘴巴。   白瑜一打开铁门,土豆饼和金元宝两条狗就扑了过来,争先恐后趴在白瑜身上,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   因为房子里还藏着很多珠宝和黄金,加上带着狗回去不方便,因此白瑜没有带它们回琼州岛,只在墙壁上挖了个隐秘的狗洞,让它们和雪糕一起去危家吃饭。   她本想给钱让危家帮忙喂养,但危汉毅夫妻俩说什么都不肯收,所以她这次回来带了不少海产品过来,准备等会儿拿过去给他们作为感谢。   土豆饼和金元宝这么久没看见主人,又兴奋又委屈,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马赛楠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房子有一阵子没人住了,到处布满了灰尘。   白瑜和马赛楠两人合力把客厅、厨房,还有主客卧等几个地方给打扫出来,因为等找到买家还要再回琼州岛,因此其他地方就不打扫了。   等打扫完天色已近黄昏,白瑜把特产送去危家,然后带着马赛楠去国营饭店吃饭。   她点了几样广城的特色菜,有白切鸡、煲仔饭、以及一份老火靓汤。   马赛楠吃得赞不绝口:“这鸡看上去没下任何调料,我还以为不会好吃呢,没想到这样做出来鸡居然这么好吃,好鲜好嫩,而且吃到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甘甜,还有这煲仔饭,太好吃了,连下面的锅巴都这么好吃。”   等吃完饭,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白瑜便带着她到自己学校去逛了一圈。   放假的校园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但别有一种孤寂的美。   马赛楠可以说一路都在赞叹,嘴巴就没有停过。   回到家,两人洗漱了一下便躺下了,忙活了一天都很累,而且明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   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白瑜看到马赛楠一脸精神不济的样子,眼底还有血丝,不由奇怪道:“你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了吗?该不会是认床吧?”   马赛楠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是,我是因为太兴奋了,所以才睡不着。”   昨天看到的东西冲击着她的世界,广城的房子比琼州岛高,广城的路也比琼州岛要宽,连这边的自行车和轿车都比琼州岛要多。   白瑜的房子、白瑜考上的大学,还有她眼睛眨也不眨就在国营饭店随意点菜,这一切都让她又羡慕又自卑。   不过她一点也不嫉妒白瑜,白瑜虽然起点比一般人都高,但她没有坐享其成,而是非常得努力,在她们一起过来广城的轮船上,她还在利用时间背诵单词,其毅力让她十分佩服。   白瑜能拥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都是她自己努力得来的,她要像白瑜学习,跟她一样努力,即使她达不到白瑜那样的高度,她相信未来的她肯定不会比现在差。   她就这样乱糟糟想了大半夜,越想脑子越清醒,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   现在被白瑜这么一问,她顿时有些后悔了,担心自己精神不够耽误了正事。   她真该死,以后她绝对不会这样了。   白瑜没说她,洗漱好后带她去吃广式肠粉,她要的鸡蛋猪肉肠,马赛楠要的是猪肝鸡蛋肠。   别说马赛楠赞不绝口,就是白瑜也很怀念这味道,肠粉软嫩爽滑,入口弹口,回味无穷。   吃过饭,她们就坐车去了友谊商场。   过来广城这么久,白瑜也是第一次过来友谊商场。   跟京城的友谊商场比起来,规模一点也不差,五层高的楼层很是气派,大门口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四个字——友谊商场。   不说友谊商场比一般的商店要气派很多,就连看门的大爷都比一般的看门大爷要显得更“高大上”,就见他身穿一身夏季中山装,黑色的套装显得精神奕奕,白瑜觉得他要是再戴一副墨镜的话,就很有□□老大那个范儿了。   马赛楠显然被友谊商场以及看门大爷的气派给唬住了,大气都不敢出,要不是白瑜挡在面前,她肯定要掉头就跑。   白瑜把外汇券和公社写的介绍信拿出来。   看门大爷把外汇券和介绍信接过去仔细查看,看完一脸狐疑看向马赛楠:“这也是你们公社的?怎么贼眉鼠眼的?要不是跟你一起过来,我肯定要怀疑她偷了东西!”   白瑜:“……”   马赛楠:“……”   她不是她没有大爷您别胡说!   被看门大爷这么一说,马赛楠差点没哭出来。   白瑜连忙道:“我这同事第一次来广城这种大城市,也没有大爷您这般见多识广,所以行事看上去难免有些畏畏缩缩,不过她在家里孝顺母亲爱护姐妹,在单位工作认真且能吃苦,人品绝对没有问题!”   听到白瑜这么肯定自己,马赛楠眼睛真的一下子红了。   这些日子来,村里的人没少说风凉话,说她不好好出海捕鱼,天天就想着发大财,还有些当着她的面再次提起她大义灭亲的事情,说她是白眼狼。   她妈天天半夜三更起来哭,还劝她放弃工作回去捕鱼,三个妹妹在村里也因为她被人排挤欺负,这些日子来她压力十分大。   但在这一刻,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委屈都因为白瑜这句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是值得的。   好话谁都喜欢听。   听到白瑜这话,看门大爷比三伏天喝了冰镇绿豆沙还要舒坦,看马赛楠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是个好同志,都进去吧,进去后买东西时可以跟柜台的人报上我胡大爷的名号,他们就会给你最优惠的价格,我侄子是里头的销售经理,柜台的人平时会卖我几分薄面。”   白瑜:还有这种好事?   白瑜没想到看门大爷这么好哄,几句好话就让他把底牌给亮出来。   不过她这次过来不是为了买东西,不过她倒是有件事情要请教看门大爷:“大爷,我们这次过来其实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想和友谊商场合作,您看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找谁接洽比较好?”   看门大爷看了她一眼:“合作?你们想合作什么?我可跟你们说,友谊商场评选条件可是非常严格的,想跟友谊商场合作的工厂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你们要是没有好东西,那就趁早回去吧,别过来浪费时间。”   白瑜赶紧让马赛楠把贝雕作品从行旅箱里拿出来。   她这次带过来三个作品,分别为:《乘风破浪的帆船》、《年年有余》和《睡莲仙子》。   第一个《乘风破浪的帆船》是西洋风格,比较适合外商的审美,《年年有余》则是很符合种花国的传统审美。   而《睡莲仙子》取材于神话故事,不管是构图还雕刻出来的成品,都栩栩如生,她相信不管是国外审美还是国内审美,都会为之折服。   看门大爷看到她拿出来的东西,绿豆办的小眼睛一亮:“哟,这东西不一般啊,是用石头雕刻的吗?”   白瑜继续刚才夸夸夸的风格:“大爷眼光就是独到,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是雕刻的。”   看门大爷一脸自得:“那是当然,可不是我夸自己,我老胡闯南走北,吃过的盐比你们这些小年轻吃过的米还多,不过大爷我跟你实话说了吧,你这东西虽然雕刻得很别致,但友谊商场早就跟人签约了合同,你们要是早来一两个月就好了。”   那个石头雕刻还是他侄子跟人签约的,雕刻的东西都是一些大象乌龟猫头鹰,还有小和尚和花之类的,虽那些东西看上去没有这女同志拿过来的那么精致,颜色也没有那么多,但都是石头雕刻,他侄子肯定不会再签约多一家。   听他侄子说,这东西压根不好卖,一个月顶多卖出去一两样,他打算合同到期后就不续签了,所以他觉得这女同志没机会了。   白瑜笑道:“大爷说的应该是石雕吧,就是用各种石头作为原料雕刻的,但我手上这个不是用石头雕刻的,而是用贝壳雕刻,跟石头是很不一样的。”   看门大爷闻言眼睛一瞪,显得绿豆眼大了不少:“贝壳?你说这几个东西都是用贝壳做成的?”   他虽然吃了很多盐,但还真没看过用贝壳做成的雕刻。   白瑜点头:“对,我们是从琼州岛过来的,那边最不缺的便是贝壳了,那么多贝壳在海滩上都没有人捡,我觉得挺浪费的,便想着这东西要是能做成工艺品的话,可以给琼州岛的人民增加点收入,琼州岛的人民是真穷啊,有些到现在还吃不饱饭。”   平时白瑜在说话,马赛楠一般都不会插嘴,可这会儿听到这话,她顿时把头点得跟小鸡叨米一般:“对对,我们那里是真穷啊,别的不说,就说我们家,我妈和我几个妹妹都好多年没买过新衣服!”   这话看门大爷还真信了,马赛楠身上穿的衣服洗得白发,手肘的地方还用同样的花色打了补丁,这是他见过在公社工作最穷的人了。   想到这,他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问道:“那你爸呢,怎么一直没听你说起来,是过世了吗?”   马赛楠顿了下,随即点头:“对,他死了。”   她爸虽然还没死,但在她们几姐妹眼里,他跟死了没啥区别。   或者说,他死了会更好,好歹她们也不用因为他被人骂白眼狼没狼心。   看门大爷闻言更加同情了,想了想道:“成吧,我让人带你们去见我侄子,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成不成看你们自己了,你们可别来找我!”   销售经理虽然是他的亲侄子,但跟谁签合同这事不归他来管,更别说他这看门的工作还是多亏了侄子给他找的,他要是敢插手其他事情,回头他侄子就敢把他赶回老家去。   白瑜马上笑道:“那是自然的,大爷您已经帮我们引荐了,后面的事情我们哪里还能麻烦您?这事要是成了,那是大爷您的功劳,要是成不了,那是我们水平有限,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到大爷您面前来丢人了!”   这话听着让人心里真舒服。   看门大爷再也没有一丝犹豫,招手喊来一个在柜台旁边的小伙子,让他带白瑜和马赛楠两人去自己侄子办公室。   白瑜连忙道谢,决定不管成不成功,回头都买些点心来感谢看门大爷。   这可是个好人脉,就算这次用不上,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   给白瑜两人带路的小伙子看着二十岁出头,对上白瑜的脸,耳朵和脖子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自称自己姓杨,平时大家都叫他小杨。   他说一句就偷偷用眼神看白瑜一眼,脸就更红一分,那模样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样子虽然不猥琐也不令人讨厌,但白瑜也不想给自己招惹桃花,于是状似无意,对马赛楠道:“广城的友谊商场真大,回头我带我女儿也过来逛逛。”   马赛楠一点也没注意到不对劲,点头附和道:“的确是好大,比我们那边的供销社大了好几倍没,你这次过来没带明舒,她好像生气了,要不你等会儿买点东西回去哄哄她。”   白瑜笑:“是个好主意。”   一旁的小杨却感觉晴天霹雳。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也是第一次动心,没想到人家已经结婚了,而且连女儿都有了。   “啪”的一声。   那是心碎一地的声音。   友谊商场一到三楼都是卖东西的,销售经理的办公室在四楼。   白瑜两人跟着小杨来到四楼,胡经理正好在办公室里面,不过他这会儿好像很忙,听了小杨的话,让白瑜和马赛楠两人在办公室外面的长椅子上坐着等,等他忙完再说。   胡经理三十七八岁左右,圆脸小眼睛,跟看门大爷有五六分的相似,身材一米七左右,不高不瘦,长得不丑,但没什么记忆点,是那种丢在人群里头就找不出的长相。   胡经理很忙,一会儿训下属,一会儿跑去见客户,一会儿又去仓库调节矛盾。   白瑜和迈赛男两人这一等就等了足足两个小时。   马赛楠挪了挪屁股,小声抱怨道:“这大爷的侄子该不会是故意让我们坐冷板凳吧?”   没见过这么待客的,来了两个小时,每一个人招呼她们,连杯水都没有,而且看这样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白瑜看了她一眼:“在还没有资本跟人谈判时,受点委屈是应该的,耐心等待吧。”   在这年代,友谊商场可是比供销社还牛逼的存在,供销社好歹普通人能进来,可友谊商场却要外汇券和介绍信,否则就算你有钱也进不来。   更别说现在是他们求着友谊商场跟自己合作,对方这副高姿态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马赛楠脸微微发热。   心里把白瑜的话给深深地记了下来,她打算回去后就把这话记在本子上,以后每天看一遍。   又坐了一个钟头的冷板凳,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   胡经理终于慢悠悠从外头回来,白瑜连忙喊住他:“胡经理您好,我叫白瑜,是飞鱼公社贝雕工厂的主任,这次是代表工厂过来推销新产品,并寻求和贵商场合作的机会,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时间接见我们?”   胡经理停住脚步,看到白瑜两人愣了下,下意识就道:“你们还没走?”   这话一出,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   刚才他的确是故意让她们做冷板凳,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公社,还让两个看上去还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来找自己谈合作,他觉得对方压根就没认真当一回事,就跟闹着玩一般。   只是这两人是他大伯让人带进来的,他怎么也要给他大伯一两分面子,于是便让她们在外头等,他想着对方等得不耐烦了自然会走。   只是这两人这么有耐心,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冷板凳居然还没走,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刚才这位长得很漂亮的年轻女同志说什么来着,她是工厂的主任?   这么年轻的工厂主任,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白瑜却似乎并不觉得被冒犯了,脸上笑容不改:“胡经理是友谊商场的经理,身居要位,日理万机,我们等待一下是应该的,如果胡经理现在方便的话,我们进去里头给胡经理详细介绍一下我们的产品,您觉得可以吗?”   胡经理对眼前的年轻女人再次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换成一般人听到他刚才那话,就算不恼羞成怒,也不可能像她这般淡定从容,而且能屈能伸,是个能人。   因为自己说错话,加上白瑜表现出来的能力,让胡经理对她们带过来的东西产生了一丝兴趣,于是点头道:“请进。”   这两个字听在马赛楠耳朵里,那简直比天籁之音还要动听。   刚才听到胡经理说的话,她都忍不住为白瑜捏一把汗,她还以为她们不会有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胡经理居然被白瑜给说服了!   她实在太太太佩服白瑜了,刚才那情景要是换成她的话,她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   马赛楠激动得双颊通红,连忙拉起行旅箱跟在白瑜后面进了胡经理办公室。   胡经理在沙发坐下,又对白瑜两人道:“坐吧。”   白瑜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马赛楠这次不用白瑜吩咐,走过去就立即把三个作品小心翼翼从行旅箱里面拿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不用白瑜开口,胡经理的眼睛就亮了:“这……是贝雕?”   白瑜点头:“胡经理好眼力,这的确是贝雕,用贝壳作为原料经过切割打磨制作而成的工艺品。”   接着她就着三个作品给胡经理做了详细的介绍,以及包括产品的优势和未来发展。   胡经理对那个《睡莲仙子》似乎最感兴趣,凑进去看了好久道:“我能起来看吗?”   白瑜点头:“自然是可以的,像类似的作品我们还有,不过目前没在广城,我们送去申请广交会了。”   胡经理看了她一眼:“你们去申请广交会了?”   白瑜再次点头:“对,虽然目前暂时还没有给结果出来,但对此我们有很大的信心能够被选上。”   胡经理听到这话,笑了笑,并没做回答。   像这种话,他没听过一百回,也听过七八十回了,个个想跟他们友谊商场合作的人都这么说,结果九成九的人都没有成功过。   广交会又不是赶集的地方,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   因此他没把白瑜这话放在心里。   白瑜自然看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这胡经理年纪虽然不算大,但精明老道,相比较起来,外面的看门大爷可要好搞定多了。   胡经理把《睡莲仙子》放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看了好久,才小心放回去,看着白瑜道:“白同志是吧,我很喜欢《睡莲仙子》这个作品,你开个价吧?”   白瑜:“胡经理这是答应跟我们工厂合作了吗?如果是的话,这个作品可以作为样品送给胡经理。”   换句话说,如果没答应合作,那就别想了,不卖!   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胡经理还是第一次遇见,他看着白瑜道:“白同志刚才的介绍很精彩,你们的产品同样也很精彩……”   听到这话,一旁的马赛楠激动地嘴唇都在发抖,以为胜券在握。   却听白瑜道:“但是?”   胡经理笑着点头:“你很聪明,但是两个月前我们友谊商场才跟一家石雕工厂签了合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贝雕和石雕不一样,但在普通人眼里,它们是大同小异的,而石雕在我们友谊商场卖得并不好,所以很抱歉,我们不能和你们合作。”   他的确很喜欢眼前的贝雕作品,尤其是那个《睡莲仙子》,他觉得那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艺术品,只是石雕这个项目进展得十分不好,因此这个,他被上级训了一顿,并扣掉了部分奖金。   因为这个事情,他现在对引进新的产品变得更加慎重,而贝雕和石雕相差不大,同样一个错误他不可能犯两次。   听到这话,马赛楠愣住了,脸上激动的神色还来不及散去。   白瑜心里也有些失望,但还想为自己为工厂再争取一下:“胡经理您看要不这样,我们先不签合约,这三个样品先放在商场里面代卖,如果卖得好的话,我们再来签合同谈合作细节,如果卖不出去,我们也不回来拿这些样品了,这三个样品就送给胡经理,您看如何?”   对于对方来说,这个方案对方可以说是一本万利,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   白瑜以为自己有希望说服对方,谁知胡经理在意动了一下后,最终还是摇头:“很抱歉白同志。”   空气了安静了几秒。   白瑜站起来:“虽然不能合作成功,但还是很感谢胡经理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接待我们,希望以后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说完她开始动手收拾桌上的作品。   马赛楠这才回过神来,用全身的力气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然后和白瑜一起收拾东西。   “白同志以后要是不想在公社工作,想来广城工作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们友谊商场对合作很严格,但对人才却很欢迎。”   胡经理很欣赏白瑜的勇气和能力,但原则就是原则,他不能因为欣赏她的能力就让自己冒险。   “谢谢胡经理。”   说完,白瑜拉着行旅箱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三楼,马赛楠就忍不住哭了出来:“现在可怎么办?不能和友谊商场合作,找不到买家,我们回去后怎么跟书记交代?”   还有工厂的人,如果知道她们没有成功的话,她们说不定第二天就全部不来上班了,到时候工厂还怎么办下去?   白瑜看了看她:“哭什么?谁说不能合作了?”   马赛楠一怔:“刚才那胡经理说的啊。”   白瑜:“你是要当我助理的人,以后不要遇到事情动不动就哭,而且名人说过,失败乃成功之母,也就是说在你成功之前,失败再多次都是正常的,之前在说服欧阳书记办工厂之前,我也去过其他公社,但都被拒绝,要是我因为被拒绝就哭鼻子,也不会有现在的工厂了。”   马赛楠还不知道中间有这么一段故事,被白瑜说得很不好意思,她赶忙擦干脸上的泪水:“对不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哭了!不过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她真是又笨又没用,也就只有白瑜才不会嫌弃她。   她一定要更加努力才行,否则怎么对得起白瑜这份信任。   白瑜想了想,带着马赛楠去了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两筒盲公饼。   盲公饼是广省佛山的特产,用糯米配上白糖、芝麻、猪肉和花生等材料制作而成的,饼里面夹裹着猪肉,吃起来味美酥脆,十分可口。   买完盲公饼后,白瑜再次回到友谊商场,并把盲公饼送给看门大爷作为谢礼:“虽然这次没能成功和友谊商场合作,但若不是大爷您帮忙引荐,我们只怕连胡经理的面都见不上,这东西不值几个钱,但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大爷您就收下吧。”   几番推来推去后,看门大爷最终把盲公饼给收下了,但拿着这两筒盲公饼,他感觉很烫手,不做点什么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于是顿了顿后,他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给白瑜:“今天下午有一批外商要来友谊商场买东西,白同志你要是能把自己东西成功卖给外商,说不定这事情有转机。”   话刚落地,看门大爷就想扇自己的脸,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就往外说呢,要是被人听到,他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嘴真是贱呢。   但眼前的女同志又实在太可怜,而且还对他那么好……   看门大爷内心天人大战,纠结得脸上的皱纹都皱成了一团。   白瑜心中十分惊喜,也把看门大爷的表情看在眼里:“大爷您放心,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了我们三个人,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的!”   马赛楠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什么都不会说!”   和看门大爷告别后,白瑜带着马赛楠去国营饭店吃了个午饭,然后就回到友谊商场,坐在对面街道的凳子上等。   这一等又是三个小时。   烈日当空,周围没有任何遮挡,两人被太阳晒得脸都红了,但又不能走开。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下午三点的时候,那批外商来了!   不知道这批外商是什么来头,全部坐着轿车过来,胡经理带着员工出来门口迎接。   等人进去后,白瑜才带着马赛楠重新回到友谊商场。   有看门大爷给她们放水,两人不用检查就直接进去了。   胡经理看到白瑜再次出现在在友谊商场里,愣了下,不过看对方并没有过来,他便没在意。   白瑜没有直接凑上去,而是不远不近跟着他们,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还买了几样东西。   从一楼跟到三楼,白瑜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在她以为要无功而返时,就听一个年轻的外国女人一脸遗憾道——   “我祖母下个月生日,我想买一个很特别的礼物送给她,但这里的东西一点也不特别,这些双面绣什么的,她都有了,真是让人为难。”   女人说的是英语,语速很快,胡经理身边的翻译显然没听明白对方的意思,脸上由始至终露出八个牙齿的笑容。   机会来了!   白瑜拉着行李箱走过去,等胡经理发现想阻止时,已经晚了一步。   白瑜走那位外国女人面前,用英语跟说道:“这位女士您好,我刚才无意中听到您说的话,知道您在寻找一个很特别的礼物想送个亲人,我这里正好有几个很特别的工艺品,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看一看?”   这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连胡经理的绿豆眼也跟着瞪得大大的,他没想到白瑜会说英语,而且说得这么好。   外国女人也是一脸震惊:“你的英语说得太好了,你是我在种花国看到说英语最好的人,你刚才说的工艺品是什么?我很有兴趣。”   白瑜表示感谢后,蹲下去把三个贝雕作品从行旅箱里面小心拿出来,然后摆放在前面的柜台上。   三个作品一摆开,现场立即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我的上帝啊,这是什么艺术品?这也太漂亮了吧?”   “这东西跟二楼的石雕看着有点像,但又不太像,眼前这作品更精致,你看这漂亮姑娘的脸蛋,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还有她的指甲,还涂了指甲油,真是太细致了,而且颜色也比石雕要丰富得多,这完全就是艺术品!”   一声声的赞叹声不断传进胡经理的耳朵里,虽然他听不懂这些外国人说的是什么,但人类的表情都是相同的,他很清楚这些人都被白瑜带的贝雕作品给吸引住了目光。   他有些惋惜,还有些恼怒。   惋惜之前看走眼了,要是早知道这些外商会喜欢贝雕的话,他刚才就不会拒绝白瑜,恼怒的是,白瑜不请自来,她这是想跟友谊商场抢客人吗?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那会让她知道跟友谊商场作对是什么后果。   只是下一刻,就见白瑜转身看向他道:“胡经理,刚才我们谈的合作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兴趣,如果有兴趣的话,接下来我会跟这些外商说,这是友谊商场新推出的产品,让他们需要的话,跟你们订货,您觉得如何?”   胡经理只顿了几秒就立马点头了:“合作愉快,白主任!”   很好,从白同志到白主任,说明了一件事情——   她成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白瑜用英语给外商们介绍贝雕,外商们知道这几个作品是用贝壳做成的,都被震惊得一连再地说“我的上帝”。   经过白瑜的介绍,原本对贝雕不感兴趣的外商也表示要买一个,白瑜连忙说现在还没有现货,他们可以付定金预定,款式不限制这三样,他们可以提出他们的要求。   初次之外,白瑜还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卖法,那就是借助了后世的开盲盒,她跟外商们说,他们如果不知道该订什么样式的话,可以不做要求,工厂会随即做出不同的款式给他们,等他们收到时就等于收到了一个惊喜。   外商们显然很喜欢这个所谓的开盲盒卖法,除了预定自己想要的款式,还纷纷定了开盲盒的。   十一个外商,最终订了三十个贝雕成品,其中十二个为盲盒,那位外国女人因为急着送礼物给她祖母,最终跟白瑜买下了《睡莲仙子》那个作品。   胡经理虽然有些遗憾自己喜欢的作品被买走了,但一想到源源不断地订单飞来,他就高兴得合不拢嘴,哪里还会去在意这点小事情。   等外商们走后,白瑜和马赛楠两人再次回到了胡经理办公室。   跟刚才不一样,这次还没坐下,胡经理就让人送了牛奶和点心过来,还为刚才的事情亲自跟白瑜道歉。   白瑜大方表示没有关系,之后双方就着怎么合作详细谈了起来。   除去外商订的三十个成品,友谊商场还另外订了七十个,凑够一百个成品。   不同的贝雕根据复杂程度,以及大小有不同的价格。   像《睡莲仙子》这种成品,因为雕刻非常复杂,就是伍师傅这样的熟手,做出来一个也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因此会比较贵,定价为一个二十元,而像《一帆风顺》那种盘子上的贝雕,是相对比较简单的,而且用的材料也相对比较少,定价为五元一个。   最终一百个作品下来,总价为2000元。   这是友谊商场要给贝雕工厂的钱,至于他们卖给外商肯定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收下三成定金600元,马赛楠几乎是飘着从友谊商场走出来的。   直到走到一楼,她整个人还是飘乎乎的,还对白瑜道:“你掐我一下,我怕我在做梦。”   白瑜还真的掐了她一下,痛得马赛楠痛呼出声,但下一刻就笑得像个傻姑娘。   “白瑜,我们成功了!我们终于找到买家了!”   两千元啊!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原先跟白瑜过来,欧阳书记说只要能拿到两百元的订单,那就是很了不起了,没想到白瑜一出手就翻了十倍!   白瑜真是太太太厉害了!   走出友谊商场,看门大爷已经换班不在门口了,白瑜打算回头再买点东西来感谢大爷,要不是他提供的消息,她还真没办法这么快把订单拿下来。   回头就看到马赛楠用力抱着已经空下来的行旅箱,左瞅瞅,右瞧瞧,还对她小声道:“白瑜怎么办?我现在看谁都好像是小偷,我担心他们会来抢我们的钱!”   白瑜嘴角抽了抽:“你是没看到镜子,你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更像个小偷,还有你这个样子很惹人注意,你要是不想打架注意到你,你最好表现得跟平时一样。”   被白瑜这么一说,马赛楠这才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于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哭声。   白瑜闻声看去,原来是一个门店的牌匾掉下来了,正好砸到了行人。   下一刻,就见被砸到的女人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心急如焚地朝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等白瑜看清楚对方的脸时,不由愣住了。   吴孝宜!   而她手里抱着的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她以前的女儿丫丫。   更离谱的是,在那门店下面还躺着一个小孩,那小孩满脸的血,显然伤得比丫丫更严重,可吴孝宜却好像没看到一样,抱着丫丫直接走了。   白瑜之所以觉得离谱,那是因为那个伤得更严重的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吴孝宜的儿子习陆承。   也就是改名之前的小谢承。 第129章 馄饨   白瑜眼底冒出了火花。   姓吴这两姐妹真不愧是双胞胎, 一样的不靠谱,一样的让人无语。   周围的人看到这场景也不由议论纷纷。   “那女人怎么跑了,我刚才听这小男孩叫她妈妈?她不要自己儿子吗?”   “两个小孩都受伤了, 会不会她没发现儿子受伤了?我看她很在乎女儿, 应该不是没责任心的父母。”   “要是真那样就好了, 我刚才明明看到她在两个孩子之间犹豫了一下, 然后抱起那个只受了一点轻伤的小女孩就跑, 而且刚才她在供销社买东西, 一直给小女孩买东西, 衣服糖果要什么买什么, 可跟在她们身后的小男孩却什么都没有, 我猜啊, 这小男孩肯定不是亲生的!”   “原来是后妈,那就能理解了!”   习陆承躺在地上,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伤和难过。   白瑜挤开人群:“麻烦让一让, 我是小男孩的亲戚。”   听到是小男孩的亲戚, 人群迅速让出一条路来。   习陆承看到白瑜的那一瞬, 再也绷不住了, 大颗大颗的金豆豆吧嗒吧嗒往下掉, 跟其他孩子哭不一样,他只掉眼泪没哭闹,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人心疼。   白瑜心好像被什么给戳了一下, 蹲下去摸了摸他的小脸蛋:“没事的,不要怕, 白姨过来了。”   因为这话,习陆承眼泪掉得更凶了, 小脸蛋涨得通红。   他不想哭的,但一看到白姨他就忍不住住。   真是好丢人,不过他就哭这一次,以后他绝对一定肯定不会再哭了。   大家看习陆承大颗大颗眼泪砸下来的样子,不由都鼻子酸酸的。   白瑜简单帮他检查了一下伤口,牌匾掉下来时擦着他额头而过,他的额头被擦破皮了,所以才会流了一脸的血,但这个伤口其实并不算重,比较严重的是他的小腿,她只轻轻碰了一下,他就疼得叫出声来,应该是骨折了。   想起吴孝宜抱着吴孝玉女儿狂奔的样子,白瑜是越想越生气。   她可以理解吴孝宜对丫丫有感情,毕竟养了那么多年,就算是养只猫养只狗,养久了也有感情,但习陆承是她亲生儿子,而且从小就遭受了那么的罪,她脑子要是没进水的话,就应该先补偿自己的儿子,事事把习陆承摆在第一位。   如果她能做到这一点,相信习家也不会阻止她跟丫丫联系和见面,毕竟除了以前的母女关系,她还是丫丫的亲姨妈,这样的血缘关系是怎么也斩不断的。   可她偏偏选了一条最偏激最愚蠢的路。   白瑜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怒火给压下去,抬头看向众人问道:“孩子是被供销社的牌匾给砸伤的?供销社的负责人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人出来?”   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同志连忙应道:“已经让人去请经理过来了,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话音一落,一个中年男人就急匆匆从供销社里头跑了出来,可能跑得太急的缘故,额头满是豆大的汗,酒糟鼻也更红了。   好在这经理人不错,知道是供销社的牌匾砸到人了,没有推卸责任,连忙抱起习陆承就要送去医院。   附近有两家医院,最近那家在右手边,也就是吴孝宜去那家。   白瑜让经理把人送去左手边那家,她倒是要看看吴孝宜什么时候会想起习陆承这个儿子来。   到了医院,医生给习陆承做了详细检查后,确认左腿小腿骨折,额头还有其他地方是皮外伤,供销社经理当即就给办理了住院手续,还把钱给付了。   对于后续的赔偿,白瑜说等孩子出院后,再让他的家人跟供销社谈。   习陆承除了一开始掉眼泪掉得厉害,后面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再次恢复到之前淡定沉稳的样子。   只是才五岁的孩子,性子本应该天真活泼才对,都是姓吴那两姐妹,一个比一个不做人。   马赛楠偷偷拉着白瑜问道:“这小孩真被后妈给虐待了吗?那他爸呢,不管他吗?”   白瑜:“不是后妈,是亲妈。”   马赛楠一脸震惊:“怎么会?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不爱儿子的人?!”   她长这么大只见过重男轻女,疼女儿的也有见过,但不管再怎么疼还是比不过儿子,顶多在女儿出嫁时给多点嫁妆,但总归家里的财产绝大部分都是留给儿子的。   她和三个妹妹就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连名字都是为了生儿子而取的,她们要是能遇到重女轻男的父母,真不敢相信她们是一群多么快乐的女孩儿。   白瑜再次翻了个白眼:“她要是只是疼女儿也就算了,但那小女孩根本不是她生的,而是她双胞胎妹妹的女儿,也就是说,她只是小女孩的姨母。”   这一下,马赛楠震惊地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刚才以为那女人是更疼女儿就已经够让她惊讶的,没想到居然是不疼自己的儿子,反而去疼外甥女?   那女人是脑子被门给夹了吗?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   供销社经理还有事情要忙,留下两张大团结和粮票、肉票后,便离开了,白瑜担心马赛楠又说出一些让习陆承难受的话,便让她去买些点心和水果回来。   马赛楠走后,白瑜才问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陆承,你告诉白姨,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妈经常和丫丫见面吗?”   习陆承垂着长长的眼帘,没吭声。   白瑜也没有逼迫他,想着他要是不想说就算了,但过了一会儿,习陆承还是开口了。   “妈妈经常去见丫丫,她跟奶奶说带我去散步或者买东西,其实就是去见丫丫。”   每次见面她都会对丫丫又抱又亲,还喊她心肝宝贝,可她从来没有那样对他。   还有她每次都会给丫丫买好多好吃的好喝的,虽然她也会买给他,但她每次买给他的东西都跟丫丫一模一样,可他压根就不喜欢喝汽水,也不喜欢吃酸的东西。   “?”   白瑜愣了下,回想上次去习家习母说吴孝宜带孩子出去散步的事情:“所以我们上次去你家,你妈表面说带你去散步,其实是把你当借口,用你做掩饰去见丫丫?”   习陆承点了点小脑袋,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线。   之前被白瑜给压下去的怒火再次蹭蹭往上涨:“那刚才呢,刚才你妈其实是知道你受伤的,对吗?”   习陆承再次点了点小脑袋,低垂着眼睛,小声道:“本来牌匾应该砸到丫丫身上,但妈妈护住了她,而且……”   白瑜微挑眉:“而且什么?”   “而且因为她急着护住丫丫,所以不小心撞到我身上,我没站稳往跌坐在地上,然后就被牌匾给砸中。”   白瑜:“……”   这会儿要是吴孝宜在她面前的话,她肯定要给她两巴掌。   白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几天你就暂时呆在白姨身边。”   习陆承乖巧地点了点头。   白瑜决定给吴孝宜一个教训,于是等马赛楠一回来,她立即让她去供销社找那经理,然后跟他说如果等会儿有个女人回来问习陆承的事情,就跟她说不知道。   马赛楠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照做了。   供销社经理本来就很忙,听到这要求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帮忙叮嘱服务员们也别说。   于是当丫丫在医院清理好伤口(手掌一点擦伤了),并买了冰棍和大白兔奶糖做为安抚后,吴孝宜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儿子还在供销社门口。   她连忙抱着丫丫回到供销社,可哪里还有人,连地上的血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过这会儿吴孝宜还没有慌,人是被供销社的牌匾给砸中的,而且当时供销社的工作人员已经出来了,所以她才敢把儿子扔在那里不管。   因此她很淡定跑去找供销社的工作人员,结果却听到——   “孩子不是被你们的家人给带走了吗?”   吴孝宜听到这话一怔,下意识就认为儿子是被婆婆给带走了,心里不由开始打起鼓来,她担心婆婆会骂自己,于是在外头晃荡天色完全暗下来才回去,而且还带着丫丫吃国营饭店吃了晚饭。   习母在家里已经等得非常不耐烦,看她一个人回来,眼睛顿时瞪得跟铜铃一般,扯着她的手臂一连串问道:“承承呢?承承怎么没跟你回来?”   吴孝宜再次怔住,讷讷道:“承承不是被您给带回来了吗?”   习母:“孩子是你带出去的,我什么时候带他回来了,承承人现在在哪里?你给我说清楚?”   吴孝宜这才慌了起来。   儿子不是给婆婆带走的,那是被谁给带走的?   她想到上次儿子差点被拐子给抱走的事情,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一夜,习家是在人荒马乱中度过的。   习母知道儿媳妇把孙子一个人扔在供销社门口后,从来不打人的她再也忍不住了,一巴掌就狠狠甩在她脸上。   吴孝宜脸被打肿了,但一个字也不敢反抗。   习母打完一巴掌后也顾不上继续教训她,赶忙跑去供销社想找经理问个明白,但供销社已经关门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去公安局报案,却被告知暂时不能立案,一来是孩子失踪时间不够长,二来是供销社服务员明确告知孩子是自愿跟人走的,那说明不是被人贩子给带走。   习母急得嘴巴起泡。   习家不是广城人,在这边并没有亲戚,习母怀疑是吴孝玉把孩子给藏起来了,但吴孝玉这段时间根本不在广城,吴孝玉养母家也去找了,并没有看到习陆承的身影。   吴孝宜在惊慌之中突然想起白瑜这个人,然后急匆匆跑去白瑜家找人,但白瑜一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因此和马赛楠两人当晚都在医院没回去。   习母找不到人,只好把一腔的怒火全部发泄在吴孝宜身上,吴孝宜两边脸都被打肿了。   直到第二天习晓东出差回来,他才从供销社经理口中问出了习陆承的下落。   几人急匆匆跑到医院来时,白瑜正在喂习陆承吃医院饭堂买来的馄饨。   这医院饭堂做的饭菜不咋样,但馄饨却意外地好吃。   馄饨皮薄得像纸一样,猪骨头汤浓郁鲜美,透明的馄饨皮像一颗颗小球在里头浮沉,馅儿不知道里头加了什么料,吃起来有鸡肉的味道,味道好吃得不行,上面再撒上一把青翠的葱花,好看又好吃。   白瑜觉得在她吃过的馄饨里头,医院饭堂做的能排在前三。   习陆承红着小脸,一口接着一口吃着白姨喂过来的馄饨。   其实他觉得自己是大孩子里,而且他是小腿骨折了,不是手骨折了,可以自己吃,但这种被人当成宝宝哄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美好到他说不出口拒绝。   习家一家三口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个画面。   清晨金色的光芒从窗口大片大片地撒进来,白瑜拿着汤勺舀了一颗馄饨喂进习陆承嘴里,习陆承小小的脸蛋红成了苹果,但明显可以看出,他很享受,细长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不过很快这温馨的一幕就被打破了。   吴孝宜一看到这一幕,满心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激了起来。   她担心受怕了整整一个晚上,还因此被她婆婆给打了两巴掌,到现在脸还肿着呢,而白瑜倒好,擅作主张把孩子给带走,却一声不吭,她绝对是故意的!   而且看到习陆承用孺慕的眼神看着白瑜,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因此她想也没想,跑上来就指着白瑜的鼻子骂了起来:“白同志你擅自把孩子给带走,还故意不通知我们,你这样做到底有什么居心?”   白瑜轻描淡写扫了她一眼:“我有什么居心?”   说着她把手里的馄饨一扬,还剩下小半碗的馄饨就这样泼到了吴孝宜脸上。   吴孝宜脸色突变,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啊啊啊……你敢泼我?”   馄饨汤的温度并不高,泼在脸上不会烫伤皮肤,但造成的打脸伤害直接爆表。   吴孝宜也是家里千娇万宠长大的,昨晚被婆婆扇两巴掌她不敢反抗,那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但白瑜一个外人凭什么这么对她?   吴孝宜气得半死,举起手就要扇白瑜耳光,却被马赛楠给死死抓住了手腕——   “你要是敢打白瑜,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这女人自己把孩子丢了,怎么还有脸来怪白瑜?   她马赛楠谈生意不行,但说起打架她敢说第二,村里没人敢说第一,从小到大她都是把自己当成男孩子,村里的那些男孩子基本都被她给打过。   吴孝宜手被攥得发疼,气得暴跳如雷:“你快放开我!”   白瑜却直接忽视她,看向站在习晓东和习母道:“吴孝宜说得没错,我是故意把人带走,并故意不通知你们的。”   习母有些不明白:“白同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印象里,白瑜是个善良而明事理的人,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昨晚她担心得整整一夜都没有合上眼睛,心脏病差点爆发,她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不知道把孩子带走他们习家会担心吗?   白瑜笑了笑:“为什么?可能因为我爱管闲事吧,吴孝宜瞒着你们带陆承去见吴孝玉的女儿,你们不知情,吴孝宜把钱全部花在吴孝玉女儿身上,你们也不知情,这次要是我不把陆承带走,只怕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牌匾砸下来时,吴孝宜伸手去护住吴孝玉的女儿,却把陆承撞倒在地上,导致他被牌匾给砸断了小腿,事后,吴孝宜抱着吴孝玉的女儿去医院,直接把陆承一个人扔在供销社门口不管,既然你们那么不喜欢陆承这个孩子,那我把他带走,你们不疼他,我来疼他。”   习陆承小身子控制不住颤栗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   他上次说过以后都不哭的,但该死的眼泪不听他的话。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   习母一脸震惊又愤怒看向儿媳妇:“你昨晚明明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跑去医院叫医生才把承承一个落在供销社门口!”   吴孝宜全身再次控制不住颤抖起来,好像羊癫疯发作一般:“不是这样的妈,妈你听我解释……”   她不是故意的,她真不知道是自己撞到了儿子才导致他受伤,她也不知道原来他伤得这么严重,她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扔下他一个人不管。   只是习母压根不想听她解释,扑上去就用包包对着她一阵打。   “啪啪啪……”   虽然不是打脸,但吴孝宜还是被打得哇哇叫。   其他病房的人被吵闹声吸引过来,纷纷站在门口围观,而病房另外两家人,则是指着吴孝宜啧啧吐槽——   “真是小刀划屁股开眼了,还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妈。”   “哪有人不疼自己的孩子,反而去疼别人的孩子,该不会是外面那孩子也是她生的吧?”   这话一出,众人看向习晓东的目光顿时就变了,感觉他的头上突然一片绿油油的草原。   习晓东进来后一直没出声,眼看着事情越来越失去控制,他这才冷声道:“都给我住手!”   声音一出,习母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她的怒气却没因此消停:“我之前就让你别娶这个女人,你不听我的,吴家一家子的糊涂蛋,谁沾上谁倒霉!”   她气儿子娶了这么个儿媳妇回家,更气自己老眼昏花,孙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被虐待她却一无所知。   想到这,她“啪啪”两下,扇了自己两巴掌。   习晓东没看吴孝宜,直接走到白瑜面前,对她鞠了一躬道:“白同志,谢谢你再次救了承承一命,俗话说事不过三,我跟你保证,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三次。”   白瑜耸耸肩:“我不过是个外人,你没必要跟我保证什么,你唯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陆承。”   习晓东走到病床前,蹲下来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儿子,眼睛也跟着红了:“承承,爸爸对不起你,你刚出生就把你弄丢了,好不容易把你找回来,又没有好好保护你,爸爸知道错了,你能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吗?”   习陆承擦掉眼泪看着爸爸,没吭声。   习晓东摸了摸他的头:“这次回去后爸爸就把工作辞了,然后带你回京城生活,以后爸爸亲自照顾你好不好?”   听到这话,习母和吴孝宜两人都愣住了。   习晓东在某重点机关单位上班,这些年他做出了不少成绩,很受上面的肯定,只要再熬一两年,肯定能熬出头。   可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要辞掉工作的话,而且还要回京城,吴孝宜不由着急了。   她既不想丈夫放弃工作,更不想回京城,丫丫在广城跟着吴孝玉的养母生活,一旦回了京城,那就意味着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丫丫了。   这会要了她的命!   但习晓东压根不看她,她想插嘴都找不到机会。   终于在一阵沉默之后,习陆承点头了:“好。”   他很喜欢白姨,也很想念明舒和念念两个朋友,但他也知道,爸爸不可能把他交给白姨。   之后习晓东再次对白瑜表示了感谢,然后去给习陆承办了出院手续,带着他回家去了。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吴孝宜一眼,没跟她说一句话,这让吴孝宜又没脸又难受又害怕。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丈夫,上次就算她闹到白瑜家去,回来后他也没给她脸色看,而是好声好气跟她商量,让她好好待他们的儿子。   因为他态度太好了,所以让她以为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他都会原谅自己。   可这一刻,她感觉到一股冷气不断从脚底窜上来,流窜她的四肢百骸。   她顾不上骂白瑜这个搅屎棍,连忙追着出去。   ***   习家离开医院后,白瑜和马赛楠两人也很快就跟着离开。   在广城又呆了一天,离开回琼州岛之前,白瑜去供销社买了不少点心,一部分送给看门大爷,一部分送给危家,拜托他们继续帮忙照顾两狗一猫,剩下的带回去给家人。   马赛楠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有工资后,狠狠心也跟着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给她妈和三个妹妹尝一尝大城市的点心。   经过36个小时,两人再次回到琼州岛。   几天没见到妈妈,小家伙委屈得不行,一看到妈妈就粘着要妈妈抱,连上厕所她都要寸步不离跟着。   白瑜跟奶奶说了习陆承的事情,白老太知道后,不由连连感叹这孩子没有母亲缘分,之前吴孝玉这个假母亲对他不好也就罢了,生母居然也这样。   晚上江霖回来,夫妻两人自是一阵缠绵。   ***   很快到了第二天,马赛楠早早就来到白瑜家门口等待,看她两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奕奕的样子,白瑜知道她昨晚肯定又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白瑜猜得没错。   昨天马赛楠一回到村里,就再次被大家给围住了。   之前她一句“没有工资”堵住了大家的嘴巴,让大家误以为她是个大傻瓜,可这次她跟着白瑜去广城三四天,回来还大包小包,大家顿时知道,原来傻瓜居然是他们自己。   这哪里是没有工资,没有工资能大包小包,没有工资能买得起广城那边的点心?   大家再次把马赛楠围得水泄不通,问工资的,问她去广城做什么事情的,问她在公社是做什么工作的,要她帮忙介绍工作的,总之五花八门,虽然马赛楠一句话也没说,但大家看她的眼神就是不一样了。   “冯招娣”这丫头有出息了,这是村里人所有人的共识,有一些脑子转得快的,当天晚上就叫媒婆上门来提亲,不过都被马赛楠给拒绝了。   她现在就想好好工作,好好赚钱。   男人,只会影响她赚钱的速度!   虽然这次她只买了一块钱的点心,虽然她妈一直骂她败家,但看妹妹们吃得那么开心,这让她觉得无比的满足。   原来有能力让家人过得更好,是这么一件有成绩感的事情。   两人骑着自行车往公社去,跟平时一样,一路上还是白瑜教马赛楠学习英语。   来到公社,两人远远就看到了何大队长和一群人堵在公社仓库门口。   其中两个人还拉着姜慧君,好像想把她给架走,姜慧君奋力反抗,但她一人难敌四手。   欧阳文骞这个书记此时不在公社,剩下可以做主的王主任却拿姜慧君的娘家人没有办法,因为她娘家人说这是他们的家事,如果王主任敢插手的话,他们就要去报公安。   眼看着姜慧君就要被拉走,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   “放开她!”   众人回身看去,这才发现白瑜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凤凰花开了一树,金红色的花朵热烈似火,仿佛一束束燃烧的火焰,白瑜就这么站在树下,白衬衫黑长裤,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只是对上她冰冷如霜的眼睛,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姜慧君娘家人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有些怂了。   但姜慧君娘家人怕她,何大队长却不怕她:“白同志,哦,不对,我应该叫你一声白主任对对,虽然这贝雕工厂一个订单都没有,一分钱都发不出来,但这领导却是不少。”   白瑜冷冷看着他。   何大队长看她这样越兴奋,以为自己戳中了她的痛点,继续嘲讽道:“但姜慧君是我们何家村生产队的,她父母现在想带她回去,白主任总不会连这事都要管吧?”   白瑜看着他:“若是我说我就想管呢?”   何大队长没想到她还真敢应自己,不过这样更好,他就要大家看看这女人丑陋的嘴脸:“俗话说,天大地大父母最大,白主任已经怂恿姜慧君跟她丈夫离婚,你现在还想怂恿她跟娘家人离心,白主任走出去难道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姜母看何大队长把白瑜喷得哑口无言,胆子也跟着壮了起来:“就是!人家两夫妻生活得好好的,就因为你害得他们夫妻离婚,害我们姜家成为整个村的笑话,人在做天在看,你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骂完白瑜她又扭头去骂女儿:“就你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来这里工作了半个月,半分钱都没拿到,你还想继续做下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女儿?你现在就跟我回家,我让人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人家也不嫌弃你生了孩子,只要你过去给人生个儿子,以后有的是你享福的时候!”   姜慧君气得浑身哆嗦。   她还以为娘家人是担心她被工厂给骗了,所以才要逼着她回去,没想到原来是想再卖她一回!   说什么为她着想,她一个嫁过人又生了孩子的女人,他们能给她找到什么好人家?用脚指头想就知道,肯定不是年纪一大把,就是打女人,还有可能抽烟喝酒赌博样样有的垃圾男人!   她就算死,也不会回去再让他们卖自己一回!   想到这,她看向白瑜和王主任道:“白主任、王主任,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要跟他们回去,求你们帮我叫公安同志过来!”   白瑜和王主任两人还没说话,和大主任又贱嗖嗖道:“报案也没用,他们生你养你,现在还给你介绍好人家,公安同志来了,难道还能把你父母给抓回去不成?”   姜慧君闻言,心里一阵绝望。   就在这时,白瑜笑了:“何大队长说得没错,报案的确没什么用,不过我以前听过一件事情,就是有个女同志她娘家人逼她二嫁,她不愿意,于是在一个晚上,趁着全家人睡着时,她拿着刀把她娘家人全部给捅死了!”   姜慧君娘家人:“……”   白瑜:“我还听说过另外一件事,还是一个女同志被家人逼着二嫁,她也不愿意,不过她力气比较小,平时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杀人了,所以她在做饭时往饭菜里下了农药,把一家子全部都毒死了。”   姜慧君娘家人:“…………”   姜慧君绝望的双眼却亮了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呢,你们想我二嫁是吧,行,那我跟你们回家!”   不想让她好过是吧,那大家就一起下地狱!   姜慧君娘家人:“………………”   不不不,他们现在不想让她回家了。   这要是回了家,他们的小命还能保得住吗?   姜慧君娘家人像碰到瘟疫一般,迅速松开姜慧君的手,然后转身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何大队长感觉好像生生被人打了两巴掌,气得咬牙切齿。   不过他眼珠子一转,两片嘴唇又巴拉了起来:“白主任,你之前要求的自愿退出书我已经给你送过来了,我们生产队所有人,除去不能做决定的小娃娃,其他就是瘫痪在床上好几年的这次都盖了手指印,我们全生产队自愿退出公社的工厂建设,这样一来,以后工厂要是倒闭了,那银行的贷款就跟我们无关了对吧?”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为了让大家看清楚,他还特意把纸张展开给大家看。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和红色的手指印,看来他没说谎,这么多名字和手指印,何家村的确全村一致通过退出。   就跟何大队长想要的那样,大家看到退出书后,心里开始打起来退堂鼓。   不少人窃窃私语了起来。   “何家村生产队全村都退出了,我们要不要也退出?”   “我也在想这事,你看工厂开了半个月,半分钱都没发,一个买家都没有,我觉得这工厂铁定开不了!”   “就是,万一跟何大队长说的那样,万一工厂倒闭了,跟银行贷款的钱是不是要我们社员一起还?”   “书记说他一个人还,但那么多钱,他还得了吗?最终还不是逼着我们一起还。”   听到大家的议论,何大队长脸上更嘚瑟了:“不是我要说风凉话,只是大家这段日子也看到了,要订单没订单,要工资没工资,连个上门看产品的买家都没有,你们还想把东西卖出去,简直是白日做梦,我劝你们最好赶紧退出,要不然后面后悔可来不及!”   话音一落,就有好几个人被说动了。   “白主任,我们也要退出!”   “我也要退出!”   “我也……”   白瑜不慌不忙,把何大队长手里的退出书拿过来,然后看向那些人道:“你们想退出是吧,考虑清楚后就来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不过不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后面工厂发展起来,不管是招工,还是其他活儿,一律与你们无关,你们能接受吗?”   听到白瑜这话,有些人再次动摇了起来,比墙头草还要忙。   不过在何大队长几次三番阴阳怪气的煽动下,最终另外两个生产队有二十个人表示自愿退出,其中还有两个是已经参加了半个月培训的。   白瑜都没劝说,只让他们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不会写字的就盖手指印。   看不少人被自己说动,何大队长脸上的得意藏也藏不住,当然他也没想藏起来,若是此时他身后有尾巴的话,那尾巴早就翘上天了。   他看着白瑜再接再厉嘲讽道:“听说白主任这次去广城找买家,可有接到订单?该不会是一个东西都没卖出去吧?”   就在这时,一阵自行车铃声响起。   众人扭头看去,是去县上开会的欧阳文骞回来了。   欧阳文骞还没进公社就听到何大队长带着人来闹事,为了尽快赶回来,自行车差点被他踩出火花。   这会儿听到何大队长嘲讽的话,脸色一肃道:“何大队长,既然你们生产队已经退出工厂了,那工厂的事情你少管!”   何大队长脸皮比城墙还厚:“我们虽然退出的,但好歹是一个公社的,我关心关心不行吗?”   欧阳文骞闻言,脸都气黑了。   白瑜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欧阳书记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个好消息要跟您说,这次去广城,我们跟友谊商场达成了初步合作,当场卖给外商三十个订单,另外友谊商场追加七十个成品的订单,换句话说,我们这次拿到了一百个成品的订单量,总额为两千元。”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很快众人哗然了起来。   “我刚才没听错吧,友谊商场订了我们工厂的货?”   “我的天啊,两千元的订单!白主任也太厉害了吧!”   “白主任的确厉害,货还没做出来就已经卖出去了三十个,以后还愁没人买吗?”   何大队长却愣住了:“不可能,白主任你是为了自己的面子骗大家的吧?”   白瑜从军挎包拿出订单合同书,把上面友谊商场的盖章展示给大家看:“看不懂字,总能看懂印章吧?”   印章是不能作假的,否则就属于犯罪。   就跟白瑜说的那样,看不懂字不要紧,看得懂印章就可以了!   现场再次哗然了起来。   “太好了,还有我没有退出工厂!”   “对啊,我刚才差点信了何大队长的邪,差点就要退出了!”   “刚才那些退出的,现在是不是后悔得想扇自己巴掌?”   何大队长:“……”   退出的人:“……”   看何大队长被打脸,王主任等人心里一阵爽。   可这还没完,就听欧阳文骞咳嗽一声道:“我这里也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之前白主任建议我们去申请参加广交会,广交会可能在场很多人没听过,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国家每年会在广城那边举行两次展览,每次展览都有来自全球各国的外商来展览上买东西,下订单,我觉得白主任这主意非常好,于是便把作品交上去申请了,然后今天结果下来了,我们,通过了申请,这个十月份,我们贝雕工厂就可以去参加广交会了!”   众人:“!!!”   何大队长:“…………”   退出的人:“…………”   何大队长刚才听到欧阳文骞提到广交会,心里就已经觉得不妙了,结果果然很不妙。   但这还是没有完。   就见白瑜扫了他一眼,这一眼看他心里哇凉哇凉的,接下来就听她声音脆生生道——   “这里还有一个好消息,因为已经接到订单了,接下来还可能陆续有无数的订单,因此我们需要大量的贝壳,从今天开始,我们以每十斤一元的价格接收贝壳,形状特别、保存完整的贝壳价格另议,另外目前我们只接受春风生产队,以及雄鹰生产队队员交上来的贝壳,换句话说,何家村生产队,以及刚才自愿退出的社员们不能参与这个项目。”   何大队长:“………………”   退出的人:“………………” 第130章 肉末豌豆   何大队长直愣愣站在原地, 良久都没有动弹。   他就是想破头脑也想不明白,不就是几块破贝壳凑成的东西吗,不能用又不能吃, 怎么会有人拿钱买?   而且一出手就卖出去了三十个, 一百个订单就拿到了两千元的款项, 他刚才看到订单上的单价, 其中最贵的一个要二十元!   二十元买一个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 那些外国人是脑子进水了, 还是被门给夹了, 人傻钱多也不能这样浪费钱啊!   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个项目, 在他看来这个项目铁定要亏损得很厉害, 所以他想也没想就退出了工厂建设, 还动员整个生产队的队员跟他一起退出。   可现在工厂做起来了,不仅跟友谊商场合作, 还要去参加广交会,这意味着接下来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 而白瑜这女人却规定不招退出的人, 连贝壳都不收。   他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一旦生产队的人知道后, 他会被众人骂得有多餐。   想到这,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想跟欧阳文骞求个情,就当没有自愿退出这回事,让他们生产队的人也加入到工厂的建设中来, 只是对上白瑜冷嘲的眼眸,他的话卡在喉咙里,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后悔的不止何大队长一个人,刚才那些被何大队长鼓动怂恿退出的人, 这会儿后悔得肠子都绿了。   何大队长要面子不敢开口,但在他们看来,面子没有钱重要,于是一个两个开始向欧阳文骞求情。   “书记,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听何大队长那混蛋的话就退出,求你让我们回去吧!”   “求求让我们回去吧,我们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听何大队长的话!”   “书记,我和小芳两人已经参加了半个月的培训,现在有了订单,工厂要重新招人培训岂不是会更耽误时间,不如就让我们回去吧,我们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今天你们可以因为何大队长几句话就退出,以后你们也可以因为其他事情而枉顾工厂的利益!”   欧阳文骞平时很好说话,什么事情都把社员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过这次他却很果断地拒绝了。   在他看来,这事何大队长虽然有责任,但关键问题还是在这些人自己,他们听风就是雨,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轻而易举就选择退出,这样的人就跟他说的那样,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收买,然后做出伤害工厂和公社利益的事情来。   因此他绝对不能心软,相信白瑜也是这个看法。   一行人看没能说动欧阳文骞,便纷纷转向白瑜。   在他们看来白瑜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人,面皮肯定很薄,只要他们多求几句,说不定她就会同意了。   “白主任,求求你,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孙子,我真的需要工厂这份工作!”   话刚出,就有人笑道:“老拐,你老母不是十年前就死了吗?你这么利用你老母亲,难道就不怕她今晚来找你吗?”   这话一出,现场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那个叫老拐的人被大家笑得不好意思,摸着鼻子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但其他人依旧不死心,什么家里有病人,家里孩子多,尤其是那两个已经培训了半个月的一男一女,他们觉得自己胜算很大,毕竟他们也算半个学徒,再招人又要重新学习,还不如就让他们回去。   因此两人一唱一和,像两只麻雀一样在白瑜耳边叫个不停,差点没把白瑜给烦死。   “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   白瑜伸出手,做个手势让大家都安静下来。   现场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白瑜身上。   白瑜看向一个春风生产队的队员,问道:“你觉得我和书记应该让这些人回来吗?”   那队员没想到白瑜会问自己,整个人傻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不过跟他同村的人却不会这么放过他,立即对他使用“眼神攻击”技能。   毕竟是同村的人,如果这时候他说不可以,回头他就要得罪好多人,因此他想了想,点头:“我觉得应该。”   白瑜点点头,又接着把同个问题问了一个来自雄鹰生产队的队员,那队员跟前面那人一样,也是不想得罪人,因此也说可以回来。   白瑜笑了笑:“看来大家都同意他们回来,那就回来吧。”   听到白瑜这话,欧阳文骞和王主任等人都愣住了。   而那些退出的人却一阵狂喜:“谢谢白主任,白主任果然是人美心善!”   他们嘴上夸着白瑜,心里却是想着他们赌对了,女人的脸皮果然薄,被他们随便求一求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何大队长听到这话,立即从晴天霹雳的状态切换过来:“白主任,既然这些人能回来,那我们生产队的人是不是也能回来,毕竟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白瑜点头:“何大队长说得有道理,那就都回来吧。”   何大队长:“?”   这么好说话的吗?那刚才他纠结了那么久岂不是显得很傻?   不过白瑜这女人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同意大家回来,以后他倒是要看看她还怎么管人!   其他人:“???”   有个社员似乎发现了不对劲,举手问道:“白主任,要是何家村生产队的人都回来,工厂再招人的话,那他们岂不是要跟我们一起抢工厂位置?”   白瑜再次点头:“对啊,到时候三个生产队的人一起竞争啊。”   春风生产队和雄鹰生产队的人听到这话,齐齐愣住了。   工厂位置就那么多,两个生产队的人竞争已经很挤了,如果何家村生产队的人也来,那他们被录取的机会岂不是更低了?   更别说何家村生产队的人是最多的!   大家想到这一点,心里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除了竞争工厂位置,还有贝壳。   十斤贝壳换一块钱,听着是很多,但要捡够十斤贝壳并不容易,如果何家村生产队的人跟他们抢贝壳,那他们还能赚到钱吗?   想到这两点,大家再也顾不上什么同村利益了。   “白主任,我不赞成让这些人,还有何家村生产队的人回来,书记说的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他们自己自愿退出,那就不能再回来!”   “我也不同意他们回来,凭什么他们想退出就退出,想回来就回来,把工厂当成什么了?”   “我也不同意……”   “我也是……”   不同意的声音此起彼伏,差点没把天都给捅破了。   最终还是白瑜伸手让大家安静下来:“有人同意让回来,有人不同意,既然大家有不同意见,那就投票做决定吧,同意让刚才退出的人,以及何家村生产队的人回来的举手。”   举手的就只有那退出的二十个人,以及何大队长。   何大队长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他就应该把全村的人都带过来。   不对,要是有知道的话,他何必搞那什么自愿退出书!   白瑜不用数就知道了人数:“同意回来的二十一个人,不同意他们回来的举手。”   这话一出,哗啦啦一大片手齐齐举了起来,生怕举慢一点就不算数。   白瑜数了一下:“不同意的有八十八个人,少数服成多数,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让你们回来,那还是按照之前的规则,以后工厂招人,还有收贝壳的事项,你们一律不能参加。”   那二十个人哪能服啊,就差一点他们就能回去了。   但他们声音再大也大不过现场另外八十几个人,更别说其中还有不少人高马大的年轻人,吵声音没他们大,打也打不过人家,最终只能悻悻走了。   何大队长则是看着白瑜,脸色十分复杂。   如果刚才她直接拒绝这些人回来,那大家就会因此怨上她,欧阳书记毕竟是个男人,而且官职摆在那里,大家就是对他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说什么,但白瑜不一样,一来她不是公社的人,二来她是个年轻的女人。   就算大家不敢直接对她怎么样,但只要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对她一个女人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她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想明白了这点,所以才会故意装作同意让大家回来,接着又引导大家想起竞争的事情,一旦危及自身利益,大家肯定会不乐意,接下来大家拒绝这些人回来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女人不简单啊,不动声色中就把怨恨给转了出去。   他刚才白瑜这女人面薄耳根软,被人一说就同意,他还想着以后把她从工厂挤出去,自己顶替她成为工厂的主任。   现在看来,蠢的人由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这,何大队长脸一阵火辣辣的。   白瑜没在意何大队长在想什么,她和欧阳文骞商量了一下,决定从六百元定金里面拿出一小部分钱出来,然后给工厂的人每人发一斤猪肉。   这时候一斤猪肉0.78元,工厂加上办公室一共三十人,三十斤猪肉就是23.4元。   大家听到有猪肉发,顿时比过年还高兴。   “谢谢白主任!我以后一定更加努力学习雕刻,为我们工厂创造更多的价值!”   “我也是,这次真是多亏了白主任,要不是白主任,哪有我们贝雕厂,哪有猪肉吃!”   “我家人一直不同意我过来工厂学习贝雕,还说我是傻瓜,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我等会儿回去就把猪肉砸到他们面前,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说我是傻子!”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   大部分过来这边学习贝雕都顶着不少压力,大半个月看不到一个订单,看不到一个买家,更没有半分钱工资,很多人其实心里都打过退堂鼓,好在他们坚持了下来。   王主任主动把买猪肉的事情承担了下来,这年头人多肉少,就算手里有钱有肉票也未必买得到肉,更何况是一口气要三十斤猪肉。   但王主任她有人脉,她有个亲戚在肉站当卖肉师傅,她过去买不仅能拿到最实惠的价格,而且还能买到猪身上最好吃的那部分肉。   王主任走后,白瑜继续和欧阳文骞讨论工厂的事情。   首先要定下来的便是大家的工资。   欧阳文骞本来想让白瑜拿工厂最高工资,但她拒绝了:“我觉得能工厂最高工资的人只有伍师傅和赵寄秋师傅两人,他们两人的水平应该算得上是一级技术工,更别说他们现在在工厂里担任着多种职务,从设计到雕刻,从选材料到培训工人,他们都要负责,他们不仅功高,还能劳苦,因此这工厂最有资格拿那么多工资的人,就只有他们两夫妻。”   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的辛苦她一直看在眼里,也想赶紧把人培养起来减少他们的负担,可工厂才起步,百废待兴,就是着急也没有用,尤其雕刻这种东西,不是看一眼两眼就能学会。   既然暂时不能减少他们的工作量,那就只能在待遇上补偿他们。   欧阳文骞听到这话,想了想就点头:“那成,最高工资就给伍师傅和赵师傅两人,他们每人每个月基本工资为五十元,补贴另外算。”   他之所以提议给白瑜最高工资,那是因为这个项目是她提起来的,也是她花钱买机器把贝雕成品做出来,也是她跑去广城找买家,就是广交会,也是她提议申请的。   换句话说,这个工厂可以没有其他人,却不能没有白瑜。   但白瑜的拒绝更让他佩服。   多高风亮节的同志啊!   白瑜:“我觉得每个设计成品还应该给他们提成,比起雕刻来,设计那部分才是最费脑力的,我跟伍师傅以前一起在报社工作过,有时候我们为了设计一个连环画的情景,可以想整整一天都一无所获,他们设计贝雕就更不容易了,所以我想给他们提成,以后工厂培养了新的设计师,有成功售出成品的,也同样给提成,这样一来也能激励大家更加努力的学习和工作。”   钱是最初的原动力。   现在的国有工厂,还有国营饭店那些为什么后来干不下去了,主要还是这个原因,无论你多努力工作,你也不能得到更多的报酬,时间久了,大家也就不想努力了。   她可不想贝雕工厂的人也变成那样,所以她想从一开始就把基调给设好,让大家知道,努力工作是能赚到更多的钱!   欧阳文骞在考虑之后,再次同意了白瑜的提议。   最终商定,一个设计提成占订单总额的千分之五,譬如像这次的订单,伍师傅和赵师傅可以拿到十元的提成。   钱虽然不多,但这在其他工厂是没有的。   而且在这年代十元已经算不少了,能买差不多十三斤猪肉。   至于其他人的工资如下:欧阳文骞三十元,白瑜三十元,马赛楠十五元,夏海生十三元,其他学徒在学会之后,会根据不同岗位以及自己能力再定工资。   而王主任等人不属于工厂,自然不能发工资,不过这段时间来他们都很热心帮忙工厂的事情,因此像发猪肉这种福利,自然要算上他们一份。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得知他们的工资后,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连问了好几次有没有搞错,在得到切确答复后,夫妻两人握着彼此的手,都忍不住红了眼睛。   苦尽甘来。   此时他们夫妻两人心里想的便是这个成语,他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两人工资一个月加起来有一百元,这还不算补贴和提成,完全足够他们给女儿最优渥的生活,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下个月的药钱要从哪里来,也不用担心哪天他们谁先走了,另外一方和女儿会活不下去。   他们现在年纪还不算大,身体虽然不算特别好,但总还能干多十几年,这十几年足够他们攒下一大笔钱给女儿,就算哪天他们走了,女儿也能靠这笔钱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   两人越想越高兴,看着彼此满是皱纹和沧桑的脸,两人都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等拿到第一笔工资后,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找人买了两个银手镯,一个送给念念,另外一个送给小家伙。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会儿工厂再次欢呼了起来,比过年还要热闹,因为——王主任买猪肉回来了!   王主任买了三十斤猪肉,还公平分成三十份,每份一斤。   工人们收到猪肉,脸上都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比过年还开心。   办公室的人收到猪肉,心里也十分舒坦,他们虽然不贪这一斤猪肉,可欧阳书记和白瑜能看到他们的辛苦,这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些日子帮忙跑上跑下是值得的。   没进工厂的社员们见状都羡慕得不行。   之前不少人嘲笑这些人傻,天天一早来上班,在仓库里打磨贝壳打磨得一头一脸的灰尘,却是半分钱都捞不到,当初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这不是一斤猪肉的事情,而是这些人虽然还没有转正,但只要没出什么差错,他们肯定能成为工厂的工人。   虽然只是村编制的工人,但那也比没有工作好啊!   不少人把肠子都悔绿了,可他们问过白瑜了,工厂暂时不再找工人,等这批工人成功转正后,他们会根据订单再考虑招人的事情。   工厂和办公室的人都分完猪肉,还剩下两份。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以为是白瑜算错人数了。   就在这时,白瑜提着两份猪肉走到那两个自动退出去的学徒面前,把猪肉递到他们面前:“你们一人一份,拿着吧。”   退出的一男一女听到白瑜这话,齐齐怔住了:“给我们的?”   白瑜点头:“虽然不能让你们回来,但是你们在工厂学习了半个月,也帮忙打磨了不少贝壳,这是你们应得的。”   两人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直视白瑜的眼睛。   其实他们刚才心里还是有些怨恨白瑜的,觉得只要她点个头,他们就能回到工厂,可她却搞那什么投票,害得他们失去机会。   可这会儿看白瑜给他们送来猪肉,心里又羞愧又后悔。   两人接过猪肉,跟白瑜道谢后低着头快速离开。   只是在这之后,两人逢人就说白瑜的好话,要是有人说白瑜的坏话,两人还不乐意,撸起袖子就要跟人好好理论理论。   就是白瑜后来才知道,两斤猪肉居然在无形中帮她化解了两个仇人。   因为路途比较远,中午白瑜就没有回家吃饭。   她把分给自己的猪肉切成肉末,梅干菜提前浸泡半个小时后切碎,接着起锅烧水,水里放一点盐,等水滚后把豌豆扔进去焯水,等水再次沸腾后把豌豆给捞出来,用冷水冲刷一下口感会更好,也能防止豌豆变色。   接着她另外起锅放一勺猪油,油热后下肉末,蒜末和小米辣一起爆香,翻炒几下把梅干菜一起放下去翻炒,之后再加入豌豆,少许盐和生抽,翻炒均匀后就可以出锅装盘了。   欧阳文骞自从尝过白瑜的厨艺后,再吃饭堂的饭菜就觉得没味道了。   知道白瑜自己做饭后,他也把自己的猪肉贡献了出来,任白瑜随便做什么都行。   白瑜把这份猪肉和豆腐做成了一份麻婆豆腐。   豌豆肉末鲜嫩爽口,麻婆豆腐麻辣鲜嫩,都十分下饭,欧阳文骞一个没控制住,一下子吃了三碗饭。   收拾碗筷时,他摸着自己凸出来的肚子,觉得以后不能再这么吃了。   可能因为订单的鼓舞,也可能因为一斤猪肉让大家看到了希望,下午上班时,士气从未有过的高涨。   白瑜巡查了一遍,发现她离开去广城这段时间,大家的进步都不少。   尤其是姜慧君,可能是因为娘家不能依靠,又跟丈夫离婚,如今她必须一个人养活自己和两个女儿,因此她是最拼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如今已经能打磨出来的贝壳是所有学徒里面打磨得最好的。   看到姜慧君得到伍师傅和白瑜两人的双份肯定,其他人都暗暗下决心,接下来他们一定要比姜慧君还要努力。   于是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早早就来到工厂,中午不午休,下午下班了要白瑜他们开口赶人才慢吞吞的离开。   大家学习的动力空前的高涨。   订单和学徒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天,白瑜跟欧阳文骞说起广交会的事情:“欧阳书记,对于广交会的参加人员,您有什么看法?”   欧阳文骞顿了下:“我想着到时候你那边有空的话,自然是你跟着过去是最好的,若是不行,那我到时候就带着夏海生等人去参加展览。”   白瑜:“那书记会说英语吗?”   欧阳文骞听到这问题,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英语我读书时倒是学过一点,只是这么多年没用,都忘记得差不多了。”   而且他这辈子还没有见过外国人,到时候见到高鼻子红头发的外国人,他担心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瑜摸了摸鼻子:“现在已经八月份了,广交会在十月份,现在培训大家英语,肯定是来不及的。”   欧阳文骞:“白主任,你有什么想法就直说,不管是贝雕,还是广交会,其实我懂的都不如你多,所以你有想法都可以直接说出来……”   话还没说完,突然办公室门口光线一暗。   紧接着一个哽咽的女声随即响起——   “文骞~”   白瑜顺着声音望过去,心里“哇”了一声。   好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 第131章 五花肉   女人看上去大约三十来岁左右, 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细致,五官柔美, 是那种让人一看就会产生保护欲的长相, 但相较于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 她眉眼间又多一抹这个年纪才会有的风情。   就是白瑜这个女人看了, 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女人此时眉头紧蹙着, 泪眼婆娑看着欧阳文骞, 那欲语还休的表情, 充分说明了两个字——有瓜。   欧阳文骞看到女人, 就跟屁股触电一般, 瞬间站起来:“小媚!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妹?   白瑜顿了下, 难道是她想错了?   但下一刻欧阳文骞的话还是证明她没想错:“是不是祝卫鑫那个混蛋欺负你?”   祝卫鑫?   白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这不是银行负责借贷的副主任吗?   这么说来, 眼前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欧阳文骞以前的对象,也就是祝卫鑫的妻子, 果然有瓜。   似乎注意到白瑜吃瓜的眼眸, 欧阳文骞连上闪过一抹尴尬:“白主任, 我现在有点私事要处理, 广交会的事情……”   白瑜连忙大方表示:“没关系, 书记你先去处理私事,广交会的事情我们迟点再说没关系的。”   欧阳文骞老脸微红,带着那女人去了隔壁没人的办公室。   白瑜虽然很想吃瓜, 但还是知道分寸的,转身去仓库找伍师傅两夫妻。   伍师傅正和妻子在讨论订单中的盲盒, 夫妻两人对这个盲盒的销售模式一点概念都没有,看到白瑜过来, 连忙拉住她问了起来。   白瑜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跟他们解释:“所谓盲盒就是不能让买的人提前知道他们会买到什么款式,具有随机性,因此对于盲盒的设计,你们可以用之前已有的款式,也可以用新的款式,但要记得一点是,这个款式要跟价格成正比,譬如对方订的是二十元的盲盒,那我们可以给对方《睡莲仙子》《仕女》等款式,或者差不多价格的,但绝对不能给《一帆风顺》那种盘子的款式,否则就构成了价格欺诈。”   这次他们跟友谊商场合作的盲盒款式,包装盒子由友谊商场提供,因此省去了他们不少麻烦。   这么一解释,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就明白多了。   只是赵寄秋还是不太明白的一点是:“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买到的款式是自己不喜欢的吗?”   平时大家就是买个几毛钱的东西都要货比三家,对于东西的质量和款式更是对比了又对比,看了又看,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会掏钱购买。   这些外国人倒好,连什么款式都不知道说买就买,难道这就是有钱任性?   白瑜笑道:“买的就是一个新奇,买的就是一个刺激,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买东西之前需要确定东西的款式质量等东西,但有一小部分人可能会追求一些比较新奇的东西,就好像这个盲盒销售,对他们来说,这个未知带来的感觉会很刺激,还有可能激发他们喜欢上这种模式,进而持续购买,当然这只适合一小部分人,我们的重点并不放在这里。”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虽然不理解,但表示接受,只要东西能卖出去,工厂能持续经营就好。   接着三人就广交会要带去参展的作品设计进行了讨论,除了原有的设计,伍师傅提出要做一个以《西游记》故事为系列的设计。   伍师傅擅长山水画等构图,如果在此基础上加上《西游记》的故事,肯定会大受欢迎。   而赵寄秋则更擅长雕刻人物,她想以《红楼梦》为蓝图,把里面的重要人物一一设计雕刻出来。   白瑜对两人的主意赞不绝口。   要是真能做出来,她自己都想要买一套来收藏。   在此基础上,她提出了设计一些西方童话故事里面的人物,如白雪公主,灰姑娘等。   三人刚商定好设计范围,外面就传来一阵吵闹声。   白瑜三人连忙跑出去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一向温文儒雅且好脾气的欧阳文骞居然在跟人打架。   别看欧阳文骞很瘦弱的样子,但这会儿却很凶猛,拳头一拳一拳砸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眼睛嘴角都被打淤青了。   当然欧阳文骞也没好到哪里去,本来就缺了一只腿的眼镜掉落在地上,镜片都被踩碎了。   大美人站在旁边,紧张得脸色苍白,嘴里不停喊着:“你们不要打了,快住手!”   吃瓜社员们:哇,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白瑜猜测另外一个男人应该就是祝卫鑫。   俗话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就在两个男人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大美人眼皮一番,晕死了过去。   欧阳文骞:“小媚!”   祝卫鑫:“媳妇!”   从称呼来看,显然欧阳文骞输了。   祝卫鑫一把推开欧阳文骞,脸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下水:“滚开!敢再碰她一下,老子就弄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狗男女!   这话一出,周围人吃瓜的表情更精彩了。   白瑜眉头蹙了蹙,觉得这男人要是真爱自己妻子的话,就不会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样的字眼,别说是现在这年代,就是改革开放后,但凡跟出轨之类扯上关系,名声都不会好。   但他显然只想泄愤,不想理会其他人死活。   欧阳文骞脸色也十分难看,看周围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他不得不解释道:“我也再次跟你重申一次,我跟小媚两人是清清白白的,公社办公室那么多人在,况且青天白日的,你觉得我们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祝卫鑫眸光如同阴冷的毒蛇:“那小媚为什么要来找你?”   欧阳文骞眼底燃烧着怒火:“她为什么来找我你心里没点数吗?”   祝卫鑫似乎怕欧阳文骞继续说下午,冷哼了一声,抱着人迅速走了。   欧阳文骞虽然很担心,但还是克制住没有追上去。   等人走远了,他才收回视线,看向围观的社员们:“今天的事情我希望大家不要往外说,更别胡说造谣。”   大家都表示一定不会到处说,但心里怎么想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人群散去后,白瑜和欧阳文骞重新回到办公室。   欧阳文骞脸上还挂着彩,对上白瑜清澈的眼眸,很是不好意思:“对不起白主任,让你看笑话了。”   白瑜耸耸肩:“我倒没什么,书记若是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开口。”   她倒不是八卦,而是这个月底她便要回广城继续上学,工厂的运营和管理都将落在欧阳文骞一个人身上,若是他出了事,或者心思不在工作上面,这将会很影响工厂的发展。   欧阳文骞也不是蠢人,当下就明白她的意思:“白主任放心,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看对方这么说,白瑜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把话题转回之前的广交会上面:“刚才我说了,距离广交会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这点时间用来培训工人学会英语显然是不够的,而且他们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贝雕,所以对于参展人员,我想邀请我们系的外语学生去,不知道书记怎么看?”   欧阳文骞闻言顿了下:“邀请你们系的学生去?你们学校会同意吗?”   白瑜:“我有把握可以说服学校领导同意。”   欧阳文骞:“既然白主任有把握说服,那我这边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还有我这边需要怎么配合你?”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   白瑜点头:“我计划是到时候我们工厂统一服装,这样不仅有利于吸引别人的目光,也能让别人更深刻地记住我们工厂,其次我需要设计属于我们工厂独一无二的商标,以及海报,这个我可以一个人负责,最后就是对于去参展的学生,我希望我们工厂能给他们一定的经济补贴。”   他们这次虽然通过了广交会申请,但因为申请时间比较晚,加上是新兴产品,工厂规模也完全没办法跟人比,因此展位的位置十分偏僻。   从展位位置图来看,他们的展位在整个展厅最里面的角落里,那个地方很多客商都不会走到那边去,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客流量从起跑线上就输给其他工厂。   因此,要想吸引客商,就要另辟蹊跷。   就她所知,这年代的广交会还比较朴素,没跟后面参加广交会的参展商那样,为了吸引客商花样百出,统一的服装那是最基本的,还有展位海报和装饰都会下很大本钱,就是为了更好的吸引住别人的眼球。   但这时候的工厂都还没有想到这点,因此她可以抢占先机从这些地方入手。   欧阳文骞听完,幽幽叹了一口气:“真不愧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听白主任一席话,我想不承认自己老了都不行,我的想法显然跟不上时代和你们年轻人,脑子更没有你们灵活,不过,老家伙也有老家伙的好处,那就是我们愿意把舞台让给你们年轻人,这事情就按照白主任你说的去办,统一服装要做,经济补贴也要给!”   白瑜看欧阳文骞这么痛快答应了,心里也是很舒坦:“谢谢书记的支持,我会在回广城之前把这些事情的都给确定下来,后面有什么事情,我也会通知马赛楠。”   回广城之后,她决定拿出一笔钱在家里安装电话机,寄信太慢了,虽然广城和琼州岛距离不远,但一封信来回就要差不多半个月,万一有什么重要事情,寄信肯定是来不及。   发电报虽然速度快很多,但电报费用不少,不仅费用按照字数来算,字数上也有限制,因此缺点很明显,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沟通工具。   对比之下,电话机是最便捷的,当然这年代私人要安装电话机,不仅要经过严格审核,而且费用非常高,就安装费就要两千元,除此之外,每个月还需要四元的月租费。   两千元在这年代相当于一笔巨款,没有几个家庭能够承担这样的费用,就算有,也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上面,而且四元的月租费也不少。   因此这时候个人家庭很少有安装电话的,一般都是单位或者底子很不错的干部家庭。   欧阳文骞再次点头:“这些事情白主任你自己做主就行,不过有一点要注意的是,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能违规,更不能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情。”   白瑜:“这是肯定的,对于这点欧阳书记你尽管放心,我丈夫是军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不能做,什么不可以碰,我一定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闻言,欧阳文骞也放心了。   商量好广交会的事情,两人各自去忙碌。   工厂众人也忙碌到晚霞铺面整个天空,大家才被催着下班。   马赛楠提着工厂发的一斤猪肉,感觉心情好得好像要飞起来,走路也忍不住蹦蹦跳跳了起来。   一回到村里,村里的大妈眼睛就跟探照灯一样,一下子就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猪肉。   就跟苍蝇闻到肉味一样,几个大妈立即围了上来,眼睛紧紧盯着猪肉。   “招娣啊,你们工厂这是发工资了吗?买了那么多猪肉,工资肯定不少吧?你们工厂还招人吗?我让我女儿跟你一起去上班,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也能互相照应。”   “肯定是发工资了,这么多猪肉,看着至少有一斤吧,招娣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之前我不是给你介绍我侄子吗,我那侄子人又老实又疼媳妇,要不我安排你们再见见?”   “招娣啊,你大妈我都快要半年没闻过肉味了,这猪肉能不能给大妈切一块,大妈也不要多,半个手掌心就够了。”   马赛楠看向众人:“王大妈,工厂没发工资,不过工厂已经接到单了,所以给我们发了一斤猪肉,后面等出了单就会给我们发工资,我们工厂暂时不招人,还有你女儿之前骂我是白羊狼,又骂我是扫把星,我没揍她就好了,怎么可能把她介绍进工厂?”   王大妈:“……”   “林大妈,你那侄子要是疼媳妇的话,他前妻也不会被打死了!而且他都快五十岁了,他老不老实我不知道,但他很老倒是看出来了。”   林大妈:“……”   “还有蔡大妈,你家上个星期不是才刚吃过猪肘子吗?怎么就没闻过肉味了,是你儿子不孝顺你吗?”   蔡大妈:“……”   马赛楠一阵狂输出后,把一群大妈怼得哑口无言。   她知道今天之后,大妈肯定会把她批得一无是处,但她不在乎,她终于有能力养家了,从今天开始,她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不顾几个大妈黑得跟锅底一样的脸色,马赛楠提着猪肉回到家里。   三个娣看到猪肉也纷纷围了上来,比过年还高兴。   “姐姐,有猪肉!我要吃猪肉!姐姐,这猪肉今晚都做了吧!”   说这话的是最小的来娣她,这会儿她对着姐姐手里猪肉一个劲地咽口水。   她是几姐妹里面最营养不良的一个,除了平时吃不好以外,最重要还是娘胎里面带的病症。   马赛楠看着她瘦得皮包骨的脸蛋,伸手摸了摸她的又黄又稀疏的头发,鼻子一阵发酸道:“好,姐姐等会儿就把肉全部做了,等做好后就给你吃猪肉!”   来娣听到这话,没有神采的眼睛第一次迸射出光芒,高兴地拍着小手:“太好了,有肉吃!”   盼娣和想娣两个大也高兴得只见牙不见眼。   马秀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把肉给我,我去弄,你工作了一天休息一下。”   马赛楠抱住她的肩膀:“妈,这个月月底我就有工资了,我有十五元!等发了工资,我就给你和妹妹买麦乳精补身子!”   马秀兰听到这话,心里又高兴又宽慰,却摇了摇头:“不用买麦乳精,我身体好着很,不需要补,工资下来后,你先拿着钱去做几套好衣服,以后你要跟着白同志干活,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其他人会看不起你的。”   她虽然不懂什么先敬罗衣后敬人这种大道理,但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精明。   身体可以慢慢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女儿在白瑜身边站稳脚跟,只要站稳脚跟了,以后就再也不用愁吃不饱了。   马赛楠还来不及回答,就听盼娣突然撇了撇嘴:“大姐,我听人说白瑜姐姐她家里很有钱,而且还有很多好看的衣服,你不是说她对你很好吗?那她为什么不给你买新衣服,或者把她的衣服给你穿,反而是让你穿得破破烂烂的,而她自己却穿得那么漂亮,照我说,她其实也没有对你很好!”   “啪”的一声。   盼娣话才刚说完,额头就挨了她姐姐一巴掌。   马赛楠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双眼严厉看着她:“谁跟你说这些话的?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谁吗?”   马赛楠一直很疼爱几个妹妹,以前在招待所工作,经常会偷偷藏些食物带回家,盼娣是最大的妹妹,也是马赛楠一手带大的,两姐妹感情最好。   因此盼娣刚才才敢说那些话,只是她没想到姐姐会这么生气,还伸手打她,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但那不是后悔和害怕,而是不服气和倔强。   马赛楠看她这样子更加来气:“你这样子就跟奶奶一模一样,一样的贪心,一样的刻薄!”   盼娣刚才还一脸不服,这会儿听到姐姐说自己像奶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我才没有像奶奶,我才没有像奶奶!”   马赛楠却没有哄她,而是扫过她和其他两个妹妹,以及她妈:“我不知道你这些话是听谁跟你说的,我也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人跟你一个想法,但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要是再敢说白瑜一句坏话,就别怪我以后都不管你们!”   马秀兰脸色苍白,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招娣啊,你妹妹年纪还小,她什么都不懂,事情也没必要闹成这样,而且她也是为了你好……”   马赛楠面色却没有因此缓和下来:“她不懂?难道您也不懂吗?我们之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吗?还有之前白瑜帮助过我们多少次,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反过来怨恨她没有给我买衣服,难道就因为她有钱,所以就必须把钱花在我身上?这是什么道理?刚才蔡大妈说她半年没闻过肉味,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猪肉给她吃,要不然就不是好人?”   “还有以后别说什么为了我好,我不不需要这么无耻的好!你们要是真为我好,可以自己去赚钱给我买衣服,而不是一昧地想从别人那里要东西!”   马秀兰被女儿说得哑口无言。   三个娣也大气都不敢出。   马赛楠:“我最近学了个词语,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说有些太贪心、永远都不知道满足、而且不懂得感恩的人,以后肯定会自食恶果!盼娣,你不小了,你今年也有十三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这些话,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不改掉这种性格的话,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   她猜测这些话,盼娣除了从外头听来,应该还有一部分是受了她妈的影响。   她真没想到,她家人居然是这样的性子,更没想到她们居然这样想白瑜!   这让她觉得又失望又羞愧。   白瑜人美衣服也好看,每次看到她穿上那些美美的衣服,她就非常羡慕,但她从来没有嫉妒白瑜,更没有觉得她应该给自己买衣服,或者把她的衣服送给自己。   她已经给了自己这份好工作,还免费教她学习英语,还教了她好多为人处世的道理,她要是还想要求更多的话,那她还是人吗?   她想不明白她妈和大妹心里是怎么想的,白瑜有漂亮衣服,那也是她自己赚来的,凭什么就应该给她?   就凭她们穷,凭她们可怜,还是凭她们无耻?   盼娣被吓到了,哭得眼泪鼻涕都下来,哭哭啼啼道:“大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马秀兰眼睛低垂着,不敢跟女儿对视。   马赛楠见状心里更加确定她妈在这件事情上扮演的角色,也因此打定主意,以后三个妹妹她要亲自管教。   否则再这样下去,她们肯定会成为像她奶奶和爸爸那样的人。   马赛楠是真的被气到了,一直绷写个脸。   本来难得吃上一次猪肉,家里应该是很开心的,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两个小的也不敢笑了。   吃饭时,马赛楠也没有跟平时那样,把最好的饭菜留给家人,而是一口一口吃进自己肚子里。   马秀兰和盼睇两母女做了错事,也不敢夹肉吃,最终两人一块肉也没吃到。   盼睇心里又后悔又委屈。   白瑜并不知道马赛楠家发生的事情。   工厂发的一斤猪肉中午被她给吃掉了,回去路上她去肉站买了些五花肉,回家后做成红烧肉。   她做出来红烧肉肥而不腻,色香味俱全,汁水浓稠鲜香了,一口咬下去,肥肉入口即化,满口的肉香味,香得让人恨不得把筷子都吃下去。   晚上江霖回来后,白瑜和她说起想在广城安装电话机的事情。   江霖顿了下:“也好”   白瑜对上他的眼睛:“我还想在这边家里也安装个电话机,这样我想你了,就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江霖翻身轻轻咬住她的唇瓣:“好!”   夏天的衣服薄弱,他将大手覆在上面,白瑜感觉浑身都燃烧了起来。   她本来还想说回广城后给念念找个幼儿园,但很快她的脑子就没法思考了。   第二天,白瑜一到工厂就发现出事了。   祝卫鑫死了。   欧阳文骞被抓起来了。 第132章 凉拌芝麻酱粉丝   白瑜一到公社就发现气氛不太对劲, 很快她就被王主任拉到角落去。   “白主任,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呢?”   王主任显然很慌张,头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一片树叶都没有发现。   白瑜一边帮她把头发上的树叶拿下来, 一边道:“王主任你冷静点, 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主任苍蝇般搓着两只手:“欧阳书记被抓走了。”   白瑜怔了下:“为什么?是因为工厂的事情吗?”   她迅速回顾了一下, 他们从申请设置工厂、贷款到招人, 每一个程序和步骤都是按照规则来, 上面说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上面说不行, 他们半点也不会越城池一步, 主打就是一个听话。   就这样了怎么还出事?   难道是何大队长或者祝卫鑫在这里面使坏?   白瑜脑补了一大堆东西, 下一刻就听到王主任声音紧张道:“不是工厂的事情, 是欧阳书记他杀人了!”   “啊???怎么可能?”   白瑜这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欧阳文骞会杀人?她就是打死也不会相信。   她虽然偶尔会嫌弃他性子有些温吞,但不可否认他是心中有大爱的那种人, 为了社员劳心劳力,落下一身病不说, 口袋里更是没有半点积蓄, 因为他把工资都用来补贴公社里那些孤老无依或者失去父母的孤儿们, 所以她实在没办法把欧阳文骞和杀人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王主任:“公安同志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抓人了, 我当时正好在旁边, 听到公安同志说他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还说祝卫鑫的死他有重大嫌疑,要带他回局里调查, 你说欧阳书记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跟杀人有关系呢?”   欧阳书记被抓走时似乎很淡定, 还叮嘱她,他不在的时候把工厂交代给她和白瑜。   她当时真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等人走得没影了,她才慢半拍回过神来。   她想不明白欧阳文骞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跟杀人有关,她是不相信的,可她一想到昨天欧阳文骞和祝卫鑫在公社打架的情景,心里又多了一分不确信。   虽然她不知道欧阳文骞和那女人是什么关系,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欧阳文骞很在乎那个女人。   可那女人是祝卫鑫的媳妇,祝卫鑫昨天还当中骂欧阳文骞是狗男女,万一欧阳文骞一时气不过,然后跑去把人杀了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她更多还是不相信欧阳文骞会杀人,也不希望他跟祝卫鑫的死有什么联系,他们共事多年,欧阳文骞是个好书记,也是个十分好相处的同事,他要是出事了,上面肯定会换个新的书记过来,要是换个好相处的倒还好,要是换个很专权和霸道的人,对她和工厂都不好。   祝卫鑫死了?   白瑜听到王主任的话,眉头都蹙成了一个“川”字:“公社有多少人看到欧阳书记被抓走了?”   跟王主任一样,她不相信欧阳文骞会杀人,更不希望工厂换书记。   王主任想了想道:“看到的人不多,但你也知道的,乡下地方,大家最喜欢说八卦,相信不用半天,应该整个公社的人都会差不多知道了,不过他们应该不知道书记被抓走是跟祝卫鑫的死有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瑜:“那就先不要告诉大家,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他的私人事情,与工厂无关,免得引起恐慌,至于欧阳书记那边,等中午休息了,我去一趟警局,看能不能打听到什么消息。”   王主任看她神色淡定、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不由也跟着安定了不少:“好,就按照你说的那样,我先去忙活了,有什么事情你让人去找我,不管我能不能帮上忙,都可以去找我。”   白瑜心里暖暖的:“谢谢王主任。”   王主任摆摆手:“谢什么谢,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这个时候大家更要团结一心。”   白瑜点点头,王主任走后,她立即叫来马赛楠,让她去仓库安抚人心,不要让工厂乱起来。   马赛楠眼睑下浮现深深的黑眼圈,她昨晚气了一个晚上都没睡着,一来生气羞愧自己家人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二是生气自己没有把家人管教好,她本来想今天一过来就跟白瑜坦白。   只是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添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然后点头去忙活了。   马赛楠走后,白瑜又去找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把事情跟他们说了,也请求他们帮忙把工厂的人给安抚住,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能乱起来。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虽然很惊讶欧阳文骞的事情,但听到白瑜的请求,想也不想就点头,并保证一定会按照交货时间把货给做好。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白瑜很庆幸有这么一班同事。   她本来想找夏海生问问欧阳文骞的事情,但找了一通都没找到夏海生的身影。   工厂的人知道欧阳书记被抓走后,一度都很恐慌,大家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有,但白瑜一连串措施下来,恐慌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大家看几个工厂其他领导都很淡定,一点也不像有事发生的样子,也渐渐平静下来,把心思放在打磨贝壳上面。   对于过来打听消息的社员,白瑜立即放出消息,从今天开始收贝壳,不过每天只收五十斤,先到先得。   大家知道这消息后,哪里还有心思去打听消息,一股脑就提着桶冲往海边捡贝壳,八卦再有意思,还能比钱好?   到了中午,欧阳文骞那边依旧没有消息,夏海生也不知所踪。   加上天气炎热,大家都没有胃口吃东西。   但人是铁饭是钢,不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白瑜早上带了一瓶自制的芝麻酱过来,她打算做成凉拌芝麻酱粉丝。   她先把粉丝用温水泡软,煮熟后过几遍凉水,这样吃起来口感会更好,接着拿出一个小碗,往里面放入葱花蒜末,小米辣、辣椒粉和芝麻,最后泼上一勺滚烫的热油。   只听“刺啦”一声,随着热油泼下去,一股香味瞬间被激发出来,香气顺着门飘出去,外面的人闻到,顿时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接着她往里头加入生抽、陈醋、少许白糖和适量的盐,最后往里面加入几勺白瑜自己做的芝麻酱,搅拌几下,一碗拌啥啥香、就是拌鞋底都能香掉人舌头的酱汁就做好了。   然后往粉丝里面加入油炸锅的花生和黄瓜丝,再来几勺灵魂酱汁,一碗凉拌芝麻酱粉丝就做好了。·   美食果然是最治愈人心的,吃完饭后,感觉精神和心情都好了不少。   白瑜又另外做了一碗,然后骑着自行车去警局给欧阳文骞送午饭。   还没到警局,远远就看到夏海生跟被主人丢弃的小狗一样,一脸绝望地蹲在警局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警局大门。   白瑜从自行车下来,喊了他一声:“夏海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夏海生这才注意到白瑜,脸上也立即浮现了一丝逃班被抓的惊慌:“白主任,是你!对不起,我……”   白瑜打断他:“欧阳书记怎么样了?还有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跟我仔细说一说。”   在夏海生的叙述中,白瑜得知,原来昨晚下班后,欧阳文骞越想越担心辛慧媚回去后会被祝卫鑫欺负,因此哪怕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还是骑着自行车到县上去找辛慧媚。   “我本来想跟我舅舅一起去,但他不让我跟着,我在家里等到十一点钟,实在熬不住就睡着了,直到一点多钟舅舅回来才被吵醒,舅舅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就回屋睡觉了,我以为没发生什么事也回去睡觉,谁知第二天刚到公社办公室,公安同志就过来了,还说祝卫鑫昨晚被人杀死在家里,祝卫鑫的邻居说昨晚在祝家外面看到过舅舅,后来舅舅就主动认罪了,说祝卫鑫是他杀死的,公安同志就把他给抓了起来。”   白瑜:“……”   她过来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么一遭,她没想到欧阳文骞昨晚居然去过祝家,更没想到居然是他主动承认杀了人。   夏海生声音里带着哽咽:“人绝对不是舅舅杀的,他昨晚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是干净的,他要是杀了人,衣服上肯定会有血迹,他肯定是在替那个女人顶罪!”   舅舅为了那个女人一辈子不结婚,快四十岁的人连个孩子都没有,要不是那个女人昨天又上门来找舅舅,他舅舅也不会沾上这样的麻烦。   白瑜:“欧阳书记有没有说辛慧媚那女人昨天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吗?”   夏海生摇了摇头,随即又好像想起什么:“具体我也不知道,但好像跟钱有关,因为舅舅是要去跟人借钱,舅舅之前没说过要借钱的事情,那女人一过来他就要借钱,肯定是那女人跟舅舅要钱了!”   夏海生对辛慧媚显然有很多的不满,一提到她就咬牙切齿。   白瑜眉头微蹙:“辛慧媚那女人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   夏海生摇摇头:“不知道,我过来做了口供后也问了公安同志,但他们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看夏海生这里再也问不出什么,白瑜让他不要在警局门口蹲守,并给了他一块钱去吃饭,然后提着食物进了警局。   她向公安同志表明了身份,以及来意,公安局不少人听过她的名字,对她态度很是不错,也愿意帮她把吃的东西拿进去给欧阳文骞,但欧阳文骞现在是重要嫌疑犯,因此不能见任何人。   对于辛慧媚的情况,对方也不肯说,白瑜没问难对方,道谢后就走出了公安局。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如果欧阳文骞一心认罪的话,她还真没有办法。   但工厂才起步,如果这时候换个书记过来,一切又要从头开始磨合,对方未必会跟欧阳文骞这么好说话,万事都支持她的决定。   想到这,白瑜觉得有些头疼。   晚上回到家后,她本不想跟江霖说工厂的事情,毕竟他身上担子也很重,她不想自己的事情让他翻新,但江霖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追问之下,她只好把欧阳文骞的事情跟他说了,江霖知道后就穿上鞋子说他出去一下。   他这一去去了两个多钟头,等他再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经过初步尸检,确定祝卫鑫是今天凌晨两点左右遇害的,致命伤在胸口那一刀,据祝卫鑫的邻居的口供说,他们在睡觉之前看到欧阳文骞出现在祝家门口,后来还听到祝家传来吵闹的声音,到了凌晨一点多钟还听到过祝卫鑫的怒吼声,周围邻居有上门劝说过,但都被祝卫鑫给骂走了。   直到天亮后,有个邻居路过祝家时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便上去敲门,但敲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邻居觉得不对劲便去叫来其他人,大家撞门后看到祝卫鑫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剪刀,而辛慧媚则倒在旁边不醒人事。   邻居当即让人去报案,辛慧媚被送去医院后,醒来后出现害怕和尖叫的现象,对于凌晨发生的事情一问三不知,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初步断定是遭受刺激后导致间接性失忆。   听了江霖带回来的消息,白瑜一下子就想起夏海生中午跟她说的话:“欧阳文骞的外甥中午跟我说,欧阳文骞凌晨一点钟就回到了家里,而祝卫鑫尸检报告是在两点左右遇害,这么说来,祝卫鑫不可能是欧阳文骞杀死的。”   江霖接过她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大半杯,才点头道:“如果夏海生给的口供是真的,那人的确不是欧阳文骞杀的,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主动认罪了,而昨晚他又的确出现在祝家,加上昨天两人还在公社打了一架,动机、人证一并俱全,除非真正的凶手自己出来承认,否则这案子很难有转机。”   白瑜修眉微微挑了挑:“你觉得人是辛慧媚杀的?”   江霖捏了捏酸痛的脖颈,没把话给说死:“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白瑜走过去一边帮他按摩肩颈,一遍叹气道:“昨晚除了欧阳文骞出现在祝家,再没有第三人,直到邻居发现不对劲,祝家就只有祝卫鑫和辛慧媚两个人,中间发现了什么事情,除非辛慧媚想起来,否则很难洗刷欧阳文骞的嫌疑。”   而且她跟辛慧媚这女人没有接触过,对她的性格和人品都不清楚。   她也不敢确定辛慧媚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装出来的。   江霖一把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将她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现在已经下班了,别再为别人的事情而操心,要不然我会……”   吃醋两个字消失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一夜缠绵。   第二天天色刚蒙蒙亮,两人的房门就被白老太给敲响了。   白瑜赶忙穿上衣服去开门,门一打开就看到奶奶一脸着急,她赶紧扶住她老人家:“奶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白老太:“念念发烧了,身上和脸上还出现了不少红色水泡,我担心她是长水痘。”   白瑜“啊”了一声,瞌睡虫也全部被吓跑了:“怎么会这样?您别着急,我这就换衣服带念念去医院做个检查。”   白老太有些自责:“昨晚孩子一早就说困了,身上还有几个红点,但我没注意到,还以为是被蚊子给盯了,我要是早点发现或许就不会这样。”   白瑜一边找衣服,一边安慰道:“奶奶,这不是您的错,您也不用担心,现在医术比以前好那么多,而且水痘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不会有事的。”   江霖也起来了,两人简单洗漱后,带着念念去了医院。   一番检查后,坏消息:确诊水痘,好消息:轻症。   医生说念念的症状不算严重,并没有出现严重的并发症,医生给开了一些内外服用的药,并叮嘱不要让孩子抓挠,避免细菌进一步传染并留下疤痕。   念念精神比平时蔫了很多,但她一直是个很乖巧的孩子,不管是做检查,还是打针,全程都没有哭闹,而是很乖巧配合,连护士都忍不住夸她乖巧。   退烧后两人背着念念从医院回来。   回到家后,白瑜给小家伙全身做了个仔细的检查,好在并没有发现任何红疹,因为水痘具有很强的传染性,小孩子抵抗力又比较差,为了不让小家伙给传染上,她只好带着她去上班。   小家伙知道姐姐生病了,连忙把自己藏起来的大白兔奶糖都贡献了出来,还隔着一道门叮嘱道:“姐姐你要好好休息,不能下床,不能吹风扇,也不能吃肉肉,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会帮你多吃点肉肉的。”   白瑜:“……”   这妹妹当的,还怪体贴人的。   念念:“谢谢妹妹,你真好。”   好吧,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把念念交给奶奶后,白瑜便带着小家伙去公社上班。   小家伙第一次跟着妈妈去上班,兴奋得不行。   白瑜把小孩子的座椅卡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确定弄稳后把小家伙放进去,小家伙兴奋地小脚丫乱踢,路上再附上一万个为什么——   “妈妈,天空为什么是蓝色的?”   “妈妈,蜻蜓为什么会飞?”   “妈妈,自行车为什么比人走路快?”   “妈妈……”   怪不得有种说法叫“孩子是甜蜜的负担”,从家里到公社,小家伙的嘴巴就没停过,白瑜恨不得变身成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   好在到了公社后,小家伙的注意力很快被其他东西给吸引走了。   这小东西就是只社牛,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跟工厂的人打成一片,年轻一点的叫姨姨,年级大的叫奶奶,嘴巴比抹了蜜还甜,不一会儿的功夫,她两个痘痘就装满了大家给她的糖果。   王主任家里只有五个孙子,没有孙女,看到小家伙馋得不行:“哎哟,我当白主任你已经长得够好看了,没想到你女儿更好看,瞧这小脸蛋,长得后肯定不得了!”   “谢谢奶奶。”   小家伙笑得眼睛弯弯的,还过去亲了王主任一口。   这可把王主任给乐坏了,顿时被萌得心颤抖,立即就跑回家把买给几个孙子吃的点心都拿到办公室来。   被投喂了一圈,小家伙的肚子也跟着圆了一圈。   开始上班后,白瑜也不敢放她去仓库,那边灰尘大,吸进去对肺不好,而且还有几台电动砂轮机在,万一不小心伤到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侍寝。   不过很多社员背着贝壳来公社,第一次收贝壳,马赛楠和夏海生都不知道标准,赵寄秋看她这么忙,主动把小家伙带到自己的工作室去。   回琼州岛这段日子来,伍家时不时就会送一些东西去白瑜那里,那些东西大部分都是伍晓棠做给念念的。   伍晓棠似乎是把念念当成了自己生的第一个女儿,一直对念念很是关心,从衣服到玩具,到各种点心,她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念念。   因为伍晓棠精神状态还没完全康复,因此伍家也不敢带她过来,但念念是个非常有共情能力又善良的孩子,每次收下东西后,都会准备自己的回礼。   她的回礼有时候是她写的一封信,当然一封信里头可能只有几个字(因为她就只会几个字),或者是一副很简单的画,甚至有时候就是几颗她没舍得吃的糖果,但这足够让伍家和伍晓棠开心好久。   当然,伍家过来时没忘记小家伙,赵寄秋每次都会准备多一份个小家伙,因此小家伙对赵寄秋这个奶奶一点也不陌生,很高兴就被牵着小手走了。   看小家伙被带走,白瑜也松了一口气,赶紧去外面收贝壳的地方。   还没走到,远远就看到一个男人在打骂自己的媳妇:“都是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摔倒,我们也不会排到这么后面!”   男人排在第五个位置,并不算靠后,就算一天只收五十斤贝壳,他今天的贝壳完全有机会被收起来。   但他还是骂个不停,而被骂的女人则是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看他没动手,白瑜也没有让人上去阻止,只是轮到男人时,她看也没看就道:“你的贝壳,我们工厂不收。”   男人顿时就愣住了,完全没有了刚才骂媳妇的气势,反而是很讨好地问道:“白主任,我们的贝壳很好的,为什么不收我们的贝壳?”   白瑜昨天就把收贝壳的标准放了出去,收到的贝壳要尽量完整,里头不能掺和石头和沙子,若是被发现,一律加入黑名单。   大家知道后,都不敢做虚弄假,这个男人同样如此,因此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拒绝。   白瑜面无表情看着他道:“你刚才是不是打骂你媳妇了?”   男人被白瑜看得浑身一哆嗦,支吾着道:“骂了,但没有打。”   白瑜:“骂了也不行,我们开设贝雕厂是为人民服务,为了帮助社员增加收入并改善生活,而不是用来激发你们夫妻矛盾的,换句话说,以后谁家家暴自己媳妇,我们一概不收他们的贝壳!”   大家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这样也行?   尤其是男人,听到这话心里有些不爽,难道以后他们打不得骂不得自己媳妇了?否则就不能捡贝壳来换钱?   女人听到这话,却是眼睛都亮了,有些泪点低的,鼻子隐隐发酸。   王主任更是立即明白了白瑜的意图,大声道:“还有,以前打过自己媳妇的,以后工厂招工也会优先淘汰这类人,还有婆婆虐待儿媳妇的家庭也一样,总之你们要想以后从工厂赚到钱,就好好对待你们的媳妇!”   王主任越说越激动,双颊涨得通红。   为了解决家暴这问题,她试过很多办法,宣传、劝说、警告,但通通都没用,那些喜欢打媳妇的男人有些就跟屎坑里的石头一样,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不改变。   有些表面上答应你会改变,但转个头该打还是照样打,为了这事,她很多次气得胃都疼了,但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现在好了,她就不信有人还会跟钱过不去。   虽然这些男人是因为看在钱的份上才不打媳妇,但有什么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果然,听到王主任的话后,那些喜欢打媳妇的男人,还有那些喜欢虐待儿媳妇的老人顿时都觉得牙疼了,但跟王主任想的那样,看在钱的份上,他们决定从今天开始,把拳头给收起来。   而那个刚才骂媳妇的男人,为了把手里的贝壳卖出去,当场就跟自己媳妇道歉。   不过白瑜依旧没有收他的贝壳,让他把贝壳带回去,若是后面他不再打骂自己媳妇,再考虑收他的贝壳。   男人没有办法,只能背着贝壳回去。   大家带过来的贝壳质量都很不错,而且有不少是形状特别的,白瑜带着马赛楠等人检查后,当场就把钱结算给社员们。   社员们之前还担心工厂不过是在忽悠大家,等看到工厂真给大家发钱了,大家这才相信,捡贝壳的热情了一度达到了高|潮。   两个生产队的人几乎全家出动,只要不用上班的都跑去海边捡贝壳。   何大队长自从那天从公社回去后,就吃不好睡不好,担心工厂的事情被生产队的人知道,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生产队的人最终还是知道了。   “你们听说了吗?大队长让我们签名退出的工厂已经接到订单了,听说卖了好多钱,而且还是卖到广城的友谊商场去!”   “当然听说了,听说他们还要去参加那个什么广什么会的,听说去了那里就会有很多外国人跟他们买东西,还有啊,我听说工厂给大家发了一斤猪肉!”   “这算什么!我听说工厂跟其他两个生产队的人收贝壳,十斤贝壳换一块钱,不少人已经收到钱了!”   “那我们也赶紧去捡贝壳吧,十斤一块钱,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想什么呢!工厂已经放话了,因为我们生产队自愿退出建设工厂,因此不仅以后我们不能产假招工,而且连贝壳也不收我们生产队的!”   这话一出,大家怔了、愣了,最后愤怒了。   纷纷找到何大队长家问个究竟,何大队长本来还想装病,但大家压根不管他是真病还是假病,直接冲到他房间来,要他给个准话。   何大队长没办法说谎,只好点头承认:“公社那边是这么说的,我也帮大家争取过了,只是书记说规矩就是规矩,所以我也没办法……”   何大队长本以为自己再怎么说也是生产队的大队长,大家就算心里不舒服,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他低估了钱的作用,利益之下,谁还管你是大队长还是亲戚。   队员们愤怒了:“都是何大队长的错,要不是他鼓动大家退出,我们现在又怎么会被工厂给抛弃!”   “没错,就是何大队长的错!”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大队长断了那么多人的财路,难道就不怕报应落在自己子孙身上吗!”   “艹,我诅咒何大队长孙子没□□!”   “……”   大家骂的一声比一声难听,何大队长气得血管几乎要爆了。   骂人也就算了,有些脾气暴躁的,当场就跑去茅厕挖了几桶粑粑泼到何大队长家门口。   “…………”   何大队长气得好几次都差点见到自家的太奶奶。   后来,何大队长在大家的举报下被革掉生产队大队长的职位。   不过这是后话了。   ***   工厂在白瑜还有伍师傅等人共同的维护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欧阳文骞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同样没有消息的还有辛慧媚。   白瑜很想找机会跟辛慧媚见上一面,但因为案情还没有结束,辛慧媚也一直没有回复记忆,因此公安那边不让外人跟辛慧媚接触。   不过这天,夏海生急匆匆从警局跑回来,说允许他们去见欧阳文骞。   白瑜把工作交代给其他人,然后和夏海生一起去了警局。   在警局里,她终于见到被关了一个多星期的欧阳文骞,他看上去瘦了不少,双颊凹陷进去,面色憔悴,整个人看着老了好几岁。   白瑜在他对面的椅子一坐下来,第一句话就是:“欧阳书记,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欧阳文骞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白瑜,声音有些沧桑道:“白主任,我知道你想为我伸冤,但很遗憾,人就是我杀的。”   “舅舅!你醒醒吧!你为那个女人做的还不够多吗?当初你为了她一直不结婚,现在难道你还要为了她连命都不要吗?”   夏海生激动得眼眶通红,抓着桌子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欧阳文骞:“海生你不是孩子了,应该知道很多话是不能乱说的,我不结婚跟她没有关系,我承认犯罪也跟她没有关系,一人做事一人当,人就是我杀的,我受到惩罚也是应该的。”   好一个情痴!   白瑜看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欧阳书记,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这样子很伟大?你应该知道你一旦认罪,你很有可能会被枪|毙,可你这样做,有没有想过当初为了让你活下来用血水喂养你的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大家辛苦创造起来的工厂?”   欧阳文骞戴着手铐的双手插|进头发里,脸上出现了痛苦的挣扎。   会见室里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文骞慢慢抬起头来,眼底布满了血丝,看着白瑜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这三个字,他站起来,然后跟狱警主动要求回牢房。   “舅舅!舅舅你不要走!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夏海生激动地站起来想要跟过去,但被一边的公安同志给按住了手臂,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欧阳文骞头也不回消失在他们视线里。   白瑜气得不想说话。   要是早知道欧阳文骞是个大怨种,她绝对不会选择跟他一起合作!   夏海生从公安局出来,再也忍不住,蹲在路边抱着头就痛哭起来。   白瑜也不安慰他,等他哭完才道:“如果你还想救你舅舅,那你就想办法让我和辛慧媚那女人见上一面!”   要解开这个困局,只有辛慧媚那个女人想起当晚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她真的失忆了。   夏海生抬起头看着她,擦干眼泪狠狠一点头道:“好,我一定把那女人给找出来!”   ***   工厂的事情让白瑜一个头两个大,好在念念的水痘没有变严重。   念念也很听话,哪怕皮肤再痒也忍着不去挠。   就是太乖巧了,白老太看了心疼不已。   白瑜为了让念念舒服一点,也每天换着戏法给她做一些好吃的,又买了一些小人书给她解闷。   小家伙也很心疼姐姐,她在工厂学着画了不少画,又自己动手粘了几个四不像的贝雕,都把它们当成宝贝带回来送给姐姐。   念念很是珍惜妹妹送的东西,全部收到自己的宝箱里面。   白瑜担心欧阳文骞这么一出事,上面会派另外一个人过来接管公社和工厂。   可怕什么来什么。   这天早上,她一到公社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男人站在空地上,正在训斥伍师傅等人。   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过头来,对白瑜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白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第133章 蒜蓉粉丝蛏子   白瑜看到那矮瘦的背影时, 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那人转过身、用那张尖嘴猴腮的脸对她露出一口黄牙时,她心里暗叫一声晦气,脸上却扬起了一个笑容:“林秘书大驾光临, 怎么没让人通知我们一声, 我们好让人去迎接您?”   林秘书一双三角眼盯着白瑜的脸, 皮笑肉不笑道:“原来白同志, 不对, 现在应该叫白主任才对, 我还以为白主任升了官应当不记得我这么个小人物了。”   对方那猥琐的目光让白瑜恶心得想挖掉他的眼睛。   不过阴阳怪气是吧, 当谁不会啊!   就见白瑜嘴角一勾, 也跟着皮笑肉不笑道:“林秘书说的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 说什么升官不升官的,难道林秘书过来帮忙管理我们公社和工厂, 升了官就要随便耍官威吗?应该不会吧?”   “……”   林秘书脸一阵红一阵黑,咬牙切齿道:“自然不会, 难道我在白主任眼里就是这种人?”   “林秘书当然不是这种人, ”白瑜摇头, 说着她看向众人, 大声道, “这位是东方公社肖书记的秘书林伟林秘书,虽然他是代替肖书记过来帮忙管理我们公社和工厂的,虽然他第一天过来就训斥大家, 但他绝对没有狐假虎威,绝对没有耍官威, 也绝对没有把自己当成书记,希望大家不要误会他, 林秘书不是那种人!”   林秘书嘴角抽搐:“…………”   说完她再次看向林秘书,还一脸体贴道:“我向大家说明白了,林秘书不用感谢我。”   林秘书:“…………”   我可谢谢你全家了!   工厂众人听到白瑜的话,差点没笑出来。   不过看到林秘书那比臭水沟还要臭的脸色,大家心里也觉得很爽。   林秘书一过来就开始耍官威发脾气,一下子挑剔工厂没有把卫生搞干净,但打磨贝壳肯定会弄得到处是灰尘,难道还要他们搞得一尘不染不成?   伍师傅好声好气跟他解释,却被他给训斥了一顿,说他没有纪律眼中没领导,领导讲话他就敢插嘴,把伍师傅骂得狗血淋头,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伍师傅和赵师傅两人的辛苦和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难得是他们夫妻两人脾气都非常好,不仅亲尽全力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他们,而且对他们的问题也不厌其烦,哪怕是同一个疑难点他们问了再多次,他们也会很有耐心地跟他们一点一点分析,就好像很和蔼的长辈。   他们都非常喜欢伍师傅和赵师傅两夫妻,也很敬重他们,因此看到这人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伍师傅,大家心里都十分生气和反感,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们敢怒不敢言。   现在白瑜一来就把对方嘲讽一通,真是太爽了!   白瑜自然之道自己一席话会把林秘书彻底给得罪了,不过两人的梁子其实早就结下了。   上次她去东方公社推荐贝雕,对方因为看不起她是个女人,也看不起贝雕这东西,故意让她在那里坐了一个多钟头的冷板凳,虽然友谊商场的吴经理也让她坐了很久的冷板凳,但两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吴经理让她坐冷板凳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但好歹他是尊重人的,而林秘书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女人。   就凭他刚才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那猥琐的目光,就决定他们不可能和平共处。   至于她但不担心林秘书给她穿小鞋?   当然是完全不担心,大不了就一拍两散不干了。   她在这个工厂继续干下去并不会有任何损失,而这工厂没了她这个主心骨,却未必能继续经营下去。   林秘书僵硬着冷笑了几声:“白主任还是那样的伶牙俐齿,我可谢谢你帮我解释。”   白瑜眨了眨眼睛:“不用谢,我向来很喜欢助人为乐。”   林秘书气得血管都要爆了:“………………”   我可没夸你!   “都杵着干嘛!还不赶紧回去工作!”   拿白瑜没有办法,林秘书只好把一股气撒到工人身上。   工人和伍师傅等人走的时候,都一脸担忧地看着白瑜,他们觉得林秘书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就跟大家猜的那样,林秘书的确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白瑜。   上次他擅自拒绝了白瑜的贝雕项目,本来这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们东方公社有两个工厂,肖书记还不至于把贝雕这么个小工厂放在眼里,只是后来贝雕工厂通过了广交会的申请,贝雕厂的价值一下子就从所有人都不看好变成了所有人都眼红。   能通过广交会的申请,意味着贝雕这东西得到了国家的认可,不管之后去广交会的销售成绩如何,这都将成为一个值得夸耀的政绩。   肖书记知道后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要不是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这会儿他说不定已经被踢出公社。   他把这一切都怪在白瑜身上,要不是她到处折腾,他也不会被训斥。   不过山回路转,谁也没想到欧阳文骞居然被抓了起来,还有可能被枪毙,更没想到的是,上面让肖书记暂时代为管理飞鱼公社和贝雕工厂。   林秘书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他必须在这段时间把白瑜给挤走,然后让自己的哥哥接管工厂主任的位置。   想到这,林秘书骑上自行车,阴沉着脸走了。   看林秘书走了,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赵寄秋却不这么认为:“这人不是个心胸宽广的人,白瑜,你要小心。”   白瑜点头:“赵阿姨你放心,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我们见招拆招,不过您和伍师傅也要小心,万一对方给你们签什么合同,一定要看清楚后才可以签。”   赵寄秋和伍师傅两夫妻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担忧。   工厂有种风雨欲来前的宁静,所有人都绷着神经,等待着暴风雨的到来。   林秘书没辜负大家对他的看法,报复来得很快。   第二天,林秘书就带着肖书记亲笔签名和盖章的文件来到工厂,要求把参加广交会的成品设计改成以战争英雄为主题。   白瑜和伍师傅两夫妻本来商定在已有的款式上,增加《西游记》、《红楼梦》,以及西方童话故事的人物为设计蓝图,但不知道林秘书是怎么说服肖书记,肖书记把他们的设计全部否定了。   林秘书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看着白瑜等人:“肖书记说了,你们的设计不符合我们国家的国情,我们国家的传统工艺,为什么要用西方的童话故事,说轻点,你们是思考不周,说重了,你们这是立场有问题!”   “……”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听到这话,当场吓得脸色都白了。   他们可是经历过那十年的,一句立场有问题就能将人置于死地,以前他们以为已经没了,对于什么批判也无所谓,可现在女儿找回来了,还需要他们的照顾,他们要是出事了,以后谁来照顾他们的女儿?   看到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害怕的样子,林秘书很是满意。   只是下一刻却听白瑜嘲讽一笑道:“照林秘书你这么说,雕刻个西方的童话故事人物就是立场有问题,那广交会跟外商做生意,岂不是立场更有问题?按照你这么说,那应该从源头杜绝,干脆大家别去参加广交会得了!还有,我们应该往上去举报,把整个广交会都举报了最好!”   林秘书被噎得哑口无言:“……”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这才回过神来。   他们是关心则乱了,现在毕竟已经不是那十年了,很多人都平反了,高考都恢复了,而且广交会都开了多少年了,哪能凭林秘书一句话就定他们立场有问题呢。   想到刚才被林秘书一句话给框柱了,两人有些羞愧,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白瑜一个年轻人看得明白。   林秘书看着白瑜,咬牙切齿道:“白主任提醒得有道理,是我说错话了,不过对于设计方向,肖书记已经给出了指示,你们按照肖书记的吩咐去做就好,要是不服气的话,那你们自己去找肖书记吧!”   说完,他凉凉看了三人一眼,然后贱嗖嗖走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寄秋叹了一口,打破沉默道:“白瑜,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她不知道林秘书是怎么说服肖书记的,也不知道肖书记是怎么想的,但以战争英雄为主题肯定是不行的。   战争当然是可歌可泣的,没有他们,也没有如今的国家。   可纪念英雄跟做生意是两回事,像白瑜之前在报社做的《平民英雄》系列,以此来达到宣传教育,以及普及扫盲等目的,自然是用英雄人物最好。   但做生意不一样,尤其面对的还是国外市场,外商对国内的英雄人物不了解,就算了解,肯定也不会有神话故事,或者名著等来得吸引他们。   而是战争这个主题是沉重的,撇去国家,撇去立场,这是一般人都不愿意提出的事情,因此除非是为了纪念作用,否则一般人肯定不会选择以战争为主题的贝雕。   换句话说,如果他们真以战争英雄为主题来做广交会的贝雕作品,只怕他们的成绩不会太好。   赵寄秋能想到的,白瑜自然也想到了:“我现在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既然肖书记已经给了指示,那我们就按照他的指示来,之前的设计就先不要继续做了,接下来你们制作一两个战争英雄人物的设计来交差就行。”   不管林秘书是怎么说服肖书记的,既然文件都下来了,如果他们这个时候反抗,那就等于鸡蛋碰石头,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   而且她也没想过要跟肖书记硬碰硬。   也不知道夏海生那边找人找得怎么样了,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和辛慧媚见一面。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闻言,心里纷纷叹了口气,无奈地应了一声:“好。”   接下来两天,工厂气氛更加沉重了。   之前大家都盼望着上班,因为上班不仅能学到很多东西,而且大家互相学习,互相督促进步,下班后有说有笑,让上班成为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可现在,林秘书比茅坑里的苍蝇还要招人烦,每天绷着一张尖嘴猴腮的脸,这个看不惯那个看不顺眼,工厂每天都有人被他给骂哭。   他们越来越怀念欧阳书记。   可林秘书的报复还不止如此。   到了第五天,林秘书带了两个人过来。   他指着其中一个昂着鼻孔,身材圆润矮胖的男人道:“这位是肖书记的小舅子,萧英雄同志,萧英雄同志是工农兵大学毕业,在设计和画画上面十分有天赋,因此肖书记让他过来负责这次广交会的设计,伍师傅、赵师傅,以后萧英雄同志就是你们两人的上级,你们制作出来的设计图都要经过萧英雄同志的审核,知道了吗?”   现场再次出现一片死寂。   白瑜看向这位萧英雄短胖的手指,他有没有天赋她没看出来,但肖书记安排他来夺权她倒是看出来了。   不想着如何为工厂创收,不想着创新,一来就夺权,要是欧燕文骞回不来,这工厂也没有做下去的必要了。   想到这,白瑜对伍师傅两人点点头,示意他们应下来。   接收到白瑜的意思,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点头:“好。”   林秘书看三人这副憋屈的模样,心里得意得不行,这时候他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的话,这会儿肯定翘到天上去。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再伶牙俐齿又如何,还不是只有挨打的份?   林秘书一扫前几次被白瑜噎得牙口无言的愤怒,看着她笑道:“除了萧英雄同志,肖书记还给安排了另外一个同志过来。”   说着他指着站在自己旁边,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道:“这位是林军同志,在生产管理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而且做事脚踏实地,不像有些人好高骛远,肖书记让他担任工厂的副主任,和白主任你一起管理好贝雕工厂。”   大家倒吸一口凉气。   就是再蠢的人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肖书记这是要夺走白瑜的权利。   一个管住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一个一来就是副主任,都是十分关键的位置,这不仅是要防着白瑜等人,这是要把白瑜给挤出工厂!   他们不信其他人,他们只信任白瑜。   这工厂是白瑜提出来的,贝雕是她带过来的,友谊商场的订单也是她谈下来的,就连广交会也是她提出来申请的。   如果没有了白瑜,他们不知道这个工厂还能不能办下去。   更别说白瑜这样的功臣都要被逼走,更何况他们呢?   肖书记和林秘书都是东方公社那边的人,一旦白瑜被逼走,谁知道接下来被逼走的会不会是他们,毕竟他们要是走了,东方公社的社员就能进来工厂工作。   想到这,大家心里哇凉哇凉的。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白瑜身上,有担心的,有关心的,也有看笑话的。   白瑜面色由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神色淡淡看向林秘书道:“林军同志和林秘书长得那么像,又都是姓林,想来不是亲兄弟,也应该是亲戚吧。”   林秘书眉头一蹙:“白主任又想说什么?我劝你在开口之前最好想清楚,林同志可是肖书记同意的!”   这是想用肖书记来压她?   白瑜笑了:“林秘书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林同志尽然是肖书记点头同意的,而且又有那么丰富的管理经验,想来把整个工厂交给他管理都没有问题吧?”   林秘书一脸骄傲:“那是当然的!”   林军也是一脸自得,昂着下巴点了点头:“别的我不敢夸,但在管理方面,我的确有着一般人都没有的丰富经验,我曾在罐头厂做过两年的生产主管,曾在海产品工厂做过三年的生产副主管,所以就是把整个贝雕厂交给我管理,我也能管理得很好,对于这点,白主任尽管放心。”   白瑜似笑非笑:“林同志在罐头厂和海产品工厂做得那么好,为什么又不做了?该不会是被人给赶出来吧?”   林军:“……”   林秘书:“……”   白瑜这话可谓一针见血,成功让林军的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白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服气肖书记派我过来分你的权利吗?如果是的话,那你最好去找肖书记,而不是把怨气发泄在我身上!”   白瑜:“林同志稍安勿躁,我没什么意思,而且我也相信林同志你的管理能力,说老实话,在管理方面我算是个新手,跟林军同志比起来,我就如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看白瑜自贬,林军和林秘书两兄弟以为她这是认怂了,想通过这个方法来讨好他们。   谁知下一刻就听白瑜道:“既然工厂来了个更有能力的管理者,那我这个没有经验的也可以退隐江山了,所以,从这一刻开始,我宣布正式退出贝雕工厂!”   “!!!”   众人听到这话再次倒吸一口大气。   白瑜要退出!   这怎么可以!   林秘书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一双三角眼都瞪圆了,死死盯着白瑜:“白同志,你不能退出!”   肖书记是派他来夺权的,但不是来赶走白瑜的。   毕竟不管是贝雕,还是广交会,他们都完全陌生,如果白瑜走了,他们就如同瞎眼苍蝇,完全失去方向!   所以白瑜无论如何不能走!   白瑜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为什么我不能退出?林同志既然比我有本事,我自动让贤有什么不好,而且我跟工厂还有公社都不曾签订合同,我有权利自己决定去留。”   林秘书:“……”   林秘书听到这话,差点没晕死过去。   他刚想用合同来制约白瑜,不想欧阳文骞那个蠢货,居然连合同都没有签订,这意味着他拿白瑜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知这还没完呢。   马赛楠看白瑜要走,连忙开口道:“白瑜等一等,我是你的助理,既然你走了,那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我跟你一起走!”   林秘书:“…………”   林秘书不在意马赛楠这种小人物,只是她是白瑜的助理,肯定知道不少程序和信息,可没等他开口笼络住人,她居然就要跟白瑜一起走!   贱人!   气死他了!   可这还没完呢。   就见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对视一眼,又对彼此点了点头。   接着伍师傅走上前一步道:“跟白同志一样,我们也愿意退位让贤,把设计猛地位置完全让给萧英雄同志一个人负责!”   “………………”   林秘书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血管都要气爆炸了。   他想阻止他们走,可想到白瑜没有签订合同,想必这几个人也没有签订合同。   他在心里把欧阳文骞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问候了一遍!   他们都走了,工厂还怎么运营下去!   萧英雄哪有什么狗屁天赋,让他画只鸟,他能画成小鸡仔,就这样的天赋还想设计贝雕产品,也不怕丢脸丢到国外去?   但肖书记不会怪自己的小舅子,他只会怪他把事情给搞砸了!   想到要被肖书记给训斥,甚至有可能被踢出去,林秘书胸腔一阵发紧,感觉呼吸不过气来。   眼看白瑜要去收拾东西走人,林秘书赶紧拉下脸来:“白主任,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千万别冲动!”   白瑜看也没看他。   林秘书气得想吐血,但为了稳住白瑜,只好断腕求生:“白主任既然不喜欢萧同志和林同志两人来工厂,那我回去跟肖书记说就是了,回头让他们别过来。”   听到这话,白瑜停住脚步,用看小丑的眼光看着他:“林秘书这是想给我挖坑?明知道萧同志是肖书记的小舅子,说我不同意他过来,这是想让我得罪肖书记?”   林秘书嘴角抽了抽:“我没这个意思……”   白瑜打断他:“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反正这个主任我不干了!”   说完她把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一一装进军挎包里,然后转身毅然而去。   欧阳书记被抓了。   白瑜走了,马塞纳也走了,连伍师傅两夫妻都走了。   工厂剩下的人好像被遗弃的小狗,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充满了惶恐。   推着自行车走出去好远,马赛楠还是频频回头看工厂,眼睛红红的。   白瑜看了她一眼,从军挎包里掏出一张大团结递过去:“这是你这段日子的工资。”   马赛楠连忙推辞:“不行,我不能要!”   虽然没了工作,但她一点也不后悔辞了捕鱼的工作,这段日子来,她学到的东西比她过去那么多年学到的还多,而且白瑜还教她学习英语,如今她都能用简单的英语进行问候交流。   白瑜把钱塞到她口袋里:“拿着,你不需要,你的家人需要,贝雕工厂我也不确定我们能不能回去,如果不能回去,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另外一份工作。”   如果欧阳文骞回不来,那她只好放弃贝雕工厂。   虽然有点可惜,但她本来只是想通过贝雕工厂来学习管理经验,她最终的目标一直都是淡水珍珠。   因此如果贝雕工厂回不去,她可以安排马赛楠去学习培植淡水珍珠。   马赛楠闻言想也没想就点头:“我当然相信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她相信白瑜不会害她,她也相信白瑜的能力。   她的直觉告诉她,只要跟着白瑜,以后就不怕没有肉吃!   对于家人的事情,她考虑之后决定还是不跟白瑜说,一来不想给白瑜增加烦恼,二来她已经下定决心好好管教她的家人。   回到家里。   白老太看她这么早回来,不由奇怪道:“今天怎么那么早下班?”   白瑜抱着奶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前段时间不是跑来跑去嘛,现在很多活儿都做得差不对了,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并陪陪你们。”   她没打算把工厂的事情告诉奶奶,免得她操心。   果然,白老太听到她这话,脸上顿时就笑出花来:“那敢情好,你这些日子跑来跑去,人都瘦了一圈,趁着休息我给你补一补。”   说着不等白瑜回答,就拿着菜篮子去肉站买肉了。   小家伙知道妈妈可以在家里陪自己,开心得不行。   念念的水痘已经完全好了,因为她没有抓挠,所以脸上身上都没有留下疤痕。   两姐妹好久没一起玩,两人一见面,就互相抱着彼此,眼睛通红,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姐妹在经历什么生离死别呢。   小家伙更戏精,还拉长音唱了起来:“姐姐啊~妹妹我好想你呀呀呀~”   那唱戏的样子,差点没把白瑜的双颊都给笑酸了。   妥妥的戏精,也不知道像了谁!   晚上白老太买了不少蛏子回来,白瑜赶紧打了一盆水把蛏子全部倒进去,让它们吐沙子。   等蛏子吐完傻子,她把蛏子用水清理干净,再用开水稍微烫一下,控干水分后把蛏子后背剪开去掉一半的壳,接着准备一些粉丝,开水烫两分钟,再捞出来过一下凉水。   接着碗里准备蒜末和少许红椒粒,用热油激发香味,然后加入蚝油、盐、白糖搅拌成蒜蓉酱,把粉丝放入盘中,加点蒜蓉酱搅拌均匀后铺平,把蛏子肉朝上平铺在粉丝上面,最后把剩下的蒜蓉酱全部淋在蛏子上面,放到蒸笼去蒸四五分钟。   等蒸好后,再往上面撒上葱花和热油呛香。   这天晚上,大家再次吃撑了。   蒜蓉粉丝蛏子太好吃了,尤其是粉丝,吸收了蒜蓉酱汁的精华,又融合了蛏子的鲜嫩,简直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都非常喜欢,把小肚子都给吃圆了。   吃完饭后,白瑜带着两小只,以及奶奶一起去海边散步。   晚霞把海水染成橙红色,仿佛有人往海里倒了一大瓶橙汁,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海风吹来,吹走闷热的空气,脚下是绵软的沙子,这种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自从办工厂以来,白瑜好久没陪家人散步了。   她把工厂的事情全部抛在脑后,好好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晚上江霖回来,带回来了一个消息——   辛慧媚失踪了!   白瑜下意识就想到了同样消失了好几天的夏海生。   直觉告诉她,辛慧媚的失踪肯定跟夏海生有关。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   她觉得夏海生应该很快就会和自己联系。   果然,第二天她一出门,就看到一脸沧桑的夏海生站在她家门口。 第134章 莲子银耳羹   白瑜看到夏海生一点也惊讶, 但还是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海生朝四周围警惕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白主任,你上次说只要能见到辛慧媚那个女人, 你就有办法救我舅舅对吗?”   白瑜摇头:“我是说有机会救欧阳书记, 但我不做任何保证。”   因为她不知道辛慧媚是什么情况, 是真的失忆了, 还是假的失忆。   有句话叫做“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在这里同样适用,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失忆的人, 如果辛慧媚是用失忆来逃避责任, 那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一无所知, 她也不是什么神探,因此她没办法做任何保证。   她之所以想见辛慧媚, 是寄望于她和欧阳文骞两人的感情,欧阳文骞能为她连命都不要, 她希望辛慧媚能把当晚的事情说出来。   夏海生双手擦进头发里, 挠了挠:“只要有机会就要试一试, 白主任, 我……我把辛慧媚那个女人绑起来了, 现在就藏在……”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木门就被打开了。   是住对面的雷团长的妻子。   她看到白瑜跟个脸生的男人站在门口,怔了下, 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白同志,这是你家亲戚吗?”   白瑜摇头:“不是亲戚, 是以前的同事。”   雷团长的妻子闻言,也没问下去, 和夏海生点了个头,就抱着孩子走远了。   不仅夏海生松了口气,就是白瑜也觉得轻松。   之前一连住进两家人都是极品,这次住进来的雷团长一家终于是个正常人。   夏海生还想继续刚才的话,却被白瑜给打断了:“辛慧媚人现在安全吗?”   夏海生点头:“安全,我打晕了她,然后绑住了她的手脚,还用布塞住了她的嘴巴,那个地方很少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白瑜:“你先离开,去公社大道那边的草丛边等我,我一个钟头后再跟你会合。”   夏海生点点头就要走,白瑜再次喊住他,回身去厨房拿了两个肉包子塞到他手里,看他这样子,只怕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夏海生的确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看到包子双眼放光,想推辞的话到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跟白瑜说了一声感谢后拿着包子走了,走不到一般就狼吞虎咽起来。   白瑜把木门关上,就看到奶奶一脸关心看着她:“怎么不让你同事进来坐?一大早来找你,是为了工作的事情吗?”   白瑜对奶奶撒谎有点内疚,但还是点了点头:“对,贝雕设计方面的事情,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不过等会儿要去工厂开个会,所以两个孩子还是要拜托奶奶帮忙照顾。”   白老太:“那你就去吧,不是我黄婆卖瓜,自卖自夸,这方圆百里内就没有哪家的小孩像念念和明舒两姐妹这么乖的,你就安心把孩子交给我,对了,中午要不要回来吃?”   带孩子是非常费神的事情,之前她也担心没办法照顾好念念和明舒两姐妹,但这两小只一个比一个乖巧。   念念比同龄人早熟,乖巧懂事还会帮忙干家务活和照顾妹妹,而小明舒从出生开始就很好带,除非生病,平时都是不哭不闹,周围的人看到两姐妹这么懂事乖巧,都羡慕得不得了。   白瑜点头:“念念和明舒都是好孩子,中午我也不确定,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自己吃,不用等我。”   白老太点头,提着水去浇菜。   白瑜去楼上把小家伙叫醒,挤了牙膏给她,叮嘱她要好好刷牙,然后又去厨房做了一些鸡蛋糕,等弄完后才背着军挎包出门。   在乡下地方,自行车还是很稀罕的东西,每次她骑着自行车出门,都会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她想了想,最终决定走路过去。   从海军基地走过去需要四十来分钟,好在早上的阳光没那么猛,等白瑜走到约定的地点时,她身上只出了微汗。   这一片的草丛有半人高,人一躲进去什么都看不到,琼州岛又多蛇虫,因此平时大家都不会往草丛那边走。   白瑜走到草丛边,看周围没人,低声喊了两声,很快草丛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夏海生顶着满头草从里头钻出来。   对上白瑜奇怪的眼神,他挠了挠头解释道:“我刚才看到林秘书和肖书记一行人急匆匆往工厂去了,我担心被他们发现我,所以就躲进草丛里面。”   他已经知道白瑜和伍师傅等人从工厂离职的消息,没想到舅舅才离开几天,工厂就大换血变成这样。   不过看肖书记还有林秘书两人黑着的脸,想来他们现在应该是一个头两个大。   肖书记和林秘书两人的确很头大,肖书记知道白瑜和伍师傅等人自动退出工厂后,没有开心,反而把林秘书给骂得狗血淋头。   他对贝雕一无所知,周围也没有可以接手的师傅,白瑜等人一走,他们就等于无头苍蝇,连接下来要怎么做都不知道,更别提完成工厂的订单,以及准备广交会的产品。   完成不了订单,工厂就要赔钱,订单虽然是欧阳文骞在的时候接的,但现在管理和接手的人是肖书记,也意味着他要为这个事情负责到底。   还有广交会,名单已经确定下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要是敢搞砸,回头不仅飞鱼这边的位置保不住,连东方公社那边的位置只怕也要受到影响。   肖书记气得头疼胃疼,恨不得把林秘书一巴掌扇飞,要不是他出的那些什么鬼主意,白瑜等人也不会走。   林秘书也是一肚子的气。   没错,主意是他出的,但肖书记要是不想的话,谁也逼不了他。   更何况萧英雄还是他的小舅子呢,利益他要,权利他也要,凭什么现在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都怪在他一个人身上?   但这种话他只能憋在肚子里,还要想办法把事情给处理好,想到要低声下气去求白瑜回来,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瑜不知道肖书记和林秘书这边焦头烂额,她跟在夏海生身后,两人避开行人,七拐八拐,最终拐进了一个小林子里,在一个破败的废弃屋子里,她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辛慧媚。   辛慧媚躺在地上,像一个巨大的蚕蛹,脸上布满了恐惧,在看到白瑜的瞬间,她怔愣了下,眼底涌出滔天的怒气,也挣扎得更厉害了。   白瑜正想走过去把她嘴里的布块拿开,谁知定睛一看,那不是布块,而是夏海生的臭袜子,她前进的步伐一下子就顿住了,转身看向夏海生:“你把她嘴里的袜子拿出来。”   夏海生似乎注意到白瑜的嫌弃,脸一红,一边走过去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东西,我怕她把周围的人叫过来,所以……”   所以就一把脱下自己的袜子想也不像给塞了上去。   袜子被拿开,辛慧媚恶心地干呕起来,呕得撕心裂肺,脸都涨红了。   白瑜觉得她有点惨,夏海生好几天没回公社,这也意味着他好几天没有洗澡,那袜子的味道可想而知……   等那股恶心劲一过,辛慧媚立即抬起头瞪向白瑜:“是你!是你让海生绑架我的?你有什么居心?!”   夏海生闻言,立即解释道:“不是白同志让我这么干的!”   但显然辛慧媚听不进这个解释,一心认定是白瑜干的,白瑜也不想解释,看着她道:“我想知道,你丈夫祝卫鑫死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辛慧媚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闪过一抹恐惧,接着便蹙着眉头叫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的头好痛……”   白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作假的痕迹,但她失败了。   除非辛慧媚有奥斯卡影后的演技,要不然她的样子真不像是装的,她看上去好像很痛苦。   但夏海生却不这么认为。   他激动万分对着辛慧媚咆哮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装!舅舅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要不是因为你,舅舅也不会被枪毙!”   辛慧媚整个人怔住了,好像没能量的卡通娃娃,头和身子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海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舅舅为什么会被枪毙?”   夏海生眼底布满血丝,眼珠子几乎瞪出眼眶:“我舅舅为什么会被枪毙?到这种时候你居然还问这种问题,还不是因为你,因为你杀了祝卫鑫,他为了替你顶罪承认人是他杀的,不久后他就要被枪毙了呜呜呜……”   这些日子来的煎熬、惶恐,担忧,在这一刻终于顶不住了,夏海生蹲在地上痛苦地嚎哭起来。   辛慧媚却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眼底充满了震惊、无措和茫然,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公安同志明明说他是不小心摔倒才会被剪刀刺中心脏的,哥哥和嫂子也从来没有提起过文骞,怎么会这样?”   白瑜捕捉到她话里面的信息,顿时觉得不太对劲:“辛同志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公安同志跟你说祝卫鑫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然后被剪刀刺中心脏死的?”   辛慧媚却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陷在自己的情绪里面,来来回回说着那些话。   白瑜没有办法,只好从军挎包里拿出军用水壶,然后把水泼到她脸上。   辛慧媚被泼了一脸,浑身哆嗦了一下,但也因此眼神有了聚焦。   白瑜把刚才的话重新问了一遍,又道:“还有,我们这边得到的信息是,祝卫鑫是被人用剪刀刺中心脏而亡,是被害,刑事案件,不是意外!辛同志你要是想救欧阳书记的话,你就给我努力回想起来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辛慧媚看着白瑜,眉头紧紧蹙着:“我记得我那天去公社找文骞,卫鑫他发了好大脾气,把家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白瑜走过去,费力把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后来呢?夏海生说欧阳书记当天晚上去找过你,你们邻居也说在你家门前看见过欧阳书记,当时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辛慧媚的手腕被捆出深深的勒痕,她的皮肤白,显得那乌紫的勒痕特别刺目惊心,但她似乎没看到,也不在乎,用手猛地锤自己的头。   若说之前白瑜还有些怀疑她是在装失忆,但这会儿她已经完全没怀疑了。   这力度,就是脑子没问题的,都会被锤出问题来。   虽然辛慧媚没想起当晚的事情,但那个公安显然很有问题。   他们或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想到这,白瑜一把抓住她的手:“辛慧媚同志,你想救欧阳文骞吗?”   听到这话,辛慧媚反客为主,一把抓住白瑜的手:“想!白同志,求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救欧阳文骞!”   白瑜看着她,一字一字问道:“去公安局,把那个公安跟你说的话说出来。”   那个给辛慧媚录口供的公安显然是被人给收买了,收买他的人也不难猜,应该就是辛慧媚的哥哥和嫂子。   让辛慧媚去公安局把那个公安给供出来,也就意味着把她哥哥和嫂子给供出来。   这很可能会导致兄妹俩撕破脸皮。   夏海生也停止了嚎哭,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辛慧媚,大气都不敢喘。   辛慧媚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她没失去脑子,显然也明白白瑜这话意味着什么,她低垂着头看着地面,良久没动弹。   夏海生看她这样子,以为她不愿意,气得再次咆哮起来:“你这个女人没有良心,舅舅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却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为他做!我真舅舅感到不值,祝卫鑫不是你杀的,就是你哥哥或者嫂子杀死的,反正是你们辛家的人……”   话还没说完,就见辛慧媚抬起头来,唇瓣被咬得发白:“我去!”   夏海生猛然被打断,一时间没跟上她的话:“你说什么?”   辛慧媚:“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去公安局!”   夏海生似乎被莫大的惊喜给砸晕了,一动不动,样子特别滑稽。   白瑜推了推他:“还愣着干嘛?赶紧走啊!”   辛慧媚失踪了那么久,辛家的人肯定在找她,他们要赶在辛家人找来之前去公安局。   夏海生回过神来,也顾不上男女有别,用力解开辛慧媚脚下的绳子,然后用力将她一把扯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去公安局!”   辛慧媚手脚被绑太久了,血液不流畅导致手脚发麻,又被他这么一扯,差点没跌倒。   就跟白瑜猜测的那样,辛慧媚的哥哥和嫂子发现辛慧媚不见后,就发动亲戚到处找人。   白瑜他们一路去公安局没有遇到辛家的人,但在公安局门口,他们看到了一脸气势汹汹的辛梓良,也就是辛慧媚的哥哥。   辛梓良看几人要进公安局,想也不想就冲过来阻止:“小媚,你不能进去!”   白瑜当即道:“夏海生,拦住他!能不能救你舅舅就看你了!”   夏海生听到这话,眼睛顿时变得无比凶狠,就跟一只猛犬般,冲过去抱住辛梓良,两人滚到地上打了起来。   辛慧媚还担心她哥会出事,白瑜一把扯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了公安局。   给辛慧媚录口供的公安正好在警局里,看到辛慧媚,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只是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等白瑜从公安局出来,外面已经没有了辛梓良的身影,只有被打得一脸都是伤的夏海生坐在地上。   夏海生看到白瑜,满是淤青的脸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白主任,我舅舅的命是不是保住了?”   白瑜低头看向他:“嗯,暂时是保住了。”   ***   跟夏海生分别后,白瑜去供销社买了些莲子,又去菜站买了菜和新鲜的银耳。   江霖自从升成团长后,肩上的任务更重了,最近时常熬夜,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人都熬上火了。   昨晚睡觉他喉咙一直很不舒服,说吞口水跟吞刀片一样,所以她打算这几天给他炖银耳莲子羹去去火。   还没回到家,远远就看到林秘书像一只大耗子一样杵在她家门口。   看到她,三角眼绽放出光芒:“白主任,你可回来了,我在你们家门口等了好久!”   白瑜耸耸肩:“我没让你等。”   林秘书:“……”   不生气不生气。   林秘书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也被挤得更灿烂了几分:“对对,是我自己要等白主任,白主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请白主任大人有大量,跟我回去工厂吧!”   之前他还想没了白瑜,好歹有伍师傅等人在,可没想到伍师傅也跟着走了,剩下一些虾兵虾将,现在整个工厂就处于瘫痪状态。   如果白瑜不回去,伍师傅等人也不会回去,到时候他们就没办法完成订单和广交会的产品。   所以肖书记已经给他下了死命令,如果不把白瑜请回去,他也不用回去了!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白瑜家门口的原因。   白瑜看也不看他:“林秘书,该说的话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也请你立即离开,否则我就要请勤务兵过来了!”   “…………”   林秘书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差点被气爆炸。   林秘书在门口蹲了那么久,早就引起周围邻居的注意,这会儿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个之前就跟白瑜不大对付的女人挑眉问道——   “这位男同志,你刚才说什么工厂?还叫什么主任的,我记得白同志不是已经从报社辞职了吗?”   林秘书看白瑜不愿意跟自己回去,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说的当然不是报社的主任,是飞鱼公社的贝雕工厂,这工厂是白瑜白同志一手创建的,难道她没跟你们这些邻居说吗?”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哗然。   “什么?白瑜创建了一个工厂?”   “请问这位同志,白瑜创建的是什么工厂?”   “我是一点风声都没听过,雷大姐,你跟白瑜那么熟悉,她也没有跟你说吗?”   林秘书一脸贱兮兮道:“是贝雕工厂,她自己当了工厂主任,还把伍师傅和他的妻子请过去当设计,每个月每人有五十元工资,这还没算补贴,除了伍师傅,还有现在叫马赛楠,以前叫冯招娣的,也被叫过去当助理。”   五十元!   这数目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向白瑜的目光也不太好了。   “白瑜,你嫁过来琼州岛也有一两年了,我们当邻居那么久,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们大家说啊?”   “就是,都说亲戚不如近邻,平时你去广城读书,我们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会给将团长送去一份,你我们也不要你们什么报酬,只是你这样做,实在没把大家放在心里。”   “就是,不跟我们说就算了,连雷大姐也不说,看来平时处得多好都是假的,真有什么好处了,还藏着掖着,这是有多怕大家沾了她的光!”   看大家抱怨白瑜,林秘书终于吐出一口恶气。   不想让他好过是吧,那她也别想好过!   一些流言蜚语自然没办法拿白瑜怎么样,但以后她在军属中的名声就完全没了,要是放长远一点,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丈夫的升迁。   反正只要能给白瑜添堵,他就高兴!   白瑜哪能不知道林秘书这么做的目的,其他人她不是很在乎,但雷大姐的确帮了她很多忙,她不想雷大姐误会自己。   只是不等她开口,就听雷大姐嗓门奇大道:“你们要抱怨就抱怨,别拿我来说事,白瑜是没跟我说,但我心里明白的很,刚才这个尖嘴猴腮的男同志说,工厂是什么贝雕,我不知道贝雕是什么,但应该是跟雕刻有关的,你们看我这手,你们觉得我能干雕刻的活儿吗?”   说着她举起自己又粗又大的双手:“我一不能做雕刻的活儿,二不能跟伍师傅一样做设计,别说设计师什么我都不懂,就是让我画只小鸡我都能给你画成一条虫,最后一点是,我们都是跟丈夫来这边随军的,哪天丈夫被调走了,我们肯定要跟着一起走,跟本地人不一样,所以白瑜请本地人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听到雷大姐的话都沉默了。   她们刚才一听到白瑜连冯招娣都请去当助理,可对她们却是一个字未提,心里顿时非常不舒服。   这会儿被雷大姐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她们的确什么都不会,而且跟雷大姐说的那样,一旦她们的丈夫被调走,她们肯定要跟着走人,万一丈夫退伍了,她们也会优先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   毕竟家乡有自己的亲戚父母在,在这边他们始终是异乡人。   想到这,大家脸上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   白瑜感激地看了雷大姐一眼:“所谓贝雕,就是用贝壳做成的雕刻,要做成一个成品需要很多工序,设计图纸、切割、打磨和黏贴等等,每一道工序对手工的熟练度,以及绘画天赋都有比较高的要求,从招工到现在差不多一个月,进工厂的那些人还不是正式工人,只能称为学徒,学徒是没有工资的,要学会之后才会按照自己的本事来定工资。”   “之所以没跟大家说,一来是这工作不好做,二来也跟雷大姐说的那样,考虑到大家的特殊性,大家平时对我,以及我的家人都特别照顾,尤其是我不在琼州岛这边,多亏大家帮忙照顾江霖,在此,我真诚跟大家说一声谢谢。”   说着,她向众人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众人见状,心里更内疚了。   刚才她们嘴上说得义愤填膺,其实她们平时并没有怎么照顾江霖,白瑜一去广城,江霖吃喝都在饭堂解决,其他时间都杵在部队里,因此不需要麻烦到别人。   当然雷大姐一家是例外,其他不说,这次白瑜回来琼州岛之前,因为江霖出任务了,雷大姐二话不说就主动过去帮忙打扫房间。   可雷大姐半句抱怨都没有,反而是她们抱怨了一大堆。   而且听到当了一个月学徒一点工资都没有,大家对这所谓的工作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众人越想越没脸。   但有个人是例外,那就是跟白瑜不对付那个妇人,就见她嘴巴一撇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吧,白同志好歹问我们一声啊,不问怎么知道我们不会雕刻和设计呢,再说了,冯招娣不也不会雕刻和设计吗,怎么她就可以进工厂?”   话音刚落地,雷大姐就冲到她面前来:“既然这样,那我现在就问你,你是会雕刻还是会设计,还是你打算一辈子老死在琼州岛这边?”   妇人被噎得牙口无言:“……我……”   “你什么你!再说你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白瑜为什么要问过你?你跟白瑜关系很好吗?平时不见你说白瑜一句好话,现在有好处就要想到你,凭什么?就凭你的脸跟脸盘那么大吗?”   “…………”   妇人被雷大姐喷了一脸的口水,脸一阵红一阵白,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跑了。   众人也惊呆了。   她们知道雷大姐性格很火爆,但她们不知道雷大姐喷起人来嘴巴这么厉害,好在她们刚才没出来当出头鸟,否则丢脸的就是她们了。   “我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我也有事情……”   “我也……”   众人连忙找借口做鸟兽散,不一会儿的功夫,现场就走得只剩下雷大姐和林秘书。   “…………”   林秘书气得胃疼,他好不容易激起民愤,没想到三言两语就被眼前的妇人给化解了。   白瑜睨了他一眼:“尖嘴猴腮的林秘书,你是知道滚,还是我让人把你丢出去?”   林·尖嘴猴腮·秘书:“………………”   啊啊啊好气啊!!!   林秘书滚后,白瑜才对雷大姐表示抱歉和感谢。   但雷大姐是真不在意:“你不用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里,更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刚才说那些话不是为了说给别人听,我是真心这么想,而且我家里有那么多孩子在,就是你让我去上班,我也没时间去。”   看雷大姐是真不在意,白瑜也不再解释,不过她打算多做点莲子银耳羹,等会儿送一份去雷家。   回到屋里,便看到奶奶留下的便条,说她带念念和小家伙去海边捡贝壳了。   趁她们还没回来,她提着东西进了厨房,拿几把湘白莲丢到冷水起浸泡两个小时,接着把新鲜的银耳清洗干净,然后去掉中心的黄色硬块,新鲜的银耳比晒干的更容易出胶。   等莲子泡好后,她把撕成小块的银耳和莲子、以及适量的□□糖一起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炖一小时。   优质的银耳搭配老冰糖,炖出来的糖水口感丝滑粘稠,莲子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大人小孩都很爱喝。   林秘书没能把白瑜和伍师傅等人请回去,回去再次被肖书记给训得狗血淋头。   之后肖书记也亲自过来请白瑜,但还是被拒绝了。   肖书记焦头烂额,上面知道情况后也给他施加压力,肖书记只好把林秘书推出去当替罪羔羊。   至于欧阳文骞那边,白瑜没有再去关注。   能做的她已经做了,如果这样他还一心求死的话,她也没有办法了。   因为白瑜和伍师傅等关键人物离开工厂,导致工厂没办法运营下去,肖书记没办法,只能把情况如实禀报上去。   肖书记原本今年是能往上走一走的,但因为这事升迁是不可能了。   县领导派人过来请白瑜,并承诺以后工厂的事情由她做主,对肖书记和林秘书,她可以拒绝,但县领导都派人过来了,她若是再拿乔就不太好了。   更何况工厂是她提议弄的,订单也是她和友谊商场签约了,还有广交会,她就是要放手,也得先把这些事情给弄好。   因此她装作考虑了一下,便答应回去工厂。   白瑜一回去,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以及马赛楠和夏海生也跟着回去,工厂再次恢复运营。   工人知道白瑜回来,高兴得欢呼起来。   “白主任一回来,我的心就落地了,感觉什么都不用怕了。”   “我也是,之前白主任走后,我天天担心工厂要倒闭。”   “可不是,白主任可是贝雕工厂的定海神针呢!”   耽搁了那么多时间,白瑜不得不宣布加班。   但她也承诺,等订单一出,立马给大家发工资。   众人听到有工资发,顿时也跟打了鸡血一般,天还没亮就过来工厂。   而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也很给力,之前他们虽然从工厂辞职,但似乎料到白瑜会再回来,因此两人并没有停止设计。   在家这段日子,他们已经把要参加广交会的产品设计图都给设计出来了,白瑜看了后赞不绝口。   就在大家以为欧阳文骞不可能再回公社时,他一脸憔悴地回来了。   八月炙热的阳光照在他凹陷的脸颊上,他好像一具行尸走肉,看到白瑜的第一句话就是——   “她想起来了,她去自首了。”   白瑜怔了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这个她是指辛慧媚。   这就意味着,祝卫鑫不是被其他人给杀死,而是被辛慧媚给杀死的。   柔弱如小白花的辛慧媚会杀人?   白瑜没办法想象那画面。 第135章 海鲜面   欧阳文骞说完那话之后就晕了过去。   但好在夏海生及时扶住了他, 才没让他摔出问题来。   工厂事情繁忙,白瑜一时走不开,便让夏海生背着欧阳文骞去附近的卫生所, 等两人再回来, 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欧阳文骞脸色看上去好了一些, 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只是眼神依然空洞。   饭堂中午做的是海鲜面, 饭堂师傅的厨艺不咋地, 胜在海鲜够鲜, 用海鲜汤料煨煮的汤底, 能鲜掉人的眉毛。   面条是手工做出来的, 够井道有弹性, 加上浓郁鲜美的海鲜汤,爽滑可口, 让人直流口水,吃五大碗都不过瘾。   白瑜让夏海生去打了一碗海鲜面过来, 但欧阳文骞没碰, 目光落在白瑜身上, 干裂苍白的唇瓣蠕动了好久, 终于把话给说了出来——   “白同志, 你能不能救救小媚?”   白瑜想起那天辛慧媚大义灭亲的样子,顿了顿道:“欧阳书记,你先跟我说说整个事情的经过, 你和辛慧媚之间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只有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我才能告诉你我能不能救她。”   “还有, ”她说完指着桌上的海鲜面,“你先把东西给吃下去,我可不想等会儿你说着说着又晕倒了。”   欧阳文骞听到这话,立马端起海鲜面吸溜吸溜狼吞虎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真饿了,还是想赶紧吃下去说事情。   一大碗海鲜面他不到两分钟就消灭完了,然后迫不及待说起那天辛慧媚来公社找他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祝卫鑫因为性格嚣张,平时在工作上得罪的人不少,加上工作失误,因此从银行被辞退了,这事情刚好就发生在他们去银行贷款不久,祝卫鑫觉得肯定是欧阳文骞举报了自己,很是怀恨在心。   没了工作的祝卫鑫脾气变得更差,动不动就发脾气,还时不时就对着辛慧媚冷嘲热讽,说她肯定会抛下自己去找欧阳文骞,更喜欢在床上用各种语言羞辱她,但辛慧媚都忍了下来,可屋漏偏遭连夜雨,就在这时,他们的女儿祝怡突然被查出肺部长了个肿瘤,需要马上动手术。   但祝卫鑫一分钱也不肯出,原因无他,因为祝怡并不是他们两人的亲生女儿,辛慧媚因为身体的关系不能怀孕,年轻那会儿祝卫鑫为了抱得美人归发誓不介意这个事情,婚后两人努力了三年,各种办法都尝试过了,该吃的药也吃了一大堆,但还是没生出孩子来,周围的眼光和流言蜚语让祝卫鑫渐渐忘记自己的誓言。   后来更是想出了一个损招,让辛慧媚假装怀孕,然后他从别人那里抱个孩子回来养,就当是她生的,起初辛慧媚不大乐意,后来还是被祝卫鑫给说服了,九个月后,祝卫鑫从外面抱了个女娃回来,他其实更想要个男娃,但要男娃就只能从人贩子手里买,可他又担心被人发现会影响自己事业,只好用五元跟人买了个弃婴。   孩子抱回来后祝卫鑫就不管了,但辛慧媚却因此体会到当妈的乐趣,孩子是她一口一口喂大的,孩子第一个说的话是妈妈,孩子第一次走路朝她蹒跚扑过来的样子,都让她慢慢接受了这个孩子,并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对待。   辛慧媚自从嫁给祝卫鑫后就没再出去工作,家里的钱也是祝卫鑫在管,换句话说,她身上甚至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她只能回娘家跟哥哥嫂子借钱,谁知哥哥嫂子也一口拒绝了她,说祝怡又不是她生的,没必要花钱去救一个跟自己没血缘关系的野种,她没有办法下才去公社找欧阳文骞。   谁知祝卫鑫却叫人跟踪她,她才到公社不久他就跟了上来,还当着众人的面骂她和欧阳文骞两人是狗男女,回去后更是对辛慧媚大打出手,欧阳文骞因为不放心半夜跑去县上看辛慧媚,但两人去没有见到面,祝卫鑫没让两人见面,还当着欧阳文骞的面各种羞辱辛慧媚。   欧阳文骞为了辛慧媚忍了下来,但临走之前阁下一句话,说要把辛慧媚给抢回去。   可能是这话刺激了祝卫鑫,他回屋后再次把辛慧媚侮辱了一顿,为了更刺激辛慧媚,他还扬言要把祝怡给接回来,然后让祝怡给他生儿子,这的确刺激了辛慧媚,她跪下来求祝卫鑫不要这么做,但祝卫鑫反而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换上衣服就要去医院把祝怡给接回来,辛慧媚站起来阻拦他,却被他摔在地上,两人因此扭打了起来。   悲剧就这么发生了……   白瑜喊停说得咬牙切齿的欧阳文骞:“欧阳书记,我有个问题,插进祝卫鑫胸口的剪刀,是谁先拿起来的?”   欧阳文骞怔了下:“这有区别吗?”   白瑜点头:“自然是有区别的,如果剪刀是祝卫鑫先拿出来,那说明辛慧媚当时的生命正受威胁,之后两人扭打在一起导致祝卫鑫被剪刀捅死,这是意外和防卫过当,并不是故意杀人。”   听到这,欧阳文骞如死灰一般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是祝卫鑫先拿的剪刀,小媚是不是就能无罪释放?”   白瑜摇头:“我想告诉你可以,但很抱歉,辛慧媚还是要受刑事处罚,只是如果当时她是为了正当防卫而导致错手杀人,我们可以揪着这点来为她做争取,或许能让她不用被枪毙。”   如果这事发生在十几二十年后,那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把案件交给律师去辩护就好。   防卫过当的法律适用标准是在2018年后才提出来的,而现在律师制度已经中断了二十几年,要到明年七月份之后,国家的司法部才会重新建立。   他们现在能做的便是一个字——拖。   拖到司法部重新建立,到那时候再找个律师为辛慧媚好好辩护。   坐牢可能是免不了的,但可以争取减刑,如果她在服刑期间表现好,或者有什么重大立功表现,后面还能减刑。   听到白瑜的话,欧阳文骞的眼睛再次暗了下去。   他双手插进乱蓬蓬的头发里,声音痛苦地哽咽道:“都是我的错,那天晚上我要是不过去,我要是不说那话,祝卫鑫或许就不会动手,都是我的错!”   眼看对方神色越来越不对劲,白瑜担心他会自残,连忙打断道:“祝卫鑫就是个变态,就算你当晚没去,他也能从其他事情上找到借口发疯,所以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欧阳书记你也没必要为此而内疚自责,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给折磨疯了,后面谁来为辛慧媚的案件奔跑,难不成你还奢望辛慧媚的哥哥和嫂子会帮她吗?”   辛慧媚的哥哥之所以会出手收买那个公安,不是他在乎自己的妹妹,而是他正处在升迁的关口,担心家里出了个杀人犯会影响到他,所以他才会以身犯险。   如今他收买公安的事情已经被爆出来,他升迁肯定没戏了,还被单位给停职了,接下来还要面对行贿罪的惩罚,因此辛慧媚的哥哥和嫂子恨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帮她?   这话成功让欧阳文骞捶打自己脑袋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捂着头颅,眼睛盯着地面,沉默了好久才道:“白同志应该不知道吧,我其实不是闽省人,我出生于粤省一个小乡村,那年小媚去我们那边下乡当知青,我们几乎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对方,她真的是一个很善良很美好的姑娘,那年冬天粤省十分冷,我们那边山上还下雪了,我娘那时候得了老人痴呆症,我爹以前是靠挖草药为生,她看到山上下雪了便一个人出门去山上找我爹,我当时并不在家,小媚知道我娘不见后,想也不想就一个人上山去找人,后来她还真找到我娘了,只是为了救我娘,她跌进潭水里,并在里面泡了整整一夜才被救起来,她之所以不能生孩子,就是因为那次伤了身体……”   说到这,欧阳文骞捂着脸低低呜咽了起来。   要不是小媚,他娘早在那次就没命了,那次之后,他发誓要一辈子对小媚好,可他们之间相差太大了,门不当户不对,小媚父母根本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尤其是小媚的母亲,几次三番以死相逼。   小媚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她母亲因她而死,最终选择跟她父母回了琼州岛,又嫁给了祝卫鑫这个畜生,要是早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媚走。   他痛恨祝卫鑫,也痛恨自己没用。   听到欧阳文骞的话,白瑜和夏海生两人都怔住了。   她还以为欧阳文骞是太痴情,用后世的话来说,是有点恋爱脑,才会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   她没想到辛慧媚还救过他母亲一命,如果是这样,倒是能理解他为什么想一命抵一命了。   两人都是痴情人,也都是苦命人。   白瑜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就听说身后传来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她微微吓了一跳,回身就看到夏海生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舅舅,对不起,我之前不知道她救过姥姥的命!”   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对辛慧媚有那么大的意见,也不会那么粗鲁对待她!   想到自己还把几天没洗的袜子塞到她嘴巴里,夏海生越发羞愧了,“啪啪”又给了自己两巴掌。   白瑜:“欧阳书记,有句话叫做,人活着比什么都强,虽然不能让辛同志免于刑法,但只要能活下去就有希望,你看高考都恢复了,说不定不久后司法部也能重新恢复建立,只要能活着,就会有出来的一天。”   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欧阳文骞把这话来回说了好几遍,然后抬起头,眼睛坚定看着白瑜:“谢谢你白同志,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说完他再次冲了出去。   白瑜没提出要帮忙,欧阳文骞在这边当了那么多年的公社书记,人脉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要让辛慧媚无罪释放不容易,但如果只要让辛慧媚活着,那应该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知道欧阳文骞无罪释放后,公社的社员都很高兴。   尤其有肖书记这个书记做对比,大家更觉得欧阳文骞这个书记好,怎么说呢,再来一个新的书记,就跟亲妈没了,亲爹给娶了一个后妈,后妈再好也肯定不如亲妈好。   欧阳文骞没犯罪,书记的位置也保住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一心扑在贝雕上面。   终于赶在出货的前一天,把最后一个贝雕成品给做了出来,看着满满当当的成品,大家感到又高兴又自豪。   “明天出了货,是不是就可以发工资了?”   “白主任之前的确是这么说的,一拿到工资,我要去买几斤猪肉吃个饱!”   “我想给自己买一件新的衣服,我在家里排中间,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一件新衣服,都是捡上面姐姐穿过的旧衣服,我让我妈给我买,我妈不给我买还把我打了一顿,那时候我就发誓,等我以后会赚钱了,我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买一件新衣服!”   大家开心地说着明天拿到工资后要去做什么,有给自己买东西,也有要给父母买东西,或者馋肉的,大家越说越开心,气氛十分浓烈。   白瑜也感染了大家的喜悦,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这段日子来,他们急赶慢赶,又要保证速度,又要保证质量,大家的心都高高提着,一丝也不敢松懈。   其他人不说,就是她这段日子陪家人的时间都大大减少了,每次她回家小家伙就跟小尾巴一样黏在她身边,晚上也不肯自己一个人睡了,一定要跟她一起睡。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难受的,好在忙过这阵子,她就能好好陪家人。   也多亏了奶奶和江霖两人支持她,尤其是奶奶,要不是她帮忙照顾小家伙,她还真没办法这么安心出来工作。   日至黄昏,晚霞铺满天。   大家说说笑笑收拾东西,准备今日早点下班。   赵寄秋看白瑜盯着做好的贝雕成品久久没动,便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白瑜摇头:“没有不对劲,只是我觉得大家还不能放松下来,只要一天还没有出货,那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故。”   赵寄秋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白瑜话里的意思:“你是担心有人把主意打到这些贝雕上面?”   白瑜点头:“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但我想总归小心一点是好的,所以我打算等会儿回去跟人借几条猎狗过来,还有叫两三个人今晚守着仓库,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第一时间把危害降到最低。”   听到白瑜这话,伍师傅义不容辞道:“既然这样,那算我一个名额,我今晚就不回去了,守在仓库这边。”   话刚落地,就遭到了夏海生的反对:“伍师傅这段日子辛苦了,您今晚还是回去休息吧,守仓库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年轻人来。”   白瑜也同意夏海生的话:“伍师傅的咳嗽还没好,今晚就回去好好休息,我早上过来时跟基地人要了些新鲜的枇杷叶和桑叶,回去后你们把这两种叶子清洗干净,加上一小把前胡一起煮水,听说对干热咳嗽非常有效。”   说着她返回自己办公室,把装着枇杷叶和桑叶的纸袋拿了过来。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都十分感激。   伍师傅毕竟年纪大了,这段日子为了把贝雕按期完成经常熬夜,身子骨都熬坏了,这会儿听到夏海生以及另外两个年轻小伙子自愿留下来守夜,他也不坚持了。   马赛楠知道白瑜要跟人借口,自告奋勇把这事情给承担了下来,她买了几斤猪肉回村里,用每户半斤猪肉,跟有养狗的人家租借一个晚上的狗。   一个晚上半斤猪肉,这样的好买卖大家恨不得天天有,不用马赛楠到处去说,就自己把狗带到她家里来。   马赛楠总共借了五条狗,白瑜临走前想想还是不太放心,然后让夏海生几人去把厨房存在的大缸搬到仓库来,往里面存满了水。   又让三人每人找了一根结实的木棍,等一切准备好后,她才骑着自行车回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但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消失在天际,周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夏海生把仓库的灯打开,三人分别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外面未知名的虫儿在叫个不停,但这越发显得外面更加安静。   三人一开始都一副很警惕的样子,耳朵竖着,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即跳起来,抓着手里的棍子好像随时准备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外面传来的动静不是老鼠,就是风声,几次下来,几人不由慢慢放松警惕。   “都大半夜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过来,要不我们睡吧?”   “我也觉得应该没有人敢过来,白主任有些小心过头了。”   夏海生没说话,但他也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过来,因此又挣扎了一会儿,三人终究熬不住,慢慢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外头的狗疯狂的叫了起来,接着屋里的狗也疯狂地叫了起来。   夏海生第一个醒过来,这一醒便吓了一跳,仓库后面的草不知道何时燃烧了起来。   最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下雨了,加上天气炎热,这要是烧起来,整个仓库和办公室都要被烧掉。   夏海生赶紧把另外两个人叫醒,三人拿着棍子和手电筒就冲了出去。   来到外面,一眼就看到一个用黑布蒙着面的男人被一只黑狗咬住了左腿,男人看到他们出来,手里的木棍想也没想就往那黑狗的头砸下去。   这要是真砸下去,那黑狗估计狗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夏海生顾不上其他,手里的木棍对着男人的手就扔过去。   多亏他小时候常常用石头打鸟,因此练出了准头,这一扔正好砸在男人的鼻梁上。   男人怪叫一声,手里的木棍也下意识松开了。   三人连忙跑上去按住男人,夏海生一把扯住对方脸上的黑布——   “林秘书,怎么是你?!”   林秘书鼻梁下流着两条鲜红的鼻血,对上夏海生三人震惊的眼神,他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一圈:“几位同志,只要你们放我走,并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我给你们每人一张大团结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夏海生从仓库里找出一早准备的绳索,走回来就开始给林秘书五花大绑。   林秘书还想垂死挣扎:“一张大团结不够,那我给你们每人两张,三张……五张……呜呜……”   夏海生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一把脱下自己的臭袜子,然后塞到林秘书的嘴里。   林秘书:“……”   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就好像嘴巴突然被塞进一条死了一年的咸鱼,恶心得他想小时候吃的奶都给吐出来!   他娘的,这是什么脚,捕鱼佬的脚都不会那么臭!   多年以后,林秘书才知道,有一种叫做香港脚。   把林秘书五花大绑后,三人又赶忙提水去灭火,好在火不算大,也好在白瑜有先见之明,提前把厨房的水缸给搬了过来。   “白主任不愧年纪轻轻就当了主任,还是她有先见之明!”   “我刚才还觉得白主任小心过头了,现在看来人家能当主任是有原因的,要不是她让我们在仓库守夜,这些贝雕肯定要被这个王八蛋给烧毁!”   这样一来,他们辛苦了两个月的成果就会全部化为灰烬,林秘书这小人真是太卑鄙了!   两人越想越生气,走回去对着林秘书猛踹了好几脚,差点没把林秘书踹出内伤来。   第二天,大家来到工厂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又震惊又愤怒,同时又庆幸白瑜提前做了防备。   白瑜看到鼻青脸肿的林秘书,嘴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当下二话不说,让人去公安局报案。   等公安同志过来录了口供,并把人带走后,吴经理便跟着货车过来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和贝雕工厂合作,而且这产品有一部分是已经收了外商的钱,若是质量不过关的话,将会对友谊商场产生极其不良的影响。   因此吴经理也顾不上路途遥远,亲自跟着货车过来检验产品。   吴经理也是个干实事的人,一阵寒暄后就提出要去看产品,他这次还另外带了两个助理过来,三人就差拿着放大镜把每一个贝雕成品每个细节都检查一遍。   好在伍师傅和白瑜等人也是细节控,对每一个成品都提前检查过好几遍,质量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吴经理一边检查一边频频点头,显然对质量很是满意。   几个小时后,就是挑剔如吴经理,也没能找出一丝瑕疵,其实也不能说没有瑕疵,但这些瑕疵都在允许的范围内。   吴经理确认没有问题后,也很爽快把剩下的一千四百元给付了。   他这次之所以亲自过来,是因为那次白瑜走后,他便人去打听飞鱼公社和贝雕厂,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差点没吓死。   飞鱼公社是琼州岛出了名的穷公社,人少不说,公社好多次申请办工厂都以失败告终,而贝雕厂才建立不到半个月,他感觉自己被白瑜给骗上了贼船。   但合同已经签下来,他后悔也晚了,他原本想着这么短的时间,贝雕厂肯定没办法完成订单,他这次过来已经做好要对方赔偿的准备,不想对方不仅把订单如期完成,而且质量非常好。   吴经理一脸佩服看着白瑜:“白主任,你们的产品很好,期待我们下一次合作!”   以往他总觉得女人的工作能力不如他们男人,但白瑜狠狠给他上了一课,让他从此以后都不敢小看女人。   吴经理把贝雕拉走后,仓库顿时空了下来,可大家脸上却十分兴奋。   因为白瑜和欧阳文骞商量之后,决定今天就给大家发工资。   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总共拿到了一百五十元,其中一百元是基本工资,二十元是提成,另外三十元是补贴。   白瑜和欧阳文骞两人分别拿到了四十五元,三十元基本工资,十五元补贴。   马赛楠二十元,夏海生十八元,其他工厂分别拿到十元到二十元不等。   拿到十元的是进步比较慢的,整个订单下来基本都是在打磨贝壳,而像姜慧君这样既有天赋,而且越十分拼的人,后面已经能单独完成一些比较简单的贝雕,因此工资也比较多。   十元虽然不多,但对于之前一分钱都没有赚过的人来说,能赚到这么多钱,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你快掐我一下,要是会疼的话,这就不是在做梦!”   “呜呜感谢白主任,要不是白主任,我恐怕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啊啊啊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工人了,我要让家里给我介绍对象,我要娶媳妇!”   整个工厂开心得就好像过年,有红了眼睛的,有兴奋得像蚱蜢一样跳来跳去的,也有把钱紧紧揣在怀里,盘算接下来要干什么的。   像马赛楠和姜慧君这类人是最激动的,好几次抱着白瑜哭了起来,把白瑜弄得哭笑不得。   订单已经完成,暑假也要结束了。   白瑜把工厂的事情和欧阳文骞交接了一下,又把其他事情也安排好,然后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工厂。   接下来两天,白瑜哪里都没有去,在家里陪着家人。   因为很快又要和江霖两人分居两地,她心里很舍不得,便想着走之前给他多做点东西,让他平时忙的时候可以吃。   她拜托姚大师傅帮忙买了十几斤猪肉和牛肉,分别做成牛肉脯。   又做了虾酱、芝麻酱和麻辣牛肉粒酱,家里有冰箱,把这些东西放冰箱里,江霖平时要是加班晚了,回来下点面,再拌上酱就能直接吃,十分下饭。   原本孙蔷薇是想跟白瑜一起去广城,但因为孩子的事情,她只好推辞过去。   谢旭东跟江霖一样,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而且还要时不时出任务,自然没办法照顾两个孩子,他亲妈早逝,后妈肯定不愿意帮他带孩子。   两人商量后,最后决定把孙家在南京的保姆给请过来广城,谢旭东把积蓄全部拿出来,加上孙家资助,也准备在广城买个房子。   三天后,白瑜再次带着奶奶、小家伙以及念念坐上了去广城的轮船。   抵达大沙头码头时,白瑜她们坐的伦闯和另外一辆轮船擦肩而过。   就在这一瞬间,白瑜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第136章 木棉花大骨头汤   是秦心卉!   上辈子秦心卉就跟她的心魔一样, 秦心卉先是抢走她妈,后来和江凯搞在一起,把她从江家挤出来。   她曾有无数次想过, 要是没有秦心卉这个人该有多好。   哪怕这辈子很多事情都变了, 但秦心卉的背影她是不会认错的, 用小说里头常说的一句话, 那就是秦心卉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   只是秦心卉不是应该在京城的农场里吗?怎么会出现在广城?   白瑜眉头微微蹙起来, 她本来想开口喊秦心卉, 但理智很快让她停下这个行为。   她不知道秦心卉为什么来广城,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 这人跟江凯一样, 属于坏到骨子的人, 她过来广城说不定就是为自己而来。   如今她在明,而且她身边还有奶奶和小家伙等人, 而秦心卉在暗,她若是想使坏, 她是防不胜防。   因此白瑜没出声, 眼睁睁看着秦心卉从自己面前而去。   白老太看出了孙女的不对劲:“怎么了?你脸色怎么不太好看, 是中暑了吗?”   白瑜回过神来, 摇头:“没事, 我刚才以为看到个熟人,结果看仔细才发现是认错人了。”   快九月,京城这会儿天气已经开始变凉了, 早晚要穿长袖,了广城的天气一点也没有变凉的迹象, 还是热得不行,一动就满头大汗。   听当地人说, 广城有可能要热到十一月份,有时候到过年还能热得穿短袖,这在白瑜看来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对于秦心卉,看那船是去珠海的,也就是说她短期内应该出现在广城,至于后面她会不会再回来,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家里,白瑜和奶奶也顾不得休息,开始收拾屋子,两个月没人住,屋到处堆满了灰尘,院子里的花草也需要整理。   念念和小家伙两小只也十分懂事,主动提出要帮忙干活,白瑜自然不会拦着,拿出两条小布块,让她们帮忙擦桌子椅子。   两小只开心得不行,一边干活一边嘻嘻哈哈,安静了两个月再次热闹了起来。‘’   土豆饼和金元宝看到主人回来,也是兴奋得不行,跟在白瑜身后跑来跑去,白瑜嫌它们碍着路,便把家里的豆子和面粉等东西全部拿出去外面晾晒,并让土豆饼和金元宝在旁边守着,不能让鸟儿给偷吃了。   雪糕表达欢迎的方式比较特别,在黄昏时叼了一只大老鼠回来,差点没把白瑜的魂都给吓飞了。   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把家里打扫干净,至于院子的花草只能慢慢来。   第二天,白瑜把从琼州岛带来的特产给危汉毅一家送过去,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大包危汉毅妻子送的干木棉花,听说这东西祛湿清热效果非常好。   到了下午,白瑜便拿着公社给开的介绍信,以及其他证明到电话局去申请安装电话。   她运气很好,因为住的地方接近大学,那边已经有电话线,直接接那边的电话线就可以,半个月内可以搞定,如果没有电话线的话,那安装时间最快也得半年起步,像有些人申请安装电话,因为没有电话线,申请了一年多都没有安装上。   交了钱,白瑜一脸肉疼从电话局走出来。   两千元呢!   不过想到家里还有一箱子黄金和珠宝,她立即又不肉疼了,等改革开放后,她再想办法把那些黄金和珠宝都给换成钱。   走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她正要蹲下去开锁,突然“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声,一辆自行车猛然刹车听在距离她不到半米的地方,差那么一丁点就要撞上她。   白瑜抬起头来,撞上吴孝宜充满怒火的眼睛。   吴孝宜和吴孝玉两姐妹虽然长得很像,但认识久了,还是挺好认的。   吴孝宜皮肤更白一些,五官也更细致漂亮一点,而且眼角有一颗小泪痣,当然两人最大的区别还是气质,吴孝玉看人都是用鼻孔,一副很嚣张的气势,而吴孝宜气质会更温婉一点。   白瑜从这些特征判断眼前这人是吴孝宜,她还以为是别人刹车坏了才差点撞上自己,但对上吴孝宜想吃了自己的眼眸,她觉得对方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果然,她这年头刚闪过脑海,就听吴孝宜愤恨道:“把我们一家子弄得妻离子散,你现在满意了?”   白瑜:“?”   妻离子散?   难道她和习晓东两人离婚了?   不过想起那天习晓东一个字不跟她说,一个眼神不给她,想来后面提起离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是可怜了习陆承,刚出生遇到那样的事情,好不容易被找回去,又要面对父母离婚的,那孩子心思本来就比一般孩子要细腻,不知道会不会因此把所有责任都怪在他自己身上。   看白瑜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吴孝宜更生气了:“白瑜同志,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白瑜回过神来,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吴孝宜激动地叫起来:“我做错什么了?丫丫虽然不是我生的,但她是我一手养大的,跟从我肚子里出来有什么区别,我不过就是想对她好一点,这有什么错?”   至于习陆承,那是她的儿子,难道她还能虐待他不成?   没错,那天她抱着丫丫去医院,把他一个人扔在供销社外面是她不对,可当时她也不知道他受了那么严重的商,要是知道她肯定不会不管的。   当时她看到丫丫手掌被磨破了,丫丫的体质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她一流血就很难停止,而且还很容易留下八横,因此她当时就想着赶紧给丫丫找个地方包扎伤口,却不想被白瑜这女人给撞见了。   更离谱的是,她还故意把习陆承给带走,害他们担心了整整一夜。   那天从医院出来后,习晓东就跟她提出要离婚,她当时感觉天都要塌了,当场就晕死了过去,之后无论她怎么道歉怎么求习晓东,连她父母都从京城特意跑过来,但习晓东就是不松口,坚决要离婚。   她起初以为只要自己低头认个错,只要习陆承还愿意接受她这个妈,习晓东肯定会心软,但没想到习陆承这小兔崽子居然不愿意跟她说话了!   果然不是她养大的就跟她不亲!   还是她的丫丫乖巧懂事,就他这性子,她能放在心窝上来疼吗?   白瑜看她还是之前那套说辞,翻了个眼白,骑上自行车调头就走。   跟这种人多说一秒钟都是在浪费生命。   看白瑜说走就走,气得差点爆血管:“白瑜你给我回来!你这样破坏我的家庭,你是不是看上我丈夫了!”   “……”   白瑜本来不想搭理她,但这样的脏水都泼到自己头上来,她若是再无动于衷,只怕这女人肯定会以为她心虚。   于是她把车头又来了一个掉头,直直就朝当吴孝宜快速冲过去。   吴孝宜没想到白瑜这么“疯”,居然想用车来撞自己,她吓得脸色苍白,双腿哆嗦:“你、你……”   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而且也不知道要避开。   眼看着车就要撞上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胎在地面擦着滑出一道,堪堪停在吴孝宜面前,就差四五厘米的距离。   吴孝宜被吓得眼睛都成了斗鸡眼,双腿一软,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   白瑜居高临下看着她:“下次再敢乱说,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对你客气!”   说完再也不看她,掉头,潇洒而去。   吴孝宜“呜”的一声哭出来:“…………”   好气啊!   白瑜先去菜站和肉站买了中午和晚上要做的菜,然后才骑回家。   一到家里,就发现家里来客人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习母和习陆承。   小孩子见风长,才一个暑假过去,习陆承的个子又往上窜了不少,小脸被晒黑了一些,但看上去挺有精神的。   看白姨看着自己,习陆承露出一个有些害羞的笑容:“白姨好,我的脸会白回来的。”   刚才明舒妹妹说他的脸黑得跟卤蛋一样,他吃过卤蛋,挺好吃的,但不太好看。   习母赶紧帮忙解释道:“这两个月他爸经常陪他去打球,广城这边的日光太晒了,所以就晒黑了一点,不过男孩子黑一点也没关系。”   白瑜闻言不由笑了,摸摸他的头:“我觉得男孩子黑一点也挺好看。”   她把买回来的糖果发给几个孩子,然后让他们去外面的树下玩。   三个孩子拿着糖果、果脯,欢乐地奔向秋千。   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对上白瑜的眼睛,习母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我就想亲自过来跟白同志你道谢,只是后来家里出了点事。”   白瑜打断她的话:“我刚才在路上遇到吴孝宜了,她说我害得他们一家三口妻离子散,还说我这么做是想勾引习同志。”   一阵沉默后。   “作孽!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儿媳妇!”习母气得脸通红,手一个劲地轻拍着胸口的位置,“白同志,对不起,你别把那些话放在心里,我们一家子都没有那种想法,你是承承的救命恩人,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晓东跟她离婚,也是因为她越来越不靠谱,跟白同志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白瑜之所以打断她的话,就是想要一个态度。   若习家也跟吴孝宜那样想的话,那以后两家人也没有必要来往了。   白老太知道孙女受了委屈,也跟着骂,好在习家拎得清,要不然她可就要拿扫把把人赶出去。   话一说开了,习母也不再藏着掖着,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习晓东那天从医院一回去,就跟吴孝宜提出离婚,吴孝宜当然是不愿意,一哭二闹三上吊,又把她娘家人叫到广城来,但这次习晓东是铁了心一定要离婚,无论谁劝说都没用。   反而是她和习父两人一度心软了,毕竟离婚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以后习晓东再娶,也未必能保证后面的妻子就会对习陆承好,而他们年纪越来越大,终究不能一直陪在孙子身边。   加上吴家一直求他们,他们忍不住就心软了,但习晓东打定主意不松口,还跟单位提出了辞呈,单位在劝说无果后,虽然同意了他的辞职,但要求他把手头上的工作做好再走,因此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广城,估计得到过年前才能回京城。   白瑜听习母这意思,这才知道习晓东和吴孝宜两人还没离婚,不过看这样子,离婚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这跟她没有关系。   至于吴孝宜担心自己觊觎她老公,大可不必,习晓东虽然各方面条件不错,但在她看来性子不够果断,而且她已经拥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想到江霖,她又想他了。   因为吴孝宜那话,习母也不好意思呆太久,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习陆承走了。   白瑜想趁着开学之前给念念找个幼儿园,一来可以减少奶奶的负担,二来念念也可以去学校学点东西。   但她对广城这边的幼儿园不太熟悉,危汉毅妻子李珍知道后,拍着胸脯说把事情交给她。   不等找到幼儿园,孙蔷薇一大家子就大包小包来广城了。   好巧不巧,他们买的房子就在附近,距离白瑜他们只有七八分钟的路程。   孙家给孙蔷薇买的房子虽然比不上白瑜现在住的房子,但也很不错,小两层外带一个小花园,独门独户,地理位置也十分好。   孙蔷薇本来还为自己的房子感到嘚瑟不已,可过来一看白瑜的房子,高高翘起的尾巴顿时就耷拉了下来:“白瑜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之前还跟我说你们在这边租房子,我还想着让你们搬去我家住呢,好在我没开口,要不然就丢脸了!”   白瑜的房子比她的要大上一倍,尤其这花园,又大又种满了果树和各种鲜花,简直是她梦中的情屋。   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丢丢酸和不平衡的,跟江霖比起来,谢旭东的家庭背景差的可不是一点两点,谢旭东的父母不给他拖后腿就算好了,帮忙是一点都没有的。   这次要不是她娘家出的钱,凭谢旭东的那点积蓄,他们只能在广城租房子住。   不过她那点不平衡很快就被白瑜做的美食给治愈了。   广城的市花是木棉花,也叫英雄花,马路两边的街道上随处可见这种高大的树木,每到春天,枝丫上就会绽放多多红艳的花儿。   等花儿从枝丫掉下来,广城本地土著会把花朵捡回家煮粥或者煲汤,有很好的祛湿作用。   白瑜把李珍送的干木棉花拿出来清理干净,然后和白芍、茯苓、赤小豆、扁豆,以及白术等祛湿好搭档,再加入大骨头一起煲成汤。   木棉花大骨头汤带着一个花草的芳香,回味甘甜,大骨头煮得绵软,牙齿一咬,毫无阻力就被咬烂,却一点也不柴。   孙蔷薇过来广城几天就感觉上火了,带着两个儿子三人连喝了好几碗。   从京城过来给孙蔷薇看孩子的保姆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身材高大结实,大嗓门,一笑露出一口大门牙,看着就是性子爽朗很好相处那种人。   孙蔷薇说褒蔡阿姨是个可怜人,年轻时父母早逝,她被哥嫂卖给一个瘸腿老男人,结果嫁过去没两年老男人就病死了,留下她和一个病弱的儿子,最终儿子也没保住,不到一年就跟着走了。   大家觉得蔡阿姨病太硬了,会克死身边的人,因此没人敢再给她介绍对象,连亲戚好友也不愿意跟她来往,在她走投无路要去跳河自杀时,孙蔷薇的奶奶救了她,并把她带回家去。   从此蔡阿姨就在孙家帮忙干活带孩子,孙蔷薇几兄妹都是蔡阿姨一手带大的,在她心里蔡阿姨就跟自己亲人没两样。   蔡阿姨刚过来还有些拘谨,但很快就跟白老太两人成了忘年交好闺蜜,知道白瑜做得一手好菜后,更是主动去厨房一边帮忙,一边好学地跟白瑜学习怎么做菜。   孙蔷薇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一条大草鱼被白瑜做成酸菜鱼,酸菜爽口又够酸,和鱼的鲜嫩做成的酸菜鱼成了大人的最爱。   排骨和芋头做成芋头蒸排骨,这个是小孩子的最爱。   再来一盘蚝油生菜,脆嫩入味又解腻。   孙蔷薇吃得肚子都凸出来,直呼不想离开。   白瑜看了看她有些过分大的肚子,突然来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孙蔷薇吓得打了个嗝:“没有没有,你别吓我!我们一直有做措施的,而且我也不想再生了,两个臭小子就够我烦的了!”   白瑜看她说得信誓旦旦,便没再提这个话题。   幼儿园那边依旧没有消息。   李珍其实有给过两个幼儿园给她做选择,但白瑜去看了之后,就否决了这两个选项。   第一个幼儿园太小了,就两间小房子,教学措施和玩耍的地方都没有,与其说是幼儿园,不如说是托儿所。   第二个幼儿园倒是不小,但她过去的时候看到有个孩子在捡地上的垃圾吃,旁边的老师看到了也没有阻止,她还进幼儿园厨房看了下,买的肉菜虽然没有坏,但一看就不新鲜,她可不想让念念来这种学校读书。   没找到合适的幼儿园白瑜也不着急,去新华书店买了一些小孩子的书本给两小只,平时一有空就教两人学习认字。   白瑜发现两姐妹都有点偏科,念念更偏文科,尤其喜欢绘画,她对颜色十分敏感,随手画的画颜色搭配十分让人惊艳,但复杂一点的数学她要教好几遍才能学会。   小家伙更喜欢数学,两位数的加减她毫无压力,背诵诗歌什么的,其实她也会,因为她的记忆里很好,但她没有念念有耐心。   白瑜想着回头请景缨帮忙,看能不能给两个孩子找个好学校或者老师,不能耽误了两个孩子。   景缨是大忙人,不等她见到人,学校这边就开学了。   九月迎新生,白瑜这一届虽然还是大一的学生,但因为高考的特殊性,因此两届都是大一的学生,为了区分,一个叫77级,一个叫78级。   听说这次外语系的新生里面,又有两个是考了满分的,还有一个是皖省的文科高考状元。   还听说这个来自皖省的文科状元肤白貌美,是个大美人,虽然留了一头男孩子的发型,但丝毫没有减少她的美貌。   “要说她有什么缺点,就是长得太高了,听说她至少有一米八,很多男生还没到她肩膀呢。”   郑玲玲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白瑜听,一脸的八卦。   白瑜:“身材高挑也不算什么缺点,女孩子高挑,穿裙子特别好看,尤其是穿长裙子,简直不要太好看。”   改革开放后,各行各业迅速发展,到了八十年代出现了一批挂历女郎,这些女郎几乎都是高挑身材,长相漂亮,因此身材高挑并没有什么不好。   郑玲玲:“你一点也不担心吗?大家说这个文科状元将会是你最大的竞争对手!”   白瑜被她的样子给逗笑了:“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年年有十八岁的姑娘,年年有新生,比我聪明比我漂亮的人多了去,难道我还要每年都为这个事情烦恼生气不成?”   郑玲玲一想也是:“你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肯定比那个文科状元漂亮!”   白瑜不置可否。   她是真不在意这种事情,她打算在跟系主任以及学校领导提起广交会的事情之前,先去报社走一趟,让广城这边的报社对他们的贝雕厂做一个报道。   之所以没选择琼州岛那边的报社,一来是那边的报社影响力十分有限,二来广交会在广城这边举行,那边的报社就算报道了,这边的人也很难看到。   因此暑假时她才没有行动。   刚回到学校,各科老师就把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公布出来。   作为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老师们深知大家水平不太好,因此为了不打击大家,期末考的考题出的不算太难,但没想到成绩还是很不好。   笔译老师进来时,大家屏住呼吸,眼睛不约而同落在她脸上,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端倪。   笔译老师见状气得笑出来:“你们看我做什么?还能从我脸上看出你们的成绩不成?”   “看看你们这次考的分数,我都替你们感到脸红!翻译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很多东西我明明教过了,但换个句子,你们就不会了?那还学什么?”   “虽然大部分同学都做得不好,但也有不少做得很好的,这次笔译全系第一名,白瑜,一百分,上来领试卷。”   白瑜之前还担心自己考得不好,不想居然满分,她走上去拿自己的试卷。   笔译老师一对上她的脸,刚才还凶巴巴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容:“好好努力。”   白瑜点点头。   其他同学又羡慕,又在心里感叹老师这变脸的功夫比京剧变脸还厉害。   除了笔译老师,同样的话在其他科的老师里也在发生着。   今天的老师一改往日的和风细雨,都变成了狂风暴雨。   所有科目加起来,白瑜再次得到了系第一名,景菲比她少了三分,屈居第二。   景菲气得眼眶通红。   很快第一周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下午没有课,白瑜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报社找人报导贝雕的事情。   谁知刚走出宿舍,就看到同宿舍的孙小柔跟一个男人拉拉扯扯的。   “小柔,我给你写了好多封信,为什么你一封信都没有回我?”   孙小柔一脸不耐烦:“我说王大刚,你烦不烦,我都跟你说了好多遍了,我很忙,我每天都要上好多课,我哪有时间给你写回信!”   “好好好,小柔你别生气,不写回信就不写,但我们是夫妻,我们这样分居两地总归是不好,所以我想把锅炉工的工作辞掉,来广城找份工作,你说好不好?”   夫妻?   白瑜远远听到这话,眉毛微微挑起。   因为孙小柔一直说自己是单身,没有对象,更没有结婚。   而孙小柔听到这话,脸色大变:“不准辞掉工作!也不准过来广城!你以为工作是那么好找吗?你会说粤语吗?到时候找不到工作,难不成还要我养你?你现在就给我回老家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踏进广城一步!”   男人一直低声下气哄着孙小柔,听到这话,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小柔你跟我老实说,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锅炉工,大家都说你成了大学生,所以看不起我这个当锅炉工的丈夫,我不相信,小柔你告诉我,你不是这种人!”   孙小柔却抿着唇不吭声。   那表情说明了一切。   男人仿佛受了莫大刺激,用力抓着孙小柔的肩膀:“你看不起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初要不是我,你早被你家人给卖给那个老男人,是你自己说的,你会和我一辈子在一起!”   孙小柔被抓得生疼,用力挣扎,却奈何不另一个发疯的男人:“王大刚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我很感激你当初帮了我,但我们两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答应你,以后赚了钱会把钱加倍还给你,你就放我走吧,我们离婚。”   男人双眼通红,一脸不置信:“你要跟我离婚?你要跟我离婚!孙小柔,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说着,男人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子—— 第137章 猪蹄焖海参   孙小柔没想到眼前的男人居然会要自己的命, 她吓得尖叫、乱踢,扭动得好想一条绝望的鱼,但丝毫没办法撼动王大刚抓住她的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子朝她肚子刺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 一个石头飞过来, 正好砸在王大刚的手腕上。   王大刚吃痛, 手腕的刀也因此刺偏了, 锋利的刀刃划着孙小柔的手臂而过, 鲜血入泉水般涌出来。   孙小柔尖叫得好像被抹了脖子的鸡, 尖叫声几乎刺破大家的耳膜。   “给我闭嘴!”   王大刚双唇抿成一条线, 一把扯过孙小柔, 将刀比在她的脖子上, 孙小柔害怕得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喘不过气来。   王大刚扭头瞪向用石头砸自己的白瑜,双眼像野兽一样凶狠:“如果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白瑜耸耸肩:“我自然是不想死, 也不希望你死。”   王大刚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我又不认识你,我的生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瑜瞥了一眼慢慢朝王大刚靠近的人, 张口就来:“我有个表哥跟你一样, 花了两百元彩礼娶了个知青做媳妇, 但那知青考上大学后就不要我表哥了, 我表哥一气之下用老鼠药毒死了那知青。”   王大刚咬牙切齿骂了一句:“活该!”   像这种贪得无厌的女人就应该全部弄死!   当初孙小柔要被她家人卖给一个死了三个老婆的老男人为妻子, 她哭着求到自己面前,说她喜欢自己,只要自己愿意娶她, 她一定好好跟自己过日子,给他生孩子一起伺候他的父母, 因此他把能借钱的亲戚好友都借了个遍,负债累累把孙小柔娶回家。   一开始还好, 可当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她就开始变了,整天不干活就只看书,又不让他亲近她,她求自己说她这么做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她想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城市人,他信了她的鬼话,再次心软了,可谁知道这女人太狠了,她偷偷打掉他们的孩子,他母亲因为这事病倒在医院,可这女人现在却想跟他离婚。   她休想!   他宁愿跟她同归于尽,也不会让她好过!   白瑜点头:“是挺活该的!但你知道我表哥后面怎么样了?他被枪毙了,他父母因为他的事一病不起,他们的亲戚和邻居觉得他们养了个杀人犯儿子,都躲得远远,最终两个老人死在房间里大半个月才被人发现,所以你觉得值得吗?”   王大刚攥着刀的手青筋暴露,手指节攥得发白,恨意在他的血管里沸腾。   白瑜继续道:“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把自己的命赔进去,而且害得自己的家人活在痛苦里面,我觉得一点都不值得。”   王大刚听到这话,眼里虽然喷涌着怒火,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松动了,比在孙小柔脖子上的手也满满松开来。   就在这时,身后的男生动作迅速飞扑了上去,一脚踹飞王大刚手里的刀,又一个过肩摔,把王大刚按压在地上,一点也动弹不得。   王大刚喉咙里喷涌出怒火:“放开我!”   “闭嘴,吵死了!”   男生修长的手指抓住王大刚的领子,用力一扯,王大刚便被勒得喘不过气来。   天边棉花糖般的云朵移动开来,光线在这一刻照射下来,男生突然偏头看向白瑜,露出一个似嘲非嘲的笑容——   “你刚才说的那啥子表哥,是你乱编的吧?”   晨曦的阳光照在男生高耸秀气的鼻梁上,他的头发极短,眼瞳漆黑,看人时眼皮微微往上挑起,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配合着白皙得有些过分的皮肤,无可否认,眼前的男生极其的漂亮。   “……”   白瑜却觉得有些无语。   刚才那话的确是她随口编的,但人艰不拆懂不懂?   不过很快保卫人员就来了,之前她见王大刚那么激动,就担心会出意外,因此悄悄让路过的学生帮忙去通知保卫人员过来,只是没等保卫过来,王大刚就动手了。   好在有这男生及时出手,要不然她也没有把握说服王大刚。   看保卫过来了,且孙小柔没什么大碍,白瑜转身就要走。   她跟孙小柔虽然是一个宿舍的,但两人不同专业,她又经常不住宿舍,彼此之间不算太熟悉。   对于她和王大刚两人的事,她不想插手,在她看来,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王大刚可能是挺惨的,但不管再怎么惨也好,这不是他拿刀杀人的理由,而孙小柔先前利用人家,现在考上了大学了又嫌弃对方没本事,想要一脚把人给踹开,在她做出这些事情之前,她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她不会去批判孙小柔,但她也不会跟孙小柔成为朋友。   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喂,我叫秦燕,英语系大一新生,你叫什么名字?”   外语系的师弟?   不过外语系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帅的师弟,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白瑜好奇了下,但没转身,装作没听见直接走了。   ***   转了两趟车,用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白瑜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她看着眼前的建筑物,心里不由感叹道,真不愧是广城最大的报社,单单办公的地方就占用了三层楼。   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然后把介绍信递给看门大爷。   看门大爷仔细检查了介绍信,又把她的名字等在来访名册上,之后才让她进去。   暑假在琼州岛时,她去拜访过报社的章书记,章书记在报社这行干了这么多年,人脉还是有不少的,知道白瑜想来广城这边找人做贝雕的报道,便给她写了几个记者的联系方式。   几个记者分别来自不同的报社,白瑜研究之后,决定第一个来找省城日报的周宁生。   因为周宁生所在的省城日报是广城报纸发行量最大的报社,也最具有权威,广城百分九十以上的单位都会订省城日报。   因此,若省城日报能够刊登贝雕厂的报道,那是最好不过的,她也不用再跑其他家了。   周宁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算高,可能用脑过多的缘故,头发已经秃成了地中海,只剩下两边寥寥无几的几缕头发。   这会儿他似乎正在忙活儿,手中的笔动个不停,看白瑜说明来意后,他粗浓的眉头顿时就蹙成了两条毛毛虫:“白同志是吧,我听章书记提过你,只是一来我现在没空,二来我也直接跟你说了吧,你说的那个贝雕厂的报导,不管是从题材,还是竞争力来说,都差了那么点味道,简单来说,就算我答应给你做采访,也未必能保证上得了好的版面。”   白瑜一听周宁生这语气,便知道这人是碍于章书记的面子才肯见自己,不过她也没生气,毕竟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更何况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被拒绝过。   想到这,她脸上笑容不变:“周同志,没有好的版面也没关系,只要等登上省城日报就行。”   一个小工厂的采访想登上好的版面,不用对方开口,白瑜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但省城日报发行量那么大,现在的人又没有什么娱乐,因此拿到报纸后,都会把报纸的每个版块都阅读一两遍,因此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版面,只要能登上去就能让人看到。   但周宁生显然不乐意再敷衍白瑜:“白同志,我手上有不少采访要做,每一个都比你们工厂的报导更有代表意义,如果你坚持要让我做采访的话,那你三个月后再来吧,到那时候我或许有空给你做个采访。”   白瑜:“……”   三个月后广交会都办完了,而且三个月后还未必确定给她做采访。   但白瑜从来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再次好声好气道:“周同志没空给我做采访,不知道你其他同事有没有空,今天不行,明天也可以,我可以过来多几遍都没问题。”   但显然周宁生十分不看好贝雕工厂的采访:“我其他同事也没空,你去找其他报社吧。”   说完抱起一堆资料、丢下白瑜头也不回就走了。   成吧,不行就算。   白瑜心里叹了口气,她已经尽力争取了,如果还是不行,她也没打算死磕撞南墙。   从省城日报出来,要去第二大的报社已经来不及了,从这里过去要差不多两个小时,不过她很快就想起附近有另外一家报社——新华日报。   在广城,省城日报做第一把交椅,人民日报坐稳第二当家的位置,新华日报在其他两家日报强劲的竞争力下,屈居第三。   虽然排第三位,但跟前面两家比起来,不管是发行量还是影响力,新华日报都被远远跑在后面。   不过想起周宁生刚才看不起的语气,白瑜觉得就算她找去人民报社,估计对方也会拒绝自己,想了想,她转身朝新华日报走去。   但显然周宁生十分不看好贝雕工厂的采访:“我其他同事也没空,你去找其他报社吧。”   说完抱起一堆资料、丢下白瑜头也不回就走了。   成吧,不行就算。   白瑜心里叹了口气,她已经尽力争取了,如果还是不行,她也没打算死磕撞南墙。   从省城日报出来,要去第二大的报社已经来不及了,从这里过去要差不多两个小时,不过她很快就想起附近有另外一家报社——新华日报。   在广城,省城日报做第一把交椅,人民日报坐稳第二当家的位置,新华日报在其他两家日报强劲的竞争力下,屈居第三。   虽然排第三位,但跟前面两家比起来,不管是发行量还是影响力,新华日报都被远远跑在后面。   不过想起周宁生刚才看不起的语气,白瑜觉得就算她找去人民报社,估计对方也会拒绝自己,想了想,她转身朝新华日报走去。   新华日报办公楼只有两层,而且从占地面积来看,只有省城日报的一半。   负责接待白瑜的是个年轻妹子,看上去二十岁出头,脸庞圆润白皙,耳垂跟菩萨一样,又大又厚,看上去就是个好相处的人。   果然,知道白瑜的来意后,她没有露出嫌弃或者看不起的表情,而是客气道:“白同志,我可以帮忙把你这个课题递交上去,但是实话跟你说吧,我觉得通过审核的几率很低,实在很对不起。”   其实她不好意思说得太直接,通过的几率几乎是等于零。   全国有那么多家工厂,而眼前这位长得很好看的女同志说的工厂,不仅新建立不久,而且才只有几十个人,这样的采访报导出来也没有人关注。   但这女同志长得太好看了,她觉得自己要是拒绝她的话,感觉有内疚感。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居然还先跟她道歉。   白瑜笑着解释道:“如果单单只是一家小工厂,的确没有采访的必要,但我们的工厂不仅和友谊商场达成了合作,我们的产品还没上架,就被外商订了三十个。”   听到这话,圆脸姑娘本来就很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什么?你们工厂跟友谊商场合作?是广城这边的友谊商场吗?”   白瑜点头:“就是广城这边的友谊商场,友谊商场的吴经理和我们签的合同,友谊商场还另外下了七十个成品的订单,不久前我们刚交货。不仅如此,我们工厂还通过了广交会的申请,下个月十月份,我们工厂便要去参加广交会。”   圆脸姑娘嘴巴也变成了圆形,一脸震惊和崇拜:“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工厂才建立不到两个月吗,怎么能通过广交会?”   白瑜把当初为什么让人雕刻贝雕,又怎么去公社寻求合作等事情详细说出来:“……我们工厂虽然刚建立不久,人数也不多,是个小工厂,但贝雕它和石雕,还有双面绣等一样,属于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每一个成品都称得上是艺术品,我们想把这项文化传播到全球各国,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我们国家有着深厚的文化传承,也想通过这个项目,为我们国家赚取大量的外汇,为我们国家的成长壮大添砖添瓦,尽一份力量。”   多好的同志啊!   多伟大的目标!   圆脸姑娘被这番话给感动得眼睛通红:“白同志,你说得太好了,我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让你们工厂的报导登上我们新华日报最好的版面,你等着,我现在就去跟我爸说!”   白瑜:“你爸是……?”   圆脸姑娘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我爸是新华日报的主任!你放心吧,这报导一定能登上去!”   白瑜:“!”   原来是官二代,怪不得这么信誓旦旦。   不过这姑娘难得身上没有一丝骄纵或者嚣张,性格更是很让人喜欢。   趁着对方进去找她爸,白瑜把带过来的资料拿出来,她带了不少照片过来,有工厂的,也有拍工厂工作的,更多的是贝雕成品。   过了十来分钟,圆脸姑娘回来了,看到白瑜,脸“唰”的下就涨红了,还朝白瑜鞠躬道:“对不起白同志,我没有用,没能为你争取到最好的版面,我爸说只能给你一个小版面,真是对不起!”   其实她爸说的是给个最不起眼的版面,最后扛不住她撒娇,才改口给倒数第二不起眼的版面,那最不起眼的版面比起来,倒数第二不起眼版面稍微大了那么一丁点,但也只是一丁点,都在中间最角落的地方。   想到刚才自己夸下的海口,她觉得自己都不敢直视美人的眼睛了!   白瑜笑道:“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你华同志,要不是你的帮忙,只怕连最小的版面我们也登不上去。”   华蓉蓉被夸得脸红红的:“你别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   “噗嗤——”   白瑜再也忍不住笑出来。   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接下来白瑜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对方,又配合对方做了采访,当华蓉蓉知道白瑜还是个学生,而且还是闽省高考第一名的状元时,再次瞪大了眼睛。   等她再次跑进她爸的办公室,出来后,第二不起眼的版面换成了最好的版面。   白瑜:还有这种好事?   华蓉蓉比白瑜还激动:“我爸说,你应该早点说明自己的身份,第一届恢复高考大学生这个身份,可比你工厂主任这个身份好用,我爸还说,你们大学生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你还没有毕业就开始为国家建设做贡献,我们国家何愁未来不光明?他说这必须刊登出来,必须让社会各界的人都看到,所以要给你们工厂一个最好的版面,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华主任的切入点的确与众不同,这是我没想到的,不过能因此让我们工厂出现在最好的版面上,这是双赢的局面,很好。”   她之前一心想要宣传的是工厂,因此从没想过自己大学生这个身份这么好用。   华主任不愧是坐到主任这个位置的人,一针见血,提出的切入点的确能更好的吸引住大家的眼球。   如果能达到双赢的局面,她一点也不介意利用自己大学生这个身份。   接下来白瑜又补充了自己高考成绩,以及现在作为大学生的一些感受,做完采访已经是两个钟头后。   走出新华日报的办公室,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白瑜饥肠辘辘,赶紧去旁边的国营饭店吃了个午饭,然后才坐车回学校。   如白瑜所料,孙小柔被丈夫刺伤的事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整个学校都知道了。   刚走到宿舍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议论声——   “真没想到小柔是这样的人,之前她明明说自己没结过婚,也没有对象,原来都是骗人的!”   “真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骗人,结过婚又不丢人,之前她还让我给她介绍对象,还好我没介绍,要不然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她不是觉得结婚丢人,她嫌弃她的丈夫丢人,听说她丈夫是个锅炉工,可能觉得对方配不上自己!”   “配不上当初干嘛要嫁给对方,而且我听说男的为了她欠下不少钱呢,真是害人害己,我一点也不同情她!”   看到白瑜进来,大家议论声短暂停了下来,但很快又叽叽喳喳起来。   “白瑜你可回来了!你快跟我们讲讲孙小柔被她丈夫的事情!”   白瑜耸耸肩:“没什么好说的,况且该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   高胜男:“说来孙小柔真是幸运,这次要不是你和那个大一新生,她肯定要没命!”   郑玲玲点头:“就是啊,我觉得孙小柔应该给你们俩发个锦旗!”   白瑜:“那倒不必了。”   郑玲玲八卦道:“白瑜你见到那个新生师妹了,她是不是真个传闻说的那么漂亮?”   白瑜怔了下:“什么新生师妹?我没见到人啊。”   郑玲玲:“怎么没有?孙小柔不是你跟新生师妹秦燕一起救下的吗?难道传闻有误?”   白瑜再次怔了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是跟新生秦燕一起救下的人,但就我所知,这个新生秦燕是师弟,不是师妹。”   听到这话,宿舍的人都怔住了。   郑玲玲:“师弟?怎么就变成师弟了?不是说来了个大美人吗?”   白瑜想起秦燕那张漂亮得雄雌难辨的脸,觉得大家认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对方的长相,你说是个大美人也没错,不过对方的确是个男的。”   听了白瑜的话,大家对这位大美人师弟更加好奇了,都想去一睹真容。   孙小柔受伤不严重,当天晚上就回宿舍来住,后面她买了两份点心给白瑜作为感谢,白瑜也收下了。   她跟宿舍的人也不怎么说话,不久后就申请换了宿舍。   据说她的丈夫王大刚本来要被送去劳改的,但最终孙小柔愿意原谅对方,不做追究,因此只被关了十来天就被放出来。   学校就孙小柔的事情开了大会,提醒结了婚的同学要处理好自己的婚姻关系。   对于孙小柔,学校后面也做出了相关处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习晓东知道吴孝宜去找白瑜后,给吴家下了最后通牒,吴家有不少把柄在习晓东手里,担心他被逼急了会不管不顾说出去,只好押着吴孝宜去民政局离婚。   吴孝宜在民政局哭成了泪人,但一转头,就立即把丫丫接到自己身边,还要收丫丫做干女儿。   习母过来送海参时,提起这事气得胸口疼:“就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人,她那个妹妹就不是什么好人,哪天被坑惨了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白瑜对习家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习母这次过来带了个好消息过来,她给推荐了一家很好的幼儿园。   习母带过来的海参是上等海参,一看就很好吃。   白瑜去肉站买了猪蹄回来一起做成猪蹄焖海参。   她把猪脚提前焖好,然后把海参放在猪蹄上面,加点客家酿酒进去小火慢焖,焖煮十来分钟就可以出锅。   山珍和海味共冶一炉,猪蹄绵软入味,牙齿一咬,就毫无阻力地切入,那种缠绵软糯的口感,让人忍不住沦陷,至于被肉汁渗透的海参,咬一口满嘴都是浓郁的味道,安逸得不行。   对于习母推荐的幼儿园,白瑜过去考察了两次,都没有发现问题,那幼儿园场地,老师对小朋友负责有耐心,而且会进行一些简单的教学,唱歌跳舞等也有,厨房的材料也十分新鲜。   除了费用有点贵,其他都没有问题。   不过白瑜觉得这点费用他们还是给得起的,因此带着念念亲自过去后,待小姑娘亲自点头要去上课后,她便给念念报名了。   谁知小家伙知道姐姐要去上幼儿园,她也吵着要去上。   白瑜本来觉得她年纪太小,想着等她再大一些再送过去,但不让她去,她就假哭,最终没办法只好去问幼儿园。   幼儿园倒是有收比较小的孩子,而且小家伙自己会吃饭穿衣服上厕所,还没报名,一张嘴巴就哄得幼儿园的老师一个两个都很喜欢她,白瑜见状只好也给她报了名。   孙蔷薇那边知道后,也赶紧给两个儿子送去幼儿园。   家里虽然有保姆,但两个臭小子太皮了,她心疼蔡阿姨,所以想也没想就把两个臭小子送去幼儿园。   过了几天,有关贝雕厂的文章终于被刊登出来。   在新华日报最好的版面上,以最显眼的标题登出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新华日报的发行量虽然比不上省城日报和人民日报,但不少单位也有定。   这天景菲从学校回到小姨家,一眼就看到放在桌子上的报纸,她本来不太在意,但走过去时,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她立即退回来,定睛一看——   “白瑜!居然是白瑜!”   “白瑜她什么时候成了工厂的主任?!”   “还没有毕业就工作,她这是不想要学位了?”   景菲把报纸拿起来,迫不及待看了起来。   看完后,她脑袋里天人交战。   一个小人让她赶紧回学校举报,一个让她不要做小人。   景菲攥着报纸的手攥的手指节发白,她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堂姐之前说的那句话——   “白瑜她比你优秀,如果你以后还是一味只会嫉妒对方,那你一辈子也别想超过她!”   想到这,她把报纸狠狠摔回桌子上,转身回房间拿起书本开始学习。   她才不会输给白瑜呢!   她要发奋努力,然后把白瑜狠狠踩在脚下!   还有,她要把堂姐给抢回来!   与此同时,学校不少领导也看到了报纸。 第138章 蛤蒌鸽子饭   “我说林主任, 你看看,这个白瑜是不是我们学校那个白瑜,就是去年底当新生代表那个?”   某院系里, 一男老师举着报纸, 对上面报导的文章看了又看, 但还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主任从案台上抬起头来, 接过递过来的报纸看了眼, 然后擦擦眼镜再看一眼:“中大77级外语系新生、闽省高考状元白瑜……没错, 这个白瑜就是我们学校那个白瑜, 你看我们学校名字都写出来了, 哪还能弄错。   男老师:“那林主任你再仔细看看, 那文章里面写了什么!”   林主任拿起刚才的报纸仔细阅读下去, 看完之后,震惊得眼睛差点掉落在地上:“一个暑假建立了一家工厂, 而且还和友谊商场达成了合作,而且还通过了广交会申请, 你说这报道是真的吗?”   男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应该是真的吧, 新华日报是个大报社, 总不能信口雌黄, 随意捏造事实。”   林主任:“那这白同学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暑假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她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这就不知道了。”   同样的对话还发生在其他院系里面。   外语系的领导起初没看到新华日报上的文章,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因为其他院系的领导和老师纷纷过来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外语系系主任和书记都十分震惊。   只有王老师很是淡定:“白瑜同学一直是个很有理想很有能力的学生, 我之前听她提过一嘴,只是没想到她行动能力这么强, 一个暑假的功夫就做出这样的成绩,我觉得我们学校应该给与肯定和表彰, 同时也鼓励其他同学也行动起来。”   其实王老师内心一点也不淡定,之前她带白瑜去见自己的好闺蜜景缨,本想看白瑜能不能成为景缨的助手,以后进一步被选为关门弟子,未来也不用发愁了。   只是当时白瑜却拒绝了,还说她以后想把我国的传统文化推广到全国,当时她觉得白瑜这孩子野心不小,也很有自己的看法,只是她不太看好。   不管是从现在的环境,她个人的人脉等,她觉得白瑜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至少也要七八年以上才行,最少要等到毕业后,没想到白瑜却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建立了一家工厂,还要去参加广交会!   要不是有其他人在,王老师此时肯定要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友,然后好好炫耀一番,这可是她看好的学生呢。   相对比王老师一脸的骄傲,有些老师却有不同的看法。   “白瑜同学有能力我不否认,只是她这样能坚固好学习吗?作为学生,最重要的不是赚钱,也不是去实践,而是把课本的只是学好,要不然干嘛来学校呢?”   “我赞成文老师的看法,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如果个个都跟白同学那样出去搞什么工厂,那他们还有心思学习吗?我们学校又成了什么?”   “没错,所以我觉得不仅不应该表扬白同学,还应该通报批评,并勒令她停止搞那些东西!”   王老师听到这些反对意见,眉头蹙了蹙,心里也忍不住为白瑜担忧了起来。   她认为提前进行实践是一件好事,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她有一样的看法,很多学校领导的思想还是更偏向于保守。   就跟刚才那些反对意见一样,他们觉得这样的行为不但会影响成绩,还会带坏其他学生,是一种出格的行为。   就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不是所有学生都有白瑜这种能力,能平衡好学习和工作之间,如果其他学生也效仿白瑜,他们更有可能的是荒废学业,更有甚者是两边都做不好。   想到这,她不禁后悔刚才说的话。   外语系领导非常重视这事情,当下就针对这事开了会议,但大家的意见不统一,支持和反对的声音各占半,而且两边的说法都有一定的道理。   王老师:“郑书记,我想在盖章定论之前,最好还是先听听白瑜同学自己的想法。”   郑书记想了想:“成,那就明天听听白瑜同学自己的看法后再做决定。”   因为临近下班时间,而白瑜下午没课且不住宿舍,因此郑书记决定明天再让人通知白瑜过来办公室一趟。   但这事情不是秘密,除了领导们知道,很快学生们也知道了,一份份新华日报在不同的宿舍之间快速传阅,有些人等不及,便跑去买报纸来看。   “你们看今天的新华日报了吗?”   “你是想说外语系白瑜同学的事情对吧?”   “对对,我觉得白瑜同学太了不起了,两个月居然就建立了一家工厂,而且还要去参加广交会,听说广交会有来自全世界的外商,我也好想去看看。”   “白瑜同学的确很了不起,不仅成绩位居系第一,而且还成了一家工厂的主任,友谊商场我到现在都没进去过,结果她却跟人达成了合作,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同样的,有赞扬的声音,也有不看好的声音。   “大家都说白瑜厉害,我却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没看到那报道上写了吗,那工厂不过才二十多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工厂,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少人的工厂,我爸的单位有上万人!”   “工厂小倒是没什么,但我觉得她太急切了,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她干嘛不好好学习,要去弄这些东西,如果她要搞工厂,那干脆就别上学得了!”   “我也这么觉得,我其实一直不太喜欢白瑜这个人,我觉得她总是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她这次这么做,说不定又是想搞特殊,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秦燕修长的手指捏着报纸,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个大男人嘴巴比八婆还要碎,人家要你喜欢了?真把自己当个玩意儿!”   “秦燕,你说谁呢?”   那贬低白瑜的男生听到这话,长满痘痘的脸顿时气得通红,显得那些发脓的痘痘更恶心了。   秦燕动作慵懒把报纸折叠好,轻蔑一笑:“我说八婆,哦,不对,应该是八公。”   “……”   痘痘男气得脸上的痘痘差点爆了,他想怼回去,但秦燕的嘴巴十分歹毒,而且他很不要面子,吵起来什么话都敢说,跟他超过的人就没有人赢过他。   更令人生气的是,这家伙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男同学谁要是敢说他的坏话,就会立即成为女同学的公敌。   他长了满脸痘,本来在女同学中间就人缘不好,要是真跟秦燕吵起来,他担心自己会被其他女同学给讨厌。   想到这,他只能把这股气往肚子吞回去,憋得脸上的痘痘更红了。   秦燕看对方偃旗息鼓了,也没再说什么,高挑的身子站起来,迈着长腿走出了拥挤的宿舍。   他在校园里七拐八拐,最终拐进了教师家属楼,然后敲响了一间带院子的小洋楼。   保姆把他迎进去后,请他在客厅坐,然后转身上楼去请主人。   很快一个女人急匆匆从楼阁跑下来,嘴里还不停喊着:“燕儿,燕儿真是你来了!”   女人的声音如黄莺轻啼,说不出的婉转空灵,更让人惊艳的是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肤白如玉,脸上看不到一丝半点瑕疵,一双盈盈水眸仿佛一眼就能让男人醉在里头。   秦燕听到称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我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叫我燕儿!”   江含珠连忙讨好道:“好好,是妈妈的错,妈妈以后绝对不会再叫你这个名字了,你吃饭了没有?你今晚就在这里跟妈妈,还有你……郑叔叔一起吃饭好不好?”   江含珠跟秦燕有几分的相似,不过两人站在一起更像是姐弟,而不是母子。   秦燕似乎想起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语气好了一些:“我吃过了,我这次过来有事情想让你帮忙。”   江含珠不仅不觉得他这话过分,反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你有什么要妈妈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只要妈妈能做到的,一定帮你搞定!”   秦燕是她跟前夫两人生的孩子,但那时候前夫赌博还出轨,她忍受不了就离婚了,只是秦家家大势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前夫同意离婚,但孩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她带走。   当时她考虑过不要离婚,为了孩子跟前夫把日子过下去,但终究她还是自私了一把,选择了让自己幸福,后来她运气好,从皖省来广城找工作,遇到了她现在的丈夫老郑,老郑是个文化人,从来不会大声跟她说话,不用她干家务活,把她宠得跟孩子一样,她只给老郑生了个女儿,老郑也没有嫌弃,反而担心她受罪,自己跑去结扎了。   这些年来,她每年都有写信回去给儿子,一起寄过去的还有给孩子的穿的喝的用的,但儿子似乎怨上她了,从来不跟她联系。   这次她知道儿子考到中大来,还去了老郑管理的外语系,她一度担心这孩子是想要报复老郑,心里担心得不行,同时又无比渴望和孩子见面。   她不敢去找孩子,只能远远偷偷看他一眼,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来找自己。   江含珠控制住内心的喜悦,一脸期待地看着儿子。   秦燕却避开她的眼睛:“今天的新华日报你看了吗?”   江含珠摇头:“还没有,我现在就去看。”   秦燕:“不用了,我告诉你就行,上面有个文章报道我们外语系一个女同学当厂长的事情,现在学校的人都在议论这事情,你让你丈夫别乱来!”   江含珠一脸迷茫,什么女同学,什么厂长,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儿子平时连话都不肯跟她讲,这次却为了一个女同学跑到家里来找她,难道这女同学是儿子喜欢的人?   想到这,江含珠十分后悔今天没有看新华日报。   只是不等她开口,门口光线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能乱来?”   江含珠心一懔,是她家老郑回来了。   秦燕也是身子僵了一下,抬头看去,对上对方的眼眸,顿了下道:“郑书记。”   郑书记点头:“坐吧,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说不能乱来,那你得亲自说服我。”   江含珠想起刚才自己答应儿子的话,连忙喊了一声:“老郑~”   郑书记回头,对她勾唇笑道:“没事的。”   秦燕没办法,只好在郑书记对面的沙发坐下:“很简单,我不觉得白同学这么做是违规了,首先学校没规定学生不可以去开展自己的事业,其次,白同学建立了一个工厂,不仅增加了很多岗位,为公社的社员提高了收入,而且还把贝雕这门艺术推出国门走向世界,主席同志在1944年提出了‘为人民服务’这个思想概念,所谓为人民服务,就是为了人民利益而工作的思想和行为,而白同学所做的事情,是完全符合这个思想的。”   这话一出,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郑书记伸手鼓掌道:“你说得很好,你妈之前一直很担心你会长歪了,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有自己的想法,也非常有勇气。”   秦燕嘴巴撇了撇,显然不太吃这套:“那您对白同学的处置是……?”   郑书记微挑眉:“你对白同学的事情似乎很关心?”   秦燕脸微红,语气再次变得有些不耐烦:“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郑书记笑道:“那我对白同学的处置,也是我的事情。”   秦燕对上他的目光,后者睿智且锐利的眼眸,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他冷哼一声,站起来往外走。   江含珠前一刻才空间两人谈得很好,没想到下一刻就剑拔弩张了,她赶紧追着儿子出去:“燕儿,不是,秦燕你等等妈妈……”   ***   白瑜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整个学校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她的做法,一派要求学校对她做出处分,两派人吵成一锅粥。   她更不知道秦燕为了给自己求情跑去找他妈和继父。   但当天晚上景缨拿着报纸上门来了:“好家伙,居然让你给做成了!”   白瑜今天并没去买新华日报,直到看到景缨带过来的报纸,她才知道有关自己和工厂的报导已经刊登出来。   她拿着报纸仔细看了起来,看完后,小脸皱成了一团:“我还以为他们会把工厂或者贝雕的照片作为主要图片,没想到他们把我个人的照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这样一来,大家可都看到我的照片了。”   景缨点头:“不仅大家看到,你们学校的领导应该已经看到了,准备好怎么跟学校解释了吗?”   白瑜点头:“已经想好,我有办法说服他们。”   景缨看她这么自信,本来要帮忙的话就咽了回去,把带过来的菜和肉递过去道:“这是别人送我的鸽子肉,那个叶子据说是一种香草植物,叫蛤蒌,一起做成煲饭听说很好吃,你会做吗?”   “我没做过,不过我可以试试。”   白瑜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把食材亲自带到家里来,她就是不会也得会啊。   景缨很满意她的回答,还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只怕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她这吃货的样子,毕竟她现在这样子跟她平时严肃的样子,真的是天差地别。   白瑜把景缨带到客厅去,让奶奶招待她,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   鸽子肉已经清理干净,她把鸽子肉放到水里再清理几遍,然后拿出那个叫蛤蒌的植物,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有一股很独特的香味,说不上像什么,但和鸽子饭一起做应该味道不难吃。   白瑜把蛤蒌叶清洗干净后切丝剁碎,干锅炒至脱水备用,鸽子肉炒至八成熟,接着把泡过的大米混合蛤蒌叶,加入猪油搅拌均匀,然后大火煮五分钟,接着和鸽子肉一起倒进沙煲文火煮二十分钟左右,关火后别急着开盖,焖煮两三分钟后再打开。   做好后,她用布块包着砂锅,然后端到客厅去。   还没走到客厅,一阵笑声就从里头不断传出来。   “缨姨姨,我是不是很棒?”   “嗯,小明舒最棒了,过来让缨姨亲一口。”   接着屋里就传来小家伙被亲得发痒而咯咯笑的声音。   她一走进去,就看到小家伙腻在景缨怀里,两人动作十分亲昵。   小家伙虽然是个社牛,一张小嘴儿更是抹了蜜糖一般,经常把人哄得什么都掏给她,但她不太喜欢别人抱她,更很少主动去亲外面的人,就是孙蔷薇平时很眼馋想要抱抱她,都要看小家伙的心情。   没想到她跟景缨如此投缘。   她心里虽然有一点点的吃味,但多个人疼小明舒,她还是乐意看到的。   景缨看到白瑜过来的,眼睛一下子就好像被沾了胶水般,紧紧黏在砂锅上。   白瑜见状不由觉得好笑,她把砂锅盖子打开。   一股浓浓的异香和鸽子的肉香,以及大米的芬芳纠缠在一起,瞬间弥漫在大厅里。   小家伙皱了皱鼻子,奶声奶气道:“妈妈,好香!”   景缨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牵着念念:“不是你妈妈香,是蛤蒌鸽子肉饭香。”   白瑜给所有人都舀了一碗。   景缨迫不及待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然后满意地眯起眼睛:“记得小时候吃过一次用这种蛤蒌叶子做的饭,一直觉得很好吃,但后来再也妹吃过,今天终于吃上了,真是太满足了!”   白瑜看她吃得那么好吃,也舀了一口放进嘴里。   饭粒颗颗分明,鸽子肉软糯,吃上一口,满嘴的油香滑润,说不出的香喷。   的确很好吃。   景缨工作很忙,吃完东西就走了,临走还是把过来的目的跟白瑜说了:“如果搞不定的话就去找我。”   对此白瑜很是感动,不过她觉得自己可以搞定。   ***   很快到了第二天。   白瑜吃了早饭后,早早就来到学校。   一来到学校,她立即就被同学们给围住了,大家七嘴八舌问她工厂的事情。   不过不等她回答,就有人通知她去书记办公室。   众人只好让开一条路让她走。   来到书记办公室,她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郑书记,而是坐在郑书记后面的一个大美人。   如果说辛慧媚是千娇百媚的小白花,那眼前的美人则是雍容华贵的牡丹,一身贵气逼人。   不过她觉得眼前的女人莫名有点眼熟,可一时半会她又想不起来。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回,对着郑书记道:“郑书记您好,我是白瑜,听说您叫我过来。”   郑书记对着她面前的椅子指了指:“对,坐下说吧。”   白瑜在椅子坐下。   郑书记把新华日报的报纸拿出来,往她面前一放:“想必你已经清楚我让你过来的目的,对你这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白瑜看了报纸一眼:“在我解释之前,我能问一下书记对我的处置吗?”   郑书记深深看了她一眼:“昨天就你这事我们开了个会议,支持你的让我给你表彰,反对你的,让我对你做通报批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郑书记这话似乎说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   白瑜:“表彰不表彰无所谓,但通报批评恕我不能接受。”   郑书记:“为什么?”   白瑜:“首先学校没有任何规章制度规定我不能建立工厂,这说明我没有违规,没有违规,为何要通报批评?其次,我有自信我不会影响到学习,若是期中考试或者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有明显的降落,那到时候我可以接受任何批评,最后一点是,我觉得我现在做的事情,不仅有利于人民,而且对我们学校也十分有利。”   江含珠在郑书记后面听到这话,一双水眸也忍不住看了白瑜一眼。   这姑娘比她想象中还要漂亮,还要聪明,而且她刚才那一番话,跟昨天儿子说的很相似。   莫非两人……   郑书记又“哦”了一声:“对人民有益,我能理解,对学校有利,这又从何说起?”   白瑜指了指报纸:“书记应该看过这报道了,上面说了,我们工厂已经通过广交会申请,这个十月份我们就要去参加广交会,但工厂的工人都不会说英语,短期内也不可能培训成功,因此我想把这次参加广交会的机会让给我们学校外语系的同学,让他们和我一起去参加广交会。”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郑书记顿了下才开口:“白同学,这事情你能做主?”   白瑜点头:“能,我是工厂的主任,而且这事情我在暑假就跟公社书记商量好了,不过我们这次展位不大,如果书记同意的话,我想从我们这一届的同学里面挑选四个人跟我一起去,广交会上有来自全球各国的外商,我相信这将会是一次非常好的学习机会,也将会是一次非常难忘的实践经验,俗话说,学以致用,知识只有使用到实际工作和生活中去,才能真正发挥它的作用,否则就是死读书,书记您觉得我说的对吗?”   郑书记笑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是不服老都不行,白同学你说得很对,学以致用,学习的知识就应该用到实际工作去,所以,你提的事情,我同意了。”   听到郑书记的话,白瑜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谢谢书记。”   郑书记摆摆手:“不用急着感谢我,刚才你自己承诺的,如果你的工作影响到学习,到时候可不止通报批评那么简单。”   白瑜点头:“明白,我一定不会让工作影响到我的成绩,我也不会落下任何一门课程。”   听到郑书记的话,白瑜提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谢谢书记。”   郑书记摆摆手:“不用急着感谢我,刚才你自己承诺的,如果你的工作影响到学习,到时候可不止通报批评那么简单。”   白瑜点头:“明白,我一定不会让工作影响到我的成绩,我也不会落下任何一门课程。”   等白瑜走后,憋了一肚子话的江含珠这才迫不及待开口:“老郑,你要表彰这姑娘吗?”   她可太喜欢这姑娘了。   漂亮、聪明,有能力,而且胆子很大。   老郑长得很严肃,一般人看到他都会下意识害怕,他们女儿到现在都不敢太亲近他这个爸爸,但白瑜刚才又镇定又从容,真不愧是她儿子看上的姑娘。   郑书记摇头:“不能表彰。”   江含珠一脸震惊:“为什么不能表彰,不是说她做的事情有利于人民,又有利学校吗?”   郑书记:“是这样没错,可一旦表彰了,就相当于鼓励其他学生也去搞工作搞事业,如果学生的心思都放到工作上去,那他们还能安下心来读书吗?”   像白瑜这样的学生,是万中取一。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成功建立工厂,又申请广交会,大部分的人都做不到,一旦做不到,他们就会感到挫败。   因此表彰是不可能表彰,但白瑜提出让外语系学生参加广交会的事,他觉得很好。   江含珠闻言只好作罢。   她想说儿子的事情,不过一想到儿子那性格,肯定不愿意他们插手,于是又作罢了。   很快,白瑜要挑选人一起去参加广交会的事被公布了出去。   犹如水落油锅,校园再次一片哗然。 第139章 茶香虾   这个消息比之前白瑜当了工厂主任还要轰动, 毕竟后者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   那可是广交会啊,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去见识一下!   但只有四个名额, 而且仅限于外语系77级的学生, 这让没机会参加评选的同学一阵哀嚎。   “早知道有这样的机会, 我也报外语系好了!”   “就你那蹩脚英语?那你报了外语系也不可能被选上!”   “真羡慕外语系的人, 有机会去广交会, 听说那里面来的都是外国人, 红头发蓝眼睛, 跟我们长得完全不一样。”   “外国人其实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羡慕的是他们有机会去检验自己学习到的知识, 而且这将会是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 我们系要是有这种实践机会就好了!”   “别想了,我们系又没有白瑜!”   其他系的人羡慕外语系的同学, 外语系的同学这会儿也有自己的烦恼。   77级三个班总共有一百多名学生,却只能选四个人, 名额太少了。   “你们说白同学会不会优先照顾自己班级的同学?还有跟她同宿舍的, 平时关系那么好, 要是换成是我, 肯定会忍不住偏心。”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要是白同学真偏心自己班的人,那我们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我觉得白同学应该不是这种人,况且既然这事情已经通过学校, 那做决定的人应该就不止她一个人。”   白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她也担心同班或者宿舍的人会让她放水, 为了不得罪人,因此她主动跟系主任提出要求系里面出两名老师和自己一起评选, 综合三人的成绩挑选出最合适的四个人。   同班以及同宿舍的人,本来是想“贿赂”一下白瑜,但听到还有两个老师做评选,便纷纷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于外语系不通报批评白瑜的行为,还是有些人觉得很不服气,举报到学校领导那边去,还扬言说既然白瑜可以去搞事业,那是不是其他学生也可以效仿?   学校给这些举报的人统一回复:如果能保证不耽误学习,保证学习成绩不会降低,保证没有特殊情况不会请假,不落下每一门课程,不能做违规的事情,如果能保证做到前面那些条件,那可以去搞事业。   收到学校恢复,这些人都傻眼了。   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如果要花时间去搞事业,那就意味着没太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学习成绩下降也就是必然的,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他们肯定也没办法保证每一节课都去上。   他们觉得学校是故意在偏袒白瑜,有些人不服气,于是偷偷去打听,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新学期开学到现在,白瑜一节课都没有落下,而且每门课的成绩目前为止还保持77级新生里面第一名。   这也太牛了吧!   不少人被打听回来的消息给打击到了,他们单单是学习就感觉非常吃力了,可依旧没办法考进全年级前三,可白瑜保持第一名就算了,还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建立了一个工厂,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就算学校不要求他们保持成绩,而是鼓励他们去搞事业,他们也不知道要搞什么好。   你以为想建立工厂就能建立啊?   还有和友谊商场达成合作,以及申请广交会,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刚知道白瑜上了报纸,不少人多少有些酸葡萄心里,可但意识到双方悬殊太大时,酸葡萄的心里满满就变成了崇拜。   你会嫉妒身边突然变有钱的熟人,但你不会嫉妒世界首富,人心就是如此。   白瑜没空去猜想其他人的想法,因为大家的热情超乎她的预料——   整个77级外语系的学生都来报名了,不管是信心满满,还是觉得自己没机会被选上,通通都来报名了。   用一些同学的话来说,“万一走狗屎运被选上了呢?”   反正参加也不需要什么成本,只要花费一点时间,不痛不痒,反而还能累积面试的经验,因此同级出动。   人数太多了,把系主任和王老师两人都吓了一跳。   和白瑜商量后,大家决定第一轮采取比较简单的自我介绍进行一个笼统的筛选,然后第二轮采用之前王老师选助手时的方法,进行情景对话,最后一轮现场提问。   评选在三天后开始,一时之间,整个英语系的学生都在忙着写自我介绍,绞尽脑汁想让自己突围而出,还有不少同学互相合作,彼此之间联系情景对话。   不管能不能选上,总要拼一拼,以后想起来才不会后悔。   一些老师本来还是很反对白瑜搞事业这种行为,但看到同学们因此极大地被调动了学习热情,学习气氛空前的火热,也慢慢放下了成见。   白瑜也没有闲下来,除了学习,她还要忙设计海报和厂服的事情。   参加展会的海报要求倒是不高,不需要独特的设计,也不用花里胡哨,只要简单明了,能够让人一目了然了解到什么是贝雕,以及了解工厂情况就可以。   因此她很快就画出了一个简单的设计图,对于哪个版块需要放什么内容都做了详细说明,接下来,她针对贝雕,以及工厂的情况写了两篇详细的介绍。   写完之后,她尝试把中文翻译成英语,却遇到了不少困难,她的英语水平还是非常有限,很多专业的术语她不会,语法方面也没办法做到跟中文那样信手拈来。   翻译一个钟头,她只翻译了两段话,而去中间空了不少不会反应的词语。   翻译这活儿还真不好做。   白瑜在心里叹息了一口气。   夕阳从窗口撒进来,把自习室的地面都染红了。   她抬起头来,伸手捏了捏有些酸胀的脖子,然后开始动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做饭,晚上再接着继续翻译,实在不行,她打算请别王老师帮忙。   就在这时,她眼前光线忽然一暗。   白瑜抬头看去,便看到景菲手里不知道拿着一个什么东西,一脸别扭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她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收拾东西,收拾好后,她背上军挎包直接从景菲身边走过去。   景菲看她看也不看自己,气得鼻孔一张一合:“喂,白瑜,你不知道我来找你吗?”   白瑜这才停住脚步,转身看着她:“不知道,你一进来就跟哑巴一样,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来找我的?”   “……”   你才哑巴!   景菲气得在心里骂回去,然后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推:“给你的,不过你别误会,我不是想贿赂你,我只是想……想让你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公平对待我。”   白瑜没接她的东西,挑了挑眉:“既然你不是想贿赂我,那又何必送东西呢?难道……你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这话一出,景菲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我……才没有!”   这话说得有多心虚就有多心虚,她在家里经常说白瑜的坏话,在堂姐面前也说过好多次。   当然在学校的时候,她要端着架子,也不想在别人面前承认白瑜比自己厉害,因此倒是一次也没说过白瑜的坏话。   但她担心堂姐把她说的那些话告诉白瑜,因此担心这次评选,白瑜会因此报复自己,因为换成是她,她肯定会那样做!   白瑜耸耸肩:“但你的样子可不是这么说的,不信的话,你可以照照镜子,你的脸都快红成猴屁股了。”   “…………”   你才猴屁股!   景菲气得又在心里怼回去:“好吧,我承认我在我堂姐面前说过你的坏话,这事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白瑜眼珠子转了转,从军挎包里面拿出刚才自己写的有关贝雕和工厂的中文介绍,然后递过去道:“要我原谅你可以,你把这两个文章翻译成英文。”   景菲怔了下,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还是把两张纸接了过去,大概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了蹙:“如果我翻译好了,你就会原谅我?”   白瑜点头:“是的,不过我事先说好了,这个只能作为你说我坏话的赎罪,跟后面的评选没有任何关系,到时候你表现不过关的话,该淘汰还是会被淘汰,当然你表现优异的话,我也不会做小人阻拦你。”   景菲想了想,点头:“成交!但你必须言而有信,评选的时候要公平对待我和其他同学!”   白瑜表现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公平对待的。”   说完扬长而去,不过转身的那刹那,她嘴角控制不住往上扬起来。   自动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翻译get√   ***   新华报社。   华蓉蓉满脸通红跑进她爸的办公室,激动万分道:“爸,涨了!昨天报纸的销量比往常涨了三分之一!”   华主任抬起头来,看闺女跑得满头都是汗,连忙从抽屉里拿出手帕递过去:“快擦擦头上的汗,都是大闺女了,整天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华蓉蓉把手帕接过去随便擦了两下:“爸,你先别急着念叨我,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我们报社的销量涨了三分之一!这肯定是白瑜那篇报道起了作用,我听说不少学生跑去买报纸,指名要有白瑜那一期的!”   这篇报道可是她采访做出来的!   还有他们新华报社的销量一直被省城日报和人民日报压着打,各种办法都想过了,但就是没有太大的效果,没想到这次居然因为一篇文章而涨销量。   这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保持淡定,她没跑到门口去放鞭炮就算她很控制了好不好!   华主任摇了摇头,失声笑道:“听到了,我下午就知道销量增长的消息,这次你也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让你做出了点成绩来,不过你可不能因此骄傲……”   华蓉蓉不耐烦打断她爸的话:“什么瞎猫撞上死耗子,爸,你说话真难听,难得我做出成绩来,你夸我一下怎么了?干嘛一定要说这么难听的话?”   她就想不明白,明明她是很努力很认真才得到这些成绩,他爸不夸她就算了,还尽说这些扫兴的话。   不仅如此,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次别人夸她,她父母都要把她贬低一通,好想这样才能表现出谦虚来,难道就不能大大方方感谢别人的夸奖吗?   他们老是这样贬低她,搞得她都没有自信了!   华主任看闺女发脾气,连忙道:“好好,是爸爸说错话了,不过你可别骄傲了,我听说白同学来我们报社之前先去了省城日报,不过被拒绝了,这次省城日报知道后,后面肯定会去找白同学,你可不能把这机会白白送给别人,知道了吗?”   华蓉蓉眼睛瞪圆了:“居然还有这事?当初拒绝了,他们怎么还有脸去找白同学?不过我觉得白同学应该不会理他们!”   华主任:“你先不管别人怎么做,你要跟白同学把关系打理好,广交会期间,我们对他们工厂来一个每天报道。”   华蓉蓉:“每天报道?”   华主任点头:“对,贝雕工厂因为申请时间太晚,加上是小工厂和新厂品,这次展位的位置很不好,被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你觉得白同学会因此认命吗?”   华蓉蓉下意识就摇头:“我觉得白同学不会。”   华主任再次点头:“我也觉得不会,一个能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工厂做起来,并和友谊商场,以及让工厂参加广交会的人,她肯定有后招,你想想,如果她把最差的展位逆袭成最受欢迎的展位,或者通过一些方法在这次展位拿到优异的成绩,你觉得这样的报道会不会吸引大家的眼球?”   华蓉蓉想了想那情景,小鸡叨米般点了点头:“会,别说别人了,我现在就很想知道白同学后面会怎么做,我还想知道他们工厂能不能拿到好成绩!”   华主任眼底闪着老谋深算的光芒:“那就对了,我们把这个报道做成一系列的追踪,在广交会期间找一些有报道价值的东西每天报道,我想象这个系列肯定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到时候何愁销量不涨?   华蓉蓉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好,我明天就去找白同学,跟她说跟踪报道的事情!”   说完不等她爸回答,她又风风火火跑了。   华主任看着女儿跑远的身影,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要是儿子还在的话,他也不会这样逼迫女儿成长,有他们做父母和兄长罩着她,她只要快乐过日子就好,但儿子在十岁那年溺水去世了,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家里就剩下蓉蓉这个孩子。   他担心等他和老伴老了后,她会被人欺负,在这世上,丈夫靠不住,孩子靠不住,只有自己的本事才能靠得住,因此他和老伴一改以前溺爱的习惯,逼着她成长。   现在终于看她做出成绩来,他的鼻子……怎么就这么酸呢。   而此时,省城日报的气氛就不大好了。   周宁生垂着头从主任办公室走出来,一张脸黑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刚才主任指着他的鼻子把他骂得狗血淋头,说他居然把一个好报道拱手让给新华报社,就差直着说他是蠢货。   可他也很委屈啊,他怎么会想到就那么一个报道居然能让新华日报的销量大涨,他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拒绝啊。   还有那个叫白瑜的女同志也真是的,一早说明自己是大学生就好了,说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他当时那么忙,肯定没时间搭理她!   周宁生想到这个月的奖金泡汤了,心情差到极点。   不过白瑜是章书记介绍过来的,之前又那样低声下气求他做报道,现在只要他过去找她做后面的采访,她肯定会抛弃新华日报的。   想到这,他心情终于稍微好了一些。   他决定明天就去中大找白瑜做后面的采访。   ***   白瑜不知道两个报社都抢着要给自己做采访,她这会儿急匆匆赶回家,因为今年是念念和小家伙第一天去幼儿园的日子。   早上她和奶奶一起把两小只送去幼儿园,她走的时候小家伙虽然有些不舍,但看姐姐没有哭,她也强忍着没哭,不知道她后面怎么样。   回到家里,就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吵闹声,等进到里头才知道是孙蔷薇带着她两个儿子过来了。   小家伙看到妈妈,一把就扑过来:“妈妈,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白瑜蹲下去,迎接她的拥抱,母女两人搂着头亲密的贴贴,看得孙蔷薇好一阵羡慕。   “宝宝今天第一天去上学,有没有哭?”   小家伙昂着小下巴,一脸骄傲:“我没哭哦。”   念念听到这话,一脸吃惊地看着妹妹,那样子仿佛在说,妹妹你怎么说谎了?   下一刻,谢安盛就毫不给面子戳穿了小家伙的谎言:“羞羞,你白天明明在学校哭鼻子了,我都看到了!”   小家伙脸涨得通红:“我没有!”   谢安盛朝她做鬼脸:“你就有!”   小家伙:“我没有!”   谢安盛:“你就有!”   谢安盛是孙蔷薇的双胞胎大儿子,调皮爱捣蛋,时常让孙蔷薇一个头两个大。   这会儿看儿子跟小家伙吵起来,她上去就是两巴掌拍在儿子屁股上:“你给我闭嘴!”   谢安盛没想到自己说了真话却被打,“哇”的一声眼泪鼻涕都跟着出来了。   孙蔷薇还想动手,被白瑜给拦住了,她觉得小孩子的事情由小孩子自己去处理就好,而且吵嘴而已,没动手就不算什么。   小家伙看谢安盛因为自己被打,走过去偷偷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在他手里,看到有吃的,谢安盛顿时不哭了,还甜甜道:“谢谢明舒姐姐。”   两人一下子又和好了。   白瑜问小家伙和念念两人在幼儿园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没有交到新朋友,两小只叽叽喳喳,把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据两人自己口述,念念在幼儿园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叫美美,而小家伙就多了,十个手指再加十个脚趾都数不过来,整个幼儿园都是她的朋友。   白瑜觉得好笑。   孙蔷薇看得很是眼馋,于是便拉着两个儿子也问了起来:“盛盛,平平,你们告诉妈妈,你们今天在幼儿园做了什么,中午吃的什么饭,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谢安盛一心想去外面玩秋千:“妈妈,你别拦着我,我没空。”   孙蔷薇:“……”   小儿子孙安平则是在忙着看蚂蚁搬家:“妈妈,我脑子进水了,啥都不记得,你别问。”   孙蔷薇:“…………”   看孙蔷薇嘴角抽搐的样子,白瑜和奶奶两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蔷薇叹气道:“还是女儿好,你看你家两个姑娘多会沟通,问什么答什么,但我家两个臭小子,一问三不知,你说气人不气人?”   白老太:“你这么喜欢女娃儿,以后再生个女儿。”   孙蔷薇摆摆手:“不了不了,要是生的是女儿还好,要是万一生出来又是臭小子怎么办?而且我跟你说,怪不得有臭男人这个说法,男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都是臭的,你家念念和明舒身上总是奶香奶香的,但我家两个儿子,也天天洗澡刷牙,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皮肤里散发出一种臭味,像腌入味了一样咸鱼一样。”   “哈哈哈……”   白瑜和奶奶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过了会儿,孙蔷薇便带着两个儿子回去吃饭了。   平时小家伙和念念都是自己洗澡,不过今天白瑜今天亲自给两人洗澡,仔细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身子,又叮嘱两小只不能让外人脱她们的裤子,也不能让外人碰她们的身体,要是有人这么做了,一定要跟家里人说。   两小只虽然一脸懵懂,但还是很乖巧地点头。   回头白瑜又跟奶奶说了这事,让两小只以后换衣服或者洗澡时多注意一下。   不是她把人想得太坏,而是变态不分时代和年龄,不少小孩子在童年时遭遇过这种事情,只是家长没注意或者不当一回事,等那些孩子长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这事情就会变成一段痛苦的回忆,甚至有些需要一辈子去治愈。   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女儿和念念身上。   为了不耽误上课时间,评选放在午休。   第一轮是用英语做自我介绍,看着好像不难,但有些自己背诵时明明背诵得很顺畅,可一站到讲台上,面对着老师和同学那么多双眼睛,顿时就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连话都说不顺畅。   有些虽然背诵出来没问题,但口音太重了,发音很不准,只能淘汰下来。   三个班一百四十三个人报名,一个中午就淘汰掉了一大半,剩下六十位同学准备明天中午进行第二轮和第三轮评选。   下午上完课,白瑜一走出校园,一眼就看到华蓉蓉站在门口等自己。   华蓉蓉看到白瑜,圆圆的脸蛋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朝白瑜挥手:“白同学!我在这里!”   白瑜听到声音,立即转身朝她走过去。   下午一点多钟华蓉蓉就来学校找她,只是她下午有很多课,便想着另外跟她约时间,不想华蓉蓉却坚持要在外面等她。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白瑜还以为她会等不了早走了,没想到她居然还在外面等自己。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声音喊住了白瑜:“白同志,请等等。”   白瑜扭头看去,便看到省城日报的周宁生朝自己走过来。   “白同志,我是省城日报的周记者,你应该还记得我吧?”   白瑜点头:“周记者您好,不知道找我有什么事呢?”   周宁生一脸笃定:“上次白同志你去报社找我,我那会儿正忙着,没空给你做采访,现在我正好有时间,我们在找个地方坐下来做采访,你这边应该没问题吧?”   白瑜想也没想道:“有问题,我跟新华日照的华记者已经约好了,很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跟周记者你做采访。”   周宁生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白同志,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省城日报无论是发行量还是影响力,远在新华日报之上,你要是拒绝了我的采访,以后再想登上我们报社的报纸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想得很清楚,麻烦让一让。”   白瑜觉得搞笑,这男人长得不咋地,却很自信。   华蓉蓉刚才听到周宁生要采访白瑜,心里还很紧张,担心白瑜会舍弃他们报社而选择省城日报,这会儿听到白瑜的话,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爽。   什么狗男人,约采访就约采访,还要踩他们报社一脚!   哼,终有一天,他们新华日报一定会翻身把省城日报压在剩下的!   “……”   周宁生看白瑜和新华日报的人一起走了,气得一口黄牙都要咬碎了!   为了“笼络”住白瑜,华蓉蓉也下了血本,带着白瑜去一家很有名的老茶馆,现在被改为国营饭店的地方。   她一口气点了不少菜,其中有一道叫茶香虾的菜很让白瑜惊艳。   华蓉蓉看她很喜欢茶香虾,便介绍道:“茶香虾是老广最喜欢的一道粤菜,据说做的时候要往往姜和葱里加入浓茶汁,用力揉搓出汁水后,用这个汤汁来腌制清理干净的虾肉,下锅之前往虾肉里面再加入蛋清,油炸之后还要拿茶叶和虾肉再次煸炒,这样炒出来,才能在虾的鲜甜上突出茶的香味。”   听她这么一说,白瑜更感兴趣了,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虾的鲜嫩和茶叶的芳香缠绵地纠缠在一起,却不串味,真正的美食,是能做到色香味俱全。   好吃。   气氛大好,华蓉蓉趁机提出要给工厂参展期间做跟踪报道,担心白瑜不同意,华蓉蓉还主动提出要给报酬。   但被白瑜给一口拒绝了:“不用给报酬,华同志你提的事情我答应了。”   天天上最好的版面,这样的好事谁会拒绝啊?   要知道等改革开放了,要想登报纸做广告,那可是要花费很多钱的,现在新华日报不用钱就给他们做宣传,这样的好事做梦都等不了呢。   至于那点报酬,白瑜还没看在眼里,她更看重的是华家这条人脉。   于是两方相谈盛欢。   可公社那边,却没那么顺利了。   因为周围三个公社联合在一起,建立了一家贝雕工厂,还取名——琼州岛第一贝雕工厂。 第140章 慈姑焖花肉   马赛楠气红了眼睛, 攥着拳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摆明着跟我们工厂抢生意吗?”   还叫琼州岛第一贝雕厂,这用心就是三岁小孩都看得明明白白,就是摆明着想踩他们一脚, 简直太卑鄙了!   伍师傅、赵寄秋以及夏海生等人的脸色也都很不好看。   伍师傅:“欧阳书记, 您看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这事要不要跟白同志说一声?”   欧阳文骞紧蹙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 顿了顿道:“这事肯定是要跟白同志说一声, 让她心里有个底, 至于接下来怎么做, 我觉得我们还是以静制动吧。”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捡贝壳这事情说起。   飞鱼公社期初要建立一家贝雕工厂, 其他公社都是不在意的, 一来工厂规模很小, 加上他这个书记, 也不过才二十来人,比起其他动不动就几百人的工厂, 他们的工厂就跟苍蝇肉一样,是肉, 但太少了太美营养, 而且大家一开始都觉得这贝雕厂绝对做不起来。   谁知白瑜太有能耐了, 居然一举就拿下跟友谊商场合作的订单, 还通过了广交会的申请, 这让其他公社十分眼红。   其他公社的工厂大都是罐头厂,或者海产品等加工厂,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可能去参加广交会, 也进不了友谊商场的门槛,但这还没什么, 顶多面子不太好看得了。   问题就出在飞鱼公社出了收购消息,十斤贝壳以一元的价格收购, 钱虽然不多,但胜在贝壳不需要任何成本,平时家里没活干,或者孩子不用上课时都可以去海边捡贝壳,飞鱼公社的社员们干得风风火火,比过年还高兴。   这就让其他公社的人眼红了,凭什么啊,贝壳又不是飞鱼公社的,凭什么只收飞鱼公社社员的,其他公社捡的贝壳就不收,这不是摆明着不给他们捞好处吗?   有些人气不过,就跟飞鱼公社社员抢贝壳,但很快就发现这种行为除了浪费时间和体力,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贝壳是捡不完的,而他们捡的贝壳没有人收购,只能砸在手里。   也有人捡了后把贝壳卖给飞鱼公社的亲戚,但十斤贝壳就换一两毛钱,而且还是看在亲戚面子上,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干了一两回,大家也就不干了。   大家抗议到各自公社的书记那里去,要求飞鱼公社也收购他们捡的贝壳,那三个公社的书记也的确来找过欧阳文骞,但欧阳文骞都拒绝了。   倒不是他想跟其他公社作对,而是实在吃不下那么多贝壳,他们现在手上并没有其他订单,做的产品都是要带去参加广交会的,而很多工人都处于学徒阶段,目前还不能自己雕刻贝壳,因此出品率不高,现在他们公社两个生产队收集的贝壳完全够他们用,再多的话,他们就要亏钱收购了。   可另外几个公社却不这么觉得,他们觉得欧阳文骞就是故意在跟他们作对,这几次去县里参加会议,县领导话里话外都在表扬欧阳文骞,还要他们跟欧阳文骞学习,弄得他们很没面子。   现在又来这么一招,搞得他们头都大了。   但这种事情对方拒绝了,他们也不能逼迫,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回去。   三家公社的书记越想越生气,于是便聚在一起吐槽欧阳文骞,吐槽着吐槽着,突然有个公社的书记说道:“飞鱼公社可以在短短两个月内把一家工厂做起来,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我们也能把贝壳雕刻成产品,友谊商场既然肯收飞鱼公社的,那肯定也会收我们的,还有广交会,明年我们也一起去申请,到时候谁能通过还不一定呢!”   “还有这生意最好的一点便是不需要成本!你们想想,主要材料是贝壳,随便到海边捡一捡就有,一开始我们让人自己去捡贝壳,等后面做起来了,我们再跟飞鱼公社那样,以十斤一块钱来收购,不,我们要以十斤一块五的价格收购,也气气欧阳文骞那家伙!”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三个公社的书记一合计,越想越觉得这门生意可以做,就算亏损了,也不会亏损太对。   因此一拍大腿,干了!   不仅要干,还要干得轰轰烈烈,首先就是要取一个全面碾压飞鱼公社的名字,于是“琼州岛第一贝雕工厂”就这么产生了。   对此欧阳文骞很是无语,但跟其他公社不能强迫他们收购贝壳一样,他也不能要求其他公社不见建立贝雕工厂,他可以做,其他人同样可以做。   看伍师傅等人不吭声,欧阳文骞鼓励道:“大家不要因此被打击到士气,这种事情我其实早就想到了,也是不可避免的,就好像其他公社开了第一家罐头厂,后面陆续就有二三四家,现在整个琼州岛最多的便是罐头厂,这当然会造成竞争,但我觉得有竞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会激励我们把产品做得更好,更何况贝雕跟罐头不一样,只要水果好,谁都能做,而贝雕要看设计,看手工,贝雕是一件艺术品,不是谁都可以做,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要把产品给做好,就能立于不倒之地!”   伍师傅点头:“欧阳书记说得有道理!我们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产品做好,就不怕别人来竞争!”   受了欧阳文骞的鼓舞,大家再次振作起来,工人们也拿出十二分精神来学习贝雕。   而马赛楠则是回去收拾东西,准备上广城把这段时间做的产品照片、工厂的进度,以及另外三家公社恶性竞争的事情告诉白瑜。   马秀兰看女儿一个人收拾东西,也不要她帮忙,心里十分难受,眼看马赛楠背着行李就要出门,她连忙拉着女儿的手臂:“招娣,妈有话要跟你说……”   话音落地,她就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她知道女儿不喜欢招娣这个老名字。   不过她心里真的很难受,自从上次那事情后,女儿一回到家也不跟她们说话,其实她早就后悔了,她当时也是心疼女儿没有好衣服穿,觉得白瑜衣服那么多,拿一件给女儿穿完全不是问题,大家亲戚朋友平时相处不都是这样吗?   直到女儿发脾气才点醒了她,她也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那样面目可憎,变得像她丈夫和婆婆那样贪婪,她知道自己错了,但她觉得自己是做父母的,总不能跟女儿道歉,因此关系就这么僵持着。   不过当妈的永远倔不过当子女的,所以她选择了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叫你这个名字,我那时候也不该说那些话,白同志她是个好人,对我们家也有恩,当初要不是她和江团长半夜三更送我去医院,我早就没命了,妈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妈这一回吧。”   话刚说完,盼娣从房间跑了出来,一把抱住马赛楠:“姐,我也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敢了,你就原谅我和妈妈吧!”   以前大姐每次回来都会教她认字,还教她学习英语,又时不时会给她们买吃的,可自从那次之后,大姐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之前的一切也都没了。   她是真的知道错了,而且她很害怕,她担心大姐从此以后再也不管她了。   马赛楠看看她妈,又看看抱着自己的大妹,鼻子酸酸的,但还是做出一脸严肃道:“我可以原谅你们,但我希望你们是打从心底知道自己做错了,别人帮助我们,我们要感恩,想办法把恩情还回去,别人不帮我们,那是本分,我们不能因此怀恨在心,我们又不是乞丐,什么都要别人给我们,要什么东西,那就用自己的双手去赚去打拼,别人给的东西,如果拿了,终究是要低人一等!”   她人生最幸运的事情便是遇到了白瑜,是白瑜让她知道,生为女人,不是只有嫁人生孩子这一条路,而是可以跟男人一样去学习去进步,用自己的双手踏踏实实去赚钱,不靠任何人有尊严地活下去!   这段时间她学到了很多,白瑜那么优秀的人每天还在不断学习,努力工作,她凭什么可以不努力,她在进步,所以她希望她的家人也可以跟她一起进步。   这段时间她故意冷着她们,就是要她们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也让她们看清楚她的态度,她,绝对不允许这个家里出现任何白眼狼!   “妈是真心知道错了。”   马秀兰看着眼前的女儿,突然觉得又陌生,同时又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流过心间,那感觉便叫骄傲。   盼娣也狠狠点头:“姐,我也是真心知道错了!”   马赛楠这才满意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两元钱递了过去:“我要去广城几天,这是这几天的菜钱,你们省着花。”   马秀兰接过女儿递过来的钱,再次意识到,女儿真的不一样了。   ***   白瑜不知道公社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她正跟系主任以及王老师进行第三轮的评选。   第二轮的情景对话淘汰掉了五十人,目前剩下十个人竞争剩下的四个位置。   剩下这十个人无论从英语对答,还是待人接物都是十分出色的,绝对不会出现一看到外商就支支吾吾的情况,是年级里面的佼佼者。   最后一轮评选十分激烈,其他被淘汰的同学围在教室外面,也想看看到底哪四个同学能得到最后的胜利,而且他们也想知道白瑜会出什么样的问题。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班的班长,是个戴眼镜的短发姑娘,看上去很是自信。   白瑜问道:“一个贝雕的产品定价三十元,如果有个外商觉得太贵了,不断向你求情,只要你同意把价格降下来,他可以定一百个,这时候你会怎么做?”   一班班长想了下道:“我会首先向你申请降价。”   白瑜:“如果我拒绝呢,而且这时候外商把订单量提到了两百个,但价格必须降到二十元一个,你会怎么做?”   一班班长顿了下,看向白瑜反问道:“白同学,你觉得工厂参加广交会最大的目的是什么?”   白瑜把球踢回去:“你觉得呢?”   一班班长很自信道:“我觉得最大的目的便是为国家创造尽可能多的外汇,而贝雕这产品的价格我研究过了,工厂之前卖给友谊商场的产品,最高价格是一个二十元,既然这个价格可以卖给友谊商场,那为什么不可以卖给外商呢?如果不卖,那还怎么创造外汇?又怎么能把贝雕这个工艺品推到全世界去?”   白瑜微微挑眉:“所以你觉得我们应该让利?”   怪不得这么自信,连他们工厂卖给友谊商场的价格表都弄到了。   一班班长点头:“没错,薄利多销,甚至我觉得不用赚钱也是可以做得,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广交会,因为打开市场,让更多人认识贝雕。”   白瑜:“说得很好,但你被淘汰了。”   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一班班长听到前面半句话,还很高兴,没想到突然来个大转弯,她一时间有些暗影不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不服气道:“为什么?白同学你既然说我说得很好,那为什么还要淘汰我?”   白瑜:“你的思路不能说完全错误,但放在现实中是不可取的,为什么卖给友谊商场只要二十元,去到广交会却要三十元,不是我们想赚钱想疯了,而是你没有把各种支出给算进去,这次参加广交会,我们要做海报,要做宣传册子,要做名片,还要做厂服,另外所有产品从琼州岛运到广城,运输是一笔费用,找仓库囤放又是另外一笔费用,还有贝雕是易碎物品,里面要用一层气泡膜做包装,外面还要用比较厚的纸盒,这些都需要成本,之前卖给友谊商场,包装不需要我们负责,运输也不用我们负责,因此二十元是可以出的,但广交会就不行了,薄利多销可以,但不能亏本做生意,否则谁来给工人发工资?”   周围的人听到白瑜的话,这才知道做生意有这么多讲究和门道,顿时觉得牺牲午睡来围观是非常正确的一件事情,毕竟这些知识课本和课堂上可学不到。   一班班长依旧不服气:“白同学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所以这个不能算是我的错误,我现在知道了,后面就不会再犯这种错误,因此我希望白同学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白瑜却是摇头:“我淘汰你不是因为你不懂这些知识,而是你从头到尾都没觉得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正确的做法是从一开始我拒绝后,你只要听从我的指令去做就好,在学校我们是同学关系,我们可以讨论可以辩解,但去到广交会,我的身份是工厂的主任,你们必须听从我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就可以退出。”   能考上中大的,不少都是天子骄子,而且家庭都很不错,因此他们下意识会有高人一等的感觉,就跟一班班长一样,虽然她说不可以做,但她不会想到服从命令,而是据理力争,还想说服白瑜按照她的做法去做。   如果人人都这样,后面管理会出现很大问题。   白瑜是来找人帮忙,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一班班长脸涨得通红,咬着唇瓣,最终不甘心退了下去。   接下来十个人,白瑜都给了不同的问题,然后和系主任,以及王老师根据他们的表现,最终选出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分别是景菲、郑玲玲的男朋友戴雷,三班班长毛志勤,以及一班的同学贾兰香。   其中贾兰香在第三轮评选时,她的成绩是十个人里面最低的,她是乡下来的姑娘,从口音和待人处事方面,的确比不上像景菲这些来自干部家庭的学生。   但她身上有一股别人没有的韧性,而且她在几个人里面年纪最大,性格温婉沉稳,她或许不是最聪明的,但肯定是最服从命令的一个人。   因此白瑜选择了她,并让她做小组长。   这个决定让大家很吃惊,其他三个人似乎也没想到白瑜会选择最不出色的贾兰香来当小组长,不过散人都是聪明人,知道白瑜做了决定便不接受反驳,因此都没出声。   白瑜很是满意,并放出一个消息道:“广交会期间,新华日报会对我们工厂进行追踪报道,到时候他们会现场对我们进行跟踪采访和拍照,你们的言行举止可能会被写进报道里面,因此大家要注意形象。”   这话一出,现场再次一阵哗然。   “我的天啊,原以为去参加广交会已经很了不起了,居然还能上报纸!”   “呜呜呜我也想去广交会,我也想上报纸!”   “好羡慕被选上的四个同学,白瑜实在太了不起了,居然能让新华日报愿意对她们追踪报道!”   大家对白瑜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之时,也十分羡慕四个被选上的同学,于是便有人问白瑜,明年广交会还会不会再选人。   白瑜点头给了肯定答复:“广交会每年有两期,只要我们工厂能通过申请,只要学校愿意让你们去实践,那我这边的参展机会永远欢迎你们。”   当然后面工厂也要慢慢培养自己的人才,不过这个等后面改革开放后再说,到时候让工厂直接招会说英语的人才更好。   毕竟要将一个工人培养会说英语,难度还是太大了。   听到这消息,同学们一阵欢呼。   那四个入选的同学也是十分激动,一想到能登报,又激动又紧张,不过他们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把每一份报纸都买上好几份,然后寄回家去!   景菲则是看着白瑜,心情有些复杂,她还从来没上过报纸,没想到第一次上报纸居然是因为白瑜。   她想起堂姐说的那句话:嫉妒只会使你面目丑陋,如果那天你能放下成见,学习别人的优点,到那时候你才会真正的成长和进步。   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堂姐的意思。   ***   接下来,白瑜请求王老师帮忙翻译一些专业术语,又请求王老师帮忙给他们做培训,毕竟很多英语她还是不会说。   王老师也完全不藏私,尽心尽力地给他们做培训。   为了感谢王老师,白瑜每天给她带一杯奶茶,又另外给她做了猪肉脯和各种点心,王老师也很开心,不过乐极生悲的是,一个培训下来,她的腰围大了好几寸,平时的裤子快要穿不下。   过了两天,马赛楠抵达广城。   她一来就立即把另外三个公社建立贝雕厂的事情告诉白瑜:“他们实在太过分了,这是见不得我们好,当初我们刚建立他们冷嘲热讽,看衰我们一定做不起来,现在看我们做出成绩了,就想来分一杯羹,太气人了!”   俗话说,同行是原价,市场毕竟就只有那么大,多了一家贝雕工厂,便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贝雕又跟罐头不一样,吃罐头的人很多,但买贝雕的人只有一小部分。   因此马赛楠觉得生气,又担心工厂受到威胁也是能理解的。   不过白瑜很淡定:“我知道了,你们就跟欧阳书记说的那样,只要把产品做好就行,其他不用管。”   马赛楠看她这服不骄不躁的样子,不由好奇道:“难道你不担心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白瑜微微一笑,“放心吧,他们做不起来的,贝雕不是捏泥巴,你看我们工厂的学徒,学了两个多月,但你让她们独自完成雕刻,她们或许可以做,但做出来的产品绝对不会有伍师傅和赵阿姨两人那么好,贝雕之所以有人愿意买,就是因为把它做成了一件艺术品,能让人欣赏,如果达不到这个水平,谁会买?”   看白瑜这么淡定自信,马赛楠急躁的情绪也慢慢被抚平了:“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就是进步最快的姜慧君,她最近已经能独立做一些稍微复杂的贝雕,但做出来就是没有伍师傅他们做的好看。”   白瑜点头:“而且贝雕还要设计,构图,不是把几个贝壳随便黏在一起就算是贝雕,不过他们搞不定,一定会去我们工厂挖人,这个你回去后要让欧阳书记小心,尤其是伍师傅和赵阿姨那里,让人保护好他们。”   马赛楠一惊:“他们还要挖人?他们不会对伍师傅和赵师傅不利吧?”   白瑜摇头:“不利倒是不会,但伍师傅的女儿情况比较特殊,如果天天有人上他们家里去找他们,对他女儿的养病不利,所以你要让欧阳书记做好这点,不要让人打扰到他们。”   至于伍师傅和赵阿姨会不会背叛工厂被挖走这一点,她是一点也不担心。   无论对方给多好的条件,他们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之后白瑜又就着参展的产品给了一些意见,白瑜说一句,马赛楠就在本子上记一句,写字速度十分快,看来平时没少练习。   聊完工作后,白瑜又问起欧阳文骞和辛慧媚的事情。   马赛楠说辛慧媚被判刑三十年,不过祝家还是很不甘心,闹了好多次要让人枪毙辛慧媚,只是都被压了下来。   马赛楠这次过来带了一些慈姑过来,慈姑也叫水芋,不仅味道鲜美,还具有润肺止咳和清热解毒的作用,不过孕妇和痛风者不能吃。   白瑜把刚买回来的新鲜五花肉切成厚片,慈姑改刀切片,接着用猪油和南□□香后加入慈姑,然后加入适量的清水焖煮,慈姑在焖煮过程中不能拿铲子去铲,否则吃起来会有苦涩的味道。   收汁后就可以把菜捞出来装盘,加了南乳后色泽十分红亮,这个季节的慈姑吃起来软糯鲜甜,可口入味,十分下饭。   过了几天,小家伙从幼儿园回来说,习陆承也去上幼儿园了,跟她们在同一个班。   又过了几天,小家伙葱幼儿园回来又告诉她一个消息,说班里又来了个新同学,叫丫丫,丫丫叫习陆承哥哥,还叫习陆承的妈妈做干妈。   白瑜听了一阵无语。   不知道吴孝宜这女人到底想干嘛,既然已经离婚了,那就各自安好不好吗?   她打从心里不想让两个孩子跟丫丫,以及吴孝宜那边有任何接触,不过暂时没有其他更好的幼儿园,而且幼儿园的老师很负责任,白瑜只好叮嘱小家伙和念念两小只尽量远着丫丫。   她倒不是要针对一个孩子,而是丫丫身后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癫的吴孝宜,所以还是从源头杜绝来往比较好。   等了半个多月,电话机终于安装好了。   小家伙看家里安装了电话,兴奋得不行,第一个电话便是要打给爸爸。   江霖那边早就申请安装电话,而且那边是海军基地,安装比较简单。   接到小家伙的电话,江霖很是耐心回答她各种问题。   “爸爸已经吃饭了,你吃了吗?”   “爸爸有乖乖刷牙,你有乖乖听妈妈的话吗?”   “爸爸工作是很忙,等忙完了就上广城去看你和妈妈?”   父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特别开心。   直到白老太做了好吃的过来,小家伙才意犹未尽把电话让给妈妈。   白瑜拿着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就传来江霖低沉悦耳的声音:“我想你了。”   她脸一红,朝旁边看了看,微微转身,压低声音道:“我也想你了。”   外面的月光浅浅照进来,白瑜手绕着电话线,和江霖两人说了好久好久。   时光匆匆,一眨眼就来到了十月。   在大家的期盼中,广交会终于要开始了。 第141章 桃胶蒸鸡   明天就要去参加广交会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景菲等人一想起来还是忍不住紧张。   景菲跟堂姐说了自己的担忧:“姐,你说我到时候万一紧张到不敢开口怎么办?”   她倒不是紧张会见到外国人说不处话, 毕竟她见过外国人, 只是以业务员的身份跟外商谈生意, 这还是第一次, 她现在一想起来就手心出汗。   景缨睨了她一眼:“你就这点出息?你要真吓得不敢开口, 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妹妹, 还有以白瑜的性格, 她应该会当场把你给赶出去。”   景菲:“……”   这还是她亲姐吗?   半句鼓舞的话都没有, 还帮着白瑜来损她。   景缨:“你担心什么, 外国人不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 难道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做生意也很简单,你介绍你的产品, 对方感兴趣自然会跟你们下单,你只要把订单各方面的要求详细记下来, 不要弄错就没啥问题, 别告诉我你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景菲被刺激到了, 从鼻孔哼了一声:“谁说我做不好的?我就做好给你看!”   景缨点头:“那我就拭目以待。”   这段时间景菲的改变和进步她也有看在眼里, 她从来不否认景菲很聪明, 而且在英语方面很有天赋,但她很傲慢,谁都看不起, 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聪明,现在她身上这毛病改了不少, 人看上去也可爱多了。   跟堂姐告别后,景菲来到中大门口跟大家会合, 戴军、毛志勤,以及贾兰香三人已经到了。   她走过去,听到三人也在说自己紧张之类的话,她不由松了一口气,看来紧张的不止她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白瑜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黑瘦姑娘,和一个皮肤更黑的小伙子,三人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四人赶紧跑过去帮忙。   白瑜一上来就道:“这里面有八套衣服,都是按照你们尺寸做的,你们每人两套,广交会期间就穿工厂的厂服。”   马赛楠闻言,连忙把衣服拿出来,按照四人的尺寸把厂服发给他们。   四人之前虽然听白瑜提过厂服的事情,但都没见过,他们以为白瑜设计的厂服应该跟其他工厂的厂服差不多,就是要么深蓝色套装,要么白衬衫加黑色工作裤,倒不是说那些厂服难看,但每个工厂都这样的服装,见多了实在没什么惊艳。   但看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们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展开一看,顿时被惊艳了。   景菲双眼放光:“这也太好看了吧?!”   她手上拿着的是一套裙装,上身是白色衬衫,左边印着一个圆形黑色商标:飞鱼贝雕厂,脖子系着一个黑色的短蝴蝶结,下身是一条过膝盖的黑色百褶裙,她可以想象自己穿上这身衣服会有多好看!   要不是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忙,她迫不及待想换上这身衣服。   两个男生的厂服大同小异,不过他们是裤装,下身是黑色长裤,黑色蝴蝶结也换成了黑色领带。   两个男生拿着衣服爱不释手的样子,显然也很喜欢。   白瑜看了看几人穿的鞋子:“之前我让你们准备白色鞋子,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根据她设计的这厂服,配白色鞋子最好看,但这年代不是每个人家里都有钱,买一双鞋子价格不便宜,因此白瑜提前让他们做准备,有能力就买,没有能力就跟人借,只要是白色的就可以。   四人连忙点头:“都准备好了。”   四人里面,除了贾兰香,其他三人家里经济都不错,尤其是景菲,别说是一双白鞋,买十双都没有问题,贾兰香家里经济最困难,不过她几个同乡知道她需要白鞋后,都很乐意借给她。   白瑜满意点头:“那我们现在一起去布置展位。”   戴雷举手道:“这些衣服是不是放到宿舍去比较好?”   衣服虽然不重,但等会儿他们要布置会展,上衣又是白色的,他担心把衣服弄脏了。   白瑜摇头:“我们要穿什么衣服是需要登记的,因此要把衣服带过去给那边的工作人员确认,不仅衣服,连你们当业务员的资格都是要经过审核的。”   众人听到这话,这才知道原来参加广交会审查这么严格。   这时候的广交会展厅在流花路,白瑜之前也没来过,不过因为临近广交会,周围做了各种路标,因此就算不用问人也能找到路。   到了展厅外面,白瑜也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带着大家把周围饶了一圈。   白瑜解释道:“我带大家把周围的路转一圈,到时候大家出来做其他事情,也不怕会迷路。”   这话其实主要是针对马赛楠和夏海生两人说的。   景菲等四人毕竟在广城读书,对这边并不陌生,而且展会期间他们基本都呆在展馆里面,而马赛楠和夏海生两人除了在展厅,还要来往仓库之间。   两人对于过来参加广交会都紧张得不行,尤其是夏海生,紧张得走路都同手同脚了,马赛楠好一点,毕竟她跟着白瑜过来广城好几次,但也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欧阳文骞本想过来的,但他除了是工厂的厂长,还是公社的书记,工厂和公社都离不开他,因此最终决定派马赛楠和夏海生两人过来。   听到白瑜的话,夏海生和马赛楠两人赶紧点头,努力想把周围建筑物记住。   熟悉了路段后,白瑜一行人这才往展厅走去。   只见展馆正面写着一行字——中国出国商品交易会,据说这书法是书法家郭沫若在1963年视察广交会时题写的,流花路这个展馆属于第三次搬迁,总面积达到了十一万平方米,比起一开始的一点八万平方米大了很多。   白瑜一行人刚走过去,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一眼就认出白瑜来:“你是贝雕厂的白瑜!就是那个高考闽省第一的大学生白瑜对吧?”   白瑜一怔,她也没想到报纸的宣传作用这么好,居然连工作人员都认出她来,她脸上露出笑容,点头:“您好,我是白瑜,我们是过来布置展位的。”   这一笑,差点没把工作人员双腿都给笑软了。   这也长得太好看了吧?   报纸刊登的图片白瑜五官端正秀丽,但毕竟是黑白照片,而且印刷出来不是很清晰,因此没有亲自看到人那么震撼和惊艳。   好在工作人员没忘记自己的工作责任,很快回过神来:“白同志,你们过来这里登记一下信息,还有,等布置好展厅后,你们要去军区招待所剪头发和剪指甲。”   这话一出,别说是景菲等人了,就是白瑜也是愣住了:“剪头发?我们所有人全都要剪吗?”   工作人员连忙摇头解释道:“女同志不用,女同志只需要修剪指甲和熨烫衣服,男同志就需要剪头发,尤其这位同志,头发太长了。”   工作人员指着站在白瑜后面的戴雷道,后者的脸“唰”的下就红透了。   白瑜知道对参展业务员的审查严格,但不知道严格到这种程度,居然连这种小细节都要规范好,就她而言,戴雷的头发真不算长,额头的刘海还没到眉毛呢,却没想到这样是不过关的。   不过既然贸易部做了规定,他们做为参展商自然是要遵守规则的,白瑜表示没问题。   登记完后,工作人员对上面的信息、他们带过来的产品、参展衣服等进行了严格的审查,检查没问题后,才给白瑜等人发了代表参展商身份的纸牌。   “虽然你们这次展位的位置不是很好,但能代表国家来参展就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白同志你们要加油,努力为国争光!”   工作人员担心白瑜等人看到展位位置不好后会气馁,因此忍不住开口为他们打气。   白瑜笑着感谢了对方的好意。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可一行人走了老远还没有走到展位,心里不由一直往下跌,走了大半个钟头来到展位一看。   嗯,果然非常非常的偏僻。   这种角落真是连苍蝇都不会轻易飞过来。   马赛楠一看就有些急眼了:“这位置怎么这么偏僻?到时候要是没人过来怎么办?”   景菲也眉头蹙着:“这位置的确太差了一些。”   他们一路走过来,看到了不少好的展位,不仅在主道上,而且展位很大,三面开门,外商一进来,一眼就能看到展位,这种展位流量肯定会很好,流量好就意味着订单量好。   可贝雕厂这展位……真是一言难尽,位置偏僻就算了,前面还有个柱子挡着,在不远处有个洗手间,想想就让人心塞。   另外三人虽然没出声,但脸上担忧的表情如出一辙。   白瑜心态却很好:“贝雕厂是新工厂,产品也是新产品,不管规模还是产品竞争力都处于下游,能来参加广交会就已经十分难得了,哪里还能挑展位?至于你们在担心什么,我也知道,但就因为我们处于劣势,我们才有更大的进步空间,试想一下,像双面绣那种参展了十几年的老工厂,他们无论技术,还是成交量都非常稳定,你们去了还能发挥作用吗?新华日报还有追踪报道的必要吗?”   “我坚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成为这次交易会的一匹黑马,我很有信心,你们呢,跟我一样有信心吗?”   似乎受到了白瑜这番话的鼓舞,一行人一改之前沮丧的样子,齐声应道:“有!”   白瑜说得对,若是工厂处于顶尖状态,那可以留给他们发挥的空间就非常有限,可他们现在是出于最差的状态,产品不被看好,展位最偏僻,如果他们能干出一番成绩来,肯定会让大家大吃一惊!   到时候报纸肯定会采访报道他们,说不定交易会和学校还会因此嘉奖他们,想到这,他们心中顿时燃烧起一股火焰,恨不得现在就大干一场。   白瑜看他们一个个士气昂扬样子,觉得自己很有做传销的潜质(bushi)。   接着,大家把带过来的海报、糖果和产品等东西一一布置上去。   “志勤,那个海报你贴歪了,不是,左边要高一点,对,再高一点,可以了。”   “白瑜,这个东西放在这里可以吗?”   “景菲,你帮我扶一下椅子,我把这个灯笼挂上去。”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加上夏海生三个男人,都主动承担起比较累和比较危险的活儿,女生们也没有闲着,摆置,打扫展位,大家干得热火朝天,没有人想着偷懒。   用了两个小时,等布置好一看,所有人脸上都忍不住洋溢起欣慰的笑容。   景菲左看看右瞧瞧:“这么一布置,整个展位的感觉都变了。”   毛志勤点头:“让人眼前一亮,只要有外商从我们展位经过,我敢肯定他们一定会被吸引进来!”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展位是布置好了,但万一没有人走到这边来,那也是白搭。,   想到这,众人看向白瑜。   白瑜:“允许我卖个光子,等明天你们就知道了,我们现在把布帘拉起来,然后去军区招待所修剪头发和指甲吧。”   听到白瑜这话,大家心里越发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知道有什么好办法。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跟白瑜的相处,他们也知道她平时看着很好说话,但做事很有原则,说一不二,一旦决定的事情谁劝说也没有用,所以几人就算再好奇,也只能把好奇心压回去,等明天再说。   接着一行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了军区招待所,在那里,夏海生、戴雷以及毛志勤三个男的头发被剃成了统一程度的寸头,看着是精神很多,但寸头这发型太考验脸型了。   三人里头只有戴雷hold住了这个发型,而毛志勤脸型比较方,剪了寸头后看上去十分奇怪,差点没哭出来。   大家看毛志勤变得很沮丧,都纷纷开口安慰他。   “毛同学,没关系的,头发很快就留长了,更何况你这样也不会难看,你是国字脸,国字脸最好看了,剪什么发型都不会出错。”   毛志勤看向说这话的景菲,那表情好像在说:是真的吗?你别骗我。   景菲被看得不好意思,伸手碰了碰身边的贾兰香。   贾兰香接收到信号,咳嗽一声点头:“景菲同学说得没错,国字脸的确剪什么发型都好看,你的l脸又方又国,配上这寸头看上去一脸正气,我觉得挺好的。”   毛志勤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国字脸道:“我也觉得多亏了我这张国字脸。”   白瑜:“……”你们高兴就好。   ***   这边大家相处得其乐融融,但幼儿园那边却闹开了。   原因是有个小朋友不小心把一颗西瓜种子给吞下去了,然后其他小朋友七嘴八舌告诉他,种子吃进肚子后会在肚子生根发芽,后面会长出一个大西瓜出来,然后把肚子撑破。   那个小朋友被吓得眼睛含着两泡眼泪,正好这会儿老师走开了,小家伙想起妈妈说的话,便走过去安慰那个下朋友——   “你别害怕块,我妈妈说种子吃进去不会长出大西瓜,你的肚子也不会裂开。”   话音刚落,丫丫就站出来,指着小家伙道:“你说谎,我妈妈明明说了种子吃到肚子里会长出大西瓜,还被把肚子撑破。”   小家伙也不是吃素,立即双手叉腰:“我才没说谎,我妈妈比你妈妈厉害,我妈妈是大学生,她说的肯定是对的!”   丫丫:“我妈妈说你妈妈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的孩子,我们不跟你玩!”   小孩子有时候跟天使一样可爱,但残忍起来,他们堪称恶魔。   自从丫丫过来之后,她每天都会带好多糖果和点心分给其他小朋友,因此很快就取代小家伙成为大家最喜欢的人。   这会儿听到丫丫的话,其他小朋友也一起喊了起来。   “我们不跟坏女人的孩子一起玩!”   “明舒的妈妈是坏女人,羞羞!”   “我妈妈说坏女人最坏了,我也不要跟坏女人一起玩!”   “我妈妈不是坏女人!”   “你们胡说,不准你们那样说我妈妈!”   小家伙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脸蛋涨红了,但她的辩解在大家的嘲讽声里显得那样弱小又无助,一下子就被淹没了。   小家伙虽然很聪明,但再聪明她也不过是个还不到两周岁的孩子,这会儿听到大家骂她最爱的妈妈,她气红了小脸,争辩又争辩不过,声音也没有大家大,她无所适从地看着大家。   “吧嗒!”   一颗金豆豆顺着她的脸蛋砸在地上,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把眼泪擦掉,但随即有更多金豆豆流出来。   呜呜,她不想哭的,但金豆豆就自己跑出来。   她想去隔壁班找姐姐帮自己,但丫丫拉起其他小朋友的手把她围起来,不让她走。   “坏女人的孩子不准走!”   “我不是坏女人的孩子,不准你说我妈妈坏女人!”   小家伙气得举起小拳头,恨不得一拳砸过去,但妈妈说过,让她不能动手打人。   可她好讨厌丫丫。   就在这时,一个小身影突然从隔壁班跑了过来,一把扯开丫丫的手,还冷漠道:“谁让你欺负明舒的?”   看到是习陆承,丫丫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哥哥,妈妈说你是我哥哥,你必须保护我,你不能跟明舒一起玩,她是坏女人的孩子!”   习陆承“啪”的一声,冷漠拍掉丫丫抓着自己的手:“我不是你哥哥!还有你妈妈才是坏女人,你才是坏女人的孩子!”   习陆承个子比其他小朋友高大半个头,平时在幼儿园也跟其他喜欢玩泥巴的小朋友不一样,他更像是长大的孩子。   这会儿听到他的话,大家顿时“嗖”的下,目光齐齐落在丫丫身上。   丫丫从小被吴孝宜捧在手心里,从没大声跟她说话,更别说骂她,这会儿看习陆承这么说自己,她哪里受得了。   她的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一脸“你再不哄我我就要哭给你看”的样子。   习陆承:“你妈妈不仅坏,还做违法的事情,你才是坏女人的孩子,你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欺负明舒,我就去公安局报案,让公安叔叔把你们两母女一起抓起来!”   丫丫在眼眶翻滚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砸下来,一边哭还一边抓挠习陆承:“你胡说!我妈妈才不是坏女人,我才不是坏女人的孩子呜呜呜……”   习陆承说的是吴孝玉,可在丫丫心里,她的妈妈由始至终都只有吴孝宜一个。   她来幼儿园之前,妈妈跟她说,习陆承是她亲哥哥,他会保护她,照顾她,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自己,可进了幼儿园之后,她发现妈妈说的都是骗人的。   哥哥从来不跟她说话,幼儿园发了糖果,他也只留给明舒吃,还帮明舒背书包拿水壶,好像明舒才是他的亲妹妹,所以她很讨厌明舒。   所以刚才明舒一说话,她就想起妈妈跟姥姥说的话,妈妈说明舒的妈妈是个坏女人,想要勾引爸爸,还害得爸爸跟妈妈离婚。   习陆承推开丫丫,嘴上无情:“你妈是坏女人,你如果不改好,你以后也会变成坏女人!”   一连串的打击下,丫丫再也控制不住了,往地上一滚,撒泼般哭闹了起来。   这哭声终于把外面的老师给引来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平时这个班的孩子都非常乖巧,她刚才肚子突然很不舒服才跑出去一下,没想到这还没两分钟,孩子就哭得震天响。   事情发生时,念念因为弄脏了手跟老师去洗手了,所以她不知道妹妹被欺负了。   她很内疚妹妹需要自己时自己不在身边。   等到放学时,她看到丫丫红着眼睛站在门口等她干妈,于是她偷偷走过去,狠狠揪住她一把头发,又露出奶凶奶凶的模样:“你是坏女人的孩子,再敢欺负我妹妹,我就……我就剪掉你所有的头发,让你变成光头!”   “哇……”   丫丫头发被扯疼了,眼睛一下子会红起来,听到念念要把她的头发剪成光头,她吓得再次嚎啕大哭。   老师见状一个头两个大,丫丫这孩子哭起来没完没了,中午时她就哄了好几个小时才把她给哄好,怎么又哭了?   念念赶在老师过来之前偷偷溜了。   第一次做坏事,她的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不过,她下次还敢!   谁叫她欺负妹妹呢!   白老太和蔡阿姨两人来幼儿园接几个孩子,看到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的丫丫,不禁咋舌:“这孩子怎么哭得那么厉害,该不会是被人给欺负了吧?”   念念脸“唰”的一下就涨得通红,紧张得小手都冒汗了。   小家伙却很淡定,摇了摇小脑袋:“没有,没有人欺负她,她就是个爱哭包,对吧,姐姐?”   念念顿了下,心虚地点头:“对!”   说完两姐妹相视一笑,小手牵着小手高高摇晃了一下。   因为习陆承和念念帮自己找回场子,因此小家伙并没有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加上念念揪了丫丫的头发,两姐妹商量后,决定不把事情告诉妈妈。   白瑜因为广交会的事情很忙,一时间也没注意到两个孩子的不对劲。   白老太看孙女这段时间跑来跑去,人都瘦了不少,很是心疼,于是特意去买了一些桃胶回来,又跟人买了一只走地鸡,然后和红枣枸杞等做成桃胶蒸鸡。   桃胶是养颜的好东西,蒸好的桃胶蒸鸡,桃胶胶质十足,汤浓郁鲜美,喝上一口,令人怦然心动。   吴孝宜看到女儿哭得眼睛红得跟核桃一样,怎么也不相信老师说的话,说什么就几个小朋友吵闹、没打架没受伤的话。   她把幼儿园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两个老师都被骂哭了才作罢。   回到家后,她还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于是跑去买了冰棍、西瓜还有绿豆沙回来,用美食把丫丫一顿好哄,然后哄着她告诉自己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   丫丫本来就气不过,于是把在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加油添醋说了出来——   “妈妈,哥哥说你是坏女人,他还说我是坏女人的孩子,他和明舒一起欺负我!”   “明舒说她妈妈说你才是坏女人,还让其他小朋友不要跟我一起玩,呜呜呜妈妈我好怕……”   “砰”的一声!   吴孝宜气得把碗砸到地上。 第142章 双皮奶   丫丫被吓了一跳, 眼睛顿时又红了。   吴孝宜赶紧压下怒火哄她,但越想习陆承这个儿子越来气:“我到底做聊什么孽,怎么会生出那样的腻子?”   都说她对习陆承这个儿子不好, 可看看他做的事情, 居然说她是个坏女人!   她要是坏女人的话, 那他又成了什么, 坏女人的儿子?   为什么丫丫不是她的孩子?如果丫丫是她的孩子, 那就什么烦恼和问题都没有了。   想到这, 吴孝宜抱紧了丫丫, 为了把丫丫呆在自己身边, 她现在每个月要给妹妹十五元, 还要租房子以及养自己和丫丫, 现在每个月工资几乎都不够花。   当然,离婚时父母帮她从习晓东身上咬下一大块肉, 那笔钱足够她这辈子躺着不干活都没问题,   就在这时, 吴孝玉回来了, 看到一大一小饥皆红了眼睛, 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等知道后, 她眼珠子一转道:“姐,难道这事你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吗?”   吴孝宜:“要不然我还能怎么办?习晓东和他妈都不愿意见我,我就算去了, 也进不了他们的家门!”   她真是看错了习晓东这男人,翻脸无情, 全然不顾他们那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她心里还是觉得习晓东是看上了其他女人, 不过她没有证据。   至于白瑜,她倒是想去闹,可一想到上次她骑着自行车朝自己撞过来那狠劲,她有点害怕。   吴孝玉翻了个白眼:“姐,你口口声声说疼爱丫丫,我才把丫丫交给你来照顾,难道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现在幼儿园的孩子都以为她是坏女人的孩子,你叫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吴孝宜被说得双手无措起来:“我……我……”   吴孝玉打断她:“你什么都别说了,既然你不能保护好丫丫,那我现在就把她带走,省得她再收到伤害!”   说着她就上前要去扯丫丫,丫丫吓得大哭起来,手环抱着吴孝宜的脖子不松手。   吴孝宜也用力抱住丫丫:“孝玉,算姐求你了,你要什么都可以,但求你不要把丫丫从我身边抢走!”   她什么都没有了,她只有丫丫这个女儿,她实在没办法想象没了丫丫,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吴孝玉依旧没松手:“姐,你知道我从小在广城这边长大,如今又在这边读大学,以后大概率也会在这边工作,所以我想买个房子,有了房子才有归属感。”   吴孝宜眉头蹙了蹙,没应这话。   她不傻,妹妹这是想从她手里挖钱,但那钱是她的立身之本,她不会轻易拿出来用。   吴孝玉见状,目光落在丫丫身上:“我想好了,到时候房子就写丫丫的名字,算是你这个干妈给丫丫提前准备的嫁妆,买了房子后,你和丫丫也能一起住进去,不用再租房子了。”   听到这话,吴孝宜眼睫毛颤抖了下:“房子要是写了丫丫的名字,那以后你住哪里?”   吴孝玉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我毕业后就有工资,丫丫她爸也有工资,等攒够钱了,我们可以再买个房子,绝对不会动丫丫的嫁妆。”   吴孝宜:“那房子是怎么样的,在什么地方,我想亲自去看看。”   吴孝玉有些不耐烦,但想了下,还是点头:“可以,我去安排,你到时候把钱准备好,房子等手续我来办。”   ***   白瑜等人天还没亮就起床了,然后梳上统一的马尾辫,换上统一的服装,然后戴着参展商的牌子就出发去交易会。   马赛楠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身上的衣服:“明明是同一件衣服,可穿在白瑜你身上那么好看,穿在我身上丑得我自己都没眼看。”   白瑜的服装跟马赛楠以及景菲她们有些区别,上衣是想通的,白衬衫加黑色蝴蝶结,但她下身是长裤子,加上黑色高跟鞋,以此来区别她和景菲等人的身份。   白瑜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等会到展厅,我给你修修眉毛。”   马赛楠因为平时跑来跑去,加上是海边长大的,皮肤比较黑,但她五官一点也不难看,尤其是这段时间来,她整个人气质变了很多。   以前她走路弯腰驼背,低垂着头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总是一副很自卑的模样,可现在她走路挺直腰板,做事说话带着一股干净利落的自信。   有句话怎么说,自信的女人最漂亮,现在的马赛楠自有一股属于她自己的美丽,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马赛楠听到这话,点头如小鸡叨米:“好好,还有你擦的口红贵不贵,要是不贵的话,回头我也去买一只。”   白瑜:“不同口红有不同价格,普通的两三块钱,贵一点七八块钱一只。”   这时候的口红跟后来的不一样,颜色可以选择的余地非常少,一般只有一两个颜色,管子不是旋转的,而是向上推的,比后来的口红尺寸要短一些。   听到这话,马赛楠还没说什么,夏海生就咋舌道:“那么丁点东西就要好几元,这也太贵了吧?女人的东西就是贵。”   马赛楠闻言抢他道:“娶媳妇不是更贵,以后你别娶媳妇好了。”   夏海生耳朵涨得通红:“……”   其实马赛楠也觉得有些贵,想到要花那么多钱买一只口红,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肉疼,可看白瑜擦了口红后气色变得更好看,她最终还是决定大出血一回。   而且白瑜也说了,她说女人要懂得爱自己,如呵护一朵花一样呵护自己,不要这舍不得那舍不得,更不要把钱投资在男人身上,而是应该投资在自己身上。   虽然她不是很理解这话,不过她觉得白瑜说的一定是对的。   所以下个目标——买口红!   来到展厅,天色已经大亮,参展商们都到了,但距离开馆还有一段时间。   大家吃了早餐后开始整理仪表,牙齿要干净,千万不能有大蒜味,更不能粘着青菜叶子,肩膀不能有头皮屑。   白瑜拿出修眉刀,给马赛楠修了一个略微英气的眉形,然后又拿出眉笔来描绘修整。   还别说,等画好后,马赛楠的五官顿时都变得立体起来,不像之前,两条眉毛又粗又浓,杂乱无章,显得脸脏兮兮的。   景菲惊叹道:“原来眉形对一个人的影响这么大。”   贾兰香见状,也提出让白瑜帮自己修整。   贾兰香整个人气质属于那种沉稳,但她的眉毛有点太淡太散,白瑜根据她的气质给她画了个弯月眉,整个人看上去温婉了不少,像个文化人。   旁边的参展商见状,脸皮比较厚的也开口请白瑜帮忙,白瑜来者不拒。   华蓉蓉一早就来到展厅外面,不过她没公开自己的身份,见状连忙把这一幕给拍下来,然后又“刷刷”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一个钟头后,展馆开了,客商也陆续过来。   不过白瑜这边展位至今一个客商都没有,用“门可罗雀”这个成语来形容一点也不突兀。   马赛楠去前方打听回来:“客商越来越多了,白主任,我们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白瑜点头,然后蹲下去,从带来的行李箱里面拿出秘密武器——一把唢呐,一把二胡。   大家看到这秘密武器不由怔住了,站在展位不远处的华蓉蓉也愣住。   白瑜这是想干嘛?该不会是表演乐器吧?   白瑜还真想表演乐器,她把二胡往戴雷身上一推道:“你不是说你会拉二胡吗?那跟我走吧。”   说着她把二胡拿给戴雷,然后自己拿起唢呐,接着又从架子上挑选出两个最具代表性的贝雕,一个给景菲,一个拿给毛志勤。   然后对贾兰香以及夏海生道:“展馆交给你们两人,没问题吧?”   贾兰香和夏海生两人慢半拍点头:“没、没问题。”   白瑜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对马赛楠道:“拿上宣传册,然后大家跟我走。”   说着她拿着唢呐,迈着长腿往展馆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戴雷等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怔愣了一会儿,很快就跟了上去。   华蓉蓉也连忙背着相机跟了上去。   本来白瑜一行人的服装就很吸引大家的眼球,一帮年轻男女,意气风华,又长得在平均水平之上,穿着跟大家不一样的服装,一行人走在路上,大家都要忍不住多看两眼。   更何况他们手上拿着唢呐、二胡,这是要干嘛?   难道是交易会特意安排来表演的文工团?   有些参展商展位上没客商过来,于是便好奇地跟了过去,等来到最中心的场地时,白瑜身后已经跟了一连串的人。   人本来就是好奇的动作,看到这么多人,大家纷纷围了过来,连客商们要不例外。   白瑜转身看向戴雷道:“国歌会演奏吧?”   戴雷一路过来,感觉无数双眼睛落在自己身上,这让他又激动又害羞,这会儿听到白瑜的话,他舔了舔唇瓣:“会。”   白瑜点头:“会就行,接下来我们一起合奏一首国歌。”   说完白瑜看向众人,笑着道:“大家好,我们是来自琼州岛的飞鱼贝雕工厂,所谓贝雕,便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艺术品,像我同事他们手上展示的便是其中两个作品,这边这个叫《三大白骨精》,取材于四大名著《西游记》,另外一个作品叫《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灵感来源于德国童话故事《白雪公主》。”   说完,她又立马用英语复述了一遍。   白瑜本来人就长得漂亮,无论站在哪里,都是不容忽视的存在,这会儿她落落大方给大家介绍自己产品,声音宛若黄莺一般悦耳,无论是视觉还是听觉,都给人无以轮比的舒服感。   而且她带过来的产品跟她的人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真没想到的,那么漂亮的东西居然是用贝壳雕刻而成的,要是不说的话,我怎么也想不到!”   “我也是,《三打白骨精》是我最喜欢的一出戏了,雕刻得真好,你看孙悟空那动作,那表情,真是太栩栩如生了。”   外商或许不了解《西游记》,但他们几乎都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   “我的上帝啊,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居然是用贝壳雕刻的,真是太让人惊艳了。”   “我之前见过用贝壳雕刻的产品,就是把贝壳黏在一起,很不好看,但眼前这作品就像艺术品一样精致,我虽然不是做这行的,但我也想买几个回去送给家人朋友作为礼物。”   白瑜给戴雷一个眼色,然后把唢呐放在嘴边开始吹奏了起来。   国内众人:???   刚才他们看到白瑜手里拿着一把唢呐,还想着要干什么,后来看她只介绍自己的产品,便以为唢呐只是个装饰品,没想到她居然在这种地方吹奏唢呐?   唢呐在以前,那可是送葬名器啊。   白瑜面色不改,举着唢呐吹奏国歌。   戴雷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白瑜那么自信那么淡定,他仿佛也被感染了,等待着合适的拍子,然后也跟着合奏了起来。   外商们:???   这是什么乐器,从来没见过。   一开始听有点吵,再听感觉需要很大的肺活量,随着调子往上攀升,仿佛看到了滔天骇浪一般,气势磅礴,最后一举拔到顶点。   所有人的胸腔好像被塞进了什么,满满涨涨的,有种慷慨激昂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唢呐的调子在最后一拍如同惊雷一般拍在大家的心弦上,最终停止归于一片平静。   白瑜站在中央,亭亭玉立,像一颗屹立不倒的挺拔树木,身上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场。   一下子,所有人都怔住了。   唢呐一出,威力无比。   等一曲演奏后,周围已经为了内三层外三层,大家踮着脚尖都想看看里头发生了什么。   白瑜在演奏过程中给了马赛楠一个眼神,让她外商发宣传册子和名片。   景菲和毛志勤两人也不甘示弱,除了展示手上的贝雕,还用流利的英语跟大家介绍工厂和贝雕产品。   在这年代,会说英语的人凤毛麟角,很多参展商来参展的确是带了业务员过来,但这些业务员顶多能说一两句英语,连报价都报不好,更别说介绍产品和工厂了,外商过来时,他们只能跟交易会借翻译人员,客商多的时候要排队排很久,这导致了效率非常低。   可白瑜带来的队伍太出彩了,一个个一口流利的英语,尤其是景菲那口标准的英式口音,更是让不少外商刮目相看。   国内参展商虽然听不懂什么口音,但流不流利他们比外国人还懂,他们带来的业务员一遇到外商就“呃”个不停,可白瑜带来这班人,几乎都没听到他们说“呃”。   接着白瑜又带着戴雷演奏后一曲《茉莉花》,然后带着一大批客商往自己那偏僻的展位走去。   其他参展商见状,这才从唢呐的威力中回过神来,猛地一拍大腿——客商都被吸引走了!   有些参展商觉得白瑜这么做太高调了,但交易会也没规定不能用这招来吸引客商,他们就是不服气也没办法,因为投诉了也没用。   但大部分参展商都很佩服白瑜。   “那女同志看着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年纪比我女儿还小,可你看那气场,面对着那么多客商又淡定又从容,而且还说了一口流利的英语,我家里几个孩子跟她比起来,差太远了!”   “可不是,她刚才介绍说自己是贝雕厂的主任,那么年轻的主任,简直太牛了!”   “你们不认识她吗?她不仅是工厂主任,她还是中大外语系的学生,去年高考闽省第一名,她这次带过来的业务员全是中大外语系的大学生!”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新华日报有报道啊,而且广交会期间新华日报还会跟踪报道整个过程,你们要是想知道的话,可以去买新华日报。”   华蓉蓉看他爸安排过来的人把自己报社宣传出去,嘴角也忍不住往上勾起来,然后追着白瑜而去。   昨天白瑜说要卖关子,她就在猜想白瑜会用什么方法来吸引大家,回家时她还和她爸妈针对这个事情进行了讨论。   因为她知道白瑜厨艺很不错,而且做的东西很好吃,所以她猜测白瑜会在现场做美食吸引客商,这一招在几年前有个卖衣服的参展商用过,因此很特别,那个参展商那年创造了一个奇迹。   只是后来不少参展商都用这一招来吸引客商,这一招就显得没用了,交易会为了不让整个展厅弄得到处都是味道,也对食物进行了限制。   他爸觉得白瑜不会用美食,不过他也猜不到白瑜会用什么招数。   估计她爸妈怎么也没想到白瑜居然会当中表演唢呐吧,简直太震撼,太出乎人意料了。   不过效果也十分的好,看跟在白瑜身后的客商就知道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飞鱼贝雕厂肯定会成为这一届交易会的黑马!   华蓉蓉生怕落下,连忙小跑跟上去,对着客商和白瑜等人不断地拍下一张张重要的照片,胶片在燃烧。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这点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贾兰香和夏海生两人看白瑜拿着唢呐走了,心里很懵逼。   他们想不出白瑜想干什么,不过他们对白瑜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他们觉得白瑜无论做什么都会成功,或者说,白瑜不会做没有用的东西。   他们这边太偏僻了,听不到唢呐的声音,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两人的心也越提越高。   就在两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时,突然一阵哗然声朝他们这边涌过来,随着声音越来越大,一股人群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两人:???   这是怎么了?怎么那么多人?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瑜走在前头,看到怔愣的两人道:“还愣着干嘛?快招呼客商。”   两人:“!!!”   这居然都是客商!   一下子,客商把小小的展位围得水泄不通。   贾兰香和夏海生两人也顾不上懵逼,和其他人一起给客商展示贝雕,谈价格和订单量。   有些客商是来凑热闹的,看到商品后,惊艳了一番就渐渐离去,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但那些有意采购的客商却留了下来。   其中有个从香江过来的商人,看到《西游记》和《红楼梦》系列,爱不释手:“简直是巧夺天工,太精致了!而且还精准地还原了书中场景和人物的衣服和气质,每一个都堪称艺术品!”   他熟读四大名著,尤其特别钟爱《红楼梦》,对立面的人物是十分的熟悉,因此看到眼前栩栩如生的“林黛玉”“贾宝玉”等人物,立即惊为天人。   这不是普通的雕刻,这是艺术品,没有一定的艺术品味,没有一定的艺术熏陶,是绝对不可能雕刻出这样的作品来。   这位商人不会说普通话,好在毛志勤是粤省人,会说粤语,于是白瑜让他跟这位客户。   最终这位从香江过来的商人下了最大的订单,但是《西游记》和《红楼梦》这两个系列,他一个人就要了四百套。   因为这个系列都是非常复杂的雕刻,每一个贝雕的价格从三十元到四十元不等,加上他还定了其他系列的商品,整个订单下来,成交额为三万多人民币。   1978年,一美元换1.5771元人民币,这个订单兑换过来,正好两万美元!   一个订单就创下了两万元的外汇,这在小商品物件里面是从来没有过的!   大家激动得不行。   华蓉蓉更是激动地连按相机,相机都几乎被她按出火花来。   一个客商接着一个客商过来,一个订单接着一个订单,大家忙得脚不着地,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声音都说哑了。   但大家心里很高兴,仿佛心里燃烧着一团火,越累越兴奋。   等到中午休场,大家一合计,一个上午,订单总额为十六万三千六百元,兑换成外汇,共十万美金。   一个上午十万美金的成交额!   整个展馆知道后几乎炸开了锅!   在早上之前,谁能想到这次参展居然会出现这么一匹黑马?   一个早上十万美金的成交额,这也太让人羡慕了!   有些人看了新华日报,知道白瑜和贝雕厂,但他们其实心里并不看好,毕竟用贝壳做的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买的人肯定很有限。   还有一些人等着看白瑜的笑话,在他们看来,白瑜就是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用大学生做噱头,但做生意可不是作秀,到时候一个也卖不出去可就丢脸了。   却不想最终被打脸的是他们。   脸好疼QAQ。   华蓉蓉顾不上采访白瑜等人,连忙赶回报社,把交卷和记下来的东西整理成文章,务必要让这报道登上明天的报纸。   而且必须上最好的版块,用最显眼的字眼!   白瑜知道大家辛苦了,让夏海生去打饭回来之余,还叫他另外买一些双皮奶回来给大家当饭后点心。   广城的双皮奶都是用新鲜的牛水奶做成的,鸡蛋用的是新鲜的土鸡蛋,做出来的双皮奶入口香滑,口感细腻,怪不得会成为广城最有名的特产之一。   景菲一口一勺双皮奶:“要是每天都能来一碗双皮奶就好了。”   白瑜看着她笑道:“这样就满足了?那我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等广交会结束后,贝雕工厂会给大家发一笔补贴。”   这话一出,几人又是一阵惊喜:“这是真的吗?”   他们虽然是冲着经验而来,但有补贴谁会不要啊?   尤其是贾兰香这种家境不好的,心理更是充满了期待。   白瑜点头:“之前没跟大家说,是不知道成交额会有多少,不过现在可以肯定地跟你们说,补贴绝对不会少!”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到了下午,客商没早上那么多,但也陆续有人下单。   第二天,新华日报一出,飞鱼贝雕厂彻底火了!   白瑜也彻底火了!   大街小巷,大家都在议论贝雕和白瑜这群大学生。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真不愧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太让人骄傲了!”   “国家有这样的人才,将来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这叫贝雕的东西哪里有卖?我也想买一个来当摆设。”   “我说最厉害的还是那个叫白瑜的女大学生,谁能想到她居然在交易会吹唢呐呢……”   吴孝宜牵着丫丫正好经过,听到大家的话,清秀的五官顿时扭曲了起来。   那天丫丫被欺负后,第二天她就找到幼儿园去,想让习陆承和白瑜的女儿给丫丫道歉。   但幼儿园的老师不让她进去,还扬言说她要是再闹的话,就要报案,并不让丫丫去上学,她气得差点没吐血。   她觉得幼儿园的老师肯定被习家和白瑜给收买了。   她也想在半路堵人,但习母一看到她,眼神就跟刀子一样,而白瑜的女儿就跟她一样鸡贼,一看到她靠近就装哭,还说她是坏人。   有个胖胖的南京口音的大妈一听这话,就扑上来要打她,吓得她掉头就跑,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几次三番无法接近,她只好作罢。   可丫丫最近吃得越来越少,每次从幼儿园回来都闷闷不乐,她追问了几次才知道,原来那天之后,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跟她玩。   吴孝宜对此很是生气,欺负她可以,但欺负她的女儿就不可以!   因此这会儿听到大家夸奖白瑜,她就跟吃东西吃到苍蝇那般恶心。   一路上,她都阴沉着脸,把丫丫送到幼儿园后,她也下了个决心。   她要去广交会,当众揭露白瑜这个小人! 第143章 干蒸猪肠   白瑜并不知道一场风波正朝自己涌来, 这会儿大家正在讨论不能继续使用唢呐吸引外商这事情。   景菲一脸遗憾:“真是太可惜了,唢呐只用了一回就不能使用了,我还想着第二天第三天也能用的话, 每天就能有十万美元外汇的订单!”   马赛楠立即恨声道:“都怪那些人跟风, 导致交易会中心办明文禁止大家做任何乐器和其他形式的表演!”   飞鱼贝雕厂第一天早上一鸣惊人后, 到了下午就有人开始模仿起来, 唢呐、二胡、古筝, 没有乐器的便想来个大合唱和跳扭秧歌, 甚至还有人玩起了耍杂技, 反正五花八门, 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大家做不到。   这些表演有真材实料的, 也有滥竽充数的,反正大家就想效仿飞鱼贝雕厂吸引客商的眼球, 至于表演得怎么样无所谓,一个好好的交易会顿时变成了大型歌舞会, 搞得眼花缭乱, 很快就被交易会中心办给叫停了, 然后明文禁止大家再搞这些东西, 这才恢复了之前的秩序。   飞鱼贝雕厂也不能表演了, 后面虽然有客商陆续过来,但订单量再也没有第一天上午那样好,那天早上成了顶峰。   所以大家心里很不是滋味, 觉得是被那些跟风模仿者给拖了后腿。   白瑜却摇了摇头:“这个情况我早就想到了,而且就算没有大家模仿, 订单量也不可能跟第一天早上那么多,毕竟贝雕市场就那么大。”   用唢呐和二胡演奏来吸引客商的眼球, 她这个灵感还是从上辈子看的报纸得来的,在六十年代时有个衣服参展商为了吸引客商的眼球,在展位炒菜,而且还真让他给成功了,跟他们贝雕厂一样,那参展商也只用了一次就被交易会中心办给制止了,因为很多人模仿他,整个展厅顿时变成了美食展,还有人把臭豆腐也搬到展厅来,味道很是一言难尽。   所以她在想到用唢呐时,早就想到了现在这个局面,用这种方法来取巧,要的就是出其不意,要的就是意想不到,要的就是一鸣惊人,这种方法只能用一次,再用就没效果了。   更别说其他参展商人才济济,肯定会迅速模仿她,因此在看到大家模仿,最终又被中心办给制止后,她由始至终都很淡定。   至于订单量,贝雕跟食物以及日用品等东西不一样,它属于装饰品,而且不是每个人都会喜欢贝雕,因此市场和需求量不会太大,如今这成果已经比她预期的要好很多。   大家听白瑜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很快又有一两个客商过来,大家立即打起精神露出灿烂的笑容迎接了上去。   下午六点钟闭馆后,白瑜带着一行人走出展厅:“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大家再坚持两天,今天我带大家去国营饭店吃饭,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这话一出,景菲等人欢呼了起来。   景菲挑起一条眉毛,打趣道:“真的假的?我们到时候全部点肉你可别心疼!”   若说之前她对白瑜这人还有些不服气,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是不想服气都不行。   短短两个月就把一个工厂从无发展到现在人人皆知的黑马,和友谊商场合作,参加广交会,得到新华日报每天的追踪报道,还一举拿下创纪录的订单成交额,每一样拿出来,都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除了这个外,最让她佩服还是白瑜的心胸,因为要是换成自己,绝对不可能要一个说过自己坏话的人,就算迫于无奈让对方为自己做事,肯定也会忍不住故意刁难对方,但白瑜由始至终都没有为难她。   单单是这一点,她就输得很彻底。   这些日子来,她学到了很多东西,知识、经验、为人处世,当她放下成见后,她也开始同意她堂姐的话,白瑜这女人,的确有一股谜一般的吸引力,会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去。   白瑜对上她的眼睛,笑道:“不会心疼的,只要你们吃得下,那就尽管点。”   中午吃的东西早就消化掉了,这会儿饥肠辘辘,想到很快就能吃上大餐,一行人都高兴得再次欢呼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闪光灯对着白瑜就是一阵拍。   接着一行人冲了过来,把白瑜给团团围住了。   “白瑜同学,作为一个大学生,作为一个工厂的领导,你是怎么看待你女儿在幼儿园霸凌其他小朋友的事情?”   “听说你女儿在幼儿园欺负其他小朋友,还教唆其他小朋友孤立一个无辜可怜的小女孩,你知道这事情吗?”   “白瑜同志,听说您母亲死在监狱里,当初进监狱是涉及杀死了你的亲舅舅,有这回事吗?”   几个记者冲上来,对着白瑜就是一顿疯狂的输出,丝毫不在意她会不会回答,做什么回答,他们反而在意的是让大家听到他们的问题。   如他们想要的那样,他们的问题一出,犹如水入油锅,现场立即沸腾了起来。   “我没听错吧?白同志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孩子了?”   “你会不会抓重点,重点不是她是不是结婚了,而是她的孩子在学校欺负人,小小年纪就会教唆其他小孩子一起孤立人,这心思也太多了点吧?”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想知道白瑜同志她妈的事情吗?死在监狱里,还杀了亲弟弟,这每一样拿出来都十分惊悚!”   “如果白瑜她妈真的杀自己的亲弟弟,她女儿又在幼儿园欺负其他小朋友,这是从根上就坏了,你们觉得白瑜同志真的像报纸说的那样优秀吗?”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表情各异。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探照灯一样,齐刷刷集中在白瑜身上。   景菲和马赛楠等人都愣住了。   他们原本正在商量一会儿要点什么肉出,这群人突然就冲了上来,还问了这些让人无比惊悚的问题。   白瑜目光扫过眼前的人,然后在一行人中发现了一个熟人——省城日报的记者周宁生。   周宁生对上她清澈又犀利的目光,眼神闪躲了下,却没有退出去,刚才那个有关白瑜母亲的问题就是他问的。   他不否认自己是故意的,因为白瑜,他不仅奖金被扣,差点连工作都保不住。   在这次广交会中,贝雕工厂一鸣惊人,新华日报的销售量在这几天已经超过了省城日报,这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这事主任差点没把他踢出报社。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白瑜的错,第一次拒绝采访是他的错,但后面他已经主动去找她采访,但她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导致他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如果他不想以后成为主任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想事业生涯到此为止,他就必须找一个比贝雕厂更吸引人眼球的话题。   他觉得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站起来,既然是白瑜害得他跌倒,那他就从白瑜身上下手,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居然还真让他给差出点东西来。   白瑜的母亲居然是个杀人犯,而且还杀了亲弟弟,这样的话题一旦发出去,还怕报纸的销售量不涨吗?   白瑜心中一声冷笑。   她还真没想到周宁生是这样卑鄙的小人。   不等她开口,马赛楠就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一把挡在白瑜面前:“你们别胡说八道!白主任的女儿十分乖巧懂事,在琼州岛时从来不会欺负其他小朋友,她怎么可能会教唆其他小朋友做那样的事情!”   听到马赛楠的话,夏海生也慢半拍回过神来,用身子把那些不断朝白瑜逼过来的人推出去:“你们别挤了!”   景菲四人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当下就被吓傻了,不过在看到马赛楠和夏海生挺身而出后,四人也立即把白瑜团团围住中间,用自己的身躯护住白瑜。   白瑜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很是感动。   不过她没打算做缩头乌龟,而且在面前的这些人都是报社的记者,如果她不说清楚的话,那明天整个广城的报纸都将是有关她的报道。   她不在意她妈的事情被人知道,但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家伙!   女儿是她的底线,谁敢碰,就要做好承受她暴风雨回击的准备。   因此她碰了碰张开双手护在她前面的马赛楠:“谢谢大家,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马赛楠也算是了解白瑜,闻言默默把位置让出来。   白瑜扫过几个记者的脸,轻描淡写道:“你是省城日报的周记者,因为我之前拒绝你的采访,所以这次特意过来对我打击报复吗?”   “……”   周宁生被噎了一下,脸一阵黑一阵红。   他真没想到白瑜这么敢说,当着大家的面就直接一刀捅过来,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白同志不愧是个人才,短短几句话就把矛头指到我身上,我虽然很遗憾没能和白同志你一起合作,但我周某并不是心胸狭窄的小人,我对白同志你没有任何抱怨,我也敢以我的人品以及工作做保证,刚才有关白同志母亲的事情全部属实!”   这话一出,现场再次哗然。   “这么说来白同志的母亲真的杀了人了?”   “关键杀的还是自己的弟弟,这是什么愁什么怨?”   “那白同志岂不是杀人犯的女儿?之前白同志在我心中就如英雄那般伟大,没想到她居然是杀人犯的女儿,我实在没办法接受!”   周宁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一丝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下一刻就见白瑜长密的眼睫毛眨了眨,两行眼泪就这么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风扬起她额前的碎发,她面色哀戚,哭得楚楚动人,犹如风中可怜无助的小白花,让人心生怜悯。   白瑜本来就长得漂亮,这一哭,还哭得那么好看那么可怜,顿时让不少人立场动摇了起来。   白瑜声音哽咽:“自从我妈过世之后,我一直不敢想起她,因为每次想起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我舅舅因为意外全身瘫痪,像个活死人一样在床上躺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我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吃的穿的用的,全都给他用最好的,反而是她自己,二十年里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   “只是我舅舅活得太痛苦了,我姥姥姥爷没了,他妻子跟孩子也不在他身边,他就像一具会呼吸的行尸走肉,身体虽然活着,但心早就死了,但老天爷没放过这个可怜人,他得了癌症晚期,为了不再拖累亲人,他决定了结自己的生病,只是他自己下不了手,于是苦苦哀求我妈帮他最后一把,我妈抵不过他的哀求……可事后她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最终她在监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就是我妈杀了我舅舅的真实过程,周记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只要我知道的,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在这之后,我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母亲,我真的……好难受呜呜……”   说着她双手捂着脸,低低啜泣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上去柔弱极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   扮可怜装小白莲,她是专业的。   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七分真三分假,所以她也不担心真有人跑去京城打听她妈的事情。   从她妈出事那天开始,她就猜到有一天她要面对类似的场面。   硬着来肯定是不行的,对她妈冷嘲热讽那更是不行,不管她妈对她有多偏心,在世人眼中永远觉得父母不会有错,而且还是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就算有错也随风散了。   不能硬着顶,也不能照实说,那只能装可怜。   果然,听到白瑜这番话,刚才就已经有点动摇的人,这会儿完全偏到白瑜身上去了。   “这什么记者,为什么要当中挖别人的伤疤?”   “记者就了不起啊!一来就咄咄逼人,白同志真是太可怜了,看她哭成这样,我都想哭了,这记者太过分了,我要去投诉!”   “就是!白同志的母亲和舅舅都太可怜了,白同志也很可怜,这记者挖人伤疤就算了,还想把白同志塑造成杀人犯的女儿毁了她,这是公报私仇,我也要去投诉!”   “省城日报对吧,我明天也去投诉!”   “………………”   周宁生脑袋血管突突直跳,胸腔发紧,感觉呼不过气来。   他哪里会知道白瑜母亲杀人背后居然是这样的故事,他要是早知道,肯定不会答应那个女人的话,当众来讨伐白瑜。   他听着周围人对他的唾弃,还有那此起彼伏的投诉声,他双腿一软朝旁边倒下去,在他旁边很好有个柱子,只是没人扶住他,于是他就这么直愣愣撞在柱子上。   额头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橘红色的天空和无数的头颅在他透顶旋转,然后渐渐模糊,最终归于一片黑暗。   不过他同事很快就把晕过去的周宁生给拖走了。   周宁生走后,白瑜看向剩下的记者:“你们刚才说我女儿在幼儿园霸凌、教唆其他小朋友孤立一个小女孩,首先我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的家人,幼儿园老师都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事,另外,我女儿今年才未满两周岁,她是比一般的小朋友要聪明,但你跟我说一个还未满两周岁小孩心眼多,还会教唆其他小朋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众人听到白瑜的女儿还未满两周岁,顿时感觉被愚弄了。   “什么鬼,现在的记者什么都不打听清楚就可以血口喷人吗?”   “有些孩子两岁了还不会说话,你们居然说人家心眼多,你倒是表演一个来看看啊!”   “这是哪几家报社的记者,明天一起去举报好了!   另外几个记者:“………………”   其中一个记者顶不住压力,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女人道:“我们是收到那位女同志的举报,说她女儿跟白同志的女儿在同一家幼儿园,还被霸凌欺负得很惨,我们这才过来采访的!”   “对对,就是那位女同志,因为事出紧急,所以我们没有事先去验证事情的真假,白同志,对不起!”   “白同志,对不起!”   几个记者齐齐向白瑜道歉,大家的目光也“刷”的一下集中在几个记者说的女人身上。   白瑜定睛看去,眉毛微微一挑:“原来是你,吴孝宜。”   吴孝宜:“………”   白瑜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立即把吴家抱错孩子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说出来。   众人听完,再次炸了。   “这吴家是脑子进水了吗?父母糊涂,做女儿的也糊涂,哪有人不能自己儿子,反而去疼别人的女儿?”   “一家子糊涂鬼,跟这样的人当亲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最可怜还是她儿子,之前差点被拐子给卖了,好不容易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谁知当妈的脑袋被门夹了,不疼他就算了,还害他骨折,要是我,老了绝对不会给她养老送终!”   吴孝宜:“…………”   白瑜看着她手足无措,看着面色苍白,然后对她扬起一抹笑容。   吴孝宜心中一懔,她觉得白瑜那个笑容很不对劲,她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总之就给她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果然,下一刻就听白瑜对那几个记者道:“趁着你们记者在这边,那我也要做个举报,这位吴孝宜女同志之前考上了广城这边的师范大学,但录取通知书被她双胞胎妹妹吴孝玉给掉包了,之后一家子也没想到掉包回来,换句话说,现在在师范大学读书的,不是这位吴孝宜女同志,而是她的双胞胎妹妹吴孝玉,顶替考试或者上大学是属于违法的事情,还请几位记者帮忙调查举报。”   吴孝宜:“………………”   她完蛋了。   一旦被查出来,她肯定要受到牵连。   而且吴孝玉肯定也不会放过她。   几位记者恨不得有机会将功补过,听到白瑜这话,连忙对着吴孝宜就是一阵拍照。   “居然有这种事情,白同志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调查,如果属实的话,我们肯定会举报到教育局去!”   大家也被这一骚操作给震惊了,议论纷纷。   白瑜深藏功与名,带着一行人悄悄离去。   来到国营饭店,白瑜看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众人:“还愣着干嘛?不是说想吃肉吗?”   景菲等人这才从震惊回过神来。   几人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因此除了佩服,他们心里就只有佩服。   刚才那情景要是换成他们,女的觉得自己肯定会气得哭出来,男的则觉得自己会恼羞成怒和记者大打出手,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好方法。   而白瑜半两拨千斤,不动一兵一将就把敌人给打得落花流水,实在是太厉害了!   众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然后把佩服化成食欲,点了好多肉。   这家国营饭店其他饭菜口味一般,但干蒸猪肠和干蒸排骨堪称一绝。   带着炭火气的肉香从厨房轰轰烈烈杀出来,尤带着焦痕的排骨滚烫地滋滋作响,用筷子轻轻一戳,仿佛能感受到一种微妙的破碎感。   咬上一口,油润爽香,简直把人给香迷糊了。   景菲:“真是太好吃了,干蒸的就是要比湿蒸香一些。”   白瑜点头:“干蒸很适合像油脂偏多的肉,像猪肠和排骨都很合适。”   这一餐大家都吃撑了。   周宁生本想找白瑜道歉,还想白瑜替他求情。   不过白瑜可没空管他,之后他已经被民众投诉过多,最终被辞退。   而其他几个小报社的记者为了将功赎过,也为了销量,把吴孝宜一家的狗血事情进行追踪报道。   吴孝玉最终被学校开除学籍,而吴孝宜自然也不能回到大学去上课。   吴孝玉气得不行,拿着吴孝宜给丫丫买房子的钱跑了,吴孝宜受不了刺激进了医院。   吴家也因为报道而兵荒马乱。   不过这些都跟白瑜无关。   这次广交会,飞鱼贝雕厂总共拿下二十万美元的外汇订单额。   兑换成人民币,那便是三十几万。   这是公社想都不敢想的数目,欧燕文骞一开始觉得要是能拿到一万元订单就很了不起了。   没想到白瑜一出手,居然创造了奇迹。   订单量如雪花般源源不断飘来,贝雕厂再次进行招工。   之前的工人有人升做小组长,像林宝珠这些在设计方面有天赋的,则转去设计组,贝壳的需求量也不断增加,每家每户只要不懒,都能靠捡贝壳赚到钱。   不仅社员开心,妇联王主任更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因为白瑜提出的拒收家暴者的贝壳,为了卖贝壳,不少男人把暴脾气收了起来,在家里不再打骂妻女,做婆婆的也不再虐待媳妇,公社气氛一片大好。   她因此受到了县领导的表彰,成了当年的先进干部。   她在妇联做了那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受到表彰,这让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干二十年!   至于白瑜这边,学校对她,以及其他几个参展的同学进行了表扬,报纸更是把他们夸了又夸。   景菲四人每人买了十几份报纸回家,他们家人收到报纸后,又高兴又骄傲。   新华日报销量大涨,一跃成为和省城日报并肩的大报社。   当然公社没有食言,事后给景菲每个人发了五十元的补贴。   这是他们四个人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赚到这么多钱,都无比的高兴和兴奋。   尤其是贾兰香,她把钱立即汇回家,也因为这笔钱,及时救了她爸一命,这让她一直很感激白瑜。   当年,白瑜被评为琼州岛那边的先进分子,本来县领导还想让她当贝雕厂的副厂长,不过白瑜知道自己一毕业就会离开贝雕厂,因此婉拒了。   时间一转,已是三年后。 第144章 五花肉酥饼   屋里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 小家伙睡在她旁边的凉席上,呼呼睡着像只小猪,双颊红扑扑的, 看得白瑜心软软的。   也看得孙蔷薇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看了看睡在旁边, 胖嘟嘟黑呼呼, 口水流了一地的儿子, 露出一脸嫌弃道:“我拿我三个儿子跟你换你女儿, 三个你看上哪个就挑哪个, 要是三个你都要也可以。”   没错, 她又生了个儿子。   三年前她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本来是不想生下来的, 可谢旭东那个混蛋说万一是个女儿打了多可惜, 就因为这话她把孩子给留了下来,为了确保一定是个女儿, 他们还特意去做了两次B超,每次医生都一脸笃定跟他们说是女儿。   当时他们老开心了, 为了迎接女儿的到来, 把房间都粉刷成粉红色的, 南京那边的家人也寄了好多套小女孩穿的裙子来, 结果一生出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是个带把的。   她一度怀疑孩子被人给掉包了,她白白嫩嫩香喷喷的女儿呢?后来医生一脸尴尬跟她说,可能是B超时孩子把小鸡鸡给夹起来了, 导致她以为是女娃儿。   真是晴天霹雳!   加上前面的双胞胎,他们现在有三个臭小子, 你能想象三个魔头一起在家里狂奔的样子吗?好多次她都好想把他们重新塞回肚子去。   虽然很想再生个女儿,但她觉得她就是没有女儿的命, 所以在生了老三后,她就让谢旭东去结扎了。   不过这会儿看到小明舒,她还是眼馋得不行。   “不了,谢谢。”   白瑜被她这样子给逗笑了,站起来把烤制的酥饼翻了个面。   一阵焦香味从烤炉里轰轰烈烈杀出来,孙蔷薇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毕业后你真要回琼州岛去吗?”   白瑜这学期上完就毕业了,她今年六月就能毕业了,但为了生老三休学了一年,因此还要到明年六月份才毕业。   真想赶紧毕业啊。   这三年说多了都是泪。   她以为中文专业会很轻松很简单,毕竟中文大家都会说都会写,可进去后才知道那就是个大坑,什么古典文学当代文学外国文学,什么写作,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这三年来她都是踩在及格线上混过来,她太难了。   “肯定要回去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年就在飞鱼公社承包了一大块土地,从去年开始建设,今年就能竣工了。”   白瑜把烤炉盖子重新盖回去,走回来,拿起地上的西瓜汁喝了一口,冰爽清凉,真是太好喝了。   从去年1980年有些的确可以承包土地后,她第一时间就跟欧阳文骞提出要跟公社承包一大块土地的事情,她也没瞒着对方,直白跟对方说毕业后便会投入自己的事业——淡水珍珠。   她要做的不仅是淡水珍珠的养殖,还包括设计、销售等一体化,这期间他还送赵寄秋的远房侄子去霓虹国进一步学习淡水珍珠的养殖,当时不少人说她傻,也有不少人为她担心,担心这人去了国外就不回来了。   她倒是不担心,因为做这决定之前,她考量武鹏鸿、也就是赵寄秋的远房侄子差不多三年,在伍家有难、大家都避之不及时,他没有做任何落井下石的事情,反而时不时接济伍家,等伍家好起来,他也没有挟恩图报,更没有眼红伍师傅两夫妻的工资高。   在确定了对方的人品后,她才和对方签了合同,自己出钱送对方去国外学习,所以她并不担心武鹏鸿会在学成之后撇下自己单干,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对方那样做了,她也不过损失一笔钱,但提前让她看清楚对方的人品,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欧阳文骞知道她想离开贝雕厂后,心里很舍不得,从一开始的什么都没有,到一年一千多万人民的订单量,白瑜是最大的功臣,没有白瑜,也就没有飞鱼贝雕厂。   只是他也知道留不住白瑜,因此努力帮白瑜走流程,成了琼州岛第一个开始承包土地的公社。   孙蔷薇挠了挠头:“我还不知道毕业后要不要回琼州岛,我想留在广城这边,或者回南京,但这样一来,我们夫妻就要继续分居两地。”   还有三个孩子,一年到头就暑假和寒假才能见到谢旭东这个爸爸,她总觉得长久下去不太好,但回琼州岛她又不知道该干什么。   白瑜:“你之前不是说想当媒人吗?正好赶上改革开放,你可以尝试开自己的公司,以后发展大了,可以在广城开分公司。”   孙蔷薇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对哦,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这事,你当时还说再过几年说不定能开自己的公司,没想到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她对写作当作家没兴趣,也没有这个天赋,对进报社或者当老师更没兴趣,家里人倒是提过让她回南京给她找个单位,可这样一来,她三年大学岂不是白读了。   不过现在经白瑜这么一提醒,她突然感觉未来清晰了起来。   白瑜看看时间,酥饼差不多好了,她站起来准备把酥饼从烤炉里拿出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孙蔷薇看她正忙活着,连忙站起来道:“我去开门。”   “好。”   白瑜应了一声。   孙蔷薇小跑着去开门,可来到门口,她一下子就愣住了。   只见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轿车,看到门开了,后座的门才缓缓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个差点闪瞎她眼睛的女人。   只见那女人脖子上带着一条项链,手腕上戴着一条金手镯,十个手指带了四枚金戒指,耳朵上还戴着一副很闪很闪的耳环,她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但看上去很贵很闪就对了。   女人一张脸不知道擦了什么粉,白得就跟死人一样,偏偏嘴唇又红得让人无法忽视,一红一白,反正看着特别辣眼睛。   偏偏女人似乎丑而不自知,还以为自己很漂亮,伸出手指撩了撩电过的头发,斜睨着她道:“你是什么人?”   孙蔷薇就没见过还有人比她更嚣张,顿时也昂起鼻子:“那你又是谁?”   女人眉头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你不是白瑜吧,这才几年,你怎么变得这么丑?”   “……”   孙蔷薇差点没忍住一口老痰喷她脸上。   虽然她是没有白瑜那么漂亮,但好歹她曾经也是文工团的一枝花,追她的男人从巷子口排到巷子尾,这女人居然敢说她丑!   “我自然不是白瑜,但你个丑八怪,你找白瑜做什么?”   女人听到这话,气得像墨西哥跳豆一样跳起来:“你才是丑八怪!”   孙蔷薇向来是有仇当场就报回去的人:“大姐,看你戴了那么多金子,想来也不穷,拜托你买个镜子看看自己的尊荣,就你这比死人还白三分的脸,这血盆大口,我都担心你走出来会吓哭孩子,还有看看你这脸上的折子,看上去没有四十岁也有五十岁了吧,拜托你年纪大了就不要穿这么妖艳的颜色,远看像个老妖婆,近看还是个老妖婆,辣眼睛!”   女人气得鼻孔一张一合:“你……”   白瑜看孙蔷薇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隐隐约约还听到外面传来吵架的声音,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低头看女儿和孙蔷薇的小儿子两人都睡得正酣,一时半会不会醒过来,便擦了擦手往门口走过去。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孙蔷薇大气不喘地骂人,还骂得很脏,不由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惹到她。   很快,她就知道了:“怎么是你?”   “三嫂!你终于出来了,这没素质的女人是你什么人?你赶紧把她给我赶出去!”   江又涵一看到白瑜,仿佛看到了救兵一样,拉着白瑜就要她为自己做主。   白瑜一把扯开她的手:“她是我的好朋友,倒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这样子,也太辣眼睛了吧?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钱一般,恨不得把全身都戴满金首饰,差点没闪瞎她的眼睛。   江又涵气白瑜不站在自己这边,不过她还记得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于是道:“我是过来看三嫂你的,你不请我进去吗?”   “进来吧。”   白瑜的确不想请她进去,但江霖虽然过继了,可从血缘上来说,他始终是江又涵同父异母的哥哥,更别说她千里迢迢来到广城,她没道理把人直接赶出去。   江又涵让司机把她带过来的各种补品,以及金首饰等东西全部拿进来,然后打开其中一个珠宝盒子,推到白瑜面前道:“三嫂,你看我对你多好,这金项链可是从香江那边带过来的,款式是最新潮的,加上前面的吊坠可是整整有88克呢,现在的金价有多贵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看我对你多好!”   短短一句话说了两次“你看我对你多好”,这是有多怕别人不知道?   白瑜眉毛往上一挑:“金项链你拿回去,我不差这东西,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就好。”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江又涵有什么目的。   说起来江又涵和梁天宇两人就是一对怨偶,因为江家反对,梁天宇在单位的工作没了,两人好几年都靠娄秀英养着,只是去年听说梁天宇下海去了。   看江又涵全身上下的金子,这是发达了?   江又涵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就左手上戴了一块手表,而且一看就是戴了好几年的,不由鄙视道:“三哥曾经是我们江家最有前途的人,不过三嫂,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真正聪明的人都去下海做生意了,你看我家天宇就是个聪明人,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我们就在深市买了房子车子,还有我这一身的首饰,都是他买给我的,我都不想要,但他就是要给我买。”   “……”   孙蔷薇差点没听吐了,拳头也硬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虚伪恶心的人,她还想说她炫富炫错对象了,白瑜可不差钱,不说现在住这房子就要上万元,还有她跟飞鱼公社承包的那块地皮,以及正在建设的办公楼和珍珠养殖厂,没有几万元压根是搞不定的。   她以为他们孙家就很有资本了,可跟江家比起来,真比不了。   白瑜不动声色,把刚出炉的酥饼切成小块,然后给孙蔷薇拿了一块,自己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江又涵看她没给自己拿,气得胸脯上下起伏,闻着扑鼻而来的阵阵香味,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嘴上却嫌弃道:“听家里说你前几年就开始建工厂了,怎么干了这么多年还这么穷,吃个东西还要自己动手,你知道我家里有几个阿姨吗?三个,一个帮我照顾宁宁,一个做家务活,一个做饭,你看你的手都变粗糙了不少,三哥这是没钱给你请阿姨吧?”   宁宁是她和梁天宇去年底刚生的女儿,那次她流产后,一直怀不上,不过来了深市后,跟梁天宇合作的香江商人给她带了一些秘方药丸,不久后她就怀上了。   虽然是个女儿,但既然她能生,就不担心以后生不了儿子。   白瑜淡淡看了她一眼:“那你不要吃。”   江又涵:“……”   气死她了!   不过白瑜不给她吃,她偏要吃。   她拿起一块酥饼放进嘴里,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小葱缠绵糅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面皮应该是刷了蛋黄,烤得两面金黄,看着极其诱人。   她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饼皮酥脆,底下的肉汁争先恐后溢出来,烫得她龇牙咧嘴,但她也没舍得把酥饼吐出来,因为太好吃了!   白瑜这女人其他都不行,但这一手厨艺倒是还成,比她家里那个做饭的阿姨好吃太多了,她要是能说服三哥一起下海的话,说不定以后她就能让白瑜天天做饭给自己吃。   想到这,她三两口把酥饼吃下去:“我这次过来,是想让三哥和三嫂跟我们一起发财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瑜给拒绝了:“谢谢,不过我们不需要,梁天宇不是有很多兄弟姐妹吗,可以把机会给他们。”   “……”   江又涵被噎了一下,居然白瑜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不过还是继续道:“那哪能一样,我跟三哥身上可是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们是亲兄妹,有什么好处我肯定要优先照顾自家人,三嫂你别急着拒绝我,你看天宇才出来一年,就赚了那么多年,三嫂你难道就不想跟我一样穿金戴银,出入有司机,家里有阿姨?你比也去搞那什么工厂了,每个月就拿那几十元,还不够我们吃一顿饭的钱呢!”   白瑜还是那句话:“不感兴趣,还有你以后别来找我了,这里不欢迎你。”   说着她把东西全部赛道江又涵的手里,推着她往外走。   江又涵气得血管差点爆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三嫂你要是拒绝我,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白瑜懒得跟她说话,直接把她推出去,然后对着她的面,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面子都不给。   江又涵气得把东西狠狠砸到车上:“老杨,我们走!”   其实她本来就不赞成把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她三哥和白瑜,自从她三哥从三房过继出去,就再也没有给过她一分钱,更别说帮忙给天宇安排工作。   可天宇说了,她三哥手里不仅有江家的人脉,而且还有部队这边的人脉,对他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她也想过来让白瑜看看她现在过得有多好,因此才答应过来当说客。   可没想到白瑜这人比茅坑里的石头还顽固,看她以后怎么后悔!   孙蔷薇看人走后,才问白瑜:“那女人是江霖的亲妹妹?怎么看着一点都不像?”   白瑜:“同父异母的妹妹。”   孙蔷薇:“我看对方好像很有钱,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吗?”   这年头能坐得起轿车的人,真是一万人中都未必能出一个,而且她全身上下那些首饰虽然很俗气,但不可否认的确很有钱。   白瑜摇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我很相信一句话,那就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钱要是真那么好赚的话,他们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有些话她没明说,但她怀疑梁天宇做的是不法的事情,要不然怎么可能来钱那么快呢?   孙蔷薇觉得白瑜说得有道理,况且她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很快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孙蔷薇走后不久,白老太就从学校接念念回来了。   三年过去,岁月在白老太身上仿佛停止了一般,看上去反而精气神更好了,精神抖擞,脸色红润,身上穿的衣服是白瑜设计的,跟时下老人穿的不一样,不是黑色灰色或者各种大花色,显得人老气横秋。   白瑜根据后世流行的服装,给她设计了几款简约有气质的款式,服装材料用的是最好最舒适的,穿上去不仅显得人很高雅有气质,而且看着还年轻了好几岁。   之前有个老教授看到白老太,顿时被她的气质诶吸引了,然后让人来家里说和,想跟白老太来一段夕阳红恋情,把白老太给臊得脸都红透了。   白瑜一点也不反对奶奶有第二春,而且那个老教授不管从外形还是家世谈吐都很不错,可惜奶奶心里只有逝世多年的爷爷,最终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倒是帮忙做衣服的裁缝铺非常喜欢她的设计,出了高价跟她买下设计,让她小赚了一笔。   “姑姑,老师说明天有个导演来学校挑小演员,我想去试一试可不可以?”   听到念念的声音,白瑜这才回过神来:“挑小演员?拍电视剧还是电影?”   三年过去,念念已经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小时候她和明舒两人看着很像,外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姐妹,但随着两人长大,两人越长越不像。   念念像一朵白兰花,文静内敛,默默散发着香味,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到软软糯糯的糕点,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念念现在已经是二年级的学生,她成绩优异,学校老师同学都十分喜欢她,在家里她也很乖巧懂事,会帮忙干活,而且从去年开始,赵寄秋正式收她为关门弟子,准备把一手双面绣绝活传授给她。   对此,她问过念念自己的主意,念念很喜欢刺绣,而且她的性子很文静,也很能坐得住,因此去年开始她就跟赵寄秋开始学习刺绣。   而明舒更像一朵红玫瑰,张扬肆意,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野性美,而且明舒五官越长越像江霖,但又集合了她身上的优点,有时候她都有些惊异女儿的漂亮。   明舒一开始跟着姐姐去幼儿园,后来念念上小学去了,她就不愿意去幼儿园了,觉得幼儿园的小朋友幼稚,她有想过让明舒早点去上小学,但她问了几家,都觉得她年纪太小。   因此明舒现在在家里,她有空就教她,没空她就自己看书。   念念:“是电视剧,老师说台湾那边的导演和编剧亲自过来挑人,老师说我符合他们的要求,可以去试镜试一试。”   老师说她长得漂亮可爱,还会跳舞,夸得她脸都红了,虽然她很喜欢被夸奖,但要她夸自己她还真说不出来。   白瑜还来不及回答,明舒就扑了上来:“妈妈,那我也要去参加试镜。”   白瑜看抱着自己的女儿:“你又不是学校的学生,而且他们应该只要你姐姐这个年纪的小演员。”   明舒却没那么容易被说服:“妈妈,你不是说凡事要试过才知道,现在试都没有试,你怎么知道对方就不要我呢?万一对方看我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貌若天仙沉鱼落雁就选中我呢?”   白瑜嘴角抽了抽:“……”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念念被妹妹的臭屁模样给逗笑了,捂着嘴笑了起来。   她最近开始换牙了,一笑就露出一口缺牙,所以笑起来喜欢捂着嘴巴。   白瑜也觉得女儿太臭屁了,不过她说得对,事情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成功,刚好她明天不用上课,于是决定明天两人过去试镜。   有没有被选上无所谓,就当是给两个孩子增加点经验。   不过此时的白瑜没想到,她将在那里遇到一个男人。   晚上吃完饭,白瑜正想和奶奶一起去外头散步,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   是林向雪从京城打来的。   听到白瑜的声音后,她突然叹了一口气:“白瑜,我想离婚。” 第145章 荷包蛋   “发生什么事了?”   白瑜听到这话下意识愣了下。   这几年来, 她和江霖因为工作忙碌,以及假期问题,很少回京城, 只在1979年春节回去过一趟。   她和林向雪, 还有她丈夫曾景林见过一面, 当时两夫妻有说有笑, 看着好像挺好的, 曾景林对林向雪和他们的女儿小芒果也挺照顾有加的, 之后两人虽然没见面, 但一直有书信来往, 从没听她说过感情不和的事情。   电话那边顿了下, 林向雪又叹息道:“算了, 你当我没说过,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 其实认真来说,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能忍受的事情, 可……我就是突然觉得婚姻没意思极了。”   曾景林没出轨, 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这两年她婆婆的小动作也少了不少, 一切看起来都挺好的, 如果她告诉家人或者其他人她要离婚,大家肯定会觉得她疯了。   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她和曾景林两人的感情出了问题。   刚结婚那会儿他们还会一起去看电影,一起讨论某本书的观点, 或者说说身边发生的有趣事情,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们一天到晚说的话不超过五句,而且句句都是围绕着女儿,有时候女儿不在他们身边,她都感觉好像不知道该跟丈夫说什么。   她也不记得他们有多久没单独出去吃饭或者看电影,甚至他们已经很久没做夫妻那事情,有多久?大半年,或许更久也说不定,就是他不提,她也不想要,他们活得好像住在一起的宿舍兄弟。   他们对生活的追求也越来越不一样,她觉得他在单位干了那么多年,位置一点也没有挪动,她劝他跟自己一样去报考大学,要么去进修,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不仅拒绝,他还觉得她折腾,“学那么多干吗,难道我进修了单位就会给我升职加薪不成?单位里讲究的是资历和人脉,不是学历。”   曾景林在钢铁厂的工会里头当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要往上爬资历不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要往上爬只能慢慢熬资历,然后再加点人脉,等四十岁了才能往上升一升。   可这几年厂子效益一天不如一天,他虽然工资没少,可林向雪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因此想让他找好后路,但曾景林觉得她杞人忧天,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对于要不要生二胎这事情两人也有分歧,一开始她的确是想着等上完大学后考虑二胎,可当她学得越多看得越多,她就越觉得自己不足,她想进一步学习,如果这时候怀孕的话,她的学习和事业就要被迫中断。   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但她婆婆一直没放弃想让她生个儿子的想法,她不敢在她面前说这些话,便每天洗脑般在曾景林面前说,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曾景林想法也改变了,他想多要个孩子,虽然没明说,但她看得出来,他其实想要个儿子。   如果只是想多要个孩子,或许她不会那么反感,可他们这种明里暗里想要个男孩,那他们的女儿算什么?她不由担心,若真生了个儿子出来,她的小芒果岂不是要从此活在父亲和奶奶的偏心里面?   白瑜因为她妈的偏心而导致的痛苦,她看在眼里,她实在不希望她的女儿也遭受这样的事情,于是她一直找借口拖,可去年九月,上面发表了《关于控制我国人口增长问题致全体党员和团员的公开信》,并提倡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子。   她和曾景林两人都是党员,除非他们以后不想在单位做,否则他们就必须积极响应国家的号召,二胎不能生了,婆婆因此气病了,曾景林也跟她冷战了一个月。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虽然后来两人和好了,可这成了她心中一根刺。   怎么说呢,他们的婚姻跟一棵大树一样,外面看似没什么问题,里面却早已被蛀虫给蛀空了。   千疮百孔。   这成语用来形容他们的婚姻再适合不过了。   有时候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白瑜和江霖两人结婚那么多年感情还那么好,为什么她和曾景林就不可以?   白瑜听到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婚姻的本质,其实就是一地鸡毛。   上辈子她就没能把婚姻给经营好,这辈子她运气好遇到了江霖,要是当初她选择了江家其他兄弟,现在说不定还是会面对同样的问题。   林向雪也只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冷风一吹,她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了,你们今年过年还是不回来吗?我都快三年没见到你了。”   她不会离婚,家里人也不会让她离婚。   况且小芒果还小,她可不想女儿因为他们被人嘲笑和欺负。   白瑜看她自己想明白了,也不多嘴:“目前还不确定,到时候还要看江霖那边有没有假期。”   之后两人就毕业工作等问题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   第二天起来。   白瑜一早起来给大家做早饭,煎四个荷包蛋,夹在自己做的吐司面包里面,再来四杯豆浆,这叫中西结合,完美解决一顿早餐。   吃完饭后,她和奶奶告别,然后一手牵着念念,一手牵着明舒出了门。   十一月的广城,像个慵懒的美人姗姗来迟,到这会儿才有了一丝秋天的味道。   道路两边异木棉树在这样的季节迎来了盛花期,淡紫红色的花朵颜色鲜艳,一朵朵一簇簇一条条,仿佛一顶巨大的粉色伞罩在树冠上,远处是瓦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美得仿佛漫画中的场景。   据说异木棉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秋樱,也有人叫它美人树,这样的美景在京城这个季节是看不到的。   白瑜出来得早,便拉着念念和小家伙两人在树下拍了好多照片。   念念倒好,让她拍什么姿势她就乖乖摆什么姿势,但明舒却很有自己的主意,让她笑,她就问你为什么拍照一样要笑,不笑不行吗?万一有人不开心笑不出来呢?   让她捡地上的花儿做出嗅闻的动作,她却来了一句,“妈妈,缨姨说花朵是植物的繁殖器官,你让我闻花,就是让我闻花的屁股。”   “……”   白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时候孩子懂太多就不可爱了。   最终她给念念拍了几张后宣布不拍了,否则她担心自己会被女儿问得哑口无言。   来到学校,负责带学生们去试镜的林老师已经过来了,正在跟其他家长做解释:“这次要拍的是个民国时期的爱情剧,小演员们是演男女主角的小时候,总共需要两个女孩,三个小男孩。”   “他们不仅在我们学校挑选,在其他学校也安排了挑选,因为要求比较严格,目前只挑选到了两个男孩,还差三个。”   林老师说得口水都要干了,转头看到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款款而来的白瑜,顿时感觉心情都没那么烦躁了。   脸上下意识露出笑容道:“白念双的姑姑你好,今天是你陪她过来试镜吗?”   在见到白念双小朋友的姑姑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女人可以漂亮到这种程度,说她像仙女一样美一点儿都不过分。   她也终于古代为什么那么君王为了美人抢个你死我活,实在是美人太让人心动了。   此时看她手里牵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走过来,美得就好像一幅画一样,一大家子都长得那么漂亮,真是太让人羡慕了呜呜。   白瑜笑着点头:“念念回去说她想参加电视剧的试镜,我今天正好没有课,便陪她过来试一试,不过我想问一下,如果被选中的话,需要拍多久,也就是拍摄周期长不长?”   林老师连忙摇头:“不长,只要拍一两场戏就行了,可能会占用两三天左右的时间,到时候学校会给被选中的学生做补课,绝对不会耽误孩子的学习室。”   白瑜闻言也就是放心了。   下周她参加完毕业典礼,很快就会收拾东西回琼州岛,如果拍摄周期很长的话,只怕会影响到她的计划。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刺耳的女音从她身后响起来:“你们谁是负责挑选的老师,我想问问我女儿丫丫为什么不能入选,是我女儿不够优秀,还是不够聪明?”   丫丫?   还有这声音……   该不会那么巧吧?   白瑜慢慢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像发面馒头一样肿胀了一圈的吴孝宜站在她身后。   自从三年前那次广交会后,她已经好久没见过吴孝宜,确切来说,是习家回京城后,她也跟着收拾包袱回了京城。   不过她怎么又回来了?   白瑜:真是冤家路窄。   吴孝宜:真是晦气!!!   吴孝宜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看到白瑜,三年前白瑜让她颜面扫地,还让她丢了工作,最终她只能灰溜溜回到京城,那三年里,她父母想让她再嫁人,可好的人家看不上,不好她看不上别人。   好在老天爷对她还是好的,兜兜转转她成了丫丫的妈妈。   不过看着比三年前更漂亮更有气质的白瑜,她心里好像被塞了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呼吸困难。   这女人肯定是妖精投胎的,怎么就不会老身材也没走形,反观她,因为怀孕了,整个人胖得没眼看。   以前怀习陆承的时候她只胖了几斤,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体重足足飙升了三十公斤!   想到这,她胸口更堵得慌了。   林老师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谢安娜的妈妈,我们也是按照剧组要求进行初步筛选,谢安娜同学长得很可爱,也很漂亮,只是跟剧组要求不太符合。”   吴孝宜双手一叉腰:“哪里不符合了?你们把剧组要求拿出来给我看看!”   林老师很是为难,但吴孝宜是个孕妇,她也不敢来硬的,只好把剧组给他们的要求表拿出来。   吴孝宜扫了一遍,声音更大了:“这不是很符合吗?年纪身高模样都跟上面的要求一模一样,哪里不符合了?”   其他家长闻言凑过去一看,差点没笑出来。   有个很看不惯她的家长笑道:“人家剧组要求皮肤白皙的小女孩,你看女儿黑的跟木炭一样,你以为是选女包公啊?”   这话对一个孩子来说有点残忍,但丫丫的确长得很黑。   白瑜记得她以前虽然称不上很白皙,但也没有现在这么黑,而且她越长越像她亲爸谢志民,不仅五官像,连皮肤也像。   丫丫听到这话,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哭出来,而是跑到那个家长面前,对着她的脸吐了一口口水:“死猪婆,你才黑得跟木炭一样,你全家都黑的跟木炭一样!”   那个家长被恶心得尖叫起来:“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没教养?你父母是怎么教你?”   吴孝宜不仅没阻止丫丫,反而一脸得意:“你自己不也没教养?”   林老师一个头两个大,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还要被两个家长围攻。   白瑜看被骂得狗血淋头、眼睛通红的林老师,朝吴孝宜走过去,凑过去低声道:“你要是再闹下去,我就把你家当年的事情全部说出来,你也不想丫丫以后在学校被人看不起吧?”   “……”   吴孝宜鼓眼青蛙一样瞪着白瑜,瞪得眼睛都快要冒火星了。   不过她知道白瑜这女人说得出就做得到,她不敢赌,于是只好火冒三丈带着丫丫跑了。   走出去好几米,丫丫突然转过身来,用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毒辣眼神看了白瑜一眼。   白瑜蹙了蹙眉头。   林老师虽然不知道白瑜跟对方说了什么,但她看得出来白瑜是在帮自己,于是走过来感谢道:“白同志,真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白瑜:“不用客气。”   她刚才站出来,除了看不惯吴孝宜,还有部分原因就是林老师平时很照顾念念,有一次有几个外校的男孩欺负念念,就是林老师第一个发现并护住了念念。   她刚才那么做,也是为了还这份恩情。   林老师叹了一口气:“谢安娜的妈妈这不是第一次来学校闹了。”   谢安娜脾气火爆敏感,跟其他同学都合不来,好几次把别的小姑娘的课本都给撕了,她让谢安娜把家长叫过来是想好好教育她,谁知道她妈过来后,对着老师就是一顿骂。   要是其他学生家长都这样,给再多钱她也不想当老师。   太难了。   白瑜眉头一挑:“据我所知,她好像不是丫丫,也就是谢安娜的亲妈。”   这次轮到林老师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是吗?谢安娜交上来的联系人就是写的这位吴孝宜女同志的名字,而且她对谢安娜非常好,一点也不像是后妈!”   吴孝宜。   白瑜确定自己没听错:“是便宜那个宜对吗?”   林老师点头:“对。”   吴孝宜有次过来骂别的家长时,说到自己的名字,她说是宜家宜室的宜,没想到白同志说的是便宜的宜,虽然是同个字,不过她觉得白同志这个用得更好。   白瑜再次挑眉:“那谢安娜的爸爸呢,是谢志明同志吗?”   林老师再次点头:“没错,谢安娜她爸之前在部队,转业后靠自身能力当上了公安局的副局长。”   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骂不还口的原因,也是学校为什么对谢安娜欺负同学的行为睁只眼闭着眼的原因。   白瑜这下真的被震惊到了。   吴孝宜居然嫁给了自己的妹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吴孝玉去了哪里?以吴孝玉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离婚才对,那就是个不吃亏的主儿。   还有谢志民,娶什么人不好?   居然娶了自己的大姨子,关键两姐妹还长得那么像,他难道不会觉得膈应吗?   白瑜觉得这一大家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迷。   不过很快她就没空去这事情,已经剧组和导演过来了,试镜开始。   试镜先后是根据报名时拿到的号码牌,白瑜她们报名比较晚,排到了第二十位去。   对于明舒,白瑜跟林老师说了一声,但林老师表示很为难,因为导演组这次过来,只挑选七八岁的女娃儿,明舒年纪太小了。   白瑜表示明白,也没有为难人家林老师:“刚才林老师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不是不让你参加试镜,而是你的年纪不符合。”   明舒小脑袋点了点,并没有因此哭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甚至看不到一丝失望的神色。   白瑜以为她年纪小,对演戏这事情只是三分钟热度,因此没能试镜也为所谓。   报完名,白瑜牵着两姐妹来到会议室外面等待,他们过来时,外面的走廊上已经坐满了不少像念念这么大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家长,其中女娃儿比男娃要多一些。   不愧是经过了初次筛选,这些孩子,无论男孩还是女孩都长得眉清目秀,简单来说,就是颜值都相对比较高。   念念看到这么多人,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红红的唇瓣抿成一条线,这是她紧张时常做的动作。   白瑜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又扭头看向她,轻声问道:“念念这是害怕了?”   念念什么都好,乖巧懂事,聪明体贴人,但可能是自身经历的关系,加上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让她很不自信。   这点要是能跟明舒综合一下就好了,明舒是经常过于自信,甚至很臭屁。   而念念明明做得很好,但她会下意识否定自己,需要身边的人不断给与她肯定和鼓励。   她和奶奶一直希望她能把这一点给改过来,但有些东西不是亲生父母,就算做得再好,也没办法做到一样,譬如安全感。   这些年来其实她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二哥的念头,当年那个尸体脸部严重受损,并不能说明就是她二哥,所以她还是希望有一天能找到二哥,让他和念念两父女重聚。   只是人海茫茫,至今没有一点消息。   念念咬着小唇儿,点了点头:“大家都穿着新衣服。”   早知道她也穿新衣服过来了,她现在穿的衣服虽然不旧,但跟大家崭新的衣服比起来,一眼就能看出不一样。   白瑜没想到她在意这个,但学校附近没有卖衣服的店铺,就算有,这会儿来回也赶不及了,她想了想道:“上次赵奶奶选徒弟时,不也有很多人穿了新衣服过去,后来赵奶奶选他们了吗?”   念念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摇了摇头:“没有,赵奶奶说她要找的徒弟是要看手灵不灵巧,有没有刺绣天赋,还有有没有耐心,跟穿什么衣服过来没有关系。”   白瑜:“这就对了,这次选小演员也是这样,他们不会因为对方穿了新衣服就选他们,再说了,你看他们都是新衣服,只有你不是新衣服,到时候大家岂不是一下子就记住你了?”   很多事情换个角度想,坏事就能变好事。   念念完全没想到这点,激动得小脸蛋红红:“姑姑你说得对,这样一来我就成了最特别的,姑姑,我没有那么紧张了,谢谢姑姑!”   白瑜摸摸她的头:“不客气。”   会议室里面时不时传来唱歌或者朗诵诗歌的声音,看来大家都是有备而来。   这次不用她问,念念就主动提起来:“姑姑,你说我等会儿可以表演画画吗?”   她唱歌没有妹妹好听,朗诵诗歌她会,但大家都朗诵诗歌,她觉得这样就不特别了。   白瑜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念念闻言,紧紧抿着的唇儿终于松开了。   念念这次过来是背着书包过来的,里面有画画用的画本和彩色笔。   她不知道里面的人有没有耐心等念念画完一幅画,不过在她看来,能不能被选中无所谓,重要的是培养念念处理问题的能力。   像刚才那样,她能自己提出来想画画,这在她看来比能不能被选中还更有价值。   等了一个多钟头,终于轮到念念。   念念要进去时,明舒突然把捏着的拳头塞到姐姐手里。   念念接过来,却什么都没有,一脸的迷惑。   明舒振振有词道:“姐姐,我刚才给你的是我的勇气,你把我的勇气吃进去,你就不会害怕了。”   念念十分感动,果然做出吞咽的动作,把一团空气给吞了进去,然后笑道:“谢谢妹妹,我现在不害怕了。”   明舒人小鬼大的拍了拍姐姐的肩膀:“去吧,乖乖的,我在外面等你。”   白瑜:“……”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无语。   念念自己走进会议室,白瑜牵着明舒来到门口等待。   这还是白瑜第一次看清楚里面的人。   里头有七八个人,但坐在中间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光头男人,看样子和气质,白瑜猜测他应该是导演。   在他旁边坐着另外一个人,从白瑜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对方的侧颜,棱角分明的下颌,高鼻梁,浓眉,额前的碎发自然垂下来,遮盖住了他的眉骨。   男人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西装质感很好,这种西装目前在国内白瑜还没有看过,所以她猜测对方很有可能是从台湾或者香江过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还是男人太敏锐,他身子轻微动了下。   可就在他正要扭转看过来时,念念已经走到讲台上,用清脆的声音介绍自己,包括姓名年纪和哀嚎等等。   不过这不稀奇,稀奇的是在用中文说完后,她居然又用英语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这一点连白瑜都吃惊了。   因为念念事先并没有提过要用英语做自我介绍的事情,不过她这个做法显然起了作用,里面的人立即就被她给吸引了。   导演一脸惊喜问道:“你会英语?”   念念红着脸点头:“会一点,我姑姑是中大外语系的学生,她平时在家里会教我和妹妹说英语。”   导演肯定道:“非常好,你刚才说你会画画,所以你的才艺表演是画画吗?”   念念再次点头:“我画得很快的,你们等等我。”   听到这要求,导演没生气,反而很好脾气地答应下来。   外面其他家长见状不由又羡慕又嫉妒。   “这人比人气死人,你看小小年纪就说了一口流利英语,这还怎么比?”   “我觉得还是人家家长聪明,一早就想到了用英语吸引人的注意,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孩子他爸还会俄语呢,早知道我们刚才就用俄语做自我介绍了,等会儿我就去跟导演讲。”   白瑜没解释。   不过她很欣慰,念念比她想象中还要有韧性。   念念画了个白雪公主,跟之前伍师傅做的贝雕那个白雪公主很相似,但难得的是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线条画得流畅而清晰。   对导演来说,他更看重的是念念在画画时的气质,他很满意地在念念的名字旁边打了个勾。   念念画完后,导演没要她的画,但坐在他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男人却伸手把画拿了过去。   只是他依旧没出声。   念念看着他,脸蛋红通通的:“你喜欢吗?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   男人点头,声音低沉道:“谢谢。”   念念抿着唇儿笑着摇头:“不用谢。”   说完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向白瑜。   有了念念这颗明珠在前,后面再上去试镜的,似乎都没能让导演满意。   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表演完,白瑜正想着等公布好名单后就带两人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她身边乖乖没动的明舒突然撒开了她的手,撒丫子朝讲台飞奔过去。 第146章 烤乳鸽   白瑜是真没想到明舒会来这么一出。   她张开嘴巴想把她叫回来, 但看到明舒头也不回跑到讲台,最终还是把嘴巴闭了回去。   导演和其他人显然也没有料到会突然跑出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一个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就见她粉妆玉琢, 五官精致得仿佛瓷娃娃, 身穿一条黄色小裙子, 头发剪到脖子处, 尾巴翘起来, 但却不显得凌乱,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俏皮可爱感。   导演等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小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跑上来?”   明舒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我叫江明舒, 刚才的白念双是我表姐, 我上来试镜的, 我今年四岁半,我能说五门语言, 我还能心算。”   五门语言?   众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就笑了起来。   一个五岁不到的孩子会说五门语言, 用脚指头想都不可能, 这话要是换成一个成年人来说, 大家肯定会觉得他在吹牛, 不过明舒年纪还小, 大家觉得她是童言无忌。   明舒看大家不相信自己的话,长密的眼睫眨眨,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先用标准的普通话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接着用粤语、闽南话、英语,最后一个一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   “刚才她说自己会说五门语言我还不信呢,没想到转眼就被打脸了!”   “虽然我不觉得粤语和闽南话算是一门语言, 不过一个还不到五岁的孩子会用那么多语言和方言,就十分让人刮目相看了!”   “这种孩子到底是怎么养的?能不能帮我养养我家的孩子,我家臭小子今年五岁了,说话还结巴呢!”   白瑜也是被惊讶到了。   她只教明舒学过英语和中文,至于粤语和闽南话,她只能勉强听懂一些比较简单的,说的话口音很不纯正,至于明舒说的最后一门语言,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是法语。   以后的专英学生在大学时会选择第二门外语进行简单学习,但他们作为恢复高考第一届的学生并没有这门课程,简单来说,她没有学习过法语,因此更谈不上教明舒。   那她是怎么学会的?   她之前一点都不知道,明舒也从没在她面前使用过。   不过她很快想到一个人——景缨。   景缨很喜欢明舒,只要休假就会把明舒接到她家里去,她学业和工作都很忙,而且景缨的人品是绝对信得过的,因此她从来没跟过去。   她身边的人会说法语的,应该就只有景缨了。   下一刻就听导演问道:“小姑娘,你最后一门说的是哪国的语言?”   明舒还没回答,坐在他身边的男人就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如大提琴:“法语,她刚才说的是法语,而且发音非常标准。”   这话一出,现场的人再次哗然。   “会说英语就很牛了,没想到居然还会说法语!”   “而且你不觉得她长得就跟瓷娃娃一样吗?真是太漂亮了!”   “比琼瑶戏里面的小演员还漂亮呢,我觉得琼瑶应该找她来演戏!”   1981年,琼瑶的《窗外》、《聚散两依依》等故事已经传到大陆这边,而且很快就征服了一大批痴心男女,而拍琼瑶剧的偶像们也席卷内地,很多人还纷纷效仿林青霞中分长披肩的直发造型。   明舒:“没错,我刚才说的是法语,导演,你看我这么漂亮可爱聪明,你真不考虑选我吗?”   “哈哈哈……照你这么说,我要是不选你,岂不是很吃亏?”   导演没觉得明舒臭屁,反而被她的童言无忌给逗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明舒理直气壮点了点头:“对,是会很吃亏哦,建议你现在就选我。”   导演:“哈哈哈……这么自信又有趣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成,我就选你了!”   明舒歪着脑袋:“那我姐姐呢,她叫白念双,她也很聪明可爱漂亮,导演你也选她了吗?”   众人:“……”   自己上了还不够,还要推荐自己姐姐,这是连吃带拿啊。   不过大家也不由更加感慨,怎么自家的孩子就没那么聪明可爱漂亮呢?   导演似乎有心逗逗她:“如果我只能在你和你姐姐之间选一个,你觉得我应该选谁?”   明舒:“那肯定是姐姐啊!”   导演:“为什么?”   明舒:“应该先来后到,姐姐先来试镜,而且我姐姐也很可爱,导演你选她只亏了一半。”   导演:“亏了一半?这话怎么说?”   明舒振振有词:“因为你没选我啊,只有同时选了我和姐姐两个人,导演你才不会吃亏,可如果你只在我们之间选择一个,那无论选择谁,都会亏一半的哦。”   好家伙!   众人在心里直呼好家伙,这才几岁啊,就这么有“心机”,别说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就是有些大人都未必有这份智商。   白瑜也同样很吃惊。   她一直知道女儿很聪明,但她不知道逆天到这种程度,看来平时这家伙在他们面前还是收着的,没有放大招。   导演本来就很满意念念,最终两姐妹都成功通过了试镜。   小男孩这个角色没有挑到满意的人,还要去其他学校继续挑选,因此拍摄时间一时间还不能确定,要等待后续通知。   名单确定下来后,白瑜被其他家长给围了起来,大家你一嘴我一言纷纷问起她是怎么教育孩子。   白瑜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教育孩子的理念和经验挑一些重点跟大家说了,不少家长都拿起纸和笔来记录,中间有人认出她来,知道她是中大的大学生,以及她一手建立贝雕厂的事情,围过来的人就更多了。   还有人居然提议她干脆出一本怎么培养孩子的书籍,说他们一定人手买上十来本,不仅要自己收藏,还要买来送给亲戚好友,白瑜想起上辈子那个哈佛女孩,他们父母的确靠着这个方法赚得盆满钵满,只是她不愿意这么做。   那个哈佛女孩成名之后,一直活在大众视野里,一举一动都被赋予各种眼光,这对孩子的成长未必好,后来哈佛没有如大家所想那样成为“名人”或者“有钱人”,大家纷纷指责她塌房,还说什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类的话。   白瑜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人处处关注着,也不想明舒过早过多的接触名利场,这对她身心的发展没有好处。   这场热闹持续了大半个钟头,知道林老师和她的同事赶过来给她救场,她这才得以带着两个孩子脱身。   今天是周六,念念下午不用上课,奶奶难得不用带孩子,和蔡阿姨约好两人去爬山,天气那么热,白瑜也不想回去做饭,因此问两小只想吃什么东西。   念念一如既往地好喂养,表示什么都可以。   明舒却眼珠子转了转,笑得一脸讨好道:“妈妈,今天我和姐姐都经过试镜了,您是不是应该奖励我们?”   白瑜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没惩罚你就算好了,你还敢要奖赏?”   明舒据理力争:“妈妈为什么要惩罚我?是您事先答应我去试镜的,我主动上去介绍自己,是为自己争取机会,这不是妈妈以前教我的吗,说机会不等人,要主动去争取,所以我觉得妈妈应该表扬我才对。”   白瑜:“……”   这逻辑思维,真的是一个不到五岁孩子应该有的吗?   她觉得再过几年,自己肯定说不过女儿。   有时候孩子太聪明,做父母的压力山大。   不过她之前的确是这么教育她和念念,让她们遇到事情要主动争取,既然是她说的,那她只能认了,要不然以后这小家伙肯定不会听她的话。   至于她“擅作主张”的事情,她打算后面再慢慢教育她。   想到这,她看向女儿:“你说得有道理,你们两人都经过试镜,的确是一件值得表扬和庆祝的事情,那你想要什么呢?”   明舒:“妈妈,我听缨姨说西餐跟我们中餐很不一样,但我已经活了快五年了,我还没吃过西餐,您能带我和姐姐一起去见识一下吗?”   “…………”   白瑜差点没被她那句“我已经活了快五年”给笑喷,把活了五年说得跟活了五百年一样,也只有她了。   她扭头问了念念,问她想不想去吃,念念连西餐厅是什么都没听过,不过她看妹妹很想去,而且自己也没见识过,便点头表示也想去。   于是白瑜一手牵着一个,转身朝公交车站去,准备坐车带她们去太平馆。   太平馆是广城一家西餐厅,在清朝光绪十一年创建的,周总理和他的妻子更是在那里举行过婚礼,在那时候,不仅深受洋人喜欢,连很多清朝官吏也是他们的座上客。   那十年,其他西餐馆都陆续被合并或者关门,可太平馆却合并了其他西餐馆,并在周总理的支持下进行了扩建,换句话说,在那十年里,太平馆是广城唯一能吃到西餐的地方,改革开放后,广城的西餐馆慢慢多了起来,但都不如太平馆有名。   白瑜原本想等她毕业典礼那天,再带奶奶和两小只过去,不想明舒这会儿提起来要见世面,她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奶奶,可以下次大家再一起去。   时值午时,大家要么回家吃饭,要么在休息,公交车站等车的人寥寥无几。   明舒和念念两姐妹很兴奋,头挨着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瑜坐在两人旁边,正盯着不远处一棵树上的小鸟看,那小鸟屁股抖了抖,突然拉了一泡屎,好巧不巧正好砸在树下一个光头男人头上,男人气得破口大骂。   白瑜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完又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突然在她们面前停了下来,白瑜看过去,就见车窗慢下半截,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上半张脸。   高鼻梁、浓眉,一双飞挑的丹凤眼又细又长,这么标准的丹凤眼白瑜还是第一次看到,当她撞进那双眼睛时,身子莫名战栗了下。   那双眼睛,幽深如潭水,冷漠不带一丝感情,让人无端想到阴森森躲在角落里的毒蛇,不寒而栗。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前副驾驶位上的人给吸引开了。   前面车窗完全落下来,露出一张富有沧桑感的脸:“白念双小朋友,江明舒小朋友,你们在这里等车吗?”   明舒点头:“是的,因为通过试镜,妈妈准备带我和姐姐去吃大餐。”   男人闻言看向站在明舒旁边的女人,下一刻眼睛就亮了:“你是江明舒的姐姐?”   白瑜看向那男人,光头、四五十岁,确定是来学校挑小演员的导演:“我是江明舒的妈妈,白念双的姑姑。”   导演露出一脸震惊:“你看上去顶多十八|九岁,没想到居然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不过江夫人你形象非常好,一点也不输给很多女明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进入娱乐圈?”   白瑜摇头:“很感谢您的夸奖,不过我没兴趣进入娱乐圈,对演戏方面同样没有兴趣。”   导演看她拒绝得这么干脆,连一点说服的余地都不留给别人,显然是真心不想进入娱乐圈,便没有再劝说:“江夫人要去哪里吃饭,我们也正好要去吃饭,可以载你们一程。”   白瑜指着缓缓而来的公交车,再次拒绝:“不用了,我们等的车过来了,先走一步了。”   说完她转身牵住念念和明舒两人的手。   等她再转身,轿车后座的车窗已经升了上去。   坐里半个钟头的车来到太平馆。   太平馆门面不算宽敞,甚至有点小,中间挂着一个大大的金色牌匾,上面用繁体字写着——太平馆西餐厅,下面还有一行英语翻译:TAIPING GUAN RESTAURANT.   下面还有一个黑色的牌匾,只写了“太平馆”三个字,两边的对联一个写着“百年老字号”,另外一个写着“广城第一家”。   彩色的玻璃窗顶,水晶球吊灯和吊扇,装修古香古色,有种中西合璧的味道。   餐厅里面吃饭的人不多,零星几桌,白瑜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明舒兴奋地像只亢奋的小猴子,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连椅子都要动手摸一摸,充分感受西餐厅跟中餐厅的不一样。   念念虽然好一些,但小脸蛋也是兴奋得红红的,眼睛亮晶晶的。   白瑜没阻止两人的“探索”。   服务员拿了点餐本过来,两小只再次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般地瞪大眼睛,因为平时去国营饭店可没有点餐本,而是服务员直接报菜名,或者才墙上写好菜名。   白瑜让两小只自己决定要吃什么,两姐妹头挨着头,商量了好一会儿,最终念念点了芝士焗意面,明舒点了黑椒牛排,白瑜对西餐不太感兴趣,她点了太平馆最出名的烤乳鸽以及鸡丝炒饭。   服务员走后,明舒立即道:“妈妈,烤乳鸽也是西餐吗?我们之前在国营饭店不是也吃过这个?”   白瑜:“我点的两样不算很纯正的西餐,这边虽然是西餐馆,但也做我们中式的饭菜,而且我更喜欢吃我们中式的饭菜。”   明舒一脸“妈妈你真是暴殄天物”的惋惜模样:“妈妈,等会儿你点的中式饭菜要是没有我们的好吃,你可不能后悔了。”   白瑜把同样的话扔回去:“没问题,同样的,等会儿不管送过来的西餐好不好吃,你们都要吃下去,一点儿也不能浪费。”   明舒:“我们肯定不会浪费的!”   很快饭菜就被陆续端上来了。   明舒和念念两人点的先被端上来,白瑜让服务员多拿两个盘子,然后让她们分享着吃。   面对西餐用的叉子和刀子,两人显然有些束手无策,瞪着眼睛看着白瑜。   白瑜便拿起叉子和刀子给她们做了示范,还别说,两人都是学习能力很强的,很快就把学得有模有样。   牛扒在铁板上滚烫地滋滋作响,棕褐色的酱汁从牛扒上慢慢流淌下来,香味伴随着铁板的余温轰然炸开,肆意地闯进鼻腔,一下子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白瑜试了一块牛扒,黑椒的酱汁味道浓郁,口感嫩滑,肉质丰盈,美味到让人无可挑剔。   真不愧是百年老字号,就她所知,在接下来的八九十年代,太平馆还会再次火起来,直到后来西餐厅越来越多,竞争也越来越大,才慢慢退出了老大哥的位置。   但意面就比较普通,不难吃,但也不算出彩。   很快白瑜点的也被端上来了。   乳鸽被烤得油光锃亮,红褐色的皮在光线下透着晶莹的质感,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香得让人直咽口水。   明舒刚才还觉得妈妈肯定会后悔,可这会儿看到乳鸽,眼睛都移不开了。   念念也一样,偷偷地咽着口水,她觉得自己被妹妹给忽悠了,什么洋人吃的东西,她觉得这意面还不如姑姑做的油泼面好吃呢。   还有这眼前的乳鸽,一看就很酥脆,好想吃哦。   白瑜把两人的样子看在眼里,故意不出声让两人一起尝试。   她戴上饭店准备好的手套,从乳鸽上撕下一块腿,然后在两小只炯炯的目光中把鸽子腿放进嘴里。   皮脆肉嫩,一口爆汁,嫩到让人欲罢不能。   蘸上椒盐粉,又是另外一种口味。   明舒看妈妈吃得眼睛都眯起来,顿时觉得眼前的黑椒牛肉一点也不好吃,她好想试试妈妈点的乳鸽,肯定会很好吃,可想起刚才自己说的话,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开口。   在两人第N次咽口水时,白瑜终于装不下去了,把撕下的乳鸽肉放到两人盘子里:“吃吧,是你们说要来见世面的,现在世面让你们见识到了,你们觉得是西餐好吃,还是中餐好吃。”   明舒一边吃着外焦里嫩的乳鸽,一边拍马屁道:“西餐也好,中餐也好,都不如妈妈做的好吃。”   念念听到这话,狠狠点头:“姑姑做的最好吃。”   白瑜嘴角的笑意蔓延出来。   这两个小家伙,嘴巴比抹了蜂蜜还甜。   吃完饭,白瑜带着两人下去付账,谁知却被告知已经有人替她们付过了。   她们这一顿可不便宜,三人用了十元,相当于普通工人小半个月的工资。   谁会替她们付钱?   白瑜怔了下,再次确定道:“你确定没弄错吗?我并不认识你说的金同志。”   服务员看着白瑜白皙精致的脸蛋:“没有弄错,他说收了你侄女的画,这是感谢费用。”   画?   白瑜一下子就想到刚才那双冷漠幽深的眼睛:“他是不是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眼睛是很细长的丹凤眼?”   服务员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蛋红红的,连连点头:“对,那位金同志就是穿银灰色西装,眼睛就是你说的丹凤眼,我以前觉得这种细细长长的眼睛很不好看,不过长在那位同志脸上,却很好看。”   白瑜没理会服务员有点花痴的行为,她已经确定帮她们付钱的便是和导演坐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金这个形式在国内很少听到。   “那位金同志,还有跟他一起过来的人,他们现在还在餐厅里面吗?”   服务员摇头:“他们已经走了有十来分钟。”   白瑜本想把钱还给对方,但听到这话,只能作罢。   她额外点了两只烤乳鸽,让服务员帮忙打包,准备带回去,一份给奶奶吃,一份给孙蔷薇一家。   走出太平馆,阳光暖暖照在身上。   三人朝公交车站慢慢走过去,突然,念念仰着脑袋,小声道:“姑姑,您不喜欢那个金同志吗?”   白瑜没想到她小小的人儿心思这么敏感细腻:“没有不喜欢,只是萍水相逢,只能不能接受别人的恩惠。”   念念还来不及说话,明舒就煞有介事点头:“妈妈说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免费的午餐,可能往往就是最贵的。”   念念:“?”   白瑜失笑,点了点她的小鼻子:“那句话不是妈妈说的,是一个奥地利作家写的小说《断头皇后》里面写的,不过明舒这话说得没错,很多人喜欢占小便宜,到最后说不定会吃大亏。”   她们这一顿吃的不便宜,三人用了二十元,相当于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她不知道那姓金的男人是什么身份,但一想到他的眼睛,她就下意识想跟对方保持拒绝。   可现在不知道对方住在哪里,她就是想还钱也不知道去哪里还,只能等电视剧开拍了再说。   ***   等秋樱进入盛花期时,白瑜他们终于迎来了毕业。   这四年里,大家同吃同住,一起学期,一起买票看电影,听邓丽君的歌,偶尔偷偷看琼瑶的小说,互相比成绩,有过嫉妒,有过矛盾,但更多的还是开心。   相处了四年,眼看着就要各奔东西,大家心里都很不舍。   白瑜一个宿舍的人一起去外面吃了一顿散伙饭,饭桌上,平时性子最活泼的郑玲玲却好像变成了锯嘴葫芦,整个晚上一句话也不说,就低着头吃东西。   大家以为她是舍不得跟大家分开,谁知就在大家要结账时,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戴雷说要跟我分手,呜呜呜……”   大家听到这话,意外,也不意外。   现在读大学国家包分配,至于分配到哪里,在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   有些人被分配到大城市去,有人被分回自己家乡,还有些人被分配到偏远的小县城,单位都不错,但待遇天差地别。   这些日子来,校园里时不时看到红了眼眶的人,有些是为分配不理想而哭,有些是情侣为了即将分开而哭。   像郑玲玲这样分手的,十对里面就有九对,因为被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大家相隔着省份,要走到一起太难了,所以不如理智一点,当断则断。   大家安慰了郑玲玲一番。   郑玲玲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还是把眼睛给哭红了。   她们一个宿舍,除了高胜男要继续深造以外,其他人都接受了分配。   当然白瑜是个例外,她放弃了分配,选择自己创业。   很多人觉得她这样做太可惜了,她的成绩很优异,甚至外交部都开口了,如果她愿意,可以把她分配过去。   但白瑜依旧拒绝了。   不少人觉得惋惜,也有不少人觉得她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放弃铁饭碗跑去做生意,这不是傻是什么?   这会儿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很多东西还不是很明朗,做生意的人还很少,而且在大家眼里,做生意属于“下三滥”的工作,铁饭碗才是最理想的。   对大家的议论,白瑜只笑笑。   她很明白自己要走的是一条怎么路,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她都会义无反顾走下去。   转眼便到了毕业典礼这天。   晴空万里,瓦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绿树成荫,美好的天气让离别的伤感都淡化了不少。   作为恢复高考后第一届大学生的毕业典礼,不仅学校很重视,就是外界也很重视。   他们的毕业意味着第一批大学生即将走向社会,成为国家的人才和栋梁,为国家的建设开始添砖添瓦,大家都在时刻关注着。   学生们早早就写了信寄回家,哪怕是在外省的学生,很多人的家人还是千里迢迢坐车过来,就为了陪孩子一起见证了重要的一刻。   白老太、念念和明舒早早起来,都穿上最漂亮的衣服,白老太还特意抹了一下口红,可见有多重视。   而念念和明舒两姐妹穿的同样款式的红裙子,梳着同样的发型,穿着同样的鞋子,要不是两人差着身高,乍一看还以为是双胞胎姐妹呢。   孙蔷薇还没毕业,但这么重要的时刻,她自然要请假过来,但三个儿子她没打算让他们去。   他们要是去了,那可就不是参加毕业典礼了,而是打游击战,她可不想累死自己。   白瑜她爸也千里迢迢从京城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过来,还有马赛楠代表整个贝雕厂的人过来。   马赛楠去年已经结婚了,她嫁给了夏海生的表弟,刚听到这消息时,白瑜还有些震惊,她还以为马赛楠会和夏海生在一起。   毕竟两人年纪差不多,而且天天一起共事,当她把这个疑惑问出来,马赛楠却一脸嫌弃说,“你是不知道,夏海生那家伙跟他一起工作还可以,但要是一起生活,我肯定会忍不住打爆他的头!”   想到夏海生直男的性子,还有那次他把臭袜子塞到辛慧媚嘴里的事,白瑜突然有点悟了。   马赛楠这次过来,人明显胖了一圈,尤其是肚子微微凸起来,一问才知道怀孕四个月了。   她说本来赵寄秋也想过来的,但一来贝雕厂刚接了不少订单,正在赶订单,二来伍晓棠最近生病了,她一时走不开,但他们拜托马赛楠带了一套贝雕过来。   说是一套,却装了整整两个大箱子。   白瑜打开木箱子一看,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是一整套《西游记》和《红楼梦》的贝雕工艺品。   全部十二个,造型跟之前订单那些有些许不一样,但看上去无论是造型,还是做工都更精致更漂亮,说是巧夺天工一点都不为过。   显然这是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特意为她雕刻的。   几年前她只是随口说了一嘴,没想到他们却都记在了心里。   她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她决定离开贝雕厂自己创业时,有些人觉得她傻,说一旦走了,便是为他人做嫁衣,也有人觉得她是被欧阳文骞给赶走的,不由幸灾乐祸。   还有一些人觉得她从一开始其实就没必要去搞什么贝雕厂,但白瑜一点也不后悔这个决定。   在这个过程,她不仅学到了如何经营一个工厂,如何管理人员,还结交了一批朋友。   要不是她弄这个贝雕厂,如今她要是想去公社承包土地,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她也不能招揽武鹏鸿这个人才。   可以说,这四年她不仅在帮助别人,更多是在为自己的事业打下根基,每一天每一个经历都没有被浪费。   她觉得十分值得。   所有人都来了,可白瑜最想看到的人却没能过来。   江霖正在执行秘密任务,不仅不能过来,连人都联系不到。   白瑜自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过从她决定嫁给江霖那天起,就意味着她接受了他这个职业性质。   国家和人民永远大于个人。   只是,她没等来江霖,却等来了郑书记的爱人——   江含珠。 第147章 蛤蒌牛肉饼   老天爷对有些人真的是非常偏心。   三年过去了, 岁月似乎在江含珠身上停职了,没有在她脸上和身上留下一丝半点的痕迹,她还是跟三年前一样漂亮, 一样的雍容华贵。   江含珠手里捧着一个珠宝盒子, 拍了拍她身边的椅子道:“坐下吧, 白瑜,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可以。”   白瑜说着, 在她旁边的木椅上坐下, 阳光暖暖照在她们身上, 对面的草丛上有只小鸟度着方步, 样子上去有个滑稽, 又有些可爱。   对于江含珠会找上自己, 她是惊讶的,第一次见到对方是在郑书记的办公室里, 不过那时候她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过后也没去打听, 直到后面她又几次遇到对方。   江含珠似乎很喜欢她, 每次看到她总要握着她的手声音轻柔跟她说话, 问她吃得怎么样, 住得如何, 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地方,虽然对方有些过于热情,但对方从没对她做任何要求, 时间久了,白瑜也只当她个关心丈夫的学生的长辈。   江含珠微微扭头, 含水般的眼眸落在白瑜身上,感叹道:“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保养得好, 可跟你一比,才知道什么叫岁月不饶人,不想认老都不行!”   白瑜:“师母还很年轻,一点都不老。”   江含珠指着自己的眼角,接着又做了个微笑的动作:“你看都有鱼尾纹了。”   说着她又把自己带过来的珠宝盒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阳绿色的翡翠,簪透和针挺连为一体,细细一看,簪头上的雕刻不是花鸟鱼虫,而是透雕盘的龙纹,工艺十分精湛。   白瑜微微有些吃惊,古代女子的玉簪上一般只会雕刻花鸟,就是皇后,也只会雕刻凤簪,而这只簪子上雕刻的居然是龙纹,她记得上辈子在报道上看过一个珠宝拍卖消息,有只和眼前很像的簪子,最终以4500万元港币成交。   而那会儿还只是2008年,4500万港元那可是一笔巨款。   谁知下一刻江含珠就把那珠宝盒推到白瑜面前,笑道:“这是送给你的毕业礼物。”   “!!!”   白瑜直接呆住了。   她不知道江含珠手上这只簪子跟上辈子被拍卖那只簪子是不是同一只,但看这成色和工艺就知道这簪子价格不菲,而且很有可能也是古董。   她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师母,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江含珠没有拿回去,但也没强迫她,而是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   白瑜点头。   江含珠:“你们外语系78级有个叫秦燕的男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白瑜听到这问题,又怔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为什么第一次她看到对方时会觉得莫名有些熟悉感:“难道您是秦师弟的亲戚?”   秦燕一来学校报到就造成了轰动,因为长得太漂亮了,雌雄难辨,不少男生都对他很是心动,后来弄清楚性别后,心动的便换成了女生。   如果外表只是他吸引人的一个特点,那他的聪明和有别于其他男生的绅士风度,更是让无数女生对他怦然心动,虽然他要到明年六月份才毕业,但听说他已经确定会被分配去外交部。   用天之骄子来形容秦燕这个人,一点都不过分。   江含珠微微摇头:“我是他母亲。”   “……”   白瑜理了一下关系,江含珠是郑书记的妻子,如果她是秦燕的母亲,那郑书记岂不是秦燕的父亲?   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首先秦燕跟郑书记姓氏不一样,而且两人长得完全不搭边,秦燕漂亮得女人在他面前都要自觉不如,而郑书记是那种长得比较粗糙的汉子,他给人威严、能力强等感觉,但绝对不会有人觉得他是个美男子。   不是亲生父母,那只有一种可能了——继父和继子。   不过不管秦燕和郑书记是啥关系,这和江含珠来找她,并且还要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江含珠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你这么聪明,想来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和秦燕他爸在他三岁那年离的婚,我想过把他给带走,但没成功,对于这个孩子,我心里一直很亏欠,作为他的母亲,我在他那么小的时候抛下他,在他需要我的时候我也没能出现,他的成长过程我缺失了太多回,也不怪他跟我不亲近。”   “不过秦燕是个好孩子,他长得帅气,而且还那么聪明,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他虽然不想亲近我这个母亲,但对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却很疼爱……”说到这她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对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恋,觉得自己的孩子天下第一好。”   白瑜摇摇头:“不觉得,因为我也是一位母亲,在我心里,我女儿也是天下第一好。”   江含珠听到她这番话,心里更加满意了:“秦燕那孩子从小就不容易,我和他爸离婚后,他爸就再婚了,很快就有了好几个弟弟妹妹,可能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变得很独立,哪怕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人,也从来不会主动去争取。”   “???”   白瑜听到这,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江含珠道:“这孩子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喜欢上你,那时候你在暑假创办工厂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他担心学校领导会处分你,因此跑到家里去找我,求我帮你跟你们郑书记说情,秦燕他是个长情的孩子,他两岁那年我给他买的玩具,他到现在还珍藏着,对你也一样,虽然知道你已经结婚生孩子了,但对你的喜欢,三年多来依旧如初。”   “………………”   白瑜心里哇了个槽。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该说什么话。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不知道秦燕喜欢自己。   她跟秦燕第一次见面是在孙柔柔被她丈夫刺伤那天,他们合力把孙柔柔丈夫给拿下,虽然当时他有问自己名字,但在那之后,他们几乎没怎么单独相处过。   平时见面都在学校里,大部分都是因为要处理系里面的事情,不过三年多加起来,两人说话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关键每次秦燕和她说话的样子、表情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要不是江含珠这会儿说出来,她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他居然喜欢自己,而且还喜欢了那么久。   江含珠:“你很意外?”   白瑜顿了下,点头:“对,因为秦同学从没跟我提起这事情,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我女儿今年都快五岁了,我很感谢他对我的欣赏,但我和他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以为江含珠过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说情,送那么贵重的礼物给她,可能是想劝说她离婚。   这让她有些无语,同时又有点愤怒。   江含珠仿佛猜到她的想法:“你别误会了,我这次过来,不是想破坏你的家庭,也没想劝说你跟我儿子在一起,破坏别人的家庭是不道德的,作为一个女人,我曾经被伤害过,我又怎么会用同样的方法去伤害别人呢?”   难道真是她想错了?   白瑜怔了下:“那您跟我说这些话,又给我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想让你知道秦燕对你的心意,让你知道曾经有个男孩一直默默喜欢你,默默守护你,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说,可我觉得,喜欢一场,若是对方什么都不知道,那以后想起来岂不是会很可惜?”   江含珠舔了舔唇瓣:“可能我这么做是错的,但作为一个母亲,我真不忍心他喜欢了那么多年,却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让对方知道,这个簪子是我现在的婆婆临终前给我的,我觉得跟你的气质很搭,所以想把它送给你作为毕业礼物,这只是我单存个人想送给你的,秦燕并不知道,你也不用心理负担。”   微风徐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空气里弥漫一阵若有似的香气。   不败美人或许就是江含珠这样子吧。   白瑜在心里这样想着,同时也叹了一口气。   她能理解江含珠想弥补自己对儿子的亏欠,也相信她说的没想过要破坏她的家庭。   只是这礼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收下,要不然就扯不清了,而且江含珠心里未尝没有想用礼物“砸”她的想法,以此帮她儿子砸出点好感来。   “师母,我很感谢秦师弟对我的欣赏,也很感谢你的礼物,心意我收下了,但东西我不能收,我家人还在等着我拍照呢,我先走了。”   说完她微微鞠了一躬,而后转身离去。   阳光穿透绿叶打下来,落在白瑜身上,晕染出一道绚丽的光斑,江含珠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也幽幽叹了口气。   ***   白瑜没有被这件事情影响了心情,很快收拾好思绪。   看她回来,一群人立即围了过来:“快来,白瑜回来,快来排队一起拍照!”   这话一出,一大堆人顿时涌了过来,男的女的都有,当然现在拍照洗照片还是很贵的,每个人单独一起拍照不大可能,太浪费钱了,大家涌过来是为了大合照。   “那位男同学站过去一点,对,就这样,站着别动,还有大家笑一个,别拉着脸,要不然可不好看……”   学校请来的摄影师扯着喉咙喊得声音都快哑了。   大家被他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嘴角都往上扯起来,摄影师抓住这一瞬间,按下快门——   “擦咔”一声。   时间在这一瞬间定格。   青春、四年友谊也被定格了下来。   一批人走后,又来一批人,白瑜把脸都笑酸了。   突然,天上突然传来一阵嗡嗡的声音,所有人抬头看去,就见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了两架直升飞机。   广城有军校,看到直升飞机不算特别稀奇的事情,但奇怪的是这会儿两架直升飞机下面各拉着一条长长的红色横幅,其中一条写着:“愿77级的毕业生——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另外一条则是写着:“不负时代,不负华年,为强国建设而奋斗!”   众人一阵哗然。   “这是学校为我们77级的毕业生准备的吗?”   “怎么之前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真是太惊喜太意外了!”   “唯有奋进有为,唯有报效祖国,为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做出贡献,才是真正做到了不负时代、不负华年!”   此时的领导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他们没做这出安排啊!   突然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声——   “快看,有两个海军军官正朝我们走来!”   大家听到这话,赶紧低下头看过去,就见两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穿着一身冬日海军服,头戴白下黑的大檐帽正朝大家走过来。   “天啊,这两位兵哥哥也长得太好看了吧,尤其是走在前面那个,比台湾香江那些明星要帅一百倍!”   “那是当然,军人才是天底下最帅最一身正气的男儿!”   “不过他们怎么过来了?刚才是空军拉横幅为我们祝福,难道这两个海军也是学校为我们准备的?是想给我们做毕业致辞吗?”   领导们:我们没有!   白瑜在看到天上突然出现直升飞机时,心里就隐隐有些感觉,当听到有人喊出“海军军官”四个字,她的心猛地重重一跳。   她下意识低头看去。   瞬间就看到了江霖的脸。   男人肩宽窄腰,身姿笔挺,正迈着大长腿朝她走过来。   一大片阳光正好打在他脸上,他看上去瘦了,也黑了些,显得轮廓越发领里分明,一双锐利深邃的眼睛盯着她。   白瑜被他看得心脏倏地一缩,一股凉风吹来,一朵红紫色的秋樱花被吹落枝头,正好落在她的头上,仿佛戴上了簪花一般,越发显得她皮肤百里透着红,人比花娇。   江霖看到这一幕,嘴角下意识往上轻轻勾起来。   就这么一个动作,顿时勾起身边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   在众人的目光中,江霖走到白瑜面前,声音低沉道:“很抱歉,我来迟了。”   白瑜眼睛看着他,脸颊泛红晕:“不迟,你来了,什么时候都不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难道这海军不是学校请来的,而是白瑜的亲戚。   下一刻就见穿着红裙子的明舒扑了上去,抱住爸爸的大腿喊道:“爸爸,爸爸我好想你!”   爸爸?   众人再次怔住,敢情这帅得天怒人怨的男人是白瑜的丈夫?   这也太太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吧?   白瑜已经结婚生子大家都知道,只是四年来,大家从来没有见过白瑜的丈夫,就连跟她一个宿舍的人都说不知道白瑜丈夫长什么模样,她们也提过想看白瑜丈夫的照片,但都被白瑜给找借口给推过去了。   甚至白瑜几乎不提起她丈夫和孩子的事情,时间久了,便出现了一些难听的声音。   有些人说白瑜肯定是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因为丈夫太拿不出手了,所以平时连提都不提。   也有人猜测白瑜的丈夫虽然是当兵的,但只是个小兵,没什么大本事,跟白瑜比起来,女强男弱,白瑜心里肯定不喜欢她丈夫,要不然怎么连张照片都不给大家看呢?   大家觉得白瑜和她丈夫分居两地,而且白瑜那么优秀,两人只怕是走不长远,尤其是大家看到毕业典礼这么重要的时刻,白瑜丈夫都没有出现,心里越发是肯定了这个猜测。   这会儿看到白瑜女儿抱着那男人叫爸爸,大家仿佛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打脸声。   脸好疼啊QAQ。   江霖一把将女儿抱起来,然后对站在旁边的岳父道:“爸,麻烦你先帮我们一家三口拍个照。”   之前岳飞鹏看江霖没过来,又不小心听到别人的议论,心里担心得不行,担心女儿跟江霖两人感情真出了问题,毕竟长期分居两地是最容易出现问题的。   这会儿看到江霖出现了,他高高提着的心也跟着落地了,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我给你们拍照!”   孙蔷薇看着白瑜一大家子在拍照,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男人道:“你们不是在执行秘密任务吗?怎么突然出现在在这里?”   谢旭东把大檐帽拿下来,拨了拨头发:“江霖那家伙为了赶回来给他媳妇庆祝毕业典礼,提前把任务给完成了,就是差点没有累死我们这些人,我看他要过来,想着好久没见你和孩子们,便跟着过来了。”   孙蔷薇听他把自己放在孩子前面,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像猝不及防被人喂了一嘴的蜜糖:“刚才那空军和横幅,也是江霖安排的?”   谢旭东点头:“江霖和黄埔军校这边联系,说是为了鼓励第一批大学毕业生,还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大道理,我觉得他其实就想给他媳妇惊喜。”   孙蔷薇心里一阵羡慕,用手戳了戳他的结实的腰身,小声道:“明年我毕业,你会不会来参加?还有,也会不会跟江霖这样,让直升飞机飞去我们学校拉横幅?”   谁知谢旭东听到这话,扭头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呢?你以为直升飞机天天没事干,就等着给大家拉横幅啊?这次之所以能说动,也是因为白瑜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毕业生,十分有意义,要不然就是让孙政委出面也没有用!至于你毕业的时候我能不能过去,那得看我到时候有没有空……啊啊……”   话还没讲完,他腰身就传来一阵疼痛,低头一看,原来是孙蔷薇夹起他腰身一点点肉、然后做顺时针扭转。   他疼得倒抽凉气:“你这女人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你个猪头!不来就算了,我还不想你来呢!”   孙蔷薇气得差点没从鼻孔里喷出火来,她难道会不知道直升飞机不是拿来儿戏这事吗?她这么说,不过是想听他给自己说些好话哄哄自己。   对于他能不能来要看有没有任务,她还能不清楚,但她就是想听他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过来,就跟江霖为白瑜做的那样。   气死她了!   “……”   谢旭东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看媳妇气得跺脚跑了,想也不想赶紧追上去,要不然他担心今晚连家门都进不去。   还有家里三个孩子,别看皮得让人想抽他们,但特别护着他们的妈,他要是敢对他们的妈说话重点,三个臭小子就敢联合起来揍他。   想到自己的家庭地位一日不如一日,谢旭东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一天,大家拍大合照,给彼此留下毕业祝福和联系方式,相约有时间一定要再相聚,只是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一分别,天南地北,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   不知道是谁唱起了《离别》的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大家一边唱一边哭,这一天几乎所有人都把眼睛给哭红了。   远处的大树下,秦燕看着哭红眼睛的白瑜,站在她身边的男人正在给她小心地擦眼泪,他看了看自己带过来的花束,一把塞给正从厕所出来的老教授手里,然后转身走了。   老教授愣了一下后,激动得眼睛也红了:前几年在牛棚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收到学生送给自己的花。   当年他之所以被送去牛棚,也是被自己的学生给举报了,他自认对学生从来都是尽心尽力,对传授知识更是倾囊相授,但就是往日那些他看做自己孩子的学生们冲劲教室来,把他像狗一样压在□□……   被送去牛棚一点都不苦,苦的是他的信,他一腔热血被人踩在脚下,他的心死了,虽然那段岁月已经过去了,虽然他已经重回学校,一切得到平反,但他的心一直没有热回来。   可这一刻,他!感!动!了!   ***   江霖虽然提前把任务给完成了,但他只能在广城呆一天,第二天天一亮就要走。   中午大家一起去太平馆吃了午饭,晚饭是在家里做的,不过这次没让白瑜这个毕业生动手,而是由江霖亲自下厨。   味道虽然不如白瑜,但白飞鹏这个老岳父看得十分欣慰,好男人就应该这样。   白飞鹏这次过来也是跟单位请假,主要的时间都花在路上,因此明天也要坐车回京城去。   明舒抱着姥爷的胳膊,很是不舍得,还嚷着要跟姥爷一起回京城,这可把白飞鹏的心给软得一塌糊涂。   白瑜和江霖两人听到这话,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表情。   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明舒这小家伙不过是说好话哄她姥爷,若真的让她跟着回京城,她肯定第一个哭出来。   人小鬼大的家伙。   晚上,白瑜和江霖说了明舒和念念两姐妹去参加试镜的事情,接着又说了江又涵穿金戴银出现在广城的事情。   前面说到试镜,江霖表情还很放松,可说到江又涵和梁天宇两夫妻,他眉头微微蹙了蹙:“下次她再过来,不用让她进门。”   白瑜趴在他的胸膛上:“你是不是也觉得梁天宇干了非法勾当?”   江霖微微点头:“嗯,这人素来心术不正,我会让人盯着他。”   三房不管老的小的,都一样的让人不省心。   自从江凯失去联络后,江启邦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他心里也担心儿子不要自己了,再说这儿子也算是半个弃旗,就算找回来也没大作用。   他越想越后悔,最近一两年开始扮起了贤父,对江霖嘘寒问暖,更是表示要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江霖,江霖都被过继出去了,他现在才来后悔,难道没意识到太晚了吗?   小时候对孩子一点也不关心,现在才来扮贤父,早当初干什么去了?   还有娄秀英,她把娄曼丽的小儿子金小宝接到了京城,一开始是打着亲自养大金小宝,以后让他给自己养老的念头,不过这不是她的主要目的,她的目的是过继金小宝,让他成为江家人。   对于娄秀英的算盘,白瑜在广城都听到了,对此,她之能说三个字:想得美!   别说江老爷子不同意,就是江启邦也不同意,主要是金小宝太熊太蠢了,教他背诵诗歌,背诵一百遍还是记不住,快十岁的人,连两位数的加减都不会做,掰着手指想了好久最终还是算错。   但凡金小宝没那么差,说不定江启邦也就同意了,因此金小宝现在虽然还养在三房,可谁也不关心他。   总之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白瑜很感激江老爷子把江霖给过继出去,要不然他们现在的烦心事肯定会更多。   正想着,她的唇瓣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一压,她回过神来,这才看到江霖用食指抵住她的唇瓣。   四目相对间。   白瑜呼吸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的指腹粗糙,压在她的唇瓣上仿佛带着一股汹涌炙热的火力,电流从唇瓣流窜全身。   白瑜被他看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向脸颊,一阵阵发热,下意识就想把视线一开。   但江霖不许。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嘶哑低沉没,带着少有的霸道,俯身盯着她:“别想其他人,只能想我。”   说着他毫不犹豫低头吻了下去,来势凶猛,攻城略地,他的唇舌撬开她的牙齿,舌头直接冲了进去。   他的身子抵着她的,喷在她脸上的气息温热,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点燃。   窗外树影摇曳,树叶掉落下来,在空中打着旋,一阵风而过,落叶被带到了高点,等风过了,这才慢慢掉落下来,最终落在地上。   屋里气息涌动,时不时发出的声音,让人脸红心跳。   夜深了,一弯孤月垂挂在半空中,窗口突然透出两条身影,重叠着,就跟阳台上的花影一样,成双成对。   第二天天还没亮,江霖就走了。   明舒还没起床,江霖轻手轻脚来到她房间,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下,然后把写好的信放在旁边,要是不写信,这小家伙回头肯定又要抱怨。   送走了江霖,中午白瑜又送走了她爸。   白飞鹏大包小包从京城过来,又大包小包回去,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他眼里慢是欣慰:“看你把日子过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不过不管你多大,你永远是我的女儿,如果遇到事情,爸爸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臂膀!”   这话说得白瑜鼻子忍不住一阵泛酸,点了点头:“知道了,京城这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到武汉之前你就要把保暖的衣服提前拿出来,还有别自顾着工作,人年纪大了就要学会放松自己,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白飞鹏看女儿絮絮叨叨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反而很是享受。   远处传来一阵汽笛声,是火车要进站了,人流开始涌动起来。   白飞鹏唇瓣抿了抿,最终还是没忍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这话,但我还是要说,你大哥他真的知道错了,这几年来,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他一直在自学心理学……”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瑜给打断了:“他为什么要学心理学,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要弥补过错她能理解,其实一开始她是很气愤的,但时间久了,尤其是有了女儿之后,她的心气也慢慢变得更加平和,也更加宽容。   她已经不怨她大哥,只是两人缺少一切契机去和好。   可她爸说的这话她就不明白了。   白飞鹏脸色一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就是……我也不太懂这东西,他说学点心理学啥的,能让自己更懂人性,哎呀不说了,火车来了,爸先走了,你和孩子们都要保重身体,还有你奶奶,她年纪大了,各方面你都要注意着。”   说完不再给白瑜任何提问的机会,他拿起东西转身就走。   等她爸进了车厢,消失在视线里,白瑜这才转身慢慢往外走。   想起她爸刚才的样子,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不过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   摇了摇头,她把杂念抛到脑后。   ***   念念和明舒两人的拍摄时间定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特别照顾她们,两人的拍摄时间被安排在周六和周日,这样一来便不用耽误念念的上课时间。   等到拍摄这天,两小只起得比平时还早,洗漱后两人就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打算从里面挑选最好看的衣服。   这臭美的样子,把白老太看得直乐呵。   孙蔷薇知道念念和明舒两姐妹能参加拍摄,又羡慕又感叹,另外还送了一些牛肉和鲜虾过来,说是给两姐妹提前庆祝。   正好家里的蛤蒌长起来了,白瑜摘了一些蛤蒌叶,清洗干净后放在一边,然后把牛肉剁碎,虾仁和熟的土豆压成泥,把三者混合成馅,蛤蒌叶剪成爱心形状,拿两张蛤蒌叶,在叶子背面夹着馅料,拍平,沾上蛋液后入油炸至两面金黄,外焦里嫩的蛤蒌牛肉饼就做成了。   牛肉饼外酥里嫩,外层的蛋液和叶子咬下去,酥脆作响,蛤蒌叶的香味混着牛肉,以及虾仁和土豆的味道,缠绵纠缠在一起,充满整个口腔。   明舒吃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还不忘拍马屁道:“还是妈妈做的牛肉饼好吃,比那个黑椒牛肉好吃多了!”   念念也在一旁点头。   白老太也点头:“以前很多人羡慕洋人,可我一点也不羡慕,我觉得他们还挺可怜的,吃的那都是什么东西,不是干巴巴的,就是没什么味道,哪里比得上我们种花国的美食。”   白瑜也这么认为。   吃完饭后,白瑜和奶奶便带着两小只出门了。   一路上两姐妹还没感觉到紧张,可到了拍摄现场,看到那么多人,念念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白瑜摸了摸她的小手:“不用怕的,你就按照导演说的去做,还有你的台词都背诵好了吗?”   念念点头:“背诵好了。”   白瑜:“背诵好了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而明舒看到姐姐害怕,再次把自己的勇气“挖”出来塞到姐姐嘴里,两姐妹相似一笑,紧张的气氛也慢慢散了。   到了拍摄地点后,很快就有人领着两姐妹去化妆换衣服,白瑜和奶奶两人一人盯一个。   拍摄现场人那么多,鱼龙混杂,白瑜可不敢放两个孩子离开大人的视线。   白瑜本来想趁着这次拍摄机会,把金先生上次为她付的饭钱还给对方,只是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对方的人,连那辆十分引人注目的黑色轿车也没了踪影。   最终她只能找导演。   导演知道她想还那点饭钱后,笑着摆手:“金先生是我们这个剧组的投资商,他可财大气粗着呢,既然他请你们吃饭,收下就好,那点小钱他不会在意的。”   白瑜没想到他是投资商,想起对方的眼睛,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金先生看着不像我们国人。”   导演对着不远处一个工作人员大声吆喝了一声,忙完才回答白瑜的话:“金先生的父亲是我们种花国的,只是从祖辈起就迁居去了香江,他母亲据说是霓虹国的。”   说完他又去忙别的事情了。   白瑜本来想把钱给导演,让他帮忙转交,但看导演这样子,只怕没时间再理她。   她只好作罢。   念念的戏份相对多一点,她是扮演女主的小时候,而明舒是扮演女主夭折的妹妹,戏份少一些。   明舒的戏少且比较简单,台词就只有两句,一句是“姐姐”,一句是“真好吃”。   这对智商超群的明舒来说,有点过于简单了,而且她性格本来就有点戏精,居然一条过了,让导演也惊叹连连,还说以后有戏会继续找明舒。   但明舒却没了兴趣,她小脸发皱,跟妈妈说:“妈妈,拍戏太简单了,我以后都不想拍了。”   白瑜这次带两姐妹去试镜,其实也是想让她们多点见识,并没想过让她们当童星。   因此这会儿听到女儿的话,她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想拍那就不拍,”   念念那边还没有拍完,等明舒卸完妆后,白瑜便牵着她的手准备去跟奶奶会合。   可就在她走出化妆间的瞬间,远处一个男人拿着相机对着她按下快门。   一道光闪过。   白瑜当时正在找念念拍摄的地方,因此没注意到,可明舒视力好得很,一下子就发现躲在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的男人。   “妈妈,有人偷拍你!” 第148章 蒜蓉将军帽   白瑜本以为是剧组的人在拍自己, 可当她抬起头顺着女儿指着方向看去,顿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那男人显然不是剧组的人。   一来那大树里剧组这边有一段距离,二来他的样子太鬼祟了, 如果是剧组的人, 大可不必躲在树后面偷拍, 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拍照。   就在她看过去时, 那个男人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被发现了, 动作匆忙地收拾东西就要走人。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越发证实了这人的不对劲。   但她不可能抛下女儿跑去追那男人, 正好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 白瑜连忙拉住对方:“这位同志你好, 我发现那边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在偷拍剧组, 是不是找个人去阻止一下比较好?”   白瑜没提自己,一来她不是百分百确定对方是在拍自己, 二来她不是剧组的人,若是说对方偷拍自己, 剧组未必会处理。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 却是一脸不在乎:“不用理会,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 苍蝇一样赶也赶不走, 主要是敏姐太红了,这次就算跑来内地拍戏,一些台湾和香江的狗仔队也跟了过来。”   敏姐是这部戏的女主角, 被称为台湾第一美人,她只远远看了一面, 脸蛋没有形容的那么夸张,但身段非常婀娜多姿。   原来不是偷拍她。   白瑜连忙松开工作人员的衣服, 跟对方说了道谢。   工作人员走后,明舒却斩钉截铁道:“妈妈,我刚才没看错,他就是在偷拍您!”   刚才妈妈没出来的时候,他手里的相机是向下垂着的,可妈妈一走出来,他就立马把相机对准妈妈,她看得可清楚了。   “嗯,谢谢宝宝的提醒,妈妈知道了,不过刚才那位工作人员叔叔也说了,这里时常有娱乐记者过来偷拍,那人看我们从化妆间出来,应该是把妈妈错当成这部戏里的演员了,走吧,我们去找你太姥姥和姐姐。”   内地现在还没有狗仔队,不过这个剧组有来自台湾和香江两边的顶流明星,而且刚才那工作人员也说,时常有人来偷拍。   因此白瑜很快就把这事情抛在脑后,带着明舒去了另外一个摄影棚。   那个偷拍的男人跑出去大老远后才停下来,把戴在头上的帽子摘下来,又把唇上的假胡子给撕下来,又把脸上故意摸上去的碳灰给擦掉。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放心回照相馆。   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里害怕得要死,尤其刚才那个小孩叫起来时,他差点没把相机给摔下去。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让他来拍那个叫白瑜的女人,他总觉得不是好事,可无奈对方给的太多。   拍几张照片就有一百元!   一百元,他干一整年都存不下一百元,随便拍几张照片就能有一百元,他没办法说不。   念念这边的拍摄花费的时间比较久,不过这事跟念念无关,念念虽然很紧张,但她是一个非常认真的孩子,一旦决定要去做,就会努力把事情做到最好.   出问题的是另外一个男孩小演员,对方太过紧张了,一下子忘记台词,一下子做错动作,小男孩的妈妈站在旁边,看儿子不断被NG,比男孩还紧张,当中叱喝男孩,男孩被这么一骂顿时更紧张了。   本来一个两天可以拍完的戏份,最终硬生生多拖了两天。   拍摄完后,念念和明舒一样,也对拍戏没了兴趣,不过她跟明舒的感受不一样,明舒是觉得太没挑战性,而念念是觉得受到的限制太多了,哪怕自己那一部分做好了也不行,必须配合其他人,就好像那个男孩一样,她觉得太浪费时间了。   因为两人对演戏都没兴趣,于是白瑜拒绝了一两个找上来想签约两姐妹的公司。   等念念学校放假后,白瑜便就是收拾东西,刚好孙蔷薇那边也放假了,于是两家人四个大人五个小孩,两狗一猫一起登上了回琼州岛的轮船。   李珍知道她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可能不会回广城,便劝说她把现在这房子给卖掉,但白瑜可没打算卖,再过几年,这边的房间涨得比火箭还快,她要是这时候卖掉了,后面后悔还来不及。   她不仅自己不卖,还暗示危汉毅两夫妻要是有钱的话的,可以用出来买房子,不过跟她拒绝卖房子一样,李珍也拒绝买房子。   危汉毅在公安局当刑警队长,单位分的房子足够他们一家五口人住,李珍觉得完全没必要再去外头卖房子,等以后两个儿子长大了,进了单位,单位又会分房子,所以干嘛要买给房子在那里放着,这不是纯属浪费钱?   白瑜能说的都说了,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看对方还是无动于衷,她便闭上嘴巴了。   不过她嫂子却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在京城二环的地方买了两间房子,因为没打算过去住,便出租出去,每个月还能收十元房租。   林向雪倒也想买,但她老公和公婆都不赞成,她不想跟他们吵,于是只好作罢。   回到琼州岛,再次看到湛蓝如洗的大海,几个孩子高兴得哇哇叫,当天下去就提着小水桶去海边赶海。   别的没抓到,倒是挖到了不少将军帽。   白瑜把将军帽清洗干净后,底部朝上一一摆放在盘子里,然后把腌制腌制好的蒜蓉铺在每一块将军帽里面,水滚之后,然后放到锅里隔水蒸三四分钟。   这样的做法简单又能最大程度保持将军帽的原汁原味,当肉和壳刚刚分离时,也就是口感最佳之时。   这样做出来的将军帽肉质富有弹性,浓浓的蒜味去掉了腥味,却掩盖不住将军帽的鲜甜。   大家吃得欲罢不能,不过有个人却乐极生悲了。   那就是孙蔷薇,她一下子吃太多了,从白瑜那里回去后,她还意犹未尽,蒜蓉将军帽的做法很简单,她这个厨房杀手也能做出来,于是又蒸两盘一个人干掉,吃完不到一个小时,肚子就开始咕噜作响。   当晚她跑了十几趟茅厕,最后全身无力,差点没一头掉进厕所里。   过后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吃将军帽了!   这次回来,才知道雷大姐一家要走了,她丈夫的调动令已经下来了。   雷大姐是她来海军基地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白瑜很是舍不得,在他们走之前,给他们做了好多吃的,让他们一家子在路上可以吃。   送走了雷大姐一家,工厂那边也竣工了。   白瑜挑了个黄道吉日,然后宣布采虹珠宝厂正式开业。   之所以是用采虹,而不是彩虹,是因为取自珍珠需要养殖和开采之意,而在明代诗人陈沂《平台》这首诗歌中,有两句诗是这样的:“海气生华蜃,天光落采虹”。   不过大家对白瑜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一点也不感兴趣,大家现在的关注在于工厂既然要招人了,那是不是要招人?   白瑜的本事,这四年里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非常清楚。   以前飞鱼公社是远近闻名的穷公社,没有工厂,人也少得可怜,很多其他公社的年轻女孩都不愿意嫁到飞鱼公社来,有些还没见面,一听介绍人说男方是飞鱼公社的,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而飞鱼公社的姑娘也不想嫁给本公社的人,实在是太穷了,这就导致飞鱼公社的男人娶媳妇非常困难,可自从贝雕厂建起来后,飞鱼公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飞鱼公社现在每年参加两回广交会,除了小部分订单是国内的,其他订单全部来自外国,订单雪花一般飞来,公社人民的腰包也跟着鼓了起来。   之前周围其他三个公社想效仿飞鱼公社办贝雕工厂,但没熬过三个月就宣布破产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办贝雕工厂容易得很,白瑜一个女人都可以搞定,他们三个大男人,而且还都是公社的书记,难道还能输给她一个女人?   可现实却狠狠扇了他们三人一记耳光。   为了跟飞鱼公社别苗头,他们一来就宣布大肆收购贝壳,为的就是断掉飞鱼公社的原材料,而且为了攀比,他们十斤贝壳给一块一毛钱,还不限数量。   三个公社的社民知道自家公社收购贝壳后,几乎整个公社都出动了,不到两天的功夫,他们就收到了几千斤贝壳,这些贝壳差点没把公社办公室给淹没了。   不到两天句花出去了大几百元,三个公社书记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叫停收购,而问题还在后头,原先那些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会雕刻贝壳的人,到见真功夫时,一个两个做出来的贝雕,差点没让三个公社书记骂娘。   都是什么玩意儿!   拿着胶水黏在一起就算是贝雕?那些玩意儿做出来不仅看不出造型,而且上面满是胶水和手指印,这东西别说去广交会卖给老外了,就是免费送给人也没有人要!   三个公社书记气得差点爆血管,这也才明白过来,手艺人有多重要,于是他们便想把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给挖过来。   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脚挖不倒。   他们信心满满,觉得只要给的工资够高,待遇够好,一定能把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给挖过来,谁知他们再一次遭遇了滑铁卢。   哪怕他们把工资开到每人一百五,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还是那个态度——拒绝。   他们说他们有今天,完全得益于白瑜,若是没有白瑜,他们一家三口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相聚的一刻,他们可能也因为思念女儿而病逝了。   所以无论他们开出多高的工资多好的待遇,他们都不会背叛白瑜。   挖不到两个大师傅,他们便想着挖些小兵小将,像姜慧君等已经能独自雕刻的工人,如果能挖过来也是不错。   可!是!!!   他们又又又被拒绝了,原因还是那个——她们不会背叛白瑜。   三个公社的书记听这理由听多了,感觉牙都要被酸倒了,可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白瑜这个女人的确比他们三个男人还有能耐。   挖不到人,工厂就开不起来,可工厂还招着人呢,每天费用都在支出,产品和订单却是一个也没有,最终三人不得不及时止损,灰溜溜把“琼州岛第一贝雕厂”给关了。   说回飞鱼公社,自从社员富裕起来,以前女人都不想嫁到这个公社来,现在却是抢着想嫁进来,因为只有嫁进来,才有可能参加招工进入贝雕厂。   相比男人,飞鱼公社的女子更是变成了香饽饽,贝雕工厂的女工人比男工人多了一倍,而且她们一个个心灵手巧,拿到的工资也普遍比男工人要多,要是能娶到她们,那就相当于娶回去了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这么好的媳妇谁不想要。   就拿姜慧君来说吧,她是远近公社第一个离婚的女人,也是第一个把丈夫送去农场劳改的女人,虽然不少人同情她,但更多的人觉得她是最毒妇人心,被打几下就要把人送去农场,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她?   姜慧君离婚后,媒婆从不进她家门,甚至路过家门口都要绕路走,就是觉得晦气,周围的邻居也不跟她来往,她娘家也跟她断绝了关系。   可当有一天,不知道是谁把姜慧君一个月拿到八十元工资的消息传出去,大家震惊了,大家没想到她一个女人居然一个月赚那么多钱!   于是,媒婆的身影频繁出现在她家门口,因为觉得她恶毒的邻居们开始觉得她长得非常善良,连断绝了关系的娘家人也跑过来认亲,不少老光棍和死了媳妇的男人都不介意姜慧君把她前夫送去劳改的事情。   在每月八十元的工资面前,似乎整个世界都朝姜慧君打开了。   不过姜慧君拒绝了媒婆给她介绍老男人的“好意”,又把想趴在她身上吸血的娘家人用扫把赶出去,然后放出话来,这辈子不再嫁人!   她这八十元工资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她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没日没夜学校雕刻,别人只在工厂学习打磨贝雕,可她为了更快更好掌握这门工艺,她以个人名义跟银行贷款,然后拜托白瑜帮自己买了一台电动轮砂机,从工厂下班后她继续练习。   有一次她太累了,在打磨贝壳时差点没把手指给切断了,而她的一双手为了学习雕刻,破了无数道口子,一碰水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她的手好了又裂开,裂开了又好,她这份工资可以说是她用命换回来的,那些人什么都没付出就想来分享她的成果,想得真美!   以前她觉得女人就必须结婚,而且结婚后就不能离婚,要不然会活不下去,而且会成为方圆百里亲戚好友口中的笑话,可离婚后她才知道,原来婚姻带给女人的,除了伤痛还是伤痛。   离婚之后,她不用照顾那个只会打她的丈夫,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赚到钱她可以给自己和孩子买任何想要的东西,不用每天提心吊胆担心什么时候又会被揍一顿。   掌心向上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而飞鱼公社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白瑜。   要不是她把贝雕工厂带到飞鱼公社来,要不是她带着贝雕去参加广交会,现在的飞鱼公社肯定还会是远近最穷的公社。   所以这会儿听到白瑜要开自己的工厂,周围的公社都轰动了。   白瑜才放出要招人的消息,结果第二天一来工厂,门口就排了三条长长的队伍,粗略估算,应该不下五百人。   白瑜咋舌。   她要招的人其实并不多,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珍珠养殖工人,这一部分除了学习如何养殖珍珠,后面如何开采之类也是由他们来负责。   另外一部分便是销售,如何把珍珠推销出去,如何打开国内外市场,这是白瑜接下来要做的重点工作。   武鹏鸿作为工厂的养殖主任,白瑜和他商量之后,决定暂时先招十个人。   来参加面试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而且不少已经老得要拿着拐杖走路也过来排队,白瑜看来也是哭笑不得。   为了把一些不合适的人筛选出去,也为了提高效率,白瑜决定先来个简单粗暴的筛选方法,要求面试者必须有至少小学以上的学历。   这年代文盲很多,很多人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养殖珍珠的过程要涉及到各方面的操作,把每个步骤做好登记,要是不认字不会写字,那是没办法胜任的。   这办法虽然很简单,但很好用,五百人的队伍一下子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接着白瑜要求他们身体健康,不能有任何传染病,而且年纪必须在四十岁以下,因为养殖珍珠晚上要轮班,年纪太大,或者身体不好,这工作也是做不了。   这样一来,又筛选掉了二十人。   剩下五六十人,白瑜让他们登记下名字和联系方式后,让他们先回去,三天后再来做面试。   大伙散去后,白瑜交代马赛楠的丈夫余小杰,去打听刚才那五六十人的事迹,看他们是否有做过小偷小摸,作奸犯科,或者各种极品的事情。   余小杰闻言,把头点得跟小鸡叨米一样:“白总,您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好!”   马赛楠依旧留在贝雕工厂那边工作,知道白瑜要开珍珠养殖工厂后,她有考虑过跳槽跟过来,不过白瑜拒绝了。   一来是马赛楠已经怀孕六七个月,接下来她要生孩子做月子,还要照顾孩子,她要是跳槽过来,意味着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上班。   而她这边才刚开业,很多事情需要做,她不能弄一个位置给她,却什么事情自己来做。   二来是马赛楠在贝雕工厂那边做得很好,如果她走了,贝雕工厂便少了个得力干将,她的离开已经让贝雕厂损失了很多,她可不想贝雕厂就这么关门了。   于是两夫妻商量之后,马赛楠的丈夫余小杰把在罐头厂仓库的工作给辞掉了,跑来白瑜这边。   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也需要很大的魄力。   在大家看来,余小杰这个行为太冒险了,虽然大家觉得白瑜很有能力,但凡事还有个万一呢,万一她这次做不起来呢,万一倒闭了呢。   还有跟最初大家不看好贝雕一样,其实现在大家心里也十分不看好珍珠的养殖。   这年代,珍珠大部分都用来做成药材,做成首饰有,但销售很少,对于大家来说,能吃饱就很好了,谁有那个闲钱去买珠宝。   就算要买,他们肯定会首选金银,而不是珍珠。   因为余小杰做出这个决定,遭遇了很多反对,他父母在家里闹了好久,差点没打断他的腿。   但余小杰和马赛楠两夫妻还是决定过来跟白瑜。   这让白瑜很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她对余小杰这人的人品和能力都不了解,因此并没有立即答应让他进入公司,而是给他一个月的实习期。   在一个月内,如果余小杰通过她的考核,才能成为正式员工。   余小杰虽然对这个要求有点不舒服,毕竟他连工作都不要了,没想到过来还要考核,万一没通过考核,那他岂不是两场空?   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白瑜的要求。   因为马赛楠要求他必须去,要不然就带着肚子的孩子跟他离婚。   余小杰知道马赛楠不是说说而已,她是真的会那么做,没有办法只能过来拼命一搏了。   在马赛楠眼里,白瑜就是最牛最厉害的,她坚信白瑜一定会做成功。   而她丈夫在罐头厂每个月拿的工资还不到她的一半,之前是没办法,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还不抓住,那她可要好好收拾他!   余小杰走后,白瑜开始筹划找销售员的事情。   销售员这方面她要求更高,要求至少要有初中以上学历,最好能说英语。   因为要打开国外市场,后面肯定还要去参加各种珠宝展会,她可不想到时候重头来培训,因此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要求定高一些。   除此之外,做销售跟其他工作不一样,非常考验一个人的情商和口才,可现在这年代的人并没有销售的概念,只怕这人不好招。   就在这时,她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白瑜抬头看去,就见赵寄秋站在门口,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个人。   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快一年没见到的伍晓棠。   伍晓棠看她看过来,嘴角微微动了动,然后对她扯出一个笑容。 第149章 酸笋鸭   对上伍晓棠不自在中带着一丝害羞的笑容, 白瑜愣了下。   这几年来,伍晓棠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当然, 这跟伍师傅以及赵寄秋两人没日没夜的照顾分不开关系。   以前大家对伍家一家三口避之不及, 可看伍家一天天红火起来, 各种牛马鬼神就再次出现了。   有些人想把自己的女儿送给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做干女儿, 他们闺女一定会把他们两人当做亲生父母那样来对待, 把伍晓棠当做亲姐姐, 只要伍师傅两夫妻帮忙安排个工作就好。   有些更无耻, 表面说想来伍家入赘, 其实是想吃绝户, 还有人狠狠心, 把刚出生的孙子送过来,说过继给伍晓棠当儿子, 不过这些人都被伍师傅和赵寄秋两夫妻给赶出去了。   这些人打什么主意,他们心里跟明镜一样。   现在嘴上说得好听, 其实都是冲着他们手里那点钱过来的, 等他们两脚一伸, 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他们女儿, 只怕伍晓棠也活不了多久。   白瑜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伍晓棠, 上次见她,明显感觉她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人也长肉了, 可能过得舒坦的缘故,她的模样反而比刚发现那时候看上去要年轻。   只是她还是不敢跟人直视, 一看到陌生男人就会不受控制全身颤抖,如果对方多看她两眼, 她很有可能被吓得尖叫不停。   可现在,她居然没有避开白瑜的目光,还主动对她笑了。   难道已经完全好了?   白瑜一边想着,一边连忙站起来道:“赵阿姨,晓棠,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赵寄秋牵着女儿走进来,笑道:“工厂今天开业,我们自然是要过来祝贺,而且工厂其他人午休时也会过来。”   说着她看向女儿。   伍晓棠抿了抿唇,然后低下头去,慢慢打开身上的军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本子,给白瑜递过去。   “???”   白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本子给接了过去,然后在伍晓棠期盼的眼神中翻开了本子。   只见本子里面用铅笔勾画着好几个设计图,有珍珠跟双面绣结合一起的团扇,有珍珠吊坠设计,有珍珠耳环,其中有一款做成兰花形状的珍珠项链设计让白瑜很是惊艳。   珍珠躺在一片不规则的兰花叶子上,扣子被做成兰花的形状,看上去非常特别,这种设计就是上辈子她都没见过。   当然这种设计的项链自然不适合普通场合佩戴,却很适合中一些高档的宴会上佩戴,这跟她要的定位是一致的。   她想把工厂定位于中高端珍珠市场,以后走养殖和设计一体化的道路,打造品牌影响力,在国内外提升品牌的知名度和格调。   低端珍珠市场的前景大不大?当然很大。   但任何一个企业都不可能把所有市场一举吞下,总要有取舍,而伍晓棠递过来的本子上的这些设计,跟她想要的定位完全吻合。   白瑜抬起头来,一脸惊喜道:“这是你设计的?”   她问的是伍晓棠。   伍晓棠显然还不太适应跟外人接触,眼睛看着桌面,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她没开口说话,但赵寄秋帮忙给了解释:“这些设计图都是晓棠画的,她从小就很喜欢倒腾这些东西,小时候她就喜欢把草珠子摘回家,然后编成手链,明明同样的珠子,但她做出来的造型总会比其他人好看,她还用草珠子做成门帘,一串串的珠子亮晶晶的,挂在门前,风一吹就发出哗哗的声响,随风拍动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很美。”   “再长大一些,她就自己动手做头花,她学校的女同学很喜欢,都愿意掏钱跟她买,她赚到了钱就给我和她爸买礼物,要不是……”   要不是遇到那个下十八层地狱的变态,她肯定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自从她和丈夫成了贝雕工厂的大师傅后,不少人劝他们收养一个正常的孩子,不要把心思都放在一个疯了的女儿身上,每次听到这种话,她都恨不得把尿盆倒扣在对方头上。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晓棠是多么好,多么孝顺,他们见识过她的好,所以才会那么心痛,也永远不会放弃她。   白瑜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都过去了。”   “放心,我没事的。”   赵寄秋点点头,为了不吓到旁边的女儿,努力把眼角的泪水逼回去:“这几年晓棠情况越来越好,看到我和她爸在画设计图,她也想画,我们起初也没想让她做出什么来,只是想着她喜欢就让她画,可后来她越画越好,我便有意识引导她画一些设计图,鹏鸿那孩子看她喜欢画这些,去年从霓虹国回来,带了好多本有关首饰设计的书籍回来,晓棠对那些书爱不释手,每本都被她给翻了好多遍,这几张设计图都是她自己创作的,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符合,太符合了!”白瑜连连点头,“我这里正好缺珠宝设计师,赵阿姨的意思是想让晓棠过来我这边上班?”   珠宝设计师肯定要招人,但现在国内会设计珠宝的人少之又少,她也想过把伍师傅和赵寄秋两人请过来,但他们两人一走,贝雕厂那边就会群龙无首。   虽然这几年贝雕厂培养了好几个设计贝雕的设计师,其中比较有天赋的当属那个叫林宝珠的,当初她还是跟白瑜毛遂自荐想学贝雕设计,如今她也算能独当一面,这两年设计出了好几款贝雕工艺品,有一款还小小爆了一下。   但跟伍师傅和赵寄秋比起来,他们还是远远不够。   就是想到这点,所以她才没有开口。   不想柳暗花明,赵寄秋却带着女儿自动找上门来,不过一想到伍晓棠的情况,她又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嫌弃伍晓棠,而是她这种情况,只怕不好沟通。   赵寄秋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嗯,如果你觉得晓棠合适的话,那我从明天开始就和晓棠一起过来上班,你只要给我们一份工资就行了,不过我希望能给我们安排一间独立且安静的办公室。”   如果有赵寄秋一起跟过来上班,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白瑜笑着道:“两人工作,自然要开两人的工资,至于办公室,我下午就让人打扫出来,还有什么要求您尽管说,不过贝雕厂那边……已经知道了吗?”   赵寄秋点头:“嗯,我提前两个月跟欧阳书记递交了辞职信,贝雕厂发展至今,不管是风格还是规模已经非常稳定,就算我离开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当然他们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些年来,欧阳书记十分照顾他们一家子,要不是有他的庇护,他们也不能过得这么轻松,所以他们两夫妻商量后,让老伍留在贝雕厂,她带着女儿来珍珠厂。   她也不奢望女儿能赚多少钱,她只想让她多跟人相处,有个喜欢的工作可以做,希望这样能让她的状态越来越好,而且如果能发展成一技之长,将来就算他们两夫妻不在了,他们也不用担心她会被饿死。   白瑜:“如果欧阳书记那边已经批准了,那我这边也没问题了,欢迎你们加入采虹珍珠厂这个大家庭,让我们携手并肩,把采虹这个品牌打出名堂,走向世界!”   说着她站起来,朝赵寄秋和伍晓棠母女俩伸出手背。   赵寄秋顿了下,把手放在白瑜手背上,然后轻轻抓住女儿的手,放在自己手背上,笑道:“好,让我们一起创造美好的未来!”   伍晓棠依旧有些紧张,但看到妈妈和白瑜都在笑,她也下意识跟着笑了起来。   赵寄秋和伍晓棠两人一走,白瑜便去找合适的办公室。   整个工厂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珍珠养殖场,另外一部分便是办公楼,办公楼楼高三层,第一层为员工办公区和会议厅,二层为展厅和生产车间,第三层为设计部,以及白瑜的办公室。   白瑜把走廊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选座赵寄秋和伍晓棠两母女的办公室,因为在最里面,所以平时过来的人比较少,而相对比较安静,这样一来,伍晓棠就可以在办公室里面不受外界打扰。   不过办公室还没打扫,桌子椅子也没到位。   白瑜又连忙去放出招人消息,这次招的是负责卫生的阿姨,要求年纪在五十五岁以下,身体健康,手脚利落,关键是人品要过关。   招人信息通过公社的大喇叭一传播出去,珍珠厂的门口立即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白瑜最终从几十人里面挑选了两个家庭比较困难的,一个林阿姨,林阿姨丈夫瘫痪在床上,儿子是个哑巴,因为是哑巴没有去上学,也找不到工作,一大家子过得很是困难。   不过林阿姨古来面试时打扮得很干净,头发没有出油,身上也没有怪味道,一看就是个爱干净且勤劳的人,林阿姨知道自己被挑中,高兴得泪洒当场。   另外一个沈阿姨,沈阿姨和她丈夫只生了一个女儿,后来丈夫没了后她也没有再嫁,只是没想到女儿命也跟她一样不好,年纪轻轻丈夫也没了,留下一个女儿,婆家那边说她女儿跟她一样是扫把星克死丈夫,于是把她们母女俩赶出家门,如今她们祖孙三代住在一起,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她这次过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这两年县城陆续开了一些私人饭店,她们母女俩愿意去给人干洗碗打扫的工作,但东家知道她们的事情后,都觉得她们晦气,怕影响运气,所以她们找不到工作。   她担心白瑜这边也会因此嫌弃她,不想白瑜不仅不介意,而且在知道她女儿有高中学历后,还让她女儿过来面试助理这个职位。   沈阿姨也高兴得老泪纵横,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一个上午下来,白瑜招了两个扫地阿姨,每人每月工资二十元,负责把养殖场和办公楼的卫生打扫干净,日后活儿多了,会再考虑继续招人。   两个珠宝设计师,赵寄秋工资每月一百元,伍晓棠二十元,赵寄秋本来靠坚持伍晓棠这边不拿工资,最终没拗得过白瑜,最终妥协只拿二十元的工资。   白瑜答应,等后面做出设计后,她会再把伍晓棠的工资升上去。   两个助理,分别是余小杰和沈阿姨的女儿赖美清。   赖美清高中毕业,高考恢复时她丈夫病重,她便没有去报考,后来丈夫死了,她有想过去报考,但被婆家那边给阻止了,就这样她错过了两次报考机会。   赖美清跟她妈一样,性格低调沉稳,但做事很细心,很多事情白瑜点一下,她立马就上手,她一过来白瑜很多事情就不用亲自跑来跑去。   她打算让余小杰负责外面的跑动业务,赖美清则是呆在她身边帮忙处理事情。   两个助理都有一个月的实习期,实习工资每个月十五元,等转正后再根据具体工作而定。   没有被选上的人都很失望,但听到白瑜后面还会陆续招人,这才高兴起来,并对白瑜说了一大箩筐的好话才离开。   这些人前脚一走,后脚贝雕厂的人就过来了。   几乎整个贝雕厂的人都过来了,欧阳文骞和伍师傅两人带头走在前面,后面跟着马赛楠和贝雕厂的工人们,他们手里有的提着鸡蛋或者糖果,有的抬着一大盆植物,其中几个小伙子还抬着一个横匾,只是横匾上面盖着个红布,一时间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白瑜一脸惊喜:“赵阿姨刚才跟我说你们中午要过来,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过来!”   欧阳文骞笑道:“大家感谢你给飞鱼公社带来了贝雕厂,给大家带来了好日子,所以都说要过来祝贺。”   大家听到这话,纷纷点头附和了起来。   王主任:“要是以前有人跟我说我们飞鱼公社会成为远近最让人羡慕的公社,我说什么都不会相信,但自从白瑜来了后,这一切都变成了真的!”   自从白瑜提出只收没家暴家庭的贝壳后,飞鱼公社一改往日打老婆的风气,而且随着工厂的女工们拿的工资越来越多,她们在家里的说话权也越来越多,家里的男人和公婆再也不敢跟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出手。   公社的风气变好了,她也因此多次受到县领导的表彰,本来还想把她提升去县城那边,不过她拒绝了,然后把这个机会让给了自己的儿媳妇。   她年纪大了,干也干不了几年,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好机会自然要留给自家人。   姜慧君:“我的经历在场的人想必都清楚,当初要不是白厂长和王主任及时赶过去救我和女儿,现在只怕我们连命都没有了!”   她现在时常就跟女儿们说,要她们像白瑜学习,好好学习,以后上高中上大学,只要她们愿意学,她就是拼了命也要供她们读书!   在她看来,白瑜就是她和女儿们的再生父母。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自己对白瑜的感谢。   白瑜感觉心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谢谢大家,飞鱼公社能有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大家的功劳,欧阳书记顶着压力去贷款,伍师傅和赵师傅身兼多职,不仅要设计,又要雕刻,还要带学徒,他们都是功臣!”   “还有王主任,马赛楠,还有工厂的每一个你们,你们都是工厂的大功臣,你们每一个人都十分的努力,尤其是工厂刚建立那会儿,当学徒没有一份工资,周围的人都不看好,但你们顶着压力呆了下来,要不是你们,工厂也没办法运营下来!”   一席话,把所有人都夸到了。   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到白瑜这么说,大家心里如三伏天喝了冰镇糖水一般,舒坦极了。   “既然是开业,那肯定要说吉利的话,我先来,我就祝白厂长的采虹珠宝厂蒸蒸日上,成为行业的佼佼者!”   “我也来,我祝采虹珠宝厂开张大吉、财源广进,厂子越办越好!”   “我祝珍珠厂业务如雪花滚滚而来,产品畅销全国,走向世界!”   好听的话白瑜也喜欢听:“好好好,谢谢大家,承大家吉言,大家进来吃东西吃水果罐头。”   江霖因为出任务没办法过来,但他出任务之前就让人搬了好几箱水果罐头,又买了糖果饼干之类让她招呼客人。   大家听到有吃的,欢呼了起来,气氛大好。   欧阳文骞让那几个小伙子把横匾抬过来,然后让白瑜当众掀开红布,红布被掀开,然后露出一副巨大的贝雕画。   上面用贝壳雕刻了一艘迎着旭日航行的帆船,船上面装满了珍珠,旁边写着一行字,祝:采虹珠宝厂旭日东升,一帆风顺。   白瑜笑道:“好!这贝雕画太好了,我很喜欢!”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把带过来的东西送上来,不过白瑜只收下两盆石榴盆栽,其他的东西让大家带回去。   两盆石榴树有一米多高,石榴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石榴,硕果累累,看着十分喜气。   当天晚上回到海军基地,姚大师傅给她送了一桌子好菜做为祝贺。   姚大师傅这几年的厨艺越发好了,尤其是那一盘酸笋鸭,不用猪油,而是用茶油来烹饪,茶油能更好地消除掉鸭肉的油腻,酸笋的酸和嫩,和鸭肉的鲜和美柔和在一起,让蕴藏的鲜味得到升华。   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工厂就这么顺利开业了。   建设珍珠养殖场和办公楼时,白瑜就把小黄鱼和那些珠宝拿出来一大半,然后让江霖找人帮忙把那些东西换成了现金。   建设工厂花去了大几万元,非常烧钱。   要不是有那一箱子金条和珠宝,她现在真不敢这么放开手去干。   当然江霖说了,让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让她放手去看,钱的问题他来解决。   白瑜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太帅了,也有点明白上辈子那些小说为什么总喜欢写霸总。   第二天来工厂,白瑜就拿出两万元给武鹏鸿,让他去买河蚌开始养殖。   现在的河蚌售价0.5元/斤,能买回来一万多斤河蚌,当然这只是买河蚌的费用。   另外还有运输的费用,那么重的河蚌,要走火车是不可能的,只能走水路,走水路每过一道关闸就要交70元的过关闸费,等回到琼州岛,还要让人用货车或者拖拉机运到公社来,这又是一笔钱。   可以说每动一下都要钱。   可这些都是前期投入,不花不行。   武鹏鸿拿到这么多钱,手心都冒汗了:“白总,我们一开始是不是投入少一点,万一……”   两万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说养殖过程中出了问题,就是运输过程中出现了什么意外,他也承担不起。   白瑜打断他的话:“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武鹏鸿之前在淡水珍珠养殖研究所工作过,为了培养他,她又花了那么多钱和人脉把他送出国去学习。   在他回国后,他们买了河蚌回来进行试验,都试验成功了,因此她对武鹏鸿的本事是没有任何质疑的。   只是这人太谨慎了,不过她可等不及慢慢来。   武鹏鸿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担心……”   白瑜再次打断他,斩钉截铁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工厂都已经建立起来,你现在才来担心已经晚了!”   白瑜此时面色严肃,把武鹏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别人都说白瑜一个年轻的女子,想管理好一个这么大的工厂估计管理不好,之前贝雕厂能管理好,主要还是欧阳文骞这个书记在,但现在她单干了,不看好她的人不在少数。   但武鹏鸿觉得这些人想太多了,他比白瑜大了好几岁,可这会儿她脸色一沉,他顿时有种小时候被老师训话的感觉。   不过打个巴掌就要给颗枣,白瑜没有一味用权利压对方,适当的鼓励还是要有的:“不过,我相信武主任你的本事,也相信你一定会为我们工厂养殖出最好的珍珠来!”   白瑜让工厂的人叫她白总,但外头的人叫她白厂长她也会应,而武鹏鸿更喜欢主任这个称呼,而不是白瑜提的经理。   不过不管叫什么,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武鹏鸿听到这话,觉得感动之余,也觉得肩膀沉甸甸的:“好,我一定不会辜负白总对我的信任!”   只是不等武鹏鸿把河蚌买回来,工厂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次过来的,是好多年不见的习晓东一家。 第150章 辣炒花甲   白瑜刚骑着自行车进海军基地, 就有人说她家里来客人了。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江又涵和梁天宇两夫妻,还以为他们上次劝说不成,这次又跑到琼州岛来劝说, 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来的不是江又涵和她老公, 而是习晓东、习母, 以及长高了不少的习陆承。   对于三人的到来, 白瑜有些惊讶, 毕竟在这之前并没有收到他们要过来的消息, 自从三年前他们搬回京城后, 两家人往来就变少了。   不过三个孩子之间倒还是有书信往来, 一开始是两姐妹都有写, 可后来念念上了小学后, 加上还要学习双面绣和画画,时间变少了, 渐渐就停止了给习陆承写信,倒是明舒坚持了下来。   两人相差着好几岁, 有时候白瑜也很好奇她哪里来那么多事情可以跟人说, 有一次她没忍住偷看了小家伙的信, 就见里面写着——   “红烧鱼昨天死了, 我和姐姐都很shang心, 姐姐说想把红烧鱼给zang到花yuan里,可ying姨说土zang不如火zang好,土zang会被ma蚁和虫子吃掉, 我不想红烧鱼被虫子吃掉,所以我把它火zang了, 我和姐姐用火kao了它,但kao好后太香了, 所以我和姐姐把红烧鱼分着吃掉了。”   “……”   白瑜没办法形容当时看到那信的感觉。   红烧鱼是一条鲫鱼,有次她从肉站买了两条鲫鱼回来,明舒看到后说想养,于是便把其中一条当做宠物鱼给她在家里养着,还让她自己取名字,她想了好久,给取了“红烧鱼”这个名字。   白瑜当时就觉得这名字一看就心思不正,不过孩子喜欢她也没说,现在看来她的预感是对的。   那次她下课回到家,发现两个孩子嘴边脏兮兮的,养在鱼缸里的“红烧鱼”却不见,两姐妹说红烧鱼死了,而且已经被厚葬了。   她是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厚葬就是葬到肚子里。   习陆承倒是个好孩子,他们全家每个人的生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年都会寄精心准备的礼物过来。   “陆承,你长这么大了不少,我差点认不出你来。”白瑜此时看着眼前俨然长成小小少年的习陆承,露出笑容道,说着转向习晓东和习母:“习阿姨,习同志,好久不见!”   习陆承手脚修长,以前只到她腰部的地方,现如今已经到她肩膀这里来,头发剪成了寸头,露出精致的五官,听到白瑜的话,他露出一口白牙,略带羞涩地喊了一声:“白姨。”   习晓东:“好久不见,白同志,没打招呼就过来,实在是打扰了。”   习晓东颔首,嘴角略略往上扬起:“好久不见,白同志,没打招呼就过来,实在是打扰了,这次主要是过来视察一下深市这边的市场,深市如今被定为发展特区,我很看好这个地方,正好学校放寒假,陆承知道我要过来,便提出要一起跟过来,还说要过来拜访你们。”   白瑜:“非常欢迎,习同志目光很好,我也很看好深市未来的发展。”   习母笑着补充道:“这大老远的过来一趟不容易,我本没想跟过来的,但今年京城太冷了,还没十二月就下了好几场大雪,承承他爷爷手脚冻疮都复发了,承承说这边温度冬天也不过十几度,很温暖,便提议我们一家子一起过来这边,顺便在这边度假,等过完年再回去。”   白瑜点头:“是这样的,这边过冬是极其舒服的,要是没有寒流的话,平均就是十七八度左右,穿一两件单衣就可以了,你们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跟三年前相比,习晓东显得越发沉稳,说话从容有度,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嘴角挂着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礼貌却带着一丝疏离,整个人散发着儒雅的商人气质。   习母点头:“找到了,在招待所里面,承承他爷爷本来要一起过来拜访的,只是他血压有点高,便在招待所休息。”   习母跟三年前相比,人胖了一些,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舟车劳顿的缘故,人看着有些憔悴,眼下还有深深的黑眼圈。   不知道是不是白瑜敏感,总觉得这一家子突然跑来琼州岛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不过对方没说,她也就没问,大家寒暄了一会儿,白瑜便提出请他们去国营饭店吃饭。   一顿饭下来,习母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   原来习家这次全家出动,除了习晓东要过来视察深市这边的市场,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过来跟习晓东的对象提亲。   换句话说,习陆承很快就要有后妈了。   习晓东的新对象是琼州岛人,今年才23岁,比习晓东小了整整八岁,在京城的师范大学读书,明年六月份毕业。   “这姑娘我和承承他爷爷都很满意,长得漂亮不说,而且很会做人,每次去家里不用我们开口就帮忙打扫卫生做饭,知道我有关节炎,就到处托人找方子,对承承也很用心,每次过去都会给承承带好多吃的,你看,承承身上这衣服就是她买的。”   习母说得唾沫横飞,眼角的笑纹几乎挤成了两朵花,显然很是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妇。   习晓东没跟白瑜他们一起吃饭,而是让饭店另外做了饭菜,然后打包提回去招待所和习父一起吃,正因为习晓东不在这,习母说话少了很多顾忌。   “这姑娘跟白瑜你一样是个大学生,非常有文化,而且一毕业学校就会给安排单位,工作也完全不用愁,关键是人家做事非常有主意,不像前面那个,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做什么事情都糊里糊涂的……”   听到这话,白瑜抬眸看了习陆承一眼,后者头微微低着,橘黄的灯光打在他的鼻梁上,长密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让,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白瑜在心里叹息了一口气。   想起三年前习晓东在医院信誓旦旦说要放弃工作自己照顾习陆承,这才过去几年,他身边就有新人了。   她想过习晓东会结婚,只是她以为他会等习陆承再长大一些,这样一来,就算他跟后面的妻子有了二胎,也威胁不到习陆承在家里的位置。   习母还在不断数落吴孝宜的不好,她也不喜欢吴孝宜,但她再怎么不好也是习陆承的亲妈,习母不该当着他的面数落吴孝宜,更不应该踩一捧一。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她的目光,习陆承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目光,顿了下,然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那样子仿佛在说,“我没事的,白姨,你不用担心。”   以前的习陆承过分的懂事,如今的习陆承还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白瑜心里有点替他难受,但这是习家的家事,她虽然觉得不妥,但她不会插手。   虽然帮不了习陆承,但让他暂时离开这个环境她还是能做到的,想到这,她扭头道:“明舒、念念,要不你们带陆承去海滩走走吧,有看到椰子的话,顺便让人送几个过来。”   “太好了!姐姐、陆承,我们走吧!”   明舒早就坐得不耐烦了,听到妈妈的话,连忙拉了拉习陆承的手臂,欢快地飞出国营饭店。   念念和习陆承两人怕她撞到人,连忙追了上去。   习母也不在意,这会儿已经从吐槽吴孝宜糊涂,到吐槽她二嫁的事情:“你说她是怎么想的?离婚后想嫁人不是不可以,男人那么多,她想嫁给谁都可以,偏偏她就嫁给自己的妹夫!”   白瑜想起那次在学校遇到吴孝宜的事,不由好奇道:“她怎么会嫁给谢志民的?吴孝玉没反对吗?”   接着她从习母口中才知道了其中的狗血事情。   吴孝玉被学校赶出来后,便拿着吴孝宜让她买房的钱跟一个混混跑了,谢志明被戴了一顶大绿帽,气得不行,后来通过人脉把两人找到,混混知道自己破坏的是军婚,当场就撇清自己跟吴孝玉的关系,不过谢志民没放过对方,以破坏军婚罪把混混送进去坐牢,然后跟吴孝宜离婚。   谢志民离婚后便想把丫丫给带去乡下让自己母亲帮忙带,可把丫丫看成自己命的吴孝宜怎么肯,于是天天就跑到谢志民宿舍去给他打扫卫生,给他做饭,孤男寡女在一起久了,很容易出事,两人滚到了一起,就这样,吴孝宜和谢志民两人结婚,吴孝宜也真正成了丫丫的母亲。   “…………”   白瑜知道狗血,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狗血。   她实在不明白吴孝宜的脑回路,为什么就这么执着于当丫丫的妈妈?   她想起试镜那天,那个妇女不过说了几句话,丫丫就把一口口水吐到对方身上,后来还用恶毒的眼眸死死瞪着她,那眼神完全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该有的。   她总觉得吴孝宜有天会后悔的,放着自己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孩子不要,偏偏去宠一条毒蛇。   当天晚上,习陆承提出要在白瑜这边住,因为小时候他在这边住过,很是想念。   习晓东可能出于补偿心理,而且知道住在白瑜这里很安全,因此很痛快地答应了。   武鹏鸿那边还没有买河蚌回来,工厂目前也没有其他事情要做,于是白瑜特意给自己放假一天,然后带着三个孩子去赶海。   还别说,他们运气不错,捡到不少花甲,还有一些很漂亮的贝壳。   回到家后,白瑜把花甲清洗干净后准备做成辣炒花甲。   花甲要想好吃,最好别焯水,焖煮的时候也不用加水,而是加上料酒焖两分钟,然后把焖好后的汤汁导出来,锅里下油加入葱姜蒜小米辣等一起爆香,再加入生抽、蚝油、盐等调料,接着把花甲原汤加入淀粉水倒进锅里,翻炒几下倒入花甲,再加入小葱和香菜收汁,一盘香喷喷的辣炒花甲就完成了。   明舒、习陆承以及年年三人则是在商量着要怎么把贝壳做成贝雕,还让白瑜带他们去贝雕厂,看三人兴致勃勃的样子,白瑜自然不会扫他们的兴,吃完饭后就带他们去贝雕厂。   最后在伍师傅的帮助下,三人都做出了自己的贝雕。   习陆承做了一艘船,念念做了一只在采蜜的蝴蝶,而明舒的,白瑜看了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居然做成了一坨牛屎。   白瑜:“你为什么要做成牛屎?”   明舒黑黝黝的眼珠子溜溜地转,然后笑得一脸坏兮兮的:“妈妈,我想把这个贝雕送给习叔叔。”   “?”   白瑜愣了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昨天习母在说话时,明舒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她还以为她没仔细听,或者听不明白,不想她早就把所有话都听到心里去,而且认定了习晓东这个父亲是坨牛屎。   习陆承显然也明白了明舒这话的意思,在白瑜要拒绝之前,他点头:“我觉得可以,我爸爸应该会很喜欢的。”   白瑜:“??”   明舒却笑得一脸灿烂,还对习陆承眨了眨眼睛:“我也这么觉得,等会儿我们一起送给你爸爸。”   习陆承看着她,从昨天到现在,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好。”   到了傍晚,习晓东按照约定过来接习陆承,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过来,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对象。   听习母说的时候,白瑜就觉得那女人有点过于讨好习家了,待看到人时,她突然就明白习晓东为什么会选择她了。   从外貌来说,这女人其实不如吴孝宜长得漂亮,皮肤有点黑,笑起来还有点龅牙,不过她显然比吴孝宜聪明,很明白自己要什么,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家庭环境也比不上习家,哪怕习晓东是二婚,并带着一个儿子,习晓东也不是她能够得到的男人。   因此她把自己的姿态放低,讨好习家父母,讨好习陆承,在习晓东面前也是非常听话,不会擅作主张。   白瑜本来还担心有了后妈后,习陆承的日子会不好过,不过在看到人后,她反而放心了。   这女人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苛待习陆承,至少明面上不要做出过分的事情,人有私心是正常的,以后她有了自己孩子偏心自己的孩子也是正常,但不要做得太过分就好。   不过明舒还是把那坨牛屎贝雕当面送给了习晓东,还道:“习叔叔,这个是送给您的,我妈妈说不疼自己孩子的父母都是牛屎,习叔叔您觉得我妈妈说得对吗?”   白瑜:“……”   我没有我不是别胡说!   习晓东看着眼前对自己露出天真无邪笑容的小女孩,又看了看她手里的牛屎模样的贝雕,点头:“你妈妈说得对,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都是牛屎,你放心,叔叔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还是很谢谢你的礼物。”   说着,他接过明舒手里的牛屎贝雕,脸上看不出一丝被冒犯的样子。   ***   余小杰的办事能力不错,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把那五六十个经过第一轮筛选的人的情况给摸得七七八八。   这里面有五六个人手脚很不干净,平时就喜欢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还有两个是二流子,平时喜欢调戏女人,还有几个有传染病,但当时白瑜问的时候他们却隐瞒了下来。   把这些人去除后,剩下不到四十人。   白瑜让余小杰去同志这些人来面试,面试的过程也简单,第一关是让他们掰河蚌。   有几个年轻女孩的很怕河蚌这种软绵绵湿漉漉的东西,一碰到就尖叫了起来,还有两个男的在河蚌里面摸到珍珠后,居然偷偷藏起来。   这些自然要淘汰掉。   最终两轮面试下来,还剩下二十人。   白瑜拿出一打合同让他们签约,里面有一条是写明不能拿走工厂任何东西,如果被发现偷藏珍珠,一旦被抓到,罚一千元以上,数量多的话,立即去公安局报案。   大家听到这个数目,都呆住了。   好几个人觉得白瑜这样做不厚道。   “罚一千元就很过分了,还拿公安来吓唬大家,白厂长这是不相信我们大家的人品!”   “就是,这不是侮辱人吗?哪家工厂会签这种东西!”   “可不是,钢铁可比珍珠值钱多了,也不见人家签这东西,反正我不签!”   白瑜笑道:“不签那就走了吧,如果你们觉得自己人品过关的,那又何必担心呢?反正你们也不会偷拿工厂的珍珠,就算我写罚款一万你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反而是你们这么害怕,是对自己不放心,还是对工厂不放心?”   那几个人被白瑜问得哑口无言。   白瑜也不做解释,让这几个人回去,最终和剩下十五个人签了合同。   但武鹏鸿不在,她也不会做训练,因此让这些人过几天才过来上班。   想到这,她决定再给武鹏鸿招一个助手,要不然他一走工厂就群龙无首也不行。   过了两天,武鹏鸿那边买河蚌回来了。   武鹏鸿一路风尘仆仆,连一口水都没喝就敢过来跟白瑜做报道:“白总,一万多斤三角帆蚌安全卖回来了,现在急需人手去做穿吊。”   白瑜听到他这话,心里是有点无语的。   河蚌要先经过筛选,有些河蚌在运送过程中被闷死了,必须捡出来,捡出好的河蚌后,要用尼龙绳穿吊、并系上漂浮物后才能养在池塘里面,不能一运送回来就直接全部倒进池塘里面。   这个过程需要大量人手,对于这一点,武鹏鸿比她更清楚。   可他出去那么多天,一个电话没给她打,什么时候要回来也没跟她报道,导致现在工厂里面要临时去找人。   虽然之前招了十五个人在,但因为武鹏鸿还没有回来,因此白瑜并没有让他们上班。   不过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白瑜立即去公社借用大喇叭,然后让大家赶紧过来上班。   做了通知后,她撸起袖子,自己先去筛选河蚌了。   耽搁一秒,可能就要死更多的河蚌。   虽然白瑜一句话也没有骂武鹏鸿,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对不起白总,下次我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跟您报道!”   说完,他也脱掉外套,撸起袖子和白瑜一起筛选河蚌。   看到这情况,两个扫地阿姨,余小杰和赖美清等人不用白瑜开口,都过来帮忙。   虽然武鹏鸿没有及时作报道耽误了事情,但他的眼光是信得住的,他挑选的三角帆蚌表皮光滑,而且体型都比较大,一看就是健康情况非常良好。   经过大家的努力,最终筛选出两百多斤被闷坏的河蚌,一下子就损失了一百多元。   “对不起白总,这次的损失算在我头上,后面从我的工资上扣。”   武鹏鸿很是内疚,再次意识到时自己的错误。   他要是提前通知白瑜自己要回来,白瑜肯定会把拖拉车准备好在岸边等他,河蚌一靠岸就能拖回来。   就因为他没处理好,才导致损失那么多钱。   白瑜却摇头:“这不完全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我应该在你出发之前就提醒你,这是第一回 ,大家都没有经验,下次有经验了,这种情况就能避免。”   武鹏鸿很感动:“我……”   白瑜摆手打断他的话:“就这样,工资不用扣,但下不为例,现在赶紧用泡沫塑料和瓶子把河蚌穿吊起来。”   一个个穿吊可要花费不少时间,再磨叽下去,死掉的河蚌会更多。   武鹏鸿也明白这个道理,连忙闭上嘴巴,教导工人们怎么穿吊河蚌。   好在穿吊河蚌跟贝雕不一样,稍微学习一下就能上手。   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赶在下班之前把所有河蚌都穿吊好,并下放到池塘里面去。   习晓东本来想带着家人在琼州岛这边过年,结果却收到了亲戚从京城打过来的电话。   吴孝宜出事了。   她被她的双胞胎妹妹捅了一刀,大出血流产,而且那一刀还把肝脾给捅破了,现在生命很危险。   吴家找到习家,说吴孝宜想在临死之前见习陆承一面。   “早干嘛去了?现在人要没了才想起有个儿子!”   习母不想让习陆承去见吴孝宜,她实在怕了吴家这一大家子,谁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离谱的事情来,她不能让孙子去冒险。   习晓东显然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怔愣了好久,才看向儿子:“你要去吗?”   习陆承抬头看向他爸,唇角抿成一条线,没吭声。   气氛仿佛凝固住一般。   习母:“你问孩子做什么,他那么小能懂什么,我看还是不要去好了,老头子,你怎么说?”   习父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也就今天身体才好了些,这会儿听到前儿媳妇出事的事情,也是十分震惊:“还是带过去吧,别留下遗憾。”   吴孝宜再怎么不好也是孙子的亲妈,如果连最后一面都不让他见,以后想起来说不定会怨他们。   习晓东也在这时候开口了,走过去握住儿子冰凉的手:“走吧,爸爸陪你一起去。”   白瑜虽然不喜欢吴孝宜,但她也没想到吴孝宜会突然就要死了。   她赶回去时,看到习陆承站在港口岸上,海风把他的衣服吹得腊腊作响,清秀的脸上苍白又迷茫。   白瑜走过去抱住他,轻声道:“别怕,白姨在这里等你回来。”   习陆承在听到他妈要死的消息后,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听到白姨的话,他扑上去抱住她的腰。   “白姨,我不喜欢她,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她死……” 第151章 红豆糯米饼   这话说的白瑜心酸酸的, 她摸着习陆承的头:“白姨知道的,你一直是个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 如果心里难受就哭出来, 没什么丢人的。”   话音落地, 抱着她腰身的小手更用力了。   伴随着海风, 她听到了低低的呜咽声。   送走习陆承后, 一回到家, 白瑜就被女儿给抱住了, 小家伙脸上是少有的惊慌和害怕。   白瑜还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 连忙把她颤抖的小身子抱在怀里, 连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明舒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妈妈, 你要一辈子当我的妈妈,你不能跟陆承的妈妈那样, 你不能死。”   “宝宝不哭,妈妈当然是要当你一辈子的妈妈, 妈妈不会有事的, 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上一次明舒哭的这么厉害, 还是她们离开琼州岛去广城读书那年, 可这次她哭得比那次还要伤心, 金豆豆大颗大颗地往下砸下来,把白瑜的心都给砸碎了。   生老病死这个人生课题太沉重了,之前她和江霖两人看她还小, 所以并没有跟她提起“死亡”这两个字,可现在看来, 是时候慢慢告诉她。   这两年来江老爷子的身子时好时不好,虽然身边有保姆, 也有专门的医生,但人老了,很多器官就不中用了,今年初他就又进了一次医院,江霖在医院守了他两天两夜,虽然最终有惊无险,但还是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   前几天江老爷子才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们今年回不回去,虽然他老人家什么都没说,但白瑜还是不忍心,打算就算今年江霖没有假期,她便和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回京城。   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见一面便少一面,她不想让江老爷子失望,也不想留下遗憾。   明舒把两只眼睛都哭红了,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好像回到了小宝宝的时候,一直粘着白瑜,白瑜走到哪她跟到哪,像只甩不掉的小尾巴。   念念看到妹妹哭得这么伤心,想尽办法逗妹妹,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饼干拿出来,还答应等学会双面绣,做出来的第一个成品送给妹妹,那懂事的样子让人看得心软软的。   念念刚来琼州岛时,还会时不时提起她爸爸,好吃的东西总要偷偷藏起来一半,大人给她的钱她也不花攒起来,期初白瑜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她是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她爸爸。   这两年念念年纪大了一些,提起她爸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只是她喜欢把喜欢的东西留一半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白瑜一直让人寻找她二哥的下落,不管生和死,她都希望有个答案。   这样对家人和念念都有个交代。   为了安抚明舒,白瑜决定下厨给她做了她爱吃的红豆糯米饼。   白瑜往糯米粉里面加入适量牛奶,搅拌均匀后,把锅抹上一层油后把糯米液倒进去,铺匀底部一层后,撒上蜜红豆,然后把剩下的糯米液倒进去,煎至两面金黄就可以起锅了。   红豆糯米饼外焦里嫩,表皮酥脆,咬一口,嘎吱的脆响在口腔爆开,饼内陷软糯香甜,香得让人欲罢不能。   把小肚子给吃圆的明舒,终于露出了一口小贝齿。   ***   广城,医院监护病房里。   吴孝宜脸色苍白,白得仿佛身上的血都被抽干了,她眼瞳涣散,两眼无光地盯着天花板。   当初无数人都跟她说过一句话:“孝宜,你是不是傻啊,不好好对待自己的儿子,反而对一个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丫头片子好,你将来会后悔的。”   当时她听到这些话是怎么回答来着?哦,对了,她说她绝对不会后悔的,她还对众人信誓旦旦说,她会把丫丫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孩子,以后供她上高中上大学,她也相信丫丫以后会好好报答她这个妈妈。   可现实却狠狠甩了她一个大耳光,让她终于清楚地看清楚自己,她何止是傻,她还脑子进水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做出不要自己儿子的事情来?   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把丫丫当成亲生女儿宠着,给她吃最好的,穿最好的,送她去最好的学校读书,别的小孩有的她都有,别的小孩没有的,她也有。   为了成为丫丫法律上的母亲,她还“不知羞耻”跑去勾引谢志民,她根本不喜欢谢志民,在她看来,谢志民还没有习晓东十分之一好,但为了和丫丫在一起,她别无选择。   之后她虽然怀孕了,但从来没有因此而疏忽丫丫,在她看来,就算她再生一个孩子,那孩子也肯定比不上丫丫的。   她自认对丫丫掏心掏肺,就差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她看,可丫丫那只白眼狼却在吴孝玉举着刀朝她追过来时一把绊倒了她!   当初吴孝玉骗她给丫丫买房子,从她这里拿走了五千元,也不知道这几年她去干了什么,钱被挥霍掉,她还瘦得跟鬼一样,这次回来,她还想从她手里骗钱,她肯定不肯!   不说她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她一分钱也不会给这个女人!   可谁想到吴孝玉这疯女人,拿不到钱就立即掏出刀子想要逼迫她,她吓得转身就想跑,她原本可以直接就跑出去外面向别人求救,可她担心压抑会被吴孝玉给抓到,因此她放弃了逃跑跑向丫丫。   可就在她跑过去时,丫丫突然朝她伸出一只脚,她躲避不及,整个人往前扑下去,她的肚子重重撞在地上,痛得她差点没晕死过去。   接着她就听到身后传来吴孝玉那女人的笑声:“你把丫丫当成自己女儿,为了她不惜跟习晓东离婚,你应该没想到你最终会养出一头白羊狼吧?哈哈哈……”   她当时又痛又气,但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丫丫会这样对待自己,她以为丫丫刚才就是太慌乱了才会伸出脚来,只是当她抬起头时,就看到丫丫用痛恨的目光瞪着她,就好像她是她的杀父仇人。   那眼神把她给吓了一跳,可还想做最后挣扎,她朝丫丫伸出手:“丫丫,快扶妈妈起来……”   谁知丫丫却一把拍开她的手,还朝她的脸吐了一口口水:“你不是我妈妈!”   她当时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没想到自己满腔的付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肚子传来一阵阵绞痛,痛得她全身冒冷汗,却不如她心痛的万分之一!   之后吴孝玉为了逼迫她把家里的钱全部拿出来,用刀比着她的肚子做威胁,她不肯,她以为吴孝玉不过是虚张声势,她绝对不敢动手。   她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双胞胎姐姐,而且从她被认回来后,她自认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就是她把自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拿走了,她也没有因此责怪她。   结果是现实再次狠狠给了她一个大耳光,吴孝玉那疯女人一刀捅穿了她的肝脾。   当时她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跟打开的水龙头一样,可无论是吴孝玉,还是丫丫,她们两人都没有去叫医生的打算,吴孝玉把她刺伤后就在家里翻找钱,而丫丫则是站在一边看着她,看到她痛苦呻|吟,还露出笑容!   她居然笑得出来的!   到那一刻她才后悔,这哪里是什么贴心小棉袄,这明明就是魔鬼,是白眼狼,跟她亲妈吴孝玉一模一样!   她感觉整个胃都在翻滚,身下有股热浪喷涌而出……之后她晕了过去,再醒来,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病房里。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为了这么只白眼狼而忽略的儿子,她更不会跟习晓东离婚!   只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想起那次她把儿子一个人扔在供销社门口,她心里一阵内疚,她觉得自己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一切都是报应。   可她真的知道错了,她好想再见儿子一面。   自从习家搬回京城后,她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他,不知道他长高了没有,样子是更像习晓东,还是更像她?   她扭头朝病房门口看去,她能感觉生命力好像那天的血一样,不断地往外流去,流去。   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习晓东牵着一个男孩朝自己走过来,她眼睛出光彩,艰难地朝他们伸出手去。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够到他们就垂了下去,她的眼睛慢慢合拢,眼睫毛颤抖了一下,最终不动了。   一个护士听到监护器发出的声音,立即跑进来:“快叫医生过来,病人没心跳了!”   习晓东带着习陆承赶过来时,正好看到护士把白布一点一点盖到吴孝宜脸上。   吴孝宜死了,吴孝玉因为杀人被抓起来,她知道自己逃不了被枪毙,不过她不甘心,还对公安同志说是丫丫把吴孝宜给绊倒,才导致她流产和大出血,她觉得吴孝宜的死丫丫也要负一半责任。   只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毕竟丫丫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人相信她会故意绊倒吴孝宜,更别说吴孝宜平时有多疼这个女儿大家都看在眼里。   反而大家觉得她太恶毒了,丫丫一出生就被她给掉包了,之后她又拿走亲姐的录取通知书,又抛女弃妇跟人私奔,现在又把亲姐给捅死,简直是罄竹难书!   谢志明同样不相信,因此他没去见吴孝玉最后一面。   ***   再看到习陆承,白瑜发现这孩子更沉默了,而且看上去瘦了不少。   习晓东的状态也不太好,听习母说他们当初是不赞成习晓东娶吴孝宜,无奈习晓东跟被灌了迷魂汤一样非她不娶,他们拗不过儿子才被迫点头。   想来他对吴孝宜是曾经真爱过,如今物是人非,只怕心里也不好受。   习家没在琼州岛呆太久,可能是怕睹物思人,也可能是想换个环境,他们很快就离开了。   临走前,明舒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送给习陆承。   习家走后,白瑜再次投入工作中。   淡水珍珠的养殖最快也要一年多,有些更久需要三四年,如果要等他们刚买这一批珍珠,那珍珠厂就没办法运营下去了。   因此早在两年前,白瑜就跟研究所定了一批珍珠,等过了年,这批珍珠便可以采收了。   有了珍珠,接下来便要进行销售,因此招聘销售员的事情便不能再拖了。   白瑜暂时只招五个人,男女不限,但对口才要求比较高,不说一定更要舌灿莲花,但肯定不能是个社恐,要不然一见到人连话都说不出来,那还怎么推销产品?   可等她把招聘条件公布出来,再次引起了一阵哗然。   “之前听说你进去养殖场当工人要签合同,偷东西要罚一千元就觉得够离谱了,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头!”   “可不是,进工厂居然还有可能被辞退,那干嘛还要进去!”   “就是,还有这底薪也太少了吧,要是卖不出去东西,难道每个月就拿十元吗,这点钱能养活一大家子吗,难道让大家去喝西北风?!”   十元底薪,那还不如勤奋点去捡贝壳呢,捡十斤就有十元了,要是能捡到一些比较特别的贝壳,还能卖到更高的价格。   要是放在几年前,大家或许会觉得十元挺多的,但这几年大家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对于这十元的底薪,大家就三个字——看不上!   更让大家不能接受的是,在大家的共识里,进了工厂就相当于拿到了铁饭碗,只要不犯原则上的错误,基本就能靠这个铁饭碗养活一大家子,不仅能自己干一辈子,还能传给自己的儿女,如果自家人不想干了,还能卖出去。   可到了白瑜这里,不仅不能干一辈子,没完成任务还要被辞退,更别说以后传给自家人了,说补丁自己没干完三个月就被赶出去了。   大家对于意见很大,而且不能接受。   有些人反对声此起彼伏,有些人虽然觉得这要求过分,但也知道白瑜的工厂是民营企业,不是公家的,所以骂了几句,然后打了退堂鼓不报名了,毕竟才这点钱,还随时有可能被解雇,何必去争呢?   但有些人就比较激进了,吃不到葡萄,那就毁掉它!   于是一把举报到欧阳文骞那里,说白瑜这是犯了资本主义作风,这是在剥削人民群众,应该抓起来批斗!   欧阳文骞收到举报信,气得一掌就拍在桌子上,还把举报信砸到那些人脸上。   厉声骂道:“资本主义?捡贝壳来卖时,你怎么不说她是资本主义作风,你怎么不说她是剥削了你们?做人要有良心,要是没有白瑜,你觉得你们现在还会这样挺着腰杆子来我这里叫嚣吗?你们只怕连饭都吃不饱!”   “我就跟你们说了,要是没有白瑜,就没有飞鱼公社的今天,谁要是敢暗戳戳搞以前那一套,那就是跟整个公社的人过不去!还有,国家从78年开始就进行改革开放了,外面私人开工厂,招聘员工的人多的去,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在一个工厂里面干到老,你们要是还跟以前那种思想,你们就等着被时代给淘汰吧!”   一行人被欧阳文骞骂得狗血淋头,又灰溜溜地跑了。   还有人不服气,跳过欧阳文骞举报到县里面去,结果当然是百忙一场,白瑜工厂的所有东西都是根据法规来的,想挑错?没门。   白瑜隔了几天才知道自己被举报的事情,不过她没放在心里,她把招聘条件给发出去之前,她就想到大家的反应。   只是后续的确是个问题,因为招聘贴出去一个星期,居然一个来报名的人都没有。   武鹏鸿挠了挠头:“白总,你看一看来应聘的人都没有,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条件给改一改?”   白瑜微微挑眉:“改什么改?今天他们觉得这个不好,我们改了,明天他们觉得工资少了,那我们是不是又要根据他们的要求来改,那到底他们是老板,还是我才是老板?”   在她看来,这些人不来报名,未必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这些人思想太守旧了,很多人进工厂就想混日子。   但当销售如果想混日子,不仅赚不到钱,连工厂都要跟着喝西北风。   武鹏鸿被说得耳朵通红,挠了挠偷:“可要是招不到销售员,等珍珠采收后,岂不是都堆在工厂里面?”   他不是想跟白瑜作对,而是真心为工厂照相。   白瑜把他送出国去学习花了很多钱,跟研究所订了一批珍珠花是一笔钱,还有这养殖场和工厂,他略微估算一下,只怕已经有小十万。   十万元啊!   就是把他给卖了,他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而白瑜的这些钱都是贷款来的,他担心工厂运转不起来的话,她到时候拿不出钱来还银行。   白瑜要是知道武鹏鸿此时在想什么,肯定会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为了避免大家眼红,也为了不给江霖带来麻烦,因此她对外都是声称自己这些钱是跟广城那边的银行贷款的,而不是自掏腰包。   不过白瑜也知道武鹏鸿是一心为了工厂好:“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事你不用操心,你只要把珍珠养殖弄好就好,其他的我来负责。”   如果在琼州岛实在招不到人,到时候她就去广城那边招。   不过事情很快就迎来了转机。   这天早上她刚来到工厂不久,赖美清就进来,说外面有几个人想来应聘销售员的职位。   白瑜眉毛微挑:“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赖美清点头:“我只认得其中一个,是在隔壁公社教数学的老师,另外几个我就不清楚了。”   数学老师?   白瑜顿了下:“让他们都进来吧。”   赖美清应声而去,很快就领着三男二女进来。   白瑜刚才没问赖美清这几人的年纪,她以为过来的应该是年轻人居多,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思想都比较难以改变,前段时间骂得最狠的就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   只是她没想到过来的这五人,最年轻的看着都有三十以上,最大的那个看着不下四十岁。   五人身上穿的衣服整洁干净,但也看得出来几人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因为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洗得发白,显然已经穿了不少年头。   虽有些意外,但白瑜很快回过神来,指着她面前的椅子道:“坐吧,然后给我介绍一下你们自己。”   五个人听说过白瑜,只是他们没想到白瑜这么年轻,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不过五人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露出轻视的神色,反而越发谦卑了。   听到白瑜让他们坐,五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年纪最大那个先坐了下来。   其他人看他坐里,他们这才陆续找椅子也坐了下来。 第152章 兰州拉面   坐定后, 年纪最大的男人率先开口了:“白厂长您好,我叫毕一凡,是隔壁胜利公社小学的数学老师, 听说贵厂在招聘销售人员, 不知道除了明面写出来的条件, 白厂长是否有其他条件?”   白瑜不动声色:“不知道你说的其他条件是指哪些方面呢?”   毕一凡顿了下道:“譬如禁止黑五类来应聘。”   这话一出,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所谓的黑五类, 便是指地主、富农、□□、□□分子等, 在□□期间, 黑五类就跟瘟疫一样, 走到哪里都被人歧视和嫌弃, 招工、上学、参军, 甚至结婚都会遭受不公平的待遇。   就算1979年后,国家颁布《关于地主、富农分子摘帽问题和地、富子女成分问题的决定》这法令后, 歧视依然存在,很多工厂明面上不会写明拒绝黑五类等来应聘, 但淘汰时, 这类人依旧会第一个被踢出去, 这也是毕一凡一来就问是否有其他条件的原因。   其他人听到毕一凡把话挑明, 你看我, 我看你,都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年来,他们遭受的歧视和冷待太多了太多了, 多到他们数都数不过来,几年前, 他们以为迎来了光明,在革委会的批准下摘掉了帽子, 跟其他人一样都被称为公社社员,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明面的帽子的确是摘下来了,可人们心里的帽子却没有摘下来,他们还是别人眼中的黑五类,坏分子。   他们来之前听说过很多有关白瑜的传闻,据说她非常有才华和本事,更重要的是,她很尊重女性,曾经帮助过好多被家暴的女子,据说她还很公平,只看人品和能力,不看身份。   所以这次听到珍珠厂在招销售员,而很多社员因为不满其中会被辞退这一个条件而没有人来报名时,他们顿时看到了机会,这就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这会儿十只眼睛齐刷刷看着白瑜,眼里充满了期待,同时又掩饰不住里面深深的担忧。   白瑜微微挑眉:“所以说,你们曾经都是黑五类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几个人时的违和感是从哪里来了,不过居然一下子来了五个黑五类子女,这是她没想过的。   毕一凡咽了咽口水,点头:“对,我虽然不是黑五类的子女,但我妻子是,我妻子的爷爷曾经是富农,在□□期间被打为黑五类,我因为不愿意跟她离婚,所以我,以及我们的孩子也被打为黑五类。”   他是六零年下乡的老知青,他下乡难念才刚满二十岁,原本不应该是他来下乡的,他是家里排行老三,前面有两个哥哥,要下乡也是他们去,但他从小不得父母喜欢,父母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他两个哥哥,导致最终下乡的名额落在他身上。   他怀着满腔怒火下乡来到公社,因为父母的偏心他觉得全世界都欠了自己的,对谁都黑着一张脸,还不服从大队长的安排,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妻子出现了,她像沙漠的甘泉,抚慰了他的心灵,之后他们结为夫妻,他父母对他娶个乡下女人的做法很不赞成,但也没反对。   因为如果他在乡下稳定下来,就不用回家跟其他兄弟抢工作,而且一大家子挤在不到二十米的房子里,他要是回去又要安排多个床位,只是66年□□后,她妻子一家被打成黑五类,当时妻子为了不连累他,想跟他离婚,他没答应,家里因为这事跟他断绝了关系。   高考恢复后,他也去报名了,但他本来就只有初中学历,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原本在学校教书也没什么不好,但最近他妻子生病了,家里需要一笔钱,无奈他没本事,教了大半辈子的书,家里一点存款都没有,家里儿子和女儿也长大了,彩礼嫁妆样样都需要钱。   他虽然在学校教书,但当初因为他妻子是黑五类,所以学校并没有给他转正,代课教师的工资连其他老师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也没有补贴,只有七块钱,这点钱还不够过日子,更别提给他妻子看病,因此在考虑了半个月后,他决定搏一搏。   白瑜闻言点点头,看向其他四人:“那你们,你们是什么情况?”   四人不知道白瑜是什么态度,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顿时心都提到嗓子眼。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坐在最旁边的女人开口道:“那就先从我说起吧,我叫房秋雨,我父亲在□□时被打成□□分子,我今年三十一岁了,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家里如今有一个跛脚父亲,和一个眼睛半瞎的母亲,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侄子侄女,我听说白厂长这里招销售员,我对工厂提出的所有条件都没有意见,只要白厂长不嫌弃我的身份,愿意让我试试,我一定会尽我全力做到最好!”   她爸在1970年因为一次言行不慎被打为□□,那些人真狠啊,把他的大腿骨头都打断了,还不让送医院治疗,就因为这样她爸的腿瘸了,之后他们一家在生产队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儿,还要时不时被批斗,她嫂子因为受不了抛下两个孩子跑了,她大哥因为受不了打击,投河没了,她妈因此把眼睛给哭坏了。   在被打为□□之前,家里给她说了个对象,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因为这事那人想也不想就跟她划清了界线,而且每次批斗他都冲在第一位,曾经的山盟海誓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她对男人和婚姻都彻底死心了,因此一直没有嫁人,现在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家里的担子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如果白瑜肯给她一次机会,就算来世让她做牛做马她也愿意!   房秋雨说完,其他三人也分别说了自己的情况,虽然各有各的心酸,但都差不离,都是因为被打为黑五类而导致生活困苦。   因为听说白瑜这里在招人,其他人都因为业绩不合格会被辞退,以及底薪才只有十元而不愿意来报名,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是他们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白瑜听完没立即给答复,而是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纸递过去道:“你们在这里把你们的名字、联系方式,学历,以及自己最擅长什么写清楚,我会在三天后让人通知你们是否通过。”   五人听到这话,又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白瑜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们,以往他们去其他工厂找工作,对方一听到他们曾经是黑五类子女,脸色立即大变,好一点的委婉拒绝他们,不好的当场把他们赶出去。   白瑜现在没有当场拒绝他们,还让他们写资料,这说明他们有机会被选中,忐忑的是不知道她是什么评选标准,不过事到如今,白瑜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多想是没有用的。   五人从白瑜那里结果白纸和笔,然后谨慎地填写起来。   等五人离开后,白瑜这才详细看五人的“简历”。   五人之中,年纪最大的是毕一凡,今年四十一岁,文化初中,工作经验是小学代课老师,他的优势是会说一口流利的粤语。   房秋雨,今年三十一岁,高中毕业,也是五人里面学历最高的,她有想过去参加高考,但因为家里人离不开她的照顾,因为放弃了高考,她爷爷年轻时曾去国外留学,后来虽然家道中落,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学习英语,因此能说一口流利英语成了她最大的优势。   另外三人分别为包正飞,叶为民和窦丽蓉。   包正飞三十五岁,初中学历,家里曾经是地主,其他方面都一般,但他长得一表人才,一米八的高个子,五官方正,从气质和外表来看,是五个人中最佳。   叶为民三十三岁,也是初中学历,个子矮小,但能说会道,他自认脑瓜子转得比较快。   剩下一个窦丽蓉,年三十岁,是五人年纪最小的,婚姻情况,她写着离婚,她给自己写的优点是,脖子戴珍珠很好看。   白瑜看到这一点的时候还愣了下,然后想了下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写,窦丽蓉的脖颈很修长,而且到了这年纪也没有颈纹,是天生的天鹅颈,这样的脖子戴首饰的确会很好看。   看完后,白瑜把余小杰找来,让他去打听五人的人品。   余小杰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两天就把情况给打听清楚了,五人就跟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以前是黑五类子女,家里情况都比较困难,人品都没有大问题。   要说有点问题的,那可能就是窦丽蓉,窦丽蓉之所以会离婚,是因为她被丈夫给家暴了,然后一气之下拿起刀子就要切掉她丈夫的那玩意儿,她丈夫被吓得当场软在地上,之后就把她赶回娘家,在余小杰看来,这是个狠人。   白瑜倒挺欣赏她这种泼辣的性格,于是让余小杰同志三人过来上班。   毕一凡五人在家里等得战战兢兢,心一直高高提着,担心自己会被淘汰,直到余小杰过来通知他们,他们的心这才终于落地了。   五人来上班后,白瑜没有急着给他们做培训,而是给他们下了两个指令。   第一先让他们跟着武鹏鸿去养殖厂了解珍珠,一个销售员必须对自己的产品了如指掌,无论客户问什么问题,都必须能回答出来,否则懂的比客户还少,如何去说服别人买你的产品?   第二是,互相学习,现在国家对珍珠依旧是统购统销的政策,不能私下买卖珍珠,否则会构成投机倒把罪,这就意味着国内市场目前十分有限,只有等国家放开了政策后才能把国内市场做大起来。   所以白瑜几乎是先拿下国外市场,在八九十年代,有很多香江的珠宝商过来广城收购珍珠,这就要求他们必须会说粤语。   之后她打算去参加各种展会,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客商,这就要求他们会说英语,因此白瑜给他们的第二个任务便是学习粤语和英语。   粤语作为一种方言,体系本质还是中文,这个学起来会相对比较容易一点,因此白瑜要求他们必须熟练掌握。   而英语作为一门外语,白瑜自然不会要求他们跟专业生一样对答如流,她花了一些时间,整理出商务会用到的英语,譬如怎么报价,怎么还价,数量交货期等等,还有怎么介绍工厂,项链这些,把会用到的单词和句子都列出来,要求他们背诵。   为了让他们更快地掌握,她还把在大学学到的那一套拿过来用,就是给他们设置场景对话,为了更逼真,让他们互换角色来扮演商人和销售员,从中能更好更快地把知识掌握起来。   五人通过学习,这才知道原来珍珠原谅不止圆形一种,除了正圆形,还有椭圆和扁圆形,其中海水珍珠是比较规则的正圆球形,而淡水珍珠则各种形状都有,表面瑕疵也比较多。   “白总,既然淡水珍珠瑕疵比海水珍珠多,那我们为什么不养殖海水珍珠,而且我们工厂那么靠海,进行淡水珍珠不是更容易吗?”   房秋雨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白瑜:“海水珍珠是我们工厂未来的发展目标之一,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现在先做淡水珍珠,海水珍珠虽然比淡水珍珠少,从价值来说,一般也比淡水珍珠要贵,但相对而言,海水珍珠的周期更长,而且养殖也更难。”   还有一个原因是,目前虽然已经改革开放了,但很多东西还在探索之中,如果步子迈太快太大,还是有一定的风险。   她准备等1983年的严打之后再着手海水珍珠养殖的业务,目前现在先专注淡水珍珠。   五人都非常能吃苦耐劳,学习态度也非常认真,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不过五人性格还是有区别,毕一凡年纪最大,性格也最稳重,但缺点就是相对保守,以及缺少一些年轻人的冲劲。   房秋雨学历最高,但可能是自己经历的问题,导致她太过于严肃,做事情一板一眼,做销售是要跟人打交道,如果她不改掉这一点,后面销售天花板不会太高。   其他三人也各有各的缺点和优点,白瑜在给他们培训中,会尽量点出来,并让他们改正。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因为第一批珍珠要到年后才能采取,因为白瑜也没有安排他们现在就去跑业务,而是着重在训练上面。   时间一转,很快又要过年了。   珍珠养殖场离不开人,武鹏鸿和另外十个工人自愿留下来照顾珍珠,白瑜也答应给他们双倍的工资,其他人则是给他们发了工资,另外发了春节福利,然后宣布放假。   工厂目前没有盈利,每天还在不断花钱,大家以为应该不会有福利,没想到白瑜不仅发了,而且发的一点也不输给其他工厂。   每人一袋五斤的大米,一罐玉米油,还有两包糖果。   收到福利后,大家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   那些因为觉得销售员工资少,而且还有三个月实习期这条件而不来报名的人,现在看到工厂发了那么多东西,不由又羡慕又后悔。   他们本来是想着大家都不去报名,白瑜招不到人,自然就会把条件给降下来,不想半路杀出五个“黑五类子女”来,真是气死他们了!   不过后悔也没用,白瑜短期内不再招人。   江霖今年没有假期,不能回去,但江老爷子那边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他们回不回去。   为了让他老人家开心,白瑜自然要回去,只是不等买到火车票,江老爷子就病倒了。   这一下他们就是不想回去也得回去。   江霖跟上级请了假,又托人买到了几张飞机票,然后一大家子坐轮船去广城,然后从广城白云国际机场坐飞机回京城。   这年代的机票非常贵,从广城到京城,每人要一百元,他们五个人,一下子就花掉了五百。   为了赶飞机,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停顿,连饭都没吃,只吃了一些点心。   不过就算她和江霖两人熬得住,可奶奶和两个孩子却熬不住。   白瑜给大家各点了一份兰州拉面,面条是现场做的,大师傅甩面、扯面,一气呵成。   做好的手工面条,粗细均等,汤汁透亮,上面飘着葱花和香菜,香味争相恐后涌入鼻腔,让人一下子就勾起食欲。   白瑜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不得不承认这兰州拉面做得非常地道,面条分量大,爽滑劲道,尤其加上辣椒后,越吃越上头。   江霖本来没啥胃口,但在白瑜的劝说下,还是勉强吃了一些。   他们是在下午二点上的飞机。   一路上,江霖的眉头都紧紧蹙着,白瑜握着他手,默默陪在他身边。   上辈子江老爷子是在江霖去世不久后走的,这辈子江霖没有出事,江老爷子也顺利熬过了那一年,白瑜还以为他能活得更久一点,没想到……   白瑜摇摇头,把脑海里不祥的念头给摇出脑海,江老爷子一定会没事的。   抵达京城时,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把整个天际染成了橘红色。   飞机虽然贵,但也的确很快速便捷,才三个多小时就抵达京城。   从机场出来,王叔已经在外面等待。   一坐上轿车,江霖便问道:“王叔,爷爷他怎么样了?”   王叔看到他们回来,本来还很激动,这会儿听到这话,眼睛瞬间就通红,声音哽咽道:“老爷子他……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江霖心口一痛,仿佛有人用力捏住他的心脏:“爷爷是怎么出事的?”   他的手因为用力,攥得指节发白,手背青筋暴露。   白瑜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   王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老爷子这两年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前阵子他就进了好几次医院,只是不让大家告诉你们。”   老爷子应该是感觉到自己时日不多了,所以这才时不时打电话给江霖他们,问他们回不回来。   昨晚老爷子还在看文件,时间当时有点晚了,他进去书房让老爷子早点休息,老爷子也应好,谁知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老爷子就倒下了。   医生说情况非常危急,还不确定能不能醒过来,想到这,王叔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   他跟了老爷子大半辈子,在他心里,老爷子不仅是他的上级,更是他的家人!   白瑜的心也如麻团一般搅成一团,乱糟糟,鼻子更是酸涩得难受。   江老爷子出事的事情,白瑜一直没跟明舒说,可这会儿在车上,他们说话避不开她。   明舒一下子就明白了,大眼睛瞬间蓄满了泪水:“妈妈,太爷爷怎么了?妈妈,我不要太爷爷出事,我不要太爷爷出事!”   白瑜转过身去抱住她,下颌抵着她的头顶,轻声安抚道:“太爷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舒抱住妈妈,在她怀里小声哭泣着:“妈妈,我给太爷爷做了个贝雕,太爷爷还没亲眼看到,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吧?”   白瑜哽咽:“嗯。”   急赶忙赶来到医院。   还没走过去,远远就看到病房外面站了一大堆人,都是江家的人,这会儿大家的表情都很沉重。   江又涵和梁天宇夫妇也赶过来了,江又涵虽然打扮得没有上次那么夸张,但身上依旧戴着不少首饰,脸上也化着厚厚的妆,跟其他人憔悴的模样比起来,她更像是过来作秀的。   梁天宇梳着一个大背头,不知道上面抹了多少发胶,梳得油光滑亮,感觉脏兮兮的,他身穿一套白色西装,脚下是黑色皮鞋,但白色西装非常考验一个人的颜值和身材。   梁天宇以前还算是个眉清目秀的帅哥,可现在他肚子凸出来,脸也好像发酵面包一样膨胀了不少,白色西装穿在他身上,让人不由想起“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这话。   虽然打扮得不咋地,但他手上的劳力士,脖子上金灿灿的金链子,无不在说明一个事情——他梁天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灰溜溜被赶出江家的穷小子,他,现在,有钱了。   看到白瑜和江霖过来,江又涵画得长长的眉毛一挑,立即进入备战状态,像只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斗鸡。   但她这样子只怕是白做了,因为白瑜压根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她这里撇过来。   江武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似乎若有所感抬起头来,然后一眼就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一行人。   不过他只看到了白瑜一个人。   五年过去了,她还是如记忆中那么好看。   不,是更好看了。   他看着她一步步靠近,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当初要不是江霖使了阴招,把他调去外省做培训,说不定今天跟白瑜在一起的人便是他。   白瑜没注意到江武的眸光。   她和江霖走过来,不等大家寒暄,病房门正好在这个时候从里头被打开,他们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围了过去。   给江老爷子医治的是医院的郑院长。   郑院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向众人道:“江老爷子目前还处于昏迷状态,最好的治疗方法便是立即开刀动手术,只是江老爷子的身子可能撑不到手术结束,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了,也只有百分三十的成功率。”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的落针可闻。   白瑜心里咯噔一声。   江霖双手握成拳,声音嘶哑道:“要是不手术呢?” 第153章 炭炉羊腩   “如果不动手术, 那可能就这两三天的事情,这期间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不会醒, 你们家属商量一下, 要不要动手术, 尽快给我个答复。”   郑院长说完凝着眉头走了。   走廊里再次一片寂静, 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老大江启严眉头紧蹙, 目光扫过众人道:“一房派出一个人, 我们去外头商量, 其他人在这里等待, 还有这种时候, 谁要是敢闹事, 就给我滚出去!”   江启严平时就是最严肃的,这会儿脸一板起来显得更凶了, 平时小一辈的就有些怂他,这会儿更不敢触他霉头, 都连声应好。   只有江又涵气得要命, 她觉得大伯这话就是针对他们两夫妻, 刚才说这话时目光还特意往他们身上扫过来。   真是狗眼看人低!   她家梁天宇现在可是公司的大老板, 跟他来往的都是香江有名的大人物, 就是深市的领导看到他都要给三分薄面,可这帮人倒好,他们这次回来带了那么多东西, 他们还一脸高傲的样子,真是气死她了!   可她刚要开口, 她妈一个眼神就杀过来,让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霖转身看着白瑜:“我去去就回来, 奶奶和孩子你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白瑜握住他的手,对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还有,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自从知道老爷子的情况后,他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她非常担心他的身体。   她想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在他身边陪着他。   江霖点头:“好。”   江启严交代好后,率先转身潮外面走去,其他几房人跟在身后也往外走。   就在这时,江启邦看到江霖也跟了过来,下意识眉头一蹙,就训斥道:“你跟过来做什么?”   江霖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三伯父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六房的子孙,自然要跟过去。”   “……”   这一声“三伯父”差点没让江启邦气得吐出一口鲜血。   他鼓着眼睛瞪着眼前这个不孝子,血管突突地跳。   从去年底开始,他放下做父亲的尊严,主动找他,就是想缓和父子之间的紧张,可这不孝子无动于衷就算了,还每次一口一个“三伯父”,早知道他这么不孝,当初一出生就应该掐死他!   江霖却没再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   江霖一走,白瑜就转身对奶奶道:“奶奶,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让我爸过来接你们。”   虽然有王叔这个司机以及轿车在,但这种关键时期白瑜不敢占用,一是怕万一有需要时王叔不在,会耽误老爷子的治疗,二来也不想落下把柄,让某些人可以以此来攻击江霖。   白老太点头:“你去吧,孩子交给我。”   明舒却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睛红红的,小嘴扁扁道:“妈妈,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太爷爷醒过来,我要亲自把贝雕送给太爷爷!”   白瑜看向她紧紧抱在怀里的贝雕,鼻子又是一阵酸楚。   因为下个月便是老爷子的生日,明舒为了给太爷爷准备这生日礼物,她亲自到海滩捡了好几天的贝壳,然后在伍师傅的帮助下,做了这个《祖孙情》的贝雕,贝雕上一大一小的两个人物是用老爷子和明舒的合照为蓝本雕塑成的,贝雕惟妙惟肖。   本以为老爷子看到后肯定会很开心,不想却发生了这种事情,若他没能醒过来的话,他也将没办法看到这个贝雕,到时候小家伙说不定会有多难过。   白瑜看女儿两眼泪汪汪、一脸期盼看着自己,不忍心拒绝她:“好,那你在这里乖乖跟着太姥姥,妈妈很快就回来。”   明舒乖巧应好。   白瑜还不太放心,扭头又拜托大伯母朱彩云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家人。   朱彩云拍了拍的手背:“你也是太小心了,其实让王叔送他们回去就好。”   白瑜摇摇头:“没事的,我家离医院不远,我让我爸走一趟也不麻烦。”   朱彩云知道她为人谨慎,也不再劝:“那你去吧,我会帮你看着,这种时候没人敢乱来。”   白瑜感谢后,转身就去找电话亭。   白瑜前脚刚走,梁天宇就拉着江又涵来到角落,然后从牛皮公事包里面拿出一包糖递过去:“这是从国外进口的朱古力,你等会儿拿过去给江霖的女儿吃。”   江又涵一听是国外进口的好东西,顿时就不乐意道:“这么好的东西你不给我们女儿吃,却想着别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天宇给打断了:“你神经啊,我们女儿才多大,连饭都不会吃,怎么吃糖果?”   江又涵还是很不爽:“那给谁都好,就是不能给白瑜他们!”   想起那天被白瑜扫地出门,她还是很生气。   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吃不香吗,干嘛要去讨好他们!   梁天宇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深吸了一口气:“我之前就跟你解释过了,我们有批货被扣住了,需要三哥那边帮忙,等这事情解决了,我能拿到这个数。”   他说着伸出一个手指。   江又涵眼睛亮了:“一千元?”   梁天宇朝周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一万元!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你就按照我的话好好去做。”   听到一万元,江又涵激动得差点没叫出来。   这年代有几个人是万元户?一批货就能赚到一万元,那以后他们可就要成为大富翁了!   虽然江又涵很不想把这么好的东西给白瑜女儿,但想到后面的一万元,她还是点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要什么就给我买什么。”   梁天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   江又涵瞪了他一眼,伸手拍开他的手,然后踩着小羊皮的靴子“哒哒哒”朝白老太和明舒走过去。   白老太一看到她,立即露出一脸防范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江又涵嘴巴一嘟道:“白奶奶,你这话就不对了,就不说我是明舒的亲姑姑,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白老太可不会被她这么几句话给拿住,哼了声:“有些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我年纪大了,可没精神跟你耗!”   江又涵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糖果直接摔到这老虔婆脸上,但抬头看到梁天宇蹙着眉头盯着她,她这才把怒气给咽回去:“我和天宇这次回来,给家人都送了不少好东西,我以为你们不回来,所以没准备你们的份,为了以免有人说我们偏心,所以送了一包糖果过来,这可不是普通的糖果,这是进口的朱古力,朱古力你老人家应该不知道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老太给打断了:“你拿走吧,我们不需要!”   江又涵气得不行:“又不是给你吃的,我是拿来给我侄女吃的!”   明舒:“我不要!妈妈让我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我是你姑姑,亲姑姑,不是陌生人!”江又涵气得差点没跳起来,一把将糖果塞过去,“爱吃不吃,不吃你们就扔掉!”   说完气呼呼转身走了。   江家这么多人看着,白老太自然不好将糖果扔了,一把塞进袋子里,准备等回去后再扔掉。   虽然她觉得江又涵未必敢明目张胆使坏,但他们两夫妻的面相看着一个比一个坏,所以还是小心点好,再说了,他们又不缺这一口吃的,朱古力虽然是稀罕东西,但他们还真吃过。   好在无论是明舒还是念念,都不是馋嘴的小孩,没闹着要吃东西。   梁天宇看白老太没给孩子吃糖果,眉头蹙了蹙,但这么多人,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好在那死老太婆没扔掉,只要没扔掉,那迟早会拿出来吃。   白瑜刚挂上电话,一转身就看到江武站在她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显然是在等她。   白瑜顿了下,但还迈腿走了过去:“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   江武上辈子的妻子是陈盈,两人爱得轰轰烈烈,离婚也离得轰轰烈烈,之前她有考虑过要选江武,但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总觉得选了江武,就跟偷了别人姻缘一般。   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误,她没有选择江武,江武跟陈盈两人居然没像上辈子那样相遇相爱。   江武看这她,没吭声。   白瑜看他这样子,便想走人,但才走了两步,就听江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如果,当初不是江霖在背后使坏,我没有被安排去外省,你那时候会不会选择我?”   灰暗的天空突然下起雪莱,雪花窸窸窣窣,路边红墙灰瓦,还有掉光了叶子的枝丫上慢慢积起皑皑白雪。   一阵风吹来,白瑜裹紧羊毛围巾,摇了摇头:“不会。”   说完她继续抬脚前行。   江武的声音不依不饶从背后追过来:“为什么?我到底有哪点输给他?”   不过这次白瑜没有回答。   回答什么,回答他哪里都比不上江霖?还是回答她对他没感觉?   不管是什么答案,都没有意义。   她的行动早就表明了一下,如今她跟江霖连孩子都有了,而江武也要结婚了,何必再纠结这个问题呢,他要做的是放下,然后向前看。   雪越下越大,江武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背影,好久都没有动弹。   白瑜走进走廊,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身影,靠在柱子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点燃了,却没抽。   白瑜心里一阵钝痛。   他平时并没有抽烟的习惯,部队里抽烟的人不少,平时遇到应酬场合,他也会随身带包烟,但他从来不抽。   可现在,他居然在抽烟,可见他这会儿的思绪有多乱。   白瑜顿了下,咬着唇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   棉絮般的雪张牙舞爪,白雪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他就这么站着,茫茫飞雪中,他仿佛跟外界隔开来,外面的人进不去,他出不来。   白瑜鼻子一酸,然后大声喊道:“江霖!”   她的声音穿过走廊,穿过纷飞的雪花,穿过那层看不见的分界线,传到江霖耳中,他夹着烟的手颤抖了下。   烟掉在地上,他没理会,而是扭头,朝她看来。   纷纷扬扬的雪花划过他憔悴的面容,他似乎有些回不过神来:“你怎么跑出来了?”   白瑜没回答,而是朝他直接跑过去,她跑得气喘呼呼,然后冲到他面前,直接跳起来一把抱住他:“我出来找你!”   在她跳起来那一刻,江霖立即伸开双手接住她。   她撞进他怀里,把他撞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江霖用力回抱住她,头埋在她的肩膀处,声音隔着大衣闷闷传来:“大伯已经去通知郑院长了,准备动手术。”   手术只有百分三十的成功率,更糟糕的是,老爷子的身子十分不好,很有可能撑不到手术结束。   这便意味着,如果有什么万一,他们将连最终的告别都没有。   猝不及防的死别,是死亡里头最让人束手无策和难过的,正常的生老病死还能跟家人好好告别,可像这种连告别都没的死别,遗憾会伴随一辈子。   白瑜更加用力抱住他:“爷爷一定会好的。”   ***   雪越下越大,天地间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   手术室的红灯亮了起来,江家所有人都守在手术室外面,或站,或坐,大家面色沉重。   白瑜握着江霖的手,两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十指相扣,互相守着。   眼看着一个钟头过去了。   突然,外头远处突然传来鞭炮的声音,还伴随着孩童的喧闹声和笑声,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临近春节,大家似乎都放松了下来,这么晚的时间,孩子还在外面玩耍。   老爷子酷爱吃羊腩,她本想这次过年回来,给他做一煲炭炉羊腩,做炭炉羊腩煲诀窍就是要耐得住性子,通常来说,羊肉下到煲里,还需要在炭火上继续煲上四十来分钟,才能达到最美妙的口感。   在飘雪的冬夜,雪花絮絮,来一煲焖制得绵软适口的羊腩,那是再惬意和慵懒不过的事情。   只是现在,不知道这愿望还能不能实现。   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着。   在场的人绝大部分都希望老爷子能挺过来,老爷子就是江家的定海神针,没了老爷子,这家就要散了。   再说人走茶凉,一旦老爷子走了,江家的地位和人脉都将遭受巨大的打击,这是江家人不想看到的。   当然,也有人希望老爷子不要醒过来。   这样的人,一个是江又涵,另外一个便是江启邦。   不过跟很坚定希望老爷子不要醒过来的江又涵相比,江启邦很矛盾,一方面他痛恨父亲管了自己一辈子,因为他看不上自己这个儿子,才导致外面的人和兄弟们都笑话他。   更可恶的是,老爷子还把江霖这个最得意的儿子给过继出去,而江凯下落不明,导致他们三房如今就只有江又涵一个嫁出去的女儿。   另一方面,他内心又有说不出的难过,毕竟里面那人是他的父亲,无论父亲怎么对他,他始终还是爱他,他希望他能挺过来,他要是这么去了,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听到他夸自己了。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恍惚之中,白瑜似乎看到手术室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了,江老爷子身穿一身军衣走出来。   白瑜站起来,喊了一声:“爷爷!”   江老爷子听到她的声音,朝她看过来,笑眯眯的,那慈祥的样子仿佛在说:“好孩子,爷爷要走了,江霖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看了她一眼,江老爷子没有停顿,朝前走去,仿佛急着去见某个人。   白瑜看着江老爷子的背影,嘴巴张了好几下,却说不出话来,于是又喊了一声:“爷爷!”   江霖感觉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白瑜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可他听不清楚,垂眸一看,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双颊红红的,再一摸她的额头。   好在没有发烧。   他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批在她身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   动作那么大,白瑜却没有醒来。   江又涵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嘴巴一撇道:“爷爷都这样了,她居然还睡得着,平时说得有多孝顺,现在一下子就现形了!”   梁天宇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   江又涵有些不服气,但随着梁天宇赚钱越来越多,他们两人的地位也发生了转变,以前都是她对梁天宇大呼小叫,可如今梁天宇一个眼神过来,她就不敢多嘴了。   外面再次飘起雪花,可江老爷子却没有停下脚步。   白瑜连忙跟上他,老爷子身子还没好,平时不离身的拐杖也没拿,要是摔倒的话,那可这不明白?   “爷爷!”   她一边追,一边喊。   就在这时,场景突然一转,瞬间就变了。   周围有无数人在狂奔,远处不断传来奔跑的声音。   她追上去,就见一群穿着军装的男人围着一个女人,其中一个男人手里举着一个婴儿,对躺在地上的女人威胁道:“如果你肯答应说服你丈夫为我们做事,我们就放过你的女儿,如果不愿意,我们就让孩子血溅当场!”   白瑜恍惚中,突然觉得这场景莫名的熟悉。   当看到孩子被摔在地上,摔成一滩肉泥时,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婴儿是江启瑗。   江老爷子心中最大的痛。   她看到江老爷子跪在地上,捧起那堆肉泥,老泪纵横。   江老爷子用双手在地上挖了个坑,挖得双手都流血,他依然没有停止,然后把那孩子放了进去。   听说当年那帮畜生连江启瑗的尸体都没留下,这也是江老夫人为什么会受到那么大刺激的原因。   没能亲手把孩子埋葬起来,这或许是江老爷子心里最大的痛。   白瑜这么想着。   做完这一切,画面一转,眼前的军装男人犹如雪花一般瞬间消失。   江老爷子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再次往前走。   白瑜连忙跟了上去。   这次江老爷子走进了一处花园,花园里种满了玉兰花,四月的季节,玉兰花开得正好,花朵雪白剔透,清香隐隐扑鼻而来。   在那开得正艳的玉兰花下,坐着一个身穿宝蓝色旗袍的女人,女人身材窈窕,正拿着剪刀在修剪玉兰花。   女人看到他过来,把剪刀放下,似羞似嗔地哼了一声,然后在长椅坐下,身子歪着,故意不看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走过去,在长椅的另外一边坐了下来:“阿离,我们结婚吧,以后我会对你好。”   女人听到这话,耳朵“唰”的一下就红透了,身子扭了扭:“对我好?那有多好?”   江老爷子脸也红了,支吾了好久才讷讷道:“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女人“噗嗤”一声,扭过身来:“难道我要天上的月亮,你也能给我?”   江老爷子被笑得脸红得跟关公一样。   白瑜也在这时看清了女人的面容,这个“阿离”跟江霖有几分的相似。   她记得江老夫人最后一个名字就是“离”字。   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是江老爷子当初跟江老夫人求婚的场景。   她听说江老爷子和江老夫人两人感情十分好,只要江老爷子在家,江老夫人几乎是什么都不用动,连喝水都是江老爷子亲自倒好捧到她嘴边。   只是那场突变,让江老夫人生了病,有时候连江老爷子都不认得,甚至还会抓伤他,可江老爷子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妻子。   突然,场景又变了。   他们再次回到了医院,只是此医院非彼医院。   江老夫人躺在病床上,病魔把她折磨得两眼无神、骨瘦如柴,一头乌黑亮泽的长发也全白了。   江老爷子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阿离,我来陪你了。”   江老夫人眼珠子动了动,视线慢慢落在江老爷子脸上,浑浊的眼睛突然清明了起来:“你回去,帮我看看我我们的孙子,看看我们的曾孙女,我会等你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着,她猛地一用力,将江老爷子一推——   江老爷子突然往后倒下去。   “爷爷!”   白瑜又喊了一声,然后猛地从梦中醒过来。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暗了下去,病房门被打开。   一脸倦容的郑院长从里面走出来,看向围过来的将家人道:“手术,成功了!” 第154章 苹果山药松饼   听到这话, 江家人高高提着的心这才落地,大家喜极而泣。   白瑜紧紧握住江霖的手:“太好了,爷爷挺过来了!”   她不确定刚才看到的只是一场梦, 还是冥冥中跟着江老爷子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说来也奇怪, 她现在想起来, 刚才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她也不清楚。   不过不管是梦, 还是其他, 只要老爷子挺过来了就好。   江霖眼眶红红, 点头:“嗯。”   江启严:“郑院长, 那我爸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郑院长:“这还说不准, 病人随时都有可能会醒来, 不过病人刚动完手术需要静养, 你们留一两个人下来就行,其他人都回去吧。”   像江老爷子这种级别的人物, 上面十分关心,早就叮嘱要给与最好的治疗最好的护理, 就算江家人不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反而是他们一大帮人在这里会影响江老爷子的修养。   江启严连忙点头:“好, 我等会就让大家回去, 不过老爷子的身子……是不是已经没大碍了?”   郑院长:“手术虽然成功了, 但目前还需要进进重症监护室进行观察,具体的要等人醒来后才能确定,目前还不好说。”   换句话说, 大家还不能完全松口气。   等郑院长一走,江启严就看向大家, 咳嗽一声道:“刚才郑院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老爷子身子需要静养, 太多人在这里不仅帮不上忙,反而还会给医院添麻烦,所以接下来,我提议以轮流的方式,每房每次来两个人,轮流看护一天,第二天换其他人过来,大家对此有意见吗?”   老二江启耀:“大哥,我觉得你提的轮流照顾老爷子这法子很好,天天过来谁也顶不住,但我觉得每次还是以不同房的人来照顾比较好,就譬如你们大房出一人,我们二房出一人,以此类推,我觉得这样比较保险,大家觉得呢?”   跟其他大家族比起来,江家人算是比较和谐的,没有斗得跟乌眼鸡一样,当然这跟江老爷子的管教有关,他绝对不允许江家出现兄弟阋墙的情况,因此这些年来,尽管大家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心思,但还是相处比较融洽。   可现在老爷子出了事,虽然目前手术成功,可后面人能不能还不好说,这便涉及到财产分割以及人脉这些,总之单让一房的人出现有风险,还是不同房出一人比较好。   江启邦:“我觉得二哥这话说得有道理。”   其他两房也很快表示赞同江启耀的说法。   江启严也觉得刚才自己的提议有漏洞,正要开口,就见江霖站了出来道:“我也提个小意见,我提议江又涵和她丈夫两人不用算入轮流队伍。”   这话一出,江又涵气得跟蚱蜢一样,蹦起来骂道:“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会对爷爷不利吗?”   梁天宇脸色也变得十分不好看:“三哥,你这是故意在针对我们俩夫妻。”   娄秀英一脸受伤的样子:“江霖,你不认我这个后妈不要紧,但你已经把你爸的心给伤透了,你现在还想把你妹妹的心也给伤透吗?没错,你是过继出去了,但你们的身上始终留着同样的血,这一点你拥有都无法否认!”   江启邦也气得不行,觉得江霖这是把他和三房的脸面踩在脚下摩擦:“你个孽子,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江霖冷冷看着他:“你真要我说吗?”   江启邦对上他的眼睛,心中一懔,有那么一瞬间他想退缩,可事到如今,如果他退缩的话,他作为父亲的尊严将扫地,想到这,他恨声道:“那你说,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江霖嘴角微扯,似笑非笑道:“是你要我说的,当年我母亲怀江凯时,身体一直很好,却在生产时突然大出血,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江启邦脸色一白,支吾道:“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出现大出血……这事谁也没想到会发生。”   江霖脸色更冷了三分:“是吗?那你收下娄秀英的手帕时没想过吗?你和娄秀英两人互通书信卿卿我我的时候也没想过吗?”   江启邦眼睛猛然瞪大,眼眶鼓得仿佛下一刻眼珠子就要蹦出来:“你……胡说什么?!”   娄秀英的脸色也时白时红,比染色盘还要精彩。   在场其他人都倒抽一口气。   他们以为江启邦和娄秀英两人是在江霖母亲去世后经人介绍才认识的,敢情这两人一早就认识了,不仅认识,还暗度陈仓?   而且听江霖这意思,他母亲的死跟这事有关?   那就怪不得江霖从小到大跟江启邦不亲,换成是谁都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江霖:“这么说你是不想承认了?看来我只好把你们当初写的信拿出来公布于众!”   “……”   江启邦往后退了两步,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怪不得当年他急匆匆回家找信件时发现少了一封,他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掉在哪个地方了,他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子,后来看没人提起来,他高高提着的心才放下来。   不想原来是被江霖给捡走了!   “……”   娄秀英对上大家鄙视的眼神,直觉脑袋血管突突地跳,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她就说当年她嫁过来江霖还不到四岁,可无论她怎么讨好,他就是跟自己不亲,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现场仿佛死亡降临般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虽然江家没有人开口,可江启邦和娄秀英两人站在那里,仿佛全身的衣服被扒光了一般,十分难堪。   最后还是江启严这个做老大的打破了沉默:“老三你们两人太不像话了,老爷子现在还没醒,我不像在这里说你们,你们走吧,接下来轮流照顾老爷子的事情,你们三房也不用参加了。”   江启邦:“…………”   娄秀英:“…………”   江又涵:“…………”   看着这一幕,白瑜十分庆幸她爸把明舒给哄了回去。   之前明舒一直哭着要在医院等太爷爷醒过来,她也答应了,但奶奶和她爸都觉得医院不太吉利,而且人一忙乱,怕没空照顾明舒,因此花了一番心思把小家伙给哄回去了。   她现在觉得奶奶和她爸这决定十分明智,要不然让小家伙看到这一幕还真是无语。   梁天宇对自己的岳父岳母暗度陈仓的事情没太大感觉,在他看来,像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江家肯定还有不少,只是没摆到台面上来而已,但他很生气两人破坏了他的计划。   他本来想借这个机会把江霖,或者江家其他子弟拉过来跟自己做生意,现在一切成了泡汤。   好在他先下手为强。   他想到那那包被白老太给带回去的糖果,嘴角忍不住往上斜勾起一抹坏笑。   江又涵则是难堪得不行,她没想到她妈居然是小三上位!   那她要嫁给梁天宇时,她凭什么骂她不要脸,她和梁天宇好歹是两情相悦,也没有破坏别人的婚姻!   四人都沉默着,但都各怀鬼胎。   ***   医院这边。   经过商量后,第一个留下来轮班的是大房和二房各出一人,其他人回去。   白瑜和江霖两人并肩走在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下的雪被踩得嘎吱作响。   过了一会儿,江霖突然开口:“其实并没有那封信。”   “啊?”   白瑜愣了下,愣愣的样子看着有点傻,不过她自己看不到。   江霖嘴角若有似无扯了下:“我说我刚才说的那封信,其实我根本拿不出来。”   他要是有那封信,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小时候他记得他母亲刚怀上江凯时是非常开心的,还拉着他的手去摸她的肚子,问他要弟弟还是妹妹,她还给他和肚子的孩子亲手做衣服和玩具,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母亲不做衣服和玩具了,渐渐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他之所以会知道,是他发现他爸用的手帕,跟后来娄秀英用的手帕是一模一样的,但一切只是他的猜测,加上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直到他被分配去琼州岛前,他才去找当年照顾他母亲的保姆,从他口中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这也是他为什么很少回家的原因,也是他为什么跟家里渐行渐远的根源。   之所以之前没戳破,是不想让老爷子难过和为难,可两人越来越不要脸,既然他们都不想要脸皮,那他又何必为他们着想。   白瑜走过去牵他的手,轻声说:“你做得没错。”   他刚才那样当众揭穿了他爸和娄秀英的不轨之情,也等同于彻底和他爸决裂。   做出这个决定,想必对他来说并不容易。   但无论他做什么决定,她都会义无反顾站在他这边。   江老爷子到第二天才醒过来,人虽然醒了,但身子非常虚弱。   郑院长和其他医生给他做了检查,好消息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也没有引发其他并发症,但郑院长让他以后不能劳累,要不然再来一次,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经过这遭,江老爷子只能退下来。   知道太爷爷醒过来,明舒一刻也不能等,抱着她做的贝雕就要来医院看望太爷爷。   白瑜让她等一等,老爷子醒来后胃口很差,很多东西又不能吃,她想着给他做些小绵软易消化的食物带过去。   来到厨房,她把把苹果和蒸好的山药压成泥,然后加入面粉拌匀,因为江老爷子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所以不用加油,也不加糖,搅拌均匀后,用勺子舀起一勺摊成巴掌大小的饼状倒到锅里,小火慢煎,不时翻转防止粘锅。   做好的苹果山药松饼松软鲜甜,特别适合大病初愈的病人。   来到医院,明舒看到躺在病床上,瘦得双颊凹陷的太爷爷,大眼睛顿时就蓄满了泪水,然后转身抱着妈妈的大腿哭了起来:“妈妈,我不要太爷爷生病。”   江老爷子被曾孙女哭得心软得一塌糊涂:“乖乖不哭,太爷爷很快就会好的。”   明舒擦干眼泪,抱着自己做的贝雕走过去,声音软糯糯道:“太爷爷,你要长命百岁,我把我的寿命分给你一半,你不要生病好不好?”   江老爷子心软软的,赤子之心最是无暇,也最让人心动:“太爷爷听你的,以后不生病了,不过你的寿命可不能给太爷爷一半,要不然太爷爷也要成老妖精了。”   明舒被逗得破涕为笑:“太爷爷要是成了老妖精,那我就是小妖精!”   白瑜:“……”   但一老一小却开心地笑了起来。   江老爷子看到明舒给自己做的贝雕,高兴得不行,连胃口都好了起来,一口气吃了两块苹果山药松饼。   因为江老爷子不能出院,江家这个年是在病房过的。   白瑜在忙中挪出时间和林向雪见了一面。   这次见面,她发现林向雪跟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自信美,眼神也跟以往不一样,变得非常坚定。   “京城最大的电台已经跟我说好了,让我一毕业就去他们电台当播音员,白瑜,我真是太高兴了!这是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谢谢你白瑜,要不是你当初一直鼓励我去参加高考,我肯定不会有今天!”   林向雪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一边比划一边兴奋地说着。   白瑜真心为她感到高兴:“谢我干什么,要谢的是你自己,是你最终选择了去高考,也是你拼命复习和努力,这一切都是你努力争取来的!”   小芒果和明舒两小只在一旁一起吃东西,小芒果显然很喜欢这个比自己大的小姐姐,不仅把自己带来的大白兔奶糖全部掏出来,还要把自己从姥姥姥爷那里拿到的红包也给明舒。   明舒自然没要,她把小芒果当成一个大娃娃,不断地给她投喂好吃的食物,两人一个喂得很满足,一个吃得很开心,相处十分融洽。   林向雪朝白瑜凑过去,压低声音道:“之前你不是让我有闲钱的话,在京城多买点房子吗?”   白瑜点头:“我记得你丈夫和公婆好像都不赞成,怎么,他们现在改变主意了?”   林向雪摇摇头:“没有,不过我偷偷买了!”   白瑜挑眉。   林向雪:“你知道的,为了向你学习,也为了赶上你的步伐,我大学这几年也一直有在给电台做些零散活,赚了一些钱,加上我出嫁时我父母和爷爷给我一大笔钱,我想这笔钱放着也没什么用,所以我就拜托我妈帮我在二环买了三间房子,还带一个大院子。”   当初她父母和爷爷给她这笔嫁妆,是想让她在婆家过得更好,不过嫁过去之前她妈就教过她,让她不要轻易告诉婆家,更别轻易把钱拿出来。   她一开始还觉得她妈把人想得太坏,等嫁过去后,她明白“女人在婆家始终是外人”这句话,曾家自然不是坏人,她婆婆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也不是极品,曾景林更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情,只是怎么说呢,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他们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   在她婆婆眼里,她更像是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她跟曾景林这两年越来越没话说,之前白瑜建议她买房子,公婆和她丈夫都不同意,她不想跟他们吵,因此就打消了买房的念头,之所以改变主意,是因为前不久她婆婆居然劝她放弃学业和党员,让她生了二胎后再去找工作。   而曾景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显然也是同意他妈这话,她当时就气笑了,也就从那一刻起,她决定永远也不会告诉他们嫁妆的事情,她把这几年赚的钱,加上嫁妆拿给她妈,让她帮自己买房子。   拿到房子钥匙那一刻,她觉得无比踏实。   就是有种天大地大,终于有一处属于她的容身之处的感觉。   如果她离婚的话,她的娘家自然不会少了她住地方,但有自己的家,和住在娘家或者别人家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当时兴奋地忍不住在屋里跳起舞来,可惜白瑜和孙蔷薇两人没在她身边,要不然她肯定要和她们好好庆祝一番。   白瑜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难道就不怕我说出去?”   林向雪故意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我好害怕啊,求求你别说出去,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说着她还朝白瑜抛了个媚眼。   白瑜没忍住笑出来:“要我不说出去也行,请我看电影吧。”   林向雪:“那还不简单!”   于是两人带着各自的女儿王电影院去。   这一年,电影《少林寺》在国内正式公映,一上映就十分火爆,白瑜和林向雪过去,排了半个小时才买到票。   电影票一张一毛钱,却创下了1.6亿万的票房神话。   年还没过完,但白瑜和江霖就准备回琼州岛了,倒不是他们不想多呆几天,而是江霖假期有限。   好在江老爷子已经出院了,大房为了更好地照顾他,已经搬到四合院去。   过年的车票很紧俏,就是是有人脉,但也不好买。   江霖拜托人买到的是晚上出发的票,时间有点紧,白瑜赶紧收拾东西,她爸和江老爷子给他们准备了好多东西让他们带去琼州岛,她费了好打的力气才把东西装得七七八八,但还有些东西装不进去。   她扭头突然看到沙发上放着奶奶拿过来的旅行袋,提起来不是很重,说明还没有装满,她连忙把旅行袋拉链拉开,想装点东西进去。   谁知一打开,就看到里面装了一包糖果,她把糖果拿出来,发现上面印着“Chcolate”的英文。   这巧克力显然是国外进口的,可她不记得自己有买过这种牌子,不过她以为是她娘家的人买给奶奶吃的,正想放回去时,明舒跑了过来。   看到她手里的巧克力糖果,脆声道:“妈妈,坏人姑姑给的!”   坏人姑姑?   白瑜愣了下:“你是说之前去我们广城那个姑姑吗?江又涵?”   明舒点了点小脑袋:“太爷爷生病时给的,你去打电话了,她说给我吃,太姥姥不想要,她还和太姥姥吵架了。”   她很喜欢吃朱古力,但那人拿眼睛瞪太姥姥,是个坏人,所以她才不吃她给的东西!   白瑜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照江又涵的性子,那天她被自己赶出家门,她应该很生气才对,怎么会主动给她家送那么贵的糖果?   这么一小包巧克力,要差不多二十元,这绝对不是江又涵会做得出来的事情。   既然不是江又涵会做的,那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梁天宇让她这么做的。   可梁天宇为什么要送他们这么贵的糖果,而且她和江霖在的时候不送,反而要等他们两人离开后再送,除非——   这糖果有问题!   他们担心当着她和江霖两人的面送会被发现出不对劲,所以等他们两人走后才塞给明舒这个孩子。   白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拿着糖果去找江霖。   江霖正好从江老爷子书房出来,听了她说事情经过后,脸上表情也变得十分慎重:“我拿去让朋友帮忙化验一下。”   白瑜点头,回去继续收拾东西。   化验结果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他们买了火车票,只能按时走。   等他们抵达琼州岛,化验的结果也正好出来了。   经鉴定,梁天宇和江又涵给的那包巧克力里面含有du品成分——海luo因。   海luo因成瘾性非常强,属于鸦|片类药物中危害最大,毒性强,且极难戒断的药物!   白瑜怒了。   她以为梁天宇和江又涵就算再歹毒,顶多在巧克力里面加点泻药之类,没想到他们这么歹毒,居然下毒|品!   海luo因毒性那么强,就算是大人吃了也很难戒掉,更别说是小孩子!   她不敢想象,如果当时不是奶奶阻止,如果明舒和念念像其他小孩子嘴馋缠着要吃的话,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白瑜之所以没联想到毒品那边去,是因为无论是梁天宇还是江又涵,两人都不像是吸毒的样子,吸毒的人两眼无神,而且身体会暴瘦,但他们两夫妻完全不像。   因此她没往那方面想,可这两人太歹毒了!   江霖脸沉得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他当场就打电话回京城,让报案逮捕梁天宇和江又涵两夫妻。   可京城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却说,梁天宇和江又涵在三天前就离开了京城。 第155章 蚌肉浸鸡   别说梁天宇和江又涵两人只是回深市, 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江霖也不会放过这两人!   白瑜心有余悸:“只怕他们这不是临时起意,上次跑到广城去找我们, 可能已经存了这份心思。”   说不定上次江又涵带过来的东西就是有问题的, 只是因为她没有收她的东西, 所以次啊没有发现。   现在想起来, 白瑜真想用锤子砸破两人的脑袋!   江霖点头, 沉着面色道:“梁天宇的目标应该是我。”   梁天宇到深市还不到一年, 却赚得盆满钵满, 夫妻两人就像是个暴发户一样, 不仅穿金戴银, 而且还买了轿车, 目前国内最好的国产轿车是红旗,一般老百姓能买得到的是上海, 一辆要八万元。   在这年代,百姓兜里要拿出一百元存款都困难, 梁天宇父亲早逝, 家里早期就靠他寡妇母亲支撑, 后来梁天宇进了单位后梁家经济虽然缓和了不少, 但底下孩子很多, 因此也不富裕,更别提后来梁天宇没了工作,梁家一家就跟吸血虫一样趴在江又涵身上。   深市虽说现在满地商机, 但普通人过去还得从头开始,用身体和时间赚些辛苦钱, 赚到的可能会比在工厂多,但绝对不可能在一年内买房买车, 除非……干了不法勾当。   听江霖这么一说,白瑜一下子也明白过来了:“上次江又涵过去广城,说梁天宇想拉你一起做生意,现在想来,他们应该是想拉你下水,不仅想拉你下水,还想通过毒品来控制你为他们所用!”   江霖站起来:“你先睡觉,我把这事情上报上去。”   说完他急匆匆走了。   白瑜却睡不着,她披上外衫下去找奶奶。   “这两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一看他们就没安好心,那天我本来想把东西扔回去,但江老爷子还在里面昏迷不醒,而且江家那么多人看着,我只好作罢,想着回家后再扔掉,可回来后事情太多,一下子就忘记了。”   白老太现在想起来也是又气又后怕,要是那包朱古力被其他人翻到,其他人没有白瑜那么谨慎,直接拿来吃那可怎么办?   毒品这东西哪是能随便碰的?尤其是小孩子,一旦上瘾,那是一辈子都毁了!   两个挨千刀的东西!   白老太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将梁天宇和江又涵两人千刀万剐。   白瑜担心奶奶被气着,连忙帮她拍背顺气:“奶奶别为那种人气到自己身体,江霖已经去处理和事情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两人。”   明舒和念念两姐妹已经睡下了,白瑜想着等明天两人醒来,还得跟她们再强调一下不能吃外人给的东西。   京城江家人知道梁天宇和江又涵两人送的东西里面被检测出毒品,又惊又怕,这两人也给他们送了不少东西,有一些是国外进口的吃食,他们没觉得有问题,都拿给孩子吃了,大人也吃了不少。   几房人连忙把剩下的东西拿去做检测,然后战战兢兢等待结果,这期间,三房的门槛差点被踩烂了,江启邦和娄秀英两人被骂得狗血淋头。   要不是江老爷子还在休养期间,不能动气,他们肯定要告到老爷子那里,然后把这一家子祸害都给赶出去!   江启邦对女儿女婿这事完全不知情,被其他几房指着鼻子骂到家里来,他气得差点没爆血管,等人一走,他又立即把所有责任都怪在娄秀英身上,觉得是她太宠溺女儿,当初就不应该让女儿嫁给梁天宇,而且梁天宇没工作后,就是娄秀英在偷偷塞钱给两人。   娄秀英气得浑身哆嗦,女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的,他平时对女儿不管不顾,现在出事了就把责任全部推到她一个人头上,但她敢怒不敢言。   对于梁天宇一下子赚了那么多钱,其实她心里也有怀疑过,只是这次梁天宇回来,给她带了两条金项链,又给了她一千元现金,这钱太热乎了,而且因为女儿嫁给梁天宇这事,她被大家嘲笑了那么多年,现在难得能让她扬眉吐气,所以她装作没有发现那些不对劲的地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梁天宇这么大胆,居然敢碰毒品!   她吓得连忙往深市那边打电话,第一次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说着蹩脚普通话的女人接听的,说是他们请的保姆,第二次打过去还是那个保姆,第三次打过去,连接听都没有人接听。   她本来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心理,希望是江霖在陷害他们三房,是江霖看不得他们三房发达,可现在,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娄秀英跌坐在地上,手里的电话也随着掉落在地毯上,虽然她时常嫌弃女儿没出息,又生气她自甘堕落选了梁家这么个垃圾婆家,但不管咋样,她都是她的亲骨肉,是她唯一的孩子。   更糟糕的还在外头,金小宝趁乱把娄秀英藏在床垫下面的钱全部偷走了,其中包括梁天宇给她的一千元,以及她自己攒的几百元,还有一些项链首饰,全部被洗劫一空。   这个打击太大了,娄秀英当场被气得嘴都歪了,嘴里呜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嘴边还不停流口水下来。   刚好邮差过来送信发现不对劲,连忙喊人把娄秀英一起送去医院,可命是救回来了,人却中风瘫痪了。   娄秀英躺在病床上,身体不能动,嘴巴不能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一会儿嘴边脖子就流了一大滩口水,江启邦见状,恶心得饭都吃不下了,之后更是连着好几天都不曾踏进病房一步。   江启邦自己不愿意照顾娄秀英,却想把这责任推给白瑜,千里迢迢打电话过来,让白瑜回京城去照顾娄秀英这个婆婆,白瑜连骂他都嫌浪费口水,直接挂了电话。   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江霖的亲生母亲,她回去照顾也算天经地义,但娄秀英算个什么东西,更别说江霖已经是过继出来了,因此白瑜没有理会对方。   江启邦气得不行,但他又不敢直接去找江霖,最终花钱找个人来照顾娄秀英。   相对比江家三房的鸡飞狗跳,白瑜这边迎来了个好消息——   她之前订购的珍珠终于可以采取了!   其实正确来说,她是跟研究所合作,而不是订购,她以武鹏鸿这个人才为技术入股,借用研究所的地方培育一批海水珍珠。   研究所这些年来着重于培育大型珍珠,但因为技术问题遇到了瓶颈,久久不能突破,而白瑜当时因为政策等关系不能建立工厂,因此两边商量后,决定联手合作。   研究所出场地帮忙培育一批珍珠,而白瑜这边出钱购买马氏珠母贝和出技术,并承诺要把武鹏鸿在国外所学到的有关珍珠养殖的知识毫不保留教授给研究所,现如今,白瑜买的那批马氏珠母贝已经可以采取了。   接到研究所的电话,白瑜高兴得不行,当即就叫来武鹏鸿,又带上赖美清,而工厂则交给赵寄秋和余小杰两人帮忙管理,然后就出门了。   从工厂过去研究所需要坐半天的车,等来到研究所所在的县城,已经是下午二点多,三人在路边随便买了几个包子填充肚子,然后急匆匆赶往研究所。   研究所的工作人员看到白瑜等人,也是一脸的兴奋,他们等这一刻等了两年,能不能培养出“珍珠王”,成败在此一举。   白瑜也不耽误时间,和对方寒暄后,果断道:“连主任,我们开蚌吧!”   连主任点头:“开蚌!”   一声令下,开蚌人员手里的工具刀此起彼伏动了起来。   随着第一颗珍珠被开出来,大家发出一声感叹:“这珍珠的颜色比起以往养殖出来看上去要更鲜艳一些,而且品质也更好。”   连主任已经迫不及待把珍珠拿了过去,然后放在灯光下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不错,品质的确比以往的要好,可惜还是太小了一点。”   其实连主任手里那颗珍珠其实已经不算小了,直径7毫米,正圆球形,表面光滑有亮泽,找不到一丝瑕疵,是一颗中上等水平的珍珠。   在后世,为大家所熟知的AKOYA珍珠和南珠,都是由马氏珠母贝所产出的珍珠,一般一个马氏贝通常只能孕育一颗珍珠,珍珠直径一般在2-10毫米。   在白瑜技术入股前,研究所之前产出的马氏贝一般只能开出2-7毫米的珍珠,而且7毫米也非常少见,大部分都是2-6毫米之间,现在第一颗就开出了7毫米,而且光泽比以往更强,这消息让在场所有人都很振奋。   但对连主任来说,这还不够,他们要的是珍珠王!   跟连主任的不满足比起来,白瑜此时却被眼前这颗珍珠给折服了,真不亏是被称为“国之魁宝”的珍珠,在阳光下,珍珠表面折射出雨过天晴后彩虹一般光泽晕彩,真是美得让人心醉。   她的脑子已经在想象要把这颗珍珠做什么什么款式才能最大限度展示它的美,她一下子想到伍晓棠之前那个设计成兰花形状的设计图,若是把这颗珍珠放在金色叶子中,那肯定会很美。   接下来惊喜声不断传来,一连串开出了不少六七毫米的珍珠,当然也有一些相对小一点,但总体质量而言,都比以往要好上一个等级。   研究所和连主任或许多少有点失望,但白瑜却一点也不在意,越大的珍珠自然越值钱,太贵的珍珠一来价格不亲民,二来并不适合普通人佩戴。   试想一下,一个女人穿着一身工人服装,却带着一串直径十毫米以上的大珍珠,那显然有点不搭,如果换成两三毫米的小珍珠,不仅不会显得突兀,反而会显得很秀气,低调的奢华。   相对而言,一些上了年纪或者气质比较优雅的女性,或者贵妇就比较能撑得起大珠子,想象一下,一个窈窕的女子穿着剪裁合身的旗袍,再佩戴一条设计独特的珍珠项链,那种江南水乡美人的韵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因此,对白瑜来说,大珍珠她喜欢,小珍珠她也喜欢。   突然,开蚌人员又传来一声惊呼:“连主任,快看,这颗珍珠有奶黄色的伴色!”   “奶黄色伴色?”   连主任惊喜得差点跳起来。   只是不等他跑过去,另外一头又传来开蚌人员的惊呼声:“我开出这颗有银色伴色!”   连主任激动得满脸通红,感觉下一刻鼻血都要喷出来了:“什么?不仅有奶黄色伴色,还有银色伴色?都放着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也不怪连主任这么激动,马氏贝的珍珠一般都是白色的,在这之前研究所只养殖出一颗玫瑰红的伴色,像奶油黄和银色这两种伴色还从来没有过。   白瑜跟着连主任的脚步跑过去一探究竟,果然看到了两颗成功养殖出伴色的珍珠,美轮美奂。   这一下不仅白瑜开心,连主任也兴奋得像得到糖果的孩子,摸着胡子笑得合不拢嘴。   武鹏鸿却是松了一口气,鼻子也感觉酸酸的。   他成功了!   他终于成功了!   大家都说他踩了狗屎运,才能遇到白瑜这样的贵人,不仅被送去国外学习,而且一回来就当了工厂的主任,工资是其他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但别人只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自从跟研究所合作之后,他隔一段时间就要亲自跑过来,生怕这批马氏珠母贝被养坏了养歪了。   时间越接近,他压力就越大,过年这段时间,他天天失眠,就担心辜负了白总的培养和期待,可所有的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化成了烟尘,尘埃落定了。   白瑜这次总共购买了五千只马氏珠母贝,当夕阳的余晖把研究所门口都染成橙色时,马氏珠母贝也快快完了,就剩下十来个。   连主任这一下已经放弃了希望:“看来是没可能开出珍珠王了。”   白瑜:“虽然没开出珍珠王,但这次合作也是双赢局面不是吗?”   连主任收拾起失望的心情,连连点头:“白同志说得没错,的确是双赢局面。”   这次合作,他们研究所不仅技术得到了提升,培养出有伴色的珍珠,还有珍珠的质量和大小都比以往要提升一到两个等次,还有就是,以往人工育珠的周期至少也需要三年,而这一次只用了不到两年!   足足缩短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时间就是成本,时间缩短,意味以后国家的珍珠产量能翻倍,单单就这一项,就非常值得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珍珠王没有希望时,伴随着最后一个马氏珠母贝被撬开,开蚌人员看到马氏贝肉里面的珍珠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鸡蛋。   他身边的同事还以为他开出了坏珠,正想安慰他,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珍珠,然后以同样的姿势愣住了,但不一样的是,他能发出声音:“连、连主任,珍、珍珠王王!”   这话一出,犹如水入油锅,整个场地都沸腾了。   “什么?开出珍珠王了?真的假的?”   “珍珠王,不管真的假的,给我看看就知道了!”   “我的天啊,要是真能开出珍珠王,连主任还不得激动得晕过去?”   连主任没晕,但跟晕也差不多了,好在他身边的助手眼疾手快扶住了他,才没让他摔下去。   不过很快连主任就恢复过来,双颊通红,眼睛亮得可怕,大声道:“都不准动!你、那个开蚌的,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连主任,我叫王卫国。”   捧着“珍珠王”的开蚌人员也十分激动,不过能在领导面前冒头,他可一点也不含糊,声音喊得铿锵有力。   连主任:“很好,王卫国你现在别动,也别抖,慢慢把珍珠放在一边,我现在就过去!”   王卫国小心翼翼把珍珠用镊子取出来,然后放进清水清洗干净后,再小心翼翼放在白布上轻轻擦拭,这个过程比对待他刚出生的儿子要温柔一万倍。   白瑜和连主任等人走过去,定睛一看,眼睛都瞪大了。   “珍珠王!”   白布上的珍珠粒大、圆润,表面折射出迷人的光彩。   连主任颤抖着手,轻轻把珍珠拿起来,用工具一量,然后声音颤抖道:“11毫米!”   这个数字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下一刻,大家沸腾了。   “11毫米!真的是珍珠王!”   “霓虹国那边人工育珠最大才10毫米,我们却培育出11毫米的马氏贝珍珠,我们终于打败了霓虹国!”   “成功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这是研究所用马氏珠母贝第一次人工阳指出这么大的珍珠,之前听到从国外传来的消息,说霓虹国用用马氏珠母贝培育出一颗10毫米的珍珠,大家心里都十分不服气。   珍珠养殖最初在种花国,霓虹国还是从种花国学习的养殖技术,可现在却让他们捷足先登了,输给谁都不能输给霓虹国!   这几年来,大家铆足劲头想要培育出超过霓虹国的珍珠,但在和白瑜合作之前,他们培育出的珍珠最大才9毫米,一毫米听着很小,但这里面的横沟却十分难以超越。   可现在,他们终于成功了!   11毫米,比霓虹国最大的珍珠还大一毫米!   所有人抱在一起比过来还高兴,不少人还喜极而泣。   连主任也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过他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而是把珍珠拿到昏暗处,就见这颗珍珠在暗黑处通过微弱的光反射出淡淡的光泽,像一颗小灯泡一般。   直到这一刻,连主任高高提着的心这才落地了,正式宣布道:“这的确是一颗高品质的珍珠王!”   如果珍珠在昏暗处不能产生光泽感,那就不是一颗高品质的珍珠,而眼前在这颗珍珠不仅够大,质量也是上乘的!   现场一片欢呼。   好消息随即而来,大家把开采出来的珍珠放到一起一称,好家伙,12公斤!   五千只珠贝收到了12公斤珍珠!   这是前所未有的产量!   以前一万只珠贝只能收十斤左右的珍珠,可现在足足翻了差不多五倍!   好家伙!   就算刚才发现珍珠王没哭的人,这会儿都忍不住擦起了眼泪。   这个产量意味着珍珠的养殖业将翻开崭新的一页,这也意味着我国的人工养殖技术将走入成熟的发展时期,我国的珍珠养殖事业将重放光芒!   以后我们再也不用被国外三大珍珠巨头压着打了!   连主任握着白瑜和武鹏鸿两人的手,老泪纵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他心里有千言万语,可这一刻除了一声谢谢,其他语言仿佛都是多余的。   白瑜心中也十分激动:“这个成果不是属于我自己的,而是属于大家的,两年,七百三十个日日夜夜,是在场每一个你们用心浇灌出这颗珍珠王,浇灌出这批珍珠,所以我也要谢谢大家!”   说着,她朝所有人鞠了一躬。   然后接着道:“同时,我有个消息要宣布,我愿意把这颗珍珠王献给研究所!”   按照约定,这批马氏珠母贝人工培育出来的所有珍珠都属于白瑜,自然也包括这颗11毫米的珍珠王。   这颗珍珠王若是不贡献出来,放在白瑜手里,自然能卖出一个十分好的价格,说不定投资工厂的本钱一下子就回来了。   只是考虑过后,白瑜还是决定献给研究所和国家,放在研究所手里,比在她手里更有价值。   听到白瑜的话,大家心中仿佛被塞了一颗火炭一般,每个人被烧得热辣滚烫。   连主任朝白瑜深深一鞠躬:“谢谢你,白同志,谢谢你无私的奉献,我代表国家,代表整个研究所感谢你!”   “研究所培育出比霓虹国珍珠更大的珍珠王!”   “五千只珠贝收12公斤珍珠,我国珍珠养殖业将迎来崭新的一页!”   研究所培育出珍珠王,以及产量翻倍的消息仿佛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祖国各地。   报社记者纷纷赶往研究所,想要亲眼见证这足以见证历史的珍珠王,还有研究所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翻了那么多倍,这将是一个震撼全国,震撼国际的大新闻!   不说琼州岛的报社记者,就是在外省的记者也在坐车赶来的路上,还有其他地方的研究所也在赶来的途中。   当记者得知这次成果是因为和白瑜合作,而且这颗珍珠王还是白瑜献给研究所的,记者们再次震惊了。   “请问你是的白瑜,就是那个开创了《平民英雄》连环画系列的白瑜吗?”   “请问你说的白瑜,就是那个当年高考考了闽省第一,英语满分被中大录取的白瑜吗?”   “请问你说的白瑜,就是那个在大一就创立工厂,并带领贝雕走向广交会走向国家的白瑜吗?”   ——没错,没错,就是那个白瑜!   毕业之后,白瑜拒绝国家分配,没有进入外交部,也没有去其他单位,还从贝雕厂辞职。   有些人为她感到可惜,也有些人觉得她脑子进水了,还有一些人觉得她太狂傲了,不断地折腾,从一个行业跳到另外一个行业,有一天她肯定会遭遇滑铁卢的。   因为老天爷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因此白瑜毕业之后,不少人都在暗中关注着她,知道她投入了很多钱建立了珍珠养殖场和办公楼,却一个单都没有时,不少人觉得她这次肯定会亏得血本无归。   可谁知道,她两年前就和研究所开始合作,闷声不响地就做出一个大新闻来!   珍珠王、珍珠产量翻倍!   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足以让所有人再次记住白瑜这个名字!   之前觉得白瑜要血本无归的人都不由脸红了,原来不是白瑜狂妄,而是他们太无知了。   从研究所出来,记者们纷纷赶往采虹珠宝厂,他们要去采访白瑜!   除了记者们,闻声而动的,还有外籍客商们,他们要去购买珍珠!   而此时的白瑜正在家里做蚌肉浸鸡。   五千只马氏贝,除了少数坏掉或者比较老的蚌,其他蚌肉都是可以吃的,研究所这边有合作开的肉站,除了分发给研究所工作人员,以及工厂员工的蚌肉,其他都卖给肉站。   这会儿白瑜在做的,便是从研究所带回来的蚌肉。   蚌肉清洗干净,下锅飞水后下油爆炒至干身,加入枸杞、红枣、瑶柱等各种配料,等水煮开后放入切好的鸡块,一道非常滋补的蚌肉浸鸡就大功告成了。   做好的蚌肉浸鸡袭来阵阵馥郁的香味,蚌肉一点都不老,反而十分弹牙,鸡肉也没被串味,鲜甜爽口,脆嫩得让人欲罢不能。   “妈妈做的饭菜最好吃了,我要吃一辈子。”   明舒吃得小肚子浑圆,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一句接着一句。   白瑜被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么说,妈妈七老八十了,还要给你做饭不成?”   念念在旁边皱起了眉头:“妹妹,你这样就有点不孝顺了。”不是有点,是很不孝顺啊。   “……”   向来只有她把别人说得哑口无言的明舒,此时第一次被说得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琼州岛这边其乐融融,但在深市的江又涵这会儿却被梁天宇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的女儿被吓得哇哇大哭,嗓子都哭哑了。   江又涵心疼得不行,她狠狠一咬牙,拿起一个花瓶猛地朝梁天宇砸过去! 第156章 炒东风螺   梁天宇是怎么也没想到江又涵居然敢花瓶砸自己,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一手粘腻,血腥味扑鼻而来。   后脑勺一阵阵地抽痛, 让梁天宇的脸也不由自主抽动了起来, 他转身, 怒目圆瞪:“你个贱人, 你敢打我?”   他眼睛猩红, 仿佛想把她给撕碎。   江又涵吓得脸色惨白, 瑟瑟发抖, 但没有放下手里的花瓶:“天宇, 宁宁是我们的女儿, 你不能这么做!”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梁天宇居然碰毒品, 她更没想到梁天宇居然要拿女儿去换毒品!   那天他们从京城回到深市,还没进屋梁天宇就感觉不对劲, 她一脸迷茫不知道哪里不对劲,接着梁天宇拿出一张大团圆给一个男人, 让他进屋去拿东西, 结果那男人刚打开门, 就被潜伏在附近的公安同志给一把扑过去按住了双手双脚, 梁天宇见状掉头就跑。   她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直觉让她选择跟着梁天宇一起跑,梁天宇在前面不管不顾,完全不顾及她们两母女的生死, 后来他们逃到了现在住这个简陋的房子里。   她当时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公安要来抓他, 他说是江霖陷害他,她信以为真, 还把江霖和白瑜两人诅咒了几百遍,可过了两天,她就发现不对劲了,梁天宇出现了打哈欠、流鼻涕口水、以及手脚颤抖等状态,起初她还以为他是生病了,但不久后一个男人拿着一包白色的东西给他后,他的症状就消失。   直到今天,他再次出现了那些症状,而且看上去仿佛更严重了,然后那个男人出现了,这次他没有给梁天宇东西,而是把目光落在她和女儿宁宁身上,接着对梁天宇道:“老大说你把事情给搞砸了,想要bai粉,那就拿你媳妇和女儿来换。”   她这才知道他居然碰了毒品这东西,不过当时她以为他再怎么样也可能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可她错了!   对一个毒|瘾发作的人来说,什么理智良心都是通通不存在的。   梁天宇红着眼睛对她说,等他东山再起赚到钱后,就会把她和女儿两人给赎回来,到时候一家团聚,让她暂时牺牲和忍耐一下。   她简直信了他的邪!   被人贩子卖出去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再买回来,而他居然要自己去香江当站街女,就算他真有东山再起的一天,以他的性格也绝对不会要一个被千人骑的老婆。   换句话说,如果真让他这么做,她和女儿都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当他要靠近女儿时,她虽然浑身颤抖,但还是拿起花瓶砸了过去。   此时梁天宇怒发冲冠扑上来,江又涵吓得闭上眼睛,但手里的花瓶却再次对着梁天宇的头砸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花瓶应声碎了一地,与此同时,梁天宇额头也被砸出了个血窟窿。   鲜红的血顺着额头流下来,梁天宇一脸不置信,身子晃悠了两下,然后往后倒了下去。   江又涵吓得心砰砰直跳,眼睛呆滞,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女儿宁宁的哭声把她从恐惧中拉回来,她蹲下去把颤抖的手放到梁天宇鼻子下面,还有气。   她没有杀人!   江又涵站起来,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狭小逼仄不通风的房子转了两圈,然后跑到床边,从床垫下面抠出一团钱,这是她躲着梁天宇把身上的钱藏在这里,没想到有一天真能派上用场。   接着她把奶粉、女儿的尿布等东西胡乱塞到旅行包里面,然后转身抱上女儿,打开门,逃进了夜色里。   等梁天宇从昏迷中醒过来,江又涵已不见了踪影。   ***   公社的人不知道培育出珍珠王的意义,但他们知道白瑜又又又火了!   公社每天都有不同的记者过来采访白瑜,这些记者脖子挂着大大的相机,手里拿着本子,除了采访白瑜,还在公社里面采访社员。   自从知道有记者来采访他们后,社员们就把过年才会穿的新衣服拿出来穿上,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哪怕有一条头发翘起来都不行,必须用唾沫抹平了,然后每天就在公社里晃悠来晃悠去,一旦被记者抓住采访,立即就兴奋得双眼通红,比打了鸡血还兴奋。   被记者采访,这个牛足够他们吹一辈子!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知道珍珠王消息的的客商不远千里从香江、台湾以及新加坡等地方跑过来,跟骑着自行车的记者不一样,这些客商都是坐着轿车过来。   随着这两年的改革开放,随着公社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不少社员虽然已经见过轿车,但就跟后世的人看到限量款跑车一样,哪怕见过再多次,看到还是会忍不住多看几眼。   尤其是公社的小孩子们,每次一有轿车进公社来,就跟在轿车后面追着跑,这比玩捉迷藏可有趣多了。   来采虹珠宝厂的人络绎不绝,跟之前冷冷清清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是脑子再不灵光的人都看得出来,采虹珠宝厂这是要发了!   之前觉得白瑜开出的招聘销售员条件苛刻的人,现在后悔得肠子都绿了,因为白瑜让那五个“黑五类”帮忙招待客商,一旦客商下了单,他们便能得到提成。   听说一个订单下来,最少能拿到二十元的提成!   二十元虽然不算特别多,但这只是一个订单的提成,天天有不同的客商过来,一个月下来,那提成该有多可观啊!   那些人后悔得直拍大腿,觉得自己错失了良机,还会把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便宜了那些黑五类!   有人跑去白瑜面前想自荐自己,还有人叫白瑜炒掉那些黑五类,说请那样的人,对她和工厂的形象和发展都不好,白瑜让这些人哪儿凉快哪儿去。   对于上门来的客商,一开始毕一凡等五个人还有些束手束脚,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客商,也不知道该怎么把生意给谈下来。   白瑜也没有嫌弃他们,而是带着他们亲自和客商讨论,先给客商看珍珠质量,这些客商的眼睛都非常毒,珍珠一到他们手上,他们就能知道这些珍珠是什么质量和级别。   一颗珍珠的品质,要分别从形状大小、光洁度、光泽级别、珠层厚度等各个方面来进行评定,碍于现在科技的发展,目前还没有X光照相法等检测方法,靠的就是买珠人一双阅珠无数的眼睛和摸过上万珍珠的手。   一颗A级别的珍珠,肯定是形状正圆,表面光滑细腻,肉眼看不到瑕疵,光泽强,发射明亮,锐利均匀,像这种质量上乘的珍珠也称之为珠宝级珍珠,因为数量少,价格肯定就比较贵。   而有些形状不对称,异性、表面脏或者瑕疵占表面超过四分之一,表面光泽呆滞的珍珠,这一类是最莫等的珍珠,只能用来工艺品级珍珠,或者用来磨制珍珠粉等。   白瑜根据珍珠的质量,早在客商到来之前就把它们归类为ABCD四个级别,客商一过来,便根据他们的需求带到不同珍珠等级区去。   高先生是来自香江的客商,他年纪不算大,也就四十岁左右,但他的生意做得非常大,不仅香江那边有好几间店铺,而且客户遍及全球。   以往他都是从霓虹国、美国等地方去买珍珠,可如今种花国政策开放,不仅有很多优惠政策,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种花国人,他肯定要支持自己的国家。   所以国门一打开,他第一个申请过来内地,这次他在深市已经呆了一个多星期,该买的东西都买的差不多了,不过珍珠质量不是很令他满意。   就在他准备回香江时,突然瞥到报纸上的一个报道——“琼州岛出了一颗珍珠王,直径11毫米,超过霓虹国10毫米的珍珠王!”   一看到这个标题,他如获珍宝,当即把报纸拿起来阅读,等知道琼州岛不仅出了一颗珍珠王,还出了一批质量上乘的珍珠后,他立即打消回香江的念头,然后叫司机送他来琼州岛。   在这之前,他听也没听过琼州岛这地方,来到这里后,他发现琼州岛这边真穷啊,路面也坑坑洼洼,差点没把他给颠吐了。   他本来满怀希望过来,可在看到沿路的建设后,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这样破的地方,真的能培育出珍珠王和质量上等的珍珠吗?   不过来都来了,现在回去更不值得,高先生抱着不能白来一趟的心态,在迷路了好几回后,终于找到了采虹珠宝厂。   当看到工厂时,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他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居然建了一间这么正规的工厂,不仅有自己的珍珠养殖场,连办公楼的设计也十分让人眼前一亮,要知道,这次他在深市去看了不少工厂,很多工厂不仅位置偏僻,更重要是毫无安全和卫生可言,或者直白点说吧,那些压根不能成为工厂,顶多只能算是小作坊。   可眼前的工厂跟那些小作坊完全不一样,高先生刚才凉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暖和了起来。   不过他对于所谓的高质量珍珠,他还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国内的珍珠养殖水平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不是他看不起内地,而是实际差距就摆在那里。   可当他看到展览厅的珍珠时,他再次被打脸了。   他见过的珍珠没有上百万只,也有几十万只,很多珍珠哪怕他闭着眼睛,只要用手轻轻一摸,他就能说出它的等级和质量,而采虹珠宝厂的这批珍珠,无论从形状、大小,还是光泽度等,都属于中上等级别,甚至有些属于上等级别。   看到质量这么好的珍珠,高先生简直比见到亲妈还高兴:“像这种中上等的珍珠你们有多少,有多少我要多少!”   听到这话,毕一凡等五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批珍珠有12公斤,全部买下来,就算不用上百万,也要大几十万,这人居然全部都要了,这也太壕了吧?   不过白瑜却没想直接卖珍珠:“很抱歉高先生,目前厂里现有的珍珠只有12公斤,我们工厂要把它们全部做成珠宝来销售,因此暂时不对外销售珍珠,如果你想订购珍珠,可以现在下单,但交货期比较久,需要一年半到两年左右。”   高先生一听不能买珍珠,顿时好像大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他肯定会下单订购珍珠,但交货期太长了,他就想要白瑜手上这一批。   他以为白瑜是坐地起价,嫌弃价格太低了,于是又把价格比市场卖的价格涨了1%,但还是被白瑜给拒绝了。   “我们不是要坐地起价,而是我们也需要这批珠宝来打响我们工厂的品牌,高先生若是有意合作的话,可以看看我们的珠宝设计图和样品。”   卖珍珠虽然可以赚钱,但利润跟做成成品的珠宝比起来,相差还是很大的。   而且白瑜也没有说谎,这批珍珠她有大用途,所以就算对方给再多的钱,她也不会卖。   高先生看白瑜不像说谎,只好作罢,对于白瑜说的设计图和珠宝样品,他心里再次不看好。   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而是国内目前连珠宝店都很少,只有少数地方有卖珠宝,而那些珠宝的款式都十分老旧,甚至可以说没什么设计可言。   不过来都来了。   然后——   高先生又又又被打脸了!   “这……这是你们工厂自己设计的?”   高先生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拿着设计图的手在颤抖。   这设计别说在香江,就是在霓虹国和欧美那边,他也没有见过,简直太优美了!   他可以想象,这批珠宝一旦放到市场,肯定会被一抢而空,也肯定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利润。   “白总,这个款式,这个款式,还有这个款式……我全都要了!”   高先生大手一挥,一下子就下了三十万人民币的订单。   三十万元!   一个订单就三十万元!   毕一凡五个销售被震惊得目瞪口呆,工厂其他工人知道后,也是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有合上。   跟高先生这样的客商不在少数,他们一开始只想买珍珠,不想买珠宝,可在看到白瑜提供的设计图,以及珠宝样品后,当即就改变了主意。   这样质量上乘的珍珠,这样优秀而独特的珠宝设计,不下单那是傻瓜,这样的珠宝一旦拿到市场上去,肯定会立即一售而空。   客商们纷纷掏钱付定金,生怕付慢了珍珠就没了,又要等上好久。   卖珍珠的工厂不少,而且不止种花国有,不少国家都有,但供不应求,而且好的珍珠有市无价,十分难得,现在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的珍珠,那肯定要先下手为强。   这一个场面别说其他人没想到,就是白瑜也没有预料到。   她原本想等珠宝做出来后,跟当年的贝雕那样,递交上去申请广交会,然后从广交会一步步找客户,然后一步步做大,可没想到一颗珍珠王横空出世,不仅珍珠王火了,连带着她这个珠宝厂也跟着火了。   现在暂时是不愁客户了,而是要加紧培育珍珠。   白瑜带着毕一凡五个销售,几乎是手把手教他们怎么给客商介绍珍珠、怎么和客商谈判价格、怎么让他们下单,客商走后,白瑜把客商以抽签的方式分给五个人,让他们跟进订单。   因为这些客户并不是他们主动找来的,而是客商找到工厂来,因为并不能算他们的客户,但跟单也是有提成拿,只是提成只有自己找的客户的一半。   虽然提成只有一半,但对毕一凡五人来说,这已经是天降横财了。   之前他们过年都没办法过得安稳,担心过年后珍珠一过来,他们却没办法找到客户,毕竟这年头需要买珍珠的人少之又少,像他们身边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买珍珠来戴,他们也想过要去找医药公司,外贸局和工艺品出口公司等,但这些公司一般都有合作开的珍珠厂,他们想把客户挖过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没想到一颗珍珠王的诞生,让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他们现在手上有了客户和订单跟进,除了有提成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通过三个月的考核期,等三个月一过,他们就可以转正了!   五人高兴得不行。   尤其是毕一凡,他是五人里面唯一有工作的,虽然当代课老师拿不到了多少工资,但那点钱再少,好歹能勉强维持生活,可他把工作给辞了,万一珍珠厂不录取他,他两边都没了着落。   他年纪也不小了,干力气活比不上年轻人,而且在这边没什么人买,想重新找新的工作,那简直难过于上青天!   现在好了,有客户了,也有提成了,日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毕一凡隔天就跟白瑜预支了工资和提成,然后赶紧把妻子送去医院医治身体。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白瑜预支了工资和提成,白瑜都应了。   这年代没有介绍信哪里也去不了,加上他们的家人都在琼州岛,因此白瑜也不担心他们会跑了。   不过应该也没有人会那么傻,放着这么好的工厂不要,为了那点小钱跑路。   二楼的生产车间也终于派上用场,怎么做珠宝虽然赵寄秋会一些,但她要做设计图,又要照顾伍晓棠,白瑜担心她顾不来,因为花重金请了一个以前做过珠宝的老师傅来工厂教工人。   随即而来,白瑜又投一笔钱在工具和机器上,不过珠宝的利润十分可观,等收到两个订单的尾款后,白瑜宣布给大家分福利。   工厂所有人都多发半个月的工资!   大家高兴坏了,一下子就多发半个月工资,哪家工厂会这么豪气!   公社的人知道后,羡慕的眼睛都成了兔子眼,纷纷又跑来工厂问白瑜什么时候再招人。   不过白瑜暂时没有这个打算,目前手上的珍珠太少了,只有等扩建新的养殖厂后,她才有可能继续招人。   大家很失望,还有些人因为吃不到葡萄,便开始说白瑜以及珠宝厂的坏话,还有人想去举报白瑜投机倒把,资本主义作风。   不过很快,一个消息再次吸引住了大家的注意——   白瑜宣布捐五万元修建从公社到县城的公路。   这消息一出,不仅整个公社,甚至整个县城都震惊了。   “一出手就拿出五万元来修路,白瑜真是大义!”   “可不是!哪家公社没有工厂,但听说哪家工厂掏钱来修路了!都没有!可白瑜的工厂这才了不到三个月,还没回本就想着父老乡亲们,这种无私的精神真是太让人感动了!”   “我觉得政府应该给白瑜表彰!以后谁要是敢说白瑜一句坏话,就是跟我老六过不去!”   像这样的对话发生在县城各个角落,大家都在讨论白瑜捐款修路的事情。   周围其他公社的人都十分羡慕飞鱼公社的社员,有了这条路,就算不为了做生意,就是以后去县城也方便多了。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   这几次客商过来,对珍珠和工厂管理都赞不绝口,但对路面,以及路标不清楚等的抱怨却非常多。   尤其是高先生,他在路上多花了两个小时的路,当时差点郁闷得不想过来了。   工厂后续还要壮大,到时候过来的客商会越来越多,一条平坦的水泥路便成了十分迫切的事情。   而且现在的政策还不是十分明朗,白瑜也担心有人会眼红自己和工厂,因为便做出了捐钱修路的决定。   这消息一出,报社记者再次蜂拥而来。   白瑜再次登上了报纸最好最显眼的位置。   县城领导知道后,经过开会,然后决定对白瑜进行表彰——   县机关干部亲自把一幅写着“捐款修路、造福乡亲、先进分子”的锦旗送到采虹珠宝厂,还让报社记者来拍照。   欧阳文骞也助攻了一把,等县机关干部一走,他立即在公社召开了捐款修路表彰大会。   修路受惠的不止是白瑜一家工厂,而是整个公社,而是以后的子孙后代,因此大家都十分感激白瑜,对白瑜和珍珠厂赞不绝口。   而那几个像阴沟里的老鼠的人,这会儿哪里还敢提什么举报不举报的事情,他们担心自己一提起来,连自家的大门都没走出去就被揍了。   工厂进入有序的运作,白瑜终于可以放松一阵子,不用天天跑去工厂守着。   这天是奶奶的生日,白瑜决定给自己放假两天。   一大早起来,她就去肉站和菜站买了好多肉菜回来,然后整了一桌好菜,又另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   谢旭东知道白老太生日后,连忙带了一些新鲜的东风螺过来,然后理直气壮过来蹭吃蹭喝。   白瑜把煮熟的东风螺用牙签一戳,轻轻旋转,就能把螺肉给勾出来,接着把完整饱满的螺肉下油锅,搭配姜葱蒜末和小米辣,快速翻炒几下,然后下盐、生抽、胡椒粉等调味料,再翻炒几下就可以装盘了。   除了吃的,白瑜给奶奶送了一条珍珠项链。   用的珍珠都是质量最好的,设计简约大方,平时戴也很适合。   白老太虽然嘴上说她太浪费了,但那爱不释手的样子,显然很受用。   念念则是准备了一幅在赵寄秋帮忙下绣的双面绣,以及自己画的画,画上面是太奶奶牵着她的手,一起散步在沙滩下。   明舒知道太姥姥要生日后,为此苦恼了好久,她想再弄个贝雕,但又觉得没新意,而她又不会做饭,更不会刺绣,纠结来纠结去,最终等太姥姥生日到了,她也没有想出好的主意来。   最终只能临时唱了一首歌,又扭来扭曲跳了一只舞,当然还不忘记奉上一个香香的吻。   白老太高兴得合不拢嘴。   白瑜做的饭菜,最受欢迎的,除了生日蛋糕,还有谢旭东带来的东风螺。   螺肉裹着酱汁,香辣爽口,让人吃得欲罢不能。   休息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白瑜在家里呆了两天,舒服得都不想去上班了。   但作为老板,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偷懒。   不过等她来到工厂不久,工厂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从办公室的窗口望下去,白瑜看到了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轿车。   下一刻,轿车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高挑的男人。   刺眼的阳光落在那男人身上。   白瑜瞳孔一缩。   金!先!生! 第157章 星空黄桃水晶糕   电视剧的制作周期比较长, 而且电视剧拍出来还要送去审核,能不能过审还是一回事,这些都不是白瑜需要操心的, 况且明舒和念念两姐妹对演戏都没有兴趣, 因此在拍完戏、拿到自己的片酬后, 他们便没有再过问这事情。   而白瑜这段时间忙活起来, 她几乎忘记这个人。   可这人仿佛躲在树丛里爬行类动物, 猝不及防出现在工厂门口, 这让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 金先生突然缓缓抬起头来, 朝她所在的办公室看过来。   他戴着墨镜, 而且从他这个角度看过来, 是不可能看到她,但白瑜还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又觉得自己有点草木皆兵。   就算金先生气质看着有些阴冷, 但对方并没有对她说任何不好的话, 也没有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之前还帮她们付了饭钱, 也没有趁机跟她接近……   想到这, 白瑜甩甩头,把心头那种莫名其妙的念头给甩走。   负责招待的是毕一凡,毕一凡虽然是几人里面年纪最大的, 但也可能就因为这样,加上肩膀担子重, 所以他十分拼,一看到有客商过来, 他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   只不过没过几分钟,毕一凡就敲响了白瑜的办公室:“白总,这次过来的客商金先生说认识您,想跟您见见面。”   白瑜顿了下,但还是点头:“那你把人带上来吧。”   过了几分钟,金先生和他的助理上到了三楼。   金先生看到白瑜,摘下墨镜,主动伸出手道:“白总,我们又见面了。”   白瑜记得导演说金先生是混血儿,但他的普通话说得很好,有点口音,但不影响交流。   白瑜走过去,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在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她身子僵了下。   好冰的手。   有些人一到冬天就是手脚冰冷,但三月份的琼州岛温度二十度左右,一般人手脚不会这么冰冷,不过她也知道有一种人,一年四季手脚都很冰凉,跟自身身体有关。   看眼前的男人脸色比一般人要苍白,唇色非常浅,想来应该要么气血不足,要么身体有其他毛病。   白瑜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欢迎你,金先生。”   两人手一触即离。   白瑜带着人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并让赖美清端茶和点心进来,另外让毕一凡在一旁作陪。   就在这时,白瑜注意到站在金先生身后的助理。   金先生这次带了两个助理过来,一男一女,两人都非常年轻,看上去都不超过三十岁。   男助理长相一般,属于那种放在人群里面不丑也不突出的长相,但他个子很高,而且气质很好,注意到白瑜在看他,他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亲切的笑容。   不过引起白瑜注意的,是站在男助理旁边的女助理。   那女助理脸上化了厚厚的妆,脸比脖子明显要白好几个度,而且脸上的粉厚得用勺子刮一刮,应该能刮下几层来,眼睫毛涂得跟苍蝇脚一样,在配合一张红得滴血嘴唇,虽然不丑,但绝对跟美没有任何干系。   不过这不是让白瑜注意到她的原因,对别人的外貌,她从来不评判,之所以注意到对方,是因为她给她一种很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很肯定,她没见过对方。   金先生茶色的眼瞳看着她:“白总认识我的助理莉莎吗?”   白瑜摇头:“不认识,就是觉得有点眼熟。”   金先生没再开口,站在他身后的女助理莉莎却笑道:“说起来还真是巧了,我跟白总一样姓白,说不定几百年前咱们是来自一个本家。”   白瑜听到这话,又看了她一眼。   这女助理除去厚厚的妆容,其实可以看得出来她的五官很清秀,身材也很窈窕,但没想到一开口,那声音就跟破铜锣一样,又粗又沙,跟她的外貌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也许吧。”白瑜笑了笑,然后看向金先生,“金先生这次过来,是想采买珍珠,还是想买珠宝?”   金先生看着她,薄唇微启:“都要。”   闻言,白瑜让毕一凡把珍珠和珠宝样品拿过来。   白瑜不否认自己对金先生这人有偏见,而且据说很多霓虹国人对细节十分挑剔,要求甚至到苛刻的地步,她已经做好被对方“刁难”的准备,谁知发展却出乎意料的顺利。   金先生对珍珠的质量很是满意,对珠宝的设计也很赞赏,然后比之前香江客商还要跟豪气,一口气就下了五十万人民币的订单。   一旁的毕一凡这段时间来虽然长了不少见识,可在听到五十万人民币的订单,还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其实除了高先生,其他客户都没有下那么多,有几千元的,也有几万元的,但都比不过高先生。   可没想到这位金先生一口气就是五十万元的订单。   壕无人性!   白瑜虽然有些惊讶对方的大手笔,不过她毕竟多活一世,因此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上次多谢金先生帮我们付账,不过我们种花国有句老话叫做‘无功不受禄’,所以上次的饭钱,我便做主在这次的订总额里面减去。”   金先生闻言,冷冰冰的眼眸看着她,那眼睛似乎有看穿别人灵魂的本事,良久,他突然来来一句:“你很怕我?”   “……”   白瑜僵了下,她反省和对方见面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她不觉得自己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可不等她回答,他就把墨镜戴上,转身走出了工厂。   莉莎走过来,对白瑜伸出手道:“白总,金总已经吩咐过了,由我来跟进订单,后面还请多多指教,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白瑜伸手握住对方的手,然后注意到她的手腕有个印记。   只是不等她看清楚,莉莎就抽回手,并扯了扯袖子,盖住手腕上那个印记。   金先生走后,办公室的人这才激动地讨论起来。   “一凡哥,刚才那位客商真的定了五十万元吗?”   毕一凡点头:“是真的。”   叶为民一脸羡慕,语气也忍不住酸酸的:“一凡哥的运气真是好得让人羡慕,上次抽中了高先生的订单就不说了,这次又抓住了金先生这个大客户。”   跟单的提成虽然不多,但耐不住这两个客户的订单太可观了,拿到手也有好几百元,而他们几个人拿到手的提成,还没有毕一凡的一半。   听到这话,除了房秋雨,另外两人包正飞和窦丽蓉的脸上都出现了微妙的神色。   来珍珠厂面试之前,他们五个人偷偷见面了好多次,他们一起讨论过来面试的成功几率,分享自己打听到的消息,然后互相打气,互相鼓励。   知道大家都被录取后,他们五人的关系也更融洽了,还约好要共同进退,尤其是在一起学习英语和粤语期间,他们互相帮忙,关系好得就跟亲兄弟姐妹一般。   可随着客商的到来,大家手里的客商分量不一样,拿到手的提成也不一样,有什么东西悄悄在改变。   在来珍珠厂之前,叶为民觉得自己能有一份工作,他就感天谢地了,可现在看到一同进来的毕一凡拿到的提成比自己多了那么多,他实在没办法保持心平气和。   如果这些客户都是毕一凡自己找来的,那他或许会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可这些客户都不是毕一凡自己找到的,第一个高先生是因为运气好抽签得到的,而这次的金先生,是因为他动作快了大家一步。   这让他越想越觉得不公平。   包正飞和窦丽蓉两人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想的差不多,利益面前,就是亲兄弟都要撕破脸。   很快,毕一凡就被孤立了。   当然,房秋雨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她和毕一凡男女有别,毕一凡已经结婚了,她大龄未嫁,如果两人走得太近,别人肯定会说闲话。   而叶为民和包正飞、以及窦丽蓉等三人故意吃饭的时候不跟毕一凡坐在一起,他一过来,他们就走开,三人在说说笑笑,可一看到毕一凡,就立即停止说话。   毕一凡也不是傻瓜,一次两次,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白瑜从赖美清这边也知道了五个销售不和的消息,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她其实听看好毕一凡的能力,为人够沉稳,做事不骄不躁,虽然年纪比其他人大,但非常拼,她有意升他为销售组的组长。   因此她把这个视为对他的考验,作为一个领导,不仅要业务能力强,还得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如果他连这几个人都搞不定,那她会重新考虑。   金小宝把娄秀英的私房钱和金项链偷走后,连家都不回了。   不过江启邦早就烦透这个熊孩子,要不是看在娄秀英的面子上,他早就想把这熊孩子赶出家门,如今娄秀英因此被气瘫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江启邦哪里还会顾忌她的感受,当即就让人报案。   很快,金小宝和一群混混就被抓住归案。   娄秀英知道后,一边流口水一边呜呜叫个不停,她的意思是想让江启邦把金小宝给保释出来,并撤销报案。   她虽然很生气金小宝这孩子忘恩负义,她好心把他带到京城来做人上人,给他吃给他穿,他却联合外人把她的钱给偷了,还害她如今瘫痪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而且连话都说不了。   可再怎么说这人是她亲外甥,是娄曼丽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金小宝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担心妹妹娄曼丽会不管自己。   其实这才是娄秀英真正的目的,如今女婿和女儿跟毒品染上关系,下落不明,江凯失去音信快一年了,如今她能依靠的就剩下娄曼丽这个亲妹妹了,因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金小宝有事。   但江启邦一看到她嘴边的口水,就露出恶心嫌弃的表情:“这事你别管,他都把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想把他弄回家来,真是妇人之仁!”   说完江启邦不顾娄秀英“呜呜”的叫声,转身就走。   金小宝虽然偷走的钱金额很大,但他还不到九岁,属于未成年人,因此在结案后就被送去了少年犯管教所进行教育改造。   娄曼丽从农场出来后,原以为姐姐会帮她好好照顾自己的小儿子,谁知她却把人照顾到少年犯管教所去了,顿时气得七孔生烟。   她跑到京城来兴师问罪,看到姐姐瘫痪后她也没有原谅对方,而是扇了对方两巴掌后,发誓两姐妹断绝关系。   娄秀英被气得再次脑出血,只是她命大,再一次被救了回来,可这一次,她连呜呜的声音都发不了,全身只剩下眼珠子能动,而且四肢完全没有知觉,失禁是常有的事情。   江启邦见状更加嫌弃她,在乡下租了个房子,然后把娄秀英丢到乡下去,虽然身边有保姆照顾,但那保姆看江启邦一次也没有来看娄秀英,渐渐也没那么尽心了。   娄秀英拉了一裤子,身子不能动,嘴巴发不出声音,但保姆却跑得无影无踪,她简直连死的人都有,可她现在这样,连死都成了一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等保姆从外面回来,看到她又拉一裤子一床,顿时对着她就是一顿骂,换裤子时还用力在她身上掐了好几把。   这种日子对娄秀英来说,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不过这是后话了。   ***   家里黄桃罐头有点多,大家吃多了,一看到黄桃罐头就怕。   但该送的人家都送过了,这么多黄桃罐头放着不吃,万一过期了岂不是太浪费了?   于是跟姚大师傅讨教后,白瑜跑去供销社买了两包白凉粉。   回家后,她把黄桃罐头拿出来切成小块,接着往水里加入白砂糖和白凉粉搅拌,小火煮开后倒一半到盆里去,然后把泡好的红茶泡进去混合在一起,接着用筷子快速搅拌,等到白凉粉凝固时,就能获得一份有星空效果的凉粉。   最后把剩下的白凉粉和黄桃碎果混合在一起倒在上面,等凝固后,一份好看又好吃的星空黄桃水晶糕就做好了。   明舒和念念吃黄桃罐头吃怕了,但一看到晶莹透明的黄天水晶糕,却喜欢得不得了,水晶糕吃起来Q弹爽口,甜丝丝的,两姐妹一口接着一口炫,小肚子都给撑圆了。   不过吃着吃着,白瑜就发现了不对劲。   念念今天扎着两条麻花辫,头发贴着头皮,因此当一只虫子出现在她头皮时,白瑜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立即叫道:“别动。”   可等她走过去,那虫子已经跑了,白瑜也没有放在心里,可到了晚上,她再次在念念的头皮上看到了虫子,而且还是两只。   她还发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念念时不时就挠头发,明舒也是,两姐妹挠头皮的频率高得有点吓人。   白瑜想到一个可能性,连忙把明舒抓过来,解开她的辫子,掰开她的头发,下一刻,她差点没叫出来。   妈呀,头发里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卵,还有不少虱子在头皮快速爬来爬去。   “……”   要不是怕吓到两个孩子,她肯定要放声尖叫,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下一刻,明舒扭动了起来:“妈妈,我的头皮好痒,你能帮我抓一抓吗?”   “…………”   答案自然是不能!   白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然后赶紧去找奶奶。   其实这年代的人很多人都会长虱子,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长过,但这么多年没见过,而且平时她很注意两小只的卫生,她完全没想过两姐妹会长虱子。   白老太听白瑜说明舒和念念两人头发长虱子了,还不大信:“怎么会长虱子呢,两个小东西可爱干净了,这边天气热,她们几乎天天洗头,天天洗头是不可能长虱子的。”   白瑜想到女儿头上爬来爬去的虱子,感觉自己头皮也痒了起来:“奶奶您要是不信自己去看看。”   这阵子她工作比较忙,平时洗澡洗头的活儿都是奶奶监督两姐妹,梳头发也是奶奶给她们两人梳,两姐妹可能人小的关系,洗头发没洗干净,而奶奶年纪大了,眼睛花,所以帮她们梳头发没注意到虱子,这才让两姐妹的头发成了虱子的温床。   白老太闻言,把平时很少戴的老花镜给拿了出来。   结果一看,还真是虱子,而且两姐妹头上都长了。   不过还是白老太有经验,看到虱子没跟白瑜那样大惊小怪,淡定道:“你去烧一锅热水,然后去供销社买只篦子和一瓶白醋,如果肉站有猪苦胆的话,也买回来。”   篦子和白醋白瑜都可以理解,但猪苦胆?   白瑜不理解,但有奶奶这个军师在,她决定一切听奶奶的。   她运气不错,肉站还真有卖猪苦胆,而且听卖肉大师傅说,猪苦胆是去虱子的最佳良方,每天都有人来跟他买,白瑜闻言,把剩下连个猪苦胆都要了。   明舒和念念这会儿已经知道自己头发长虱子的事情,念念哭丧着一张小脸,一想到自己头发有那么多虫子,她就怕得想掉金豆豆。   跟念念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明舒不仅一点都不怕,还扒开姐姐的头发帮忙抓虱子,一看到妈妈回来,还一脸兴奋道:“妈妈你看,我帮姐姐抓到了好多虱子!”   白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旁边有一小堆虱子尸体,她一看,全身的鸡皮疙瘩再次哗啦啦全部冒出来。   好家伙!   白瑜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到底是像谁,别的小姑娘怕虫子怕蟑螂,她一点也不害怕,岛上有小男生时常抓蟑螂去吓唬小女生,别的小女生被吓得哇哇大哭,到了明舒这里,都是她抓着青蛙毛毛虫追在小男生后面,要把虫子和青蛙塞到他们嘴巴里。   那边热水烧好了,白瑜按照奶奶的话,把明舒的头发弄湿,然后把猪苦胆切开后,把黄色的猪苦胆弄到头发和头皮上,再用一条干毛巾把整个头发包住。   念念红着眼睛:“太奶奶,是不是洗了猪苦胆后就没有虱子了?”   白老太:“对,这样包着别动,包一个小时才能拿下来,等会儿虱子就会被全部杀死。”   闻言,念念这才破涕为笑。   可明舒却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全部杀死了,那我以后就不能帮姐姐抓虱子了。”   白瑜:“……”   不得不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白老太的方子十分有效,两个小时后,两姐妹头上的虱子全部被杀光。   白瑜看到女儿干干净净的头皮,终于松了一口气。   ***   订单如雪花般飞来,珍珠养殖场已经不够用,白瑜让余小杰去物色新的地皮。   不等找到新的场地,就传来一个好消息——   广交会领导知道白瑜把珍珠王献给研究所、且捐了五万元巨款来修路后,破例把采虹珠宝厂加入了四月份的广交会的名单去。   珍珠采取的时间比较晚,等做好样品时,已经错过了广交会的申请时间,白瑜本来想等十月份再去申请,没想却天降好消息。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既然要参加广交会,那现在手上的设计款式便有点太少了,白瑜想着要让赵寄秋两母女多设计几款,脚下的自行车也跟着快了两分。   就在这时,旁边的草丛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瑜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不过她以为是蛇或老鼠等动物,可下一刻,一个身影从草丛跳出来——   那人披头散发、脸上脏兮兮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车把头,哀求道:“白瑜,求求你,求求你帮帮我!” 第158章 外婆菜炒春笋   猝不及防从草丛跳出这么个人出来, 白瑜吓得魂都快吓飞了,等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 而是一向趾高气昂的江又涵。   只是江又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为什么一副这个样子?   白瑜担心这是江又涵和梁天宇两夫妻的阴谋, 这条去往公社的路虽然不偏僻, 但也不热闹, 尤其是早上这个时间点, 路过的人很少, 要是两夫妻想在这里对她做点什么, 她未必能反抗。   江又涵却不知道白瑜在想什么,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眼底脸上满是惶恐:“白瑜, 求求你,我需要你的帮忙!”   话音落地, 草丛里突然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声音听着很弱, 像猫儿叫。   江又涵顾不上跟白瑜求饶, 转身就返回草丛, 过了一会儿, 她从草丛里抱着一个女婴走出来。   白瑜秀眉一挑:“是你女儿?”   江又涵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对, 是我女儿宁宁,梁天宇那个畜生,他自己碰了毒品就算了, 还想把我们母女俩都给卖了,白瑜,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母女俩!”   白瑜往她怀里看了一眼, 确定襁褓里面的人是她的女儿宁宁:“你没打电话回京城吗?”   她在京城的时候见过这小姑娘两次,可能是早产儿的关系,她看上去比一般的婴儿要瘦弱,但不可否认,江又涵对这个女儿比上辈子的两个儿子要用心,身上穿的用的都是给最好的,而且孩子拉了尿了,她脸上也没有露出嫌弃恶心的表情。   倒是梁天宇,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女儿,哪怕女儿在他身边哭了,他也跟聋了一样一动不动。   所以她愿意相信这辈子的江又涵不会拿自己的女儿来当诱饵。   江又涵一边哄女儿,一边点头:“打了,我爸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还让我死在外面别回去!”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挂断了电话,再打就不接了,之后她有尝试过再打,只是一直没有遇到她妈来接电话。   白瑜:“你亲爹亲妈都不理你,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救你,凭你脸大,还是凭你给我女儿送了含有海luo因的糖果?”   “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江又涵整个人僵住,一脸的迷惑,可说到一半她想起了什么,“肯定是梁天宇,那朱古力是梁天宇让我拿给你女儿的,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那么做!”   没错,她是讨厌白瑜,而且是非常讨厌那种,以前白瑜处处比不上她,在她面前被训得像条狗一样她也不敢反抗,可不知道在从哪天起,白瑜变了,她不仅变得漂亮,她还变得聪明,更重要的是,她居然嫁给她三哥,而且还得到老爷子的喜欢。   老爷子送给她的那座四合院,让她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还有她三哥,以前对她还算可以,可自从跟白瑜结婚后,她三哥连正眼都不看她,因此她非常讨厌白瑜。   但讨厌归讨厌,她绝对不会用毒品去毒害对方,更别说那糖果还是拿给孩子吃的!   她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她没有那么恶毒!   看白瑜没开口,江又涵生怕她不相信自己:“我真的不知道那糖果里面被下了毒品,我可以对天发誓,我要是有说谎的话,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瑜看她样子不似作假:“把整个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我,说完后我再考虑要不要出手帮忙。”   江又涵连忙把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我用花瓶把梁天宇给打晕后就跑了出来,我也想过回京城去,但我身上的钱不够,我爸不接我电话,我又联系不上我妈,而且我也担心梁天宇会让人在京城那边抓我,所以我不敢回去!”   白瑜挑高眉头:“你爸没告诉你,你妈出事的事?”   江又涵又是身子一僵,脸上一片迷茫:“我妈出事了?出了什么事了?”   白瑜:“因为你和梁天宇涉毒,金小宝趁乱偷走你妈的私房钱,你妈一气之下中风瘫痪了。”   江又涵脸色煞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我早让她把金小宝送走,她就是不听我的!”   她之前就叫她妈不要收金小宝那个孩子,过年回去还劝说她两回,可她就是不听,那孩子的眼睛一看人就圆溜溜转个不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瑜没空听她啰嗦:“你想我怎么帮你?”   江又涵回过神来,眼睛迸射出惊喜的光芒:“你肯帮我?谢谢你白瑜,你能不能让我在你家里呆一阵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瑜给打断了:“不行!”   江又涵脸色又是一白:“求求你,我知道我以前对你很过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只要你肯救救我和我女儿,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   说着她就要给白瑜跪下。   白瑜拦住她:“我不要你给我做牛做马,我也不会带你回家里去,你给我女儿拿了含有毒品的糖果,只要我去公安报案,你现在立即就会被抓起来!”   江又涵听到这话,转身就要跑,但被白瑜给一把扯住了头发。   “你现在走是没用的,如果你真想保护你女儿,你就必须跟公安合作,只有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公安,你,还有你女儿才能真正脱离梁天宇还有他身后那帮人,否则你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虽然她可以确定江又涵没有说谎,但这人两辈子对她都没安好心,她不能把一只黄鼠狼带回家去,家里有奶奶,还有明舒和念念,这些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能让她们置身于危险之中。   江又涵:“你要我去公安举报梁天宇?”   白瑜点头:“没错,你不会告诉你,你到现在还爱着梁天宇,舍不得他出事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当场就把这恋爱脑绑起来,然后送去公安局,以后她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再管。   江又涵摇摇头:“不是,我没有舍不得,可梁天宇被抓起来的话,宁宁岂不是有个犯人爸爸?”   白瑜笑了:“梁天宇都要把你们两母女一个卖给人贩子,一个卖去站街当妓|女,你居然还担心他被抓了后会影响你们母女两人的名声,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一句话,你去不去公安局?!”   江又涵看看白瑜,又看看怀里因为担惊受怕而病恹恹的女儿,她狠狠一咬牙:“好,我跟你去公安局!”   白瑜闻言也不去工厂了,掉头两人去了公安局,然后在公安局又打了个电话给江霖。   江又涵不是琼州岛人,案件发生也不是在这边,原本这边公安局是不受案的,但根据江又涵的口供,跟梁天宇接触的人身后可能是个贩毒集团,涉及到上百公斤的毒品,这是个大案件,这边的公安局当场就接案了,并和广城那边的公安取得了联系。   因为江又涵是重要证人,她的安危有公安那边负责,住的地方更不用白瑜担心,白瑜看没有自己的事,跟江霖说了一声,便回工厂去了。   回到工厂,白瑜便找来赵寄秋,问她能不能在广交会之前多设计几款珠宝款式。   赵寄秋知道工厂能去参加广交会,也十分高兴:“这个没问题,棠儿最近身体越来越好了,有时候她的灵感比我跟她爸还多,我这就回去准备!”   可能有事情做,女儿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发病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之前她还以为女儿这辈子都没有可能变好,一度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她和丈夫还在时,他们自然可以照顾女儿,可万一哪天他们走了,女儿怎么办?   现在看着女儿一天天变好,她这颗高高提着的心这才落地。   赵寄秋前脚刚走,后脚她便接到莉莎的电话,说有几个款式需要改动,让白瑜去广城跟她商谈。   白瑜本想拒绝,但想到工厂需要购买一批仪器,她想拜托景缨帮忙寻找。   这种事情在电话拜托对方显得很没有诚意,正好她跟景缨好久没见面,这次去广城可以跟对方见上一面,想到这,她便应下了,约好跟对方三天后见面。   傍晚下班回到家,马赛楠的婆婆送了红鸡蛋和一些春笋来报喜,说马赛楠生了个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   看马赛楠婆婆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显然对马赛楠生了孙子这事很是满意。   马赛楠婆婆的确很满意,马赛楠赚的钱比他们儿子多,因此他们不敢在她面前提要孙子的事情,只敢偷偷去拜神和求祖宗保佑,如今儿媳妇生出了大胖孙子,他们比捡到钱还高兴,对马赛楠这个儿媳妇也更满意了。   白瑜连忙说恭喜,回头又送了一打鸡蛋和红糖,还有一罐麦乳精过去。   回来后,白瑜把春笋一部分做成春笋炒外婆菜,另外一部分做成春笋猪肉包。   这个季节的笋嫩得一掐就能掐出水,外婆菜味道浓郁,和小米辣葱姜末一起爆炒,做出来的春笋没有一丝涩味,十分下饭。   五花肉肥瘦相间剁成肉糜,混上春笋丁和小葱碎,整出来的包子又大又软又蓬松,咬上一口,滚烫的汁水瞬间爆满整个口腔,春笋的甜、肉的鲜,缠绵在一起,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晚上江霖回来,白瑜跟他说了自己要上广城的事。   明舒在旁边听到,连忙抱着她的大腿道:“我想陪妈妈一起,有我给妈妈解闷,这样妈妈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白瑜:“……”   把想去这事说成为她着想,她这情商到底是跟谁学的?   不过,最终她还答应了。   第二天,她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然后带明舒,以及女助手赖美清一起去广城。   来到广城,她才知道景缨病了。   而且病得很严重。 第159章 糟猪蹄   白瑜去找景缨时, 刚走到景缨住的军区门口,就见到了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的景菲。   景菲看到她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琼州岛创业了吗?我听说你培育出珍珠王。”   贝雕工厂第一次参加广交会让她看到了白瑜的闪光点, 也不再对她心怀嫉妒, 但可能因为的性格的原因, 两人始终没能成为好朋友。   虽然不能成为好朋友, 但白瑜这人的能力她实在不得不佩服, 在学校时她就是风云人物, 不仅成绩好, 而且还干出了一番事业, 毕业后她放弃分配自己跑去创业, 其实很多人不看好, 没想到这还没半年,她又出名了。   就连她这个不关注珍珠行业的人, 都连着好几天在报纸上看到有关她和珍珠王的报告,上面还说很多外籍客商争先恐后下订单, 抢珍珠就跟不要钱一样, 听说她不久前刚捐了五万元给公社修路。   从知道白瑜这个人开始, 她就铆着一股劲想要超越对方, 可无论她怎么追, 她还是没能追上对方,实在太让人挫败了。   不过她不会放弃的!   白瑜点头:“对,主要还是研究所和工厂的技术主任他们花了很多心思, 我这次过来广城处理点业务,另外拜访一下景缨姐, 她最近在广城吗?”   听到这话,景菲摇摇头, 有些难过道:“我堂姐不在家,她生病了。”   白瑜怔了下,立马关心道:“景缨姐生病了,严重吗?”   景菲咬着唇瓣,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挺严重的,具体什么病你也别问我,我不能说,我是过来帮我堂姐拿点东西,等会儿还要回医院去,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白瑜连忙点头:“好,我跟你一起去。”   白瑜这次过来带了不少琼州岛的特产,但大部分都是要烹饪后才能吃,她把不能吃的东西放到景缨家里去,然后提了两个椰子和一袋自己做的鸡肉酥饼过去医院。   来到医院,一看到景缨,白瑜吓了一跳。   跟上次见面相比,这次景缨看上去瘦了不少,脸色苍白,双颊凹陷进去,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给吹倒。   但看到白瑜,她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刚才还在念叨着你,没想到你就来了,看来老天爷还是挺疼我的,知道我想吃你做的东西了。”   白瑜看她还有心思说笑,心里不由松了口气:“想吃东西还不容易,我带了两个椰子和鸡肉酥饼过来,后面你想吃什么,给我一个名单,我回头给你做。”   听到这话,景缨眼眸都亮了起来:“敢情好啊,我现在就给你列个名单,我要在手术之前吃个够,要不然后面可就不能随便吃了。”   白瑜嘴唇抿了抿,不知道该不该问她生了什么病。   景缨起身在自己的包里找纸币,余光看到她的样子,便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支支吾吾不是你的性格。”   白瑜:“我刚才听景菲说你的情况好像挺严重的……”   她的话还来不及说完,病房门就猛地从外头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衬衫,搭配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闯了进来。   男人一进来,眼里只看得到景缨一个人,直接就朝她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已经知道了,如果你是因为你的病才跟我分手,我是不会答应的!”   白瑜:“?”   这是什么情况?   看这男人深情款款的样子,显然跟景缨的关系不一般,只是她记得上辈子景缨的丈夫并不是眼前这男人,而是一个比她大了十来岁的男人,她丈夫后来为国捐躯了,她便一直没有再婚。   上辈子世人除了对她出色的外交能力夸赞有加外,还对他们夫妻伉俪情深的事迹津津乐道,大家都说景缨对他丈夫感情很深,但她总觉得有点违和,因为景缨极少对人谈起她的丈夫,对他们两人的感情更是极少提起。   还有,如果景缨真的很爱她上辈子的丈夫,那眼前这男人又是谁?   难道是景缨前辈的初恋?   哪怕是不喜欢八卦的白瑜,面对着偶像的感情,心中也免不了燃烧起好奇的小火花。   景缨向来是一副大女人的模样,尤其上辈子等年纪上来了,整个人不苟言笑的样子非常威严,让人望而生畏,可此时她脸上难得露出了小女人的害羞神色,苍白的脸上也显出了一抹可疑的红粉:“苏令琛,你给我放手!”   男人却没放,还抓得更紧了:“小缨,我不在乎你能不能生孩子,我们认识那么多年,难道我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啧啧啧。   一上来就打直球,这么猛的攻势,上辈子两人怎么就没在一起。   不过刚才那男人说景缨不能生孩子,难道这次手术就是跟这个有关?   还有苏令琛这个名字怎么听着很耳熟呢,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白瑜努力想了想,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景缨注意到白瑜炯炯的目光,脸更红了,用力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苏令琛,我相信你现在说话,可人生还长着呢,你现在是不在乎,可等你老了,别人儿孙满堂,可你膝下却空空,到那时候,你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后悔吗?”   男人想说话,却被景缨给阻止了:“你先急着否定,我知道你想说你不会后悔,可你父母呢,他们一直盼望着你早点结婚生子,你怎么说服他们?”   听到这话,男人的手颓废得垂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说服我父母的!”   景缨却摇摇头:“你我都知道,你没办法违抗你的父母,就这样吧,令琛,我们好聚好散,你走吧。”   男人垂着头,没吭声。   病房里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景菲和护士进来了,男人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景缨道:“等我。”   说完,他转身匆匆离去。   护士过来给景缨抽了血,然后很快就离开了。   等护士一走,景菲就忍不住道:“姐,你真要跟令琛哥分手吗?”   说完,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口无遮拦了,往白瑜的方向看了一眼。   白瑜注意到她的眼神:“需要我出去避一避吗?”   景缨摇头,脸上可疑的红粉已没了踪迹,再次恢复成平时那个淡定从容的她:“不用,没什么不可以对人言,刚才那个是我的对象,我们是高中读书时认识的,后来大学时确定了关系,他人很好,符合我对男人所有的要求和幻想,只是他父母掌控欲太强了,我才迟迟没答应他的求婚,本来最近我打算跟他定下来,不想……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输卵管癌,医生建议切除子宫,这便意味着我以后不能生育,他父母一直想抱孙子,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跟他分手,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快刀斩乱麻,向来是她的行事风格。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刀下去,不仅苏令琛痛,她更痛。   她一直以为自己对苏令琛的感情不是很深,至少没有苏令琛对她那么深,他们两人的感情若不是苏令琛一直在坚持,他们早走不下去,可直到她生病后,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爱的一点也不比他少。   可再爱又怎么样,苏令琛父母的掌控欲她是见识过的,他们愿意松口让他们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让步,若知道她不能生孩子,他们肯定不会答应他们俩在一起。   她都能想象他们会用多激烈的手段来阻止他们在一起,她光是想想都觉得累,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去抗争,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谓的争吵中,所以她选择了放手。   白瑜闻言,一脸的震惊。   她没想到景缨居然患了这么严重的病,切除子宫,这对还没有生育的女性来说,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怪不得上辈子她一直没有生孩子。   就在这时,一个早被她遗忘的信息猛地闯入脑海。   上辈子她很景缨视为偶像,因为有关她的所有采访她都不会放过,有一次她在一本野鸡杂志上看到一篇有关景缨私人感情的文章,里面说景缨在嫁给她丈夫之前,有个初恋情人,可因为男方家庭不同意两人被迫分开,之后男方心灰意冷,便申请跟驻非洲大使团去了非洲,结果却在一次出任务时出事了,机毁人亡,景缨知道后,当场昏迷并被送进了医院,直到几年后,她才决定嫁给二婚的丈夫。   因为那是一本野鸡杂志,上面刊登了各种无痛流产之类的小广告,因此她当时看了一眼也没当真,像这种杂志为了吸引人的眼球,最喜欢的便是编造各种名人的感情故事。   只是现在看来,那篇文章未必完全是假的。   如果那篇文章是真的,那便意味着刚才那个叫苏令琛的男人会出事。   那她要不要告诉景缨呢?   想到这,白瑜抬眸看向景缨,正好后者朝她看过来。   景缨眉毛一挑:“你该不会也想说那些让我保重之类的话吧,要真那样,我劝你别说了,我这阵子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   白瑜摇摇头:“不是,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动手术,我好在你手术之前给你做一顿好吃的。”   景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哈哈笑了起来:“还是你这性格对我胃口,手术安排在后天,我也不列单子了,医生说我不能吃太辣的东西,除了辣的不能做,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白瑜点头:“那景缨姐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景缨舔了舔唇瓣:“我现在就想啃猪蹄!”   白瑜怔了下,也笑着点头:“那没问题,我这就回去准备,明天给你带过来。”   景缨是病人,需要休息,白瑜没呆太久就和景菲一起出来了。   景菲一脸愁容:“老天爷真不公平,堂姐还那么年轻,怎么就生了这样的病,还有,堂姐跟令琛哥真的特别般配,一想到他们两人要因此分开,我感觉比自己失恋了还要难受!”   在她眼里,堂姐跟令琛哥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每次看到他们站在一起,她就特别羡慕,还暗暗许愿将来也能遇到一个像令琛哥那样的男人。   原以为今年能喝到他们两人的喜酒,她连他们的结婚礼物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白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景缨。   如果要说的话,又该怎么说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   不过就算要说,也要等她的手术之后再说,现在要操心的是给景缨做一顿好吃的。   跟景菲分别后,白瑜去肉站买了一大堆肉菜回来。   然后做了酸笋呀、不辣的酸菜鱼,还有景缨点名要吃的猪蹄。   她这次做的不是红烧猪蹄,而是糟猪蹄。   糟猪蹄是用酒糟、黄酒以及香料调和发酵后,用过滤出来的糟卤浸泡腌制一夜后做成的,用酒糟做出来的猪蹄胶质感满满,猪蹄充满了弹性,油润不腻,腰上一口,弹糯交融的口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景缨对白瑜做的糟猪蹄爱不释手,直接上手啃,末了还意犹未尽道:“等我身体好了后,你再给我做这个糟猪蹄。”   白瑜:“好。”   因为景缨这边要动手术,白瑜跟莉莎联系后,跟她推迟了见面的时间。   莉莎那边很好说话,她刚开口她就答应了。   虽然她知道上辈子景缨没出事,但在手术外和她的家人一起等待时,她还是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   好在景缨的手术很顺利。   可她的母亲在看到被切除的子宫后,还是受不了打击晕死了过去。   景缨身边有家人陪伴,白瑜确定手术顺利后,便没有久留。   景缨生病的消息白瑜没跟明舒说,小家伙对景缨的感情很深,她担心小家伙到时候去了医院会难过得哭个半不停,便想着等景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带她过去。   和莉莎见面前一晚。   白瑜确定了一下明天的时间,然后便带着明舒去二楼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听到“咚”的一声。   白瑜下意识从梦中醒过来,然后睁开眼睛警惕朝四周看了一眼。   房间里没点灯,但外面月光很亮,浅白色的月光从窗口照进来,把屋里的一切照得很清晰。   她环顾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就在她以为是自己敏感时,门口突然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   白瑜的瞌睡虫一下子全醒了,大声道:“谁在外面?!” 第160章 钵仔糕   如果说之前可能是她听错了, 那这一次她绝对没有听错。   可在她喊出那话后,后面的声音却没了。   靠在她身边的明舒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哪怕这会儿她喊得那么大声, 依然没有把她给吵醒, 不过没醒也好, 免得起来被吓着。   外面虽然没了声音, 但白瑜不敢大意, 她蹑手蹑脚起来, 然后在床头柜找了一把剪刀, 可试了两下, 又觉得这剪刀太短了, 而且不够锋利, 她在房间里环绕了一周,然后找到了放在厕所里面的一根铸铁水管, 那是之前修厕所时留下的。   这水管拿着不重,但非常坚硬, 用来打人正好合适。   找到防身武器后, 白瑜再次轻手轻脚来到门后面, 可惜现在这门没有猫眼, 没办法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情况。   她屏住呼吸, 把耳朵放在门上面,但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野猫或者老鼠?   不对,野猫和老鼠可不会开门, 刚才那声音她没有听错。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外面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白瑜站得有些脚麻了,她知道自己必须出去看一下, 否则她没办法继续睡觉。   她返回床边,把明舒抱起来塞到床底下,她这次回来房间刚清洗过,床底也不会脏,她担心女儿受凉,还用小毯子把她紧紧包裹住。   整个过程小家伙就没醒过来,只眉头蹙了蹙,但下一刻闻到她身上的味道,很快又睡过去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门猛地打开。   外面黑乎乎的,走廊也走廊空荡荡的。   没有人,也没有动物。   平时没什么感觉,可这会儿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让人有种汗毛倒立的感觉。   白瑜把房间门反锁上,然后走到走廊的开关处,“吧嗒”一声把走廊的电灯开关打开。   刺眼的光亮把整个走廊照得一片光亮,每个角落轻轻清楚,如果有人的话,一下子就会被看到。   走廊一眼看到头,没看到人,那剩下的便是其他房间和楼下。   白瑜不敢冒险,手里捏着水管,然后开口喊道:“美清,美清!”   赖美清住在和她相隔两个房间的客房里面,她喊了两声,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   赖美清从里面奔出来,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眼睛似乎不适应明亮的光线,被刺得眯起来:“白总,发生什么事了?”   白瑜:“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听到白瑜这话,赖美清吓得瞌睡虫一下子都醒了,一边摇头,一边警惕地朝四周围看去:“我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白总,你听到什么了?该不会是小偷吧?”   她是第一次随白总过来广城出差,过来之前,不少邻居和亲戚就跟她说广城这边小偷和人贩子特别多,还让她要紧跟着白总,可千万别被人给拐卖了。   她来了广城两天,也没在路上看到小偷和人贩子,还以为是亲戚们吓唬她,可一想到小偷跑到家里来,她顿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瑜:“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小偷进来了,我刚才被一个声音给吵醒,后来我感觉好像有人在扭我房间的门把,我便大声问是谁,后来就没声音了。”   一阵夜风从走廊的窗口吹进来,赖美清硬生生打了个冷颤:“白总,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瑜想了下:“我们先把二楼的房间都检查一遍。”   赖美清连连点头应好。   她虽然很害怕,但她没忘记她来之前她妈叮嘱她的话,让她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白总和她的女儿,要不是白总给了她们母女俩这份工作,她只怕连女儿生病了都没办法带她去看医生。   自从丈夫死后,她尝尽了人间冷暖,平时嘴上说得对你多好的人,一看到她们落魄了,躲得比谁还快,还有她公婆,丈夫一死就把她们两母女给赶出来,还说女儿不是他们老王家的种,这是想逼死她!   直到白总给她和她妈同时提供了工作,周围人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连她那对不要脸的公婆也上门来,说要请她们母女俩回去,说什么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之类的话,差点没把她恶心吐了。   说了那么多,不过就是看上她有工作了,身上有钱了,想从她身上拿到好处而已,她没有理会他们,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因此这会儿她随手拿起一个花瓶,然后冲在前面。   可二楼检查遍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白总,那我们还去楼下检查吗?”   白瑜想了想,摇头:“先不去,你回房间把被子和枕头拿到我房间来,今晚就在我房间里睡。”   她原本是打算把楼下也检查一遍,可花园太大了,万一藏了人,她们两个女人未必是对方的对手,而且楼上还有明舒在,哪怕房间被她上锁了,但她不敢大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锁在屋内,等待天亮后再做检查。   赖美清闻言,再次点头如捣蒜,火速回房间抱起来被褥和枕头就往白瑜的房间去。   回到房间,白瑜看到明舒还在床底睡得香香的,不由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的时间,她和赖美清两人都没敢睡着。   直到天亮,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赖美清眼睛周围有一圈黑眼圈,打着哈欠站起来道:“白总,昨晚有可能是你听错了,要真的有小偷进来,对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走人。”   人的记忆是会骗人的。   一开始白瑜觉得自己绝对没有听错,可经过了一个晚上,尤其是反复想起那个场景后,记忆反而变得模糊起来,这会儿她也没有昨晚那么确定了:“希望是如此,等会儿要去跟金先生的助理谈珠宝款式的问题,得起来做准备了,等事情弄完后,我们再回来补觉,辛苦你了。”   赖美清连忙摇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白总,我先下去洗漱,早餐我来做就好,你慢慢来。”   她说的是真话,比起下地或者出海捕鱼,或者在工厂一工作就是十几个钟头,她的工作真是轻松多了,而且白总人非常好相处,从来不会指着别人的鼻子破口大骂,遇到她不懂的事情,她还愿意手把手教她。   遇到白总,真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白瑜:“不用做了,我们出去外面吃,广城的肠粉你应该还没吃过吧,我等会儿带你去试试。”   做早餐不难,但家里没有新鲜的肉菜,若是要去买,时间肯定来不及,而且做好后一脸一头的油烟,等会儿去见客户就不好了。   更何况小家伙昨晚睡觉前还念叨着要去吃肠粉,别说小家伙想吃,就是她有一段时间没吃,也十分想念。   赖美清闻言点点头,把被子和枕头抱回客房,换了衣服后先下楼去洗漱。   小家伙一只胖乎乎的小脚露在被子外面,白瑜伸手在她的脚底挠了挠,小家伙怕痒,想把小脚丫给缩回去,但被白瑜给抓住了,来回了几次,小家伙这才醒过来了。   小家伙脾气很好,就算被闹醒了也没生气,反而抱着妈妈的脸香了一口,奶声奶气道:“妈妈,我好想你。”   白瑜心被萌得软成一片:“妈妈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明舒长密的眼睫毛小扇子般眨了眨:“可我晚上做梦没有梦见妈妈,也就是说我有一个晚上没有和妈妈在一起,所以我想妈妈了。”   白瑜心再次被萌得颤抖:“妈妈也想你,你昨晚不是说想吃肠粉吗,那还不快起来。”   这就是养女儿的好处,女儿软绵绵的,是名副其实的贴心小棉袄,怪不得孙蔷薇眼馋得不行,她说她家三个臭小子从来就不会说什么妈妈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话,只会跟她要吃的。   听到有吃的,明舒再也不赖床了,在床上翻了一个跟斗就起来:“妈妈,我还想吃钵仔糕。”   “好,没问题,等会儿妈妈要跟人谈生意,你乖乖在旁边别闹,等谈完生意,妈妈就给你买钵仔糕好不好?”   小家伙趁机狮子大开口:“那我要三个钵仔糕,一个红豆味的,一个绿豆味,一个椰子味的!”   这年代的钵仔糕是那种老式的,不是晶莹剔透的,而是米白色的,但味道反而更好吃。   钵仔糕香甜爽口,Q弹有嚼劲,小孩子都很喜欢吃。   “成交!”   白瑜笑着应好,转身正要给她拿今天要穿的衣服,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赖美清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   声音听上去十分凄厉。   “妈妈,是美清阿姨的声音!”   小家伙被吓得脸色苍白,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咚咚咚”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   别说明舒,就是白瑜也被那声音给吓了一跳,她顾不上给女儿换衣服,拿起昨晚的水管,然后抱着女儿就冲下去。   白瑜心“咚咚咚”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觉得下次出门,最好还是再带个男助手,这样保险一点。   来到楼下,她看到赖美清站在一棵树下,仰着头,对着树上发出尖叫声。   她顺着赖美清的视线看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就见那高两三米的树干上倒挂着一只死掉的黑猫,黑猫的头不知道被什么给砸碎了,血把地上都给染红了。   白瑜一阵反胃,下意识就伸手蒙住女儿的眼睛:“乖宝宝,闭上眼睛,然后捂住自己的耳朵。”   明舒虽然很好奇,但还是乖乖听妈妈的话,闭上眼睛,又伸出小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白瑜警惕朝周围打量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外人,这才抱着女儿走过去:“美清,是我!”   赖美清看到白瑜,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心这才归位,眼泪“唰”的下就下来了:“白总,我好怕啊!”   刚才她下来洗漱后,因为白总说让她不用做早餐,她没有其他事情做,看花园里掉了不少落叶,便想着帮忙打扫一下,不想扫着扫着,她就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她到处寻找,然后在这棵树下看到了一滩血,她下意识就抬头看去,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给送走。   太吓人了!   她看到一只黑猫的头被砸得细碎,但两只眼睛却圆瞪着,直直对着她,吓得她忍不住就大声尖叫起来。   到底是哪个缺德鬼做的!   居然这么残忍,把猫虐死后还故意绑到树上!   白瑜一脸严肃:“我们现在去公安局报案,跟上来。”   赖美清闻言,连忙丢掉手里的扫把,亦步亦趋跟着白瑜,身子一路颤抖个不停。   白瑜锁了门,然后带着赖美清往附近的公安局走去。   一路上,她眉头紧锁着。   后半夜没再出现什么事情,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看来并不是。   昨晚真的有人进来屋里了,若不是她有睡觉锁门的习惯,昨晚说不定那人就进到她屋里来。   她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而且这人绝对不是小偷,小偷一般只冲着钱来,可家里的东西没有缺少,反而树上多了只死猫,这是有人跟她过不去。   不过这人到底是谁?   白瑜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但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白瑜把所有认识的人都想了一遍,在创立贝雕工厂时,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像林秘书这种人已经被抓起来,到现在林秘书还在农场里没出来。   至于其他人,她不觉得他们有那么大的能耐一路从琼州岛尾随她来到广城。   至于学校的同学,大家虽然偶尔有矛盾和竞争,但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而且那些都是小矛盾,不值得让他们动那么大周章。   一个身影突然闪过脑海,白瑜打了个冷颤。   金先生。   不过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她和金先生无冤无仇,对方虽然性格有些奇怪,但也没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除了那天他说的那句“你怕我”。   可如果真是金先生,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瑜把身边的人都过了一遍,但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来的是危汉毅工作的公安局。   一个男公安看到她,立即认出她来:“白同志,你不是回琼州岛了吗?你这次过来是来找我们队长吗?我们队长还没来上班。”   白瑜摇摇头:“不是,我是来报案的。”   男公安挑眉:“报案?”   白瑜点头:“嗯,昨晚半夜有人进到我家里来,那人昨晚还去过我房间外面,但房间门被我锁上了,那人进不来,后来我和我助手把二楼检查过一遍,没发现问题,我们以为是我昨晚听错了,结果早上起来,便在花园的树上发现了一只被砸死的黑猫。”   男公安听到后面倒吸一口凉气,还来不及开口,就听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他站起来,对着门口走进来的人喊道——   “队长!” 第161章 烧鹅   听到男公安的话, 白瑜跟着转身,便看到危汉毅走了进来:“危同志,你来了。”   危汉毅点头:“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最近有跟什么人有矛盾吗?”   白瑜摇头:“没有, 毕业之后我就回琼州岛了, 直到三天前才来广城。”   危汉毅:“你培育出珍珠王的事情, 会不会挡了什么什么人的道?”   白瑜想了想, 还是摇头:“照理来说应该是不会。”   目前国内大部分的珍珠养殖都属于公家, 再说她这次培育出珍珠王, 并把产量翻倍, 这对整个珍珠养殖行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换句话说, 大家感谢她还来不及,哪里会跟她过不去。   至于有没有人眼红, 肯定是有的,但能知道她的行踪, 又知道她住在哪里, 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白瑜能想到的, 危汉毅显然也想到了:“我们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为了不让明舒受到惊吓, 白瑜把她留给赖美清, 两人在公安局里是最安全的。   几个公安听到白瑜描述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看到高高的树桠上迎风飘着一只头被砸得稀巴烂,只剩下两只完整的黑猫时, 都不由被吓了一跳。   “我艹,哪个变态弄的这东西, 要是三更半夜看到,魂都要被吓没了!”   “可不是, 而且这树少说都有三四米高,爬到这么高上去,看来还是个爬树高手!”   “白同志,你再好好想想,你身边真没有这么变态的人吗?”   危汉毅叫一个外号为“瘦猴子”的公安爬上去把死掉的黑猫弄下来,他则带着另外几个公安在周围勘察。   那个叫“瘦猴子”的公安没有辜负自己的外号,三两下就爬到树上,然后把黑猫从树桠上解下来。   那黑猫体型不大,看着应该是四五个月的小猫,亏得那变态下得了手。   危汉毅在屋里屋外勘察了一遍后,脸上表情变得更加严肃了:“这人的反侦察意识非常强,花园的脚印都被擦掉了,屋里也没有留下有用的线索,但对方故意在树上挂只死猫,一来是为了挑衅,二来是要击溃你的理智,让你崩溃,总之,这个地方你不能住了。”   白瑜沉默了下,点头:“好。”   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昨晚她以为是屋里进了小偷,如果真是小偷,对方偷了东西就会走,可没想到居然惹到了变态。   她有点后悔带女儿过来了。   危汉毅:“你们今晚就去我家睡吧,我晚上睡在局里。”   危汉毅是住在公安局分的房子里,周围都是他的同事们,安全感爆满。   白瑜素来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但为了女儿的安全着想,她没有办法拒绝。   跟危汉毅等人回到公安局后,白瑜让赖美清不用跟自己去见客户,让她帮忙照顾明舒:“危同志让我们今晚住在他家里,我等会儿带你过去,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帮我看好明舒,明白了吗?”   赖美清点头:“明白,白总你放心,我一定会看好明舒的,我一定不让明舒离开我的视线!”   赖美清的性格还是比较稳重可靠的。   白瑜又叮嘱了一下女儿,让她无论去哪里都要跟着大人,不能自己擅自跑开:“你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如果你不听话的话,妈妈会很生气的!”   小家伙很聪明,但可能就是太聪明了,所以她很有自己的个性和主见,如果她不把话给说严重一点,这小东西说不定还真会擅作主张。   明舒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我知道了,妈妈,我一定不会乱跑。”   白瑜摸了摸她黑亮的头发:“妈妈相信你一定会说到做到。”   小家伙很会长,专门挑她和江霖两人的优点,她平时也喜欢打扮她,只是今天出来的匆忙,她里面的衣服还是昨晚的睡衣,不过她离开时赖美清给她扎了好看的小辫子,此时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乖巧极了。   时间有些赶,如果去供销社买了东西再去危家,肯定会赶不及,她在广城这几年跟危汉毅的老婆李珍相处得不错,也知道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因此她便想着等回来后再去买东西也不迟。   一路上,她给赖美清和明舒两人讲路线,遇到比较容易记住的建筑物,也会提醒两人,就是以防万一两人跑散了,或者出现什么意外,不至于找不到路。   谁知赖美清居然是个路痴,路线她要说好几回她才能勉强记住,对于东南西北,更是分不清楚。   反而是明舒很快就把路线给记住了,在赖美清说错时,她还会主动开口纠正。   来到危家,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六十岁左右,危汉毅跟她长得很相似,她一双眼睛打量着白瑜:“你找谁?”   白瑜猜到她应该是危汉毅的母亲,笑道:“阿姨你好,我是危汉毅和李珍的朋友,李珍在家吗?”   危母还来不及开口,里面就传来李珍熟悉的声音:“谁找我?”   说着屋里头传来窸窸窣窣和脚步声。   白瑜:“李珍姐,我是白瑜。”   过了一会儿,李珍从里面出来,嘴角扯了扯,笑道:“原来是白瑜你啊,你不是在琼州岛发达了吗?怎么又回来广城?”   “……”   不知道是不是白瑜太敏感了,她觉得李珍笑得有些勉强,而且这话听着很是阴阳怪气。   这不像李珍的性格,或者不像她认识的李珍。   以往李珍大大咧咧的,性子不拘小节,而且待人很热情,两人认识也快四年,从没听她阴阳怪气过自己,不过人都是会变的,而且有时候遇到不开心时,有些人就会忍不住迁怒别人。   白瑜觉得应该是后者,因为李珍跟她婆婆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而之前危汉毅的母亲并没有跟他们一起住,如今危母住进来,两人之间肯定有摩擦,这或许就是她心里不爽的原因。   这个时候,最好是不要麻烦对方,但景缨还在住院,除了这里,其他地方她都不放心,她决定今天速战速决,谈好款式后尽快带明舒回琼州岛。   想到这,她再次绽开笑容:“李珍姐,我那里出了点问题,地方不能住了,危同志让我们今晚在你们这里住,真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们了。”   话音落地,白瑜便见李珍脸上的笑容僵住,顿了下才道:“既然是汉毅让你们来的,那你们就住下吧,不过有个事情我得跟你提前说,我们家没有你们家房子那么大,更没有花园露台,而且我公婆这段时间过来住,所以你们要住的话,今晚只能打地铺。”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   赖美清扭头朝白瑜看去,虽然什么没有说,但脸上的表情十分明显,那样子仿佛在说——“白总,你刚才不是说对方是个热情大方且很好相处的人吗,怎么一点都不像?”   如果说刚才白瑜还以为只是自己太敏感了,那这次她很确定,李珍的确是在阴阳怪气,而且这气好像还是冲着她来的。   这就有点奇怪了。   她回琼州岛之前,李珍还依依不舍说不舍得她离开,家里有些带不走的东西,她也没有便宜别人,都给了危家,这次回来广城,因为景缨动手术,所以她没有过来拜访危家。   但依照李珍以前的性格,她不至于会因此这点小事而生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白瑜百思不得其解,但这会儿把女儿带去谈生意,反而不太好,而且她就这么走了,两家人的关系也会因此变得更糟糕。   权衡之后,白瑜决定再忍一忍:“很抱歉麻烦你们了,我这次过来广城是有些事情要办,本来前两天就应该过来看你们的,但有个朋友进院动手术,便耽搁了。”   不知道是因为内疚,还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珍避开她的视线,没有再阴阳怪气:“你们进来吧。”   白瑜带赖美清和女儿进去,坐了一会儿便提出要去办事情,李珍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还是不太高兴。   走出危家,白瑜深深吐了一口气。   她有种屋漏偏遭连夜雨的感觉。   有时候就是这样,当运气差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本以为过来危家可以稍微松口气,却不想李珍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现在就想赶紧把事情给办好,然后早点回琼州岛。   对于背后那个变态,她觉得短时间不可能抓到对方,既然惹不起,她只能躲着对方。   可惜现在又没有监控,要不然分分钟就能抓到后面这人,可现在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白瑜发誓,等有监控后,她要把屋里屋外安上十来个监控!   时间来不及了,她急赶慢赶来到一家茶馆,她跟服务员说了莉莎的名字后,对方把她带进一间雅间。   里面的装修很古香古色,今天的莉莎里头穿着一袭宝蓝色旗袍,外面套着一件黑色西装,头发在后面梳成髻,斜斜插着一根玉簪子。   如果忽略她脸上过厚的妆容,她跟这雅间是十分赏心悦目的。   不过这会儿她脸上表情却很阴沉:“白总,你吃到了十分钟三秒,这就是你做生意的态度?”   白瑜连忙道歉:“实在很抱歉,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情,我去公安局报了案才赶过来,不过不管是什么理由,迟到便是我的不对。”   说着,她朝对方鞠了一躬。   莉莎坐着没避开,坦然接受她的道歉,脸上还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报案?是出了什么事吗?”   白瑜本来不想说,但对方好像看穿她的意思,于是在她开口之前便用话堵住她——   “白总不肯说,是有什么不能对人说,还是说……这是你迟到的借口?”   白瑜闻言,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不是借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家里进了小偷,我们有些吓到了。”   莉莎闻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白总今天的脸色这么不好看,脸上还有浓浓的黑眼圈,看来是被吓到了吧?”   正常人听到这话,哪怕不熟,都会敷衍关心一下,但莉莎这表情给白瑜感觉就是她好像很高兴。   就挺莫名其妙的。   白瑜顿了下,点头:“是吓到了,我和我助理都被吓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我女儿还被吓发烧了,等会儿事情处理好,我还要回去带她去看医生,所以,莉莎女士,我们开始谈珠宝款式吧,这些是我让设计师根据你们的要求重新设计的,你看一下。”   说着她从公事包里拿出设计图,然后双手递过去。   莉莎看了她一眼,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慢悠悠把设计图拿过去,然后翻看了起来。   白瑜状似不经意道:“金先生之前对我们的设计不是很满意吗?怎么突然又不满意了?”   莉莎没看她,眼睛盯着设计图,声音懒懒道:“金先生是对你们的设计挺满意的,只是我们的客户不满意,我们自然要按照客户的要求来。”   这话没什么毛病。   顿了下,白瑜又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到金先生,他没在广城吗?”   听到这话,莉莎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金先生三天前就回香江了,过后会回霓虹国,短时间内不会再过来内地。”   回香江了,那昨晚的变态应该就不是对方了。   白瑜把金先生从她的怀疑名单里面默默划掉。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莉莎看的速度有点慢。   白瑜心里惦念着女儿,虽然表面没有表现出来,但如坐针毡:“莉莎女士看了那么久,对我们修改的设计图有什么看法吗?”   莉莎闻言,眉毛微挑:“白总好像很着急的样子,是急着要走吗?”   白瑜:“也不是急着要走,不知道莉莎女士结婚没,有没有孩子,如果有孩子的话,就应该能懂得我此时的感受,家里有孩子生病了,心里就会很担心。”   莉莎:“这么说还是我耽误白总了?要不白总先回去,我们回头再约时间?”   “……”   白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虽然很担心我女儿,但订单也很重要,莉莎女士看完有什么意见可以跟我说。”   莉莎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在白总心里,女儿更重要呢。”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慢慢翻看设计图。   白瑜:“…………”   她今天是端了阴阳怪气的窝吗?   怎么遇到的人都是这样的?   接下来两人没说话。   雅间里很安静,只有偶尔响起翻页的声音。   又过了半个钟头。   莉莎这才看完,她把设计图放到桌子上,端起桌子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这才开口道:“这设计图……”   话还没说完,就见她眉头一蹙,下一刻,她扭头对着地板“哇”的一声吐出来。   白瑜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就见莉莎捂着胸口呕吐不停,脸色十分难看。   难道有人下毒?   白瑜愣了下,下意识朝桌子的点心和茶水看去:“莉莎女士,你怎么了?”   她进来之后什么都没碰,但莉莎倒是吃了不少,难道那背后的变态知道她要过来,所以提前在东西上下毒?   莉莎吐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果然是东西有问题!   白瑜脸色大变,转身就出去找服务员。   接下来便是一场人荒马乱。   服务员马上叫了车过来,把莉莎送去医院,白瑜作为证人也跟了过去。   结果却是一场乌龙。   莉莎没有中毒,她是吃错了东西才导致呕吐,但因为她身体状态不好,所以改款式的事情只能往后推迟。   从医院出来,白瑜有些无语了。   她想快点把事情处理好,但老天爷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什么都不顺利。   收拾好心情,她去供销社买了些水果和点心,又去肉站买了一盒广式烧鹅。   广式烧鹅皮脆肉嫩,味道鲜美,蘸上独制的梅子酱,酸酸甜甜的很去腻,让鲜味瞬间得到升华。   虽然李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但目前的情况,她们还是留在危家比较好。   她买了一大堆东西,两个手提得满满当当的,希望危家看在这些东西的份上能态度好一点。   谁知还没到危家,她就看到赖美清一脸惊慌失措从家属区跑出来,在她身后并不见明舒的身影。   她心里咯噔一声,冲上去抓着赖美清的手急声问道:“明舒呢?”   赖美清脸色苍白得好像墙纸,几乎哭出来:“白总,明舒不见了!” 第162章 酥角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有那么一瞬间,白瑜全身僵硬,血液疯狂朝脑袋涌去, 血管突突直跳, 她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气来。   赖美清“啪啪”给自己两巴掌:“对不起白总, 是我的错, 是我没看好明舒!”   她真该死!   白总明明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看好明舒, 可她还是让人给丢了, 万一明舒有什么三长两短, 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白总!   白瑜全身颤抖, 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深吸一口气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一遍,人是在哪里不见的?”   赖美清把疯狂流出来的眼泪擦干净:“白总你走后不久, 那位李同志便和她婆婆吵了起来,两人吵得很凶, 还把东西给摔了, 她们还扯到你身上, 我担心被明舒听到了不好, 便带她到外头呆着, 过了半个钟头,李同志出来找我们,并跟我道歉, 还让我别把她们吵架说的话告诉您,之后她还去买了酥角给几个孩子吃, 然后我们一起带着孩子到附近的公园玩,玩了一会儿我因为肚子疼, 便让李同志帮忙看一下明舒,等我回来,李同志就说明舒不见了,我们把附近都找遍了,又回危家去找了一遍,都没找到人,李同志去公安局找她丈夫了,我便想出来继续找……对不起白总,是我没把孩子看好!”   酥角是广城这边的一种小吃,油炸的点心啊,上面包裹着花生和白砂糖,外形很像鼓囊囊的小千代,味道香甜可口,小孩子很喜欢吃。   白瑜不想把人想得那么坏,但现在明舒就是跟李珍在一起时不见的:“你肚子疼,是因为吃了那酥角吗?”   赖美清摇头:“没有,我没吃。”   李珍只买了半包纸袋的酥角,她自己有两个孩子,加上明舒三个小孩在,她哪好意思跟小孩子抢吃的。   没吃,那就不是食物中毒。   之前危汉毅说背后的变态想用那只黑猫击垮她的理智时,她还没什么感觉,此事她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这会儿她有些草木皆兵。   莉莎呕吐,她下意识就怀疑是有人在吃食里面下毒,现在赖美清肚子疼,她第一个也是怀疑食物被动了手脚。   不过草木皆兵也好,过分紧张也罢,她现在只想把女儿给找回来。   一想到明舒有可能被那变态给抓走,她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你带我去公园,我们把周围再找一遍!”   赖美清连忙应好,转身就带着白瑜朝附近的公园去。   一路上,两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但都不见明舒的身影。   当她们抵达公园时,李珍和危汉毅两人也正好气喘呼呼来到公园,看到白瑜,李珍脸上立即露出羞愧和内疚的神色,眼神也不敢跟她对视。   危汉毅走过来:“很抱歉白同志,明舒不见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而且是我妻子没把孩子给看好,我已经跟局里打了招呼,我们会安排人去火车站、还有……”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明舒从不远处的假山狭小的洞穴里爬出来:“妈妈,我在这里!”   听到明舒的声音,白瑜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有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转身,她看到女儿朝自己跑过来,她这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跑上去一把抱住女儿,把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然后又用手摸她的脸、她的小手小身子,直到确定她安然无恙,她一颗心这才终于落地。   但事情没完。   “你怎么会躲在那个地方?之前美清阿姨在找你,你没听到吗?”   明舒白嫩的手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然后转身往李珍身上一指道:“她说妈妈的坏话,她还说要把我扔给那个变态!”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仿佛死神降临一般。   李珍脸色煞白,双手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我……我没有……”   但她还没讲完,就被危汉毅一声怒吼给打断了:“你到底有没有对孩子说这种话?!白同志相信你才把孩子交给你看管,你不仅没把人照顾好,你还说这种混账话,你怎么就变成这样?”   李珍听到这话,挤压许久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了:“白同志白同志,危汉毅,你娶的人是我李珍,你要是觉得我没用给你丢人了,你当初干嘛要娶我?你以为你那点心思藏得很好吗?你喜欢人家,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看自己配不配得上人家!”   白瑜:“……”   危汉毅一脸莫名其妙,等反应过来,脸一阵红一阵绿:“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对……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很欣赏白瑜的能力,但天地良心的,他对白瑜没有一丝觊觎或者男女之情,他和江霖可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他就是再混账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更何况他压根没有那种心思!   就没见过哪个做妻子的把这么一大盆屎盆子扣在自己丈夫头上!   “对,我不可理喻!我没有文化,我不是大学生,我不会赚钱,我更不会培育珍珠王,我丢了你们老危家的脸!你们两母子恨不得我把位置让出来对吧,不过我告诉你,我给你们老危家生了两个儿子,你们休想就这样把我扔掉!”   李珍对着危汉毅歇斯底里怒吼着,脸上五官因为激动而变得十分扭曲。   她婆婆当初是想让危汉毅娶自己妹妹的女儿,让表兄妹两人亲上加亲,但危汉毅不愿意,坚持娶了她,因此她婆婆打从她嫁进来开始,就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当初大儿子快出生时,危汉毅因临时出任务,所以婆婆过来照顾她,结果她婆婆这个搅屎棍不仅没有照顾她,还害得她摔了一跤,差点一尸两命,她给危家生了两个男孩,但婆婆没有给她伺候过一天的月子。   这些就算了。   但这次她过来,一天到晚找她的不是,恰逢这时候白瑜培育出了珍珠王,危汉毅在报纸看到后,便经常在家里称赞白瑜,一会儿夸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大学,一会儿又说她能力超群,当初贝雕厂,现在的珍珠厂,全部做得有模有样,还说她模拟画像也是一流,当初还帮他们公安局破了一桩案子,她婆婆听了后,便天天拿白瑜来跟她做对比,说她长得不如白瑜,文化不如白瑜,赚钱也不如白瑜,简直一无是处。   之前白瑜回琼州岛前,曾建议他们有闲钱可以买房子,当时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因为她觉得局里给他们分了房子,有地方住又何必再浪费钱,她没买,却把白瑜的建议当做笑话说给了隔壁的邻居听,没想到隔壁邻居却听进去了,而且还真拿钱去买了房子。   这本来没什么,但问题就出在他们买了房子后,那个地方突然传出消息说要建一个大型广场,有人以五千元的价格从邻居手里买下那破房子,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净赚了两千元!   危汉毅知道这事后,几次埋怨她没听白瑜的话,婆婆知道后,更是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就是给白瑜拎鞋子都不够资格!   白瑜白瑜白瑜!!!   她真是受够了!   她知道这不是白瑜的错,但她控制不住把这一切都怪罪在白瑜头上,所以再次看到白瑜,她不仅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待她,还控制不住对她冷嘲热讽。   白瑜走后,她婆婆又对她说不如白瑜之类的话,她一怒之下,就说了不少白瑜的坏话,后来在公园里,赖美清因为肚子疼回去上厕所,她带着小儿子和明舒在公园玩耍,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打闹了起来。   明舒虽然才五周岁,比她小儿子还小了一岁多,但那死丫头力气非常大,不仅把她小儿子打得流鼻血,还薅掉了他一把头发,小儿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心疼得不行,又看到明舒那张酷似白瑜的脸,一下子嘴上没遮拦,便说要把她扔给变态。   谁知她给小儿子擦鼻血时,一转头明舒这丫头就不见了。   危汉毅气得额头血管突突地跳:“你给我闭嘴!你再敢胡说一句,我立即跟你离婚!”   李珍气得眼泪都下来了,但这话也成功让她闭上了嘴巴,抱着小儿子呜呜哭了起来。   危汉毅转身看向白瑜,一脸的尴尬:“对不起白同志,我们两夫妻的事情牵连到你,我媳妇的话你别听进去,我对你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我……”   危汉毅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种事情总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白瑜摆摆手:“危同志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今晚我就不去你们家住了,我会带孩子去招待所,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帮忙安排你们单位的其他同志,有空的话去招待所周围巡逻一下,实在麻烦你们了。”   她之前还奇怪李珍为什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原来是她被扯进了他们夫妻之间,还有婆媳之间的斗争。   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女儿没事,她也不想追究了,更何况她还要拜托危汉毅在她们在广城这段时间保护她们的安全。   她把买来的东西放在李珍旁边。   眼前突然出现几大袋东西,李珍愣了下,慢慢抬头看向白瑜。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上。   李珍唇瓣张了张,却最终半个字也没说出来。   白瑜把东西放下后,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看着白瑜决然而去的背影,李珍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还清楚地感受到,她失去了白瑜这个朋友。   她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但她看着对方越走越远,始终没有开口。   ***   白瑜没耽搁,找了最近的一个招待所住下。   这个招待所是距离公安局大概半个钟头的路程,而且不像有些招待所开在巷子里头,而是处于闹区,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自从改革开放后,来广城的人更多了,不仅有其他省市的同胞,还有外籍客商,招待所几乎天天处于爆满状态。   尤其是广交会期间,完全不够住,很多客商没办法,只能在走廊打地铺。   白瑜过来时,只剩下一间双人房,但位置不太好,在走廊最后一间,白瑜不太满意,但其他招待所不是已经住满人,就是位置不太好。   白瑜没办法,最终只能住进来。   在招待所里,明舒口齿伶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妈妈。   “妈妈,我不喜欢李阿姨了,她变得好坏,她说妈妈你的坏话,她说你是狐狸精,她还骂你是搅屎棍,说你假惺惺,她坏死了,我以后再也不跟她说话!”   白瑜接过赖美清打来的温水,一边给小家伙擦脸,一边点头道:“好,以后不跟她说话了,那你后来又为什么躲起来?”   她以前真的挺喜欢李珍的性格,她在广城四年,也多亏了他们两夫妻帮忙良多,不想这才半年,却变成这样。   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她不会恨李珍,但两人的情义就此到头了。   还有他们和危家,以后也肯定不能跟以前那样相处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真的很脆弱,就跟初生婴儿一样,一场感冒就能要了命。   明舒比着小拳头,气哼哼道:“危向北跟他妈妈一样,骂妈妈你是狐狸精,他还想打我,不过他就是绣花枕头,一点用都没有,被我一拳头就给打趴下了,李阿姨看危向北流鼻血了,她就骂我是死丫头,还说要把我扔给那个变态,让那个变态收拾我,我趁她不注意就偷偷跑了,然后偷偷躲起来!”   危向北是危汉毅和李珍的小儿子,他能说出那些话,想必是跟大人学的。   她不很李珍骂自己的那些话,但她这么吓唬明舒,这她就没办法原谅了!   白瑜抱住女儿,安抚她道:“宝宝放心,妈妈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小家伙用脸和妈妈贴贴:“妈妈放心,宝宝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妈妈的!”   谁骂她的妈妈,就要吃她的拳头!   白瑜心软软的。   赖美清站在一旁,再次内疚道:“都怪我,要是我当时没肚子疼就好了,不对,我应该把明舒一起带走,对不起白总。”   她当时肚子一阵阵绞痛,加上她想李珍虽然性子不太好,但怎么说也是刑侦大队长的媳妇,而且白危两家是认识的,李珍就是再怎么样,也不会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   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没品,不过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是她太不谨慎了!   白瑜:“这事我们都有错,我没弄清楚危家的情况,要是知道危家是这情况,我应该把你和明舒一起带走。”   赖美清看白总没怪自己,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那白总,我们什么时候能回琼州岛?”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她原以为是跟着白总来长见识,不想这么恐怖,她现在只想快点回琼州岛。   白瑜闻言蹙了蹙眉:“金先生的助理吃好错东西进了医院,只怕我们还要在广城多呆两天。”   她也想早点回去,不过她也担心对方会在海上对她们动手,所以她下午打了电话回去,想让江霖过来接她们。   可不巧,江霖刚出任务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奶奶年纪大了,她也不敢把这事告诉奶奶。   傍晚,危汉毅的两个同事过来,他们告诉白瑜,他们会换时间在招待所附近巡逻,让她们不用担心。   看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公安同志,白瑜心里也稍微定了些。   到了晚上,白瑜和赖美清两人把门窗都关好,确定一切都没问题,两人这才躺下。   白瑜对赖美清:“你先睡,到下半夜我叫你。”   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商量后,决定两人分开守夜。   她看赖美清频频打哈欠,便开口让她先睡。   赖美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打了个哈欠点点头道:“好的白总,到了半夜你一定要叫醒我。”   “嗯,睡吧。”   白瑜话还没说完,赖美清那边就传来了打呼声。   下午时,白瑜去供销社买了茶叶,她端起泡好的茶叶喝了几口,想让自己精神一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喝了两口茶后,她反而觉得更不精神了,脑子仿佛灌了铅一样,很重很重,还有眼皮好像粘了胶水般,一直控制不住合上去。   “不能睡!”   白瑜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但一点效果都没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头一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十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咚。”   但屋内没有一人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只听“咔嚓”一声,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头上戴着帽子,压得低低的,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露出他凌厉分明的下颌线。   男人走到白瑜面前,伸出手碰了碰白瑜的脸,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他嘴角往上一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白瑜,好久不见。”   白瑜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等她再次醒来,她只觉得头很重很痛,太阳穴仿佛有电钻往里钻一样。   她眨了眨眼睫,慢慢睁开眼睛。   触目是一面粗糙的木板,就在她不到半个手肘的地方。   她怔了下,扭头朝四周看去,头上、脚下,左右都是粗糙的木板。   这很不对劲。   白瑜一下子就被吓醒了,可下一刻,她就发现了更不对劲的地方。   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而且是被五花大绑装在一个木箱里面! 第163章 叉烧包   这个认知让白瑜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寒意如同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她被抓起来了,那明舒呢?   对方是否对明舒也下手了?   她身子没法动弹, 不过她身处的这个木箱不大, 她全身屈曲才被装进来, 所以可以肯定明舒没跟她在一起。   一想到女儿也有可能被抓起来, 她的心如同被蚂蚁撕咬一般, 让她想抓狂。   “冷静, 冷静白瑜, 深呼吸, 深呼吸。”   这时候发疯抓狂没有一点用处, 白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 她慢慢冷静下来,这时候她听到从外面传来车鸣声, 不过声音好像隔了什么东西传过来,车子偶尔还颠簸一下。   这种种表明, 她应该是在一辆货车上。   对方只绑住她的手脚, 却没用东西塞住她的嘴巴, 这表明对方不担心她醒来后出声求救, 为什么不怕, 因为求助了也没有用。   既然没用,白瑜没打算浪费力气。   她的头还是很重,昏昏沉沉的感觉, 对方把她从招待所搬出来,又把她给捆绑上, 这个过程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她被人上药了。   很快,她就想到昨晚喝的茶。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水壶里的水是她自己去打的,之后泡茶到喝茶,她从没有让杯子离开过自己的视线,可她还是中招了。   那有,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招待所煮的水全部被下了迷药,所以她才会中招,所以这人才能把她从招待所运出去,却不惊动任何人。   阵阵寒意蹿上脊梁。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恐惧如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差点把她整个淹没。   不过白瑜心里很明白,她不能乱,不能崩溃,她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在绝境中找出出路。   她不想死,她更不能让女儿出事!   ***   刚进公安局不到一年的小张同志,是被安排过来招待所巡逻的三个公安之一。   夜晚那么长,第二天还要上班,他们三人不可能整个晚上都不睡觉,因此他们商量后把时间段分为三段,一人负责上半夜,一人负责中半段,而小张同志通过抽签,抽到了早晨这个时间段。   此时他揉着惺忪的眼睛朝招待所走过去。   三月份的清晨,还是有点冷的,一阵风吹来,小张同志打了个喷嚏,下一刻鼻子像小狗一样嗅了嗅,就见街道多了一家卖包子的店铺,门口放着两个锅炉,上面的蒸笼比人还高,扑鼻而来的香味便是从那些蒸笼散发出来的。   小张同志摸了摸肚子,然后朝店铺走过去:“叉烧包一个多少钱?”   卖包子的老板满头大汗,把最上面的蒸笼拿下来,一脸不耐烦:“没看见写着一个一毛五吗?问问问,眼睛是用来干什么的?”   “来两个叉烧包!”   卖包子老板的态度虽然不好,但小张同志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有些窃喜,在广城这边,卖食物的店家脾气越不好,说明东西越好吃。   老板把新的蒸笼放上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转身去拿给小张同志拿叉烧包。   叉烧包刚从蒸笼拿出来,非常烫手,但老板练就了一双无情铁手,直接就上手拿,导致小张同志以为叉烧包不是很烫,拿到手就下意识咬了一口。   就这一口,差点没把他的嘴巴给烫出泡泡来。   不过真好吃!   包子皮松软如海绵,散发着面粉的味道,离开的表皮可以看到肥瘦相间的猪肉做成叉烧馅,发出阵阵诱人的香味。   广城的叉烧包咸香中带着微甜,怎么吃都不腻,而这家店铺的叉烧□□薄馅大爆浆松软,怪不得老板脾气那么大,果然是有真本事。   两个叉烧包下肚,小张同志这才慢慢朝招待所走去。   还没走到招待所,就看到一个男人趴在窗口前面往里头偷看,样子鬼鬼祟祟的,很是可疑。   他连忙亮明身份:“公安办案,你是什么人,怎么在招待所门前徘徊?”   男人听到公安两个字,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吓得尿裤子:“公安同志,我可没做坏事,我是来给招待所送肉菜的,平时这时候他们早开门了,可今天我叫了好久都没有人来开门,我还要回去干活呢,我等得不耐烦了,便想从窗口看看里头是怎么回事,可还没看到东西,公安同志你就过来了。”   小张同志听到这话,脸上表情一怔:“还没开门?”   男人重重点头:“可不是,这都快七点了,不仅这厨房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前面也没有开门,怪得很!”   他低头看了看手表,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这个时间虽然还算早,但招待所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有些住招待所的人一早就要出去办事,所以招待所不可能到这时候还没有开门。   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对劲,脚下的步伐比脑袋更快朝前门走去。   跟那男人说的一样,没开门,而且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太安静了。   这很不对劲。   小张同志心里咯噔一声,上前抬手敲门:“有人在里面吗?公安办案!”   叫了好几声,里头都没有人来开门。   就在小张同志准备抬脚踹门的时候,门终于从里面慢慢被打开了,来开门服务员脸色很差,眼睛几乎睁不开——   “公安同志,什么事?”   小张同志紧盯着她的脸:“现在都快七点了,你们招待所平时也是这么晚才开门吗?”   服务员一听快七点了,慢半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那么晚了?我本来只是想睡一下,可没想到一下子睡了那么久。”   要是被领导发现,她肯定要挨批。   她是上夜班的,昨晚她在前台坐着,不知道为什么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也好像被绑了一块石头一样,重得她几乎抬不起来,她便在旁边的椅子休息了一下。   她睡着之前是想着眯一会儿就起来,但她没想到这一睡居然就睡到第二天天亮,不过平时晚上有些客人要水或者要其他东西,昨晚好像都没有人来找她,真是奇怪。   小张同志顾不上听她啰嗦,直接就上二楼,跑到走廊最后一间客房面前,也就是白瑜住的房间。   他没有贸然敲门,而是贴在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什么都没有听到,他这才抬手敲门。   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稀稀拉拉传来脚步声,不过开门的不是白瑜,而是她的助手。   小张同志发现她的神色跟楼下的服务员很像,一脸疲倦:“赖同志,你们没什么事吧?”   赖美清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缺油的机器,转动得非常慢,她顿了一下才明白对方的意思,她刚想说没事,但脑子里突然闪过昨晚睡之前她跟白总说的话,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立即扭头朝屋里看去。   在她睡的木床旁边,明舒正睡在床上,小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睡得很香。   可旁边并没有白总的身影,房间就那么丁点大地方,她环顾了一下,都没有发现白总的身影,脸色更白了。   小张同志看出她的不对劲,连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赖美清僵硬着身子把木门打开:“白总不在屋里,我们昨晚说好了,我睡上半夜,然后她叫醒我,我守下半夜,但我从昨晚睡到现在,白总没有叫醒我……”   而且白总不在屋里,她会去哪里了?   小张同志顾不上男女有别,直接闯进去,他把不大的房间翻了个遍,不仅没有看到白瑜的身影,而且还发现了一件事情——   白瑜睡的那张床,枕头没有睡过的痕迹,被单也没有打开。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白瑜昨晚没有上床睡过。   小张同志脸色一下子也变得十分难看,不过为了确保白瑜不是去了厕所,他叫赖美清去厕所找了个遍,但都没有看到白瑜的身影。   接着小张同志叫来服务员,让她帮忙把整个招待所寻找一遍,可依旧没有白瑜的身影。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除了服务员和赖美清,整个招待所的人要么还在睡觉,要么都说昨晚不知道为什么睡得很沉,包括厨房的人,他们过去的时候,他们居然还在睡觉,叫了好久才醒来。   这显然很不对劲。   小张同志一脸严肃:“我怀疑有人在招待所的水里下了迷药,招待所的东西全部不要动,还有所有人禁止出入招待所,待我上报后再说。”   听到这话,招待所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迷药?公安同志你说这话是真的假的?到底是谁给我们下迷药了?”   “怪不得我昨晚一直觉得很困,我向来有认床的习惯,一出门就要彻夜睡不着,但昨晚一挨到枕头我就睡着了。”   “我也是,我昨天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平时天一亮我就自动醒来,比公鸡打鸣还要准时,但今天却睡过头了!”   “公安同志,这迷药对我们身体有没有什么危害,我们会不会死啊?”   “救命啊,我儿子怎么喊都喊不醒,是不是被迷药给毒死了?!”   顿时间,招待所乱成一锅粥。   赖美清浑身颤抖。   她觉得白总肯定是出事了。   要不是出事了,白总绝对不会扔下她女儿不管,现在招待所那么乱,白总还没出来,只有一个可能——她被人掳走了!   听到有人喊儿子醒不来,她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就去抱明舒。   “明舒,醒一醒,明舒,明舒!”   喊了好几声,明舒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双手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难道……明舒也被迷药给毒死了?   她不仅没有照顾好白总,现在连小明舒都出事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回琼州岛?   赖美清吓得一边流眼泪,一边用被单把明舒包起来,抱着她就要去医院。   除了明舒,招待所还有几个孩子也没醒过来。   但因为小张同志说了不让大家出去,服务员不管放大家走,大家顿时吵了起来。   好在公安局不远,没过多久,小张同志就带着危汉毅,以及其他同事过来了。   危汉毅左脸上有几条抓痕,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赖美清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显然是昨晚两夫妻吵架被抓的。   不过这会儿她可不管他们两夫妻的事情,她抱着明舒就上前去:“危同志,明舒一直醒不过来,得马上送去医院,还有,我们白总不见了,你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危汉毅脑袋“嗡嗡”直响,吩咐身后两个男公安道:“你们两人带这些人去医院,让医院率先给他们做检查,有什么问题立即回来给我报道!”   两个男公安立即应好。   赖美清以及其他孩子没醒过来的客人连忙跟着两个公安往医院去,但其他醒过来的客人担心迷药会给身体造成伤害,也想去医院做检查,不过被危汉毅给劝说了下来,让他们配合调查后再去医院做检查。   危汉毅带着人把整个招待所检查了一遍,的确发现了一些事情。   首先,可以确定招待所的水有问题,他们把剩下的水都收起来,准备带回去做化验。   另外,住在招待所斜对面的住户说,昨晚凌晨两三点左右,他起来上厕所时看到有一辆货车停在招待所旁边,不过他们以为是送东西给招待所的,所以没太在意,上完厕所就回去继续睡觉。   招待所说他们没叫过货车过来,附近的商店也同样没有,那这货车就显得很可疑了,但三更半夜的,没有人看到司机长什么样子,更看不到车牌。   所以虽然知道了这条线索,但作用不大。   最后,对招待所所有客人进行了核对后,只有一个人失踪了,那就是白瑜。   联合之前被挂在花园里的黑猫,只要是个傻子都知道,白瑜此时处境很危险。   危汉毅看向小张,还有另外两个负责巡逻的公安,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昨晚两三点,是谁负责巡逻?”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鸦雀无声。   小张还有另外一个公安同时看向那个叫老王的男公安。   老王看到两人这动作,心里骂了一句脏话,然后顶着危汉毅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站了出来:“报告队长,是我!”   危汉毅:“那昨晚两三点你在哪里?为什么没发现招待所这边有货车过来?”   老王咽了咽口水:“对不起队长,我昨晚吃错了东西,当时肚子痛得厉害……”   这话一听就是在推卸责任。   危汉毅听得出来,其他人也听得出来。   只是却拿他没有办法。   老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昨晚他抽到中半段的巡逻时间,心里就很不爽了,这个时间段是最困的时候,他们平时工作就很忙了,现在为了保护一个女人,居然还要半夜三更起来巡逻。   他觉得危汉毅这个队长有点大惊小怪,还觉得对方是乱用职权,因为要是换成普通人来报案,他们绝对不可能派出那么多人来巡逻,这是不合规矩的。   基于各种心理,所以他没把这事太放在心里,轮到他来巡逻时,他在招待所走了一圈,看没什么问题就直接回去睡觉了,只是他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虽然危汉毅派人保护白瑜这个行为不太合规,但现在人出了事,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危汉毅会因此而责备他,甚至后面给他小鞋穿。   不过危汉毅现在压根没心思去想这些,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把白瑜找回来,该怎么跟江霖交代。   要是昨晚白瑜住在他们危家,那变态绝对不敢上门去,白瑜也不会出事。   他想怪妻子,但想到这事也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没有顾忌到妻子的感受,要不是他没有处理母亲和妻子两人的关系,妻子也不会迁怒到白瑜身上。   昨天白瑜走后,他们夫妻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他的脸也被妻子给抓破了。   ***   狭小的木箱里,白瑜闻到了自己血的气味,很腥,很恶心,让她的胃一阵翻滚。   她不想坐以待毙,所以一直在跟绳索较劲,她拼命扭动双臂双腿,但绳索绑得太紧了,绳索跟皮肤摩擦,把皮肤的皮都磨破了,一阵火辣辣的,仿佛被火烤一般。   但白瑜顾不得这些。   不过,很快,她就不敢动了。   因为,货车终于停下来了。   只听外面传来“哐啷”一声,货车车厢的门被打开,有人跳上了车厢。   白瑜屏住呼吸。   她能感觉那个人在朝她靠近,她浑身控制不住打了个冷颤抖,那种危险在步步紧逼的感觉,让她有种想尖叫的冲动。   可她不能这么做。   那人站在木箱前,良久没动。   白瑜不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她动了动手脚的绳索,但绳索被绑得太紧了,除了把她的手脚磨出血以外,一点松动的痕迹都没有。   突然,车厢又下沉了一下,好像有另外一个人上来了。   紧接着,是个女人的声音——   “人抓到了?”   “嗯。”   女人的声音十分耳熟,不过隔着木箱听不大清楚,但男人的声音她很陌生,而且对方就说了一个字,她想听出点什么来也不可能。   就在这时,女人又开口了:“那还不把木箱打开?”   这一次,白瑜听清楚了对方的声音。   一种可怕的感觉攫住了她。   木箱上面的木板被打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白瑜头顶。   车厢橘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把她脸上厚厚的妆容,她的脸一半在光线里,一半在暗处,让她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晦暗不明。   白瑜抬头看去,眉头紧紧蹙着:“莉莎,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莉莎听到这话,涂着口红的唇瓣往上勾起:“白瑜,难道到这一刻你还没有认出我是谁吗?我的好妹妹。”   白瑜:“???”   莉莎再次笑了起来:“看来你真的认不出我来,也难怪,为了不让你认出我这张脸,我可是在上面动了好多刀,也为了不让你听出我的声音,我硬生生把嗓子给弄沙哑了,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白瑜!”   白瑜目光落在她手腕的一个月牙胎记上,心中一懔。   有一个人的手腕上也有这么一个胎记。   一模一样的形状,一模一样的位置。   怪不得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莉莎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明明没看过对方,但她就是觉得很熟悉。   也怪不得上次她的目光一落到对方的手腕上,她就立即用袖子盖住,原来是怕她看出来。   在这一刻,所有遮盖在眼前的迷雾被拨开了,白瑜看向眼前的莉莎,一字一顿道:“你是,秦、心、卉!” 第164章 香椿   听到这话, “莉莎”血红的唇瓣再次咧开来,在逼仄的车厢里面笑得十分猖狂:“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白瑜仰着头看着她, 没吭声。   秦心卉:“你不是闽省高考第一的大学生吗?你不是培育出珍珠王吗?你这么聪明, 怎么连我都没认出来?上次你还给我鞠躬道歉, 想到你那个损样, 我就想笑!”   白瑜看着她, 还是没出声。   秦心卉却不在乎她有没有出声, 在她看来, 此时的白瑜就跟瓮中的王八一样, 除了等死, 什么都动不了, “白瑜,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   这次白瑜笑了:“你不过是个走狗罢了, 要抓我的人应该是金先生吧?”   那个眼神跟蛇一样阴冷的男人。   白瑜有些后悔了,她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如果你跟一个人第一次见面, 对方就让你感觉不舒服, 或者感觉不对劲, 那对方可能真有问题。   虽然猜到是对方, 但对于他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白瑜还是没有答案。   不过她这话成功让秦心卉破防了,她脸上五官瞬间变得狰狞,高高举起手就要对白瑜的脸扇下来:“贱人, 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就在这时,一只手凭空伸出来, 抓住了秦心卉的手——   “够了。”   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过这次白瑜很确定,这声音不属于金先生。   虽然不属于金先生, 但莫名有种熟悉感,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过。   秦心卉脸上五官更扭曲了,脸一阵红一阵紫:“怎么,我打白瑜你心痛了?”   男人却不买账,语气很是不耐烦:“秦心卉你要发癫我管不着,但别来我面前撒泼。”   秦心卉又妒又恨又难堪,跺脚恨声道:“一个破烂货而已,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不过我可警告你,白瑜可是金先生要的人,你要是不想死的话,最好就别打什么歪主意!”   男人没有理会秦心卉,直接走过来,伸手把白瑜像条死鱼一样从木箱里提出来。   男人长得十分高大,手臂结实有力,一下子就把她从木箱子里给拖了出来。   白瑜本想趁机看清楚男人的长相,却发现对方脸上戴着一个黑色面具,除了一双眼睛,其他五官被遮盖得严严实实。   ***   “美清姨姨,妈妈呢?”   明舒醒过来后,看到妈妈不在身边,立即便开口问。   小姑娘刚洗了胃,脸色此时看上去很苍白。   赖美清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蛋,心里一阵心疼和内疚:“白总她……有事情要忙,她把你交给我照顾,这几天你就跟着美清姨姨好不好?”   明舒黑葡萄的眼睛看着她:“美清姨姨你没骗我?”   对上明舒清澈的眼睛,赖美清感觉自己很丑陋:“美清姨姨当然不会骗你,你妈妈跟人谈珍珠的生意去了,带着你不方便……”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明舒给打断了:“你说谎!你都不敢看我的眼睛,爸爸说,人一旦说谎或者犯了错误就会心虚,然后下意识回避别人的眼睛,美清姨姨你刚才说话时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所以你在说谎!”   “我……我没……”   赖美清一直都知道明舒很聪明,但她没想到她这么逆天,小小年纪就能从这点细节看出她在说谎,她还想为自己解释。   可明舒没有给她机会:“你就是在说谎,我妈妈很爱我,她说过生意还没有我十分之一重要,所以她不可能抛下我不管!”   “……”   赖美清素来觉得自己口才不错,可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孩子反驳得哑口无言。   关键是,她说得句句在理!   白总很爱她女儿,以她的性格,她的确不可能把明舒丢下不管。   明舒长密的眼睫毛眨了眨,再出声,小奶音就变成了哭腔:“美清姨姨你告诉我,我妈妈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那个变态抓走了我妈妈?”   声音软软糯糯的,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大眼睛含着泪水,那样子看着可怜兮兮的,看到人心都软了。   赖美清:“…………”   就在赖美清犹豫要不要告诉明舒时,危汉毅进来了。   危汉毅其实早就过来了,刚才站在门口把明舒和赖美清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他看着眼前还不到自己大腿的小姑娘,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明舒,你能不能告诉叔叔,你知不知道你妈妈身边有没有什么人想对她不利,不利的意思就是那个人可能是个坏蛋。   问出这话,危汉毅就有些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查不到有用的线索,居然想从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口中得到线索,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谁知下一刻就听明舒声音脆亮道:“有!”   危汉毅怔了下,立即回过神来抓住她的小肩膀,蹲下去跟她平视道:“真的有吗?是谁你知不知道?”   明舒:“我和姐姐去参加电视剧拍摄时,有个人拿着照相机在偷偷拍妈妈,剧组的叔叔说那个人是狗仔来拍明星的,但我明明看到他拍的是我妈妈,不是明星!”   危汉毅眼睛一亮:“拍摄电视剧,那就是去年十二月份,你们还没有离开广城之前,你有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如果让你看到对方,你能认出来吗?”   明舒摇摇头:“太远了,我没看清楚他的样子,不过他长得比危叔叔你矮,逃跑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一瘸一拐,那很有可能对方是个瘸子。   这年代有照相机的人不多,一般什么人会有照相机呢,一种是有钱人,家里都是当领导的,只有这样的家庭才有闲钱买照相机。   还有一种是照相馆的工作人员!   广城的照相馆有十几家,但接近剧组拍戏那个地方的照相馆只有两家!   想到这,危汉毅立即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可才刚走两步,他的裤子就被人给抓住了。   他低头一看,就见明舒小手抓着他的裤子,一双水葡萄一样的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危叔叔,你一定会把我妈妈给带回来的,对不对?”   说完这话,大眼睛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金豆豆,模样看上去委屈极了。   危汉毅没有女儿,以前总听人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有了女儿就有了软肋,他一直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感觉。   明舒掉金豆豆的样子让他觉得心疼极了,他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重重点头:“对,叔叔一定会把你妈妈给安全带回来的,你在医院乖乖呆着不要乱跑,你太姥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他已经给琼州岛那边打了电话,但江霖还在出任务,白老太年纪大了,原本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告诉她,可这样的事情没办法瞒着。   他们需要两边提供尽可能多的资料和信息,以便他们快点把人找出来。   明舒伸出白嫩的小手:“我们拉钩。”   要是换成平时,危汉毅未必有这份耐心,但这会儿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他实在没办法拒绝。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等危汉毅走后,明舒便坐到病床上,低着头不说话。   赖美清使出吃奶的劲想逗小姑娘开心,但都没用。   ***   医院。   看景菲端着吃食走进来,景缨顿了下开口道:“医院有护士和护工在,你不用在医院守着我。”   景菲却摇摇头:“我已经跟单位请过假了,王老师也知道我来照顾你。”   这些日子来,她几乎天天呆在医院,除了真心想照顾堂姐,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想超越白瑜在堂姐心里的位置。   不过说来也奇怪,之前白瑜来得很勤快,怎么这两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景缨看说不动她,也不勉强,她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叶子:“民间有句话叫做,雨前椿芽嫩如丝,雨后椿芽生木质,这时节的香椿是最好吃的,你等会儿有空会去把院子里的香椿给摘了,然后给白瑜送一些过去。”   谷雨未到,香椿芽就冒出来了,碧油油的嫩叶,芽儿带一点紫,不仅看着赏心悦目,而且做成菜也是一绝,用开水烫一下,然后加点芝麻油凉拌一下,就是一道美味的菜,或者和鸡蛋一起炒,做出来香椿炒鸡蛋鲜香美味。   她希望白瑜收到香椿,能给她做一份过来,这样也不枉费她让人大费周章送过去。   听到这话,景菲仿佛被人喂了一肠子的醋,心里酸得不行:“姐你心里就只有白瑜,令琛哥那里呢,要不要送一些过去?”   听到这名字,景缨心里颤抖了下。   她动手术期间,苏令琛天天过来,尤其是她刚动完手术不能动,是苏令琛抱着她上上下下,什么脏的累的活他都抢着干。   苏令琛这人自然是好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跟他耗了那么多年,但一想到他父母,一想到自己的情况,她就觉得头疼。   他们的情况就像个无解的数学题。   想到这,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用了。”   从昨天开始苏令琛就没有再出现,显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来不了,如果这个时候送东西过去,只会火上浇油。   景菲应了声好,等堂姐吃完饭后,收拾了一下便出了医院。   头茬香椿,香味非常浓,景菲有点不舍得给白瑜,不是她小气,就是不想堂姐对她比对自己好。   不过最终她还是去了。   只是刚走到白瑜家门口,不等她敲门,一个公安同志就从对面冲了过来,然后一脸狐疑打量着她:“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景菲被吓了一跳,眉头一蹙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凭什么要告诉你?!”   男公安:“我是公安,你最好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景菲家里都是单位的,也见过不少类似情况,一下子就嗅到了事情不简单:“我是白瑜的同学,我过来给她送香椿,是不是白瑜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小时候,景菲失了魂一样回到医院。   景缨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让你去送个香椿,没让你把自己的魂也给送了,你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景菲嘴巴张了张,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诉堂姐。   堂姐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好,她私心不想堂姐为了这事情费神,但白瑜和堂姐是好朋友,万一白瑜出了什么事情,堂姐以后肯定不会原谅她。   而且她也不想白瑜出事。   想到这,她把刚才去送香椿然后遇到公安的事情说了出来:“姐,公安同志说白瑜被一个变态给掳走了,如今下落不明。”   景缨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公安那边如今有线索吗?还有明舒呢?”   景菲:“我问了,对方没告诉我,只说如果我们有什么线索,可以去公安局找他们,明舒……我不知道,我没问。”   景缨看她一问三不知,也不再问她,转身就出去打电话。   一个钟头后,明舒被人护送到景缨身边。   一看到缨姨,小姑娘憋了一天的金豆豆再次掉了下来:“缨姨,妈妈不见了,妈妈被坏蛋给抓走了,我好害怕,我好想妈妈呜呜呜……”   景缨连忙抱住小姑娘软软的小身子,紧紧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明舒虽然比一般孩子要聪明,可再聪明她也只是个孩子,妈妈突然不见了,她不哭不闹,乖得让人心疼,知道这会儿看到了熟人,她才哭出来。   景缨被哭得心都软了,轻声安慰她:“明舒乖,缨姨向你保证,一定会把你妈妈安全带回来,不哭了好不好。”   “好。”   哭出鼻涕泡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卷翘长密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小姑娘在另外一个医院时一直不吃不喝也不休息,这会儿来到景缨身边,这才被哄着吃了东西,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景缨把一起跟来的赖美清叫到走廊,然后跟她问起了事情的细节。   赖美清知道景缨是什么身份,所以不敢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早上危队长问了话后就出去了,之后一直没有过来,不过我听其他公安同志说,他们怀疑有内鬼。”   景缨微挑眉:“内鬼?”   赖美清点头:“他们说能进入招待所厨房不被人怀疑,这人不是招待所的人,便跟招待所的人很熟悉,现在招待所厨房的几个人都被关押了起来,不过具体有没有问道线索,我就不知道了。”   景缨眉头蹙着,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身去打了几个电话才回来。   景菲心神恍惚回到家。   她平时感觉像这类犯罪离自己很远,可现在身边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由害怕了起来。   还有白瑜,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对方是什么人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感觉白瑜可能凶多吉少。   她虽然不喜欢白瑜抢走了堂姐,但说起来,她跟白瑜并没有什么恩怨,而且她能有这么大的进步,其实说起来还得感谢白瑜在前面一直鞭策着她。   所以她私心不想白瑜出事。   回到二姨家,邮递员正好过来送信件,其中有一封是给她二哥的。   她帮忙签了名字,然后拿到她二哥房间去。   她二哥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她把信件放在桌子上,准备转身出去时,突然瞥到半打开的抽屉里面有个黑色东西,看着好像是个面具。   只是她二哥房间里面怎么会有这样的面具?   她觉得很奇怪,抬手就要把抽屉打开,然后把那面具拿出来看。   只是她刚抬起手,她二哥就进来了,看到她的动作,他三步做两步走,“啪”的一声就把抽屉给关上。 第165章 韭菜包   景菲被吓了一跳:“二哥你想吓死你可爱的妹妹我吗?”   景炀蹙着眉头:“谁让你进我房间来的?还有, 没有我的同意,以后不准动我的东西!”   听到这话,景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下子就炸毛了:“二哥, 你干嘛那么凶!我是你的亲妹妹, 不是你的敌人!还有, 我进来是给你送信件, 真是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   她是家里的老幺, 又是唯一的女孩儿, 所以大哥二哥都很疼她, 尤其是二哥, 他们两人年纪相差枚有大哥那么多,很能玩到一起, 从小到大二哥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像刚才那样虎着脸凶她还是第一次,景菲绝非又气又委屈, 她觉得二哥这一年变了很多, 以前很骚包很重视外表的一个人, 现在经常一脸胡子拉碴不说, 此刻身上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道!   还有他以前那么爱笑爱玩的一个人, 这一年来时常板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一样,更重要的是神龙不见马尾, 她经常一个星期见不到他一面。   她刚才拉开抽屉也不是想窥探他的隐私,她就是觉得好奇, 而且她其实也想知道二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想他一进来就开骂, 真是气死她了!   景炀却没像以前那样哄她,反而是紧张问道:“信件在哪里?”   景菲看他不哄自己,反而在意信件,气得把信件砸在他脸上:“二哥你混蛋,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说着她跺着脚转身跑了出去。   景炀依旧没有追上去,而是捡起那封掉落在地上的信件,下意识就要拆开,不过顿了下,他把房间门给关上,然后才返回来拆信件。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眉头再次蹙了起来,继而从身上掏出打火机,然后把信件一把烧成灰烬。   景菲跑得不快,是想等她二哥来哄她,不想她二哥没追出来哄她,还把门当着她的面给关上了!   气死她了!   ***   白瑜从木箱被拽出来后,她本想借机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不想对方很谨慎,用一块布包住她的嘴巴,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很快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等她再次醒来,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有人吗?”   她开口喊了一声。   声音撞在墙壁上,很快被回弹回来,空荡荡的,显然只有她一个人。   “这里是哪里?”   她微微一动,胃就泛起一股恶心感,头也一阵眩晕。   她不知道是太久没吃东西,还是因为服用了太多迷药的关系,她整个人很不舒服。   那男人和秦心卉两人不知去哪里了?   等习惯了眩晕的感觉,她这才再次动了动,然后再次沮丧了。   对方没有松开她手脚的绳子,绑住她的绳子又粗又糙,勒得紧紧的,她不过轻轻动了一下,被磨破的皮肤就痛得她龇牙咧嘴,冷汗都下来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的眼睛逐渐习惯昏暗的环境,也渐渐看清屋里的各种陈设和轮廓。   四周围都是墙壁,不见一丝光线漏进来,在她对面是个铁门,此时紧紧关闭着,这不像是平常的房子,更像是地下室。   等她头扭头左边时,下一刻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左手边的墙壁上方有两个银环,那高度那形状,白瑜一下子就想到了战争时期用来逼供的刑具。   阵阵寒意蹿上脊梁。   白瑜整个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几乎将她整个淹没。   不行!   她必须自救!   白瑜想起上次江霖被抓走时把自己肩膀弄脱臼的事情,当时她听江霖提起这事时,心里很为他感到心疼,后面因为好奇,她还仔细问过他要怎么样才能把肩膀给弄脱臼了,毕竟在手脚被绑住的情况下,要把肩膀卸下来,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霖看她这么好奇,便跟她说了其中的技巧,要怎么运用巧劲、要用什么角度才能把肩膀卸下来。   只是那时候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也会用上这个方法。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像被捆绑住的动物一样扭来扭曲挣扎起来,这意动,手脚再次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痛得她倒吸凉气,不过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了。   江霖说过,对于一般来说,这个办法很能做到,不过如果肩膀有脱臼过,那会使难度大大降低。   她记得小时候她妈把她从树上拽下来,导致她的肩膀脱臼了,当时她哭得撕心裂肺,现在看来,或许能因祸得福。   “把右边的肩膀往下压一点,再压一点就好了,不要放弃……”   白瑜一边对自己说着鼓励的话,但他妈的真的太疼了。   她现在才明白江霖当时有多难,她双手双脚的皮都被磨得再次出血,她都能闻到自己的血腥味,可肩膀却纹丝不动。   太难了!   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发力才能让肩膀脱臼,皮肤好像有火在烧一样。   两滴泪顺着眼睑滑落下来。   不过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就在白瑜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尝试时,对面的铁门突然传来了响动,她连忙停止了动作,像条死鱼一样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嘎吱”一声。   铁门被推开,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随即“吧嗒”一声,房间里的灯被打开。   刺眼的光从天花板打下来,白瑜的眼睛一下子被刺得眯起来。   “哟,这是想逃跑?”   秦心卉一进来就看到了她手脚,以及地面的血迹,咯咯笑了起来。   白瑜本来不想搭理她,可一睁开眼睛,在看到秦心卉手里提着的东西后,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好像身上的血被人给抽干了。   秦心卉手里提着一个铁笼子,里面有什么在东西在蠕动,似乎感受到白瑜这边的血腥味,那东西“咻”的一声蹿过来,然后缓缓吐出猩红的信子。   是蛇!   那蛇身上有这银色环状纹理,银色和黑色环交替排列,冰冷的眸子盯着白瑜,仿佛随时要扑过来。   一股可怕的恐惧攫住了白瑜,她浑身控制不住打起冷颤,她想尖叫!   秦心卉感受到白瑜的恐惧,脸上的笑意更猖狂了:“看到了吗?这是银环蛇,非常毒的一种蛇,只要被咬上一口,你就会没命,不过这东西可是金先生的宝贝。”   白瑜盯着那蛇,呼吸困难。   她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直觉,怪不得她一见到金先生的眼睛就想到蛇,原来那变态喜欢养毒蛇。   “别慌,别尖叫,白瑜。”   白瑜咬住舌尖才没让自己尖叫出来。   她必须保持冷静,她越慌,秦心卉就会越得意。   跟在秦心卉身后进来的男人,此时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戴着一个黑色面具,就……那么看着她。   男人似乎有意避开她的眼睛,并不跟她对视。   结合秦心卉之前说的话,白瑜可以肯定,眼前这人是她认识的,对方也认识她。   秦心卉看白瑜的目光越过自己,放下手里的铁笼子,走过来,“啪”的一声就甩在她脸上:“贱人,勾引了江凯和江霖两兄弟还不够,现在还想勾引景……”   差点就要暴露对方的名字,在最关键的时刻,秦心卉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白瑜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秦心卉为了报复她,故意用指甲在她脸上用力划过,不用看都知道,此时她脸上应该多了两三道血痕。   不过刚才秦心卉说什么来着?   jing?   井?   不,是景!   她认识的人里面姓景的就只有景缨和景菲他们一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景菲的二哥景炀,刚上大一那会儿那个想请自己吃饭的男人。   记忆如潮水涌来,白瑜一下子就想起了景炀这个人,高个子、宽肩膀,一切都跟记忆中那个人对上了。   她之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想起景炀这个人,是因为那次之后,她再也没有跟景炀有过交集,偶尔她去景炀那里看到对方,也只是远远见上一面,彼此只见没有说话,更没有打招呼。   白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看向门口的男人:“景炀,是你对不对?”   男人听到这话,身子僵住了。   白瑜看到对方的反应,心里越发肯定了:“景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帮他们,但我想说他们就是魔鬼,跟魔鬼合作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   景炀面具下的眉头蹙了起来,眼眸闪过惊讶。   他没想到白瑜这么聪明,不仅一下子猜出他的身份,还猜出了他被胁迫的原因。   秦心卉看白瑜越过自己,居然想拉拢景炀,顿时怒不可遏,上前抬起手,又想扇白瑜耳光。   白瑜浑身动弹不得,她下意识闭上眼睛。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睁开眼睛,便看到秦心卉的手被景炀给抓住了。   “景炀你个王八蛋,放开我!”   秦心卉气得鼻孔张大,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她那点力气在景炀这个男人面前,显然不够看。   “景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该不会真想救白瑜这个贱人吧?你可别忘了,你有把柄在金先生手里,你要是真敢乱来,不仅你,就是你们景家都要全部完蛋!”   白瑜可不管景炀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不让秦心卉动手,这是她的机会,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力平静:“景炀,我不知道他们拿什么来威胁你,但跟魔鬼合作就是助纣为虐,你不能一错再错,放了我,我不会跟公安告发你的。”   景炀看着她,她脸上脏兮兮的,血混着泪水往下流,但此刻她双眼明亮,让他一下子就想起第一次在中大门口看到她时的样子。   他能明白金先生为什么想抓她占有她,因为她长得太过于漂亮太过于完美了,完美得想让人把她捏碎。   白瑜:“景缨姐和景菲,还有你的父母和其他亲人,他们肯定不愿意看你一错再错,景炀,求你了,求你放了我,只要你肯放了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景炀挑眉:“真的什么都可以?如果我说我要你呢?”   这话一出,房间里一片寂静。   当事人还没有怎么样,秦心卉就跟被抢了爱人一样,疯狂尖叫了起来:“景炀你真是饿了!这么个被其他男人睡过生过孩子的垃圾你也要,你真是不挑口!不过我告诉你,你景炀是我莉莎的,金先生已经答应我,说事成之后把你交给我处理!你不会以为你的把柄只有金先生手里才有吧?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不听我的话,我分分钟就能让你身败名裂!”   景炀胸膛起伏,显然在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但秦心卉有恃无恐,看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另外一只手对着他的脸一扇。   只听“啪”的一声,景炀脸上的黑色面具被打落掉在地上。   景炀眼睛冷冷看着秦心卉,不吭一声。   秦心卉却很得意,抽回自己另外一只手,然后扭头对白瑜道:“贱人,你也不拉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就你现在这样子还想勾引男人?不过就算景炀喜欢你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把你给绑架过来,只要我手里有他的把柄,他这辈子都只能乖乖当我的狗!”   男人这东西,她算是看透了。   以前她一心一意对江凯,哪怕沦落到农场去,她还想着江凯哪天会把她给救出来,可江凯那个乌龟王八蛋,从那次见面之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在农场里干最脏最累的活,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被批斗被辱骂,那种日子她受够了,有一天,她发现从那条河可以游出去,于是她用江凯给她的钱请一个少年教她游泳,再然后,她装作掉进河里淹死逃了出来。   出来后,她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只能靠偷和陪男人睡觉来赚钱,她拿着赚来的钱跑来深市和广城找江凯,但一点消息都没有。   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她遇到了金先生。   金先生知道她认识白瑜后,便把她带去香江,在那里让人给她做了整容手术,为了不让白瑜认出自己的声音,她用极端的方法把自己的喉咙弄沙哑,而这一切,便是为了这一天。   她其实并不爱景炀,但在她看来,景炀是属于她秦心卉的东西,她不允许属于自己的东西对白瑜好!   还有,景家背景和家世都非常好,如果她要找个人来结婚,那景炀是最好的对象。   只要她手里一天有他的把柄,他就要一天对她好。   但下一刻!   “啪”的一声。   景炀一掌扇在秦心卉脸上,力气之大,直接就把她给扇翻在地上。   秦心卉啪在地上,又痛又怒,仰头看着景炀:“你个狗娘养的,你敢打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在农场这些年,秦心卉除了学会游泳,还学会了出口成脏。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是这句话要了她的命。   景炀走过去,抬起脚,然后用力踹在她的肚子上。   一下,两下,三下……   秦心卉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踹破了,痛得她五官扭曲,冷汗直流,她往后一边退一边求饶:“我错了,对不起,我……”   但景炀已经杀红了眼,直接把秦心卉给扛起来,然后丢到对面的房间去,接着他又返回来,把那个铁笼子提到对面。   只听“擦咔”一声,铁笼子的开关被打开。   景炀手里带着手套,他捏住银环蛇的七寸走到秦心卉面前,看着她的眼眸恨意在沸腾、翻滚,即将爆发:“有我的把柄是吧?想我一辈子当你的狗?”   银环蛇吐着蛇信子,在秦心卉脸上方晃悠着,她吓得脸色煞白,疯狂摇头:“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威胁你,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出去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是烧掉!”   景炀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的样子,如同地狱使者,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晚了。”   说着,他把手里的银环蛇扔到秦心卉身上。   白瑜听到对面传来秦心卉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她把眼睛闭上,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绳索和肩膀上。   金先生是个变态,那景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还是得依靠自己。   可太难了,磨破的皮肤仿佛被刀尖划过一般,撕心裂肺的痛。   江霖当初把自己的肩膀卸下来用了多长的时间,她能不能做到?   只是不等她有答应,景炀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是提着那个铁笼子,银环蛇已经被抓了回去。   对面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白瑜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咽了咽口水,她问道:“秦心卉呢?”   景炀看着她,薄唇动了下:“死了。”   他那轻描淡写的样子,仿佛在说一只蚂蚁死了,而不是一个人,一条生命。   白瑜猛地打了个激灵,喉咙有些干。   秦心卉刚才还嚣张跋扈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死了。   两辈子她都很讨厌秦心卉,上辈子她抢走了她的一切,这辈子的秦心卉什么都得不到,但她没想到她会这么死了,还死在自己面前。   她这个动作没逃过景炀的眼睛,他嘴角斜斜一勾,似笑非笑道:“怕了?难道你不是应该开心吗?少了秦心卉这婊|子,你也能少受点苦不是吗?”   白瑜:“景炀,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等出去后,我一定会帮你干掉金先生那个变态,你放我走吧。”   景炀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她。   白瑜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正想再接再厉。   可景炀却抬脚朝她走了过来,举起血淋淋的手指压在她干裂的唇瓣上:“我劝你省点力气用来对付金先生,等暴风雨一停,他就会过来。”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铁门被关上,屋里再次漆黑一片。   ***   大头彪把最后一口韭菜包咽下去,沉闷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回荡着。   “扑通!扑通!”   就跟他的心跳一样,他不得不回头看去。   没有人。   他不能疑神疑鬼,没有人知道他躲到这个地方来了,他是安全的。   他也不想那样做的,可他要是不那样做,那个男人就会剁掉他的手指和子孙袋。   他不想死。   靠。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不放,大头彪心跳再次狂飙了起来。   他下意识就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离开这里。   只是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男人扑过来,将他扑倒在地,他头砸在地上,一阵眩晕。   紧接着有另外一些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有人气喘呼呼问道——   “江霖,抓到人了吗?”   把他双手反绞在身后的男人声音冷静低沉道:“抓到了。” 第166章 凤梨酥   听到江霖这话, 危汉毅松了口气,然后招呼其他兄弟过来把大头彪带回局里。   大头彪从地上被拖起来,额头肿了起来, 他心有余悸朝江霖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 抬眸朝他看过来。   只一眼, 大头彪就感觉自己好像被凶猛的野兽给盯上了。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刚才一路追着他、让他坐立难安的视线。   “看什么看, 快走!”   看大头彪愣着不动, 一个公安用力一扯。   大头彪被押走后, 危汉毅看向一脸憔悴的江霖:“人交给我, 你回去休息, 哪怕眯一小会都行,我向你保证, 一定会让这兔崽子把什么都交代出来!”   招待所厨房总共有三人,一个掌勺大师傅, 两个学徒工, 三人一开始都表示自己不知道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三人都喝了有迷药的水, 只是在他们轮番的轰炸下, 再硬的嘴巴也能被撬开。   一个姓陈的学徒工招待,当天晚上他朋友来找过他,因为担心担责任, 所以他一开始没敢说,而他这个朋友, 便是刚才被押走的大头彪。   大头彪显然就是往水里下迷药的人,只是他身后的人是谁, 还得回去审问后才能知道。   这些他们会做,只是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江霖的状态。   之前他打电话到琼州岛去,却被告知江霖出任务去了,原以为江霖没办法过来,谁知却在四十八小时后,他见到了一个面容憔悴、消瘦苍白的江霖。   他的眼睛周围也有一圈黑眼圈,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   他知道部队出任务经常要不眠不休,十分辛苦,江霖这样子显然是做好任务就马不停蹄赶过来,在得知大头彪的下落后,又立马跟他们一起行动。   现在大头彪已经抓到了,他希望江霖能回去休息一下,要不然他真担心他会顶不住。   江霖闻言却摇了摇头:“我睡不着。”   他的妻子生死未卜,他如何睡得着?   一想到她可能正在经受磨难,他的心就宛如跌到谷底,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危汉毅还想劝说,但还没开口,就被江霖给打断了:“我去看明舒。”   闻言,危汉毅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事他愧对兄弟,要不是他没把家庭给处理好,白瑜也不会出事,明舒也不用受那么大的罪。   这几天他都在局里没回去,李珍每天都叫孩子来送饭,他知道她心里肯定也后悔了,只是现在才来后悔有什么用?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快把白瑜给平安地救回来,否则他们夫妻两人以后都没脸面对江霖!   ***   明舒被景缨给带走了,景缨昨天刚好出院了,明舒也跟着去了她的住所。   江霖在路上买了一些水果和点心,尤其买了女儿爱吃的凤梨酥。   凤梨酥是用新鲜的凤梨和糖做成的,酸甜可口,外皮酥脆可口,一口咬下去,皮和酥和馅料的甜缠绵在一起,让人回味无穷。   他记得女儿第一次吃凤梨酥,一口气吃了五个,因为吃太多,导致晚饭吃不下,还因此被白瑜给训了,想到当时的情景,他心如刀绞。   要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说什么都不会让他们离开自己半步。   来到景缨住的家属院,经过身份审核后他才被放了进去。   他刚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女儿坐在台阶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眼睛不知道看着哪里,平时明媚灿烂的小脸蛋此时布满了忧愁,看得他一阵心疼。   他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喊道:“明舒,你在看什么?”   明舒抬起头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爸爸,没有动,只是眼睫毛快速地眨了起来,一下两下……很快,金豆豆便砸了下来。   江霖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宝宝不哭,爸爸过来了,你过来把门打开好不好?”   明舒却“哇”的一声哭出来:“爸爸,妈妈不见了,都是我害了妈妈!”   江霖站在门口心如刀绞,等不及里头的人出来开门,他三两下就爬上墙头,然后跳了进去,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轻声安抚着:“宝宝不哭,爸爸一定会把妈妈给找回来的,这不是你的错。”   小姑娘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从出生开始就不大喜欢哭,哪怕身子不舒服打针吃药,也只是哼几句,像现在哭得这么厉害,他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小姑娘金豆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哭得好不可怜。   哭声惊动了屋里的人,景缨顾不上伤口,光着脚就跑出来,赖美清在厨房做午饭,听到动静也干净跑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把菜刀。   看到是江霖,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景缨扯到了伤口,脸色苍白,跟江霖打了个招呼便回屋去了。   赖美清对上江霖,又怕又内疚。   她担心江霖会骂自己没有照顾好白总和明舒,不过想象中的训斥没有到来,因为江霖压根没在意她。   明舒已经没大声嚎哭了,改成无声地掉金豆子。   江霖一边帮她拭泪一边问道:“你告诉爸爸,刚才为什么说自己害了妈妈?”   明舒吸了吸鼻涕,小脸哭得红红的:“要不是我要去参加演戏,妈妈就不会被那个人拍照,妈妈也不会被坏蛋给抓走。”   她小小的心里面,还以为是自己害了妈妈,所以这几天来小姑娘又害怕又内疚,连饭都吃不了几口。   江霖闻言,又是一阵心痛:“这事不怪你,就算没去演戏,那人也会在其他地方偷怕妈妈。”   明舒睁着红红的眼睛,睫毛上的泪珠还没干,看着爸爸问道:“真的吗?”   江霖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明舒想了一下,还真没有:“所以你一定会把妈妈带回来的,对不对?”   江霖再次点头:“对,爸爸一定会把妈妈带回来!”   听到爸爸的保证,明舒终于放心了。   虽然同样的话危叔叔和缨姨都跟她说过,但过了两天,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不过爸爸从来都不骗她,爸爸说会把妈妈带回来,他就一定会做到。   吃午饭时,景菲过来了。   景菲是见过江霖的,只是这次一看到江霖,她脸上却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江霖不会盯着一个未婚姑娘看,但作为景菲的堂姐,景缨把她的样子看在眼里。   在景缨这边呆了两个小时,江霖陪着女儿吃饭,又陪她睡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公安局了。   江霖前脚一走,景缨后脚就把景菲叫到书房。   景菲好像屁股着火一样,一进来就坐立难安:“姐,你叫我来做什么?”   景缨眼眸锐利看着她:“你刚才看到明舒她爸,为什么一副惊慌失色的样子?”   景菲没想到堂姐观察这么细致,连一个小动作都没有错过她的眼睛,心里如打鼓般,疯狂跳动起来:“没、没什么。”   景缨却没放过她:“你从小就不会说谎,一说谎就结巴,你该不是对江同志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吧?”   “???”   景菲如遭雷劈,她没想到堂姐居然误会自己看上了白瑜的丈夫。   没错,白瑜的丈夫的确很优秀,无论是从外表还是家世背景,还是个人能力,都无可挑剔,但再好他也是其他女人的男人,他眼里只有白瑜一个人,她又没有脑子进水,怎么会喜欢一个有妇之夫?   看景菲呆呆的样子,景缨还以为被自己给说中了,恨铁不成钢道:“你最好把这心思掐死在心里,一丁半点都不能给我露出来,否则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   说完隔壁房再次传来明舒的哭声,自从白瑜被人抓走后,明舒便经常梦魇,时常从梦里哭醒,听到哭声,景缨也顾不上训斥景菲,站起来连忙朝隔壁房间跑去。   景菲心里五味杂陈。   她刚才看到江霖之所以会露出那样的神色,不是她喜欢对方,而是她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昨天她给她二哥送信件去他房间,却看到了一个古怪的面具,她本想拿出来看看,不想她二哥刚好回来,并把她训斥了一顿,她心里很是不服气,于是当她二哥再次出去时,她便偷偷跟在他后面。   他二哥出去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他当时的样子好像很谨慎,还七拐八拐的,她跟在他身后,心跳如雷。   她二哥来到一间破屋才停下来,过了不久,便有个混混模样的男人也进到破屋去,她担心被她二哥发现,因此不敢靠得太近。   只是她还是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她听到一个好像什么“心慧”的名字,接着什么死了,尸体之类的……   内容虽然断断续续,但这几个词语就足够让她大惊失色。   尸体!   她二哥到底干了什么,怎么会跟尸体有关系?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二哥回来后,她也没有勇气跟他对峙。   今天早上,她二哥去上班后,她想再次进她二哥房间看个究竟,却不想她二哥把房间的门给锁上了,不过这难不倒她。   她从她二姨那里骗到了备用钥匙,然后打开了她二哥的房间。   只是昨天看到的那个黑色面具已经不知所踪,垃圾桶里只留下信件被烧掉后的灰烬,她心里越发觉得不对劲,然后便把他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这不翻不要紧,翻完后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在一个铁盒子里,她看到了所有有关白瑜的新闻报道,尤其是有白瑜单人照的图片,被齐整地剪了下来。   她知道她二哥曾经喜欢过白瑜,当时她还觉得她二哥眼光极差,居然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不过听她说了白瑜已经嫁人并且有孩子后,她二哥便再也没有提起过白瑜,更不曾去找过白瑜。   她还以为他早就放下了,可早就放下了,这些报纸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年她二哥一直对白瑜念念不忘?   她可不觉得她二哥是这么深情的人,毕竟这几年来,他跟好几个女同志确定过恋爱关系,只是后来都因为各种理由没能走到结婚那一步。   难道她二哥一直不跟其他人结婚就是因为白瑜?   可一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一边又想着白瑜,这种深情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有点恶心。   不过很快,她的心思就被一个红色绒布袋子给吸引住了目光,她打开袋子,把里头的东西给倒出来,结果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差点没被吓得尖叫出声。   那是一束头发。   头发乌黑亮泽,手掌那么长,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头发。   她下意识就想到了白瑜。   白瑜的头发乌黑亮泽,比那些拍洗发水广告的女明星的头发还要漂亮。   她当时拿着那束头发,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她二哥怎么会有白瑜的头发?   这肯定不会是白瑜主动给他的,白瑜从一开始就拒绝了她二哥,更别说她对她丈夫一心一意,从来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所以她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给她二哥。   她想到昨晚听到的尸体,这满盒子有关白瑜的报道,那个黑色面具……   一个恐怖的念头攫住了她的心,让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被抽干。   之后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颤抖着双手把所有东西归位,怎么双腿发软走出她二哥的房间。   她二哥从小那么疼她,对她那么好,她不想、也绝对不愿意把他往坏处想,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她觉得她二哥极有可能跟白瑜的失踪有关。   这就是她为什么一看到江霖就惊慌失措的原因。   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种事情她不能告诉她二姨,更不能告诉她堂姐,万一她二哥真的干了坏事,她堂姐一定会铁面无私把二哥送进监狱。   她没办法看着她二哥被抓走。   不行!   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   如果真是她二哥抓了白瑜,她就劝说他把白瑜给放了,劝他回头是岸。   想到这,她猛地站起来,然后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   偷拍白瑜照片的男人叫罗奇伟,平时大家叫他阿伟,是照相馆的拍照人员。   当时危汉毅和几个同事找到照相馆时,罗奇伟一看到他们掉头就跑,别说他是个瘸子跑不快,就算是正常人,也跑不过他们。   被抓回公安局后,不用他们动用手段,罗奇伟就老实交代了,说当初有人拿了一百元给他,让他却拍白瑜的照片,至于对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拍白瑜的照片,他一概不知。   不过从他的描述中,他们猜到那个叫他拍照的人,是一个叫莉莎的女子,一个从香江过来的客商的助理。   这个莉莎也是香江人,他们能查到的信息很少,只是当他们找到她住的招待所,才得知她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   之后他们对她的住所和物件做了搜查,又对她身边的人进行了盘问,但都没有新的线索。   如今唯一的希望便在大头彪身上。   跟罗奇伟的软骨头不一样,他被抓回来后,一直闭着嘴巴不吭声,问什么都装死。   不过进了局里的犯人,就算是一块石头,他们也会想办法让他开口!   从白天问到天黑,大头彪终于熬不住了,吐出了一个名字——景炀。   ***   景菲手紧紧拽着衣服的下摆,眼睛盯着不远处瘆人的房子。   她刚才看到她二哥和之前那个混混一起走进了那个房子,不久之后,两人合力抬着一具尸体从里头走了出来。   之后那混混把尸体给运走了,而她二哥再次走进了那个房子。   此时周围漆黑一片,不知名的虫儿在草丛里放声鸣叫,风在树桠间穿梭呼啸,她往四周围看去,一片安静,安静得让她心惊胆战。   她二哥杀了人!   这个念头萦绕在她脑袋,仿佛一道惊雷一般,让她久久无法动弹。   可她二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那么年轻,大好的前程,他为什么要干犯法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头好像被锤子捶打一样剧烈地疼痛,让她没办法冷静地思考。   屋里,白瑜猛地睁开眼睛,然后对上了一双冰冷没有感情的眸子,那眸子让她瞬间想起了那条银环蛇。   她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刹那间醒了过来。   她之前太累了,太饿了,她已经至少超过四十八小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喉咙干渴得非常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也不知道金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会儿他就坐在她对面的木椅上。   就这么直直看着她,一声不吭。   白瑜有种被蛇给盯上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房间里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景炀没有在里头,倒是那条银环蛇被关在铁笼子里,旁边又另外放了一个木箱子。   白瑜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打破沉默道:“你为什么要抓我?”   金先生没有回答。   白瑜:“我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或者恩怨?”   金先生依旧没回答。   白瑜:“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杀了我吗?”   金先生还是不回答。   白瑜见状也无语了,这人难道就打算就这么看着她,然后把她给看死?   下一刻,金先生动了。   他走到那个木箱前面,只听“擦咔”一声,木箱开关被打开,然后他从里面拿出一只掌心那么大的黑色东西。   等他转过身来,白瑜一看,顿时汗毛直立。   死变态!   他手里居然捧着一只巴掌大的蝎子。   那蝎子的尾刺翘起来,感觉里头装满了毒液,她浑身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出来,头皮一阵阵发麻。   而他手里带着厚厚的手套,足以说明一点,这蝎子的毒性可能不在那银环蛇之下。   果然,下一刻他的话就证实了白瑜的猜想。   “你刚才是不是在找景炀?”金先生扯着嘴角,笑得怪瘆人的,“如果是这样,那你不用费力气了,他死了,我最近新得了一个宝贝,我想试试它的威力,所以便把它放在了景炀的身上,你猜效果如何?”   白瑜:“……”   金先生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效果非常好,不到几分钟,景炀就没呼吸了。”   白瑜瞪大眼睛:“…………”   景炀死了!   虽然她觉得景炀也很冷血,可跟眼前的变态比起来,她宁愿跟景炀呆在一起。   金先生干巴巴地笑了起来:“接下来我们来玩个游戏,我会把你脚上的绳子解开,然后让这只小宝贝顺着你的脚爬上去,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你妈!   狗杂种!   金先生无视白瑜想杀人的眼神,把蝎子放在地上,然后走过来,用刀子切开了她脚下的绳子。   那蝎子朝白瑜爬过来。   白瑜能听见它爬动时跟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窸窣声。   她瞪大眼睛,心脏剧烈地跳动。   看到白瑜害怕,站在一边的金先生却兴奋得睁大眼睛,还发出了让人作呕的声音。   白瑜脚上的绳子虽然被解开了,但她站不起来,她被捆住太久,脚发麻了。   她只能用力挪动双脚,不让蝎子碰到自己。   看到白瑜这样子,金先生脸上露出更兴奋的表情,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越发大了。   他仿佛很享受看到别人恐惧的样子,某个地方还因此有了……   果然有病!   白瑜恶心得想干呕。   她用力一咬舌尖,口腔里爆发出浓郁的血腥味。   这一咬也让她成功站了起来。   而在此时,蝎子也爬到了她脚下,就在蝎子要爬上她脚背时,她左脚抬起,然后用足力气,向下一踩——   “噗嗤”的一声。   那蝎子就这么被她给踩爆了!   被她给踩爆了。   爆了。 第167章 烧麦(上)   伴随着蝎子外壳被踩得嘎嘣脆香, 它翘尾的毒液喷射出来,一部分喷射在地上,一部分喷在白瑜的黑色小皮鞋上。   地下室里安静了几秒。   蝎子的尸体黏在鞋跟上面, 白瑜甩了甩脚, 把那只被踩扁的蝎子甩出去。   如果不是她专业两天来一直有意识挪动身体, 这会儿这变态就算解开了她脚下的身子, 她也会因为血液不畅通导致鸡肉坏死而无法站起来, 更不会有力气把这只蝎子一脚踩爆。   她也要感谢自己那天在招待所没有把皮鞋换成拖鞋, 或许下意识的, 她当时就感觉到招待所不安全, 所以哪怕已经洗完澡了, 她还是穿戴整齐, 一副随时准备跟人大干一场的状态。   她这双皮鞋是江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鞋跟十分坚硬, 也多亏了这双鞋,她才能一脚把蝎子的脆硬皮给踩爆。   金先生显然没料到白瑜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整个人呆住。   不过下一刻, 白瑜便看见他的双眼使劲睁大、再睁大, 再次迸射出兴奋而变态的眸光:“你果然很与众不同, 从四年前第一次在广交会看到你开始, 我就确定了这一点。”   四年前!   她还以为这变态是在念念和明舒拍戏看到她才产生了邪念,没想到他这么早之前就见过自己,这么说来, 那次拍戏未必是个巧合,而是对方早就设好的圈套。   什么样的变态会从花费那么长的时间来设置一个围捕圈子, 为的就是抓她。   白瑜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头皮一阵发麻。   看到白瑜脸上再次露出恐惧的神色, 金先生眼神越发狂热,扯着薄唇笑道:“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游戏,那接下来,我们把难度加大。”   说着他再次转身,朝铁笼子和木箱子慢慢走去。   这就是一个恶鬼!   他人越恐惧越痛苦,他就越兴奋。   白瑜以为自己踩爆他的小宠物会让他生气,不想他一点也不在乎,就跟他不在乎人命一样,他甚至无比享受这一切。   白瑜觉得必须速战速决。   她可以一脚踩爆蝎子,那是因为蝎子的反应速度相对比较慢,可蛇的反应速度比蝎子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她只怕脚刚抬起来就被咬了,想继续用踩爆这一招是不可能的。   想到这,白瑜转身朝身后的墙壁看去。   江霖说的卸掉肩膀,让手脱臼的方法她试了很多次,但手脚的皮被磨破了一次又一次,肩膀却纹丝不动,这方法显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   不过她现在双脚能动了,她没办法用自己的力气把肩膀卸下来,但她可以借用外力。   想到这,她咬了咬准备,没有一丝犹豫,用力朝墙壁重重撞过去。   “砰”的一声。   肩膀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痛得她眼泪自己流了下来。   金先生听到声音,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没过来阻止:“想死?我劝你省点力气,还有,我不喜欢残缺的东西,你要是把自己弄残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为什么要杀死景炀,就是因为景炀用刀子割下了白瑜一截头发,让她的头发像狗啃了一样少了一块。   他讨厌所有不完美。   所以景炀必须死。   这是他自找的。   白瑜对上他空洞的眼睛,没有吭声。   金先生以为她只是想通过自残来了结生命,看自己的话起到威胁作用,他便没再管,蹲下去,把木箱子再次打开。   他这次过来可是带了不少宝贝。   可惜这是在内地,要是在香江或者霓虹国,他有更多的宝贝,每一个宝贝只要对着人轻轻咬伤一口,就能让人类抽搐昏迷,痛苦而亡。   看到一个人躺在自己面前痛苦抽搐,绝望地挣扎,那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这种感觉可比跟女人上床还让他满足。   每一次他都能达到顶峰的愉悦。   早在四年前,看到白瑜站在人群中央,用一支唢呐征服所有人时,他就注意到她。   只是前几年内地各处戒严,对外商也没有放开政策,他要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来,很不方便,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别说是四年,哪怕是十四年,他也等得了。   他的等待没有白费。   他本来想通过偷渡把她装在集装箱里头,然后偷偷运回霓虹国,只是最近天气不好,要等风暴过去至少得等一周时间,公安查得那么严,他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把计划提前了。   肩膀痛得钻心,白瑜咬住舌尖才没让自己叫出来。   刚才她用力一撞,终于成功让肩膀脱臼了,脱臼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疼痛的时候,看他再次转过身去,她用力挣扎了起来,每动一下脱臼的地方就是一阵剧痛,她还要担心动作太大惊动到那个变态。   冷汗从额头滴落下来。   就在金先生把两只毛茸茸,比掌心还大的蜘蛛拿出箱子时,白瑜终于摆脱了绳子的束缚。   她!成!功!了!   把绳索挣脱后,原本接下来应该把脱臼的肩膀复位,可白瑜不会,她不知道该怎么复位。   既然不会,那只能不管了。   她就这么吊着松松垮垮的胳膊,然后跑过去捡起那只被他扔在地上的刀子,迅速朝他冲过去。   金先生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也许是感受到危险,下意识就要回身。   只是他还是慢了一步,白瑜拿着那刀子,对着他的后脖颈用尽全力捅下去!   刀子深深刺进去!   金先生脖子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冰冷没有感情的眼眸满是不置信。   下一刻,他不顾脖子上的刀,转身一把掐住白瑜的脖子,用力将她往后推。   白瑜没想到他被插了一刀,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力气。   她的头重重撞在墙壁上,后脑勺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眼前有一度黑了一下。   “你这就不乖了,为什么要逼我动手呢?”   金先生空洞冰冷的两只眼睛居高临下看着白瑜,只要稍微一用力,他就能轻而易举扭断她的脖子。   白瑜感觉呼吸困难。   难道她今天要死在这里?   恐惧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迅速攫住了她。   只是下一刻,她脑海里闪过江霖以及女儿的笑脸,她要是死了,他们该有多难过。   尤其是明舒,她亲身经历了妈妈被抓的场景,如果她真的出事了,这将会成为她一生的噩梦。   还有奶奶年纪那么大了,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能承受得住吗?   想到了至亲至爱的家人,求生的意志在这一刻爆发了。   她用力把插在他脖子上的刀子拔起来,血如同被打开的水龙头,朝四面八方喷溅而出,一部分喷射到墙壁和地上,还有一部分喷射在她的脸上,浓郁的血腥味糊住了她的眼睛和鼻子。   去死啊!   死变态!   白瑜再次举起刀子,然后对着他的心脏用力扎下去。   金先生眼睛瞪大,低头看了看扎在心脏的刀子,一脸的不置信。   可能他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他想不明白,白瑜是怎么挣脱绳子的,他也想不明白,不吃不喝被绑着关押了两天,她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力气?   白瑜再次把刀子拔起来,血如泉水喷涌而出。   血腥味浓郁得瞬间弥漫住整个地下室。   随着血液的喷出,生命力也逐渐从金先生身体流出,掐住白瑜的手无力地捶下来,白瑜抬起脚,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金先生往后踉跄了两步,然后重重跌在地上。   白瑜杀红了眼。   看到两只蜘蛛从木箱里爬出来,她走过去,抬脚,一脚就是一只。   通通踩爆!   金先生瞪着眼睛,眼眶几乎瞪出来。   这一刻,仿佛白瑜才是杀人不眨眼的变态。   把两只蜘蛛消灭后,白瑜转身朝铁门走去。   虽然这变态死一万遍都不可惜,但她没想赶尽杀绝,主要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她刚才那两刀下去,只怕他也活不了多久。   她现在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   可就在她的手几乎要碰到铁门时,外面突然传来“擦咔”一声。   她整个人愣住了。   这个声音她可太熟悉了。   是铁门被锁上的声音。   只是景炀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有什么人在外面?   白瑜回过神来,用力砸门:“开门!开门!”   但外面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身巨响,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倒下发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外面再次恢复了安静,鸦雀无声。   白瑜快疯了:“开门啊!谁在外面,快开门啊!”   外面倒在地上的景炀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浑身再次抽搐了起来,口吐白沫,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金一夫这狗杂种,刚才趁着他不注意,把一只蝎子放在他的脖子上,他被蝎子咬了后,整个人便痉挛抽搐了起来,继而浑身无力倒在地上。   为了获得活下去的机会,他在抽搐了一阵后屏住呼吸装死,金一夫看他没了动静,也没过来检查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或者在他看来,他被蝎子咬了,就算没死也活不久。   他的确活不久,金一夫走后,他挣扎了好久想出去自救,但以他的力气,只怕没爬到门口就已经死了,而这个地方荒无人烟,不会有人来救他。   最终,他改变了方向,朝地下室这里爬过来,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这铁门给锁上。   既然不让他活,那大家就一起死!   能有白瑜这么个大美人陪他一起死,不亏。   想到这,景炀脖子扭了一下,然后全身僵硬,不动了。   白瑜把手给砸痛了,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没猜到把门锁上的人居然是垂死挣扎的景炀,以为是金先生的下属反水。   她转身看向金先生:“你的下属呢?你这么久不出去,他们不会过来找你吗?”   金先生靠在枪毙上,用手捂着不断往外流血的胸口,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道:“他们都被我叫走了,我让他们一天后再来接我,把门锁上的人……我猜是景炀……”   为了更尽兴地玩,他把人给指使开了。   不过他现在后悔了,要不是他把人赶走,或许现在他还能获救。   景炀!   白瑜还以为他已经死透了,没想到他还诈尸把门给锁了!   他还不如就死了呢!   白瑜抓了抓头发一脸暴躁:“所以得两天后才有人来开门?”   金先生看着她,露出了瘆人的笑容:“两天后……等我下属来了,你也跑不了,换句话说,你得在这里给我陪葬。”   陪葬你妹!   白瑜走过去,对着他的胸口又是一脚。   这一脚,血流得更猛了。   金先生痛得冷汗直流,却没哼一声,空洞的眼神看着白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抓你吗?” 第168章 烧麦(下)   “爱说不说。”   白瑜贴着铁门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全身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刚才求生欲爆棚,让她使出了洪荒之力,连肩膀的疼痛也被忽视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 肩膀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 手脚被捆绑磨破皮的地方也痛得一抽一抽的。   这地方那么偏僻, 要等到有人来救她, 显然很困难。   金一夫的下属要两天后才过来, 他的下属人高马大, 都是打手出身, 她就是平时身体完好也打不过对方, 更别说两天后她就有四五天没吃没喝, 到时候对方一进来看到金一夫的尸体,肯定不会放过她。   难道真要在这里等死。   金一夫看这白瑜, 苍白的脸上露出阴森森的笑容:“你别想了,你是跑不掉的。”   白瑜看向他:“你不是要说抓我的原因吗?怎么不说了?像你这样冷血的变态, 肯定会把责任推给身边的人, 让我猜猜, 你肯定有一个很悲惨的童年吧?”   听到白瑜的话, 金一夫向来如枯井的眼眸动了动, 但没出声,不过也没否认。   白瑜继续:“真被我给猜对了?那你是被虐待了,还是被bao菊了?bao菊的意思你应该没听明白, 简单来说,就是tong破你的gang门, 你应该是被人给狠狠虐过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变态!”   “……”   金一夫脸上扭曲出愤怒的皱纹:“你给我闭嘴!”   白瑜没有闭嘴, 反而笑了起来:“照我说,那个人应该就从小把你给弄死才对!”   他的作案的手段如此娴熟,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显然不会是第一次作案,这也意味着在她之前,应该有不少受害者。   她可不会因为他曾经也是受害者就觉得他情有可原,所有同情他。   在他由受害者变成加害者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被人同情的资格,也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因此,对于他过往的经历,以及为什么要抓她,她其实一点也不感兴趣。   她现在就想怎么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还有,她现在好渴,而且好饿。   她快三天三夜没吃东西,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眼前出现了广式早茶,凤爪、流沙包、烧麦、白切鸡……   广式的烧麦里头包的不是糯米,面皮也不是面粉做成的,而是用鸡蛋和面粉一起做成的金黄色面皮,黄橙橙的,一看就十分有食欲,内陷是用肥瘦相间的猪肉加上鲜味虾肉一起做成的,吃起来口感爆满,肉汁一□□满整个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她刚来广城时,觉得广城的东西都很袖珍,一碟饺子只有四个,一碟烧麦也只有四个,跟北方用盆来装东西真是天壤之别。   不过分量少也有好处,可以一次性吃到很多东西,又不是太撑着肚子,这会儿她想起烧麦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觉得如果这会儿让她吃的话,别说四个烧麦,四十个烧麦她都能吃下去。   白瑜这头已经神游到吃上面去,可金一夫却被她刺激得差点没吐血身亡。   他想站起来,但身子才一动,被捅了窟窿的脖子和心脏就传来剧痛,而后血流得更快了。   不过很快,他脸上再次露出瘆人的笑容:“你是我抓的第十个女人,种花国讲究十全十美,就差一点,这事情就完美了,这十个人里面,有五个是霓虹国人,有四个是香江人,内地人,你是第一个。”   “……”   白瑜拧眉。   想到之前被弄死的另外九个女性,她在想着是弄死他呢还是弄死他呢。   “你们十个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长得跟我母亲有几分相似,有些人是眼睛相似,有些人是鼻子,有些人是嘴巴,而你,是脸型,我本来想让小宝贝弄死你后,再把你的脸皮给一寸一寸割下来,到时候我就能凑够一个完美的模型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第一个被我抓住的女人,她的眼睛长得跟我的母亲很像,所以我把她的双眼都挖出来,挖的时候她还没有死,她当时苦苦哀求我,求我不要杀了她,她可真天真……”   “你给我闭嘴!”   恶心!   白瑜胃里一阵翻滚。   她知道他很变态,但她没想到变态到这种程度。   看白瑜终于动怒了,金一夫心中的不爽终于消散了,他眼里再次流露出兴奋。   就在他还想开口继续恶心人时,白瑜扶着铁门站了起来,然后拿着刀子,对着他那张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嘴唇就是一刀。   刀子锋利无比,一刀下去,嘴唇立即多出了一刀血痕。   金一夫痛呼出声,双眼如同凶狠的野兽一样看着白瑜,如同看一个死人。   白瑜也不怕他,他现在这个样子,拼起来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金一夫唇上多了一刀血痕,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这让他没办法再开口说话。   很好。   世界终于恢复了安静。   金一夫看着轮廓跟他母亲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再次后悔了。   不是后悔抓了白瑜,而是后悔太不谨慎,他应该把人弄到香江后再动手,或者不要让下属走。   他抓了十个女人,白瑜是最像他母亲的,不是样子最像,而是这股狠劲。   想到他母亲,他体内涌起一股怒火,几乎从喉咙喷涌而出。   伤痛,愤怒。,在他身体里面盘旋。   他闭上眼睛,紧紧咬住牙关。   他是过过一段幸福的时光,那时候他父亲在霓虹国做生意,他母亲温柔体贴,在家里照顾他们两父子,只是一切在他父亲抛弃他母亲后就变了。   第一次被他母亲关到地下室时,他才五岁。   地下室好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吓得哇哇大哭,希望他母亲能救他出去,可他母亲始终没来,他苦累了便睡过去了,等他醒来,他脸上爬着一只浑身是毛的黑色蜘蛛,他吓尿了。   最后他还是被放了出去,被抬出去时,他脸部肿胀,抽搐不停,全身上下有无数到被这些东西叮咬过的口子。   而噩梦没有因为他得救而停止。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反反复复被他母亲给关进地下室里,反反复复被咬中毒,又反反复复进医院。   直到十八岁那年,他父亲在香江的两个儿子被人给砍死了,他年纪大了再也生不出儿子,这才回来霓虹国把他带走。   他母亲以为他父亲也会带她一起走,但他父亲没有,把她一脚踹开,如同踹开一条又老又皱的抹布。   在他们走后,他母亲把自己关进地下室,以及关进去的,还有那些蜘蛛毒蛇。   他母亲就这样死了。   等他一年后回去时,她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骨。   她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把他折磨成那样后,她就这样轻轻松松死了,恨意在他圩管理沸腾,却因为眼前的人死了而找不到发泄口。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寻找跟他母亲长得相似的人,然后带回家关在地下室里面,看她们被毒蛇蜘蛛咬了后毒性发作而死,在她们死之前,再把她们身上最想他母亲的五官给割下来。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把他母亲给完整地拼凑出来。   ***   景菲双目呆滞回到家里。   二姨看到她这样子,关心问道:“乖,你这是怎么了?脸和手怎么这么冰凉,是哪里不舒服吗?”   景菲眼眸这才慢慢聚焦:“二姨,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她不等二姨回答,就机械地走回房间,然后把自己如同一个破娃娃一样摔在床上。   浑身瑟瑟发抖。   她二哥杀了人!   她二哥居然杀人!   她在那个破房子外面站到双脚发麻,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过去。   最终她落荒而逃了。   直觉告诉她,白瑜很有可能被关在里面,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把这一个消息告诉堂姐和公安同志,但是……   她一旦说了,她二哥就活不了。   她希望白瑜活下去,但她同样希望她二哥能活下去。   可如果她不说出去,那白瑜会不会死?   她烦躁地把脸埋在被子里,她不断告诉自己,她的选择是正确的,白瑜只是她的同学,二哥却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可她的怎么会那么不安!   明舒哭泣的样子突然闯入她的脑海,还有其他为了寻找白瑜而消瘦憔悴的样子,如同电影一样,不断从她脑海闪过。   “啊啊啊啊……”   她埋在被子里尖叫出声,直到呼吸困难,她才从被子里抬起头来。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你是什么人……”   不等景菲反应过来,她房间的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她吓得想骂人,可在看到走进来的人时,她好像被人猛然掐住了脖子,声音顿时消失在喉咙里。   是江霖。   他一脸凶神恶煞看着她,她浑身一哆嗦,下一刻就明白了。   他肯定是猜到了。   果然。   江霖冷冷看着她:“景炀在哪里?”   景菲嘴唇哆嗦了起来:“我……我不知道……”   江霖打断她:“你知道,我们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二哥景炀参与了绑架我妻子的案件,如果你包庇她,那你就是犯了包庇罪,最高能判十年,你确定你要为此断送自己的人生吗?”   “……”   景菲站在原地,全身僵住,好像一座冰雕一样一动不动。   她完全没想过这回事!   她只是不想她二哥出事而已,可如果会因此影响到自己……   她的决心开始动摇了。   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是她堂姐。   景缨看着她:“说出来,要不然不仅以后我不认你这个堂妹,而且我还会说服长辈把你赶出景家!”   “…………”   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击溃了景菲的防线。   ***   江霖把车开得几乎飚起来,坐在副驾驶的危汉毅被甩得隔夜饭都几乎吐出来。   不过他不敢叫江霖慢一点,他十分明白,时间一分一秒对江霖来说都是煎熬。   而且对白瑜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早一秒找到她,就能多一分希望。   “不能睡着,白瑜,你不能睡着。”   白瑜眼睛仿佛被抹上了胶水,沉重地她压根没力气打开。   她应该是发烧了。   她浑身热得不行,这个时候发烧绝对不是好事,金一夫那变态还没有死绝,他的下属也随时可能过来,她不能就这么睡着。   但她太累了,太痛了……   金一夫一直盯着白瑜,在看到她的头歪向一边时,他空洞的眼眸再次激发出兴奋。   就算死,他也要带着她一起死!   想到这,他朝角落的铁笼子一步一步爬过去,每爬一步,地上就流下刺目惊心的鲜血。   但他不在乎,也没有停。   “擦咔”一声。   铁笼子的开关终于被打开了。   金一夫兴奋地扯着嘴角,就在他伸手要把那条银环蛇拿出来时。   门口传来了响动,下一刻门砰的一声从外面被踢开。   金一夫以为来的会是他的下属,心里涌起求生的本能:“你们终于来了,快,快送我去医……”   他不想死!   外面那么多长得像他母亲的人还在等着他,他还没有杀够呢。   还有白瑜,他不弄死她全家,他死都不能瞑目。   只是他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喉咙里,空洞的眼眸第一次迸射出恐惧。   江霖。   白瑜的男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下一刻,地下室里响起一声枪声。   金一夫放在铁笼子上无力才垂下去,然后身子缓缓倒下去。   天旋地转间,他看到那个男人转身抱起白瑜…… 第169章 广式白切鸡   白瑜再次醒来, 已经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   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放大、满是眼泪鼻涕的脸,她没有被吓到, 更没有嫌弃。   她呆住了。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宝贝女儿的脸。   她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 担心手一碰到, 梦就会醒来。   明舒对上妈妈的眼睛, 妈妈明明睁开眼睛了, 但眼珠子不会动, 而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 更没有像平时那样叫她宝宝, 她白嫩的小脸蛋明显闪过惊慌的神色, 然后扭头,朝外头喊道——   “呜呜呜爸爸、医生, 你们快来,妈妈她变成傻子了!”   都怪那坏蛋, 要不是他抓了妈妈, 妈妈也不会生病受伤, 还害妈妈变成傻子, 呜呜呜打死坏蛋!   她之所以会觉得妈妈变成傻子了, 那是因为晓棠姨姨发病时就是这样,眼珠子一动不动,而且认不得人, 外面的人都说晓棠姨姨是傻子,虽然她觉得晓棠姨姨不傻, 可她发病的样子跟妈妈现在很像……   呜呜呜她不要妈妈变成傻子!   不过就算妈妈变成傻子,她也是她的妈妈, 她从今天开始要每顿多吃一碗饭,然后快点长大保护妈妈!   白瑜不知道女儿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重大决定,她这会儿有点迷惑,她以为自己是烧迷糊了,或者在做梦,可看到一群人涌进来时,她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不是在做梦?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江霖给抓住了:“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看得见我吗?”   白瑜怔怔看着放大在眼前的脸。   她从来没见他这么憔悴过,哪怕是上次被南跃海军给抓走,他回来时虽然很憔悴,人也消瘦了不少,但精神是好的。   可眼前的江霖,满脸胡子拉碴不说,眼睛和双颊凹陷进去,这才几天没见,他居然消瘦得如此恐怖,仿佛只剩下一个骷髅架子。   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眼睛周围有一圈黑黑的眼圈,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   两辈子加起来,她认识江霖这个人有四十几年,在她眼里,他永远是理智沉稳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看上去永远那么完美,她以前想过,如果把他冷静帅气的外壳打碎,里面会藏着什么?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可她宁愿自己永远不知道。   看白瑜呆呆没有反应,再想起刚才明舒喊的话,江霖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那天他从景菲口中得到了景炀的行踪后,立马就赶了过去,一路上,他心急如焚,也做好了最差的准备。   那地方十分偏僻,若不是景菲偷偷跟踪,他们只怕很难想到这个地方来,等门砸开后,他们却看到了景炀的尸体。   口吐白沫,脸色发黑,死状十分难看,当时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他妈生产大出血那天,亲人把他抱着冲去医院,皮鞋的声音砸在地上,“咚咚咚”,却仿佛砸在他身上一样,他担心进去那扇铁门后,会看到白瑜的尸体。   老天爷仿佛听到了他的祈祷,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这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在看到地下室的环境,地上的蝎子和蜘蛛尸体、干涸的血迹后,他的心却再次一沉又沉。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在,他那一枪绝对不是打在他的手臂上,而是打在他眉心,让他当场毙命!   送到医院时,她已经昏迷快四十度,医生说还好送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就是脑子没被烧坏,身体其他器官也会因此出问题。   之后医生给她做了个详细的检查,说她受的都是外伤,问题不大。   手脚皮肤被绳子磨破,最深的伤口几乎见骨,脱臼的胳膊,脸上已经结痂的疤痕,在医生看来问题不大的伤口,却都让他心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但他最担心的还是她那个病。   在京城时医生就提醒过,不能让她受刺激,所以他非常担心她醒来后会出现状况,现在这状况还是发生了。   医生比江霖晚一步进来,看白瑜呆呆的样子,连忙把江霖扯开,拿出手电筒就要去掰开白瑜的眼睛做检查。   白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道:“医生,我能听见,也能看见……”   这一说话,她这才发现喉咙痛得不行,好像要燃烧起来,而且声音变得很沙哑难听。   但在场的其他人听到她的声音,却仿佛听到天籁之音般。   明舒更是从医生的胳膊窝挤过来,扑在她床边,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水葡萄的大眼睛蓄满了泪水:“妈妈,我好想你!”   原来妈妈没有变成傻子,这不是应该很高兴的事情吗,可为什么她那么想哭呢?   聪明的小明舒,在此刻却被这个问题给纠结住了。   白瑜刚才看到女儿,只当是做梦,这会儿确定自己是真的被救出来,她才认真地打量女儿。   这一看就心疼得不行。   她把女儿养得特别好,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肉乎乎,加上她平时喜欢给她打扮,头发扎成小辫子或者小揪揪,穿上颜色鲜艳的小裙子,漂亮得就好像观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般。   可才几天没见,小姑娘就瘦了一圈,脸上的肉肉好像被人给偷走了,下巴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了。   白瑜心里又软又心疼,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妈妈也想你,对不起宝宝,让你担心受怕了。”   明舒扁着小嘴巴:“妈妈放心,我可勇敢了,我一点儿也没害怕。”   白瑜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真是个乖宝宝。”   医生给做了检查后,确定白瑜已经退烧了,声音沙哑是因为之前缺水以及喉咙发炎导致的,只能多喝水少说话,然后慢慢养着。   等医生走后,白瑜一手抓着女儿,一手握着江霖:“辛苦你们,奶奶呢,她已经知道了吗?”   这几天,她被绑架,最煎熬的肯定就是她们了。   “不辛苦。”江霖眼睛直直盯着她,“奶奶知道了,她本来是要过来的,只是她知道你的事情后当天就担心得昏迷过去……你别紧张……当时就送去医院了,现在人已经没事,但她的身体状况不适合过来,所以我让她在琼州岛没过来。”   白瑜听到奶奶昏迷了,心里再次跟针扎一样:“都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她应该从一开始就相信自己的直觉,避免跟金一夫那变态有任何联系。   是她太大意了,还带着孩子跑来广城,万幸那变态没有抓走明舒,要不然她真要恨自己了。   江霖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紧紧圈在掌心里:“不是你的错,是那个……”   说到这里,他担心女儿听到,低头看去。   白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明舒居然睡着了,她小小的身子靠在她身边,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就这么睡着了。   江霖站起来,把女儿抱到旁边的病床去睡:“你失踪这几天,她很乖,不吵不闹,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该死的是那畜生。”   白瑜知道他说的是金一夫:“他……还活着吗?”   江霖眼底闪着冷光,额头青筋暴起,但在白瑜面前,他把怒火给压制下去了:“我们过去救你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后来在送去医院的途中断了气。”   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了那畜生!   白瑜听到金一夫那变态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扯了扯:“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只可惜他这么死了,那些被他害死的女人,可能永远也不能知道她们被埋在什么地方。   她以为自己松了口气,可江霖却看到她说这话时,双手和身子都控制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江霖将她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没事了,都过去了。”   白瑜靠向他,脸颊贴在他的肩膀:“嗯。”   ***   知道她醒过来,景缨立即就过来看望她。   “看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景缨上下打量着她,“还有,我代表我们景家对你说声对不起。”   说着,她站起来给白瑜深深鞠了一躬。   整个景家,包括她都没有想到景炀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随着这次绑架事情的爆发,被揭开的,还有景炀贪污受贿的问题。   金一夫就是抓住了他这个把柄来做要挟,让他绑架白瑜。   真是个蠢货!   做出危害国家危害人民的事情,却还不知悔改,一错再错,死了也不足惜!   好在白瑜这次没事,要不然就算他死了,她也要把他从地里挖出来鞭尸!   至于他们景家欠白瑜的,她会用后面的时间来偿还!   白瑜身子微微避开:“景缨姐,你不用跟我道歉,绑架我的人是景炀,不是你,我不会因为他而迁怒到你,或者景家身上。”   景缨摇头:“你完全有理由迁怒我,或者我们整个景家,景菲等她病好后,我再让她亲自来跟你道歉。”   白瑜怔了下,还以为她这么做是因为景炀是景菲的亲哥,可不等她开口,就听景缨道——   “她一早就发现你被景炀给绑架走了,却为了维护那个蠢货而迟迟没开口,要是她早告诉我,我们也能早一点把你救出来。”   景炀死了,景菲知道后,当场就昏了过去,之后开始发烧说糊话,如今人还在医院里头。   白瑜再次呆了下。   她和江霖都有意避开绑架的整个事情,因此她并不知道景菲知道她被绑架的事情。   不过想了想,她也不怪景菲。   倒不是她是圣母,而是她跟景菲本来就只是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而景炀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哥,她会偏向景炀,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理解归理解,但她以后她和景菲之间也就从此陌路了。   白瑜突然想到了被绑架前景缨和苏令琛的事情,便委婉打听道:“你和那位苏同志怎么样了?”   景缨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了”:“我跟他分手了。”   长痛不如短痛。   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   白瑜眉头蹙了蹙:“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们这一分开便会成为永别,你会改变心意吗?”   景缨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瑜顿了下:“景缨姐,不知道你相不相信鬼神之说,如果不相信,那我们从科学角度来说,有科学家研究说,当适当的时机发生时,人是可以穿越时空,也有科学家说,我们是生活在不同的维度里面,不同的时空有着不一样的我们。”   要是换成其他人听到白瑜这话,肯定要觉得她是被绑架后脑子出现了问题,但景缨没有,而且很耐心听她说。   白瑜看她没阻止自己,便继续往下说道:“在地下室时,我当时昏迷不醒,在那期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些未来的东西,接下来苏同志会申请跟驻非洲大使团去非洲,然后在一次出任务时出了意外,最终机毁人亡。”   这话落地,病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景缨看着白瑜,看了好久,才道:“你确定你当时不是在做梦?”   白瑜:“也有可能是做梦,只是我觉得我应该把这事情告诉你,至于接下来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如果她不知道苏令琛的结局还好,既然知道了,她没办法无动于衷。   “我知道了,我还有事情要忙,等你出院后,我再去看你。”   景缨说完站起来,急匆匆走了,那样子有点像落荒而逃。   她不相信鬼神之说,至于那什么穿越时空,什么不同维度,在科学能证明之前,她肯定也不会相信,她更偏向于白瑜当时是烧糊涂了,恍惚中做了个梦。   既然是梦,那就是无稽之谈。   按照她平时的性格,她应该把这话抛在脑后。   但从医院出来好久,白瑜的话还是萦绕在她的脑海,不仅抛不掉,反而还落地生根了。   ***   两天后,白瑜出院了。   江霖一个无神论者,却在她出院时,拿了火盆让她跨,又跟人要了好多柚子叶和黄皮叶一起煮水,然后让她洗澡洗脸去晦气。   白瑜看他认真做这些的样子有点搞笑,还有点感动。   江霖对上她的眼睛,耳根迅速红了:“我听人说一定要用柚子水去晦气。”   见状,白瑜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打在她的笑颜上,江霖却看得眼睛发酸。   她终于笑了。   若早知道能让她笑出来,他早就去摘一大堆柚子回来。   最终,白瑜没辜负江霖的良苦用心,用柚子水从头到尾冲洗了好几遍。   她也希望这晦气从此远离他们一家。   洗完澡后,他们一家三口手牵手一起去国营饭店吃饭。   之前饿了好几天,后来在医院只能吃清淡的流食,白瑜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要淡出鸟来。   她把在地下室所有想吃的东西都点了上来,凤爪、流沙包、烧麦,自然少不了广城最有名之一的白切鸡。   白切鸡,顾名思义就是在烹饪过程中不加入任何调料,这样做出来的鸡肉原汁原味,品质纯正。   当然,别以为不加任何调料就很容易做,恰恰相反,过程其实还蛮繁琐的。   首先往锅中注满清水烧煮,然后丢进香葱姜片,用来去掉鸡肉的异味,水开后转小火,然后把整只鸡放入锅中糊煮,这个时候如何掌控火候和时间就十分关键了,若是煮得太久,不仅会导致营养流失,还会导致鸡肉变柴变硬。   据说最好吃的白切鸡要三起三落,就是每煮一小段时间,就要放到冰镇的冷水浸泡一会儿,来回三次,这样做出来的鸡肉才会皮脆肉滑,有弹性而不柴。   广城人喜欢用姜蓉、蒜泥和酱油做蘸料。   白瑜看到摆盘得十分漂亮的白切鸡,胃口瞬间就被吊了起来。   她夹起一块白切鸡沾了沾蘸料放进嘴里,然后呆住了。   怎么会一点味道都没有?   白瑜以为是自己蘸料蘸少了,于是又蘸了一些,可还是没有味道。   她眼皮跳了下,她把一整块没有味道鸡肉咽下去,然后快速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里,依旧没有味道。   她眼皮跳得更厉害了,把口里的排骨骨头吐出来,她又夹了凤爪、流沙包、烧麦……   但都没有味道。   之前在医院,她就尝不出任何味道,她以为是医生让她吃清淡的东西,所以江霖才没给食物下任何调料,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是,她的味觉没了。   她吃不出任何味道来。 第170章 油炸鳗鱼   江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白瑜身上, 看她这样子,立即不动声色问道:“怎么了?东西不好吃吗?”   白瑜拿筷子的手握紧,抬起头来, 笑道:“没有啊, 很好吃, 就是太好吃了, 什么都想吃, 你们也多吃一点。”   说着她给他和女儿碗里各夹了一些东西。   江霖看着她, 点头:“好, 你也多吃。”   白瑜看他没看出自己的不对劲, 这才松了一口气。   家人为了绑架的事情, 已经为她担心了很多天, 江霖和明舒两人都瘦了一大圈,明舒现在晚上都要握着她的手才能睡得好, 还有奶奶为了她进了医院。   她不能再让他们担心了。   至于没有味觉,她觉得应该是之前受到了太大的惊吓, 加上又生了一场病, 可能这样导致味觉一时失调, 等养一阵子可能就会好起来。   想到这, 她的心也定了一些, 并打定主意先瞒着江霖等人。   她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早就落在江霖的眼睛里。   吃完饭后,一家人去百货商场买了些东西, 因为明天就要回琼州岛,江霖还有一些事情要忙活, 把两母女送回家后,便回去了。   赖美清在白瑜醒来后第二天便提前回琼州岛了, 因为她女儿生病了,一直哭闹着要妈妈。   白瑜这次被人绑架,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工人和公社那边的人都不知情,这次赖美清回去,白瑜让她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她母亲。   她虽然没有被金一夫性/侵,但别人未必会相信,谣言这东西传着传着最终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家里危汉毅借了三四条大猎狗过来,每只都受过训练,警惕心也十分强,有这几条猎狗在家里,就算江霖没在,也是安全感满满,这也是江霖敢独自放她们两母女在家的原因。   白瑜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然后带她上去睡觉。   她自己一点睡意都没有,正想趁回去之前把花园整顿一下,院子外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随即几条大猎狗朝门口狂奔过去,对着外面狂吠了起来。   而白瑜在听到敲门声的刹那,整个人居然被吓得跳起来,没有夸张,就是字面上的跳起来。   她手里的工具没拿稳掉在地上,差点砸在她的脚背上。   外面的人显然被此起彼伏的狗叫声给吓到了,停止了敲门。   白瑜在原地怔愣了下,才朝门口走过去,开口问道:“是谁在外面?”   声音落地,外面却没有人回答。   不过白瑜可以肯定对方没有离开,因为几条猎狗还朝着外面吠个不停。   “再不出声我就要打电话报案了!”   这话一出,外面那人才急忙开口:“别,别报案,是我,李珍。”   原来是危汉毅的妻子。   她被救出来后,危汉毅去医院看了她几次,每次都带了不少东西,虽然她跟江霖都说不用,但他还是固执地带过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带的更多。   危汉毅还亲自跟她道歉,她让对方不用放在心上,这次意外全部责任在金一夫,跟其他人无关。   不过李珍一次也没有去过医院,她也没在意。   不想她居然找到家里来。   白瑜顿了下,才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李珍一眼就看到了白瑜脸上的疤痕,虽然已经结痂了,但长长的一条,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她白皙细致的脸上,生生破坏了完美。   还有她两只手腕都缠着纱布,这么多天了还缠着纱布,显然伤得很深。   过来之前她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可在看到这些后,那些心理建设轰然倒塌,她红着眼眶看向白瑜:“我过来跟你道歉的,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想过来,对不起白瑜……”   当她得知白瑜被人绑架后,她整个人傻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要是知道的话,她说什么也要让白瑜留在他们家里,她更不会那样对明舒那孩子……   白瑜失踪那么多天,她就跟着坐立难安那么多天,吃不下睡不好,脑子里都是白瑜被人给杀害的画面,一闭上眼睛,她就开始做噩梦。   当听到白瑜被救出来,而且衣衫完整,并没有受到侵犯时,她高兴得一下子就哭出来,真是太好了,同样做为女人,除了担心白瑜的性命,她还担心她会受到那方面的伤害。   白瑜住院期间,她知道丈夫经常去医院看望白瑜,她也想过要一起过去,可她担心白瑜和她的家人不想看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白瑜。   直到昨晚听她丈夫说白瑜和她家人明天就要回琼州岛,这一离开,又不知道何时才会过来,她这才鼓起勇气过来。   可在看到白瑜身上的伤时,她才知道自己又想得理所当然了,虽然安全回来了,虽然没有被侵犯,但那几天,她肯定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而造成这一切的人就是她。   李珍心里内疚难受得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白瑜也没想到李珍会过来。   她站在那里,就这么看着李珍,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她哭得泪流满面,而后道:“你不用跟我道歉,这不是你,也不是危同志的错,这话我跟危同志也说过,就算那天我住在你们家,对方也会想其他办法把我绑架走,所以你们不用道歉,更不用内疚。”   听到这话,李珍停止了哭泣,感觉自己又能重新呼吸了:“白瑜,你真的能原谅我?”   白瑜:“你们没有做错,自然不需要我的原谅,我很感激以前你们帮了我们夫妻不少,只是,我依旧没有办法忘记你对明舒做过的事情。”   女儿是她的底线,也是她的软肋。   李珍作为一个成年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把怨气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她的女儿她舍不得骂一句舍不得打一下,她又怎么能让别人欺负她呢?   她不会阻止江霖跟危汉毅来往,但她跟李珍绝对没办法回到过去那样。   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各自安好。   李珍微微扯起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她才擦干眼泪道:“我知道了,我过来前也没奢望能得到你的原谅,对不起,这句是给明舒的。”   说完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转身拔腿就跑。   白瑜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得没影了。   她拿进去后打开看了一下,除了一些补品,其他都是水果,这么多东西,他们吃也吃不完,带回琼州岛又太重,等江霖回来后,白瑜让他给送回去。   说回李珍这边。   她在外面吹了好久的风才回去,一进门,就对上她婆婆比刀还犀利眼眸,要是放在之前,她肯定会来气,不过这会儿她没心情跟对方吵。   她不吵,可危母却感觉被鄙视了,嘴角一撇,阴阳怪气道:“你刚才出门时不是提着一大堆东西吗?人家一点东西都没给你回礼?”   李珍没吭声。   她倒希望白瑜能收下那些东西,这样她心里至少能好过一些,但依她对白瑜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收下。   她就是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占别人的便宜,她口里说他们夫妻帮了她,可哪一次帮忙她不是买了一大堆东西来感谢他们。   买房子那事情也一样,她是把他们当朋友才会给出那样的建议,可她没听进去就算了,在看到别人受益后又后悔不已,而且还把这事怪到白瑜头上,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   失去了这么一个真心对她好的朋友,李珍心里是真的难受。   危母看她不吭声,还以为被自己给说对了,顿时不满道:“你们一个两个,难道要把整个家搬过去给那个女人你们才满意吗?不就是被绑架了而已,又没缺胳膊少腿的,再说了,抓她的又不是我们家,凭什么要给她送那么多东西。”   危母想起这些日子来,因为白瑜的失踪而搞得家里一个个板着个死人脸不说,等人被找回来了,还一次又一次送东西过去,好几罐麦乳精,比拳头还大的苹果,连家里珍藏的人参也给送出去了……   危母一想到就感觉跟割了自己身上的肉一样。   李珍:“这是我们两夫妻的事情,你少管!”   “什么叫这是你们两夫妻的事情,我是汉毅他妈,我还没死呢,你就想做这个家的主,我告诉你没门,你现在就去把那些东西给我拿回来,还有之前送的东西,通通给我拿回来!”   这话就跟水入油锅,瞬间让危母炸开了,手指几乎戳到李珍的脸上来。   李珍一把拍开她的手:“我可做不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来,要去你自己去!”   送出去的东西居然还想要回来,这么丢脸的话亏她说得出来!   不想危母却把这话给当真了:“我去就我去!一个女人被绑架了,都不干净了,居然还有脸活着拿别人的东西,我倒是要过去看看她的脸皮是不是比墙壁还要厚!”   若说李珍刚才的话让危母炸开了,那危母的话则是让李珍再也不想忍了。   她二话不说扑过去,然后一把抓住危母的头发:“你个老不死的,我让你胡说八道!我让你胡说八道!白瑜是清清白白的,你要是敢再胡说,信不信等你死后,我就把你的尸骨从地里挖出来扔到粪池里!”   不说白瑜被救出来时衣衫是完整的,那个叫什么金一夫的变态玩意儿,听说尸检时才发现他是个太监,男人那玩意儿应该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给割掉了。   一个连男人都不是的变态,怎么可能玷污白瑜的清白!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白瑜真被那啥了,他们帮忙掩盖都来不及,哪还能说出去?   她已经够对不起白瑜了,若再传出点什么,别说会得罪江霖以及江家,她也没脸再面对他们。,   所以必须一次性把这老虔婆给打怕了!   危母没想到李珍会突然发癫。   以前她骂得更狠的都有过,有时候把她气得天天捶胸口说心口痛,有时候把她气得躺在床上说头疼,她都从来没有反击过,顶多就是跟她在嘴上吵两句。   不想这次为了个外人居然来打她,一手就薅掉她为数不多的一半头发,头皮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气得五官扭曲。   不过在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后,她所有的怒气好像被扎了个洞的气球,顿时泄气了。   危母是个十分迷信的人,哪怕在破四旧期间,她都没改掉偷偷在家里拜神祭拜祖宗,倒不是说她有多虔诚,她就是害怕自己不这样做,等死后祖宗会怪罪她,菩萨也不会保佑她。   因此这会儿听到李珍说等她死后要把她的尸骨挖出来,还扔到粪池那种地方,一下子就捏住了她的七寸。   她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后不能得到后代祖孙的祭拜,要真被扔到粪池里,她估计死都不能瞑目。   因此这场婆媳之间的战争,最终以李珍完胜而草草结束。   之后危母收敛了不少,虽然还是改不了阴阳怪气的习惯,但总归不敢太过分。   ***   白瑜不知危家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他们一家三口就坐轮船回琼州岛了。   白老太那次是气急攻心才进了医院,很快就出院了,白瑜被找回来之前,她每天度日如年,要不是琼州岛还有个念念需要人照顾,她早飞过去广城。   得知白瑜他们要回来,她天天站在港口眺望。   等了两天,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在看到白瑜脸上和手上的伤时,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让奶奶好好看看你,还疼不疼?”   白瑜抱着奶奶,轻轻摇头:“不疼了。”   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会不疼,这么说就是为了不让她担心而已。   白老太也不想让孙女担心自己,于是硬生生把眼泪给逼回去:“不疼就好,奶奶给你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给你煲了一锅老母鸡参汤,走走,奶奶这就回去弄给你吃。”   这会儿白老太心里眼里就只有白瑜这个孙女,连明舒都给忽略掉了。   不过明舒并没有觉得委屈,而是握住了念念姐姐伸过来的手,两姐妹头挨着头说起了悄悄话。   念念并不知道姑姑被绑架了,不过前些日子姑丈突然跑去广城,太奶奶又进了医院,出院后又天天抹眼泪,她便知道肯定是姑姑出事了。   所以这些日子来,她也十分担心,现在看到姑姑和妹妹们都平安回来,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大大吐出一口气。   回到家里,果然看到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有红烧猪蹄、老母鸡参汤、芋头排骨、鱼香茄子,还有一盘炸过的鱼肉。   看白瑜目光落在丸子上,白老太立即热情介绍道:“这是我让姚师傅帮我做的鳗鱼,听说调味时用了红酒糟,然后再放到油锅里去炸锅后,我试过了,口感非常酥脆,里面的鱼肉又很嫩,还有一股糟香味,非常好吃,来,你试一块。”   说着,她把一块鳗鱼夹到白瑜嘴边。   白瑜僵了下,很快就张开嘴,就着奶奶的手咬了一口,然后露出一脸享受的样子:“不愧是姚大师傅做出来的东西,手艺真绝了,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奶奶,能买到这么鲜嫩的鳗鱼,谢谢奶奶。”   听到这话,白老太眼位的皱纹终于笑成了一朵花:“喜欢你就多吃点,不够我再去买,听说这鳗鱼做成鳗鱼丸也很好吃,回头我去买一些拜托姚师傅,你赶紧吃,你看你们一个两个瘦的。”   白瑜连忙点头,在奶奶的招呼下坐下来,然后把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全部吃进去。   只是原本应该是很香的食物,她却尝不出一点味道。   以前吃嘛嘛香,她此刻才知道胃口好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如果一直养不好怎么办,难道她以后都不能尝到美食的味道了吗?   那人生的乐趣便失去了一大半。   虽然脸上没露出来端倪来,但白瑜心里很着急,她想着或许应该找个地方去医院看看,或者找个中医抓点药调一调,可这样一来,家里人肯定也会知道。   这是个问题。   谢旭东是少数知道白瑜被绑架的人,在江霖去琼州岛期间,他帮忙照顾白老太,不过白瑜回来后,他没过来看望,毕竟这种事情,提一次就要痛一次,他装作不知道。   白瑜第二天就去工厂。   工厂有武鹏鸿、赵寄秋,以及余小杰等人在帮忙管理,因此白瑜出去那么多天,所以并没有出乱。   她去广城之前,毕一凡因为业绩太好被其他人给排挤,白瑜这次回来,发现他居然把所有人都给搞定了。   她找来余小杰问她离开后工厂方面的事情,余小杰把方方面面都详细说了,白瑜离开后,有几个混混偷偷闯入珍珠厂,想进来偷珍珠,但好在工厂管理如铁通一般,东西没有偷到,人就被抓住了。   白瑜听完,又想到之前在广城发生的事情,然后让余小杰去找几只受过训练的猎狗回来,贵一点也无所谓,买回来后就放在工厂里。   之前大家不知道珍珠这么值钱还好,现在知道卖了那么多钱,肯定有些人要钱不要命,所以还是要防范于未然。   之后余小杰又说了几个销售的事情,原来她走后,毕一凡搞了个互帮互助活动,然后把自己要怎么跟客户打交道,怎么跟客户联系感情之类的计较无私分享给其他销售员,之后又时不时买一些吃的带到工厂给大家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又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一番操作下来,几个销售也不好意思再搞排挤那一套,办公室气氛也回到了之前的友好状态。   白瑜觉得毕一凡这人能伸能屈,也能舍,有舍才有得。   毕一凡算是通过她的考核,她打算下个月就给他升职,让他做销售部的组长。   对于金一夫这个单,他的订单总额是五十万元,定金百分三十给了十五万,因为金一夫人都没了,这个订单也没了。   对于金一夫的父亲后面会不会过来追回这笔定金,那就等他们的人过来再说,白瑜没打算主动退回去,毕竟她的罪不能白受。   ***   景缨自从听白瑜说了那些话后,就一直心绪不宁。   她想说服自己把这事给忘了,就当做一个笑话,可她忘不了,也没办法当做一个笑话来对待。   这不像她平时的性格,也严重影响到她的生活和工作。   就在她打算去找苏令琛谈一谈时,苏令琛的母亲先找了过来。   她虽然和苏令琛谈了好几年,但和对方父母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数都能数得过来,距离上次见到苏母,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她不知道这次苏母过来是为了什么,不过还是很礼貌把对方请进了自己的屋子,又用上好的茶叶给她沏了一杯茶,当然不是她想讨好对方,而是家里就只有好茶叶。   苏令琛的鼻子和眼睛长得很像苏母,不过奇怪的是,作为男性的苏令琛看上去更温和,反而是苏母看上去有些强硬和刻薄。   当然,这可能是她主观意识导致的,因为觉得她刻薄,所以看她就长得刻薄。   苏母坐在景缨对面,看景缨坐下来后,眼睛就一直没看自己,仿佛没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她心里莫名就冒起一团火,不过她这次过来是有事求对方。   想到这,她把怒火压下去,咳嗽一声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景缨闻言,眉毛微微挑了挑:“什么事,您请说。”   就她认识的苏母,性格强势,而且就是撞南墙也绝对不回头,能让她说出“拜托”这两个字,这可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稀奇。   她倒是要听听她想说什么。   苏母屁股挪了下位置,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找你,毕竟是我逼着令琛跟你分手,只是……我实在没办法了,他瞒着我和他父亲申请跟驻非洲大使团去非洲,非洲啊,那种地方穷得要命,而且都是没有教化过的人……”   “砰”的一声。   景缨手里的杯子掉落在地上,水溅了一地,杯子在地上打了圈,最后卡在苏母的脚下才停了下来。   苏母的话就这么被中断了,她看了看地上的杯子,又抬头看向景缨。   她虽然不喜欢景缨当自己的儿媳妇,但不代表她讨厌她,更不代表她会否认景缨的优秀,或许就是因为太优秀了,所以她才不喜欢。   但像这么冒失的景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景缨脸色瞬间变得很苍白:“您刚才说令琛他主动申请跟驻非洲大使团去非洲?”   苏母看她也是关心自己儿子,心里好受了一点:“对,那么多国家他不选,偏偏选这么个地方,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请你去帮忙劝说他,他向来最听你的。”   生这个儿子还不如生个叉烧!   以前为了个女人跟他们做父母的对着干,现在又为了个女人连父母都不要!   不说非洲那边又穷又不安全,那么远,这一去那么多年,他们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她年轻那会儿身体不太好,生儿子时又伤了身体,导致后来再也怀不上,但凡她有多个儿子,她也不管他要跟哪个女人结婚!   不过如果儿子还是坚持要去非洲,那还不如就让他跟景缨结婚好了,好歹人还在自己身边,想看什么时候都看得到,一旦去了非洲,那真是看不到摸不着,就是想听个声音都不容易。   想到这,苏母的决心开始动摇了起来。   景缨不知道苏母的打算,她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之前的淡定:“好,我会找令琛谈一谈。”   她本来以为白瑜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梦话,可在听到苏母的话后,她整个人仿佛被一道雷给劈中了。   难道真的存在什么穿越空间和不同维度?   如果真按照白瑜说的,一旦苏令琛去了非洲,他们将会生死两隔。   想到这,景缨没办法再冷静。   一送走苏母,她便立刻动身去找苏令琛。   ***   “江霖!奶奶!你们在哪里?”   白瑜环视着四周,但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哪里?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敲了敲头,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阴森森的笑声,她全身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然后猛地转身看去——   “金一夫,怎么是你!”   金一夫手里捏着一条银环蛇,肩膀和脸上爬满了蜘蛛和蝎子,就站在她身后阴森森地看着她:“你不是以为我死了?他们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死。”   寒意如同电流,瞬间传遍全身,白瑜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她想逃跑,却发现双脚动不了。   金一夫捏着蛇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你这张脸实在太像我的母亲了,要是能完整割下来,便能做出一个人偶,来吧,让我的宝贝们先尝尝你的味道。”   说着他把银环蛇往白瑜脸上扔去——   “不要,金一夫,你去死!”   身边一传来动静,江霖就醒了。   可白瑜并没有醒过来,她被困在梦魇里面,她声音里的绝望宛如一把尖刀扎在他的心脏上,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悲痛。   但回来琼州岛之前,他咨询过一个从香江过来广城做交流的教授,对方建议一旦病人做噩梦,不要轻易叫醒对方。   当然因为白瑜这个病人并没有过去,而且当时还没有发病,因此那教授也不能给出实际性的治疗。   从她苏醒过后,他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她表面表现得好像已经完全好了,但他知道她并没有,而且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白瑜在梦境里,居然还要再经历一次过去的恐怖。   他到底该用什么方式让她知道,他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第171章 簕菜烧饼   第二天起来, 白瑜感觉头脑发胀、四肢无力。   明明睡了那么久,却比没睡还要累。   去上班时,她拐了弯去了医院, 可当医生问她为什么会突然没有味觉, 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时,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被绑架的事情没办法如实跟医生说, 琼州岛这地方不大, 她不敢保证医生不会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 那慢慢的就会变成谣言。   她不敢赌人性。   所以她逃跑了。   来到工厂, 赵寄秋拿着参加广交会的设计图过来。   白瑜把设计图每一张都仔细看了好几遍, 然后一脸赞赏道:“非常好, 超乎了我想象的好。”   赵寄秋却没有因为她的夸奖而高兴,反而一脸担忧道:“你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是没休息好吗?”   白瑜正要摇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鞭炮声, 她整个人好像被吓到的小鹿, 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 膝盖撞在桌腿上, 桌边的杯子被撞倒, 水顺着桌子流出来,一下子就把桌面给弄湿了。   脚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白瑜疼得倒吸凉气, 手上连忙抢救设计图。   赵寄秋也赶紧过来帮忙,不过相对于白瑜的慌乱, 她显得淡定冷静多了,她把倒下的杯子扶起来, 又去拿了抹布和拖把过来擦桌子和地面。   白瑜:“真是谢谢你了赵阿姨,真是太丢人了,居然被鞭炮声给吓到。”   赵寄秋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道:“好孩子,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跟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到你。”   其实她早就注意到白瑜有些不对劲,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受到惊吓了。   她回工厂的第一天就被一个工人的笑声给吓到,那工厂的笑声是相对大声了一点,但没有到吓人的地步。   之后她又被一个从桌上掉落的笔给吓到,现在又被外面的鞭炮给吓到,外面的鞭炮的确有些突然,但因为距离有点远,而且办公室在三楼,就算是个小孩子在这里,都未必会被吓到。   可白瑜被吓到了。   这跟去广城之前的她,有着绝大的区别。   而且她的脸色很不好看,苍白无光,眼神也没有以前那种自信的光彩,更别提眼睛周围的黑眼圈,一切都在说明一件事情——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其实在赖美清独自从广城回来时,她就发现了一点端倪,只是一来她不是喜欢打听别人八卦的人,二是赖美清嘴巴很紧,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不过赖美清刚回来时的症状跟白瑜有点相似,时常精神恍惚,不过相比起来,白瑜更严重。   白瑜惊讶地看向她。   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看出来了。   赵寄秋看她没吭声,便道:“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或者暂时还不想说也不要紧,等你哪天想说了,又想找个人倾诉,你可以找我。”   温柔的话语仿佛和煦的春风,轻轻抚慰着人心。   白瑜鼻子微微有些发酸,点了点头:“好,谢谢你赵阿姨,这些设计都没有问题,可以哪怕制作样品。”   “好的,我一会儿就把设计图交给车间那边。”   赵寄秋接过她递过来的设计图,自然就看到她长袖子下包扎着的手腕,不过她脸上没表现出异常。   接着她把设计图装进袋子里,然后又从另外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些烧饼:“晓棠昨天突然说想吃用木炭烘烤的烧饼,我早上一早起来给她做,这几个给你试试味道。”   听到这话,白瑜心里有些羡慕伍晓棠能拥有一个这么好的母亲,接过烧饼,她看了一眼,奇怪道:“这烧饼的颜色怎么这么奇怪,有点发绿,是用绿豆粉做成的吗?”   赵寄秋摇头:“不是,是用簕菜粉,簕菜是一种野菜,晒干后磨成粉,和面粉一起做成烧饼,我做鲜肉和陈皮两个口味,陈皮那个吃起来甘甜甘甜的,有些人可能吃不大习惯。”   白瑜再次表示感谢:“谢谢赵阿姨,闻起来香气四溢,肯定很好吃,我等会儿试一试。”   赵寄秋笑了笑,然后拿着设计图出去了。   赵寄秋一走,白瑜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   她看着手里的烧饼,明明放在鼻子能闻得到味道,可吃到嘴里,怎么就一点味道都没有?   她抱着或许这一次会好的心态尝了一口,但她还是失望了。   真的一点味道都没有,味同嚼蜡。   虽然味觉没有回来,但好在其他好消息陆续传来。   首先是金一夫那个单子,他父亲从香江那边派人过来,说定金就当做对她被绑架的补偿,对于金一夫的死亡,他们也不会追究,甚至并没要求把金一夫的尸体要回去,只说让内地相关机关处理就行。   因此,那十五万的定金,就这么进入了白瑜的口袋,工厂一下子就回本了。   其次,梁天宇被抓起来了,连同他后面的集团也被一锅端了,救出来不少被强迫的年轻女孩,其中还有不少是女学生。   梁天宇被抓了后,江又涵火速和梁天宇离婚,然后带着女儿宁宁回京城,虽然娄秀英瘫痪了,可她再怎么说也是江家的子女,只要她自己不作死,怎么样也不会缺她一口吃的。   经历这次事情后,江又涵听说改变了不少,不仅彻底断了跟梁家那边的关系,回去后还主动找江老爷子,让帮忙安排工作。   跟以前混日子摸鱼不一样,听说她现在上班非常认真,还把女儿改成姓江,她也会去乡下看望她妈娄秀英,只是江启邦依旧不肯让娄秀英回来,还扬言要跟娄秀英离婚。   江又涵也没办法,她现在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体弱多病的女儿,分身乏术,只能让她妈继续留在乡下。   孝心有,但不多。   娄秀英差点没气得三度中风,不过她再生气也没用,她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更别说骂人了。   最后便是欧阳文骞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自从辛慧媚被抓进去后,他便没停止过为她奔走跑关系,1979年9月,司法部恢复重建,他便拿出所有积蓄请律师为她打官司。   这场官司耗了两年多,终于迎来了曙光,辛慧媚最终被判防卫过当,判刑八年,基于她在监狱里表现良好,减刑两年,前面已经服刑了四年多,换句话说,她只要再服刑一年半左右的时间,便能出狱。   听到判决后,欧阳文骞和辛慧媚两人隔着众人,隔着距离互相落泪,不过跟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祝卫鑫的家人不服,还想闹,但几年过去了,欧阳文骞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穷公社书记,在他的领导下,飞鱼公社成了远近有名的富裕公社,要不是他自己不想离开飞鱼公社,早就往上升了。   他位置虽然没有挪,很多人依旧很卖他面子,祝家的人一闹,公安那边便出动,把祝家吓得跟过街老鼠一样,连个大气都不敢出。   而辛慧媚的女儿祝怡,在四年前就把自己的姓改成辛,然后在欧阳文骞的资助下成功考上了大学,明年就能毕业开始工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白瑜本以为,只要她的意志力足够强大,就一定能够战胜所有的苦难。   可她终究太高估自己了,只要一闭上眼睛,金一夫的样子就出现在她脑海里。   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安全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害怕,担心睡着之后又会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被人给绑架走。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让他们发现自己失去了味觉,每天吃饭都要表演一场“好好吃”的戏。   终于在一系列的压力下,她的病加剧了。   这天半夜,江霖突然听到了响动,身边的人一动,他立即睁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白瑜闭着眼睛往衣柜走去。   他没出声,动作迅捷而轻盈地来到她身边,就见她把衣柜打开,衣服巴拉出来,然后自己躲了进去。   江霖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手攥成拳,手指关节攥得发白。   她躲进衣柜后,没有醒,但也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她在梦里哭了起来。   江霖不敢把她摇醒,只能凑过去,轻轻把她的头搂在自己臂弯里。   几分钟后,白瑜终于停止了哭泣,呼吸也渐渐平稳。   江霖看着她的头颅,手指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到天亮。   白瑜醒来后,当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当意识到自己在衣柜里面时,她的脸色更是瞬间变成一片惨白,她看向因为抱着她而蹲得手脚发麻的江霖,声音颤抖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霖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她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没关系的,你只是暂时生病了,我们把奶奶还有两个孩子送回京城,然后我陪你去香江治疗,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   听到这话,白瑜脸色更白了,仿佛脸上的血液瞬间被抽走:“我已经病……到这种程度了?还有你是军人,你怎么陪我去香江治疗?”   她完全记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在衣柜里,不过看江霖这样子,显然是她自己睡着后跑过来的。   她这是什么病?   梦游?   应该不是,如果仅仅只是梦游,那就不用去香江治疗,那只能是更严重的病,加上她失去了味觉……   她控制不住往最绝望的方向想,身子也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江霖把她一把抱起来,因为脚发麻,站起来还踉跄了下:“别害怕,我已经想好了,我退役后便不再是军人,就可以陪你去香江。”   白瑜立即摇头:“你不能退役!”   他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若是因为她而退役,那他之前的所有努力便会付之东流。   江霖握着她的手:“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白瑜:“可是……”   江霖伸手压住她的唇瓣,打断她的话:“没有可是,你必须去治疗,因为在京城时你就已经出现过这种症状了,只是大家瞒着你,医生说只要不刺激到你,就能不发病,可你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拖了难道你忍心丢下我和孩子吗?”   白瑜眼睛瞪大。   她在京城时就已经有这种病状了?   之后在江霖的详说下,她这才知道自己发病后有多恐怖,现在只是把自己关在衣柜里,做噩梦,失去味觉,可后面她会不会渐渐地看不见,或者整个人变成疯子?   她重活一回,有这么好的丈夫,有那么可爱的女儿,还有改变了命运的家人,她怎么舍得他们。   最终,白瑜同意了江霖的决定,暂时放下工作,然后去香江治疗。   白老太知道孙女再次发病后,抱着她又哭了一场,但很快她就坚强地擦掉眼泪,然后让他们放心去香江治病,她会把明舒照顾好。   江霖说到做到,当天就给上级递交了退役申请。   收到江霖的退役申请,上面不仅没有批准,还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只是江霖已经打定了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孙政委十分头大。   江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为了培养他耗费了大量的心血,他们说什么也不能放他走。   就在僵持之时,景缨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原来景缨那边知道白瑜的情况后,便动用了她和景家庞大的人脉,最终说服了那个香江来的教授留在广城给白瑜治疗。   这样一来,江霖只要请长假,无需退役。   因为生病的原因,白瑜没办法再参加广交会,连工厂也没精力打理下去。   她想到才刚起步的工厂就要这么关闭了,心里万般不舍。   而赵寄秋和武鹏鸿等人知道后,便毅然站了出来。   赵寄秋:“好孩子,你尽管放心去治病,工厂交给我,我和鹏鸿会把工厂给你打理好!”   白瑜鼻子再次一阵发酸:“谢谢你赵阿姨,谢谢大家,能认识你们,是我的福气!”   她何其有幸遇到大家,何其有幸能得到大家的帮助。   自从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她的心一度跌到了谷底,可此时此刻,她全身仿佛被注入了勇气和希望。   有那么多人在等她好起来,她怎么能放弃呢?   白老太知道孙女能在广城治疗后,也不想回京城了,而是跟着去了广城。   正好念念和明舒两人也能在广城继续上学。   一九八二年四月四号,在江霖和家人的陪伴下,白瑜住进了医院。   任光荏苒,一转眼,又是一个三年。 第172章 鲍鱼天鹅酥   1985年四月四日, 英国女王签署了归还香江的法案。   而四月的广城,再次因广交会而热闹了起来。   白天鹅宾馆里,有两个参展商在一边品尝美食一边闲聊:   “你听说了吗?采虹珠宝厂今年也要参加广交会。”   “这名字咋听着这么耳熟呢?哎哟, 我想起来, 这不是之前和研究所一起合作培育出珍珠王的珍珠厂吗?”   “可不就是那个珍珠厂, 之前采虹珠宝厂一骑红尘, 在珍珠培育业遥遥领先, 1982年四月份的广交会, 采虹珠宝厂拿下了两百万的订单, 一举成为出口创汇大户, 就在大家以为采虹厂定要会再上一个台阶时, 它突然低调了下来, 接着好几届的广交会全都没有参加,虽然还在培育珍珠, 但势头终究不如以前,没想到今年采虹厂又开始参加了!”   “这事我也知道, 我还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听说采虹厂的创始人疯了……”   话还没说完, 就听隔壁桌的人扭过身子道:“我怎么听说她是生了绝症, 病得连床都下不来?”   又有一个人道:“咦, 我听说她是杀了人被抓起来枪毙了!”   众人:“……”   大家原本以为自己拿到的才是一手真消息,没想这一个说得比一个更夸张,而且很多一听就很离谱, 要是对方真的杀了人,报纸肯定会报道出来。   最先引起这话题的男人摆摆手:“得了, 这道听途说的东西看来都不可信!”   虽然大家觉得谣言不可信,可关注的目光却没从采虹珠宝厂身上移开。   作为曾经的珍珠王培育人, 在时隔三年后重新回到广交会,大家都非常好奇,看它还是会跟以前那样大放异彩,还是江郎才尽。   ***   英国某骑马场。   明舒骑在马上,身穿着红色的骑马装,阳光晒在她白嫩细致的脸蛋上,给她晕染出一道浅金色的光晕,就见她嘴角微微往上一勾,身体轻盈地在半空旋转一圈,就在她的脚几乎要落地时,她的手猛地抓住坐骑的尾巴,足尖在栅栏上轻轻一点,就此借着力道,就这么弹回了马背。   这么一个动作,看得周围的人几乎忘记了呼吸,谁也没想到一个来自东方的小姑娘马术居然如此了得!   唯有一个人,一脸的骄傲。   “我的上帝啊,景女士,你干女儿真的才练习骑马不到一个星期吗?这简直太逆天了!”   微风吹拂在景缨从容淡定又端庄的面容上,她嘴角噙着笑容,点了点头:“对,确切来说,是只练习了五天。”   “我的上帝啊,这简直就是天才!”   “这小姑娘在骑马上面有着让人骄傲的天赋,假若好好培养,定成成为一名出色的女赛马师!”   景缨不置可否。   她没说的是,明舒的天赋何止在骑马上面,她的心肝宝贝就是个怪才,别人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学会的的东西,往往到了她面前,她总能轻而易举就拿下。   不是她看不起骑马师,而是在她看来,明舒的天赋有更重要的用处,如果只是当个骑马师,那太大材小用了。   赞赏声此起彼伏,随着小姑娘的身影来到众人面前,大家对着小姑娘又是一阵夸奖。   就见小姑娘从马身上一跃而下,然后用十分流利的英语跟一群外国人交流,不仅态度不卑不亢,也丝毫不怯场,而且行为举止非常得体,说她是来自东方的小公主都会有人信。   可小姑娘来到景缨面前,却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她扑过来就抱住景缨的腰:“干妈,我刚才骑马的样子你帮我拍下来了吗?我要带回去给我妈妈看!”   景缨假装吃醋道:“你心里就只想着你亲妈,压根没有我这个干妈,不行,我吃醋了。”   明舒踮起脚尖,搂着干妈的脖子,然后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我心里有我妈妈,也有干妈,还有爸爸、太姥姥、太爷爷、还有念念姐姐……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若是在以前有人对景缨说,你以后会喜欢小孩子喜欢到心坎去,她肯定要嗤之以鼻。   她素来不太喜欢小孩子,她也觉得自己身上的母性不够强烈,在遇到明舒之前,她从来不会主动去抱小孩,哪怕是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孩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第一眼看到明舒开始,就觉得跟她特别投缘,这小姑娘完全长在她的心坎上,又漂亮又懂事,还有一个十分逆天的脑袋瓜,这要是她的女儿,她可一点儿也不会嫌弃。   三年多前,白瑜跟她说苏令琛会死在非洲,就因为她这番话,她把苏令琛给留在了国内,之后两人重新在一起,一年前,他们拿证结婚了。   但她把明舒认作干女儿是在三年前,苏母对于这一点很是不爽,她想让他们两夫妻收养苏家那边的孩子,但她看不上,她就只喜欢明舒。   要不是明舒,其他孩子她都不要。   这次她是跟着使团过来英国,她便把明舒一起带过来,让她出来见见外面的世界,增长一下见识,但这小姑娘开口闭口都是她妈妈,真是让她吃了一缸子的醋。   哎,这么聪明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   两天后,景缨带着明舒,和使团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飞机飞到高空后,前半段还算安稳,突然机身猛地一坠,空姐连忙提醒大家回到座位并系好安全带,并让大家不要随意走动,话还没说完,又一次猛烈地下坠。   有些来不及归位的乘客和空姐被抛到天花板,这一幕着实把大家都给吓到了,飞机里充斥着刺耳的尖叫声和哭声。   景缨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严重的气流,她担心地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明舒,正要轻声安抚她,不想却看到小姑娘睡着了,眼睛闭着,只是好像睡得很不安稳,眼睫毛时不时剧烈颤抖着。   她把手伸过去,把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并祈祷这颠簸赶紧过去。   一定要没事,否则她没办法跟白瑜交代!   而此时的明舒却被困在了梦里。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最最可怕的梦,没有之一。   梦里面她妈妈没有嫁给爸爸,而是嫁给了爸爸的弟弟,那个据说已经失踪了好多年的五叔——江凯。   可这个五叔就是个坏蛋,他娶了妈妈却不对妈妈好,连同他那个继母一起欺负妈妈,明明有洗衣机,还要妈妈用手给他们洗衣服,家里明明有做饭的保姆,却还要妈妈亲自动手,妈妈要去考大学,他们打击嘲笑,妈妈要出去工作,他们又阻拦,妈妈过得很不开心,看得她心疼坏了。   更可恶的是,这五叔还跟妈妈的表姐搞到了一起,他们把妈妈赶出去后,妈妈一个人死在里医院里。   而她的爸爸也同样恨可怜,他在二十七岁那年出任务死了,还有大舅舅,大舅妈,姥爷……他们都死了。   而她居然不在梦里面,她不是妈妈的孩子,也不是爸爸的孩子……这太可怕了!   还有她的念念姐姐更是凄惨,她没有被白家认回去,而是被人送去了福利院,后来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给收养了。   但那对夫妻就是禽兽,那个男人把念念姐姐给玷污了,还导致她有了孩子,两夫妻担心被人发现,于是就把念念姐姐从楼上扔下去。   念念姐姐脑袋朝下砸在地面上,脑浆迸了一地,她小小的身子以一种扭曲地姿势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裙子。   那对畜生夫妻在念念姐姐死后还不放过她,还对外造谣说她跟流氓在一起,并被搞大了肚子没脸见人才会跳楼,众人对念念姐姐纷纷唾弃。   这样的梦太可怕了,可明舒又感觉那好像不是梦,因为她能真实地感受到里面所有人的痛苦和挣扎。   颠簸过去后,明舒也正好从梦里醒过来。   小姑娘睁开眼睛,一双水葡萄的大眼睛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呆呆的,眼睫毛上还沾着泪花。   景缨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听到空姐说飞机已经安全,她立即解开安全带,把她抱在怀里:“舒舒不怕,干妈在这里。”   但明舒却没有动,眼睛还是呆呆的,一眨不眨,这可把景缨给担心坏了。   她跟同事要了风精油,打开盖子轻轻抹在小姑娘的太阳穴和鼻子下放,以及两只耳朵后面,然后又跟空姐要了牛奶,轻轻哄着她喝下去:“乖乖,是做噩梦了,还是刚才被吓到了?不怕的,我们把牛奶喝下去,有干妈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能是风精油的刺激味道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景缨的话让明舒感到了安全,她呆呆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一把抱住干妈:“干妈,我做了个好可怕好可怕的梦,梦里面所有人都好惨,爸爸妈妈,太姥姥,姥爷,还有念念姐姐都好惨。”   景缨轻声哄道:“没事的,只是梦而已,而且我听人说,梦都是相反的,越不好的梦,现实就越好,你看现在你爸爸妈妈,太姥姥等人不是都很好吗?”   明舒却摇了摇头:“妈妈说,这世上可能存在着不同的空间和维度,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得我觉得他们是真实发生过的,所以我才很难过。”   她担心如果那个梦是真实发生的,那她的妈妈爸爸,还有其他亲人都好可怜,她也好可怜,因为她没有爸爸妈妈,她甚至都没有存在这世上。   景缨听到这话,心一懔,她想起几年前白瑜跟她说的有关苏令琛的事情,下意识把她抱得更紧:“或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就因为另外一个空间的活得不好,所以我们才要珍惜现在的生   等到明舒情绪好了一些,她才跟明舒打听梦里的事情。   明舒也是个小人精,把妈妈嫁给五叔这事情修改了一下,其他都照直说。   她下意识讨厌五叔那个人,而且她也知道如果说妈妈嫁给五叔,会对妈妈的名声不好,哪怕眼前这人是她很喜欢很喜欢的干妈,她也不想破坏妈妈的名声。   她真的好爱好爱她的妈妈。   她现在也好想妈妈。   想到妈妈,她的眼眶再次红了,小嘴儿扁成一条线,那模样好想在说“快哄我,要不然我可要哭了”。   果然,景缨一看她这样子,又宝啊乖地抱着哄了起来。   不过刚才明舒说的那个“梦”也让她深深震撼,若那真是另外一个维度发生的真实事情,那白瑜他们一家子也太惨了。   还是这个维度的白瑜幸福多了,哪怕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她身边有江霖,有其他家人和朋友一起支持她。   但愿他们都能一直好好的。   想到这,景缨不由自嘲了一下,不知从何时起,她居然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甩掉脑里不好的想法,再次睁开眼睛,她又变成了那个坚毅从容的景缨。   ***   此时,两帮口中的焦点人物白瑜,这会儿靠在座椅靠上,眼睛微微闭着。   赖美清以为她睡着了,悄悄扭头看了她一眼,正想着要不要拿件衣服给她盖上,虽然四月的天气不冷,但海风一直吹着,她担心白总会着凉。   正想着,白瑜察觉到什么,眼睛嗖然睁开,与她对上。   她穿了件白色连衣裙,金灿灿的阳光打下来,把她的上半身融进光线里,她双颊面若套环,眼睛宛若盛了一汪清泉般,光芒笼罩,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跟在白总身边当助手快四年了,但还是每每被她的美丽给折服。   不过相对比她惊艳的外表,白总的心思她更是依旧揣摩不透,三年前那场绑架和疾病没有摧毁她,反而让她更加强大,如今的她做事越发从容有度,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也越发让人看不透她的内心。   原本广交会在即,白总这个时候是没准备回琼州岛的,工厂却发生了件重大纰漏事件,所以才不得不赶回来。   白瑜看她呆呆看着自己,眉毛微挑:“怎么了?”   赖美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事,我以为你睡着了,想着要不要给你拿件衣服过来盖着。”   白瑜轻轻摇头:“不用。”   两人没再讲话,周围再次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轮船的汽笛声,和海浪击打船身发出的声音。   白瑜看着海鸥飞翔在海面上,心思慢慢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的今天,她在家人的陪伴下住进了医院,她原以为她很快就能出院,但最严重的时候,她病到浑身无法控制地抽搐和疼痛,必须在衣柜里面才能睡着,才有安全感,要不然就会惊吓得无法呼吸。   可她身体实际检查并没有出现问题,是她出现了妄想障碍,身体被精神控制。   她陷在自我的恐惧和精神里面,但她不是最辛苦的,最辛苦的是她身边的人,有一天,当她从意识里抽离出来,突然发现,还不到三十岁的江霖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白头发。   那一刻,她抱着他哭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他坚定陪在她身边,一次又一次告诉他在自己身边,可能她永远也好不了。   她想起上辈子,其实有好几次醒来是在柜子里面,不过她以为自己是有梦游症,后来不等这病变得更严重,她就因癌症没了。   而这辈子因为绑架的事情刺激到她,让她的病情变得严重……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一年前,她就出院了,只是郑教授让她以静养为主,不能生气,不要受刺激,而且还得继续服药。   直到今年初,郑教授才宣布她完全痊愈了,以后都不用再服药。   那一刻,她抱着江霖喜极而泣,江霖的眼眶也湿润了。   从去年开始,她就慢慢重新掌管工厂的业务,过去两年,赵寄秋、武鹏鸿,还有余小杰等人帮她把工厂管理得很好,若不是他们,工厂肯定没办法维持下去。   不过因为她的身体关系,工厂采取了低调□□的策略,对外不参加广交会等一系列珠宝展会,在珠宝设计上,每个季度只推出一两款新的设计,海水珍珠的养殖计划也因此被搁置了。   随着珍珠养殖行业进入崭新的一页,不少人看到了其中的利润,于是纷纷高企珍珠养殖,这三年里,珍珠养殖厂如雨后春笋,一间接着一间办起来,国营的,合资个体的四处开花。   还有人想蹭采虹珠宝厂的热度,于是取名“彩虹珠宝厂”,“采红珠宝厂,”“彩红珠宝厂”,总之在“cai hong”两个音上大作文章。   这就是品牌效应带出来的副作用,名气有了,同时模仿跟风的人也跟着来了。   武鹏鸿和余小杰两人知道后,气得不行,一度还想上门去管教这些工厂,让他们把名字给改了,但被赵寄秋给拦住了。   赵寄秋说:“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珍珠的好坏不是由工厂的名字来决定的,而是以珍珠的质量决定的,买珍珠的人也不是傻瓜,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若我们的顾客被抢走了,肯定不会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我们的质量比不过别人,因此我们要做的是,把所有精力专注在提高珍珠的质量上,而不是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赵寄秋看得更深远,也看到了事情的本质。   模仿和跟风这种事情是阻止不了的,唯一能做好的,便是把控自己产品的质量。   武鹏鸿听了赵寄秋的话后,精益求精,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培植珍珠上,就在不久前,他培育出了佛像珍珠。   她进医院后,伍晓棠也送来广城让郑教授医治过,不过她的疾病不是郑教授的主攻方向,不过她写信给自己的朋友后,经朋友的确诊,给伍晓棠换了更适合她的药。   三年过去,伍晓棠如今已经很少发病,而且还能跟陌生人进行短暂的交流。   因为女儿的身体好起来,赵寄秋越发感激白瑜,灵感也因为心情舒畅而爆发,画了很多让人惊艳的设计图,原想趁着这次广交会一炮打响,不想一部分设计图却泄露出去了。   此时,工厂里。   林红梅在离职申请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时间,最后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失误后,这才站起来走到余小杰办公室门口,涂着指甲油的手敲了敲门。   “进来。”   三年过去,余小杰发福了一些,头发不知涂抹了多少发胶,梳成大背头,看上去又有你又精明,也怪不得林红梅总是在背后骂他老奸巨猾。   这会儿一进来,林红梅脸上却扬起了笑容,然后把辞职信递过去道:“余经理,这是我的辞职信。”   余小杰抬头看向她:“你要辞职,为什么?”   林红梅把辞职信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露出一脸害羞的笑容,又伸手摸了摸肚子:“我怀孕了,你也知道我年纪不小了,这次难得怀上孩子,我丈夫和公婆都很在乎我这肚子的孩子,所以让我不要太劳累,反正在这里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回去安胎更好。”   余小杰一听这话,差点就没差骂娘了。   当初她说自己丈夫跟其他女人鬼混在一起,公婆又嫌弃她不会生孩子,求着白总让她来工厂,来了工厂后,她又妄想做工厂的主人,还想把他这个经理给挤出去。   她自然没能成功,看白总没答应她的要求,她又把手伸到销售部,她仗着自己是大学生,是外语系的高材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一会儿鄙视这个同事不会说英语,一会儿嘲笑那个同事的普通话不标准,还处处看不起客人。   她是高材生没错,但她也着实让他见识到什么叫眼高手低,她来工厂差不多两年,新客户一个没抓住,旧客户几乎被她给得罪光了,现在要走人了,还不忘记踩工厂一脚,他敢说,就这种人去掉哪里都不可能有什么出息!   要是放在早两年,余小杰肯定会忍不住骂出口,但这两年的成长,让他脾气收敛了不少:“这辞职信我不能批。”   林红梅画得细细的眉毛一下子就挑高了:“为什么不能批?你想扣着不让我走吗?”   余小杰深吸一口气:“你是白总招回来的,你要离职,得白总批准才行,正好白总今天要回来,你等会儿跟她说吧。”   林红梅的脸色却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一脸不置信道:“白瑜要回来工厂?她不是疯了吗?”   余小杰眉头一蹙,厉声喝道:“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林红梅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说话错了,不过她没打算把话给收回去:“众所周知的事情,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说,还有,你最好小声点,要是吓到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可跟你没完!”   说着,她把办公桌上的辞职信一抽,扭身就走。   “……”   余小杰被气得胸膛上下剧烈起伏,她应该庆幸自己是女人,要不然他可不会这么放过她!   对于林红梅说的“众所周知”这话,他可半个字都不信。   林红梅是白总同校的师姐,她会知道白总的事情不奇怪,但工厂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守口如瓶,甚至销售部的组长毕一凡都不知情,因此工厂怎么会众所周知呢。   不过,工厂这才出了内贼,林红梅就急着要走,该不会……   林红梅回到座位上,把那封辞职信往抽屉一扔,心里莫名不安了起来。   白瑜怎么突然要回来?   还有,她不是疯了吗?   她是前年在医院遇到白瑜的,那会儿她被那个缠着她老公的狐狸精给推下台阶,导致小产了,她看到白瑜时,她瘦得就剩下一个骨架子,双颊凹陷进去,头发也变得十分稀疏,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她从来没见过白瑜这个样子,在她眼里,白瑜一直是漂亮不可方物的风云人物,什么时候都高人一等,没想到她也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白瑜告诉她,她是得了个怪病,需要住院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老公一心要跟她离婚,她又没地方去,又找不到好的工作,看白瑜生病没办法管理工厂,她便想给她帮忙,毕竟她们可是同校毕业的师姐师妹。   她好心帮忙,但白瑜却把她的好心践踏在地上!   她让她到工厂来当销售!   她可是中大毕业的大学生,工厂那帮文盲,有什么资格骑在她头上来管她?   就说那个叫余小杰的家伙,听说他只有高中毕业文凭,当初高考考了两次都没考上,就这么一个东西,居然也能做经理?   还有销售部的组长毕一凡,他就更提不了台面,才初中毕业!   可白瑜没让她当经理就算了,连个销售组长也不让她当,就让她当个销售,而工厂这几年不参加广交会,设计款式推新的又推得很慢,完全比不上其他珍珠厂!   她过来两年,除了底薪,拿提成的次数十只手指都数得过来!   她是来帮白瑜的,但她也要过生活,她不是来做慈善的,然后一次去广城时,她便拿钱跟那医院的护士打听了一下的白瑜的情况,这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真是差点吓掉她的下巴。   白瑜居然得了疯病!   怪不得会一直呆在医院不出来,怪不得工厂都来不了,原来是疯了!   自从知道白瑜疯了后,她也没打算在这个工厂呆下去,就在这时她和她的初恋情人侯建明重逢了,当年他们一毕业就分手,她被分回自己的家乡,侯建明更惨,被分配到西北的一个小县城去教书,相隔几千里,他们不得不分手。   她回到自己家乡后,很快在家里的安排下相亲结婚,一开始她的单位比她老公好,她婆家一家子捧着她,后来她老公辞职下海赚到了钱,他们一家子尾巴顿时翘了起来,那死男人还在外面包了小三。   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不远千里跑来广城找小三算账,结果不仅孩子没了,还被离婚了,重新遇到侯建明,让他们俩燃烧起来爱情的火花。   侯建明也把工作给辞掉了,跑到深市一家珍珠厂去当销售,在得知白瑜的情况后,侯建明便想到了一个主意,说事情之后,他就和老家的妻子离婚,娶她为妻。   她本来还不想那么做,可这个时候她怀孕了,她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有个自己的孩子,所以她只能对不起白瑜了。   可这会儿想到白瑜要回来,她的心砰砰直跳。   不过她很快就淡定下来,她很自信自己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二来,她手上有白瑜的把柄,若真走到那一步,她还能用白瑜的病来威胁她。   想到这,她嘴角再次往上扬起来,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瓶酸梅,打开,拿一颗放进嘴里。   好酸,好酸。   酸儿辣女,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   听说侯建民老家的妻子只给他生了个女儿,有了这个儿子,她又多了一层保障。   ***   林红梅以为会跟一年半前那样,看到瘦骨嶙峋、面容憔悴不堪的白瑜,起初她背着光走进来,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但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腿,身姿窈窕动人。   林红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下一刻就见白瑜走进阴影里,整个人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就见她面色红润若三月桃花,面容白皙细致,仿佛剥了壳的荔枝,水嫩得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相比于一年多前,白瑜不仅没有变丑,反而多了一抹岁月沉淀的气质,美得不可方物。   这不公平!   林红梅眉头蹙成了个深深的“川”字。   工厂其他人看到白瑜,也是又惊艳又震惊。   白瑜作为工厂的创始人,作为工厂的厂长,却“消失”了三年,当然她对工厂以及对外都是声称身体有些不舒服,需要在广城修养一段时间。   但一修养就是三年,哪怕赖美清时不时过去汇报工作进程,也免不了引起大家的猜想和怀疑。   外面各种猜测都有,有说她躲起来是为了偷偷生二胎,因为国家已经不给生二胎了,但为了给江家生个儿子,她躲起来了;也有说她生了癌症,命不久矣;更有人猜测她是想跑去国外生活,这几年出国的人越来越多了,听说国外的月亮比国内要圆!   最近还有个说法,听说白瑜疯了,被关进疯人院,所以才会三年都没出现,还别说,还真有不少人相信了这个说法。   可突然间,白瑜就这么出现了,不仅样子不像个疯子,也没有任何生过二胎或者生过病的痕迹,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之前的猜测都是放屁!   什么生癌症,什么疯了,见过这么漂亮的疯子吗?!   赵寄秋最先回过神来,一脸惊喜道:“你怎么没跟大家说今天要过来,要早知道,我让人去接你!”   白瑜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需要人去接,更何况还有赖助理陪着我。”   说着,她朝众人环视了一圈。   “我知道这三年我没来工厂,外头有诸多猜测,说我生了绝症,工厂欠钱要倒闭,还有人说我杀了人要被枪毙……总之什么都有。”   大家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气氛也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把听到的各种谣言说给白瑜听,白瑜也没阻止,更没生气,就让大家说。   等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她才举起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不在这三年,多亏了大家的支持,赵设计,武主任,还有余经理,以及工厂每一个员工,因为你们的坚持和支持,采虹珠宝厂才能坚持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感谢,我宣布——这个月,所有人都发双倍工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白总就是豪气!”   “白总一回来,我的心就定了,之前外面不少人说我们工厂要倒闭了,我家人还让我赶紧找其他工作,我当时也特别犹豫,还好没走!”   “对对,还好没走,要不然哪有双倍工资可以拿!”   大家之所以没走,那是因为工厂其实完全不像要倒闭的样子,珍珠培育数量越来越多,客人照旧上门,照旧出货,最重要的是,工厂从来不拖欠工人的工资,这是最难得的!   其他工厂要么拖欠工人工资,要么想着各种法子扣工人的工资,福利更是没有的,可采虹珠宝厂从开厂第一年起就没拖欠过任何人的工资,哪怕这三年白瑜没来工厂,福利也照旧发!   不过现在白瑜回来了,就跟东海龙宫找回了定海神针一样,大家顿时感觉工厂的主心骨回来了,也安心了,更别说还发了双倍工资,哪家老板有白总这么豪气!   以后谁还敢说工厂要倒闭,或者说白总疯了病了的话,他们肯定要用唾沫啐他们一脸!   等了一会儿,白瑜再次举起手,二次示意大家安静下来:“除了这个,这次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抓内贼!”   这话一出,现场安静了几秒,鸦雀无声。   接着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抓内贼!白总,是什么内贼?”   “工厂居然出了内贼,这是在损害大家的利益啊,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肯定要一巴掌扇过去!”   “可不是,白总这么好的老板还背叛,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诅咒那人生孩子没□□!”   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咒骂声,林红梅捏紧了拳头。   要不是怕泄露自己,她肯定要骂回去,你们才生孩子没□□,你们全家都没□□!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感觉刚才白瑜好像往她身上扫了过来。   “冷静,林红梅,冷静,白瑜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她不会有证据的。”   白瑜面色一肃:“我们工厂这个月申请了广交会,这内贼偷了我们的设计,原本应该在广交会才出现的设计,如今以前提前在市场流通,这种做法极大损害了我们工厂的利益,造成的损失达到了几十万,甚至上百万!”   众人听到损失了这么多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没人注意的地方,林红梅捏着的拳头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心更是狂跳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我数三声,这人最好自己站出来自首,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或许可以网开一面,若不然的话,那我只好让人去报案了,三……二……一……”   话音落地,却没有人站出来。   白瑜似乎也不意外,扭头对赖美清道:“去报警吧。”   赖美清点头,立即转身跑了出去。   过了半个小时,两个公安同志跟着赖美清回来了。   林红梅以为公安同志过来,不过就是按照程序搜索一下证据了,照例询问一下众人,但没有物证,更没有人证,所以问了也等于白问。   因此她虽然有些慌张,但还能稳得住。   可她没想到白瑜不按照常理出牌,一看到公安同志,就把手指指向她:“两位公安同志,我们工厂的销售人员偷了工厂的设计图,导致工厂损失几十万的利益,我要报案抓她!”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齐刷刷朝林红梅看去,眼里充满了不置信。   在大家眼里,林红梅就是个关系户,她一来就姿态非常高,说自己是大学生,又说自己是白总的师姐,还说她这次过来是白总请她来看管工厂的。   因此哪怕她平时各种看不起人,又不上级管教,但工厂的人都不敢抱怨。   可大家没想到,这个口口声声说跟白总关系最亲最好的人,却是内贼!   林红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毛跳了起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白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不做,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帮你工作,你就是这样来报答我的?”   白瑜看着她,脸上不无失望:“首先,你放弃国家分配的工作不是为了我,你是我了你的前夫,其次,你过来这里工作,也不是我求着你,而是你那时候被前夫离婚,又流产没了工作,求着我给你一份工作,我看在是校友的份上,让你来工厂工作,你却把工厂的设计偷出去,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林红梅是她去中大报道时遇到的第一个师姐,那时候的林红梅热情大方,带着她去报道,一路上还给她不停介绍学校的景点,她一直记得她的好。   只是她们毕竟不同届,所以那之后很少联系,偶尔在学校撞上了就会聊几句,在学校时,她和侯建明在一起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   但她个人并不喜欢侯建明,这人不仅长得尖嘴猴腮,而且看人的眼神也带着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不过这是个人私事,她跟林红梅也没有熟悉到可以说这种事情的程度,因此她当时只恭喜对方。   后来林红梅先毕业,她和侯建明也分手了,她跟林红梅本就不算朋友,也就没有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直到两年前,她在医院遇到了被打流产的林红梅。   当时她不仅流产了,身上、脸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伤口,她被她前夫给家暴了,当时林红梅哭得很惨,还求她帮忙,看在她曾经对自己好的份上,她把这事拜托了景缨。   就因此,林红梅才能跟她前夫顺利离婚,并拿到了不少赔偿,那个推人的小三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之后林红梅又哭着说她没脸回老家,想在这边找个工作,但工作不好找,所以想去她的工厂上班。   她当时其实是想拒绝的。   就跟她不赞成去亲戚或者熟人公司打工一样,同样的,作为老板,她也不想招亲戚或者熟人,因为不好管理,管多了对方会觉得你看不起对方,高高在上,但不管理又不行。   可林红梅太能哭了,她记得以前对方是个挺开朗的人,没想到才几年就被婚姻毁成这样,她想到上辈子的自己,一下子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之后她在工厂的各种行为她也知道,只是后来她身体不挤,无心管工厂的事情,她跟余小杰说过,只要对方没做损害工厂利益的事情,那就睁一只眼闭只眼,等她身体好了后再说。   但她万万没想到林红梅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把设计投出去给谁她也查清楚了,她刚才那样说,就想给对方最后一个机会,但对方没把握住。   听到白瑜的话,大家又是一阵哗然。   “真不要脸!她一直说是白总求着她来工厂帮忙的,原来是自己被前夫抛弃了,没了工作才过来的!”   “真是白眼狼!白总给她工作,她反咬一口不说,还偷工厂的设计,公安同志,赶紧把这白眼狼给抓起来!”   “抓起来!抓起来!”   林红梅脸涨得通红:“你是工厂的厂长,你说什么,大家都会偏向你,我跟你吵,你既然你说我偷了工厂的设计,物证呢,人证呢?”   白瑜看了赖美清一眼。   赖美清立即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打文件:“公安同志,这是我们去电话局打出来的证据,从去年十月份开始,从我们工厂打到深市彩虹珍珠厂的电话总共有七通,其中三通发生在上个月。”   这年代的电话没来电显示,要查电话打出去哪些地方只能去电话局。   那个彩虹珍珠厂,不仅名字模仿他们,手段也非常下贱,白瑜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侯建明在去年九月份时,正好入职了这家珍珠厂。   听到这话,林红梅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但她还想垂死挣扎:“工厂那么多人,你怎么确定就是我打出去的?”   白瑜看了她一眼,转身道:“谢安盛,你可以出来了。”   谢安盛?   这不是孙蔷薇的孩子吗?   工厂的人之所以会认识谢安盛,那是因为自从白瑜进了医院后,孙蔷薇担心工厂的人会搞事,于是平时就带着儿子过来工厂“震慑”一下大家,好让大家知道,就算白瑜没在工厂,但她也是有朋友在监督这他们。   谢安盛时常跟着她妈孙蔷薇过来,性格又十分社牛,年纪小小,却跟所有大人都聊得来,因此不少人都知道他。   白瑜话音一落,谢安盛嘴巴就发出“锵锵锵……”的戏剧声音从外面冲了进来,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就见他走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手扭着电话线,捏着嗓子道:“建明,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跟你乡下那个黄脸婆离婚?我不管,人家已经把身子都给你了,人家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就必须娶我!”   众人:“……”   白瑜:“……”   林红梅:“……”   这段表演惟妙惟肖,但又不得不说很是辣眼睛。   谢安盛却一点也不受影响,下一刻又换了一副样子,压低声音道:“建明,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把设计都复制了一份,我等会儿就去邮政给你寄过去,那你什么时候来娶我,我快等不及了,我怀孕了!”   接着又换成了扭屁股,夹子音:“我最近很喜欢吃酸的,我跟你说,我这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儿子,以前我一点酸的东西都不吃,可我现在一看到酸的就吃个不停,我现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放的都是酸梅……死鬼,我想你的大金箍棒了……”   众人:“………………”   这再说下去就有些儿童不宜了。   公安同志赶紧咳嗽一声,打断谢安盛的表演:“这位小朋友,你能说一下,你刚才是在模仿谁?”   谢安盛骤然被打断表演,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他还是很听公安同志的话,指着林红梅道:“就是,我妈有时候没空过来工厂巡逻,便派我偷偷过来,我看到这个女人偷用工厂的电话和她情夫打电话,还偷了工厂的设计!”   之所以弄到现在才说出来,是因为前段时间孙蔷薇工作很忙,虽然听儿子说了这事,但没注意到不对劲,为此,她很是自责。   “……”   林红梅闻言,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完蛋了。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处处留下了痕迹。   她当初就不应该为了贪小便宜在工厂打电话,她应该出去外面打电话,这样一来也不会让这个小鬼给听到。   物证认证俱全,公安同志很快就把人给带走了。   “白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林红梅还想跟白瑜求饶,但白瑜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活该!”   众人对着林红梅的背影唾骂道。   林红梅被抓走后,白瑜让工厂回去上班。   赵寄秋来到白瑜办公室,一脸愧疚:“真事说来怪我,平时我都会把设计图锁在柜子里,那天晓棠突然发病,我着急起来就忘记了,要不是我……”   白瑜打断她的话:“赵阿姨,这不是您的错,人心难防,而且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也别自责。”   赵寄秋:“那家彩虹珍珠厂,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白瑜嘴角微微一勾:“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这是不正当竞争,我已经向相关部门举报他们,这种蝇营狗苟之辈不值得浪费我们的时间,我们还是把精力放在接下来的广交会上。”   赵寄秋点头:“好!”   阳光从窗口照进来,洒满了整个屋子,窗口边的红掌艳丽如火,仿佛燃烧的烈焰般,华美而红火。   而这个空置了三年的办公室,终于等回它的主人。   ***   ***   在众人的期盼中,广交会终于如期举行了。   所有知道采虹珠宝厂过往经历的人,都悄悄把注意力放到了这家参展商身上。   曾经白瑜以一只唢呐赢得所有人的关注点,而这一次,她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就见她身穿蓝宝石旗袍,一袭旗袍勾勒出她完美的曲线,展现了东方女性的婉约美,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戴的珍珠项链,以及耳饰,跟不久前访英团代表团某个高官戴的配饰一模一样。   “我记得景女士戴的项链就是这一款,我记得很清楚,特别的大气端正,我当时一看就非常喜欢,景女士的项链,该不会就是采虹珠宝厂给设计的吧?”   “不能吧,据说外交部分的配饰,都有专门的合作工厂,采虹珠宝厂应该还不够资格吧?”   “怎么就不够资格了?当初的珍珠王就是采虹珠宝厂培育出来的,虽然他们三年没出特别惊艳的设计,但过去那几款设计,到现在还是爆款呢!”   “大家都别吵了,却问问就知道了!”   大家赶紧围了过去,然后果然在他们的展位上看到了景女士戴的那款项链和耳饰,被作为主推作品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大家一进去就看到了。   大家还不确定,于是便七嘴八舌问白瑜。   白瑜笑着,说:“是的,景女士这次访英所佩戴的项链和耳饰都是由我们采虹珠宝厂设计和制作,景女士还和我们工厂达成了长期合作。”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采虹珠宝厂也顿时升高了好多个层次,变成了大家可望而不可即的行业大佬。   “白总,这款项链和耳饰,我要三千套!”   “我要五千套!”   “我也要……”   嗅到商机的人顾不上羡慕嫉妒白瑜,当机立断下单,他们敢肯定,这款项链和耳饰一定会比之前的款式更火更爆,他们要抢占市场!   销售员们忙得脚不沾地,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喉咙报价报哑,手记录订单记得手酸,但每个人心里都高兴得冒泡,而且鼻子酸酸的。   太不容易了。   这三年里,因为工厂停止拓展市场,他们虽然手里有老客户,偶尔也有新客户主动上门来,但跟后起的珍珠厂相比,他们反而被远远甩在后面。   有不少人劝他们离开,可他们五个人谁也没有走。   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白总收留了他们,如今白总有困难,他们又怎么能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现在,火爆的场面在告诉他们,他们的坚持是值得的。   时隔三年,采虹珠宝厂再次迎来了爆火。   ***   看生意火爆起来,白瑜便悄悄退出了会馆。   今天是她的宝贝女儿回国的日子。   生意虽然重要,但女儿更重要。   她刚走出会馆,就见江霖牵着明舒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白瑜一看到他们,露出笑容道:“你们等着,我这就过去。”   “不,妈妈,你让在那里,我和爸爸过去!”   明舒如一只飞腾的小鸟,展翅朝她飞过来。   白瑜蹲下来,展开双手拥抱住她的小宝贝:“宝宝,欢迎回家。”   明舒抱着妈妈的脸,在她脸上用力“啵唧”了一口:“妈妈,谢谢你做我的妈妈!”   她跟干妈商量过后,决定不告诉妈妈她做的那个梦。   不管那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告诉了妈妈,她一旦会很难过。   她不想要妈妈难过。   而且干妈说得对,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因为她是爸爸妈妈的女儿。   白瑜心被萌得一颤,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妈妈也谢谢你,谢谢你做妈妈的女儿。”   上辈子她没有孩子,这可是她求了两辈子的宝贝。   江霖跟在女儿身后走过来,他穿了件白衬衣,上午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眼里有光亮,光圈中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白瑜的目光落在他黑色的发丝上,鼻子微微泛酸。   明舒从妈妈怀里站起来,然后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牵着爸爸:“爸爸、妈妈,你们看地上的影子,像不像一个圆?”   白瑜和江霖两人看去,他们一家三口,手牵手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的确很像一个圆。   白瑜看向地面,嘴角笑意更浓了:“的确很像一个圆。”圆满的圆。   江霖也点头。   就在这时,明舒肚子传来“咕咕”的饥饿声。   白瑜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宝宝饿了?”   明舒脸红红的,眨着水葡萄的大眼睛道:“妈妈,我想吃白天鹅宾馆的鲍鱼天鹅酥。”   白瑜:“好,那就去白天鹅宾馆。”   白天鹅宾馆在1983年2月开业,它不仅是国内第一家五星级酒店,而且还是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的象征,她记得明年1986年,英国女王还会坐着劳斯莱斯去白天鹅宾馆吃烤乳猪。   明舒说的鲍鱼天鹅酥,是外形做成天鹅形状的油炸品,外皮非常酥脆,吃起来很有层次感,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鲍鱼,趁热吃口感非常香。   当然,白天鹅宾馆的东西自然不便宜,但贵点就贵点,只要女儿喜欢,她就会满足她。   “好。”   老婆和女儿都喜欢,江霖自然更不会有意见。   白瑜和江霖两人一人牵着明舒一只手,一家三口朝附近公交车站走去。   “妈妈、爸爸,我已经知道我长大后要做什么了。”   “那你要做什么?”   “我要当医生,当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   “宝宝真棒,爸爸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四月的阳光温暖和煦,暖暖照下来,明舒晃荡着爸爸妈妈的手,脸上的笑容比阳光灿烂,比路边的木棉花炽热。   以前她想当个数学家,可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她不想再当数学家了,梦里面的妈妈生病了,现实的妈妈也生过病。   所以她想当医生。   她要她的妈妈——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