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之宠(重生)》 作者:阿拙 文案: 沈晞蕴只想离家出走,为此病急乱投医,勾搭上了献药的书生,死活强行下嫁与他。 谁知这书生竟是心狠手辣的权臣齐子辙,前世的他将皇帝当成傀儡任意摆布,朝中大臣不敢吱声。 瑟缩的沈晞蕴得知他腰不好,讨好地送了一碗好汤,被宠上了天。 沈晞蕴被问及得宠秘方,满面通红地指了指汤碗,从此沈晞蕴便被称为汤娇娘。 然而事实是: 沈晞蕴每日过上了喝补药的日子~~ 甜宠文,1V1,SC,HE 内容标签:重生 甜文 主角:沈晞蕴,齐子辙 第001章 续前缘   冬日飘雪,皑皑如羽,覆盖了整个天地,万物凋零,一片沉寂。   河间府州衙门的衙役推着板车清扫青石面上雪。今年比去年要冷上几分,衙役裹紧了自个的小棉袄,呼出热气化作白雾,手红得很。与刚才在前头街头扫雪时的热闹不同,这条沈河街上,他们全都埋头做事,不敢多话。   一衙役累了,伸手撑起腰肢,抹去额头上的一点落雪,抬头望向前头的匾额,熠熠生辉,上头写着两个字,沈府。   河间沈氏乃晋朝世家大族之一,虽比不过排前头的沛县齐家、兰陵萧家、并州崔家传世五百年的显赫,但在河间这个小地方,沈家可谓是土皇帝,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衙役想起昨日知州领着他们来沈府门口守着,全河间数得上的官家马车停满了门口,更别提是里头的院落那些他一辈子都不一定见一两次的贵人的马车更是错落有致地摆放着。   连带着沈府的下人瞅见他们都有几丝的鄙夷之色,沈家家主沈宴,时任礼部尚书,来往皆是京城中的贵人。   听自家表舅的远房的表姑的堂姐家的表兄的儿媳妇跟自家婆娘提起过,沈家府邸院落更是从建朝以来历经无数代家主的积累,扩建到如今足足占据了整条街面长,里头的院落装饰金碧辉煌,多宝阁上的稀世珍品数不胜数,里头的姑娘和夫人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穿的衣裳值他们半辈子的嚼用,就连那窗户上挡风的纸,都是他们一辈子未曾见过的。   生在沈家别说是当公子了,就是当姑娘,只怕也是上辈子积来的福报。   “若是外人得知世家大族沈家两位姑娘家为了一个秀才要死要活,自相残杀,哪还有脸面见他人?”坐上首的妇人不温不火地抛出了冷凝的话语。   随伺边上的美貌妇人头上戴着朴素的飞蝶银簪,挽着秀美的圆发髻,青葱如玉的手指端着茶盅,奉上正坐堂上的端庄妇人,双眸噙着泪光,视线落在脚下,不敢多言一语。   倒是另一个穿着一身艳丽粉的妇人叽叽喳喳地趁机添油加醋,“二姑娘自小就没了生母,野惯了,前些年遭了罪,府中上下世家大族都知晓,自是跟夫人无关。倒是三姑娘,在姐姐的教导下,还干出了这样的蠢事,到底是夫人太过于宽宥了。”   美妇人一听,立马软着骨头跪下了,双臂贴在地上,不敢犟嘴。   坐在上头的是沈家的主母沈三夫人,见两小妾在打擂台,她懒得说话,只是淡淡地抬了眼皮看向还想再说嘴的三姨娘。   三姨娘是外头官员送的歌姬,最会看人眼色,梗着脖子,闭了嘴巴。   “好了,三丫头没事就好了。”沈三夫人茶也不喝,站了起来往自个的院落里去,三姨娘摇摆着腰肢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院落。   至于跪着的二姨娘被身边的小丫头扶着站起来,眼眸子闪过一丝寒意,落在小丫头的脸上却温和可亲,“你去照看二姑娘吧。”   小丫头目送着二姨娘离去的背影,对着手里拿着抹布到处乱抹的谢婆子感慨道:“二姨娘真是好人,二姑娘发了疯把三姑娘推入湖中,自个也遭殃了,还没对二姑娘落井下石。”   可恨她是个命不好的,生生被分配到了这来。   谢婆子甩开手里的抹布,指了指小丫头的脑袋,叨叨道:“就这一两句话就把你收买了?你这个眼皮子浅的贱蹄子!二姑娘的性子就是窝里横的,是不是昨儿她发觉得你偷出了厨房里的零嘴罚了你,你就怀恨在心?”   小丫头举起双手,摇头分辨:“奴婢不是那样的人!”   “嘴巴抹着蜜,心里涂着毒。二姑娘这是冷清破旧,可清净,你若是不乐意待着,早点走。”谢婆子转身往外头去,小丫头大呼小叫地喊:“嬷嬷你去哪儿?”   “煎药!”   小丫头看着眼前缺了一条腿的凳子,出气似的踢了一脚,大声指桑骂槐,“就你知道哪里爽快往哪里躲!”她话音刚落,只听得啪嗒一声响,似乎侧间的卧房里头传来的响声,她挪动了两步,探进了一颗小脑袋,只见拔步床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拍了拍自个的胸脯,哼着小曲儿走了。   躺在拔步床上的人面色苍白,额头上的发丝湿漉漉贴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发臭,细看上头还有几只闻到味儿的苍蝇跳动着,蹭了蹭双腿。   此人正是沈府的二姑娘沈晞蕴。   沈晞蕴好似自个在睡梦中,又似身处真实的天地间,只见她坐在一干净整洁的罗汉榻上,边上摆着矮柜子,上头的蛇纹映入眼帘很是眼熟,她正要伸手去摸时,听得一声尖锐的妇人声由远到近而来,推开房门,一道刺眼的光摄入,她不由得伸出手臂挡住了自个的眼睛。   妇人脸庞足足有一圆盘大,嘴唇厚实,眼角往上吊起,双手胖乎乎,手腕上戴着金镯子,看体型足足有沈晞蕴三人宽,她愣了一下,“妹妹?”   她脑海中闪过她掉入冰湖,某日突然被敲晕,醒来竟被关在房内,被一胖子拿着鞭子打,嘴里喊着媳妇儿,笑得嘴角流着哈喇子。   之后是那阴暗的天牢,稻草铺了一地,她的身上没一块好肉,双腿无知觉地摆放在地面上,她挪动着臀往角落里头去,眼神与一只足足有一巴掌大的黑毛老鼠对上了眼,老鼠瞅了她一会,飞扑上来,她看到那黑影,啊地一声,昏倒了。   “二姐姐。”来人坐在丫鬟擦过的凳子上,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沈晞蕴瘦骨如柴的身子,一股子尿骚味让她忍不住作呕,“钱太师完了,沈家也完了。不过,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你才在这。”   “你,救了我?”   “是啊,想我们未出阁前结下的梁子多得几箩筐都装不下,如今倒是一笑泯恩仇了。”她站起来,退了一步,“姐姐安心养着,过几日再来看姐姐。”她话音刚落,沈晞蕴好似又听不清了,她自个坐在了榻上,看着来人带了些吃食过来,她刚要开口,梦境中的场景又换了季节,已经是夏日的艳阳天,她屋子里的被子被换成了凉被,“姐姐可认识?”   “认识什么?”   胖妇人斜着眼睛耐着性子又说了一次,“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府权臣齐子辙,据说还特意派人去天牢中寻姐姐,妹妹倒是不知姐姐何时身后有这样的贵人?”   “齐子辙?”她是听过这样的人,只是都是在钱太师府中,听着婆母咬牙切齿地骂着这个名字,恨不得啃下几块肉来的人,据说和公公作对,每每都把公公气得差点吐血。   后来她偷偷打听,只知道齐子辙是个传奇的人物,沛县齐家家主的私生子,年过十二才寻了回祖宅,自小天资超群,读书过目不忘,十四岁中了秀才,隔年中了举人,两年后恩科特赦中了状元,自古以来独有的连中三元之才,深得先帝正德皇帝的喜爱,但其人性子内敛,处事手段狠辣老练,据传不好女色好男风,曾为平流民叛乱而屠城,年前正德皇帝薨逝,他手握遗旨,被封为摄政大臣,拥立年幼的皇子登基,之后就对钱太师发难。   这样的死敌,又为何要寻她?难道是为了将钱家的妇孺赶尽杀绝么?她不由得打了冷颤。   “不认识。”她正要继续说话时,只见自己突然间坐在了轮椅之上,此刻眼前飘着小雪,落在了她的膝盖上,她抬头往后一望,后头还是那个自称妹妹的胖妇人亲自推着她,嘴里笑着:“姐姐,冬日的雪景太美了,我知姐姐最为喜欢。遥想年幼之时,姐姐为了博得才女美名还做了一首雪景诗。”   “是么?”沈晞蕴不大记得了。   “姐姐还记得这湖么?”胖妇人推着沈晞蕴到了湖边,沈晞蕴望着倒映着自个脸盘的湖面脑海中闪过一两个让她生出不祥预感的画面。   “若不是为了姐姐,我也不会掉入湖中,之后子嗣困难。”胖妇人平日里温和的声音转而带了深刻的恨意。   沈晞蕴反驳道:“不是的,明明是你自个掉下去的!”沈晞蕴五指的指甲抓抠着轮椅的扶手,坚硬的木轮椅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抓痕,她想要伸出自己无知觉的腿去抠住边上的泥,却动弹不得。   突然间,她身边一阵湿冷,她置身在湖水里,她只能像抓住一根稻草一样抓住木轮椅,木头是可以浮在水面的,她心存一丝侥幸,可双腿却拼命将她往下拉。   更让她感到慌张的是,木轮椅慢慢沉下去了,她的稻草,沉了。   她全身的血夜冰冷,她透过水帘,看到上头一个圆盘里头一圈红,张张合合,耳朵里传来恶毒的声音:“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姐姐喜欢玩,姐姐就慢慢玩吧,妹妹等会再让人来接你。”   沈晞蕴惊恐地放开了抓着轮椅的手,要拼命呼救,嘴巴却灌进了寒冷的湖水,她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   她的腿突然抽搐了一下,她想活着,好想活着,可是来不及了,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无助地张嘴哭喊,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双腿好了,可以跑了,可是她的声音没了,她不在那个天地之间了,不能认命,她不甘心就这么认命!   “啊!”沈晞蕴猛地睁开眼睛,瞪得老圆,擦拭她身子的丫鬟花雨又哭又笑,嘶哑的声音喊着:“张嬷嬷,张嬷嬷,姑娘醒了,姑娘终于醒了!” 第002章 放身段   水室弥漫着白色的雾气,空气微微变了暖意,花雨喜滋滋地拿起皂角往皂球上搓了几下,眉眼中的喜意越发明显了。   沈晞蕴自从十岁那年腿脚不便后,因着性子倔强,从来都不让她们上前服侍沐浴,只自己关门用湿布擦一擦了事,身上总有一股子味儿,因而大部分的月例,都用来买香了。   偶尔让丫鬟服侍着洗头发,也是百般不耐,骂骂咧咧。   如今她毫无知觉的双腿被张嬷嬷亲手盘成了莲花坐,如牛奶般的肌肤浸泡在温水中,青丝柔成缎用木簪子卷起,松松垮垮地挽在了脑后,双眸微微阖着,五指清点水面,似蜻蜓点水,显得一丝顽皮。   木桶下方的塞子去了,引了水出去,沈晞蕴被张嬷嬷和花雨顺着梯子抱了出来,放在床榻上,小丫鬟添香替她擦拭了身上的水滴,套了亵衣,中衫和外衣,张嬷嬷又亲自扶着她的腰让她轻柔靠在绣着彩蝶的靠枕上,盖上新换的百花齐放绣样的花被,这才收拾了水室。   满室馨香,沈晞蕴望着丫鬟婆子忙碌的背影,却够不到离她三步远凳子上的一本游记。正当她沉吟思绪时,一邪影慢慢放大,她抬头,只见长兄沈惟湛拿起那本游记,放入了她的手中,顺手将凳子搬到床榻前,环视,一脸老学究,道:“总算是开窍了。丫鬟和婆子们本就是伺候你的,有何好自认掉价的?”   张嬷嬷在一旁,听沈大少爷这么说,吓得缩了下脚尖,眼神着急地望着沈晞蕴。前段日子沈大少爷挑了几次,姑娘竟把榻边的杯子扔了过去,溅了大少爷一身,大少爷不计较,体谅姑娘腿坏了后性子古怪,可夫人却派了人过来,大张旗鼓地把罗汉榻边上的小桌子收了库,因而其他姑娘又看了一阵热闹。   沈晞蕴自重生就压着自己的性子,内心数了三下,心里千百回转后,才微蹙眉,柔声答谢:“大哥说的是,以前是小妹自个性子左了。”   沈惟湛查看了几眼她的面容,看不出情绪的好歹来,自是抛掷了脑后,深思片刻,又说:“妹妹既然想开了,做大哥的,有件礼物,备了许久,今日才拿出来。”他换了丫鬟去找自个书童,把礼物拿过来。   张嬷嬷替沈惟湛倒了茶,沈惟湛指了指周遭的布置,提了几点建议,并让张嬷嬷等会遣了小丫鬟过去拿字画过来摆上。   只见一个婆子双手架着一盖着红绸布的物件,足足有三尺宽。沈晞蕴的目光落在上头,心念一动,嘴巴比心里想的都快,“哥哥,这是?”   “轮椅。”沈惟湛站起来,将红布拿开,紧贴着罗汉榻,“有了它,你就可以出院子了,还有柺棍。”   “哥哥从哪里得来的?”沈晞蕴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   重生前,沈惟湛就曾经送了她轮椅,只是她不乐意,让人劈了当冬日里头的柴火烧,到了被迫出嫁时,钱太师府上的聘礼就有一辆轮椅,只是那轮椅很沉,需要两个力大无穷的婆子才能搬动,因而她有了轮椅,也逃不过他人的打骂。   如今想来,颇有一丝伤感,细想过往,家中兄弟对她,确实很好,可她却总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得不说,是自个作的。   或许,嫡母只是性子冷看不上她的出身?若是她放下身段,是不是就能像兄长那样对她?甚至于只是不再让奴仆使绊子?   上辈子与嫡母对着干,重来,她不如试试走这条路,若是不行,再想其他。   “二妹妹,这轮椅的材料选用了最轻百色木,这是波西人从海运送过来,正巧国子监放假,凑巧集市上看到,请了匠人做成的,里头是空心的,更加轻便,就是小丫鬟,也能搬得动。”沈惟湛面无表情地推销着自己特意定制的轮椅,生怕沈晞蕴不接受。   “多谢哥哥。”沈晞蕴伸手摸上了轮椅,一阵冰凉,但她心中却温暖如春,张嬷嬷抱起她放入轮椅中,推着她在狭小的室内转动了几下,沈晞蕴惊喜而又诚恳地又一次道谢。   沈惟湛面皮微微发红,摇头表示自家兄妹无须多礼后便找了借口回自个院子了。   张嬷嬷瞅着沈惟湛远去的背影,不禁道:“大少爷倒是个好人,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晞蕴抬头望向张嬷嬷,张嬷嬷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了晚上的吃食,又掰着指头数她得什么时候去喊了田郎中过来。   翌日清晨,从十岁起,一旬日请一次安的沈晞蕴早早就命了花雨服侍她梳头洗漱,坐着轮椅到了嫡母孙氏的院落。   孙氏戴着耳环听孙嬷嬷说沈晞蕴过来请安了,原本柔和的脸板了起来,不愉地转了转手腕上的翠玉镯子,不耐烦地说:“她怎么过来了?让她回去!”她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孙嬷嬷传话说孙氏还未起身,沈晞蕴早就让人打听了,半柱香前,孙氏房内负责梳洗的丫鬟已然去水房端水了。   “母亲还睡着,那我就在外头等着就好了。”沈晞蕴握紧拳头,想着上辈子的自己只怕早就挥袖离去,顺便丢下几句中伤他人的话了。   孙嬷嬷尴尬地走进去回话,孙氏手里捏着琥珀梳子,正蹑着额头上的几缕不乖巧的发丝,听了回话,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一甩手,扔向了梳妆台,剔透的琥珀梳子,碰了一个磕,心疼得孙嬷嬷差点叫出声。   “行了,让她进来!”孙氏磨蹭到了用早饭才出来,见沈晞蕴未露出不快之色,反而面上挂着孺慕之情。   早饭摆上桌,孙氏未对沈晞蕴开一口,沈晞蕴示意张嬷嬷推了轮椅,硬是挤开了孙嬷嬷,凑到了孙氏边上,拿过丫鬟端着的盘子上的筷子,要替孙氏布菜。   她刚夹了孙氏最近最为喜欢吃的酸笋在她碗中,孙氏立马轻轻一推,将碗弄倒,孙嬷嬷上前递过手帕,孙氏接过擦嘴,道:“今日厨娘是偷懒了么?怎么一股子怪味!若是下次再如此,也就不用在沈家当差了。”   沈晞蕴听到这样的话语,看着桌上只动了两口的粥,将筷子放在了盘子上,假装听不懂。按照以往惯例,若是孙氏吃不完的饭菜,是可以赏赐给下人的,本要照此例。   只听孙氏淡淡地道:“这桌菜,扔到馊水里头去吧,只怕连猪都吃不得。”沈晞蕴握紧双拳的指甲差点戳破了自个掌心的肉皮。   沈晞蕴闭了下眼眸,深深吞下那股子气,笑得天真地道:“母亲今日的衣裳和首饰真好看,就跟九重天上的仙女似的,蕴儿以前性子不好,给母亲赔罪了,母亲若是心中不快,就罚蕴儿吧。”同是庶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一直都搞不懂嫡母为何故意只刁难她。难道是因为她的生母是个外头的良家子?   孙氏立马褪下了首饰,招手外头打扫的粗壮婆子进来,穿着破烂污垢黏身的衣裳,将首饰赏给了婆子。   这样两次下她脸,沈晞蕴知其深意,只得先回了院中。   在九曲小路上,遇到了沈家三姑娘沈晞莲捏着帕子,双眸笑得眯成了缝,牙尖嘴利地嘲讽道:“哈哈,听说姐姐这是刚从母亲那儿出来的?拍马屁拍腿上了?”自从沈晞蕴瘸了,她日子就好过了不少。   沈晞莲凑上来,刻薄的面容显露出一丝狰狞,“姐姐就是个瘸子,一个没用的瘸子,还妄想些瘸子不该有的。姐姐要记住,母亲是安国公府嫡女,不是像你这种低贱身份之人可以攀附的,毕竟嘛......姐姐......”她将鼻子凑到了沈晞蕴的脖间,深吸了一口,立马弹开,大声道:“太臭了!嬷嬷,快把香露拿来我喷喷!”沈晞莲捂着嘴巴,昂着头哈哈大笑。   香露在河间并不多见,沈晞莲手里的好物件,多半是二姨娘从沈老爷手中得来的。   沈晞蕴猛地转动轮椅的轮子,快速地撞向了沈晞莲,沈晞莲被撞在了地上,屁股疼得流出了泪,大声吼道:“好你个沈晞蕴!快,去告诉母亲!非得让母亲剥你一层皮不可!!”   沈晞蕴听着背后叫嚣声渐渐迷糊,张嬷嬷叹了口气,“姑娘,何苦如此?”既然想要放下身段取信于人,又何必跟三姑娘这样的小人作对呢?   沈晞蕴回了院落没一会,孙嬷嬷就带了人过来,将其他粗使的婆子和丫鬟都带走了,只留下了花雨、张嬷嬷和谢婆子服侍,“既然姑娘的性子改不了,那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了。”孙嬷嬷丢下这样一句话。   外头被人看着,一日三餐都由外头的人送进来,里面没有炭火,而沈惟湛却出门寻访友人去了,只怕要半个月才能归。   沈晞蕴躺在榻上,看着罩顶,回想着孙氏的一举一动,又想着张嬷嬷偷偷去求了父亲,父亲却冷漠地表示一切听孙氏的,她领悟到,她的讨好和放下身段,只是让孙氏和其他人更变本加厉地践踏她,妄图依附孙氏她根本不可能摆脱重生前的轨迹。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走下策了,逃出去,即使是跟人私奔,也好过被送给傻子虐待!!   与此同时,沈府门口两人驻足,一男子仰头凝视着沈府的牌匾,身形高大,如玉般温润,如山般挺立,眉目中英气逼人,目光清亮,双眸如炬,清瘦挺拔,目光落在府门前,久久不曾移动。   身着普通学子长衫布衣,却透露出了几分的孤冷之气,又似那高岭之花,令人难以靠近。   跟在身后的事他的仆从,见自家少爷举动有异,“少爷?”第一次到河间,少爷硬着头皮领着他在城里逛,如今怕是迷路了不敢承认,他要不要去问路?   “没事,我们走吧。”   真是奇怪。仆从挠了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003章 赖上他   入夜微凉,窗外飘起细雨,芷院小轩窗下的一盏灯火摇曳,四周分外宁静。   院子内的小石子路积成了水坑,两日无人打理,缝隙中增添了一抹翠绿。甬道边上的青松挺立,树干向上,笔直挺立着,细雨扫过的青松越发鲜艳欲滴。   卧房内张嬷嬷在另一侧微闪的烛火下拿着绣堋子绣着沈晞蕴贴身肚兜的海棠花样,配色精细,针线均匀立体。   府内的针线房只是做中公发的衣裳,贴身衣物都是主子贴身丫鬟做的,花雨年纪堪堪十一岁,还做不出精细的活计。   张嬷嬷拿着针头瘙了发麻的头皮,望着姑娘投下的那一抹黯淡的背影,无力之感蔓延全身。   姑娘跟三姑娘吵嘴后就立马打发了她去找了老爷,足足等了一整日,老爷这才从外头回来,见到她,蹙眉驻足,听到姑娘被禁足了,眼眸子里的冷意毫无波澜,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内宅之事,一切全由夫人处置,就打发了她。   一句话落,张嬷嬷犹如五雷轰顶,痛心自个的姑娘。   姑娘听后,原本泛着微光的神情凝滞住,强带着一丝希望的亮光在眼眸中刹那间熄灭了,嘴里含糊不清说着没事,可那委屈的哭腔哪里压制得住。她如今残了,夫人厌恶,老爷任由她自生自灭,张嬷嬷只要一想到这,心里就发酸,恨不得拿了自个的老命去跟老爷夫人拼了。   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沈晞蕴足足颓废了一整日才振作起来,她的第一条路断了,还是生父亲自掐断的,上辈子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知晓嫡母干的事,如今想来,作为礼部尚书的父亲,嘴里说着不管内宅的事务,可儿女嫁娶之事,若没有父亲的点头,嫡母又如何能毫不顾忌地拿捏她?   既然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能换另一条了。   孙氏摘下耳间双明珠,听着孙嬷嬷说起沈晞蕴派了身边嬷嬷去找了老爷,手稳稳地手起了耳坠,眼眸子里毫不掩饰地显露出蔑视之意,打住了孙嬷嬷的话,“她的事我不想知道,她虽然废了,可还是有用处的,份例不可少了。”   “夫人是是怕老爷生旧情?”   孙氏淡淡一笑,“老爷从来就没有旧情,何来的生字可谈?”她穿上蚕丝绣衣,挽着头发,又道:“嬷嬷不必担心那些庶女和姨娘,都是玩物罢了,至于她,残了也就不碍事了。”她,走不出去就好。   沈晞蕴的脾气似乎又回到了重生前,暴躁易怒,卧室多宝阁里头的摆件也被砸了个七七八八,若不是外头的嬷嬷拦着不让其他姑娘进去探望,只怕又要掐上好几次架。   被调离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全都暗自庆幸,幸好夫人仁慈,不用她们去伺候这样的活霸王,还有些小丫头,出了院子,靠上了别的主子,嘴皮子就利索了不少,挤眉弄眼说:“以往听闻身子缺的都爱虐待人,如今倒是应了。”   “可不是,据说还喝血吃肉。”   至于孙氏得到孙嬷嬷的汇报以及账房递送上来的二姑娘院子里头额外的花费,她眨都不眨一下,“由中公出了,把新的给她摆上。”不就是几件摆件,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她喜欢闹就让她闹个够。   至于三姑娘沈晞莲自是笑了,频频跟手帕交出门,诋毁起沈晞蕴的名声那更是手起刀落,利落得很。   很快,闺秀圈内隐隐约约没有沈晞蕴的身影却拥有了沈晞蕴刻薄恶毒虐待下人的传闻。   沈府上下丫鬟们看芷院热闹看得起劲,还有些人笃定下个倒霉的就是花雨了。   终于,在沈老爷宴请的前天傍晚,花雨在院中罚跪了整整四个时辰,沈晞蕴还闹着要把花雨给赶出去,吓得小丫鬟们都瑟瑟发抖,生怕孙氏应了。   无人知晓,花雨罚跪那夜过,在天鱼肚白时,花雨偷偷儿往门口的粗使婆子塞了说好数额的银钱后,小步跑进屋内,等沈晞蕴喊了她,才进去服侍。   巳时刚过,沈晞蕴心不在焉地望向院门口,张嬷嬷也一脸紧张,心里直打鼓,过了一会,花雨匆匆进来,小声道:“姑娘,门外的婆子真的走了,奴婢去看了,老爷宴请的客人有一些已经进来了,姑娘真的要如此做么?”花雨为姑娘感到不值。   沈晞蕴深吸一口气,呆呆地望着角落里放着的轮椅和拐棍,扯出一丝笑意,一手拉着张嬷嬷,一手拉着花雨,“我没有办法,只能放手一搏了,嬷嬷,花雨,你们记住昨日我说的话了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这个做主子的窝囊,自个都护不住自个,你们千万要狠下心来。”   张嬷嬷眼眸中闪着热泪,花雨泪雨如下,哽咽着点头。   沈晞蕴对着铜镜扯出了重生后最为完美的笑,她知道,此去要么生要么死,可不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人生的轨迹回到了重生前,那样的生不如死的日子,倒不如死了干脆!   昨日在沈府门口驻足的男子今日孑身一人前来,从袖中递过一帖子,上头写着沛县齐家某偏支的举人齐某某,特意前来参加此次的文人宴。   沈府沈宴喜好结交文人,更乐于对那些家中贫穷却才识有所长的举子提供帮助,每年两次的沈府文人宴更是让前来京城考学的才子们心生向往。   沈宴的文人宴总会邀请一些颇有才学的进士出身的官员,甚至于国子监中的名师。因文人宴所邀请之人都不是掌权之人,加之每次开文人宴都向皇帝请旨,对着外头打的旗号是皇上隆恩,特赐沈宴开设文人宴,一切的美名都是皇帝得的,自是乐意。   只是文人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除了需要是举人出身,还需要有进士的推荐书信一封,当然,若是名额有限,有时候还限制举人身份最好是世家大族的偏支,因而很多举子上门,无不想方设法把自个的姓氏跟世家大族的姓氏里头扯上一丝关联才安心。   齐子辙进入沈府,他微微一笑,未曾想在离他紧紧三步远的一姑娘正躲在后面。   沈晞蕴本来就瘦,腿不能走后,越发的瘦弱了,出门特意穿了一件绿衣裳,若他人不仔细看,自是不会发觉后头藏着一个人。   沈晞蕴虽壮士割腕,等人过来时,心中忐忑不安。听到了外头人的唱声,翘首以盼来人,见他驻足不前,猛地闭上了眼睛,用拐棍快速拨开花丛,那是她快速练习了很久的动作。   齐子辙刚要抬步离开,却听到了背后传来窸窣的声音,他不由得回转身子,只见一身着绿裳的姑娘眼中的决绝之色令他震撼,他一怔,片刻之间,只见腿脚不便的姑娘动作很是灵活,转眼间,一个猛然而来的冲击力,撞进了他的怀中,他的脚根不稳,来回晃动两下,下意识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却控制不住自己身后的下坠之感。   天旋地转间,还未及反应过来,他的背就结实的碰触到了结实的石板之路,发出厚实的回响声。   齐子辙即使平日里也有在锻炼身体,浑身有着结实的肌肉,如今也咬紧了后槽牙。   沈晞蕴放开了拐棍,紧紧地用柔软的双手圈住了她的腰肢不放,浑身瑟瑟发抖,好似被吓坏了一般。   门房和紧接着进来的举人全都停下了脚步,边上的婆子赶紧匆忙跑回后院,自是有人回禀了沈宴。   齐子辙推开怀中的温香暖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盯着她,看得沈晞蕴头皮发麻,全身的头发丝都在颤抖,她压根不知道,自己会惹上这样的人,瞅着他周身的气场,只怕这件事没完。   齐子辙并没有上手去扶她,自个站了起来,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道:“没有想到,贵府竟然还有如此待客之道!”他的双眸如寒冰,对上那满脸的怒容,沈晞蕴咬着舌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沈宴和孙氏前后脚过来,孙氏蹙眉,沈晞蕴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第二种情绪,愤怒。   齐子辙目光阴沉,周身空气凝固,气场吓人,连带着沈宴心中都颤了一下。沈宴上前拱手赔礼道:“齐郎君,都是沈某的教子无方,这才出了这样一个孽障,还望齐郎君海涵。”一个礼部尚书,对着只是举人的学子赔礼,齐子辙想起今日递上的帖子上捏造的身份,只能回礼。   沈晞蕴眼见沈宴就要把大事化小了,她立马大声喊出来,“你,抓了我的腰......”她话音还未落,已经被上前来的嬷嬷捂住了嘴巴,沈晞蕴被强行扯回内院,双腿无力地拖着。   到了沈宴的书房中,只有沈宴和他二人。   齐子辙想起沈晞蕴被拖走时绝望的眼神,心下略有不忍,道:“沈大人,沈姑娘只是腿脚不好,摔了而已,并无其他过错。”   沈宴打量着对方,心中一动,但转念一想,面前只是一个举人,虽是世家大族出身,可到底不知他和嫡支关系如何,沈晞蕴的事不算什么大事,来他沈家文人宴,自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只是观他今日处事,倒是个好苗子,若是借机收纳到自己手下,未尝不可,只是一切还有待进一步考量。   既然他开口求情了,沈宴喊了身边的小厮进来,让他去给后院传话。   沈晞蕴是被一路拖回去后直接扔在了芷院正厅的地上,拐棍也被扔在了身上,本来孙氏是要将她关柴房里头的,只是一个嬷嬷过来说了几句话,这才转了孙氏的话。   张嬷嬷哑着嗓音进来扑在她身边,花雨也抹着泪帮着扶着她去水室,两人眼见自家姑娘那痴傻的样儿,都要放声痛哭了。   沈晞蕴睁着一双眼睛,眼眶里滑着泪,猛地双手按住了她们二人的说,轻声道:“嬷嬷,花雨,我——我赌赢了!”她的双眸迸发出了希望的光,紧紧攥着两人的手不放。   她知道,一定是父亲看上了那个书生,那个书生一定跟父亲说了什么,孙氏才放过了她,她有活路了。   老天果然不负她! 第004章 献良药   沈府的文人宴齐子辙只是走了个过场,义气书生做诗斗才,与他而言,不过如孩童玩耍,难登大雅之堂,举子学识有限。加之他刚才好似得罪了沈宴,举子们全都不敢上前与之攀谈,他倒是清清静静地吃了几口鱼会。   望见前头池塘里的鱼,齐子辙束手前行,却在袖子当口摸出了一包,他用食指粘摸了一会,唤了边上服侍的仆人上前,问:“不知沈大人如今是否有空,在下想叨扰一下。”仆人是这里的副管家,也是沈府的家生子,如今已年过三十,观面前学子面相,颇有几分熟稔,思虑许久,似有千头万绪汇聚嘴边,却又唤不出此人到底为何人,见他举止从容,言语不凡,加之身着长袍却风格样式低调华丽,相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之后又想起二门前之事,将那份熟悉,归咎于此。   仆人笑着恭敬地道:“公子请稍候片刻。”   书房之中,沈宴正开着桌面上今日最新一期的邸报和小报,仆人一大早从京城那里买来的,邸报上头一大块篇幅描绘了历年来沈府的文人宴过往为皇帝举荐了哪几位杰出青年俊才,又夸了夸沈宴的有为。   不过头版却刊登了内阁首辅大臣庾承继的关门弟子齐子辙出任侍中之事。齐子辙的出身颇为传奇,出自沛县齐门世家,本应该受到众人拥护,可偏偏他是个外室之子,早在十二岁之前,都跟着外室的生母在外头居住,十二岁时,才被齐家老爷力排众议,强行带回齐家抚养,从此以后,齐子辙就好似前头的人生吃尽了一生的苦楚,反而一帆风顺起来。   进入齐家家学读书不满两年,下场考中了秀才,位列案首,隔年又中了解元,次年加开了恩科,直接中了会元,之后殿试成了状元,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好运道,连中三元之才。   齐子辙中状元之年正是沈宴调离京中外放之时,今年才刚从山东那调了回来,也是走了钱太师的关系。前日去拜访钱太师时,听闻钱太师感慨齐子辙年轻有为,相貌更是令人神往,只是不为所用。   如今看了邸报,才知齐子辙竟被外派到了江南。   沈宴眯了下眼眸子,江南距离京城,天高皇帝远,他正要折好邸报,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唤进,说是齐公子求见,便让仆人去请。   难道那个举子想通了?沈晞蕴身残不假,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是看不上,若是看在齐郎君的才学气度上,倒是能多高看几眼。   齐子辙拱手行礼,沈宴指了下首座位,让其坐下。齐子辙稍微看向书房的布置,书架在做手侧摆了三列,都是大部头的书籍,书桌上的笔架挂着上好的毛笔,水盂也是牡丹花开样式,烧制成白瓷,盖在笔托上的泛黄草纸边截得整齐,那是邸报。   沈宴手拿茶盅的盖子,微微捋开了那弥漫的热气,问道:“不知齐郎君有何事?”   齐子辙露出了一丝青涩,耳朵微微泛红,摩挲了片刻,才抖着手从袖子口中掏出了一包东西出来,双手捧到了沈宴面前。   沈宴淡淡看了一眼,闻到了一股药味,“这是?”   “不瞒大人,前来参加文人宴时,在下做了些许准备,听闻沈大人府上有姑娘不良于行,请便无数良医都未曾有效,想必忧心如焚,便,便擅自做主,求了江湖郎中,开了此药。齐某的生母也曾有不良于行之症,多亏了郎中出手相救,如今已能行走,还望沈大人莫要见怪。”   “那你为何刚才不拿出来?”   齐子辙腼腆一笑,眸子中闪过一丝怯弱,沈宴捕捉到后,放下警惕,反倒是温和了面容,“在下刚才被吓到了,原本不敢再多加叨扰,只是想着带了,也算是有缘。”   沈宴微微颔首一笑,到底是真的有缘还是另有所图,他心里多少有点数,眼前的俊秀如此委婉的巴结,他需考虑一番,若是让沈晞蕴身子好了,对沈家也有益处,不如试上一试。   沈宴便伸手接过,露出几分诚恳道谢,之后两人说了几句闲话,不外乎就是沈宴透露了几句此次会试成为主考的人选,也算是提点了。   沈晞蕴在沈府门前拱手行礼道别,转角过后,仆人从拐角处过来,躬身等在他身后,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瞅着沈府屋檐的那一角,衣带如风,大步离去,背影挺拔和绝情。   沈晞蕴在文人宴结束后的当天晚上被孙嬷嬷领着人押到了沈府最为北面的小祠堂,这里供奉着近三代的沈家祖宗。   孙嬷嬷让人架着她跪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连一个单薄的蒲团都不给,又嘱咐了婆子在外头守着,每隔上半个时辰,都要推门进来查看沈晞蕴是否老实。   沈府正房卧房内,孙氏服侍着沈宴穿上睡觉用的中衣,手指轻盈,眉眼带着温顺,看着沈宴躺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吹灯,躺在另一侧,孙氏静默了良久,侧身轻柔地问起了内心的疑惑,“老爷,您不是放过沈晞蕴了么?怎么又让孙嬷嬷领着她去祠堂了?”   沈宴皱眉,怒气难耐地道:“可记得二门那个学子?”   “怎的?”   “宴会过后,我派人去他所留的住址看过了,那个姓齐的根本就不住在那里,给了我一个假的住址,只怕那名讳也是假的。”他一个堂堂的二品大员,竟然还被一个也许身上毫无功名的人给耍了,这是多么的奇耻大辱!既然找不到那个姓齐的,不把今日的惹祸精惩罚一番,哪里能消除心头的那片火?   孙氏伸出手轻轻在沈宴的胸口揉了几下,压下心中涌出的快意,轻轻地柔声小意道:“老爷何苦为了沈晞蕴伤了身子?”   “嗯。”沈宴伸手按住孙氏的柔荑,送到嘴边,轻轻含着,闭着眼睛,舒爽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道:“明日给你一包药,让沈晞蕴服下,也不知能不能用,她的腿,不瘸比瘸着有用。”那包药他让小厮去问了郎中,药材普通,但组合成的功效倒是奇巧,说不定会有几分管用。   孙氏柔声应了。   夜里的风很凉,沈晞蕴的双腿无力,没有太多的知觉,只是很困,半个时辰就被婆子推醒一次。她过来的时候穿的也不多,如今到了后半夜了,浑身发抖,牙齿上下打架,鼻涕都要流出来了。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只能把自己裹得更紧,才能觉得暖和一点。   她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架不住白日里一番折腾,如今熬了一整夜,打着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都要垂到胸口去了。   隐约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她却累得睁不开眼睛。在她睡着之前,似有人抬着她,等到一觉醒来,抬眼一瞅,一身量不高的少年郎背对着她,双手合十放在背后,沈晞蕴用力抬起上半身,哑着嗓音,“你?”   少年郎转过身来,大步上前,伸手扶住了她的背,替她叠上靠枕,满脸都是嫌弃,眼睛却睁得老亮,眸子里盛着细碎的光:“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变成猪了!”   沈晞蕴寻着少年郎的面容与前世的记忆,少年郎伸手挥了挥,曲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讥笑地说:“你是不是跪傻了?还不快谢谢我的救命之恩?以后都要听我的。”   这霸道的言语和时不时损她的语气让她找到了记忆里中的人:“澈弟!”嫡母的幼子,沈惟澈,年纪比她小不到一岁,沈家三房的嫡幼子,性子霸道,前世两人常常吵嘴,他也经常动手欺负她,可若是别人欺负她了,他就会挺身而出,将对方揍一顿,还放话说她是他的跟班,只有他能欺负!   总而言之,就是沈家三房的活霸王,就连嫡母都拿他没办法,因嫡母怀沈惟澈辛苦,生产时也差点难产,小时候据说他还常生病,嫡母心中有愧,对他千百般好,他闯祸,嫡母从不责罚,还帮着掩饰找人背锅,不过好在沈惟澈性子底纯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不知上辈子的他最后如何了。   沈晞蕴按着自己的脑仁,有气无力地摆手:“你别吵了,跟麻雀似的。”   沈惟澈立马上手揪住她的发尾,拉了一把,扯得头皮微微痛,他大着嗓门,眼底都是笑意,“我是雄鹰!你才是麻雀!”   此时花雨端着药,不知该不该进去,生怕姑娘和小少爷吵起来,把药都泼了,沈晞蕴瞅见花雨,简直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忙开口道:“花雨,进来,你手上端着什么?”   花雨稳稳地走进来,将药碗放在边上的凳子,说:“这是老爷和夫人吩咐的药,说是治疗腿伤的。”   沈惟澈伸手舀了一勺,就含进嘴里吞下,砸吧了几下,皱着好看的眉毛道:“太苦了。”见他快速吃了一口,花雨身子抖了一下,生怕被孙氏知晓,沈晞蕴以往若是见他如此,两人定然又要闹翻了天,嫌弃这药脏了,之后就是各种对骂,砸东西,沈惟澈被气得摔门离开,至于沈晞蕴则把药全都泼了,两人赌气至少半个月才又说话,这赌气半个月,定然是芷院上下最为难过的日子。   花雨眼眸中闪过一丝责怪之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等着两位主子闹翻。   没想到,沈晞蕴拿起碗,将勺子放一边,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温和地对沈惟澈说:“你读了那么多书,都不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么?”   “你转性了,竟然不跟我吵嘴了?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沈惟澈瞪大了那双凤眼,上下瞅着沈晞蕴,想找出破绽。   沈晞蕴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却听到沈惟澈嘀咕着:“果然得找个道士过来镇个妖。”她脑子里头的那根包容的弦咯噔一声,断了,瞪大了杏仁眼,张嘴大吼:“你才被脏东西附身了!你读书读到坑里去了么?说我是脏东西,你是啥?”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我怎么不识好人心了?”   “我夜闯祠堂,把你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回来,你不感激就是了,还吼我,白眼狼!”   “我让你救我了么?狗抓耗子多管闲事!”   “我不救你?你是想把腿彻底弄坏么?以后嫁不出去,赖上我们,还想让我和大哥养你一辈子不成?我告诉你,没门!沈家不养老姑娘!”   “谁求你养我了,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那就滚啊!”   “走就走,你以后别求我!”沈惟澈路过桌边的香炉袅袅,一个脚,踢翻了它,里头的烟灰倒得满地都是,至于沈晞蕴,则顺手一个甩,药碗跟木柜接触,摔了个粉碎,炸落一地。   沈惟澈踏出芷院,原本的怒火在脸上已经消失了,眼眸子闪过复杂和痛苦的神色,看到孙嬷嬷走过来的身影,笑得跟无忧无虑的少年郎一般,迎了上去,把孙嬷嬷逗得呵呵笑。   花雨蹲下身子,双手捡着碎碗,埋怨地说:“都怪澈少爷,他一来,我们东西就坏了一大堆,现在连前几日送过来的香炉都坏了,房间又要都是药味了,这次再去讨,只怕夫人都不会给了。”   沈晞蕴若有所思地瞅着香炉和药碗,涩声道:“行了,那碗片你拿块布包起来,明日有空出门拿给不认识的郎中看看。”   “是。”花雨应了。   沈晞蕴看着窗外的景致,心沉了几分,眼眸中刹那间飘过的暖意却掩盖不了心头的酸楚,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了。   下一步,她该怎么办?   张嬷嬷快步进来,神色中带着十分的警惕,“姑娘,夫人那传了话来,明日要领着过娘去静慈寺拜佛。”   静慈寺?沈晞蕴沉吟片刻,颔首:“知道了。”她对着张嬷嬷轻轻摇头,不再多解释。 第005章   半夜下起了鹅毛大雪,寒彻骨,本无身无痕,却压在了树桠枝上,吧嗒一声,静谧的深夜里,发出了响声。沈晞蕴担忧拜佛之事,睡得不安稳,翻转几下,披衣而起,在隔壁守夜的张嬷嬷人老了,听到了沈晞蕴的走动,也跟着起来,见她坐在榻上,只点了灯火陪着,不说话。   隔日天微明,花雨打着哈欠进来,盆子上端着热滚滚的水是刚烧开的,沈府上下听闻夫人要带着二姑娘出门了,这才转了风向。   花雨进来后,手脚麻利地替沈晞蕴梳头,昨夜的雪太大了,今日怕是不宜出门了,这样也好。   她给沈晞蕴梳了最为普通的家常发髻,看到沈晞蕴眼底那浅浅的青痕,关怀地说:“姑娘昨夜怕是睡得不好吧?”   “嗯,睡得浅了,今日要出门,太久没出去了,多少有点耐不住了。”   花雨停了下手,小声问:“姑娘,这大雪天,怎能出门?”   沈晞蕴看向外头要升起来的暖日,“等会就出太阳了,官道上衙门会派人专门扫雪,出城的路上,我们家仆自会处理,夫人到现在都未曾让人来说不去。”孙氏不可能便宜她,她倒是想知道,孙氏到底想做什么。   果然,到了辰时过后,孙嬷嬷就过来了,亲手推着她的轮椅,往二门去。到了马车前,孙嬷嬷看向张嬷嬷,示意她背沈晞蕴上马车。   孙氏坐在前头的一辆马车上,沈晞蕴坐第二辆马车,花雨偷偷儿撩开了帘子,看向外头,捂住了嘴巴,小声跟闭目养神的沈晞蕴说:“三姑娘和四姑娘也去呢,坐后面的马车。”   她们三人前后不过相处两岁,都是在看亲事的年纪,马车摇摇晃晃行进了许久,才到了静慈寺。   静慈寺坐落于京城郊外的凤山半山腰上,存在千年,本朝建立之初并未曾有太多名望,只是在前前皇帝还是太子时,曾跟人到此游玩,在转经阁前遇到了刚求了姻缘签的太子妃,两人也是意外匆匆一见。   大婚后的两人,感情甚笃,太子妃无意中说起了求签之事,与太子述说,却道两人缘分早已经定,太子登基后,更是后宫佳丽三千,只取这一瓢,传为佳话。   长公主、公主和皇子妃等人来此求签,也都得了好的姻缘,这才渐渐传了出去。   到静慈寺时,正是中午过后,斋饭已经毕了,寺中香客寥寥无几,路途漫长,她们本就要夜宿一宿。   沈府的马车并未在山脚下停歇,反而是直接到了寺门前头。沈晞蕴望着当年太子亲笔所提的匾额,不由心中默念:若是佛祖有灵,请佛保佑我逢凶化吉。   孙氏在前头,三姑娘比孙氏早下马车,连眼神都不看沈晞蕴一眼,就往前头去扶着孙氏了,四姑娘对沈晞蕴微微颔首,也紧跟着过去。   入了寺门,径直到了大雄宝殿,早已有等候在此的知客僧人递上了香,孙氏等人跪在蒲团之上,念念有词,虔诚叩首,布施香油后,才去了沈府预定的香客歇脚处。   知客僧在前头领路,大方得体。沈府自从孙氏当家后,给静慈寺的布施也算是独占鳌头了。   要了三间禅房,沈晞蕴的那间比较小,只她一人居住。 第006章 再遇见   梅林亭雅致景色在钱氏和孙氏眼里也不过平平,钱氏连面前的一口茶都没有喝,看不上眼。这低劣的茶汁,连她府上的下人都没胃口。   钱氏其实是看不上孙氏的,孙氏以前的老底,她也一清二楚,若不是她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嫡女,她以前的丑事,只怕传得沸沸扬扬,哪里还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钱氏手下也有庶女,虽然她的心疼侄子,但她也不会把自个的庶女给侄子糟蹋,她一向只知晓孙氏心狠手辣,可如今看来,沈宴也不是个好东西。   “你这庶女倒是挑得合我和我嫂子的心意,若是成了,定然不会亏待你们。”钱太师如日中天,些许的照拂就能让沈宴再升上几等。   昔日孙氏的手帕交,无一不嫁给了有勋爵的公子哥,可他们大部分都没有实权,成日里打马弄花,没得什么出息。   “钱姐姐放心,我自会看牢她。”孙氏从袖子中拿出帕子,按了按自己嘴角的那一抹茶渍。   钱氏想着这事要趁热打铁,赶紧回兄嫂府上,也不用什么小定,直接把成亲的日子定下就是,侄子那样的形状,他们也不敢真的明目张胆敲锣打鼓地替他娶妻。   这烫手山芋交差了,她的儿子的差事更是稳妥了。这么一想,钱氏坐不住了,匆匆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人亲密地手挽手说上几句,钱氏就下山了。   孙氏看着钱氏匆忙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两声,她是世家女,像这种从草根爬上来的,底子浅,和他们家本来就不是一路的,若不是为了沈宴,钱氏给她提鞋都不配,她又怎会屈尊降贵跟她说上几句话?   她伸出手,小丫鬟上前扶住,回了厢房,孙嬷嬷替孙氏脱下外套,小丫鬟在铺着床,几人忙碌了好一会,才垂手下去,孙嬷嬷替孙氏盖上被子,说了吃斋的时辰,这才下去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问起沈晞蕴。   花雨冲着往小路去,手臂上卷着披风,她心慌,总觉得眼皮子从刚才跳个不停,张嬷嬷年纪大了,在后头快步跟着,花雨没有等她。   刚才张嬷嬷偷偷跟她说,姑娘出大事了,这次的行程可不是夫人突然良心发现,而是要把姑娘送给钱太师的小儿子。钱太师的小儿子自幼出生就是个傻子,钱夫人又疼爱幼子,使得他脾气更为暴躁,动手打丫鬟奴仆都是小事,有些身子弱的去服侍,一个月后就被从后院抬了出去。   这样的人夫人竟然还敢让姑娘去嫁!花雨急得眼泪噼里啪啦地掉,张嬷嬷也恨不得不要这条老命跟孙氏拼了。   到了小路尽头,只见那孤零零的轮椅放在那,不见姑娘的身影。花雨上前两步,踩在了边上,望着滚落下去的石子,她心一慌,退了一步,啪嗒一声,腿软,瘫坐在地上,口里喃喃念着:“姑娘?姑娘?”   张嬷嬷拍着砰砰砰直跳的胸口,三步歇一会,头发丝都乱七八糟,嘴里念叨着:“花雨,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跑这么快呀!”   她走到花雨边上,抬起头,笑吟吟地要跟沈晞蕴说话,却看到那轮椅上空无一人,花雨满面泪痕,她上前几步,揪起花雨,嘴唇上下抖着,望向下头深渊万丈,摇晃着花雨,撕心裂肺地质问:“姑娘呢?姑娘去哪里了?”   花雨的衣领被揪着,刮得脖子痛,她用劲全身力气抬起手,指了指下头,“姑娘,在那!”   张嬷嬷看了一眼,伸手两个巴掌下去,扔开了花雨,自己也坐在了地上,捶着地面,嚎啕大哭:“姑娘啊,你怎么这么命苦啊!!!都是那个天杀的孙氏!!!都是她!!!”   “姑娘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下面,肯定冷,我要去陪她。”花雨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双眼无神地要往下走去,张嬷嬷一把揪住了花雨,“要去陪也是我去陪!我一把老骨头了,死不足惜,可我不能瞑目啊,不能帮姑娘报仇!”   “花雨,你听我说,姑娘的生母外加在边关,你混出去,去那里给他们报个信,让他们回京的时候,记得替姑娘和姑娘的娘报仇!”   花雨转动了几下本来无神的眼珠子,脑海中闪过沈晞蕴刚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花雨的手反而握住了张嬷嬷粗糙的双手,“嬷嬷,我记得刚才去拿披风的时候,姑娘说,让我记得上次她跟我们说过的话,姑娘问了我好几次,我在想,姑娘,是不是跑了?”   上次在去二门之前,姑娘就再三跟她和花雨说,她下次若是在外头,我突然不见了,你们不要去报信,也不要去找我,直接自己跑就是了,之后若是想要知道我的消息,到街口的书店留口信就是了。   张嬷嬷大腿一拍,抹干泪水,颔首肯定地说:“一定是这样,姑娘不会抛下我们的,我们赶紧走,趁着孙嬷嬷他们不知道。”   花雨和张嬷嬷匆匆下山,遇到山门扫地的僧人,也是一脸苦恼地抱怨自家姑娘突然想吃云片糕,让她们到山下买去。   沈晞蕴以为自己醒来会被挂在树上,没有想到她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青帐,她血一下子凉了,难道自己没有逃出去?   她赶紧转头一看,吓了一跳,这样的布置,绝对不是沈府所有,她动弹了几下,果然腿还是不能有太大的反应。   也不知这里是哪里?沈晞蕴倒不怕,她重生了一次,什么样的困境都吓不到她。   门咯吱一声响,一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手上端着一碗汤药,远远就能闻到那酸味。   沈晞蕴望着来人,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紧紧跟随着来人,当身影移动到她面前时,她认出了此人,正是被她扑倒在二门的那个书生。   “是你!”她脱口而出。   齐子辙闻身,坐在凳子上,颔首道:“你醒了。”他将药碗放在了她随手可触摸的边上,声音醇厚而有磁性。   “我去通知姑娘府上,想必如今沈府为了寻找姑娘已经上下慌乱成一片了。”齐子辙第一眼看到她竟然挂在一棵壁崖的树上时颇有震惊,甚至于有几分怒气。   她就这么喜欢作妖,从小到大都这样,一点都没变,如今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随意丢弃了么?   怒气后自是把她抱了回来,郎中看过,只是惊吓中昏迷过去了,加之衣裳轻薄,有些被树枝刮伤,没什么大碍,不会留下疤痕。   齐子辙这次到河间,还有其他的要事,也不打算跟她走得太近,只想着等她醒了,送回去就是了。   沈晞蕴一听,立马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不放。齐子辙双眸落在了她的纯白如玉的手指上,沈晞蕴的手好似被烫伤一把,瑟缩了一下,并没有收回去,反而眼眸子里头多了几分执着,不放开。   “姑娘?”齐子辙蹙眉,不快之情升到了脸上。   沈晞蕴昂起下巴,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儿,睁着水汪汪的眸子,道:“不许你去告诉沈府的人。”   “姑娘,沈家老爷会担心您,我一介布衣,若是被人告我诱拐闺秀,身上的功名可是全都褪去了。”齐子辙跟她讲道理,他现在还不想让沈宴知道他的身份。   沈晞蕴和他对视了片刻,屏住呼吸,浑身突然鼓起了勇气,嚷道:“行,你若是执意要送我回沈府,我回去后一定会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诱拐了我,是你让我跟你私奔的,是你畏惧沈家的权势把我又送了回去!”   “到时候,我名声毁了,我不怕,反正我在沈家眼里就是个废物,可是你呢?你想要一跃龙门的抱负呢?只怕是要毁于一旦吧?”沈晞蕴的双眸闪着疯狂的亮光,她孤注一掷了,心心念念的只有拦住他,拦住他的想法。   “你!”齐子辙没厉声呵斥,却说不出其他话来。   沈晞蕴放柔了嗓音,循循善诱,言之有物,好似美女蛇看中了猎物,用自己的柔软慢慢将猎物卷入,融化。她放低了嗓音道:“看样子公子的身世也不过尔尔,确实能够斗得过我们沈家么?”   “那你想怎样?”齐子辙沉声问。   沈晞蕴看了齐子辙几眼,他的容貌俊秀,上次父亲能够放过她一马,估摸是看中了他,若是......   “你让我在你这住几天,等过几日再说。”沈晞蕴决定要用缓兵之计。   齐子辙沉默片刻,正要回绝,谁知仆从在外头唤他,他转身出去,过了一会,才回来,丢下一句,“你这几日好生养病,等我回来再说。” 第007章 进一尺   孙氏一觉醒来,孙嬷嬷端了斋饭过来,想着终于把沈晞蕴给送出去了,不由得胃口大开,多吃了几口,偷偷松了下腰带。   她眉眼中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连带着平日里的不假辞色又多了几分的温和。连带着服侍的小丫鬟都松快了许多。   她刚起身想要去大雄宝殿给显灵的佛祖烧几柱好香,孙嬷嬷就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失了从国公府出来的仪态,孙氏蹙眉不快。   孙嬷嬷见孙氏这样,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不佳了,立马到车轱辘一般说了出来,“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如今最坏也不过是马车坏了,她们出来带的银钱也够,再多住一天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不行,让人往国公府去接车就是了,母亲定然会答应,国公府如今还是母亲做主。   孙嬷嬷急得直跺脚,“夫人!二姑娘不见了。”   “什么?”孙氏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瞪大了眼睛,询问:“你说啥?”她不敢相信,怎么活生生的人会不见了呢?   “真的,不见了,连带着那婆子和小丫鬟,通通都没了人影!”孙嬷嬷哪里敢把这种事胡说?   “不可能不见的,上上下下都找过了?后山呢?小路呢?池塘也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嬷嬷咽下口水,“全都没有,细细让人悄悄找了。”   “悄悄?”孙氏正要说打着旗号找,干嘛悄悄找时,孙嬷嬷就跟她肚子里头的蛔虫一般,提醒了孙氏:“夫人,这钱氏才刚离山门不久。”   孙氏心口中的那血差点吐出来。不为别的,就因着刚跟钱氏说好的人,这边却丢了,若是找回来也就罢了,没有找回来,没任何交待,钱家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沈家?   说到底,这事也是沈家自个贴上去的。   “你做得对,悄悄找,不能透露风声。”孙氏就怕钱氏那个泼辣户不管不顾地上门,也不知为何,她都有点羡慕钱夫人了,有这样的小姑子,需要耍泼的事,小姑子二话不说就出头顶上了。   钱太师也就比沈宴大上一轮,可人如今已经位高权重了,老皇帝昏庸无能,朝野上下,哪个不是唯钱太师马首是瞻,据说连钱府里头的茶叶,都比皇宫里头要好很多,那可是茶树上最为尖尖的那一蕊。   人的气运,有时候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孙氏心里头乱糟糟的,出了这样的大事,哪里还待得住,赶紧就领着人回去了。   在路上,就让人悄悄儿给沈宴去递话了,就等着他回来商量了。   沈宴得知此事,二话不说就赶了回来,因着和钱太师商量着最近钱粮的事,委实用了些许幌子,这才脱身。   孙氏在屋子里头团团转,见到沈宴进来,心才定下来,孙嬷嬷赶紧带了人下去,沈家两口子坐在桌边合计起来。   “老爷,你说这可如何是好?钱太师若是知道,只怕那是就黄了!”沈宴和钱太师早在十多年前就有过一次合作,钱太师想趁机夺取那人的权势,而沈宴当时只是个六品,停滞不前,加之安国公府并无太多实权,为着漕运那块肥肉,筹划了很久,这才钻了空子。   “全都找过了?”沈宴面黑得跟墨汁似的。   孙氏搅着手绢,内心把沈晞蕴骂了千万遍,却还不失其嫡母的气度,颔首稳重地道:“都找过了,孙嬷嬷带着人,差点把静慈寺的每一块砖头都翻遍了。”听到她这么一说,沈宴沉吟片刻,又问:“山门处,小门处都看过了?”   “都问过了。凭空三人就这么消失了。”孙氏心堵得很,“眼下倒不是沈晞蕴失踪最为紧要,而是她失踪了,我们如何跟钱家交待?”   沈宴瞅着面前的侍女图茶盅,注视着孙氏,“既然如此,换个人顶上吧,最近这几日再找找,若不行,就说卧病在床,至于顶人,先不要露出口风,我看这次也是你办事不妥,要不怎么会让沈晞蕴给溜了?”   孙氏扯了下嘴角,并不争辩,沈宴想了想,伸手摸了下她的手,安抚道:“好了,今日的事多,特别是听说皇上不知听了谁的话,下了旨意来查漕运和粮草的事。”   听沈宴煞有其事地嘀咕着,倒是听出了他内心里头的几分不安来,宽慰他:“以往不也有这样的事么?后头全都草草了事。”   “嗯。”沈宴是个会钻研的人,可靠的不单单是那些心眼,还有在官场中磨练已久的驱凶避害的本能,这次的风,吹得有点不同,沈宴心里多少有点担心,但还未坐实的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宴站起来,要去姨娘那儿歇着,孙氏到梳妆台前,摘着耳环,见他一脚就要踏出去了,扬声道:“老爷可别把钱家的事说漏嘴了。”   沈宴一听,转了身子,回来了,孙氏笑着吩咐丫鬟提他更衣,拿捏沈宴,不外乎就是权。   过了两日,孙氏这才对外头放出了沈晞蕴重病的消息,因着沈晞蕴到梅林亭之事隐蔽,沈晞莲捂着手帕笑,出门跟手帕交嘀咕的时候,都是说的估摸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罚了。   沈惟澈刚进城,想着今日瓦舍里头的新戏曲,也不直接回府上,拐去听了,刚上座,听不过一折子,歇息时,顺耳听到边上的人议论着自家的事,竖着耳朵听了几句,神色一变,扔下钱,就往家里跑。   他脚步带着风,往芷院去,也不在乎其他人拦着,差点就冲进去了,若不是沈宴及时呵斥了他,只怕要坏了沈家的大事。   沈宴坐在书房中,眼眸子里头带着凌厉,沈惟澈抿了唇,一脸倔强不理人,孙氏匆匆赶来,发髻上的花朵花都没有插稳。   “你在闹什么!”   “父亲和母亲把二姐姐送哪里去了?”   孙氏哆哆嗦嗦地打断了沈惟澈地质问,“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难道说错了么?二姐姐重病?她腿脚本来就不好,还能得什么重病,平日里就算她病得再重,也不像今日我想进去都不能吧?”他一直都怀疑自个母亲对二姐姐不怀好意,他不是不能理解母亲的立场,可是二姐姐只是个庶女,还是个没有生母的庶女,又有什么威胁?   “你!”孙氏一巴掌就要打下去,被沈宴抓住了,沈宴伸手拍了拍沈惟澈的肩膀,示意孙氏下去,孙氏眼眸中都是担忧。   “你能关爱姐姐那是好事,不过你二姐确实不是得了重病,而是不见了。”沈宴决定不瞒着他,他知晓,在府中上下,沈晞蕴跟两个儿子多有交集,他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倒是用上了。   “报官没有?”   “并不是凶徒劫持,而是你二姐姐自己跑了。”沈宴看了沈惟澈一眼,想看出些许破绽,也许沈晞蕴会告知他近况。   “父亲真是说的笑话,二姐腿脚不便,能跑哪里去?反正儿子是不信的!”沈惟澈淡淡地反驳。   “二姐姐不见了,我也会请朋友帮忙找的。”   沈宴蹙眉,立马拒绝了他的好心,“不用了,这事我会处理,你下去吧。”   “是。”沈惟澈拱手下去,小厮在门口团团转,就生怕等会要把自家少爷给扛着回去,见他全须全尾出来,松了口气,沈惟澈托腮沉吟片刻,微微露出微笑,至少这次沈晞蕴那丫头真的逃跑了,那就好,等他们没有盯着了,他再派人去找她。   到了用饭时候,沈晞蕴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听出是丹霞,忙微微睁开眼眸子。   丹霞端着托盘入内,道:“姑娘,到了用饭的时候了。”这几日那个书生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天天不着家,她想打探这些服侍的人,却口风很紧,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丹霞暗暗叹了口气,走了。沈晞蕴望着房顶,回想着最近这几日,她就这样呆呆地躺在床上,饭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那个书生到底姓什么她都不清楚,还想着重生能顺利逃脱,连这点小事,自己都没能做好,多少觉得有点丢重生人的脸。   这么一想,沈晞蕴敲了敲摆在前面的青铜钟,那是书生特意让人送过来,说是她这样叫人方便,也不知他脑子怎么想,当然是开口喊人更方便,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到底是他的一番好意,也就不多说了。   丹霞进来,沈晞蕴将视线落在了青铜钟上,道:“你家主人可回来了?”   听沈晞蕴这么询问,丹霞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书生就进来了。书生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被子上,开口询问:“有何事?”   “来你这休息了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姓名,突然有点不安。”   齐子辙抬眼,看了沈晞蕴一眼,见她一头乌发如云般披在肩头,双眸凝视着他,眼中看似淡定,却波光微动。   他眉头微微一锁,语调平直无变化,“在下姓齐。”   “齐公子,家境不错吧?”   齐子辙不快地道:“比不得沈府。”如今沛县齐氏已经不踏出沛县半步了,虽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可到底也没太大干系了。   沈晞蕴微微一闪,嘴角噙着笑:“看上次齐公子到沈府参加文人宴,想必是要科举吧?”   “你想说什么?”他警惕地问。   沈晞蕴柔声道:“公子可是错怪我了,我只是想跟公子说这科考之艰辛,想着自己久病虽不能成医,多少也懂些滋补药膳,不知可否让厨房吩咐炖煮给公子吃,公子意下如何?”   “真只是如此?”   “当然。”沈晞蕴一脸坦然。   齐子辙默默地沉思片刻,对丹霞道:“你听从沈姑娘的吩咐。”   沈晞蕴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第008章 喂汤药   是夜,突然刮起了大风,窗户呼啦啦地响,飞沙走石,朔风如刀,每一片风刮过有着削骨般疼痛。   这样的夜是无法安眠的夜晚,沈晞蕴双腿软绵无力,好似千万根绣花针尖戳着她的双腿,疼入骨髓,辗转反侧。   张嬷嬷和花雨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沈晞蕴想着她们二人,咬着牙关口,双臂撑着自己的身躯,额头汗涔涔了,才坐起来。   每到了变天和天转寒时,她每日每夜都度日如年,即使是炭火烤着,也驱赶不走体内的渗透已经的寒气。   边上的树枝弯曲着,上面干枯的皮未被除去。这枝桠是下午丹霞在外头拾到的柴火,她无意中看到,留了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她伸长了手,抓住了树枝,拖着双腿,一手扶着边上的凳子,缓慢挪动着,每每挪动两步,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到了边上的矮榻,她更是废了全身的劲儿,才爬了上去。   矮榻上的矮桌上放着一盏灯,她拿起边上的火柴,抖着手,点着了,罩上了灯罩,才罢。   其实沈晞蕴对于如今双腿疼痛有几分窃喜的,想上辈子到了后头,再冷的天,腿都没有疼过了。   她伸手捶了几下腿,烛火燃着,室内有点闷,她轻轻推开小窗户,想着等会若能睡着,趴在这打个盹也好。   万径寂空,也就只有她这样睡不着的,才浪费蜡油灯烛。想着好不容易让姓齐的书生留下她,她得想法子多避些时日。   她抬了下眼皮,心里想着齐书生,不由得往他书房的方向望去,见他书房灯还亮着,不免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读书竟然如此刻苦,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的悔意,想她还打算用沈家的权势逼迫他。   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为了那一念而放过逃出升天的机会。   她顿时为自己重生后的妇人之仁感到懊悔,甚至于生出了挫败之感,她不能就这么放弃这救命稻草。   风渐渐静了,三更天过,齐子辙看着案桌上的公文,已经过了一大半,漕运之事错综复杂,最近这几日,也只是能抓住些许皮毛,看似案子差不多了,可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又如何能拿到这么多头的银款,甚至那些银款在隔夜就不知所踪,一点痕迹都没有漏出来,他自是不信的。   齐子辙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里头的烛火蜡油味有点浓,他轻轻推开窗子,却看到了对头点的那盏烛火。   他看了几眼,正要视而不见,可想起她那双腿,终究下不了狠心,灭了灯火,出了书房。   沈晞蕴见对面那盏书房的灯火灭了,失落地出神了。   过了一会,渐渐响起脚步声,她猛地抓住了桌角,眼眸中都是着急。   门外传来几声扣响,很轻微,若是在睡梦中,她定然听不见,“谁?”她赶紧出声。   齐子辙听到她的声音,道:“是我。”   “齐公子请进。”   齐子辙犹豫了一会,才推门入内,见她端坐在矮榻上,便搬了椅子过来,坐在离她几步远处,背对着门口。   “你怎么还未入寝?”齐子辙看了一眼她的长而翘的睫毛。   “睡不着。”沈晞蕴的声音带着一丝懒洋洋,让人听着很舒服,至少齐子辙如今听着总有股在太阳底下晒着的感觉。   齐子辙眉头微微动,心里猜测了一番,淡淡问:“是想家了?”若是真的想家了,他倒是求之不得。   沈晞蕴一听,赶紧摇头,之后又觉得表现过于明显,不太合适,便垂下了脑袋,把头顶对着他,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儿。   齐子辙默了片刻,她做得这么明显,又掩饰得这么不诚恳,当他傻么?   还有,她不会是牛皮糖转世吧?黏上他或者随意一个人就不放了?一股子怒气伴随着无力感油然而生。   见她似乎无话可说,便想起身回去休息了。   沈晞蕴余光瞥见他的脚转了下,猜他是要离开了,抬头,眼眸子里都是不安,轻声说:“我是腿痛,痛得睡不着。”   此时的沈晞蕴长发披肩,灯光下的鹅蛋脸想得格外柔软,一身鹅黄色衣裙,好似秋日里的小雏菊静静绽放,她就这么昂着头,双眸含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眉头微皱,一刹那间,他的心一紧。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沈晞蕴很美,让他有点不自在,心跳声似乎加快了一些,这种感觉,他很想逃开,可是她那么美,她的心神似乎都凝聚在他身上,这让他又好似被她用了网一般束缚住,令他动弹不得,令他沉沦其中。   他有点狼狈,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边上的床榻上,却见她略微凌乱的枕边,更加令他遐想不已。   他又不是那种愣头青,怎会突然乱了心神,定然是最近处理公务过于疲惫,他却是应该好好休息一日。   这么一想,他声音略带发紧地说:“你先睡吧。”沈晞蕴眼眸中闪过失落,没一会,丹霞就进来了,轻声劝道:“姑娘,奴婢扶您到床上吧,少爷给已经吩咐了下人给您煎药了,喝下去就能睡好。”   沈晞蕴颔首点头。   一碗浓浓的药汁下去,沈晞蕴确实睡着了。   隔日,丹霞领了一郎中过来,沈晞蕴见突然而来的郎中,多少有点诧异,但还是乖乖将手伸出来,让他把脉。   郎中轻微叹息声没有逃过她尖锐的耳朵,她静静地看着郎中开了药,递给丹霞,之后被粗使婆子领了下去。   每年沈府到了冬日都会有那么几个郎中过来看病,每个看完都是摇着头离开的。上辈子一直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   她还记得上辈子有一次她足足喝了一个月的药,一点用处都没有,只是自己身上越来越多的药汁味儿,她性子好强,总让丫鬟去账房里头拿熏香,可沈晞莲却领了她心心念念想要结交的梁三姑娘过来,那是京城闻名的才女,她一直都想与之一较高下。   梁三姑娘过来后,并未凑近,反而用手帕捂着自己的鼻尖,呕吐了一下,嫌弃地埋怨沈晞莲,“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让我跟一个病人比试?是看不起我么?”   沈晞莲赔笑说了几句好话,梁三姑娘蹙眉不快,捂着鼻子说:“算了,和她有什么好比的,一股子药味,赢了也没什么光彩的。”说完就走了。   之后她把当天丫鬟端过来的药砸了。   没有再吃药的她,到了冬日更加难熬,不过她身上好歹没了药味,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丹霞在晚饭的时候,将药端了过来,沈晞蕴盯着看了几眼,正要伸出手接时,正巧齐子辙进来探望,他还是想跟她说一声,将她的行踪告知沈府。   见她抿着嘴巴,一脸倔强,便看向丹霞,丹霞拿着药碗退了一步,放在前头的圆桌上,给齐子辙端了凳子,放在沈晞蕴的床边,齐子辙坐下,伸手接过药碗,用药勺来回舀动着汤药,让它褪去热度,更为容易入口。   他舀了一口汤药,也不管她面上是何情状,“这药对你身子有好处,上次我在沈府留的药,你怎么不用?”郎中过来回话,说是她身子有股寒气,阻碍了双腿的血脉流通,更严重的是,还有轻微的中毒迹象。   没想到当年志气高昂的小姑娘,如今变成了这样。   “那药是你给的?”沈晞蕴惊讶地看着齐子辙,没有想到药还有那样的来历,只是未免给得太少了吧?   “嗯,足足给了一旬日的量。”齐子辙替她吹了下汤汁,送到她的嘴边,她缩了下头,在齐子辙紧迫盯人的眼神中,只能屈服地咽下了药汁。   沈晞蕴舔了下唇,“好似只有一两帖,到我手上只剩这么多,也是正常的。”她露出了一丝苦笑。   齐子辙喂药的手顿了下,没有多说什么。   沈晞蕴见她这番隐晦的话竟然没有引起他任何怜惜之情甚至于好奇询问都没有,哀怨地瞅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继续。   察觉出她兴致不高,齐子辙也未多说什么,喂过一碗汤药后,接过手帕,擦了几下,弹了弹身上的灰,询问起她今日是否有指点厨娘做菜。   沈晞蕴摇头,双手交握,放在腰腹之上,“昨儿没睡好,今日在床上睡了一个白日,如今倒是不困,只是还有点倦,估摸是睡过头了。听闻你今日未曾出门,是没有宴会了么?其实你应该多去拜访一些高官才是,拿着你以前写过的文章,去多投几次。”多碰壁几次,着急了,到时候她再那么一提,他更容易心动了。   “你怎会知道这些?”   沈晞蕴松了一口气,见他今日竟然有兴致跟她说话,便老实地开口答:“以前听兄长说起过,说他的同窗就这么做过。”只是效果不怎么好,毕竟那些有可能成为考官的人,要么闭门谢客,要么就是投文章的人太多了,哪里看得过来,全都丢给门房处置了,听说每到了会试那年,高官门房最为欢喜,因着取暖用的木炭可以少买很多,把这些文章拿去烧了正好顶用。   齐子辙颔首,“你兄长对你不错。”   “嗯。”沈晞蕴也略微有些奇怪,为何兄长单单对她这么好?其他的庶妹他都是淡淡处之,难道真的是怜惜她的才学欣赏她的性情?   不对,她猛地摇晃自己的头,不可能,若真如此,她上辈子就不会过成那样。   “大致是,欣赏我的,才华,吧。”沈晞蕴握紧被下的小拳头,充门面,支支吾吾地回答,毕竟听说才子都喜欢能懂点诗书知棋画的人,她也算,还可以吧。   齐子辙黑了下脸,咳嗽了一声,煞有其事地点头,“姑娘说得是。”去沈府前,就偷偷儿让人弄了几首她以前赴宴的诗文,没想到和以前一样,没多大长进。   想着天色不早,齐子辙便说出了今日未说之语,“我想着,明日是不是让人去沈府一趟?”他不敢逼得太紧。   沈晞蕴立马回绝:“不行!我腿还疼,而且,我还没有找到我的丫鬟,不能就这么回去。”   齐子辙想了会,正要说什么,沈晞蕴赶紧说:“我累了,想睡了。”   他转身离开,听到沈晞蕴在后头喊住他,盯着他问:“没有我的允许,你不会派人去沈府的,对吧?”   “嗯。”齐子辙想着,等明日再劝劝。   沈晞蕴深吸一口气,“我不允许你派人去沈府。就这样,我睡了。”齐子辙看着她转头不理他的样子,没多说什么话就离开了。   听着边上无声了,沈晞蕴转回头,忧愁地想着:我该怎么办? 第009章 诉困境   翌日,天晴雪融时,沈晞蕴唤了丹霞过来梳头,想着院子里头的那一簇红梅,便让丹霞拿了剪刀去剪,将梅枝的那些不平全都削去,只留那头枝的一簇,幽幽暗香。   她拿起梅枝,几下搅动自己的头发,就将长发盘成了一个圆润的发髻,披散着两寸长留在肩上,素面上用清水洗净,抹了晨露,又将白膏涂上薄薄一层,粉扑面,用胭脂沾水化于掌心,来回轻轻敷在肌肤上,原本略带苍白的脸色透露出了生气。   胭脂点于唇间,用手轻轻化开,拿起眉条勾勒几下眉弯,对着铜镜柔柔一笑,刹那间芳华尽显。   丹霞替她换了一身浅粉色襦裙,她看了看自己的腿,摇头,暗自可惜,这样一双腿,再多妆容都会化为乌有。   此时一婆子唤了丹霞一声,丹霞与沈晞蕴转头,见是轮椅,沈晞蕴不由得亮了眼睛,让婆子赶紧搬过来。   沈晞蕴坐上之后,双手自然地放在扶手上,她刚见到时,以为这轮椅是从静慈寺里拿过来的,因着颜色和质地看着很像,可是她坐上的感触与以往的轮椅不同,加之扶手下有一条细缝,可这轮椅没有。   该不会是他特意花钱买的吧?   不对,他不是穷书生么?怎么会有这些闲钱?再者看他如今住的两进院落,也是旧得很,若真有钱,早用在屋子翻新了。   别是去欠债了吧?   沈晞蕴心生着急,扯了后头丹霞的袖子一把,“你家少爷今儿出去了么?”   丹霞俯身道:“少爷今一早就出门了,说是要赴宴。姑娘若有事找少爷,奴婢派小丫鬟道前头等着少爷。”   沈晞蕴思虑一番,颔首,“去吧。”   丹霞推着沈晞蕴去了厨房。   卯时末,齐子辙才匆匆回来,沐浴更衣后,端坐在书房中看书,想起刚才小丫鬟说沈晞蕴找他有事,沉吟片刻,站起身来,往后头去。   沈晞蕴坐在轮椅上,略带不安地看着外头,小丫鬟刚来说他回来了,怎么还不过来?   丹霞自是察觉出她心中所想,轻柔地安慰道:“姑娘,少爷从外头回来必沐浴更衣,因而才耽误了。姑娘还是先吃饭吧。”自家少爷平日里对吃食很是讲究,别人做的都不会吃,她也是怕这一番心意被扫落,沈姑娘面上难堪。   若是沈姑娘双腿完好,倒也配得上少爷。丹霞不会多话,但为了她好,她也会刻意隐晦地劝上几句。   少爷再是外室子,那也是齐家认了的少爷,如今少爷官运亨通,在齐家的地位也是大涨,以后娶的姑娘,定然是长于交友之人。   想必沈姑娘心中所想,少爷这样聪慧的人,洞察一二也是有的。   门外那一抹衣角,沈晞蕴面露喜色,齐子辙入内,沈晞蕴让丹霞搬了凳子过来,请了他入座。   齐子辙面露惊讶之色,只因她今日妆容多了一分妩媚,看了一眼后,将目光落在她发间的一朵梅上,沈晞蕴眼眸中闪着盼望,柔柔地道:“今日请齐公子来是有两件事。其一,是为了答谢公子的救命之恩。其二,是多谢公子替我送来了代步工具。只是我身子不便亲自做饭,便略微指点了贵府厨娘,做了三道菜,请公子品尝。”   齐子辙颔首,“有劳了。”   沈晞蕴让丹霞领着丫鬟送上来,第一道是一煨汤,十分普遍的火腿煨肉,沈晞蕴见这清澈的汤汁上泛着淡淡的油花,红的火腿配上嫩绿的青葱,很是好看,便要伸手替齐子辙舀碗汤,齐子辙谢绝了,自个舀了两勺。   沈晞蕴见了,也不生气,“这火腿是看公子厨房中挂着的火腿,让厨娘切成了方块,在冷水里煮沸过三次,去了汤汁沥干,又把那肉也给切成了方块,用冷水烧滚了两次,去汤汁沥干,再将火腿块与肉块用清水煨煮,加了四两的酒,又加了葱、花椒、笋和香菇。花椒能去了肉里头的腥味,笋和香菇增加了山珍的香味,葱花洒上去格外好看。公子可以试试。”沈晞蕴说完,自顾舀了一碗,喝了起来。   齐子辙也喝了几口,确实不油腻,还有股山野之香。   丹霞又上了荔枝肉、蒋侍郎豆腐,沈晞蕴自是又把做法通通说了一遍,齐子辙边吃边听,一顿饭下来倒是吃了不少。   饭毕,沈晞蕴洗过手后,斟酌着不知要如何开口时,齐子辙喝了茶后,挥退了丹霞,才说:“你已经在我这住了五日了,听闻沈家过几日就要对外宣称你暴毙了,到时候你有家都不能回。我打算等午休过后,让人到沈家告知一声,好让沈家人过来接你回去。”   “你说什么?”沈晞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齐子辙。   齐子辙从翰林爬到如今中书的地位,心狠已经是他的保身之道,之所以这几日迟迟不肯下决心,除了过往的渊源让他退步之外,也是因着她从后山坠落时双腿略加重伤情。   沈晞蕴双手紧紧攥着,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应对,仓皇中抬眼,瞥见他那双坚定的眼神中闪过的一抹关怀之色,即使很快就灭了,恢复了往日里的冷峻,但她只能再赌一把。   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来,偷偷按了一下自己跳得飞快的心,回想着上辈子自己的被人生生推入湖中淹死的惨状以及如今又走投无路,即将步入上辈子的途径之中,她双眸微微闪着,睫毛眨巴了两下,鼻头一算,两行清泪,说下就下了。   齐子辙吃了一惊,定了定神,让自己的声音更为柔和,轻声问:“你怎的了?”   沈晞蕴垂眸不语,任由泪珠滚滚而下,滑过嫩白的肌肤,低低地摇头,就是不说话。   齐子辙慢慢伸出手,想要放在她的肩上,却又轻轻地挪了回去,他沉吟片刻,声音更为轻柔了,“我让丹霞出去,你跟我说,可好?”   沈晞蕴不语,他知晓她这是应了,便让丹霞站在门外候着。   “莫要哭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是,我......”他本想说我定然帮你,可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便转了话语,“我定然想方设法帮你。”   “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沈晞蕴抬起脸庞,泪珠挂在脸颊上,楚楚可怜,娇柔凄婉的语调中带着深深的恳求。   齐子辙愣了,注视着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冷意,“沈姑娘,你毕竟未出阁,不可作此诳语。”   他放柔的心,瞬间多了几分的冷,更别提脸色都冷硬了几分,神色凝重,若不是看在她哭泣的份上,只怕就要撒手不管了。   “公子,我求求你了,救救我。”   沈晞蕴面露绝望,一身气力抽出,好似他若不应,她就活不下去了。   齐子辙沉吟不语。   “齐公子,上次你到沈家,在二门口之事,我也是仓皇之下出此下策。齐公子是读书人,经过上次的事,定然认为我给沈家的门楣抹了黑,我不守闺阁,耐不住寂寞,一心就想着勾引读书人。”   沈晞蕴每一字都很轻,可落在齐子辙的心里,却好似重锤的鼓声,一字一字都敲入了他的心间。   “若齐公子执意如此想,我本亦无话可说。毕竟,是我,让齐公子卷入了麻烦之中。”她咽下了酸涩之感。   “我本沈家庶女,上有一姐,年岁与我相差甚远,生母生下我之前就去世了,我是棺生子,带有晦气,自幼不得父亲疼爱。我的双腿并不是出生时就如此,而是十岁前被推入冬日湖泊中,才这样。”   “家中嫡母仇视于我。身为人女,讳母为不敬,可真是如此。齐公子上次送来的药足足有十日之量,可到我手中却才两日,只怕这还是看在父亲看重齐公子的份上。”   “我心知自己身残,也不敢跟其他庶妹们争宠,日日关在院中,虽偶有因病而性情突变,但我想齐公子也会体谅一二。”   “公子只知我上次在静慈寺坠崖,却不知我坠崖之故。”   沈晞蕴眸光黯淡,捂着心口。   “公子乃立志为百姓谋福利,对朝中高官自是如数家珍。公子可知钱太师?”沈晞蕴喃喃地问,但话语中又好似并未曾想要得到回应。   “自是知晓。”齐子辙道。   沈晞蕴扯起嘴角的那一抹动人的笑容,眼神里的空洞好似要吞噬了她,她缓缓点头,轻声道:“钱太师手握朝中大权,膝下的子嗣也是颇有出息,只是他的发妻有一幼子,心智残缺不全,性情暴虐,京城人与之交好皆知钱太师府中若有丫鬟或小厮从角门口被抬出,都与其有关。”   “在静慈寺中,我嫡母唤我在梅林亭中相见,钱太师之妹钱氏也在场。”   “他们打算将我送入钱太师府中,与钱太师有更深的纠葛,从中为沈宴牟利。”沈晞蕴说完,凄凉一笑,“这就是沈府!你若是不信,便去查吧。”   沈晞蕴转着木轮子,将轮椅驶向床边,背对着齐子辙,“你想告诉沈宴就去说吧。”她身形微微颤抖,好不可怜。   齐子辙站起身,想要靠近,最后退了一步,道:“这事先缓缓,我自会查。”他转身离去,沈晞蕴抹干脸上的泪水,垂头不语。   这只是暂时的。 第010章 遭胁迫   在齐子辙的小院子里头,沈晞蕴又足足待了五日,这五日沈府依然悄悄儿派人到了静慈寺附近寻找沈晞蕴的下落,甚至连深山老林子也踏出了几条路来。   孙氏派出去的粗使婆子寻人就没什么干劲,偶尔见了路边摊子卖些零嘴和吃食,都亮了眼睛,捶着老胳膊老腿,哀叹命苦,吵着肚子饿。   孙嬷嬷见这些老货趁机拿捏她,不快地去孙氏那吹过几次耳边风,只是孙氏在前几日受人点拨,倒是想通了。   沈晞蕴若是活着,那更好。出街走巷,上别的地儿去,哪里不需要路引,路引都是要族里人拿着谱子去衙门办的,沈晞蕴是个姑娘家,还行走不便,没得路引,再外头多待几日,她趁机把事儿跟钱氏那边再磨蹭几次,换个人顶过去,直接让沈晞蕴得了症候,说是去了,沈家就再没这一人了,就是沈晞蕴以后回来,不认就完事了,正好清了眼中钉。   别看孙氏对那些庶女摆着一副不跟她们计较,宽宏大量的品行,也只有孙嬷嬷知道她暗地里恨得牙痒痒。   这么多个庶女,嫁出去时的嫁妆,只怕也得挖那一小山脚的银钱,她能不心疼么。她的嫁妆和聘礼,包括沈家上下的家产,都是她两个儿子的,其他人休想占用一丝一毫。   只可惜,孙氏的算盘打得不够响,前头刚跟着沈宴商量好了对策,后脚就有沈宴派出去的仆役说是打探到了沈晞蕴的一丁点下落,还没得派人去查看。   沈宴赶紧让人去看,仆役花了两日的时辰,才传来消息说不是沈晞蕴。当孙氏闹着要沈宴松口的时候,又有仆役来报信了说是又找到沈晞蕴了。   这样一来一回的消息,足足又过了半旬日,气得孙氏吃不饱,睡不着,私底下全无大家闺秀时的气派,骂骂咧咧地啐着:“沈晞蕴那个贱蹄子是长腿了么?怎么一会一个消息!就跟她娘一样,死了还不让人安心!”   被骂的沈晞蕴最近则学了孙氏,端着足足的架子,每次齐子辙过来说话,话头还没开几句,就被沈晞蕴问得哑口无言,言语中都是些闺阁的规矩。   沈晞蕴前儿推脱齐子辙用的七岁男女不同席,昨儿用的在同一屋檐下说话两人并无血缘关系,徒徒惹他人话柄;今儿则是连面都不见了,听丹霞说齐子辙要过来,赶紧让丹霞把门关了,说是怕挂累了齐子辙的名声。   这不,齐子辙刚进了书房,丹霞就跑进来了,说是沈晞蕴不要她伺候了,并从袖子中掏出五两银子,说是租他那房子的银钱。   这一时之间,出乎齐子辙意料,倒是让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齐子辙板着脸,铁青的脸色,大步往沈晞蕴的房间去,门关得严严实实的,齐子辙平日里都练了武,别看穿着衣服看着瘦弱,脱下衣服身上也是硬邦邦的,不比兵营里头的那些大老粗差多少。   门被拍得砰砰响,沈晞蕴的心也砰砰跳。齐子辙厉声道:“沈晞蕴,你先开门!”他一时着急,连名带姓地喊她,以往都是不带称呼,或者疏离的用沈姑娘。   沈晞蕴勾了勾唇,眼眸子泛起了笑意,却压得嘴角抽了几下,柔声道:“恕难从命。齐公子,你我应当守规矩才是,我也是为了齐公子好。”   守规矩?齐子辙眼神中听到这话,露出了几分的不屑,若真守规矩,她沈晞蕴还能从那跳下来?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都是他纵容的!   等会!为什么这么一想他内心还有点小甜,不是应该直接踹门将她抓出来用冷水浇醒,之后直接让人赶马车送她去沈府不就完事了么?   不对,他不是应该在当初救了她之后第一时间通知沈府的人过来才对么?   他到底干了些什么!!!他无比懊恼地抱住自己的头,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   这次,绝对不能让她牵着他的鼻子走!   脑袋是这么想,可他控制不住嘴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腿脚不好,说是避嫌,可丹霞是女子。”   “不用了,丹霞是齐公子的下人,以后让人知道了不好。”沈晞蕴凉凉地说了这句话。   齐子辙顿了一会,退了一步,柔了嗓音,道:“那我用你给的银子去买个丫鬟给你。”   “不用了,齐公子若真是过意不去,到城门口打水巷里头的旧书铺留个口信,就说是杨姑娘找杨嬷嬷,明日自会有人跟过来的。”   齐子辙一听,沉默了,他明明记得那条巷子里头好似没有旧书铺,沈晞蕴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事?   难道是沈宴?不可能,沈家他一直都派人盯着。   齐子辙答应下来,派了心腹过去,果然隔天,就领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   花雨和张嬷嬷手臂上一人拎着一小包袱,包袱带子破破烂烂不说,还打了好多个暗色的补块,一看就是穷的。   齐子辙站在游廊中瞥了一眼,也不说话,让丹霞领了人去见沈晞蕴,他自个进了书房,书房案上摆着前几日已然调查清楚的事,沈晞蕴确实没有说谎,沈宴真的想把她卖给钱太师府里的傻儿子。   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他出手相救也是应当的,即使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只是这几日沈晞蕴都不愿意见他,似乎还在跟他闹别扭。他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天色晦暗,用过晚饭不久,就下了雪。张嬷嬷和花雨自过来后就一脸喜气,姑娘果然聪慧过人。看着院落,虽然破旧,可跟来接她们的小厮打听过了,这是那位公子的家产。再说了,这样的院落,也好过姑娘在沈府里头住的地儿。就连花雨,也露出了一丝喜意。   可只有沈晞蕴知道,她不过是多活了上辈子那些年,才想出了这些个不靠谱的法子,若是其他人重生,只怕她还是那块软柿子。   张嬷嬷支走了花雨,让其去给沈晞蕴烧点热水,翻了翻沈晞蕴身上盖着的棉被,脸上笑吟吟地低声道:“姑娘,早上过来我就看到游廊站着那个后生了,可俊俏了,好似就是姑娘在二门头看上的那个。”   “姑娘虽然腿不好,可到底是沈家的姑娘,就这个身份,也配得起他了。姑娘倒不如趁机逼他就范,也省得回去被那贱女人暗算。”张嬷嬷知道挑唆自家姑娘干的事若是让人知道,那是要戳脊梁骨的,可她不能看着姑娘再入虎口。   杨家那边久久未曾有音讯,只怕前几年的战乱就死了,姑娘无依无靠,她一个老婆子,又能伺候姑娘多久?   便是银钱,也是坐吃山空,花雨年纪还小,以后总要嫁人,到时候姑娘无人服侍,岂不是孤苦无依。   沈晞蕴低头小声道:“嬷嬷说的在理,这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两人低语着,窸窸窣窣地说着小声话。   能够逃脱孙氏和沈宴的魔爪,摆脱上辈子惨死的命运,赖上齐公子,她就豁出去不要脸了!   最近晚上她一直做着梦,梦到上辈子在钱太师府上被毒打后,没有人服侍,连药都没有,夏日里头伤口都生了咀虫,若不是没过几日,钱家人就下了牢里,她被庶妹特意带了出去,只怕全身都要烂掉。   隔日天放晴,冰晶挂树梢,一大早张嬷嬷就亲自出去采买,沈晞蕴又借用了小厨房,跟着张嬷嬷一起摆弄了几道菜,到了用午饭的时候,让花雨去前头寻了齐子辙过来吃饭。   齐子辙刚从外头回来,推掉了应酬,揉着鼻根处,脸上疲倦之色难掩。   听得说沈晞蕴相请,想着昨日她还对他拒之门外,怎的今日变得如此快?久在官场中行走,不免多了几分猜疑之心。   心生疑虑,齐子辙却还是走了这一遭。   桌上摆了三菜一汤,色泽鲜艳,热气腾腾,沈晞蕴破天荒在唇间点了红,显得气色好了不少。   沈晞蕴亲自替齐子辙舀汤布菜,笑眼盈盈,好似昨日不快,未曾有过,更是让他多了几分警惕。   官场之上,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低劣的手段,在酒菜中下些扰乱心神的药,闻着那香气,他却将双手放在膝盖之上,抬都不曾抬起过。   一旁看着的张嬷嬷心都急了,恨不得上去扯住齐子辙,把那菜往他嘴里塞去。   沈晞蕴见他双眸微敛,唇发干,拿起酒壶,替他斟了杯酒,放在他面前,他也只扫过一眼,不曾理会。   见他如此刚正不阿的模样,倒是心下好笑,深深叹了口气,打破了两人的僵局,“齐公子可是没有胃口?”   “我今日请齐公子过来,也不过是为了答谢齐公子近日的关照,还帮我联系了嬷嬷和丫鬟。看来齐公子是不赏脸了,既然如此,我自个吃吧。”沈晞蕴面色略带苍白,似乎被齐子辙这样的态度给伤到了,眼眸中滚着泪花,要掉不掉。   齐子辙淡淡地扫过,只是解释:“今日在外头吃过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嬷嬷拿起酒壶,往齐子辙身后靠,举高酒壶,沈晞蕴及时道:“嬷嬷,你和花雨也忙了一整天了,厨房还有些饭菜,去食用吧。”   张嬷嬷看向沈晞蕴,并不动弹,沈晞蕴沉下嗓音,面露不快,“嬷嬷,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么?”   张嬷嬷跺了跺脚,下去了,顺手拉走了花雨和在隔壁间等着的丹霞,丹霞略带担忧地瞥了一眼,只能被拉走了。   沈晞蕴悠闲地吃了个全饱,齐子辙有了一丝讶异,因着张嬷嬷下去了,他警惕心也放下了。   她指了指菜肴,摇头,一脸无辜地说:“齐公子怕是防着我吧?不过齐公子放心,那样低劣的手段,我是不会干的。”这样明显的伎俩,她压根就不屑做。   齐子辙深深看了她一眼,幸而她没有变成不折手段的人,要不他,会很失望的。   沈晞蕴转动轮椅,靠在了门口,看着天地间雪白成一色,转头对齐子辙道:“今日这雪景难得,张嬷嬷她们还在吃东西,不如你陪我去看会雪景?”她停了一会,又说:“若你不愿意,就算了。”   “也好。”齐子辙推了她出门,两人转悠到了前院的小湖泊边上。   湖泊边上,因着昨夜下的雪,水异常的冷,沈晞蕴望着池水柔柔地笑了一下,对齐子辙道:“你看,这水多好看。那边还有一簇腊梅,可惜了我这腿脚,若是好的,我定然自己去摘。”   “也许,我明日就要回去了,你能帮我摘一枝么?”沈晞蕴眼中的不舍和请求一一闪过,齐子辙便过去了。   这本就是在沈晞蕴的算计中。   当齐子辙摘下逸致腊梅转头一看时,沈晞蕴已经把轮椅倒过来了,轮椅后头的两个轮子虚虚地悬在湖面上空,前面的轮子卡在了池子边缘,齐子辙慌了,扔下手中的腊梅,就要上前来。   沈晞蕴吼着:“你站住!不要过来!”她话音一出,眼中的泪就滚落下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自己那么惨,重生了还是这么惨,明明她用尽全力去改变了,可是却徒劳无功,她现在,只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齐子辙缓慢挪动着,双眸紧盯着沈晞蕴,沈晞蕴见他还不老实,故意又退了一点,轮椅摇摇欲坠,只靠着沈晞蕴自个平衡着。   齐子辙见此情景,顿住了脚步,呵斥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你不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慢慢说?”沈晞蕴轻轻地吐出这句话,眼眸中的泪光看不清齐子辙脸上的担忧,她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心死的那刻。   “我想慢慢说,可是你们听了么?连你都不听了,我还有什么盼头?你们都要逼我!”沈晞蕴扯着嗓音,绝望地喊着,发泄着上辈子内心的绝望。   “我没有逼你。我听,你说什么我都听。”齐子辙赶紧说,他离她足足有二十步远,他只能偷偷挪了下脚步。   沈晞蕴呵呵冷笑了一声,“你骗我!我以为你会救我,可是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沈家和沈宴会卖女求荣!你甚至只是胆小,就要眼睁睁看着我再次被推入狼窝!既然这样,反正都是死!我还不如死在这,好过被人糟蹋!!”轮椅摇了三摇,她一脸决绝。   轮椅又退了一步,轮子卡动处滚落些许砂砾,落入湖面,泛起涟漪,被湖泊吞噬。   “没有,我会救你,我真的会救你。”他一字一顿地说,嗓音沉稳有力,若是平日里,定然让沈晞蕴多几分安稳。可,今日......   沈晞蕴摇头,嚷道:“不用了,我已经不相信你了!齐公子,我以后都不会赖着你了,你解脱了!!!”话音刚落,她心一横,轮子往后一拉扯,连人带车,悬空飞起,扑通一声,她掉入了小湖泊里,溅起了水花。   好冷,就跟上辈子一样的冷,双腿跟灌铅一样重。没想到兜兜转转,她还是跟冬日里的湖泊结下不解之缘,算了,这一刻她真的有点累了,这样也好,她算计得心也累了。   齐公子是个好人,他会善待张嬷嬷和花雨的,沈家人除了兄弟,也没有人会在乎她,她就这样消失也不错。   她不想挣扎,水慢慢浸入她的眼眸中,她闭上了眼睛,正当她越往下沉时,一个力道拼命地拉扯着她。   齐子辙全身已经湿透了,他用尽了力气,才将沈晞蕴给救到了岸上,他将沈晞蕴横抱了起来,飞快地跑着,边跑边说:“我说了我会救你,我说到一定做到。”   “你愿意赖着我,你就赖着,我不赶你了。”   “我帮你请名医,医治你的腿。”   “只要你醒来,我都答应你!”   齐子辙边承诺边跑着,以往的那些君子风度,全都不见了。   沈晞蕴听着齐子辙在耳边的言语,拼命睁开了眼睛,五指抓住了他的臂膀,很轻,齐子辙停住了脚步,低头看她,她面容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了脸颊上,唇色发青,眼皮湿漉漉,却倔强地低声道:“你我,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齐子辙没有说话,他微微紧了下手劲。   沈晞蕴用力地扯出了笑容,低语道:“你,去,跟,沈,宴,提亲,娶我。”她快坚持不住了。   “娶我!”   她不由得用了劲,全身抖得厉害,指节青筋暴起。   齐子辙双眸微暗,颔首道:“好,我娶你!”   沈晞蕴笑着晕了过去,齐子辙快步抱进了沈晞蕴的屋内。 第011章 圆谎言   齐子辙浑身湿淋淋地抱着沈晞蕴进了房间,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的张嬷嬷大吃一惊,扔下了手里的花锄,慌张地喊着:“花雨!快,去找郎中!快点!!”丹霞瞅见,转身就往小厨房跑,刚才的热水还烧着,就等着姑娘回来擦身子。   他放下沈晞蕴,下巴微紧,并未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背过身就离开了。   张嬷嬷错过齐子辙,心痛地嚷着:“姑娘,你怎么这么傻啊!”说着就麻利地关起了门,赶紧替沈晞蕴换衣服。   握着她冰冷得好似从冰块窖子里头出来的手,心里又害怕又心痛,都是她的错,为什么不阻拦姑娘做这样的傻事,大不了他们搬到村子里头去就是了。   张嬷嬷用手来回搓着沈晞蕴越来越冷的手,恨不得所有的罪都她来替沈晞蕴受着。   花雨快步往前走,急匆匆地回头催促身后的郎中:“快一点!”丹霞从屋子里头端出了盆水,地龙已经烧了,把柜子里头的被子全都叠放在了沈晞蕴的身上,小厨房里头熬着浓浓的姜汤。   郎中跨过门槛,放下药箱,诊脉。张嬷嬷含泪不语,等郎中起身,问:“郎中,我家姑娘如何了?”   郎中从医药箱中拿起纸笔,磨了几下墨,龙飞凤舞写了方子,递给张嬷嬷,收拾好东西,才说:“你家姑娘本来就寒气侵体,好在落水时间不长,不太严重。”   “那为何没有醒过来?”   “你一个好好的人,掉进水里被水拍晕了,又在水里拼命挣扎,体力尽失,若是双腿完好,那自是还有气力,她双腿无知觉,就跟你往自个身上绑了两铅块,你说你被救了,还能醒着?”郎中没好气地絮叨着,将药方塞进了张嬷嬷的怀里。   “行了,若是想让她早点醒过来,灌一碗浓浓的姜汤就是了。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惜命,闹腾来闹腾去,这是要把命给折腾没了才好。”身为郎中最看不惯那些不爱惜命的。   张嬷嬷赶紧让花雨去厨房拿了姜汤过来,硬生生地掰开沈晞蕴紧紧合着的双嘴,将姜汤灌进去,沈晞蕴咳嗽了几声,浑身暖和了,微微睁开眼,印入眼帘是张嬷嬷一脸焦急,无气力地喃道:“嬷嬷,我没事,我睡会。”   张嬷嬷见沈晞蕴醒过来,还能说一两句话,这才安心了。   歇息了两日,沈晞蕴苍白的脸色开始有了点血色,唇色恢复了往日的粉嫩,张嬷嬷笑着从外头拿着一盘子东西进来,放在了沈晞蕴面前,盘子里是桂圆干。   这些是齐子辙每日吩咐丹霞去库房里拿的,每次只拿一日食用的,补气血。张嬷嬷心里倒是觉得这个齐公子太故意折腾人了。   沈晞蕴扯了下笑容,却没有说话。   她在害怕,心神不宁,一页书一整日都没有翻过去。他已经两日没有音讯了,一句话都没有留给丹霞。   也许当时他见她如此可怜,才松口答应了,过后反悔了,也是应该的。   她的最后一搏,还是败了,败得五体投地,她浑身的血顿时冷了。   此时的沈府,沈惟湛和沈惟澈接到消息都回来了,坐在孙氏的正房花厅里,一片沉寂,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只有孙氏一脸淡然,孙嬷嬷笑嘻嘻地端了两盘子小点心上来,放在了两位少爷的面前,孙氏柔声劝道:“好了,你们两个兄弟,久久才回来一趟,难得碰到了一起,怎么还板着个脸?若是让你们父亲知道了,怕是要训斥的。”   “这糕点是你孙嬷嬷亲手做的,是你们爱吃的孛荠糕,看着透白的,热腾腾的,松软可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若是不吃,冷了就不好吃了。”孙氏暗示了孙嬷嬷一眼,孙嬷嬷上前拿起糕点,放在沈惟澈的嘴巴下,哄道:“小少爷,吃一口,别让夫人担心您。”孙嬷嬷不敢靠近大少爷,大少爷身上总有一股子气场在,越大越难接近。   却没想到,沈惟澈低头看了一眼,伸手迅速拍掉了孙嬷嬷手上的糕点,孙氏脸色变得难看,拍了一下桌子,训斥道:“放肆!如此没有规矩!看来得好好问问书院里的夫子到底都在教些什么!”   孙嬷嬷退了回去,不敢说话。   沈惟湛冷冷地说:“母亲,我和弟弟今日过来,只是想问一句,二妹妹到底去哪里了?”   “二妹妹,二妹妹,二妹妹!”孙氏叱目呵斥:“你们眼里还有我么?”   沈惟澈唰一下站起来,凝视着孙氏,干脆地说:“既然母亲不愿意告诉我们,那我就拖同窗去问问了。”   孙氏也跟着站起来,“你敢!”   “弟弟不敢,我敢!”沈惟湛凉凉地回。   孙氏被气得身子晃了晃,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大气,她万万没有想到,会被自个儿子给气成这样。   沈宴踏进门,不快地说:“你们做了什么事?把你们母亲气成这样?”   孙氏听沈宴这么一问,眼泪就下来了,孙嬷嬷带着人出去,留下他们四人。   沈宴听了孙氏的哭诉后,身后拍孙氏的后背,轻声哄了她几句,才对毫无愧疚感的两个儿子说:“行了,你们也长大了,也该知道了,你母亲啊,就是心软,不想让你们知道真相,怕伤了你们。”   孙氏呜咽声一下子停住了,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老爷在说什么?怎么能够将他们的事跟两个儿子说?俗话说知子莫若母,如今两儿子的情绪,她都有点把握不住,若是他们知道真相,闹着离家出走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她不能没有儿子!孙氏抓住了沈宴的胳膊,言语中都是阻止,“老爷,不可以,不可以!”   “好了,我知道你担心他们。”沈宴拍了拍孙氏的手,像一个宠溺自己娘子的好夫君那样,将宠爱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儿子身上,开口道:“你们的二妹妹啊。”   孙氏一听,知道自己阻止不了,眼神里满是绝望,都是那个贱人害的,生了个小贱人都是来克的她,当初掉进湖里,怎么不死了算了!   沈惟澈瞪大了眼眸子,沈宴扫了一眼两儿子,愁苦地道:“都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你二妹妹误以为我们要随意将她许人了,这才在上香的时候突然不见了。”孙氏本来僵硬的身子,软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父亲,你是说,二姐姐,自己跑了?”沈惟澈不敢相信沈晞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沈宴轻声笑道:“你不信父亲说的?”   沈惟澈百味杂陈地望着沈宴和孙氏,欲言又止。   沈惟湛此时才道:“父亲果然是父亲。只是不知,父亲口里说的亲事到底是哪一桩?”沈惟澈也抓住了重点,抬眸望着沈宴。听到自个大儿子这么问,孙氏心又悬着了,有一件事,她一直都没有问过大儿子,总想着不会的,他不可能这样做,现在,她不确定了。   沈宴被问得略带狼狈,只能含糊不清地说:“有一门亲事,钱太师府上的,不过你们二妹妹配不上,又推不掉,已经让你们母亲跟钱太师那说好了,把你们三妹妹许过去。”反正都是女儿,谁去都一样。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儿子。   沈惟湛微微一笑,颔首道:“原来如此。母亲可跟钱夫人说好了?若是未曾说好,儿子倒是可以陪母亲过去,父亲和母亲不知道吧?儿子最近认识了一个人,正好就是钱太师的三公子。”   孙氏呐呐地跟着说:“还没有说。这种事,要找个好日子。”她打算能拖就拖。   “我看了,今天日子就不错,现在天还早,不如儿子陪母亲过去一趟?”沈惟湛寸步不让,逼迫孙氏和沈宴把这事给认下来。   沈宴缓了一会,才对孙氏示意,“去吧,难得儿子愿意陪你。”孙氏眼眸中的情绪很是复杂,随意进内屋换了一身,也不多加修饰,连礼物都没有带,若不是沈惟湛提醒,她压根就只想敷衍一番。   钱太师府花厅。   钱氏听闻安国公嫡女突然前来拜访,略微愣了神,想着小姑子说的事,才扬起了笑容,快步走出去,准备亲自迎接。   不管怎么说,以后和沈家就是亲家了。   “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钱氏蹙眉质问,沈家是在耍她么?   齐子辙将案桌上的公文折起来收好,小厮笑眯眯地进来回话:“公子,您让买的东西都备齐了。”   “行,我去趟薛大人那,让周平把东西弄得好看些。”小厮笑着应了,喜滋滋地想着:让那些蠢货跟我打赌,我就说了,少爷肯定对沈姑娘上心了,真是发财了。 第012章 来提亲   钱太师府的花厅中。   钱夫人屏退了下人,只留下孙氏和不识趣的沈惟湛。钱夫人看了沈惟湛几眼,索性不再搭理,转头对孙氏道:“沈夫人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商量儿女的婚事?小姑已经跟我说过了,我和老爷都非常满意。虽然贵府姑娘有些许的缺陷,但我们府上也有些小瑕疵,到底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多少年了,我们也认命了。”   “沈夫人回去跟沈大人说,我们以后既然是儿女亲家了,沈大人的事,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事,沈大人只管放心就是。”钱夫人跟着钱太师一路爬上来,也是个爽快的人物,自是给了准话,也安了孙氏的心,生怕沈家讨价还价。   沈惟湛用冷飕飕的眼神瞅了孙氏一眼,开口道:“钱夫人,本不应该我说,只是我母亲性子羞涩,不好意思跟钱夫人说真话,钱家的缘分,只怕不在我们沈家。”   钱夫人一听,脸色就变了,面色沉重,尖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眼眸子的狠色却直直盯着孙氏,似乎孙氏不给钱家一个好交代,就不用走出钱府了。   孙氏难堪地看了沈惟湛一眼,她连忙道:“是小儿无礼。”   “是么?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钱夫人忍住怒气问。   孙氏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实不相瞒,我虽然是沈家的主母,可孙子孙女的婚事也要经过老夫人的同意。母亲从十多年前就一直在佛堂念佛,以祈求佛祖庇佑我沈家,除此之外,更是信那合和之事。承蒙不弃,钱府与沈家结亲,只是我母亲拿了二女儿的八字与从您家小姑送来的贵府公子的八字去算了,相克。”   “老人家就信这个,坚决不同意。我和老爷劝了又劝,加之二女儿如今病重在床,也不知能否医治得好,怕让贵府多了晦气。”   钱夫人冷笑,“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退亲罢了。”   孙氏懊恼地叹了一口气,又道:“夫人消消气。我们沈家怎么可能不要这信誉?夫人,我和老爷想着,这二女儿不行,不还有其他女儿么?”   钱夫人一听,蹙眉,沉吟片刻道:“你其他女儿不会有什么隐疾吧?”别是个疯子。   “自是没有!”孙氏连忙摆手道:“钱夫人若是不信,可派心腹到沈府一窥就知。”   钱夫人听她这胸有成竹的言语,也就罢了,“行吧,既然如此,那就换成你家三姑娘吧,应该还没有定亲吧?”   “没有没有。”钱夫人让人拿了沈晞蕴的庚帖过来,换了孙氏带过来的沈晞莲的庚帖,两人絮叨了一会,这才告辞。   孙氏将沈晞蕴的庚帖交给孙嬷嬷,上马车后,没有一丝好脸色,她堂堂的安国公府的嫡姑娘,竟然还要为了一个小贱货跟泥腿子爬上来的人点头哈腰。   沈惟湛跟着回了沈府,没一会,就说是出门听戏去了,晚点回,一句谢都没有,自是把孙氏气得晚上一口饭都吃不下。   今日这事孙嬷嬷敲打了好几个院子里头的丫鬟,没有人敢把去钱家的事往外传。后院的庶女们蠢蠢欲动,姨娘们各显神通,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孙氏的手段之厉害,若是她一点消息都不想让她们知道,她们真的什么都打探不到。   沈宴休沐之日,孙氏正跟沈宴说着明日就买了寿材,准备就这么把沈晞蕴打发了,往里头加点沈晞蕴过去穿过用过的东西,这样就是了。因着沈晞蕴这算是未出阁的姑娘,早夭,不能葬在沈家的祖坟,没有婆家,只能随意选个地儿,往那一埋也就是了。   沈宴吃着早饭,听孙氏说着,点头同意了。   谁料,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孙嬷嬷在外头回话:“老爷,夫人,外头来了贵客了!”   孙氏慢慢地按了下嘴角,“慌什么!”她站起来,帮沈宴整理了下衣冠,这才送到门口,沈宴问:“谁?”   “这,门房说好像是薛总督。”孙嬷嬷道。   沈宴迟疑了一会,加快了脚步,说:“知道了。”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游廊上。   也不知薛总督过来找他做什么。总督虽和他品级差不多,可薛总督与其他总督有所不同。他虽是文官,薛家世代袭爵,后宫中还有薛太妃在,薛太妃对皇帝有恩,在皇帝面前很是得面子。   加之薛家嫡长系世代在边疆作战,战功赫赫却明哲保身,薛家次子一直走的是文官路线,文武相辅相成,也是皇家对薛家的荣宠。   别看薛总督只是个总督,薛家那根,比钱太师还深,这也是为何薛家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在朝堂执中却无人敢撼动。   连如今只手遮天的钱太师都要退避三舍,不敢跟薛家硬碰硬。   正这么想着,沈宴走到了前院的待客花厅,迈进了门槛,沈宴微微抬目,见两男子听到脚步声,不约而同转过身来。年长的男子不怒而威,腰身挺拔,穿着便装,却透露出久居上位者之威严。   边上的男子着碧色长袍,腰束玉带,面若如玉,仪态万千,神情温和,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目光沉稳,与他对视,毫不避忌。   沈宴将目光扫过年轻男子,落在了年长者面上,拱手恭敬地道:“薛大人!您亲临我沈家,真是蓬荜生辉啊,薛大人,快请坐。”沈宴面露殷情之色。   薛总督颔首,毫不客气地坐下,跟着齐子辙也坐在他边上。   上了茶,主客品了一回后,沈宴见来人并不说来意,略微有点着急,道:“不知薛大人今日上门可是有什么事?若是有需要沈某效劳的,还请薛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薛总督看了看自觉退在外头的仆人,笑着道:“薛某倒是唐突了,还望沈大人海涵。”   “不敢不敢。”   薛总督瞅了身边的齐子辙一眼,指了指,跟沈宴说:“实不相瞒,薛某今日过来,是想为我侄儿齐由求娶沈家二姑娘沈晞蕴的。”   沈宴听到此话,很是惊讶。   “前些日子,我侄儿齐由到静慈寺中本是想谈禅论道,却无意中救下了贵府的二姑娘,前几日二姑娘伤了嗓子,身子骨也弱,都是我侄儿与丫鬟照料。我侄儿对贵府二姑娘日久生情,又兼之听闻沈府在外头已经寻了好几日,到底是我侄儿孟浪了,除了想对沈二姑娘负责外,更重要是,我侄儿对沈二姑娘已经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控,这才求了薛某,前来说个亲事。齐由是我的子侄,自小就多加照看,与亲生子无异。薛家上下亦是如此待他。不知我侄儿齐由,是否能配得上贵府二姑娘?”   沈宴听了薛总督的话,倒是怔住了,缄默了许久,不知说什么好。   齐子辙站起来拱手,一字一顿,诚恳地说:“由上次在二门中与二姑娘相遇就有了缘分,之后又幸运地在静慈寺救了二姑娘,多日相对,由自知二姑娘之珍贵,由也认定,此生非沈二姑娘不娶。若不能与沈二姑娘余生相伴,对于由来说,毫无生意,还请沈大人成全。”   一番话下来,沈宴心思已经翻了好几次,转了好几个弯,既庆幸沈晞蕴人找到了不亏本,又庆幸遇到这事之前早把沈晞蕴与钱家婚事退了,还庆幸齐由能来求娶沈晞蕴,可又觉得齐由这求娶有种威胁感。毕竟沈晞蕴在齐由手里,他若是不同意,沈晞蕴估计也回不来,随意一句话,就能把沈晞蕴藏起来,可同意,又觉得有点疙瘩。   薛总督对着外面候着的仆人招手,仆人进来,手里拎着定亲礼,薛总督道:“这只是一小部分。”里头是庚帖和定亲必须有的果品,加上喜人的老坑翠玉雕刻而成的玉佩,可见薛家和齐由的重视。   沈宴盘算了一下婚事,毕竟再没有像钱太师府上那样需要一个瘸子当媳妇了,若不是钱太师府上遮掩不住消息,只怕他们还是想找个好姑娘。   钱太师的事过了,把沈晞蕴许给齐由,以后钱太师怪罪下来,自有薛家在前头顶着,不行还有齐家,沈家躲在后头乘凉,也是一笔怎么算都赢的买卖。   再看齐由此人的气度,人中龙凤,有着薛家的扶持,只要中了进士,以后的路子,自是越走越宽,退一万步讲,若是中不了进士,薛家人打声招呼,谋个一官半职给他,也不会拖沈家的后腿。   沈宴想了许久,笑着道:“承蒙薛大人与齐公子看得起小女,这是我沈某和沈家的荣幸,自是不敢回绝。”沈宴话音落,就让心腹去后院找孙氏拿庚帖。   孙氏听说沈宴过来拿沈晞蕴的庚帖,又催得紧,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孙嬷嬷去找出来,递过去,之后派孙嬷嬷去打听,到底沈宴把沈晞蕴许给哪户人家了,以及沈晞蕴不是不见了么?他也不怕穿帮了。   薛总督接过庚帖,交给齐由,齐由仔细看了,见上头书写的信息无误,跟薛总督颔首,薛总督接着说:“既然定下了,那等贵府二姑娘身子好些了,我侄儿自会亲自送她到府上。等会定亲礼也会全都过来。”   沈宴又与薛总督说了几句话,这才送了薛总督和齐由出门,不由感叹: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沈晞蕴的婚事,只怕要好好办了,轻易含糊不得,想起孙氏,沈宴不由得头疼起来。 第013章 回沈家   夜空如水,沈府正房的烛火闪烁着,水室里蒙着雾气,沈宴披着一件中衣,露出滑腻的胸膛,衣裳不整,脚踩着木屐,从水室里头出来。   孙氏披着头发,着丝绸睡衣,盖着薄被子,卷着被子裹着,想着白日里沈宴拿走沈晞蕴的庚帖,她心就一阵发虚。   沈宴坐在床榻上,提下了木屐,盘腿坐在拔步床上,孙氏挪动着浑圆的屁股,蹭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从后头环抱住了沈宴,沈宴身体僵硬了下,哑着嗓子,孙氏蹭了一下,把他火都蹭了出来,才要转身,孙氏就柔着嗓音问:“夫君,今日薛大人过来为了何事?”   话音刚落,沈宴的火好似被冰水一浇,全缩了回去,他斟酌了片刻,才说:“薛大人是替他侄子求娶沈晞蕴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孙氏脸上的笑容退了一半,声音僵硬得忘记去掩饰,她脱口而出,“怎么会这样!”   沈宴转过头,看向孙氏,定睛瞅了许久,下了床,穿上木屐,把挂在架子上的外套套身上,冷凝着目光,言辞里带着警告:“这婚事,我绝对不容许你再出错,若是再出错,你就会安国公府。   我沈宴,就是拼着褪了这一层皮不要,也要保住这婚事。”他系上腰带,走到孙氏面前,拇指和食指紧紧扣住她的下巴,留下两点痕迹,“沈家人的骨气,你应该知道。”   沈宴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孙氏白着脸色,将床上的枕头丢向了门板,后槽牙咯吱地响。   隔日,沈府花厅里头摆满了齐子辙派人送过来的六抬定亲用的礼,上头还有一对大雁。孙氏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让人清点了收起。   孙嬷嬷见她心里不快,偷偷儿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孙氏眯着眼睛,露出了笑意。   沈家的庶女和姨娘都过来请安了,孙氏温和着口吻说起了沈晞蕴的亲事,下头坐着的庶女和姨娘,脸色变了又变。   倒是沈晞莲特意留着不走,在孙氏耳边煽风点火,恨不得让孙氏出手搅黄了这婚事。   孙氏不加以理会。   这婚事想来想去,最后得了福利,不还是沈家人?等着事儿都办成了,怎么拿捏都行。   时候不到乱了阵脚,可不是她的做法。   沈晞蕴终究还是忍不住了,齐子辙不过来,那她就过去找他就是了。   她让花雨和张嬷嬷推着她去了前院的书房,听说齐子辙出门去了,便守在书房门口。书房门口种了梅,淡淡的幽香似有若无。   齐子辙揉着疲惫的眼睛踏进门,在走廊尽头,望见了背对着他的沈晞蕴。他的目光掠了她一眼,打起精神,面露出微微的笑,张嬷嬷提醒沈晞蕴,沈晞蕴见他似乎心情不错,安了几分心。   示意张嬷嬷推着她进书房,齐子辙让人倒茶过来,张嬷嬷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周围的人撤去,书房内空旷下来,只留下齐子辙和沈晞蕴两人。   沈晞蕴望着齐子辙身着单衣,腰带上坠着翠玉,一身长袍如临仙之姿,脚踩暗色靴子,白底边上那一渍的泥有点刺眼。他站在临窗处,风吹着过,撩起袍角,似若乘风而起之白鹤。   她在他略带了冷意的目光下微微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沉默了片刻,才说:“齐公子,听说常读圣人言,自知一诺千金。不知齐公子可知?”   “齐公子博学多才,自是知晓的,也就是我犯了糊涂,才问这样的话。”沈晞蕴垂下了眼眸子,看向自己交握着藏在袖子底下的双手。   “我承认,落湖一事是我算计的。你是看出来了,才故意这几日都不去看我,对么?但我真的想让你娶我,这不是交易,而是我对你的报答。”   “齐公子定然说我足不出户,又如何能夸下海口,许诺此事。”沈晞蕴眸光中带着一丝傲娇的神色,接着说:“看齐公子所住之地,虽有栖身之所,但也算是简陋。平日里早出晚归,怕是为了科举奔波,都没有太多时间好好温书。”   “可你若是娶我就不同了。我的双腿是废了,可是我好歹也是沈家的姑娘。若是公子成了沈家的女婿,自会得到沈家的庇护,到时候自有沈家出面为你谋划。”她言语中带有几分苦涩,她拍了下自己的双腿,苦笑地勾了下唇,眼眸中的光暗淡了不少,“对于公子来说,娶我,就是娶沈家的资源。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齐公子博闻广见,定能......”她的声音慢慢地断了。   齐子辙盯着沈晞蕴,放出了冷光,比上次在二门中的眼神还要吓人,他挤出一句话:“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   沈晞蕴颔首。   齐子辙冷冷盯着她,过了许久,才硬着声音说:“我知道了。”   他双拳紧紧握住,打开门,大步跨出门槛,沈晞蕴推着轮椅跟着,生怕他踏出门槛走远了,她就跟不上了,“齐公子,你看?”   齐子辙蹙眉沉吟,道:“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事,我自有安排。”话音一落,他就抬步离开了。   沈晞蕴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口的背影,滚下了泪水。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嬷嬷正要劝沈晞蕴吃点,她下午一滴水都没有喝,花雨和丹霞却手拉手笑嘻嘻地跑了进来。   张嬷嬷瞪大了眼睛,跟要吃了她们一样,呵斥道:“你们两个,没规矩!”   花雨和丹霞面面相觑,花雨上前替沈晞蕴盛了一碗汤,放在沈晞蕴面前,张嬷嬷拉着花雨到隔间,训斥道:“怎么回事?没看姑娘心情不好么?还嘻嘻哈哈的。”   花雨笑着道喜:“姑娘,大喜呢。齐公子去沈家提亲了!”   沈晞蕴猛吸一口气,看向花雨,眼神中满是不敢相信,犹豫地问:“真的么?”   丹霞笑眯眯地在一旁点头,“真的,比黄金还真!昨儿亲口听少爷吩咐的,奴婢以为姑娘早就知道了。”   张嬷嬷一拍大腿,抚掌笑:“太好了,太好了。”   沈晞蕴这才打起精神,揉了下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对着张嬷嬷撒娇,“嬷嬷,我要喝汤,我还要吃肉!”   “好好,姑娘想吃啥,嬷嬷都依着姑娘。”一屋子喜气洋洋。   修养了三日,齐子辙亲自送沈晞蕴回沈府。齐子辙在前头骑马,沈晞蕴坐在马车上,还能望见他板正的背影,没想到,他还会骑马。   到了沈家门口,齐子辙下马,亲自上了马车,拦腰将沈晞蕴抱了出来,放在了二门口前张嬷嬷推着的轮椅上。   孙氏领着孙嬷嬷陪沈宴站在一旁,沈晞蕴的目光一直都跟随着齐子辙的身子移动着。   齐子辙拱手拜见沈宴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两人寒暄了片刻,齐子辙便要告辞了。   沈晞蕴眼巴巴地望着齐子辙。   沈宴发了话,让他们两人说几句悄悄话儿,他则领着孙氏在二门后等着。   沈晞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揪住齐子辙的衣袖,略带讨好的看着他,齐子辙目光微动,低头俯身,对她低声道:“你去休息吧,我该回去了。”   沈晞蕴揪着他的衣角不放,鼓起勇气道:“你,记得过来接我。”   “嗯,不会忘记的。”齐子辙抽出自己的衣角,含含糊糊地说:“你进去吧。若有事,让人来送信。”   齐子辙说完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沈晞蕴进了二门,给沈宴和孙氏请了安,沈宴点头,去了书房,跟着孙氏去了正房,孙嬷嬷笑得和蔼,端上了茶水,沈晞蕴喝了一小口,她笑着说:“姑娘倒是矜持。姑娘和齐公子已经定下婚约了,就是多说几句也没事,左右有老爷和夫人的同意,怎么就这么快呢?”孙嬷嬷她年岁大了,活得跟人精一样,看齐子辙那冷不冷,热不热的样儿,就觉得有猫腻。   沈晞蕴淡淡地道:“嬷嬷说的什么话!我既然还未出阁,自是要多守着点规矩。再说,齐公子是心疼我这么久都没有回来,这不是看我想父亲和母亲,这才没说几句就回去了。听得嬷嬷这么一说,倒好像说得我和齐公子不和似的。”   “哪能啊,是老奴该死,说错了话了。”孙嬷嬷赶紧认了错。   沈晞蕴柔柔道:“我可不敢。”   孙氏轻轻放下茶盅,发出了声响,侧头对孙嬷嬷说:“派人把芷院收拾过了么?”   “全都收拾好了,就等着二姑娘回去住了。”   孙氏看向沈晞蕴,“我累了,你回去吧,快要出阁了,别到处乱跑。”   沈晞蕴应了。   进了自个的院子,外头的杂草都除尽了,里头缺腿少胳膊的桌子椅子都搬走了,全换了新的。   那多宝阁上摆放的东西,只怕和孙氏房间里头的比,也差不了多少。   张嬷嬷喜笑颜开,沈晞蕴却更加警惕了。   沈晞蕴刚躺床上,沈晞莲就扭扭捏捏地进来了,手里拿着帕子,捂着鼻子,看到屋子里全是新的,嘴巴酸得不行,“姐姐这里好东西倒是多。”   沈晞蕴没有回话。   她摇了摇帕子,又道:“别看夫人给你放这些东西,你就狗眼看人低,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你不配用!”   沈晞蕴眨巴了两下眼眸子,沈晞莲呵呵一笑,两片薄唇上下一搭,话就顺着出来了,“夫人不过是看在你这个瘸子好不容易赖上了个看着出息的,给你两件东西看看,省得你嫁出去眼馋了别人的,让沈家丢人。”   “夫人可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你若是想趁机爬我头上,我告诉你,你就死心吧。”   沈晞蕴小声道:“我并没有讨好母亲,我是仰慕母亲。”   “你胡说!你以为夫人回信?!”   孙嬷嬷咳嗽了一声,沈晞莲打住了话茬,差点站不稳,她瞪着眼眸子都是笑意的沈晞蕴,指着她道:“你害我?!”   沈晞蕴摇头,略过那笑意,眼神都是委屈,咬着唇摇头,垂头,不说话。   坑死你!让你嘴快! 第014章 鸿雁来   到了快晌午,晚春时节,前几日倒春寒过了,转眼间天气越发往闷热去,乌云飘在空中,天光暗了几度,小巧圆润石子铺成的地面卷起了小漩涡,枫树叶哗哗作响,送来了一阵清风,卷走了一丝闷热之意。   孙嬷嬷让两粗使婆子夹着沈晞莲往正房院子里头去,沈晞蕴是被孙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请过来的。   沈晞莲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被架着,双腿悬浮着,还能转过头骂着沈晞蕴,“你这个贱货!不要脸!瘸子!!勾引汉子!!跟人私奔!!”一句比一句清晰,一句比一句声音高亢。   孙嬷嬷在前头带路,突然驻足,翘起一条腿,脱了袜子,二话不说,塞进了她的嘴里,一阵酸臭味差点把沈晞莲也熏晕过去,双眼都翻着眼白,一点骂人的气力都没了。   倒不是孙嬷嬷想为沈晞蕴出气,而是考虑到了沈家那一溜的庶女,个个以后都是要嫁人帮衬两位少爷的,若是嫁不出去,嫁不好,砸手里了,孙氏脾气不好,沈家不好过,她们更别快活了。   人呐,最重要还是认清本分。   没得那些个本领,还真能飘着乱踩人。也不想想别人缩着可不见真就是烂泥。   孙氏早接了消息,端坐在上头,板着脸,活像讨债鬼。孙嬷嬷领着人请了安,立马将袜子从沈晞莲嘴里掏了出来。   沈晞莲口一张,被自个嘴巴里头的味儿熏得,直接侧过头,吐了起来,吐在了地上,全是白沫泛着泡。   孙氏侧过头,让孙嬷嬷拎着人下去洗漱一番后,才又拎着过来,沈晞莲一把跪地上了,响亮得很,张嘴就告状,很是直白,不过翻来覆去就是孙嬷嬷欺负她了,沈晞蕴不是好人,自个骂人的事不提。   就是提了那也都是别人不好。   “母亲,都是沈晞蕴不好,若不是她闹出的幺蛾子,我怎么会去骂她?我这是帮母亲出气。”沈晞莲早就听了自个姨娘的教导,别人不要去得罪,若是沈府能直白得罪的,那就是二姑娘了,特别是在孙氏面前,踩死她了,孙氏看她都能笑。   可惜,最近的风水对沈晞莲来说不太好,孙氏直接变了脸色,张口就训斥:“沈家自承庭训,忠义孝悌不离心。没成想,倒是教出你这个不知孝悌的东西来!张嘴就胡说,还仗着年岁小,欺压长姐!不罚你,无法震慑后院的不良之风!”   “孙嬷嬷,将三姑娘押到后头的祠堂跪一晚上,米水戒了,让她好好跟沈家的列祖列宗忏悔!”   孙嬷嬷应了是,使眼色让粗使婆子拉了沈晞莲下去,沈晞莲被这么一顿突如其来的斥责给吓晕头了,等醒过来要喊时,见粗使婆子也想往她嘴边塞东西,赶紧咬紧了牙关口。   孙氏微微露出笑容,似乎在安抚沈晞蕴,“你妹妹年纪小,这才说了胡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得了这样一句话,沈晞蕴自是笑着回了一句不敢。   两人也未曾多说什么,孙氏心底是看厌恶了她,而沈晞蕴则心生警惕。   张嬷嬷谢过了孙嬷嬷亲自送了沈晞蕴回来,感叹地道:“还是姑娘有眼光,这日子,好过许多了。”   沈晞蕴心中却想齐子辙了,想在那虽然小又有点简陋的院子的日子了,那些时日,她过得也挺舒心的。   他对自己的包容和纵容,让她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任性,甚至于自视甚高地用那些今日想起来颇为好笑的稚嫩之语威胁他,许是她内心深刻隐隐约约就明了,她不过是仗着他的纵容,不过是仗着他给的胆子,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步步紧逼,不依不饶。   算了,他就是个有点祖宗小产业的举子,大不了以后过门,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沈晞蕴口是心非地想着,嘴角噙着柔和的笑。   对了,给他写个信,她跟他住的这段日子算是看明白了,那个人啊,你若是不主动,只怕十天半个月他都不见给你个回信。   沈晞蕴喊着张嬷嬷备了纸笔,让花雨磨墨,就着小几子,在上头写起了信来,里头说的不过是小女儿的拌嘴之事,要么就是这一日所见。   平日里恨不得作文章写得越少越好,如今倒是有点收不住了,满满的三页纸,她还是有点意犹未尽之意,若不是看着等会采买的人就要出去,好让花雨跟着出去送信,只怕写得更多。   用蜡油封了口,这才送到了花雨手上。   不过小半个时辰,花雨就回来了,信送到了丹霞手上,丹霞会让小厮拿给齐子辙看。   吃过午饭,她不过是拿着绣花针装样子绣绣花,把玩几朵今日早晨放在花瓶里头的花朵,又听了几回沈宴、孙氏和姨娘的小八卦。   晚饭一过,也没再点灯耗蜡,直接就睡了。   这样混着日子过了三日,可齐子辙那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晞蕴等不及,又接连两日,去信了两封。   却道此时的齐子辙正在河间府衙内堂中,边上一面白无须,身形略微瘦弱的人,手中捧着剑,站在他身后,瞄着桌案上的公文。   而跪在下面的,正是河间巡抚。   河间巡抚在十年前,原在兰陵齐家老家所属的县衙里头当县令,此人姓钟,并未参加过科举,全靠的那一家子的财富,捐了官,扒拉上了京里头的高官,这才给了弄到了兰陵这个好地儿当芝麻小官。   在那足足待了十年之久,未曾有过升迁,倒是让他发了愁。   也就是在十年前,兰陵齐家一夕之间覆灭,上上下下百口人,男的斩首,女的流放边疆,连带着在京城里头的齐相也在牢中惨死。   如今的兰陵齐家,已经找不到一个嫡系了,因着河间钟巡抚给的证据,这才定了这案子,当时也是掀起了血雨腥风。   钟巡抚立了大功,隔年就调任江南通判,又过了五年,转而到了河间任巡抚。   齐子辙之所以到河间来,是皇帝特意下的密旨,让他查这几年来的漕运税收一事。户部年年银子短缺,账面看着也平实,收入支出正常。   皇帝自认为国库充盈。先皇在位时,晚年迷恋上了炼丹修仙一事,当年的齐相带着棺材上殿谏言,这才阻止了先皇为道舍身舍财。   如今皇帝子嗣不丰,前年才刚选了美人进宫,最近听闻宠幸了一新美人,这新美人来头没听过,只是自幼就喜好修仙问道,又长得娇俏艳丽,软语温言,倒是让皇帝爱不释手。又听新宠与他竟然有相同的喜好,相见恨晚,两人在被窝里一合计,便想着建上几座道观,首先就是在皇宫中选址建个符合皇家气派的道场。   皇帝扒拉了下自个的私库,觉得整个国家都是自己的,这道观是他用没错,可他建这道观求的不是天下百姓么?既然天下百姓都得了庇护,那这修建的银钱,自是让天下百姓出。   他心血来潮,当天夜晚,撇下新宠,二话不说,领着伴儿往国库去。   让人踹开了国库,才发觉这国库里头的东西,还不如他私库里的多,就那银钱,连五分之一都不到,再从柜子里头搜出了账目,这一对,发现全都不对!   可把皇帝给气坏了。这可是关系到天下的安危和他的颜面,思来想去,把这事扔给了前朝的宠臣齐子辙。   齐子辙看过账目不一会,就指出了漕运一事在账目上最为不清不楚,皇帝一听,这可都是他的钱呐,他怎么能不知道花哪里去了,赶紧派了人跟着齐子辙前去协查。   齐子辙前儿已经在江南走过一遭了,取了些许证据,特别是在江南待过十年之久的沈宴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底细都被他翻了个烂。   河间巡抚在漕运之事,也不过是里头的小角色,可齐子辙还是事无巨细,一一亲手查过,问过。   钟巡抚战战兢兢地跪着,齐子辙脸色越来越难看,“好你一个河间巡抚,五年前也不过是一个通判,竟然敢昧下上百万的漕运银钱,压榨百姓,陷害忠良!”   “作为臣子,不为皇上分忧解难,倒是为了贪图享乐,让皇上替你背负千古骂名!”身后跟着的男子是皇帝派来协助的太监,看完诉状和调查来的证据,他更是咬牙切齿,当年他就因着官员陷害,使得家破人亡,被卖了才进了宫。   如今最为恨的,就是贪官污吏。   钟巡抚连连磕头求饶,打着颤儿的音说:“求齐大人网开一面!”   “本官若是容下你,又有何颜面面对皇上,有何颜面面对天下苍生!”齐子辙挥了挥手,让人拉他下去关起来,静候皇帝的发落。   齐子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院子里,才刚进门,贴身小厮上前说沈晞蕴写了信过来。他本要去水室沐浴,顿了下足,拐过左边,往书房去了。   桌上放着三封信,看了日期,一封是刚到沈府那天就送过来了,还有两封是这两日送的,拆开看,虽是小儿女之情,倒也耐得住性子,一字不落地看下来。   将信放盒子里头,他拿起信笺,不过一刻钟,就写好了,喊了小厮进来,问:“让你办的事如何?”   小厮恭敬地道:“少爷,已经寻来了。”   齐子辙将信递过去,道:“连同这个,一起送到沈府去,务必交到沈姑娘手上。”   小厮贴身藏了,退出去办事了。   沈晞莲才安分了两日,虽没有蹦跶,却喜欢冷嘲热讽一番,特别是齐子辙自从那日过来,就再没任何音讯,更是成了沈晞莲嘲笑她的话柄,言外之意不过说沈晞蕴倒贴还没贴出去。   张嬷嬷听着忿忿不平,可又不能去孙氏面前告状,孙氏自是乐得沈晞莲私下里给沈晞蕴不痛快,若是沈晞蕴找来,也不过是姐妹口角,让让忍忍也就过了,孙氏多的是法子趁机糟蹋沈晞蕴的名声。   人精的张嬷嬷自是懂得,嘴里倔强,可眼眸子越发带上了担忧的目光。   好在这时,沈宴派了婆子过来喊沈晞蕴到前头花厅去,说是齐公子送东西过来给沈晞蕴了。   沈晞蕴被推着往前院去,与沈晞莲擦肩而过,沈晞莲自是高昂着头颅,呸了一声,装作一点都不在意。   到了花厅,沈宴坐上头,花厅里头站着小厮正是齐子辙贴身小厮,请安后,送上了一大篮子,上面盖着花布,沈晞蕴好奇地探头问,“这是啥?”   手刚摸上那花布,只见花布底下动弹了两下,之后,从花布缝隙里头,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湿漉漉的眼眸子瞅着她,张大了嘴巴,打着哈欠。   “这?这是?”沈晞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第015章 出佛堂   毛茸茸的小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竖着两只小耳朵,白色的毛发里头带着黑色的纹路,张开了小嘴巴,伸出粉嫩的舌头舔着自己黑黝黝的小鼻头,伸出嫩爪子,直勾勾地放在了沈晞蕴的手掌心上,自来熟地拿着自个的侧脸往上来回蹭着,可把沈晞蕴的心给融化了。   沈晞蕴伸手提过篮子,却被这小萌物的重量给差点压断了手腕,幸而张嬷嬷上前抬住了篮子底。   花雨有点怵。姑娘那一副喜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再多瞅了几眼毛畜生的额头标志性的纹路。   这,分明就是一只白色的幼虎。   牙还没有长齐,倒是温顺可爱得很。沈宴撇眼见了,装正经的模样也裂开了缝隙,茶盅里的水吓得泼了大半,洒在了深色的袍子上。   小厮笑眯眯地望着自家少爷未过门的娘子那爱不释手的样儿,心里全是庆幸,真是什么样的锅配什么样的盖。   起先听了吩咐,可把他们愁坏了,倒不是差事不好办,而是怕少爷这出手没得把好不容得来的婆娘也吓没了。   沈晞蕴跟小厮寒暄两句,让张嬷嬷给了赏钱,也没赏沈宴一点眼色,直接抱着幼虎崽子,拿着齐子辙给的信,往后头去了。   书信只有寥寥几句,不过是交待了为何这么晚给回信,以及他之后的行程,又提了几句如何饲养虎崽,其余的话倒没有多说,与沈晞蕴自个寄过去的相比,他这封信倒是单薄得很。   然而,沈晞蕴并没有放心上,他肯给她回信,还肯送她礼物,她就很开心了,至于写得字少,沈晞蕴摸着趴在怀里眯着眼睛的虎崽妞妞,等进门了再□□就是了,有何难。   日子过得娴静,就这样看书、剪花、逗妞妞地过了。   两日前,天气突变了一回,张嬷嬷年纪大得了风寒,连带着沈晞蕴也咳嗽了几声,吃下两贴药就好了。   只是她病了,张嬷嬷也病了,花雨忙着照顾,沈晞蕴舍不得妞妞遭罪,送去了信,让齐子辙的贴身小厮带去小院子里养了,到时候她病好了去接。   今日用午饭,对她漠不关心的孙氏竟然派了孙嬷嬷带了一碗补药过来,说是她就要出门子了,调养身子骨用的,孙嬷嬷话很难听,说她瘸了腿拖了齐子辙后腿也就算了,可别让人指着沈家说他们造孽,连齐家的根都给断了。   沈晞蕴抬眼,看着孙嬷嬷,似笑非笑了一阵,让她把药碗放着,张嬷嬷亲自送了孙嬷嬷出去,孙嬷嬷还嚷着趁热喝,别想把锅甩给孙氏。   花雨麻溜地找了郎中过来看了药,说是一般的补药。郎中话还没说完,沈晞莲就截胡了。   沈晞蕴淡淡一笑,喝了半碗药,剩下半碗直接倒边上那一人高的掐丝蓝莲花瓶里头去了。   这样沈晞蕴连续喝了三日,没成想,竟还一直留着病根,这日睡醒,竟然浑身酸软无力,她扯着嗓子喊人,却没有人应,推倒了汤碗,进来的却是不认识的粗使婆子,婆子横眉竖眼看着沈晞蕴,一看就不是服侍的人。   沈晞蕴问了张嬷嬷和花雨,说是也在屋子里头躺着,从那粗使婆子的话语中得知,她这院子好似有了什么病,能过人的,因而全都被看起来,一个都不能出去。   听粗使婆子这么说,沈晞蕴闭了眼,索性也就这样被看着,接下去的三日里,送来东西就吃,给水喝就喝,过来服侍她洗澡,即使粗使婆子动作粗鲁,差点将她细嫩白滑的皮肤蹭破了一层,她也没得吱声,甚至做出一副毫无力气,精力不振的样儿。   粗使婆子们却不知,她每次吃下东西,都偷偷儿催了吐,脸色发白是因为吃的不多,喝的也少,十足是饿出来的。   眼瞅着半夜气了风,粗使婆子们见沈晞蕴老实,又吃了东西,安心地睡去了。   夜半下了大雨,飘飘洒洒,在苍空之夜下滴落,四周五指都看不清,一片漆黑,地面湿漉漉的,带起了泥。   沈晞蕴推下了一药碗,清脆的声音竟没能吵醒那些婆子,她眼睛一闭,狠心一滚,直接从拔步床滚到了地下。   也多亏了孙氏特意挑了一半新不旧的矮床,这才没有摔出个好歹,不过就是淤青了几块。她挣扎着爬到两凳子中间,撑起了自个的上身,拖着无力的腿,挪到了门口,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开了门。   双腿无力的沈晞蕴,在爬和滚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她就这样抱着脑袋从走廊上滚下台阶,滚到院落里,身上沾满了泥,更别提脸了。   滚到了院门,因着粗使婆子没成想她能这么不要面子,因而也没让人守着,直接她就扒拉出了门槛,顺着台阶滚出去了。   头发凌乱,全糊脸上,一块一块的。   沈晞蕴倒没有指望自个能滚出沈家大门,房门看着,大门也重,完好的姑娘家都拉不动,别说是她了。   她想了老半天,兄长和弟弟不在家,沈宴别指望了,说不定就在孙氏那,至于姨娘,全都是缩头乌龟,没得主动立功将她交出去她都要烧香拜佛好几日了。   想起烧香拜佛,沈晞蕴暗沉了下眼眸子,往左边滚去,那地儿,特别偏僻,很少有人过去,是沈家最为僻静的院落。   一路滚到了大门紧闭,上头的漆都剥落大半的院落,她撑着身子,透过缝隙,只见里头有几点昏黄的光。   她屏住呼吸,伸出一路被石子滑破出血的手,用手臂去捶门,发出了砰砰地响声。她心跳得厉害,差点压不住,在等待来人开门的那须臾之间,她身子的血液浑身冰冷,好似冻住了。   眼瞅着就快要绝望,那昏暗的灯似乎要灭了,院内的人铁心不让人出来时,一个黑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咯吱一声,大门开了。   来人开门,垂眸见沈晞蕴躺在地上,吓了一跳,甚至于到了快要失态的地步。她弯下腰,伸出双手,将她懒腰抱起,小步跑着往屋子里去。   大雨如瓢泼一般,游廊湿了一大半,连带着院子里头的菩提树都被打折了一大片落叶,掉落时发出了干脆的响声。   沈晞蕴被放在了矮榻上,跪在菩萨前穿着棕色佛衣、鬓角微微发白的人,转头看向了她,蹙眉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一百零八颗念珠串子放在了佛龛上,着急地吩咐道:“刚才烧了热水,让她先用上,拿件衣服替她换了。”跟张嬷嬷年纪差不多大的人抱着她去了水室,替她扯掉了外头滚了一层厚厚的泥的衣裳,脱下她已经浸水的罗袜,将她放入了水桶中,伸手就抓起她的头发,来回冲洗了好几次,一盆盆浑浊泥水和清水交替,之后又抹干净了她的脸。   等沈晞蕴摆脱寒意时,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被裹上了被衾,手里捧着热乎乎的姜汤,灌进了一半。   沈晞蕴回过神来,看着坐在对面的老妇人,带着哭声,软乎乎地唤了一声:“祖母。”   是,这正是沈宴的亲娘。只是十几年前,沈老夫人在孙氏未过门就搬进了这院落,之后再没有出去过。   沈晞蕴在腿还没有瘸之前,常常偷偷儿跑到这来,陪着她,沈老夫人赶都赶不走,腿瘸了后,也只是每次过年大伙出门那日,她过来这看一眼,只是沈老夫人都不见,一直让贴身服侍的嬷嬷姜嬷嬷来回话。   沈老夫人没有应,眼眸中闪着慈爱和一丝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你怎么过来了?”沈老夫人话语中带着点责备,可沈晞蕴重活了一世,倒是听出了那暗含其中深深地关怀之情。   两人四目对视,沈晞蕴的泪水啪嗒一声,就掉落了。   姜嬷嬷将沈晞蕴搂进怀里,沈晞蕴足足哭了一刻钟,才抽抽噎噎地停住了,哽咽地说起了她被孙氏下药,连带着求救的信都送不出去的窝囊境地。   越说沈晞蕴越发又哭了起来,刚才滚过来时的担心受怕,送不出信时的绝望,以及沈宴一直以来对她忽视的委屈,全部都涌上了心头。   颗颗滚烫的泪珠,无声地接二连三划过她的脸颊,她双手来回抹着,都接不住。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遇到这样失控的事。沈老夫人叹息了片刻,对沈晞蕴道:“好了,你睡吧,就先在我这歇着,别担心,有事,祖母在。”   沈晞蕴哇地一声,也不顾双腿无力,一下子扑进了沈老夫人的怀里,将泪水全擦在她的佛衣上,哭着哭着,因着滚过来时用劲了全身的力气,如今一放松,反而睡着了。   沈老夫人看着姜氏替沈晞蕴盖好被子,平日里慈眉善目的面庞如今竟闪出寒光,她轻轻拍着沈晞蕴的小胳膊,见她确实睡熟了,这才站起来,到隔间跟姜嬷嬷说话。   “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退让,竟然让孙氏变本加厉!”沈老夫人眼眸中全是后悔,她没有料到,自己肚子里头,竟然能爬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连亲生骨肉都不曾照拂!   沈老夫人双手合十,对着慈悲的菩萨忏悔:“一切都是老身的错,有什么事,报应到老身身上,千万不要牵连到蕴儿,她是个好孩子,就是命苦了点。”   姜嬷嬷伺候了沈老夫人做完早课,用过饭,像往常一样准备洗衣服时,沈老夫人从屋内出来了,换去了那身佛意,头上戴着她陪嫁时最为喜欢的簪子,姜嬷嬷手里的洗衣盆子就这么掉落了,不由得吃惊地喊:“姑娘!”   沈老夫人微微一笑,“十多年了,我也自欺欺人得够久了,为了蕴儿和茂儿。”   “哎!”姜嬷嬷笑着落泪。   没一会,她出了门,唤了沈宴过来,沈宴过来,坐了不过一刻钟,就走了,之后便是一堆粗使婆子进来,将沈老夫人的东西全都搬到了如今孙氏和沈宴在住的当年她所住的正院里头去。   孙氏和沈宴也被迫搬向另一个院子,可惜沈老夫人得知后,让人搬到了边上的院子,还放出话,说正院需要修缮才能住人。   丫鬟仆妇全都手脚忙碌着,心里却嘀咕着:敢情以前正院住的不是人。   沈晞蕴被沈老夫人安置在了侧间。   而前院的地板上,全趴着几个血糊糊的婆子,地上的血被小厮一盆水,连带着几个刷,刷没了。 第016章 相生克   沈晞蕴被抬进屋内时是清醒的,除了浑身无力、手上划伤和身子淤青外,其他都还好,至少已经恢复了一大半的精神头。   孙氏接到粗使婆子来回禀沈晞蕴又不见了,是她目送了沈宴去了佛堂,吃不下饭的时候。沈老夫人已经在佛堂中念佛吃素十多年了,怎的今日突然就要唤了沈宴过去?   年节日也不见她出来看孙子孙女,因而孙氏才有胆子跟钱夫人瞎掰。   孙氏要说怵的人,沈家老夫人算得上一个。当年若不是沈家老夫人,哪里有那么多事?也是孙氏恨的人。   听到沈晞蕴不见了,孙氏的心都快被折腾死了,今天一定跟她犯冲,十多年的死对头冒出来了,小眼中钉又被逃走了,她们全都是废物!   孙嬷嬷赶紧让人去找,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要翻个翻。   沈宴和郎中是前后脚到竹院的。沈宴刚落座,郎中就进来了,沈宴关怀地跟自家老娘问安,沈老夫人却一副你是在诅咒我的表情。   郎中给沈晞蕴把脉,沈晞蕴看他面生,抿嘴不语。   姜嬷嬷空手进了屋内,后头跟着两小丫鬟,手上扛着一掐丝蓝莲花瓶,笑吟吟地瞅了沈宴一眼,二话不说,手一挥,直接在沈宴面前砸了个稀巴烂。   沈宴小时候被姜嬷嬷带过,吓得哆嗦了一下,却不敢给脸色,沈老夫人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之意,郎中出来,沈老夫人温和地道:“周郎中看看那些花瓶底。”   郎中蹲下,挑拣了几块,上面黏着一层褐色汁水,一闻就闻出是药,原本有点愁眉不展的周郎中顿悟了,道:“我竟然没有想到,我竟然没有想到!这样精细的心思。”   沈宴迟疑地望着周郎中,不懂这个头发已经全白了的老头子在说些什么。   沈老夫人开口问出沈宴心中的疑惑,周郎中摇头晃脑地道:“沈老夫人,这药是好药,是补药,只是若是身体康健的人用了也就罢了,可府上的姑娘风寒未愈,还食用了多了一倍药量的药水,即使喝一半,倒一半,也是够用了,自然会出现身子发虚,酸软无力。这样精巧的害人心思,真是令人胆颤。”   “姑娘?害人?”沈宴一头雾水。   姜嬷嬷亲自送了周郎中出去,沈老夫人正好跟他说起了昨夜沈晞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宴一听,面露愤怒之色,拍桌而起,道:“真是岂有此理!孙氏竟然敢!”   “你撑腰,她有什么不敢?”沈老夫人一句话就揭了沈宴那一层皮,沈宴呐呐地坐下不说话。   沈老夫人虽然在佛堂待了十几年,可也没把智商给待没了,虽说官宦人家后院由着主母把持着,甚至于很多男人都不管后院之事,可再怎么不管,也是男人给撑腰的,那些丫鬟奴仆,哪个不是看下菜碟下饭的好手。   旁的不说,只怕孙氏瞒着沈宴坐下这事,里头的弯弯绕绕已经包裹得严严实实了,沈宴就算现在不知道,等着沈晞蕴遭了黑手,沈宴还能如何?总不过一句沈晞蕴命薄。   十多年前的凉薄,沈宴还真是一丁点都没有变。   沈宴被羞得仓皇之下出了竹院,对着孙氏只丢下一句狠话:“最毒妇人心!”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人了,之后又让贴身小厮过来打包了几件常用的衣裳,放书房了。   孙氏刚坐下没多久,一行人过来催着赶着孙氏去别的院子住,说是沈老夫人要住回来了,她这个做媳妇的,怎么也得让着婆婆。   想要专病的孙氏一家子就被架着出了院子,孙嬷嬷也被更凶悍的婆子揪着头发拉扯了出去一顿暗掐。   之后孙氏又接到了姜嬷嬷传的话,说是中馈之事沈宴已经交给沈老夫人了,还让孙氏每日到沈老夫人面前伺候用饭,说是十多年的婆媳之情,没有来得及培养,沈老夫人很是后悔,为此从明日开始,要好好培养婆媳感情。   话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就是支会孙氏一声,沈老夫人要开始折腾她了。   逍遥了十多年的孙氏自是不会就这么罢手,可现在沈宴生她的气了,沈老夫人来势汹汹,她还未来得及理清一系列的事,连带着送口信给娘家和两个儿子都还没来得及做。   不管如何,翌日,孙氏早早就起床了,憋着那一口气,铁青着脸,去沈老夫人面前立规矩去了。   沈宴后院的姨娘全都缩头了,眼看着天要变了,神仙打架,她们这些凡人,只能缩在屋子里,千万不能出去,一不好,自个就成炮灰了。   庶出的姑娘们也全都安静如鸡。   沈家难得一片和谐。   唯一不和谐的孙氏,每日早出晚归,回房间手都抬不动了,哼哼唧唧地就躺床上了,嘴里骂着老巫婆,第二日却还是老老实实去了竹院。   沈晞蕴坐在矮榻上,沈老夫人伸出手戳着她的太阳穴,狠声道:“你这个傻的,怎么就能这么点手段就被套进去了?”   她也不知道啊,她也很绝望啊。   沈晞蕴一时心里百感交集,红了眼眶,沈老夫人气急而笑,“算了,正好我有空,好好教教你。”   重生之前,她因着腿不方便,加之每年过去沈老夫人都不见她,以为自个腿瘸了,被她厌弃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而沈老夫人,在沈晞蕴出嫁前一年就在佛堂没了,当时还是钱太师上了折子,本来要丁忧的沈宴被夺情了。   其他沈家各房倒是全都回了祖家。   这一世,沈老夫人从佛堂出来了,还是为了沈晞蕴,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可昨晚,她唯一能想到,唯一能去求救的,也只有她了。   过了两日,齐子辙来了信,说他一切安好,还送来了一些土特产,沈晞蕴全都扔给了姜嬷嬷和沈老夫人,颇有种视之如粪土的清高感,让沈老夫人如临大敌。   许是因着沈晞蕴那不在乎的财大气粗表情让沈老夫人下了决心,翌日就开始磋磨起了沈晞蕴,倒是让沈晞蕴在写给齐子辙回信的时候,骂了他一顿。   从姜嬷嬷那儿探听来的,若不是因着他送东西来,哪里会有这些事。   沈老夫人拿出了体己的银钱,替沈晞蕴置办了两个收成不错的庄子,又带着她挑了几个看庄子的下人,教了她如何挑人。   每日吃过早饭,又让沈晞蕴跟着学看账本。沈晞蕴每日看账目都看得头晕眼花,那些数字全都绕着脑子,双眼都成浆糊了。   就这样被折腾了半旬日,在庶妹和姨娘的怨恨中,孙氏的恶毒眼神中,沈惟湛和沈惟澈前后脚回来了。   只是他们回来不是因为自家娘亲寄过去的求救信,而是听闻沈晞蕴病了一场,这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   沈惟湛去了旧日沈晞蕴的院子,得到搬到竹院的消息,又往那去。   进入竹院,他将目光落在了抓着发髻的沈晞蕴身上,她眼神有点傻,定睛看了来人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吐出一句兄长,并附赠一抹呆滞的微笑。   沈惟湛应了,正要开口,抬眸间瞅见了坐上头的老妇人,他抿了下唇,微微低头,过了一会,才上前请安。   沈惟湛见过老妇人,只是他见过老妇人的时间比沈晞蕴还早,不是在沈府,而是在他压根就不愿意想起的地方。   沈惟湛瞅着上头颇具威严的祖母,应着沈晞蕴的话语也含糊不清了,之后狼狈地逃开了,留下一脸茫然的沈晞蕴和意味深长目光的沈老夫人。   沈惟湛进了自己的院落,还没坐下一会,看向周遭的摆设,觉得浑身不对劲,也不跟孙氏和沈宴打招呼,就离家去住客栈了。   沈惟澈则是带了沈晞蕴以往最为喜欢的琴谱过来,送到了沈晞蕴的手上,笑嘻嘻厚脸皮地跟沈老夫人请安,跟姜嬷嬷套近乎,又赖着吃过了晚饭,这才摸着油嘴和带着在黑夜中闪着亮光的白牙齿离开。   上辈人的恩怨,沈老夫人自是不会算在两个孩子身上。   而沈晞蕴又收到了齐子辙的信了,只是上头并没有写字,而是画了一幅画,画上一个躺在床上的姑娘趴着窗台看着外头玩耍的虎崽子还有背对着她看书的俊美郎君。   沈晞蕴微微红了脸,真是不要脸,谁想他了。   其实沈晞蕴还真有点怀疑这信是不是齐子辙画的,毕竟按着他的脾性,不应该是这样。   这信还真是齐子辙寄的,不过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刚应酬回来,喝了不少的酒,小厮提醒他给沈晞蕴回信的时间已经落了两天了,这才随意抓了纸来,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内心所思所想,他塞进信封里头,让小厮立马去寄了。   姜嬷嬷见沈晞蕴飞红的脸,捂着嘴善意地笑,还打趣了几句,沈老夫人听了,感慨道:“你老子,我儿子,真的不靠谱,也靠不住。不过他给你选的女婿,倒是难得靠谱了一回。”   沈晞蕴垂眸不语,她不敢说,这婚事是你家孙女没皮没脸赖上的。   此时的齐子辙宿醉醒后,拿着小厮送过来的纸条,陷入了沉思,他,许久未去沈家了,该去看看沈晞蕴了,也不知她瘦了,还是胖了。 第017章 定婚期   竹院热闹起来了。院内的脚步声轻重繁杂,形影相衬,声音有高有低,纷至沓来,转眼间,呼啦啦来了一拨人,又呼啦啦地交头接耳快步离去。   这些都是府内的管事。   沈老夫人刚歇一会,喝了口茶,见沈晞蕴双目无神,一片茫然,毫无所措,想着要教导她之前,让她先松缓一口气,养足精神,婚期还未定下,倒也不急。   思至此处,沈老夫人脸上的疲惫微微松缓下来,点头道:“你若是想出去,便出去就是了。”如今孙氏也只能腾出手来对付她。   沈晞蕴犹豫了下,才说:“祖母,我出去一会,立马就回来陪您。”说着就唤了张嬷嬷往屋内里头扒拉出了两件东西,随身带着出去了。   这是沈晞蕴两年来第一次踏足沈惟湛的院子,前两年过来也是因着他生病,前来探望。只是到了门口,就被孙嬷嬷给赶了回去,之后赌气不理他许久,是沈惟湛赔了好几次罪,她才理他,如今想来,自己以前对着兄弟很是任性。   院门微掩,进入院子内,种满了花花草草,长势甚好,看着花团锦簇。轮子滚过石板路,声音并不大,张嬷嬷正要上前喊人,却见两丫鬟结伴穿过前头树丛,看身段,中人之姿。   “大公子也真是的,每次回来都先去看二姑娘,对着夫人也是不假辞色,连话都不说,天天不着家,还不如二公子,还会跟夫人说上几句话。真不知大公子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不,前儿出门就因着跟夫人吵嘴了,第一次发现,原来大公子脾气真的很差,他发火的样子,吓惨了人。”   “可不是。我还想着,若不是我娘说来大公子这里说不定以后成了姨娘。两年过去了,大公子在这院子里头住的日子,十根手指头都能数清楚。”   “真是倒大霉了。”   “说不定啊,他们兄妹......”话语变得含糊不清了,之后咯吱咯吱地笑开了,两人闹腾了一阵,又结伴离开了。   张嬷嬷恨不得上前捂住她们的嘴巴,脸色难看,倒是沈晞蕴面色平常,心中却波涛汹涌,早已经翻滚过了很多遍。   若真计较起来,哥哥和弟弟确实只对她好,沈宴的庶女非常多,就算她因着长姐出嫁,是现今最年长的庶女,可沈晞莲也只比她小不到一岁。   这么一想,她顿时心里多少有点不舒坦,转头对张嬷嬷道:“嬷嬷,我们还是回祖母那去吧。”   张嬷嬷慢慢吐出一口气,压着怒气,推着她回去,到了房间里,张嬷嬷让花雨带了人出去,这才轻声开解沈晞蕴,“姑娘,都是拿起子小贱人嚼舌根,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定然不会对姑娘生出那样大逆不道的心来。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这件事,绝对不可能的。”   沈晞蕴本只是感觉恶心,倒也不相信他们有什么不伦之心,听张嬷嬷信誓旦旦的口吻,倒是让她有了些许别的想头,“嬷嬷,我出生时就没了生母,您见过我,姨娘么?”   张嬷嬷变了脸色,制止沈晞蕴的称呼,厉声道:“什么姨娘?是母亲,或者唤娘。”   “可......”沈晞蕴慌张地想反驳,最后还是顺从地道:“嬷嬷说的是。”   张嬷嬷默了下,知自己一时越矩了,便请罪。   沈晞蕴知她这是维护自己的生母,哪里会怪罪。   眼见姑娘长大了,有些事,纵然不能说清楚,但她也不想让自家姑娘被自个的女儿所误解,这对自家姑娘来说,比死更加难受。   张嬷嬷想起往事,心疼万分,眼泪含而未掉,“姑娘,您的生母是个好母亲,只是太傻了。她去之前,已经不属于沈家人了。您大可唤她娘就是。”沈晞蕴颔首点头。   她没有再多问,其实对于上辈子幼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偶尔能够想起一两个,比如当年曾经听到孙氏在背后骂她时说她会带累他人,自出生就带着丧气。   如今想来,怕是因着她的出生要了娘的命的缘故,就是世人所说的克母。加之听说属羊的女子命不好,她恰好属羊,更加不受人待见。   沈晞蕴见张嬷嬷颇多忌讳,只是说这些寥寥几句,便闭口不言,也不逼迫,想以后到了齐家,张嬷嬷自会说。   正想着,姜嬷嬷亲自过来,说是前头有贵客到,让她去见客。   沈晞蕴还在想到底是何方贵客,怎的祖母会让她去花厅接待,等到了花厅,却见到了背对着她的人,顿时愣住了,不敢动。   他在她想着他的时候,突然就冒出来了。   沈晞蕴眼中的他似乎比往日里更为风光月霁。他身着月白单衣,下头用银色绣线勾着花纹,压头整齐,将他的英俊不差一分地勾勒出来。她张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子,望着站在她面前即将是她夫君的男子,在自个都不查中,满意地露出了含蓄的笑容。   齐子辙目光微微闪烁,瞥见她率真的模样,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婚前相见本就是不应当,只是沈老夫人不是那种拘泥之人,他亦然。   花厅中静谧,齐子辙垂眸凝望着沈晞蕴,在他的目光之下,沈晞蕴轻声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有事,顺便过来看看你。”五步远的小厮听自个少爷这么口是心非,差点吐血,恨不得冲上去代替自家少爷好好表白一番。   沈晞蕴略带了失望,心中微微发涩,不知为何会浮现出这样的情绪。   她忍住没有询问,情不自禁地望向齐子辙的脸庞,用目光一遍遍勾勒着他俊秀的脸庞。   这样欲言又止的表情与让齐子辙莫名生出几分想要逃离之感的目光,齐子辙没得法子,搜肠刮肚,总算找出了新话题。   “那件事其实就是找一个人,跟沈家也有点关系。大概五年前还在沈家做活计,听人说他下巴有颗大痣。”   沈晞蕴让自己静下心来听他说话,本来还有点神思不宁,听到他说的相貌特征,顿时愣住了。要说这个仆人,她还真有几分印象。   不过她记得上辈子那仆人后来好像成了三妹妹的陪房之一了。   若真是如此,那应该是跟孙氏和二姨娘有关。   沈晞蕴张了张小嘴,迟疑了会,低低地说:“我这不好帮你打探,不过我知道大概与谁有关。那个仆人,应该是与夫人或者二姨娘有关。若是你缺人手,我可以借你几个,祖母昨儿才给我人了。”   齐子辙自是知道跟她们二人有关,且还知道得比沈晞蕴多多了。他瞥了她一眼,道了谢。沈晞蕴还真就喊了张嬷嬷过来,让她拨几个人给齐子辙用,齐子辙只能收了。   正好让手下人查查她身边这些奴仆有没有问题。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等沈老夫人唤沈晞蕴进去时,沈晞蕴还有几分意犹未尽,离开前转头看向齐子辙,齐子辙难得对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示意她进去,不用担心他。即便只是那样的笑容,都让沈晞蕴安心了。   齐子辙看向坐在上头的老妇人,花团锦簇的袄子,目光精明干练,周身一派家主之气,观之年岁,便能猜出其身份,拱手道:“沈老夫人安好。”   沈老夫人望来人气质绝然,不是俗物,更可贵是那一身沉稳清贵之气,好似一团云雾,可包容万千,那从容不迫之姿,即使如今蒙尘,以后不是庸碌之物。   她微笑道:“齐公子客气了。”   齐子辙笑道:“沈老夫人,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了商讨与沈家二姑娘的婚事,因家中无亲近长辈,薛伯伯今日恰巧遇上公务,而我明日有要事要回京,这才冒昧只身前来打扰。”   沈老夫人听他是来商讨婚期和聘礼之数,便笑着道:“自是与你方便就好。聘礼之数我们也没什么要求,看齐家的诚意,只是蕴儿的嫁妆,自是不会少。婚期送去合了便是了。”   “听闻齐公子年岁不小,也是被耽误了。”   齐子辙闻歌知雅意,点头,神色郑重地说:“沈老夫人说的是,也是为此,才想着早入迎娶沈姑娘入门。至于聘礼,既然真心相待,定然倾其所有。”   沈老夫人吩咐姜嬷嬷将选好的日子拿过来,“既是如此,那就选在三月后吧,这时还不热,办喜事也好。”   “多谢。”齐子辙笑道,两人又说了几句,主宾皆欢,散去。   张嬷嬷笑容满面地前来报信,“姑娘和齐公子的婚期定下了,六月初十,满打满算就三个月。这事也真多,得赶了。”她见沈晞蕴没说话,赶紧又劝道:“姑娘,虽说婚事紧了点,可前有虎后有狼,夜长梦多。再者,这婚期是齐公子求来的,姑娘也不掉价。”   沈晞蕴轻声低语,“嬷嬷放心,我,高兴。”她后头的言语轻如蚊蝇,却让张嬷嬷听了哈哈大笑。   她不得不羞红了脸,躲开来,六月初十,真好。 第018章 巧设计   从沈老夫人手中接过齐子辙寄送过来的信件时,沈晞蕴内心所有的忐忑与不安,全都消除了。在她把齐子辙想要寻找的沈家仆人消息告诉齐子辙,等她回到院中坐定,才猛然想起齐子辙不是沈宴,他只是个白身的举子,而那仆人,经过她苦思冥想,在前世中的只言片语和零碎的记忆碎片中,串联起来,才恍然大悟,那个仆人,恐怕真的是二姨娘身边的人。   随之而来是沈晞蕴的担忧和焦灼,她生怕齐子辙被害了,自己还没有过门就成了寡妇,又怕他被伤了,耽误了下一场的开考。她不想他的前途因为她而受到打击。   如今见了他报平安的消息,脑海中的那根弦,终于松了。   隔了两日,姑娘们全都在自己院中做绣活,沈家的两位公子依然在外游荡不着家。傍晚沈家府中的家主沈宴和主母孙氏一前一后匆匆进入竹院,不过一刻钟,沈宴率先怒气冲冲离去,而孙氏则垂眸不语,耷拉着脑袋被孙嬷嬷扶着走出竹院。   黄昏刚过,夜幕降临之时,河间城内灯火渐灭,夜深人静,沈家偏僻角门停了一辆破旧的马车,沈家的二姨娘被堵着嘴巴捆着送上了马车,那辆马车,消失在夜里,只余留下隐隐传来的马蹄声。   沈家看似还是原来的沈家,但不过短短几日,内院掌权之人早已经换了。仆人人心波动,门房花厅里的下人,偷懒耍滑,比比皆是。一路到了后院的大小厨房,各自为主,连做个菜,有时候都要吵吵闹闹。   以往依附于孙氏手下的婆子们,强悍的都撸起袖子,就想着趁机会翻身或者抓住沈老夫人手下人的痛脚,拼命踩。   自从二姨娘被无声无息打发出去,上下奴仆全都安静下来了。   压抑了两日,沈老夫人发了话,盛夏将至,晚春时节,正好开个花宴,也是为着替年纪适合说亲的沈家姑娘相看。   上辈子沈晞蕴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花宴,本以为和自己并不相干。姜嬷嬷却带着河间城内最为有名的绣娘过来替她量了尺寸。   绣娘拿着尺寸出去,沈晞蕴留下姜嬷嬷说话,她仿若在想些什么凝重的心事,眼皮子抬了几下,欲言又止后,才说:“嬷嬷,这花宴,我不太适合去,我,已经定亲了。”   姜嬷嬷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大事,一听这事,笑着拍手安抚她说:“二姑娘倒是心实,老夫人办这花宴,除了附庸风雅,也是为二姑娘好。二姑娘虽说自幼养在夫人膝下,可夫人到底是安国公府出身,教养与我们沈家略有不同。夫人进沈家门的陪房,就比其他房的夫人们多得多了。”   “二姑娘所嫁之人家境只是小康,还需姑娘自个能料理家事,不过隔天,下午估计老夫人就派人唤您过去了。”姜嬷嬷一番提点,沈晞蕴安心下来。   前世她确实不懂什么中馈之事,也是后来跟在钱夫人身边,看着学了一点。   下晌,沈老夫人喊了沈晞蕴过去,从看账本、安排事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手把手教了,连里头的那些个小窍门,都一字不差地告诉了沈晞蕴。   沈晞蕴头一回明了内院的弯弯绕绕,不禁私下里跟张嬷嬷感叹:“我这几年还活得好好的,果然夫人手下留情了。”   这话一字不差地被传到了沈老夫人、沈宴和孙氏耳朵里。沈老夫人淡淡地笑而不语,沈宴铁青着脸,哆嗦着双唇,就差骂沈晞蕴是白眼狼了,至于孙氏,又气又恨,隔天就病了,据说是起不来身,郎中看过也只是说气急攻心,肝火旺,过于抑郁,反正就是得养几天。   孙氏不顶事,正巧给了沈晞蕴好机会,趁着未出阁之前练上几次,上手熟了。   花宴前一夜,姜嬷嬷捶着沈老夫人的肩膀,神色间略带欢快之意,垂眸道:“二姑娘像您一样聪慧,中馈之事,一点就通。”   沈老夫人声音疲惫,“明日多看着她。其他人就不用在意了。”   翌日,沈府的仆从们忙得脚不沾地,来人不过是一些河间城内的大小官宦人家,偶尔几个从京城里赶过来的,也不过是沈宴部下的家眷,不得不给几个面子。   值得一提的是前几日刚下放下来的钦差大人秦大人,在朝廷中与钱太师是同一派系,听闻钱太师未来亲家开花宴,秦夫人便领着自己的儿女过来。   花宴上的花除了沈家出的梅林外,其他的花卉都是女眷们带过来的,全都是静心挑选摆放在桌上,供他人欣赏品评。   只是来人都知晓,这花宴是为自个未有亲事的儿女打算的。   女眷们寒暄过后,说起了沈家的闲话,平日里捧着孙氏的女眷都晓得孙氏最为不喜开宴会,孙氏膝下只有两个儿子,其他都是庶女,好男不愁娶,好女却愁嫁,以孙氏小心性,只怕庶女们的婚事早已经打好了算盘。   正当女眷们三三两两结伴议论纷纷时,只见一脸生的嬷嬷梳着高耸的发髻,一脸严肃,踏进来时,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丫鬟,鱼贯而入。   嬷嬷行了标准的礼仪,即使是宫人来挑剔,也挑剔不出一点差错。只见她站定,目不斜视,张口大声道:“沈老夫人、夫人、二姑娘与众位姑娘到。”   话音刚落,老当益壮的沈老夫人走了进来,跟在她后面的却是被张嬷嬷推着轮椅的沈晞蕴,边上才跟着面色苍白的孙氏,至于那些庶女,全都跟在身后,垂眸不语。   秦夫人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抿紧嘴巴,并不吱声,其他女眷们物议沸腾。   沈老夫人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女眷们,端着慈祥的笑颜,温和地道:“多谢众位夫人前来参加沈府所办的花宴,请诸位夫人高举茶盅,我代表沈家,以茶代酒,感谢各位夫人的到来。”双手平举茶盅,环顾四周,一饮而尽。   女眷们也接过身边丫鬟捧着的茶盅喝过,听姜嬷嬷高喊:“开宴!”所有人全都蠢蠢欲动,见沈老夫人走到秦夫人身边说话,一些坐不住的,便趁机溜走了。   沈家这次来参加宴会的庶女有三人,沈晞蕴、沈晞莲、沈晞萍和沈晞芬。沈晞萍是孙氏贴身丫鬟所生,据说是沈宴喝醉后不小心做下的荒唐事,因着这样的出身,沈晞萍从小心性就深,但却表现得懦弱无争,身形柔弱,面色清秀,玉黛梨花,常常跟在沈晞莲身后。至于沈晞芬的生母是良家妾,沈宴外放时孙氏做主纳下送过去的,临送过去还灌了绝育药,可依然生下了沈晞芬,沈晞芬长得浓眉大眼,颇有几分英气,性子也独,从来不与其他庶女参合。   三人与沈晞蕴最大不过相差三岁,因而沈老夫人才领着她们。   秦夫人与沈老夫人寒暄过后,秦姑娘上前与沈家姑娘相互见了,便一齐往院子里去,至于沈晞蕴,腿脚不便,转了一圈,在沈老夫人的纵容下,先回竹院了。   路过园子,只听得传来沈晞莲欢快的笑声,花雨蹙眉,连带着张嬷嬷也忍不住感叹道:“三姑娘真是没心没肺,姨娘被送走了,她还能笑成这样。”   沈晞蕴食指轻轻点了手把两下,对张嬷嬷道:“嬷嬷,二姨娘并不是她的生母,她自是笑得出来的。”   “什么?”张嬷嬷吃惊地问。   沈晞蕴望着前头亭子上穿着粉色长裙的沈晞莲围着秦姑娘来回跑着,还伸手往秦姑娘的咯吱窝里挠痒痒,笑声一阵阵地传过来。   上辈子她得知这样的事也很是吃惊,不过孙氏心思歹毒,她干的事可不少。除了沈晞芬的姨娘确实是生母外,其他的生下庶女的姨娘全都发卖的发卖,弄死的弄死。至于沈府后院的姨娘,全都是扬州瘦马,进府就灌了药的,早已经绝了子嗣。   沈晞莲怎么知道的,她不想弄清楚。   “嬷嬷,我们赶紧回去吧,要不淋湿了。”沈晞蕴言语中晦暗不明的暗示听得张嬷嬷一头雾水,花宴日是算过的,好天气,如今万里无云,哪里会下雨?   花宴的午宴沈晞蕴并没有去,派了小丫鬟去跟姜嬷嬷说了声。沈晞蕴拘着花雨和张嬷嬷,一刻都不让她们出去。   不过一个时辰,张嬷嬷去小厨房端热水,听得前头伺候的婆子说出了事了,张嬷嬷连水都没有端,直接跑回来了。   “姑娘,姑娘,出事了!前头,出事了!”张嬷嬷喘着大气嚷着。   沈晞蕴拍了拍手上的书,已经很旧了,书页微微泛着黄,上面还有几行批注,那是齐子辙上次送信来时特意送来的书,她本不太喜欢,看了几页,觉得有意思,也就看下去了。   沈晞蕴淡淡地止住她的话:“行了,我累了,你们回屋去吧,下午不要出门。”   花雨和张嬷嬷面面相觑,只能应了。   晚饭时,沈晞蕴照例去了沈老夫人的屋内用饭,一顿饭下来,沈老夫人的食量没有减,面上含着笑意,一点都不受下午事的影响,频频给沈晞蕴夹菜。   饭罢,其他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沈老夫人与沈晞蕴两人,周围顿时静了下来。沈晞蕴不开口,沈老夫人也不言语。   足足等了一刻钟,沈老夫人才感叹道:“蕴儿最近有长进。”   “祖母。”沈晞蕴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你定然很想知晓下午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很好,没有去乱打听。”沈老夫人点头称赞,又接着说:“你三妹妹干出了丑事,竟然赖上了秦大人家的大公子。你父亲气坏了,你母亲听到也一下就病倒了。你母亲需要静养,你就不用去看她了。”   沈老夫人前后几句话,就把下午的大事全都说了,沈晞蕴心满意足地回了屋内,张嬷嬷自是从姜嬷嬷的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待花雨下去后,她磨蹭了老半天,才支支吾吾地道:“姑娘,三姑娘这件事,是不是因为我透露出的消息才......”   早在花宴日子定下来,想起前世秦少爷也曾来过沈府。上辈子的花宴,并不是花宴,而是孙氏为两个儿子举办的文人宴。   若不是张嬷嬷跟着采买出去一趟,从守城的衙役嘴里偶然听到钦差二字,她差点忘记了上辈子这一个仇人。   上辈子的宴会时,孙氏并阻止她去前院,反而热络地让人抬了她出去,坐实了她身残的事实,之后又和秦夫人说好,让秦姑娘面上示好,背地里对着她说恶毒的言语,假装落水,秦少爷则在愤怒之下,拿起准备好的拐棍,敲断了她的腿。   而沈晞莲则一边安慰秦姑娘,一边指责沈晞蕴忘恩负义,心机深沉。   那一台好戏,众人看得是应接不暇。   秦姑娘那一再晕倒的柔弱之躯,浑身发抖可怜兮兮的样子,秦少爷护妹心切的仗义之举,废了她的双腿最后也不过是一句鲁莽了事。   沈晞莲则成了铁面无私、爱憎分明、性子直爽之人。   至于孙氏,扮演的是嫡母教导庶女无方不得不代替她赔罪的慈母形象。   从那以后,沈晞蕴再也不出门,再也出不了门了。   她不过是运用了前世所知之事,加之齐子辙给的消息,把沈晞莲被许给钱太师府的事透露了出去,沈晞莲这就行动了。   秦少爷已经订了亲事,秦大人惹不起,沈晞莲,没了女子之名誉,只能做妾了。至于秦姑娘,沈晞蕴笑了,既然秦家抢了钱太师府上的人,那么秦家也应该补偿给钱家,而孙氏和沈宴如何,她一点都不在乎。   此时的巡抚后院,秦大人在厅堂里来来回回地走着,额头上冒着热汗,而秦夫人则捂着嘴巴嘤嘤啜泣。   不过是带着儿子去了一趟沈家,竟然惹出这样的麻烦事。她吃过午饭,想着该告辞了,派人去唤了长子,却寻不到,只能跟沈老夫人说了。不料,沈家的婆子却来报,说是儿子在梅林深处,言语含糊,眼神游移,她以为他是喝醉了,便笑着和沈老夫人一起过去。在梅林处却见到儿子和一姑娘衣裳不整地躺着。   秦大人更是生气,沈宴送他出府门,拉了他低声说明了沈晞莲已经订给了小师弟。他的儿子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恩师和师娘只怕要剥了他的皮。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秦大人跺脚骂秦夫人。   秦夫人红肿的杏仁眼,哑着嗓子道:“老爷,你真是没良心,我哪里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要不,咱们把沈家姑娘娶进门吧?”沈宴是新贵,也不算亏。   秦大人伸出食指,抖着手,指着秦夫人,一脸看蠢货的表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妻不贤的后悔之意,大声道:“娶沈晞莲进门?你知不知道?她的婚事已经跟钱家定下来了。还有,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进我秦家的大门?咱儿子可是跟庆国公的嫡女定下婚约了,这是在打庆国公的脸!”庆国公府手上捏着骠骑营的兵权。   “钱家?庆国公府?”秦夫人面色难堪地问。   秦大人铁青着脸,秦夫人双手捂住脸,哭嚎道:“天呐,我是造了什么孽啊!!!”   此时钱夫人得知自己定下的媳妇又跑了,自是怒气冲脑,差点就这么直挺挺地躺下了,好在来回话的是姜嬷嬷,姜嬷嬷循循善诱道:“钱夫人莫要伤心过头了。”   钱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气得脸都红了,若不是因着来者是客,只怕要赶人了。   姜嬷嬷微微一笑,给钱夫人指了一条明路,“我家老夫人说了,这事若是闹出来,我们沈家是亏了,可秦家和钱家的名声也不见得好。”   钱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嬷嬷,姜嬷嬷眼睛都不眨一下,道:“若是钱夫人想再与沈家结亲,自是沈家的荣幸。不过,这口气,钱夫人咽得下去么?秦家这么做,不就是欺了钱家么?”   钱夫人眼眸子微微动了下,姜嬷嬷又放出诱饵,“夫人,您是明白人,我沈家自是亏欠了钱家,但不单单是沈家,还有秦家,这件事说到底损失最小的就是秦家。钱夫人,这人是秦家抢走的,就这么放过秦家么?”姜嬷嬷抚了一下发髻,似乎想起了什么,感叹道:“秦姑娘真是绝色美貌啊,还跟三姑娘感情颇佳,以后三姑娘进了秦府,有这样的小姑子帮着,也就不怕嫡妻刁难了。”   “抢了别人的东西,难道不需要还上?”   姜嬷嬷深藏功与名地拿着沈晞莲的庚帖回了沈府。前脚她刚走,后脚钱夫人就上了马车,直奔河间巡抚府衙后院去了,钱夫人如今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是秦家欺负了她的儿子,她得替她的儿子要回补偿!”   过了五日,听姜嬷嬷无意中提起,说是秦家姑娘与钱家定亲了。   而河间巡抚衙门后院,秦夫人已经病了五日了,秦姑娘被关在房门,里头可以扔可以砸的物件,全都毁掉了。   秦夫人苍白着脸,喃喃地道:“秦家,完了。”   此时的沈晞蕴,正一脸害羞地听沈老夫人说齐子辙过两日就要让人送聘礼过来了。 第019章 下聘礼   夏日来临,蝉鸣不已,河间城内的街道上洒水去暑气。花雨拿着分到的冰块快步往屋内走去,沈府里头也就园子里的小湖泊最为清凉消暑,沈晞蕴这几日有点苦夏,一桌子清淡的素菜,却下不了多少筷。   沈宴忙忙碌碌了许久,终于在今日特意向上峰请假,不为别的,只因今日,齐子辙下聘了。   吉时一到,沈晞蕴就到了沈老夫人的正堂中,依偎在沈老夫人身边,孙氏眼眸低垂,双手藏于袖中,口不言语,一脸肃穆,却又似无心关怀,只做一提木人偶。   沈宴早已让人打扫了前院的花厅,上下擦拭了两遍,过年时扫尘都没这么有干劲。钱太师最近对沈宴不冷不热,秦大人也没给沈宴好脸色,连带着安国公府里的大舅子也晦之莫深,能避则避。   沈家派了人到城门口等着,沈晞蕴柔柔地垂眸害羞不语,沈老夫人笑得像朵菊花。禁足解了的沈晞莲则抓住手帕,恨不得立马转身离开。   一时间竹院的正堂内心思繁杂,各有各的谋划。   沈晞蕴面带喜色,心上却多了几分猜疑,她一直都以为齐公子是河间人,没成想竟然住在京城里。她内心有点慌乱不安。   此时沈府前院,门房见府门前跑来人喊着:“来了,来了!”门房转身就往花厅里去回话。   外头的动静引得沈宴不由得站了起来,走到了门槛前,仆人回禀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咳嗽了一声,又坐了回去,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今日的齐子辙格外不同。本下聘礼他可以不用过来,但为显示对沈晞蕴的尊重和爱惜,他骑马亲自送聘礼过来。   一台台红木漆的结实装抬扛了进来,摆放在了院子内,全都打开了盖子。   头一抬就是上万两的礼金,这个数目,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就是沈宴为长子准备的聘礼和成亲得事宜的花费,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两。接下来是五十斤的喜饼,上头印着双喜花纹。海味是八式,各两包,除了发菜还有鲍鱼、海参、鱼肚、鱿鱼等,共八样。三牲和鱼更是全须全尾。两对椰子、四担上好的女儿红。四京果、四色糖、生果和茶叶一样都不少。礼金盒和香炮镯都是上好的,特别是那对龙凤镯,栩栩如生,耀耀生辉;最后是斗二米,有糖有糯米,象征甜甜蜜蜜。   齐子辙身着华服,举手投足间尽显其风光月霁,眉眼间的英俊之色比往日多了几分,令人神往的是他一点都挑剔不出的仪态端方之姿。   沈宴笑看着聘礼,连连点头,聘礼单子让人送去了后院。   沈宴刚要跟齐子辙说话时,只见后头跟进来一流露出精明干练的男人,跺着虎步进来。看清来人相貌,沈宴吃惊地望着,过了一会,才举起双手要行礼。   来人正是沛县齐家的家主,齐老爷子。沈宴此时才察觉,这门亲事,沈家真的是赚到了。以往兰陵齐家作为天下学子的楷模,素来就有以学识折服天下人之称,兰陵齐家覆灭后,其门人除了被牵连以及归隐,其他全都转儿投奔到了沛县齐家。   沈宴之前还曾听人说过,这沛县齐家如今是了不得的人。如今休假的齐子辙中书大人,就是出自沛县齐家。只是齐子辙中书大人据说是沛县齐家家主的外室子,到了十二岁,因生母去世,这才带回了齐家,算是家主的老来子。   都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个老来子,只怕也是齐家家主的命根子。   沈宴文人宴时接过的齐由的帖子,一直都以为他只不过就是攀附了沛县齐家罢了,不成想,竟然入了家主的眼。   沈宴只要一想起孙氏平日里对沈晞蕴的淡漠,他就觉得心痛,只因为他从沈晞蕴这桩婚事中能谋划的似乎变少了。沈宴第一次后悔娶了孙氏。   齐老爷子拱手与沈宴行礼过后,双方谦让一番,才坐下。齐老爷子笑道:“没成想你我二人竟然成了亲家。沈大人尽管放心,我齐家绝对不会亏待令千金。”   听齐老爷子连连保证,沈宴自是看齐子辙越来越满意。   内院中的沈老夫人接过聘礼单子,打开后扫了一眼,并不说话,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倒是沈晞莲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她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终究只能当妾,而瘸子却是正妻,她就觉得羞辱,为什么这个瘸子不嫁给那个傻子?瘸子和傻子更配!   “二姐姐谋算了那么久,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看那个穷书生,能出什么聘礼。你不过是个瘸......腿脚不便,穷书生这才不嫌弃你,你可别得意。不过祖母教导我们沈家姐妹,得互帮互助。妹妹我以后过上了好日子,定然不会忘记姐姐的。”   “多谢。”沈晞蕴微微一笑,一派端庄,并没有觉得被人挖苦了。   沈老夫人将聘礼单子递给沈晞蕴,沈晞蕴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再寒酸都能撑住,只是当礼单印入眼帘时,不由得吃惊地喊道:“这,这,是什么?”   沈晞莲耐不住好奇,站了起来,随口安慰,“二姐姐也别太伤心了......”她将目光落在了礼单上,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沈老夫人揉了下沈晞蕴的脑袋,慈爱地道:“这些聘礼全都给你,你把礼单收着,我们沈家是耕读传家,不是贪好钱财之人,以后不管是哪个姑娘,婆家送来的聘礼,我们沈家,一分都不会要。”   沈晞莲猛摇头,握紧了拳头,快步跑了出去。   沈老夫人说了散了,孙氏这才走了出去。沈老夫人摸着她的头,拍了拍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叹息了一声道:“日子终究要你自己去过。凡事多忍让,也不要怕。祖母永远是你的靠山。”   沈晞蕴看着握紧自己双手的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心头的酸疼涌上了鼻尖,她忍了一会,才艰难地开口道:“祖母,你放心,我不会让祖母丢脸。”重活一次,她不想让自己白活。   姜嬷嬷也拿着帕子擦了眼角的泪水,退去了伤感之意,鼓起情绪,打趣地道:“老夫人,听说那齐公子还亲自过来了,可见对姑娘多看重。您就安安心心的。”   沈老夫人颔首。   沈晞蕴靠在沈老夫人怀里,闻着沈老夫人身上带有的淡淡檀香,退出了怀抱,对沈老夫人请求道:“祖母,我能不能见见他?我,有很重要的话,跟他说。”   沈老夫人垂眸看眼角微微发红的孙女,凝望着她,似乎想着什么事。沈晞蕴略微有点不安,怕自己出格了惹沈老夫人失望。   沈老夫人轻声对姜嬷嬷道:“你去前头看看,若是齐公子在,就唤过来吧。”沈晞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让张嬷嬷推着她出门。   聘礼的单子被沈晞蕴随意放在桌上,沈老夫人拿起来,认认真真地从头到尾看起,却在看到名讳时抖了下手,她合上礼单又再一次翻开,沉思片刻,唤人拿了庚帖过来,对照着看了几次,不再多说。   沈宴得知沈老夫人请齐子辙到后院,便告知齐子辙以及齐老爷子。齐子辙撩起衣摆,跟着仆妇往后院去,到了二进莲花门过后,进了正堂,只见里头摆着一件山水屏风,他刚站定不久,里面传来了轮椅滑动的声音,沈晞蕴从屏风后出来了。   她被张嬷嬷推到了齐子辙面前,张嬷嬷就识趣地下去了。   沈晞蕴望着精心打扮后的齐子辙,弯起了嘴角,眼眸中闪着欢快的光芒。   齐子辙垂眸,柔和地问:“可有事?”   “没事就不能见你了?”沈晞蕴淡淡地反问,可言语中带有的那丝亲近之意齐子辙察觉出来了。   “订婚男女相见不吉利。”齐子辙给出了一个让沈晞蕴压根就不太相信的托词,至少沈晞蕴就是这么想的。   本来要软下身架的沈晞蕴言语中竟然有些许疏离感,“是么?”   “是啊。”沈晞蕴低眸不语,望着外面的树木,两人静静地待了好一会,沈晞蕴这才深吸一口气,昂起了下巴,眼眸中带着贵女的高不可攀的神色。   她似乎只有摆出这样的架子才能掩盖刚才的失落和自己的痴心妄想,“你的聘礼单子我看到了,虽然你家很有钱,还跟什么沛县齐家有些关系。可是我也知道,沛县齐家的主母不好惹,像你这种旁支,也沾上不了什么好处,若是沾上了,只怕还要你剥层皮去还。我对你没什么大的期待,沈家给我的嫁妆足够养活你一辈子还有我们的儿子一辈子,甚至连孙子都可以,你就老老实实走功名的路吧。你放心,只要你不辜负我,我定然不会让沈家替我出头。沈家的资源,会为所用。”   沈晞蕴高傲地说:“你若是负我,我就阉了你!”有钱没用,要有势。   齐子辙瞅着面前絮絮叨叨,边威胁边说着一大堆零碎话的沈晞蕴,不知为何,他竟然心生一丝欢喜,他不由得伸手摸了几下她的脑袋,揉搓一番,温柔地说:“好。”   “你真是笨死了,连琴都不会弹!”   “这个字你都不认识么?为什么不说话?你主子我问你呢!”   “哎呀,慢点,推慢点,你是在耍脾气么?小心我不要你了!”   齐子辙脑海中闪过一个总穿着粉嫩衣裙的粉嫩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还有那柔软粉嘟嘟的唇,气鼓鼓地望着他,嘴里说着狠话,却温柔待他,平日里吓唬他,可他受欺负了,硬是要挡在他前面替他出头。   她口是心非的样子,真可爱。 第020章 搬家了   沈晞蕴红着脸推着轮椅出来了,张嬷嬷正站在走廊边上跟着小丫鬟唠嗑,一个不留神,她的身影一闪而过,好似后头有只猛兽在追一般,张嬷嬷怔住了,赶紧将手里的瓜子全都塞进小丫鬟的手里,抹干了唇上黏着的瓜子片,腿捣腾得飞快,追沈晞蕴去了。   齐子辙心满意足地踏出了房门,在二门处探头探脑的小厮观看了未来女主人溜得飞快的场面,又见自个主子一改往日面上无情,如今挂着笑,不由得叹出了一句感慨。   他没得婆娘,可没看过猪跑总吃过猪肉。以他的见解,不由得为自家主子担忧,一看未来女主人就是被吓跑的。   小厮欲言又止的表情让齐子辙咳嗽了一声,恢复的面瘫表情,沉声道:“你在看什么?”   “嗯......那个.......这个.......”他伸出手指,指了指沈晞蕴身影消失的方向,又指了指齐子辙,齐子辙蹙眉说:“行了,这些都是小事,走吧。”   小事?小厮想破了脑袋,却不敢多话。   拜别了沈宴的齐子辙与齐老爷子一齐到了河间城内的小院落里,下人们忙忙碌碌,齐子辙和齐老爷子两人站在园子中。   齐老爷子望着狭小的院落,神色凝重,过了许久,才叹气道:“你成亲了,我也算是完成了你祖父的嘱托了。只是,到底是亏待了你,堂堂朝廷二品大员,中书大人,竟然娶个不良于行的女子。”   “我观你刚才面色不佳,可是对沈家姑娘不满意?京城中多的是贤良淑德的女子,沈宴是个欺软怕硬的,以沛县齐家出面,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啊?”齐子辙这下才明了,自个故意板着的脸在齐老爷子眼里竟然解读成了对沈晞蕴的不满意,他努力地对着齐老爷子露出笑容,尽量言语温和地道:“多谢,只是,我很满意。”   齐老爷子观他硬是挤出来的笑颜,心更沉了,可他自小主意就大,齐老爷子也不敢强行替他做主,只能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再表示他不用担忧。   齐子辙再三解释,齐老爷子才勉强认为他却是没有其他意思,这才出了门上了马车,齐老爷子只是过来一趟,立马就要回沛县了。   齐子辙休息一会,也要赶往京城。   此时沈府后院,沈老夫人敬香后,刚坐下,就见沈晞蕴匆匆回来了,沈老夫人招手让她贴着她,伸出手,握得紧紧的,甚至于眼眸中闪着一丝犹豫的神色,在挣扎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   沈晞蕴沉浸在刚才的场景中,勾起的唇角噙着欢快的笑容,眼眸子里难得透露出一丝小姑娘家的羞涩之意。   沈老夫人了然,却还是道:“蕴儿可是对齐公子不满意?若是不满意,我们可以......”   “没有,祖母。”沈晞蕴急忙摇头,这婚事是她算计来的,样样都贴心,唯一有点出乎意料的是齐公子家财颇丰厚,这样也好,至少供得起他读书和她吃药,重活一世,只求一世安稳。   她眼里的雀跃落在沈老夫人心上,只能再三叮嘱:“蕴儿,若是以后他欺负你了,或者现在他就欺负你,你不用忍让。”   沈晞蕴一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反手握住沈老夫人的双手,坚定地昂着下巴,冷哼地说:“祖母放心,我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姑娘,绝对不会受人欺负的。我刚才还给他下马威了。”她觉得刚才自己干得棒极了,简直就是驭夫有道。   “哦?”沈老夫人心突突地跳了,看着她张狂的笑容,心下只有两个字:不好!   沈晞蕴嘿嘿一笑,跟狡猾的小狐狸一般,说:“我跟他说了,若是他负了我,我就阉了他。祖母放心,他晓得道理。以后啊,他就是吃我的,用我的,怎么可能不听我的话?若是不听,我就让他去喝西北风!”   沈老夫人哆嗦了下手,犹豫地吐出了一句话:“你真这么跟他说了?”   “当然!”沈晞蕴一脸我干得好吧,求表扬的表情。   沈老夫人抽出手捂着自己的脸,糟糕了,她觉得自个傻孙女没救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俊俏的后生竟然就是齐子辙。若不是联想到了以往的一些蛛丝马迹,加之身边伺候的粗使婆子家就在京城内,碰巧家中有事到了衙门,见过齐子辙一面,要不完全都不清楚。   算了,以齐子辙这样的心性,若是不乐意,她还就不信自个傻孙女能强压着他认了。   让她傻乐吧,趁着还不知道齐子辙真实身份的时候。   入了夏,这些时日,沈晞蕴开始收拾行装,就在前五日,沈宴的调令正式下来了,工部尚书。工部油水不多,最近皇帝要修建道观和陵墓,工部上上下下都忙得脚不沾地。   沈宴入职工部尚书,工部的一把手,这些工程事关皇帝,不敢马虎看待。从京城到河间城内往返,消耗了足足三个时辰,这样的路程加之忙碌的政务,与孙氏聚少离多,沈老夫人本想让姨娘过去服侍,可又想京城里头内院事情多,总不能都指望一个姨娘撑场面,便修书给了在京城里头在翰林院当院长的大儿子沈定,令其买下一宅院,供以安置沈宴一家人。   沈惟湛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平日里自有住处,沈惟澈前些时候书院假期,便自主要留下看着祖宅。   孙氏自是不肯,她心里盘算着留姨娘下来看院子,却被沈老夫人驳回了。   沈府难得热闹了一回,来来往往都是河间城内官宦内眷,前来送行的,送礼的,络绎不绝,只是沈老夫人全都推拒了,若是推拒不过,也量着差不多分量的礼品送还了回去。   前世沈晞蕴并没有在京城中的沈家住过,老早就嫁去了钱太师府。   忙忙碌碌了大概又过了两日,临出发前,秦夫人领着身边的嬷嬷上门,与沈老夫人坐了一会,留下了一千两的银子,这算是纳妾礼,嘟着嘴巴,快步离开。   纳妾没有礼单,秦夫人也算是心软了,好歹给了一千两,就算是达官贵人纳妾,不过十多两,良家妾最多上百两,能给这么多,还是看在沈宴的份上。   沈晞莲拿到了银子,狠狠地在屋子里哭了一回,才精明地把银子放在了箱笼的最底下,毕竟这是她后半生的依靠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还能去京城住。只要一想起以后她还要回到河间,其他姐妹都可能在京城中找了俊秀之人嫁了,她心就像被蚂蚁啃噬般难受。   上京的日子终究是到了,沈晞蕴收拾好了东西,终于在风和日丽的清晨,坐在马车上,往京城去。   临去京城,沈晞蕴送了一封信给齐子辙。等到齐子辙接到信,已经是她们安顿好的隔日。   沈家一行人,就连贴身丫鬟都要坐上十辆轿撵,连带着数十个婆子和仆役,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浩浩荡荡的进京场景,颇为壮观。   到了新买下的沈家院落。比河间祖宅小一些,倒也够住。沈宴名下只有两个儿子,其他姑娘到了年纪都要打发出去,沈晞蕴很快就要出阁了,接着便是不用大办的沈晞莲,加之庶女们大点的两人住一个院落,若是小点跟着姨娘住也就是了。   沈晞蕴住处直接放在了沈老夫人的院落里,这里也叫竹院。   沈老夫人到后,因着年纪大,吩咐了几句,就歇下了。   华灯初上夜未央。沈家走廊的灯笼一盏一盏地挂起来,在屋檐下摇曳着。沈家的大门开开合合了好几次。   厨房正热火朝天,格外热闹。   沈晞蕴被人推着进了沈老夫人的正堂里,只见两排座椅都做满了人,欢声笑语,在她进来时却静了下来。   沈老夫人笑着对沈晞蕴招手,沈晞蕴抿着笑进去。   周遭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有淡然,她全都置之不理,只是嘴里娇俏地埋怨道:“祖母也真是的,这么热闹也不喊我,看来是有了新人忘记我这个旧人了,真真让人伤心。”   沈老夫人笑眯眯地哄沈晞蕴说:“你这猴子,就胡说。你身子弱,让你多睡点不好?来,正好要开家宴了,这是你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沈老夫人将目光落在了左手边和右手边前头坐着的两人,道:“咱们是从咔咔角落里过来的,倒是腼腆,你伯母和婶娘定然不会笑你。”   大伯母白氏、二伯母周氏、四婶娘吕氏和五婶娘王氏全都站了起来,陪着笑,嘴里道:“不敢不敢。”   沈老夫人握着沈晞蕴的手,在众人眼里就是一副心头肉的样儿,指了指底下的四个媳妇说:“见过你的伯母和婶娘们。”   沈晞蕴身子不方便,自是站不起来,只是颔首点头算是行礼了。   大伯母白氏娘家世代官宦,跟翰林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行事走路,就如同那列女传里头出来的,一丝一毫都未有出错,加之白氏的母亲是武将之女,又多了几分爽朗,心胸宽广,在沈家一族,作为冢妇,上下族人,交口称赞。长女沈晞英嫁的是毅伯爷府的嫡长子,在京城名声很好,而次女沈晞慕只比沈晞蕴年少一岁,坐在白氏下首,端庄大气。   白氏站起来引着沈晞蕴见过众位堂妹们。   沈家其实人丁兴旺,姐妹众多。大伯母白氏生有二子二女,二伯母周氏一子二女,四婶娘吕氏一子一女,五婶娘如今独独只有一个独苗子。   下衙的时候到了,沈家五位兄弟全都进来了,五位兄弟中,大伯父相貌平平,但身上的书卷气息浓厚,在官场上待久了,多了几分官威。至于二伯父则沈守未语先笑,面白,且沈家老爷子那双桃花眼落在他脸上,倒是多了几分阴柔美。四叔父话不多,身形强壮,饭量也大,看着憨厚,五叔父是真真一个书生模样,出言就是之乎者也。   如今看来,沈晞蕴不由得感慨一句,孙氏眼光倒是好,沈宴是他们无兄弟中容貌最为出众,气质最佳,官运最好的。   一顿家宴下来,散席后,沈老夫人也累了,沈晞蕴并未和她多说几句,也回房休息了,只是听张嬷嬷絮叨说明日安国公府有人过来。 第021章 故友来   翌日,沈晞蕴在沈老夫人正堂内迎来了一位故友。这个故友上辈子和她一样惨,嫁了个家世显赫的门第,却被后院里头的妾害得生不出孩子。婆母是个伶俐的,更加往自个儿子院内塞人,后院乌烟瘴气,她却自幼庭训出嫁从夫,孝为上,婆母的磋磨也不敢跟家里人抱怨,一日又熬过一日,竟比沈晞蕴早半年离世。   沈晞蕴上辈子在钱家奋力一搏那段时日曾跟着钱夫人出门,看到她身着洗得有点发白的衣裳,不过二十岁出头,却有了银丝。眼眸子早已经没了灵动,干枯绝望,眼角的纹路痕迹颇深。   两人相视苦笑,却未曾打招呼,她是不敢,沈晞蕴是不能。   这个故友,正是孙氏的嫡嫡亲侄女孙尚香。孙尚香没有硬气的脾气,反而性子柔弱,在出阁前曾看上一穷举子,却在父母的攀附权贵之心的紧逼下,上了花轿,之后过着噩梦般的日子。   临死前据说床前无人,是她死了三日后,屋子里头有了味道,请假从家里回来的嬷嬷闻到,打开房门,才发现的。   孙尚香虽然是孙氏的侄女,可性子却和孙氏相反。孙夫人从进门就看不起孙氏,怕孙尚香像孙氏,这才花了很多力气教导,不料却逼上了绝路。   她跟随母亲孙夫人前来,原本是她姐姐要过来,不过她姐姐看不起沈家那些个庶女,她倒没有纡尊降贵的想法,更没有看不起沈家的意思。   沈晞蕴不像沈家其他庶女,亲事还未定下,不知是拿捏在沈老夫人手中,还是拿捏在孙氏手中,一点都不敢怠慢,生怕过后被算账。   她吃过早饭,正把前天让花雨采摘的茉莉花放在竹子编织的箩筐里头,准备串个花链子打发时间。   靠着窗后串了一串刚要歇息喝口茶,张嬷嬷过来禀话,说是前头嫡母的娘家来人了,还有个表姑娘,两人年岁相差不大,让她过去说说话。   孙尚香容貌并不出众,孙氏的艳丽、孙夫人的秀美都未能在她的脸上找到一点痕迹,但其气质极佳,反而让人忽视了她平凡的面容。轻声细语,如沐春风,让人深恐惊扰了她。   见到她时,沈晞蕴望着故友的面容,怔住了一会,才笑吟吟地上前问好。   孙尚香并未像其他人一般第一眼就流露出了下意识的鄙夷,反而是眼神中满是怜惜和关怀。   序了年齿,两人对坐,见孙尚香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温柔地跟自己说着小声话,好似又回到了当年那少得可怜洽意的时光。   两人都是实在人,并不健谈与热络,又有些许的小害羞,但在沈老夫人眼里,这样的姑娘品行才好,那些端着个玲珑袖的,哪个开口之前不将对方掂量三分,说出的话语又不暗含□□分?   沈老夫人平日里对孙氏有多苛刻,反而对孙尚香就有多满意。沈老夫人用最为诚恳的赞美之语称赞了孙尚香的仪态过后,便特意让姜嬷嬷去库房中拿了一色泽度好的手镯给她当见面礼。   孙夫人并不是眼皮子浅的,但却真心实意笑着受了。   沈老夫人打发了孙氏领着孙夫人去自个的院子,本来孙尚香应该过去,但沈老夫人表现出了喜爱之色,孙夫人又见孙尚香与沈晞蕴话意未尽,便让孙尚香顺势留下来,毕竟,比起让女儿跟沈老夫人在一起待着,跟孙氏在一起待着她更不放心。   沈晞蕴领着她去了自个的屋子,坐在窗下,两人对着串花链子,时不时讨论几句。   “只有茉莉花倒是单一,若是有其他颜色的花相□□缀,越发好看。”孙尚香略带叹息地说着花经。   沈晞蕴知道她平生最为喜欢的就是养花种花。她含笑地说:“这些我倒是不懂,你若有好的,愿意的话,不如列了单子送来,我请了祖母身边的姜嬷嬷帮着集齐了。”   “只是可惜我六月份就要出阁了,刚认识你这个姐姐,就身不由己了。”沈晞蕴柔柔地说着自己的心声。   孙尚香微微一笑,道:“我们可以书信往来,索性我也不太爱出门子。我家大姐倒是喜欢热闹。”   花雨送上了茶水,孙尚香放下针线,将银镯子撸上了胳膊,免得叮叮当当地响,这才喝了茶。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备嫁的闺房,只是听我大姐说到处都是红,你这倒是少。”   沈晞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说:“你说的那是快要出阁的屋子。我那些嫁妆都有针线房的绣娘帮着绣,不成还有外头的绣娘,等快要出阁前,才全放屋内。我见母亲在河间颇为挂念大表姐,大表姐还未定亲么?”   孙尚香的姐姐孙尚茵今年已经快要十七了。   听到沈晞蕴这么一问,她略带尴尬地笑了下,倒是沈晞蕴反应过来,她们不是以往的亲密关系,倒是唐突了,不由得呐呐地道歉。   孙尚香见她不好意思的样儿,噗嗤一声笑开了,解释道:“你别见外。你千万不要往外说,我母亲说要多留几年。”   她抿了下唇,怔了怔,茶盅紧紧握在手中,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眸子凝望着外头的一点,沈晞蕴也不催她,她回过神来,才低声道:“你刚来京城,不知京城中的贵公子多得很,有些确是纨绔子弟,空有一身皮囊。幸而你提前订了亲事。不过最为有才学的京城男子,不得不提到的就是闻名天下的齐子辙大人。齐大人身世曲折,但容貌极佳,更难得是后院干净,年岁也不过虚长咱们五六岁,据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   “这样的男子,不是你我能肖想的。”沈晞蕴不由得插嘴,上辈子的齐子辙,那简直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杀人如麻,心狠手辣,毫无情感。   据说落在他手里的大大小小官员和女眷,剥皮削骨,腰斩流放,比比皆是。   若不是她当年早早就出了地牢,只怕齐子辙寻她是要将对钱太师的仇恨发泄在自己身上。   孙尚香猛点头,心心相惜地附和道:“正是。还是妹妹明事理。可我大姐性子就是个不服输的。齐大人如今深受皇宠,更别提那一副好皮囊,多少闺阁女子午夜梦回的有情郎。不过齐大人对男女之事据说很是冷淡,好似是身子不适。”   沈晞蕴举起自己的小手,拍了拍胸脯,天呐,那得多变态?幸而她眼疾手快,跟齐公子定下了亲事,要不以沈宴那恋栈权贵的德性,只怕要把她卖了。果然她前世倒霉,老天爷看不过去了,今生让她有齐公子这样好的夫君,真是花了两辈子的气运。   “我大姐偶然在路上遇到了齐大人,一眼就看中了。心心念念的就是嫁给齐大人。前段日子,母亲也曾托人叹过口风,没了下文。你可别看齐大人有那说不得的缺陷,京城中多的是姑娘喜欢。”   见沈晞蕴一脸不在意的样儿,孙尚香决定爆一个猛料,“宫中的弋阳公主就对齐大人很是痴迷,送了好多东西给齐大人。”   “哦?”沈晞蕴想起上辈子的弋阳公主,顿时觉得她和齐子辙很配啊,两个祸害就不要拉上别人了,直接相互祸害多好啊。   孙尚香柔柔一笑,“不过都被拒绝了。但弋阳公主越发喜欢了,常常一有空就在宫城门口堵着等齐大人。”   沈晞蕴两眼发光,真好,故友跟以往一样,还是那么喜欢说八卦,简直就是又一次丰富了她的人生。   “齐大人也挺可怜的。”沈晞蕴评论了一句。   孙尚香轻轻地啊了一声,露出了犹豫之色,最后还是抵不过沈晞蕴那热情的目光,更是压低了嗓音,细细地说:“我今儿出门未睡醒前,朦朦胧胧听到我母亲说起齐大人,他好似定了亲事了。”   “啊?”沈晞蕴双手合十,嘴里念着阿弥陀佛,替那个未知名的姑娘默哀了几声。   睁眼见孙尚香也刚放下合十的手,两人对视而笑。   “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真是可怜得很,只怕以后得受多少折腾。”   “对,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   “嗯嗯,你说得对。别看那些什么贵女,手段可丢人了。”孙尚香说出了这句话后,便不再说,两人不约而同静了下来,又串了两串花链子,孙嬷嬷亲自来接孙尚香,两人相约有空就书信往来。   晚饭时,沈老夫人将一请帖递给沈晞蕴,沈晞蕴打开一看,竟然是端午游园会。端午游园会是宫中的公主举办的,邀请的都是权臣或者勋贵中有名声的姑娘,她上辈子专研才学,颇有建树,都未曾获得这帖子,怎么这辈子丢开手,反而得了呢?   “祖母?这个?”沈晞蕴迷茫地望着她。   沈老夫人:“孙夫人说是举办人托她送过来的。”   “那,我去吧。”沈晞蕴耷拉着脑袋,回了自个房间,这个好事,她现在一点都不想要啊。   要不说自个要绣嫁妆?沈晞蕴最后泄气地埋头,算了,不知道哪位公主惦记上她了,不迎合,只怕以后都没有好日子过。 第022章 真千金   一晃一旬日已过,端阳节到,天气炎热,沈晞蕴每日都要沐浴三次,身着轻薄纱衣,额头还有微微汗珠,手执娟纱色彩鲜艳符文图样团扇,轻轻扇动着。   屋子正中央放着冰块,冒着咕噜噜的寒气,窗敷上的明亮纸全都换成了细纱和竹帘子。花雨扎着高高的头髻捧着温水进来,天色刚亮不久,地上的寒气却早已散去。   沈晞蕴体质虚热,原比一般人怕热些,夏日里过得最为苦痛。偏偏到了端阳还得出一趟门。   花雨和张嬷嬷齐力替她换上一身艳丽五彩云霞月华薄纱裙,细腰上系着绛红纱小符袋,里头放着从天水道观求来的篆符与朱砂包。   出了门子,沈府门口停了三辆马车。孙氏在五日前得知自家嫂子过来一趟竟然还带了帖子给沈晞蕴,恨得差点把后槽牙给咬断。   经过三日奔波,回安国公府求了国公夫人,豁出去了老脸和银钱,终于弄来了帖子,领着沈晞萍和沈晞芬一起赴宴。沈晞莲则因着以后要当妾,沈宴禁止她出门,嫌弃她丢沈家人的脸面。   三姐妹见过,沈晞蕴凉凉地将目光扫过沈晞萍,落在了面色淡然的沈晞芬身上,上辈子沈晞芬抗婚逃家,奔赴边关,在钱太师未倒台前,曾匆匆见过一面,听得钱家人说过,她嫁的那人是边关的守将。   孙氏并不是真心想要带着两个庶女出门,只是不想看沈晞蕴一人独独落到了贵人的眼中。   马车摇摇晃晃,将一串哒哒的声音抛在了后头。   端阳宴临水而建,在城郊皇家别院,别院后头靠着玉龙山,里头的玉龙泉是皇宫里头的御用水,这一带风景甚好,山明水秀,乃是皇室贵族避暑的圣地。   满朝人都以在夏日里能到此处避暑为荣。   下了马车,递上拜帖,前头站着的宫女检查过后,唤了两个小宫女过来领路。孙氏和沈晞萍、沈晞芬被领到了前院的桌椅靠内侧边上。   而沈晞蕴则被推着进了内院之中。在孙氏和一众人嫉妒的目光,沈晞蕴挺直着身子,心里暗含着疑狐。   若不是怕被人嘲笑,她都快按捺不住拉住小宫女到边上好好询问一番,别是看错了,她进去后被人羞辱一顿,再弄出来。   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   进入了后院,偌大的厅堂之中,花团锦簇、眼花缭乱的色彩来回走动着,时不时传来几声娇俏的笑声。今日的色调颇为鲜艳,因着端阳又称之为恶五,到了这一日,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都身着鲜艳衣物以祈求远离疾病。这日出门的女眷们要么头上戴着符咒发簪,要么腰上系着五福包,还有些是拿着艾草辟邪。这些配饰都是端阳节才有,因而更为让人眼花缭乱。   听到轮椅滑过的声响,她们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让开了一条路,只见正中央站着两位与沈晞蕴年岁相差不大的姑娘,一位脸型圆润,眼眸中暗含冷意,法令线深刻,薄唇下拉;另一位则显得年岁小些,未语先笑,朱唇微启,眸光微动,发髻上还簪着符制银钗。   周遭鸦雀无声,一片静谧。   沈晞蕴正犹豫着如何唤边上的两人,却见从二人后头又手拉着手走了两人出来,被牵着手的是孙尚香,而另一人身着明黄纱裙,妇人发髻,头上插着艾草与发簪相□□缀。   妇人先声夺人,“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两位公主可是特特接我来着?”妇人美眸如兰,落在了沈晞蕴的面容上,下颚微微一紧,露出了笑意,道:“真是个小美人,看着亲切得很,想是第一次参加端阳宴,略微拘束些。”妇人上前接过花雨推人的活计,站在沈晞蕴身后,柔声介绍道:“既然来了,就是我们自己人了。这个看着特别凶的是弋阳公主,这个看着好欺负的是千金公主。”   沈晞蕴给两位公主请安后转头对着妇人微微一笑表示谢意,妇人看着孙尚香微微恳求的目光只能好人做到底,又介绍了堂内的贵女们,在妇人特意热场下,一时间又恢复了热闹。   妇人推着她到清凉处待着,因着第一次见面,倒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问她的家世,孙尚香正在前头替沈晞蕴拿吃食过来。   妇人笑吟吟地道:“妹妹,恕我冒昧,倒不知你是如何与尚香认识的?”   “她是我表姐。”沈晞蕴想着孙氏的关系,老实回答。   妇人一听,却拉下了脸面,看向沈晞蕴的眸光中闪动着几分厌恶之意,妇人差点把自个给扇死,她生平最为厌恶就是与孙家人有关的人。若不是孙尚香当年无意中救了她,她也不会跟孙尚香有任何往来。   孙尚香过来时见两人神情凝重,以为沈晞蕴得罪了人不自知,赔笑地对妇人道:“姐姐饶了她吧,她从小就很少出门,若是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姐姐看在我的面子上,消消气,行么?”   妇人不语,站起身往外走。   孙尚香转身问沈晞蕴:“晞蕴,你刚才说啥话了?”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在了妇人的耳内,妇人顿足不前。   沈晞蕴摇头表示不知,贵人都是性情怪异之人,比如上辈子的齐子辙。   孙尚香细问了一遍,沈晞蕴只能将她刚才的回话说了一遍,孙尚香一听,暗叹不好,“你呀,平日里不是躲着我姑姑老远,巴不得不跟她扯上任何关系,今日倒是乖觉了?”   沈晞蕴捏起叉子,将最后一茬的樱桃含入嘴中,才说:“你姑姑是我继母,我在外头难道说她不是?有你这么当表姐的么?”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话,美妇人却在听到此话后快步走来,俯身盯着沈晞蕴,所有人见她这般异动,全都停下了话语,偷偷儿瞄着她们。   美妇人沉声问:“你姓什么?”   “家父工部侍郎沈宴。”沈晞蕴话音落后,还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不屑。   千金公主和弋阳公主面面相觑。   “我是你大姐。”美妇人坐在她边上,说明了两人的关系。   沈晞蕴啊了一声,略带不解地问:“姐姐是大堂伯家的大姐?”不对呀,她记忆中大堂伯家的大姐不长这样的。   美妇人听沈晞蕴如此说,也不回答,只问:“你叫沈晞蕴?”她伸手拉过沈晞蕴的手,掌心向上,用指尖在上头划过三个字,“可是?”   “正是。”沈晞蕴眯着眼看向对方。   美妇人又问了几句府中的事,得知如今管理内院的是沈老夫人,便安心了,正要再多说几句话,千金公主边上派了人过来,她只能丢下一句话,“你我很是有缘,过几日我接你过府细聊。”   孙尚香张大了嘴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挣扎地看了一眼沈晞蕴,还是闭了嘴,那件事,还是让沈老夫人和郡王妃亲自跟沈晞蕴说比较好。   美妇人离去后,渐渐有人围到了沈晞蕴身边,说着今日的打扮和最近京城里头流行的胭脂水粉。   孟家姑娘在他人眼神的示意之下,被推了出来,硬着头皮诺诺地询问:“沈姑娘,不知你与郡王妃有何亲戚关系?”   “啊?”沈晞蕴眨巴了两下睫毛,郡王妃是谁?   另一个脾气冲的薛姑娘哼了一声,道:“沈姑娘别装了,刚还与郡王妃自报家门,如今倒是装得一手无辜。”   “不好意思,我也搞不清楚,让各位见笑了,只怕是郡王妃没见过官职如此低的姑娘参见两位公主举办的端阳宴吧。”   众位姑娘见从她嘴巴里撬不出什么话,也就三三两两散去了。   孙尚香去解手,只留下沈晞蕴一人靠坐在边上,弋阳公主看着围上来使劲儿说着恭维的话的贵女们,一丝烦闷之意涌上心头。   身为公主,她生母虽只是宫女,生下她后到如今十多年,也不过是个嫔位,子以母贵,她远远赶不上千金公主的地位。   就连封号,可以看出两人的差别。   她是落日余晖,而妹妹确是价值千金。   父皇的儿子全都活不长,只留下她们这些公主们。父皇喜新厌旧,即使是千金公主的母妃,如今也只是独守闺房,看着新人笑。其实这么一看,她和千金公主,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弋阳公主在外头摆足了公主排头,千金公主在她才会忍让一番。   她望向那个孤零零坐在一旁的瘸腿的姑娘淡然处之的身影。那个帖子,是她让孙夫人送过去的,她就是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哪里入了他的眼。   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比不上一个瘸腿的人。见到之前,她是蔑视的,见到沈晞蕴之后,心头的那股子怒气更是逼得她差点失态。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看不出有哪一点比得上她的人,就这么夺走了她心心念念的人。   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说动父皇下旨意赐婚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她的幸福,是被沈晞蕴给毁了的。 第023章 弋阳主   亭子外头的天越发的亮了,亭子外头那碧波无边的湖泊,还有边上种满了木香、金灯花和茉莉。外院的喧闹声中夹杂着吟诗作对与铮铮琴音,不知哪位官宦人家的姑娘在显身手。沈晞蕴将目光落在骇人的湖面上,不发一言,神思游荡,不知在想些什么。   弋阳公主走到她背后站定许久,她都没有察觉。等到弋阳公主身边的小宫女嗯哼了一声,沈晞蕴缓缓地转动轮椅,欠身请安。   看清了沈晞蕴面容的弋阳公主,面上露出了疏离的笑容,沈晞蕴确实长得比她好看,但那又如何?百花楼里头的姑娘,比沈晞蕴好看得多了去了,自古大好男儿,娶妻当娶有助力之人,怎会如那浪荡纨绔一般,沉迷于美色,失了斗志也失了心性。   弋阳公主是怀疑的。可想起齐子辙那波澜不惊的眸子,她又放弃了那毫无根据的怀疑。齐子辙本就该不为任何姑娘所动容。   他是神坛上的仙人,冰山上的高洁,他不应该有七情六欲,他是圣人,普天之下,只有她弋阳能够懂他,也只有她,有皇族高贵的血统和身份,能够配得上他。   而像面前这样容貌的女子,就是妖孽!是勾引他坠入地狱的妖女!   弋阳蜷缩着五指藏在袖口中,不缓不慢地道:“沈姑娘,你可知,人的命是定了的?”   “是。”沈晞蕴瞥见了弋阳公主目光短暂发出的狂热之色,她本要逃走,却被堵在了角落里。   弋阳公主见她卑微地低垂着眼眸,头都不敢抬,再看她刺眼的双腿,无力地放在轮椅踏上,这样的人,真如浮游虫般碍眼,若是能够除掉她,就好了。   “既然你知晓,那又为何去肖想自个本不应该肖想的人?”弋阳公主俯身在她耳边沉声质问。   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人好似经过三言两语就成了好友一般,很是亲近。   要知道,弋阳公主跟千金公主不同,千金公主性情甚好,即使母亲身居高位,却很少摆所谓的公主架子,待人接物,温和有礼。   与之相反的弋阳公主,天生对优秀于她的其他姑娘横眉冷对,甚至于在鸡蛋里头挑骨头,她的眼眸中,其他人都不配与她说话,即使在皇族中,若不是有求于千金公主,只怕也能对千金公主摆脸色。   这样不能让其他人所讨好的公主,偏偏和那个瘸腿的沈家姑娘如此亲热。旁人不免去想,这个瘸腿的沈姑娘手段真是高超,刚搞定了郡王妃,如今又搞定了最为难相处的弋阳公主,别提是千金公主了,只怕不在话下。   这样有手段的人,难免不让人忌惮。   沈晞蕴全身心都在弋阳公主身上,自是察觉不到他人异样的眼光,只是低声解释道:“公主误会了,臣女已经有了未婚夫,又如何会去想其他人,公主若是执意污蔑臣女的清白和名誉,臣女愿赌上性命,在陛下面前辩个清白。”她声音虽然柔弱,可每个字却如重锤落地,震撼人心。   弋阳公主狰狞地表情露了出来,猛然出手,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平日里修长的指甲用力按入了沈晞蕴的肩头,戳进了皮肉中,让沈晞蕴忍不住痛呼出声。   弋阳公主猛地摇晃着她,低声吼道:“你竟然还敢装蒜!没胆子承认?”   “臣女,臣女不明白公主在说些什么!臣女的未婚夫姓齐名由,只是个普通的举子。”沈晞蕴倒是听出了弋阳公主似乎看上了一个男人,只是公主那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看上举子?   难道以往戏文里头的公主榜下捉婿,害死原配,真的存在?   若真如此,她该怎么办?若是让了,只怕一口气都要赌死,若是不让,她是公主啊,难道齐公子知晓后还能违抗,不给皇家颜面么?   沈晞蕴嘴巴虽然硬,可心里却千回百转。   “呵呵,齐由,没想到啊,你竟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她话音刚落,孙尚香匆匆进来,却眼神利索地看到了一丝血红透过了沈晞蕴衣裳里的一块白,吃惊地喊了出来,“晞蕴,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才捂着嘴巴,退了一步,因弋阳公主吃人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一声叫喊,倒是让前头的千金公主闻声而来,千金公主瞅了弋阳公主一眼,侧头附耳跟身边的宫女说了几句话,没一会,宫女出去后又回来了,只是不单一个人,后头还跟着两个粗壮的宫里嬷嬷,千金公主柔柔一笑,满含歉意地道:“不好意思,我皇姐身子不适,先行离去,还请见谅。”   弋阳狠毒地看向千金公主和沈晞蕴,眼眸中好似养着毒蛇,就要蹭地一声冲出来,遏制住她们二人的喉咙,将她们置于死地。   被不情不愿拉出去的弋阳公主的身影渐渐消失。孙尚香扑上去,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来回按着渗出血丝的伤口,眼眸中闪着泪光。   沈晞蕴按住孙尚香的手,摇头安抚,低吟道:“我无事,你莫要担心。”   千金公主走近,看了一眼,喊了宫女,推着沈晞蕴往里头去,孙尚香赶紧跟着,千金公主寒暄了几句,这才也跟了上去。   两位公主到皇家别院来避暑,又是端阳宴,自是有皇宫中的太医跟随,很快,太医过来了,只是开了些外用的药物和一帖子补血的方子。   千金公主进来问了太医几句,听说是没有大碍,松了口气,转身,言语中饱含歉意道:“让沈姑娘受惊了,若是堂嫂知道,只怕要剥了我的皮了。”她用夸张地语气说着夸张的话,音调略带俏皮,让人听了,很是舒心。   沈晞蕴笑着道:“公主说笑了。”   千金公主很是随意地坐在了沈晞蕴边上的榻上,仔细看了几眼伤口,点头,“这伤口可千万不能碰水。”   “你以后若遇到我皇姐,能绕道走还是绕道走吧。自古以来都说红颜祸水,可没想到,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也能成祸水。”身边拿着药膏进来的宫中教养嬷嬷听到千金公主说话如此粗粝微微蹙眉,却没有张口纠正。   千金公主眨巴了下眼睛,笑道:“你啊,也真是的,若是不知道弋阳她来端阳宴,也该早点去打听呀。”   “啊?”沈晞蕴一脸茫然。   千金公主这时才察觉出,被弋阳公主欺负的人完全都不知道自己为啥被欺负。   “你,真不知道?”   “公主,臣女应该知道什么?”沈晞蕴觉得这弋阳公主就是心情不好,对着她这个最好欺负的人发泄自己的怒气啊。   若是没有经历过,她或许会委屈,会大声哭闹,一定要弋阳公主给个交待,可她以往经历过无数回没有任何理由的鞭打和欺辱,这样已经算是克制了。   她的心麻木了,感受不到别人能够感受到的痛。   千金公主来回上下看了她好久,才摇头晃脑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真是个神人,佩服啊佩服。”   啊?   见如小白兔那样纯真无害,千金公主顿时明了,也许齐子辙看中沈晞蕴,就是这点吧。她心性纯然,没有太多欲望,不会给齐子辙拖后腿,弋阳心思太重,自私自利,加之与皇族有关,若是当了驸马,只怕会被父皇忌惮。   齐子辙是权臣,他视权力如生命,如何会妥协?   也就是弋阳自己蠢,才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你定亲了不是?”千金公主决定好好拯救下面前的小白兔。   “是。”   “未婚夫婿可是姓齐?”   “正是。”沈晞蕴心咯噔一下,难道有什么不妥?   千金公主神秘一笑,压低嗓音,好声好气地说:“你未来夫婿可是字由?”   “啊?”沈晞蕴喃喃地回:“他,只是个举子啊。”   千金公主蹙眉,犹豫地又问,“那我问一个,他可是住在静慈寺附近,也就是静慈巷里头最为里面的院子?”   “......是。”沈晞蕴抿嘴,舔了下嘴唇,颔首答。   千金公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差点碰到了她的伤口,“这就对了,你未来夫婿就是我父皇的宠臣,如今最为年轻有为的权臣,齐子辙啊。我弋阳姐姐,那是自诩未来的齐子辙之妻。可是被齐子辙给拒绝了,听说他去了河间一趟没多久,回来就用了未过门的娘子,四处派人打探,这才确认,就是你。”   “你说你撞人家当口上,还能喊冤么?”千金公主柔柔地又说:“算了,没事,以后若是弋阳又招惹你,你尽管派人来找我,我们怎么也是亲戚。再说了,你比弋阳好多了。”   沈晞蕴艰难地露出了笑容,茫然地点头。   什么?齐公子是齐子辙?这怎么可能?   那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齐子辙?是那个玩弄权术将皇帝当成傀儡的齐子辙?   沈晞蕴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第024章 姻缘定   午饭是在亭子里头摆起了饭菜。考究得白瓷盘只有五岁小童手掌大小,上头摆放着一个个晶莹剔透得粽子,有洁白无瑕的糯米团子、有色彩斑斓的五彩粽子、还有香飘四溢的肉粽子。每一只够姑娘们的一小口,每位姑娘身后都候着两位宫女,一位拎着篮子,里头放着各色粽子,一位伺候着食用。   千金公主坐在上首,她坐定后,在沈晞蕴眼里与沈家有不明亲戚关系的郡王妃这才坐在了边上。   之后按着父辈的官职大小落座,千金公主却特意拉了沈晞蕴坐在了郡王妃的边上。弋阳公主并没有过来。   沈晞蕴抖着手捏着叉子,小心翼翼地将粽子送入嘴中,一顿饭吃得毫无滋味。   粽子吃过后,因千金公主喜食烤肉,带了些许野味过来,宫女们洗干剥净切了小块,撒上调味料备着。   粽子只是让她们尝尝鲜。上了小碗白饭。外头架起了烤架子,上好的木炭点了起来。手艺非凡的厨娘上手烤了起来,回来翻动着,时不时撒上些许调料,刷上腌制好的酱汁,滋滋冒着热气,肉的鲜美充溢满亭。宫女们讲肉放入盘中,晾了凉,洒上绿,配上酸甜可口的凉菜,送到姑娘们面前。   沈晞蕴心思混乱,象牙筷子夹了两三下,全都掉在了盘子里,引得其他姑娘们暗自发笑,嘲笑她性子过于胆小。   郡王妃看不过去,接过筷子,命令她张嘴,送进了她的嘴巴里,低声安抚道:“别失了礼数。回去再想。”   沈晞蕴微微红了脸,轻声嗯。郡王妃看着她头顶几根不服输毛躁的茸毛翘着,心底里的柔软更甚,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眼底满是怜惜和疼爱。   饭毕,众人又陪着千金公主说笑了一回,才陆陆续续地告辞了。沈晞蕴离开前,千金公主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让其多加联系。   不管千金公主是看在郡王妃的面上还是看在齐子辙得面上,沈晞蕴都受宠若惊地应了。   回去的路上很是难熬。花雨一直都在前头坐着,心里担心着沈晞蕴,见她面色苍白,心不在焉,心也乱了。   沈晞蕴平日里对着孙氏再为不满,也很是守规矩,今日率先下了马车,没跟孙氏打招呼,就让花雨赶紧推着轮椅去找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坐在轩窗边上摆放的红木罗汉榻上,双腿盘着,手里捏着修剪枝叶的剪子,上下仔细打量着枝叶蔓伸,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独秀的枝叶被分离,飘洒落在了花盆边上。姜嬷嬷一脸欣赏地瞅着沈老夫人面前的花枝。   沈晞蕴是真的看不懂姜嬷嬷一脸有与荣焉的神情从何而来。   耽误之极,她也不去考究。张嬷嬷示意小丫鬟铺上了斜板子,正好搭上了门槛,轮椅顺着往上爬后又下滑,落在沈老夫人的屋内。   听得响声的沈老夫人放下手中的剪子,伸出手,接过递上来的布帛,擦拭一番,整理了下衣襟,这才笑着道:“我们蕴儿回来了,端阳宴可热闹?”   姜嬷嬷接过小丫鬟端上来的凉茶,一盏放在了沈老夫人面前,一盏则小步走了几步,塞进了沈晞蕴的双手中,“这是老夫人特意为姑娘留着的。”   沈晞蕴哆嗦着手,端起杯子,还微微颤抖,发出了轻微的瓷器相互碰撞的声响,沈老夫人眉头微皱,不由得猜测沈晞蕴在端阳宴被欺负了。   凉茶微带着一丝苦味,一杯下去,心头涌上了一缕清凉之意,眼眸子里头的光更为闪亮。抚去了心上的那一抹烦躁。   坐马车回沈家的路上,她设想过很多询问沈老夫人的场景,但万万没有想到,一股凉茶下去,将她内心的不安和焦灼瞬间浇灭了,她反而变得略微不知所措了。   沈老夫人锐利的目光与沈晞蕴略带心虚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沈晞蕴微微移开了视线。她意识到把自己逼迫到如此境地,坑了自己的人,就是自己啊。   和前世一样蠢,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好想抱着头□□痛哭啊。   可哭不能挽回她做出的愚蠢。   沈晞蕴握紧双手,想起记忆深处埋藏的一些对齐子辙的评价,她隐约记得,在地牢中,狱卒曾交头接耳说着小声话,因她身残,他们并没有避讳她。说起齐子辙之所以对钱府那样百般□□,除了他本身具有得心狠手辣和瑕疵必备报得心性,据说还因为他曲折身世中,钱太师做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以他的心性,疯狂报复所有得罪过他的人,自是平常之事。那时候听沈晞莲说过沈家也倒了,在钱太师倒台得前几日。   只知道沈家男子不知所踪,孙氏被折磨致死,其他出嫁女虽未有波及,但沈宴活得生不如死。   那现在的自己呢?   若真是齐子辙的话?   沈晞蕴深吸了一口气,一颗颤抖的心,断断续续地问出了内心的猜测,“祖母.......”   沈老夫人慈爱地将目光落在她脸庞上。即便如此,沈晞蕴内心却几乎要崩溃了,“嗯?”沈老夫人想起厨房今日遣了人过来,说是上了新的荔枝,花了大价钱买的。   “祖母,我在端阳宴听到了一个离谱的消息。”   “什么消息?”   沈老夫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沈晞蕴觉得全身已经僵硬了,脊椎骨直挺挺的,弯曲不了,太吓人了,“齐公子不是齐公子。”   “你这孩子,出去一趟,倒是会打哑谜了。”沈老夫人亲手替她剥了一只荔枝,露出了白嫩的肉来,薄薄的荔枝膜含着水,嫩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沈晞蕴没有这些心思和想法。   “祖母,弋阳公主和千金公主说,齐公子是,是中书大人,齐子辙,不是那个白身齐由?这是真的么?”沈晞蕴抢过沈老夫人手里的荔枝,放在盘子上,抓住她的手腕,激动地来回晃动着,眼神勾勾儿的,好似陷入了魔怔。   沈老夫人来回试了两次才抽出了她禁锢的手掌心,擦过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听到沈晞蕴发出了哧一声,才淡淡地道:“两位公主说的正是实情。”   沈晞蕴脊椎骨的力气顿时被抽空了,一下子瘫倒在轮椅上,嘴里呢喃着道:“实情?真的是那个人。”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还威逼利诱赖上他,放了狠话吓唬他,在他眼里,她这算是得罪了他了吧?   若是成亲了,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她虽然想逃脱钱太师和孙氏,可是,她也不想成亲那日就是她的忌日啊。   沈晞蕴顿时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黑暗。   她把下嘴唇都咬出了血,姜嬷嬷见了,在一旁尖叫着让人拿了药膏过来,又亲自去拧了毛巾擦拭她的唇,焦急地在她耳边哄着她松嘴。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沈晞蕴松了嘴巴,将求生希望寄托在了沈老夫人身上,孙氏巴不得她过不好,沈宴就是个卖女求荣的,只有祖母在乎她。   “祖母,我们,可以退婚吧?”   沈老夫人本来慈爱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好似夏日里雷阵雨前的阴天,“你在胡说些什么?”   “祖母,若是不退婚,我,我怎么办?”沈晞蕴嗓音里带着哭腔,她也很无助啊,她不知道重生后她的作死能力更上一层楼了啊。   沈老夫人沉下脸,挥退了身边的丫鬟,姜嬷嬷知趣地替她们关上了房门,亲自去敲打那些丫鬟去了。   “蕴儿,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得罪齐大人了?”   沈晞蕴诺诺地问:“若是得罪了,怎么办?”   沈老夫人微微露出勉强的笑意,“自是押着你亲自去赔罪了,若是他不原谅你,或是惩罚你,祖母也无能为力,毕竟,这理不在我们沈家,权势,我们沈家对上齐大人,那就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齐大人年轻有为,以后会更有出息,即使保住你一时,等祖母年老归西,你父亲怕是首先将你推出去了。”   “蕴儿,你真的得罪了齐大人?”沈老夫人再一次询问,每一字都敲动了她的内心。   许是过于恐惧,沈晞蕴下意识地摇头否认了。   沈老夫人一看,笑眯眯地将她搂入怀中,心肝宝贝地疼着,说:“蕴儿可别委屈了自己。”   “我,我只是被弋阳公主吓到了。”弋阳公主,对不起了,这个锅你背着也不冤枉。   沈老夫人见她神色有点恹恹,也不再多说什么,喊了姜嬷嬷和张嬷嬷进来,让她们亲自送了沈晞蕴回房中休息,沈晞蕴恋恋不舍地眼光消失在门口,姜嬷嬷小声不解地问沈老夫人:“老夫人,若是姑娘真得罪了齐大人,那姑娘嫁过去,岂不是更糟?”   “齐子辙那样心智坚韧有仇必还的人,若真不想娶蕴儿,如何能被逼迫?齐子辙他,故意在下聘礼时的单子暴露出身份,自是无其他想法。沈家,终究要败了,我,也只不过能暂且拖延一时。”   “说来说去,委屈蕴儿了。我们沈家,终究不是好人。齐子辙,如何看不出来?只是他心甘情愿罢了。”美人计若真管用,齐子辙就不是今天的齐子辙了。   可蕴儿,交给其他人,她都不放心。齐子辙,至少能够护住她半生平安顺遂,这就够了。 第025章 得靠山   沈晞蕴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在梦里,她很累,一直在不停地奔跑着,后头跟着齐子辙,笑容诡异地追着她,她是被吓醒的。一睁开眼,已是黄昏日落时,屋子内一片漆黑。她挣扎了下起身,外头候着的花雨听到了声响,赶紧推门而入,点了烛火,伺候她更衣。   沈老夫人等她到了才开饭,凉拌藕片、清炒山药、佛跳墙、小炒黄花心、玉露羹,晚饭她们都吃得比较清淡。   丫鬟们捧着漱盂、手帕立于后面。花雨与姜嬷嬷分别用小茶盘捧了茶上来。沈晞蕴接过茶,漱口,吐在了盂里头,净手毕,方又喝了茶。   沈晞蕴撑着腮帮子跟沈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端阳宴的见闻,还说起了弋阳公主刁难她的事,多少有点旁敲侧击卖可怜求怜惜的心思。   沈老夫人放下手里的美人锤,正色看向沈晞蕴,语重心长地说:“蕴儿信不过祖母么?”   “信。”可是她信不过那个叫齐子辙的人啊。她觉得她还是可以再垂死挣扎下。   沈老夫人替她将掉落在脸庞一侧的发丝拿到了后头,才柔声道:“齐子辙是个护短的人,他既然愿意娶你,以后,你的日子比在沈府还好。”知她心中存疑,也知她内心的恐惧,可作为祖母,却不能不为她后半生打算。推一把,也就过去了。   沈晞蕴听祖母这样说,心知此事毫无转还,便不再多说其他话语了。   在临离开前,沈晞蕴想起了今日一直疑惑的人,“祖母,我,好像见到大伯家的大姐了。”   “你说晞英?”沈老夫人蹙眉不快,沈晞蕴不知她在生什么气,轻声问:“祖母,怎么了?大姐姐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祖母也别往心里去,跟大伯说,让大伯管教就是了。”不过郡王妃,大伯怕是管教不了吧。但大姐看着人挺好的呀。   沈老夫人点了点沈晞蕴的鼻尖,舒展了眉头,打趣道:“你安心,她们都乖巧。哪个跟你一样就是个混世魔王?专门闹腾我?”   “祖母~”沈晞蕴撒娇地喊了柔柔软软的一声,甜到了沈老夫人的心窝里去。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大姐姐都快要临盆了,怎么会去那里?”梁家也太不上心了,虽梁家已经有了孙子,可好歹晞英也算是对梁家子嗣有功,这样倒有些让人心寒。   若不是当初梁老大人特意亲自上门为自个的二孙儿求娶,沈老夫人也不会在儿子写信前来询问后,终归还是答应了。   “临盆?”她没有看到郡王妃有肚子呀?   沈晞蕴立马说:“祖母,你是不是记错了?大姐没有临盆啊。”难道是孩子掉了?可若是掉了怎会出门?   两人似乎同时意识到,双方所讲的人并不是同一人。   “祖母,大姐可是郡王妃啊,若是临盆在即,总会有人跟随吧?”肚子也太小了,沈晞蕴嘀咕着。   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见到的也不少,临盆的孕妇到底有多大的肚子,她还是有印象的。   沈老夫人一听,吃了一惊,站起来后,又坐下,问:“郡王妃?”   “嗯。”沈晞蕴点头。   沈老夫人百味杂陈地望向沈晞蕴,沈晞蕴从她的目光中似乎猜出了几分,小心翼翼地询问:“祖母,难道不是大姐?”   “她,也是你大姐。”沈老夫人挣扎了一会,还是承认了,“你只要记住,她是你大姐就是了,不过不是你大伯家的。”   “哦。”沈晞蕴这时才意识到沈家亲戚太多了,以至于她上辈子压根就没有认全所有亲戚就嫁出去了,若是知道自己有这样有权势的大姐,她以前就不会活得那么惨了。   与此同时,沈宴呆坐在书房中,足足一个时辰了。   仆人想起老爷回来那行尸走肉的模样,太让人心惊了。   沈宴缓慢地拿下头上的冠,放在了书桌的一旁。今日上朝,他终于见到了钱太师心心念念有所顾忌的人,齐子辙。   初见那一面,他差点喊出了声,只因为这齐子辙的长相,跟齐由完全一模一样,他不安了许久,按捺到下了朝,就冒昧地将人堵在了拐角处。   却不料,齐子辙拱手行礼,嘴里念着:“岳父泰山安好。”这话一出,吓得他差点踏塌了鞋底。   这,这,沈宴抖着的手指头就跟中风一样,右手还捂着心口,不知道的人以为心口不舒服。   “你,你是齐由?”沈宴一直都知晓自个眼光绝佳,看人从来都没有走眼过,这才能够平步青云。   可如今收了个钱太师死对头当女婿,这算是眼光格外好吧?可为什么他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刚要开口再询问,齐子辙已经微笑道:“当日到河间是为了圣上的差事,这才不得已换了名,不过这亲事既然定下,我自是不会反悔。齐家已经上下开始准备了,请岳父大人放心,一切照旧便是。”   “额,好好好。”沈宴说完这句,就仓皇离开了,恨不得刚才一切都是噩梦。   等到他进了书房,足足坐了一个时辰,又唤了人去沈老夫人那儿拿庚帖仔仔细细看过了,聘礼庚帖上确实写着齐子辙,字由,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生,这才认了。   钱太师虽未曾对他明面上多加刁难,可暗地里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都悄悄儿使绊子。从另一方面来看,他至少有了齐子辙当靠山了。   以后钱太师对付他,至少也会考虑几分,这么一想,他顿时觉得这样的女婿,确实真的不错。   翌日还没睡醒的沈晞蕴竟然被姜嬷嬷给推醒了,姜嬷嬷在她屋子里头来回忙碌着帮着收拾东西,沈晞蕴被收拾好后,还一脸睡意,姜嬷嬷笑着摸了一把她的脸庞,道:“姑娘,昨儿老夫人和嬷嬷忘记跟姑娘说起过,今日姑娘得到沈家祠堂去拜祭一番,这可是大事。姑娘得早早出发,晚上回来时,正好赶上城门未关时。”   沈晞蕴脑袋昏昏沉沉,听姜嬷嬷这么一说,也就跟着出了门子,上了马车,等出了城,她才回过神来,不对呀,若是早就定好了拜祭的日子,就算她们二人忘记了,管家嬷嬷也会提醒的。   可她想回去,只怕马车夫也不让,沈晞蕴揪着心进了河间城。马车却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沈晞蕴撩开门帘,印入眼帘的是翩翩君子的齐子辙。   沈晞蕴面色一僵,手一哆嗦,帘子唰一声,就落下了。   好吓人。她往里头缩了几下,双手环抱着,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刚才猛然见到齐子辙的画面。以往脑海中闪过的词汇都是美好得让人陶醉,如今想到的词汇都是残忍得让人窒息。他人眼中的齐子辙此时自是儒雅风流,可在沈晞蕴眼中那就是猎豹伺机而动,一切都是虚伪的假象。   齐子辙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吓着那个在他面前趾气高扬、不可一世的小姑娘。   而沈晞蕴却猛然脸色更加苍白了,不为别的,只因着刚才她落下帘子时响声太大,她担心,齐子辙会不会误会她故意给他摆脸色看,或者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怎么办?   天呐,还有人比她更冤的么?   望着左右甩动的帘子,她好想解释一番,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勇气用目光与他接触。   齐子辙并未曾想太多,只是淡淡一笑,在前头领路。   今儿一大早,齐子辙就接到了沈老夫人送来的信,说是沈晞蕴要到祖宅去祭祖,因家中有贵客前来,他们都无法抽身陪同,担忧沈晞蕴,只能恳请他护送一趟。   齐子辙正好今日休沐,答应了。   沈晞蕴进了河间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探出头往外看,反而是乖巧懂事守规矩,生怕自个一个不规矩,就被齐子辙给揪出去打屁股了。   她现在双腿无力,身子又弱,完全就不是齐子辙的对手,以往还能仗着自个的狗眼,以为他就是个白身,仗着沈家的权势,欺压他,现如今,她只想好好活着。   一想起等会要祭拜沈家的列祖列宗,她就觉得沈家的列祖列宗这次比以往更为亲切了许多,她要好好忏悔,都是她这个不孝子孙,让沈家列祖列宗跟着蒙羞了。   幸而齐子辙不知道,若是知道,只怕心里都要多了几分欣慰。   没想到才几日不见,自家未过门的小娘子就越发懂事了。   两人晃晃悠悠地往沈家祠堂去,路上齐子辙会停下来,到店铺里头买点拜祭的物品,都是挑贵的买,每一样都很齐全,就是专门管理此事务的管事过来采买,也不过如此。   花雨没听过齐子辙的威名,只是听说原本白身的姑爷原来是个大官,顿时对他多了几分敬畏。   又听张嬷嬷在一旁实况转播未来姑爷一路上都进商铺买了啥,心下觉得姑娘真的是运道好。她们出来得匆忙,身上只带了上百两银两,若是空手回去,只怕也会惹人议论。张嬷嬷还心里盘算着,若是银钱不够,震不住他们,她得从怀中掏出玉佩拿去典当。   她虽然不舍,可为了姑娘的女儿,姑娘在天之灵,定然乐意。   马车停了,沈晞蕴本要被张嬷嬷搀扶着下车,却被齐子辙抱下了车,放在了轮椅中。迎接上来的族老们寒暄过后,就拿着他们带来的东西进了祠堂。   齐子辙竟亲自帮她推轮椅进去,她僵硬成一坨的身子才软和了下来。   沈晞蕴在他们不注意时,低声道:“你不用如此勉强。”她深感齐子辙是为了不让她丢了颜面,才做出这一些贴心的举动。   “不,我乐意之至。”齐子辙轻声回。 第026章 郡王妃   沈家门房一大早在屋檐下伸懒腰,却见一人飞骑而来,掏出怀中的帖子,送了过来,也不等着回话,又飞快走人了。   门房只能将帖子送到了沈老夫人那儿。沈老夫人打开看过,吩咐管事打算庭院,又让人将帖子送到沈宴那。   沈宴在书房里待了半夜,幸而今日休沐,如今刚醒来洗漱。见来人递帖子,孙氏在一旁伺候,便让孙氏拿过来。   看了帖子,沈宴一脸凝重,孙氏双手替沈宴系上腰带,柔声询问:“老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郡王妃要过来,你准备下。”沈宴坐在凳子上,双手敲打着桌面,思虑着郡王妃到底要过来做什么。   孙氏呐呐地挪动了几步,坐在他边上,扬眉示意丫鬟都下去,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轻柔地说:“昨儿去端阳宴,我听说郡王妃也在,莫不是见到沈晞蕴了?”她虽话中疑问,内心却清楚得很,她们定然见面了。   沈宴将孙氏的手给拖下来,往边上挪动了一下,孙氏面上神色微变,却未曾说其他的话语。   孙氏伸手拍了拍衣裳,笑吟吟地站起身道:“老爷您,可要选清楚,若是一个不好,沈家的富丽堂皇,富贵人家,就到此了。”孙氏知晓,郡王妃不会见自己,她心里也暗自担忧郡王妃会把所有的事都记她头上。   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和她作对的蠢丫头,在被她赶出去后,还能嫁给皇室。说她不怕,那是假话,她只能将沈宴推出去。   沈宴将目光落在孙氏身上,眼神中的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孙氏的想法他一眼就能看穿,可又无可奈何。   沈老夫人让采买的人特意去市场搜罗一些郡王妃喜欢的吃食。花厅里头的摆设还特意重新布置了一番。   沈老夫人本要让人去喊沈晞蕴起身,沈宴去大步进来,正巧拦住了丫鬟,并呵退了。   “你想做什么?”沈老夫人拧眉怒视他,这个儿子,她已经不认识了,当初之所以和他住,不是偏疼于他,而是他内宅更乱。   沈宴坐下,闻着端上来的茶香,吸了吸鼻子,笑道:“母亲,这茶虽比不上皇宫中进贡的茶,也比得上其他大员家中的茗茶。这样的茶,在普通集市上采买至少要上千两,采买能以百两的价够得,不外乎是看在我的品级上,母亲您觉得呢?”   沈老夫人听他这么一说,颔首点头,“确是如此。”他也就这么个用了。只是她平日里都不用这种昂贵的茶。   沈宴眯着眼睛,盯着看沈老夫人许久,才又说:“母亲,您年事已高,家中内院多需您指点一二,郡王妃过来,您怕是精神不济。至于沈晞蕴,儿子想着,出嫁女拜别沈家祠堂,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你今日是逼迫于我?”沈老夫人沉声问,目光如炬。   沈宴站起来,拱手道:“儿子不敢。”   沈老夫人冷哼一声,“沈宴,今日我可以不见郡王妃,也可以送晞蕴去河间,但晞蕴回来后,你若再出手,我不介意剁掉你的爪子!滚!”沈老夫人将茶盅扔向沈宴,溅了他脚边一地的茶渍。   看着沈宴果断离去的背影,姜嬷嬷躬身上前,想要安慰沈老夫人几句话,沈老夫人摆手道:“他一直都是这样忘恩负义,蕴儿避开也好。你让人去齐子辙府上送个口信,让齐子辙陪着蕴儿去河间。你亲自替蕴儿收拾东西。”   姜嬷嬷应了。   沈晞蕴前脚被送出了城,后脚郡王妃就坐着马车过来了。沈家在京城住的地儿算是周遭邻居中品级最高的了,如今街坊的门房都偷偷从门缝看那明黄色的座驾,心思涌动一番后,全都麻溜地往后头回禀主子去了。   郡王妃生得美,容貌姣好,风姿绰约,彩秀辉煌,好似仙子下凡。头上戴着金丝七彩珠六尾凤髻,绾着五福金钿步摇,裙边系着翠绿双横牡丹佩,身上着百蝶洋缎明黄裙,下着同色同纹样摆。一双杏眼似笑似嗔,唇角平翘,笑而未语。看似平易近人,却多了几分疏离。   沈宴携孙氏在门下拱手行礼,郡王妃冷眸微扫,落在孙氏身上片刻,等了一会,见沈宴身子僵硬了,才缓缓地道:“沈大人起身吧。”   话音刚落,她就扶着身边的丫鬟,往里头走去,并未话及孙氏。   郡王妃坐在上首,沈宴陪坐,孙氏站在一旁,郡王妃未说话,她也不曾落座。   沈宴面上无任何异样,笑着道:“你我二人十多年未曾见面,这也不是河间城,倒显得越发生疏。说起来,你还未见过你的两位弟弟吧?”   “今日本王妃来,并不是为了此事,闲杂人,还是不用过来耗费时日了。”郡王妃也不喝茶,一点面子都不给沈宴。   沈宴陪笑着,将怒气压在了心底。   郡王妃看向面容与十多年没太多变化的孙氏,心中怒火腾生,却不能失了体面,转头对沈宴道:“本王妃与你有话说。”   沈宴颔首,让孙氏领了人下去,郡王妃身边只留下一嬷嬷站在门口处守着。   郡王妃环顾花厅的摆设,素雅大方,“这些摆设,是祖母让人布置的吧?”看向错落有致的八宝阁,沈宴颔首。   “河间沈家当年也有这样的花厅,不过毁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沈大人与沈夫人后来修缮过不曾?   当年离家之事,前因后果,你我都心知肚明,连同我在天有灵的生母都一清二楚。沈大人这些年看上去又年轻了许多。都道做了坏事,连夜间都不得安宁,可为何沈大人和沈夫人却越发活得轻松自在?”   “自是我无愧于心。”沈宴吐出这样的话来。   郡王妃冷笑道:“沈大人一如既往没心肝。今日本王妃并不是来谴责你。你想必从孙氏那里知晓本王妃在端阳宴上见过沈晞蕴了。也不跟沈大人兜圈子了,只望沈大人能解本王妃心中之惑。”   “此沈晞蕴,可是彼沈晞蕴?”郡王妃凝目问。   沈宴站起身,目光沉痛,郑重其事地说:“郡王妃因丧母丧妹之痛而离家,也怪我当年未曾多加关怀于你。沈晞蕴,确实不是你想的沈晞蕴。她的生母是我在外放时收纳的一良家妾。当年一世家子弟经滁州,因着你大伯的缘故,这才与我多有交谈。相谈甚欢几日,相约至湖中泛舟听曲。沈晞蕴的生母便在其中。世家子弟看中买下,却因有求于你大伯,转送于我。我后来去查明,才知晓沈晞蕴的生母也是个可怜人。家中虽有秀才的父亲,却卧病在床,前不久刚刚离世。   自幼丧母,全家操持皆靠她一人支撑。她有一兄长,却不成器,成日里游荡于赌场之中。”   “常常回家就是要赌资。若是不给,还对她拳打脚踢。一日欠了赌债还不上,便报了家门,将她给卖了。”   “那为何她会用我妹妹的名字?”   “当年你妹妹还没有生下来,你生母就去了。之后一个月,就接到了沈晞蕴生母的来信,才知她也生下一女。我赶去后,才知沈晞蕴的生母难产,被吊着一口气。没几日,也撒手人寰了。”   “也是我想得不深,索性就将她抱回府中,以她替代了你妹妹,活了下来。”沈宴眼眸中闪动着懊悔的眸光。   郡王妃猛闭了眼,深吸一口气,“看来,你和孙氏的感情确实不错。”   “茂儿!”沈宴情不自禁地如此唤她,这是他的长女,当年他也曾疼爱过的长女。   郡王妃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躲避,“够了,我是郡王妃,沈大人可要记得规矩!今日本王妃还有要事,他日再来向祖母请安。”郡王妃说完,踉跄了一步,被丫鬟扶了一把,走了出去。   沈宴躬身行礼,昂起身时,露出舒心的笑容。   沈老夫人听到沈宴派人带来的话语也不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喊着:“冤孽啊冤孽!”之后就扶着姜嬷嬷去了佛堂。   郡王妃被沈宴所告知的真意打击颇大,回了郡王妃就歇下了。等到醒来后,便是一个时辰后。   郡王妃的大儿子已经十岁了,行为举止,颇有其父从容之姿色,容貌俊俏,已是颇有远名。小儿子八岁却长得胖乎乎的,五官精致得很。他们嬉笑着跑进来,小儿子奶音还没有退,因着她平日里多疼宠了几分,略带一丝娇气,就喜欢告状。   小儿子抱住她的腰肢,指着大步进来的大儿子控诉:“哥哥,欺负我。”   郡王妃打起精神,伸手拿了绣金丝线的帕子,替他擦拭了胖乎乎连手窝窝都看不清的手指,柔声问:“哥哥怎么欺负你了?”   小儿子扬眉得意地瞅了大儿子一眼,小声嘀咕着说:“母妃,哥哥他骗我,拿走了我的东西。”   大儿子上前揉搓弟弟的小圆脸,听到弟弟发出咯吱咯吱地笑声,嗔怪道:“你这个白眼狼,背着嬷嬷偷吃糖,嬷嬷一时不查被你骗过去了,你现在还敢说谎了,看父王回来不揍你。”   小儿子用软软的胖手捂住了小圆脸,腆着脸求饶:“哥哥,我错了,你别告诉父王。”   郡王妃望着哥俩二人柔柔地露出了笑意,却在转念间,顿住了,等会,若是沈宴,骗了她呢?   河间沈家祠堂,沈晞蕴正瞪着大眼睛盯着对她柔柔一笑的齐子辙,不由得瑟瑟发抖。 第027章 沈家祠   沈家祠堂,庄严肃穆。大堂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漆黑榆木制成的牌位,上头写着用暗金色写成的字,辈分清晰,名讳准确。案桌上和两面都摆放了白蜡烛,空洞的推门回声在堂内回荡着。   和沈府的祠堂不同,这里摆放的是沈家上上下下同枝连气的祖祖辈辈。每过年和清明时前后开一次,沈家子弟受到嘉奖亦要禀告祖宗。沈家姑娘除却出阁前的拜祭,皆不得入内,更别说是一些外人了。   沈老夫人这一支派在其他支派中混得最有出息,但祠堂一直都由沈家长房管理,作为偏房偏支,不过是守着自个支派的祖宅。   沈晞蕴过年时也跟着孙氏她们在祠堂外头的院落里站着,等着沈宴父子出来。这是沈晞蕴第一次入内,也第一次见到如此谄媚的族长。   族长在前头带路,满脸笑容,褶子都比最为繁复的花饺子褶子多了。他殷勤地把目光往齐子辙身上递,齐子辙淡定从容,面色波澜不惊。   齐子辙推着沈晞蕴,到了祠堂门口,沈晞蕴转头低声道:“到了,沈家祠堂,只能我自个进去。”   花雨和张嬷嬷把齐子辙一路买的东西连带着小厮手上拎着的一股脑塞给了在一旁候着的沈家祠堂管事,一应的物件摆放和礼仪,都由管事来引导。   齐子辙听沈晞蕴如此说,便松手了。沈晞蕴用了大劲,自个转动轮椅,进了祠堂。   管事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抹着额头的汗水,没成想沈宴能给沈晞蕴准备如此多的拜祭之物,一应果品糕点俱全,荤素搭配适合,一些忌讳的食物也未曾出现。拜祭后才从别人嘴里听到都是齐子辙亲自购买,恨不得顺一包回去给读书的儿子孙子吃,也好沾光。   沈晞蕴听着管家详细说明了拜祭时的忌讳,点头应了,正要接过香,却被一只节骨分明的大手接过,指尖薄薄的茧略带粗糙,摩擦过沈晞蕴细嫩柔软的指尖,撩起了心底的波纹。   她不由得跟烫到一般,哆嗦着立马伸回去,抬头,望见了齐子辙那完美弧度的侧脸,微微抿着略带坚毅神情的唇,眼神里透露出了庄重和坚定。   沈晞蕴不由得惊讶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他竟然闯进祠堂,也不怕沈家族长告他?   擅闯他人家族祠堂,可不是闹着玩的。在律法上有所处罚。   齐子辙将香轻轻浸湿了蜡烛油,放在火苗尖尖上,点燃后,看着火焰吞噬着香,变成了黑和灰。   一股袅袅檀香烟味袭来,齐子辙将香塞进了沈晞蕴手中,解释说:“我问你们族长,你们族长答应了。”   沈晞蕴拜了九下,默念,齐子辙接过香,亲手帮着插在香炉里头,又抓了一把纸钱,撒入火盆中,才完事。   被齐子辙推着出祠堂的沈晞蕴看着族长平日里高傲的嘴脸,如今点头哈腰,生怕齐子辙不给面子。   族长谄媚之态令人不堪入目,“齐大人,家中略准备了些许薄酒小菜,还望光临。”   齐子辙低头看向沈晞蕴,将目光与沈晞蕴惊讶的目光对视后,道:“这,我得问问我未过门的娘子。”   沈晞蕴差点噎住了,族长炙热的目光让她有点吃不消了,瞅见齐子辙眼中那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沈晞蕴咬牙切齿地微微弯腰,抱住自己的左腿,面色扭曲,“哎呦喂,好疼啊,不行,我得赶紧回去了。族长大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脚疼得不行了。”   齐子辙看向族长,眸光中露出了无奈和惋惜,一脸无辜,好似也在谴责沈晞蕴不识时务,充满歉意地道:“族长,这......”   闻歌知雅意的族长连忙点头,摆手道:“既然如此,还是侄女的腿伤要紧,你们请便。”没成想沈晞蕴还有这样的好命,嫁个有权势还为她着想的男子。   沈晞蕴上了马车,围观了装病的花雨本有点担忧,可见沈晞蕴上了马车还能有兴致找吃的,便知晓唬人的。   不由得感叹道:“姑娘,未来姑爷对您真好,知道您身子不方便,体谅您辛苦,还推了族长的用饭。”   呵呵,沈晞蕴这时候脑子清楚得很。她如今对着齐子辙可不敢小看他了。他故意将得罪人的事让她去挡着,这叫体贴?她果断地打落了花雨撩起的窗帘子,也打断了内心不切实际的幻想,错过了齐子辙回头的那一眼。   这样的体贴她还真吃不消,就祈祷着成亲后能少点。至少两人井水不犯河水,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也不错。   世俗夫妻情多多纠缠,淡淡处之,反而从容不迫,守住本心。   齐子辙送了她到了京城沈家门口,未等她下车,先行撩开了车帘子,瞅了一会,才又突然放下帘子,只留了一句有事找他,就绝尘骑马而去。   沈晞蕴进沈家,先去了沈老夫人那,汇报了几句,这才回了屋。   次日吃过早饭,要去院子里溜达,才刚到园子,沈晞蕴总觉得背后一股子视线盯着她,她头皮有点发麻。   当她猛地转过去,又啥都没有发现。   沈晞蕴来回试了几次,皆未曾发觉异常,倒是自个脖子将头甩来甩去,差点扭到了。   吃晚饭时,还跟沈老夫人说笑时说起了这事,沈晞蕴嘲笑自个疑神疑鬼。   她面上如此跟沈老夫人撒娇,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毕竟她上辈子的经历很多都与这辈子不同。   沈老夫人宽慰了她几句,沈晞蕴吃了定心丸,迷迷糊糊中,在床上睡着了。   可竹院正堂的烛火却久违地亮着。   沈老夫人年老后就越发注重养生,天大的事都早早地休息了,今日却随意让姜嬷嬷绾着头发,穿着宽松的室内衣服,坐在上首,板着个脸,下头坐着略带一脸疲倦的沈宴。   忽悠过郡王妃,又交待了一些要事,准备明日一大早派人去扫干净孙氏没有扫干净的事,刚要去小妾那儿舒服一番,却被喊到这来了。   沈老夫人悠悠地观察了自个儿子许久,两人都不说话,似乎这场母子较量,已然开始。   沈宴今日太累了,撑不住了,先开口道:“母亲若无别的事,儿子就先告退了。”   “三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沈宴瞪大了眼睛,“母亲说的话倒是有趣。”   “你今日派人盯着蕴儿了?”沈老夫人开门见山。   沈宴打了一半的哈欠硬是吞了回去,揉了揉太阳穴,才说:“母亲,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沈家好。郡王妃聪慧过人,不到万不得已,我自不会做出禽兽不如之事。只是沈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和权势,岂是区区一个沈晞蕴所能阻挡的?”   沈老夫人在其轻描淡写地话语中听出了杀意,不由得齿寒,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已经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许是十多年前的风流韵事并不是偶然,而是蓄谋已久。   沈老夫人望向沈宴的眼光变了,不知为何,她突然想看看孙氏,若是知晓她枕边人睡着到底是什么东西,会有如何想法?   “你想遮掩,我不反对。我也不会跟茂儿说,即便茂儿求了我这,查了,我也会帮你隐瞒下去。   但你若是赶动蕴儿一根汗毛,别说我不会放过你,茂儿也绝对会跟你拼命!”她做了最大的妥协,但为了蕴儿,值得。她相信,已经过世的杨氏和茂儿都会理解她。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以为干干净净,却不知,早就被人揪住了尾巴。”沈老夫人坦然一笑,看着沈宴瞠目的模样,低声笑着道:“你放心,蕴儿安稳了,你就安稳了。”   沈宴站起身,瞋目,“母亲,我是为了沈家。”   “你到底为什么,心里清楚。别忘了,你欠了茂儿和蕴儿的债,还没还。”沈老夫人示意姜嬷嬷,姜嬷嬷从里头端出一盖子红绸布的盘子,沈宴撩开一看,颓然道:“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我等会就吩咐他们回去。”   沈老夫人站起身来,拍了拍姜嬷嬷手上的托盘里头的东西,哎呀感叹一句,“早知如此,何必藏了这么久。”   隔日沈晞蕴再去院子里头,一切照旧。   却说那日齐子辙陪同沈晞蕴到河间祭祖回宅院,刚落座,就得知一简陋马车停在了小角门边上,他前去迎接,却见郡王扶着郡王妃下了马凳。   齐子辙拱手行礼了,才迎了他们进去。   朝堂中皇帝越发衰老,听闻太医院的太医提起过,皇帝最近几日,身体微恙。齐子辙深受皇帝信任,就因他是孤臣。   若是被皇帝得知自个旁支的侄子竟然还跟他有所往来,只怕仕途就到头了。   三人小心谨慎地坐在了茶室里头,郡王妃放下戴着的帷帽,露出了精致的五官,不用细看,都能辨认出那五分熟悉感是从沈晞蕴那儿来。   郡王爷替郡王妃说明了来意。齐子辙犹豫片刻,终究答应了下来,听得郡王妃的建议,当晚就派人前去调查。   河间最为贫困的村落里头盖着一片砖瓦房,卧房里头熟睡的妇人脖子上一阵冰凉,瞪大了眼睛。 第028章 会错意   瑞郡王府曾是瑞王府,当年的瑞王爷乃高皇帝之异母兄弟,在先帝多位时立下了汗马功劳,因而特敕诏令,三代不曾递减爵位。到了瑞郡王爷这代,已然是第四代了。瑞王爷府经过了整修,将超出郡王府的规格全都报到了内务府,又内务府禀告皇帝,由皇帝进行分配。   可皇帝平日里甚少处理政务,对这些琐碎之事,更觉得耽误了他长生不老的大事,因而那些空出的院落,一直都空置,无人敢动。   瑞郡王爷年少时也是京城未婚男子排行榜之首,颇有几分睿智之美名,更别提是那才学,更是学富五车,甚为渊博。   因而得到了身为大伯的皇帝的欣赏,甚至还委以重任,令其出京办差事。可惜在复命归途之中却深受重伤,竖着出京,横着回来。   一位未婚男子抢手货的陨落对于京城里头的夫人们来说,并未有多大遗憾之意,更多是拍着胸脯暗自庆幸。   皇帝甚至下了口谕让太医前往整治,却未有好转。本就身子不好的瑞王爷也跟着缠绵病榻。   幸而皇帝招纳了一世外高人,作了一通法术,说是要冲喜,瑞王妃便张罗起来,可惜看中的人家都舍不得自个娇滴滴的姑娘,唯有沈晞茂铤而走险,将箱笼里头的银钱拿出来,贿赂了高人,又偷偷儿送了自个的八字过去。   果然不负所望,沈晞茂被挑中了。   沈晞茂进门不过半个月,瑞郡王爷就醒了,两个月后,两人圆房了。半年后,瑞王爷与瑞王妃相继离世,瑞郡王爷求了旨意,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了上朝参政机会。   幸而瑞郡王妃前头曾是千灵公主伴读,与之交好,加之皇帝宠爱异常,千灵公主未过世前,盛宠之排场,比千金公主有过之无不及。   过了孝期,又调养了一阵子身子,沈晞茂生下了瑞郡王府中的世子,瑞郡王爷不好女色,并无身边人,一时间更是羡煞旁人。   瑞郡王府后来再次修缮的风格,也全都以瑞郡王妃的喜好为主。   郡王爷听闻自家郡王妃的亲生妹子来京了,还见到了,却不见她有一丝展颜,之后更是怒气冲冲地上了十多年都未曾登门拜访的岳父大人家中。   之后又失魂落魄地回来了,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好不容易两个小皮猴子将她闹得去了情绪,却又说等会傍晚要去齐子辙府上。   之后的三日里,自家郡王妃不是吃饭的时候将菜夹掉了,就是穿靴子时弄错了颜色,更是连帮小儿子洗了两遍头都不知道。   幸而这样错失混乱的日子过了不过一旬日左右。五月下旬,齐子辙踏着黄昏过来的,蹭了一顿饭,跟着儿子们玩耍了一会,在夜幕降临时,与他们前后坐车,去了一僻静之地,他们二人都是蒙着眼罩的。   郡王妃是自个进去的,她抖着手,既高兴又害怕,她不知道她在害怕些什么。这么多年了,她好似没了族人。即便是沈家大伯二伯、四叔五叔那儿,她一年到头都去不了一次。   沈晞茂握紧了郡王爷的手,之后又松开,坚定地踏进了房门内。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她才踉跄着出来了,双眸垂泪,默默啜泣。   郡王爷心疼地将她搂在怀中,来回抚摸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胸前的衣襟已经被她的热泪给浸湿了。   那么坚强倔强的人儿,即便在生产时痛得全身骨头好似一一被折断一般,她都不曾落泪,如今却哭得那么伤心,凄凄哀哀的嗓音环绕着。   郡王爷面色凝重,双目瞪向袖手旁观的齐子辙,别以为本郡王不会把惹哭郡王妃的事算在你头上。   齐子辙耸了耸肩。   郡王妃推开郡王爷的怀抱,提脚就要往齐子辙那边去,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气势,吓得郡王爷赶紧伸手拉住了她,柔声哄她说:“齐子辙不好,怎么能劳动你亲自上阵,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替你收拾他,绝对让他爬着出去。”   一脸茫然的郡王妃突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柔声道:“不是这样的。”   郡王妃拍了拍衣摆,郑重其事地站在了齐子辙面前,没有一丝笑意,拱手行礼,沉声道:“我知你与我妹妹已经有了婚约,我妹妹如今双腿不便,若你心中却是有所不快,这婚事就此作罢,我自会帮你摆平所有人和事。但你若是今日没有退婚之意,那么他日,你若是做出了什么对不起我妹妹的事,那就是与我们瑞郡王府为敌,即使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放过你!你可要斟酌清楚了?”   郡王爷双手扣在后背,板着个脸,来了个妇唱夫随。   齐子辙毅然回应:“我齐子辙答应过的事,自是从来没有反悔过,若真有那一天,不用你们抓,我自会前去谢罪。”   郡王妃露出一丝微笑,颔首道:“那就期待你的表现了。”   沈晞蕴这几日一直被关在闺房中绣物件,那些嫁衣和铺盖之类的,最后都需要她绣上几针,寓意着是她所绣。   加之又要亲自替齐子辙做一件内衣裤,即使在张嬷嬷和针线房娘子的共同指导下,那块布也被她戳得皱皱巴巴的。   好在沈晞蕴怕齐子辙要求太高了,在沈老夫人派人前去询问齐子辙尺寸时,顺便捎了小字条过去,里头怯生生地诉说了自己心中的苦楚,以及为何绣活拿不出手的缘故。   这个背锅的人,当然就是不二人选孙氏了。   孙氏也确实并没有好好教导庶女们。其他庶女都有姨娘照看,不管是亲生还是包养的,既然养了孩子,自是图着日后能得点好处,都想着能教导出一个才女,好攀附上高门,也让她能够在沈家扬眉吐气,即使压不过孙氏,也得是姨娘里头的头头第一人。   因着这样的奔头,没成读过什么书的姨娘们反而把针线活看得重重的,便天天压着姑娘们绣针线活。   因而在十岁上的庶女中,沈晞莲和沈晞萍一手漂亮的绣活,即使在经验丰富的绣娘看来,都是难得了。   至于沈晞芬,至少比沈晞蕴好一些,针脚也算是大小合适。   哪像沈晞蕴,什么都不会。   沈晞蕴倒是不关心齐子辙看到那张字条心里怎么想,反正她就是这个水准了,不要拉倒。   好在齐子辙并不在意,竟然还亲自让回话的人带了他的话,说齐子辙府中也有针线房,不需要什么过于精细的衣服,加之他是娶妻,并不是娶绣娘,希望沈老夫人能够多多宽容一番。   这一通话下来,倒是把沈老夫人听得一头雾水,她什么时候不宽容了?   转念一想,立马揪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沈晞蕴,沈晞蕴的耳朵被扯着,就跟猫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只能任人摆布了。   沈晞蕴哎呦喂地叫着,沈老夫人这才放手,她的小耳朵粉嫩嫩变成了通红,火辣火辣的。   她的手来回搓着耳朵,过了一会才消了,嘟着嘴巴幽怨地说:“祖母不疼我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以为要出门子了?竟然敢告黑状了?我是成天逼你做绣活,可你偷懒我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么?怎么?还想翻天了?”沈老夫人一脸痛心疾首地训斥着沈晞蕴,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姑娘家外向啊,这还不是齐家人呢。   沈晞蕴心里却不这么想,她一拍大腿,内心却生腾出了一丝冬日里才有的寒意啊。   太可怕了,齐子辙果然就跟上辈子记忆中的人一样,记仇啊!!!   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挑拨离间了,就因着她不大会做绣活,还故意假装维护她,实际是想要借着祖母的手教训她一顿,好让她老老实实地做绣活啊。   真是阴险狡诈啊!!!   祖母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够跟祖母作对让齐子辙这个心胸狭小瑕疵必报的人得逞呢?!   沈晞蕴捂着脸,将头蹭在了沈老夫人的怀中,沈老夫人推了出去,她又赖皮地蹭了进去,一来一回了两三下,沈老夫人这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   沈晞蕴瓮声瓮气地道:“祖母,我错了,您原谅我,不过,我真的不是让齐子辙给我撑腰啊,您要相信我。”我的一颗红心可是一直向着您的。   沈老夫人压根就不信,点了点她的额头,好笑地道:“行了,一肚子的坏水。明日起,别绣了,反正齐子辙也不在意。”真是个好命的丫头。   沈晞蕴一听,心咯噔一下,差点晕过去了,不行啊,这不是让齐子辙得逞了吗?她猛摇头,正色地拒绝道:“祖母,您是为我好,我要绣,我挺喜欢做绣活的。您一定要让我做绣活!”她紧张地抓住沈老夫人的双手,好似不让她做绣活,她就没法活下去。   沈老夫人僵硬了下笑容,“你真的不用......”   “不不不,我一定要做绣活,求求祖母了。”沈老夫人心中满是疑惑,可想着出了差错大不了就是毁些布料,有张嬷嬷看着,姜嬷嬷也时不时过去指点一番,没啥好担忧的,也便同意了。   沈晞蕴松了一口气,差点仰天大笑,哈哈,齐子辙,看,我破了你的奸计了!   沈老夫人瞅着沈晞蕴似晴天的面容,也就不再深究了。   等到沈晞蕴真的在出嫁前每日都做够了五个时辰绣活时,她恨不得陪嫁都带着一箱箱的针,全都洒向齐子辙。   而不知情的齐子辙却在成亲前的每一日时不时都打一个喷嚏。   正当两位准新人各自忙碌时,从边关而来的一队车队,进了京城。 第029章 三更了   五月下旬最后一日, 正好赶上了京城里头的大集市开市的日子。京城西面的市以及东面的市在钟楼里头的钟敲响了八十一下后,大门被三十多个壮硕的衙役左右拉开了。   这是一年两次最为繁华热闹的市场。东面市场卖的都是农作物, 而西面市场卖的东西较为昂贵,有难得一见的天山雪莲, 有云南山里头的三七,有东海采摘的婴儿拳头大小的东珠, 有长白山里头的人参鹿茸雪灵芝, 还有漂洋过海远道而来的舶来货物, 甚至于官宦人家收藏许久的名人字画以及家道中落想换更多银钱又不愿意拿到字画店和当铺里头压价的奇珍异宝,甚至于庄园田产,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没有的。   集市连开五日,在六月初四这日闭市, 外地赶来的商客们老早就租下的上等客房,只待这日。   齐子辙是这次开市的主要负责人。别小看这次集市,户部往里头收到的明里暗里的孝敬那都是大头。   摊位固定,多少商户从过年后就开始往这里头使劲儿砸钱,一摊难求。   西市来往之人都是上等人, 不差钱也不二价,翻了多少番, 天子都不管, 只怕价越高,越得意。   齐子辙是从河间回城后皇帝才下了明旨。齐子辙收到的金银财宝全都一股脑地趁着开市前两日夜深人静时让身边的侍卫赶着一队马车,进了皇宫。   皇帝看着闪花眼的宝贝们, 笑得合不拢嘴,来回摸了几下,连连大笑称好,甚至于透露了口风,下半年的集市,还让齐子辙来办。   要知晓,从十年前到去年这些年间,这繁华热闹集市都是钱太师牵头的,钱太师的亲戚与座下交好的学生从中获得的收益不计其数。   这次齐子辙能从虎口下夺食,未尝不是皇帝的一种试探。   钱太师是开市这日睡醒才知晓齐子辙往宫里头送了些什么,气得差点真要告病休息两三日。   朝堂之上,钱太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吹胡子瞪眼地瞅着齐子辙,齐子辙坦然一笑,风度翩翩地行礼作揖。   钱太师也算得上是齐子辙的座师,当年钱太师对他很是看好,甚至于曾夸下海口市称赞于他,“回望老夫入仕在官场爬滚几十年,座下弟子上千,往不及圣人。然,今日得齐由,心中暗自窃喜,因,圣人弟子皆不如齐由,而圣人不如老夫矣。”   他甚至于在齐子辙还是五品小官吏时旁敲侧击想要将自己的爱女许配之。钱太师长子老实忠厚,不善言辞,不懂俗世,成天在史官所里考究文献,二子则外放了小官吏,政绩虽有,却不显眼,更因性子古板固执,不懂得灵活运用,反而得罪了上司。而他上司又正巧是权贵之姻亲,钱太师试探过一次后,了解次子性子,倒也觉得他在那儿安分就好。   三子先天不足,只怕老了还需要长子和次子扶持。   钱太师看多了人世间冷暖,不放心儿子和儿媳妇,这才想着把手头大部分资源,全数交给身份卑微低贱的齐子辙,送其后半生的财源滚滚仕途,只为换得他对自个女儿和小儿子的照拂。   只可惜,齐子辙压根就不搭理。甚至于在升了正四品官职后,因一件事,跟钱太师决裂了。   那时候,御史台中的御史每次上朝都必弹劾齐子辙忘恩负义,愧对座师,不忠不孝,可越是弹劾,齐子辙却越得皇帝青眼相待,终是平步青云。   如今已然是一品官职,手中权势连钱太师都摸不清楚。   这样的齐子辙不是一个臣子,是皇帝特意培养的一把刚毅的利刃,一把对准他们朝臣的凶刀。   齐子辙如何不知,但他甘愿如此。   巡视过一遍东市与西市后,齐子辙端坐在市内特意搭建的官员休息处办公。   京城城门不止通向东西市最近的两个门。京城北门凋敝零落,几位守门护卫脱下厚重的铠甲,满身汗水,刚灌下一碗从井里头舀出的水,抹去嘴角水珠,就听得远远的驼铃声。   很快,拉拉杂杂地一队人马,足上百人,黑压压一群,脱下半襟,只着一衣袖,脸上胡子拉杂,风尘仆仆。   护卫队队长派人拦住了他们,令他们交出路引,一队人下去查看一番。骑在马上的男子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自个的路引,扔在了队长怀里,队长瞅了他一眼,翻开看了,赶紧拱手道:“原来是杨大人!失敬失敬,请!”   杨岩乃镇北骠骑将军,十多年才进京一次,此次进京,早在半年前就请了旨意上京述职。朝中武将一直都是只闻得杨雄和杨岩将军之威名,不曾见真人。甚至于京中小道消息,说是杨雄人如其名,壮如熊,一个锤子下去,能对上两只熊瞎子。杨岩力大如山压顶,一个小指头就能将人提溜着走,健步如飞。   京城虽没有他们父子二人的身影,却处处有着他们的传说,特别是到了边塞危机时。   杨岩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露出了白寒寒的牙齿,不知为何,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亮光,队长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不着痕迹退了一步。   此次杨家进京,杨雄老当益壮,镇守西北,派独子杨岩进京,杨岩则领着长子杨昭一同进京。   这一看似商队,实质乃杨家私产的队伍,前头由杨岩领着,后头杨昭押队,历时一个半月,才到了京城脚下。   过门总要留点东西。杨岩即使在提枪就上的西北里头滚黄土滚了十多年,也忘不了京城里头的规矩,拿了一锭足足二十两的银子塞进了队长的怀里,又从长子手上光明正大地接过一个小荷包,里头放着五两小银裸子,用来给守卫们卖茶吃点心花用的。   队长笑嘻嘻地接过了,还派了几个闲着没事干站着的护卫帮着护送车队,一行车队进入京城,倒未曾引得瞩目。   杨雄和杨岩是算好了进城的日子,因着碰到了开市第一日,这才敢大包小包地带进来。   车队停在了瑞郡王府门口,杨昭下马敲门,房门接过拜帖,送了进去,杨岩性子爽朗,声音洪亮,跟前来帮忙的护卫们说着话儿,一时间等着里头的人过来接,倒也不觉得无趣。   等着杨岩细数西北的好,差点将安于京城守城门的护卫忽悠跟着去了西北时,郡王府的门咯吱一声,开了。   只见两位着装高贵之人匆忙走了出来,门房恭敬地请安后退到一边。   杨岩肆意的笑容还未收敛,却在听得声响转身之际,望见了来人的面容,他的目光落在了年轻妇人脸上。   如画般勾勒过的精致眉眼,如柳叶般的眉头轻轻陇着,一双杏眸似泣非泣,泪光点点,鼻腻鹅脂,一点朱唇,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头戴六尾凤金片步摇,点缀珍珠小花,身着缕金百蝶掐丝修身长裙,腰系海棠花开洋红荷包,边上的男子扶着她,眉目不威而怒,双目有神,身着蟒袍玉带,脚踏蟒鞋。   杨岩眼神微变,刹那间好似时光倒流到了过往二十年前的西北塞外,那时候的妹妹,身着洋红骑马服,手执长鞭,在西北大草原中来回驰骋,纵声欢笑,张扬肆意。   他抿着薄唇,上前深深看了郡王妃一眼,俯身拱手行礼,“给瑞郡王爷和瑞郡王妃请安。”   十多年前,他接到京中来信,见信封上的字迹并不是妹妹所书,拆开一看,竟然是报丧的。   他心急如焚,只想快马扬鞭返回京城,只求能见妹妹最后一面,可塞外将领,无旨意不得私自回京。   正当他与痛失爱女的父母商量好已经打好包袱准备启程时,边关游牧民族来犯,等候了十日的旨意来了两道,一道恩准他回京,另一道则事从急办,免了他所请进京旨意。   这一直都是他们杨家人心中不可磨灭的痛,母亲还因此整整一年卧床不起,却在一年后突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   亲妹过世,他曾隔一月就写信到河间沈家,却未有回音,私底下派人前去,见了沈宴,只说是茂儿与新的母亲有争执,出手伤人,又闹着离家,送到了京城的大伯家修身养性,等人到京城沈大人家时,又说茂儿进宫当公主伴读了,未到休沐之日,不可回,想要托他们带句话,却面露难色。   来人只能又将话语带给了沈宴。杨岩并不知沈晞茂过得如何,一个大老粗,想着妹夫定然不会亏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直到茂儿成亲之时,沈家人又来了信,可到西北,早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他们只让人登门给沈晞茂送了银票,大小件物件陪嫁,全都没有。   眼望着面前的侄女,眉眼间与当年的小妹竟有六成相似,不由得心中大恸,回想当年的心大,恨不得以身替小妹死。   郡王妃望着与记忆中娘亲有几分相似的眉眼,眼眶滚着泪花,嘴唇微微颤抖,哽咽了许久,才平静下心情,哑着嗓子用家礼见了礼。   杨岩连连点头,回身招手让儿子杨昭过来,双方斯见罢,从西北带来的箱子早已经一箱箱地运了进去。   安排了杨家父子休息后,吃过饭,郡王妃在郡王爷的书房中与杨家父子商谈了许久,杨岩出门时,一个慌神,直挺挺地扑倒在地,肉身与坚实的地面发生了碰撞,一声闷响,杨昭上前扶,却被杨岩推开了。   杨岩将铁拳般的双手紧紧握着,一下一下砸想石头铺成的路面,不一会,路面上留下了两血印,再看杨岩的手,竟然全是血珠,腥味溢满了周遭的空气。   他的脑海全是郡王妃所说的话,他脑子嗡嗡叫,一片空白,眼眸子里头的白却因着愤怒充了血。若不是当年他们杨家人不曾上京,错过了小妹的最后一面,沈家人哪里敢如此大胆换了孩子的身份。   可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   杨岩抱住自己的头,再也忍受不住,发出了凄惨悲凉的喊声,喊声震天。   郡王妃暗自垂泪,不忍见,避开了。   杨岩已然在沈府门口连续等了三日了,此次递上拜帖,隔日询问时,要么门房愁眉苦脸地告知沈宴并未归府,要么就无奈地表示沈宴并未有任何吩咐。他恨不得提刀硬闯,可天子脚下,他不能连累了杨家满门的英名。当年小妹如此隐忍,不也正是为了保全杨家的一丝体面。   他不时从沈府门口走过,甚至于给了银钱让小乞儿盯着,却道沈府内眷从未出过门。沈宴在杨岩第一日递上拜帖后的震惊与惊慌失措,慌忙前去找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年岁渐长,记忆衰退了不少,经由沈宴提及,想起了杨氏的兄长,锁眉片刻,换上一副笑脸道:“既然是亲戚,自是迎进来就是。”   沈宴气得差点仰倒,暗中叮嘱门房和仆役,看住沈老夫人的动静又让门房将拜帖全都放他书房,不可再对他人言。   却在夜间回了孙氏屋内,与孙氏说起了杨岩递帖之事,孙氏诧异地顿住了替他更衣的手,之后却出了主意,让沈宴不管杨岩质问了何事,全都推到她身上,她自有办法应对。   一时竟把沈宴感动得,连在孙氏屋内宿了几日,连带着其他几位姨娘,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恼的就不只有孙氏,还有沈宴了。   幸而最近几日,随着沈晞蕴出阁的日子渐临,沈府上下需要打点的事务繁多,沈老夫人未曾出门赴宴,而沈晞蕴也未接到任何邀请。   一直到今日早晨,沈老夫人帮沈晞蕴清点初九时送到齐家的嫁妆时,发觉庄园的陪嫁略微少了些,想着趁嫁妆还没有抬过去,再用了银钱买一些填进去。   庄园的收益只要不是遇到大灾年,都是一种保障,以后若是子孙出息了,转成祭田,惠及族人,去后更是享受美名和世世代代的供奉。京城里头的女眷陪嫁,庄园都占了三成。   吃过早饭,沈老夫人命姜嬷嬷拾掇了沈晞蕴。   沈晞蕴揉着满是睡意的眼眸子,垂头不说话。   好不容易能够出去透风,沈晞蕴却累得只想休息。   被搬上了马车,沈家的大门在近几日第一次打开了。杨岩快步走上前,拦住了马车的出路。   坐在里头的沈老夫人听得外头有人争执,便让姜嬷嬷下去看看。   姜嬷嬷下去探听了后,惊吓地回了马车里头,侧眼看向打瞌睡的沈晞蕴,面色慌乱,小声地在沈老夫人耳边说了许多。   沈老夫人面色凝重,微微皱眉,注视了门帘片刻,令姜嬷嬷陪着沈晞蕴,自个则扶着小丫鬟,下了马车。   杨岩本以为马车里是沈宴的夫人,不曾想,竟然是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寻着目光睃行在她的脸庞,记忆深处的影子一闪而过,他不由得呐呐地道:“沈老夫人?”   当年杨岩与沈老夫人也只见过一面,是送小妹进京那日。   沈老夫人亦然大惊,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已经人到中年的杨岩记性如此之好,竟还能认出她来。   “杨大人。”沈老夫人示意让马夫牵着马车回去,生怕突如其来的的杨岩吓到了沈晞蕴。她不想沈晞蕴成亲前还要受到任何打击。   “杨大人今日前来,怕是寻我儿吧?”沈老夫人与杨岩坐在花厅中,壁上挂的一幅前朝西北塞外图,正是杨家当年所有之物。   这西北塞外图还是杨家高祖与当朝第一画手顾圣手交情甚笃,顾圣手辞退画院之官职,到西北看望高祖时,特意赠送给高祖的。   当年父母疼爱小妹,将此画赠送给了小妹。   杨岩想到此,面色不由一变。   沈老夫人随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幅画上,心一动,立马喊了管事嬷嬷过来,当场摘下此画卷好,送到了杨岩面前。   杨岩颤抖着双手紧紧抓住那卷画,待心情平复后,才道:“沈老夫人,十多年前的事,你们沈家未曾给我们杨家一个交代,今日我进京,除了要替我前段时日才知晓存在的外甥女送嫁妆之外,还想替我那可怜的小妹,讨回公道。”   “我就想质问你沈家,为何隐瞒我小妹生女之事?郡王妃前来询问,沈宴竟然说二姑娘不是她亲妹妹,而是姨娘所生?”   沈老夫人面色难看,她不曾想,沈宴竟然编织出这样离谱的谎言。   她很想跟杨岩说她确实不知,可不知为何,竟然开不了口。   此时门房通知了沈宴身边的管事,管事派人去寻了沈宴回府,沈宴正巧进门时听到了杨岩的质问之语。   沈宴站在门外,望向里头坐着的魁梧的身影,阳光打在了门栏上,竟略有一丝灿烂。他继续走进,到了杨岩近处,微微颔首点头,道:“杨大人。”   杨岩猛地抬头,目光带了深沉狠厉之意,见沈宴身上的衣物价值不菲,听闻前不久去了工部当主事,便道:“沈大人。”   “不知杨大人今日来沈家所谓何事?”   沈宴自是明知故问,杨岩蜷紧拳头,咬牙切齿地道:“不瞒沈大人,今日我来沈府,自是前来叙旧的。既然沈大人如此坦诚问起,那我就直言了。我就是想请沈大人给我一个交代,为何我小妹的次女明明在世,沈大人却从来不曾告知我杨家?甚至于将其女以庶女养之?”   沈宴面色阴沉了几分,沉吟片刻道:“你可知孙氏出生于安国公府?她是国公府中捧在手心里头的掌上明珠。自幼不曾受过任何委屈。作出这样的决定,我也很是愧疚。可杨大人,与身份相比,保住命,不是更重要么?”   “若是庶女,能够让孙氏不陷害于她,能够让她平安活下来,这不就够了么?”沈宴在赌,赌郡王妃并未告知他沈晞蕴腿无力。   “我当年权势小,又为保全沈家,思前想后,才出此下策。怪只怪我当初过于懦弱。你今日的质问,犹如醍醐灌顶,另我心窍顿开。是我的错,我不会狡辩。”   “不过你外甥女过几日就要成亲了,这件事你若是想要找我算账,还请看在她大喜日子在即,暂且先放放。”   杨岩注视了他许久,才放缓了神色,道:“看在外甥女的面子上,我给你时日。既然今日到了沈家,我也算是第一次外甥女,备了点薄礼,不知她能否与我相见?”   沈老夫人还未开口,沈宴就道:“不可。”   杨岩不快地望向沈宴,正要开口质问一番时,沈宴忙道:“前不久道观中的真人替她算了一卦,今日她不可出门,且与你的生肖相冲,若要见面,成亲后则可。”   他一介武夫,手上沾染的都是血债,自不信这些,可也不敢犯了忌讳,怕真伤到了外甥女,只能作罢,颔首道:“既然是沈家与京中的习俗,定然遵守。”   杨岩转身,将从袖口中掏出的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送到了沈老夫人面前,这是送给沈晞蕴的。   至于其他的填妆,他打算让郡王妃出面,以姐妹名义送过去,这样既不会让沈家扣下,她成亲后其他人也不敢算计。   沈老夫人目送杨岩出了门,轻蔑地看了沈宴一眼,留下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言语,甩袖子走人。   沈晞蕴睡了一整个上午,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被张嬷嬷推醒了,才打着哈欠被人推着去吃饭。   饭毕,沈老夫人从袖口中掏出了杨岩递过来的玉佩,放在了沈晞蕴的手中。沈晞蕴来回翻看了几下后,梅花簇簇,朵朵傲立,花蕊栩栩如生,似有暗香浮动,惊讶地问:“这块玉佩水头真好,祖母破费了吧?”   沈老夫人伸手摸了摸乖巧可人的沈晞蕴,道:“这是你舅舅送过来的。”她已然盘算好了一番说辞应对。   “啊?舅舅?”沈晞蕴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手中的玉佩差点掉地上,摔成了块,沈晞蕴的眼中闪着浓重的迷茫雾气,轻轻地吐出话来,“祖母,我舅舅是打算用这块翡翠买了我么?”   “啊?”   沈晞蕴觉得手中玉佩很是烫手,立马放在了沈老夫人手中,嘟囔着道:“我生母不就是个秀才家的姑娘么?被卖进了烟花柳巷之地,幸而得大人青眼,送与父亲,而卖了我生母的人就是欠了一屁股赌债的舅舅。”   “祖母,你不要被他骗了,他这样的人,不可能改邪归正的。”上辈子的记忆里,她到死都没有一个这样的舅舅冒出来,这很反常。也许真的冒出来打秋风了,可孙氏心硬得很,敢打她儿子的家常的主意,只怕要被剁了卖了。   沈老夫人担忧地望着沈晞蕴,摇头道:“行了,你个傻子,懂什么,收着。”她不容反驳的语气并没有抹灭沈晞蕴内心的犹豫。   “可.......”这来路不明啊。   “行了,你过几日就出阁了,就算是你说的那种舅舅找上门,你觉得他能讨到好处?”沈老夫人提醒她可是嫁给了一个权臣,哪里会摆不平一个她所认为的混混。   沈晞蕴一想起以后的夫君是朝野中的煞神,顿时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要白不要,正好帮自个过世的生母讨点利息回来,赶紧欢快地接了过去。   瞅着她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儿,不由得担忧起她与齐子辙的相处。   翌日,郡王妃书信一封送到了沈老夫人手中,里头附赠了杨家从西北塞外带过来给沈晞蕴添妆的礼单。   与此同时,本应该在齐家里头准备婚事当新郎官的人却一身暗色衣裳,跪在皇帝的书房里头。   沈晞蕴在六月初七那日收到了齐子辙送来的玉腰带,盒子里头还留了只言片语,告知临时有事要出门一趟。那时的沈晞蕴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心中暗想着他说不定是想逃婚。   隔天,沈晞蕴跟着沈老夫人悄悄出门前去买庄园,却在买卖庄园的牙行里头遇到了凑巧过来卖庄园的郡王妃。   这一波巧合实在太过于凑巧了,但沈晞蕴如今大婚之日在即,全身心的骚动只为成婚那日。加之沈老夫人跟她说过,郡王妃乃她的大姐,自不会多想。   三人看过庄园册子,暂且挑选了几个,只想着等派了府上可靠之人前去查看,定下采买的庄子即可。郡王妃温柔的言语邀请沈晞蕴以及沈老夫人前去悠然居品茗,沈晞蕴暗自打眼色想让沈老夫人回去,抽搐得眼皮都要变形了,沈老夫人竟然无视了她,还答应了。   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在马车里头,沈晞蕴浑身都充满了幽怨的气息,幽幽地开口控诉:“祖母果然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   沈老夫人伸手就是一个无影掌,落在了她的嫩肉胳膊肘上,“你个傻丫头,多和郡王妃亲近,多少姑娘盼都盼不来,得了便宜还卖乖,信不信我一脚踹你出去。”   “祖母,求饶!”沈晞蕴赶紧作揖赔礼,沈老夫人咬牙切齿地盯了一会,才放过她。   她如何不懂祖母是为了她好,只是她总觉得跟郡王妃扯上关系,她如今平静的生活也许会被打乱。   到了梅字包厢,三人坐了,沈老夫人年纪大了,刚坐一会,就去解手了,只留下沈晞蕴与郡王妃两人面面相觑。   郡王妃硬是找话说,沈晞蕴一旁乖顺地应着,两人场面虽不热络,却显露出了一丝尴尬。尤其是郡王妃那拼命讨好拉近与沈晞蕴的距离,让沈晞蕴更为警惕。   好在沈老夫人听到了沈晞蕴内心的求救,终于回来了。沈晞蕴和郡王妃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郡王妃是看出沈晞蕴被吓到了,不知如何解释自个怪异的举动。   而沈晞蕴则是为能够摆脱郡王妃而心情舒畅,毕竟一只弱小的小母鸡被栅栏外头的狐狸惦记着,定然心惊胆战,恨不得伸头缩头就是一刀了事。   三人分别,临上马车,郡王妃又特意将沈晞蕴刚才吃得较多的点心打包了一份,送到了她们的马车中,才告辞。   等沈晞蕴回沈府,望着桌上沈老夫人命人拎过来的糕点,没有任何胃口,反而陷入了沉思中,靠着轩窗,发起了呆,暮色渐浓,华灯初上时,才赏给了嬷嬷和花雨用。   六月初十到了。   成婚的前一日,沈老夫人命姜嬷嬷领着送嫁妆的队伍到齐家新房里头铺床去了。为着隆重,沈老夫人特意命了白氏前往。   一行人到了齐家,忙着摆放和归置嫁妆,布置新房,一阵忙碌后,到了夜色渐浓,才归家。   当天晚上,本应该由沈晞蕴的生母陪着她说话,教导她一些为人妇之事。但沈晞蕴生母早逝,孙氏也不用指望了,沈晞蕴只能卷着铺盖,闹着要和沈老夫人一起睡。   沈老夫人怀里搂着沈晞蕴,想着沈晞蕴出生时长大如今经历的风风雨雨,不由得心生酸涩之意。   她未尝不后悔过,若是当年她坚持一些,至少沈晞蕴就不会双腿无力,至少茂儿就不会破家出走,如今与沈家势不两立。   但转念又想到茂儿若不破家,只怕不能有如今的归宿,蕴儿也算是因祸得福,人世间的姻缘自是由天成,凡人算计再多,也不如上天精巧的安排。   上天既然如此行事,蕴儿跟着走就是了。   沈晞蕴抬眼见沈老夫人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大事,也不打扰,钻了钻被窝,暖烘烘的。她小的时候,也不知道生母有没有陪她睡过?也许张嬷嬷陪她一起睡过,她明日得记得问问张嬷嬷。   沈老夫人垂眸瞅见她嘴角噙着的笑容,以为她期待明日成亲,笑着摇头,揉了一把她的小脑袋,又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些待人接物的事,还小声传授了所谓的御夫之术。   沈晞蕴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可她却不敢把它们往齐子辙身上用,毕竟他可是瑕疵必报的人啊。   沈老夫人回想起傍晚白氏言语中暗含的疑惑带有提醒之意,顿时也觉得有所不妥,只是明日就要成亲了,若是派人去查齐子辙,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引来的便是大祸。   因而她未曾打定主意,只是敷衍了白氏几句,让她下去休息了。   如今见沈晞蕴面上未有太多愁容,要么她也不知,要么就是齐子辙有口信留下。   她低声询问沈晞蕴:“蕴儿,你大伯母今日到齐家铺床,齐大人并未出来打招呼。但你大伯母好似觉得齐家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晞蕴听沈老夫人如此说,才想起齐子辙带的口信,她一拍脑袋,都怪自己随性,反而让祖母跟着白白担心了。   “祖母,你放心,他出京了,说是明日就回来。”   “什么?”沈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大事。   沈晞蕴笑得毫不在意,“这没什么,我听郡王妃提起过,说是他经常替皇上办事,常常会出京,且日子也短。他守信用,说回来,定然会回来。”话音刚落,她又斟酌了片刻,才道,“若是回不来,他说一切有谋士出主意,我们沈家配合就是了。”   沈晞蕴说到后头,眉头微皱,却试图将话语说得轻快一些,好让沈老夫人消除内心的担忧。   沈老夫人虽不是任何事都信任齐子辙,但齐子辙的婚事已然京城上下皆知,两家人都丢不起脸,她也没什么好挂怀的了。   然而,此时的齐子辙却在京郊的半山腰里头钻着树林。   树林里头四周一片漆黑,夜半三更,一股子疾风卷得树木叶子沙沙作响。随风而去的是几道身影前后追赶着。   齐子辙带着人追到了山顶处,那人无处可去,无路可退。索性一转身,从腰间抽出了软剑,闪着令人胆颤的寒意。   齐子辙屏住呼吸,望着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对峙着。一阵狂风过后,蒙脸人快步提剑冲了过来,就在一刹那间,齐子辙借住了那拼劲全力的一剑。   两人身影交叉而过,又倒了回来,身形如猎豹般迅猛,又是几招几式,齐子辙渐渐占据了上峰。   齐子辙总觉得此人举止略显怪异,心中打着鼓,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几支箭簇从他身边飞驰而过,若不是齐子辙闪得快,只怕已经成了马蜂窝了。   蒙脸人趁机挣脱了齐子辙的桎梏,趁着齐子辙还未缠上来之际,转身逃跑了。而齐子辙拔腿就追。   不过一会,齐子辙闷哼一声,臂膀上插了一只箭簇,浸透了夜行衣。   被调虎离山计调离的侍卫杀了敌人后,才发觉中计了。等到他们小跑着回来,齐子辙的脸色格外苍白。   护卫从兜里掏出了金创药,抽出匕首,撕下袍角,塞进了齐子辙的嘴里,防止他因痛而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一刀下去,顺着箭簇周围,挖肉。   幸而箭簇只深入了肉,而不是钉在骨头上,要不只怕更为麻烦。   扔掉了箭簇,上了药,匆匆包扎过后,齐子辙被架上了马,往偏僻的农庄去。如今城门不开,他们也没有办法将他带进去,只能是先去农家借住。   齐子辙一直都保持着清醒,即使在半夜发烧时,额头都不满了汗珠,当侍卫想把给老乡借来的毛皮毯子盖在他身上,他伸手拒绝了。之后便睡着了。   等到齐子辙真正醒过来时,已经是六月初十日的中午了。   从近郊到齐家需要半个多时辰,但因他受了伤,大致需要一个时辰,他还得进宫去将手册交给皇帝,只怕不一定来得及。   齐子辙想着等会拜堂沈晞蕴可能会面对的突发状况,顿时对沈晞蕴充满了愧疚和歉意。护卫不敢多说话,齐子辙双眸望向蓝天,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只吩咐回去。   等齐子辙飞驰到了宫门口求见皇帝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而此时齐家张灯结彩热热闹闹,到处贴满了红,来回忙碌的仆人们踏着欢快的脚步,脸上都是喜气。   而齐子辙侧院书房里头围坐着几个谋士和相识的熟人,谋士们捏着手中的字条,抽搐了一下嘴角,恨不得立马跟齐子辙断绝关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以对。   好在过了一会,某个看不下去的谋士终究清了清嗓音,卖了个关子道:“我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齐大人无成年兄弟,自是不能代迎。   其他谋士一听,眼里冒着怒火,大吼:“还不快说!”   若是平时,谋士只怕要抱头鼠窜了,今日其余人等都没空,不跟他计较。   他缓缓地道出了自个的法子,谋士们相互看看,最终在薛同的拍板下,分头准备执行了。   而沈家的老夫人也接到了他们特意派人过去告知的消息,犹豫了片刻,沈老夫人终究咬牙同意,却一脸不快。   很快,吉时就要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三更~~~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了哦~~~你们出去玩了么?网红青团吃了觉得还可以,就是蛋黄略少。   继续求收藏呐~~~~~ 第030章 成亲日   天还未亮, 沈家走廊下的灯笼一一亮了,烛光摇曳, 一片通明。全府上下,静谧转而热闹沸腾。   多年未办喜事, 沈老夫人与姜嬷嬷对着单子跟管事嬷嬷训话,每一件都派到了个人的头上, 若是坏了事, 丢了沈家和齐家的脸面, 等今日过了,追究到个人身上, 一齐算了总账。   管事嬷嬷和丫鬟仆役都不敢多言,只盯着手里的活计,当好今日的差事。   昨日傍晚, 沈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才陆陆续续回了沈家,听闻自家姐妹定亲出嫁,都反对到底。得知是当今新宠齐子辙,两人竟然全都不说话,默许了。   他们之所以如此, 不为别的,只因着从同窗的只言片语与打探过沈宴身边的小厮中得知, 沈宴走得近的人物是钱太师那班人, 而齐子辙在朝堂中虽被钱太师那班人所打压,在翰林与举子们的眼中,那就是与邪恶作斗争的纯臣, 是正义的化身。   更为令他们放心的不过就是齐子辙与钱太师势不两立。   他们早就看钱太师不顺眼了。   沈惟湛和沈惟澈两人不过休息了四个时辰就醒了,整理好衣物,也跟着去忙碌了。   沈宴则在前院的书房独自歇下,倒是天边鱼肚白,小厮敲门叫他。今日虽主角不是他,他却打算趁着今日多结交些朝中大臣,如今多了个好女婿,买他账的人可不能只是钱太师的人。   特别是昨日收到的拜帖,除了散发出去的那些非请不可的客人,郡王妃都让人说了,今日必然过来。   因着郡王妃的风向,连带着官宦女眷人家也争着送礼过来。   孙氏坐在屋内闲来无事绣着彩蝶飞舞,也不说出去待客,大有种不给沈老夫人和沈家面子的样儿,孙嬷嬷看在眼里颇为着急,这关起门来闹是一回事,敞开门来闹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姑娘怎么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反而糊涂了呢?心知孙氏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只能干着急了。   好在孙氏只装模作样绣了几针,听到外头隐隐的喧哗声,倒是坐不住了,也不拿乔了,让人拿起披风过来披上,扶着孙嬷嬷的手出门去了。   今日是沈晞蕴的大喜日子,可在孙氏眼里,却是最为膈应的日子。她内心里头最为阴暗处的角落里那疯狂叫嚣着的嫉妒甚至于怨恨的言语不断从心底深处冒出,似乎要从眼眸中溢出来,让她恨不得立马失控。   眼前那一抹抹的红色,更是让她窒息,她恨不得歇斯底里地喊着让仆人们全都拆下来。   她害怕等会遇见满座朋客,她作为主母,作为出嫁女的母亲,却笑不出来。   孙氏知晓一些人都想着在暗地里看她的笑话,比如秦夫人,比如钱夫人,比如钱氏。   她输给了死人的女儿,输得很彻底。   想到自己所受到的嘲笑和屈辱,就恨不得将她们全都打了出去,不,更为恨的是沈晞蕴,为什么当初不一意孤行,弄死她了事呢?   为什么当初要同意养着她?即使她腿瘸了,她还是不痛快。   但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笑,只能笑着对所有来人,听着她们恭维自己有这样有出息的女儿,听着她们描绘沈晞蕴以后会过的飞黄腾达的日子。   她所算计的一切,今日的一切,都是在嘲笑她的蠢笨。   一步错步步错。   孙氏到了沈老夫人面前,沈老夫人微微一笑,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思所想,只是冷冷地道:“安国公府出来的嫡出姑娘,自是懂得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要给你们孙家抹黑。”   这话犹如一把利剑,刺中了她的心窝,更有甚者,沈老夫人还又道:“惟湛和惟澈都回来了,他们看着你这个母亲。”   是啊,他们都看着她。   她勉强地笑道:“母亲说得是。自不会让母亲失望。”沈老夫人还是几十年如一日的老奸巨猾。   沈晞蕴被张嬷嬷弄醒也是刚入睡了三个时辰后,成亲这一日,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她得再做最后一次保养。   在水室的木桶里,用热热的水清洗着自己的身子,最近这段时日的保养也初见成效,肤若凝脂,细腻顺滑,光彩照人,连花雨都再三赞叹。   之后就是修剪指甲,脚指甲修得圆润顺滑,贴合着胖乎乎的小脚趾,泛着粉,手上的指甲修成了修长的椭圆,往上头上了保护油和粉嫩的指甲油,衬得皮肤更加的白皙。   张嬷嬷亲自替她开脸,选了上等的金沙蚕吐出的不断的蚕丝,经过十几道的工序,撵成了一根细蚕丝线,在佛堂中供奉了三日,这才拿过来用。   这种蚕丝的线质地细腻,弹性佳,且绞面并不似普通棉线那般疼痛。   而嫁衣和内衣却足足有十二件,每一件都不同,有的薄如蝉翼,轻飘飘的,有的坚硬粗实,却贴合不磨皮肤。   至于头面,都是纯金打造,没有一丝杂色,选用了最好的民间工匠,经过了半年的打磨,才出这么一套,做的时候大致多少重量,成品竟然相差不大,可谓是没一点一滴都用上了。   张嬷嬷亲自为她上妆。本来沈老夫人要请全福夫人,可沈晞蕴却不愿意。上辈子她出嫁时也请了全福夫人,可她却从来没有美满姻缘。   沈老夫人见她如此执拗,想着当年她嫁人,不也没有全福夫人,嫁人后虽不算和和美美,倒也不比其他姐妹差,可见婚姻的美满与否,与主母的行事有关。   沈晞蕴穿着单衣坐在铜镜前,看着张嬷嬷用的螺子黛替她画的眉毛,细如柳叶,弯若弓。   铜镜正巧对着门口,沈老夫人的身影出现在铜镜中,沈晞蕴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掩饰了内心的不安。   全府上下,也就她这个新嫁娘盼望着婚期能够晚点到来,不对,还有孙氏。   见沈老夫人进来,她立马站了起来,过去扶着沈老夫人上座,之后竟跪在沈老夫人面前,将脸侧贴在沈老夫人的膝盖上,双手抱着她的腰。   昨日沈老夫人陪着她睡了在娘家出嫁前的最后一晚,没想到今日还这么爱撒娇。沈老夫人纵容着,眼眸中闪着不舍的泪光。   她也对沈晞蕴多有不舍。可女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嫁人前掌握在父辈和祖辈手中,出嫁后掌握在夫君手中,等夫君死后,掌握在儿子手中。   幸而沈老夫人如今还能够稍微压制住儿子,这才替沈晞蕴成就了好前程,否则,只怕断送了大好年华。   沈家是个是非之地,吞没的只有姑娘们的大好年华,能将沈晞蕴好好儿嫁出去,她就知足了。   这个孩子,是最需要她,最需要摆脱沈家的孩子。   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不说话,祖孙两人就这样抱了一刻钟,才分开,张嬷嬷领着沈晞蕴继续化妆,而沈老夫人则准备出去待客了。   两人未曾多说一句话,可一个眼神,就胜过千言万语。   沈老夫人到了前院的正堂里头坐着,跟着人打招呼,聊着家长里短。已经有得闲的亲戚和官员女眷早早过来帮忙和捧场了。   到了日上三竿,沈晞蕴院子里的卧房坐着除了沈晞莲以外的庶出姑娘,孙尚香刚踏着脚步进来。   很快,这房子挤满了人。   沈老夫人解手刚过,就见姜嬷嬷小跑着过来,脸色微变。沈老夫人面不改色,笑着牵住姜嬷嬷,往僻静的地儿去了。   姜嬷嬷小声焦急地说:“齐家那儿传来消息,说是齐大人出差估计赶不上迎亲了。”   “这可怎么办?”沈老夫人紧紧握住姜嬷嬷,“来人在何处?我得去见见。”她小步走着往花厅里头去,转过花厅,到了侧厢房,这里安静,没有人注意到。姜嬷嬷特意将人带到了此处。   说巧不巧,来人正是翰林院的王灏,与大儿子是上下属的关系,朝中早有人传出来,就等着大儿子致仕,王灏好顶上。   王灏拱手给沈老夫人见了礼,飞快地说明了缘由,诚恳道歉,又提出了解决的方案,“沈老夫人,齐子辙自是不愿意如此,可皇帝的旨意,他违背不得。本可以效仿民间娶亲之礼,由齐子辙的兄弟代替前来,可齐家的兄弟只怕要等京城落锁前才能到,赶不上迎亲了。”   “我们沈家,绝对不会改婚期。”沈老夫人摆出了自己的态度。   王灏赶紧道:“不敢不敢。齐子辙可盼着这婚事。只是,朝中仪礼没有解决办法,民间仪礼好不容易有了解决的办法。您看这样可行?人没有,但活物总能暂且代一下?”   沈老夫人抽动了下嘴角,艰涩地问:“你说的不会是冲喜时的那个办法吧?”她瞪大了眼睛,好似你敢说是,我就打死你。   王灏顶着巨大的压力,内心哭泣着,干什么要逞强去比爬树,他们都是属猴的,就自己属鸡,还是只家禽,飞不起来,怪不得得来干这事。   “是,老夫人所想的,那个。”王灏声音越发小地承认了。   沈老夫人差点仰面而倒,幸而姜嬷嬷扶住了,替她顺了口气,沈老夫人摆手,对上担忧的眼眸,咬牙切齿地道:“没别的办法了?”   王灏坚决地摇头。   沈老夫人只能掩面而泣颓然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明晚的更新要非常晚哦,大概要晚上十点左右呢~~~~~   哈哈哈哈哈,又多了个新人物啦~~~男主的好基友又上线了一个~~~   记得收藏哦~~~ 第031章 洞房夜   下晌时候, 本来在沈家坐满了的女眷和官吏们,全都纷纷拱手打算告辞了, 连带着陪着沈晞蕴的孙尚香也被孙夫人强行扯了回去。   上午热闹的场面,迎亲队伍还没到, 就冷清了。   沈宴铁青着脸,恨不得立马就退婚。不为别的, 他一见他人情绪不对, 就派了小厮出去打探, 却听得外头早就有人沸沸扬扬地传着齐子辙不会过来迎亲了,听说这婚事还是沈家瘸腿的姑娘强迫的。   传言绘声绘色, 就跟在边上亲眼见到一般:沈家姑娘可重了,压在了齐大人身上,故意算计齐大人, 说是不答应娶他就不起来,还要告御状,毁了他的仕途。齐大人被逼着娶了,这不,为了报复, 不过来迎亲了。   不是不是,听说齐大人在出门迎亲前特意给自己一刀, 造成迎不了亲的假象。这沈家和齐家结的不是亲, 是仇吧。   可不是,还是个瘸子,就是天仙也不伺候, 说不定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那不是要断子绝孙么?看来沈家和齐家迟早闹翻,还是避着好。   得嘞,沈宴听到这些回话,倒也没有全信,反而派人去齐家问,齐家管事被缠得受不了了,只能松口解释,可齐家管事才落了话音说:“外面说的也不是不对,少爷确实是去不了了,不过......”正当齐家管家要继续时,却被小厮打断了话,说是郡王爷过来了。   齐管事交待了几句,刚转过头,沈家派来的小厮不见了。他傻眼了,眨巴了两下,指了指面前的空气,明明前面还有一个人,难道他眼花了?   又有婆子喊他,他摸了下脑袋,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在齐家十分乐观的心态下,衬托得沈家小厮犹如上坟般的心情沉重啊。他进门小声回了话,不敢看沈宴的脸色。   沈宴打的如意算盘,破碎了,自是没了心情,只吩咐小管事代他招待客人,自个到书房里头寻思着如何讨好钱太师去了。   孙氏心情愉快地看着人越来越少,一口气吃了两个糕点。   到了吉时,迎亲队伍来了,沈晞蕴盖上了红盖头,并未曾被沈家的任何一个兄弟抱出去,而是被丫鬟推着轮椅出去的。   拜别了祖母,聆听了沈宴和孙氏的训话,上花轿前,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只鸡的啼叫声。   沈晞蕴未曾多想,而边上的张嬷嬷和花雨,眼瞅着前头的马匹上载着一篮筐,篮筐里头放着一只雄鸡,身上还穿着大红绸布,更为令人惊叹的是这只鸡前面还系着一个挂牌,上面写着齐子辙三个大字。   花雨和张嬷嬷顿时无语凝噎。   跟着出来送嫁的沈老夫人面色发白,气得浑身发抖,孙氏掩面垂眸,掩饰着眼中的笑意,沈宴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周遭围观的百姓小声指指点点。   前头的人刚一喊起轿,许是吓到了那只雄鸡,雄鸡咯咯咕地对着喊起轿的亮了嗓子,扑腾着翅膀,把跟在一旁的王灏看得心惊胆战,他们最怕的场面是齐子辙没来就算了,连带着这只替身的公鸡都扑腾翅膀飞走了,全体人都在捉鸡,空中沸腾着鸡毛,这场面,简直惨不忍睹。   幸而雄鸡只是伸展了下自己健硕的身躯,歪了歪脑袋,干脆一屁股坐下,瞅着旁边的人,眼眸中竟然有一股子高冷之气,似乎在说:看什么看,没看过高贵的我么?一群拜倒在我英姿下的蠢货。   轿子晃悠了一下,差点把沈晞蕴给颠了下去。   在周遭的议论声和热闹的唢呐声以及嘲笑的目光中,沈晞蕴被抬到了齐家大门了。   沈晞蕴是被搀扶着下了轿子,坐在了轮椅上,之后被塞进手中的不是昨儿说好的红绸缎,而是一只活物。   沈晞蕴吓了一跳,一个失手,雄鸡蹦跶了下,跳到了地上,它咕咕地叫了两声后,正要提着腿溜走,被齐家管事一个手疾眼快按住了。   齐家的管事嬷嬷接过雄鸡,低声在沈晞蕴耳边道:“沈姑娘,您千万要抱好这只鸡了,它等着跟您拜堂呢。”   沈晞蕴一脸懵逼,什么意思?怎么回事?她一肚子问好,全都说不出口。只能顺从管事嬷嬷的话抱着雄鸡,在张嬷嬷和花雨推动下,进了齐家的大堂。   一拜,沈晞蕴的头碰到了雄鸡的鸡冠,二拜,沈晞蕴的额头埋在了鸡胸脯上,三拜,沈晞蕴的额头跟雄鸡的嘴有了亲密的接触。   被推到新房的路上,雄鸡各种挣扎,还时不时地啄着她的轮椅手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在回新房的路上,沈晞蕴算是想明白了,齐子辙肯定是不想跟自个成亲,这才送了一只鸡过来替着。她若是个有血性的,就应该跟他干架,他侮辱她。   可是,想起权臣齐子辙,她觉得,血性是什么东西?当然是要活着啊。   沈晞蕴被扶着坐在了床榻上,雄鸡被放在了床榻上,自由的雄鸡好似来了新场地,在床上来回蹦跶,跳跃,飞舞,旋转,溜达了个遍,似乎圈了新领地。   等了半个时辰,她心里数着,再过一会,她就可以摘了盖头,随意将头上的簪子褪了,睡个觉了。   门咯吱一声,响了。她晃动了下头,只见透过盖头下的缝隙,一双男式喜鞋印入眼帘。齐子辙用了喜秤挑起盖头,眼前一亮,精致面庞令他不由得看痴了。   眼眸中闪着看不清的情绪,以及那深邃的眼眸子好似谷底,吸引得沈晞蕴不由得心扑腾扑腾地跳得更快了。   她顿时有点头晕脑胀了,她觉得浑身都好热啊。   对,肯定是因为齐子辙太过于威严了,她,她需要雄鸡抱着镇定一番。   于是,下一刻,她的身体比脑子快多了,顺手抱住昂着头溜达过来巡视的雄鸡,喜爱地摸着它的鸡冠。   这触感,真是棒极了,不和齐子辙对视,她就正常了许多。果然,权臣的危险性不是一般人能够扛得住的。   齐子辙走开了,往餐桌上去,倒了两杯酒水,端了过来,放在她面前,沈晞蕴哆嗦着手接过去,心里想着,不会是毒酒吧?   她瞅着齐子辙先喝了,自个才磨磨蹭蹭地喝了。   边上有湿帕子,齐子辙拿过来,让她擦了脸,沈晞蕴自个褪了钗子,全扔桌上了,有几根还掉地上了,齐子辙任劳任怨地捡了起来,也没有骂她。   只是在洗澡前出了点事,沈晞蕴硬是要抱着雄鸡去洗澡。张嬷嬷一脸难办地看看沈晞蕴,又瞅瞅齐子辙。   齐子辙默然无语,最后被迫点头答应了。   张嬷嬷用湿布擦着沈晞蕴的后背,小声嘀咕着:“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我,这不是给他台阶下么?你看他,他不是人在齐家么?特意让只雄鸡去接我,当时我知道,差点晕过去,后来想着,他这意思是不是说我只配跟雄鸡在一起?他定然是因着我算计这门亲事,如今报复回来了,那些什么聘礼,都是给外人看的。”   “郡王妃以往话里的意思,好似说起他总干些血腥的事,我跟你说,他狠起来,可不是人。你姑娘我,还是识趣点吧。别惹恼了,明日你们就见不到我了。”沈晞蕴怕把上辈子的记忆之事泄露,全都推给郡王妃了,反正郡王妃也是个硬骨头,总能顶得住齐子辙。   张嬷嬷推着沈晞蕴出来,望向一脸淡然的齐子辙,听了自家姑娘的话,怎么越看越觉得怵。   齐子辙目光微微闪动,瞥了眼垂眸抱着雄鸡的沈晞蕴,雄鸡冲着他咕咕了两声,安然地坐在了沈晞蕴的双腿上。   张嬷嬷将沈晞蕴扶上床,齐子辙则进入了水室沐浴。   听到水室里头稀里哗啦的水声,张嬷嬷一步三回头,走到门口,又小步回来了,轻声附耳在沈晞蕴边上劝说:“姑娘,这洞房花烛夜,您可不能因着怕姑爷就这么白白过去了。”   “啊?”沈晞蕴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能怎么办?只要一想起跟齐子辙同床,她就觉得瑟瑟发抖了,竟然还要让她□□,她没瘸腿都不一定能成功,更别提瘸腿了。   沈晞蕴不由得低声道:“还记得前几日据说从齐家及角门里抬出去的两个丫鬟么?听说就是主动爬床的。若是逼了他,他会不会这么对我?”   张嬷嬷想起她从采办那儿听到的小道消息,不禁寒气上身,“姑娘,保命要紧,但也可一试。”珍重!说完,她就麻利地关起门了。   等到水室里头的水声停了,沈晞蕴扭动着身子,将被子盖上,双手抓住雄鸡。   齐子辙身着中衣出来,轻轻挥开了床帘,却见新娘子抱着拜堂的雄鸡。他不想洞房之夜床上还有只鸡,伸手刚触碰到,却见沈晞蕴立马放开了鸡,然后一个猛虎扑兔的动作做成了半个泰山压顶,正好压在了他受伤的手臂,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低沉地发出了单音节的痛呼声。   张嬷嬷躲在被窝里,人老了,因担心沈晞蕴,反而听得更清楚,声音传来时,张嬷嬷不由得嘀咕:没想到啊,姑爷竟然不如姑娘猛,这有点中看不中用啊。   而齐子辙察觉出出血了,怕吓到沈晞蕴,快速抽出手,下床往水室去。   沈晞蕴一见他这举动,刚才鼓足的勇气立马卸了,想起自个做过的事和他不发一言的反应,不会是去拿刀吧?   沈晞蕴滚到了里头,贴着墙壁,裹紧被窝,瑟瑟发抖。   而包扎好伤口上了药的齐子辙上床见她这幅样子,伸手要去解她裹得跟蚕蛹的被时,却听到了她怯懦地求饶声:“不要啊,很痛的。”用刀割肉可痛了。   齐子辙本来就没打算洞房,听她害怕的声音和疏离感,收起了亲近之意,将身子往外侧睡。   而那只雄鸡,早在他下床碰到它也蹦下床时,顺手扔院子里了。   翌日,齐子辙是因为无法动弹才醒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婚后日子开启啦~~~~继续求收藏啦~~~~~ 第032章 补偿他   天濛濛亮, 夏日的白天长,日照早, 才不过三更左右,天边划破了一道白。地气散热, 加之原本在后院专属栅栏区里头的雄鸡昨儿被扔在了院落里头,此时正兴高采烈地跳上了最高的树杈, 昂着头, 伸长了脖子, 对着圆日啼鸣。   齐子辙听到院子里头的雄鸡啼叫声还在朦胧中,他微微睁开眼睛, 略感觉亮光刺眼,眯上眼睛,想要伸手稍微遮挡一番, 却动弹不得。   侧头一看,某个昨儿还裹得跟团子一样的人儿,如今却大张着手,紧紧地箍住他,他嘴角噙着一抹笑, 却想起昨晚时她颤抖着声音中的话语,不由得冷凝了脸色。   他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起床, 因着她抓着他的中衣,他解脱不得,只能褪去中衣, 自个光着臂膀,到箱笼里再翻了一件出来穿上。   传上外套,洗漱完毕,他撩起床帘,静静地瞅着沈晞蕴的睡颜,面无表情。而站在三步远的张嬷嬷则缩了缩身子,眼里都是着急。   可恨她找不到空子上前推醒夫人。齐大人这不冷不热地瞅着,太吓人了。   这桩婚事来得不容易,齐家无亲近长辈,夫人只要好好伺候齐大人,可若是齐大人不满意,夫人劳心劳力,那也是白搭。   沈晞蕴在睡梦中,总觉得有个阴影在前头闪来闪去,闪得她眼花缭乱,这梦做得如此无厘头,让她心累。   她下意识伸手去抓那个黑影,不料去抓了个空,一下子吓醒了。一睁开眼,眼前那神色淡漠、面黑如锅的样儿,她就是傻子也知道,他不高兴了。   张嬷嬷看到睡梦中还不老实的夫人,伸手往上就是一下。昨儿的指甲幸而修的圆润,加之大人的动作敏捷,若脸上留一道抓痕,过几日去上朝,大人得多丢脸。   沈晞蕴看他的脸色,又探到张嬷嬷紧张的神情,想着昨日花雨偷偷儿告知的京城对他们这桩婚事的议论,立马就想着,他应该是为着那些丢了面子的言语不高兴吧?   虽那些闲言碎语与她无关,可到底是她引起的。便偷偷抬了眉眼,睁着水灵灵的杏眼,低低地赶紧认错了。   “大人,呃,不对,夫君,都是我的错。”   突如其来的认错,齐子辙微微抿唇,淡淡地道:“你有何错?”   沈晞蕴快速瞍了一下他的面容,心里打着鼓,低眉顺眼,却泄露了内心的一丝小紧张,宽松的睡衣露出了晶莹剔透的嫩肤以及圆润无骨的肩头,多了一抹昨日未曾见过的风情。   她却不自知,只小声说:“我不该压在你上面。”   齐子辙愣了一下,本就是逗弄她,却没想到她还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定睛瞅了她许久,柔柔地诱哄说:“这又是从何说起?”   沈晞蕴心里骂着装蒜,却只能低声细说:“昨日京城中的流言,都说我是投怀送抱,压您身上,这才进了齐家的门,您受了委屈了。”   “唔?”齐子辙这么一听,不由得真心地思考起了外头人的闲言碎语,虽不中听,但细想,似乎他们也没有说错。   他微微一笑,“确实委屈了我。”   沈晞蕴猛地一抬头,用惊愕的眼神瞅了他一眼,立马低头,心中腹诽:我一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你才占了便宜,如今还敢有脸在我面前这么说,真委屈你昨儿还爬上我的床,若不是因为你是齐子辙,我,我,让你好看。   可你是齐子辙,我也只能嘤嘤嘤地受着了。   “是。委屈您了。”沈晞蕴心不甘情不愿地附和着。   久久不见齐子辙回话,也不见他走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玷污了您的清白,我会尽力补偿您的。”   齐子辙听了她的话语,无可奈何地睨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沈晞蕴松了一口气,他这意思是答应我补偿他了?   应该是答应了吧。   齐子辙没有再说话,反而是坐在了矮榻上,从边上的矮书架上,选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好似刚才的对话就如平常一般,无须放在心上。   沈晞蕴招手让张嬷嬷过来,伺候了她净面,抹了点胭脂,就为了气色更好一些。一应洗漱,都没有避着齐子辙。   张嬷嬷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跟沈晞蕴说道,却碍于齐子辙在场,不敢多发一言。   屋内一片静谧,气氛却略显得拘谨。齐家上下的仆从并不多,花雨此时站在门廊下,端着托盘,是从厨房里端过来的早餐。   齐子辙见她收拾得差不多了,才放下书籍。张嬷嬷是个有眼色的,赶紧试探性地问:“老爷,可是要摆饭了?”   齐子辙颔首。   花雨赶紧低着头进来,后头跟着齐家的几个小丫鬟。   早饭的不过是一大碗白粥,上头几样小菜,黄豆豌、脆萝卜、辣子炒咸菜、还有牛乳粒。这些菜色都偏咸口,正好就着白粥吃下,一小碗只有巴掌大,下了肚,肚子就暖和起来了。   吃过饭,沈晞蕴正好去小解,张嬷嬷跟着去服侍。说起了昨晚打探之事。   知晓齐子辙如以往她在河间府时齐家小院子借住时一般无二,身边并没有服侍的丫鬟,一切都是由小厮经手,最为常用的小厮就是在河间府平日里常打交道的竹青。粗实婆子也不多,只有五六个,其他都是仆役,但仆役已经全都放到了前院。   因着齐子辙娶亲,这才买了三五个丫鬟过来伺候她。   好在她贴身的事务和东西都由张嬷嬷和花雨看管着,陪嫁来的三个小丫鬟,都是挑的年岁小的,那些妖娆有心眼的,早就被祖母给打发了。   今日只怕就是要在屋内待着了,其实若是她一人在屋内待着,她还算自在,可若是整日里陪同齐子辙待着,只怕度日如年。   以往不知他身份,没有什么怯意,只想着利用沈家的权势狐假虎威,将他管得乖乖的,现如今,她只求着她能够符合他的乖巧懂事的想法和心意。   至于刚才说的补偿,这个需要她好好想想。   不过,既然要一起待一段日子,那她得找好定位,反正肯定不是娘子。   她解手有点久了,她听到了齐子辙脚步声越来越近,之后又走远了,她赶紧让张嬷嬷推她出去。   沈晞蕴勾起了笑容,装出一副洽意的样儿,硬着声音问:“夫君,我唤您夫君好,还是大人好?”   “你刚才唤夫君不是唤得起劲么?”齐子辙眼都不抬一下,硬生生地噎住了她。   沈晞蕴含笑不语,嘴角都要扯疼了。   齐子辙这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无所谓地说:“就唤夫君吧。”   “是。”沈晞蕴恭敬地要往离他远点的床边去靠着,齐子辙放下书,站了起来,说:“你跟我一起去拜见一个长辈。”   “好。”沈晞蕴应了,张嬷嬷推着她跟在齐子辙后头。   没想到他还有长辈,上辈子确实听说过他是沛县齐家的外室子,不过她知道,并不是如此,曾经无意中偷听到钱太师跟他人在花园中闲逛时说起过,他们查了许久才知晓,齐子辙的亲属早就因犯了事全都死了。   齐子辙是真正的天煞孤星,只有他一人活在世间。   听到他说有长辈,她还真吓了一跳。   齐家走廊幽静深远,颇有文人积淀的仙骨之风,反倒是河间沈家祖宅的设计,却多了几分匠心之气,多了几分刻意,少了些许的天然,多了几分呆板,少了几分灵动。   齐家走廊上头还挂着喜庆的红色,绸缎攒成了花,样式每个都不同,比之沈家的千篇一律,倒看出了细节间的用心。   他们所住的婚房的院子,连树桠上都挂着小灯笼,喜气溢满了整个院子。   而当沈晞蕴转过拐角时,突见院内一个小黑影,飞快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腾到了她的怀中。   她愣住,下意识伸手一搂,等小黑影安静下来,才认出,是昨儿拜堂的雄鸡。   额,她好似真正拜堂的对象,是它吧。   这么一想,她额头上不由得布满了黑线。   齐子辙听到后头的动静,驻足,转身见那只雄鸡,冷厉的双眸盯着它,直到看得它僵住了动作,才露出了微笑,走近,伸手将它扯了下来,扔到了院子内。   雄鸡用尖尖的鸡嘴梳理了下羽毛,又悠哉地迈着步伐,钻进花丛中了。   沈晞蕴抽了下嘴角,低头垂眸,不知为何,心情突然好了不少。看到他被只鸡膈应,虽然她看到也有点不痛快,但雄鸡没有过错,有过错的就是前面的那个人。   齐子辙与沈晞蕴一前一后,到了前院的花厅抄手游廊中,瞧着周遭的仆役垂眸歇手身形微微弯曲,恭敬地等着他们路过。   花厅的门微微掩着,齐子辙伸手推开门,错过齐子辙的身影,却见前头的人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这里是存稿箱,上一篇古言上架子也很可怜,前两天这篇同样撞了很多古言上夹子的大神,我都练就了所谓的心平气和啦。感谢支持我的小天使们,你们最可爱啦~~么么哒~~   再求一波收藏~~~ 第033章 私生子   花厅是接待客人的, 装饰得颇为庄重,里头的摆件简单, 精简的两个花瓶,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一系色调以稳重为主,古雅朴实。   齐子辙走在前头, 跨过门槛, 略微等了沈晞蕴一会, 才走进里头。站起来的人已有古来稀之高龄,穿着朴实无华的长缎, 发白的头发,双眸炯炯明亮,身形略微纤细, 一点都没有老年人的肥胖臃肿之感。唇角上扬,笑意充盈,双手自然放在身侧,含笑打量着齐子辙和沈晞蕴二人。   齐子辙等到沈晞蕴与之并排,并没有跪下, 而是躬身行礼拜见,老者应了。   沈晞蕴犯难了, 不知该如何称呼, 略微犹豫地看向一旁的齐子辙。齐子辙瞅一眼,道:“在外头,你可以唤他父亲, 若是在里头,唤堂伯父便可。”   此人正是沛县齐家的家主,齐老爷子。   这认亲有点简单,倒是让沈晞蕴多少有点心虚。她是听说过齐子辙是外室子,想着估摸他的嫡母或者一些婶娘会过来,没成想,来的只有一个家主,是齐子辙与沛县齐家关系不好到了如此地步么?   沈晞蕴不敢询问。   齐老爷子笑眯眯地从袖口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张嬷嬷,算是见面礼,沈晞蕴谢过,端过花雨端上来的茶盅,敬了一杯茶。   齐老爷子与沈晞蕴说了几句话,问了些许家常事,齐子辙就打发沈晞蕴出去了。   沈晞蕴被推出来,松了一口气,齐子辙的家世太过于复杂,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幸而今日来的只有家主,要不以齐子辙如今的权势和她的残缺,只怕她今日格外难过了。   张嬷嬷脸上却满是担忧。不管是平常百姓人家还是有头有脸有地位的人,都喜人丁兴旺。妯娌交往虽繁杂,可遇到事了,多少也有个帮衬,一笔写不出两个姓来。   可自家姑爷一看就是孤身一人,且说不定主家里头的人对他的看法还颇为微妙,虽自家姑娘平日里过得比那些应付公婆妯娌小姑子的媳妇来得痛快,也到了出事的时候,只怕靠得住的,还是娘家兄弟了。   只是,姑娘的娘家兄弟又与一般人的娘家兄弟不太一样。张嬷嬷眼眸子里透露出了挣扎。   沈晞蕴却没有张嬷嬷想那么多,上辈子她嫁人后基本都在院落中,被关着,偶尔出去也是有了宴会,或者钱夫人见她可怜,让她放个风。   她跟妯娌没有矛盾,因着妯娌都看不起她,不屑与她争执。加之自个是个瘸的,以后还要靠他们,她们都想着自个去巴结,若是不巴结,她们也懒得理会,反而落得个清净。   当初选了齐子辙,不得不说,她其中看中的缘由就是他孑身一人,毕竟再想要攀附权贵的母亲,也忍受不了才高八斗的儿子为了仕途娶个残缺的儿媳妇,她不想要那些琐碎的事。   如此想着,心里倒是痛快了,不由得哼出了小曲子,张嬷嬷在后头听了,摇了摇头,年少不知愁滋味。   走了几步,到了刚才雄鸡扑过来的地儿,张嬷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沈晞蕴微微笑了一声。   过了个拐弯,就要到新房了。   她侧脸看向张嬷嬷,正要叮嘱她慢点时,只瞥见一黑影又扑腾过来了,沈晞蕴这次没有被吓到,反而是淡定地张开了双手,准备接住它。   它却吧嗒一声,估摸刚才吃了早饭,肥了,变重了,没有估算好距离,掉在了她的双脚上。   她伸手去抱它往怀里放时,又见一黑影捣腾着过来了,嘴里还尖叫着:“还我的乖乖!”   呃,张嬷嬷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沈晞蕴也被这一喊声给喊愣住了。   只见来人是个小奶娃,捣腾着小短腿跑得飞快,身子胖嘟嘟的,圆滚滚的,这一路跑过来,倒好似一雪球滚过来似的,差点刹不住劲儿。   头上梳着两个小包包头,圆润的包包脸,肉嘟嘟的,恨不得让人咬上一口,定然满口肉香四溢,巨大的满足感由此而生。   更为有趣的是如今这个小包子还瞪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黑幽的眼珠子颇为灵气。   樱花般粉嫩的小唇却撅着嘴巴,此时还露出了小糯米般的白牙齿,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气势,却与身量不相匹配,好笑得很。   见此情形,本还憋着笑的沈晞蕴双眸弯了起来,下一刻,咧开了小嘴,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小包子一见自个的威胁起不了作用就算了,还被嘲笑了,更是气得差点歪了嘴巴,脸颊越发绯红了。   抖了抖肉嘟嘟的小脸颊,趁着沈晞蕴嗤笑中,他快速地伸手抓住了雄鸡,又滚了回去。   沈晞蕴望着来去匆匆,一点说法都不曾留下一句的小包子,以及怀里空空荡荡,顿时傻眼了。   难道,齐家里头还能有小强盗出没?   哪个婆子家的孙子么?   齐家的规矩这么散漫?沈晞蕴顿时有点不太相信啊。   这么一想,沈晞蕴便让张嬷嬷快点推自个回去,吩咐她去找了齐管家过来询问。   齐家的老管家过来了,而平日里在前头接待的是老管家的儿子周平。   沈晞蕴让人上了茶,赐了坐,齐老管家只虚虚悬着。   她也开门见山,不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问:“这家中可有仆妇带了年少的孩子进来?”   “未曾。”   那要么仆妇未曾老实回禀,要么就是偷偷溜进来的,连管事都不知道。   “那只雄鸡......”   “夫人,那只雄鸡吃不得,且捉到它颇为曲折,很是费劲。它,很有灵性的。”齐老管家想着昨儿白日里后院小假山那片空地上的一地鸡毛,以及那一双泪汪汪的小眼神,顿时心疼了。   至于王灏大人的手差点被啄成漏斗以及自个儿子头发都成鸡窝了,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沈晞蕴被堵得不知该说啥了,只能询问了下齐子辙上朝出门的作息,就让张嬷嬷送了齐老管家出了院子。   之后想来想去,总觉得说不通,这在齐子辙身边,得摸清他的忌讳才行,总不能还没有补偿,又欠下债了。   虽说债多不愁,可说是这么说,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吩咐了张嬷嬷出去小心打探,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却见张嬷嬷一脸愤慨地大步走了进来。   这是被欺负了么?   沈晞蕴正打算安慰张嬷嬷一番,好平息她的怒气,没成想,她扯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老奴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齐大人竟然是个无耻之徒!”   “啊?”   “夫人啊,您是不知道,老奴刚从花园里头的小路走过去,听说前头有个佛堂,那里看守的老婆子年岁大,据说是和齐老管家一起跟着姑爷到京城的,想着过去磨蹭磨蹭,日子久了,总能打听点事来。却没成想,未到小路,就见姑爷从边上走过来,老奴趁机趴在了树丛边上。”   “结果听到了了不得的大事。”张嬷嬷张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嚷道:“夫人,刚才咱们碰见的小娃儿,竟然喊着姑爷父亲!!老奴听得清清楚楚,正是父亲二字!!!”   “呸!什么齐大人,庶子都生出来了,竟然还敢占您的便宜。若是成亲前支会一声,即使咱们心里不痛快,也不能把那小娃儿怎样,该退亲退亲,该成亲成亲。他这是防着谁呀?不就是防着您么?”   “您说他连这样的恶心事都能做出来,还瞒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儿,也不知道,私下里做了多少丑事。”   “老奴看着齐老管家,还暗赞其不过是管事,却有风骨,如今看来,一切都是装的!”   “我看那管事是没得姑爷,呸,齐大人的吩咐,这才不敢说,顾左右而言他。”   “真真是德行败坏,怪不得沛县齐家的主家女眷没人过来,怕是都觉得丢脸!”   沈晞蕴被这样重大的信息量给打得有点懵了。她真的万万没有想到,齐子辙竟然有个庶子。   上辈子到她死,她都没有听说过齐子辙有庶子,他上辈子可是还未成亲。难道是怕娶不到贵女。   不对,当时他权倾天下,多少达高贵人巴结着,别说他只有一个庶子,就是有五六个庶子,他们可都不介意。   或者是那个小包子没有活下来?   沈晞蕴默然了一会,确实有这个可能,不知怎的,突然有点怜惜那个小包子,她和小包子,似乎有点同病相怜了。   张嬷嬷瞅着沈晞蕴默不作声,以为打击太大,吓傻了,顿时慌了手脚,正要喊着花雨进来找郎中过来看看时,沈晞蕴缓缓开口道:“这事,就算了,反正我也瘸着。”   “姑娘!”   沈晞蕴摇头制止她还要劝说,笑得柔和,“嬷嬷心疼我,我知道。可他不是一般人,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不会揭穿。若是逼得急了,我也不过刺他几句。但一时嘴巴爽快了,就怕你们要跟着受罪了。”   张嬷嬷伸手摸了摸沈晞蕴的脑袋,心疼地道:“委屈姑娘了。”   “不委屈,至少,我不用看孙氏脸色了。”沈晞蕴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张嬷嬷颔首过后,冷哼一声,“早晚那个私生子......”她话音刚落,齐子辙踏步进来,听到了话尾,蹙眉询问,“什么私生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还是存稿箱啦,周三啦~~明天周四,估摸会比较晚更新哦~~~若是等不及第二天再看哦~~~   小包子还是挺可爱哒~~~   日常求收藏~~~ 第034章 轻上药   与齐老爷子谈完事的齐子辙脚步轻快, 不由得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小毛头的急切感。跟在后头到了二门口的小厮低头翘着嘴角笑着,不敢显露。   透过房屋的窗厩蒙着的透亮亮红如薄翼的宫纱, 那斜斜温柔的身影,若隐若现, 他脚步不由得随着心意放缓了。到了门口,正听得里头那一丝声响, 踏入房内, 不由得问她们在说些什么, 那么热闹。   却见沈晞蕴一脸遮掩,而张嬷嬷也心虚地转过了脸, 齐子辙只能眉眼微动,自个走到了屏风前,脱掉了外套。他待客时穿着衣服较为华丽一些, 而居家的衣服显得很是干净,只有一个色调。   他的身形挺拔,穿上衣服略显瘦弱,可脱下来,却发觉他拥有结实的胸膛以及那鼓鼓的肩头上的肌肉。线条如流水般顺畅优美, 就连那些美好的文人画中温润如玉的俊美郎君都比不上他,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令沈晞蕴的眼眸子里头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他身上。   沈晞蕴那炙热的目光来不及掩饰, 齐子辙噙着笑,将衣服放在了沈晞蕴的面前,道:“拿着。”   红着脸的沈晞蕴接过衣服, 递给了张嬷嬷,顿了一会,又跟着张嬷嬷去放衣裳。转过来,却瞅见了齐子辙前头右边伤口上的肩膀。   肩膀上包着白色纱布,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怎么回事?”   齐子辙淡然地瞄了自己受伤的手臂一眼,说:“受伤了。”   沈晞蕴愕然,他如此坦然,好似自己身上那一个伤口不算什么,当沈晞蕴抬眼细看事,发觉齐子辙后背某些地儿都印着隐隐的印迹,那一个个印迹,都是旧伤痊愈后留下的。没有想到,他竟然经历了那么多她不知道的事。   她不由得心疼得抽了下鼻子,那得多痛啊。   张嬷嬷很有眼色地出去了一趟,拿着纱布和从小厮那儿讨来的药递到了沈晞蕴手中。沈晞蕴垂眸,好看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卷起的纱布。   齐子辙瞅着她的小模样,略带紧张,却又遮遮掩掩,大步走到床边,伸出手,斜睨了沈晞蕴一眼,道:“你,可以给我上药么?我一只手不太方便。”   沈晞蕴赶紧让张嬷嬷推着她过去。   齐子辙脱下的衣裳并没有穿上,美好结实壮硕的身体在她眼皮底子下晃来晃去。沈晞蕴只能控制地屏住自己的呼吸,生怕重一点被齐子辙误会。   小脸倒是因此被憋得通红。齐子辙笑意在眼眸中更为明显。沈晞蕴伸手,昂着头,心里默念着佛经,手却一抖,碰触到了他结实的肌肉,微微发烫,令她不由得快速缩手。   齐子辙轻轻抬眉看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偷偷地退了下去,不敢在他们面前当电灯泡,张嬷嬷出门顺手将房门掩了,这天色还早着呢,可以干的事还很多。   快速地用剪子挑开了细纱布,扔在了边上,她往湿润的温水里头浸湿了干净柔软的棉纱布,轻柔地围着他的伤口轻轻地擦拭了一次又一次。   她的眉眼上头纤细的睫毛微微一颤抖,似乎扫在了他内心上,他不由得俯下身子,嘴唇轻轻地贴在了她嫩白圆润的额头上,轻轻地扫过,好似不小心。   沈晞蕴敏感地往后退了一下,齐子辙假装没有发生过什么,反而目光中都是疑惑。   他淡然的态度倒是让沈晞蕴顿时有点拿捏不准了,也许是自己弄错了。   沈晞蕴没敢多看他结实的腰和那排列有序的腹肌,将药瓶子打开,倒出里面的药粉,细细地铺在了上面,来回缓缓地抹了上去。   她轻轻地将纱布贴在了他的伤口上,柔柔地将他的伤口给包扎好了,细细地打了一个结,来回上下查看了一番,这才松了手。   她查看时那轻微的呼吸落在了齐子辙的皮肤上,细柔的发尾轻轻地扫过,撩起了火,好似燎原。   沈晞蕴不敢再多动弹,只诺诺地说:“好了。”齐子辙站起来,从衣服箱子里头拿出了衣物,套上了身子,往水室里头进去,洗了把脸。   齐子辙直到吃午饭,都没有出房门。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张嬷嬷敲了门,端着饭菜上来。   这是两人新婚的第一顿正式的中饭,里面的菜肴都是好寓意的菜肴,多多少少都带着对新人的祝福。   过来伺候的是张嬷嬷和跟在齐子辙身边五年的婆子。   张嬷嬷替他们摆上了碗筷,沈晞蕴赶紧替齐子辙盛了一碗汤。汤略微烫。齐子辙伸手接过,并不让她沾手,沈晞蕴以为他并不喜欢喝汤,多少有点不自在,心里腹诽自己多管闲事。   齐子辙似乎察觉出了她些许的不快,低声解释:“烫手。”   沈晞蕴愣了一下,微微露出了笑容,后头跟着伺候的张嬷嬷一激动,差点双□□叉踩住摔倒了。   吃饭时,齐子辙还替沈晞蕴夹了几筷子的菜,沈晞蕴小口小口地吃了。   吃过饭,漱口后,天气热,沈晞蕴怕身上有不好的味儿,又到水室里头去洗澡。   午间的暖风习习吹来,夹着院子里头清冽的松柏之味儿,轻轻地拍打着卷帘,发出了轻微的细声,一抹阳光透过帘子里头的缝隙,印在了罗汉榻上的小桌案上,多了几分倦味。   齐子辙的目光落在了从水室里头出来的沈晞蕴的脸上,表情略微严肃,上前走了几步,驻足,沈晞蕴被看得有点诧异时,他伸手轻轻地将贴在她细嫩脖子上的一小撮头发卷在她微微泛着红的小耳朵后头。   他似乎察觉出自己做了什么,退了一步,转了弯,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沐浴。”   午睡前,沈晞蕴还坐在轮椅上,张嬷嬷正要伸手扶沈晞蕴上床时,正好齐子辙从水室里头出来,敞着中衣,露出了壮硕平坦的胸膛。   他快步走过来,让张嬷嬷下去,沈晞蕴哎呀了一声,“嬷嬷下去了,我怎么睡觉啊。”她后头的话音转了个弯,变了一个调子,因着齐子辙已然弯下腰,将她抱起,轻轻地放在了床榻的内侧,替她盖上了凉丝丝的被子。   沈晞蕴揪着被子,侧头瞅着跟着上了床了齐子辙,齐子辙淡定地躺好,被她看了好一会,见她都不睡,只能无奈地道:“快睡。”   被他这么一说,沈晞蕴只能闭上了眼睛,却因着心里疑惑,不由得轻微地用手抠着着床垫,怎么都睡不着。   轻微的小举动,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给盖住了。沈晞蕴不敢动了,过了许久,她才轻轻地点了下指尖,见他没反应,以为他睡着了。   她偷偷地睁开了一只眼睛,轻轻地转头,生怕齐子辙发觉,却不料齐子辙一直都看着她。   当她把另一只眼也完全睁开时,才发觉他瞅着她呢,沈晞蕴顿时怔住了,齐子辙暗自叹了一口气,轻声问:“怎么了?”他知道她一直都有睡午觉的习惯,平日里他只是稍微在书房中眯一会,如今和她成亲了,他也就跟着她的作息来,特别是新婚,他怕她在后宅中若因为他的缘故不能竖立威望,那就是他的过错了。   他不愿意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担心她。   沈晞蕴犹豫了一会,才轻声问:“刚才怎么,怎么抱我上来了?你手臂受伤呢。再说了,张嬷嬷可以的。”   齐子辙听到她这么说,眸色微微浓,伸手替她掖好被子,好脾气地解释道:“张嬷嬷年纪也大了,你忍心让她再扶着你?”   “额......”瞧他这么一说,好似她特别狠心一般。其实张嬷嬷年纪不大,再说若是抢了张嬷嬷的事儿,张嬷嬷会不高兴的。   沈晞蕴呐呐地道:“那可以让其他的小丫鬟扶着我呀,一个不行,用两个。”   齐子辙被她的话差点噎住,只能硬着口吻,威严地说:“我是你夫君,自然由我抱你最为合适。就算我手臂受着伤,不过一搂、一放而已,还没弱到连这样都受不了。”   “哦。”沈晞蕴乖巧地应了。   齐子辙见她这样,更加软了口吻,说:“睡吧。”   沈晞蕴心口扑通扑通地跳着,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睡觉,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是你的错觉。   可是齐子辙的温柔和关爱,她小心翼翼地收藏在了自己的心间,临睡前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念头,其实,齐子辙很好。   齐子辙的耳边听到了沈晞蕴那轻微的呼吸声,平缓有序,他侧头看向睡熟的沈晞蕴,睡态娇憨,闭上了双眸,鼻尖环绕着她的馨香缓缓入睡。   这一觉,沈晞蕴睡得很好,直到听到外头张嬷嬷细微的叮嘱声,这才缓缓醒来,她伸手摸了身侧已然空了的床位,扬声喊了张嬷嬷进来伺候。   却听到外头隐隐约约有几声小孩子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这糖,我已经卡了三个多小时的文了,终于码出来了......   今天开始,我会设置防盗比例哦,是最低比例啦~~~~~若是跳着买的小天使看不了也可以隔天看哦~~~   求一波收藏~~ 第035章 翻船了   沈晞蕴等了一会, 张嬷嬷才匆忙进来,沈晞蕴急着起身, 未曾察觉她面上挂着担忧之色。   当沈晞蕴起身穿上中衣,再细听, 院内已经没了小孩的声音。她让张嬷嬷收拾了许久后,才清爽地坐在了轮椅上, 这京城内的齐家内院, 她却是还没有全都逛齐。可等她被推到了走廊, 才发觉天色已晚,不过一会, 齐家抄手游廊下的灯笼,一点点亮了。   晚饭是沈晞蕴自个吃的,齐子辙让人来了消息, 说是有事不过来陪着了。   沈晞蕴倒是松了一口气,若是齐子辙在边上,她还得束手束脚。说实在话,齐子辙陪着吃饭,总觉得她不能吃太饱, 生怕被他鄙夷了。   张嬷嬷一晚上都欲言又止,似乎还没有找到开口的时机, 拆发髻时, 沈晞蕴曾想开口询问,可太困了,一时又忘记了, 加之齐子辙又派人过来传话说睡前院的书房了,她自是乐得自个霸占整张床。   对于今天中午两人一同就寝小眠的暧昧之情,她全都抛之脑后,大概认为齐子辙估摸是给了她点面子罢了。   张嬷嬷望着睡得迷迷糊糊,实际没啥心眼的沈晞蕴,只能垂头丧气地替她关上了房门。   一夜沉睡到天明。沈晞蕴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连噩梦都没有,起床时也是精神饱满,不像以往就跟豆芽菜没了水分蔫了一般。   张嬷嬷却没有像她一夜好眠。反而眼袋下头都是一片乌青,若不是早起去厨房那拿了鸡蛋白滚动才消了,只怕都不敢过来伺候沈晞蕴了。   好在张嬷嬷担忧的事并未发生。齐子辙一大早就精神满满地回了房间,梳洗一番,陪了沈晞蕴用了早饭,这才去了书房,他今日似乎有些要事需要处理。   沈晞蕴在房内待得烦闷,以往在沈家之所以总在院落里头待着,不过就是不耐烦去见那些庶妹们,虽都是姐妹,同血缘,可即使是同血缘的女子,女子的小肚鸡肠心性也是显露无疑。   她上辈子为了才名,这辈子无所求,自是不想多与她们打交道。   张嬷嬷想着在屋内不好跟沈晞蕴说话,倒不如在屋外说,这齐家看着不大,实则还是有些规模。   后院正中的院落是沈晞蕴与齐子辙所住,边上两侧的院落也是空着的,按着京城人的习俗,是留给以后的成年的儿子娶媳妇后居住的地儿。至于女儿,全都住在后院较为僻静的地儿,估摸会是在北面的院落里。   她对院落没什么兴趣,只是往深处走去。   一座座亭台楼阁,以及边上的柳树拂动摇曳,能工巧匠所雕刻的各类假山与簇簇花草,生机盎然。   清晨的天稍微凉意,沈晞蕴却颇有兴致。   到了后头的一座院落,看着门簇旧,甚至于上头的锁都生了铁锈,可扫过去时,发觉那钥匙孔却光亮。   她不由得让张嬷嬷去推开那座院落。   张嬷嬷推开了门,推着沈晞蕴进去,沈晞蕴却见一条铺就在小湖泊上的小道弯弯曲曲,顺着小道,她看到了湖面上洽意畅游的鸳鸯,扑腾着大翅膀的白鹅,还有几只小鸟点了下水面溅起涟漪。   往里头走,听到了些许动物的叫声,来到草地上,锦鸡拖着长长的尾巴蹦跶着跑过去了,沈晞蕴呆住了。   没想到啊,齐子辙竟然有这样特殊的爱好。   看着懒洋洋地跳过一个个枝桠的白猫,慵懒地抬起眼皮,对着她喵地妩媚叫了一声,之后是一只黄不溜秋的小狗,连蹦带跳地跑过来,东嗅嗅,西闻闻,之后摇了摇尾巴。   对着她的那圆溜溜的黑眼镜,可人得很,正当沈晞蕴要下手时,一阵熟悉的雄鸡啼叫声,之后就是扑腾着翅膀飞冲过来,对着小狗就是一个劲儿地啄着,小狗吓得哀哀大叫地跑了,雄鸡昂着头,蔑视地瞅了落荒而逃的小狗,大气地踱步,好似在炫耀自己的威武,之后转过身来,对着沈晞蕴啼叫一声,略带柔音,好似在抱怨沈晞蕴就是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了都不过来看它。   沈晞蕴呆住了,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遇到它。   雄鸡老实不客气地扑腾到了她的怀里,用爪子踩了几下她的双腿,似乎在找个好蹲点的位置,之后就蹲下去了。   额,这只自来熟的雄鸡,该怎么处理?   张嬷嬷也一脸黑线,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扁毛畜生记性如此之好,不都说这些畜生蠢得很么?   难道齐家的宅院有天地之精华,这才让畜生都灵光了不少?   沈晞蕴伸手摸了几下雄鸡,手感还不错,而且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道,难道还有专人给它们洗过澡?   她是不是补偿齐子辙可以从帮助他洗这些宠物入手?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听得一声脆生生地愤怒之语,“你又抢我的乖乖!”沈晞蕴硬着头皮示意张嬷嬷推她转过去。   只见上次见到的胖乎乎的小娃娃正双手叉腰,一脸不快地望着她,“你又来抢我东西,你怎么总是跟我抢东西。”   “额.......”沈晞蕴想着好女不跟娃斗,只能好气地说:“不是,是这只雄鸡自个飞过来的,你快点抓它下去。”   可胖娃娃却不买账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冷哼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家乖乖眼睛瞎,还黏上你了?”   这么恶毒的言语,到底是谁教的!!!   沈晞蕴默念不能生气,生气自己就输了。   她挤出一抹笑容,道:“不是的。”   “那就是你抢的!”一板就定了性了,沈晞蕴闭上了嘴巴,算了,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干脆不管了。   胖娃娃一见她不搭理他了,原本神气洋洋的脸立马阴天了,没一会就抽抽噎噎地假哭起来,“你,你欺负我!”   被胖乎乎的娃儿这么一哭,沈晞蕴瞪大了眼睛瞅着,这绝招她没有教他,他竟然无师自通了,可即使她晓得他假哭,也不能揭穿他,心好累。   沈晞蕴突然对当时被她逼婚的齐子辙有了感同身受,真是现世报啊,看,这么快就来了,让自个好好体会了。   沈晞蕴算是怕了他了,只能伸手将雄鸡抓起来,塞进胖娃娃的怀里,哄着他说:“好了,还给你了,你别哭了,男子汉可不能掉金豆豆,那是小姑娘家才用的把戏。”   胖娃娃伸手一摸,将雄鸡抱得紧紧的,冷哼了一声,“你真应该让郎中看看眼神了,你瞅瞅,我像是哭过的样子么?”他双眸清澈,一点雾气都没有,把沈晞蕴噎得差点就抽搐过去了。   这么难搞的娃,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张嬷嬷嘴里说的私生子?   胖娃娃眨巴了下小眼神,听到外头似乎有人在找他,赶紧就要往里头钻,沈晞蕴伸手一抓,拎起了他的衣领,胖娃娃四肢乱窜,沈晞蕴趁机威胁他,“你若是乱动,我就告诉找你的人。”   胖娃娃立马露出了委屈的小脸,一乖巧样儿,倒是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小脸。   将胖娃娃塞到张嬷嬷后头的树丛下面,正好一嬷嬷探头探脑地进来了,见是沈晞蕴在,赶紧请安,不敢多言,找了借口,就退下去了。   看来齐子辙并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个胖娃娃的存在。   当然,到了后面,她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齐子辙只是觉得她太弱了,不是胖娃娃的对手,想让他熟悉了府内的所有人和事务,才将胖娃娃交给她管教。   胖娃娃听到人已经走了,撅着屁股,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黏着的树叶,上下打量了沈晞蕴一番,才摇头晃脑学着大人的模样,道:“想不到啊,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吓退我的嬷嬷,看在你帮了我一次的份上,我可以帮帮你。不过说好了,本小爷可不是随便的人,只能帮你一次。”他伸出胖嘟嘟的小手,表示自个是个大人物,可不是什么人都帮的。   沈晞蕴正要摇头拒绝,想着张嬷嬷说起胖娃娃和齐子辙的关系亲密,既然如此,胖娃娃总该知道齐子辙需要什么,喜欢什么吧?   补偿齐子辙,自然要从投其所好来。   沈晞蕴想着面前的胖娃娃不过五六岁,总不能耍把戏她自个都分辨不出来吧?   这么一想,她安心了,哄着胖娃娃道:“既然你想帮我,那好吧,我就勉强让你帮一回,看你是不是真这么有本事。”她故意用激将法,沈晞蕴到底快速摸清了胖娃娃小得意的特点。   “行,你说。”   “你说齐子辙喜欢别人替他做什么?就是你父亲。”   胖娃娃疑狐地瞅了沈晞蕴一眼,道:“我父亲?”这人不是傻吧?他父亲他出生后就没见过了,不对,她不会以为......   “嗯。”   “他最近需要别人帮他整理书房的东西,昨儿还告诉我,书房里头的物件可乱了。”难得他兴致好,算是“日行一善”了。   沈晞蕴一听,暗自笑了,夸了胖娃娃几句,找了借口就往前院去了。   前院书房正好小厮去解手,没人守着,沈晞蕴顺利地进去了,打量着连地上都乱七八糟的书房,不由得感叹,果然需要她来整理。   说干就干,她让张嬷嬷将地上的书都全放书架上,她则伸手替他规整书案上凌乱的宣纸和各类物件。   正当她们收拾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咯吱一声,门推开了,齐子辙踏了进来,见到她们二人,原本和煦的面容却铁青。   沈晞蕴悄悄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下意识地想退一步,轮椅的小轮子却卡在了八仙椅子的脚边,她垂头不说话,心道:糟糕!   此时的胖娃娃正捂着嘴巴偷笑,心里哼哼着:谁叫你抢我家乖乖的,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替换回来啦,胖娃娃可是助攻哦~~~   收藏来一波~~~ 第036章 小洽意   六月盛夏, 暖风习习,湖边树枝摇动, 艳阳高照,知了鸣叫, 花香浓郁,日光碎影, 蔬果飘香, 宜外出避暑。   此时的沈晞蕴正垂着小脑袋, 拿着竹签叉着香瓜吃。香瓜是西北的贡品,郡王妃特意吩咐人送过来的。   虽嘴里吃着稀罕物件, 可心却一点都不痛快。   天渐热,她身着单薄的长襦裙,披着纱织披肩, 花雨在一旁摇晃着团扇,替她驱除热气。她身子寒气较重,特别是双腿,不能用冰,最怕冰的寒气入骨髓, 这双腿就真废了。若是能够用,也是到了最为热的那日。   这并不是沈晞蕴忧烦之事, 无力的双腿已然习惯了。   她只是因为被禁足而不开心。禁足的罪魁祸首还是个不到六岁的胖娃娃, 更加不开心了。   万万没有想到,重活一世,她战斗力如此之弱。   张嬷嬷似乎看出了她内心些许不自在, 低声安慰沈晞蕴,“夫人,不是您太弱,是敌人太狡猾了。就是老奴,也对小孩子不设防啊。”   果然可爱也可以成为一种武器。   沈晞蕴无力地笑了下,又不能找回场子,多说无益。   张嬷嬷倒是觉得自家夫人小孩子心性,那私生子也太过于聪慧了,只怕对于夫人以后的小公子来说,是最大的敌人,若是夫人能够牢牢抓住老爷的心,也就不怕了。想着夫人主动想要讨好老爷,这次虽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至少这禁足,也不过是一日。老爷心里还是有夫人的。   只是较为不快的是沈家传来的消息。说是孙氏在沈晞蕴出门子那日太累了,忧思过重,夜里又着凉了,病倒了,这喜事和病气最好不要相冲,便派人来知会一声,说是回门日晚几日再过去。   沈晞蕴心里只略微挂念祖母,沈宴他们,她是不太想见,跟齐子辙说过后,还生怕齐子辙生气,以为沈家特意摆谱,不料齐子辙竟说沈宴已然先跟他通气了,怪不得他让她回门当日禁足。   幸而禁足只是在主院中不出门,她还可以逛逛主院后头的景致。后头种了芭蕉树,下头还布置了石桌石椅,小水池上搭建了一白条石块砌成的拱桥,下面一小池子,种着荷花。   她双手扶着拱桥,看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倒是有几分趣味。却见莲池里头还有几尾鱼,在阳光照耀下的湖面自在地游着,鳞光闪烁。   荷叶在夏日里可用来泡茶,做上荷叶蒸饭,也是夏日里头的节气饮食物件,倒是颇有几分别致之意,又想起莲蓬里头的莲子和莲藕,不由得肚子咕咕叫。   沈晞蕴唤了小丫鬟和粗使婆子过来,让人下去摘了荷叶,洗净,准备晚上做荷叶饭和荷叶鸡。   正看着婆子们摘叶子,远处一小身影矫健地滚过来,她抬眼一瞅,是罪魁祸首!他怎么还敢到她面前来。   胖娃娃白嫩的包子脸略带着热气,红彤彤的,双眸滴溜溜地转着,很有灵气,见她瞅着他,不说话,抿着嘴儿笑,也不认错。   沈晞蕴不理他,径自看荷叶,胖娃娃好不容易碰到有人陪他玩,不用再跟动物玩耍,也不用再多跑跑就被后头的嬷嬷和小丫鬟追着喊祖宗,他不知多高兴。   可见唯一能陪着他的都不理他了,顿时有点委屈上了,撅着嘴巴,想着他平日里这么一示意,丫鬟婆子都来哄他了,他眨巴了下眼神,等了一会,怎么她还不过来哄他?   沈晞蕴自是瞅见了,却不理会,既然找不回场子,决心给他来个下马威。   见原本亮亮的眼眸子顿时蒙上了雾气,胖娃娃眼眶还真挂上泪珠,沈晞蕴硬着的心顿时软成了一塌糊涂。   沈晞蕴内心嬷嬷骂着自己不争气,没出息,只能暗自叹息,转头问:“你怎么了?”   “你不理我。”胖娃娃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   沈晞蕴不由得露出微笑,“你若是被我害得被罚了,你愿意理我?”   胖娃娃转了下眼珠子,点了点头。   知他估摸就是忽悠她,却也不再多追究,只是道:“行了,过来,瞧你这出息。”   “你们干啥呢?”胖娃娃变扭地扭了下身子,犹犹豫豫,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听沈晞蕴的话过去,毕竟他年岁小,可也是小男子汉,也是需要面子了,哪里是沈晞蕴这类娘们招手说过去就过去的,太没有威严了,那可不行。   沈晞蕴指了指湖面上的荷叶,“准备拔了荷叶做荷叶饭和荷叶鸡。”   “好吃么?”胖娃娃好奇地挪动了一步。   沈晞蕴唔了一声,道:“荷叶饭清香扑鼻,荷叶鸡鲜嫩多汁,却不肥腻,满口肉香四溢,再是好吃不过。”想着以往看过的食谱,她若不是没有好的厨娘,都想让厨娘跟着菜谱做出来吃了。   不过上辈子她吃过一次,因而颇有几分印象,倒也能忽悠面前的小吃货。   胖娃娃一听,顿时亮了眼睛,挪了过来,软软地靠在她腿边,小声说:“我也能跟着吃么?”   “可以啊。”沈晞蕴颔首,“我们晚上就吃,不过你的嬷嬷怎么办?”   “没事,不打紧,看我的!”胖娃娃眨巴了下眼睛,脑袋里头又冒出了无数的坏主意。   两人难得和谐的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齐子辙眼中,他略带惊讶地看着,对跟在身边的小管家周平问:“小少爷怎么又跑过来了?”   周平瞅着越发圆滚和滑溜的小少爷,面露无奈之色,“老爷,小少爷自个又甩了乳母跑过来的,他似乎是真心喜欢夫人的,昨儿的事,其实也是小少爷捉弄的夫人。”不过夫人也太过于纯良了,竟然没有派身边的仆妇过来找他询问,若是其他姑娘进门,只怕第一时间就将小少爷的身份查个底朝天,也许查出来的是老爷让她知道的信息,只怕她们也不放心,定然对小少爷对手脚,也就是夫人心性善良,小少爷这才喜欢夫人,爱在夫人跟前晃荡。   他们不是拦不住,也是有所纵容,毕竟,往事让他们背负就够了,仇恨,他们去报就好了,至于小少爷,他们和老爷,都不约而同想要保护他,让他快了纯真地长大,这才对得住他的爹娘。   齐子辙望着沈晞蕴脸上飞扬的笑容,灿烂夺目,比起禁足时的颓废样儿,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他书房中有些机密,她知晓若不懂还好,若是了解,他生怕她因而惶惶不可终日,这不是他娶她所想要的。   小管家周平不动声色,齐子辙转身离开,留下一句话,“他们玩累了,你再让仆妇去跟夫人说,就说我有事今晚不回来,明日陪他们用早饭。”   “是。”   沈晞蕴见胖娃娃馋嘴围着她,要她晚上再多弄点好吃的,她不让,胖娃娃哼哼了两声,卖萌地提出交换条件,说他有讨好齐子辙的秘密绝招,可沈晞蕴如今可怕了他的建议了,摇头拒绝了,还狠心地表示,他再说秘诀,以后做好吃的都不告诉他了,他惊得失去了端着的小大人面具,摇晃着小臀部,说着不要钱的甜言蜜语,夸沈晞蕴是天山地下人间难有的小仙女儿,把沈晞蕴逗得捧腹大笑。   张嬷嬷则满腹纠结,这胖娃娃跟着夫人,倒是让夫人心情好了不少,可胖娃娃到底是敌人啊。   齐子辙是秘密出的城门,趁着守城人换班之际,飞驰而过,并未被人拦下。他这次却是为了帮皇帝找一仙长道人,据说在城郊不远处的青峦山村落里头最为破旧的道观中,那里的观主就是皇帝所要找的人。   皇帝近日对于仙丹和长生不老药的追求有了新的想法,除了充盈了小金库,不知从哪本典籍中查找出了积累功德除了需要自个出钱修建道观,铸造炼丹炉,更为重要是寻找世外高人来住持。   世外高人本没有,但只要皇帝想要,定然会有。   这件事不过是齐子辙替皇帝办过的荒唐中的小事。   算准了时辰,到达青峦山破旧的道观,院落里头的丹炉盖子被掀倒,里头的烟灰散落一地,树枝桠参差不齐,不见几分人气。   齐子辙冷脸率先进去,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气袭来,他快速一闪而过,见一丝寒光照眼,生死一瞬间,正当他随身佩戴的剑鸣动,骤然拔剑戳刺时,只见偷袭物来处不远角落里,缩着一道士,瑟瑟发抖。   齐子辙看向刚才飞来的落地物,竟然是道士作法用的长剑。连作法法器都丢过来了,只怕是道士惶恐之下的举动,便收了剑,他伸手示意后头的仆役上去,将道士带过来。   道士头发花白,抖索着嘴唇,默念着太上感应篇,被齐子辙示意将人丢进了准备好的马车中,下了山。   齐子辙一行人出了道观门,却见道观后头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匆匆往另一山路下山去了。   此时的齐府,沈晞蕴端坐在餐桌前,而胖娃娃挪动着圆润的屁股,伸长了脖子瞅着外头,就等着大餐上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胖娃娃是啥身份呢~~就不告诉你们哈哈哈哈哈哈~~~~让你们先猜猜去~~~~   收藏来一波呗~~~~~ 第037章 不好惹   外头晒了一个时辰, 一妇孺一小孩,坐在圆桌边, 小孩子挪动着屁股,咽了咽口水。   刚才他闹着说要加餐, 沈晞蕴没办法,又吩咐了张嬷嬷去跟厨房说一声, 做几样肉菜上来, 瞅着面前娃娃那馋肉的样儿, 若不是他圆滚滚的身子,都快以为齐子辙是个狠心的人, 将孩子给饿得连块肉都没吃过。   这么一想,沈晞蕴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胖娃娃的嫩肉,意犹未尽地心中默默感叹着:“手感真好, 胖乎乎的,真好摸!”她自认为的心中默念却嘀咕出声了,胖娃娃被突然占便宜,愣住了,听到她说自个胖, 气得哇哇大叫。   沈晞蕴差点招架不住,幸而张嬷嬷领着丫鬟过来上菜, 这才救了她。   一份色泽鲜艳的梅菜扣肉, 一盘花卷酥饼,一份素炒山药木耳,一份荷叶烧鸡, 另有一汤碗莲子猪肚汤,再加上荷叶蒸过的米饭,比平日里菜色都多。   胖娃娃自个拿着筷子,先对着解开荷叶,切开了肚子的烧鸡下手了,烧鸡里头竟然还填充了香糯八宝米,散发着淡淡的豆香,混着鸡肉的香汁以及荷叶的清香汁水,一口下去,香甜软糯,一点都不油腻,入口即化。   又吃了梅菜扣肉和山药木耳,前头开胃后头解腻,各有千秋。   胖娃娃吃得嘴巴都沾上了米粒,摇头晃脑,好似美食就是他的全部。   沈晞蕴替他盛了一碗汤,嘴里念叨着:“慢点吃。”生怕他噎着,简直就跟饿虎出山一般,难道他平日里真没得吃什么好吃的?   胖娃娃一个人吃了快要半只鸡,还要再下筷,被沈晞蕴拦住了,“这次若吃多了,下次可不再煮这道菜了。”他一听,便放下了筷子,说要去解手。   花雨和另一个小丫鬟领了他去后面。   张嬷嬷在一旁替沈晞蕴布菜,不由得感叹道:“夫人,他,也是怪可怜的。刚才老奴还想着夫人多提防他,可如今看着,这小娃儿能有什么错?他不能选择出生,不能选择父母,投胎也是前世修的,有些人修得好,高门贵府中出身,修得一般,小门小户衣食无忧,修得差点,平民百姓一生劳苦,做了孽的,多少下辈子出生,都带着孽债,一世凄苦。小少爷不过就是前辈子不修,今世得了个私生子的名头。夫人若是降服了他,好好教导,也就是了,对以后的小少爷,也是一助力。”   沈晞蕴听着张嬷嬷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吃了半碗饭,才抹了嘴巴,她之所以不还嘴,还不是怕小胖娃等会出来又抢着吃,她可不好意思跟他争,放下碗筷,她才正色道:“嬷嬷不可如此说。小胖娃,很好。就是胖了点,我觉得他应该节衣缩食了,特别是晚饭,吃太多了,对身体不好,得跟夫君说说,让他多吃点素菜。”   “身世什么的,若是夫君不提,我们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私生子什么的,嬷嬷也不要再说了,就算是私生子,他也是齐家的孩子,切不可轻视。嬷嬷,想想我这个庶女身份,再想想以前在嫡母手下讨活的日子,我不希望胖娃娃跟我一样。”   “夫人就是心善,老奴知道了。”张嬷嬷按了按眼角的湿意。   沈晞蕴顿了一会,不对啊,这胖娃娃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她有点着急了,对着张嬷嬷道:“嬷嬷,快,推我去看看,他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沈晞蕴正要过去,胖娃娃拍着小手,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踏步出来了,拱手道:“谢谢款待,我就先走了,明早再过来一起吃早饭。”说完就麻溜地跑了。   沈晞蕴喊不住他,只能让张嬷嬷赶紧派了小丫鬟跟在他后头,可别半路摔着了。   翌日一大早沈晞蕴是被热醒的,张嬷嬷怕她身子弱,还未铺上凉席,因而睡醒时,额头上都有薄薄的汗,沈晞蕴都快要以为自个睡在蒸笼里头了。   收拾妥当,想着昨日齐子辙派人来说会过来吃饭,便端坐等着,生怕自个不端庄的样儿被齐子辙看到,丢了自个的脸。   至于胖娃娃,人小觉多,还不一定能起来。   齐子辙将道士押送到了皇宫中,等皇帝醒来复命后,在前头书房里头沐浴了,才大步而来。   沈晞蕴恭敬地问安,关怀他处理公务劳累了,嘘寒问暖,只态度过于疏离,他反而略带了几分不快。   齐子辙目光如炬地落在了沈晞蕴的身上,无形给了她压力,令她不由得要躬身屈膝,他单刀直入,道:“你我二人是夫妻,不用如此拘谨。”   我更想要看到你如媚笑颜,他在心里默默补充着。   “你随意一些就好。”齐子辙见沈晞蕴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和反思,好似在想着自个哪儿出错,惹了他不痛快。   他不喜欢她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内心所思所想。他已经太久没有将自己的内心毫无保留地为他人打开过,他如今迫切想要让自己的情绪能够传递给沈晞蕴,可沈晞蕴似乎接收不到。   沈晞蕴垂眸思索片刻道:“夫君说得极是。”既然夫君想让她活泼点,她就活泼点就是了。   齐子辙面上浮起了温柔的笑意,正要开口再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时,一阵嚎啕大哭声从外头传来,越来越近,一小火炮般的身影冲了进来,扑到了齐子辙怀里,扭着身子,抓着他的裙摆,哭泣,“哇,你去哪里了,昨晚为什么不来看我?是不是被外面的小妖精勾引走了?我都要被人欺负惨了,你还不过来帮我。太没有良心了。”   沈晞蕴抽了抽嘴角,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小胖娃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齐子辙伸手拍了拍他胖乎乎却微微颤抖一点都没有那种脆弱感的肉背,轻声哄,“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出了什么事了?”   “她欺负我!”胖娃娃抬起头,竟然将魔爪伸到了沈晞蕴身上。   “我没有!”沈晞蕴立马反驳,这个锅她不背。   胖娃娃冷哼一声,“你当然说你没有,你一大人欺负我这小孩子,若是还好意思承认,那就是太丢人了。”   “我......”沈晞蕴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好似滚烫的热水一下子架在了干柴烈火上,一下子就滚了。   她摇了摇头,咬了下唇,觑向齐子辙,不禁低声道:“狼狈为奸,冤枉好人,虚伪!不正经!”   “说谁不正经呢!”胖娃娃大声嚷着,双手叉腰。   沈晞蕴眼圈红红的,内心烦躁得很,肤白细腻的肤色却没了血气,耳朵红彤彤的,似乎是被气的,她委屈地回嘴:“你不正经,你们都不正经。哼,老不正经和小私生子!”   这下可捅娄子了,胖娃娃本来就是想捉弄沈晞蕴,没想到沈晞蕴不服软,一下子被架上去,高傲的颜面令他低不下头颅,不认错,不曾想,竟然被沈晞蕴说是私生子。   胖娃娃之所以大白天这么闹腾,也是为了报昨日晚饭解手后听到沈晞蕴与张嬷嬷在背后议论他的话,他最讨厌别人同情的目光和背后对他的身份嘀嘀咕咕了。   他是从小没有见过亲生父母,但他可比那些见过亲生父母的小孩活得快乐多了,他才不需要她们同情呢,还有,他本以为她是好人,没有想到,她竟然要夺走他的美食,简直就是跟他作对!   沈晞蕴无心中戳痛了胖娃娃内心的痛处,真的哭了,抽抽噎噎不抬头,声音哀凄,一听就知真假,这下把沈晞蕴给吓傻了,她不小心好像把齐子辙和不明身份的胖娃娃给得罪了。   她该怎么办?说好的补偿不会又负债了吧?   齐子辙黑着脸不说话,只是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胖娃娃的背,等他哭够了,才站起身来,单臂抱起,背对着沈晞蕴。   张嬷嬷着急地瞅了下齐子辙冷漠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沈晞蕴,替小两口着急。   齐子辙等了一会,见她没有再多说一句辩白,抬起脚就要走。   沈晞蕴自知自己刚才失言了,很是懊悔,可胖娃娃胡说八道,她也很委屈啊。作为她的夫君,他们两人的婚姻确实是她一厢情愿算计来的,但他愿意娶她,她很感激,体谅他因为处理公务,在成亲时的一些失礼。   可她不能无缘无故被冤枉,以齐子辙对胖娃娃的看重程度和她嫁进来时并不想树敌的初衷,她不由得高声道:“夫君留步,听我解释。”   齐子辙顿足不前。   沈晞蕴言语中带着焦急之意,坑坑巴巴地道:“这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齐子辙低眸瞅了沈晞蕴一眼,打断她的话语,“等会再说。”   不行,若是等会再说,齐子辙若是听了其他人的话,说不定就不听她的解释了,“不行,我要说,你让我解释,就一会!”   谁知齐子辙却迈开了脚步,拐出门,沈晞蕴不由得转动轮椅要追上去时,齐子辙又大步走来,低声柔和地说:“你不用多想。我先送他回去,我知道如何处理,你先吃饭。”   齐子辙曲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去前,俯下身子,充满磁性的嗓音附在她的耳侧,扑面滚烫的热气令她乱了心神,只听得齐子辙温柔地解释道:“我正不正经,你有的是时间了解。还有。”   “他不是我的私生子。”   沈晞蕴红着脸,眼眸中闪着害羞之色,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低吟着:啊,惨了,怎么办?   她刚才心跳得好快!   还有胖娃娃,不是他的私生子,会是什么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下一章揭秘一部分胖娃娃的身世啦~~~   再求一波收藏~~~~~下一章晚上八点左右更~~~ 第038章 揭隐情   齐子辙抱着胖娃娃回了他自个的院落中, 盖上丝织五福小棉被,如今的棉被小膝盖以下都盖不住了, 被单喜庆的红未有活泼,反而沉甸甸的抑郁之气息。   上头的针脚不太细腻, 却一针一线都是胖娃娃的祖母缝制的,饱含了对胖娃娃的祝福。奶嬷嬷跟着边上垂眸不语, 不敢多言。   齐子辙将其蜷缩着的小拳头放入被下, 轻声对奶嬷嬷吩咐:“好好看着小少爷, 若是哭闹,再来找我。”   奶嬷嬷应了, 在一旁守着。   快步走进屋内,对上了沈晞蕴惊恐慌乱带有不安的眼眸子,齐子辙放缓了情绪和脚步。两人默默对视一阵后, 齐子辙坐在了矮榻上。   片刻后,沈晞蕴才怯生生地开口问:“夫君,胖娃娃还好么?”   齐子辙沉吟一会,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睡着了, 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哦。”沈晞蕴让张嬷嬷退下,张嬷嬷眼里焦急, 却只能听从, 心里就怕两人闹腾起来,若是老爷不原谅夫人,觉得夫人心性气量狭小, 将夫人休了可怎么办?夫人才刚进门,小夫妻两口也没什么感情,夫人也没有伺候过老爷的生父母,这,都是什么事啊,她在走廊下转悠着,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沈晞蕴觉得气氛尴尬,便执起水壶,替齐子辙倒了一杯凉水。   齐子辙心中思赋许久,才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定然不许告知他人,你我二人已经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一荣则荣,一损则损。”   “特别是沈家,断断不能言,若你不能做到,那我也不多说。”   沈晞蕴心中诧异,却不明白齐子辙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只从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正经与严肃,只能肃然起神情,颔首道:“自是如此。”   见她如此,齐子辙遂瞅着她的双眸,缓缓才道:“他的乳名叫胖胖,是......算是我侄子。若他祖父家未曾堕落,在当今朝野上下,家世显赫,只怕除了皇室贵胄子弟,无人能及。纵观皇室家族脉络传承,其祖父家族更是拥有深厚渊源,根基深远,也因而使得皇帝忌惮。”   “他的祖父祖母与亲生爹娘,都是被冤死的。”齐子辙言语淡淡,竟带不出任何情绪。   “一夕之间覆灭,全家上下几百口人,男子处死流放,女子没入掖庭。胖胖出生在覆灭前的那一晚。他的母亲在他被交到可靠忠仆手中时,悬梁自尽而死。”   “我收养他,只因我与胖胖的父母......亲如手足。”齐子辙话语落后,似一丝劲儿已经被抽光,外头的艳阳天,却照不亮人心的黑暗。   沈晞蕴懂得那样天翻地覆的日子。本还高高在上,出门时他人捧场,各种谄媚之态,习空见惯,人人都想把世间最好的话说出来,只为了换取你的一缕垂顾。那时的你,高高在上,好似达天。   可天道突变,一切都变了,原本的花团锦簇,成了残垣断壁,原本的美梦良辰,成了噩梦连连。   一夕间,耳边的欢声笑语换成了地狱般的哭嚎哀叫,高楼大厦顷刻间坍塌,朱门内的血足足有三尺厚,都是亲人的血。   沈晞蕴当年在钱太师府,抄家就是一列官兵闯进门,领军人拿着圣旨,宣读府内的主子名单,侍卫们全都进去将他们制住,原本在外头横向霸道的,都吓得尿失禁。   至于那些拼命抵抗,甚至逃跑的下人和主子们,被抓到都是一刀砍死。   那些一箱箱出去的家财,最后不是给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分了抄家人一部分的银钱。   女子被投入狱中,若是长得丑点还好,美貌的免不了被狱卒动手动脚,当处斩旨意下来后,又能剩下几个苟活的女子?与其被当成随意处置的玩物,不如清清白白地去了。   当年钱家的案子,进去的可不止钱家,沈晞蕴腿瘸了,身子骨弱,只有皮包骨头,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眼神还有些许的疯狂,狱卒自是不敢沾惹,可其他受到钱家牵连的人家的姑娘,沈晞蕴不是没见过她们的哭嚎求饶,她连自己都保不住,如何保住他人?   只是默默闭眼,充耳不闻。   沈晞蕴甚至有点庆幸,胖胖还小,不需要经历那些,他的心没有被仇恨所包裹。   “是我的不对,不应该如此说胖胖。”沈晞蕴稍微往前挪动了一番,她眼神黯然,好似想起了不快之事。   齐子辙伸手,停在了她头上,后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安慰道:“你也是不知情。”   因着对胖胖的亏欠,他却是对胖胖多了几分纵容。   沈晞蕴迟疑,才开口说:“也不知该如何弥补,他喜欢什么?”   齐子辙笑道:“这你得亲自问他。他性子确实有些霸道,但是个好孩子,我看出,他挺喜欢你的,以后,他就交给你来看着了,等明年,就送他进学。”   “好。”   齐子辙第一次跟她说起后宅中重要的事,倒是让沈晞蕴颇有几分惊讶。虽说一进门,周管家就曾过来说过,齐子辙已经吩咐了,齐家内宅上下事,一律由她打点。她出使稍微问过几句,也让管家拟了章程过来瞧过。也不知是齐家的奴仆没有私心,还是齐家的管家太过于厉害,总之,那些章程一条条看着,都比沈家的靠谱多了,她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便吩咐照旧也就是了。   本以为齐子辙吩咐管家也只是走过过场,毕竟齐家内宅到底如何,管事一人并不能拿主意,最后还是报到齐子辙那边。   但转念一想,也是。沈晞蕴才刚进门,两人也不算特别亲近,至少在沈晞蕴眼里,齐子辙上辈子在她脑海中那是印象太过于深刻了,只恨不得事事都请示于他,生怕哪天让他不痛快了,自己生不如死。   她也未曾想过,他有朝一日,能够跟她说些家宅的事,她不知道孙氏和沈宴在闺房中如何相处,可在沈家中看了,孙氏也未必将宅院之事与沈宴知会。   甚至于沈宴的某些事,孙氏并不知,孙氏有些暗手段,沈宴也被蒙在鼓中,但两人很有默契,并不深究。   一直以为,她和齐子辙以后也是如此,不料,他竟然将辛密之事原原本本跟她说了,她不由得心中百味杂陈,这是信任她么?   沈晞蕴拿不准齐子辙话中是试探还是真话,便道:“胖胖身边也有丫鬟和婆子吧?”   齐子辙不语望着沈晞蕴,沈晞蕴叹了口气,道:“我自己也是个孩子。”听她如此有推脱之意,胸口跟填上大石块般难受,说:“既然你是孩子,孩子带孩子,正好。”   看来他是铁了心了让她管教胖胖,只能应了,但又怕管教得不好,齐子辙生气,便事先声明,“胖胖是你让我管的,若是你觉得不好,随时都可以派教养嬷嬷。”   “好。”齐子辙如此应,又关怀地说:“你刚才怕是没有吃饱,若是还饿着,让厨娘再煮点东西过来吃,我得出门一趟,晚饭来陪你,回门的日子,就定在后天,你若可行,跟管事准备回门礼。”   “是,夫君。”目送齐子辙离开,沈晞蕴心都要跳出胸口了,她刚才好似知道了一件会杀头的私密事,由此可见,胖胖定然是谋大逆世家中的孩子,只是最近这几年,谋大逆的案件,难道是梁家之孙?   祭城梁家,皇帝四年前颁布的抄家圣旨,当时的梁家上下几百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上辈子她还记得偶尔听钱夫人说起过,也不知梁家犯了什么案,说是谋逆,可梁家又没有兵权,不似七年前的那次谋逆,才真有些许真凭实据。   梁家虽是世家百年大族,可若说起来,京城中那些出了名的百年大族,哪个不比皇室的起源深远?   可梁家出的都是文人,连联姻的人家都是一色的文人,且爵品还低,也不知这样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人家,竟然突然间说没就没了。   梁家处置下来得很快,皇帝派人将梁家人给一锅端了,才令人上奏,早上上奏,下午就得到了批复,当天城郊的地面,腥气弥漫。   说起来,当年梁家空出来的宅院,也不知在哪里,像这种宅院,阴气最重,只怕是皇帝收到手中,都不一定赏赐出去让人住了。   想起这个,沈晞蕴倒突然有些许的好奇,命了张嬷嬷跟着采买出去时,打探一番。   然而,等过了几日,张嬷嬷来回只说打探不出来。   也是,梁家的事早已经被人遗忘了,就是知道的人,说不定不在京城了。听说齐家好似跟梁家颇要好,不如有空问问齐子辙,齐子辙也不一定会告知,不过若是他心情好,还能给个提示。   不提几日后的此事,如今沈晞蕴最为担忧的,还是胖胖那个小娃娃,便去了厨娘那儿,想着琢磨些胖胖喜欢吃的吃食,过去哄哄他,他不过就是个小娃娃,还怕对付不来?   沈晞蕴颇有信心地往胖胖的院落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胖胖确实不是私生子啦~~~不过呢,哈哈哈哈哈哈~~~~~   这里是存稿箱~~~我这周估摸周末要在学校,争取周四周五没课回家存稿~~~~~   再来一波收藏呗~~~ 第039章 相争宠   胖胖睡一觉, 醒来时,只见沈晞蕴正瞪着大眼睛瞅着他, 胖胖撇了下嘴巴,冷哼了一声, “不想理你。你坏!”   沈晞蕴眯着眼睛笑,从张嬷嬷手中接过盒子, 将里头盛放的刚煮好得红烧猪蹄盖子揭开, 散发着肉味的诱惑力, 笑着说:“我理我?枉费我特意叮嘱人做的红烧猪蹄,真是可惜了, 只能我一个人先吃了。”   胖胖吸了吸鼻子,嘟了嘟嘴,“真给我的?”   “当然。”沈晞蕴诚恳地点头。   胖胖哼哼了一声, 露出一颗洁白的小糯米牙齿,昂着下巴,点了点,“还不放我跟前来,我跟你说, 若不是你来讨好我,我才不会理你呢, 知道不能招惹我了吧?若是再敢胡说, 我可饶不了你!”   “怎么饶不了我?”沈晞蕴觉得略微好笑,哄骗他说。   胖胖双手一抹的油,哼哼道:“我让乖乖啄你, 让我家宝贝吓死你。”   沈晞蕴歪着头,什么宝贝能吓人?   见胖胖吃得欢快,她赶紧拿过手帕,替他擦干净手指,等他把三块猪蹄都啃干净了,留下一排排小小的牙印,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这才下床收拾了一阵。孩子的忘性大,跟着沈晞蕴玩了起来,沈晞蕴看着胖胖来回跑,时不时拔一把小草,有时候还洒一把泥土,到处乱糟蹋花,看得伺候花草的婆子心里默默念着罪过。   齐家的小霸王,上有老爷护着,下有周管家看着,如今来了个女主人,也跟着宠着,她们哪里敢多说什么。   胖胖践踏高兴了,这才拉扯着沈晞蕴,一脸炫耀地告诉她,要把他的朋友介绍给她,还说她一定会吓坏。   沈晞蕴自是不信,以胖胖的身份,齐子辙也不会让他年岁小的时候到处乱跑,等年岁大了,若是他家的案子平反了,才能做事,否则只怕还是要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头待着,若是开个铺子什么,倒也可以。   张嬷嬷心更觉得烦闷了,本来看着沈晞蕴就麻烦,如今又多了一个大麻烦,顿时有种服老的心态。   好在他们去的是上次去的院子,里头都是动物,顺着走,到了后头一个单独的院子,胖胖催促人打开门,看管的婆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心里直打哆嗦,生怕等会夫人怪罪于她。   门刚开一会,胖胖就撒丫子往里头跑去,沈晞蕴也跟着进去了,很是空旷,基本上没太多东西,一大盆子,边上一个小水池子,一棵大树,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什么地儿?   正当沈晞蕴来回望着的时候,只听张嬷嬷啊了一声,沈晞蕴抬眼一看,是一只快有五个月左右大的幼虎,这只幼虎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哈欠,一步一步地往沈晞蕴这儿走过来,沈晞蕴总觉得这只幼虎有点眼熟。   只见幼虎走了一半的路途,歪了歪脑袋,瞅着沈晞蕴瞅了许久,胖胖从后头溜过来,笑嘻嘻地说:“害怕了吧?”   沈晞蕴心里想着,这,不会是,妞妞吧?   “妞妞?”沈晞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只见幼虎呆愣了一下,快步跑过来,张嬷嬷吓得赶紧要站在沈晞蕴身前挡着,却见幼虎在近处突然蹲下了,将虎头虎脑蹭在了她得膝盖上,嘤嘤嘤地撒娇着,还翻开了自个的白肚皮,眼眸子里头都是责怪,似乎在询问:你这个死没良心的,怎么这么久了才过来看我?不是说好了你病好了就接我回去的么?   沈晞蕴伸手揉着它的小脑袋,又揪了揪它的小耳朵,还把手放在它下巴下来回挠着,它开心地发出了呼噜噜舒服的声音。   张嬷嬷盯了一会,说:“这,真的是妞妞?”   “嗯。”沈晞蕴伸手搂住妞妞的老虎头,开心地跟妞妞说话,还时不时低头亲了妞妞几口,一人一虎,虽然言语不通,却交流得很是愉快。   胖胖在一旁看得气鼓鼓的,眼红了,冲过来,道:“你又抢我的东西。”   “胡说,这明明是我家夫君送我的,只是在这里寄养而已。”   “不是,那是我的。”   “是我的。”   两人来回争辩着,倒是白虎打着哈欠,听得很是无聊,干脆趴在地上,眯着眼睛,准备趁着夏日明媚,正是懒散的时候,再睡个好觉。   两人争执得热火朝天,却听到了轻微的呼噜声,垂眸见发声的来源,都怔住了,之后对视一会,顿时捧腹大笑,胖胖呀地叫了一声,扑到妞妞的身上,把妞妞惊得身子一抖,醒了过来,不开心地用鼻子拱了拱胖胖。   沈晞蕴略带责怪地嚷着:“哎呀,胖胖,你别吵它。”   胖胖缓缓转头,黑了脸,一字一顿地问:“谁告诉你我叫胖胖的,到底是谁?”他最讨厌别人喊他胖胖了,他一点都不胖!!!   沈晞蕴很没有夫妻爱地将齐子辙给出卖了,诺诺地开口:“我,夫君,你名义上的父亲。”   胖胖冷哼了一声,扫了沈晞蕴几眼,颔首点头,“看在你陪我玩的份上,姑且让你这么喊我,不许再说出去了!”   “好。”原来你也知道你胖,嫌弃丢人啊。   和胖胖吃过中饭和晚饭,胖胖就揉着眼睛要回去睡觉了,沈晞蕴陪着他玩了好久,连回门礼都没有备好,压根就不放心上,好在齐家的管家都是给力的,不用主子叮嘱,啥事都能办得妥妥当当,先把必须准备的回门礼礼单草稿了一份送过来,让沈晞蕴自个做主,添添减减几下,后日的回门礼就定了。   晚上沈晞蕴先上了床,昨日齐子辙未归,今日倒是回来了,洗漱过后,也跟着上床就寝了,只是进来时看向沈晞蕴那颇具深意的一眼,令沈晞蕴多少有点忐忑不安,外加反省了一整日,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难道是回门礼备得太薄了,有损齐家的颜面,若真如此,那就再多加点就是了,反正出钱的又不是她,她没啥损失。   慵懒地躺在床上,微微闭着眼眸子的沈晞蕴在齐子辙眼中,却似只大猫一般,桃面杏眼,青丝披肩,伸出洁白无瑕的臂弯,浑身都懒洋洋的。   听到齐子辙出来时的动静,还微微动了动眉毛,颤抖了下修长的睫毛,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竟然不舍得移开了。   齐子辙惊觉自己内心的孟浪,好似发觉了内心不堪与不太愿意承认的一面,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番,才翻身上床。   他比往日离她更远,好在拔步床大。   沈晞蕴睁开眸子,侧头看向他的侧脸,陷入了沉思。倒是齐子辙略微觉得古怪,沈晞蕴那一抹炙热的目光,令他又生起了不该有的烦躁的情绪。   他终于被看得吃不消了,便转身询问:“你在看什么?”   “啊?”沈晞蕴眨巴了两下,她只是走神了而已。   她伸出嫩白的手指,拉高了被子,柔声问:“夫君进来时可是有话与我说?”实在是他进屋时的眼神太过于复杂又深刻了。   齐子辙一听到沈晞蕴提起,便略微有点僵了,说起这事,他也觉得不应该怪她。不过就是胖胖闹腾着算账,从他这要了些许好处过去,究其原因,就是自个一时忘记嘱咐,别跟胖胖说他的名字是他说的。   想当初逼婚的时候,面前的小人儿可是话一套套的,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可比朝廷中的老臣还厉害,可如今倒是实诚了,却正好坑到了他。   不知怎的,他顿时有点开心不起来。   只是这样的话倒是不打算说,只想着如何搪塞过去了事,但又觉得这事她也得知道一些,省得以后啥事都跟胖胖说,那还得了,齐家的屋檐就要被胖胖给掀翻了,毕竟他们两人可是夫妻,以后要生儿育女,一个被窝睡觉的。   一想起这,他不由得耳朵微微发烫,怎么会想起跟面前的小人儿生儿育女?他又孟浪了。   住在一起,到底需要通气的。他理直气壮地安排了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   齐子辙开口说:“胖胖不喜欢别人喊他胖胖,觉得嘲笑他胖。跟我闹腾了一会。”   得嘞,听懂了,这不是祸水东引时还被齐子辙给歹住了,沈晞蕴不由得将被子拉得更高了,恨不得遮住自己的脸,趁机消失。   都怪自己,没事瞎提这些个做什么。   不过好在齐子辙没有多加指责她,只是说:“你我二人,终究是夫妻。夫妻两人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都知晓,特别是胖胖,年岁还小,知道这些也不好。这次也是我的错,没有多嘱咐你一句,下次你可要提醒我才是。”   “嗯。”沈晞蕴轻声应了,从他解释的言语中听出了他们二人之间更为亲近的意思,顿时就有点脸红了。   齐子辙见她似乎害羞了,便不敢再多言,只是道了一句睡吧,就侧睡睡去,临睡前还想着,也不知她害羞时的风情如何。   至于沈晞蕴偷偷儿将脸偷出来,小心翼翼瞅了他一眼,见他似乎睡着了,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自个滚烫的脸,想降降温。   齐子辙听到她的小举动,噙着笑,进入梦乡。   而沈晞蕴却在临睡前担忧起了回门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箱,更新啦,这章节是过渡章节啦~~~接下来又要推进剧情了~~~   收藏来一波嘛~~~~ 第040章 回门日   清早, 张嬷嬷与花雨早就收拾好了东西,连带着周管家跟着把东西一箱箱拉到了后面的马车上去, 胖胖昨日听闻他们要出门,闹了一次, 今儿早上还没起,他们正好赶早。   因不过就是在京城中的沈家, 不需得像其他远处回门那样, 择良辰吉日, 只大致问了钦天监好时辰,选了最早的, 两人相互偕同,出了门子。   一行人看着多,不过就是几人, 除却了齐子辙和沈晞蕴,也就带了押车的车夫和身边的两个小厮,以及沈晞蕴身边的张嬷嬷和花雨。   因着陪嫁的丫鬟也不是养得久的,全都是临时凑,沈晞蕴也不敢要沈家的家生子, 她们倒是对回沈家没有什么热情。   外人看着,倒是东西多, 人少。   好在沈家人多, 不过一刻钟,马车摇摇晃晃,绕过半个城区, 就到了沈家门口。早已经有人等着了。   沈老夫人听得人通报,扶着嬷嬷的手,赶紧出来,等见了沈晞蕴和齐子辙二人,拉着沈晞蕴的手来回看了许久,若不是嬷嬷提醒她该进去,让姑爷站久失礼了,这才恍然大悟,引着他们进去。   沈宴前日得到齐子辙的知会,昨儿就上了折子请假。齐子辙与沈宴两人见了面,齐子辙用的家礼,但多少有点淡淡的仪态。   可惜沈宴的品级比齐子辙的低,加之齐子辙人脉广,权势大,即使沈宴察觉到了齐子辙那不恭敬的心,也不敢多说什么。   沈老夫人拉着沈晞蕴落座,与齐子辙寒暄了几句,这才放了他与沈宴到书房前头去。   如今面前只有沈老夫人一人,沈晞蕴只是开口询问了姐妹们和孙氏去了哪里,沈老夫人笑着拍手道:“你安心,孙氏等会就过来,至于你的姐妹们,让人去唤吧,我就怕她们眼皮子浅,做出些什么失礼的举动,说出些许失礼的话,这才打发了她们不许这么早过来。想着你们平日里也没有太多话说。”   “在齐家,最想祖母了。”   沈老夫人眯着眼睛笑,拍了拍手,问:“齐大人对你可好?有什么委屈的告诉祖母,不济还有你兄长和弟弟呢。”   “难得知道你快要回门了,总算不像那脱缰之马,都往外面跑了。人家都说是姑娘外向,我们家倒是反过来,就你这些兄弟,天天不着家。恨不得时时刻刻跑外头。”   沈老夫人将沈晞蕴嫁出去后,就把心思都放在了本来看不上,但如今不得不看几眼的两个孙子上,毕竟老三家也不能因着孙氏,就让其断了承续。   两祖孙说了些许话,沈家其他房的也陆陆续续上门了,男的到前头的书房聊天,女的围着沈老夫人和沈晞蕴说话。   若说那些夫人姑娘们心里不嫉妒沈晞蕴那是假的,可再嫉妒也没用,她们没得那眼皮子浅的舍下脸去当妾室,简直就是丢了沈家的脸。   而唯一丢沈家脸的沈晞莲看着沈晞蕴那明媚的笑容,眼神越发阴郁了。   好在这个好日子,一行人也就是说说笑笑就过了,等到开饭的时候,也人齐齐整整吃过了饭。   午休时,沈晞蕴领着齐子辙去了出嫁前住的地儿。   齐子辙看到她住在沈老夫人院落里,倒是有些许的惊讶,印象中,她不住在这,而且当时沈老夫人根本就不掌家,一味在后头佛堂里头念佛,还是沈晞蕴偶尔跑去偷偷见她。   他也是凑巧窥探到的。   沈晞蕴见他似乎有些惊讶之色,沉思一会,便笑了,道:“你是去过沛县齐家,知道大户人家里头的姑娘都是单独院落住的么?”   “我本也是单独院落住的。不过因着些事,这才住了祖母这儿,我腿脚也不便利,住这挺好的。”   齐子辙对沈家内院多少有所了解,又想起酒宴开前,他去书房外头解手,却接连碰见了沈宴的两个儿子。   说来也奇怪,沈宴的两个儿子是孙氏所出,孙氏跟沈晞蕴那可是百年都化解不了的仇怨,就是孙氏和沈晞蕴想化解,沈晞茂都能不动声色把孙氏给砍了。   可这两个兄弟却前后都拦住了他。   沈惟湛比他还小,却端着成熟,面容神色并不畏惧,眼神中都是清澈,一点不见一丝谄媚与畏惧,倒是令齐子辙多了几分意外。   他拱手有礼,先说了打扰,之后便呈情,来来去去不过就是说希望他能够好好对待沈晞蕴,千万不要因为她庶女身份和腿脚不便而亏待了他。   至于后头拦住他的沈惟澈则一脸凶相,只说着他若是不待沈晞蕴好,他就到朝廷去参他或者是搅乱他的名声,让御史参他。   各种威胁的话语,落在齐子辙耳朵里,却觉得好笑,可是又有一丝温情。   沈家对于沈晞蕴亏欠太多,但沈家儿子,不得不说,是明事理的人。   齐子辙入眼的内室摆设整齐,书桌上摆着的花瓶秀致,书架上的书不多,但都是可多次反复翻看的,也有些许的陈旧,更别提边上还挂着一幅字,落款竟然是沈晞蕴的名字,书架内里还有一架琴,上头用布罩盖着。   “你若是有空,在府内也可弹琴。”齐子辙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倒是让沈晞蕴微微一笑。   “倒不是我客气,而是陪着胖胖玩,倒是不想弹了,不如玩来得痛快。我并不午睡,你休息吧。”   看着张嬷嬷替他铺好了床,沈晞蕴这才要离开,齐子辙坐在床边,问:“你去哪?”   “我到边上看会书。”   齐子辙这才上床休息了。   等齐子辙睡醒时,屋内只留下他一人,他翻身起床,张嬷嬷唤了一声,听到他的应答,领了小丫鬟端水进来,服侍他洗漱。   齐子辙边洗手边问:“夫人去哪里了?”   “到厨房去了,说是给您熬点糖水,喝过糖水就回去么?若是回去,老奴得吩咐车夫准备马车了。”   “嗯,喝过糖水就回去。以后不要让她亲手去做这些。”齐子辙温和地嘱咐张嬷嬷。   “厨房危险,有什么事,让厨娘做就是了。”   张嬷嬷抿嘴应了。   齐子辙往外头的大厨房去,走到两院交叉路口时,却从花丛边拱门窜出了一姑娘,差点撞到了齐子辙身上,幸而齐子辙动作敏捷,倒是避开了。   见来人如此鲁莽以及别有用心,齐子辙黑着一张脸,正要离开,却见这姑娘唤了一句姐夫,说有要事要说。   齐子辙并不想听,快步走,那姑娘却在后头跟着,大声嚷着:“你若是不停下来,等会沈晞蕴的丑事,府内所有人都会知道。”   听到这样的威胁,齐子辙站住了,转身盯着那人。   此人正是快要进秦家的沈晞莲。   沈晞莲得意地笑了,即使是中书大人又如何,还不是为了个沈晞蕴被自己威胁,这么一想,她更是痛快了。   “齐大人眼光倒是不佳,竟然看中了沈晞蕴。难道你不知道,沈晞蕴本来是有婚约的,为了逃掉婚约,这才设计偶遇了齐大人吧?我知道齐大人定然是心不甘情不愿,这门婚事怎么看,都对沈晞蕴有利,但对齐大人来说也是一个助力。”   “可是齐大人,你可能不知道,你已经得罪钱家了。如今钱太师只手遮天,若是齐大人想要官运亨通,倒不如找个时机,将沈晞蕴给休了,才能缓和钱太师的怒气。”   齐子辙却不回话,沈晞莲正要开口,齐子辙冷冷地盯着她,盯得她双腿顿时有点发抖,想要开口说话,却顿时哑巴了,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震慑住了沈晞莲后,齐子辙这才快步走人,沈晞莲呸了一声,骂道:“我这是好意提醒你,你倒是瞎了眼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当的中书。看样子,以后准倒霉。沈晞蕴的命硬得很呢。”   然后齐子辙却不是那样想,这一番朝野局势的话,怎么可能从一个只懂得在后院中争宠的姑娘说得出来的,齐子辙想得更为长远,这样的话,到底是秦家人示意她说的,孙氏安国公府人教的,还是沈宴,甚至于难道是钱家?   齐子辙停住脚步,对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道:“这事去查清楚。”   前头一树木上的叶子动了几下,齐子辙就往大厨房去了。   大厨房里头,沈晞蕴正一脸严肃认真地学着如何做糖水,往里头放多少糖多少水都在反复思量着。   刚才看书时,她看了一折故事,说的就是一对夫妻,也是媒妁之言,嫁娶前并不认识,本来感情淡淡处之,但因着夫人有一手好厨艺,倒是令夫君最后只要她,不要别人,甚至于一身厮守她一人。   她看到这样的小故事其实都是将信将疑,不过问过张嬷嬷,张嬷嬷倒是认为厨艺确实能吸引男人,虽不至于那么夸张,但天道酬勤,至少老爷总会感动,这感动也是感情。   沈晞蕴心想着,齐子辙在家时常早出晚归,如今是新婚,皇帝这才对他松散了些,若是过了新婚,只怕事更多,最多一日陪着吃了晚饭或者早饭,其他时候怕是没空。   因而,在吃食上刷好感度,更为合适。   想着自己的厨艺,她决定了,温故而知新,再跟厨娘讨教一次。   齐子辙站在厨房门口,瞅着沈晞蕴一举一动,亲手为他做了一碗糖水,心中顿时暖了。   只是他压根就没看到厨娘神情里充满了挣扎,全身心都落在沈晞蕴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存稿箱,今天周三啦,开心地设下了伏笔~~~希望周四能回家,我周四没有存稿了,只能回家努力码字了,应该会很晚更哦~~~你们可以隔天再看~~~~   来一波收藏嘛~~~~ 第041章 甜汤水   齐子辙幼时曾经过一段凄苦的日子, 比那些在街道上流浪的小乞儿比还真没差多少。甚至于当成了小乞儿混在了街头,他还要保护需要保护的人。那时候明明是十一岁的翩翩少年郎君, 读的是圣贤之书,做的是圣贤之事, 却要为了那一小块食物,跟上一群人打架, 时常被人压着打, 却死死地咬住自己夺取的食物, 有时候囫囵吞枣下去,也不怕伤了胃, 生怕动作慢了,就没了吃食。   后来投奔到了大户人家家中当小仆役,虽不曾被苛待过, 内心却一直不好受。他当年虽年岁不大,天生拥有齐家的政治敏感度,他隐隐约约觉得,那户人家与他那时候的处境是脱离不了关系的。   甚至于对于他们家的报应以及手足相残,他一直都冷眼旁观, 从不多言。   两年过后,他被接走了, 之后就是在一个小宅院中读书, 身边只有一两个人服侍,他不信任任何人。   更有甚者,连吃食都不假于他人之手。   因着如此, 他倒是学会了一手厨艺,虽不似御膳房那么精妙绝伦,但也与那些卖手艺为生的厨娘有得一比,加之他后来形成了将厨艺当做是一种消遣。   齐家书房中的藏书颇丰,除了经史子集外,还有一些杂书,里头就包括厨艺棋谱农学工学一类的书籍,孤本之多,有赖于他的有心收集。   特别是菜谱和棋谱,他花了些许的功夫去收集。古老失传已久偶得的菜谱上记载了不外传的手艺,上头每一道都有详细的用量和做法,光是看食谱,都让人垂涎欲滴,食指大动,更别提是成品了。   此时的沈晞蕴坐在圆桌边上,飞天发髻如绸缎般丝滑柔美,姣好的侧颜,肤白貌美,眉眼流转,生动形象,举手投足的妩媚柔情万种。   她今日身着海棠红的襦裙长衫,腰带一抹冷艳,绣的也是娇艳欲滴的含苞待放的海棠,领口微微开着,可见胸前嫩白的肤色,微微深不可见底的沟厄,贴服的衣裙束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越发动人,将线条完美勾勒出来,令人神往。   齐子辙不由得也有点想喝她做的甜汤了,滋润清火。   她丝毫未曾察觉自个的身段已然被面前这个假正经的男人品评了一番。   好不容易,当沈晞蕴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张嬷嬷这才端着甜汤上来。沈晞蕴微微有些不快,张嬷嬷笑着解释:“夫人,这琉璃碗可是厨娘特意翻了许久找出来的,据说用这个配甜汤最好了。”   “这甜汤啊,这个时候喝,正好。”张嬷嬷乐着替齐子辙和沈晞蕴都舀了一碗。   甜汤在琉璃碗中晶莹剔透,散发着蜂蜜的香甜韵味,纯白如玉中带着一点红,十分赏心悦目。   齐子辙轻轻闻了一下,勾起唇,看向张嬷嬷,张嬷嬷却不由得心虚地低下头,沈晞蕴早已经迫不及待尝了一口自己做的甜汤,却一口两口三口停不下来了,足足用了一碗,才捧着肚子说好吃。   鲜嫩爽口的银耳,加之粘稠却晶莹剔透的羹汤,香气扑鼻,即使是上辈子在那样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钱太师府中,都是少有能吃到如此的美味。   她不由得暗自赞叹,自己太有天赋了,没有想到,才做了一次,就能快速掌握住技巧了,以后也多了一个还债的途径了。   沈晞蕴抬眼见齐子辙还端着碗,似乎在犹豫,不敢吃,沈晞蕴将干干净净的碗底亮在他面前,立证自个的厨艺。   齐子辙尝了两口,颔首:“确实不错。”既然张嬷嬷她们特意隐瞒,他也就不揭穿了,只要她开心就好了,其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晞蕴将碗递给张嬷嬷,擦着自个的素手,憨笑道:“既然我这么有天赋,等回家了,我有空就煮东西给夫君吃,夫君千万不要嫌弃。”   “好。”齐子辙回答得很坦然。   张嬷嬷却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想起刚才厨娘那手忙脚乱的样儿,她都有点于心不忍,不过更为于心不忍的对象就是这个风度翩翩的姑爷了,自家姑娘的中馈技巧,用黑暗来形容,简直是过犹不及啊。   想当初她被迫尝到的每一样姑娘做过的菜,之后就从来不煮了,留下太深刻的阴影了。   齐子辙和沈晞蕴结伴往前头去,准备告辞。   至于沈宴,则一脸凝重,前段日子,盐的事闹出了个河间巡抚,他也是最近才得知,据说还是自个这个新女婿经手办的。   说他内心不震惊,那是假的,凭着官场的直觉,他一直对他人并没有全盘效忠,有一些事,特别是钱太师的事,他都是暗中收集了些许证据,为了保命。   他是中书大人的岳父泰山,这个身份,对于他来说,也算是保命符,但他内心担忧和不确定也一直都存在。   刚才齐子辙并没有提到这事,是因着两个儿子都在场,不方便说,还是他压根就不想说?   沈宴不动声色地望着向他恭敬辞行的齐子辙,齐子辙看着沈晞蕴在沈老夫人边上撒娇,趁着沈家两兄弟围着沈晞蕴之际,上前悄声给了沈宴安抚:“您放心,这事,不会牵扯到您。”   齐子辙送了沈宴一颗定心丸。   沈宴原本略带怀疑和冰冷的目光顿时有了几分暖意,看来这门亲事,没有结错。   盐运一事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开头不过是盐引破旧,疑似盐引发放之所渎职,可等到拿着破旧的盐引去制作盐引之处登记并且替换时,足足找了一日,整整两摞登记名册,都没有盐引上头人的姓名和所在地。   这章凭空出现的盐引自是不敢多加隐瞒,只能一封奏折上去,告知了皇帝。别看皇帝平日里迷信道观,天天与仙道为伍,可对于银钱这样的事,心里有数得很,毕竟要功德,靠的就是盐引里头的暴利了。   盐引造假一事,看着好似就是一张纸,可要知道,盐引它确实就一张纸,造假的成本低,难以辨识,甚至于因着出盐的官员对盐引真假也一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以往,皇帝说不准只会让人压下去,缓慢查办,可最近皇帝似乎得了新的修仙之术,用的银钱多得很。   皇帝一听盐引造假,首先想到的不是天子的威信受到了打击,不是老百姓负担沉重,而是黑着脸骂那些盐引造假的人就是看不得他好,拦着他飞升。   不管如何,雷霆震怒,却引而不发,只等着证据确凿,一条线,全都扯下去,抄家流放,至少能够弥补之前的一些损失。   皇帝将这件差事交给了齐子辙,齐子辙是他亲自培养的爪牙,是他手中的一把利刃,如今用的正是时候。   齐子辙领着人将这事查得一清二楚,有些该遮掩的暂时遮掩下了,有些该翻出来让皇帝发泄怒气的,他也毫不手下留情。   这样的人物,幸而是被抓在了皇帝的手中。   听闻齐子辙回京之时也受到了多次暗杀,不过因着他回京消息早了三日,这才避开了。   沈宴在当中的份,齐子辙的书房中某个秘密抽屉里头,足足放着跟他有关的相关人员画押好的供词以及各色物证。   至于钱太师这边,齐子辙并没有再查下去,只是触及了他的子侄后,就暂时收手麻痹他了。   沈老夫人揉着沈晞蕴的小脑袋,再三叮嘱她:“要好好待着姑爷,姑爷平日里忙,你可不许拖了姑爷的后腿瞎胡闹。若是受了委屈,也不怕,尽管回来,祖母给你做主。若是祖母不够,还有你父亲和两兄弟呢。”   沈家两兄弟在一旁点头。   一片离别伤感的氛围中,孙氏终于找到合适插话的时机了,淡淡道:“这时日过得真快,前几日还说着二姑娘出阁,如今都回门了。对了,你三妹妹去秦家的日子已经定了,也就是过几日的事,家里准备摆酒宴,你可要来,你们姐妹情深,多说说话,这才不会紧张。”孙氏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沈家两兄弟面露不快,沈宴却侧过头不说一语,至于那些姑娘们,全都自发低头了。   沈晞蕴抿唇,笑着点头不说话。   沈老夫人那快要吃了她的表情令她不可再说其他话。   一行人又依依惜别一番,沈晞蕴和齐子辙这才上了马车。   齐子辙替她盖上了腿上的毯子,沈晞蕴想起在娘家做的甜汤,笑着侧头道:“夫君,晚上我再做点甜汤,您看如何?”看他今日都喝光了,定然是爱吃,爱吃就多做,反正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   张嬷嬷一听,赶紧替齐子辙拒绝,“夫人,中午吃了甜汤,以养生之道,晚上以清淡为主,夫人的手艺是做大菜的,哪能耗费在这上面?”   沈晞蕴听她说得有道理,也不坚持。   今日虽回门,可过两日,他们二人,又来沈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刚才一直在待审核,这才替换得晚了,对于jj我已经看不懂了~~~   男主没有重生哦~~~也没有失忆哦~~~~~   来一波收藏~~~~~ 第042章 去谢恩   回齐家后的隔日天刚亮不久, 齐家的偏门驶出了一辆马车,马蹄哒哒作响, 在空旷人烟稀疏的街道上缓慢行驶。此时并不是天明之际,街上行人正少, 只有零星几个挑着担子倒夜香和馊水的车。   昨日下午齐家接到了进宫的旨意,齐子辙带着沈晞蕴一同进宫谢恩。成亲隔日, 皇帝就赏赐下了贺礼, 千金公主也让郡王妃把贺礼一同送到了齐家。   上了马车后, 齐子辙马车的抽屉里放着一些书籍。他平日里有空没空都会看书,如今上车后, 安置好了沈晞蕴,便翻看了起来。   沈晞蕴托腮沉吟,暗自发呆, 两人倒是都自得其乐。   却不知,齐子辙虽手中拿着书籍,心思却分了三分在了沈晞蕴身上。沈晞蕴头一回与他一同坐马车,昨日回门,齐子辙路上骑马。   沈晞蕴双腿无力, 齐子辙担忧她坐不稳,这才分了心神在她身上。   拐过弯处, 一个急转, 马车晃悠了几下,沈晞蕴果然没有坐稳,来不及抓住窗厩, 身子不由得往车窗边上倾斜。   齐子辙手疾眼快,立马伸手揽住了她,因着马车来回不稳地晃荡着,加上马车规格有限,两人坐着本就不太宽松。   他圈住沈晞蕴的手臂顺着马车晃动靠在了马车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咚咚两声,听得人心惊。   另一只手中的书早已经滑落在了地面上,他赶紧撑住了马车上的桌面,这才稳住了身子。   沈晞蕴抚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侧头看向齐子辙,她刚才感受到了他有力的臂膀护着她的温度。   她还记得刚才听到的响声,赶紧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地问:“你没事吧?”   齐子辙见她来回翻看着,不由得僵硬了下身板子,抽回手,淡淡地说:“我没事。”   “哦哦。”沈晞蕴镇定下来,意识到自己略微失态了,眼神转移到了地面上,看到那书翻落在上面,弯腰伸长了手指,用食指勾起了书本,放在手中一看,《七略》。   沈晞蕴将书递给齐子辙,对着书的封面发呆。上辈子无事时的她最为喜欢看的就是书了,不过在还未有重视才名之前,她看书都是一些经史子集,甚至于诗词歌赋也略有涉及,最为喜欢听曲,有时候还会跟着咿咿呀呀唱上几句,偶尔能够出门,也不吝啬于听曲给的赏钱。平日里闲暇弹琴作为消遣,当年的师傅还夸自己很有天赋。   只是后来为了才名,琴上都布满了尘埃,诗词歌赋都是移人心性的学问,既然要作才女,那定然是要学他人所不懂的知识,看他人看不懂的书。   她开始去寻找一些艰涩会生的书籍,说话也文绉绉的,最为喜欢跟人谈一些什么策论,只是她终日被关在四角的院子里头,看到的也不过是四角的天,看到的天多大,心就多大。   一些肤浅的言论却还沾沾自喜。   直到了钱太师府上,更是将自己的遭遇怪罪在了书上,轻易不看书,就躺在床上,得过且过。   齐子辙见她目光中带着些许晦涩之意,抬眼定睛看了许久,沈晞蕴察觉,尴尬地笑了一下,摸了下脸颊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头发,将目光落在了纱窗外的街道上。   见沈晞蕴似有些话不想说,有些事不想提,想起她在沈家过得不太好,特别是上了十岁后,齐子辙也不提,只暗暗下了决心,这口气,他会替她讨回来。   沈晞蕴悄悄用眼角斜眯了齐子辙一眼,见他视线已经落在了书本上,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齐子辙问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圆下去。   好在马车距离宫城已经不远了。   行驶了片刻的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在宫门口,停住了。   齐子辙先下了马车,从后头的马车上取出了沈晞蕴的轮椅,之后便上来抱起沈晞蕴,放在轮椅上,这才推着轮椅进宫。   后头跟着等会服侍沈晞蕴的张嬷嬷。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肖公公已经笑眯眯地候着了,见齐子辙推着沈晞蕴过来,甩了下拂尘,微微弯着身子上前,喊了一声齐大人和齐夫人。   张嬷嬷赶紧从袖口中掏出足足有五十两的金裸子,有点重量,不过这值钱,比那些银票值钱多了。   沈晞蕴回了一声礼,和齐子辙一同随着他进了宫门,到了皇帝的永福殿前。   肖公公领了他们到偏殿候着,说是皇帝刚起身,正洗漱吃早饭。   宫里的茶水上了两遍,期间两人并不说话,沈晞蕴是略微紧张,而齐子辙则是不想开口。   等肖公公过来请他们过去。   皇帝最近这几日在辟谷,早上实在忍不住了,才吃了一顿。不过皇帝看着瘦了不少,眉眼中懒散的表情,一脸和煦,圆脸,眯着眼睛,薄唇,肚子有点大,但看着并不臃肿,皇帝如今已经五十岁上下,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怪不得更想要求仙问道了。   可惜皇族本身男嗣稀薄,到了先帝这代,来来回回也就两三个,等到了皇帝这辈,干脆就只有皇帝一个独苗了,其他的都是宗亲了。   到了皇帝自个膝下,却子嗣空乏,多年选秀,皇帝在后宫耕作辛苦,可却颗粒无收,倒是公主多。   朝廷上下已经有人提议要皇帝过继子嗣了。   可皇帝不认命,他信道求仙,有一部分缘由也是为了求子嗣。   这不,一年前,皇帝偶然得到道长的指点,说是有一宜男之相的女子在掖庭之中,若是皇帝把握不住,只怕这大好江山,就要让给堂兄弟了。   一听,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赶紧往掖庭里去。   也不知道长有几分神通,还是暗地里捣鬼,总之皇帝还真的从掖庭中带回了一颜色鲜嫩的姑娘,刚宠幸时也不过是采女,之后便是常在,不过一个月,竟然成了贵人。   如今一年了,已经是妃位了。   晋封之快,也是开朝来时所未曾有过。   朝中大臣倒是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因着掖庭里头的宫女,要么是平民百姓和流民被宫人抓进来当宫女的,要么就是罪臣之女。能够罪大到没入掖庭,男丁全都死绝了。   一个没有后台和靠山的宠妃,在朝中大臣眼中,并不妨碍江山社稷,只不过就是皇帝手中的玩物。   昨晚皇帝又一次临幸了宠妃,听说这宠妃姓戚。   齐子辙和沈晞蕴并未见到戚宠妃的真面目,只是在进永福殿前,看到了那远去的轿撵,一看那规格,就是皇贵妃的轿撵。   皇帝双眼微微肿着,面上露出疲惫之色,一看就是昨晚亏了,看来宫里宫外说戚宠妃受宠之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齐子辙跪下请安,沈晞蕴无力下跪,只能弯腰行礼。   皇帝懒洋洋地喊了平身,让两人坐下,端详了一番沈晞蕴,便让肖公公领了她下去。   沈晞蕴下去时还回头看了齐子辙一眼,齐子辙目光淡然地瞥了她一下,并未出声说话。   后宫无主事者,如今位分最高的就是那位宠妃,可皇帝并没有下了旨意让戚宠妃掌管后宫事,亦没有让其他嫔妃插手,因而沈晞蕴倒是无所事事。   肖公公见她如此,便上前建议:“齐夫人头一回进宫,不若老奴陪着齐夫人到花园里头逛逛?皇上与齐大人只怕还要些许。”   沈晞蕴犹豫了一会,问:“这,会不会冲撞到了贵人?”   “贵人若无皇上召唤,不可到永福殿附近的花园中,齐夫人请放心。”肖公公既然说没事,沈晞蕴自是不会再多加拒绝,肖公公能如此说,也是有示好之意。   肖公公换了徒弟过来,领着沈晞蕴和张嬷嬷往花园中去。   不想到了花园,刚走几步,就见不远处的花柱边上站着一身着艳丽长裙的女子。   那女子听到轮椅发出的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她不过十八岁上下,面容姣好,却略显刻薄,眉眼齐整,眉间皱纹深刻,一看就是经常生气之人。   此人正是弋阳公主。   冤家路窄,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都能碰到弋阳公主。   弋阳公主乃后宫不得宠的嫔妃所生,前世曾听钱氏说起过弋阳公主的八卦,她的出身倒是偶然,生母就是个宫女,皇帝刚登基不久,沉迷于服用各种散,一日用了道士进贡的新配置的散,按着以往行散的方法,却还是浑身灼热。   正好弋阳公主生母当宫女,皇帝在里头喊人,她就进去了,皇帝本来神智就迷迷糊糊,见一团清凉靠上来,二话不说就拽住了弋阳公主生母的手臂,拖上了龙床,压在了身下。   也是弋阳公主生母身子好,就这么一次,怀上了。   可弋阳公主的生母运气也不好,皇帝本就盼着皇子,听说怀上了,自是开怀,不料一朝分娩,竟然是公主,希望落空,弋阳公主自是受到了皇帝的漠视,而宫女的生母也受到了冷落。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宫里世风炎凉,弋阳公主最恨的就是生母的无能。   四年前,弋阳公主与千金公主去给皇帝请安,在殿门口,遇到了一俊美郎君。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默默又埋了一个伏笔啦,暗涌来啦~~~~~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看得出来么?   下午一直在做作业,快要把自己给逼吐了~~~   这几天当当在打折,准备败家了~~~   求一波收藏~~~~ 第043章 成替身   说起弋阳公主, 如今刻薄恶毒的名声传得沸沸扬扬,简直是衬托了千金公主的善良。可谁又曾想到, 十多岁的弋阳公主,也曾一时是京城姑娘们向往的榜样。   那时候千金公主还没有长成, 年长的公主出嫁了,只余下弋阳公主一人。皇帝没有儿子, 御书房里头的侍读讲师十天半月未曾见上皇帝一面, 弋阳公主当时也跟沈晞蕴一样, 想用贤名和才华吸引皇帝的注意,拿着书去请教讲师, 把自个偷偷存起来的私房钱拿到外头散去,只为了买自个的好名声,听说城外有乞儿, 便舍了钱财去施大米和粥。   为了讨好皇帝,还将每月的俸银存起一半,供奉到了道观之中。   当年的京城内外都传播着弋阳公主的贤良淑德,即使她出生不好,即使她不受宠, 可公主若是贤惠之人,倒是有不少纨绔子弟愿意被招为驸马。   皇帝本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知为何, 竟然在道观中听到了弋阳公主的贤名,之后便是大怒,命了人鞭挞了弋阳公主, 禁足、断了俸禄。   等到弋阳公主再次出来时,已经是一年后。   弋阳公主,变了一个人。   这些事还是后来钱氏跟她说起过,不过如今的弋阳公主狠毒手段,也跟当年贤名一般。   弋阳公主见沈晞蕴在不远处,站定不语,沈晞蕴上前弯腰行礼,不敢怠慢。   见她老实的样儿,双腿无力地坐着,不由得让弋阳公主想起十四岁那年,她跟着千金公主在父皇殿门口见到的那俊美郎君。   那俊美郎君立于殿下,衣袍如水,人似玉,月华如练,与日争辉却毫不逊色。世间绝色郎君,独一无二。   弋阳公主以为自己再不受宠,也是公主,是皇室之女,足足配得起那样绝美的男子,可皇上还未开口回绝时,跪下下面的男子就决绝地回绝了。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一丝狠厉之色。她清冷的双眸闪过一丝冷漠,片刻才喊了沈晞蕴免礼。   面上毫无笑意,眉眼微微蹙着,可以看出,她心情不太愉快。   沈晞蕴觉得自己有点背,但弋阳公主再如何,也是皇家中人,她得罪不起,只能默不作声。   弋阳公主却不似沈晞蕴心中所想,出口伤人,仿若是改了性子,伸手捏着一朵绽放的海棠花瓣,笑着柔声问沈晞蕴:“齐夫人,这花园中花品种繁多,不知齐夫人最为喜什么花?”   “臣妾自幼便在闺中,嫌少出门,并不识的太多花,自然未曾有喜好。”沈晞蕴不敢多说一句自己的偏好,生怕弋阳公主从中找茬。   贵人的心情就跟那天气,一会阴一会晴,你生气不得,她又不管你生气不生气,照样变来变去。   弋阳公主听她如此说,轻轻一笑,道:“这满庭的花,以往,我最为喜欢那孤冷的美和高傲的玉兰,总觉得最为配本宫的气质。如今本宫倒是觉得这艳丽的芍药和解人语的海棠更为得人心。”   “本宫虽不曾成亲,可本宫在后宫,听着那些宫人说着一些话儿。都说男子喜好颜色姣好,倒是常理。就连父皇,不也最近宠幸那戚妃。”   “你若颜色不如他人,却被人所娶,倒不如琢磨一番自个身上,有什么可谋取的。”   “说来本宫上次在端午宴对齐夫人多加刁难,难为你了,本宫在此陪个不是。”   沈晞蕴一听,忙道:“公主说的哪里的话。”   弋阳公主用食指和拇指咯噔一下,上头尖锐的指甲,掐断了一朵芍药,细细地戴在了自己的发髻上,抚了抚,才缓缓地伸手,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指甲上沾染的些许花汁,说:“许是齐夫人过后听人说过,本宫曾经喜好俊美郎君,齐大人颜色在朝中乃至天下,也是独一无二的。本宫也是人,自是喜欢得紧。可惜齐大人并不愿意当本宫的驸马,本宫也不强人所难。本宫承认,当日端午宴,却是有几分迁怒与嫉妒。”   “不过,今日,本宫倒是有些许怜惜齐夫人了。”   沈晞蕴闭着嘴巴,不搭腔。   弋阳公主好似一点都不尴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这皇宫中啊,除了我们公主能够不需要跟父皇说,到这花园中来,还有一个人可如此,就是经常伴驾的戚妃。”   “你猜我前几日看到了什么?”   弋阳公主特意压低了嗓音,俯身靠在沈晞蕴耳朵边上,语调略带几分阴森之意,令沈晞蕴不寒而栗。   “哈哈哈哈哈。”弋阳公主捧腹大笑了一会,才轻声在沈晞蕴耳边说:“本宫真的可怜你。本宫看到了你的好夫君,齐大人,在这,跟父皇的后宫宠妃戚妃说话。”   “你说他们二人为何鬼鬼祟祟在这说话呢?”弋阳公主手里拿着被宫女剪下来的花朵,捏着茎打转着。   “对了,你可知道,你咋那么一看,还真有几分像戚妃。”她勾起刚才捏断花茎的指甲,轻轻地搭在了沈晞蕴的下巴上,瞪大了眼睛,瞅着她,沈晞蕴的下巴感受到了她指甲滑过的些微疼痛与冰凉。   “还真是有五分像,特别是这眼泪珠要掉不掉,倒是有了七分像了。”弋阳公主笑着暗含着些许深意,收回了手指,柔声道:“真是可怜见的。你应该感谢我。”   弋阳公主留下一串笑声离开,张嬷嬷跟在后头,低声安抚沈晞蕴说:“夫人,这事得问问老爷才是。”她不敢说不能随意听信弋阳公主的话。   小太监连屁都不敢放,还想着等会要不要把这事跟自个师傅说一声。   沈晞蕴微微白了脸色,假装镇定地露出了微笑,摇头不说话。   此时千金公主从另一边走来,她听到刚才弋阳公主那嚣张的笑声,就知有人又倒霉了,赶紧过来看看,却不料,竟然是沈晞蕴。   千金公主叹了口气,上前,沈晞蕴打起精神给千金公主请安。   见沈晞蕴面露疲惫之色,千金公主邀请她到其殿内休息。   招待了沈晞蕴喝了茶水,见沈晞蕴面色恢复了,可神情却带着几分的忧伤,千金公主本不愿意多管闲事,两人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但想起郡王妃上次的叮嘱,便开口询问:“可是遇到了难事?若是方便,倒不如与我说说?”   沈晞蕴沉吟不语,千金公主开口,她若是不说,倒是不识抬举,可若是说了,只怕在有心人听来,就是挑拨皇室感情了。   千金公主见她犹豫了片刻,笑着道:“可是弋阳姐姐说了什么?”   “你不用放在心上,弋阳姐姐一向如此。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拘谨,你是堂嫂的妹妹,我们是姻亲关系,说来说去,我也得喊你一声姐姐。”千金公主降低了身价跟沈晞蕴称姐妹,倒是让沈晞蕴吓了一跳。   “我亲姐已经出嫁许久,弋阳姐姐虽与我常一起,但两人话并不多。”千金公主又推心置腹地说:“我看你与看堂嫂是一样的,你若是不放心,倒也无碍,等你想说,再告诉我就是了,若真是弋阳姐姐刁难你,我自是帮你摆平。”   沈晞蕴道了谢,含糊说起弋阳公主因着齐子辙刁难了几句,她胆子小,被吓到了,之后又脸皮薄,这才不敢说。   千金公主握着沈晞蕴的手,柔声安慰了几句,直到外头小太监进来回禀,说是齐大人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才送了沈晞蕴出殿门。   听到齐子辙,沈晞蕴就一脸茫然,脑海中似乎闪过了弋阳公主描述的画面,齐子辙与戚妃站在花团锦簇下说着话。   他是不是对着戚妃说话温和,与对着自己格外不同?   弋阳公主有些话或许夸大,可他们二人说话这事,定然不假,他们,或许以前认识吧。   他们以前认识的程度又有多深?听闻戚妃今年也不过年长她三岁,与齐子辙相配绰绰有余。   也许戚妃家中也有冤情,跟胖胖一般,齐子辙与她从小就认识,两人青梅竹马,后来因着家中之事,不得不分隔两地,如今再次重逢,自是叙旧。   那她呢?她真的只是戚妃的替身么?   沈晞蕴不由得咬住了下嘴唇,偷偷看向一旁眯着双眼静静休息的齐子辙。他的侧脸弧线完美得令人难以呼吸。   这样美好的人,就算是戚妃,也会为之动容吧?   她当初想要逃离沈家,挑中了他,不也是因着这一张脸么?   他们二人还未圆房,可她还是会在乎,在乎她是不是被他利用了还不知道。   对的,她只是觉得被他利用了丢脸而已,被当成替身丢脸而已,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丢脸而已,并不是因为在乎他。   是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她也不想问那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么?   齐子辙察觉到沈晞蕴出宫后就有点不对劲,想问她,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只能默默在张嬷嬷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嘱咐她好好照顾沈晞蕴。   沈晞蕴则将自己的脸埋在被窝中,生自己的闷气。   齐家正房的气氛,越发奇怪了,直到胖胖打破了这氛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嗯嗯,上一章和这一章又出现了新人物啦,戚妃你们要记住哦~~~后面她会频繁出场哒~~~~~   求一波收藏呐~~~~~ 第044章 说清楚   沈晞蕴回门前一日, 杨家人接到皇帝的口谕,连夜出城回了西北, 杨家舅舅没能见到沈晞蕴一面,只能将添妆托付给了郡王妃。   从宫中回齐家的那天夜晚, 齐子辙竟在书房中待了整整一夜,沈晞蕴晚饭只吃了两口, 就推着说累了, 要先睡觉。   她嘴里虽这么说, 可心里还挂念着齐子辙,想问问关于戚妃的事。她刚才想起来了, 上辈子钱夫人被投入牢中时,对着来抄家的衙役们破口大骂,其中就骂齐子辙不过是个佞臣, 能够扳倒他们钱家,靠的就是女人,被女人当成玩物,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钱夫人被衙役一个巴掌给扇晕过去,嘴角流着血, 她吓得不敢出声,其他衙役对她冷漠无视。   如果钱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那这个女人, 是不是就是戚妃,她和齐子辙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夫妻,至少在没有分离的时候是夫妻, 他的事,她也想知道。   她翻来覆去,就跟烙饼一般,好似床就是个火炕,怎么都睡不着。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静心凝神,告诫自己她只是想好好补偿齐子辙而已。即使这么想,她心里觉得如蚂蚁噬咬般难忍。   夜越来越深了,她迷迷糊糊中,似梦非梦,听到了齐子辙回来的声音,她想要醒过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过了一会,只感觉突然天摇地动,她伸手想要去抓,又猛然身子被推了一把,她嘤吟出声,睁开了疲倦的眼眸子,只见张嬷嬷一脸着急地望着她。   沈晞蕴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地问:“嬷嬷,怎么了?”   张嬷嬷又摇了她一下,焦急地说:“夫人,小少爷那的奶嬷嬷过来,说是小少爷身体突然不舒服,等着给您拿了对牌去请郎中。”   “什么?”沈晞蕴一下子就被吓醒了,胖胖身子不舒服?   她撑着身子直挺挺地起来了,挪动着屁股,示意张嬷嬷赶紧点灯,昏黄的烛光下,沈晞蕴指了指床头的柜子,让张嬷嬷拿对牌给胖胖的奶嬷嬷,看着张嬷嬷出去,沈晞蕴赶紧弯腰伸长手臂,想从床脚边上勾起衣服。   张嬷嬷进来,见沈晞蕴在折腾自个,小跑着过来,埋怨地说:“夫人要拿东西喊老奴,哪能让夫人自己做。”   沈晞蕴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张嬷嬷闭了嘴巴不说话,沈晞蕴扯了下唇,吩咐:“给我更衣,我去看看胖胖。”   张嬷嬷不敢阻拦,可心里却嘀咕着,小少爷不过就是个熟人家的孩子,给请个郎中就是了,哪里需要那么上心,夫人还特意过去陪他。   胖胖的身世沈晞蕴跟张嬷嬷稍微提了一两句,让她不许再说胖胖是私生子。   很快,张嬷嬷就推了沈晞蕴到了胖胖住的小院子,院子里灯火通明,只两三个仆人陪着,确实胖胖会寂寞。   郎中正写着药方子,见沈晞蕴过来,站起来行礼,沈晞蕴问了几句,只知道是贪玩冷热不协调,竟然着凉了,这才病了。   有些许的发热,等会一剂药下去,好好睡一觉,隔日能恢复许多。   奶嬷嬷给沈晞蕴请了安,让小丫鬟领了郎中出去,等会到账房结钱。   沈晞蕴上前摸了下胖胖的额头,来回抚摸了下胖胖圆润的脸颊,想着他平日里中气十足调皮捣蛋的样儿,如今倒是有点不太适应。   她见他嘟着嘴巴,略带委屈的模样,连带着小睫毛也颤抖了几下,身子难受,可他却不哭不闹,沈晞蕴都被他乖巧可人的样儿给瞅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他身上的病痛能转到自己身上才好。   张嬷嬷见沈晞蕴爱怜的目光落在小少爷脸上,想着以后夫人与老爷生的孩子定然比小少爷更加惹人疼。   沈晞蕴转头问胖胖的奶嬷嬷,“可让人通知老爷了?老爷在书房吧?”   “回夫人的话,还未知会老爷。”奶嬷嬷一举一动都颇有大家之范,似乎出身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家奴。   “既然如此,还是要派人跟老爷说一声。”沈晞蕴示意张嬷嬷找人去前头找齐子辙。过了一会,小丫鬟跑着回来,气喘吁吁地回说齐子辙并不在书房,身边的小厮说出去了。   半夜三更,能到哪里去?   沈晞蕴面露不快,沉思片刻,似乎心中有所猜疑,倒是奶嬷嬷笑着替沈晞蕴解围:“老爷公务繁忙,只怕是未来得及找机会跟夫人说一声。小少爷有我们陪着就是了,更深露重,夫人明日还要料理家事,早点休息才是。”   全府上下都知道,这齐家的家事表面上是夫人当家,其实一切都是小周管家当家,但仆人们都是个人精,该知道是知道,但到了说上,那就不一定了。   沈晞蕴犹豫地看了胖胖一眼,张嬷嬷上前要劝说时,胖胖揪住了沈晞蕴的袖子口,嘴里嘟囔着:“爹爹,娘亲,叔叔......小姑姑......叔叔、叔叔......”   叔叔?是谁?   胖胖还往沈晞蕴那儿蹭了一下,沈晞蕴并没有抽出衣袖,反而对奶嬷嬷和张嬷嬷道:“我陪着胖胖吧,小孩子病情容易反复,你们先睡。”   奶嬷嬷不敢,正要说话再劝,沈晞蕴伸手轻轻摸着胖胖的小脑袋,柔声道:“我们轮着来,也不累,这里丫鬟也太少了,她们明日还要做事。”她知道丫鬟少,却不说要添加。   她都能看出丫鬟少,小周管家是个人精,如何不知,就是齐子辙也心中有数,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那只能说明,他们都不想要胖胖身边太多丫鬟伺候,或者说,他们并不确定,再添入丫鬟,是否忠心,是否能够不把胖胖的存在说出去。   胖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大案的朝廷钦犯之子。   沈晞蕴赶了张嬷嬷回去,让她看着院子,喊了花雨过来一起陪着,奶嬷嬷也跟着在边上守着。好在胖胖的身子骨争气,半夜没有重新发热,到了天明时,已经退了热了。   沈晞蕴在天未亮时见到了匆匆过来的小周管家,管家抿着唇,先道了安后,才说了齐子辙的去向,说是去了宫里,皇帝有急事召见。   齐子辙匆匆回府,进了门,就见管家周平小跑着过来,回禀了昨儿夜里胖胖发热的事。齐子辙一听,着急地快步往胖胖的院落里去。   他踏进门时,目光落在了胖胖的脸上,等到靠近床边,才发觉胖胖床沿边上还靠着沈晞蕴,她双手叠着,把头枕在上头,侧着脸睡。嫩白的小手臂和脸颊,压出了红印迹。   她时不时不舒服地蹭了一下,齐子辙伸手探查了胖胖的温度,见他退了热。周平则喊了奶嬷嬷过来,齐子辙站在屋檐下,细细听奶嬷嬷说起昨晚胖胖发热的事。   “多亏了二少夫人,小少爷身子也争气。二少爷,二少夫人昨儿还守了一晚上。”奶嬷嬷言语中充满了亲近之意。   平日里跟周管家说起胖胖嘴里念着的沈晞蕴,都是疏离地喊着夫人,没成想,现在倒是亲近地唤上了二少夫人了。   齐子辙默默地听她说完,点头叮嘱了几句,让胖胖醒了赶紧过来唤他,说完,他就进了屋子,没一会,他怀里就抱着沈晞蕴往外头走去。   周平跟着搬了轮椅在后头。   沈晞蕴耳边传来了些许声音,她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帐子,顿时有点混了,她开口哑着嗓子喊张嬷嬷,要喝水时,齐子辙从罗汉矮榻上下来,替她倒了一杯水,扶着她,让她的背靠在他怀中,就着他手里的水杯,喝了水。   沈晞蕴有点迷糊了,昨夜,她好似不在屋内,难道胖胖病了其实是个梦?可是那个梦也太真实了吧?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天亮的时候。”   他那么晚才回,沈晞蕴伸手抚平自己觉得肯定乱蓬蓬的头发,关怀地问:“你要不要休息会?”   “不用。”   沈晞蕴颔首,两人静默无言。   她为了打破这一尴尬局面,说笑似的嘲讽自己,“我昨晚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我梦见胖胖生病了,然后我去照顾他了,太奇怪了,胖胖那么壮的身子,怎么会生病?”   齐子辙没说话,沈晞蕴觉得她后面的话好似也有点不太正常,赶紧瞄补回来,“我的意思不是盼着胖胖生病,就是觉得,这梦,太好笑了。哈哈。”她假笑了两声,停住了。   “哦,你觉得不好笑。也是,不好笑。”沈晞蕴闭了嘴,她都没有跟他质问起戚妃的事,也没有跟他甩脸子,他倒是跟自个黑脸了。   齐子辙叹了一口气,柔声问:“你还喝不喝?”   她摇了摇头。   齐子辙见她不看他,转头将后脑勺对着他,生气了,看来是误会他了,他只是不想她知道太多事,知道越多,越烦恼。   他只是想让她开开心心的。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沈晞蕴想着他是不是想说戚妃的事,她要不要原谅他?   齐子辙将茶杯放在床头上,“胖胖的生父,是我的兄长。”   “胖胖,是你的亲侄子?”沈晞蕴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齐家家主不是只有齐子辙一个外室子啊,还有一个大的。   可是说不通啊,这齐家家主不可能不知道的,难道其实她婆婆以前是个寡妇,胖胖的亲爹其实就是齐子辙同母异父的兄长?   只能这样才说得通。   也是因着齐家家主的面子,胖胖才不能被他人知道?   沈晞蕴想通了,郑重其事地对着齐子辙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胖胖的。你说的事,我连嬷嬷都不会说。”   “好。”齐子辙停了一会,又说:“还有弋阳公主说的事。”   来了,来了!沈晞蕴机警地盯着齐子辙。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胖胖的真实身份啦,就是齐子辙的亲侄子啊~~~亲的不能再亲了啊~~~~~   求一波收藏啦~~~ 第045章 亲昵意   沈晞蕴不由得抓紧被单, 面上的忐忑不安泄露了她内心真实的情绪。齐子辙蹙眉,他没有想到, 她如此不信任他。   “弋阳公主说的事,不可信。”齐子辙略带僵硬的语气解释着。   听出他言语中的不快, 沈晞蕴顿时觉得有点委屈了,这门亲事, 从头到尾, 出乎了她的掌控, 她越发被动了,她生怕哪天惹他不高兴, 她就怕自个又回到上辈子的结果。   齐子辙见她面上的委屈越发明显了,这才发觉自个太过于强人所难,伸手要握住她的手, 她却抖了一下,挣扎着要甩开他。   他强行包裹住她的小手,见她略带控诉的目光瞅着他,无奈地说:“你不能其他人说些什么话,你就听信了别人的话。你一点都不信任我, 你若是心里想问,只管问, 不必这样憋着不快。”   “你怎么知道的?”沈晞蕴询问。   齐子辙淡淡地说:“花园中又不只你们几人在。”   “那你知道, 为什么不解释?在马车里的时候不解释,回来就待在书房,是不是觉得没关系?等我守着胖胖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到了娘子应该做的义务,你又觉得内心愧疚了,这才赶紧跟我解释?”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就是想补偿你,我知道被人看不起被人威胁忍受一桩不想要的婚姻有多痛苦,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认为,我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胖胖,我很喜欢。我知道,嫁进来,很多事你不想让我知道,若不是我碰巧遇到,你也不会说。你放心,以后我不会随便走出这个房门了,你也不用纠结该如何跟我解释的好。”   齐子辙听着她翻来覆去说着一些激动的话语,却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齐子辙蹙眉,说:“我既然答应了娶你,肯定是心甘情愿的。至于不跟你说,只是怕你想太多了。你看,你现在不就是想太多?”   “不是我想太多!”   “好,不是你想太多,是我太小肚鸡肠。”齐子辙柔声哄着沈晞蕴,她心乱如麻,忽略了齐子辙的重点。   “瞧你气得,头发都炸开了,到处乱飞。”沈晞蕴拍掉齐子辙的手,瞪了他一眼,之后又觉得自个胆子太大了,心虚地眨巴了下眼睛,假装刚才怒瞪的人不是自己。   齐子辙呵呵笑了,也不生气,接着说:“我不喜欢弋阳公主,也不打算尚公主,这才拒绝了,跟其他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她说的戚妃的事,误会了,只是偶尔碰到,行礼问安而已。”   沈晞蕴撇了撇嘴巴,冷哼了一声,“你倒不如说,说来说去都是你这张脸惹的祸,你最为无辜了。”   齐子辙凝视着她,听着她尖酸刻薄的言语,好似回到了当年,柔柔地笑了,说:“你早饭没吃,等会吃点东西垫下,胖胖我过去看过了,他很好,知道你守了他一晚上,还嘀咕着以后不跟你抢乖乖和妞妞了。”   “对了,门房送来了沈家的帖子,说是傍晚你三妹妹要进秦家的门了,让你回去一趟。”   沈晞蕴抬眼一瞅,齐子辙恢复了冷脸,“嗯,让张嬷嬷过来给我更衣。我等会就回沈家。”她没有问他去不去。   张嬷嬷在外头听着两人说着话,听不清楚,只是声音有高有低,她的心也跟着一会提到嗓子眼,一会又落回了肚子去。   听到齐子辙喊她进去。   张嬷嬷进屋子,见两人并没有什么怪异的气氛,这才松了一口气,夫妻间哪里有不吵架的,吵完就过去了,这才是过日子的。   张嬷嬷替沈晞蕴把头发给梳理好,鞭子都扎好,盘了一个头,往头上簪了簪子后,洗了脸,这才说要回沈家。   张嬷嬷一听,赶紧吩咐花雨去厨房里端来甜汤垫垫底,沈晞蕴摇头说不吃了。   等到张嬷嬷劝说未果,又见齐子辙不像平日里那样跟着劝,又觉得他们二人不对劲了。   推着沈晞蕴到了走廊,却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到了马车边上,张嬷嬷要抱起沈晞蕴,齐子辙抢先将她抱上了马车。   之后她以为齐子辙会下去,没想到他坐在边上不动了,沈晞蕴默然无语,瞅着他,也不吩咐马车夫赶车。   齐子辙放下刚拿上手的书,说:“我陪你回去。”   “哦。”沈晞蕴吩咐赶车,张嬷嬷在外头听到,笑眯了眼。   与沈晞蕴出嫁时的热闹不同,沈家静悄悄的,门房迎了他们二人进去,里头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就是仆人手里都端着盘子,好似沈家那些有空过来吃席面的亲戚过来了。   沈晞蕴被推着去看了沈晞莲一眼,此时的沈晞蕴身着粉色的全新丝绸长裙,头上簪着银色的簪子,开了脸,面上却不带一点笑容。   沈宴的庶女都在这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也不说话,吃茶的吃茶,发呆的发呆。   至于所谓的聘礼,秦家人也不过给了八百两,毕竟秦家若是真纳个妾,也不过百来两,看在沈宴和齐子辙的面子上,这才多给了,可把秦夫人给肉痛得,昨儿对着秦公子,又是一顿喷。   随意说了个时辰,秦家的轿子就停在了角门,沈晞莲没有盖头,就这么被搀扶着从角门上了轿子,一顶暗色的小轿子,摇摇晃晃地往秦家抬去,临上轿子,沈晞莲暗暗发誓,她会风风光地回来,到时候,让沈家所有人,都只能趴伏在她的脚下。   可惜秦公子当天晚上并没有夜宿在她那儿,秦夫人只要一想起沈晞莲和那给出去的银子,心里就不痛快,也为了给庆国公府一个交代,故意装病,闹腾着,将秦公子给唤了过去,在侧厢房睡着。   连洞房之夜都没有进门,沈晞莲足足呆呆坐在床沿等到了半夜,第二日起来,双眸都肿了。   无精打采地请了安,秦夫人厌恶地随意给了些子赏赐,就打发了她走了。   沈晞莲第一次知晓,原来,有时候当秦公子的妾室还不如当钱家傻子的正妻风光,她后悔了。   可她却不知道,秦夫人和秦姑娘却恨得她牙痒痒,特别是秦姑娘,只要一想起都是沈晞莲勾搭了自个的大哥,这才害得她被钱家看上,她能不恨么?趁着还没有出门子,更是可劲儿地折腾起了沈晞莲。   沈宴想跟齐子辙说几句话,可齐子辙并没有搭理。   沈晞蕴想着齐子辙跟她说起过两位兄弟还曾警告过她,便小声地跟沈老夫人建议,说要给他们二人找个媳妇。   这可算是说到了沈老夫人的心坎上了。   两人把京城里头能够配得上的姑娘都说了个遍。   回到齐家,齐子辙看着沈晞蕴拆着头上的饰品,在一旁看了一会,才说:“你这腿,我找了人来医治,从明日开始,你要配合治疗,听医师的话。”   沈晞蕴一听,抖了下手,难以置信地盯着铜镜中他的面容,难以置信地问:“我的双腿,真的可以治么?”   “可以。我以前不是给你药了么?就是向他讨的。”齐子辙轻描淡写地说,好似找个给沈晞蕴医脚的事很简单。   沈晞蕴听他这样的语气,内心却起了轩然大波,她觉得,自己欠他的越发多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齐子辙过来陪她吃饭,沈晞蕴特意让厨房多做了两道菜,以至于把整个桌子都摆满了。   鲜笃羹香气扑鼻,里头的笋是最为鲜嫩的那一茬,江浙一带的茼蒿清炒,更是别有一番香味,一只焖鸡里头填了八宝米,令人食欲甚佳,再加上豆腐白菜清淡爽口,正好可以解解油腻。最为补的是那一碗双头鲍鱼炖参汤,里头的料十足,鲍鱼足足有一个小孩的拳头大小,可见其名贵。   沈晞蕴替他盛饭,又往他碗里夹菜,他默默地吃下去,她又继续夹,一顿饭下来,齐子辙就光吃她给他夹的菜了。   看着他一口一口将她夹的菜都一一吃光,沈晞蕴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昏黄的灯光下,沈晞蕴的脸庞好似绝美的昙花,惊艳动人。   娇憨的姿态里头有了说不出的亲昵,樱唇微微湿润,粉嫩的小舌头,发散着诱人的光芒,齐子辙即使是柳下惠,也收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轻轻地瞥开了自己的视线,放下碗筷,又亲自动手舀了一碗汤。   沈晞蕴见他咕噜咕噜两下就喝光了,以为菜咸了,亲自尝了一口,却觉得味道刚好,疑狐地望着齐子辙。   齐子辙脚步略快,只仓皇地丢下一句话:“我突然想起明儿有要事,我得先看下材料。”   “哦。”沈晞蕴茫然地点头应了,瞅着他远去的背影,伸了筷子,思虑着该下哪个盘子的筷。   至于齐子辙,走出门,回头见沈晞蕴的背影,深呼吸几下,才恢复了淡然,内心暗自庆幸,自个的孟浪没被她看到。   若是那个庸医知道,只怕又要嘲笑他了。   此时那个庸医,正在前院为难周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女主错过了男主的重点了,所以重要的事情要多重复几遍呐~~~   败家买了很多书,感觉当当网真的太夸张了,下单全都没了......果然不能犹豫!!!!!   再来一波收藏呐~~~ 第046章 江庸医   庸医姓江, 人称快手江,针灸高手, 在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为人脾气怪异,有传言说他已经□□十岁, 却仍然保持着飒爽英姿,还有人说他是个腿瘸的, 喜欢坐在轮椅上装江湖郎中, 时不时还喜欢摆个卦算个命, 甚至于有人说他擅长于易容,其实是个中年美妇人, 年轻时丧夫,未留下一儿半女,受家中排挤。   江神医治病救人的规矩也恁奇怪, 普通老百姓,急者救,不急者等,等他心情好了,才露一手, 拿的诊金也不一,有时一分不要, 有时狮子大开口,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传闻一手能与阎罗王抢人,一手能杀人于无形中的江郎中,双腿微微抬在桌面上, 身着白衣,腰间素带别着根玉笛,脖子靠在椅子背上,语气中带着懒散,“小瓶子,你倒是快点啊,整理个床铺这么慢,可把本神医给累惨了,我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我就知道,齐子辙这个阴险之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好说话。”   管家周平已经许久未干过这种小事了,可这位江湖郎中有洁癖啊,特别严重,严重到影响他心情,他心情一不好,就罢工嚷着不治了,然后一溜烟,又跑了。   倒不是没法子捉到他,可也得他配合啊。   明明与齐子辙相当的年纪,却养成了古怪的脾气。   苏南江家曾经显赫一时,虽比不上兰陵齐家和沛县齐家那样门生故吏遍地,却在江南一带颇有影响,嫁出去的姑娘,都是跟高官富商联姻,甚至于只要有本事,有能力,被家主看中,都能娶到江家姑娘。   当年的江家老夫人能够嫁入江家,是有那一手祖传的好医术。扬名时是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江湖郎中的亲爹,他就继承了自个亲爹的性子,最喜招摇撞骗、上蹿下跳。   医术也确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只是如今的江家祖宅已经尘封,上头落的锁生了铁锈,江家人在兰陵齐家事发前已经匆忙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表少爷,您可是冤枉我家少爷了,他是真心诚意地请您过来给少夫人看病的。”没错,这个江庸医正是齐子辙母亲的亲侄子。   两人因年岁相当,从小就是玩伴,感情异常好,直到齐子辙出了事。   江庸医本命叫做江畔,取自江畔独步寻花,江家舅舅是风流倜傥,在外头浪荡时,曾在江南宛洲头采药,路遇一官宦人家女眷下车上船远行,风吹帷帽,露出清丽脱俗之容貌,一下子看上了,硬是追着姑娘跑,为了纪念这不要脸的追妻行为,在爱妻生下儿子时,取了此名。   管家周平任劳任怨地被江庸医给支使着搬东西,而跟在庸医身边得小厮则双手自然垂在腿两侧,无声无息地站在庸医身后,修身旁观,周平被整得灰头土脸,昂头一看,却见小厮垂眸侧视,心里那股火,就要烧起来了。   江庸医嘿嘿一笑,正要刁难时,齐子辙踏步而入,目光落在了江庸医翘得高高的双腿上,江庸医呐呐地放了下来。   齐子辙坐下,卷起袍子,淡然地瞅着江畔,两人相对不言,江畔被看得有点不是滋味,本来吊儿郎当的性子,如今却变扭得很。   “你,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名堂了?”江庸医将自个与齐子辙有五分像的脸凑到了齐子辙面前,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难道,你看着看着,突然喜欢上我了?”   “这可不行,我虽然来者不拒,可我没有断袖之癖,再说你已经娶妻了,可不能就这么误入歧途。”   齐子辙给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让他自个去体会,倒是把他吓得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江庸医觉得一点都不好玩,冷哼哼着嚷着不治了不治了,可屁股却没有挪动。   齐子辙看向江畔身后的小厮,道:“你下去吧。”小厮颔首,退下了,周平跟着替他们关上了门。   江畔一见,气得跳脚,大声对着小厮嚷着要把他给卖了,等会就卖了!   齐子辙替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去咕噜咕噜灌下,擦干嘴角,昂着高傲的头颅,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说正经事。”   江畔立马褪去了花花肠子,面上冷冽,急问:“你找到她了么?”   齐子辙微微一怔,苦涩一笑,摇头:“没有,当年她应该跟着去了浣衣居,浣衣居里头的人已经换了多少批了,就怕她年纪那么小,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江畔双手揪着自己头顶的发髻,双眸发红,恨不得当年被抓的人是他自己。   齐子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安抚他:“你别傻了,当年若是你,只怕他们不会询问你是哪家人,只要是男丁,在他们手上过过,哪里还能活?”   “我知道,我知道。”江畔痛苦地应,“可是我宁愿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我对不起你们!”当年他到京城做客,却遇到了姑姑的婆家家变。   “胖胖性子跟你越发像了。”   一听到胖胖,江畔这才缓和了心神,恢复了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嘴角斜斜勾起,露出肆意的笑,“以后,让胖胖跟着我学医。”   “他若是乐意,我不会拦着。”胖胖是江畔和他合力带出来的,当年是他将胖胖托付给了江畔,跑去救人,可他也无能为力。   江庸医整理了情绪,询问了沈晞蕴的情况,齐子辙知无不言,江庸医斟酌片刻,“也许表嫂的情况会更糟,不过,我尽力。”   “我信你。”两人晚饭喝了一通酒,齐子辙怕酒味熏到沈晞蕴,摇摇晃晃在管家周平的搀扶下去了书房休息。   翌日用过早饭,齐子辙领着江畔到了正房去,沈晞蕴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屋内还燃着香料。   江畔坐在了端过来的圆凳上,伸手替沈晞蕴把过脉后,拱手道了一声失礼了,就掀开了沈晞蕴的被子。   隔着中裤,江畔上手捏按沈晞蕴的腿,一边问是否有痛感,一边思考治疗方案。   过了一会,江畔对站在一旁陪着沈晞蕴的齐子辙道:“嫂夫人的双腿想必是因寒气过甚,加之平日里吃食不当导致。当年双腿入侵寒气,未能及时治疗,反而令病情加重。”   “总体来说就是筋脉阻塞,气血虚弱,肌肉疲软之症,好在刚才我用金针试探,嫂夫人还能感觉到些许的痛感,这说明嫂夫人双腿的筋络还有知觉,只是受到寒气侵扰。”   “但多年寒症,不可立马就能根除,需进行一个月的针灸治疗,若是能够成事,则改成药物服用,若是一月达不到效果,只怕还要延长。”   张嬷嬷面露喜色,只要沈晞蕴有机会站起来行走,怎样都可以,这么多年等得了,何况是一个月而已。   沈晞蕴抬眼看向齐子辙,两人视线相撞,齐子辙转移,看向江畔,“按你说的办,开药吧。”   小厮替他准备了笔墨纸,他则端坐沉思片刻,开了两个药方,拿给张嬷嬷,道:“前头的药方是泡澡用的,后头是日常服用,每日早晚两次。”   “针灸随时可以开始。”   沈晞蕴将被子掀开,江畔从药箱里头拿出金针包,上手回头,见沈晞蕴一脸淡然的样,无语地看向齐子辙,说:“穿着裤子,我怎么下针?”   张嬷嬷一听,脸色变了,她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治疗法,连带着沈晞蕴脸也红了,揪住背角,梗着头,不说话。   江畔看向齐子辙,齐子辙坐在沈晞蕴床边,想要替沈晞蕴脱下裤子,沈晞蕴立马抓住自己的裤头,一副你敢动我就哭给你看。   对于沈晞蕴来说,让不是夫君的人看到自己的身体的肌肤,那是羞辱,甚至只有水性杨花的人才做到。   怪不得以往女子若是得病,吃了药不好,也就算了,不让人针灸治疗。   张嬷嬷心中也很是纠结,一方面她想自家姑娘赶紧好起来,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样的治疗行径过于大胆,有碍人伦,对于姑娘来说,那就是有碍清誉了。   齐子辙示意江畔出去,伸手握着沈晞蕴的双肩,轻柔地安抚她:“你放心,这事只有我、江畔和张嬷嬷知道,其他人都不会知道。”   “每次他针灸,我都在旁边盯着,你还信不过我么?再说张嬷嬷也在。”   “我不想你一直这么坐着,你好了,我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   沈晞蕴本来有点感动,甚至动容了,可听到后头,越发觉得不是滋味了,钻了牛角尖,尖锐地反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双腿无力行走对你这个中书大人来说是个耻辱?”   齐子辙皱眉,怒瞪她,沈晞蕴有点心虚地垂下眼眸子,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   他伸手敲了沈晞蕴的额头一下,嫩白的肌肤红了一片,投降说:“行了,我不逼你了。”齐子辙站起来,就要离开,沈晞蕴伸出小手,揪住他的衣角,红着眼眶,凶巴巴地问:“你还没回答呢。”   “不是。你不能这样妄自菲薄,你这样侮辱自己,就是在侮辱我。”齐子辙耐心地解释。   沈晞蕴握紧拳头,轻声说:“那,你不要离开。以后,不许说我。”   齐子辙笑得柔和,说:“好,一言为定。”   江畔探出脑袋,嘲笑地说:“好了没有?亲亲我我,欺负我孤家寡人一个?”后头的小厮焦急地扯着江畔,面露歉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所以呢,江畔江庸医也跟齐子辙有亲缘关系哒~~~   来一波收藏嘛~~~ 第047章 晨练事   江畔在沈晞蕴的腿上几个穴位进行了下针, 阳陵穴具有疏通筋骨壮阳气之功效,三阴交具有输气活血、助化运, 悬钟则是下身行走不便缓解腿痛的要穴,太溪穴治疗手脚无力冰凉, 太冲辅以治疗。   夜里沈晞蕴还在大木桶中泡澡,辅助以疏通经脉活血化瘀药材, 每日都要泡上半个时辰, 以逼走双腿和体内寒气。   吃食上也以温补为主, 忌生冷食物。   这样治疗了一个月,沈晞蕴都未曾出齐家门半步, 连胖胖都少来看她。只有郡王妃不知从哪里听说她在治疗双腿,时不时往齐家送些药材。   而弋阳公主则突然被皇帝下了赐婚的旨意,将远嫁西南藩国当王妃, 听说西南藩国里头一个王可以封不止一个王妃,弋阳公主这门亲事,也是皇帝突如其来的主意。   弋阳公主的母妃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不敢开口去求皇帝,也不敢去求千金公主的母妃, 甚至于是戚妃,她也只是偷偷地远远地看着, 不敢上前拦人。   天天哭, 夜夜哭,倒是把弋阳公主给哭得心火更旺了。   好在西南藩国的王爷最近战事颇多,对于公主嫁过来的事, 是两国之间的大事,轻易马虎不得,便想着等空闲了,派了使者前来商议,因此只是下了和亲的旨意,具体出嫁的时日,还需要商量。   对于西南藩国王爷来说,他们也怕这是个美人计。   可惜,皇帝压根就没这想法。   这主意,说来说去,还是跟戚妃有关。某日皇帝宠幸戚妃后,戚妃竟然在睡梦中做了噩梦醒来,醒来时说梦中自己养了一只温顺的小兔子,可是那只小兔子被她抱在回怀里好好的,突然间就咬了她了。   皇帝当时只觉得这个梦好玩,可翌日自己竟然也做了这样的梦,还比戚妃做的梦更为可怕,那兔子的牙齿锐利得跟猛虎一样,就要将他的头给咬下来了。   醒来后的皇帝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越觉得邪门,赶紧招了道人过来咨询,道人掐指一算,说是宫中有属兔的未嫁女命格凶悍,与皇帝相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远远隔开。   皇帝当即召见了宗人府,宗人府拿着玉碟过来,查看了一遍,没有出嫁的公主,只有弋阳公主属兔。   再报上命格一算,确实凶险异常。   皇帝这下坐不住了,赶紧找了大臣过来商量,大臣全都哑口无言,为了一个梦随随便便将公主嫁掉,这也是皇帝才干得出来的事,他们哪里敢胡说八道,若是以后弋阳公主寻思报仇,他们也抵挡不住。   大臣们都当缩头乌龟了,皇帝越发觉得道长神机妙算了。   于是当机立断,召来上个月派遣使者商议借兵一事的西南藩国使臣,西南藩国使臣得知此事后,深感重大,便快速修书一封询问王爷,一旬日后,得到了肯定的回复,这才禀告了皇帝。   皇帝在等待过程中,自然也做了不少关于兔子的噩梦,好在圣旨颁布后,竟然噩梦就消除了。   道长因此又获得了千金的赏赐。   沈晞蕴得知弋阳公主出嫁之事是在针灸了五天后千金公主上门探望时得知的,千金公主是出宫散心到郡王妃中小住了两日,听闻郡王妃在一旁念叨着沈晞蕴,这才上门前来拜访。   千金公主为人随和,沈晞蕴也不是和上辈子一样清高孤傲的性子,两人反而聊得来,千金公主从第一日过来坐了一个时辰,到第五日过来时,已经毫不客气地赖在齐家吃午饭了。   之后孙尚香也趁着到街道上买首饰的缘故过来坐坐,一时三人倒是成了好友,无话不谈。千金公主回宫后,还隔日就送了信过来,这才提到了弋阳公主的事。   沈晞蕴的身子争气,在一个月后,她试着站了起来,拄着单个拐杖,倒是能艰难地行走几步了,只是太久没有行走,还控制不好,张嬷嬷对着江庸医,那是夸得跟神似的,至于看着齐子辙的眼神,那更是唯马首是瞻了,若不是沈晞蕴知道张嬷嬷是她幼时就伺候的嬷嬷,都要怀疑,其实张嬷嬷才是齐家的家生子吧。   张嬷嬷总趁着齐子辙不在边上唠叨沈晞蕴,要她多讨好齐子辙,多关心齐子辙。   念叨得多了,沈晞蕴为了也多少听进去了一点。   晚上,齐子辙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轻轻的脚步声入内,他沐浴更衣后,走到了床边。昏黄的灯光下,账内的人影似雾中海棠,他掀开帐子,轻轻地低眸凝视她。   她睡得很沉,双眸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双臂裸露着的如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令人神往。齐子辙第一次内心生出了一种声音,这个声音已经淹没了所有的理智:这是他的娘子!他可以抱她,可以亲她。   他闭了下眼睛,伸手将她裸露在外头的双臂放入了被子中,将被子盖到了她的脖子下,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和脸庞,柔柔地将温热的吻,如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她似乎被他的动作给影响了,发出了嘤吟声,挣扎了片刻,却未曾睡梦中醒来。   齐子辙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稳稳地放在肚子中。   半夜两人本分睡两条被子,沈晞蕴睡相不好,一阵折腾,把自个被子给折腾到了后头去了,反而往齐子辙那边钻,抢齐子辙的被子,齐子辙被闹醒,最后只能闭着眼睛,伸手搂紧沈晞蕴,将她禁锢在怀中,她才安稳睡下。   两人一夜好眠。   齐子辙一贯有早起练武的习性,轻轻起床洗漱,原本以为他出门时她仍旧熟睡,不料转头看向床上,却见沈晞蕴抱着被子呆愣地坐着,瞪直了眼眸子,瞅着他,有点傻乎乎的样子,令人觉得发笑又可人疼。   沈晞蕴晃了晃脑袋,喊了张嬷嬷进来,张嬷嬷手脚麻利地伺候她洗漱,齐子辙问她为何如此早起,沈晞蕴含羞地说:“嬷嬷说夫君早起,身为娘子不可赖床。再有,我也想看夫君如何练武。”   齐子辙没料到她竟然对他练武感兴趣,本要阻止,她昨日睡得不太稳妥,今日起得也比往日早,就怕她过于劳累。   沈晞蕴坚决地摇头表示要跟着他去看看,拗不过沈晞蕴,齐子辙只能先放下话了,“你若是无聊,自个回来就是了,不用等我。”   后头的练武场并不大,但平整。   齐子辙先站稳了蹲起了马步,说是先练练基础,平地起高楼,这基础一天不练就觉得不牢靠。   过了两刻钟,齐子辙额头微微泛着汗渍,他站起来,沈晞蕴赶紧将边上小厮捧着的帕子递给他擦汗。   擦过汗后,从武器架子上,选了趁手的长剑,舞动了起来。一招一式,凌厉带着风劲,干净简练,身姿果敢帅气。   沈晞蕴先是托腮沉吟看着,之后他每每摆定一个姿势时,她都要伸出手来鼓掌,在旁边高声喊着:“夫君真棒!夫君好厉害啊!”   刚开始喊出口时,由于太响亮了,差点吓得齐子辙绊倒,而小厮也囧得差点把手中的盘子给掉地上了。   之后沈晞蕴再喊时,他们都淡然了。   齐子辙足足又练了半个时辰。   只见齐子辙一个腾空而起,飞跃而上,一个狠劈,里头的气势似乎能气震山河。沈晞蕴被这样的气势给镇住了,发自内心地对张嬷嬷嚷道:“嬷嬷,看到没有,夫君好厉害,好厉害啊!!!”   双眼亮晶晶,闪着有与荣焉的自豪感。   时辰到后,齐子辙擦过汗,沈晞蕴狗腿地亲自捧了茶水过来,不再用敷衍的态度和语气,反而讨好地甜腻道:“夫君,请喝茶,润润嗓子。”   “夫君累坏了吧?要不要我给夫君捏捏腿?”这么厉害的人物,不用说是权势了,就他不高兴一出手,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自己了。   沈晞蕴对齐子辙的身手是既佩服,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敬畏感。   齐子辙对她的过度反应只是笑,之后倒是松口说她若是有兴趣,可以教她,不过沈晞蕴并不想学,但她十分乖巧地回:“夫君,我不学,学了夫君就不护着我了。”   齐子辙怔住了,沉声道:“就算是你学了,我也护你。不过你腿还没好全,这事,不急。”   沈晞蕴庆幸他没有坚持下去。   齐子辙去上衙门办公时,郡王妃过来了,两人斯见毕,说了些许无关紧要的话语,郡王妃打量沈晞蕴的气色,见她面色红润,知她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不少,说:“我给你带了些许补品,你身子不好,多让身边的嬷嬷给你炖汤补补。齐子辙也没空盯着你。”   “夫君虽然忙,可是我突然发觉,夫君就应该如此忙碌才对。”沈晞蕴今日说起齐子辙的话语中竟然带着几分神往的意味在里头。   郡王妃第一反应是齐子辙不会对我妹妹下了什么药吧?   “此话怎讲?”郡王妃不动声色地套话。   沈晞蕴双手捧着脸颊,双眼迷离,笑得有点痴地轻声说:“大姐,我今天看夫君练武了,好厉害啊。我觉得夫君简直就是无所不能。我一直以为夫君就是在朝堂上舌战群雄,或者是冷面示人就能轻易将人给吓退了,没有想到,夫君动起手来,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得住的。”   “我,第一次意识到,夫君,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话尾音里头却多了几分沮丧之意,而她,就是那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找死的人,这么一想,一点都不好了。   郡王妃呵呵地笑开了,真是孩子心性,若是她知道齐子辙手腕狠辣,只怕就不是这样的想法了,不过齐子辙瞒着她,是为了她高兴,她作为姐姐的,也想妹妹开心,这样就够了。   正当郡王妃开口要说话时,来人报说是郡王爷与齐子辙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明天晚上更新会很晚哦~~~~你们可以第二日再过来看哦~~~   来一波收藏啦~~~ 第048章 腰旧症   沈晞蕴第一次见郡王爷, 好在齐子辙在边上陪衬着,想着齐子辙的凶悍程度, 郡王爷在上辈子是以贤王著称。   见了礼,唤了郡王爷, 郡王爷还未接话,可郡王妃却假意不快地抱怨, “怎的不能喊他姐夫?”   她在意沈晞蕴总透露出的生疏感, 她知道她们这么多年没见面, 她又不能立马就告诉她,她是亲姐姐, 可她总想着她们两人同父同母,本就应该比其他姐妹更亲,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都是罪孽。   沈晞蕴诚惶诚恐,略微拘束地解释:“大姐,本来要喊您郡王妃或者堂姐,您好意让唤您大姐,怎可再不知轻重?”皇室里头的人物, 都是变脸高手,她可不敢得意忘形。   听到此言语, 郡王妃面色略微苍白, 郡王爷赶紧上前牵住她的手,轻轻地握了一下,似乎在安抚她。   郡王妃缓过劲来, 吐出一口闷气,才柔声说:“好,都听你的。”这话一出,沈晞蕴心不由得加快跳了一下。   午饭他们是在齐家吃的。饭毕,吃过茶,郡王妃因挂念府中的儿子们,赶着回府,临行前,再三叮嘱沈晞蕴若是有空,定然要去郡王妃坐坐。   沈晞蕴只能再三保证。回内院时,沈晞蕴还笑着对张嬷嬷说:“嬷嬷,我一直都以为皇室里头的人都应该跟弋阳公主一样,不曾想,郡王妃为人和善,郡王爷更是如此。还有千金公主,一点架子都没有。”难道他们一眼就看出了齐子辙的与众不同以及自己非常强有力的抱大腿能力?不由自主为自己的好眼光自豪。   背靠大树好乘凉,沈晞蕴第一次明白此话的深刻涵义。   想着她终究是靠在大树上,总不能不给大树施肥除虫。江神医这几日出城去了,只留下了药方子和按摩的手法,老管家最近也一直不见人影,小管家周平忙得脚不沾地,即使嫁给齐子辙这么久了,她也搞不清齐子辙当初到底有多少人是老仆,多少人是新买的。   想着好几日未曾见到胖胖了,便往胖胖的院落里头去。   院落里头静悄悄,沈晞蕴刚进了大门,照顾胖胖的嬷嬷就从里屋出来了,见是沈晞蕴,笑着行礼问了安,忙迎着沈晞蕴进去。   沈晞蕴问了胖胖,得知刚睡下,便不加以打扰,正要离开,看到边上放着的绣框里头的绣样,是个小肚兜,手艺鲜活灵巧,配色精细,一看就喜欢上了。   嬷嬷见沈晞蕴如此瞅着,笑着说:“夫人若是喜欢,老奴可做个手帕给夫人。”   沈晞蕴惊喜极了,直点头。她女红差,可见到喜欢的女红,也爱不释手。   嬷嬷就推着沈晞蕴到偏房去,拿出自个收着的花样子,让沈晞蕴好好挑,还有一些配色,也全都拿出来要跟她说。   沈晞蕴看得眼花缭乱,这个送子童子好看,那个二和仙也不错,倒是一时决定不下哪个好。   “想当初,二少爷,哦,也就是老爷,当年年幼的时候,也喜欢老奴的手艺。小时候老爷的肚兜还是老奴帮着绣的。”嬷嬷眼神中露出了对过往的回忆,只是语气竟然有一股子酸涩。   沈晞蕴不知该如何劝面前的老仆人。   倒是嬷嬷侧脸凝望着沈晞蕴,若是平日里其他嬷嬷敢这么看着她,张嬷嬷早就上前呵斥了,可面前的嬷嬷地位与旁人不同。   沈晞蕴略带不安地问:“嬷嬷可是有话要说?”   嬷嬷颔首,“老奴托大,若是说了错话,还望夫人不要怪罪。”有些话,她始终觉得,应该跟夫人讲讲。以往老爷说要成亲,日子过于仓促,加之听闻夫人闺誉不佳,人也轻浮,她总怕齐子辙为了家中的事而做出毁了一生的决定。   想着上次夫人对胖胖的诚意,她倒是将夫人与沈家分开看了。   “夫人,老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嘴上不说,心上却是挂念着夫人的。江表少爷能过来,老爷花了不好力气。您是不知道,老爷过得苦。别看外头说他是沛县齐家的后代,但,当时家道中落,老爷年岁不过十几岁,却要撑起一片天。”   “那时候我们有上顿没下顿也是常事。为了逃命和活命,路上还啃过树皮,给人做过苦力。老爷还差点卖身为奴。”   “如今虽然熬过来了,可当年还是落下了病根。每每到了阴雨天,老爷的腰就痛,江表少爷没少花心思,可老爷公务繁忙,也不能停下歇着。”   沈晞蕴听得很专注,拼命点头。真是瞌睡碰见枕头了,她还想着该用什么法子从嬷嬷嘴里套出点齐子辙的喜好,没想到如此容易。   不一会,她就从耳边溜走的声音里头抓住了关键的信息,“夫君,腰不好?”嬷嬷颔首,坚定地说:“可不是,都是老毛病了。夫人若是得空,也劝劝老爷,别伤了身子,那是补都补不回来了。”   噗嗤一声笑,嬷嬷却愣住了,夫人听到老爷腰不好,还笑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晞蕴明了嬷嬷眼中的疑问,正色道:“我是笑了。不过,我是笑我终于能够替夫君做点事了。”   嬷嬷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颔首,“夫人就是贤惠,老爷娶了夫人,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晞蕴毫不客气地点头称是,那可不是,上辈子的齐子辙那么大岁数了,还打光棍,可没人敢嫁给他。   两人说得正欢畅,此时齐子辙的书房中,郡王爷与齐子辙对坐。   小厮上了茶就立在了门外,齐子辙亲自关上门。   郡王爷看着茶盅那上下浮动的绿影,呼了一口热气,抿了口茶水,这才压低嗓音道:“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是郡王妃托的事。”   “何事?”   郡王爷慢条斯理地说:“还不是你的新娘子。上次从你这得知妻妹被人掉包了。可郡王妃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如何掉包,以及为何要掉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还有岳母大人的死因。”   “郡王妃一直都以为岳母大人的死是因着突然感染了风寒,来势汹汹,加之腹中有了妻妹,不敢用药,久病后,在生产时脱力血崩而亡。”   “这些都是岳父大人当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寄给了郡王妃,因着伤心之地,郡王妃昏过去,也病了,直到岳母大人下葬了,才到河间拜祭。”   “如今,郡王妃怀疑岳父大人只怕说的话连五成都不一定能信了。”郡王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去查查沈宴的底。   可郡王爷不知道,齐子辙早已经把沈宴查得稀巴烂了,他什么时候跟孙氏有了一腿,什么时候贪污,甚至于什么时候上了花楼,都一清二楚。   “这事我会查,郡王爷尽管放心就是。”齐子辙心中思索着,该把什么料给郡王妃,生怕给错了,后头又一大堆麻烦,郡王爷定然不要脸找上门来让他处理。   郡王爷见他放心上了,举起茶盅,道谢后,便又说起了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自是朝廷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的盐引造假案,盐引造假拉下了一批人,很多还没有授官的,就等着皇帝大开杀戒后,好钻空子,找人扔点钱,捐个官回家。   可齐子辙不单单查出了盐引造假,捂在里头的还有秤砣也造假。   朝野上下的度量衡是统一了的。每年户部和工部派员外郎到各地巡查,检查各地的秤砣是否与上面一样重。   每个衙门库房里头都存放着一套标准的度量衡。只是建国这么些年,有些度量衡要么磨损严重,要么就被弄丢了。   朝廷对这事很是看重,特别是户部,少那么一点点,户部都能气得跳脚。   “郡王爷可是有熟人陷在里头了?”   这件案子,齐子辙连郡王爷的面子都不会卖。   案子太大了,所有人都盯着,特别是钱太师那派人马,他不敢有任何纰漏,即使他们是连襟,这事都没得商量。   郡王爷摇头晃脑,看不出一丝郡王的架子,低声道:“并不是如此才问。我知你等了许久的机会,不会轻易放弃,可如今朝廷不稳,后宫局势还是个迷,你若是冒然出手,只怕到时候我和其他人想救你都顾不及。”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这事确实得缓缓图谋。再者,宫中总有一股子力量在暗地里帮我,我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这股力量和背后之人。”   “郡王爷,你对宫中之事较为熟稔,后宫的戚妃,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晞蕴趴在罗汉榻上,手里勾着海棠花,愁眉苦脸地对张嬷嬷说:“嬷嬷,你说我要不要去跟江神医拿药?”   张嬷嬷咬断绣线,摇头说:“夫人,若是江神医说漏嘴,就不好了。”   也对,江神医总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沈晞蕴又侧了一下脖子,发出了苦恼的哀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有榜单,轮空了,但是我还是会保持日更的,我是不是棒棒哒? 第049章 吃干醋   晚饭将至, 天色晦暗不明,层层云团相互叠加, 坠坠而下,似欲压城。张嬷嬷摆饭动作越发轻快, 花雨将屋檐下挂着的纸灯笼换成了油皮灯笼,外头晾着的衣物被单也由丫鬟们来回奔跑着收起。   往日里突然变天, 沈晞蕴双腿脚踝处总疼痛不安, 今日却无从感觉, 若不是抬头望天,怕是不知的。   不过吃一口饭, 雷声干脆地落了下来,闪电在天边划过,将天分成了几瓣, 慢慢蔓延到了天尽头的山脚下,天地之间,只听得轰轰的响声,震耳欲聋。   几道雷下来,惊得沈晞蕴手微微一颤, 轻轻拍着胸脯几下,才缓慢地放下碗筷, 望向外头。   屋檐下的雨滴慢慢连成一线, 好似水帘,外头一片湿气,张嬷嬷和领着花雨点了灯, 照亮了屋内,一片昏黄。   这样狂风骤雨,实属罕见。沈晞蕴侧目看向边上的花雨,低声道:“花雨,你穿上蓑衣和木屐,到前头问问门房,老爷回来没有?若是没有,让人赶紧去找管家,问问是否带了雨具。”   他腰不好,可别在雨天里头勉强行走,今日他应该是骑马出门的。雨天路滑,只怕马蹄都要打滑了。   花雨哎了一声往侧间去,穿上了蓑衣和木屐,正要离去,沈晞蕴又喊住她:“若是老爷还在衙门,让他在衙门找寻地儿过夜就是了,这天气来来回回,不值当。”花雨抿嘴笑着走了。   张嬷嬷一脸欣慰地瞅着沈晞蕴,将沈晞蕴瞅得略微有点羞赧,不由得结巴地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嬷嬷心里高兴。”   “啊?”这雨天看着可愁人了,就怕下雨太多,庄园里头的稻谷还未收成,只怕损失不小。   张嬷嬷见她似乎懵懵懂懂,并没有太开窍,只能掏心掏肺地说:“我的好姑娘,您这是关心姑爷了。这为人妻,就是要温顺体贴,化成那绕指柔,才能缠绕成百炼钢。女人啊,要柔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过日子的道理。若是多计较,天天记在心头没完没了,日子就难过了。人呐,难得糊涂。”   “男人,都是喜欢温柔小意的,姑娘您柔一点,姑爷保管就在您手心里,好似如来佛手掌心里头的孙悟空,怎么都翻不出那手掌心。”   沈晞蕴浅笑吟吟,嘟囔着说:“知道啦,嬷嬷,您还没吃饭呢。”   张嬷嬷爱怜地笑看了一眼,唤了小丫头进来服侍着,才下去吃饭。   沈晞蕴靠在罗汉矮榻上,罗袜轻脱,赤□□叠于上,侧身托腮,盖着轻毛毯,手拿一本昨日齐子辙带进来看的书,虽枯燥无味,但她也想知道,上辈子心狠手辣却将政事处理得仅仅有条的齐子辙平日里看的到底是些什么书。   不过看了一页,就哈欠连连,她硬撑着等花雨过来回话。   上眼皮与下眼皮轮流打架,她快要制止不住时,听得木屐咯吱咯吱敲打着地面发出的声响,她微微抬头,视线与踏入屋内的齐子辙对上。   齐子辙身着蓑衣,蓑衣上的雨珠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帽笠上的身子绑在下巴下头,双脚夹着木屐上的绳索。   印入眼帘的沈晞蕴斜躺着,优美的曲线被衬托了出来,眨巴着水盈盈的眼睛里头带着睡意,似乎有点迷茫。   齐子辙脱下蓑衣递给丫鬟,拍了拍身上的湿意,从衣柜中拿出干净清爽的直裾,踏步进入水室更衣,不过一会,出来后,他坐到沈晞蕴躺着的罗汉榻边,伸手捡起放在一边的书籍。沈晞蕴见她偷看他的书的事被发现了,瞥过眼睛,不敢看他。   齐子辙脱靴而上,顺手将沈晞蕴捞到了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揉了下她的脸颊,指尖下带着微薄的茧,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味儿。   沈晞蕴骤然被占便宜,略带惊讶,身子微微僵硬,却没有反抗。   齐子辙见她如此柔顺,又觉自己太过于孟浪,便说:“你下巴有红印,先在我这靠下,若是不舒服,我让嬷嬷给你拿靠枕过来。”   “哦,没事。”沈晞蕴呆呆地回答,齐子辙勾起一抹笑。   这样温柔的齐子辙和上辈子印象中的他差距太远了,让沈晞蕴如梦似幻。   张嬷嬷是个有眼色的,招手让丫鬟都下去,两人单独相处,沈晞蕴枕着他的腿,齐子辙则一手拿着书籍,一手虚虚地环抱着,生怕一不留神她睡着翻下去,一举一动,尽显呵护之意。   两人这样静谧了半盏茶的功夫,沈晞蕴瞅着书的封面,想起他刚回来,也忘记问他吃过饭没有,便问了一回,齐子辙翻过页,“吃过了,你让人唤我时,我已然在回来的路上了。”   “哦。”是她考虑不周了。   齐子辙眼睛虽看着书,心思却分了一半在沈晞蕴身上,他察觉出她情绪有些许低落,将书扣在矮榻上,解释道:“我怕下雨了你担心,这才回来。”   “嗯嗯。”沈晞蕴颔首点头,齐子辙伸手揉了下她得头发,又继续拿书看了起来。   足足看过了这一章节,他才又打破了平静,“这雨下得大,又有些久了。”   “钦天监可算了出来?”风雨之事,都归于钦天监,不过若是有这些突发事件,钦天监不过上一道折子上去,大致又是一些什么天降惩罚之类的言语,皇帝也习以为常,最多就是罚点俸银也就过去了。   不过听说最近钱太师把持朝政,张嬷嬷还说出门采买时听到钱家旁支某个公子仗势欺人,竟然在花楼里头和人抢姑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被人拦住了,气未消散,直接在巷子拐角处等人,喊上四五个,围成一圈,将惹了他的人打了个半死,据说如今还昏迷在床。   那人不过是五品京官的庶子,本来打死了也不过赔钱,不过糟就糟在这庶子还是京官家的独苗苗,京官一道折子,打人的父亲,也就是钱太师的堂弟告上了。   钱太师直接让人拦截了这道弹劾其远房堂弟管教不严之职的奏报,京官的妾直接出门在钱太师门口哭诉一番,闹得京城大小巷里头的人都知晓。   不过钱太师让巡防营里头的领队领了一小队人马挨家挨户搜查,抓了几个说得最欢的,也就封了不少人的口。   沈晞蕴记得上辈子齐子辙跟钱太师不对付,原因如何她并不清楚。   她似乎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线索,却没有清晰地抓住,只是微微直起了身子,倒是惊扰到了齐子辙。   齐子辙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定睛凝望着她,轻声道:“是不是这样躺着不舒服?”   “没有没有。”她急忙否认,可是话一出口,在脑海中转动了两下,又发觉不太对劲了。   她这话里的意思真是令人深思后害臊啊。   不过好在齐子辙并没有多想。   沈晞蕴目光落在他的腰间,想着她刚才担忧之事,便赶紧转移话题,“夫君,江神医果然是神医,如今天气突变,我倒是没有察觉了。”   “嗯,他本事确实多。”   沈晞蕴听他言语中淡淡,毫无谈下去的兴致,只能接着又说:“想必江神医的性子也不喜在一个地儿待太久。夫君日常公务劳累,若是身子有些许不适,倒是可以趁机让江神医好好看看。”比如你腰不好的毛病,男人得了确实难以启齿,不过她不介意就是了。   齐子辙并没有听懂,而且还关注错了重点,反复嚼着沈晞蕴的话语,从中嚼出了其他的味来,他皱着眉头,沉声问:“你为何会如此了解江神医的性子?”   “啊?”重点不在这啊。沈晞蕴一脸懵逼。   “江神医的性子......需要揣摩了解?”沈晞蕴反问道,“夫君,是不是揣摩江神医的性子,江神医治病时会更上心?若是夫君如此说,我自然会好好揣摩江神医的性子的。”   见沈晞蕴一脸肯定,似乎下了重大的决定,齐子辙面色不好了,赶紧止住了她的话,“并不是这样,你不用揣摩江神医的性子,其他郎君的性子也不许你揣摩!听到没有?!”   “哦。”沈晞蕴颔首,乖巧地点头。   齐子辙瞅了一会,见她确实明了,这才心情舒畅了。   看看天色不早了,沈晞蕴唤了张嬷嬷进来,去了水室梳洗,半个时辰后,两人躺在了床上,沈晞蕴闭目养神时,齐子辙轻声说:“这雨还在下。”他脑中多了几分算计。   “嗯,就怕庄子里头的收成耽误了。管家应当会减少他们上交的粮食吧。”   齐子辙道:“会。若遇到灾年,我们齐家一贯都会减免近半。”   “我,明日应该会有事,估计晚点回来,天气不好,不要出去了。”   “好。”沈晞蕴轻声答应。   他估计是去看灾情吧?   沈晞蕴这一夜睡得很浅,似乎看到了齐子辙身着蓑衣淌水,又好似看到了齐子辙躺在榻上瘦骨如柴,她拼命地喊他,他却双目紧闭不言不语,她的额头流了很多汗,挣扎着要醒过来,却似被禁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明天有课,也会比较晚更哦~~~~   甜么?托腮~~~   预祝你们五一小长假快乐~~~ 第050章 装病了   沈晞蕴醒来时, 半边床已凉,唤了张嬷嬷进来, 命她派人去寻江神医。小厮出去满京城内大街小巷,各色勾栏画社都找了个遍, 未曾见江神医留下的蛛丝马迹,出城后, 就着药草多的山里去找, 也没有踪迹。   到了傍晚时分, 张嬷嬷垂头进来,回话:“夫人, 江神医的踪迹,并未曾找到。”   沈晞蕴掰着手指头算还剩下几副药,又命人老早在城门口等着齐子辙出城。城门口的小厮久久未归, 沈晞蕴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其他出城的路径。   管家周平拿着账本过来,翻到了几页需要她查看的页面,转给张嬷嬷,呈了上来, 沈晞蕴看了几眼,周平说起了赈灾之事。   “回夫人, 昨夜连下大雨, 京城外地势低洼山区出现了泥石滑落,淹没了半个村庄,我们齐家名下的庄子地势不高不低, 但因着雨水过多,不免受到了牵连。加之村里伺候粮食的农民家中受了灾害,这按照以往家中的惯例,这一季交上来的粮食要减半,年底交上来的东西需要比往年少三成。”   “老爷说家中大小事务一切由夫人说了算。夫人您看?”管家周平说话恭敬未曾有些不当言语。   沈晞蕴点了点账面上的数目,颔首点头说:“这事就按照惯例来,若是年景比惯例最为厉害年景还要差些,再减些也无碍。”   “那,赈灾之事?”   “这事要跟夫君商量,这粥蓬要设在哪处比较好,需要多少米,要几天,这些都是大事,千万不要跟其他同僚杠上,需要夫君前去定夺。”   管家周平点头,张嬷嬷进来,管家下去时听到张嬷嬷说江神医找不到,以为沈晞蕴身子不好,到了前院,就让侍卫去找齐子辙。   此时的齐子辙正在刑狱暗室里头审问人,手上沾着热腾腾的鲜血还未凝结干,听到外头有人回话,将手里的鞭子扔到了辣油痛里,倒钩刺上还沾上了一些人肉沫子。   至于被刑讯的人已经昏死过去,只剩一口气被吊着。   齐子辙听到周平传来的消息,去了水室洗干净了手,侍卫端着焚香炉子,他的手在上头熏过一会,换了衣裳,这才出门回府。   怕沈晞蕴知晓他做了什么,闻出些许不一样的味道,这才用熏香熏了。   沈晞蕴见找不到江神医,便让张嬷嬷去买了一些治疗时疫之症的药材,又往针线房里头做的小荷包上装艾草。   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了。齐子辙的人影从甬道中现身,越来越近,衣着颜色款式与早晨出门一模一样,让人压根看不出他换了一件。表情中带着凝重,侍卫已经带着人去揪江神医了。   若说江神医躲到哪里去,定然是太医院去了。   太医院在宫外北门,与宫内并不相干,不过里头的药材丰富,加之太医院的头儿,与江神医乃师兄弟,江神医只要到了京城,不是过来齐子辙这,就是去他那儿打秋风。   齐子辙快步上前,沈晞蕴听到脚步声,抬头,眸色微微一变,放下手中的小荷包,说:“夫君今日下衙早,嬷嬷,赶紧准备热水和吃食。”   可面前的齐子辙却微微蹙眉,蹲下身子,担忧地问:“你在找江庸医?”   “是啊,有些事想问问他。”她总不能讲说她做梦梦到他得了重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太过于担忧了,只能找江神医来问清状况。   “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晞蕴沉默无言,过了好一会才说:“额,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就不会出去了?”   齐子辙听她难得如此说,倒是有了几分讶异,轻声问:“是不是府内下人哪里做得不好?你只管打发了出去。”   “不是,不是。”沈晞蕴忙摆手,之后转而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疼痛难忍地道:“哎呦,好疼,我,腿痛,越发痛了,刚才只是强忍着。”   “痛?哪里痛?”   “怎么会突然痛?”   “快,快让江畔赶紧过来!!!”齐子辙将她直接从轮椅中抱出来,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还把她的罗袜给脱了,露出了粉嫩的小脚丫,看着肉嘟嘟的,手感不错。   齐子辙并不嫌弃沈晞蕴脏,反而将节骨分明的手掌摊开,将小脚丫放入双手手掌中,来回搓着,又伸手敲打着他大致能够记得住的那些扎针的穴位。   沈晞蕴急得要将小脚丫给挪开,可齐子辙力气大,又占了她双腿不太方便,因而握住不放,满脸严肃,“不要动。”   江神医是被侍卫给揪着回来的,揪着后衣领,路上听说是沈晞蕴脚伤犯了,摇头直呼不可能,他从来都没有失手过。   可齐子辙也不是个爱胡说的人,加之他的行踪,齐子辙一清二楚,用不着搞些弯弯绕绕的法子。   这么一想,江神医略微着急地跟着到了齐家。   进了正院,只见平日里冷漠面无表情的齐子辙如今正半跪在床边,双手按摩着沈晞蕴的双腿,若不是江畔与齐子辙有血缘之亲,他真要怀疑,齐子辙被掉包了。   江神医进门为这一幕,差点跌倒。好在稳住了。   放下药箱,他一把扯开齐子辙,内心想着按摩再多都没有他扎针来得快,他拉起沈晞蕴的手腕,诊脉诊了好一会,不对,这脉象说明她的腿情况好转很多,怎么可能会腿疼?   江神医抬眉快速睃了沈晞蕴一眼,沈晞蕴抿了下唇,轻微摇头,暗示他。江神医虽不太懂什么意思,可联想起来,却能猜出几分,便愁眉苦脸地说:“这,嫂夫人的病情变得有些怪异,我需要研究一番。估摸是嫂夫人心情不好,这才影响了腿部血液循环。”   “若是能解决嫂夫人心情不好,那估摸就没事了。”   “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雕虫小技,只怕上不得台面,还是你跟嫂夫人好好聊聊。”说完他就溜走了。   这事可是夫妻间的事,再不走两人干架,若是真打起来,他一掺和,两人一致对着我,可怎么办?   沈晞蕴只是默默无言不说话,垂眸也不看齐子辙,齐子辙沉吟片刻,坐在床边,柔声问她:“怎么了?有些什么话,想说就说出来。”   “江,神医说得对,我确实就是心情不好。”沈晞蕴也心情不太好,刚刚抱上的金大腿,若是就这么没了,她该怎么办?   再者,她的梦,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想让他去。   “我说了你会做到么?”   齐子辙说:“尽量。”   沈晞蕴微微吞了一口口水,她内心有点打鼓,也已经被搅合成这样了,哪里还有退路可言?倒不如缓缓说出来的好。   “我,我只要一想起,你要离开京城几日,就有些不太,不太欢喜。”沈晞蕴紧紧盯着齐子辙的面容,见他并没有情绪波动,又继续说:“你,能不能不要去赈灾?又不是一定要你去,其他人也可以去啊。”   齐子辙听她这要求,确实很是五味杂陈。   沈晞蕴伸手揪住他的衣袖,言语中带着哽咽,微微啜泣着,带着一丝哀求,“你,不要去,好不好?我怕。”   她没有说怕什么,但作为去过赈灾场面无数次的人,哪里会猜不到,自是也猜到了她没病,不过是装的。   若是平日里,她敢如此,他就算不生气,也会好言相劝,如今他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这是圣旨,没有人能够抗旨。   齐子辙握着沈晞蕴的双手,“我不会有事的。我就去一天,来回不过两天路程,已经有太医院的人过去了,你不用担心。”   “可是......”   齐子辙伸手哄她说:“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说我没事,就一定会没事。你,信我就好了。”   “你只要在家中,吃好,睡好,把自个身子养好了,就行。”   沈晞蕴一怔,摇头,抛出自己等待很久的条件,“那,你要带上江神医。”上辈子也不知道江神医有没有跟在他身边。   “好,我带他一起。”齐子辙嘴上答应,心里却不这么想。   “你还要把这些荷包都带上。”沈晞蕴指了指边上已经堆积成小山的荷包,花花绿绿,五颜六色,都不是齐子辙喜欢的样式。   沈晞蕴小声说:“这些都是我亲自放艾草的。荷包样式有点老旧。”   “不会。”齐子辙反驳说,“我都答应你。全都带上,亲自带身边,日夜不相离。”见荷包,犹如见她。   沈晞蕴听出话中的一丝深意,微微红了脸,只甩开手,眼睛中都是害羞的光芒,嗔怪道:“可不是我逼你的。”   “对,是我自愿的。”齐子辙顺口接下去。   沈晞蕴冷哼了一声,唤了张嬷嬷过来,替齐子辙收拾东西。   吃过晚饭,翌日一大早,齐子辙就离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今天超级倒霉,因为一件重要的事,我忍不住在上课时用手机查了,结果被老师说了。然后回家出门想要拿外卖,却一阵风,把门关上了,我忘记带钥匙,现在脚还痛....... 第051章 露端倪   外面阴雨绵绵, 下个不停,京城郊区低洼地带, 已经成了水坑,许多农人家的田地被淹, 一汪水湖,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上朝的路上, 一些官员在路边瞅见了邋里邋遢的逃亡之人, 一脸脏兮兮地躺在了客栈门口,有些干脆睡在了墙角根。   官员翘首以盼皇帝从殿后出来, 可却等来了身边的肖公公,手执拂尘,笑嘻嘻地道:“今日早朝罢了, 皇上龙体不适,各位大人,跪安吧。”   肖公公说完就要转身离去,钱太师赶忙上前两步,拦住了肖公公, 肖公公眼眸带着笑意,轻柔地打招呼:“钱太师。”他拱了拱手, 敷衍的问好, 不太尊重。   钱太师是文人,内心对这些没有根的阉人鄙夷得很,年轻的时候没少说他们的闲话, 年纪大了,看得多了,把持朝中权势,自是需要和阉人与人为善,对于他们的目中无人,心中记上。   “肖公公,不知皇上龙体可有恙?这京郊与各地水灾,怕是要及时处理才是。”钱太师自有打探皇帝龙体是否安好之意。   肖公公淡淡地笑了,“若太师不信,不若跟着杂家过去瞅一眼,钱太师不就知晓了?”擅自闯进后殿,是要斩首灭族的。   钱太师忍着怒气,咬紧牙口,并言语。   此时皇帝的寝殿中,戚妃身着单衣嫩黄纱裙,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令皇帝爱不释手,皇帝那双青筋凸起,已经有些皱纹,而略带干枯的手放在上面,来回抚摸着。   闻着戚妃身上的香甜,皇帝好似神仙一般飘在云端。   戚妃柔柔地笑了,半靠在皇帝怀里,伸手揪住他下巴的胡须,娇俏地说:“皇上,您真的不早朝么?”   “怎的?”皇帝半眯着眼睛。   戚妃挪动了下身子,小声委屈地抱怨,“上次您不早朝,可把臣妾害苦了,那些个什么劳什子大臣,都上了折子骂臣妾,说臣妾是红颜祸水。臣妾哪里能迷惑皇上?皇上可是明君,自是将万事掌握其中。”   皇帝睁开了眼睛,冷笑了一声后,垂眸哄戚妃:“爱妃说得极是。朕是天子,上不上朝,自是朕说的算。”   “自从得了爱妃,听从仙人的劝导,和爱妃一起练了双修,朕好似又年轻了好几岁。我看他们这些什么大臣,都是沽名钓誉,不过是为了在青史留下名,哪里是真为百姓着想?”   “可他们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啊。”   “爱妃心善。你尽管放心,朕已经派了得力大臣前往了。”   “哦?”戚妃疑惑地扬了声调。   皇帝蹙眉,“爱妃倒是对朝堂有些许兴趣?”他言语中的警惕之意戚妃自是听了出来。戚妃装傻卖娇地顺手推了皇帝一把,扭过身子去,假装生气地撅起了嘴巴,“陪皇上这么久了,皇上还是不了解我。太令臣妾失望了。”   “臣妾若不是关心皇上,哪里会说这么多。算了算了,是臣妾的不是。既然皇上厌恶了臣妾,臣妾识趣,走就是了。”皇帝一听她撒娇卖痴,心都软了,加之仙长说了,这女子是他延长寿命问道成仙的唯一药引子,可不能就这么弃了。   皇帝赶紧伸手扶住她的双肩,安抚地说:“好了,是朕的不是。别生气了,仙长都说了,生气有碍仙路。”   戚妃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这才哼了一声,转身昂着下巴,“那皇上不许再误会臣妾了。”   “不误会,是朕不好。”皇帝伸手搂着戚妃,松口道:“也不是不可说,派去的大臣是中书齐子辙。”   “臣妾不想听了。”戚妃哼哼地说着,掀开薄被,扭着细腰,下床,光着小脚丫,踩在金砖上,好似步步生莲,往水室去。   娇俏迷人的面容突然冷了下来,挥退了身边人,嚼着一个名字:“齐子辙。”   京郊处,一骏马立于高坡之上,双蹄踏出些许扬起的粉尘,边上矗立之人身着黑袍,面色凝重,边上临时搭建的救济棚里头已经出现了时疫。   江郎中在下头官员休息的驿站中配药,他却不放心,亲自过来看看。一群失去家园的流浪之人面无表情。   雨渐渐停了,去了蓑衣。远处飞驰而来的侍卫下了马,快步跑来跪下道:“大人,这是江少爷令人送来的。”   接过小箱子和信件,他拆开一看,原来是防疫之药粉,倒入水中,他看过后,交给他人去做。   疏通水渠、烧锅煮粥、分发米面和被褥等,忙碌得很。   一直忙到黄昏日落之时,齐子辙这才回了驿站,进门前,先褪去了衣物,令人拿去烧了,又跨过了火盆,到水室清洗一番。正要躺在床上休息,被江畔的小厮喊到了江畔住处,在他住处喝了一碗浓浓的药,又把脉,这才放他走人。   他从江畔房间往他拐角处的房间中进时,却看到消失的拐角处那快速闪过的身影。齐子辙赶紧追了上去,疾步,身形如燕,转眼到了逃脱之人的身后,快速伸手,抓住了那人的肩膀。   那人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往齐子辙面上砍去,齐子辙躲过后,伸腿一踹,将人踹倒在地。   一声惨叫,江畔从房门口出来,跑了过来,衣裳略显不整,而被踩在脚下的人双目血红,死死盯着齐子辙,目光中满是凶悍。   齐子辙正要蹲下,却被江畔制止了,江畔眼尖,看到他露出的些许皮肤上时疫之表症,“不要动他!”   江畔对小厮示意,小厮回身,过了一会,戴着手套,全身遮得只一双眼露在外面,将人捆了起来。   “他进你屋子没?”   齐子辙这才察觉不对,点头。   江畔又端了一碗药在齐子辙面前,让他喝了,到外头大水室洗了澡,换了一套全新的,才让他进屋。   至于齐子辙那间屋子,自是要小厮进去清理一番才能再住进去。   “他这不是普通的时疫,已然是发了。也不知从哪里寻来的人,到底是谁想要害你,竟然出手如此恶毒。你若是被染上,只怕就是勉强医治好了,对身体也有亏损,只怕子嗣上也有些困难。”   此时疫若不是他行走江湖,跟在父亲身边曾经见过,印象深刻,要不只怕也认不出来,只以为是普通病症。   这样处心积虑想要害齐子辙之人,说来说去,也不过是钱太师一人。只是钱太师何必用这样的手段来加害于齐子辙?   “你......”江畔话中似有深意,却未启齿。齐子辙陷入沉思,他深知钱太师手中的套路,定然不会是如此简单对付他,再说他近日在朝堂之上请了病假,钱太师正中下怀,不可能腾出手来对付他。   除非是,皇上派他出城的事泄露出去了。   齐子辙并没有想通,但还是跟江畔道了谢,江畔摆手,托腮笑着说:“你倒是要谢谢嫂夫人,若不是嫂夫人,只怕我来了,即使救了你,你以后可就享受不到女人的好处了。”   齐子辙转头看向江畔,快速走进,一个拳头落在了江畔的肚子上,江畔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狠,差点把他肠子倒弄得吐出来,不过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齐子辙躺在矮榻上,侧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一轮明月,想起江畔提到沈晞蕴,不知她现在在做什么。   此时的沈晞蕴正拿着管家周平递过来的帖子来回翻看,这是宫中递出来的请帖,上头写了明晚的晚宴让齐子辙领着她进宫。   这天下百姓正在受苦,皇帝竟然还有心思玩乐,沈晞蕴想着上辈子皇帝似乎也是如此,不过想想离皇帝驾崩的日子,也不远了。   当年皇帝驾崩之后,钱太师与齐子辙竟然共同辅佐幼帝。   “啊!”沈晞蕴顿时瞪大了眼睛,她想起来了,戚妃!戚妃就是前世的太后娘娘,她生下了皇帝唯一的皇子。   那么,弋阳公主,并没有骗她。   当年齐子辙成为辅政大臣,满朝文武也不是没人不服,可都被太后娘娘发了懿旨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钱太师自是不想让齐子辙分一杯羹,想趁着太后和齐子辙跟脚还没有站稳,打个出其不意,不料却被齐子辙挖出了陈年旧事,成了送钱太师上天的催命符!   当年钱太师府能够倒得那么彻底,好似跟某个世家大族的灭门案有关,并不是梁家,到底是哪一家?她突然想不起来了。   沈晞蕴咬着下嘴唇。   那个姓氏很是熟悉。   还有如今的戚妃,看来,真的跟夫君,认识。   夫君,在骗她!   想到这里,沈晞蕴想起昨日自个对他的好,今日想通后,竟然觉得自己下贱,她在他面前,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   沈晞蕴心中酸涩难忍,鼻音略重,跟张嬷嬷道:“晚饭我突然没了胃口,不吃了。”   张嬷嬷听这鼻音太重,吓得问:“夫人是不是着凉了?”   “没有!”她语气过于粗暴,把张嬷嬷给吓住了。   沈晞蕴摇了摇头,克制住伤心的情绪,“嬷嬷,我要休息,你扶我上床后,就退下吧。”   张嬷嬷扶她上床后,退下回屋,以为沈晞蕴是想齐子辙了。   沈晞蕴泪珠横着滑落,浸湿了枕巾。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推荐一部在更日剧,我觉得还不错《黑色止血钳》~~~   你们觉得戚妃是好人还是坏人呐?   求收藏啦~~~ 第052章 受羞辱   翌日傍晚, 齐子辙出现在齐家门口的马车内,沈晞蕴上马车时还吓了一跳。齐子辙揉着眉间的疲倦之色, 昨夜整整一夜,却因着侍卫审问那人, 没睡上多久。刚从地牢里头出来,皇帝的口谕就下来了。纵然是再精神抖擞之人, 连日操劳, 也难掩倦意。   短短一日左右, 京郊附近灾民控制住了,可外地的灾民却不断涌现。此时需得快刀斩乱麻, 只是他如今还腾不出手来应对。   加之地牢里头的那人,估计是抱着必死的心,竟然咬碎了舌根都不言语。手中侍卫需要巡查的时日增多, 只怕这个时候,就是幕后之人毁灭证据的关键期。明知道被摆了一道,却无其他奏效的应对。   马车门帘被撩开时,沈晞蕴那皎洁的脸盘印入眼中,身着玫色长裙, 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鲜艳欲滴,眉眼中却少了平日里头的灵动, 抿嘴一笑中透露出了一丝苦涩, 寻常梳妆的发髻因着进宫多了几分繁杂,上头簪上了低调的金簪,不敢夺人半分瞩目。   齐子辙放下心中的事, 伸手要牵沈晞蕴,沈晞蕴却假意没有看到,忽视了,只余他落空的手掌心,轻轻蜷握,缓慢收起。   想必是昨夜未曾唤人回去报平安,她担忧过甚,以至于睡不好觉,这才有了些许的脾气。   如此想来,齐子辙面上多了一丝看得清楚的愧疚之色。可落在沈晞蕴眼中,却以为他是因着瞒着他和戚妃的关系而露出的表情,内心自是又多了几分愤慨。   齐子辙唇角微动,“昨夜没有睡好?”   “嗯。”沈晞蕴不愿意多说话,生怕泄露了情绪,装作很累的模样,侧头靠在马车板上。齐子辙见她如此,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令她更为舒服一些。   沈晞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咬着舌尖,内心恨不得将藏在肚子里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可却什么都不能说,不能做。   她闭眼假意入眠。   夜空微沉,到了宫门口,街道已然漆黑一片。好在守卫宫城的侍卫和宫城里头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点上了一盏盏灯笼。凉风微微吹着,下马车时,沈晞蕴感受到了一丝的凉意,她急着出门,大意了,忘记带件披风。   齐子辙见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膀,本来前进的脚步却停住了,“等下。”他转身往还未曾行驶到车房的马车上,过了一会,从里头拿出了自己一直放在桌子下面的披风,披在了沈晞蕴的身上。   宫门口又来来去去行驶进了几辆马车,沈晞蕴格外引人注目,除了她坐着轮椅,还有身边站着的齐子辙,当然,更为令其他夫人们嫉妒的,是齐子辙亲自替她披上的披风。   皇宫中禁卫森严,雕梁画栋,壁画唯美,彩绘精雕,重岩叠嶂,令人目不暇接。顺着抄手游廊往里头走,因着晚上的宴会,张灯结彩,沈晞蕴第一次见这样热闹得景象,略有些瞠目结舌。   进了内殿,早已经铺设好了宴席。沈晞蕴轮椅接触地面的低沉声音,令在场闲聊的皇亲国戚与官员、女眷们侧目。   入宫之事格外郑重,沈晞蕴原以为自个的打扮很是华丽,未曾想,还有一些女眷梳着高高的发髻,上头簪满了明珠与金簪,身着的服侍也是专门人织就而成。   女眷们窃窃私语,皇帝正半躺在上头,瞅见了沈晞蕴,也不说话,不动弹,上头坐着的戚妃媚眼如丝,轻轻地用手指拿起樱桃,放入皇帝的嘴巴中,笑吟吟地看着下面的人,倒是生了公主的皇妃和贵人都靠边了。   沈晞蕴知晓,此时只怕这位坐在上头耀虎扬威的宠妃已然有了身孕,而那些个心怀万般心思等着皇帝喜新厌旧的后宫妃嫔恐怕要失望了。   有些人的命,天生就比其他人好多了。   见过礼,齐子辙与沈晞蕴端坐在席面前。到了好时辰,肖公公上前提醒,皇帝这才坐起了身子,端起酒杯,不过三言两语,应付一番,早晨已经到祖庙里头祭祀过了,如今也不过是借着名头,饮酒作乐。   乐曲毕,众人举杯饮尽,早有人不胜酒力,去外头更衣了。沈晞蕴满目满耳都是一些朝中大事,不过是最近赈灾一事。一些人都围着齐子辙说着。   而对面的钱太师,从齐子辙坐下后,第一轮饮酒时两人举杯相对后,就再未曾往齐子辙这看一眼,甚至于朝中大臣都自觉地分成了三派,一派岿然不动,保持中立,任尔东西南北风;一派是亲附于钱太师的,早已经围着钱太师说着话,捧着臭脚,其中就有不太自在的沈宴混在其中,以及沈家的姻亲秦大人。   毕竟秦大人家的小女与钱太师才是真正的姻亲,据说过几日就要抬进去了。钱太师也与秦大人颇有话说。   沈宴自从齐子辙进来后,就觉得周遭的眼光让他浑身不自在。全京城皆知沈宴的瘸腿女儿攀附上了齐子辙,本想看着沈宴等会摆个岳父的谱,钱太师一派人都鼓着劲儿要看齐子辙卑躬屈膝,不料齐子辙进来后,却连一眼都未曾投过去。   钱太师心中自是有些小九九,失去了,也不甚在意,对于他这种位高权重之人来说,这点风雨,不算什么。   可沈宴就不行了,隐隐约约可以察觉出众人对他的蔑视和排挤。   至于孙氏,肚子里憋着一股子笑,本看着沈晞蕴进来时的风光无限,早已经恨得咬牙切齿,如今看到沈宴憋屈,她还是高兴的。沈宴就是个以自个为主的人,只怕沈宴这股子气,不敢往她头上撒,不敢往钱太师头上撒,也不敢往齐子辙头上撒,全都要憋到沈晞蕴身上了。   孙氏今日来宴会,也是为了给自个的两个儿子寻个好亲家。   沈晞蕴自斟自饮了两杯,吃了点冷食。宫中的菜肴早早就蒸笼蒸上了,只是摆上来,皇帝再说些祝酒词,早就凉了。   吃的不多,屋子里头闷,沈晞蕴轻轻拉了齐子辙一下,齐子辙止住了和他人说话的话茬,转头温柔地望向沈晞蕴。   沈晞蕴翘了翘嘴角,轻声说:“我要去外头逛逛。”   “好,我等会去接你。”齐子辙望着她缓缓里去的身影,倒是周遭的官员诧异于齐子辙如此痴情,若是沈晞蕴是个没有残缺的,那倒是理所应当,可那不容忽视的瘸腿,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沈晞蕴才出去,戚妃身边的宫女也跟着少了一个。   花园里头虽有灯笼,可却有点黑,她也不想下去喂蚊子,说是逛逛,也不过是顺着抄手游廊走着,最多去些凉亭坐会。   好在前头有个凉亭,里头挂着几盏明亮的灯笼,沈晞蕴倒是想在那里头吹吹风。   正当她在凉亭里头听着外头蛙声一片的荷塘时,不远处,一群贵人过来了,领头的正是许久不曾见的弋阳公主。   弋阳公主听闻最近脾气越发不好了,宫中的宫女一上午就能少两个,不是被罚去了浣衣居,就是一顿板子打下来,横着抬出去了。   沈晞蕴面露谨慎之色,弋阳公主笑着看向沈晞蕴,坐在了凉石椅子上,上头铺了一层纱垫子。   跟着过来的贵妇人们全都依次站在她身后。   刚才在殿中,公主坐在屏风之后,看不到她们,也不知她们的行踪。弋阳公主估摸是买通了宫女。   “弋阳公主安好。”   弋阳公主拿着纱帕子,捏在手中摇晃了两下,笑着对贵妇人说:“我跟父皇说起过,这宫中的宴会啊,邀请时也要有些讲究,不要把一些不该请进宫的都唤了进来。可父皇仁慈,说是人可怜见的,第一次进宫,总要给个面子。”   “要我说,齐大人也真是可怜见的,京城中多少姑娘让他挑,他还能挑个村姑,也是我们少见多怪了。”   “村姑有什么要紧的。挑个半身不遂的,别指望娶个夫人服侍他,得反过来才是吧?”   “服侍?她能行么?只怕更衣都需要人服侍吧。”   “要我说,这样的人就应该关在院子里不要出来,嫁人简直就是在祸害人。”   “不对不对,这种人就应该嫁个傻子!哈哈哈哈哈哈!!!!!!”   “若是没有轮椅,她是不是就得爬了?”   “那不是乌龟么?”   沈晞蕴握紧拳头,假装毫不在意,听不懂,可她们叽叽喳喳说得很是大声,还时不时用眼光瞥她,再蠢笨如猪的人都知晓,她们侮辱的是谁。   沈晞蕴不能跟弋阳公主杠上,只能说要告退。   弋阳公主却伸手拦住了沈晞蕴,“怎么?本公主说话难听?还是配不上跟中书夫人说话?”   正当沈晞蕴抿嘴不语,思虑要硬闯出去还是默默忍受不给齐子辙添麻烦时,后头一清脆声传来,“弋阳公主,请您看在家父之面,放过齐夫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放假的时间好短啊,好想天天放假~~~~~   收藏一波哦~~~ 第053章 钱娴嫔   却见出声之人面若圆盘, 身形丰腴,头上簪着的金簪材质却是上等材质。衣裳用的也是和宫里头差不多的绸缎锦绣, 翘着唇角,噙着笑, 眼神扫过弋阳公主。   弋阳公主随意看向周遭错落着向来人行礼,勉强福了福身子。   边上的小宫人低声私语:“齐夫人, 这是宫中的娴嫔。”娴嫔!沈晞蕴微微张口后闭上。钱太师最小的嫡女, 当年不知为何, 突然入宫的娴嫔。   因着钱太师在朝中的地位,皇帝给了封位的优厚, 即使她在后宫中不受宠,但也不见得被欺负,连带着像弋阳公主这样的主子, 都要给她几分薄面。   弋阳公主撇了撇嘴,凉凉地说:“既然娴嫔娘娘都开口了,就算不看在您的面子上,也要像您所说,看在太师的面子上。”   娴嫔微微一笑, 倘然地道:“多谢。”   娴嫔娘娘往前头走,沈晞蕴跟在后头, 远离了她们。娴嫔将人送到了转角处, 里殿内不过百步,上下打量了沈晞蕴一番,并未出言。   沈晞蕴行礼谢道:“多谢娴嫔娘娘出手相救。”在记忆中, 钱家很少提及这位姑奶奶,不过听钱家的大儿媳曾嘀咕过几句,说是嫁入钱家后被小姑刁难了许久,若不是之后用了些许玩意哄得她开心,只怕在钱夫人面前,每日都要吃瘪。   边上两侧林木苍郁,视野开阔,夜里凉风徐徐,吹拂得娴嫔的衣襟袅袅飘摇。娴嫔沉默良久,挑眉看向沈晞蕴,见她面露感激之情,并没有一丝丝虚假,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只是这笑声尖锐,原本暗藏在深处的讥讽之色涌动了上来。   “哈哈,我倒是没有想到,齐子辙最后竟然娶了你这样的东西。”她话音刚落,就令沈晞蕴变了脸色。   前世钱家媳妇诚然不曾骗她,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沈晞蕴微微挑眉,恳切道:“娴嫔娘娘,请慎言。”她在唤她封号时咬字格外清晰,且略微加重了语气。   娴嫔骄纵惯了,在皇宫中,除了偶尔见上一面的皇帝她拿出那么点温柔小意捧着,其他人看到她,都绕道走。   “有何好慎言。倒是你,那些贵人们可没说错,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还妄想一步登天,也不看看你受不受得住,我若是你啊,早就老老实实退婚了。”   沈晞蕴原以为娴嫔因着她是齐夫人,齐子辙与钱太师素来不合而针对她,没成想,这罪魁祸首还是齐子辙。   娴嫔呵呵一笑,道:“算了,给你指条明路,不是我娴嫔故意刁难你,而是你入了上头的眼,引着我来刁难你,我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好时机?”   娴嫔与沈晞蕴擦肩而过,在错开时,竟然伸腿踹了轮椅一脚。   齐子辙从远处来,如鹰般锐利的眼神,盯着娴嫔的腿,呵斥道:“你想干什么?”   娴嫔板着脸,转身就走。   齐子辙上前搂住沈晞蕴,来回上下检查她有没有被欺负,言语中带着不快,责备道:“有没有什么事?怎么不让人来喊我?”   若不是齐子辙等了许久仍不见她进来,心下着急,只好退席出来寻找,也不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沈晞蕴心生酸涩,摇头说没事,挣扎着将手从他手掌心中抽出,眼眸黯然,让张嬷嬷送他回宴席,齐子辙却拦住说他们可以回齐家了。   马车里头与来时一般两人并不搭话,这样的氛围当下人都有些害怕,生怕一不小心,被牵连到,得被剥皮了。   沈晞蕴前世也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是今世比前世更甚。而这些屈辱,都是拜面前的人所赐。   回了卧房,她没有开口,只是让张嬷嬷领着她去水室。看着一桶桶的水被抬进来,灌满,放上药汤,调和后,她才扶着一根棍子,坐在澡桶里头。   张嬷嬷挥退其他人,从胸口中掏出一团纸,悄声说:“夫人,这是有人趁着宴席出门时,往我怀中塞的字条。”当时人多嘴杂,她不敢有任何异动。   沈晞蕴结果纸条,上头字迹清晰,没有任何书写人的特征,里头讲了娴嫔的来历。还说了一件她未曾了解详细的事。   她当时在钱太师府只是知道钱家最小的嫡女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这才进宫,听说为此还解除了婚约。   没成想,这里写的却是和听的不同。   娴嫔当年之所以进宫,是为了不丢钱家人的面子。   上头写得清清楚楚,当年连中三元的齐子辙座师正好是钱太师,钱太师很是欣赏齐子辙,为此想要大力培养,齐子辙也经常去钱太师府中请教,一来二去,竟然让偶尔出现或者路过的钱姑娘看上了。   齐子辙那姣好的容颜让钱家小姑娘着迷了,并嚷着要嫁给他。   钱太师提出要招齐子辙为女婿,齐子辙并未正面回答是否愿意。钱太师也未曾跟后头的闺女说,可娴嫔是钱太师的老来女,对于钱氏来说,那就是老蚌生珠,很是宝贝。   自然娴嫔也养成了高人一等的性子,又常常进宫与公主玩耍,在她眼中,公主甚至还不如她,她实在不会去想,竟然还有哪个小穷伙子不愿意娶她,被她看上,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尚公主可没有娶她来得有价值,她肯下嫁,她认为齐子辙只怕夜里都要睡不着觉了,自是没有想到会被拒绝。   钱太师没有得到答复,也没有催促,齐子辙趁着钱太师未曾催促之意,利用沛县齐家的力量,让自己崭露头角,成功吸引了皇上的注意力。   这个时候的钱太师还以为齐子辙如此拼命是觉得配不上自家闺女,想为自家闺女挣个诰命。   就这样来回蹉跎了半年,钱太师再也坐不住了,又一次招来齐子辙询问对与他们钱家结亲的看法。   齐子辙只说要考虑,还要禀明父母。   钱太师颔首点头,觉得齐子辙很懂孝道。   这样又过了半年,当钱太师开始觉察不对劲时,齐子辙却先发制人,直接与钱太师对立了。   钱太师此时才得知,齐子辙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依附于钱家,齐子辙之后受到了钱家派系人的打压。   可钱家派系人越是打压他,他越受到皇帝的信任。   钱太师看出皇帝心中的想法,命人收手了,若是再不收手,吃亏的绝对不会是齐子辙。   娴嫔得知齐子辙看不上她,气得跑到齐子辙的衙门门口去堵人,拦住齐子辙时,却被齐子辙用厌恶的眼光看着,甚至于让身边的仆役去赶她走。   娴嫔娘娘觉得受到了无上的屈辱,她若是只嫁给高官,又如何能够出自己心中的那口恶气,正值皇帝想要选秀,本来可以让钱太师求了恩典,免了选秀之事的娴嫔,主动要求参加选秀。   可皇宫中并不是像娴嫔所想的那样,皇帝确实看在钱太师的面子上,收了她入宫,可皇帝年老了,也没有太多心思,加上对钱家颇为忌惮,去娴嫔那的次数,五根手指头都能数得清楚,又加上皇帝喜欢清修,娴嫔却看不起清修,越发没有话说。   若是问她是否后悔,她如何不后悔,每日数着宫殿地面上的砖块,熬着灯笼里头的蜡烛,什么事都不能做,就像钱太师书房里头的八哥一样,扑腾多少下翅膀,都被困在里头,出不去了。   她很寂寞,甚至于在想,要不要对皇帝低头,在她还没有做出选择时,皇帝有了新宠戚妃,没过几个月,听闻齐子辙要大婚了,还是娶了个有残疾的姑娘。没了她,他就得不到好的人了。   娴嫔很是高兴,那天晚上,多吃了一碗饭,可夜深人静时,枕巾也湿透了,第二日只能用倒虚汗这样的谎言来骗贴身宫女。   今日宫宴,她早就派人到宫门口去等着齐子辙他们过来,宫人看到齐子辙对沈晞蕴的体贴,宫人自是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出来。   娴嫔本不想参加这次家宴,却突然说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她想让他知道,他会后悔不娶她。可他却未曾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直都待那个瘸腿的沈家女很好。   当她收到宫中好事之人送来的消息,说是齐子辙的夫人被人在凉亭里头刁难,明知是借刀杀人,是个陷阱,她还是赶了过去。看到那全身没任何一处优点的沈晞蕴,苍凉地笑了。   沈晞蕴看完整封信,将薄如蝉翼的信纸放在水面上,墨渍一点点散开,字迹开始变得模糊开来。   张嬷嬷看着她这副模样,担忧地唤道:“夫人!”   “啊?”沈晞蕴将字条弄湿,伸手一捏,全都软掉了,她又用手捞起来,放在了水桶边上,张嬷嬷自会把它扔掉。   “嬷嬷,若是,我离开齐家,嬷嬷愿意跟我离开么?”   张嬷嬷抖了下唇,正色道:“自是愿意的。老奴一生都跟着姑娘。”   “只是,姑娘,您也想太多了。”   “我,只是怕......”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五一假日就这么结束了,明天要上课,周四晚更~~~ 第054章 闹和离   睡前, 齐子辙想开口与沈晞蕴说话,沈晞蕴却闭上眼睛, 直挺挺地躺着,齐子辙开不了口, 翌日,晨起, 沈晞蕴等齐子辙去晨练时, 便说要去跟胖胖一起吃早饭, 齐子辙本要过去找她,却因公务, 只能作罢。   齐家上下奴仆倒是在这一两日中看出了些许端倪,夫人和老爷闹变扭了,而且老爷还很被动。   沈晞蕴近几日不思饮食, 心神恍惚。虽说天天到胖胖这来,早早过来,很晚才回去,可说是陪胖胖玩,却总是被胖胖嫌弃, 接个球都能接漏了,跟胖胖说话, 也是心不在焉。   今日回屋, 是江神医传了话过来,说是要给她开新药。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卧房。可刚坐下没多久,齐子辙就进来了。   他身形比前几日消瘦了不少, 浑身散发着稳重的气息,气度沉稳老练,目光深邃却又不是温和地看着她。   沈晞蕴抿了下唇,倔强地对视着,齐子辙挥退了伺候的人,关上了房门,沈晞蕴忙道:“你干什么?江神医等会过来。”   “他不会过来。”齐子辙落下这样一句话,尽显了他难得一见的无赖之意,“是我用他的名义唤你回来的。”   “你,果然在躲我。为什么?”齐子辙坐在凳子上,沉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和迷茫。   “我,没有在躲你。”她不由得矢口否认,可齐子辙却不信,只盯着她看不说话。   沈晞蕴被盯得心虚,便去拿了放在一边的拐棍,撑起身子,往门口去,准备离开房间,却在触碰到门的瞬间,被人用力一抬,扛在了肩膀上,甩到了床上,她挣扎着起身,却被齐子辙给压住了,他嘴里喷出来的热气让她觉得脸有点痒,“你,放开我。”   “你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齐子辙猜不透她。   沈晞蕴的目光落在了齐子辙俊俏的脸上,神俊清朗的五官却透露出了一股子的冷气,微微抿着的嘴角泄露了他的不快。   她转过头,低声呐呐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沈晞蕴以为她这么说,他会放开她,不料,他却扣得更紧了,低沉地问:“我到底做了什么?”   装?你还装!沈晞蕴冷笑了一声,用力挣扎了一下,齐子辙压住她的手腕,她的手腕,红了一圈,她疼得痛呼出来,之后破罐子破摔地大声嚷道:“我想干什么?我想跟你和离!!!”   齐子辙怔住了。   “我想跟你和离。”沈晞蕴深呼了一口气,压制住激动的情绪,平静地脱口而出,面无表情。   他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提出这样的想法,他却是震惊了。   “为什么?”齐子辙淡淡地问,松开了她的手。   沈晞蕴揉了下自个细嫩的手腕,横了他一眼,“你还不知道为什么?”   “你骗了我!”   “我骗了你?”   “你说你不认识戚妃,那为何戚妃为了你再三刁难于我?你却骗我说你和她不认识。”想起戚妃对她明里暗里做的事,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我和戚妃确实不认识。你不信可用看望千金公主名义,让千金公主领着你去找戚妃对峙。”齐子辙听她是为了这件事,笑了,这丫头是在吃醋吧?   沈晞蕴见他应对得当,算是信了三分,便又说:“那娴嫔娘娘怎么回事?”   齐子辙伸手要去拉她,沈晞蕴躲开了,微微恼怒地伸手抓了他一把,他幸而躲开了,要不真能在手臂上留下五爪印。   “娴嫔是钱家人,我是绝对不会娶她的。我与钱太师早就水火不容了,我们注定是不可能站在同一阵营。”   既然他与钱太师如此,那为何还要娶她?她的父亲沈宴不是跟钱太师一伙么?   “你不同,你是你,沈宴是沈宴。”齐子辙看清了她内心的疑虑,出言解释。   齐子辙目光灼灼,姿态略带了几分亲昵,似乎有意要哄她,伸手拉住她的手掌心,沈晞蕴想要缩回去,却被他抓得紧紧的,纹丝不动,沈晞蕴有点慌乱了。   “怎么了?”齐子辙慌忙问。   “你,弄疼我了。”沈晞蕴坦然地胡说八道,其实一点红痕都没有,刚才他真弄疼她了,这次他很小心翼翼。   齐子辙垂眸一看,厚脸皮说:“行,那我轻点。”   沈晞蕴:......她被噎住了,气得差点仰倒,她看上的齐子辙不是那种孤傲又风度翩翩的人么?是那种视自己的名声于一切的人,哪里会如此无赖?   沈晞蕴又道:“我不想给你丢脸,拖你的后腿。”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苦笑地又补充说:“你知道京城里头的人都怎么笑话你么?说你娶了个瘸子。我一天是你的娘子,你一天就要受到背后如此的议论。你现在确实没什么想法,可若是我的腿不能恢复到和平常人一样呢?”   齐子辙未曾想到,沈晞蕴在治疗腿中竟然心里还有这么多复杂的想法,是他过于忽视她的内心了,他摇头坚定地说:“别人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我不在乎。以后你若是还坐轮椅,没事,我当你的双腿,你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   “你要处理公务。”真会胡说。   齐子辙笑道:“那我就罢官。”   沈晞蕴嘀咕道:“不许你干这种没出息的事。”齐子辙无声地笑了。   两人这下算是说开了,只是齐子辙心底还有点不是滋味,沈晞蕴一生气就说要和离,可不能说习惯了。   这么一想,齐子辙手臂一紧,用力一拉扯,将她禁锢在他的怀里,伸手摸着她的脑袋,柔声说:“以后不许再提和离。若是你再提......”   “你就同意?”   “想都别想,我死也不会同意,我若是比你先走,你也得给我守着!”齐子辙难忍怒气地反驳她。   沈晞蕴内心翻了个白眼,你若真没了,还能阻挡我再嫁不成?不过那时候她才不再嫁呢,自个一个人过更爽快。   齐子辙一眼就看穿怀中的小人儿在心里想些什么,立马绝了她的后路,“我若是没了,也会派人看着你的。”   “神经!”沈晞蕴丢了这样一句话给他,真是招惹不起啊。   刚才一顿闹,把心里头的气都撒出来了,至少她是相信齐子辙没有跟她说谎了,也正是如此,她似乎品味出了些许不一般的情感。   若是以往的沈晞蕴,不会那么慌乱,不会这么口不择言,她,真的有点不太正常了。   回想这些日子,从嫁进来后,齐子辙对她是极好的。事事对她尊重,找了江神医给她医腿,凡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后院的事只要她愿意插手,管家也不会不乐意。   她的吃食和衣着也比在沈家要精细讲究得多,下人们对她敬重,他也常常替她考虑,甚至于,她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也不从跟她计较。   这样的人,和上辈子她所知道的齐子辙一点都不一样,这样温柔待她,她不可能不动摇。其实,她已经动摇了,甚至于在她现在觉察时就已经动摇很久了,似乎她很在乎他,想他眼里总看着她,没有其他旁人。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脸,耳朵微微发红了。她内心又开始否认,不对不对,她只是为了补偿他,对!即使有点动摇,也是为了,更好地想补偿他!   齐子辙见她脸色变了又变,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想让人去唤了郎中过来,被沈晞蕴给制止了,害羞却让郎中来医治,这是要让她成为齐家的笑柄么?   “不生气了?”齐子辙此时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笑容。   “哦。”沈晞蕴点头。   齐子辙柔柔一笑,顿了顿,伸手搂了沈晞蕴一下,说:“以后有事尽管问我,我们齐家门风正,不纳妾的。一生都只守着一个人过日子。”   沈晞蕴愣住了,傻傻地点头,等齐子辙出门后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想起他不是个外室子的身份么?   不兴纳妾,难怪会出现外室子!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杞人忧天的性子,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张嬷嬷在外头听着里头隐隐约约闹腾了一顿,她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就怕老爷一个克制不住,伤了自家姑娘可怎么办?   可后来进去,见自家姑娘没什么事,脸上还多了一抹笑意,也就安心了,这小两口,定然会有些许争执,也不算什么大事,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因着齐家两位主子又和好了,奴仆们脚步也轻盈了,不像前几日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多发出点声音就要被人给打发出去了。   过了几日,沈晞蕴正翻看齐子辙送来的一本书时,却接到了孙尚香送来的一封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明天周四晚更啊~~~~~ 第055章 粮价涨   秋日里头的枫叶都红了, 静慈寺的枫叶火红得好似血一般。沈晞蕴去了一帖子约孙尚香去静慈寺,孙尚香回绝了, 说是那日家中兄长要小定,她得留下帮忙。   孙尚香的那封书信言语很是模糊, 但似乎有着淡淡的忧伤。前途迷茫。安国公府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因而孙氏嫁给有潜质的沈宴, 其实是为安国公府找了退路。   这样的事情, 旁人看不出来。安国公府的人很少赴宴, 他人以为安国公府自视高人一等,其内里却是家底一直苦苦支撑着门面, 那些个庄子受了灾,安国公府奴仆众多,上下中饱私囊居多, 更别提他们特别喜欢摆排场,每顿饭都能吃个上几十两的银子,一月下来,账面只能勉强持平。   孙氏这么急着给自家两个儿子定亲,为着遮盖娘家衰败的迹象, 万一空壳子爆出来,只怕就好人家都退避三舍了。   沈晞蕴拿了本书打发时间, 又唤了管事嬷嬷前去打探开粥棚的事, 因着在京郊,人多,她并没有过去, 听说宫中的戚妃也命内监拿了几百两的金子到城内的粮食铺子买了粮食,以皇上的名义开了灾棚。   皇上听闻后,从自个的私库中赏赐了许多精巧细致的玩意儿,价值连城,晋升为戚贵妃。   后宫第一人,只等着身怀六甲之事揭露,和上辈子一样,戚贵妃走得很顺。   只是京郊内外人在说着皇帝仁慈爱民,戚贵妃就是仙女下凡,皇上就是九重天下的德高仙人时,城内的米价却上升了。   原本一石米只需要五百个铜板,如今已经涨价到了七百个铜板了,这样的价格是肉眼可见的。   幸而齐家的农庄在还未下暴雨前就已经大部分收割完毕,只等着天晴了,放到晒谷场子里头去晒。   沈晞蕴本是不知,只是在看账本时听到张嬷嬷在边上嘀咕着,详细问了,张嬷嬷双手合十,念着佛,说:“夫人是不知,皇上和宫中贵人真真是慈悲心肠,可这也不知怎的,宫外的粮价突然飙升,前儿老奴从前院回来,听得门房的人嘀咕,说是要少吃半碗饭,好多活几日。”   “嬷嬷请了管家周平过来问问。”张嬷嬷唤了花雨去唤管家周平。近日府上并不买粮,因而账本上未曾记录。   若是粮食涨价,这可是国之根本,无缘无故,只怕此事后头,必然有猫腻。   她自是不想管这事,只是得问问府上的粮食能撑多久,只怕过几日天气好了,农庄晒谷子,得请了镖师过去守着,灾荒年,一些流亡者若是知晓农庄一大把粮食,都能提着刀上去砍,去抢。   上辈子钱家败得那么快,除了府内受到了侍卫的查抄,还有趁机闯入偷窃,纵火的老百姓,据说农庄也因着钱太师的倒台,被抢得一干二净。   细细想来,就觉得胆寒。   很快,周平就过来了,弯着腰,低头请安,沈晞蕴将账本递给张嬷嬷,令她送到周平面前,只开口询问:“小周管家,听闻最近京城中粮食价格上涨,我们家中虽然人口不多,可都需要消耗,不知府上除了拿出去供应粥棚的粮食,还剩余多少粮食供食用?”   周平恭敬地答:“粥棚因着皇上也开了,齐家自是不能与皇上争辉,明日就不再摆了,府上粮食足足可以撑上三个月有余。只是农庄的粮食也要晒,夫人放心,老爷今早出门之时,已经让奴去找了可靠的镖师,价格定下了,就等着农庄晒米时去看着了。”   “真是劳烦老爷了,既然老爷全都安排妥当,自是稳妥。”   周平拱手,之后便退下了。   到了晚上吃饭后,沈晞蕴正烘头发,边上只留了张嬷嬷伺候着,齐子辙靠在矮罗汉榻上翻看着书。   沈晞蕴将青瓶露倒出一些,揉搓在掌心中,过了一会,才拍打在了脸上,这是今日齐子辙从京城内的铺子里头买来的,说是最近格外流行的露水,她自是也想试试,拍上了脸后,很快就吸收掉了,脸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齐子辙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挥退张嬷嬷,将沈晞蕴抱到床上,沈晞蕴拍了拍他的胳膊肘,又捏了捏,看着瘦弱的齐子辙,其实身上的肉都是硬邦邦的,特别是这手肘子的肉,床上衣服线条特别好看,脱下衣服,也很惊人。   两人上次闹了和离,好似心靠得越近了。只是两人都是脸皮薄的,一个装矜持,一个怕逼得太紧跑了。   齐子辙将她扔在被子上,沈晞蕴顺势打了个滚,伸手抄过边上的靠枕,一个狠掷过来,被齐子辙快速闪了过去,手往后一抓,扔在了床脚。   沈晞蕴气嘟嘟地嚷着:“轻点,摔疼了。”   齐子辙笑眯了眼睛,上手耍流氓,两只大手虚空来回晃荡,嘴里不正经地逗弄沈晞蕴,“摔疼哪了?我瞅瞅?真疼我帮你揉揉就不疼了。”   “走开!”沈晞蕴伸手就要拍。   齐子辙将被子盖上她的头,她的声音在被子下闷闷的,她倒腾开了被子,怒瞪问:“干嘛?”   “高兴。”齐子辙上了床,将被子盖在沈晞蕴身上,才侧身俯视她。   沈晞蕴哼哼一声,“高兴就来捉弄我?你去捉弄胖胖去。”   齐子辙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在她还没喊出声来,赶紧道:“听周平说了,你提起了粮食的事。”   “能不提么?我可不想饿肚子。”沈晞蕴将被脚叠好,拉了拉被子上的皱褶。   齐子辙双手放在脖子后头,叠成,眼睛朝上,轻声说:“你很好。”   “我本来就很好。宽宏大量,能屈能伸,还娇俏动人。我跟你说,若不是我腿不好,我说不定能找到比你更好的如意郎君。”   “哎呀,痛!”齐子辙伸手弹了沈晞蕴一下,沈晞蕴捂着额头,瞪圆了眼睛。   齐子辙笑着说:“你好我知道。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我们府上的粥棚不再开是因着不跟皇室抢那些名利。再则开下去,流民没有自食其力,只怕我们越来越多负担,再多粮食都不够吃。”   “还有一点,京城里头的粮食价格涨了,势必影响京城周边的粮食价格,这件事,有些许眉目了。”   沈晞蕴沉思片刻,犹豫地说:“夫君,这事我有一想法,若是错了,夫君可不要怪罪于我。”   “你说。”   沈晞蕴轻声道:“粥棚之事,除了我们家,京城中的高官都有所开设,我们这样的人家,总有农庄和供应的陈粮,即使再需要粮食,也不可能会出现致使粮食价格上涨的问题。可是,有一户人家,却不是这样,这户人家虽然富有天下,却也没有多余的天下粮。取之于天下粮,用之于天下粮。”   也正是皇帝开始搭建粥棚不久后,粮食价格才上涨的。   皇宫里头运出来的粮食,绝对不是皇宫里头的粮食,而是从其他存粮库房里头调出来的,甚至于有可能是在京城内的米粮店铺里头买的。   定然有人暗中在京城里头大肆收购米粮。   可是,皇上这样做可是伤及国之根本,钱太师虽有私心,并不会同意皇帝如此做。   齐子辙眼眸中刹那间的花火闪过,露出笑容,道:“我家小娘子,真是聪明极了。这事你想的没错。”   身后之人定然就是戚贵妃,可皇帝已经被戚贵妃所迷惑了,置于江山百姓于不顾,甚至于此事有可能是戚贵妃偷偷瞒着皇上做的。   齐子辙想着是否要揭发戚贵妃,要如何揭发才好。   可沈晞蕴却知晓,后来齐子辙与戚贵妃联手,将戚贵妃的儿子扶上了皇位,若是她出口说跟戚贵妃有关,他会不会多想?   “这事不可乱说,明日钱太师设宴,到时再说。”   “钱太师?”沈晞蕴脸色变了变,她不太想踏足上辈子住过的地儿。   齐子辙颔首,“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去。嫁给我,就是让你能够肆意妄为的。有什么事,夫君帮你扛着。”   齐子辙只怕最近这几日都要忙碌起来,哪里能够再分心神到她这儿,她自是摇头拒绝了,“没事,尚香估计也会过去,到时候有尚香作伴就是了。”   “好。”   沈晞蕴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倒是齐子辙,心里藏着事儿,怎么都睡不着,他总觉得戚贵妃有点眼熟,可戚贵妃看似每次出手都要置他于死地,可往往都能绝处逢生,甚至于在御花园中那偶遇的一面,好似戚贵妃安排好的。   若说戚贵妃想要无上的尊宠,可她却好似不在意名分,若说要宠爱,听闻她又任性,不高兴还给皇上甩脸色。   她做的事,每一件都是奔着祸国殃民去的。   还有她。   齐子辙侧头看向沈晞蕴温柔的睡颜,为何提到钱太师府,不由自主地打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困~~~最近开始热了,你们感觉到夏天的气息了么? 第056章 沈家帖   钱太师府上设宴在晌午过后, 与之交好之人,通常早晨辰时过便上门拜访。沈晞蕴嫁给齐子辙, 与之对立,满打满算要晌午过天不热时才乘着马车晃悠悠过去。   今日往外头放出风是钱夫人设宴, 其实是钱太师与秦家的联姻。只是钱太师的小儿子失智一事,官场上的人都一清二楚。若是大张旗鼓, 反倒是不妙了, 因而以设宴赏秋作为幌子, 皇帝也睁只眼闭只眼。   清晨吃过早饭的沈晞蕴接到了沈家送来的帖子,务必请她在去钱家之前到沈家一叙。上头的帖子也未曾说到底是谁的意思, 沈晞蕴思虑了半晌,这才懒洋洋地让张嬷嬷和花雨替她找衣裳。   今日天好,微热, 用米粉上了妆容,沈晞蕴只涂了薄薄一层,不敢多敷,生怕动弹后出汗,让人笑话。   马车上新放上了一本适合她的图册, 张嬷嬷一见,便说:“老爷贴心, 怕夫人路上寂寞。”画册精美, 人物栩栩如生,跃然纸上,是以江南游记为蓝本所绘制, 能有如此功力,怕是宫中画院所出。   沈晞蕴微微翘了翘唇,眉眼流动,心情大好,却只娇羞地反驳,“嬷嬷别胡说了,估计是夫君也喜欢。”不过齐家的马车齐子辙很少乘坐,他平日出门都骑马。   张嬷嬷并不多说。   到了沈家门口,沈晞蕴下了马车,她并不是被抱下来,而是被张嬷嬷搀扶着下来。   经过了这段时日的调养,江畔虽口口声声说要半年到一年的时日,不过沈晞蕴多年双腿无力,却得了一套保养的手法,方法得当,加之到了齐家,各种滋补通气血的药材不要钱地用上,好得自是快得多了。   如今已经是能拄着单拐行走了。   沈晞蕴下马车后扶着坐进了轮椅,门房开了门,推着进了沈家。   沈家的管事嬷嬷出来迎,领着沈晞蕴往花厅去,到了花厅,只见上首坐着沈老夫人,下首左侧坐着孙氏,而边上站着的是去秦家没多久的沈晞莲。   沈晞莲一身暗褐色的长裙,头上的发髻却簪着略微变黑的银簪子,脸颊凹陷进去,眼睛看着比往日更大,可目光却略微呆滞。   身形显瘦,连平日里的衣物都撑不起来,好似就一骨架架着衣服行走一般,看着就吓人,特别是那出阁前略微带着弧度的下巴,如今跟锥子似的,戳人疼。   沈老夫人见沈晞蕴来了,站起来,心肝肉地喊着,沈晞蕴被推着上前,抓住了沈老夫人的手。   沈老夫人笑眯眯地瞅着沈晞蕴今日穿着袖口肥大的多折裙,裙长曳地,下摆宽松,翩翩而起,婉若游龙,颜色也是俏皮的鹅黄色,更别提上头的金簪子,成色上等,簪头竟是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楼阁,若细看,上头还有几只欲飞的鸟儿,是用金线掐丝做成的。   孙氏看在眼里,对比沈晞蕴那越发神采奕奕的容颜,自是庶女中最为亮眼,而沈晞莲却跟佝偻的老妇人一般,可见秦家对她的磋磨。   沈晞莲大变样沈晞蕴自是看在眼底,但她并不多问,只是笑着和沈老夫人说话。   沈老夫人见她突然前来,倒是有几分诧异,拍手问:“怎突然过来?莫不是跟姑爷吵嘴了?”   “不是。难道今日送来的帖子不是祖母送的?”沈晞蕴来沈家前也想着沈老夫人若真想让她帮衬沈家一把,也不会如此行事。   沈老夫人蹙眉不快地道:“好孩子,不是祖母。你府上定然还有要事,赶紧回去吧。”   沈晞蕴还未回答,孙氏就站起来俯身道:“母亲,帖子是我和老爷做主送的。”   沈晞蕴挑眉看向面无表情的孙氏。   孙氏蜷缩的拳头被袖口遮掩着,闹钟晃过昨夜睡前沈宴说的话,“二姑爷近日越发得皇宠,只怕皇上真想扶植二姑爷与钱太师对上。本来我们站在钱太师那条线上没错,可沈晞蕴嫁了过去,加之郡王妃,前几日秦大人还说要送沈晞莲回来。如今秦家已然代替我们沈家成了钱太师面前的红人,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断了二姑爷这条线才是。正好,明日钱太师府设宴,你和钱夫人有了过节,不方便过去,我也心疼你,怕你过去被压人一头,只怕到时候钱夫人趁机为难你。”   “不过,沈晞蕴是齐子辙的夫人,钱夫人不见得敢直白对上沈晞蕴,正好两个庶女也该看人家了,你明日一早下了帖子,让沈晞蕴回来一趟,她再怎么说也是沈家的姑奶奶,替自个的亲妹妹领个路,总能做到。”   孙氏淡淡地将昨晚沈宴说的话,说了出来。   沈老夫人面露羞赧之色,不知该如何开口,沈宴这么打算,她确实也能明了,可是全靠着沈晞蕴,她又觉得于心不忍。   眼见着沈晞蕴越来越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这样大把的年纪,为了儿子,只能作壁上观,松开沈晞蕴的手,打了个哈欠,换了身边的嬷嬷过来,面带歉意地对沈晞蕴道:“祖母年纪大了,祖母去后头休息,有些事,该你自个做主了。”   沈老夫人不插手,直接丢下官司走人了。   可对于孙氏来说,她和沈宴谋求的目的已然达到了一半。只要沈老夫人不插手,这件事不管沈晞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吃亏的都不是自个。   沈晞蕴心里自是盘算了一番,抿嘴勾唇瞅着孙氏,呵呵地笑了,“夫人难得求了我,我自是得应。就如父亲说的,自家姐妹,我不过是领着她们去钱家。她们到底姓沈,我如今可是齐沈氏了,有什么事,夫人和父亲自是不会袖手旁观。”言下之意就是我领着她们进钱家可以,但若是要我替她们引荐,那我可不会干。   孙氏咬牙切齿地应下,沈晞蕴伸着食指和无名指来回敲打着轮椅把柄上。   噔噔噔地有节奏地响着,孙氏听着响声,心都纠成了一块,她恨不得赶紧走开,可她是沈家的主母。   沈晞蕴面露微笑,许是两位妹妹对于钱家的宴会过于看重,久久不来,沈晞蕴便开口道:“想必夫人还要处理府中要事,我去叨扰下祖母。”   孙氏颔首。   张嬷嬷推着沈晞蕴出了门,在拐角处停下,轻声提醒沈晞蕴,“夫人,老夫人不是在歇息么?”   “啊,那祖母看到我就醒了,走吧。”沈晞蕴跟前世为了能够黏上沈老夫人,也没少下功夫。虽沈老夫人前世一直默默无闻地守在佛堂,不理世事,可她每每上门说些府中的事,她也不赶走她。   更别提现在沈老夫人手掌沈府内院大小事务,只怕更为关怀沈家之事,她虽不喜孙氏,可不见得不喜两位兄弟。疼爱沈晞蕴是真,可为了沈家子孙后代的福禄之心也不假。   你若说沈老夫人假情假意,可她对沈晞蕴也是真心一片,比之那些个庶女来说,好太多了。   沈晞蕴知道,人要惜福知足。   沈老夫人护了她,她投桃报李也不为过。加之她老了,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不违背她的内心,她不介意出手帮一把,至于她们如何造化,那就与她无关了。   沈晞蕴来到沈老夫人的正堂中,沈嬷嬷已然在门口等着了,见她过来,赶紧行礼领了沈晞蕴进去。   沈老夫人头戴抹额,身着就寝之衣物,但发髻却一丝未乱,两人都心照不宣,亲亲热热地喊了祖母,问起了沈家近日可好,听沈老夫人说些小事,足足过了两刻钟,见沈老夫人面露疲惫之色,才说要去院子里走走。   出了沈老夫人的正堂,沈嬷嬷亲自送了她出院子,却在沈晞蕴要离开时喊住了沈晞蕴,“二姑奶奶,请留步。”   两人祖孙情,她不忍两人隔阂,只能斗胆上前,想要说明一番沈老夫人如今的难处。   沈晞蕴止住了,缓缓地说:“祖母的难处我知晓,我如今已是算半个外人了,只要是祖母需要,我尽力替祖母周旋,多了,我也做不来。不该做的,我也不会做。”   “嬷嬷若是遇到姜嬷嬷,代我问好。”   沈嬷嬷福了身子,赶紧道:“多谢二姑奶奶。还有一事,二姑奶奶心中要有点数。您看到三姑奶奶了吧?”   “嗯。”沈晞蕴自是看出沈晞莲过得不好,但她一点都不关心沈晞莲过得如何。   “三姑奶奶是被秦家送过来的,说是探亲,因着三姑奶奶不是明媒正娶,外头是说秦夫人心善,其实,三姑奶奶被送来前差点一命呜呼去了。三姑奶奶小产了。进了秦家没多久,秦夫人就开始对三姑奶奶立规矩了,说是怕庆国公姑娘进门说秦家是个乱了规矩的人。连带着秦公子都未曾踏足三姑奶奶的房门半步,被拘着读书。”   “秦姑娘以往跟三姑奶奶有多好,如今对多厌恶三姑奶奶。估摸也是破罐子破摔了,可劲儿折腾。三姑奶奶日日休息不好,五日前因着秦夫人发了通脾气,三姑奶奶被罚在院门口跪了一个时辰,把孩子给跪没了。”   “血流不止,秦夫人却狠心地把三姑奶奶往马车一塞,送了回来,说是探亲。”   “夫人不会替庶女出头,只唤了郎中过来治了。老爷还未说什么时候送三姑奶奶过秦府。三姑奶奶醒来后,心思有点不太对劲。二姑奶奶可要小心些。”   沈晞莲与沈晞蕴一向不对付,沈晞蕴颔首。   到了前头的花厅里,喝过一盏茶,只见花厅处走来两位身姿绰约多姿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过渡章节~~~ 第057章 堂姐妹   沈晞萍梳着最近京城里头流行的高髻, 她身量较为瘦弱,五官清秀精巧, 身段柔软,吴语哝哝, 与其姨娘一般无二,身量虽不高, 却胜在小鸟依人, 郎君见了, 都能引起那些许的保护欲。   只是唯一不足在于她发量稀少,平日里梳个简单的堕马髻都松松垮垮, 着实撑不起来,因而并不喜用簪子,只喜一些小巧的发饰细细地别上。   今日却一改往日的头饰, 用了金簪子,很是稳当。沈晞蕴目光微微闪烁,想着上辈子回过一趟沈家,在院子头里静静看着树丛里头的小花时,听到了一声啜泣声, 她屏息不语,不过一会, 脚步声响由远到近传来, 她透过密密的树丛,见到沈晞萍的贴身丫鬟,匆忙跑来, 将哭泣的小丫鬟揪了起来,往她这僻静处蹲着。   从袖子中掏出了帕子,慌乱地替她擦泪水,还闷声闷气地警告她:“哭什么哭,不过就是掉几根头发!”   “姐姐,痛死了。”小丫鬟哽咽地说。   只听压低了嗓音的大丫鬟没好气地说:“你再哭,若是让四姑娘知晓,只怕不是拔头发这么简单了。想想你家中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姑娘头发也不少,为什么要拔我们的头发呀。”   “谁叫你们头发又黑又密。”大丫鬟没好气地解释道:“行了,等会要当值,你若是真受不住,倒不如平日里把掉了的头发收起来,每次她们来寻你要头发时,你就塞点银钱给她们,再把头发给她。”   大丫鬟伸手摸了一把好头发,油光水滑,乌黑透亮,摇头叹息道:“你少吃点,头发黄了,姑娘也不找你了。”   小丫鬟抽泣地连连点头道谢。   只怕沈晞萍这高髻里头的头发是从多少小丫鬟头上硬生生拔下来的。沈晞蕴只要一看到那高髻,就想吐。   这事孙氏自是知晓,更为可恨的事,上辈子的孙氏经常将头发好的小丫鬟塞进沈晞萍的院落中。   沈晞萍露出了羞涩的笑容,乖巧地向沈晞蕴行礼,“二姐姐安好。”想着还未出阁时耳边的各种威胁和嘲笑,再看如今讨好的笑容,真真是有趣极了。   沈晞蕴颔首点头,将目光落在并不常见的沈晞芬身上。沈晞芬身量是所有姐妹中最高的,上辈子私奔嫁去了边关的将领,据说平日里在沈家最喜身着戎服,还喜欢拉弓射箭,所有闺阁姑娘喜欢的文雅物件,她都不喜欢。   上辈子孙氏打算将她嫁给手握重兵的将领,是个没了夫人的老男人,且有些特殊的癖好。沈晞芬的姨娘给了沈晞芬银钱,让她逃离了沈家,在她逃脱沈家后,就投湖自尽了。   今日见沈晞芬身着长裙,只见她身子板得挺直,相比沈晞萍头上插满了簪子,沈晞芬只有一只竹簪子,倒是一股子侠气之风,加之她面貌本就浓眉大眼,充满英气,倒是觉得这长裙看着碍眼。   沈晞芬唤了二姐姐后就面无表情地矗立着,好似一木桩子,看着有些许好笑。   沈晞蕴也不理睬神色热络的沈晞萍,也未曾对略有好感的沈晞芬说话,只转头对露出些许满意之色的孙氏道:“夫人,三人怕是坐不下一辆马车。”   孙氏抖了抖嘴唇,气得差点上手抓沈晞蕴,沉声道:“沈家马车已经备好了。”   “倒是我多虑了。”沈晞蕴笑笑,往前走,沈晞莲和沈晞芬赶紧跟孙氏行礼后,跟在沈晞蕴后头,出了沈家的大门。   沈家的马车停在齐家马车后头,是普通的青帐马车,也比齐家的马车还小,坐上两人有点挤,不过沈晞蕴没有那么多好心,忽视沈晞萍那炙热的眼神,让张嬷嬷扶她上了马车。   落下门帘,沈晞萍面色微紫,而沈晞芬已然大步跳上了后头的马车上,沈晞萍咬唇望了望齐家的马车,又看了看沈家的马车,张嬷嬷趁机催促道:“四姑娘,该上车了。”   沈晞萍跺了跺脚,大步往沈家马车走去。   张嬷嬷露出蔑视的眼神,上了马车,嗤笑着。   钱夫人对她的小儿子和小闺女最为上心。沈晞蕴前不久才刚得罪了娴嫔,齐子辙则是钱太师的死对头,沈宴走的这步棋说聪明也聪明,说不聪明也不聪明。   若是齐子辙倒了,沈宴不过一句到底是自家姑爷和姑娘,将未出阁的姑娘托付给长姐照看,也是人之常情,若是钱太师落了下风,沈宴倒是可以一脸正气了。   左右讨好他人,只怕这墙头草,钱太师也想拔下了。   等会,齐子辙,是不是也会如钱太师那么想?   沈晞蕴想着若是上辈子,沈家的灭亡齐子辙也在其有了作用,或者如今在她不知不觉中,齐子辙已然对沈家进行了布局,她会怎么想?   沈宴虽是她的生父,却利用于她,孙氏与她更是不死不休,只余下沈老夫人,算了,就算他没心肝吧,到时候,沈老夫人她来抚养就是了,至于两位兄弟,若是齐子辙网开一面,他们还是能逃脱的。   只是......算了,不想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张嬷嬷却跟花雨咬着耳朵,嘲笑刚才的沈晞萍,特别是花雨,以往在沈府,可没少在沈晞萍手下的丫鬟吃亏过。   到了钱府那条街,马车开始走走停停了。钱府是御赐的府邸,因着钱太师在朝中的声望,接到帖子的人家都会上门,而那些没接到帖子的,也想尽办法,使了浑身解数往钱家钻,只要在钱太师眼前挂上号了,什么前程富贵,全都有了。   也因着这样,来的人越发多了。女眷们走后头的角门,由钱家管事嬷嬷接待,到了角门,一阵云鬓花颜,一团香气环绕。   送上了帖子,沈晞蕴后头跟着沈晞萍和沈晞芬一同进去。轮椅声让边上的女眷不由得回头看沈晞蕴,之后将目光落在了后头的两位姑娘身上。   沈晞萍偷偷拽着手帕,紧紧的,满脸兴奋,却只能低头假意害羞。果然跟着沈晞蕴进来就能博得目光,以她的身姿,边上的傻木头不用说,自是被她压下了,前头沈晞蕴还瘸着,就她最为出众。   这次钱家宴会,她定然能遇到个良君。她不会像沈晞莲那么蠢,被她揣唆几句,就不管不顾,没皮没脸用尽傻法子赖上秦家那个没主心骨的公子,真是蠢透了。   旁人见沈晞蕴竟然还敢出门,虽当面碍于齐子辙的威望,不敢多说什么,可沈晞蕴一过去,她们就全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   沈晞蕴早已然见怪不怪了。   前头的女眷自发地散开,让出一条路来,倒是尽头处的钱夫人跟着边上的人说话,将目光扫过了沈晞蕴,眼眸中闪过一丝可惜,这样好的容貌,若是当自个小儿子的媳妇,该多好啊。   此时,只见边上一美娇娘与一姑娘上前亲切地唤道:“堂妹,你们来了。”   张嬷嬷在后头提醒沈晞蕴,“夫人,这是沈大老爷家的大姑奶奶,和沈二老爷家的大姑娘。”   沈家大伯沈定在翰林院中就职,他家的嫡出大姑娘沈晞英嫁给了京城里头的孟家,也是一门家学的世家大族了,至于边上的二伯沈守家的大姑娘沈晞若,此时是已然跟礼部侍郎的嫡公子定了亲事。   沈晞蕴笑着打招呼道:“英堂姐、若堂姐好。”她们亲近地唤她堂妹,她自是以沈家女的身份唤之。   三人相视而笑。   沈晞蕴柔声关怀问道:“怎的不见慕堂妹和茗堂妹?”沈晞慕是沈晞英的嫡亲妹子,比沈晞蕴小一岁,与沈晞萍不过差不了几个月,性子娇俏,因着被沈大伯母宠着,以往总和沈晞莲起冲突,看不起她们这些庶出的姑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在沈家的人缘并不太好。   沈晞茗是沈晞若的小妹,小沈晞蕴两岁,天真活泼,没啥心计,贪玩爱凑热闹,皮得很,据说也开始相看了。   沈晞英替沈晞若答道:“慕儿去找她的手帕交去了,不跟我们这些妇人说话,若堂妹快出阁了,这才由我领着,熟悉熟悉夫人们,不要被侍郎家看不起了。至于茗儿,她啊,只怕在花园的哪个角落里头玩得痛快呢。”   “我只求她别失了礼数。”沈晞若嘴上虽嫌弃,可笑意满满。   沈晞蕴一听沈晞英递过来的话茬子,笑着露出了感谢的目光,对身后的沈晞萍和沈晞芬道:“萍儿和芬儿,既然两位堂妹都在后头,让小丫鬟领了你们过去吧。我们沈家分家了,倒是越发少联系了,正好趁着钱家设宴,未出阁的姐妹们和我们出了门子的姐妹们一起好好亲香亲香,可不许逞强打闹,要不我送了你们回沈家,定然告知祖母、老爷和夫人。去吧。”沈晞蕴后头抬高了声调,打发她们走人。   沈晞英唤了身边小丫鬟,领了她们过去,笑着道:“让我身边的丫鬟领过去,也只有我身边的丫鬟,才能找到那两个泥猴儿。”沈晞蕴微微一笑,心中自懂得沈晞慕那个攀高踩低的样儿,不过就是若她身边丫鬟过去,只怕要给脸色,让外人看了,丢沈家的脸面。   沈晞蕴本想上前跟钱夫人说几句,可钱夫人身边人太多了,她也不想凑上去,让齐子辙掉面子,正好跟着两位堂姐闲扯,也听着沈晞英说着在场的女眷小八卦。   因着钱家请了戏班子唱戏,还有说唱与评书,吵吵闹闹的,即使站在边上不远,也未必能听到她们三人咬耳朵促狭的言语。   钱夫人周遭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她不由得把目光放在了远处的沈晞蕴身上,想着要不要让人唤了沈晞蕴过来。   正巧了,在她犹豫不决时,管家嬷嬷一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大声道:“夫人,夫人,千金公主和郡王妃过府了!”   钱夫人一听,也不再想沈晞蕴了,赶紧整理了妆容,往前头去迎接。   至于沈晞蕴与沈晞英、沈晞若则面面相觑,沈晞蕴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怎的千金公主和郡王妃都过来了?难道钱太师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58章 兰陵齐   千金公主在郡王妃府上待了两日, 陪着两个小侄子玩了许久,正巧今日两个小侄子要去上学, 她百无聊赖,寻郡王妃说话, 到了郡王妃院子正堂,才从嬷嬷口中得知, 郡王妃今日要去钱太师府赴宴。   郡王本与钱太师不合, 但朝中大臣无人不给钱太师面子, 做点表面功夫,也不是所有人都不会。   郡王妃正往高髻上插点步摇金簪, 从铜镜中看到千金公主进来,笑着伸手摸了摸手上的老坑翠玉手镯,道:“怎的跟院子里头斗败的公鸡似的?”   千金公主挺了挺胸脯, 拖着腮帮子,瞅着她一会,便将侧脸贴在自己的手臂上,说:“哎,今日无事可做。”   在皇宫中, 母妃失宠后,常听她唠叨, 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千金公主身为皇室金枝玉叶,受到皇上的宠爱,因着母妃的歇斯底里, 多少有些为难。父皇和母妃都是她最为亲的人,她知晓有些事是勉强不得。   为了躲避母妃,她时不时从皇宫中出来,避到了郡王府中,只为了几天的清净。   郡王妃美波一笑,转过身子,“不如,跟着我去钱太师府看看?”   千金公主拨弄着腰带上挂着的装饰穗子,晃荡着的荷包来回摆动着,她弹了一下,道:“也行。打发打发时间。”   郡王妃站起来,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对了,蕴儿也会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   上了马车,千金公主嘀咕着:“王妃嫂嫂,我知道堂哥跟钱太师不合,连带着齐子辙那个棺材脸也是,恨不得将钱太师给弄死,怎么还有心思让你们这些妇人到钱夫人那吃饭喝酒聊天?若是我,只怕恨不得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老死不相往来。”   郡王妃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拍了千金公主一下,看着千金公主嘟着小嘴巴,才说:“你呀,命好,出身好,以后找个驸马,对你千依百顺,只要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凭着你公主的身份,天下的人不都让着你?像你弋阳姐姐,嚣张跋扈,你当你父皇什么都不知?只是她再不好,也是皇室中人。”   “我们却不同,皇上喜欢看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给皇上看。皇上心里舒服了,我们日子也就好过了。”郡王妃小声说着区别,千金公主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好了,快到钱太师府上了。”   下了马车,只见钱太师府门口黑压压站着一群人,有男有女,以钱太师为首拱手行礼,以钱夫人为首的人也福了福身子,千金公主淡淡一笑,十足透露出了皇室的威严,道:“免礼。今日我也是钱太师府上的客人,无须如此。”   “不敢,不敢。”钱太师赶紧说。   钱夫人上前领着千金公主和郡王妃到后院去,才到了后院门口,又是一阵子忙碌的见礼。   千金公主与郡王妃和人寒暄过后,面露些许疲惫之色后,钱夫人赶忙上前将其他夫人们给引走。   千金公主见坐在角落里的沈晞蕴,走了过去。   周遭人见千金公主的举动,全都不由自主停下了说话的嗓音,千金公主笑着伸手握住沈晞蕴的手,笑容满面道:“蕴儿,太好了,你果然来了。我还想着,若是王妃嫂嫂骗了我,我该怎么讨回来。”   沈晞蕴微微俯身行礼,千金公主制止了,早有边上的丫鬟拿着板凳过来,让千金公主坐下。   千金公主盈盈的目光落在了沈晞蕴身后的沈家姐妹,沈晞蕴见她如此,介绍道:“这是我大堂姐沈晞英,夫家乃孟家;这是我二伯家的堂姐沈晞若,未婚夫家是礼部侍郎家。”千金公主微微对她们点头,她们二人克制着内心激动的笑容,对于她们来说,能够和皇家攀上关系,也不过就是郡王妃罢了。   不过郡王妃不太喜欢沈家人,因而即使她们上前,郡王妃对她们的态度也是冷冷淡淡的,她们自是不会总热脸贴着冷屁股。   郡王妃身着夏荷拖地长裙,大步走过来,沈晞英和沈晞若忙上前请安,郡王妃唤了她们起身,应付了两句,心不在焉地往沈晞蕴那儿看。   她们二人想着郡王妃和沈晞蕴是同父异母,许是沈晞蕴八字好,入了郡王妃的眼,正巧她们也得去把两个猴儿给抓过来,这才笑嘻嘻地告辞了。   郡王妃走过来,沈晞蕴喊了一声大姐,郡王妃上下打量了面前的沈晞蕴,脸上开始有了点婴儿肥,气色不错,颔首,十足大姐范儿,“齐子辙对你好就好。”   “夫君人很好,也包容我,我就是偶尔有些小脾气。”沈晞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三人往边上的小凉亭里头去,那里僻静。   沈晞蕴和千金公主与郡王妃说起了前几日她耍脾气说要和离的事,又似有若无地透露出一丝口风,小心瞅了郡王妃几眼,试探性地问:“大姐,郡王爷跟夫君很熟么?”   “他们确实挺熟的,不过跟齐子辙更熟的是薛家的人还有王家的人。冀州指挥使薛同听郡王爷说,跟齐子辙是过了命的交情,翰林院里头的王灏和齐子辙同科进士,两人心心相惜,还有沛县齐家家主的嫡长孙齐约更是从小在一起的交情。”   “这些都是从郡王爷那儿听来的。你见过齐子辙的座师么?庾承继大人以前也是首辅,只是身子不好,辞去了首辅的职位。一直都闭门不出养病,庾家也是世家大族,比之以往的兰陵齐家,那是伯仲之间了。”   “啊,那沛县齐家呢?”千金公主记得小时候似乎曾听过兰陵齐家,只是后来兰陵齐家就消声灭迹了,反而是沛县齐家,开始崭露头角。   郡王妃看了看周遭,确实无人在边上偷听,才小声细细解释,“当年我到京城时,正巧遇上了一件大事,兰陵齐家全府上下都被投入了牢里,过了年,兰陵齐家的家主和成年男子,无一不幸免。”   “兰陵齐家的冢妇和嫁入齐家的妇人都是世家大族,无一不是熟读经史子集的才女,她们自是懂得自己在牢中有何下场,基本上嫁人的,上了十多岁的,要么在侍卫冲进府门的时候就自尽了,要么在牢中撞墙而亡了。”   “那个案子,无人敢多言语,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我还记得当年曾见过齐相一面,风度翩翩,好似仙人下凡,真乃神人也。可惜了。”   “至于沛县齐家,与兰陵齐家乃是远亲,兰陵齐家是嫡系,沛县齐家一直都默默无闻,只顾着眼皮子底下的一亩三分地,从来都不出仕做官。后来兰陵齐家覆灭,世家不稳,人心惶惶,皇上这才扶植了沛县齐家。”   “不过沛县齐家的家主心性洒脱,对于功名利禄一概不喜,应了皇上的职位没几日,就挂冠求去了。皇上也奈何不了。”   沈晞蕴心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她记得,兰陵齐家的案子好似在钱太师嘴里头提过,好似跟钱太师有些许关系。   齐相入狱后,钱太师这才出了头。皇帝因着对齐相的忌讳,连官名都改了,封其为太师。   “远古之事,你们也就这么一听,别再提了,在皇帝面前,可要知道忌讳。”郡王妃教导千金公主和沈晞蕴。   千金公主并不在意,只是随意颔首点头,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小声凑上去问:“兰陵齐家真的没有脱身之人么?还有未成年的女子呢?”   “以当年的情形,未成年的姑娘若是逃脱不出去,只怕进了浣衣局了,浣衣局一进去,那就是九死一生,践踏人的地儿。”   “至于脱身,听闻好似有人脱身,齐家人被投入牢中,我记得当年宫中侍卫还挨家挨户搜查了足足半个多月,后来似乎是找到了,这才天下太平了。”   三人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沈晞蕴打破了沉寂的气氛,小声询问:“大姐,那你知道戚妃和夫君是什么关系么?”   郡王妃挑眉,“他们没有关系吧?”   “你是因着戚妃跟齐子辙闹了一场和离?”郡王妃悟到了真相,伸手点了点沈晞蕴的小脑袋瓜子,恨铁不成钢地训她,“你是不是傻?若是齐子辙真和戚妃有关系,戚妃如今在宫中,你怕什么?更何况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姐怎么这么肯定?”沈晞蕴好奇地问,不会是大姐知道其中的猫腻吧?   郡王妃这才松口解释,生怕沈晞蕴作得成了和离的妇人,到时候就伤脑筋了,“戚妃很多次都是针对齐子辙下的手,还让齐子辙差点就丢了性命,你觉得戚妃能和齐子辙有什么?再说了,你怀疑齐子辙跟皇上的宠妃关系不一般,你是蠢么?想害死自个么?”郡王妃伸手又连续戳了好多次,可把沈晞蕴给戳得哀哀叫,才放手。   沈晞蕴被训得好似小狗耷拉着脑袋和耳朵,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郡王妃还要继续教训沈晞蕴时,钱夫人走过来唤郡王妃,说是有要事相商,瞪了沈晞蕴一眼,才托着钱夫人的手,似多年手帕交一般亲亲热热地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放假真好~~~半个学期了,快点暑假啊啊啊啊啊啊~~~~~~ 第059章 钱公子   千金公主和沈晞蕴面面相觑了些会, 两人这才又说起了话来。千金公主前几日偶然间得了个垒丝嵌宝石杂宝形的挂件,上头是个金锁, 红蓝宝石镶嵌其中,下头还分别伸下两条金链子, 挂着更小的金锁,看着别致有趣, 千金公主比划着, 再三说:“宫里的东西, 有些都放在库房里头,放霉了, 偶尔翻翻,还能翻出些好玩意儿,过几日我回宫了, 邀你进宫,我给你找找有什么有趣的物件。”   “还有一些药材。若是我宫中没有,太医院那儿总有。太医也有些许方子,我去问问,也让你冬日好过一些。”   千金公主一片热忱, 沈晞蕴自是不推辞,加之两人最近书信往来, 心知对方的性子, 并不是炫耀之意,而是真真把对方当成手帕交了。   沈晞蕴忽然想起上次在胖胖院子里听到的事,略带难色地说:“有件事, 我想请公主帮忙,若是公主不方便,那就算了。”   “你说。”千金公主拍了拍胸脯。   沈晞蕴低头附耳轻声说:“这事公主可得保密。就是我一位好友,腰不太舒服,但是他有些忌疾讳医,轻易不请郎中过门,我想着帮他拿点关于治疗腰伤的药方子。”   “这个你放心。只要药方子么?我看干脆把药也给你备好。不过呢,你得告诉我,这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沈晞蕴呐呐地说:“是,夫君。”   “哦,齐大人啊。”千金公主一副我很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看得沈晞蕴一愣一愣的,赶紧摆手解释:“公主,真的是纯粹腰伤到了。”   千金公主伸手抓住她乱晃的手,安抚她,郑重其事地说:“我懂,你不会骗我的。没事,我懂的。”   哎,没有想到齐子辙竟然腰不好。听宫里的嬷嬷说过,男人最为忌讳的病就在腰上了,怪不得齐子辙不敢找相熟的太医看,若是太医看了,只怕全朝野上下的大小官员估摸都知晓了吧。   不行,她可不能就这样让好友被齐子辙耽误了,最为要紧的,自然是把这腰病给治好了。   沈晞蕴觉得这事再多说无益,只能是越描越黑,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至于齐子辙,压根不知道,不过才一两句话,他就被冠上了腰不好的称号了。   沈晞英领着堂妹们在远处看着,见千金公主歇了话头,两人都喝茶了,才缓慢走上去,她们可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至于在里头的沈晞慕则心情复杂,她一向看不起那些堂姐和堂妹们,特别是三叔家的庶女们,可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瘸腿的庶女,还被千金公主看入眼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小手段,就跟刚才她透过朦胧的柳枝看到了那神情俊朗的齐子辙齐大人一般。简直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为什么她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沈晞蕴见堂姐妹们又过来了,叹了口气,只能一一引荐了一番,千金公主笑盈盈的,可是话并不多,倒是有点冷场,沈晞慕本来就觉得心情不舒服,看着千金公主高高在上也就算了,可连沈晞蕴都站在了她头上,心里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便出口伤人道:“我说堂姐,你也不好好关心齐大人,成日跟着后院的妇人说东道西,真真是败坏了妇德。”   她话一出口,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沈晞英怒斥道:“慕儿,你在胡说什么!还不道歉!”   沈晞慕本在出口时就懊悔了,如今当众被自家大姐下了面子,昂着高高的头颅,硬是不肯低头,硬着头皮大声嚷着:“我没错!”   千金公主淡淡一笑,道:“沈家堂姑娘倒是真性情。算了,孟少夫人,毕竟沈家姑娘年纪小,还没长成,不似孟少夫人那般堪当他家的主母。”   千金公主话音刚落,沈晞英脸色变了,立马跪了下来,见沈晞慕还傻愣愣的,站起身子,用手硬是压着沈晞慕跪下,求饶道:“公主,是舍妹口无遮拦,臣妇回娘家去,定然让家母好生管教。”   “嗯,确实该好生管教一番。未出阁的姑娘,满口都是外男,简直丢人现眼。若不是看在蕴儿的份上,只怕不是这样了事了。”   千金公主站了起来,郡王妃正好过来,见边上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人群让开后,千金公主一脸凝重,面上似乎有怒气,而跪在边上的堂姐妹们,她也只是笑意吟吟地扫了一眼,内心冷哼着:不争气的东西!连千金公主这样好的脾气都能惹怒,若是遇到弋阳公主,只怕皮都要被扒下来了。   “王妃嫂嫂。”千金公主缓和了脸色,刚才也是在气头上,这才不顾她们是郡王妃的娘家亲戚。   这时千金公主倒是有点不自在了。   郡王妃仔细伸手弹了弹千金公主裙摆上看不见的灰尘,笑着捏了捏千金公主的脸,对沈晞蕴身后的张嬷嬷说:“嬷嬷,伺候好公主和齐夫人。”   “千金,你和蕴儿出去玩玩,我看钱太师府上的园子里头景致不错,你们也别总闷在这,逛逛,不辜负了这好秋景。”打发了她们和其他人,郡王妃面上的笑容立马就消失了,冷漠地看向沈晞慕。   “现在知道怕了?”她吹了吹长指甲。   沈晞英站起来,呐呐地想要靠近,求郡王妃,郡王妃伸手抵在双唇上,“英妹妹,你是有家室的人,你是孟家的少夫人,做事要以孟家利益为首,总不会忘记吧?孟家与世无争,你好好想想。”   被郡王妃这么一说,沈晞英闭嘴了,站在了边上。   “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英妹妹,这事该如何说,怎么说才透亮,不需要我提醒吧?”沈晞英颔首,哪里能不知道,这下妹妹的亲事就难办了,被皇室的人说不堪为人妇,只能远嫁或者等这言语消散了,只是高门是攀不上了。   好好一个宴会,怎么搞成这样?   都怪母亲平日里对妹妹太过于纵容,到了外头,金贵的人可比比皆是,一踩下去就是一个坑。   千金公主和沈晞蕴到了花园里头,千金公主刚才喝了点水,便换了小丫头说要去解手,沈晞蕴在一旁等着。   角门那头早在刚才就已经有一顶小轿子被抬进了钱太师府中,是秦家的姑娘。   园子里头摆放了应景的十八种菊花,各种色彩都有。   张嬷嬷见了,不由得感叹钱太师府上果然是雅致到了极致了。   此时,只见从拐角处跑来一人,身着大红的新郎官衣服,双手挥舞着,高兴地尖叫着,一边跑一边小,发髻些许凌乱,在见到沈晞蕴时,停下了脚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   沈晞蕴下颌一紧,双手不有自己地抓住了把手,她屏住呼吸,眼前的人正是前世的丈夫,也就是钱太师与钱夫人的幼子。   今日应该是他的大喜日子,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沈晞蕴全身僵硬的模样张嬷嬷察觉出了一丝怪异,却未曾多说什么。   钱小公子呵呵地笑着,走近了,在沈晞蕴准备大声呵斥他时,他竟然转了身子,往边上的绿菊去了,他伸手摸着绿菊的花瓣,看了好一会,再上手用力胡乱揪着,绿菊被摧残得不见花形,他却咯吱咯吱地笑。   他抓起地面上的残花,捧在手心中,猛然上前,扔在了沈晞蕴的头上,然后鼓掌笑着。   沈晞蕴眼眸子里头满是恐惧,上辈子他暴躁的模样在她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全身的血液都凝聚了。   可此时,钱小公子竟然伸手拔了一朵海棠色的菊花,快速地冲过来,伸手举到了沈晞蕴的面前,瞪着大眼睛,嚷着:“给,给,给你!”   沈晞蕴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得往里头缩了一下,如今见这朵花,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了。张嬷嬷伸手要去替沈晞蕴拿,钱小公子也不知是跟谁学的,对着张嬷嬷一顿龇牙咧嘴,好似在凶悍地表示,她若是敢拿,非让她少块肉。   钱小公子没了兴致到了,歪头将花扔在了沈晞蕴的怀里,退了一步,张开双手,似乎要搂过来,沈晞蕴猛地闭上了眼睛,张嬷嬷也赶紧往后拉扯。   微微睁开眼,只见齐子辙挡在了中间,钱小公子瞅着齐子辙,露出了痴痴的笑容,过了许久,才拍手说:“好,好看,美,美人!”   齐子辙让张嬷嬷赶紧将沈晞蕴送到外头去,沈晞蕴心有余悸地到了正堂门口不远处,此时钱夫人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眼眸子竟是慌乱,没一会,千金公主也回来了,两人说了一会话,前头就有钱家的嬷嬷传来话,说是齐大人要回去了。   沈晞蕴对着千金公主使眼色,让她别忘了求药一事,千金公主挤了挤眉眼。   齐子辙在马车边站着,钱太师站在离他不远处,两人不说话,其他下官都垂眸不语。齐子辙见沈晞蕴过来了,弯腰将沈晞蕴抱上马车,自个也上去,马车离钱府越来越远,齐子辙见沈晞蕴怀里还有那一朵花,伸手就要撩起窗帘子往外扔。   可窗厩是小格子,上头还蒙着透明纱,张嬷嬷赶紧接过去,给齐子辙台阶下。沈晞蕴抖了抖嘴唇,不敢多言。   齐子辙过了许久,才淡淡地问:“那朵花,你收到很开心?”   沈晞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哈哈哈哈哈,快写到文案啦,好开心~~~ 第060章 露情丝   到了齐家, 已然是日落时分,齐家府内的灯笼一盏一盏照亮了昏暗的黄昏, 齐子辙扶着沈晞蕴下了马车。   近日沈晞蕴的双腿更能承受力度了,每日抽空用了半个时辰在后院里头来回走着, 平日里补气通气的补品吃了那么多,也不算白费了。   其实这两日沈晞蕴已然能够放开单拐多走几步了, 但是江畔过来看过后, 只留下一句过犹不及。   自从沈晞蕴的腿病好了不少, 不管是张嬷嬷还是花雨都将江神医的话奉为准则,他说的都是对的, 自是百般阻挠,不让沈晞蕴多走动。   今日去钱太师府上,本就不需要走太多路, 但张嬷嬷还是带上了轮椅。这么一想,倒是想起了在钱太师府里头花园的事了。   张嬷嬷手微微缩了下,略带担忧的眼神看向沈晞蕴,沈晞蕴茫然地沉浸在刚才钱小公子给的惊吓中。   在她的记忆里,钱小公子从来就没有清醒过, 打骂是常事,听闻折腾死了很多丫鬟, 她从来不关心丫鬟的生死, 只是每日到了晚上,钱小公子就被锁在跟她一间屋子里头去,两人都出不去, 他闹腾不过,就打人,她腿脚不好,内室摆设太多,也逃脱不了。   他的举止一直都是反常的,耽误之际,是拿到千金公主给的药。   沈晞蕴进了内屋,双手齐平,让张嬷嬷伺候她换衣裳,秋日里头的屋子案桌上的花瓶插了秋百合,齐家有个庄子是专门种些花花草草的。   齐子辙早已然换上了家居的直裾长袍,头上簪着翠玉竹簪子,手里翻看着前几日的书,并不说话。   桌上的小香炉上点了一支香,袅袅烟雾环绕,一片静谧。   沈晞蕴也寻了一本书,随意放在膝盖上,翻看着,只是这次出门略微累,翻看几页,就哈欠连连。   他们是提早回来的,此时钱太师府上的晚宴才刚刚开席。   张嬷嬷吩咐了厨房准备晚上的吃食,不一会,三碟清淡的吃食就上桌了,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吃得烦闷,沈晞蕴比平日里少吃了几口。   齐子辙也用得不多。虽说秋老虎还在,不过却吃得略少。   张嬷嬷赶紧吩咐厨娘把灶炉子里的火给保存着,还让闻着一大锅的鸡汤。厨房每日都需要煮上一只鸡,用鸡汤调味,偶尔能够买上牛骨也用牛骨。牛是农夫的种田劳动力,朝廷里对牛的宰杀要求十分严苛,只有那些病牛和得到官府许可证的才能宰杀。一个城里杀猪的一大堆,杀牛反而少之又少了。不过香味还是鸡汤更好。   厨娘也生怕两个主子等会饿了肚子,要点吃的,她们手忙脚乱,惹了不快。   齐子辙今夜看书也心不在焉,他一直在等,等沈晞蕴老实交待。他也知道,钱太师有个小儿子,脑子不太好,当年钱太师说要等小儿子长大了,给他娶给高官庶女,那时候他就心生厌恶。   秦家姑娘能够落到今天的地步,他也是帮凶,可他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秦家和钱家不过是半斤八两,就连沈宴也是条走狗罢了。   若不是为了沈晞蕴,他压根不会跟沈家结亲。   两人饭后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沈晞蕴心思并不细腻,从小也是孤僻高傲,重生后收敛了高傲,但却不太关心别人怎么想,当然,她并不觉得下午钱小公子的事她需要跟齐子辙说道,毕竟这事没啥好说的,明眼人都知道,傻子跑过来,难道你要跟傻子计较?   钱小公子也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她自是心安理得,甚至于开始克服重生后初次见到钱小公子的恐惧。   齐子辙按耐不住了,轻咳了一声,沈晞蕴抬头看了齐子辙一眼,对边上候着的花雨吩咐道:“去给老爷上一盅茶水。”茶水润喉,天凉了,坐在小轩窗边看书,受到了秋风,秋风干爽,刮人油脂,自是会咳嗽。   没一会,一碗浓浓的胖大海煮成的药汁水张嬷嬷端了过来,花雨空手而来,不知所措地望向沈晞蕴,沈晞蕴因着常吃药,多少能闻出点药味,加之以往咳嗽,张嬷嬷就喜让她喝这个,只是对着花雨微微点头。   张嬷嬷将药碗放在了齐子辙面前,恭敬地说:“老爷,药来了。”   齐子辙望着面前褐色的药汁还冒着热气,脸上越发不自在了,他并没有什么真得咳嗽,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这才咳嗽了一声,想着沈晞蕴总会开口询问,他才好接下去,如今倒好,直接堵上一碗汤药了。   再看沈晞蕴,目光盈盈,娇唇点点,在昏黄的灯光下,妩媚多姿,那优美的脖颈的曲线平滑细腻,随意挽起的发髻有几丝调皮的头发轻轻地贴在脸颊边,多了几分娇媚。   她虽坐着,居家服的海棠色趁得她的肤色就像书房中最为喜欢的白瓷那样通透。她的神情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关怀,令他鬼使神差地端起了药碗,轻轻吹了几下,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尽。   沈晞蕴让花雨推着她的轮椅上前,她从袖口中掏出帕子,递到了喝过药的齐子辙手上,让其好好擦下嘴角的那一滴苦药汁。   “这药很快就能将咳嗽治好,以往我嗓子不舒服,嬷嬷都熬这种药。夫君怕是在窗边看书看久了,受了点凉风。这秋日来了,风都凉了,夫君可要好好保养自个的身子才是。平日里事情就多,若是回了家,还如此糟蹋自个,令人担忧。”听着沈晞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温和的话语,齐子辙颔首点头道:“娘子说的是。”   沈晞蕴乍被称呼为娘子一词,心一惊,之后脸微微发红了,平日里齐子辙并不这么唤自己。   张嬷嬷和花雨察觉出了两人中间流淌着不可言语的情绪,赶紧收拾了药碗,从里头撤了出去,并将房门给关好了。   沈晞蕴娇嗔地看了齐子辙一眼,齐子辙略微恍惚一下,沈晞蕴微微翘了翘嘴唇,正要开口再说些话。   齐子辙回了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面上挂上了一份担忧,“今日在钱太师府上,是我没有好好护着你。”   “啊,没事的,夫君,这事也是意外。听闻那是钱夫人与钱太师的小公子,还是今日的新郎官,只是失了心智,倒跟三五岁顽童一般。”听沈晞蕴话语中尽量显示出来的不在意,齐子辙微微蹙眉。   “并不能因着他是失了心智就当成顽童,毕竟,他是个成年男子,若是被人唆使,对你做出了什么伤人之事......”   沈晞蕴想起上辈子钱小公子做的那些事,顿时有些许怀疑,会不会他所做的事,是别人刻意引导的?   不过这是钱家的事,与她无关了。   沈晞蕴点头表示受教了。   齐子辙又停了会,神情有点僵硬地张口问:“他送了你一支花,你可喜欢?”   沈晞蕴摇头,再摇头,猛摇头,“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那朵花。”对她来说,只要和钱家人有过接触,她都不喜欢。   “那,你怎么不扔了?”   “啊,我这不是忘记了么?”齐子辙突然出现在她前头,护着她,她当然愣住了,本以为免不了一顿打,还无处诉说,没想到他来了,就如同天神从天而降。   齐子辙闷声哦了一声,随口又说:“原来是忘记了啊。”   沈晞蕴颔首,她完全不知道,齐子辙竟然会在意这个,这么一想,她将目光炯炯地落在他的脸上。   齐子辙被她这么盯着看,心火都快被燎起来了,耳朵上头微微发红。   他虽官居高位,外人看着冷厉双眸寒气逼人,甚至于不威而怒的仪态十足,可在内室中,她却发觉,他偶尔也会露出符合他年纪的青涩之感。   老成不过是装出来的,他其实并没有上辈子所看到听到的那么可怕,甚至于,他对她很好,好到就好似把她扔进蜜罐里头,还担心她不舒服。   比起上辈子听那些妇人们说起自己的后院生活,她觉得她真的比她们好了千万倍。   齐子辙微微转过脸,避开她充满笑意的目光,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脸颊后,快速放开,假装淡定地道:“既然如此,以后别的郎君硬塞给你的东西,你都要第一时间扔掉它。”   “哦。”沈晞蕴附和地点头,心里却腹诽着不会有其他郎君给她塞东西的,他想多了。   见她乖巧地应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没发觉他在意的点,他丢脸的事没有被发现,本是要高兴的,可他心中又有些许不快。   沈晞蕴见他脸色变了又变,笑着轻声说:“夫君放心,以后若是有郎君送我东西,一定是夫君送的。”   齐子辙脑子轰地一下,彻底乱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在计较些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袍角,脚步凌乱地往外头走去,只匆匆丢下一句,“你先睡!”见他被吓跑了,沈晞蕴微微勾起了唇角。   本以为他走远了,不料,他又进来了,驻足,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他的气息环绕她鼻息之间,正色道:“我明日送你东西。你先睡吧,我真的有事。”   “好,夫君也早点安寝。”   是夜,齐子辙在书房里头的小榻子辗转反侧,而沈晞蕴则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入睡,其实,这样和齐子辙生活下去,也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哈哈哈哈哈~~~~闷骚的齐大人呀~~~~~终于栽了~~~~~ 第061章 桂花香   是日早起, 园子开了不少桂花,满园子从昨儿半夜里就飘着桂花的香味儿, 勾得沈晞蕴嘴馋眼馋。   一大早起来,她不过随意穿了一件素色长袍, 轻轻插着银色簪子,上头对称别了两个小珠串子, 将发髻固定住了, 嚷着让张嬷嬷给打桂花, 做桂花糕、桂花蜜和桂花酒。   张嬷嬷笑着应了,草草用过早饭, 沈晞蕴的心思都在桂花上,倒没有想起昨夜在书房中待了许久的齐子辙。   张嬷嬷命人拿了细纱网子,足足有三个粗使婆子才能兜住的大, 摊在了桂花树下。   之后便又拿起小杆子,轻轻地敲打着桂花树,生怕将桂花的枝桠给敲断了,桂花树来回摇晃着,发出沙沙的声音, 桂花缓缓飘落,散落在了细纱网上。   丫鬟们全都在边上看着, 拍手笑着, 叫着,看着慢慢铺满了整个细纱网的桂花,全都一脸兴奋。   桂花还能拿出去卖, 换个桂花头油回来,小丫鬟们自是不敢自个私自采桂花,但见沈晞蕴让人敲落桂花,心里不免有些小算盘了。   足足敲了两刻钟,桂花树上留着的桂花不多,还有一些还没有开的,张嬷嬷唤了人住手了,“这月桂花就收到这了,等下月再收吧。”   沈晞蕴颔首点头。   之后就是丫鬟们一齐动手将桂花洗净,放到细纱网布袋中晾干。   沈晞蕴则回了屋子。齐子辙从书房回来换衣服去衙门,今日不上早朝,前头书房本有些许换洗的衣物,只是老管家当日让齐子辙到后院歇息,顺手将他放在书房的小箱笼衣物,也都搬到了后院去了。   他总不能穿着和昨日出门一样的衣裳,也不能穿着那家居的衣裳出去。   进来时,只见沈晞蕴对着铜镜,边上一小箩筐竹子片成了薄薄的篾子编织的,她身着素衣长袍,袍子服帖地贴在了她的身上,柔软舒适,却反而勾勒出了她曼妙身姿。沈晞蕴已然过了及笄的年纪,身形凹凸有致,身段更是比在沈家时朝不保夕时更为丰腴了不少,皮肤嫩得跟葱一样,好似一捏就能出水。   她并未穿上罗袜,娇巧可人的小脚丫子粉嫩嫩的。   她纤细的双臂捏起箩筐中的一小朵桂花,轻轻地插在了发髻上,给乌黑如云团的发髻添了一点黄,竟然显得妩媚又俏皮。   齐子辙几乎是看得痴了过去。   后背的秋风习习,深感一丝凉意。吹醒了齐子辙发热的脑子。他大步迈进去,自个往箱笼里头去,沈晞蕴的背虽然对着他,可透过铜镜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夫君可是要换衣裳?我让丫鬟进来伺候你。”沈晞蕴放下手中的桂花,正要转身对着门口唤人进来。   齐子辙从箱笼里拿出衣袍,道:“不用了,我自个来。”他转身进了水室里头,换了衣裳。过了一会,出来,见沈晞蕴已然等在榻边,头上的桂花却不见了,再见梳妆台上的箩筐,已然消失,不过边上角落里放着那一簇桂花,飘着幽幽的香气。   齐子辙目光闪烁,“你头上的桂花么?”   “啊?”沈晞蕴腼腆地笑了一下,没有想到他竟然还看到了。   齐子辙走到梳妆台上,将桂花拿在手中,捏着小心翼翼地插在了她浓密的云鬓上,端详了一番,赞道:“这样,好看。”   “真的?”   “自然,我还骗你不成?”齐子辙笑道。   沈晞蕴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他亲手插上的桂花,抿嘴一笑,“多谢夫君。”   齐子辙唇角微动,大步往外头走去,沈晞蕴送他到了内院门口,才转身回去,准备跟着张嬷嬷一起酿桂花酒。   粮价上涨之事,皇帝已然有所耳闻,却不怎么放在心上。给了齐子辙一队人马。前几日早朝之际,钱太师那派人接二连三启奏,希望皇帝能派出人马将流民全都斩杀,在他们眼里,这些流民都是叛乱者,不管他们手中有没有锐利的武器,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才偷、抢,他们农庄里头的粮食因着雨水灾害已然损失不少,可那些流民,还趁机抢了他们的所有物,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如今世家大族,在前朝禁止他们拥有部曲后,他们都有所收敛,不敢私下养着部曲,即使是钱太师府上的那一对侍卫,也是皇上特许,且其中大多都是没有多少拳脚功夫之人。唯一有身手的侍卫,在齐子辙的手上。   这队侍卫是皇宫禁卫军的附属,也是所谓的暗卫。因着齐子辙自从连中三元后,皇帝给了他些许时间历练,得知他会一些拳脚功夫,经过了考核,才将他塞进了暗卫之中,当了暗卫的管理头头。   如今流民基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若是斩尽杀绝,只怕那些强壮有力的青壮年,都要揭竿而起,到时候,伤亡更加惨重。   皇帝难得想上朝,戚贵妃在后头垂帘听政,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皇帝在朝堂之上的威严之姿,很是崇拜,日夜想亲眼见上一见,这下好了,烦心事一窝蜂地涌上了头,若不是后头还有戚贵妃等着,只怕他早就跟以往一样,环顾一圈大臣,笑眯眯地说:“既然尔等还未得出一致想法,不若再私下讨论一番再说。朕龙体不适,退朝吧。”   可,今日,不行。他听着下面几派人马唇枪舌战,恨不得从边上抄出几把刀,冲上去砍对方几刀的那种气势。   倒是钱太师和齐子辙默然无语。前者皇帝算是看出来,这些出来蹦跶的,哪个不是他的门生故吏,他倒是好意思作壁上观。   至于齐子辙,倒是孤臣,全朝中上下,畏惧有之,不满有之,嫉恨有之,但却无人敢依附。   至少在皇帝眼里,齐子辙就是这样的形象。   对于流民到底是死是活,皇帝一点都不关心,流民的性命就像是蝼蚁,伸手不小心,捏死几个,也就是几个罢了,故意捏死,也无所谓。   但他心情不痛快,只是不痛快于他们不给他这个皇帝面子,明明知道爱妃在后头听着朝政,他们却不懂他的内心。   他虽然是皇帝,可也是男人!同为男人,在心爱的妃子面前,让他这个皇帝难做人,皇帝自然咽不下这一口气。   原本还在下头搅混水的,乱成一锅粥的,不外乎都是为了能够得到处置流民的权力。清流派们打算以处置流民这件事来拓展自己派别的名声,他们自然是义正言辞、之乎者也将孔圣人、孟亚圣的爱民如子说辞一套套向对方砸去,非要想方设法给对方扣上一顶违背皇帝仁孝治国理念的大帽子。   钱太师派系却从国家安定来说,对于流民,他们内心痛恨程度其实与清流派不相上下,清流派的损失也不少,但清流派更习惯于先礼后兵。   他们与之相反,熬了这么久,爬上了人上人,又不是为了那一时虚伪的说辞。   钱太师的派系都是文臣,却说出来的话好似武将一般,凡事都用武力解决,先是扯了一通只有国家内部安定,才能富国强民,而这些流民,皇帝给了他们赈灾的粮食,他们竟然不知道感恩,反而是反手拿着刀,对准了他们,简直就是禽兽不如,既然他们如此对待施于恩情的皇帝,他们自然不能姑息。   总而言之,耽误之际,不是彻查粮价上涨导致的流民失所,而是直接斩草除根。没了流民,一切全都迎刃而解。   咋这么一听,好似钱太师派系说的特别有道理,还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可是往深处想,流民若是遇到了镇压,可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京郊流民刚安抚完就绞杀,那么在外地的那些流民,迟早听到这些消息,他们定然会纠结所有相同遭遇的人,形成更为壮大的流民队伍,到时候,就不是流民问题了,很有可能演变成了地方割据问题。   朝中将领并不多,近来兵部和禁卫军、骠骑营更是疏于训练,更别提户部的银钱,才刚刚有些宽裕,这个时候让户部拿钱出来,他们也掏不出来,毕竟皇帝还眼巴巴看着,等着他们给钱让他修建道观去。   据说皇帝要修建的道观可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座,因着皇帝说这道观修建成了,他在里头修仙,那是事半功倍,很快就能位列仙班。   户部尚书苦笑不得,也不敢劝谏。   皇帝听着耳边嗡嗡嗡地吵闹声,眉头紧蹙,已然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面色凝重,钱太师也察觉出了皇帝的耐性所剩无几,但他一点都不想出手暗示。   这件事,只要不落在清流派手上就行了,至于齐子辙,他暂时还管不了了。   “好了!”皇帝怒斥道,伸手将放在案桌上的前朝名臣茶盅扔置在地上,上千两就这么没了,户部尚书露出了心疼脸。   众位大臣全都不敢多言,皇帝这才松了口气,至少他震慑住他们了,这样就可以了,他挺了挺腰杆,装出一切都在掌握中,“你们的想法,朕知晓了。传朕旨意,流民一事,由......”他目光环顾了一圈,停顿了一下,开口道:“由齐子辙全权负责。”   “看看你们如何上朝的,礼仪秩序都丢到狗肚子去了,真真是丢人现眼。若是再如此,全体去礼部那儿学了礼仪再说早朝之事!”   “行了,你们不用多言。我是不会更改旨意。金口玉言。今日早朝就到此,退朝吧。”皇帝阻止了想上前反驳的大臣的话头,直接宣布退朝,往后殿去。   戚妃也跟着袅袅而去,见了皇帝,笑容满面,一脸崇拜的小姑娘模样嘴巴甜滋滋地吹捧着皇帝:“皇上真是英明神武,让臣妾为之臣服,能够伺候陛下,是臣妾千百年来修的福分。”   “哈哈哈,能得爱妃服侍,也是朕的福气。爱妃,这时辰,该修炼了。”   “是。”皇帝携手戚妃,往后头的道观去修炼丹药去了。   至于齐子辙,拱手谢恩,等明日上头明旨发放下来,早朝过后,他到衙门办了些许事,到了午饭之时,吃了点衙门供应的饭菜,趁着午休,到街道上走了一圈,倒是买到了一件勉强满意的物件,准备送给沈晞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依然是存稿箱啦~~~真的是有时候写得顺,有时候写得不顺呐~~~~~戚贵妃的属性你们看出来了么? 第062章 送礼物   皇宫道观中, 皇帝不过在丹炉边上跟着道长修习了一个时辰,就感觉腰酸背痛, 便要起身,戚贵妃见其起身, 也跟着要上前去扶,却不料, 起得太过于猛了, 本就身子有点单薄, 以往在掖庭中劳作的她,竟然身子晃荡了两次, 软绵绵地躺在了地面上。   戚贵妃突然双目紧闭,躺在地上,吓得皇上一手扶着腰肢, 边对着外头喊人,“来人啊,来人啊!”   道长听到了咕咚一声就睁开眼眸子,见戚贵妃这样情状,吓得手里的拂尘差点掉地上了, 戚贵妃可不会害他,这是出了什么事么?   道长想通了之后, 装出一副老神在在地模样, 也不靠近戚贵妃,也不安抚皇上,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将他忘记。   肖公公小跑着进来, 见戚贵妃倒地上,上前跪下说了句冒犯了,又食指放在了鼻间下方,抬头对面色惨白的皇上说:“回皇上的话,戚贵妃只是晕倒了。”   小太监赶紧去请太医进宫,进来几个太监,将戚贵妃抬到了侧殿里头的榻上,皇帝此时心神才回了位置。   擦了擦额头的汗,肖公公劝着喝下了茶水,等太医过来,跪下请安,皇帝赶紧道:“快去看看戚贵妃怎么了?”他倒不是心疼戚贵妃,而是怕那道观里头他们是不是触怒了神明,进而神明才下了征兆,令戚贵妃来警示于他。   他心里惶惶不安,太医叩首去把脉,放上纱巾,垫上了医枕,闭目诊了片刻,又换了另一只手,之后他抬眼对皇帝道:“陛下,不知戚贵妃的贴身宫女何在?”   “快去宣!”肖公公赶紧让小太监去唤了戚贵妃的贴身宫女进来。皇帝此时心才放下,看样子不是神仙降罪,只是病了,也不知是什么病。   贴身宫女进来,请安后,太医上前,温和地问:“这位姑姑,您是贴身伺候戚贵妃?”   “正是。”   太医颔首,又道:“不知戚贵妃近日换洗之日在几何?”宫中嫔妃,将来月事的日子含蓄称之为换洗,其实是有登记在册,不过这也要等问了后,才让肖公公去敬事房取了档案过来对照一番。   宫女思考一番后,才谨慎地道:“娘娘已经有月余不曾换洗了,只是娘娘一直以来,换洗这事不是太过于规律。”其实她们早就有所察觉,娘娘自身也晓得,但没有合适的机会揭发。   太医颔首点头,又问:“不知最近娘娘可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容易累,睡得比平日里多,而且还沉。娘娘今儿早起还说自个腰肢好似大了一点,焦虑自个胖了。”   太医跪下拱手道喜,“回陛下,若是老臣没有出错,贵妃娘娘,这是有了喜脉了。”   肖公公一听,瞪大了眼睛,连带着皇帝不由得站了起来,靠近太医,难以置信地询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已经两月有余了,娘娘身子骨不错,胎象稳妥。”   皇帝大喜抚掌大笑,一个劲儿说是神仙怜悯于他,看他虔诚之心,这才给了他孩子。一面叮嘱太医要好好伺候戚贵妃。   戚贵妃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在自己的宫殿中,见皇帝焦急地望着她,她微微张开干巴巴的嘴唇,唤了一声,“皇上。”   “你醒了就好。没事,没事,你只是有了我们的孩子。你好好儿的。朕已经让太医多照顾你了。朕等会就去道观酬谢神灵,给你和腹中的皇儿祈福,以后,你生的皇儿就是太子,你就是皇后,太后。”   戚贵妃伸出手,捂住皇上的言语,蹙眉道:“皇上,您还要陪着臣妾一起修仙问道呢。”   “好好好。朕陪着你,睡吧。”戚贵妃闭上眼睛,睡去,皇帝守了一会,叮嘱宫中嬷嬷一番,这才去了道观。   听到皇帝走远的脚步声,戚贵妃一把坐起,瞪着自己腹中的胎儿,双手蜷成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腹部,满眼都是恨意。   宫中嬷嬷进来,上前抓过戚贵妃的手,制止住她,戚贵妃抖着嘴唇,抱住宫中的嬷嬷,恶狠狠地说:“你不要阻止我,我绝对不让这个孽种出生!我觉得我好脏,我好脏,好脏!”   “嬷嬷,我以后死了,怎么去见祖父、父母、兄长、嫂嫂和侄子!我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   宫中的嬷嬷紧紧地搂着戚贵妃,面颊流下了热泪。   她们是从鬼门关里头出来的,她们是从阎王眼皮子底下逃脱出来的命,她们苟延残喘地活着,不知廉耻地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姑娘!姑娘!主子们会知晓您是被迫的。”江嬷嬷面目狰狞地说:“姑娘,想想当年的主子们,只有姑娘还活着,姑娘绝对不能白白活着,狗皇帝,一定要付出代价!”   “我齐家上下几百口人的性命一夕之间覆灭,狗皇帝,连襁褓中的孩子都不曾放过!当年的姑娘们全都上吊自尽投湖而亡,夫人撞墙死于牢中,少夫人和少爷侥幸逃脱,却被穷追不舍,三年后也被捕万箭穿心而死。”   “您更是在宫中那些个吃人的地方好不容易逃脱了性命,齐家的血债,要让狗皇帝用皇位来偿还!”   戚贵妃抹干泪水,伸手摸着自己腹中未成形的胎儿,对江嬷嬷郑重其事地叮嘱,“嬷嬷,若是临盆时是男儿,你记得掐死他!若是女儿,让人送出宫去吧,为奴为婢,吃菜咽羹都行,嫁鸡嫁狗随意。”   江嬷嬷叹了口气,“好,老奴答应您。”   “后头那个怎样了?”   “一切都在您的安排之中。”   “那就好。”戚贵妃露出了绝美动人的笑容,似乎刚才的失态从未有过。   齐子辙是暮色渐浓时回府的,与往常一下马就往书房里头钻不同,他直接去了后院。   沈晞蕴正对着花瓶里头的花修剪它的枝桠,齐子辙进来时,她抬头看,停下手中的活,放下小银剪刀,笑着迎上前来。   经过昨日,两人的感情又好了不少。   齐子辙见她这般,挥退伺候的人,沈晞蕴歪头笑着,他这么神神秘秘做什么?   他磨磨蹭蹭了一番,才从袖子口中掏出一个圆形盒子,看着像是一个漆器。盒子只有巴掌大小,略微有些像小巧的首饰盒子。平顶直壁,平底浅浅凹陷入内。盖面和周遭都以漆填充,盖面用木刀雕刻出了朱地黄辉观牡丹花丛,花色以银粉漆填充之,银粉散涣,枝叶则黑漆黄理。直壁上还装饰着卷草纹路,上头有几句不知名的文字,文字上也漆着银粉。漆器底以及里都是朱红色的漆。这样的漆器制作精良,算是当今顶尖手工制品了。   沈晞蕴接过手,打开一看,里头可以装香粉,也可以装点小首饰。她眯着眼睛笑,这个漆盒子,她十分喜欢,色泽鲜艳,又轻巧。   她万万没有想到,齐子辙说要给她带礼物,还真给她带了漆器盒子,她一直以为他贵人多忘事,即使是说出口的话,也不过是一时冲动,也不算是会懊悔,而是公务太忙碌,总会忘记。   若是他让侍卫或者管家去他的库房里头挑一件物品送过来,她也会好好珍藏,毕竟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她已经不打算跟他和离了,他们二人的感情也好似有了跟以往不太一样的感觉了,她还是瞒喜欢他的,也知晓他忙,女子柔顺包容,是常理。   给自己做了无数思想工作的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能收到这样好的礼物,太过于称心了,以至于她连道谢都忘记了,来回抚摸着漆器,就是咯吱咯吱地笑着。   齐子辙见她确实喜欢,虽对她没有对他说几句娇软言语颇有点介意,但她开心就好,这样也不枉费他买下这漆盒子了。   晚饭时,沈晞蕴眼眸子中都是流光溢彩,顾盼生辉,自告奋勇,替齐子辙端茶倒水,盛饭盛汤,很是殷情。   张嬷嬷只知晓齐子辙送了礼物给沈晞蕴,想着小两口感情好,比什么都好,也不觉得自家姑娘太过于巴结姑爷。   吃过晚饭,两人对坐看书,看了一会,天色渐渐晚了,这才准备休息了。   沐浴更衣过后,沈晞蕴躺在床上,还眉开眼笑齐子辙无奈地笑了下,柔声问:“就这么高兴?”   “嗯!”沈晞蕴呵呵地笑着。   齐子辙被她感染,嘴角也露出笑意,道:“既然如此,那下次看到好玩意,我再买来送你。”   沈晞蕴抿嘴不语,过后才缓缓道:“不要太贵。”他怕她为了她一笑,把自个家底老本都花出去了,那她得哭了。   齐子辙伸手揉了下,眼底都是浓情,克制不住,轻轻将吻落在她的额头,她闭上了眼睛,心跳得很快,掌心都是汗,齐子辙屏住呼吸,轻轻离开她,柔声说:“好了,睡吧。”   “哦。”沈晞蕴轻轻回复,却难以入睡。   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轻声唤着:“夫君,你睡了么?夫君?”她等了一会,以为他睡着了,便要闭上眼睛。   齐子辙淡淡地问:“怎么了?”   “夫君,礼尚往来,我也有礼物送给夫君。过几日给夫君。”沈晞蕴翘着嘴唇,想到了要送什么礼物给齐子辙。   齐子辙睁开眼眸子,过了许久,才说:“好。”我期待你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是不是很惊喜呀~~~~~   漆盒子资料来自于围脖哦,明代的填漆牡丹圆盒,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期待(☆▽☆)明天的剧情哦~~~嘿嘿~~~ 第063章 特效药   翌日, 宫中戚贵妃有了龙胎的消息传了出来,宫里一些嫔妃, 都接到了一则旨意,全都被小太监和一小队侍卫看守着收拾东西, 说是要搬到皇家寺院里头,替戚贵妃的龙胎祈福。这还是道观里头的道士出的主意, 说是昨日夜观星象, 发觉天有异象, 将有女子作怪,对龙胎只怕有异, 为了保护龙胎,最好将那些个嫔妃全都迁出去,连带着公主们也要在两日后去皇家别院居住。   这话一出, 首先惹怒的不是千金公主,而是弋阳公主,弋阳公主闯入皇帝殿内,大骂戚贵妃是红颜祸水,用了巫蛊之术, 这才迷惑得皇帝失去了神智。   皇帝一直都认为自己是英明神武,他知道下此旨意过于孟浪, 可万万没有想到, 后宫嫔妃未曾来哭诉,倒是惹来了弋阳公主,还大骂他后继人之生母, 简直不可饶恕。   于是,弋阳公主被侍卫给叉了出去,直接扔上了马车,率先送到皇家寺庙去了,说是修身养性,为和亲做准备。   有此例子在前,就连千金公主的母妃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苦涩地收拾行李,准备前去皇家寺庙。   千金公主得知若是去了别院,行踪都要让人监视,本来昨日就拿到了药方子和药帖子,今日得让沈晞蕴过来拿了。   沈晞蕴接到了千金公主的请帖,让张嬷嬷备了马车,跟管家周平说了一声,就往宫中去了。   宫门口,已经有了千金公主宫里经常伺候的嬷嬷在等着,这位嬷嬷沈晞蕴也见过无数次,两人都认识。   嬷嬷快步领着沈晞蕴去了千金公主的宫殿,一路过去,宫女和太监们来来往往,很是忙碌,倒是让沈晞蕴生出几分异常的神色,但宫中不可多话,不可过于好奇,否则怎么死都不太清楚。   沈晞蕴进了千金公主的宫殿,千金公主迎着过来,和沈晞蕴一齐到了里屋,千金公主让嬷嬷去把药帖子和药方子拿过来,和沈晞蕴说起了话。   “公主怎的如此匆忙?”她进入殿内就发觉,多宝阁上的摆设少了好多,一些本应该挂着的帘子竟然有宫女摘下来,她刚开始也怀疑千金公主是不是惹怒了皇帝,可若是真惹怒皇帝,怎么可能会让千金公主见她一面。   一切都透露着不可思议。   千金公主看着嬷嬷将药放在桌子上,推到了沈晞蕴面前,道:“这药是跟太医院拿的,是治疗那方面最好的太医,若是有效,可拿着我的名帖再去拿药。”   “你可知戚贵妃有了身孕?”   “不知。”她并不关心宫中嫔妃动态,至于戚贵妃,她知道上辈子她就有孩子,这辈子也差不多这个时候有的,没什么好奇怪的。   千金公主淡淡一笑,“是不是宫中跟逃难一样?”   沈晞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微笑。   千金公主也不在意,她知道沈晞蕴与她不同,讽刺地说:“还真的像呢,若是让京城里头的老百姓知道,还以为国破家亡,我们皇家人要丢下这个天下逃命去了。其实是因着戚贵妃有身孕的事。”   “父皇多年来盼的龙子,只怕这次就要遂愿了。也好,到底是同父弟弟,也算是亲的,若是让堂兄弟继位,只怕我这个公主以后的日子更难过。”   “这是?”   “父皇在意戚贵妃的胎象,觉得宫中人多口杂,让嫔妃都去皇家寺庙祈福,至于我们这些公主,到皇家别院居住,也还好,吃穿用度不愁。”   “公主,不过十个月就能回来。”   千金公主微微一笑,“你说得是。”沈晞蕴宽慰了千金公主一番,才出了宫。   在马车上,张嬷嬷不免摇头表示不认同,可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如今已然老了,想要个自个的儿子,也不是什么错处,只是觉得做得过了,可看看皇上的年纪,又觉得皇上可怜。   连平日里毫不客气的言官,都头一次哑口无言了。   回了齐家,天色还未黑,沈晞蕴将药递给张嬷嬷,吩咐她赶紧按着太医房子的嘱咐,将药煎了。   厨房里头煮着饭菜煎着药,炊烟袅袅升起,平淡却温馨。   齐子辙这么多年了,头回再次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进屋时,齐子辙的心绪不错,虽今日皇帝又干了蠢事,可朝中一片安宁,这倒是难得,至于处理流民的旨意,皇帝还未皇嗣到来高兴,只怕还未腾出手来。   正好他可以悠闲一两日。   小轩窗微微敞开着,桌上已经摆放了些许菜肴,这是今日沈晞蕴吩咐厨娘做的。两人对坐,先起了筷子,边吃边说些话,问问沈晞蕴今日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想出去逛之类的闲话。   得知她去了宫中,也不多说,只是让她小心谨慎而已。   两人饭毕,齐子辙正要站起来去沐浴时,沈晞蕴让他坐会,笑着说:“夫君,昨日说的礼物,没成想,这么快就能拿到。”   “什么?”齐子辙略带期盼地问。   张嬷嬷此时端着药汁进来,散发着浓浓的中药酸涩味儿,沈晞蕴将药碗推到了齐子辙面前,张嬷嬷退在三步远处,齐子辙看了看药,看了看笑吟吟的沈晞蕴,“这?”   “嗯,这就是我为夫君准备的礼物。听胖胖的嬷嬷说夫君以往腰不好,夫君没有治疗过,定然是不想跟江神医说,因而我拜托了千金公主,从太医院里头求来的药方子,夫君放心,太医并不知是您要吃。”   齐子辙抽了抽嘴角,踌躇了一会,沈晞蕴见他面上没有丝毫喜色,扁着嘴巴,说:“我知道夫君定然不喜,可我觉得,没有什么礼物,比得上治好夫君的腰伤。听说男人若是腰伤了,就不太行。估计是说行走不便吧。我不想夫君不太行。”   沈晞蕴天真无邪的话语让边上偶尔听到一两句的张嬷嬷听得冷汗直冒,恨不得上前捂住沈晞蕴的嘴巴。   齐子辙则嚼着话中关键字,“不太行?”   “是啊。听人这么说。”沈晞蕴并没有特指齐子辙,可对于齐子辙来说,不信任他可以,但不能不信任他的雄风。   齐子辙于是端起药碗,一口喝下,便擦了擦嘴角,循循诱导:“娘子误会了,你夫君,很行。”   “娘子辛苦了,至于以后,娘子不用熬了。夫君很高兴,娘子还能关注夫君的行不行。”沈晞蕴挠头,点头笑着说应该的,可总觉得有些话不太对啊。   沈晞蕴唤了张嬷嬷到水室洗澡,洗到一半,她发觉张嬷嬷的动作停了下来,沈晞蕴闭着眼睛,娇嗔地说:“嬷嬷,快点。冷。”   擦拭干净后,沈晞蕴睁开眼,只见面前人并不是张嬷嬷,而是齐子辙。   “夫,夫君!”   齐子辙卷起袖子,伸手将沈晞蕴从桶中捞了出来,沈晞蕴来回摆动着双腿,嘴里焦急地说:“夫君,你要干什么!”   齐子辙一把将沈晞蕴放在床上,哑着嗓子,手掌落在她□□的身躯来回抚摸着,特别是那圆润的臀部和曼妙的脊背,勾勒着她凹凸有致的弧线。   他呼出的气都是热得烫人,喷在了她敏感的耳垂边,不由得缩了下,发出了痒的声音。   齐子辙克制着体内热气乱窜,似乎已经多股汇合成了一股,往小腹去了。他咬牙切齿地盯着沈晞蕴,双眸都发红了,一字一顿地问:“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治腰的药啊,夫君,据说是特效药。”沈晞蕴一脸无辜,她双手抓着被单,正要试图把床榻边上的被子给拉扯过来。   齐子辙深吸一口气,“还真是特效药。”   他的双唇轻轻地含住了沈晞蕴小巧的耳垂,发出了舔舐的声音,滋滋声让沈晞蕴心有点慌乱,她双手抵着他往她身上压的胸脯,他浑身好烫。   夫君想要干什么?   齐子辙将他的双臂收得更紧了,直接将沈晞蕴禁锢在身下,亲吻越发急促,甚至到了锁骨处,还咬了一口,在听到沈晞蕴发出痛后,抬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个唾液微微沾着的嘴角,笑得格外邪魅,道:“原来,这才是娘子送我的礼物啊。”   “夫君!什么礼物?”   “你呀,我的娘子。”齐子辙轻柔地说,一手揉搓着高峰,一手轻轻地往下游动着,在山谷处把玩了一会,本来滚烫的掌心,越发炙热了。   沈晞蕴觉得自个也好热,好难受,她不由得扭动了下腰肢,却更加近距离感受到了他的热度。   她□□出声,嘴里破碎地求饶着:“夫君,好热,好难受。”   “夫君,我错了。”   “夫君,夫君......”她不知道她该求他什么,只是觉得这样既难受又舒服,她只能无助地喊着。   她的双手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慢慢勾住了他的脖颈,身子扭动着往他身上贴去,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她修长的双腿微微分开,她又想要靠拢。   他的唇舌犹如进入无人之地,到处攻略点头。细软的腰肢轻轻地陇着,刚才那股子热气更加旺了。   她破碎娇喘着,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嗯声,在她企图逃走的腰肢被他快速禁锢住,妩媚如丝的眼眸子里头泛起了水雾,她看着他俊美的五官泛上了点点汗珠。   她只听得耳边疼惜柔和地声音:“痛,就咬我。”话音刚落,闷哼一声,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好似如云端飘荡,又似在海上泛舟,双眼角中噙着泪珠,嘴上娇吟点点,双手紧紧搂着他,只想要融入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希望不要被锁,不想改文~~~细腻的那啥等我有空再写,到时候如果你们需要,请关注我的微博晋江阿拙,私戳我。 第064章 慌乱中   夜半时分, 红帐轻摇,吱吱作响, 暖香云鬓,馨香满室, 似泣如诉之破音轻轻响起,与之交响的铃声来回相互应和。齐子辙仿佛不知疲惫为何物, 来回撞击着, 似若骑着烈马在草原奔驰, 一上一下,畅快得差点大声呼喊, 鼻尖上冒着的汗细细地滴落在了白瓷上,娇吟粗喘交织,帐内氤氲, 暖气升腾,随着几声呼喊娇唤声,肌若无骨的娇臂横生而出,软软地搭在了床沿边,无力地垂落着, 齐子辙好似趴在了柔软的云端之上,闭眼回味。   齐子辙自然地翻身而下, 不过一会就熟睡过去。沈晞蕴娇艳欲滴, 腮鬓微红,腰肢酸软,横陈玉体, 动弹不得。今晚的事发生得太快了,她连羞涩都来不及,犹记得当齐子辙压她在身下时的眼神,火热又带着几分冷冽。   沈晞蕴的身子很累,心更累。她万万想不明白,明明是喝了治疗腰伤的药,为何喝过之后齐子辙的反应让她很是讶异。   她知道,两人成亲了,照着最近两人的发展速度,他们二人迟早要到这一步。出阁前,沈老夫人也派了燕喜的嬷嬷来教过,张嬷嬷也塞了欢好的物件给她看过。可当时她正满心想着嫁他后三年就主动求去,学得不太认真,只记得一些不太要紧的事儿。   燕喜的嬷嬷还说过,洞房时都会痛,让她一定要忍着,说男人不禁吓,一吓以后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还说女人刚开始不舒服,以后越来越舒服,是欲罢不能。   那时候她一脸茫然,听不懂她言语中的暧昧,现如今多少有些懂了,不过她更多不是羞涩,是害怕,是担忧。   若两人在洞房当夜有了这档子亲密的事儿,她也不会拒绝。可如今这巫山云雨不是两人情浓之时半推半就,而是很有可能是那副药。   千金公主难道命太医拿错了药?   可,错了就是错了,以齐子辙的性子,不见得迁怒于其他人,追根溯源,都是自己的错。   沈晞蕴侧头望向边上睡得正熟的齐子辙。两人第一次时,她疼得几乎快要喊出来,他也皱着眉头,后来他不知疲倦,一次又一次过后,她也越发明了其中的滋味了。   心绪凌乱,以至于沈晞蕴久久不能入睡,加之身上粘稠,一股子麝香味儿,让她更为浅眠,断断续续睡了两个时辰。   鸡鸣过后不久,她悄悄扶着腰肢,踮着脚尖下了床,双腿一软,差点就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好在她伸手扶住了平日里扶住的柜子边沿。   地面上是凌乱的衣物,贴身的肚兜散了一地,已经被齐子辙在激动之时撕扯成了碎布,她赶紧捡了起来,塞进了柜子里头,至于中衣上的扣子,也断了好几颗。   好在齐子辙的衣物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下场,她缓慢地收拾了下,才披了件薄薄的衣裳,慢慢走到了房门口,轻轻打开门。   昨夜是张嬷嬷和花雨守夜的。   花雨年纪小,睡得沉,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觉好眠到天明,还是张嬷嬷推着她起来,她看了看天边树梢还挂着月亮,嘀咕着询问:“嬷嬷,还没到当值的时辰,夫人还未起来呢。”   张嬷嬷也小声说着:“怎么可能还没起来?”   “啊?”花雨眨巴着天真的眼睛。   张嬷嬷咳嗽了一声,说:“昨儿夜里热,夫人估摸出了一身汗,又体贴咱们,不忍心让咱们半夜里起来放水,定然睡得不熟,我们早点起来,服侍了夫人净身后,让夫人再睡个回笼觉。”   “嬷嬷,昨夜,有点冷吧?”花雨想着她刚起来看到薄被盖在了身上了。   张嬷嬷支支吾吾地含糊说着听不清的话,花雨这时也清醒了大半,赶紧收拾自个。   红着老脸的张嬷嬷哪里说得出口啊,她内心也是五味杂陈,为自个姑娘高兴,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姑娘和姑爷经过了昨夜,便是真的夫妻了,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夫妻间有了肌肤之亲和没有区别可大着呢,很多事,男女争吵,若是没有亲近过,只怕都僵着,若是亲近过了,又有俗话说了,床头打交床尾和。   张嬷嬷倒是能少担忧一些,她以往也怀疑着姑娘能不能跟姑爷亲近点。   现在她倒是替姑娘担忧其他的事了。   昨儿夜里闹腾得也太厉害了,姑娘只怕喊得声音都哑了,可姑爷还不放过姑娘,这两人甜蜜她是开怀,若是姑娘伤着,或者姑爷太厉害了,嫌弃姑娘身子不好,去寻了别人,那可怎么办?   张嬷嬷端着一张严肃异常的脸在外头候着,不过一会,就听到了门开启的声音。沈晞蕴媚眼如丝地抬着修长的睫毛,快速睃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轻轻上前,伸手扶住沈晞蕴,刚要开口,沈晞蕴轻轻抬手竖起食指,放在唇间。   沈晞蕴指了指外头,张嬷嬷点头,搀扶着她出门了。房门轻轻掩起,张嬷嬷扶着她去了客房,凑近瞅了几眼,低声问:“夫人可是要沐浴?”   听张嬷嬷这么一说,她越发觉得自个身子黏糊糊不舒服,看看天色,咬了下嘴唇,决定忍下不适,摇头道:“不了,你轻点手脚,去屋内拿了我的衣物过来换了,千万不能惊动老爷。再者,让花雨知会马车夫一声,让他尽快备车,就说我有要事要出去一趟。”   今日齐子辙不上朝,加之昨夜之事,他应该会睡得晚一些。   张嬷嬷不懂沈晞蕴为何如此安排,便应了。   等到张嬷嬷拿着衣裳过来,伺候了沈晞蕴换衣服时,看到沈晞蕴身上有些青紫红肿的痕迹,脸上倒是有几分明了。   虽说沈晞蕴在沈家并不是最为娇养的姑娘,可倒是孙氏也未曾让她做些重活,全身上下都是细皮嫩肉,昨儿的事,连她都觉得年轻人,刚开荤,多少有些克制不住了。   如今看来,不仅仅是一点克制不住,只怕是孟浪了。   这浑身上下,特别是那腰肢,两只隐隐若现的青紫印迹,看上那印迹大小,就知是姑爷的手了,可以想象昨晚姑爷多么疼爱姑娘,甚至于那腰肢凹陷处,还有一枚红晕的肿胀,看似蚊子叮咬,可细细辨认,还有一两颗不怎么清晰的牙印。   姑娘怕是被吓到了吧。   张嬷嬷本想告诉沈晞蕴,人伦乃天之正理,女子出嫁,以夫为天,她得顺着姑爷才是,只是想着姑娘到底初次经过人事,如今心绪未定,若是多加劝说,起了厌恶之心,只怕更加得不偿失,倒不如回了沈老夫人那儿,姑娘最听沈老夫人的话了,开导一番,也就懂了。   想到如此,张嬷嬷轻手轻脚地替她穿上衣裳,重新梳头后,扶着沈晞蕴出了门。   沈晞蕴匆忙出门,连带着早饭都来不及吃,临出门还碰到了正要去厨房查看的小管家周平,在周平眼里,沈晞蕴是跟京城郊区逃荒的村民们一个模样。   周平略有所思,只是主子们的事,他并不多言。   马车上,沈晞蕴来回深呼吸,花雨偷偷瞥了好几眼,沈晞蕴板着脸,瞪了花雨一眼,花雨赶紧低头,今日夫人心情不好,千万不要惹着她。   至于张嬷嬷,则内心暗笑,姑娘这是心虚呢。   沈晞蕴双手紧紧拽着,若是地面上有条缝隙,只怕她都要钻进去啦。她再次思索了老半天,还是觉得,昨夜的事,她得负全部责任。   沈家门房一大早刚揉着眼睛,就听到门外有马车轱辘的声音,抬头拉开门板,随意探头,却见真停了一辆马车,上头还写了一个大大的齐字,是二姑奶奶回来了。   怎如此早就回沈家来了?不会是和二姑爷吵架了吧?   这二姑爷可是官都比自家老爷大,门房跟了沈宴这么多年,沈宴性子也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以沈宴的无利不起早的德行,只怕醒来就要赶着二姑奶奶回去了。   门房赶紧开了门,沈晞蕴被扶着下了马车,门房见沈晞蕴似乎会走路了,惊讶得差点把下巴给弄掉了。   张嬷嬷从后头拿了轮椅下来,沈晞蕴如今还是习惯坐在轮椅上,因着昨晚体虚无力,加之江畔也曾说要再过十日才能完全脱离轮椅。   沈老夫人此时刚起不久,身着室内衣服,头上簪着玉簪子,正让姜嬷嬷把库房里头的布匹全都搬出来,她准备过几日,挑几匹好的布给沈晞蕴送去,再看看有没有皮袄,到了冬日里,沈晞蕴最难过。   上次因着沈家子孙的事为难她,总想要补偿一番。   沈老夫人猝然转着手中的佛珠,停下,对姜嬷嬷道:“你把最好的皮袄再挑一件出来,既然送了蕴儿,二姑爷那也不能少了。”沈老夫人对这门亲事,颇为喜欢。   沈宴一直跟着钱太师,以她的眼光来看,钱太师的势力已然是过犹不及,再昏庸无能的皇帝都不能容忍毫无血缘关系的重臣把持朝政,玩弄权术,将他视为无物。   钱太师必然会倒,只是时间问题。   沈家如今的危机,不在于眼前,而在于以后。当钱太师倒台时,沈宴必然受到牵连,到时候,沈家该何去何从?   她老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为沈家子孙多结善缘,至于最后如何,她也不能强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存稿箱,我大概白天上了一天的党课,哭哭哭 第065章 去逮人   齐子辙醒来时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甚至于全身上下都疲惫得很,他揉了揉自个的眉间, 用一只手掌遮着外头透进来的光线,侧头看向应该睡在一旁的沈晞蕴。   枕边的人是空的。沈晞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齐子辙抬起身子, 要起身时,身上的薄被滑落下来, 一阵凉意袭来。平日里都穿着中衣休息的他此时上身一阵清凉, □□。   他沉默了片刻, 摇了摇头,让脑子清醒片刻, 定神过后,脑海中浮现了昨晚所有的经过,包括他如何喝下那碗药, 之后如何身体发热,失控,到半夜如何折腾,全都一幕幕回忆起来了。   齐子辙对于昨夜他的孟浪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只是对于沈晞蕴给他喝的药, 以及当时她闪着亮光的眼眸子,跟献宝一般, 他神情冷了几分。   下了床榻, 穿上衣裳,走到正堂,并未看到沈晞蕴的人影。原本应当在桌边坐着的沈晞蕴, 一大早不知去了哪里。   换了院内的丫鬟过来询问,丫鬟们全都一问三不知,她们今日都起得晚,夜晚开始拉长,平日里应该起床的时辰,因着还有些许夜色,她们都睡过头了,本以为醒来定然会遭张嬷嬷的责骂,哪里知道,张嬷嬷和夫人都不在府上。   厨娘也对着厨房里头正房的早餐发呆,这早餐都要冷了,夫人身边的花雨还不过来,也不知吃不吃,没有个明确的指示。   丫鬟从未近身伺候齐子辙,因而也不知该不该问齐子辙是否吃早饭,只能直瞪瞪看着齐子辙往前头去了。   进入书房坐下后,齐子辙在桌案上翻了几页书卷,唤了小厮去喊周平过来。周平进来时,齐子辙正蹙眉不快地看着公务文件,他拱手行礼后,站在一旁并不出声。   齐子辙放下公务文件,抬眼看他,询问道:“夫人可出府了?”   以齐子辙对沈晞蕴的了解,她定然不会再躲到胖胖那儿去,再说他刚才过来时也特意绕路去了胖胖院落门口,里头静悄悄,定然是胖胖还在熟睡。   周平颔首道:“早上进府,正好遇到了夫人,乘着马车出府了。”   “嗯。有件事你去查查。这件事一定要保密,除了经手的你和侍卫,不可向其他人走漏风声。”   “二少爷请吩咐!”   “昨天夫人从宫中带出来的药,你去查查,到底经手了哪些人。药有没有问题,药方子应该有吧?好好查一查。”   “连夫人和身边的人也要查么?”   “查!”齐子辙站起来,背对着周平,他并不是怀疑沈晞蕴,他相信她,所以才要查出来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齐子辙坐下,顿了一会,继续吩咐,“你往前头衙门里头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有事出去一趟,若是皇上召见,让他们派人来报于你,让马房备马。”   周平拱手道:“是。二少爷去哪里?”   “去沈家!”齐子辙快步走出门。   周平站在齐家门口,望着齐子辙骑马消失在街头的身影,默默地笑了。   此时沈老夫人与沈晞蕴正对坐着。   沈老夫人无奈地瞅着沈晞蕴,她昂着下巴,在沈老夫人骇人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想和沈老夫人对视。   看到沈晞蕴这么一大早回来,她也是震惊的。沈老夫人赶紧问了沈晞蕴吃饭没有,得知腹中空空无一物,赶紧让人上了白粥,加了几碟子小菜,沈晞蕴吃了个干干净净,胃口可比往日里在沈家时好多了。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并不当着沈晞蕴的面问,而是看向张嬷嬷,跟还嚷着要再添一碗粥的沈晞蕴道:“让张嬷嬷服侍我更衣去。”   沈晞蕴埋头喝粥,却还是听出了点不对劲,她猛地抬头,迷茫地望着沈老夫人,问:“祖母,你平时不是让姜嬷嬷伺候么?”要说沈老夫人有什么怪癖,那自然是贴身伺候的人也就姜嬷嬷以及从闺阁中陪嫁过来的嬷嬷,其他人她都不让沾手,说是防备心强或者疑心重都行,可如今却让张嬷嬷过去伺候,不会是要罚张嬷嬷吧?   她害怕齐子辙找她算账,这才一股脑地跑回来了,在踏入沈家大门时,她其实是后悔了,很想转头回去,被齐子辙算账也不过是骂一顿,最多是禁足,可是跑到了沈家来,只怕孙氏知道后,要笑掉大牙了。   更别提沈宴这个做父亲的,只怕听到她跑回来的风声,下一秒就能把她给出卖了。   可门房已经看到她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进来了。再说,她肚子也饿了,昨儿太劳累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做那档子事,这么消耗体力,怪不得那些嫁人为妇的夫人们,成了妇人没几日,就瘦得不像人样。   她可不能如此。瘦不是她的追求。   沈老夫人假意生气,嗔怪地问:“怎的,祖母用下你的嬷嬷还不给用了?”   见沈老夫人略微生气,沈晞蕴赶紧连连点头,“给给给,怎么能不给用呢,不给别人用,也不能不给祖母用。”她偷偷朝张嬷嬷使眼色,让她自个提点神。   张嬷嬷跟着进去后,沈老夫人并为换衣服,只是坐在床榻上,张嬷嬷赶紧跪下。   沈老夫人不威而怒,瞅着张嬷嬷,淡淡地说:“当年,你跟着杨氏进门,也是个妥帖的,因而杨氏去了,我进了佛堂,也是因着你这个稳妥的人在蕴儿身边。我万万没有想到,蕴儿会差点失去了双腿,更为想不到,你这样经验丰富的嬷嬷,竟然还有马有失蹄的时候。”   “不过好在蕴儿之后都好好的,我也没有多加追究你。这个府上,除了为沈家的列祖列宗,蕴儿和茂儿才是我真正的牵挂。本来我是不打算让你跟着蕴儿去齐家,想打发了你去西北杨家。”   “可你到底是照顾蕴儿长大,奶过杨氏的奶嬷嬷,这点体面,我总要给你。只盼着在齐家,你能为蕴儿遮风挡雨,为她出出主意。”   “今日是怎么回事?为何蕴儿不告知就上门?蕴儿今日为何如此之饥饿,难道是齐家不给她饭吃么?她受了什么苦什么罪,你竟然不敢派人跟我说?!”   张嬷嬷被逼问得汗珠子岑岑,密密麻麻地落在额头上,额头贴在交叉的双手背上,恭敬地行礼,不敢抬头。   “抬起来,我让你回话!”沈老夫人压低声音怒斥。   张嬷嬷抬头垂目,低声道:“老夫人误会了。二姑奶奶肚子饿是因着昨晚受累了。昨儿晚上,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圆房了。”   “什么?他们竟然......”竟然现在才圆房?沈老夫人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啼笑皆非的事。   沈老夫人摇头无奈地询问:“为何不让她吃饱了再回来?”   想着当初燕喜嬷嬷教导沈晞蕴后过来回话就曾言语暗示过她,说蕴儿心不在焉,只怕学得不多,会受苦头。   她当时还不信,没成想,竟然是真的。   这个傻丫头啊,这样的事,有什么好害羞的,还跑回来了。听说齐子辙一直都洁身自好,边上并没有丫鬟伺候,更别提是什么看对眼的姑娘了,连花楼都不曾去过,那些书生所有的风流气息,他一概没有。   以往沈老夫人还是不信他人的言语,即使是当年沈老太爷,在成人时,也有个通房备着,教会他人事,成亲后,因着官场上的应酬,也没少去过那些花楼,沈老夫人心中自是清楚,只是沈老太爷身边本就有通房,那些在外头卖笑的,她还看不上,也犯不着跟这些人计较。   张嬷嬷听到沈老夫人如此询问,低声道:“二姑爷大概并没有近过女子身子,二姑奶奶身子弱,估计吓到了。”这样难以启齿的话,她不得不说,幸而二姑爷身边没有长辈,否则被知道了,岂不是笑话了。   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又问:“你们来沈家,可跟二姑爷说了?”   张嬷嬷摇头。   “派人去跟二姑爷说一声,真真是不像话。”沈老夫人跟身边的姜嬷嬷埋怨地说着,姜嬷嬷出去一趟,回来替沈老夫人换衣服,毕竟做戏得做全套。   张嬷嬷只是在边上递了鞋子。   齐子辙是在半路遇上了匆忙往齐家赶的沈家小厮,小厮拦住了齐子辙的马,回说沈晞蕴在沈家,依着沈老夫人的意思,说是她突然想沈晞蕴了,这才派人急吼吼地让沈晞蕴回沈家。   齐子辙淡淡笑了,放慢了速度,往沈家去。   沈老夫人不过是心疼孙女,生怕他怪罪,这才说了一个漏洞百出的借口,当然,也是为了给他台阶下,他到底是晚辈,自是要顺着下来了。   不过,这只是在沈家,若是回家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估计现在在努力写党课布置的作业...... 第066章 庾承继   皇家别院分为不同等次, 有皇帝专属的别院,院落层次分明, 十步一景,花团锦簇, 美不胜收,亭台楼阁, 多不胜数。也有虽说是皇家别院, 可其内里是个尼姑庵, 由庵主把持,正殿供着观音菩萨, 后山上是荒无人迹的竹林,雾障弥漫,野兽行迹深, 一不小心就能让人有去无回,这样的地界,是用来容纳先帝无子嗣嫔妃和犯了过错的妃嫔们。   作为皇家的金枝玉叶,流着龙血的公主们,自不可能住进那样戒规森严的庵里, 但千金公主和弋阳公主住的别院,也与之差不了多少。   正殿供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侧殿供着送子观音, 偏殿供着地藏菩萨,后头的小矮山是一小片竹林与果园菜园子混合而成,别院里头的住持慈仁法师也是出自名门, 自幼绝了荤食,只是家中父母不忍其出家,为其订了亲事,未婚夫却好似被相克一般,订婚后要么卧病不起,要么出外游学常常遇难,断了胳膊或者断了腿回来。   京城人中渐渐传出慈仁法师凶女之言,其父母因而绝了念头,在慈仁法师再次请求出家时,其父进宫求了先帝,令其侍奉皇家别院菩萨,成了当时别院住持之关门弟子。   慈仁法师聪慧过人,在佛道之上颇有顿悟,不过短短十多年,禅学之修行大有长进,连其师傅都自叹不如,西行游学后,回庵中,带回了数量颇多的藏传佛经和天竺经文,开始进行了大量的翻译和传播佛学之事,因而离庵百米远处,还建立的佛学堂,专供庵内之人修行佛学。   但皇帝继位后,对佛学打压,以至于在先帝之时还颇有名望的慈仁法师将心思都用在了编撰佛学著作之上,也不像静心庵那样,以姻缘签为敛财之机。更多是对自身的修行。因是皇家送供养的庵,即使是没有人化缘,也并无大碍。   山后除了菜园子,蔬果之外,还有百亩稻田,已然足够自给自足,加之皇帝虽热忱于道教,但并未将庵弃之不顾。   因而,当慈仁法师收到了宫内传来的旨意,说是让千金公主与弋阳公主到庵中为国运、国祚和国之继承人祈福之时 ,慈仁法师眼睛都不眨一下,接了。   倒是她的师姐和师妹都替慈仁法师担忧,毕竟这宫中金贵的人到她们这,扰乱了她们清净不说,只怕一些修行未曾坚定心念的小徒弟们要搞出乱子了。   慈仁法师淡笑无言,只转头让小尼姑把圣旨放到专用的厢房供起来,命人去打扫了厢房,进了房内,却给父母书写了一封家信,打探京中之事。   本不想涉足红尘的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被迫卷入。   慈仁法师乃庾家人,其父为庾承继,其母是桓氏为谯郡人,与其父是门当户对的书香门第。家中家学渊源深厚,不管是父亲家族还是母亲家族中人,少有信奉佛法,可恰恰她却从小就痴迷于此。   庾承继官至一品,到了其骸骨年岁,再三上奏,皇帝这才准了。家中亲兄妹都是一母所出。   兄长与桓家表姐结亲,两人恩爱,如今在江南外放,一省之高官,不曾谋求于回京,姐妹们都嫁入高门,只偶尔过来看望一番,但慈仁法师与之交谈不深。   庾承继与桓氏并未与长子到江南,而是隐居在了京郊小农庄中,前几年是在沛县度过的。庾承继门徒众多,亲传弟子却不多,但其中一有名之人齐子辙,慈仁法师也知晓。毕竟当年她虽遁入空门,但年轻时候,也曾抱过还在襁褓中的他。   当年故人得此子较为晚,因而她已然十岁有余。之后不管是父亲有意为之,还是因缘际会,他拜入了庾家门下。   父亲若通过齐子辙打探消息,她自是有法子应对,只是听闻家中妹妹来说过,这弋阳公主,不是什么善茬,好在宫中的皇帝,对她并无什么宠爱。   当年父亲匆匆忙忙为她定下亲事,其中一个缘由就因着她的岁数正好与当今选妃之年界重合,父亲和母亲不忍其进宫,这才如此做。   只是她自幼就与佛有缘,最终求仁得仁。   京郊大兴州下的的小山坳礼贤村弯弯曲曲的小山路上,一农夫戴着斗笠,肩膀看着收拾稻田的锄头,身形略微显瘦,面色较为黝黑,双眼炯炯有神,脚上踩着茅草编织而成的草鞋,一步一步,沉着稳重地往村口的小竹屋去。   路过的老农佝偻着背,见来人,恭敬打招呼:“庾先生,您怎么能到田里去?”   已然六十有余的庾先生笑声洪亮,摆手道:“怎么能总是劳烦老丈人们和学生们?我年纪也不大嘛。”   老农脸上皱纹如刀刻过,农村里最为敬重的就是读书人,听说庾先生还是当过大官的人,只是不想当了,这才归隐于此,并在竹屋后头建了一私塾,早上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下午教他们礼乐,每五日一休,让孩子们回家帮忙做农活,到了农忙时候,也布置了课业,暂且歇息。农家都是穷苦人家,他也不多收什么钱粮,不定用银钱,半吊钱就可以,若是无,用其他物件代替都行。   实在没有钱,资质不错,他也能免了。那些许只是想认些字,他也不收钱。因而连村长都时常暗自赞叹礼贤村的好运道。   只是村子里也有人嘀咕着,庾先生到村中也住了少五年以上了,怎么没见过他的儿子过来探望,倒是书信不少。只是他们全都是白丁,大字不识一个,跟庾先生说话,连粗气都不敢喘一下,心里所有些小想法,也不敢直白问出口。   两人说过话,庾承继往竹屋走去,快进入屋内,却听到远处一小孩子稚嫩的嗓音,喊着:“庾先生,庾先生,庾先生,您的书信!”小孩子赤着脚,脚上还沾染了泥巴,估摸是刚从田里出来,正巧遇上了速递铺的衙役,抢了信过来送给他。   以往他一直以为速递铺的衙役苛待农家人,并未曾把书信送到门口,只放在速递铺子上或者衙门中,甚至于送到村长家中,令农人自己领取。   他还差点闹笑话,要写信去跟齐子辙好好说说,让他找准机会,整治下这些偷懒的速递衙役。   可当他拿着信要去机时,路过田间小地,看到自个的学生在地里摔跤滚泥巴,以前他刚来时,确实大惊小怪,恨不得立马让他们全改了,如今看来,不过是孩童的天真无邪。   他笑眯眯地上前询问时,打架的人身子都僵硬住了,连带着加油助威的都垂下了头,庾承继这才看出了点不对劲,再看坐在最边上那人,手上还拿着一书信,心虚地撇过头,不看他。   在他板着脸的训斥和吓唬下,他们排成了排,乖乖地说了其中的缘由,原来他们常常半路拦截了速递铺子的衙役,闹着询问是否有他的信件,若是有,他们全都一涌蜂上去,二话不说就抢,抢了就跑走了,说是要自个亲自给他送过去。   可村中人和学生都知晓,他平日里不上课都喜清静,加之一群人黑压压上门,总是不懂礼仪的。   他们便在田地里摔打,哪个赢了,哪个就拿着信件去给庾承继。   庾承继听了此事,真是哭笑不得,万万没有想到,一切都是一场乌龙。   他收了手中的信,接过忐忑不安的小学生递过来的信,训斥了他们一顿后,让他们下次记得去给那可怜的衙役赔礼道歉,之后又唤了他们一起回竹屋吃饭。   饭间再三叮嘱,他们若是想请教问题或者是想过来借书、看书都可以大大方方上门,不用再去田地里头摔跟头去了。   小学生们欢呼着,桓氏和厨娘亲手做的几盘子菜,都被一扫而光,之后陪着庾承继说了会子话,才笑着唱着山调子结伴离开。   庾承继笑着接过小学生手中的信,让他跟着进里头坐,问:“你们这些皮猴子,不会又去田里摔跤去了吧?”   “没有,先生。速递铺子的小哥今早吃坏了肚子,到了田间,肚子不舒服,解手去了,正巧我见他面色不好,询问了几句,得知只剩下先生的书信了,这才替他拿过来,好让他早点回去歇息。”   “嗯,到底做了件好事。坐吧,今儿中午,就在这吃饭。”   “不了,我还要回去帮我爹干活呢,先生若是田里的活计弄不完,也可唤上我们,我们都是一把好手。”小学生拍着胸脯,很是自豪。   庾承继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唤了小厮进来,命他去跟厨娘说一声,准备饭盒子,提着跟去田地里,给小学生与其劳作的父亲祖父叔父们吃。   小学生害臊地说不用,庾承继却道:“先生有命,作为学生的,怎能不从?”听了此语,这才恭敬地行礼告辞。   庾承继看书信上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字迹,瞅了良久,才拆开一读,之后在书房中踱步几回,磨墨开了纸,刷刷几下,写了一封书信,命小厮贴身藏着,快马加鞭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啦,工作日啦,我估计在赶作业...... 第067章 先哄人   沈宴昨日是在正房歇下的, 早起洗漱后,孙嬷嬷过来说是二姑奶奶和二姑爷回来了。沈宴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手帕, 擦干净了手,问:“二姑爷可用过早饭了?”没想到齐子辙来得如此之早, 他反而才刚起,多少有点不太好意思。   孙氏打扮完毕, 替沈宴整理了衣角, 亲手端上了茶水, 对沈宴说:“京城最近倒是不太平,听闻京郊流民最近频繁暴动, 家中兄长无事可做,倒是想要为皇上出一份力气,这份差事可是积阴德的好事。老爷到底不像我兄长, 长得粗笨,空有个爵位,也不顶用。不知钱太师那边有和说头?秦家最近是不是还跟着老爷作对?我倒是可以今日就回国公府一趟,跟兄长商量一番,秦家虽在钱太师庇护之下, 可秦家也不是干净的,若是能抓住些什么握在手中, 我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从前儿领着两个庶女出门参加宴会, 与那些夫人们有所交谈后,大致能得出些许东西。这朝中之事,最为要紧就是赈灾一事, 可这事也不是简单派哪个人去就是了,听说钱太师和清流派争得面红耳赤,他们这些有爵位的人家,倒是能从中获利,若是拿下这个差事,捞点油水,也是够了。   再者秦夫人与她两人在宴会见了,也是不冷不热的,有时候还各种阴阳怪气,她也气极了,可能怎么办,只能忍着。   沈宴听孙氏算盘打得精通,本来一大早心情就不太好,粥一口都没喝下,推开,拍了拍手,说:“这个差事,你不用想了,圣上已经定了二姑爷了,明发谕旨,最晚今日就下了。至于秦夫人的事,若是你被迫让澈儿或者湛儿娶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媳妇,你能高兴哪里去?”   “这,这不是......那个贱蹄子惹的祸么?”   沈宴瞪了孙氏一眼,站起身就离开。   孙氏撇了撇嘴,当年还看着沈宴有几分血性,如今倒是学了不少欺软怕硬的功夫。   沈宴走出院子,小厮等在外头,见他出来,赶紧迎接了上去,沈宴大步流星往前走,问:“二姑爷在哪里?”   小厮回道:“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头。”   齐子辙是跟着沈家的小厮进门的,也不去拜访沈宴,毕竟两人在朝中总碰面,齐子辙也尽量避免与之碰面,甚至于有时候手掐着指间,算着到底什么时候合适将沈宴从京城支使出去。   只是现在齐子辙有一两个手下正借给郡王妃用,查沈宴、孙氏和杨氏当年之事。郡王妃和郡王爷思前想后,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不愿意相信,事情只是简单地将外室女与沈晞蕴对调而已。   对于孙氏来说,这样真的能够满足了么?   还有,郡王妃一直咬着舌头不敢说出口,当年她被母亲送到了京城中,说是京城中的寺庙祈福更为灵验,之后就被留在了大伯家。   直到郡王妃的母亲杨氏去世后,她才匆匆被送了回来,可是送回来时,杨氏已经完整入棺了,她未曾见其最后一面。   唯一留下的只有张嬷嬷,可是张嬷嬷当年是伺候她北上的人,换而言之,其他伺候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若母亲只是普通的难产去世,为何当年伺候的人全都不见了?   还有沈惟湛。郡王妃最为在意的人,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在她眼里,就是她和母亲的耻辱。   她甚至于想在国子监命人刁难于他,可他到底是无辜的。她还记得当年在静慈寺她见到他的第一面,他长得太过于可爱了,手里的风筝掉了也不捡,翘着长长的睫毛和湿漉漉的小眼神,对着她笑,露出无齿的嘴巴喊着姐姐。   她那时候多么希望母亲再次怀上的是个弟弟,像他一样的弟弟。   可这样萍水相逢的弟弟,竟然有可能是她的亲弟弟,不,应该说已经是她的亲弟弟了。对于郡王妃来说,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了。   郡王妃深埋已久的怀疑在沈晞蕴的身世被揭穿后,最终发酵了,只能让郡王爷去请齐子辙调查,可齐子辙却过于忙碌,齐子辙最后给了郡王爷几个侍卫,让郡王爷接手。   至于齐子辙为何本来调查过后打算将某些消息透露给郡王妃,后来却跟推开了烫手山芋一般,自是因着侍卫找到了一个可靠的证人,这个证人,说出了骇人听闻的秘密。   想着郡王妃终究要寻沈宴,若是早早让沈宴出京,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倒不如自个多忍受一些时日。   齐子辙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门口,姜嬷嬷笑眯眯等着,上前欢喜行了礼,寒暄地说:“二姑爷近日精神多了。”   齐子辙笑着回了几句,便跟在姜嬷嬷身后进去。   而沈晞蕴早在沈老夫人派姜嬷嬷出去等人时,趁着沈老夫人不注意,一溜烟儿,快步出了正房,去了自个未出阁的屋子里头去,关上了房门,就是不出去。   沈老夫人让小丫鬟扶着,到沈晞蕴门口拍门喊道:“二丫头,你给我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不要,我不出来,祖母不心疼我了,祖母就想着看我......可怜的下场。”只要一想起昨夜“霸王硬上弓”的事,加之以她前世今生对齐子辙的了解,齐子辙没有好好训斥她一顿,绝对不会了事。   想着他的黑脸,不由得瑟瑟发抖,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沈老夫人无奈地拍门,又继续劝说:“好了,有祖母在,没事的,二姑爷还能把你怎么了么?”   有祖母在是不能把我怎么了,可是祖母一定会顺水推舟让我回去,倒是,我就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   不行,我得自救。   沈晞蕴直接爬上了床,将人连带着被子裹在里头,不说话,不听不听。   齐子辙进沈老夫人院子里头,就看到了沈老夫人院中的丫鬟三三两两站着,小声交头接耳,姜嬷嬷脸色不好看地咳嗽了一声,小丫鬟们这才飞一般,散去。   之后她领着齐子辙进了正房,可沈老夫人不在,问了才知晓,这是到后头的偏房去了,只能领着齐子辙绕了过去,正好,齐子辙就见着了沈老夫人好脾气地敲着门,心肝肉地喊着,哄着沈晞蕴出来。   齐子辙蹙眉,上前向沈老夫人请安。沈老夫人身子僵硬了一下,心里埋怨姜嬷嬷,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让他在前面等着不就是了。   沈老夫人柔软的面孔立马换成了严肃大家长尊严的面孔,微微颔首,颇有几分威仪地解释:“倒是让二姑爷见笑了。蕴儿年纪小,平日里娇宠惯了,可从来都不使小脾气,今日是例外,怕是生了什么闷气了。”沈老夫人到底是人精,这个锅短短几句话,就拨在了齐子辙的身上,大致就是说,我家蕴儿脾气可好了,她今日闹脾气,肯定是你不对,你得好好给我交代交代,顺带着把蕴儿给哄好了。   齐子辙听出了弦外之音,拱手称是。   沈老夫人冷哼了一句,“二丫头,既然你不想见祖母,那祖母就留下二姑爷,让他陪你说说话。有什么事,小两口自是要说开才是。”   沈晞蕴一听,怔住了,别啊,别丢下我,祖母,说好的我是你的心肝肉呢?   沈老夫人捣腾着老胳膊老腿,拍拍屁股走人了。   齐子辙见人都走干净了,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你是要我拍烂了这扇门,把你揪出来,还是你这个走出来?”   “你,你别吓唬我,我可是经的起吓的!”沈晞蕴在里头叫嚣着,颇有几分不服气的意思在里头。   齐子辙不再说话,只是倒数,“一、二......”   “等会!”沈晞蕴大声嚷着,“我若是自个出来了,你,你不能严厉地罚我。再说了,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也吃亏了好不?我都没有找你哭闹,你怎么能这么不讲理呢?”齐子辙面色冷凝,总觉得沈晞蕴满腹委屈都在指责他是个大男人,却做出了小娘们的事情来,扒拉着对方,求负责。   而对于落跑的沈晞蕴自己来说,她觉得她没有错,还是受害者呢。   这样的想法,齐子辙能说些什么呢?自个娶的娘子,跪着也只能承认了,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先哄回家再说了。   “行,我答应你。”齐子辙爽快地答应了。   沈晞蕴这才颤颤巍巍地下了床,小步挪动着,走到了门前,慢慢开门,露出缝隙,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瞅着他,嘴里再三询问:“你说了,不许严厉地惩罚我。”   “嗯。”   再一次听到肯定回答的沈晞蕴开了门,然后,齐子辙大步一跨,将她扛在了肩头,直接扛出门了。   沈晞蕴头朝下,跟个倒栽葱一般,手拍打着他的肩膀,问:“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来!太丢人了!”   “你越喊越丢人!”沈晞蕴见本来干手中活的仆从都下意识看过来,虽说下一秒都垂眸了,可丢人却不言而喻了。   齐子辙将人直接扛出了沈家,沈老夫人听闻,赶紧派了腿脚快的丫鬟去拦住齐子辙,等沈老夫人赶到时,沈晞蕴已经坐在马车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今天只有一节大课,开森~~~~ 第068章 见恩师   齐子辙见沈老夫人过来了, 拱手行礼,走到一边, 沈宴听闻,也赶来, 正好陪着齐子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赈灾之事。   沈老夫人上了马车, 见沈晞蕴摸着略微有点乱, 翘着几根发丝的头发, 不好意思地瞅了沈老夫人一眼,呐呐地说:“让祖母担心了。”   见她面容上浮现出的愧疚之色, 沈老夫人笑了,轻声叹了一口才说:“你呀,都怪祖母当年做错了决定, 这才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知道,孙氏不是个好东西。”沈老夫人后头这话说得格外大声,让在一旁的沈宴听到了,一脸尴尬,至于刚踏出门就听到婆婆骂她的孙氏, 默然无语。   “都怪我啊,对不起你生母啊。蕴儿, 你嫁人了, 这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套, 祖母也不是要让你刻板地守着,只是你为何跑回来,张嬷嬷那个老货已然说了,你要知道,是个女人,都要走这么一遭。久了也就适应了。再说了,二姑爷人好,身居高位,还能弯下身子,亲自来接你。你回去可不能再耍脾气了。若是身体不舒服,祖母让姜嬷嬷给你准备了药膏,都让张嬷嬷收着了,你是要吃还是要抹都行。早日为齐家开枝散叶才是要紧的事。祖母就盼着,在合眼前,能见到蕴儿的孩子就好了。”   “祖母!”沈晞蕴不知该如何安慰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伸手摸了摸沈晞蕴的发髻,她真的长大了,而她也真的老了,“行了,祖母下车了,好好过日子。”   “嗯!”沈晞蕴含泪点头。   齐子辙上前拱手向沈老夫人行礼,既是尊重也是道谢。   两人回到齐家,门房开了门,周平得知齐子辙回来了,赶紧拿着信跑着过去,齐子辙此时正与沈晞蕴对视着。   沈晞蕴有点慌了,不知道他要怎么惩罚自己,因着一进门,齐子辙的脸就拉了下来,跟在沈家哄她时完全不一样,果然不能随意相信他。   这时,张嬷嬷进来了,说是周平有要事要禀告。   齐子辙这才抬脚出去,周平站在下头,等他出来时,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看着自己,是自个的恩师庾承继所写,便赶紧拆开看了。   庾承继书信只有短短一页,说了些许近况,之后便问起了皇帝为何将两位公主给送到了皇家别院。   齐子辙想起恩师的小女儿在皇家别院修行,先帝在位时期,颇为受人敬重,如今皇帝喜好道教,这才冷落了不少,听闻慈仁法师跟其他修行人不同,一心在于研究佛学经典,对于俗世,并不关注,只怕是两位公主到慈仁法师那去了,慈仁法师到底自幼承庭训,虽痴迷于佛法,可对于中馈之事,也是耳濡目染,信手拈来,只是到底要了解来龙去脉,才好把握一个度。   齐子辙本想写信过去,让小厮赶紧送去,之后又想着恩师还未见过沈晞蕴,既然沈晞蕴回了一趟沈家,倒不如此次跟着他去拜访恩师,也让恩师见上一见。   这么一想,齐子辙吩咐了周平备马车,进屋去了。   沈晞蕴正抓着张嬷嬷的手,略微焦虑,齐子辙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还有下手,她得想对策啊。   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说话不算话。   正想着,齐子辙又回来了,看向沈晞蕴说:“准备下,跟我出趟门。我们日落时就回来了。”   也就是说,不用准备其他的衣物了,稍微梳洗下就行了,张嬷嬷稍微替沈晞蕴再整理了一下,扶着沈晞蕴出门,这次出门,齐子辙也坐在马车里。   马车出了京城,沈晞蕴此时有点忐忑,侧头询问:“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拜访我的恩师,庾承继先生。”沈晞蕴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过了许久,才想起来,哦,是庾承继啊。庾承继是当年的二把手,钱太师上台时,与他暗地里对着干的人就是庾承继,只是庾承继后来很早就退了,没有想到,竟然是齐子辙的恩师,这是不是意味着,上一辈子,齐子辙能够权掌天下,爬到如此高之地位,很大原因在于庾承继的人脉积累给他用了。   沛县齐家、薛家、郡王爷、庾承继、皇上,齐子辙背后一个个,都是能人,牛人,都是那种一出手就能捏死她沈晞蕴不眨眼的。   沈晞蕴乖巧地抿了下嘴唇,这个时候的她,也只剩下乖巧了。   马车从平坦到了颠簸,京郊大兴州下的礼贤村就快到了,沈晞蕴第一次坐如此颠簸的马车,可齐子辙却正襟危坐,使得她在快要跌落时,赶紧伸手去抓窗厩。   齐子辙见此,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禁锢住。沈晞蕴缩了缩脖子,抬眼瞅他时,正巧与他对视,她一个激灵,赶紧低下头。   两人不说话,一个搂着,一个偷偷将手抓着他的衣裳,就这么过了半刻钟左右,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下来了。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了小孩子们的嬉闹声,他们围着马车乱转,欢快地笑着,叫着,跳着。   齐子辙率先下马,之后扶着沈晞蕴下来。   走了几步,来到竹院子门前,还未抬手敲门,竹院子的门已然推开了,只见一老翁,头发发白,眯着眼睛,看向来人,认了片刻,笑着扶着胡须道:“原来是子由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庾老翁可好?”齐子辙恭敬地做了一个揖。   庾老翁是庾承继的老仆,平日里有空就在门口守着,拿一把竹凳子,坐着,看着天空,有时候也去厨房帮个忙。和庾承继的所有弟子感情都好。更为难得是他辨认功夫强,基本只要见上一面,他就记得你了。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你师傅□□叨着你,你师娘也常说子由不来,她的手艺少有人欣赏了。”庾老翁笑着说,看向齐子辙身后的沈晞蕴,眯着精光闪烁的眼眸子,瞅了几眼,问:“这是你的娘子吧?”   “正是。”   庾老翁点头,毫不客气地评价说:“人是蠢了点,不过老实,心地好,也不见得会拖你后腿。这就好了。毕竟,世间少有人跟老夫的娘子,您的师娘以及姑娘们相提并论了。”   庾家人确实是出聪慧之人,别说桓氏本身不赖,就连她生出来的姑娘,个个都不比男儿差,可惜身为女儿之身,只能嫁为人妇,唯一例外的慈仁法师,也为佛法做出了贡献。   庾老翁话音刚落,张嬷嬷脸色颇有几分忿忿不平,他将目光扫过张嬷嬷的脸上,落在了沈晞蕴脸上,却见沈晞蕴毫不在乎,呵呵地笑着,没心没肺,不由得又夸了一句,“心胸宽大,子由小子倒是有福气。”   “行了,糟老头子也不拦着你们了,赶紧进去吧,再不进去,这些猴儿说不定该黏上你了。”只见围着马车乱转的村中小人儿们嘿嘿地笑着,慢慢走过来,似乎有什么算盘要打。   齐子辙颔首,进了院子内,沈晞蕴也跟着进来,庾老翁跨出门,大声吼着:“不许玩马,被踢了可要躺一生的!”   张嬷嬷不屑地冷哼,小声嘀咕着:“姑娘,那老头子不过是个看门的,怎的敢评价您?”   沈晞蕴瞅了一眼齐子辙的背影,低声警告张嬷嬷,“嬷嬷不可乱说,这可是庾承继先生家,庾家世代书香门第,是我们沈家比不上的。再说了,不是还有什么高手在民间之说么?即使是庾承继先生坐下的门房老丈人,那也是比我们沈家门房见识宽广得多了。”庾老翁说的话她一点都不生气,因着她确实承认自己蠢,若是不蠢,她上辈子也不可能活成这样。   “嬷嬷不可再胡说了。要知道,嬷嬷的脸面可就是我的脸面了。”沈晞蕴敲打了张嬷嬷一番,虽然知晓她是为了她好,庾家人惹不起,再说是齐子辙的恩师,更是要敬重。   庾承继在正院门口等着,沈晞蕴是第一次见到庾承继,上辈子有听闻他的名声,却无缘相见。   只见庾承继面黑,但目光有神,身形略微显瘦,却看着十分硬朗,而身边站着一柔弱温和的妇人,看着与祖母的年纪不相上下,但目光却更为温和,一举一动,尽显大家之气。   沈晞蕴跟着齐子辙俯身请安,唤了师傅和师娘。   桓氏上前伸手扶着沈晞蕴,一行人进了屋子,落座。   庾承继看了几眼沈晞蕴,与之寒暄了几句,便领着齐子辙去了书房,生怕他在让沈晞蕴不自在。   加之两人要谈的事,她们也无须知道。   桓氏以往就颇为担忧齐子辙的婚事,早些时候听闻要娶沈家女,她颇为担忧,但又想着齐子辙并不是那种为了报仇而作出伤人伤己的事来,之后又听闻进门的沈家女身体不好,双腿不能行走,更是忧心忡忡。   可她即使是师母,也不能去干预,只是夜里常常跟着庾承继念叨,让他写信好好劝劝齐子辙,若是沈家女不好,总要培养个嬷嬷当内院管事,千万不能乱了套了。   好在如今见了,沈家女面容姣好,温和善良,甚至真诚天真,这样的姑娘,倒也是配得上齐子辙了,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沈晞蕴与桓氏寒暄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些穿着打扮,说些吃食,倒也有些共同话题,不至于冷场,加之桓氏有意多引着沈晞蕴多说话,两人很是尽兴。   与这边欢畅的场面不同,书房内,倒有几分压抑。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三盼望着周四赶紧来~~~我要放假,但是周末又要党课,哭唧唧~~~ 第069章 抄经文   书房中, 庾承继指了指椅子,令齐子辙坐下, 待小厮上了茶,吖了一口, 才缓缓开口道:“慈仁法师那儿需要接待宫中两位金枝玉叶,不知为何她们竟会被送到皇家别院之中。”   齐子辙肃然道:“先生可知, 宫中出了一新宠, 如今已然封为戚贵妃, 戚贵妃深受皇宠其中一缘由,在于她崇尚道教, 与皇上颇为合得来。只是行事妖孽,只怕不是善茬。近日宫中传来消息,戚贵妃身怀有孕, 皇上自是在意非凡,这才命两位公主出宫祈福。当然,还有宫中的妃嫔,也一并去了另一处的皇家寺庙中。”   庾承继听到此,喉咙滚动了两下, 最终化为一声叹气。皇上年过半百,才可能有一子, 只怕戚贵妃如今也是如履薄冰, 若是腹中为龙子还好,可若不是,只怕, 冷宫都待不住了。   高高架起,落下时,定然如此。   不过祈福一事,确实要慎重。他赶紧提笔写信给慈仁法师,让她一定要令两位公主老老实实在庵内祈福。   十月见分晓,皇帝秋后算账可不晚。   两人又说了些许话,聊了聊流民如何治理,最近公务如何处置,还说了下又长胖了不少的胖胖,庾承继感概道:“若是胖胖的父母见到,定然欣慰万分。”   齐子辙双拳握紧,不语。   好在此时小厮敲了门,唤了他们,说是桓氏让他们过去吃饭了。   在桌上,桓氏热情地替沈晞蕴和齐子辙舀菜盛汤,还对齐子辙夸了又夸沈晞蕴。倒是沈晞蕴面皮有点薄,被夸得不太好意思了,只能垂头开吃。   没想到,桓氏见了,更高兴了,桓氏就喜欢胃口好的姑娘,以往自家姑娘在膝下,胃口不好,跟小鸟儿似的,吃的那么少,她愁的很。   现今见了沈晞蕴这样的,别提多高兴了。   两人在庾家吃了一顿轻松愉悦的饭,回家后,沈晞蕴边脱着发髻上的簪子便感叹庾承继夫妇人好。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性子格外活泼,好似其他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作为她的夫君的齐子辙,自幼记忆力就特别好,忍耐力极佳,深知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听着沈晞蕴叽叽喳喳说着话儿,也不迎合,洗耳恭听。等到沈晞蕴说累了,见后头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猛地转过头来,嘟着嘴巴不高兴地想要质问他为何不搭话,却见他微微一笑,露出了白皙的牙齿,却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令人胆寒的亮光。   沈晞蕴的胆子瞬间小了,讨好地露出了微笑,揉了揉自个的小胳膊,眼巴巴地求饶地说:“好累呀,今天去了好多地方,太累了,我身子骨还很弱,得好好休息。夫君,我先洗漱睡啦。”   齐子辙淡淡一笑,看着她被张嬷嬷扶着还走得略快的身影,将放在罗汉榻的书卷拿起翻阅,水室里头的水足足响了两刻钟,平日里早该出来的沈晞蕴还泡在里头,赖着不出来。   张嬷嬷拎着沈晞蕴的中衣,无可奈何地望向耍赖的夫人,柔声劝:“夫人,总不能今儿就待这了吧?会着凉的。”   “不行,不行,我现在不能出去,他还没有走呢,他肯定等我出去,然后想方设法罚我。”沈晞蕴一副看透了齐子辙套路的聪明劲儿。   张嬷嬷都不忍心提醒自个夫人,若是齐子辙想罚她,她就是每日躲在这里都没用,等会把皮肤泡皱了,得不偿失。   此时听到外头门咯吱一声响,沈晞蕴眼睛顿时亮了,偷偷地噗嗤一声笑了,对着张嬷嬷道:“你看,他等不住了,走了,嬷嬷,快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走了?”   张嬷嬷出门,只见齐子辙淡然地抬眼看她,张嬷嬷垂目不知该怎么回话,刚才齐子辙故意将门开了又关上,就是想引了她出来。   张嬷嬷抿紧嘴巴进去,沈晞蕴笑呵呵地自个出来了,拿过张嬷嬷手中的中衣穿上,笑眯眯的样子就跟偷吃了灯油的小老鼠一样。   可是,刚踏出去没几步,她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她立马转身,就要再进去水室再洗一遍。   齐子辙凉凉地放下书卷,喊了一声,“站住!”   “我,我再去洗一次。”沈晞蕴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没有好好搓澡。   齐子辙对张嬷嬷道:“你们可以退下了。”他站起身,上前走了一步,沈晞蕴抚着边上的家具柜子,退了一步,他又走了一步,她又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你再退,等会就知道好看了。”齐子辙出言制止,沈晞蕴乖巧得很,不敢退了,眨巴着小眼神儿,直勾勾地瞅着。   齐子辙上前,伸手扶着沈晞蕴到了床边,替她脱下鞋子,将她挪进了床内,盖上了被子,这才吹灭了蜡烛,往水室去,过了一会,出来,上了床,翻身,将沈晞蕴搂进怀里睡了。   沈晞蕴突然被搂着睡觉不太舒服,扭了扭身子,齐子辙睁开眼睛,箍住她,哑着嗓子低声呵斥:“不许再动。”   沈晞蕴撅着小嘴巴,哦了一声,闭上了双眸,睫毛微微颤抖,一看就是装睡,他也不揭穿她。   等到齐子辙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时,沈晞蕴才睁开眼睛,看他却是睡着了,这才安心地入睡。   在她沉睡时,唯一想法是,夫君真好,竟然没有罚我。   齐子辙睁开双眼,见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低沉地笑了一声,安心地搂着她入睡了,原来她这样贴着他睡觉,很好。   隔天,沈晞蕴是被齐子辙给唤醒的,沈晞蕴揉着眼睛,瞅着背对着她的齐子辙,齐子辙正双手绑着衣服的带子,洗漱过后的他一阵清爽。   昨儿心疼沈晞蕴前天晚上被他给折腾得很这才没有动她。   沈晞蕴翻了下身子,将被子压在身下,望着他健硕的身影,想着齐子辙身材真好,脑中浮现了前晚两人的亲密事。   齐子辙穿好上早朝的衣服后,转过头来,见她一脸痴迷的样儿,颇为惊讶,但不动声色,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们来说说惩罚。”   “啊?”夫君,昨儿的事不是翻篇了么?怎么能突然反悔?   你不能骗我啊,昨儿才答应了我的呀,你忘记我是怎么跟你回来了么?沈晞蕴满脑子闪过无数反驳的话语,可是齐子辙却快速地做出了决定,“鉴于你做的好事。”齐子辙咬牙切齿地说。   “禁足三日,抄写《心经》百遍。”说完,在沈晞蕴目瞪口呆下,潇洒地出门了。   齐子辙如此潇洒,令沈晞蕴差点发挥出自个的潜力,猛地追上去,“等会!”话音刚落,门就被关上了。   之后,连同张嬷嬷和花雨都不能进来,因为被齐子辙派来的粗使婆子给看住了。   沈晞蕴第一天的白天是在咒骂齐子辙当中度过的,她恨不得能多读点书,特别是那些话本子,这样才能收集到世界上所有骂人的言语,将齐子辙骂个遍。   结果,齐子辙在傍晚的时候进来,说要看她今日写的佛经,她翻了个白眼告诉他,没写!你能拿我怎么样?!   齐子辙淡然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等你啥时候抄完啥时候出门吧。”   沈晞蕴张大了嘴巴,差点泪流满面,为什么,自家夫君昨天还对人家抱抱,还搂着她睡觉,今天就变了样了。   对于腹黑的齐子辙来说,这算什么,她是不知道他在朝堂中变脸,那才叫做快准狠。许是张嬷嬷和花雨都认识到了齐子辙的威力和齐家大家长说一不二的个性,在第二日隔着门探望沈晞蕴的时候,苦口婆心地劝她一定要抄写完经文,据说连胖胖都曾经这么被罚过,虽然只是重复写一个大字,可也折腾得胖胖瘦了一圈。   胖胖那时候哭啊闹啊,连平日里齐子辙最为尊敬的老管家过来求情,都被无情拒绝了。   沈晞蕴觉得天昏地暗,只能卷起袖子,呜呜呜地无声抄写经文了。一天下来,也不过抄了三十多遍。   她顿时后悔了,第一天白天,就应该好好抄写经文的。晚上齐子辙检查过后,点了点头,让她继续反省。   第三日,沈晞蕴小声让张嬷嬷想办法给沈老夫人送信,让沈老夫人派人接她去沈家,这样就不攻自破啦。接着她边抄写经文,边洋洋得意。   可惜,张嬷嬷好不容易把消息给递出去了,却被齐子辙给扣了半年的俸例,这还不算,粗使婆子更加死盯着张嬷嬷了,连带着解手都有人在边上等着,一点都不嫌弃。   沈老夫人得到消息,立马派了姜嬷嬷过去,说要接沈晞蕴回沈家,周平却拱手有礼地拒绝了。姜嬷嬷不敢硬顶,只能回去告知沈老夫人。沈老夫人又往郡王妃那儿递了消息。   郡王妃带着侍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却被周平带着仆役拦在了沈晞蕴院子门口,郡王妃开口怒骂齐子辙,周平笑而不语,硬是一步都不肯退让。   等到齐子辙回来时,还带来了郡王爷,郡王爷顶着头皮,上前劝说郡王妃,郡王妃不好在外人面前下郡王爷的面子,于是,郡王妃被郡王爷不情不愿地拉走了。   沈晞蕴趴在窗台,听着外面的热闹,手酸得很,嘤嘤嘤地继续抄写经文。   直到第五日,沈晞蕴才抄写经文完毕。沈晞蕴将经文摔在了齐子辙的脸上,嚷着要收拾包袱回娘家!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周四的我应该在努力存稿,因为啊,我这周末还要继续上党课,躺倒...... 第070章 换药事   慈仁法师收到庾承继的书信是在隔天清晨, 她刚做完早课,伺候好菜园子里头的菜, 一身泥巴,从后头过来, 小尼姑守在厢房门口等着,递给了她信, 她进去洗手, 拆开信, 一页三行看完,心中有了些数。   午后时分, 她并没有午休,而是专门坐在大殿的蒲团之上,庵内上下也未曾休息, 只能着迎接两位公主。   很快,山门守门的尼姑过来回禀,说是两位公主的车轿已经上山了,慈仁法师领着庵内一众尼姑到山门迎接。   先下马车的是千金公主,她身着素色长裙, 头上簪着银色簪子,腰间并没有任何配饰, 双手合十顶礼膜拜, 慈仁法师合十回礼,再看身后四处张望的是弋阳公主,身着火红长裙, 头上戴着金簪子,手环间还响着金镯子相互碰撞发成的声响。   慈仁法师回想父亲送来的书信,颇有几分感概,真是描绘得恰当,一分不差。   她并不跟弋阳公主多说话,只领着千金公主进去,弋阳公主见慈仁法师并没有搭理她,本来就不想来着劳什子的山里,越发怒气冲冲了,冲着慈仁法师嚷嚷着:“你这个臭尼姑,没看到我是皇室公主么?怎么没有过来请安?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皇室中人。”   千金公主变了脸色,开口替弋阳公主跟慈仁法师道歉,“法师,家姐不懂庵中规矩,还望海涵。”   慈仁微微一笑,道:“出家人,本不喜形于色,对于践踏之人,我们也不会多放心上。出家之人,乃脱离于红尘之中,万般皆不过于心。只是,圣上有了旨意,贫尼不敢不从,不得不犯些许忌讳。”   “师姐,去请了圣旨来。”慈仁法师如此道,千金公主默然无言,对于积极寻找存在感的弋阳公主,她也很无奈。   弋阳公主眼睛瞪得老大,抖着嘴唇,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尼姑,竟然敢如此对她。   慈仁法师接过圣旨,其他人都三三两两错错落落地下跪了。千金公主也跪下了。弋阳公主倔强地站着,却被身边的嬷嬷给压着跪下,弋阳公主平日里可以作,可是对皇上和皇权,千万不能作,一作可就完蛋了。   慈仁法师将圣旨通读了一遍,大致就是说在无旨意召回两位公主时,公主在庵内全权由慈仁法师负责。   也就是说,慈仁法师可以将两位公主当成是普通刚入门的俗家弟子,既然如此,就要遵循庵内的规矩。   慈仁法师话音落后,扫过弋阳公主的面容,笑着颔首,亲手扶了千金公主起来,之后,直接领着她们二人去了厢房。   两人的厢房格局一样大小,摆设也相同,因而弋阳公主挑不出什么错来。   弋阳公主在房内咒骂了无数遍慈仁法师后,在嬷嬷的温言劝说下才停止了,“公主,如今您是在人家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有皇上的圣旨在手,加之慈仁法师可是先帝在位时颇为尊敬的法师,若是惹怒了她,只怕皇上也要看在她父亲庾大人和母族桓氏面子上,加之先帝的面子上惩罚于您,到时候得不偿失,甚至惹怒了民意,到时候皇上可不是随意罚罚就是了。公主,您得三思呐。”   “再说了,在这里,能够过得好不好,不都要看慈仁法师的脸色么?千金公主也不例外。您倒不如,趁机压倒千金公主是正理。”嬷嬷嘴上说的话都是瞎掰的,为何如此劝说,就希望在庵内的日子里,弋阳公主能够潜心修佛,好好儿做人,千万不要再惹祸了,要不到时候,皇上直接让她一生都住这了,只怕她们这些奴婢们还得跟着受苦陪着。她宫外还有亲人,就想着平平安安地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出宫去。   弋阳公主这么一听,倒是想通了不少,自己盘算着,正好前几日似乎抓到了千金公主的把柄,也不知千金公主是否真的把药给煎了送人喝了。   慈仁法师让座下弟子前去唤两位公主,由座下弟子领着她们二人逛了一圈庵内,说了庵内的发展由来,也说了庵内的日常生活规矩。   座下弟子老实不客气地带着她们去了菜园子,替她们分配了浇水的活,其实菜田分得很少,和她们相比,简直不要太轻松,可是弋阳公主不满意了,正要开口打断座下弟子的话时,身后的嬷嬷揪了一下她的衣角,她只能生生将话给咽下去。   到了厢房中,弋阳公主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蹙眉询问嬷嬷,“你为啥不让我开口说话?”简直就是把她们当仆人来使唤,她们是金枝玉叶!   嬷嬷摇头安抚道:“公主,这事不能由您提出来,得让千金公主打头,到时候,得罪人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千金公主头上,咱们占了便宜,不显山不露水,不是更好么?”   弋阳公主一听,亮了亮眼睛,“你说得对!”   “对了,那件事怎么样?那边还是没人来找?上次让你们跟踪药到底被她送出去没有,你们都没有跟踪到。”   “这次和她住在一起,总能抓住把柄,有派人盯着么?你说到时候,她若是在庵内传出了□□之事,只怕父皇会厌弃她了,到时候,看她母妃怎么嚣张!”弋阳公主只要一想到能将千金公主踩在脚底下,就容光焕发。   而身为她的嬷嬷都觉得弋阳公主想多了,千金公主可是从来都没有嚣张跋扈过,倒是你自个,好好看看自个啊。   想着夜里照铜镜,常常发觉自个头发又白了不少,顿时就心累,为何当年她不是伺候省心省事的千金公主呢。   此时千金公主接到了嬷嬷的话,说是外头有人找。   千金公主赶紧带着嬷嬷跟着过去,只见一男子背对着她,身着侍卫服装,此时弋阳公主得到了消息,不顾阻挠,小跑着过来了,躲在了拐角处,偷偷看着。   侍卫见千金公主到了,跪下行礼,却被扶了起来,原来此人正是在齐子辙手下当差的千金公主的表兄。   “兄长来所为何事?”   陈侍卫拱手道:“是这样的,齐夫人曾经从公主宫中拿过几副药。”   “可是管用过来再要?”千金公主笑着说,之后似乎想起这是哪里,颇为遗憾地说:“哎呀,我不在宫中,不过表兄可以让齐大人拿着手牌去找太医,或者是让蕴儿拿着我的手令过去拿药就是了。”   陈侍卫尴尬地解释:“公主,并不是如此。”   “那药似乎出了点差错,与公主给的药方子所配的药并不一致,从太医那儿查探到,并未出现任何可疑人物,因而齐大人命下属前来询问公主,不知公主是否记得,当初拿药的奴婢到底是谁?”   千金公主沉吟片刻,将目光投在了身边的嬷嬷身上,嬷嬷上前一步道,“回表少爷的话,前去拿药的是宫中的贴身宫女,容奴婢等会派人前去唤了。”嬷嬷将守在一旁的小宫女唤过来,让她去找贴身宫女素花。   素花小步走来,给千金公主行礼后,听了陈侍卫的询问,便道:“当日我去拿药,在太医院喝了一杯茶水,拿了药,走到半路,肚子不太舒服,便将药托付给同房的小宫女保管了,自个去了趟茅厕。”   “小宫女可过来了?”   “不曾。”素花摇头,因为公主是过来修行的,像小宫女带过来的人数是有所限制的。   陈侍卫颔首,拱手告辞。   弋阳公主看在眼中,眯着眼睛笑,回了厢房,哈哈大笑,“你看,这就是说明千金公主与那侍卫有私情。果然当日拿了小宫女宫外的父母,威胁她帮忙办事是妥当的。”   “只怕如今千金公主已然不是完璧之身了。”弋阳公主笑着躺在榻上,准备以后看好戏,若是以后千金公主的驸马得知,该多么屈辱,却只能忍着。   当日她打探到千金公主派了嬷嬷到太医院偷偷求了药方子,弋阳公主不知是什么,只是能够让贴身嬷嬷去办的事,必然都是大事,要事,不能假借于他人之手,于是她给了千金公主宫内的小太监一些银钱,让他帮忙盯着之后谁去太医院取药,快速给她消息。   她又用了些许手段,买通了千金公主贴身宫女身边的小宫女,在贴身宫女前去取药的当日,在其每日必喝的水中下了药,之后又让小宫女到从太医院回千金公主宫中必经之路偶遇,小宫女只是托辞说是担心素花,之后接过那药,直接换成了她早就让人在外头开了的药,这才如愿以偿地完成了计谋。   弋阳公主嫉妒千金公主,明明若是没有她出生,她会成为父皇最为宠爱的公主,到时候,她就不用远嫁了。   可千金公主的出生,改变了一切。   她要报复千金公主,如今终于报复成功了,她就等着千金公主出嫁后看笑话了。   侍卫,还真是便宜了她。   此时齐府内正院,沈晞蕴正一脸你不要劝我,不要拉我,我一定要离家出走的表情,监督着张嬷嬷把东西往包袱里头放。   齐子辙笑看着,并不开口挽留。   沈晞蕴本来只是耍耍性子,如今倒真生气上头了,眼眶都微微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周末党课,我今天足足码字码了一万五,一周的存稿量啊,累趴了~~~求收藏新文《美人多娇(重生)》 第071章 闹脾气   沈晞蕴抄写经文的第五日, 正好是齐子辙休沐之日。他本在书房手拿着书卷,端坐在八仙桌后头看书, 小管家周平袖手进来,回禀了今日的事务, 临出了书房前,说起沈晞蕴身边的丫鬟近日心情和脾气都不好, 意在提醒齐子辙既然休沐, 也该过去哄哄夫人了。   齐子辙哪里不想去内院, 只是沈晞蕴现在正在气头上,还抄着经文, 他若是过去了,是让她抄还是不抄?若是抄,估摸她抄完连吃了他的心都有, 若是不抄,下次哪里还有什么夫纲?家庭地位不保。   为难了一会会的齐子辙,挥手让周平下去,心里嘀咕着周平当了管家后,越发婆婆妈妈了。若是周平知道, 只怕要吐一口血出来。他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齐子辙。内院起火才好玩么?   齐子辙手上拿着书卷, 可过了半刻钟, 一页都没有翻过去,心里略微乱,他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卷, 往门外走去。   正院一派祥和,但进入二院中,可以看到张嬷嬷正趴在窗厩边,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沈晞蕴额头细细的汗水,边上已经是一叠抄写完后的纸张,上头端庄的字迹,纸张微微发皱,是汗水滴落下的痕迹。   张嬷嬷侧耳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望,竟然是齐子辙,她内心对齐子辙其实有几分意见,齐子辙对自家姑娘一点都不留情,心中替沈晞蕴委屈,对齐子辙没有太多好脸色,齐子辙并没有见怪。   透过明亮的纸窗,沈晞蕴背挺得直直的,额头上的细汗顺着脸颊滑落,她立马用手去擦,却不小心将毛笔尖尖滑过自个的鼻尖,点了一个小黑点。   沈晞蕴感觉到鼻尖那一丝凉爽,立马伸手抹去,结果越抹越脏,她干脆不管了,接着抄写下最后几个字。   当她写完,放下笔整理后,大声吆喝了一句,“嬷嬷,我写好了。”此时,齐子辙的身子立马直了起来,转身大步离开,走了几步,又快步回来,拦住张嬷嬷,叮嘱道:“不要让夫人知道我来过。”   张嬷嬷点头。   沈晞蕴卷起的袖子放下,冷哼了一声,“他是不是以为我还会再多抄几日,哼,我抄好了,走!立马拿过去给他!”最近在府上,她都是慢慢扶着游廊走着,为了快点见到齐子辙,好算账,她让张嬷嬷把已经几日不用的轮椅给搬过来,推着她过去。   张嬷嬷哎了一声,将轮椅推过来,看沈晞蕴脸上脏脏的一点黑,脸颊还抹了一道黑,赶紧道:“夫人,您脸上还有墨水呢。”   “哦,洗把脸。”沈晞蕴接过花雨递上来的毛巾,洗了一把脸,看向张嬷嬷,“夫君今日在家么?”   “在的。”张嬷嬷赶紧说。   “得嘞。”沈晞蕴坐上轮椅,推着往书房去。   前院的下人见平日里走路颇有几分气势的齐子辙今日小跑着过来,进了书房,长袖甩得有些许的凌乱了,坐在桌后,整理了一番,深呼吸了几下,让呼吸平静下来,这才等着沈晞蕴过来。   仆人们觉得老爷今日诧异,还未讨论上几句,平日里温和的夫人,坐着轮椅,一脸杀气,看来老爷是惹夫人生气了。   仆人们不由得微微露出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笑容,没想到在外头说一不二的老爷竟然那么怕夫人,真是夫纲不振啊。   妄想着振夫纲的齐子辙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崩塌了人设。   沈晞蕴到了书房门口,让张嬷嬷敲门,听到齐子辙应了,才站起来,缓慢地走进去。齐子辙见她进来,双手微微握紧,手心冒汗,很是紧张,可面上不显,目光灼灼地望着沈晞蕴,唇角的笑意压着,缓慢地问:“抄好了?若是写得不工整,我可是要你重新写的。”   “抄好了!”沈晞蕴做了个福礼,伸手接过张嬷嬷递过来的一摞抄写的纸张,露出娇美的笑容。   “给你!”话音一落,她手快速一扔,直接扔在了齐子辙的脸上,她原本笑意满满的容颜耷拉下来了,咬牙切齿地说:“你就好好看吧!我要回娘家!”   说完,她就转身让张嬷嬷扶着她,一跳一跳地快速离开,坐上轮椅,催着张嬷嬷和花雨快点回房间收拾东西。   齐子辙一下子被无数张纸飞扑而来,眼花缭乱,一下子被吓得愣住了,在他眼里,从过门后,沈晞蕴一直都是柔柔的,甚至于可以用过于讨好来形容,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能见到不一样的她。   他伸手抓过几张飘过来的纸,也没有认真去看,反而扔在了一旁,快步往外走去,心里有几分嘀咕着,沈晞蕴不会真的要离家出走吧?   沈家对于她来说,可不算是娘家,她虽然这么嚷着,若是之后直接跑了,绝对不行。   张嬷嬷老胳膊老腿的,跟着花雨死命而跑着,才堪堪将沈晞蕴推进了屋内,张嬷嬷蹲下来,喘匀了气,推了下花雨说:“快,收拾东西!”   花雨怔住了,夫人不会真要离开齐家吧?   “夫人,这,这,闹一闹可以,不要......”   沈晞蕴翘起嘴角,瞪了花雨一眼,伸头张望着外头,还没见到齐子辙的身影,推了一把,焦急地跺脚,“哎呀,你不懂!快点收拾就是了,把箱子里的衣服都拿出来,快点,还有首饰!”   花雨为难地瞅了张嬷嬷一眼,张嬷嬷点头,她才过去收拾。   张嬷嬷上前劝沈晞蕴,“夫人,做个样子就是了。”沈晞蕴笑得神神秘秘,轻声说:“嬷嬷,姜嬷嬷可是告诉我了,这真的夫妻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别看他让我抄经文我抄了,这局还没完呢!我非得压倒他不可!”沈晞蕴眼眸子放着光,摩拳擦掌着。   行吧,反正捅了篓子,老爷也不介意,定然能够收拾住,陪着夫人闹腾吧,多少年了,都没见到夫人这样不顾一切的闹腾劲儿,倒是有点怀念了。   张嬷嬷也赶紧收拾东西。   此时,齐子辙踏入屋内,沈晞蕴见了,背对着齐子辙,大声问:“嬷嬷,收拾好了没有!我要回去告诉祖母,说齐子辙欺负我!我要回娘家!让他求我我都不回来!”   齐子辙摸了下鼻子,正打算上前劝几句,眼角瞥过床上的衣服,顿住了脚步,拐了个弯,往边上的罗汉榻躺着去了。   沈晞蕴停了许久,听不到背后齐子辙开口说话,焦急地转过身,却空无一人,再往另一侧看去,只见齐子辙正手里拿着书,淡然地看书不说话。   沈晞蕴看出了,他明显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是吃定了她不过是做戏罢了。这么一想,她内心本来为了较劲的心火,蹭蹭地往上冒。   她跺了跺脚,咬着牙的后槽,心里将齐子辙骂了千百遍了,心想着果然如姜嬷嬷所说,这男人将女人哄到手,就不同了,不就是仗着她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只能赖着他了,这才如此肆意吧?   果然女人出嫁前就是明珠,嫁了之后,成了鱼眼珠了。   想想心头不免酸酸的,鼻子也冒着咕噜咕噜的酸气,喉咙里头梗着一口气,双眸就跟灌了泉水一般,慢慢往上涌起泪意。   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   沈晞蕴深吸了口气,哑着嗓音道:“嬷嬷,还没收拾好么?”她快步上前,扯过花雨装样子的模样,自个收拾了起来。   花雨被吓住了,连带着张嬷嬷也愁眉苦脸看着,想要上前劝,却不敢动脚。   齐子辙进屋时本以为沈晞蕴是闹真的,可在看到床上花雨把衣服拿进去,却又掩盖着什么似的,悄悄扯出来,他就猜想,她不过跟着他闹着玩,既然如此,他也跟她闹着玩,故意走到榻上躺着,看她会如何。   没成想,她竟然后面来真的了。   听到她哽咽的声音,他才意识到,糟糕,玩过了,不应该逗她到如此。他赶紧扔下手中的书卷,上前扯开沈晞蕴手里拿的衣服。   沈晞蕴见他过来了,衣服也被扯走了,不看他,直接扔开手,换另一件衣服,反正衣服多的是,他喜欢,留给他好了。   她又捡起另一件衣服往包袱里头塞,齐子辙接着又扯过她手中的那件,两人来来回回了三次,沈晞蕴猛地抬头,泪眼婆娑,怒瞪他,“你这是干什么?我要回去了,你不是开心了么?!”   张嬷嬷赶紧带着花雨悄悄退了出去,替他们关上门,花雨担忧地守在门口不走,被张嬷嬷给揪着领子抓回去了。   齐子辙见她一脸倔强,可热泪已然掉落,赶紧伸手抹开她的泪珠,被她一拍,怒吼道:“干什么!不要你假好意!”   “好好,都是我不好,不该逗你。不哭了。”齐子辙轻柔地劝着,一次又一次地赔礼道歉。   沈晞蕴侧过脸不理他,继续伸手将衣物塞进包袱里头。   齐子辙一见如此,上手抓起床上所有衣服,连带着包裹,全都一扫到了地上,沈晞蕴抖着嘴唇,眼泪落在了嘴角边,尝到了咸味,她破泣声抖着音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大概又在上党课,背党章...... 第072章 服软了   沈晞蕴站累了, 她如今的双腿也不能支撑站立太久,刚才闹脾气, 用了些许力,如今倒是觉得略微酸痛, 便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侧过身子, 不理齐子辙。   齐子辙跟着坐了下来, 跟在她边上,她往边上挪了一步, 他也跟着挪了过去。沈晞蕴被逼急了,直接站了起来,不顾痛, 也不顾地下散落一地的衣服,直接大步往前走,齐子辙见她如此情状,上前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在她扭动之际, 一个蹲下身子,迅速扛上了肩头。   沈晞蕴见他又来这招, 上次在外头, 她自是不敢用力踢,这次她真的用力踢了他几下,他闷声一哼, 道:“你倒是不留情面。”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沈晞蕴本来力气就不大,哪里经得住他的硬扛,直接甩到了床上,齐子辙压住了沈晞蕴,双手圈住她不放,“蕴儿,是我的错,是夫君的错。”   “别哭了,再哭我心都要碎了。”齐子辙替她抹去泪水,轻柔地低下头,吻住了她眼角的泪珠。   沈晞蕴□□了一声,伸手推了推他,他停下,柔情地望着她,此时的她抿了下嘴唇,倔强地抬了下下巴,问:“你哪里错了?”   齐子辙伸手摸了下她微微滑落的鬓角黑发,眉眼间的一丝春色显露了她的妩媚,倔强的小嘴湿漉漉地嘟着,好似晚春雨打的樱桃般诱人,她的脖颈细腻滑若丝绸,柔软的腰不盈一握。   瞅着她娇俏的容颜,齐子辙嘴角噙着笑,轻柔地道:“我不应该用抄写经文来罚娘子。”   “你知道就好!”沈晞蕴哼哼了两声,颇为得意,曲起腿,用白嫩的脚趾头戳了戳他的后腰,又蹭了一下他的大腿,露出示威的表情来。   “嗯。”齐子辙低头凝望着她,手伸到她的后脑勺,垫着,让她更为舒服地躺着,低垂下头,吐着热气,道:“娘子说的对。”   “我们,换一种,你喜欢,我也喜欢的惩罚方式。”齐子辙话音刚落,就扣起她的脑袋,将她的嫩唇含入了唇瓣当中,细细地吸吮着。   沈晞蕴瞪大了眼睛,将手撑在了他的胸前。   (省略无数个字,被锁了,后面改了,加了些情节。)   被单被抓得皱巴巴的。   两人交织缠绵,搂着睡到了黄昏时。   齐子辙醒过来,披过中衣,将散落一地的衣物收拾好后,推开门,吩咐在边上做着针线活的张嬷嬷收拾点吃食过来,也让人抬了热水去了水室。   齐子辙抱着沈晞蕴放入了木桶中,张嬷嬷帮着沈晞蕴沐浴。   沈晞蕴眼皮微微抬起,听到张嬷嬷的声音,又合上眼皮,安然地睡了过去。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沈晞蕴才睡醒,她一动弹,腰肢僵硬得如石头一般,抬眼眸子,只见齐子辙大步走来,伸手要扶她起来,沈晞蕴微微脸一红,避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慢点。”他虚扶着,在她娇无力,软软要倒下时,伸手扶住了,又叠加了一个靠枕。张嬷嬷端来小几子,两人对坐着,齐子辙已经吃过了,看沈晞蕴吃了一些粥和菜,替她擦了嘴巴,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沈晞蕴只是摇头,小声说:“累了。”   挥退了张嬷嬷等人,齐子辙又上床,搂着沈晞蕴,两人安安稳稳地睡了觉。   天还未亮,开了荤没多久的齐子辙用上手了,他轻声在她耳边唤了一声蕴儿,听到她在睡梦中无意□□了一声,将作怪的手伸了下去,搅乱了一池子春水。   沈晞蕴虽闭着眼,却发出了娇吟声,齐子辙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缱绻之色,翻身而上,咬住了她那一抹红艳,听着她在他耳边发出的娇柔声,越发觉得动情。   原本只想再用一次的他,竟然又与沈晞蕴再用了一次,这才勉强罢了。   沈晞蕴推了他一把,娇声求饶:“不要了。”本就要放过她的齐子辙,不由得含住她的唇瓣,又来了一次唇舌之吻,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替她盖好被子,轻声叮嘱:“你再多睡会。”   沈晞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到睡醒,已然是日上三竿了。   张嬷嬷替她端来饭菜,沈晞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对于昨晚是否有沐浴,似乎记得不太清楚,但身子的不舒服和酸痛,以及清早的那一场孟浪,她已然记忆犹新。   沈晞蕴喝了一碗张嬷嬷送过来的补汤,不好意思地垂眸,张嬷嬷笑而不语。   此时宫中,戚贵妃躺在床榻上,手腕枕着小高枕,用胭脂拧成的汁液染着指甲上的颜色,红彤彤的,是她最为喜欢和厌恶的颜色。   她的小腹微微凸起,她伸手摸了几下,脸上都是淡漠,一点母爱之情都未曾流露出来。江嬷嬷领着太医进来,太医跪下后,把脉,微微敛色不语,这个太医是江嬷嬷的老乡,当年是江家送了他进太医院当徒弟,如今学成,自是到了回报主子的时候了。   太医小声道:“贵妃的胎先安好,只是这胎,暂且把不出男女之像来。”即使是如今把出了男女,他也会留有余地。现在月份还小,也生怕不准,坏了大事。   “嗯。”戚贵妃伸手点了点床榻的红木,冷声吩咐:“嬷嬷,带他到后头去看看。”太医拱手进了后头去,过了一会,才让江嬷嬷给送了出去。   “如何?”   “安好。”江嬷嬷沉声道。   戚贵妃颔首,正要开口说什么,宫外的小太监高声喊着皇上驾到。戚贵妃赶紧扶着腰起身,摇摇曳曳地往前走去,刚要蹲下行礼,皇帝立马扶住了她,亲自扶着她上了床榻,戚贵妃躺在上头,娇声软语地埋怨着:“皇上,让臣妾走动下,臣妾若是再不走,只怕要胖了。”   “乖,等你平平安安生下龙子,以后,怎么走,朕都依着你。”皇帝见她腰肢纤细,没有太多孕味,倒有几分惊喜和担忧。皇帝既是担心腹中皇儿身子不好,可他确实也对大腹便便的妇人没有其它想法。   “朕这江山,以后都是你和孩子的。”皇帝伸手摸着她的肚皮,昨儿晚上又做了法事,问了道长和神明,都指示着这个孩子是个皇子。   皇帝自是欣喜异常,到了出关的时辰,就赶过来了,非要亲手摸一摸戚贵妃的肚子才能安心。   戚贵妃轻轻地将手覆在皇帝起了皱纹的手上,轻声道:“皇儿也想皇上了,夜里似乎唤着父皇父皇呢。”   “嗯嗯,皇儿定然跟朕亲。”皇上笑得眼角皱纹都多了几条。   戚贵妃假意不开心地哼了一声,嗔怪地问:“那是不是皇儿就不跟臣妾亲了?”   “跟你也亲,这你也吃味。”皇上搂着戚贵妃笑着,伸手摸着孩子,江山重担的希望,就落在了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戚贵妃抬起手指甲,放在皇帝面前,晃动了几下,柔声问:“皇上,臣妾指甲的颜色,可好看?”   “好看。”皇帝早就看到了,红得吉利,她素日就喜欢往指甲上涂些东西,皇帝也觉得好看。   戚贵妃满足地笑了,“臣妾也觉得好看,臣妾就喜欢这个颜色,以前臣妾小的时候在家,最为喜欢穿红色的衣服了,红色的鞋子。”   “等皇儿出生了,朕就封你为皇后,到时候,再办一次封后大典,让你穿着红色的鸾服,踏着红毯,连宫内也挂着红绸带。”皇帝立马许诺了。   戚贵妃笑得咯吱咯吱地,投入皇帝的怀里,掩盖住了她的冷笑,还有血,也是红的呢。   半夜里头,下了毛毛小雨,落在栖霞殿的屋檐下,雀旧打上了一层靓丽的蓝色。自从在浣衣局待过后的戚贵妃,没有一夜能够睡完整的觉。浣衣局没日没夜地洗衣服,手都烂了。在掖庭也不好过。只是当年刚进掖庭没多久,她侥幸逃脱了一命,这条命,是别人的命换来的。   她得代替给她命的人活着,像死人一样活着。痛苦往肚子里头吞,望不到未来的天和路上满是荆棘,她都用这条命一起踏了出来。   浣衣局夜里头很冷,被很薄,浑身缩着,可她至少身子清净。可如今却不同了,身处于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是她求来的,是她费尽心机要来的,她终于成为了人上人了,可当年,她还小的时候,她一直都是人上人,就连当年的公主,都比不上她。   她听到了冷雨声,翻身下床,推开窗,趴在那不说话,一言不发。拍打在脸上的那一抹冷意,浑身打着哆嗦,她身体受苦,心里才能好过一点。   今日江嬷嬷跟她说皇帝偷偷要了一位宫女,戚贵妃笑了。按照以往的手段,这位宫女每个死也是个半死。以往的她,单纯得连只小虫子都不敢踩,用小菜叶子包裹住,拿到二哥书房门口,闹着让二哥帮着放生了。   二哥板着他的棺材脸,人小鬼大地漠视她,却在她转悠闹着不停纠缠下,牵着她的手,去放生。佛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小时候做过那么多的善事,为何,她会如此活着?不,佛是仁慈的,仁慈得给了她这个一脚踏入地狱的人希望,她爬着从地狱上来,她不是人,是带着仇恨的厉鬼。   大哥前几年死了,大嫂也是,二哥去哪里了?当年二哥并不在府中,只有他,了无音讯。   其实这个时候的天还没那么冷,戚贵妃是心冷,从内到外的体寒,一点一点的渗透进骨子里去。让她再次回想起浣衣局里头的日子,寒冷的冬天,从玉龙山上最为寒冷的泉水中打出来的寒水,刺人入骨,寒冷无比。   那双稚嫩的手,在一次次冷水中,变红,变粗糙。其实从小到大,她这样一次次被寒水磋磨,是难以受孕的。这次怀孕,是她终身唯一一次,赌上了性命。并不是她有多爱皇帝,恰恰相反,是她有多恨他。   恨到每次见到皇帝,都只能扭曲地在内心咒骂着,恨不得每次在床上看着他的睡颜,下一步就能拿把刀捅了他了事,省得日夜折磨,难以入眠,心魔难消。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党章考试结束了~~~结果就不管了~~~   被锁了无数次,我....... 第073章 郡王府   九月已然入秋, 秋风如水,天变得也快, 昨日齐子辙并未回来,到了半夜, 沈晞蕴转辗反侧,夜不安眠, 从未有过。   沈晞蕴半夜坐起, 看着身侧空无一人, 倒床闷头,不一会就睡着了。   半夜凉风袭来, 吹乱了外头花枝上的花朵,很快刮风下雨了,窗厩被风吹过的咯吱声, 床上的沈晞蕴将被子裹紧,并未醒来。   隔天醒来,一丝凉意透过窗户袭来,然而还未入冬,却多了几分湿气。   张嬷嬷服侍她穿好衣物, “夫人,昨夜脚可有痛?”沈晞蕴曾经半夜脚痛, 却隐忍不发一言, 隔日一早,才发觉她下嘴唇都咬出了血。   沈晞蕴摇头,诧异地说:“竟然没有痛感, 不愧是江神医。”她下地走路,昨日没有力气,其实更多是因着跟着齐子辙整夜胡闹的缘故,今日有了气力,加之最近一直食补,厨房里头常备着各种温补的药膳。   早饭一直都是喝粥,用过,刚要漱口,张嬷嬷拦住了,花雨小心翼翼地端来了一碗汤药,沈晞蕴抬眉望向张嬷嬷,“这是什么?”   花雨放到沈晞蕴面前后,赶紧退了两步,至于张嬷嬷,咳嗽了一声,笑得很是恭敬,道:“夫人,这是老爷给您的补药,每日都要用,说是什么,答谢,您送的礼物。”   张嬷嬷这么一想,嘴角露出了微笑,这小两口,也不知在打什么哑谜,不过相处得好就好,其他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晞蕴就不这么想,听到张嬷嬷这么一提,她以为罚个抄经就算完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后续。   喝汤药?他这是故意嘲笑她,还是真的关心她?   沈晞蕴推了下汤药,对张嬷嬷说:“嬷嬷,我,等会再喝,现在已经吃饱了。”她想着等会张嬷嬷就会忘记了,这就逃过去了。   张嬷嬷将汤药挪了回来,安然地劝说:“夫人,这药方子老奴看过了,对您身子有好处。”她压低声音,附耳劝道:“不管是对您的腿脚,还是对您初承云雨之露的娇弱身躯,都有好处,定然让您的皮肤更加娇嫩光滑,让老爷对您爱不释手。”   “还有,也有助孕的功效。”   张嬷嬷直起腰,板出一副教养嬷嬷的老脸道:“夫人,这为老爷开枝散叶,也是您的职责,老爷这是关心您,您怎么能够不喝呢?”   “辜负老爷的一片心意,夫人,这可不行......”张嬷嬷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准备把那些以往度过的关于女学的闺训里头的知识全都说出来,沈晞蕴就越发觉得头痛了,皱着眉头,却伸手端起药碗,一口气灌下,放在面前,冷着脸说:“可以了吧?”   “是。”张嬷嬷将汤碗端给了花雨。   沈晞蕴略微不满地瞪了张嬷嬷一眼,埋怨地说:“嬷嬷,你到底是站在哪边?你明明是我的陪嫁嬷嬷,怎么都向着外人去了?”   张嬷嬷嘻嘻一笑,安抚道:“夫人,我向着一直都是您。”   沈晞蕴哼哼两声不说话,她不好意思将齐子辙送汤药的深意说出来,自然也就不能让张嬷嬷知道她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和生气。   迟疑了一会,看看天色,想着前几日,郡王妃又送来了信,想起祖母说过,她是大姐,还是同父的姐姐,亲缘很近,加之身为郡王妃,对她却格外平易近人,让她深感需要好好儿回访,也算是回报她的亲近。   沈晞蕴这么想,吩咐张嬷嬷让马车夫准备马车,收拾了一会,上了马车,路过街上的一家卖绿豆糕的老字号糕点,买了几盒绿豆糕,当做是做客的礼物。   沈晞蕴下马车时,郡王妃已经站在郡王府的门口等着了,她迎接了上去,直接握住了沈晞蕴的手,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终于过来了。”郡王妃牵着沈晞蕴的手,和她一起经过抄手游廊,她一边介绍着边上的景致,一边和沈晞蕴说起王府中两个儿子的趣事。   “那两个小子还在读书,你今儿中午,就在我们这吃饭。”郡王妃不等沈晞蕴回答,就吩咐身边的嬷嬷点了几道菜。   沈晞蕴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其实她本就是想坐一会就离开的。   想着刚才忘记把绿豆糕拿上来,便让张嬷嬷拿过来,张嬷嬷笑着捧了过去,郡王妃看了一眼,道:“真是巧了,这是我喜欢吃的。”   郡王妃让人把绿豆糕放在了盘子上,笑着拿了起来,吃了一口,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赞叹:“真是好吃极了。”   “你喜欢就好。”沈晞蕴其实刚才还是有点忐忑,若是郡王妃不喜欢,那就麻烦了。   两人说着一些京城里头的小道消息,郡王妃还提起了宫内的戚贵妃,感叹了一句,“没有想到,戚贵妃年岁虽小,很是稳重,对我和王爷还有孩子们都很有耐心,也不知为何,怎的让皇上做出一些祸害国家的事。”   “真是一见面,就喜欢上了,特别是那熟悉感,总觉得好似我们在哪里见过。”郡王妃陷入了沉思。   她这么说并不是恭维,而是宫中的戚贵妃真让她觉得她很早以前就认识,一种脱口而出,但是却哽住了的感觉,很不舒服。   不过好在人有相似性,郡王爷只是这么安抚她。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过了时候,此时,外头走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岁出头。   沈晞蕴微微站起,郡王妃赶紧让沈晞蕴坐下,道:“你是长辈,虽年纪相差不大,但不必如此拘谨。”   郡王妃笑着对瘦高的大儿子道:“这是你们的小姨母。”   郡王世子拱手向沈晞蕴行礼,嘴里尊重地唤着:“小姨母。”跟在一旁的小公子笑着看了一眼,对郡王妃道:“母妃,我能不能喊姐姐?我长大了要娶姐姐。”   郡王妃一听,哈哈大笑。倒是此时走进房内的郡王爷大声道:“那你可就来晚了,你家小姨母已经给你找了个姨父了,还是你最怕的那个。”   小公子蹦蹦跳跳地过去,喊了一声父王,之后抱着郡王爷的腿,撒娇要抱,因着夫妻两个对于第二个孩子一直想着是生个小郡主,可生出来却还是小公子,慢慢也就接受了,为了弥补遗憾,他们二人都对小儿子宠一些,好似养着小姑娘一般,倒是对大儿子更为严厉。   “好了,再撒娇就打你屁股,到时候,你小姨母会笑话你的。”郡王爷虽如此说,却还是弯腰抱起了小儿子。   沈晞蕴站起来行礼,郡王爷赶紧让她坐下,道:“你在府上,就像在齐家一般,千万不要拘谨,有什么不舒服的,跟你姐姐说。”   “王爷严重了。”郡王爷笑而不语。   倒是小公子,抠了几下郡王爷的衣服后,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啊,小姨夫难道是齐叔叔?”   郡王爷笑着颔首。   小公子嘟着嘴巴,皱着眉头,好似老头子一般,连连摇头了几下,眼眸子里头全是不舍和怜惜,柔柔地道:“没想到小姐姐和我的缘分这么浅。小姐姐,你怎么眼光那么不好,为什么就看上齐叔叔了呢?齐叔叔可凶了!”   郡王世子见自个弟弟越说越胡闹了,赶紧制止:“弟弟,我们去写作业吧。”   小公子颔首点头,挣扎着下去,和哥哥手拉手往外去,临拐角处,还转过头来,对着沈晞蕴挥了挥手。   郡王妃无奈地摇头,道:“小儿子自小就这么鬼精灵,就跟胖胖一样,可惜胖胖不能出府。他们两人玩得可欢快了,上次差点都爬上屋顶了,把我差点吓晕过去,是子由把两个皮小子亲自拎下来,皮小子这才怕了子由,以往见到子由都是哥哥哥哥地喊着,上次子由治了他们一回,倒是乖巧地喊哥哥了。”沈晞蕴此时才相信,果然郡王爷跟齐子辙很好,连胖胖都知道。就是当初要成亲前,祖母担心,还特意让人再去好好打探一番,都没有发现胖胖的存在,以齐子辙的性子,自是没有泄露,而是他亲自将胖胖的事跟郡王爷说的。   沈晞蕴捂着嘴巴,笑开了,想着齐子辙在屋檐底下,看着两个皮猴子在上头玩闹,下头的侍卫只怕吓得腿发抖,至于那些丫鬟和嬷嬷,估摸都坐在地上,喊着心肝肉啊地叫着,齐子辙估摸是无可奈何之下,这才跟着上房揭瓦去了。   郡王爷笑着颔首,“儿子也该让子由好好治治,以后他若是喜欢学文,让他跟着子由,定能学到不少。”   “嗯。夫君......我说老爷。”沈晞蕴红了下脸,呐呐地解释道:“老爷,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连中三元,无人能及。”   “那可不是,他还有一个嗜好,你可知道?”郡王爷笑着伸手拉着郡王妃的手,准备出卖多年兄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存稿箱啦~~~希望周四正常回家...... 第074章 逛京街   沈晞蕴与郡王妃此时两人与一众随从站在街头上, 黄昏日落下,街头的夜灯逐渐亮起, 人们欢声笑语从窗内飘出来,一阵阵美味食物飘香味, 诱惑着行人。   本在日落之前,沈晞蕴就打算与张嬷嬷一起回齐家, 可郡王妃却说她难得出来一趟, 也从未到京城街道上去逛逛, 倒不如让她引路,领着她去看看。   齐家比不上郡王府, 府中养着士兵卫队,那是不犯禁忌,可齐家若是有侍卫, 那就是有谋反的嫌疑了。   加之齐子辙平日里格外忙碌,若是想他领着沈晞蕴出门逛逛,只怕要等到明年去了,倒不如郡王妃领了她出门,二人互相有照应。   郡王妃在闺阁中口才就好, 更别说如今她还用了武力,紧紧地拽着沈晞蕴的手臂, 不让沈晞蕴离开, 若不是沈晞蕴了解齐子辙和郡王爷关系好,都要怀疑郡王妃是变相留人质了。   沈晞蕴沉思一番,也觉得郡王妃说的有几分道理, 便答应了。   她不由得颔首点头答应了,郡王妃立马拍手,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让仆从赶到了郡王府门口。   沈晞茂望着侧脸微微张着嘴巴看向开始变得繁华热闹的街道,双眸微微泛着光。她想起她还小的时候,母亲捧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双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着,柔声跟肚子说话。   她进门请安时,都会跳着扑上去,却在母亲的肚子之前停住,轻柔地压低了脚步声,伏在母亲的肚子上,侧耳倾听,柔声说:“我是姐姐哦,等你生出来了,我带着你去玩,我们到夜市上去,我攒了很多零花钱,请你吃好吃的。”   母亲的肚子动了一下,她惊喜地笑着,对母亲高兴地说:“娘亲,娘亲,它听懂了,它听懂了。”   “嗯,我们茂儿,定然是个好姐姐。”母亲音容笑貌仍犹在。   “是。”郡王妃双眸微微湿润,娘亲,对不起,我不是个好姐姐,对不起,是我把妹妹给弄丢了,对不起。   沈晞蕴笑意温柔地侧脸看向郡王妃,察觉她双眸闪着泪光,赶紧侧脸,打起精神,假装并没有看到,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呀,我突然又觉得食欲大开了。”   “想吃什么,我给你买。”郡王妃宠溺地说。   沈晞蕴摇头,“不用了,我自个买就是了。”   “就这么定了,我们,是姐妹。”郡王妃抓住她的手,拽的紧紧的。   沈晞蕴只能暂且应了,心里却盘算着,下次再上郡王府的门,伴手礼得带得更为贵重才行。   沈晞蕴的手比一般女子都要小,抓在郡王妃手中,倒是有几分瘦弱之感,不由得让郡王妃心中忏悔自个当初的过失。   京城的大街分为东西南北街道,贯通而行,还有一些小街道,小巷道,路边全都是卖吃食和一些用品的,主街中心则是京城里头最为有名的店铺和酒楼。   沈晞蕴在河间小的时候倒是出去过一次,如今都忘记那些街道景致是何模样,不过好在,京城的街道比河间繁华多了,唯一令沈晞蕴有些小念想的是,她今日未曾派人回府告知她去了何处,怎么齐子辙还没有找过来。   她也有点想让齐子辙陪她逛街了。   炸春卷飘散着香气,平日里饮食很是克制,在张嬷嬷的盯人策略下,她很少能吃上这些油炸的东西,加之以往坐着轮椅,吃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不合适,怕麻烦到丫鬟,如今能够自由行走了,也就不怕了,一见那黄灿灿的吃食,忍不住都快要流口水了。   郡王妃瞅见她的目光被春卷给吸引住了,笑着让丫鬟上去买了两条,她自个也吃一条,虽然两人没有形象,穿着昂贵的服装,却吃着廉价的小吃,还当众吃东西,已然是没了规矩,嘴巴一圈的油,可她们二人都觉得好吃极了。   路过一小摊子,上头卖着自家农家养的蚕吐丝而成的扇面,看着虽然素静,但颇为合心意。沈晞蕴花钱买了两把,因着两人看着就是富贵人家,后头跟着那么多仆从,小商贩还特意太高了几分钱的价格,因着怕抬高太多了,被他们打。   沈晞蕴让张嬷嬷递了一两银子,道:“剩下的算是赏你了,因着你不太贪心。”她虽不懂一把扇子需要卖多少,但她却知道蚕丝卖出去的价格。   郡王妃接过蚕丝扇子,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说:“真好,我一定好好珍藏。”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说:“这哪里需要什么珍藏?只是一把扇子而已。”   沈晞蕴拿着扇子摇晃了两下,颇为满意。   两人走累了,便进了一家酒楼,小二迎接了上去,领了她们进里头最好的包厢,要了一碟子花生、豆干和一些小菜,给仆从们也点了一些,两人肚子饿,吃了一些。   又听了一回曲子,这才下楼。   今日出来,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是从郡王爷口中得知,原来齐子辙有一个嗜好,他最为喜欢收集一些书籍,最好是孤本。   字画也喜欢,不过喜欢年代越久远的字画。   她听到郡王爷说齐子辙喜欢这些,偷偷地在心里笑了,这个嗜好好。现今流通在市面上的除了纸币和银子,还有孤本字画,这些卖出去,都能换回客观的一笔银子。这个嗜好一看就是以后落魄了,也不愁吃穿的好嗜好。   再说齐子辙的性子,古板又板着个脸,倒是相配得很。   她陪嫁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孤本,倒是铺子和庄园多,想着齐子辙喜欢这些,他又还计较着上次让他喝了汤药出丑的事,想着,既然如此,出来了一趟,不如买点字画回去哄哄他。   也不一定要孤本,买个自个喜欢的就是了。   郡王爷本是要从库房中拿出几幅送给沈晞蕴,让沈晞蕴转送给齐子辙,但是沈晞蕴拒绝了。   郡王妃领着沈晞蕴到了一家专门收集古董字画的店铺上,掌柜的上了年纪,里头的一些家具摆放,一看都是值钱的前朝古物,背后的东家,没有实力和财力,也是开不起这家店铺。   店内只摆放着几件前朝较为不起眼的文人画,山水花鸟都有,栩栩如生。沈晞蕴虽然对这些研究不多,但熏陶之下,加之她平日里也喜欢看书,自是比一些全都不懂的能懂那么一点点。   沈晞蕴望着上头挂着的画,笑着说:“这一幅画的可是河间地带?看着像是河间附近的那座岭山。”   掌柜的袖手在一旁恭敬地跟着,听沈晞蕴如此说,笑着点头称是。   郡王妃坐在椅子上,对掌柜的毫不客气地说:“我家妹子想来这淘些有价值的字画,你若是有好的,也不用藏着掖着,我们自是会付给你公道钱。”   掌柜的笑着连连说不敢,让小厮把册子都拿了出来,足足有几大摞,分类很杂,有器皿、有家具还有一些首饰、字画、书籍也有。   沈晞蕴先翻看了书籍,挑到了一本前朝这里写着是兰陵齐家的收藏的古书,沈晞蕴想着齐子辙也姓齐,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倒不如买下它,也算是有缘。   沈晞蕴指了指这本古书,道:“就这本,我要了。”   这本古书若要说有什么价值,倒不如说因着兰陵齐家覆灭,很多兰陵齐家所收藏的古物都被搜罗刮到了皇帝的私人小金库里头,还有一部分,则是抄家时的官员下属拿走了。   有些家道中落,直接卖了。   只是这书籍并不贵重,没人愿意买,还有一些个中缘由,这才放在了册子上。   掌柜见沈晞蕴选中了这书籍,愣了一会,才吩咐小厮去取了。   “您有所不知,这册子估摸是压箱底了,因着不太值钱,您若是还看上其他更值钱的,不如买其他的,更好。”掌柜这么劝说,沈晞蕴越发觉得这册子没买错了。   沈晞蕴摇头道:“选东西就是看眼缘,既然这册子与我有缘,我多等一会,也无妨。”沈晞蕴直接坐下,凉凉地喝起了茶水。   郡王妃见她如此,也是笑而不语。千金难买心头好,沈晞蕴高兴就好。   掌柜的没得法子,只能催促着小厮赶紧找。   找到册子之后,只是一指宽厚的书,和普通书肆里头的书没啥区别,但里头封面却让沈晞蕴讶异了。   上头一手龙飞凤舞的签字,“这是?”   掌柜的垂眸,望了四周无其他杂人,便低声道:“这是皇上抄了齐相爷家书房时的其中一本,这本书若要说价值,倒不如说是齐相爷的字,还有里头的几条批注和签字。”掌柜的特意翻了几页,让她看到,里头有几手稚嫩的笔迹,应该是齐相爷的儿子年幼时所书或者孙子所写。   兰陵齐家是皇帝的忌讳,自是问明缘由,无人敢买,可沈晞蕴就敢。   沈晞蕴翻看了几下,道:“既然掌柜敢卖我这本书,就知道该如何说吧?”   “自然,自然。”掌柜的连连点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跟送瘟神一般将沈晞蕴和郡王妃给送了出去。   郡王妃坐在马车上,见沈晞蕴对着中间一笔迹瞅了许久,都快看出洞来了,便张嘴问:“蕴儿,你在看什么?”   “啊?”沈晞蕴茫然抬头,快速地道:“没什么。”   沈晞蕴伸手摸了几下笔迹,这页书本与其他页书合着,她拆开后看,总觉得这个字迹,与自个的字迹非常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75章 古书铺   郡王妃亲自送她到了齐家, 并没有进去,两人在门口就此别过, 沈晞蕴拿着书也未曾往书房去,而是直接回了屋子, 让张嬷嬷点上灯,翻开书页, 对着灯下, 琢磨了起来。   张嬷嬷靠近将茶水放下, 看了一眼,不由得也靠近了几步, 沈晞蕴抬头,道:“嬷嬷,这字迹, 跟我的,真的好像。难道这本书其实是我们沈家的?那为何上头会有兰陵齐家的签字。莫不是父亲.......参与了当年兰陵齐家的事?”在她脑海里,沈宴这种事也是干得出来的,只要符合沈宴的利益追求。   “这,老奴也不太清楚。当年的事, 老奴基本不在沈家。”   “不在?您不是家生子么?”   当年一些细节上的事,沈晞蕴根本就不知道。就连沈晞茂也只是一知半解。   张嬷嬷支支吾吾,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 齐子辙踏步进来了,见她抿着小嘴,倔强的表情, 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沈晞蕴见他进来,站起来行礼。齐子辙坐下,张嬷嬷替他端了茶水上来,齐子辙说:“听说你今日出门了?”   “嗯,去了郡王爷府上,跟郡王妃逛了京城的街道。”   “走了许久,都累了吧?不要逞强。”齐子辙关怀地说。   沈晞蕴笑着道:“没事,我觉得很好。”她拍了拍自个的大腿。   齐子辙将目光落在了那本书上,沈晞蕴察觉,将书推到了他面前,小声说:“我,听说你喜欢古书,就去古书铺子里头淘了一本,算是送你了。”   齐子辙动了动喉结,凝望着沈晞蕴,将她看得心略微发慌了,才开口说:“好。多谢。”他伸手,将书放在一旁,看了看天色,说:“不早了。”   “哦。”沈晞蕴唤了张嬷嬷进来,两人分别去水室里头沐浴一番,沈晞蕴出来时,齐子辙已经端坐在罗汉榻上,头发微微发散着湿气,等沈晞蕴躺在了床上,齐子辙这才拖着鞋子,走到床边,跟着躺下。   两人最为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刚开始睡觉时,都隔得老远,反倒是睡着了,更为老实一些。   齐子辙和沈晞蕴都背对着对方,齐子辙听着后头呼吸越发轻,便转身,瞅着她好一会,才将手放在她的腰间,将她搂紧了怀中。   沈晞蕴并没有睡,被这一动作吓得身子都僵硬了,但后背靠上了他的温热后,反而柔软了。   隔着通透薄薄的睡衣,她微微颤抖着,她瘦小的身躯缩在他宽厚的怀中,他的大手掌里头覆盖着薄薄的一层茧子,轻微在她后背来回抚摸着,让她不由得又抖动了一番。   灯光昏暗,帐暖红烛,温软如玉,齐子辙的手来回游弋着,好似水中的鱼那般肆意,从她的后腰中钻了进去,往上,往上,之后,却转而往前覆盖去,捏住了一团云团一般,揉搓了两下,让沈晞蕴不由得咬着下嘴唇,不敢出声。   她虽克制着不出声,可双腿夹得更紧了,甚至于往齐子辙的火热处挪开了一些却又忍不住又靠近了一些。   齐子辙把玩着手里的柔软,来回轻柔地拨弄,五弦琴中的指法,发挥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沈晞蕴不得不昂起了头,一阵娇啼声,眼角挂上了泪珠。   粉嫩的脚趾头蜷缩了起来,一片粉红。   沈晞蕴脖子后头,一股子热气,越发滚烫,火源处也烫得吓人。他将另一只手揽在了她羸弱曼妙的腰间,褪去了衣物。   两人紧紧贴着,沈晞蕴喉咙中挤出了几声破碎的声音:“夫君,夫君,求你......”   “求我,什么?”齐子辙将舌头伸出来,添绕着她的小耳垂,含糊不清地问她。   “不,不......”沈晞蕴不知她想说些什么。   沈晞蕴扭了下腰肢,她并不知道,因着她这动作,齐子辙眼眸中的火热又添了一层,伸手将她腰肢往里头一拉,沈晞蕴娇吟出声,伸出手,往回抱着齐子辙不放。   她向他索吻,他却故意避开,她反而身体越发颤抖,你追我赶后,终于,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了一起。   也不知沈晞蕴今晚到底如何挑起了齐子辙的兴致,齐子辙凶猛如虎,缠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沈晞蕴半途睡了过去才收尾,放开她,替她盖上了被子。   齐子辙并为入睡,而是从床榻上下去,床上了衣服,轻轻推开了门,手中拿着沈晞蕴送的书,往书房去。   他进入书房,点灯,看着面前的书一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喊了一声进来。来人躬着身子,离齐子辙五步远,行礼请安,“二少爷安好。”   来人微微抬头,正是黄昏日落时在古书店铺内见到的掌柜的。   掌柜的看到齐子辙桌面上那本书,苦笑一番,道:“是小的不好。”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小叠银票,那是沈晞蕴付的钱。   齐子辙看了一眼,没有说话,掌柜的将银票恭敬地放在桌上,站定不语。   齐子辙轻柔地抚摸着面前的书籍。这本书,在抄家前,一直都收藏与兰陵齐家的书房当中,里头的批注,确实是兰陵齐家家主所书,也就是当时的齐相爷。   抄家之后,这本书流落到了参与当年兰陵齐家抄家之人的手中,也就是沈宴手中。在五年前,沈宴将这本书卖给了古书铺子,缘由是当时皇帝抓到了在外逃脱了许久却当场被万箭穿心的兰陵齐家之长孙媳。   他人不知,当时被射杀的,还有兰陵齐家的长孙。   皇上雷霆震怒,本以为斩草除根,没想到春风吹又生,下令将当年参与抄家一些抢掠的官员们全都下了牢狱。   沈宴之所以逃过去,不过是因着当年他去抄家时,名册上无他的名讳,他是厚着脸皮跟着去,想要向钱家示好。   沈宴被皇帝的怒气吓到了,待事平息后,偷偷摸摸将这本唯一跟兰陵齐家有密切相关的书籍贱卖给了古书铺子。   而古书铺子,正是他手底下暗地里的产业。   这本书籍之所以放在那卖,除了因着官员和有见识的商人并不会买回去,还因着这书籍,为了找到当年与之抄家的所有官员。   里头还有一些也是兰陵齐家的物件。   掌柜的和齐子辙万万没有想到,沈晞蕴胆子倒是大,还能反过来威胁掌柜的要学会如何闭嘴了。   “这本书,暂时先放我这。”齐子辙淡淡地说,“至于钱,你把你抽成的拿走,剩的留下。”   掌柜的颔首,上前拿走抽成的银票,这才恭敬地离开。   齐子辙将书放在了暗格当中,抿嘴不语,吹灭了蜡烛,掩上书房的门,往后院去。   他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时,沈晞蕴凭借自己的本能,滚到了他的怀中,齐子辙轻轻搂着她,闻着她身上的体香,进入了梦乡。   清早,沈晞蕴抱着被子坐起,齐子辙从外头走进来,见她双肩裸露,快步走过去,将被子盖住她圆润的肩膀,她脑子还有点不太清楚,毕竟晕乎乎的,刚睡醒。   她被他搂在怀中,连带着被子,抱进了怀里,坐在大腿上,这么一坐,她才清醒过来,抬头望向齐子辙。   齐子辙柔声笑道:“醒了?”他刚晨练回来,几乎每日他都会晨练,除了个别几日太过于疲惫,实在起不来。   “嗯。”沈晞蕴此时才发觉自个几乎一丝不苟地被包裹着,她挣扎了几下,齐子辙搂得更紧了,说:“别动,会着凉。”天气渐渐寒冷,他刚才出门,还觉得有点凉意,以她这个娇弱的身子骨,若是着凉了,可要吃苦头了。   他一点都不嫌弃抱着她麻烦,抱着她到衣柜边上,替她拿了中衣,在拿肚兜之时,他还低头询问被一手像抱着婴儿般抱着的沈晞蕴,“你要穿哪件?”他突然来了兴致,想帮她挑选衣裳。   “我自个拿。”沈晞蕴脑子一片乱,更甚至于害羞得头顶上都要冒热气了。   她试图从被子里头伸出手,却动弹不得,齐子辙笑着看她挣扎了片刻后屈服了,才好脾气地问:“哪件?”   “我不知道。”沈晞蕴垂眸不语,他明明那么老成死板的样子,怎么突然变了样子。   齐子辙瞅了一会,沉吟片刻,“穿件粉色试试?我还没见过你穿粉色的。”她穿上粉色,在昏黄的灯光下不知会流露出怎样的绝色媚态来。   “哪里没见过,我昨儿穿的就是粉色的。”沈晞蕴回嘴,她有点生气了,昨天他压根就没在意她吧。   齐子辙低头吻了一下她的脸颊,哈哈大笑,低语道:“我说的是躺在床上穿着粉色的兜兜。”他话语让人听了羞得要钻到地缝里头去。   沈晞蕴一听,横眸流光闪烁地娇嗔道:“不要脸!”她虽如是说,却乖乖地换上了齐子辙选的兜兜和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周四晚上会很晚更哦,有可能还会先放防盗隔天再更哦~~~ 第076章 知真相   郡王府中, 郡王妃颤抖着声音,双拳紧紧握着, 小巧圆润的嘴巴都边了形状,面上的怒容难以掩饰, 叱目于跪在底下的人,屋内一片静寂, 丫鬟们全都低垂着头, 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微, 生怕触碰到了她的霉头。   “你说的,都是真的?!”郡王妃沉声问, 一字一顿,每一个字说出口,都费劲了全身的力气。   跪在下头的人不敢答话, 郡王妃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下,跟在身后的丫鬟扶空了她,她双腿一软,啪嗒一声,坐在了自个的小腿上, 发出砰的声音。   丫鬟们一听,吓坏了, 全都快步围了上来, 焦急地喊着:“王妃,您没事吧?”   “快,快拿了王爷的名帖去请太医过来!”   “王妃, 奴婢扶您起来。”丫鬟们七手八脚地往上凑,说出的话都是安抚她的话语,内心的焦急溢于言表。   郡王妃的双眸睫毛微微颤抖了两下,滚烫的泪珠唰地一下落了下来,可双眼都睁得老大,把丫鬟们吓得差点也跟着瘫坐在地上。   “快,去让人通知王爷。”   小丫鬟跑到了门口,郡王妃干巴巴地挤出了一句话,“慢着!”小丫鬟转过身来,躬身不语。   “去跟王爷拿令牌,将府中的侍卫纠集起来,让马车夫备马,不对,备轿撵,让管家送拜帖给沈宴。”   “回来,让王爷进工部一趟,让沈宴回沈家。”   “是。”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郡王妃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伸过来的手,哑着嗓子,对跪在面前的侍卫说:“你,再一五一十地说一遍,我,要听。”   侍卫又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后,又说:“人证已经带过来了。”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沈家再冰冷,也有点亲情,我一直都以为,沈宴再糊涂,再鬼迷心窍,再贪恋美色,也多少顾忌夫妻情分,母亲,是他的结发夫妻啊!是会陪着他到老,死后跟他合葬的结发夫妻啊!是为他生儿育女,掌管中馈的结发夫妻啊!”她后头的声音越发地弱,好似奄奄一息悲鸣的仙鹤一般,震撼人心的悲痛,犹如天地万物塌陷。   “母亲!你的茂儿不孝,夫君不仁,婆婆不慈,父母不爱,兄弟不亲啊!!!”郡王妃顺着椅子面,往下一跪,匍匐在地,泪洒地面。   边上看着的丫鬟们,有些都忍不住跟着小声抽泣起来。   贴身丫鬟擦拭下了泪珠,上前扶着郡王妃起来,小声安慰郡王妃,郡王妃嘴角勾起冷漠的笑容,眼神都是冰冷,好似一把冰刀,她伸手一下抹干了泪水,深呼吸了几口气,对着后头的人道:“打盆水来,我洗把脸。”   郡王妃走到后院,呆愣地坐在铜镜前,打开小抽屉,里头一个小盒子,拿了小铜钥匙打开了锁,里头放着的,是一个小发夹,上头用大红的绢花做成的,颜色已然不那么正了,还有点小的发夹,那是杨氏亲手做给郡王妃的。   郡王妃伸手来回抚摸了好几下,等丫鬟端水进来,才又放入盒子中,锁好。   接过手帕,擦干净了脸,她往自己素白的脸上涂了些许胭脂,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又化了浓浓的眉,让丫鬟取来了王妃规格的裙摆,换上时,走到了前院,管家已然等着了,回道:“王妃娘娘,王爷给您的符印,这是可以调动府内最为精锐的侍卫。”   郡王妃伸手接过,“马车备好了?”   “好了。”   郡王妃眼神闪了一下亮光,里头带着肆意和恨意,道:“好,那就走吧。对了,安国公府,让王爷派人去守着,一个都不许出来!”   “若是敢出来,让王爷直接砍了他们,有事,我来顶。”   管家躬身应了,望着郡王妃远去的身影,叹了一口气,边上的小管事小步蹭上来,低声询问:“真要如此做?”   “跟王爷说一声,若是王爷没意见,就如此吧。”郡王妃的身世,当年是京城中的一大笑柄,在贵女们的眼中,郡王妃不过就是个有了后娘,爹都变成了后爹,且还把她赶出家门依附于堂伯家的可怜虫。   特别是郡王爷亲自向皇帝请旨赐婚时,就连他这个从小伺候王爷的,都有些许替王爷感到不平,凭什么王爷要娶这样势弱毫无帮助的女子?   可郡王妃本人的能干,征服了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娶妻娶贤,古人不欺也。好在,他们得知郡王妃生母竟然是杨将军的幼女,那更是敬佩了。   郡王妃性子爽利,若是不把心中的仇恨发泄出来,只怕对身子不好,至于沈家和安国公府,管家一点都不想同情他们。   郡王爷正坐在齐子辙边上,看他噙着笑容,一脸痴汉表情,盯着手中的册子,看了许久都没看完一页,敲了桌面一下,齐子辙并未听到,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等到他又敲了一下,这才醒过来,板起棺材脸,反过来训斥郡王爷:“王爷,您在我这也待得够久了,该回去了。”   “我是过来讨债的。你看看你给我的侍卫,也太能干了吧,我这也没有汇报,全都捅到王妃那儿去了,你说说,王妃都气得找我要人了,怕是要切了沈宴扔到海里喂鱼了。”   齐子辙合上册子,双手合十,交叉,“你这是心疼沈宴了?也对,毕竟是你的岳父大人。”   “我们是连襟,也是你的岳父大人。”   齐子辙勾唇瞅着郡王爷,那嘲讽的眼神一点遮盖的意思都没有,“行,我懂了,你只认我那姨妹,其他沈家的人,你都不认,全都是你的仇敌。”   “沈家怕是不知道,引狼入室啊。”郡王爷摇头晃脑地替沈家人感慨,只要一想起自个有个女儿,看上了个好女婿,成全了他们,转过头来,才在别人的提醒下得知这女婿对自己这个岳父大人,那就是死磕上了。郡王爷这么设身处地一想,心塞得不行。   此时,郡王爷身边的小厮小跑进来,行礼后附耳说了几句郡王妃的事,王爷揉眉,无奈地道:“王妃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吧。”   郡王爷站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伸出手臂,从齐子辙的后头勾住他的脖子,将齐子辙拖拽了出去。   齐子辙顺势而为。   郡王爷笑嘻嘻地在前头领着齐子辙,往工部去。工部里头的办公室跟他们差不多,沈宴在最为里头的隔间,因着是一部之首,尚书之职,自个单人一间,里头还摆着一些炭火,茶壶下头的松木炭烧着水咕噜咕噜地响着。   工部的官员见今天不知道是什么风刮的,竟然把皇帝面前最为得宠的齐子辙和宗室里头最为得宠的郡王爷给刮来了,顿时全都不敢多说话了。   郡王爷笑着回头埋怨齐子辙官威太重。   沈宴听闻,从里头小跑着出来,因着比齐子辙官职低,躬身向齐子辙问好后,跪下给郡王爷磕头。   平日里郡王爷遇到这事,都是赶紧在他还没有下跪之前,拦住了他。今日沈宴本以为郡王爷也跟往常一样如此,可直到沈宴弯腰屈膝,都要真的下跪了,郡王爷还是没有扶的手势出现。   若是不跪,那就是蔑视皇室贵族,这若是上纲上线了,可是要被安上藐视皇威和大逆不道、谋反的罪名。若是不行礼,也是他理亏啊。   沈宴头一次如此被人看不起,特别是被两个晚辈这样忽视,脸色不好看地跪下,恭敬地请安站起来后,黑着一张脸。   郡王爷这才好似恍然大悟,面上都是责备之意,苦手地道:“沈大人怎的也不提醒下本王,竟然让沈大人下跪了,真真是折寿啊。”   沈宴内心都是奶奶批,却不得不谦卑恭顺地道:“国礼不可废,国礼不可废。”如此打哈哈,本以为就过去了。   谁料齐子辙却淡淡地说:“沈大人不愧是在礼部待过,倒是话语张口就来,说得还真是沁人心脾,发自肺腑之言,聆听受教了。”   “本王此次过来,是受了王妃之拖请,让沈大人赶紧回家一趟,王妃已经骑着马车过去了,说是一定要见你。”郡王妃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沈宴,如今让郡王爷带话,他自是以为郡王妃已然原谅了他,却不想,只是郡王妃为了利用他而已。   沈宴愣住了,没想到还有其他要紧事,等会,难道是有其他事,他忘记了?不对,她生母的嫁妆,也分一半给她了,难道她还想要回其他的?   “多谢王爷和齐大人告知,下官这就向中书内阁请假。”沈宴搓手,不敢说不。   郡王爷柔和地道:“沈大人倒是忘记了,齐大人就是掌管这一块的,齐大人,自是会帮您弄得漂亮。”   沈宴千恩万谢地拎着东西逃出了办公室。   郡王爷伸手扒拉了几下沈宴桌上的物件,可惜地说:“哎呀,这把椅子,只怕就要换人了。”   齐子辙不看他,反而转身往外去,郡王爷放下手中的物件,小跑着问:“你要去哪里?”   “沈府!”   “去那做什么?”   “接娘子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替换啦~~~~好困~~~~~ 第077章 沈家人   沈家门房拿着扫帚在台阶上扫尘, 小厮轻轻地舀着清水泼洒, 一地湿,防止尘土飞扬。上头的沈家匾额每日一擦, 蹭得精光滑亮。   郡王妃的拜帖与人前后脚出现在沈家门口,门房却不像往日那样笑眯眯,反而瑟缩了几下,因着郡王妃今日的气势,不像是来拜见沈老夫人和沈老爷,倒像是上门来寻仇的。   帖子送到了沈老夫人手中, 沈老夫人接过后, 又听闻姜嬷嬷过来,说是沈晞茂已然进门了, 也不多加打扮, 赶紧让姜嬷嬷扶着她出去, 前几次都没有跟大孙女好好说上话,今日来得如此匆忙, 难道是为了蕴儿的事?   到了花厅, 郡王妃端坐上首, 见沈老夫人进来,也只是站起身来福了福, 与往常多有不同, 沈老夫人内心咯噔一下,对着姜嬷嬷使了眼色,姜嬷嬷笑着开口道:“郡王妃娘娘大驾光临, 求娘娘赏老奴一分体面,让老奴亲自替娘娘斟茶。”   郡王妃多少在皇室与京城女眷中游走十多年,这些话中小意有何不懂,淡淡点头应允了。   姜嬷嬷躬身退下,到小厨房,亲自烧水,放了茶叶,推了一个小丫鬟要从角门出去,不料,茶水未开,小丫鬟就披头散发,绣鞋都跑丢了一只,仓皇跑了回来,跪下发抖道:“嬷嬷,外头好吓人,侍卫带着刀,把门都把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刚才奴婢要硬闯,竟然还拔刀了。”   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姜嬷嬷都吓了一跳,今日,郡王妃过来,只怕是......时候到了。   姜嬷嬷闭了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走吧。”沸腾的开水注入了茶末中,泛起了咕噜咕噜的小鱼泡泡。   茶汤翠绿诱人,可郡王妃只是浅浅吖了一口,只怕压根就没有喝进去。   郡王妃也是在经由姜嬷嬷之手照看了许多年,郡王妃从小的性子就不像沈家人,反而像极了杨家人,果敢决绝,又有一丝倔强,就连不太喜欢杨氏的沈宴都格外喜欢郡王妃,除了因着是沈宴的第一个孩子之外,还因着她性情疏阔爽朗,却又粗中有细,甚至于还私下里跟老夫人感叹过,若是郡王妃是男儿,只怕沈家今后,都要蒸蒸日上了。   可惜,郡王妃不是。但沈晞茂成为郡王妃,也是以女子的身份,为沈家争光了。   想着郡王妃年岁还小时,第一次见到那些姨娘,就很是厌恶,为此还与沈宴闹上了脾气,凡是沈宴碰过的物件,全都扔掉,若是沈宴跨入了她的院子,她立马让丫鬟清洗无数遍,对着沈宴,也没有任何好脸色,连带着府中的姨娘,讨好不成,只能夹着尾巴灰溜溜。   郡王妃的气势,比当年的杨氏还足,杨氏一直都是温柔小意,直到惊觉沈宴原来背叛了她,在很早的时候,就与他人互诉衷肠,私定终身。   沈家的颜面和体面,一直都是老夫人死死抱着不放,其实在老早以前,沈家三房,不应该是这样的。   今日,终于要决裂了。   “茂儿,你来看祖母了?”沈老夫人慈爱的目光睃寻着她的脸庞,似乎要把她这些年容颜的变化刻入心间。   郡王妃淡淡地道:“祖母也越发硬朗了。想必我那不争气的生父,最近少给您惹麻烦了。”   沈老夫人呐呐一笑,不应,转而道:“既然来了,就在这吃午饭可好,我还记得你最爱吃羊肉了,给你做一个炖羊肉如何?”   “都好。”郡王妃凉凉地说,接着,伸手敲了敲桌面,“祖母,这后院中新姨娘和新妹妹,我倒是还没见过,还有那位夫人,说起来,真真算见上一面,那也是十多年前在静慈寺的时候了,对了,还有沈宴的两个儿子。”   “今日既然我过来了,也就都见见吧。”   沈老夫人心中惊讶万分,赶紧说:“茂儿,他们都是粗鄙之人,上不得台面,今日,就你我祖孙二人,叙叙旧,可好?”   郡王妃勾唇瞅着沈老夫人道:“这,不太好吧?毕竟孙氏,怎么说,也是我名义上的继母,沈宴的续弦!”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样一句话。   “若是她存心闹腾,告我不孝,我倒是没事,就怕我家郡王爷,受累了。”   沈老夫人无法,只能让人去派人请了孙氏她们全都过来。   姜嬷嬷在后头摇头示意沈老夫人不要如此,可沈老夫人已经有心无力了,她从今天见到沈晞茂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件事,沈晞茂不会善了了。   孙氏听闻沈晞茂过来,本就不打算出去了,却又听来人说沈晞茂请她到花厅一叙,她握紧了拳头,转着手中的绢帕,很是焦虑。   作为安国公府嫡女的孙氏,在沈宴成亲后,与之旧情复燃,替他生下了沈宴梦寐以求的长子,她摇杆挺得很直,一直都看不起杨氏那个粗鲁的将门之女。   可,唯一动摇她内心坚定的,就是当年沈晞茂在静慈寺中得知了她是沈宴养在外头的外室时那轻蔑和冷冽的杀意。   那个时候的沈晞茂,才十岁不到。   那样锐利的眼神,孙氏也吓了一跳,之后杨氏死了,她嫁入了沈家,成为名正言顺地沈家夫人,可每每见到前来请安的沈晞茂,她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来,她觉得那就是杨氏附身,杨氏要来跟她索命。   夜夜睡不着觉的孙氏忍无可忍,便在沈宴耳边吹枕边风,把回来奔丧不久的沈晞茂又送到了京城里头去,远离沈晞茂的她,这才活过来了。   当年不过是个孤女,都能如此,现如今,已经是郡王妃的沈晞茂,竟然要见她。   她紧紧抓着嬷嬷的手,“嬷嬷,你让小丫鬟往我母亲那递个口信,让她过来接我回去,沈晞茂,是个疯子!”   沈家全府上下都被控制住了,连带着出去采买的人都不让出去。很快,孙氏和后院的姨娘以及沈晞茂未曾见过一面的庶妹们,都三三两两地过来了,除了在秦家当小妾的沈晞莲,全都拘束地站着。   郡王妃扫了一眼,嘲讽地对沈老夫人开口道:“您的儿子选人的眼光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瞧瞧这些风尘味儿,都说红袖添香,这添的不是香是堵吧?”   “倒是沈夫人,养尊处优久了,身上那股子骚味和腥气,跟当年在静慈寺时一样重,也许,这些女人,都是你挑的吧?”   “你也真是好手段,多少年了,还那么贱!”   孙氏被骂得浑身发抖,咧开嘴道:“郡王妃,虽,虽说你是王妃,可你也是沈家的女儿,如此,说我,你不怕,被我参一本,不孝么?”   “不孝?”郡王妃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都挂上了泪珠,沉脸怒喝,“你好意思说我不孝,别忘了,你不过是爬上了沈宴的床,被沈宴养在外头多年,趁着我母亲过世,接了进来而已。”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郡王妃轻轻地道。   孙氏昂首挺胸,“我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女。”   “只怕,安国公早就不想有你这样的妹妹了吧?”   孙氏当年的事,父亲被气得发病,之后身子骨变差了不少,安国公府里头,她的嫂子对她面上带着笑意,不够碍着孙氏母亲的面上,背地里自个的女儿都不让她接近,生怕被她教坏了。   而安国公,也就是自个的兄长,也当做没有她这样的妹妹,若不是母亲常常闹腾着,只怕更甚。   孙氏被戳穿了内里头的千仓百孔,白了脸色。   站在外头听了一会的沈惟澈和沈惟湛,两人僵硬地站着,他们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今日,外男也就不用避嫌了,我倒是看到了当年的故人了。”贴身丫鬟附耳说了几句,郡王妃眉眼微微一横,扬声说。   沈惟湛和沈惟澈双双进来,今日二人正巧从京郊出来,刚要去勾栏里头听些曲子,却被人强行拉扯了回来。   郡王妃将目光落在了沈惟湛的身上,柔声道:“好久不见,十多年了。”   沈惟湛艰涩地道:“给,郡王妃请安。”   “当年,你可是跟我说了,你的父亲,是全天下对你最好的父亲。你的母亲,是天底下最为温柔的母亲。对了,你还说,他们二人伉俪情深。你虽然住的屋子破旧简陋,但是你父母为人正直,靠着自己的手艺度日,你觉得三人若是常常在一起住,那就好了。”   沈惟湛跪下,“是,草民的错。”当年他不过五岁,他一直都以为他们家很穷,因而父亲不经常回家是为了赚钱给他买玩具,他还对着在静慈寺遇到的大姐姐抱怨,可当他得知,原来,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干着无情无义之事,却满口道义地欺骗他,他憎恨自己的出生,憎恨所有的一切。   甚至于后来,他憎恨沈家所有人,除了沈晞蕴。   郡王妃呵呵一笑,“你们都站着干嘛?坐呀,怎么?怕什么?”   沈老夫人坐立不安,其他人也不说话。   此时,沈宴在门口下车了,而后头,沈晞蕴也跟着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开始算账啦~~~ 第078章 杨氏女   沈宴下了车马, 听到后头零零的马车轮子滚动的声音,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沈晞蕴扶着张嬷嬷下了马车, 沈宴见沈晞蕴能走了,大吃一惊,伸出食指指着她说:“你,你,能走了?”   “是的,父亲。”沈晞蕴上前几步回话。   沈宴瞅着她如娇花般的容颜, 那双柔眉宛若当年杨氏的眉眼, 温婉可人,他不由得略微有些失态。   这么多年了, 午夜梦回, 他也不曾记得起杨氏的面容。她的最后一面, 他见过,却下意识地忘记了。其实茂儿长得更像他, 可沈晞蕴却像杨氏。许是如此, 孙氏才如此忌惮沈晞蕴。他顿时有点后悔当年之事, 若是当年,他的选择不是如此, 一切会不会不同。   今日, 连沈晞蕴都过来了,难道是茂儿,知道了些什么?   只见门房开门, 避过他们二人,让他们进去。沈晞蕴跟在沈宴身后,沈宴心中有事,自是没有将目光落在沈晞蕴身上。   沈晞蕴到沈家,是郡王爷派人给传的消息,说是郡王妃相邀,沈晞蕴想着也多日未见祖母,便更衣过来,只是进了沈家,才发觉这气氛略微有点不太对劲。   快步到了花厅里头,沈晞蕴见郡王妃端坐在上首,见到沈宴也不起身,沈宴上前行礼,郡王妃淡淡地应了,环顾了周围沈家在场的所有主子。   “你们再等等。”郡王妃安然端坐。   沈宴蹙眉不快,见郡王妃回了沈家,却一副大家长的样子,令他颜面扫地。沈家的闺训自是没有如此不尊不孝,他气急败坏地说:“沈晞茂,你给我下来,那个主位,是你祖母坐的,就算你祖母不坐,那也轮不到你!”   “自是,轮不到我。不过,也轮不到你。”郡王妃出言顶撞,连一点面子都不给,把周遭的人给惊得一愣一愣的。   郡王妃话中有话,沈宴到底是在朝中混迹久的大臣,他压下心底的所有情绪,按捺不语。此时,只见沈家大伯进了屋,之后不过一会,沈晞茂身边的贴身嬷嬷捧着一盖着红布的牌位进来了。   郡王妃将座位让了出来,她亲自上前,将红布拿开,牌位是用上好的木头刻着字,上头写着杨氏之灵位。   沈宴一见这灵位,退了一步,沈晞蕴好奇地望着上头的牌位,一脸懵懂无知。   郡王妃深深地对着灵位鞠躬,这灵位是新做的,杨氏的灵位并没有入沈家,而是被杨家人讨回了杨家,当年杨氏过世没多久,西北就听到了沈宴续弦的消息,杨家舅舅一气之下,派了部下驰行而来,闹到了河间,将沈家家庙里头的杨氏灵位连同尸骨带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郡王妃不回河间,是因为杨氏的灵位也不在河间。   孙氏瞪大了眼睛,几位晚进府的姨娘们全都垂眸不语,若不是花厅里头没有地方遮掩,只怕她们早就躲了起来。   几位姑娘全都不由得靠近自己的姨娘,至于沈宴的两位男丁们则一脸淡然。   郡王妃看向沈宴吃惊的脸庞和沈老夫人别过去看不清表情的脸,以及孙氏那垂得低低的头,一丁点都不敢抬起来。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沈宴慌乱地质问郡王妃,郡王妃柔柔一笑,伸手抚摸了下牌位,道:“做什么?当然是揭穿你的真面目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赶紧回郡王府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里还有你插话的余地。”   郡王妃上前几步,逼近沈宴,上下打量他平日里风度翩翩的形象,如今却有了几分狼狈之色。   “原来沈宴你,也有怕的时候。”   “放肆!”沈宴大吼,似乎这样才不心虚。   郡王妃转头看向杨氏的牌位,悠远的声音道:“府中的姨娘们怕是都不认识吧?这位,是我的生母,沈宴,也就是你们沈老爷的嫡妻。”   “我生母生有两女,长女沈晞茂,次女沈晞蕴。”郡王妃这话一出,沈晞蕴猛地抬头望向郡王妃,张了下嘴巴,似乎想问什么,却问不出口。   “我生母杨氏,出生将门世家,杨家世代忠良,镇守西北,无旨意不得回京。因而杨家兄妹虽然感情深厚,却常年不见面。我母亲是个性子倔强之人,既然嫁入了沈家,沈家再如何待她不好,她也是默默往自己的肚子里头吞苦水,不想影响杨家。”   郡王妃冷笑道:“当年,沈家祖父敬佩杨家世代忠贞,因而特意替沈宴求娶我母亲,聘礼就连大伯母,都比不上。大伯想必知情吧。”   沈家大伯不说话。   “当年沈家大伯在京中当六品小官,沈宴还在祖宅之地的农庄里头静心读书,为考科举。在考中举人时,曾经到沈家大伯京中小家住上了些许日子,因而结识了当时还待字闺中的安国公府嫡女,也就是现在的孙氏。”   其他人都将目光落在孙氏身上。   “沈宴爱慕孙氏,不单爱慕她的容颜,还爱慕她安国公府的势力。孙氏受人追捧,多一个像沈宴这种文人的追求者,自是引以为傲。”   “但孙氏却听闻宫中要选秀女入宫,她便舍弃了身为举人的沈宴,转而学习宫中礼仪。沈宴因而便从京中回到了河间。之后,沈老太爷为他定亲了,也就是我的母亲。”   “我母亲自从嫁入沈家,并没有对不起你们过。白天服侍婆婆,夜里伺候疲惫的丈夫,还要干绣活。当时沈宴每月只有三两银子补贴,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全都是依靠着我母亲的嫁妆过活的。”   “第二年,我母亲生下了我。”   “沈宴也在我出生后没多久,中了进士,当了官,却被外放了,之后母亲领着我随着父亲外放,直到我四岁那年,回了河间,而父亲却上了京城,与大伯叙旧。”   “也就是在这次上京,沈宴和孙氏又见面了,对吧?”孙氏揪着手帕,哆嗦着身子,想反驳,却开不了口。   沈宴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地跺脚嚷道:“你给我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听到没有!”   “我会滚,但不是现在。”   “这样你就受不了了?”郡王妃哈哈大笑,敛了神色,又说:“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好了。”   “之后,沈宴瞒着我母亲,偷偷跟孙氏幽会,孙氏还生下了他们二人的长子。”沈惟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知道的那日,母亲为了求子嗣,领着我去静慈寺。我也是在那,第一次见到了孙氏。孙氏只怕早就知晓我母亲是沈宴的正室了吧。”   “对了,当初你如何说的?你说你丈夫格外疼宠你,天天给你买东西,就是太忙了。还说你身子争气,一生就生个男娃娃。说你想要个女娃,对吧?”郡王妃目光炯炯瞅着孙氏。   姨娘们露出了鄙夷的表情,她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满嘴仁义道德的夫人,以前竟然还是个外室。   “我落了东西在凉亭中,找了回去,路上遇到了沈惟湛,两人说了话,手牵手去凉亭拿东西,沈宴,那时候你牵着孙氏的手,柔情似水,真是让人难以忘怀。我忍着没有告诉母亲。”   “之后母亲怀孕了,母亲看着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每日都柔声跟肚子里头的孩子说话,我也答应了母亲,要好好照顾她肚子里头的孩子。”   郡王妃走到了孙氏的面前,柔声问:“你告诉在场所有人,你做了什么?”   孙氏梗着脖子,面上扯出一丝笑容,郡王妃一个伸手,一巴掌落在了孙氏的面容上,一个响亮的耳光,把孙氏打得脸都侧了过去。   “孙氏,你真是好计策。枉费当时母亲引你为知己,怀孕后写信给你,你如何回报她的?你先写信约她到了静慈寺,在我母亲即将临盆的时候,让她到静慈寺中你们幽会的厢房门口,听你们欢愉恩爱的声音,让母亲看到沈宴那忘恩负义的嘴脸!”   “你还让你的儿子高喊着沈宴爹爹。你是故意要气我母亲的。”   孙氏豁出去了,甩开手帕,高声吼道:“是,我是故意的,那又如何,杨氏算什么东西?她不过就是个粗俗的女子罢了,我是堂堂国公府的嫡女,我想要的人,我就能得到,就算是杨氏活着,她也必须给我让路,谁叫杨氏没有个好出身!”   “你说得真好。好,好,好,好得很!”郡王妃高声道。   孙氏恶狠狠地瞪了郡王妃一眼,道:“你不过就是运气好,成了郡王妃,当年,你不也被我送到了京城了么?你不懊悔么?若是当年你没有输,你就不会错过真相这么多年!你以为,在九泉之下的杨氏不恨你么?”   郡王妃白了脸色,咬着下嘴唇,一字一顿地道:“等我去了,自会向母亲请罪,不过,首先,我会送你下地狱!”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79章 难忘事   杨氏捧着自己的肚子, 抓着边上的梅花树干, 蹲下了身子,她眼中闪着泪光, 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一小段路,足足走了一刻钟,到了路口,被路过的小尼姑扶着去了厢房。幸而静慈庵里头的住持在,过来把脉, 让小尼姑去抓了药, 让她喝下,她就着厢房, 足足在庵内睡了一晚上, 等到醒过来时, 张嬷嬷已然在一旁守着了。   张嬷嬷见杨氏醒过来,笑开了眼, “夫人真是担心死老奴了, 老夫人也吓坏了, 若不是家中还是事要安排,只怕老夫人也要跟过来了, 夫人也真是的, 身子不好就不要逞强出来,还愿的事,佛祖总会体谅的。”   “对了, 夫人,老夫人已然写了信,让人送到老爷那儿去了,您也快临盆了,让老爷请假一两天,回来看您一眼,您也安心。”张嬷嬷一边手上做着针线活计,一边笑着说着沈家的事。   此时外头一阵娇柔的声音响起,张嬷嬷出去,迎了人进来,正是孙氏。孙氏梳着夫人的头髻,脸上的红晕,摇着腰肢,笑着进来,道:“姐姐这是怎么了?都怪妹妹不好,硬是约姐姐出来上香。”   “昨儿未曾见到姐姐。对了,姐姐,我夫君昨儿夜里过来了,不过今早回去了,你说他也真傻,眼巴巴地过来做什么?”孙氏笑吟吟地看着杨氏,嘴里埋怨着。   杨氏拉高了被子,轻声说:“我累了。”   孙氏僵硬了下脸色,悻悻地道:“姐姐累了,那妹妹就先走了,我儿子还在家等我回去呢。”   杨氏并不说话,被下的杨氏,泪流满面。   从静慈庵回沈家的杨氏一直闷闷不乐,连带着看沈晞茂在一旁玩耍的心都没有,老夫人又写了一封信催沈宴回来。   可沈宴此时却惹了麻烦了,江南的税收徒增,他没有弄好,纵容官员,将闹事的百姓打死就算了,连带着老弱妇孺也打残了好几个,有两个隔天发着高烧去了。   听说已经有举子进京请命了。   沈宴赶紧写信给孙氏,让孙氏与安国公说一声。   孙氏却趁机写信让他回来陪她,沈宴没得法子,只能回京陪孙氏,孙氏在宅子里头见到了赶回来的沈宴,她拿着书信,抹着泪水涟涟,道:“父亲和母亲说了,他们若是要帮你,得我进沈家门才行,要不他们不帮。”   “这,这怎么可能?”沈宴不由得脱口而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休妻,他也不敢休妻,他一直都以为,孙氏这样就满足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孙氏要得更多。   孙氏摸着泪,不说话,见沈宴一脸为难,不由得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我可怜的湛儿,都五岁了,还没有入沈家门,以后若是科考,可怎么办呀?”   沈宴百味杂陈地望着孙氏,呆坐在一旁许久,权衡利弊之后,站起身,对孙氏道:“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给你名分。”   “我父亲说了,我们孙家的姑娘,不能当妾。”   沈宴沉吟片刻,“我知道。”   沈宴听着郡王妃的叙述,从回忆中醒过来,“沈宴,之后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你不顾我母亲临盆在即,直接去求了祖母,祖母考虑到了沈家三房的香火,说可以认沈惟湛回家,却不能让孙氏进门。”   “你当年是如何说的?”   当年的沈宴,斩钉截铁地道:“母亲若是不让孙氏进门,是要让儿子去死么?儿子犯了大错,只有孙氏能救儿子了,您要眼睁睁看着儿子命丧黄泉么?”   “那你想要如何?”沈老夫人终究不忍心,“我的儿媳妇,只有杨氏一人。”   沈宴颔首点头,“我知晓,只是母亲,父亲有个弟弟去世时还不足一岁,不如将那房兼桃起,这样孙氏就有了正妻的地位了。”   “这事除了要沈家宗族老人同意,杨氏也得同意才行。你跟杨氏说了么?她如今身子重了,你缓缓说便是。”沈老夫人记挂着杨氏的肚子,生怕她出事。   沈宴去了杨氏的屋内,当时杨氏在睡觉,沈宴便去了前院的书房歇息,杨氏一怀上,两人就分开住了。   隔天,沈宴一大早就进了杨氏的屋子,沈宴将养外室的事说了个一干二净,杨氏一脸蔑视,沈宴本就窝火,转头就要离开,却在临出门前,扔下一句他会以兼桃的身份娶孙氏进门。   杨氏此时才真正相信,原来,孙氏所有做过的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中午,沈老夫人亲自来探望杨氏,说了些许闺训中的话,话里话外都是她不会偏私于孙氏,让杨氏放宽了心思,还说了兼桃一事,好似势在必行,若是杨氏心里不舒服,可以给她买个宅子,先搬到那儿去住,或者去庄子里头散散心。   杨家并没有纳妾和兼桃的事出现,杨家人全都只娶一个妻子,也正是因着这样,杨氏内心越发抑郁。   之后沈宴又因着孙氏的挑衅,过来责备了杨氏两次,第一次是孙氏来拜见杨氏,杨氏身子不适,不接待。   第二次则是送来东西,杨氏不接。   沈宴觉得杨氏这是想要置他于死地,一点都不顾及夫妻情分,本来娶孙氏的排场就比和杨氏成亲时的排场大,如今又多加重了一些。   在沈宴成亲之前,沈宴强行将沈晞茂从杨氏身边带走,送到了京城,杨氏得知后,与沈宴争吵了起来,沈宴推了杨氏一把,杨氏跌倒在地,捂着肚子喊疼,郎中过来,却说只是动了胎气,修养就好了。   不到半个月,就到了沈宴迎娶孙氏的日子,而昨夜,两人又因着沈晞茂的什么时候接回来的事又吵了一通,早上杨氏就不舒服,日渐消瘦,只剩下大大的肚子的杨氏,喝下一杯茶水后,捂着心口,昏死过去。   郎中来后没多久,就死了。   正好死在了孙氏和沈宴拜堂的时辰。   沈宴得知消息后,命人将杨氏放入棺材之中,打算在里头放上冰块,存上一个月,再往外传播杨氏病死的消息。   沈老夫人得知这事后,赶紧过来,哭着拉着杨氏的手说她肚子里头的孩子。   半夜沈老夫人醒过来,便过来看看杨氏,却在夜深人静之时,听到了发出的滴水声,她不由得到处寻找,最后发觉,原来棺材底下在滴水。   沈老夫人赶紧让人把棺材给掀开,伸手一摸,杨氏下身湿漉漉的,肚子也扁了一些,沈老夫人赶紧唤了姜嬷嬷去找稳婆,稳婆吓了一大跳,之后被盯着上手,沈晞蕴,就是当时所让人计较的棺生子。   沈晞蕴出生后,沈宴过来看过一次,之后,外头养的小丫鬟也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可是却夭折了。   孙氏得知后,并没有像杨氏那样闹开来,反而替沈宴遮遮掩掩。   得知沈宴竟然在江南之时还养了个小丫鬟,替他生了个女儿,便让沈宴将那女儿抱过来,可惜那女儿被接进来的半路上,就夭折了。   沈宴和孙氏得知夭折后,孙氏便将沈晞蕴给了小丫鬟来抚养,说是这孩子是她生的。   “蕴儿,你和我,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至于沈宴、孙氏,都是我们的仇人,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母亲,让我们成了没娘的孩子,都是因为他们!”   郡王妃上前抓住已经懵了的沈晞蕴的双手,握出了红痕,坚定地说:“你是我的亲妹妹。”   “我,是杨夫人,的亲生女儿?”沈晞蕴指了指自己,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原来不是庶女,是嫡女,是被掉包了的嫡女。   沈宴听过后,说:“一派胡言,根本就没有杨氏这个人的存在。”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么?当年的接生婆子,就是证据。”   孙氏破罐子破摔了,“是又如何,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是啊,如今,我把这句话还给你。”郡王妃举起另一只手,又在另一侧,打了孙氏一个巴掌。   孙氏扬起手要动手打回来,却被郡王妃身边的嬷嬷给抓住了,孙氏一直挣扎着,却被人拖了出去。   沈晞蕴挣脱掉沈晞茂的手,又退了几步,看了看面色铁青的沈宴,又瞅了瞅无声无语的沈老夫人,她走到沈老夫人面前,蹲下低声询问:“大姐,说的,都是真的么?”   “是么?祖母,你回答我!”   沈老夫人闭眼狠狠地点了点头。是啊,就因着她答应了孙氏过门,接受了儿子所谓的兼桃的解决方案,却给了杨氏沉重的一击。   她一生都亏欠了杨氏和杨家所有人,她也对不起茂儿和蕴儿,让她们一个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一个从小就没有娘的处境中长大。   沈老夫人见天在佛堂,就是为了赎罪,替她的儿子沈宴,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080章 一闹剧   “沈宴, 你以为将我送到京城中, 趁着我年幼,不知世事, 不久就忘记了,也就不会追究了么?”郡王妃冷笑瞅着沈宴,步步逼近。   沈宴脸通红,瞪大了眼睛沈晞蕴却泪眼婆娑地瞅着他们二人。   郡王妃见自个吓到她了,连忙放下沈宴,伸手抓住沈晞蕴的手腕, 道:“蕴儿, 我是你的亲姐姐,你同胞亲姐姐, 你记住沈家这一张张脸, 他们, 全都是害了我们母亲的凶手,特别是沈宴和孙氏!”   沈晞蕴茫然地望着沈老夫人一脸愧疚之色, 欲言又止, 又望向沈宴满面通红, 愤怒得露出了牙齿,孙氏则垂目遮面, 看不清她的表情, 至于其他姨娘和姑娘们,全都面无表情,而与沈晞蕴最好的沈惟湛和沈惟澈, 则一脸痛苦,他们面上没有一丝惊讶之色。   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   沈晞蕴推开沈晞茂的,挣脱掉她的手,拎起裙摆,往前跑去。她的腿刚好全,本来还没有太多的力气支撑她跑来跑去,可是不知为什么,如今身子就有一股子力气,她就这么跑出去了。   脑海中闪过刚才郡王妃和沈宴的对峙,原来沈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上辈子的自己,死的多么委屈和窝囊。   她一直都以为孙氏是正室,她想要弄死自个夫君的妾生的孩子,许是太爱沈宴了,原来不是这样,孙氏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她追求名利不成,只能握紧陷入其中的沈宴,至少沈宴能够给她一辈子安稳的生活。   沈晞蕴跑着跑着,跑累了,站定后,发觉自个正在一个胡同口,外头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她蹲着,不由得抱着自己的双臂,发泄似的哭了出来。   此时的沈家,郡王妃见沈晞蕴跑了,正要上前追,可身上穿着华服,过于繁重,只能让婆子带人过去追,婆子带着丫鬟往外追人,却在门口遇到了前来接娘子的齐子辙。   齐子辙下了马,见一堆人蜂拥而来,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领头的婆子见是齐子辙,赶紧上前说:“二姑爷,您可算是来了,二姑奶奶不见了。”   “不见了?!”齐子辙伸手抓住婆子的领带,差点把人给拎起来,质问:“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婆子三言两语要说来龙去脉,齐子辙挡住了,说:“分头找。”最为要紧的是找到沈晞蕴,其他就不管了。   齐子辙眉头紧锁,压下心中的烦乱,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走丢了。   郡王妃到沈家的事,他多少也能猜测出一二,他也没有料到沈晞蕴会受到如此大的打击,以至于失态跑了出来,只是觉得这样打击对她不小,因而才特意过来接她。   齐子辙很少在接到驰骋,他一向都是对百姓宽容,从来不干这种欺压百姓的事,可今日,他却破戒了,拿着缰绳到处打马,来回环视着周遭。   她不会又躲在偏僻的地儿哭吧?   齐子辙每经过一条胡同,都会往里头看上一眼,若是胡同深不见底,他都会打马上前,走过一遍。   她的脚程没有那么快,定然不会立马就到这了。   齐子辙看着这几条已经找过的胡同,接下去的胡同,不用看了。   他又往回找,却在接近沈家的边上那小胡同驻足了,刚才一辆车挡住了,他没有注意到,如今侧耳一听,有人在哭。   他下马小跑过去,只见沈晞蕴抱着双臂呜呜咽咽地哭着。   齐子辙无奈地瞅着,快步上前,脸上没了刚才的慌乱,反而上前抱住她的双臂,却吓到了沈晞蕴。   沈晞蕴猛抬头,见是齐子辙,眼眸中隔着一层雾气,她嘟囔着问:“你,来做什么?”   齐子辙伸手替她抹掉眼泪,拎起自己的袍角,擦拭了她的鼻子和脸上的泪痕,就像在照顾胖胖一样,温和而有耐心地说:“找一个哭鼻子的小姑娘回家。”   “你才哭鼻子呢。”沈晞蕴抹了脸上两把,冷哼了一声,回嘴,一副坚决不承认的样子,倒是把齐子辙给逗得哭笑不得,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还是陪伴着他一生的娘子,以往的种种,都是他们的错,一直以来,都跟沈晞蕴没有任何关系,他分得都很清楚。   他不由得伸手将沈晞蕴揽入怀中,拍打着安抚道:“乖乖乖,不哭啊,真是可爱极了。你,最为可爱了。”   “你最为可爱了。”齐子辙搂住她,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他想着:他何德何能,能够拥有这样美好的姑娘相伴一生。   齐子辙放开她时,沈晞蕴此时已然知晓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推开她,想保持自己优雅矜持的形象,没想到,刚一起身,才迈开一步,腿就软了,快要坐到地上了。   原来,她刚才蹲太久了,腿又麻又酸疼。   齐子辙快手扶住她,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马鞍上,自个也坐在了后头,让她抓紧了缰绳,领着她打马漫步,回齐家。   郡王妃听闻来报的婆子说找到沈晞蕴了,齐子辙带沈晞蕴回家去了,这才松一口气,她想给沈晞蕴一点时间,让她去消化。   至于沈宴,她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顾沈老夫人眼中的哀求之色,道:“你,上一道奏折乞骸骨吧。”   对于沈宴来说,若是没有权,比让他去死更为难受,郡王妃终究还是了解自己的父亲,做出了这样残忍的选择。   沈宴若是退出了官场,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不是郡王妃和沈晞蕴,郡王妃本人能得到郡王爷的爱护,并不是因着她的身份,沈晞蕴更不是。   但对于孙氏来说,就不是这样了,如今在安国公府已然说不上什么话的她,若是没有一个有权势的夫君,她只怕连安国公府的大门都不一定能够迈进去。   还有她的两个儿子,都还未走上仕途。   沈家确实人丁兴旺,可这有利有弊,最大的弊端就是,人丁兴旺,意味着沈家大房、二房、四房、五房都有自个的儿子,他们手上的人脉,最终不会流落到沈家三房的手上。   今日,沈宴从官场退下,宗族之后的事,沈家三房说话权自然就小了不少,更别提两个儿子科举之路了。   这等于折了沈家三房的前途,还有那些姑娘们,也别想找个好人家了,只怕现在嫌弃他们都来不及。   沈宴没了官职,收益就减少了,仆役也得卖掉一些。   今后的打算也不知道。   沈家一切公子姑娘们的优渥生活,就到了尽头了。   沈宴摇头,“不!我不会干这事!”   郡王妃站起来,轻柔地说:“好,你若是不这么干,那就别怪我了,是你的选择,到时候,沈家三房,都将因为你败落了。”   “祖母,我知道您最为好面子,您想想,若是您的儿子逼死发妻的事传了出去,将会是怎样的惩罚?”   “到时候,您最为看重的孙儿的前程,就真的没有了,祖母,您好好考虑考虑,我给您期限,明日日落,若是您没给我消息,那就别怪我请郡王爷出手了。”   郡王妃冷了一声,“走。”一群人又跟着她回郡王府了,沈老夫人呆坐着,老泪纵横,嘴里喃喃念叨着:“作孽啊,作孽啊!”   沈宴揪着自己的头发,摇头大吼:“不,我不能就这样下去,我去求钱太师,他一定会帮我的。”他将目光落在了躲在一旁的庶女们,只要,答应钱太师,送个女儿进去,一定能成。   这件事,也只有钱太师能够帮他了。   沈宴二话不说,就往外头跑去,其他女眷全都站着不动,沈惟湛和沈惟澈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即使在他们的母亲被掌掴了两下,也不动。   孙氏想起两个儿子竟然眼睁睁看着她被打,转过身,伸手要去打他们,他们也不避让,只是苦笑着让她打。   沈惟澈受不住孙氏撒泼,猛地握住她的手腕,眼眸中都是苦涩,低沉地道:“母亲,您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您做错了么?”   “不,我没有错!”   “是啊,您怎么会认为您有错呢?”沈惟澈静默片刻,说:“可是您知道么?我恨不得身上流着的不是你们二人的血,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来过这个世上,因为我,太脏了。哥哥,也这么觉得的。”   孙氏一脸震惊,退了一句,大吼道:“好啊,你们,你们竟然这么说!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么?我为了谁?我不是为了你们么?!”   孙氏在那边吵吵闹闹,两兄弟两看了对方一眼,无奈地想要走人。   沈老夫人站起来,拿起拐棍,给了孙氏一下,打得孙氏哀嚎了一声,“都怪你这个惹祸精!嚎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若是有看日剧推荐你们看《黑色止血钳》哦~~ 第081章 父代子   沈老夫人赶走了孙氏和那些女眷们, 看着木木地站在面前的两个孙子, 难得用慈祥的语气安抚他们,“好了, 你们两个也别哭丧着脸了。就算你们父亲没了官职,家里头也不会短了你们吃的用的,你们到底姓沈,以后三房,还要你们兄弟两个支撑起来。”   沈惟澈兄弟两个结伴从花厅离开,他们二人都出了沈家, 去了书院读书。   沈宴连骑马都忘记了, 跑去了钱太师府,到钱太师府面前, 他的头发已经凌乱得不成样子, 门房差点没有认出来, 以为是哪个钱家的穷酸亲戚,过来打秋风了。   沈宴出声时, 门房才认出来。赶紧让人去回禀钱太师。钱太师此时正在书房内品茶, 这是秦大人最近送来的茶水。   听到来人说沈宴过来了, 便让人唤沈宴进来。   此时后院中,丫鬟追着一衣着华丽的小公子跑, “小公子, 小公子,您跑慢点!”钱小公子傻兮兮地拍手笑着,跑得更快了。   钱夫人对站在面前的小儿媳妇特别的不满, 不为别的,嫁进来这么久了,竟然和小儿子还没有圆房。小儿子虽然脑子不好,可是他身体没有问题,是娘胎里头带出来的毛病,就算再生个傻子,他们也养得起,更何况他们不一定会生傻子。   可小儿媳妇却无动于衷。   不过钱夫人看向今日小儿媳妇秦氏眉眼间微微泛着春色,露出了些许的笑意,昨夜怕是成其好事了,她赶紧吩咐低声吩咐嬷嬷去厨房里头炖上补汤,难得慈爱地说:“好了,坐下吧,今日免了你的规矩。”   秦氏嫁进来后,其实并没有立太多规矩,基本三天两头都病着,钱夫人心里也不快,但看在秦大人和钱太师到底是同一阵营的份上,没有太多苛刻。   各个儿媳都要乖巧地在她面前立规矩,如今大儿媳倒是站着,心里多少有点不平。   也不知婆母今天是遭了什么病症,竟然让秦氏坐下了。   只有庶出的儿媳妇来回滴溜溜地转了圈,无声无息地捂着帕子笑开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好在媳妇们最近都和睦,也没得其他府邸里头的勾心斗角,在钱夫人看来,她是管家有方。   秦氏见钱夫人让她坐下,妯娌们的小举动,都往心上放了放,她按捺下内心的不快,这个老太婆,怎么可能突然对她好,果然要让她作筏子。   这么一想着,想起屋子里头的那个傻子,她更是恨得不行,好在傻子睡得也沉。若不是因为被逼嫁进了钱太师府,她也不用活成这样。   想着每隔两三日去那草屋里头,被人来回上下抚摸,她就觉得恶心想吐,可是,有什么办法?她反抗不了。   回到院子里头,才坐了没一会,就看到了一小丫鬟鬼鬼祟祟地跑了过来,偷偷地将纸条趁着别人不注意时,塞进了她的手中,之后就垂头离开了。   秦氏本来还有几分闲情逛街,如今倒是一点闲情逸致都没有了。她揪着手绢,假意觉得自个头痛,往回走了。   书房中,沈宴披头散发进来,一进来他也不顾自个的面子了,直接跪在了钱太师的面前,磕头道:“求座师救救学生。”   嗯,没错,其实沈宴的座师也是钱太师,不过不是进士的座师,而是举子时的座师。   钱太师内心冷笑,却温和地道:“赶紧起来,你如今是二品大员,这样成何体统?”   沈宴跪着不起,钱太师也不说话,过了许久,钱太师才松了一口气道:“行了,既然如此,你就起来吧。有什么事,我能不帮你么?”   沈宴这才爬了起来,呐呐地躬着身子,说:“这件事,说来话长,也是我当年不懂事,惹下的祸由头。”沈宴将与杨氏、孙氏的恩恩怨怨说了个一清二楚,只是在他的故事里头,他是个被逼无奈的男人,不得不屈服于孙氏和她背后的安国公府的逼迫,在沈家,又因为与杨氏不贴心,才惹下的祸根子。   钱太师也是男人,如何不懂他心中所想,看破却不说破,只是道:“行了,这事,我会见机行事。”   “多谢座师。”沈宴又与钱太师说了几句好话,才心安理得地转悠着,回了沈家。   钱太师见他出去了,冷哼了一声,从后头,出了书房,往偏僻的地界去。   钱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了,说是补汤熬好了,这药是助孕的,钱夫人想着自个儿子昨儿定然也受了罪了,便想着去看看儿子,亲自领着嬷嬷到小儿子的院子里去。   到了院子里头,一片静谧,令她心惊。   她到了房门前头,让婆子去喊门,过了许久,丫鬟才姗姗来迟,垂着头,小声说:“请夫人恕罪,少夫人休息了。”   “休息了?那小公子呢?”   “小公子到外头玩去了。”钱夫人蹙眉,使了眼色,让婆子推开特意挡着门的丫鬟,闯了进去。   婆子踢开了卧房的门,只见卧榻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人,钱夫人让婆子将食盒打开,准备让婆子把药端过去,却察觉那身影在轻微发抖,躺在榻上的人并没有睡。   真是给了天大的胆子,婆母来了,还敢如此对她。   钱夫人正要上前教训一番,却看出了躺在床上的人不是秦氏。   她心中咯噔一下,大白天,秦氏不在屋内倒是寻常,但让一丫鬟穿着她今日的衣裳假扮装睡,那就不正常了。   钱夫人立马让婆子将丫鬟控制住了,几下挨打后,只打探出了秦氏往后头偏僻的院落去了,还穿着丫鬟的衣服。   钱夫人觉得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甚至于钱夫人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的答案,她吩咐婆子,把人弄干净了,这才带着信得过的五个婆子,往后头去了。   那个僻静的院落是当年钱太师在外放时带回来的下官送的扬州瘦马的住处,那个扬州瘦马性子倒是骄矜,跟个大家闺秀一般自居,可钱太师却喜欢得不得了,好在扬州瘦马都不能生养,后头得了风寒,一剂药下去,也就没了。   钱夫人后院留下能生下儿子和女儿的,都是老实听话的姨娘,那些倔强的,全都斩草除根了。   钱夫人做的事跟往常一样,她本以为,钱太师知道后,也只是笑笑而过,不料那次不同,钱太师大发雷霆,甚至足足半年都不曾进她的房间,一直到了她低头去认错,两人一桌酒菜下肚,成其好事。   也不知是不是罪孽深重,之后竟然生下了傻儿子。   之后钱夫人也就收手了,钱太师却将那扬州瘦马埋藏在了心里,也很少出去找女人,许是年纪大了,反倒成了他人的好夫君形象。   在外头,夫妻两人是一体的,她也只能生生受了,又有谁知道面上恩爱的钱太师和钱夫人,早就没了往日的夫妻情分。   之所以不和离,不过是钱夫人舍不得钱太师的地位和孩子,而钱太师也不想耽误自个的仕途。   就连钱太师的妹妹,都以为兄嫂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钱夫人走到了破落的院门,那锁摇摇晃晃地挂着,门微微开着,她轻轻推开,不发出一丝声音,小步走了进去。   来到屋子底下的墙角边,听到了男女吟吟之声,女子的声音时高时低,娇媚动人,男子的声音也无比熟悉,就是钱太师。   秦氏被盖着眼睛,来回晃动着,快要就这么死了过去。已经快要六十上下的钱太师保养得很好,一枝梨花压海棠,也不觉得费力。   钱太师是无意中注意到了秦氏,那是秦氏自个一人迷路,逛到了这,钱太师每一旬日都要来这,当钱太师见到秦氏的第一眼,那样神似当年馨儿与他第一次见面。   往事回忆充斥着脑海,之后钱家酒宴,他半夜摸进了秦氏的房门,趁机强了她。她也是个浪荡的,第一次哭了,之后倒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样鲜活的肉体,他已经许久没有碰了。   既然儿子不行,老子替他,也是可以的。   钱太师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都会让心腹丫鬟递了纸条过去,唤了秦氏过来伺候,有时候是像现在的大白天,有时候是夜晚。   钱夫人听着耳边充斥着男女混乱的呼吸声,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面上却起了杀意。   到了傍晚,钱太师才到钱夫人屋内吃晚饭,两人不发一言,和往常一样,钱夫人恨不得将桌面上那滚烫的汤汁洒到他脸上,眼眸子快要掩藏不住的厌恶之情。   第二日,秦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来回禀,说是秦氏感染了风寒,之后三天,病越发重,请了太医过来,都不见效,第三日傍晚,秦氏卧病而亡。   钱夫人给了秦氏一场盛大的葬礼,不过因着钱夫人与秦夫人叙话中处处都指向秦氏做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错事,秦夫人无可奈何,只能将秦氏的尸首送到庵里头火化,骨灰也寄放在庵里头,并没有拿回秦家。   至于钱太师,他不过就是失去了一个玩具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存稿箱哦~~~ 第082章 听婆婆   再说那日沈晞蕴被齐子辙找到后, 两人骑着马, 慢悠悠地回了齐家,齐子辙破天荒地请假了, 原因竟然是自个的娘子受了惊吓,他得陪着,之后这样的消息传了出去,惹得多少人家当相公的,每日每夜都是双臂膀一阵乌青,因着那些婆娘们, 太过于生气了, 生气自个没有那好运道,能够嫁给齐子辙, 更生气自个相公, 怎么调/教都调/教不好。   这比相公的官职不行, 比相公本人还差,比调/教, 人家齐子辙压根就不需要人调/教,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齐子辙下马后, 伸手握着沈晞蕴的腰肢,将她抱下马, 齐子辙的双手就跟黏上了似的, 不放。   齐子辙送沈晞蕴回了后院,沈晞蕴要去洗漱,齐子辙也跟到哪, 沈晞蕴倒是觉得齐子辙有点烦了,转而瞪了他一眼,道:“夫君若是有其他事去做,赶紧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不行,我得看着你,我怕你又一气之下,走了,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可人疼的娘子?”齐子辙若是不说甜言蜜语,就跟棺材脸一般,说了甜言蜜语,倒是让人招架不住,有时候沈晞蕴会想,胖胖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小甜话,估计都跟他学的吧?真是好的不学偏偏学上了坏的。   好在齐子辙不知晓沈晞蕴内心在腹诽些什么,否则只怕齐子辙会大声嚷着冤枉啊,他还真没有去教胖胖,至于胖胖,只怕会鄙夷地瞅着沈晞蕴,坚决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学他,这么简单的话还学他?   完全就是发自肺腑就行了。   不管如何,张嬷嬷见小两口又腻歪起来了额,倒是开心了不少,赶紧不在旁边杵着了,往自个卧房去。   翌日两人起床,齐子辙照常去上衙门,沈晞蕴则准备出门去买点东西,她还没有拜见过自个的亲生母亲。   想着昨日夜里她和齐子辙两人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硬是睡不着觉,齐子辙伸手抱住她不放,让她安稳些,她反而将背对着的背转了过去,将脸对着他的锁骨,伸手戳了戳他壮硕的臂膀,犹犹豫豫地询问:“你说,我是不是不孝?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我的生母,死的那么惨,我竟然还一度想要讨好孙氏和父......沈宴。”   齐子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沈晞蕴以为他不说话时,他开口了,“没有,你当时还小,不懂事,也是情有可原。你母亲在死后,却仍然用那精气生下了你,那是她对你的爱。你只有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回报了。”   “你以前所做的事,不都是为了活得更好么?只要你活得好,就够了。”   齐子辙安慰的话其实道理很是浅显,她都懂,可是经过齐子辙嘴里说出来,就好似多了更多的坚定,因而沈晞蕴颔首点头。   沈晞蕴许是气昏了头,小声问:“夫君,不知道婆婆是什么样的人?”问过后,她才想起,齐子辙好像是外室子,他应该不喜欢别人提起他的母亲吧。   齐子辙柔声说:“我母亲,是个很温柔的母亲,她勤俭节约,针线活计做得很好,父亲的衣物,都是她缝制的。她生我的时候,已经年纪有点大了,郎中说有点危险,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生下了我,之后身子就一直有点弱。”   “那婆婆是病了么?”沈晞蕴话中的意思虽然含糊,齐子辙却听懂了。   “不是。”齐子辙叹了一口气,母亲的最后一面,他根本就没有见到,但是老管家亲自替母亲和府中的一些姐妹们收尸时曾提到,她们死状甚惨。   “我,母亲,是自尽。”   沈晞蕴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齐子辙,眼神一阵慌乱,倒是让齐子辙轻柔地笑出了声,“傻瓜,这都多少年了,我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没事,有我陪着夫君,一直一直陪着夫君,就像夫君陪着我一样。”沈晞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出了这样一辈子承诺的话来,说完她脸红了,转过身子,背对着齐子辙,嚷道:“哎呀,太热了,我要睡了。”   此时已然入秋了,哪里会热。   齐子辙见她这样,笑着伸手将她搂在怀中,她的背贴着她,含住她诱人可爱的小耳垂,含糊地说:“嗯,娘子可要一直陪着我,若是食言了,即使追到地狱,我都不会放过你的。”   沈晞蕴伸手要去摸自个被含住的耳朵,却被他直接亲上了手指尖。   之后,齐子辙就着势,与她亲昵了一番,两人颠龙倒凤,红帐轻摇,齐子辙来了三个回合,才放过沈晞蕴。   沈晞蕴睡前只记得,她额头上的发都湿漉漉了,手指头一根都不想动,浑身无力,腰肢酸软。   沈晞蕴睡醒时齐子辙已经出门了,沈晞蕴收拾过后,便也跟着出门去买东西,却在街上逛时,进入一家首饰铺子,听着一些低品级的妇人们议论着沈家的事。   昨日才发生的事,郡王妃,不对,是姐姐不是说让沈宴考虑考虑么?怎么大白天,沈宴以往做过的事,其他人都知道了?   郡王妃听到管家汇报说已经把消息全都放出去了,特别是一些听书的地儿,拿了剧本过去,让他们将沈宴、孙氏这对狗男女做的事全都让所有人都知道,以后他们的子孙,都会世世代代以有这样的祖先为耻。   郡王妃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沈宴,一点都没有,也没有想过要放过沈家三房,因而才出了沈家门,郡王妃就让人去唤了郡王爷过来,让郡王爷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谋臣们开始写剧本。   不过一夜之间,剧本就完成了,之后就是散发,这些小厮们就能完成了。   郡王爷看着郡王妃闹腾,也不生气,反而跟着一起闹,因而沈晞蕴才能在第二天出门,就立马看到所有人的新鲜话题,就是沈宴了。   连带着最近这几日闭关练丹药刚出关的皇上也得知了沈宴做的好事,戚贵妃更是生气到了极点,据说差点动了胎气。   这戚贵妃因着沈宴的事儿动了胎气,皇帝就更加不高兴了,御史台在齐子辙的暗示下,一本本奏折弹劾的对象,都是沈宴,包括沈宴在江南期间接收一些贿赂,接收美女的事,全都被挖了出来。   连带着孙家,也就是安国公府的公爷也被弹劾了。   沈宴并没有得到皇上的许可到殿前申辩,甚至于在钱太师重新衡量要不要救一下沈宴时,旨意就下达了,沈宴直接被剥夺了官位,连带着孙氏身上的诰命,全都没有了,幸而这京城的屋子是自己买的。   沈宴听到旨意,直接无神地坐在了地上,若不是小内监提醒他该谢恩了,他都被吓傻了。   就因着他的事,气到了戚贵妃,立马就受到了严重的惩罚。   不管如何,沈宴回不了官场了,他心心念念的爵位全都成了泡影。   沈宴接到旨意,想要跑到郡王府面前,跪下求郡王妃饶了他,却被沈老夫人派人拉扯住了,直接关进了书房,让他好好静一静,至于孙氏,得知后,直接晕倒了,算计来算计去,一切都是一场空,早知道如此,她当年压根就不会当沈宴的外室。   她到现在,才觉得当年的自己错了,但不是在对不起杨氏,而是在选择的身世上,和杨氏对她的姐妹情分,她才明白,杨氏真的很好。   但孙氏的后悔,并没有包括她抢了杨氏的夫君,因而,她不过是被贫穷吓到了。真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至于后院的姨娘和姑娘们,大部分人都乱套了,她们刚适应了京城当中奢华的生活,那些她们从来没有在河间听过的一些小故事,还有一些好看新款首饰,河间全都没有,可她们现在得回河间了。   她们知道,她们找不到好归宿了。   找到好归宿的,也超级担心他父母会让他们赶紧分手。   在京城人眼里,沈宴就是给了他们一些笑料的可怜虫,两个有权有势的女婿,全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真是沈宴运气不好,偏偏最为亏待的两个女儿,嫁的最好,果然是因果报应。   沈宴呆坐在书房,沈老夫人过来看他,他抖着手,拿着书,留着泪,小声带着儿时的哭腔告状一般道:“母亲,全没有了,全没有了,几十年的心血,全都化为乌有了。母亲,为何会如此?”   沈老夫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抚摸沈宴的头,好似小时候照顾他时一样。   孙氏醒过来后,嚷着要找两个儿子,至于沈惟湛和沈惟澈,在从同窗大部分人的指指点点中,也猜到了些许,等到到勾栏瓦舍里头玩闹一番,加之女眷们多少知道点内情,郡王妃也没给沈家太多脸面,全京城该知道都知道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郡王妃竟然抢先出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周四的更新会很晚,因为是存稿箱,我也不知道周四能不能准时回家,若是不能,估摸要放上手动防盗章节,估计要周五才能替换呢,你们可以隔天再来看~~~若是准时回家,自然会早点更新哒~~~~么么~~~~~ 第083章 债有主   就当京城上下官员们都在嘲讽沈宴, 而沈家三房开始陆陆续续打包物件, 准备回河间府时,沈宴志得意满地从钱太师府回来, 过了三日,吏部下了条子,再次录用了沈宴,许以他六品芝麻小官,到岭南地区下头的柳州当知府去了。   齐子辙在书房中得知此消息,暗了暗眸色, 未发一言。回了后院, 将此事告知沈晞蕴,沈晞蕴似乎略微松了一口气。   对于沈晞蕴来说, 杨氏从还未生下她就过世了, 她活的十多年里头, 一直都没有受到母亲的疼爱,父亲也对她疏远, 可沈宴作为父亲, 至少每日活在她的面前, 郡王妃和其他人跟她讲杨氏是她的母亲,说心里话, 她并没有太多感触。她很感激杨氏生下了她, 但仅此而已,她从前几天才知道有这样的亲生母亲的存在,以及镇守西北迟迟不归的杨家的存在, 他们从来都没有活在她的面前,她知道后更多的是无助。   郡王妃的愤怒她也无法感同身受,她甚至怀疑自己内心麻木了,就是个坏人,一只白眼狼。   沈晞蕴扯了一下齐子辙的衣袖,小声乖巧地询问:“他,有了官职,那祖母呢?”祖母再无情,也尽力弥补过她。   “祖母会到大伯家住,你那些庶妹们也暂时居住在大伯家,开销花费,已然付过了,至于孙氏,会跟着一起上任。”   沈晞蕴扯了一把手中的丝线,“祖母年纪大了,理应如此。今后,我只照顾些许祖母和兄弟,姐妹一场,若是真有难了,我也帮一把,其他人......就当是缘分尽了。”   齐子辙将她搂在怀中,并不说话,大手掌搂着她的腰肢。她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嘴上倔强着,心里却暖呼呼的。   钱太师府此时坐在书房中,握紧双手捏成了拳,下巴上的胡须气得一抖一抖。他万万没有想到,秦氏半个月前出府一趟,去了寺庙厢房中,当天他正好因公务去了寺庙,沈宴竟然陪着孙氏去上香求得长子下场得中,沈宴悄悄跟随,发现了他和秦氏的事,却隐藏着不说,还想以此事要挟,拿了他不小心丢失的御赐之物为证,更为该死的是秦氏,他趁着耳鬓厮磨之时,一时兴起,送了她,她竟然没有收好。   钱太师却不知,当时秦氏被迫与之苟合,在床榻上不敢反抗,自是乖巧得很,可等钱太师用过后,冷漠转身离开后,秦氏就将钱太师给的物件扔在了房间的角落中,厌恶至极,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东西带回府内。   一想起前些日子趾高气昂地来寻他,他就胸口闷。   看着书房烛光摇曳,站了起来,往后院去,后院那些花花草草,却没有他所喜欢的,当年迷恋的女子,第一次竟然有了一丝恐惧之感,他如今十分迫切地想要去夫人边上待着,想着两人几十年的结发夫妻的情分。   只是当钱太师推门而入时,里头传出了一派温馨哄骗之言语,自个老大不小的痴傻儿子做着五六岁孩童时的模样,撒娇着单音节吐出不吃,衣服扣子还乱糟糟的,发妻发间银丝在烛光下看着刺眼,她眼角的褶皱是岁月留下的印迹,可眉眼间的柔情,让他不由得感慨,他,前半生除了与发妻融合那段甜蜜的时日,遇到了当年迷恋的女子,到失去,他一直都沉溺于自个所想要的,追逐着梦幻泡影,一切都是假象。   钱太师踏步而来,钱夫人听到脚步声,并未曾抬头,而是轻柔地哄着儿子吃东西,至于小儿子,抬头见是父亲,甜丝丝地挤出父亲两个字,钱太师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小儿子跳下椅子,趁着钱夫人走神的时候,手脚麻利地跑了。当年还未曾察觉到小儿子失智,只是以为他大智若愚,大了就好,曾请了功夫好的师傅来教起几招几式,师傅还夸小儿子手脚麻利,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钱夫人见小儿子跑远了,赶紧唤了婆子去追她,自个则端坐吃起了晚饭。   几十年的夫妻了,钱太师一抬屁股,她就知晓他拉的是干的还是稀的。莫名而来的愧疚令她不由得感概当年夫妻间的纯真,没有一丝算计。真真是至亲至疏夫妻。只是钱夫人从对秦氏下手的那日起,就终将选择一条与钱太师背道而驰之路。   看着钱夫人优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晚饭,钱太师不请而坐,对钱夫人身后站着的嬷嬷吩咐:“再拿一副碗筷来。”   嬷嬷犹豫了一会,忙应了。   若是以往,钱太师心中自是不快,可今日倒是多了很多的容忍。   钱太师见钱夫人睫毛微微低垂着,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旧例,破天荒地说:“今日这菜色,看着倒是诱人。”钱夫人手微微一顿,露出一丝微笑。   她特意吩咐了,今日上的菜都是钱太师厌恶的菜品。   对于钱夫人来说,钱太师有多少妾室,身边有多少通房丫鬟,她都不放在心上,她才是钱太师的嫡嫡亲的发妻,以后长眠,两人也会合葬,配享钱家香火供养的,也是她。   但钱夫人还是一位母亲,她作为母亲,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钱太师染指儿子的媳妇,哪怕这个儿子不懂人事,她也坚决不允许。   钱太师的回头,是她以往心底的那一丝奢求,如今,却成了□□之毒,令她厌恶。   吃过饭后,钱夫人背对着钱太师,也不说话。以往一些朝中之事,钱太师都能开口跟钱夫人说上几句,可沈宴威胁他的事,他张了又合,说不出口。   钱夫人翻了一个身子,清晰的声音响起:“儿子失去了媳妇,我想再找一个,我毕竟日渐老去,总要有人来照顾他。”   “这件事不用你出面,我自会挑人。”钱太师急于补救。   钱夫人并未接话,她已然怕了那些高门之女,心里头藏着的小九九,小心眼,她儿子招架不住。   齐府中,沈晞蕴收到了沈老夫人送来的书信,里头简要写了她到沈家大伯居住之事,言语中对沈晞蕴的生母杨氏之事充满歉意。沈晞蕴看了,沉重地凝望着外头,齐子辙去了衙门。   此时,沈晞蕴揉着手中捏着的帖子,让张嬷嬷收了,还未想好回复,却见花雨小跑着进来,“夫人,郡王妃在外头等着,说是让您跟她出城一趟。”   “好。”沈晞蕴担心郡王妃等急了,只是换了外裳和出行的鞋子,就领着张嬷嬷一起出门了。   郡王妃坐在马车内,见她上来,伸手要去扶她,多带了几分以往未曾有过的热情,让沈晞蕴略微闪躲了一下。本来沈晞蕴对于郡王妃并没有太多感情,沈家从她出生到现在,若不是她嫁给了齐子辙,并未有人主动跟她说起过郡王妃。   前世她也一直不知道,让她突然对郡王妃有亲姐姐那般的感情,她确实做不到,也装不起来。   郡王妃也察觉到了她的想法,收回了手,缓和气氛地道:“今日冒昧请妹妹,打扰妹妹了吧?”   “没有,大......姐姐。”她有点犹豫,是唤大姐好还是姐姐更好。   郡王妃瞅了她一眼,“你能唤我姐姐,我已经很高兴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照看过你,自个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却让你在孙氏手下受尽了屈辱。是我的错。”   沈晞蕴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姐姐,也不知道。”她是有委屈,可委屈确是为着上一世的自己,这一世,她有了齐子辙,她一点都不委屈了。   想到齐子辙,她不由得露出一丝遮挡不住甜蜜的笑容。   见妹妹脸上露出的那娇羞样儿,郡王妃作为过来人,如何猜测不出。   到了城门送别亭下,郡王妃的马车等在那,郡王妃招呼沈晞蕴吃糕点。此时远处来了一辆马车,棕色,有点破旧,摇摇晃晃。   郡王妃得到回禀,下了马车,沈晞蕴也跟着下来了。从马车停到亭外,她就猜测到,郡王妃此行并不简单。   沈宴被迫下了马车,眼眸中几分苍老之意,下颚微微发紧,并未说话,身上穿着朴实无华的直裾,郡王妃走到他面前,蔑视地看了一眼,对着身后跟来的婆子使了眼色,婆子立马跳上马车,撩起门帘,里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孙氏被拖了下来。   郡王妃抬脚到孙氏面前,婆子踢了孙氏一脚,孙氏双膝跪在地上,嘴巴啃了一口黄土,呸呸了两声。   “你可有想过,你也有今日?当年庵上的事,本王妃可是念念不忘。”郡王妃言辞恨意深重,恨不得将孙氏拆了。   孙氏冷笑一声,并不看沈宴,沈宴也不出手相救,她甩开乱早早垂下来的发丝,说:“想到又怎样,没想到又如何?不过,若是我知道有这一天,我一定送你跟杨氏作伴!”   郡王妃拍了拍手,空旷之地回传她的掌声,“若不是你害了我母亲,我倒是要佩服你了!”   “既然你认了,那就受了吧。”只要孙氏不死,安国公府不会有人出面。   两个婆子押着孙氏,另一个婆子拿了薄薄的木片,足足有三尺宽,往孙氏的背部打去,一下一下,足足使了十成的力。   沈晞蕴撇过眼,并不看她们。   此时,远处一行人骑马而来,前头两人是沈家两兄弟,沈晞蕴目光略微闪烁,不敢与之对视。   沈惟湛见孙氏受苦,断然走到郡王妃面前,果断跪下,道:“母有过,儿替之。我母亲一直养尊处优,若郡王妃相要出气,让我替母亲受了。”   “我并不是要出气,我是要她的命!”郡王妃淡淡地道,“怎么?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不——”孙氏声音凄惨,刚才还硬声的她,立马弱了下来,“不!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你不能伤害我的儿子!”   沈惟澈也跟着跪下,“若是不够,还有我的命!”   沈宴这才慌了,大声呵斥:“你在做什么?我要上奏弹劾你不孝!”   沈晞蕴进退两难之际,齐子辙骑马而来,翻身下马,眼中并无他人,握住她的手,“我来接你回去。”   沈晞蕴被齐子辙牵着,略微回头看了沈家两兄弟一眼,沈惟湛和沈惟澈微微摇头,齐家马车停稳,沈晞蕴被送进了马车,她反握住齐子辙的手,“夫君,我......”   “嗯?”   “冤有头债有主。哥哥和弟弟,对我不错,我......”   齐子辙摸了摸沈晞蕴的头,低头吻了下她光滑饱满的额头,“等我。”   他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手抽筋啊啊啊啊啊~~~明天就是六月啦~~~~~愿我们永葆童心看待世界~~~ 第084章 狠心肠   透过马车的窗厩, 沈晞蕴见齐子辙上前跟郡王妃说了几句话, 沈家兄弟缓慢地站了起来,至于孙氏, 过了一会,也被又拉了出来,扔在了黄土地面上,尘烟滚滚。   沈惟澈将目光投向沈晞蕴坐的马车上,只停留了一会,就转移了视线。   齐子辙上车后, 伸手握着沈晞蕴的手, 把玩着,沈晞蕴默不作声, 最近几日的沈家变故, 令她有些疲惫。   回去后, 本来就精神恹恹的沈晞蕴倒头就睡,齐子辙在边上守着她坐了一个时辰, 才又去了衙门。   齐子辙到衙门之时, 身边的侍卫小木从外头蹿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小布包,薄薄的, 里头装着几张纸, 小木打开将小布包放在了齐子辙的面前,拱手道:“大人,这是今早小八去外头如厕时看到的, 就塞在了墙角树荫下,因着埋在土里,外头有点脏,土是翻新过的,若不是小八过去,只怕都不一定能看出。”   上头的字迹不明,只是约好了时辰,今日傍晚日落偏斜挂树梢之时,到城郊不远处凸山坳第五个石洞一叙。   凸山坳并没有什么秘密,只是郊区的一座平民百姓能够上去采摘各种野菜的山,也不大,里头有些许小动物,之所有有那么多山洞,都是人为的,翻过这座山,之后就能到达邻省,有些没有路引的百姓,都可以从这爬过去,因着下头没有衙役愿意守着。   京城的父母官也知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太清晰了,反而不好。   齐子辙并未亲自前去,侍卫小木去的山坳里头,来去不过半个时辰,小木并没有见到约他们相见的人,只是在石洞最为里头,见一堆杂乱的稻草,轻轻一摸,还有点湿润,便来回拨弄了两下,从中找到了另一小布包裹。   齐子辙接过小木递过来的东西,与今日午后看到的纸质一样,上头几行文字和一连串的数字。   郡王妃中,郡王妃一回来就病倒了,眼睁睁看着孙氏在自己手中被放,她心高气傲,心头的那股子气一下子就压垮了她。   郡王爷回来后,得知她身体不好,静静地陪在身边,两个公子回来,都让奶娘领着去书房读书识字。   “王爷,让你费心了。”郡王妃双眸带着深深的疲惫感,她知道齐子辙是个自扫门前雪的人,对沈宴没有岳父那样的尊重,能够让齐子辙出手的,只有沈晞蕴。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亲妹妹,与自己的隔阂比想象中还要大。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沈晞蕴竟然会出手救孙氏和沈家的两个兄弟,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这样的打击让她有点绝望。但她舍不得怪自个的亲妹妹,想着若是齐子辙能够劝说她,不就没事了,因而把这笔账算到了齐子辙的头上。   可在郡王爷看到,自个的王妃过于急躁了,她只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的不知情,她不能原谅自己那么多年让孙氏和沈宴活得好好的,因而急于发泄心中的不满。   孙氏即使是沈家夫人,但也是安国公府的嫡女,他可以一时拿捏住安国公府,却不能保证他们不跳出来。   “别这么说,我们是夫妻。你累了,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凡事都要徐徐图之才是。”郡王妃挤出一抹笑容,闭上眼睛。   齐家在傍晚时分迎来了千金公主,千金公主下轿时见沈晞蕴亭亭玉立,惊喜连连,拉着她的手道:“江神医果然是神医,你的腿好了,太好了。”   “是好了不少,不过也不能久站。”   两人相携坐下,上了一遍茶,千金公主才略微带着担忧之情地问:“你最近,还好吧?”   “啊?”沈晞蕴这时才回味过来,千金公主说的是沈宴的事,柔柔一笑,“多谢公主关怀,事太久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如今倒是有点懵,其他倒还好。”   千金公主一听,颔首:“我今日好不容易从山中出来,跟慈仁法师说了来你这,她倒是通情达理。我姐姐被关在柴房里,至于原因,暂且并不清楚,只依稀晓得,似乎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也是听到身边的嬷嬷在前头香殿听贵妇人提起你的事,都说你可惜了,还说齐子辙这是捡到便宜了。想去年,你嫁给齐子辙,她们倒是还觉得齐子辙亏了,如今倒是酸着嘴巴说齐子辙眼光好。”   “前几日听闻沈宴被撤职后又复职,我还想着是不是齐子辙出手的。”   沈晞蕴摇头否认:“夫君从不做这样的事。”   “你知道秦氏去了吧?我今儿从钱家门口经过,见门口又抬着一顶轿子,里头还隐隐约约有几声哭泣声。钱家这样肆无忌惮,终究有一天遭到报应。”千金公主在庵里头,天天烧香拜佛,如今嘴巴里倒有几分佛的味儿来了。   沈晞蕴微微一笑,两人说了一阵子话,这才分别,千金公主不可下山太久。   倒是吃过晚饭,张嬷嬷摇头晃脑地连连说了几句可惜之语。   沈晞蕴好奇,想要问,可张嬷嬷却闭口不谈,转移了话题。她只能藏着内心的疑问,等齐子辙回来。   齐子辙回来时,已然是到了一更天了。他上床手脚颇为轻快,瞅了沈晞蕴一眼,伸手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沈晞蕴并还未睡,只是闭目养神。在他怀中略微滚烫,便不由得挪动了一下,齐子辙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附耳低语道:“还未睡?你以后不用等我。”   齐子辙的手扣着她的手,小巧的身躯安安稳稳地契合在他怀中,问着她发间似有若无的香气,整日奔波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了。   夜晚沉静如水,耳畔静悄无声,只有沈晞蕴轻微的呼吸声。如此安宁的夜晚之下,两人这样依偎着。   沈晞蕴又动了下,齐子辙柔声说:“别动。”他心疼她今日出门太过于累,并不想碰她。   “夫君。”   “嗯?”齐子辙从嗓子中挤出的音色,后头的尾音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慵懒。   “今日张嬷嬷似乎有事瞒着我,说什么可惜了。”沈晞蕴想着外头大小事,齐子辙总会知晓。   齐子辙睁开眼,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小耳垂,似乎要转移她的注意力。沈晞蕴噗嗤一声,因着太痒了,笑了出来,蹬了下腿,齐子辙瞬间翻身,将她嘴里发出的笑声吞噬在口中。   纠缠着的亲吻瞬间让沈晞蕴迷失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伸手就去挡住齐子辙在自己身子底下作乱的手,这边遮住,那边挡不住,很快就失守了,被齐子辙一阵攻城略地,她眉毛微微颤抖,像只被拋到岸上脱离了水而干涸求生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气,双眸落泪,欢喜得全身毛孔舒张,一阵酣畅淋漓过后,嘟着嘴巴娇声娇气,不说话。   齐子辙想要伸手搂她,她扭着身子,不搭理她。   他也略微失控了,心想着不碰,却克制不住,一沾染上,就只想着抱紧她,将她融入自己的血中。   齐子辙见她跟他闹气脾气来,只能退了一步,替她裹紧小床单,硬是将她禁锢在怀中,轻轻地落下吻来。   沈晞蕴躲了几下,被他无赖的举动给纠缠住了,只能不躲,嘴里不高兴地嘀咕着:“你弄疼我了。”   “嗯,是夫君不好。”齐子辙小声道歉,压下下头的燥热之势,才柔声说:“太想你了。”   “哼。”沈晞蕴羞红脸,软娇娇地哼了一声,却让齐子辙呼吸更加乱了。   齐子辙不敢再动她,“你刚才问我什么?”   “啊?”沈晞蕴想了一会,才说:“就是张嬷嬷说了什么可惜啊之类的话,是出了什么大事么?”   齐子辙沉默片刻,缓缓地说:“沈宴的官是钱太师出的力。沈宴和你伯伯叔叔这几房确实有几分财力和前途。都说天子也有几门穷亲戚。你们沈家也是。钱太师的小儿媳妇过了没多久,大概是对小儿子过于担忧,生怕下人照顾不好。沈宴似乎让你们河间沈家村里头一户人家的女儿送到钱太师府门口。”   “之后呢?”   “听闻那姑娘前头已经定亲了,却被家人为了百两银子给捆着送上了马车,之后被塞进了轿子中,落轿时为了颜面,婆子将绳子给解开了。”   “乡下里头的姑娘,要么性子刚烈泼辣,要么力气也大,正巧这位姑娘竟然两样都是,在婆子没注意的时候,推开了婆子,冲了出来,一刹那,撞向了钱太师府门口的那座石狮子。血从额头上溅了出来。”   “可把其围观的人吓坏了,钱太师府本来开着的门也立马关了,还是看不过的百姓抬了姑娘去了医馆里头,现在还昏迷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因着这事太多人看到,如今传得沸沸扬扬。”齐子辙说着事儿,沈晞蕴不由得缩了缩身子,齐子辙见她往里头缩,知晓她心里有几分害怕,也不说穿,只是关怀地问:“可是冷了?”   “嗯。”沈晞蕴垂眸,过了许久,才问:“我,能不能让人,去医馆,给同族的姑娘送点银钱?”   “我已经发信给江畔了,他回来就过去看看。”齐子辙知晓沈晞蕴心软,甚至于齐子辙当得知此事时,不由得心中万分庆幸,幸而当时他娶了沈晞蕴,若是沈晞蕴真嫁入钱家,只怕她会步入秦氏的后途。   秦氏到底如何死的,齐子辙也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啦~~~晚上还有一更~~~ 第085章 认亲了   翌日一早, 天微明, 齐子辙早起去练武去了,昨夜沈晞蕴睡得有点沉, 身体一直都偏向于寒凉,贴着齐子辙这个火炉,这才好了一点。   醒来时,有些迷迷糊糊的。伸手往里头一摸,一片空白,齐子辙并不在床上, 她揉了揉自个的眼角, 这才翻身起床。   齐子辙进来,见她坐起来, 正翻动着自个的衣裙, 开口唤了人进来, 伺候她更衣洗漱。他坐在前头的圆桌等她过来吃早饭。   简单吃过早饭,齐子辙站起身, 说去衙门值班。沈晞蕴就在屋子里头做一些针线活计。她虽然手艺不是太好, 却也能静下心来练。   到了快晌午的时候, 郡王妃突然来了。那时候花雨正替她把葡萄的蒂给剪了,沈晞蕴听到婆子来回禀, 略微有几分犹豫, 因着上次她即使再如何旁观,也看出了郡王妃对孙氏和沈家兄弟的不喜,可她还是出手了。   她站起来, 才走到抄手游廊,就见郡王妃已经进了院子,张嬷嬷在前头领着郡王妃,进了前堂,沈晞蕴上前,走了进去,郡王妃见她进来,抬头温柔地望着沈晞蕴。   沈晞蕴大步走到郡王妃面前,行礼,郡王妃伸手将她扶起来,见她气色不错,说了几句家常话,这才看了张嬷嬷和身边的丫鬟一眼,似乎有大事需要和她说。   沈晞蕴让人下去,轻柔地问:“姐姐可是有什么要事?”她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要事需要郡王妃亲自过来。   见沈晞蕴一脸茫然,郡王妃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笑着说:“今日过来,姐姐有一件事,昨日就很是犹疑,不知该不该跟你说,但又想着,到底是亲姐妹,我还是怕你陷得太深了。”   “姐姐直说就是。”   郡王妃看了沈晞蕴一眼,只见她面容姣好,脸色红扑扑的,比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神色更是好了不少。   沈晞蕴微微翘着嘴唇,洗耳恭听。   “齐子辙的事,你了解多少?”郡王妃并没有避讳,反而是说了几句开场的话就直接切入重点了。   沈晞蕴啊了一声,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是来说夫君的。   “夫君的事,我知道得并不多,因为他是我夫君,我觉得,夫妻两人,应当要相互忍让,相互尊重和包容,有些事情,夫君不愿意跟我说,我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再说了,夫君是我的枕边人,若是连身边的枕边人都信不过,那太过于悲哀了。”沈晞蕴眼眸中充满自信,一点都不担忧齐子辙会背叛她。   这让郡王妃蹙眉不快地说:“你太相信他了。”   “姐姐,他是我的夫君,我们以后是要生儿育女,一起白头到老,相互扶持,在黄泉路上携手而行的伴儿,我不信他,还能信谁?”   想起昨夜齐子辙对她的温柔体贴,沈晞蕴柔柔一笑,不由得心头涌上了一丝甜蜜之意。   郡王妃反手握住沈晞蕴的手掌,摇头道:“可枕边人也有背叛的时候。”   “那姐姐可是有夫君背叛我的实证了?”   “没有。”郡王妃摇头。   沈晞蕴笑道:“既然如此,姐姐到底是有何要事?”为何平白无故,突然说起了齐子辙不好的话,她确实不太爱听。她的双腿是齐子辙请了江畔过来医治的,这门亲事,是她逼迫和算计来的,齐子辙一直都待她很好,她压根想不明白,若是齐子辙想要反过来算计她,那她又有什么可图的呢?   “那姐姐为何如此说?”   郡王妃看向沈晞蕴,“你可知,当年齐子辙考中进士之前,可是在钱太师手下的阵营,他当年可是钱太师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虽然与钱太师只是座师之情谊,但到底是有那么一段渊源。可如今两人却对立。”   “是齐子辙背叛了钱太师。当年齐子辙能够背叛一心扶植于他的钱太师,如今你又如何能够保证他不会背叛于你?”   “世间男子,都是俗物,对美色的追求和对权力的狂热,这两样,哪一样都能让他们折腰。”   “可齐子辙当年明面上是因着拒绝钱太师幼女而被逐出钱太师的派系,但却因而入了皇帝的眼,这些,如今看来,都需要深究了。”   “一个对美人和权力坚决抵制的男人,想要的恐怕不仅仅是美人和权力。我怕你付不起。”   听到郡王妃如此说,沈晞蕴微微摇头,“我不清楚夫君为何会如此选择,但夫君每选择都有他的理由。姐姐可知,就在昨日,钱太师府门前的石狮子刚被血给浸过。若不是夫君娶了我,我就是那个姑娘了。”   “姐姐能够怀疑夫君,是因着对我的担忧,我领姐姐的情分。但是,我对夫君,从来都不曾怀疑。姐姐尽管放心,若我错了,也不会后悔!”沈晞蕴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心声。   沈晞蕴其实心中有几分疑虑,郡王爷不是跟齐子辙很是要好么?为何身为郡王妃的姐姐会来警告她?   郡王妃见沈晞蕴不听,只能摇头,“你想想沈宴,他就是咬着牙往上爬的人。你看他做了些什么?”   沈晞蕴瞅着郡王妃,看了许久,才缓缓地伸手搂着郡王妃,坚定地说:“姐姐,夫君是夫君,沈宴是沈宴,而我也绝对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看来,郡王妃是把对母亲的愧疚转移到自个身上了。   好在郡王妃还要再说下去时,却被进来的婆子打断了,说是郡王爷在门口等着郡王妃,接她回府。   沈晞蕴赶紧送了郡王妃出去。   此时齐子辙被召进宫,到了皇帝旧的道观中去。这旧道观里头刚开了一炉丹药,皇帝准备了无根之水,服用下了,在齐子辙进来没多久,就躺在榻上睡着了。   齐子辙刚要出去,却在拐角处捕捉住那闪现的黑影,齐子辙觉得此身影有所蹊跷,赶紧跟了上去,却在花园乱花从中,迷失了黑影,等他回过头时,只见戚贵妃扶着腰肢,站在他面前。   齐子辙拱手向戚贵妃行礼请安,戚贵妃上前了几步,端详了他许久,眼眸中激动之色再也掩藏不了。   她抓着自己的手腕,而江嬷嬷却从戚贵妃的身后,探出了头,戚贵妃抖着嗓音道:“齐大人,抬起头来。”   齐子辙微微抬头,却见到了江嬷嬷。   齐子辙愣住了,不等戚贵妃喊了免礼,就站了起来,他上前两步,盯着江嬷嬷,怀疑地喊:“江嬷嬷?”   江嬷嬷从戚贵妃身后出来,恭敬地道:“给二少爷请安。老奴终于在有生之年,见到二少爷了,老奴也是死而无憾了。”   齐子辙将目光落在戚贵妃的脸庞上。说起来,之所以两人见面,却没有相认,除了因着戚贵妃是皇帝的宠妃,作为外臣不能将目光落在宠妃的身上,更为重要的缘由是当年齐子辙离家三个月,年岁小的妹妹因着在他离家外出游玩前,两人闹了一顿,之后那么多年未曾见到,多少也有些记不住当年人的面容,更别提戚贵妃小时候与大了张开后,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江嬷嬷在,那么,你是?”齐子辙曾经到浣衣居去查过当年被没入其中的妹妹,可是查出来的消息是,妹妹在进入浣衣局半年,就活生生被冻死了。   可,她若不是齐家人,为何江嬷嬷会在她身边?   江嬷嬷是江家的家生子,后来服侍妹妹去了,江家家生子发过誓言,终身只服侍江家人和与江家人有直系血缘关系的人。   也就是他过世的爹娘、兄长嫂嫂、他还有妹妹。   戚贵妃捂着脸,不敢承认,江嬷嬷不说话,齐子辙上前一步,抓住戚贵妃的手臂,细细看了戚贵妃的面容,颤抖地唤了一句:“妹妹?”   “妹妹?”   戚贵妃哽咽地应:“二哥哥!二哥哥,我再也不闹了,你就让我跟你去游学吧?我给你当小厮,鞍前马后,端茶倒水,绝对不给你添麻烦。”这句话,是当年齐子辙离家前,妹妹闹腾着要跟他一起出门时两人和和气气说的最后一句话。   多少年了,不单单是齐子辙,就是戚贵妃都记得。   “妹妹!”   “二哥哥!”两人对视而泣。   齐子辙收了泪水,关怀地询问:“你为何会在后宫之中?我之后有了权势,让人去浣衣局里头找了你无数次,你的花名册已经被勾了。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人世了。”   “是,我差点不在了,是戚姐姐给了我命。我进入浣衣局半年不到,那年冬天,格外冷,因着刚进不久,我也不会干活,被管事罚了,和戚姐姐一起到了外头去打水,却不料,戚姐姐和我遇上了不怀好意的太监,戚姐姐为何护住我,被打了,夜里发烧,不过两天,就走了。”   “之后,我趁机顶替了当时已经挑了戚姐姐去掖庭的名额,出了浣衣局。因着浣衣局当年的管事也不敢声张我不是戚姐姐,我这才以戚姐姐的身份活了下来。”   “哥,我如今已是宠妃了。二哥哥可能不知道,当年抄家那日,血漫庭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86章 逼和离   “那天和寻常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我刚接到二哥你从外头送来的信件, 是邮差亲自送到门口给管家周伯的。慵懒的堂妹破天荒出了自个的院子,那圆润的小脸红扑扑的, 奶声奶气地跟我说她要瘦下来。嫂子正在愁成亲半年了,还没有孩子。母亲携着嫂子,在小客厅里头说着悄声的话,安慰嫂子。”   “我还听到大雁飞过的叫声。身边的婆子念叨着园子里头的落叶难扫,在背后埋怨父亲附庸风雅,还要往里头移栽菩提树, 听说菩提树有时候换了叶子, 一颗树都换,那几日的叶子落得快, 打扫的婆子嫌弃麻烦。”   “堂嫂肚子里头刚有了孩子, 二房里头的婶子总算露出了笑容, 没得天天逼着堂哥勤学苦读了。”   “还有,二哥, 我们经常去的荷花池塘里头的鱼, 那天它们都跳了出来, 要知道,平日里它们可狡猾了。吃了我们多少鱼饵, 都不见上钩。”   “我还答应了大堂姐, 过几日跟着她一起去宴会,她看上了秦家的一位公子。”   “不过就一个时辰,堂堂京城里头跺脚都能震三震的齐相府, 出过帝王和无数相爷的兰陵齐家,两个时辰之内,全都倒在血泊当中。”   “满怀希望的大堂姐被持刀的侍卫追着跑,最后心一横,跳入了池塘中,再也没有飘起来。大堂嫂被押在后头的小院子里时,趁着侍卫不注意,直接摘了两边耳垂的金坠子,吞了进去。小堂妹被流着泪水的婶子亲手推入井下,只为了她活着不受罪。大嫂在前一刻正好出了角门,是下人救了她离开,至于母亲,在侍卫冲到正院之时,着装容貌都端庄肃穆,听着抄家的大人念着那荒唐的旨意,只是端坐无言。”   “在侍卫要将她押走时,求了侍卫稍等片刻,在卧房里头,上吊自尽了。”   “府内的婆子和仆役,逃出去的寥寥无几,未曾逃出去的,要么投湖自尽要么就是在牢狱中撞墙而亡了。”   “不过短短时辰,偌大的齐相爷府,就这么没了。”戚贵妃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她情绪过于激动,微微隆起的肚子痛了几下。   她不由得伸手抱住自己的肚子,她裂开嘴对齐子辙笑:“二哥,那时候你在哪?”   “我刚进城,看到一队人往我们家的方向冲去,有点惊讶,跟着跑过去,听到了旨意......我,对不起!”齐子辙听到了当年齐相爷府中惨绝人寰的哭嚎声,他那天的眼睛都红肿了,衣服也被江畔扯破了,江畔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死命地拦住了他自投罗网,及时将他拉出了城,若是晚一步,抄家名单一下来,只怕他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戚贵妃柔柔一笑,“没事,二哥。我很庆幸,你能逃出去。至少,为我们兰陵齐家,留了血脉。兰陵齐家没有被狗皇帝给灭族!”   “江畔想救你,却看到你被押进了囚车里。”   “原来,表哥,还来救过我!”戚贵妃呐呐地说,“这样就好,我不怨表哥了。表哥他,还好么?”   “孤身一人,闯荡江湖,他一直挂念你。”齐子辙如实转告江畔过着形单影只的日子,“他很自责和后悔。”   戚贵妃连连摇头,“不,二哥,表哥活着就好,江家没有被我们齐家连累,就好。我与表哥,终究是有缘无分吧。”   “你,身子还好么?怎么会入宫?”   戚贵妃苍然一笑,“不入后宫,我怎么寻你?不入后宫,我如何报仇?我每日每夜只要想起我们家的深仇大恨,常常夜不能寐。这个孩子,是我的工具罢了。二哥,你放心,你的官职,还会再升。如今后宫中,以我独大,等狗皇帝心情好,我定然帮二哥进言,到时候,后宫由我把持,前朝由二哥掌控,让狗皇帝的江山为我们齐家陪葬!”   齐子辙其实脱离钱家,转而投到皇帝手下,也是生了报仇雪恨之心,但他不想让自个的妹妹担负重任。   “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你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戚贵妃坚决地摇头道:“不,二哥,这是我活到现在,唯一的心愿!我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个狗皇帝,我要狗皇帝断子绝孙!”   “对了,二哥,你娶了沈宴的女儿?”戚贵妃蹙眉不快地问,“你可知道,当年我们百年兰陵齐家的覆灭,沈宴也出了一份力!二哥,和她和离吧。我们,不能对不起齐家的列祖列宗!不能对不起在地下的爹娘!更不能让族人死不瞑目!”   “小妹,那是沈宴的罪,不要强加在你二嫂的身上。”   戚贵妃瞪大了眼睛,质问:“二哥,你是喜欢上了仇人的女儿了么?你别忘记了,你是兰陵齐家唯一活着的男丁,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报仇,血刃仇人!钱太师、沈宴、秦家,皇帝,他们都是罪魁祸首!他们就是死上一百次,一千次,都不足为过!”   “二哥,你竟然为了美色,手软?”   齐子辙见妹妹有点疯魔了,将目光落在了后头的江嬷嬷身上,这些想法,定然有一部分是江嬷嬷经常跟妹妹说的话。   “我没有,但你二嫂,救了我一命,若是没有她救我,只怕你就见不到我了。”   “是么?既然如此,那就和离啊,我们没有要她的命,不就还清了人情么?她父亲,欠了我们齐家多少人命?”   齐子辙上前,紧紧抓着戚贵妃的双肩,轻柔地唤她,“妹妹,你忘记了么?父亲一直都教导我们,不迁怒他人,你二嫂和沈宴,没有关系,她的母亲,也是沈宴害死的。”   “哦。”戚贵妃沉默了一会,才说:“既然二哥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你不要想赐我美女之类的事,若是如此,你以后就再不是我妹妹了。”齐子辙看透了她心中所想,提前警告她。   戚贵妃怔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二哥对沈宴的女儿竟然如此上心,她正要反驳之时,江嬷嬷轻轻在后头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只能作罢,“好,我答应二哥。”除了这些,还有其他方法,比如,她死了。   齐子辙与戚贵妃两人谈话足足耗费了两刻钟,之后齐子辙才出宫回家。   到了家时,沈晞蕴正呆愣着坐在梳妆台的铜镜边上,手里捏着木梳,齐子辙顺手接过,以往他也曾帮她梳过头。   刚看她如此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是木梳坏了,一看,木梳的齿轮完好无缺,并没有任何缺陷,再看在一旁带着的张嬷嬷,也未曾有任何提示,便一下一下地梳了起来。   沈晞蕴让张嬷嬷赶紧去准备热水,齐子辙刚回来,正好沐浴洗漱,自个拿过木梳,闹着说要自己梳理。   她只是对郡王妃的那些话有些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郡王妃要如此挑拨她和夫君的关系?   她很想问问齐子辙,是不是他得罪了郡王妃自个都不知道?   不过她并没有问出口。   两人洗漱后,照常躺在床上,放下纱帐后,沈晞蕴眨巴了几下眼睛,有点干涩,她转过身子,对着齐子辙推了一下,说:“你去把梳妆台下头的眼药水拿过来,让我润润眼睛。”   齐子辙认命地下床帮她拿眼药水,滴了滴,见她闭目养神了,这才上床盖好被子,见她不动,以为是没啥事了,想着今天出宫妹妹的话语,总觉得作为齐家人的脾气,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你若是进宫,小心一些,除非旁边跟着我,或者千金公主,其他人都不要跟着走。”他还是有些担心妹妹想不开,钻牛角尖。   “知道了,我都晓得,再说了,我肯定进宫会小心谨慎,不敢走错一步,不过啊,皇帝听说忙着练丹药就没空了,哪里还有什么宴会?”   “嗯。你说的对。”齐子辙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对了,今天郡王妃过来了。你是不是拉着郡王爷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说?”齐子辙轻声问。   沈晞蕴伸出双手,紧紧抱着齐子辙的头,瞅着他明亮毫无睡意的双眸子,道:“郡王妃今儿说的话,都是你的坏话,你肯定得罪她了。”   “我没有。”   “你好好仔细想想?”沈晞蕴提醒他,“也许是为了别人得罪的呢?”   “那还真有一个。”   “谁?”沈晞蕴吃惊地望着齐子辙。   “你。”齐子辙吐出这个字,却满嘴都是心酸。   “我?”沈晞蕴觉得他说得有点毫无道理啊。   齐子辙颔首,“肯定是你,上次郡王妃在亭中为难孙氏和沈家兄弟,你让我过去求情。定然是这事,全都放我头上了。”   “额......不会吧。”   “怎么不会?毕竟你是她从来没有照看过的亲妹妹,她对你自然有所愧疚,又要人背锅,我不正好?”   沈晞蕴:......你说得好有理由,让我无力反驳。   她只能伸手拍了拍齐子辙的脸颊,安慰地亲了亲,结果,把齐子辙给惹毛了,直接压了上去,不用说,这一夜,沈晞蕴又没有睡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87章 三清观   出京不过往东南方向行驶十多里路, 依着边上一条小人工河流, 高高耸立的陡峭山峰正是明山,北面是一侧飞流直下的瀑布, 陡峭的崖壁,光秃秃的石头透亮。这座山的半山腰,有一座道观,道观足足有近千年历史,历经风雨沧桑变幻,屹立不倒。   道观名为三清观, 树木繁茂, 有隐士与高人修行,只很少露面, 皇帝对三清观却没有太多好感, 只因当年据说皇帝降生之时, 道观里头的一位道士竟然算出了皇室中此时出生的皇子定然会成为祸国之主。   据说因为道士如此预言,以至于皇帝出生之时, 便失去了宠爱, 若不是长大后品行端正, 又有了一番运气,前头的那些皇子死的死, 残的残, 独独留下这样一个完好无缺的独苗苗,这才有了皇帝上位一事。   为何皇帝之后竟然没有厌恶了道观?皇帝刚登基不久,也曾厌恶道观和道士, 可却在一年后得了大病,让人过来祈福,也就道士有些作用,因而皇帝这才恩宠于道士,立志修行。   这三清观半山腰之景致,也十分壮丽。若是人站在道观悬崖边上,可看到后头的瀑布奔腾不息之势以及轰隆作响的声音,飞溅起来的水花,令人不由得心胸开阔万分。   一些京城中的学子,在道观败落之时,也常常到道观中来,倒不是修行,而是为了看看这奔腾的江水以及远眺万里河山,因而做些诗词歌赋,以便流芳百世,说来说去,这也是文人骚客的一种消遣和推荐方式。   因而,这座道观越发不像是清净修行之所了,反而成了学子聚会之地。更为有趣的是每到金榜题名、学子进京赶考之时,三清观可是一点都不冷清。   前头那些学子留下了在三清观看瀑布留首诗的附庸风雅的名号,很多学子为了能够出个头也要来这走一遭,不图将诗作刻在上头,倒是可以让人品评一番。   亭子和道观的几面墙都刻满了题作。学子们散去后,留下那些个京城的贵女们,打探清楚了今年新进学子的诗作刻在哪头,便会几人一起,点评一番,多多少少,会有一些贵女,对才华横溢的学子有几分好感,这可以算是榜下捉婿的前瞻了。   当沈晞蕴接到郡王妃的帖子,约在三清观时,还有几分茫然,还是张嬷嬷跟她说道了一番,她才知道这三清观。   前世虽然听人说过一两句,但她出门少,去宴会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即使去了,也很少人愿意跟她说话,她只能默默在边上当摆设。   郡王妃前日才说起了齐子辙的坏话,本来她是不想赴约,但张嬷嬷却劝说了她,说到底是亲姐姐,她总不会害了她。   可在她眼里,沈宴这样的父亲都能害她,更别提是郡王妃,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过她终究没有多说话。只能答应下来,临齐子辙出门前,跟齐子辙说了一声。   齐子辙听闻她跟郡王妃有约,略微蹙眉不快,但还是让她赴约了。   沈晞蕴上了马车,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名山脚下,又一炷香的时候,到了三清观门前,刚下马车不久,就听到了后头马车来的声音,那是郡王妃的马车。   她略微站住,等郡王妃马车停住。   郡王妃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问好,见她面色无忧虑,才稍稍放下心。   两人进了三清观,因着两人都不信这些,只是到处走走看看,才到了亭台中,亭台四周并无人,郡王妃也未曾说话,本以为三清观中的道士都走到了其他的道观中,没想到,还有道士捧着茶水和炭火烧炉过来了。   一看年岁不大,见沈晞蕴一脸惊奇,郡王妃解释:“三清观道士不多,大部分都到山里头清修去了,每日都有几个道士值班,今日来之前,已经派了人上来说不用接了,人才少了不少。”   小道士并不怕生人,送好茶水,这才开口说:“贵人们慢用,小道士先下去了。”   “这边有我们在,等会还有一人过来,你们记得安排人到山门口迎接一下。”小道士颔首答应了。   “还有人过来?谁?”沈晞蕴并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过来,听郡王妃的言语,这道观好似她包了一般。   “嗯,还会有人过来,你认识。”郡王妃先卖了一个关子。沈晞蕴在心中过了好几个人,都觉得不是,若是千金公主,那郡王妃定然不会如此说。   既然她不说破,她也就不硬逼迫她说出来到底是谁了。   过了一会,只见一姑娘身形略微显瘦,双背微微向里头躬着,敛容带着愁,脚步快速地往这里头来。   沈晞蕴瞅了几眼,站了起来,惊讶地往前走了几步,竟然是孙尚香。   “你怎么过来了?”虽然沈家和孙氏闹翻了,郡王妃也厌恶孙氏,但对于孙尚香,倒是没有迁怒。   孙尚香跟郡王妃行礼问安,一番道谢后,才说:“是我求了郡王妃约了你过来。蕴儿,这事很是重要,也是我亲眼看到的,我觉得一定要跟你说才行,要不我心里放不下。恐怕寝食难安。”   “有何事,你尽管说就是了。”沈晞蕴第一次见孙尚香如此见外。   孙尚香的顾虑也有她的道理,都说成了亲的人就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出阁的姑娘都一心向着自个的夫君了,她说出来的话,只怕会毁了沈晞蕴的家庭。   但作为闺中好友,明明知晓她的夫君有问题,却不发一言,对于她来说,她做不到。   “你要稳住,保重自个,千万不要生气。”   沈晞蕴笑了笑,“你说吧。”   “我,昨儿太妃有请,这才入宫去给太妃请安了。”孙尚香的母族有一姑太太当了先帝的嫔妃,也是个位分不高的,因着安分守己,命好,曾经救助过皇帝,在皇帝最为困难的时候,有了那么一次一饭之恩,避免了被送去清修的命,一直住在皇宫中锦衣玉食。   她最为疼爱的小辈当中,孙尚香就是其中一人。   每每半个月,都要见孙尚香一面。当年太妃在皇帝面前还颇有几分的威严和话语权,听说还笑着跟皇帝讨了口谕,若是皇帝生了太子,定然要让孙尚香当个一嫔妃,也不奢求什么太子妃之位了。   只不过就是个嫔妃罢了,皇帝自然不会不给面子,答应了。   因而孙尚香在安国公府里头的地位,与其他的堂姐妹们来说,又有点不一样,很多人都暗地里头妒忌她。直到皇帝几十年了,都没有生下一位成年的皇子,这才让其他人从妒忌转成了嘲笑。   不过孙尚香却松了一口气,在皇宫中,并没有像旁人所看到的那么好,虽然锦衣玉食,可事也多,人心叵测,还不如好好儿嫁个平凡的人家。   也就是孙尚香这样的性子的人才会如此想,若是其他人家,只怕都要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去了。   不管如何,孙尚香终究没有进宫,太妃虽然略微遗憾,但想着皇帝如今的荒唐,也就释然了。   至少,自个最为喜欢的小辈,不用像自个一样,每日数着日头过日子,跟守活寡没太多区别。   孙尚香长大后,也更为怜悯自个疼爱的太妃,只要太妃一召见,定然进宫,即使手中有要事,也会放在一旁,倒是有了孝顺的名声传了出来。   前世沈晞蕴也知晓孙尚香和里头太妃的关系好,可惜太妃后来身子不太好,好似不过一两个月,太妃就要去了。到那时,孙尚香的亲事,就拿捏在了她父亲的手上。她父亲自然希望自个的女儿能嫁个有助于安国公府的人家。   最后孙尚香嫁的人家虽然有些许权势,但是,孙尚香也活得很惨。她嫁入瞿家后,操持家务,可她的夫君却在外头沾花惹草,她所看上的文人学子,竟然高中了,之后娶了妻子,过得幸福美满。   而她,因着毁了二人的誓言,被记恨,连带着后头孙尚香的夫君闯祸了,还要她去担保,她去求了那学子,学子不答应,反而侮辱了她,最后,她的夫君被流放了,她被贬为奴,被学子买回了家中。   在她死之前,听人说,孙尚香后来成了那学子的妾,生下一个儿子,血崩而亡,孩子被抱到了正妻下头抚养。   孙尚香死后,学子再也没有纳妾,因着学子的正妻生不下男孩,孙尚香的儿子成了学子唯一的香火,其实孙尚香命不太好,但她的儿子命不错。   到沈晞蕴死之前,孙尚香的儿子虽然年岁不大,但已经有了小神童的称号。沈晞蕴倒是觉得,孙尚香此时更应该照看好自己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88章 窥秘密   快要到了入冬时节, 外头突然刮来了一阵风, 吹得她们长裙飘飘。钻入脖颈间的风有点冷,沈晞蕴此时眼神空洞, 似乎在回忆些什么。   孙尚香见她眼中无神,以为自己想要说的事被她已然知晓,多少有点不知所措,望向郡王妃。   郡王妃轻轻唤了一声,“蕴儿?”过了一会,沈晞蕴才回过神来, 见她们二人担忧之情, 轻柔一笑,道:“你接着说。”   孙尚香点头, 长痛不如短痛。   她将另一只手紧紧握在沈晞蕴的手间, 柔声道:“我进宫看长辈, 出宫殿之前,想着御花园里头有一枝月季最为鲜艳, 正好配上我新做的衣裳, 跟长辈说了, 允了,我这才过去。”   “可是那月季过于扎人?”沈晞蕴搞怪地回嘴, 她听不出孙尚香到底要说什么。   “我去的时候很早, 没有人,后头有一簇小树丛,里头好似有一只小猫钻了进去, 我一时心急,就跟着也钻了进去,等到要抱着猫出来时,听到了脚步声,扒开树丛一看,正好是戚贵妃与齐大人在那说话。”   “我听不清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只是戚贵妃时不时地伸手去抓齐大人的手腕,齐大人并没有拒绝。”   “更为重要的是,后头戚贵妃好像哭了,齐大人竟然还上手搂着她,安慰她,两人关系看上去很是亲密。”   “听闻戚贵妃有了身孕,这.......我自是知晓,随意诽谤戚贵妃的清白和污蔑龙种,那是死罪。我,觉得,你回去,问问齐大人,也好有个心理准备。”若是能提早知道,早点和离,就算沈家破败了,有郡王妃这样的姐姐,总会有出路,再说沈晞蕴的腿伤好了。   沈晞蕴转头看向边上淡漠地坐着的郡王妃,很是好笑,这个姐姐到底是要做什么?前十多年,根本就没有在她的人生出现过,得知了自己的存在后,就开始插手他们的生活,她凭什么这么做?   孙尚香也帮着她?不,孙氏与郡王妃是死对头,孙尚香若不是没了法子,否则不会帮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子辙对她的好,她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可是,孙尚香为何要骗自己?还是夫君骗了她?   沈晞蕴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个说的是真的,哪个说的是假的。   后头的瀑布声声作响,气势磅礴,沈晞蕴揉着自个手中的手帕,顿了许久,才反而握紧了孙尚香的手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我相信夫君,他不会如此对我。”   “我想,他们可能就是个故人罢了。戚贵妃和夫君是故人也未尝不可。”   孙尚香想再开口劝劝她,郡王妃制止了,她只是在旁许诺,若是有了什么不方便的事,她来处理。   “除了你,可还有其他人看到他们二人在说话?”   “没有,丫鬟都在外头等着。”   听到她这么说,沈晞蕴这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管真假,这件事暂时都不会牵扯到他们齐家的头上。   可,事情往往没有那么简单。   戚贵妃哭红了脸进屋子里头,皇帝已然坐在上头,面黑瞅着进来的戚贵妃,质问道:“你怎么了?眼圈都哭红了?出了什么事?”   戚贵妃在外头已经让丫鬟揉过了,却还瞒不过去,但她不想多说话,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大概是臣妾的皮肤娇嫩,才吹一会风,被外头的枝桠滑了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   “这么一说,倒是御花园里头的枝桠不对了?别是,见了什么人,什么事吧?”   戚贵妃扶着自己的腰肢,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学着以前在宫中见过的大肚婆的样儿,倒是有几分意想不到的韵味。   她从话语中,倒是听出了皇帝的几分话中有些许逼迫和疑问。她扶着肚子,跪在了皇帝面前,柔声道:“皇上,若是臣妾不好,只管怪臣妾就是了,何必闷坏了自个的身子。”见戚贵妃如今虽然打着肚子,可年岁尚小,那几份柔情万种,与眉色之美,若是平常,看着自然是赏心悦目,可今日,若不是看在腹中皇儿的分上,戚贵妃早就被拉下去处理了。   “你自个干了什么好事还要朕跟你说?朕问你,你刚才去哪里了?”   “臣妾,到御花园走了一趟。”   “好,你为什么一个人去御花园?你见了谁?”皇帝松口质问,戚贵妃听出了皇帝话中深意,蹙眉,作出了几分假装,说:“皇上,您冤枉臣妾了。”   “怎的?”   “臣妾是去了御花园,可臣妾见的人是齐大人啊,您就算不相信臣妾,总是要相信齐大人吧?”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臣妾,臣妾怕说了,您会杀了臣妾。”   “你若是不说,你以为朕不会杀你么?”皇帝站了起来,对于男人来说,最为可恨的,就是被自个的女人劈腿了。   戚贵妃摇头默默流泪,皇帝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想踢向戚贵妃,可见戚贵妃那凸起的肚子,只能缩回了脚。   “你给我说!”皇帝怒吼。   戚贵妃磕头不语。   皇帝坐在了上头,缓了一口气,诱哄她:“你说吧,朕饶了你们。”   “其实,臣妾与齐大人,是同母异父的关系。”   “这有何不能说?”皇帝不快地反问。   戚贵妃垂目恭敬地道:“当年,母亲是齐家主在外头豢养的外室,生下了兄长,本以为养兄长到大,终身当个没名没分的人就是了,不料,齐家主的主母,也不知从哪儿知晓了母亲,竟然带着人过来,砸了一通,听母亲说,当时椅子全砸烂了,外头围了一圈的人,左邻右舍这时才知晓,这个女人竟然是个外室。”   “母亲连出门都困难了,围墙外头,总会扔进来一些烂菜叶子,出门买菜,没人愿意卖给母亲,就这样饿了几日,本以为齐家主回来会好,没想到,齐家主回来后第二日早晨,兄长就不见了,连同齐家主,之后又来了人赶母亲离开那座院子。”   “母亲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身一人,流落乡下,这才遇到了父亲,被迫无奈,嫁给了父亲,成了农家妇,谎称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家乡落了难,这才流浪到了此处。”   “后来,臣妾去查了,才知晓,其实内里,竟然是齐家主母威胁,若是齐家住敢再养着母亲,她就趁机下手,除了哥哥。”   “因着母亲本来就是养尊处优的,并没有做惯那些农活,养了我到懂事五岁时,就去世了,临走前,声声交待我定然要去沛县齐家找哥哥。”   “可我在七岁,就被狠心的继母给送进了宫中,机缘巧合,得知齐大人原来是沛县家主的儿子,又有打听到了齐大人的身世。昨日见齐大人好不容易入了一回宫,这才急于相认。”戚贵妃所言句句准确,皇帝心中的疑惑,已经去了八分。   但他也未曾全信,只是立马招了齐子辙进宫,细细询问了一番,两人说法并没有任何出路,这才信了九分,之后又派了身边的侍卫去查了一番,但当年侍卫早就将齐子辙的身份查过了,不过十分钟左右,就把齐子辙的身份资料递了上来,皇帝看了几眼,见并未曾出错,也就不说什么了。   沛县的齐家主确实有过一个私生子,只是这个私生子在接回齐家没多久就去世了,身子弱,带回齐家也是生了重病的缘故。   在私生子去了不久,齐子辙就被接进了沛县齐家,以私生子的身份活了下来,而私生子的生母也确实嫁人了,只是跟这位原本的戚宫女没有关系,但两家都在一个村子里头,这才能够把这些不是事实,做成了事实。   加之就算侍卫查出来,也不会将实情跟皇帝说,毕竟他们已经被齐子辙给收服了。齐子辙才是他们真正的领头人。   对于他们来说,皇帝不过是被架空了而已。他们作为汉子,定然不会抛弃齐子辙,再说,他们很多人早就已经看不惯皇帝的做法了。   在马车上,沈晞蕴面容露出了几分不快和纠结,深究其原因,自然是因着孙尚香所说的事,张嬷嬷在一旁伺候,见她愁眉不展,问了几句,沈晞蕴知晓这件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只是淡淡地说:“我不知道,姐姐到底是为何,竟然心存了挑拨我和夫君的心,一次不成,又来一次。”   张嬷嬷一听,也觉得郡王妃不像话,哪里有姐姐总管妹妹家的事,可她到底是郡王妃,不是其他人能够招惹的。   这么一想,只能劝了沈晞蕴忍下来,“夫人,若是下次郡王妃再过来,您不如说睡着了,推脱过去,不见就是了。”   “你说得对,也只好如此了。”   眼见着离齐家越来越近了,沈晞蕴深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这周带了电脑到学校,写各种作业和开题报告,心累...... 第089章 封太师   到了齐家下了马车, 沈晞蕴随口问了一句管家周平, “老爷可回来了?”管家周平正巧要到书房去回话,听她询问, 便说:“老爷刚才回来了一趟,还没坐稳,就让皇上给急召进宫了,怕是要晚点才能回府了。”   “行了,我知道了。”沈晞蕴被张嬷嬷扶着往后头走去。   在道观里不过是粗茶淡饭,因着道观里头的道士手艺也一般, 对于她们这些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贵妇们来说, 到底有点伤,道观上的菜量也不多, 只是一小碟子。   三人吃的量有点小了, 不过这样的吃食却不便宜, 即使他们知道,也不过是为了能够买个安心, 买个心稳, 不管是郡王妃, 还是沈晞蕴,掏钱都很爽快。   到了家中, 自然腹中有点饥饿。用了吊着的鸡汤锅里头温着热鸡汤, 袅袅的烟吹起,从厨房里头散发出一丝香气,这是张嬷嬷跟着出门前吩咐的。   哪一处道观都是如此, 哪一处人的人性也不过几种。   好在有张嬷嬷的安排,这才好了不少。沈晞蕴往水室里头沐浴过后,微微湿润的头发被揉搓了一会,片刻,张嬷嬷就端着一碗鸡汤面进来了。   鸡汤面用略微黄的鸡汤做底,这是整只母鸡熬出来最为精华的汤汁了,把鸡胸脯肉撕成了一小肉丝,用冷油下热锅,快速翻炒后,加了一丁点芝麻。   炒锅边上还有一水锅,把拉好的面扔进里头煮到水冒起咕噜咕噜的泡泡,这才盛了起来。拿来一大砂碗,将面放入碗底,往里头浇下汤汁,又往上头摆了鸡丝肉和一些丝条条的萝卜丝黄瓜丝,为了解腻。   之后,又烧了一勺子油,浇在了上头,爆出了香味,撒了香菜,这才让小丫鬟端了上来。   沈晞蕴见有黄、有白、有红、有绿的搭配,食指大动,胃口大开。但分量到底有点多,不过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沈晞蕴正推开面前的面汤,齐子辙进来了,见还剩下一点,便坐下,将面汤拿到了自个面前,张嬷嬷见了,赶紧道:“老爷,厨房还备着。”   “夫君,这......”沈晞蕴不清楚沈宴有没有吃过孙氏剩下的东西,但好似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做过。   这么一想,总觉得不太好,因而想要出手阻止。   齐子辙摇头,柔声道:“没事,你我是夫妻,再说了,我以往过的有些日子,是连吃这剩下的面汤都没有。”   “我不嫌弃你。你洗过了?擦干了?赶紧到床上躺着,可别着凉了。”齐子辙叮嘱了几句,将面汤里头的一半面吃进了嘴里,又喝了几下,几口汤下来,肚子就饱了,张嬷嬷问还需要再上不,他也拒绝了。   跟着去了水室洗了干净后,敞开了衣服,进了卧室,直接上了床。齐子辙顺手将沈晞蕴搂在了怀里,问起了她到三清观可有些什么稀奇的见闻。   沈晞蕴摇头说没有,休息了一会,才忍不住询问:“我听周平说,你刚才进宫了?为了什么事?”   “嗯。一些公务。”齐子辙停顿了一会,终究没有告诉沈晞蕴。   沈晞蕴倒是听出了里头的几分隐瞒,便又说:“今日孙尚香也到三清观了。她说她前儿进宫,去了御花园了。”   她是背对着他,说着话,因着被子拉到了下巴下,她又特意说话的声音被被子捂住,听着倒有点像是委屈的样儿。   齐子辙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将她强制转过来,可见她面容既不笑,却也没有伤心流泪,他下了床。   沈晞蕴以为他生气了,要撇下她离开,坐了起来,不由得真有了几丝委屈上了心头,眼眶红了一半。   却不料,齐子辙只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了,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心疼得直接连着被子裹着她抱在怀中,好似哄小孩一般哄着。   “乖,别哭,是夫君不好。我只是去看看我们门外有没有人。”   “本来就是你不好,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不知道孙尚香那么说时,我多尴尬,多难过,若是一切都是真的,你让我怎么办?你若是敢做出这样的事,连累了我,那还不如我们从来就没有见过。”   “你,你若真敢如此,我,我就和你和离!”沈晞蕴鼓着勇气,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在马车上,回齐家的时候,她就这么打算了。   齐子辙一听,黑了脸,将她抱得更紧了,“不许再提和离,再提我就打你屁股了!”   沈晞蕴撅着嘴巴,侧过头,跟他闹起了脾气。   齐子辙哎了一声,感叹道:“你真是娇娃娃,我的小娇娇。”说着他自个都笑了起来。   沈晞蕴反驳道:“才不是呢。”   “怎么不是?瞅瞅,都生气了,一点委屈都受不了。”齐子辙打趣说。   沈晞蕴怒瞪回去,“这怎么能够叫一点委屈?你若是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那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冤枉了。”   齐子辙摇头,“好好好。不过你放心,夫君还等着跟你白头偕老,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个事来。”   “只是,娘子,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不能再说给其他人听,连张嬷嬷和花雨都不行。任何人都不可以,除了你我二人知晓。你若是能保证,我再说。这对你很重要,对我也很重要。”齐子辙突然敛容,面带几分肃色,这是沈晞蕴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沈晞蕴见他如此严肃,颔首道:“你说,我定然不会说出去。”   齐子辙将他的身世说了个一清二楚,连带着戚贵妃与他乃是同胞兄妹,还有胖胖与他只见乃是亲子侄,以及见到皇帝后,如何跟戚贵妃一起隐瞒皇帝知晓他们二人的父母到底是谁,全都说了一遍。   沈晞蕴张大了嘴巴,她真的想不到,面前这个齐子辙,并不是沛县齐家的私生子,反而是兰陵齐家案中死里逃生的二公子。   她还记得,当时年岁虽然小,却在赴宴时听起他人说起过兰陵齐家的二公子,有神童之称,没想到,竟然就是齐子辙。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齐子辙前世要绊倒钱太师了。她记得当年兰陵齐家的案子,就是钱太师下的手,还有沈宴。   “你,不恨我么?”是啊,还有沈宴,钱太师为了齐相爷的位置陷害了兰陵齐家,而沈宴也是为了自个的利益,在里头掺和了一脚,若沈晞蕴是兰陵齐家人,如何不恨钱太师一家人和沈宴一家人。   可是当年,为何齐子辙还派人去寻她?难道因为她上辈子跟钱家与沈家都有关系,因而恨上了她么?   齐子辙将吻落在她唇边,“傻瓜,当然不恨你。你是你,沈宴是沈宴,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和沈宴、沈家混为一谈。”   “戚贵妃,忍辱负重,她......不恨我么?”沈晞蕴想着若是自个还年幼,本来是个骄纵的姑娘,连公主都比不上,却一夜间成了阶下囚,亲眼见到了整个相府的覆灭,如何能不恨?   那些在她面前死去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啊。都是前一刻还跟着她说说笑笑,下一刻就满面血腥的人啊。   戚贵妃定然不是冷血之人,这才会选择了一条最为难走的路,更别提在浣衣局里头了,年纪那么小就进去,手都要被洗烂了。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个的兄长娶仇人的女儿?将心比心,若是她也不甘愿。   齐子辙并不想隐瞒戚贵妃的想法,但他也不想吓到自个的小娇娘,只能说:“你要记住,以后进宫,只许在我身边,若是我不在,一步都不能离开原地,所有人都不能信。”   “好。”听齐子辙如此说,沈晞蕴有什么不明白呢,戚贵妃,果然想要她的命。   齐子辙这晚将沈晞蕴紧紧抱着不放,沈晞蕴稍微一动弹,他就醒过来,呆呆看了许久,又搂得紧紧的,生怕她出了差错。   翌日醒来,齐子辙竟然破天荒在应该上早朝的时候请假了,特意陪着沈晞蕴吃早饭,陪着她在院子里头逛着,特意不上朝。   等到第二日下了衙门回来,跟着齐子辙一起回来的,还有皇帝的一道圣旨,直接封了齐子辙为太师了。   沈晞蕴听着上头的旨意,震惊万分,跟着齐子辙一齐谢恩后,她还觉得这是一场梦,若不是张嬷嬷和周平都恭喜声连连,她都要以为一切都是自个想太多了。   若是京城中一般人,升官都是要宴请宾客的,但齐子辙有了这个封号,只怕是沾了戚贵妃的光,齐子辙只是默默接受了。   至于另一边,钱太师却被皇帝突发的旨意给弄得十分恼怒不快,兰陵齐家的齐相爷把持朝政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第二个相爷,他倒好,在他的任期,出现了一个比他更为年轻的皇帝亲封的太师了,这个太师,还是他的死对头。   这让钱太师如何能不惊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周四晚上晚更,因为也不知道能不能早点回去~~~ 第090章 已决裂   钱太师的惊惧才只是开头。   夜里钱太师没去其他小妾的房间里头, 背着手, 迈着大步,沉重的背影跟拖了好几十斤重的米一般, 缓慢地走了进来,钱夫人已经洗漱过后,听着身边的婆子说着京城里头的趣事儿,勾起一抹笑。   外头丫鬟问安行礼的声音传入了卧室里头,钱夫人瞅了婆子一眼,缓慢地扶着她的手, 站了起来, 等着钱太师进来,今日钱太师的面容充满疲惫, 眼角也比往常多了几分疙瘩, 钱太师坐到了一边的躺椅上, 闭目了许久,都未曾闻到那一股令他安心的香气。   他眯着眼睛, 烦恼地睁开了, 侧头望向不远处的钱夫人, 只见她揉着侧边的太阳穴,婆子正双手捏着她的肩头, 见她过得比他更为舒服, 不知为何,一股子气就上来了,质问道:“还不过来伺候?”   钱夫人动都不动, 倒是婆子松了手,蹲下作势要过去,钱夫人慢悠悠地道:“停手了?继续。”她懒洋洋的语调,让钱太师颇为不快。   “你......”钱太师心里头涌上了无数想要斥责的话语,还没想好要先说哪一句,就被钱夫人截了话头。   “老爷辛苦了。妾身也累得很。倒不是管家累,只是担忧我儿若是我去了,以后无人照顾,正挑着人呢。看得是眼花缭乱,老爷若是得空,不如帮着妾身看看。”钱夫人伸手扶着前头的梳妆台,指了指放在不远处那两本厚厚的册子,里头都是一些姑娘们的画像和简要介绍。   “去,拿给老爷过过眼。妾身到底常在后院,见识浅薄,见过的姑娘们也少,不了解她们家中的细腻之事。虽说对老爷来说,这到底是皮毛之事,只是事无大小,况老爷为父,自是要为儿女操分心,尽分力。”   婆子将两册子递过去,钱太师盯着看了一会,伸手接过,直起身子,放在膝盖之上,翻看了起来。   “想要挑什么样的儿媳妇?”   钱夫人捏了捏手指头,往关节里头抹上香润的精油,“老爷眼光好,不如将合心意的挑出来让妾身参考一番?”   钱太师不语,翻得飞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翻了个底朝天了。   后头唰唰的声音一停,钱夫人问:“老爷可是有了人选了?”   钱太师让婆子把两本册子递给钱夫人,“选中的人那页都折上了,你看着顺眼,从中挑一个就是了。”如今皇帝也没有暗示他失宠之意。   钱夫人看也不看,推开两册子,让婆子拿着,缓缓地勾起笑容,“那些,老爷选的姑娘们,全都在名单中划去。”   “毕竟,脸,丢一次就够了,再丢一次,只怕我就先要去祠堂请祖宗们恕罪了。”钱夫人话语中一字一顿,无一不指着当初钱太师和秦氏勾搭成奸的事。   钱太师的脸一片青一片红一片紫,立马从躺椅上头弹了起来,怒不可喝地瞪着钱夫人,钱夫人却嘴角挂着笑容,与他对视。   他抿了下嘴唇,冷声道:“我去其他院子睡。”   “快!去给老爷打灯!”钱夫人欢快的声音嚷着,让丫鬟赶紧送钱太师过去。婆子送走了钱太师,对钱夫人一脸担忧,轻声劝道:“夫人,这事过去就过去了,您与老爷,到底是多年夫妻,忍着忍着,一辈子也就过了。再说,老爷也吃了教训,您何苦捏着不放,这是推开他,硬生生将他往别处推去。还有小公子,得靠着您和老爷呢。您刚才没看到,那提灯笼的狐媚子丫鬟,颜色多好看,与秦家那个,可是有得一比了。”   “那是我特意给他选的。”钱夫人呵呵一笑,“你放心,他保准不敢碰,只怕厌恶得很。至于靠他?还是算了吧。从秦氏的事发后,我们,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了,哪里有什么情分。我不过是看着他碍眼。他若是从此恼了我,不来见我,那我倒是松快了。”钱夫人坐在床榻上,上床准备歇着,瞥见了刚才钱太师躺过的椅子,指着说:“明儿,把那把躺椅,拿去扔了,若是太显眼,就烧了。”   “明早让丫鬟把屋里屋外都清扫干净了,还有床上这些被套,都换上一遍。”钱夫人细细嘱咐。   婆子给钱夫人盖上了被单,说:“夫人,这,才刚换不久。”   “脏!”钱夫人干脆地说。   夜里齐子辙在书房中,看着前次小木拿过来的账本,又顺藤摸瓜抓出了几条线索,让暗卫们都去查了,只等着收网了。   沈晞蕴等了许久,都未曾见齐子辙回房,让张嬷嬷到前头跟管家打听,才知齐子辙早就回来了,只是关在书房当中,处理公务。   想着齐子辙处理公务,一直都很忘我,怕是饭都没有吃,肚子都饿过头了。   “嬷嬷,今儿买的绿豆糕还有么?准备点,还有问问厨房,那银耳莲子羹也备上,加热。”张嬷嬷下去了,沈晞蕴让花雨将披肩拿过来,套了外头的长裙,再披上披肩,这才坐在矮榻等着。   张嬷嬷过了一会,拎着一食盒子过来,这食盒子是棕红色,用的上好的橡木制成,密封的盒子,就是将菜放在里头一整天,都不会坏掉。   这食盒子上头画着千山万水,颇有几分文人学子之气,用在放菜上,多少有几分浪费。沈晞蕴如此想着,却也未曾说什么。   食盒子有点重,因而两小丫鬟一起提着,跟着沈晞蕴,往外头书房去。   到了书房门口,并未有人守着,但府中上下皆知,若是齐子辙进了书房,没有大事,是不会叨扰他的。   沈晞蕴伸手敲了敲书房门,“夫君?”   齐子辙听到沈晞蕴的声音,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塞进了下头的一抽屉里头,这才提声唤:“进来吧。”   沈晞蕴进书房,也不看,只上前福了福身子,到了书房桌案上,她往边上的小桌上走去,接过食盒,放在上头,齐子辙站起来,坐在身边,等着沈晞蕴将吃食一一放在他面前,她将汤勺和筷子都放在他面前,替他盛了一碗汤,推到他面前。   他笑着说:“你吃过没有?”   “我晚饭用过了,这是给你的。”沈晞蕴推了推碗。   齐子辙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腰肢,沈晞蕴微微红了脸,快速看了边上站着的小丫鬟和张嬷嬷,嗔怪地说:“快吃!”   张嬷嬷垂眸不语,齐子辙并没有伸手拿汤勺,反而对张嬷嬷说:“你们都下去吧。”眼见着其他人都下去了,沈晞蕴脸更红了,嘟着嘴巴,往边上空了一个椅子,才坐下。   齐子辙笑吟吟地挪了一个位置,沈晞蕴还想往外头挪的时候,齐子辙便说:“别挪了,小心摔着。”   “你说摔着就真摔着不成?”沈晞蕴嘴巴不饶人,可身子却稳稳地坐着。齐子辙将碗里头的银耳舀起,送到沈晞蕴嘴边,柔声道:“啊,来,吃一口。”   沈晞蕴见他如此,只能配合地吃了一口,银耳很软很甜,汤水润滑却不甜腻,入口即化,倒是好吃得很。   接连吃了三五口,沈晞蕴这才摇头说不要了,齐子辙将剩下的银耳和汤水全都喝光了,连带着绿豆糕也吃了大半。   齐子辙的嘴边还沾着一掉点的绿豆糕的小屑,沈晞蕴伸手替他拿下来,他顺手将其抓在手中,趁机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亲她的脸颊,埋头在她的脖颈间,轻声细语:“想夫君没有?”   “不想。”   “为什么不想?”   沈晞蕴推了推他的头,说:“夫君总欺负我。”   齐子辙将头昂起来,笑得春光明媚,语气中是满满的教妻的言语,道:“我,这不是欺负你......我,是疼你。”话音刚落,他一把将沈晞蕴拦腰抱起,沈晞蕴被一乍抱起的势头吓到,慌忙将双臂抱在他的脖子边上,搂着,生怕掉地上了。   齐子辙来回掂量了两下,将她轻轻地放在了书房的矮榻上,俯身而上,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脸颊、锁骨上。   细细的娇嗔柔吟声伴着粗喘交织着,吧嗒一声,地面上掉落了一本书,孤零零地躺在那。   张嬷嬷让丫鬟们都站在院内,过了许久,里头的动静才停了。   书房门咯吱一声,开了,齐子辙抱着被披风盖着的沈晞蕴,往后院去。   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树下跳下的暗卫,将书房门紧闭,这才又重新窝了回去。   齐子辙望着怀中娇媚动人的人儿,想着她特意等了他这么久,定然是有话想要问他,他使坏地故意让她问不成,这么一想来,她说的话似乎没有错,他却是在欺负她。   齐子辙嘴角噙着笑,将她搂得更紧。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91章 一线牵   一觉醒来, 沈晞蕴抬头望见齐子辙略微带青的下巴, 一些细小密密的胡须,窗外的眼光洒进来, 透过轩窗下,她清晰见到他眼底一片乌青,知晓他接连几日,都是一阵忙碌,心中略微顿时多了几分疼惜。   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摸他的下巴, 却略微感到一丝凉意袭来, 已经快要入冬了,沈晞蕴身子一直都弱又比其他妇人多怕寒冷, 被单下未着一物, 双手双脚都被他紧紧搂在怀中, 靠着齐子辙这个大火炉,稍微一伸出被外, 自是立马有几分寒意。   齐子辙早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 见沈晞蕴睡得熟, 闭目养神。等察觉到她从怀中醒过来,他还未开口, 就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他假装还在睡。   此时她在怀里动了几下,倒是让他差点就这么破功了。   她伸手去摸他时,他本能地下意识去捉住她的手, 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齐子辙睁开他深邃的眼,落下吻在她充满笑意的双眸下。   沈晞蕴坦然接受了,不过她推了一下,害羞地说:“都怪你,看,天色不早了。”   齐子辙慵懒无心地嗯了一声,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惹得沈晞蕴拳起粉拳,一通闹腾过后,头发披散着,媚眼柔美地瞅着他。   被她看得心有点痒,齐子辙想要再偷香一次时,却被拒绝了,齐子辙淡然地望着她,她嘟了下嘴巴,“我发觉,夫君越来越狡猾了。”   “哦?”齐子辙用五指梳着她的长发,音调上扬。   沈晞蕴哼了一声,说:“昨儿我还有话要问你,是你干扰了我。”   “我怎么干扰你了?”   “你,你......”沈晞蕴想起昨晚的孟浪,脚趾头害羞得都要蜷缩起来,气鼓鼓地回瞪他。   齐子辙呵呵地笑了出声,见她如今气鼓鼓的样子,很是好笑,却忍在心里,只能低头哄她,柔声轻语:“好,是夫君的不是,为了补偿你,你想问就问吧。”   沈晞蕴直起身子,也不顾露出来的白嫩的锁骨,脸上满是正色,严肃地说:“你曾经说过,沈宴是沈宴,我是我,但是,为什么呢?”   “你第一次见到我,其实就想把药给我吧?我往你身上扑,恰恰是你想要的,但是为什么呢?你明明是那么恨沈家的人,连带着两位兄弟你都恨。”   “若你说我是无辜的,他们也是无辜的,但是,你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单单是我?”   “大姐,若不是嫁给郡王妃,你也不会放过她吧?”   沈晞蕴的眼神不闪躲,也不逃避,直直地瞅着齐子辙。   她在问出这样的话语时,也纠结了很久,甚至于,她也想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一起过下去,他对她捧在手心中,从来都不曾辜负她,甚至于对她宠爱万分,让她体会到了在沈家所不曾体会到的感情。   这一切都是他所给予的。她不能什么都要。她听到了他年幼时的遭遇,为他心疼,为自个的出身第一次觉得愧疚,不堪。   她虽然在沈家未曾受到太多的关照,可是她在沈家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沈宴陷害忠良所得来的。   他们成亲后的生活有多么甜蜜,如今想起来,她就有多么的心虚。换位思考,若她是齐子辙,若她是戚贵妃,她怎么可能如此平淡地娶仇人的女儿?   她坐立不安,不单单为了自己,也为了齐子辙。   齐子辙,他不能毁在了她的手中。   昨日晚上,她在卧室内等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让张嬷嬷去看他回来没有,得知她在书房,她赶紧以送吃食为借口,去找他,她不想两人起争执是在两人恩爱过的卧室当中。   可齐子辙好似看透了她双眸下隐藏的言语,在意乱情迷中,她被迷得晕头转向,已然忘记了想要问的事。   如今,再重新提起,她凝视着齐子辙,想要他给个说法。   齐子辙也跟着坐起来,替她将被子裹紧,无奈地说:“你不信我么?”   “不,我信你,可正因为我信你,我想听你亲口解释,为何我是我与沈家人无关?”她的双眸含情,欲言又止。   听她如此决然,齐子辙叹了一口气,转过背,对着她,她恼羞成怒地问:“你做什么?”每次她说正经的,他就来不正经的。   “你对我后面的伤痕有印象么?”   沈晞蕴定睛瞅着,平日里在床榻之上,两人欢好,她虽也搂着,却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看他的背,她轻轻手指头放在他背上,摩挲了一两下,脑海中闪过几段早已经埋藏了很久的记忆。   这个伤痕,好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   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伤痕,但是形状很像,若是小一点的伤痕呢?比这个小一点的......   沈晞蕴猛地睁大了眼睛,挪远了两步,“啊?!你......你是......”   “是,我是。”齐子辙穿上中衣,转过来,看向沈晞蕴,颔首点头。   “那一年,正好是我家覆灭的那一年,我与兄长和嫂嫂走丢了,是老管家找到了我,但当时搜查很是严格,我是混在乞丐当中流浪到了河间府上,已然没有了当年齐家二公子的风华绝代。”   “管家暂时将我带不出河间府,可又不好将我藏在农家当中,怕被抓到也是早晚的事。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管家有一门亲戚,在沈家当管事,是远亲,但管家那时候帮了他们大忙,他们也是义气的,见了我,二话不说,也不问我是从哪里来,和管家有何关系,直接收留了我。”   “我第一次听到你,是在打定主意在沈家当小厮的时候。听说沈家庶出的二姑娘前段日子无意中掉落了湖泊,浸透了寒气,以至于腿脚不便,脾气越发不好,坐在轮椅中,需要还未成年懂人事的小厮过去伺候,推轮椅,搬轮椅。”   “在管事家中吃饭,对管事家也是一种负担,正好听到这事,我就背着管事,偷偷过去了。因着要签契约,我只签了半年契约。”   他看向她,继续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穿着嫩黄色的长裙,坐在轮椅上,面色白皙,略微有点气血不足,可是脾气很大,对着其他丫鬟和婆子全都趾高气昂。本以为是好差事的其他小厮,内心都求着不要被你给挑中了。”   “你围着我们打转了好几圈,最后挑中了我和其他的两个小厮。我伺候你的时候,是你在练琴的时候。”   “我记得你琴弹得很好,很有天赋,你见我不喜说话,反而更常点我伺候。之后无聊,还缠着说要教我练琴。”   “你每日都板着小夫子一般的黑面孔,对我恨铁不成钢。其实我是装着特别不会。后头学得快了,都要赶上你了,可你也不恼。”   “你一生气,就跟小兽一般,见到我就咬,一开心,就喜欢让我们搬琴到樱花树下,你在下面弹琴。”   “你也许太过于寂寞了,也许觉得我们两人是一样的人,你还喜欢跟我说悄悄话,还威胁我不要说出去,还说要收我为徒。”   “我后头的背上的伤还是因着私自推你到后花园,被你妹妹看到,到沈宴那里去告状,这才挨了一顿打,你还特意亲自为我上药。”   沈晞蕴想起来了,当年那个略微瘦弱的小厮的形象和眼前之人重合不起来,但两人说话的口吻和语气,甚至于某些动作,都那么相似。   “你还说,以后要讨了我,让我伺候你一辈子。”   “嗯,然后你突然消失了。我当时发誓,是你扔下我不管,不伺候我了,所以,我也要忘记你,我真的忘记你了。”沈晞蕴面无表情地解释。   “我的契约只签了半年,那时候河间府也已经停止了搜查,管家来找我,带我去沛县,我因此才故意惹怒你,让你生气,赶我走,我才能义无反顾的离开。”齐子辙解释他当时为何不告而别。   “是你,救了我,家破人亡后,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真诚的关怀,即使当时的你也十分弱小,但你保护了我。”   “所以,你跟沈宴不同,我说的都是真的。”   沈晞蕴情绪复杂地望向齐子辙,略微有点生气,好似回想起了当年的他,“那你为什么还回来?不是说不再见我了么?”当年他离开时,她不知道,以为就跟往常一样,两人生气了,隔天,他就会过来哄她,和她和好了。可是那天,她足足等了一整天,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派人去管家那儿问了,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并没有留下半句话,气得沈晞蕴牙痒痒,好似遭到了背叛,怒气冲冲地卷起被子就睡,还嘟囔着要忘掉他。   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全靠嬷嬷用冷水浸湿了毛巾的帕子,附在额头上,才好。   退烧后,她真的把他给忘记了。   齐子辙伸手将她搂紧怀里,“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怕,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   “我懂。”沈晞蕴良久,才说。   原来,上辈子也是因为两人幼时的陪伴,他才派人去天牢中,想要救她出来。   两人兜兜转转的缘分,上辈子没有继续,这辈子走到了一起。   沈晞蕴听后,只是乖巧的让他抱着,没有再询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以为发送出去了,没想到竟然是在存稿,还没设置时间,也是醉了...... 第092章 娶新妇   京城中似乎突然安静了下来。连带着皇宫中也甚少传出戚贵妃独宠的消息了。齐子辙依旧早出晚归, 沈晞蕴嫁入齐家已经快一年了。   去了江南的沈宴及其沈家姐妹, 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而秦家的妾,只听说好似被送回了沈家。   唯一让人还记得的消息就是钱家在两个月前, 又娶了新媳妇。这个新媳妇据说不是什么京城中的官家姑娘,也不是小商贩人家的姑娘,而是京郊外百里开外大山里头一个卖身葬父的农村丫头。   据说是昏倒在了钱家最为偏僻的角门,正巧被守角门的婆子见到了,抬了进去,给了她些许吃食, 听说无家可归, 婆子年老无后,想着收留她侍奉自己到老, 也算是老有所依。   老婆子拿着十两银子的积蓄去找了管家, 求管家收留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管家因着最近钱夫人对府内看管更为严苛,不敢收, 在老婆子的跪求下, 只能硬着头皮答应给老婆子在钱夫人面前提上那么一句, 算是牵线搭桥了,之后到底如何, 就得看个人的缘分了。   管家在隔天拿着礼单去找钱夫人回事。这礼单是钱夫人娘家婶儿的寿辰贺礼, 钱夫人刚吃过早饭,见管家在外头站着,便唤了管家进去。   里屋少了很多摆件, 管家垂眸不说,只当不知这件事。   钱夫人见他眼皮微微抬起后又垂下,淡淡地道:“那些摆件,过于奢华了,老爷如今很少到正房坐着,也不需要太多了,我年纪也大了,过了年,家就让大少奶奶管着,我准备到乡下的庄园陪嫁里头住着,为我小儿祈福。年后的事,就回禀大少奶奶吧。”   她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礼单,是按照往常的送的惯例,钱夫人挑挑捡捡了几下,划去了大半,说:“这些都去了,只留这些就够了。老婶活得清贫,她也不在意这些俗物,一点小意思也就是了,再多她也不会收。”   管家接过,扫了一眼,称是。若是往常,管家就退下了,可他如今在揣摩着钱夫人突然间要去庄园之事的用意。府内大大小小的管家和管事,也很多,有些是老爷手下的人,一些副手是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手下的人,他是跟着夫人的陪房,夫人这次竟然要退居了,他的利益自然也受到了重创,不过夫人提前跟他打了招呼,也是在问他要不要另择高枝。   可他到底是夫人的陪房,这样的事,做出来就是背主了。一个奴才,连主子都能背叛,新的主子也不会用,只怕下场更糟。   钱夫人淡淡地指点迷津,“我特意告诉你,也是想问问你是跟着我去庄子里头,还是留下来?你若是要留下来,我自会让少奶奶将你安排好。若是不留下来,尽早把一些没牵扯清楚的关系给断了。”   断了?夫人,这是要和离么?   管家猛地抬头,后又低下。   “还有事么?”   管家静静顿了一会,说:“夫人,府上角门最为僻静的守门婆子说在角门口捡了农村姑娘,想收她做干女儿,来奴才这求一份差事。”   若是以往,往钱家添点人,管事也不会说得如此慎重,可现在,还是要说些重点的好。   “你先去查探下,先拘在那儿,查实了,带过来我瞧瞧。”钱夫人想起当年自个差点早产,就是角门的那个婆子,见她脸色苍白无力,喊了人来,要不她就要失去了大儿子。   那时候,他们还在乡下里头,后来上了京,她带了婆子过来,婆子也不当管事,说什么都不会,不想拖她的后腿,干脆就在那最为荒芜的角门那守着,说这样好。   钱夫人也不阻止。   过了五天,管事进来回话,证实这个姑娘真是乡下的,家中的父亲久病在床,母亲跟人跑了,她独自一人从九岁祖父去世后开始做农活,因着父亲病逝,被族人欺压,逃了出来。   因着家中贫困,父亲被葬时只是破席裹尸,她进城时听闻可以卖身葬父,不料因着没有几分姿色,还土里土气,连京话都说得不利索,无人过问,跟乞丐抢吃的也抢不过,途径钱家,饿晕了。   钱夫人让管事带了她进来,只见她身形瘦高,低眉顺眼,略微木讷,管事唤她请安,才老实跪下磕头,话中确实一口浓重的外地腔调。   手大脚大,一看就是清贫人家的孩子。   让她抬起头来,也没有规矩地抬了起来,双眼略微死寂,但看得出来,没有太多花花肠子,钱夫人询问了几句,便唤了她去伺候小儿子去了。   之后几日,都让小儿子身边的婆子过来报她伺候得如何,却得到交口称赞。   “夫人,您是不知道,那乡下姑娘,到底是个实心的人,到了吃饭的时候,追着少爷到处跑,就为了喂饭,从来不偷懒,尽职尽责,对少爷也温和,少爷平日里也不淘气了,跟在她身后,看她干活,还会帮着搭把手。”简直就是将她们这些老骨头给救出了苦海,是她们的再造恩人。   只是嚼用了刚才回话,才察觉自个说错话了,怎么可以让少爷干活,这么一想,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地上了。   钱夫人一见,略微一笑,“看来是个好的,你让她过来回话。”   等她过来,与往日有些许不同,穿着朴素,略带几朵花样,头上也簪着小珠花,一看就是廉价物件,眼里多了几分生气。   行礼问安也有了讲究,看得钱夫人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笑容,“少爷最近如何?”她故意再问一次,她也不夸大,有啥说啥。   倒是难得的实诚人。   钱夫人抿了下唇,犹豫地问:“按理说,这事不应该跟你说,但你看我小儿子的心智有些许问题,但他人心地不错,而且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我想着,你若是愿意,我想替我儿娶你过门。”   “当然,你若是不愿意也无事。等你到了年纪,自是会放你出去,给你指个好人家。我也不让你立马给我答复,你回去想想。”钱夫人如此说。   过了两日,钱夫人等不到她来回话,略带遗憾地跟身边婆子说起:“我也不知道是松一口气,还是生气。”好姑娘,有哪个愿意嫁给自个的小儿子?   可小儿子到底还是她生的,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都得好好为他打算。   直到第五日,早晨钱夫人刚起床,听身边婆子唤,说是那丫头在外头跪着求见。钱夫人赶紧让人唤了她进来。   她跪下后就答应了。   钱夫人喜出望外,亲自上前扶了起来。   不过半个月,就替他们二人办了一场婚宴。   齐家也收到了请帖,沈晞蕴并没有上门,只是让人送了礼过去,并不贵重。这日,齐子辙回来得很晚,满脸疲惫,坐在榻上,一动不动,不一会,顺势躺了下来。沈晞蕴走过去,要扶他起来,他闭着眼睛,歇着,她便替他盖上了被单。   齐子辙听到了沈晞蕴进来的脚步声,但他很累,刚刚在宫中待了一整天,疲倦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昨夜在书房处理公务太晚,便没有到后院歇息,才刚睡下不久,就被宫中传召,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好睡一觉。   在宫中脑中的弦一直紧绷着,不敢有所失误。回来后,闻着卧室里头充满沈晞蕴的味道,才能入睡。但他一直都很浅眠,很少睡得特别熟。   沈晞蕴坐在离他不远处瞅着他,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地陪着。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齐子辙才用劲睁开双眸,哑着嗓子,看向不远处那一抹熟悉的衣角,柔声道:“过来,陪我。”   沈晞蕴站起来,坐在他身边,他立马将双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头靠在她的怀里,好似一个撒娇的小孩子。   “我昨夜进宫了。”齐子辙交待他昨夜去了哪里,“太过于匆忙,这才没有留下话,是不是吓坏了?”   “嗯。”沈晞蕴轻声答。若不是有急事,齐子辙不会一言都不留就离开了,她知道他有急事处理,自个帮不上忙,心里也着急,可不能拖他的后腿。   “妹妹,生了,是个,皇子。”齐子辙艰难地说出了这一句话,断断续续。   沈晞蕴听到,不知道该说什么,高兴么?生了想要复仇的人的儿子?不高兴么?皇上只有这么一个独子,以后这江山,都是她儿子的了,她也算是完成了复仇的目标,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其他宫中的后妃们拼了半辈子的命,戚贵妃运道好,两年不到功夫,就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这是上天对齐家的赔偿。   “你,你们......”沈晞蕴没有问出口,她想说,你是不是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就跟上辈子一样。她想问,是不是上辈子皇帝的死跟你和戚贵妃有关?   她不能问。   “是。”齐子辙良久,缓缓地给出了一个坚定的答案,堵住了沈晞蕴想要询问的话头。   齐子辙从她的怀中直起身子,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沈晞蕴,目光顺着她的双眸、鼻子到朱唇,如画笔勾勒,似乎看都看不够。   “我想让你选,你若是怕,我送你到江南一处安稳之地,到时候,我若有不测,你可以带着齐家的家产和嫁妆嫁人。或者你想离开我,也可以。”   沈晞蕴回望他,知晓他不是在试探她,句句肺腑。   “我只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沈晞蕴道,“我不愿意。”   “我会陪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最近到了期末,一直在忙碌,还有开题报告还没写,从今天开始到这个月的20日,都是隔日更哦~~~~ 第093章 破家出   京城里的冬日比河间的冬日更为冷, 可以说是滴水成冰, 到了大雪时节,天地之间一片白。沈晞蕴是第二次在京城里头过冬, 上一次刚来京城不久,沈宴刚成为工部尚书,孙氏为讨好钱家人,不敢苛刻沈晞蕴,生怕她嫁过去以后告状。   如今她逃离魔爪,到了齐家, 成了当家主母, 一切就大不相同了。还未入冬时节,齐家上下就忙碌起来了。   京城里头到了冬日, 天地万物不生, 皇家还有及时供应的各类瓜果蔬菜, 为了使皇帝能够吃上新鲜蔬菜,特意在屋内, 用地暖烧着, 保持着室内的温度, 让蔬菜能够生长,这样的功夫, 没有大把的银子作为支撑, 也消耗不起。加之这是皇家特供,谁敢在外头大招旗鼓地说要吃这些东西?只怕会被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了。   但冬日里常日不吃蔬菜,手指头和脚趾头容易发烂, 一发烂就有了臭味,特别是普通人家,冬日里还要干活养家,更为难熬。   好在入了秋,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腌制各种青菜的活计,用清洗干净的翁在太阳底下晒干,之后又放到热水里头去煮沸,再晒干一次,把蔬菜洗干净,晒干或者吸取菜叶上头的水分,在陶制的翁底下头铺上一层盐,往上放了蔬菜,再铺上一层盐,这样层层叠加后,收入了地下窖里头。   这样冬日里头,就有了过冬用的蔬菜吃食了。   京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有自个的庄园,老早就腌制了一些菜,不过一些小农们有那些个小钱的,都会在家用宫中的做法养些新鲜的蔬菜,送到大户人家角门口去卖,定然能翻倍回本,真是有市无价。   冬日除了那一口新鲜的蔬菜最为紧缺,再来就是非常保暖的皮毛了。靠近大山的山民,到了秋日里头,就开始进山捕猎了,把皮毛全都剥了,晒干了,留下一些自个用,其他全卖了出去,或是卖给皮毛行当里头,或是卖给其他人家。   总之,到处都是商机,能够狠狠赚上一笔。   齐家也不例外,到了秋日,周平小管家就吩咐下去,今儿多了一个夫人,还有几个丫鬟,给夫人的皮毛定然要上等,齐子辙也会拖了到外头游乐的好友带回来一些礼物。   京城上下热闹非凡。   而宫中也是。戚贵妃生下了皇帝的独子,在落地的时候,皇帝接过奶娘手中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对着外头的亮光,难得双眸闪着精光,声音洪亮似钟,道:“这是上天送来的皇子,带着我朝的昌盛而降生,我朝将来重担就承担在他的身上了。”   之后,皇帝就亲自写了诏书,发了封为太子的旨意。   朝中的大臣自是又想要阻拦的,可是他们多少也能够体会到皇帝年近天命,才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儿子,他们还能说什么?   反正早立晚立都要立,这么一想,也就淡然了。   戚贵妃醒来时,皇帝坐在床榻边,宫中的惯例,后妃坐月子,皇帝最好也不要进来,但皇帝却打破了这样的忌讳,在一旁等着戚贵妃。   皇帝对戚贵妃的宠爱宫中上下人都看在眼里,宫女和太监们,伺候戚贵妃更加小心谨慎了。   戚贵妃以后就是这江山之主的母亲了。   皇帝柔声对戚贵妃许诺,“等你出了月子,我就下诏令封你为皇后。”也只有母亲是皇后身份,才能配得起他的太子。   戚贵妃柔柔地对皇帝道谢。   她浑身上下都很痛,生这个孩子过程,她差点就被阎王爷给收了,好在自个命硬,阎王爷终究还是不要她。   江嬷嬷走过来跪下,怀里抱着从后头拿过来的孩子,“娘娘,是个小公主。”太医明明说的后头那个是男胎之像,而戚贵妃胎象是个公主,可不知为何生出来后,后头反而生了个公主。   “娘娘,不如将这孩子送出去吧,还有,后面那个女人,一直嚷着说她生的是皇子。”江嬷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戚贵妃伸手扒开襁褓中的孩子,确实是个公主,便对江嬷嬷说:“让人养到静处,以后她的着装,比照着太子的着装来。公主又如何,只要我说她是太子,她就是太子。”   “那,小主子呢?”   戚贵妃冷漠地说:“哪里有小主子?按照说的做。”   从生下孩子,戚贵妃就没看过自个生的孩子一眼。   江嬷嬷将小皇子偷偷地抱了出去,放在食盒中,按着戚贵妃的吩咐,是要掐死的。但她实在不忍心下手,对于江嬷嬷来说,小太子至少也是她的主子,她是奴婢,哪里能够如此做?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齐子辙接到暗线的知会,往这来了,食盒飘荡在河道上,齐子辙让暗卫打捞了出来,之后将孩子放入江嬷嬷怀中。   江嬷嬷颤抖着跪在地上,她第一次后悔了,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一直在戚贵妃耳边提起报仇,戚贵妃不会如此丧失了人性。   齐子辙抽出暗卫腰间的刀,架到了江嬷嬷的脖子上,江嬷嬷跪下求饶,说了自个的苦衷。   他见怀中的襁褓中的婴儿竟然是太子,蹙眉过后,伸手抚摸了几下孩子,说:“既然如此,你去换个襁褓,就说这个孩子是替她找来替代她儿子的男孩。”   “记住了,这事只有你我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是。”江嬷嬷照着齐子辙的说法去做,当戚贵妃得知面前的孩子竟然是江嬷嬷留了一手的外来的孩子,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轻轻地摇晃着。   “嬷嬷,我会好好赎罪。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养活他。”至于那个自个生下来的孩子,就这样放过吧。   江嬷嬷松了一口气,小太子总算保住了。   齐子辙处理之后的后续,将食盒给烧了,又把宫中那些有可能走漏风声的宫女太监全都抓了起来,交给江嬷嬷处置。   戚贵妃唤住了转身要去送后头的人一程的江嬷嬷,“嬷嬷,先去把她拘着吧,若是再发病再除去。”   “三朝的时候看皇上那边如何说,照着办。”戚贵妃伸手逗着怀里的孩子,笑得开心,“嬷嬷,这孩子真可爱。”   江嬷嬷上前纠正,“娘娘,这是小太子。”   “是。皇儿,真可爱。”戚贵妃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江嬷嬷不敢问出口,她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戚贵妃突然说:“嬷嬷,买个好点的寿材吧。”既然他们始终没有母子缘分,她亲手送他走一遭,以后地下若是记住她了,再来讨命吧。   江嬷嬷这么一想,扑腾一声,直接跪地上了,“娘娘,求娘娘开恩。”   “何事?”   “其实,那个孩子,没有死,老奴将他送出去了。娘娘若是舍不得,老奴这就让人抱回来。”江嬷嬷透露出口风。   戚贵妃停住了拍打小孩的手,顿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嬷嬷应该知道,我最为讨厌他人的背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但若是还有一次,嬷嬷也就不需要留在我身边了,嬷嬷可记住了?”   “至于他,命不该绝,但我们缘分已尽,算了,让他过个安稳的日子吧。”戚贵妃顿时心头压着的那颗大石头松开了。   齐家这几日都一直忙着过冬的活计,除了齐子辙那日从宫中回来,之后倒是不再那么忙碌了,但换齐家的管家忙碌了,因着上门送礼的人越发多了,原本以为皇帝会封钱太师为太子太傅,但如今太子太傅竟然是在齐子辙头上了。   这个位置可不像以前那么不起眼了,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么一个太子,作为太子太傅,就意味着,以后新朝也会有齐子辙的一席之地,甚至于那时候齐子辙的权力比这个时候更为庞大。   而钱家也出现内院的混乱,原来在临近过年的时候,钱夫人突然说自个身子不舒服,卧病在床。钱太师也被拦着进不了正院。   之后太医过来,也说钱夫人身子不太好,需要静养,钱夫人身边的婆子就出来求钱太师让钱夫人到庄园里头养病。   钱太师怒气冲冲,心里万般怀疑,都是钱夫人故意如此为难他,在拖他后腿。   他半夜踢门闯了进去,没料到,竟然看到一脸蜡黄的钱夫人,最后只能浑浑噩噩地出了正房门,第二日就答应了钱夫人的请求。   钱夫人去庄园时,带走了孙子和小儿子夫妻两个以及所有愿意跟着她去庄园的陪房们。一行马车离开了钱家。   隔日钱太师上朝时老了好多岁,皇帝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钱太师如此,多少有几分的爱惜,赏赐了一些皮衣。   这样热闹到十日,这日,齐家门口匆忙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里头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作业特别多 第094章 收留她   只见一邋里邋遢的姑娘从破旧的牛车下来, 牛刚停下喘口气, 嘴里嚼着草,来回咀嚼着, 牛身上还沾着稻草,尾巴一甩一甩,上头一只牛蝇跟着,竖起来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几下。赶着牛车的是个送柴火的壮小伙子,门房探出头一见,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让他往角门赶。   姑娘不顾仪态, 抓住门房的臂膀,粗着嗓子嚷着:“你家夫人在么?带我去见她, 快点!”姑娘眼神满是慌张, 来回瞅着周遭的人, 很是忙乱。   门房见面前的姑娘似乎真的认识夫人,犹豫了一会, 说:“你在这等会, 我去回禀下。”门房正要离开, 姑娘追了上去,惴惴不安地说:“你, 让我进去等。”门房见面前的姑娘得寸进尺了, 顿时不快了。   “你......”门房话还没有说完,姑娘双手合十,哀求的表情溢于言表。   门房叹了一口气, 冷漠地说:“进来,就站着,哪也不许离开,若是挪动一步,别怪我们齐家不客气!”门房有点后悔了,刚才就应该赶了这人出去。   往里头回了话,沈晞蕴正看着小丫鬟们把采摘来的胭脂花放在布袋子里头杀红,碾成了渣。小丫鬟们笑着闹着,沈晞蕴坐在抄手游廊下的走廊上,笑看着,手里捏着帕子,边上张嬷嬷陪着,花雨也跟着瞎胡闹。   院子里头欢声笑语,另一边胖胖则尖叫着,追着妞妞跑,妞妞刚进来时,院子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经过这几日相处,发觉它不像老虎,更像一只大猫,成了院子里头的新宠,没事干时,她们都喜欢跑妞妞边上,顺便撸一把毛,比猫的手感还好。   嬉闹间,只见一婆子小跑着过来,请了安,才说:“夫人,前头门房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姑娘找您。”   “好,我这就过去。”平白无故,没报上家第,倒是可疑。   沈晞蕴换了一声见客的衣裳,领着张嬷嬷和花雨往前头去,让小丫鬟们看着胖胖,胖胖本想缠着也跟着过去,但沈晞蕴不松口,才闷闷不乐,双眸气红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她熟识的姑娘甚少,能够这样不提前递帖子过来的也不多。   沈晞蕴在脑中过了几个人,顿时有了人选。   到了门口,门房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夫人,那姑娘看着不是良善的,应该是惹了事了,您小心点。”   沈晞蕴颔首,上前,来人的身影越发清晰。   只见来人转过身来,见是沈晞蕴,瞪大了眼睛,赶紧小跑着过来,抓住沈晞蕴的胳膊,门房上前呵斥,喊人过来将这失态的姑娘给带下去。   沈晞蕴愣了一下,惊讶地脱口而出:“尚香?你怎么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孙尚香,安国公府里头安国公的嫡女,平日里出门都是华衣亮服,哪里会成这样?   只见她的发髻凌乱,上头的簪子都没了,还有几根稻草,脸上乌漆漆,唯有双眸还亮着眼,以往嫩白的手指头都沾染了泥,修剪过的圆润的指甲也变得参差不齐。   沈晞蕴赶紧让张嬷嬷领着她下去洗澡,又吩咐花雨从她没有穿过的衣裳里头给她理出了一套,送到外头的水室让她穿上。   也不知孙尚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成了如此落魄样儿,京城中的安国公府也未曾出过事,难道过于隐秘?   沈晞蕴吩咐张嬷嬷去跟周平管家打探下,周平管家一直都在外奔波,有些消息比她们更为灵通,加之齐家有自个的消息渠道。   不过一会,张嬷嬷就回来了,面带沉重,对沈晞蕴小声说起了安国公府里头的事。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过于隐秘,且后院中的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尚香到了年纪了,早在开春,安国公夫人就操心起了孙尚香的婚事,安国公本不插手管儿女之事,但老太太总要说几句。   安国公夫人疼爱孙尚香,总想选个最好的夫婿给她,也不求得能让孙尚香嫁入富贵豪门之家,只求她一世平安顺遂,嫁入中低阶官宦之家更好,以他们家公侯之位分,怎么着都是孙尚香的支柱。   可盘算好的事却出了意外了。安国公前五日回府就跟安国公夫人打了招呼,说他替孙尚香找好了一门上好的亲事。   安国公夫人见安国公如此说,很是诧异,多问了几句,却被安国公趁机发作了一顿,怒气冲冲地甩头就走,去了小妾那儿睡了。   安国公夫人被这么下脸子,隔日自是满脸怒气。见到面色如桃花的小妾,一顿排头下来,才舒爽了。   过了几日,到了安国公府往常都要去郊外庄园玩耍的日子了,本来上了马车,可府内出了盗窃的事,加之涉及到了老太太,安国公夫人只能留在府中,孙尚香便自个一人过去。   一来一回,加之带了侍卫,不过一个白日,也未曾想要待上一晚。   到了庄园,竟然遇到了不在京城里头而是在庄园的安国公,孙尚香请安后,安国公头一次在孙尚香年长后,陪她到处走走。   只是反常必然出妖。   到了庄园,孙尚香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张嬷嬷正低声说着,沈晞蕴制止了,只见孙尚香绾着头发出来了,她面色凝重,双眼下一层乌青,眼眶微微泛红,太害怕了,她在水室里偷偷地哭了一场。   沈晞蕴让张嬷嬷退下,上前牵着孙尚香的手,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陪着她坐着。   “我......”孙尚香开口就是哭腔。   沈晞蕴也不催她,反而跟她说起了今日小丫鬟们闹着说要做胭脂的趣事。   “我好多了。”孙尚香听着沈晞蕴说着话,总算是展颜微微露出笑容,沈晞蕴松了一口气。   孙尚香深吸后,说:“蕴儿,你若是不方便收留我,借我点盘缠和马车,我立马出城去外祖家,如今,也只有外祖家能救我了。”   “你,出了什么事?”沈晞蕴想听她亲口说。   “蕴儿,我觉得很惭愧,对不住你,当年你被小姑欺负,我虽然同情你,可也没有太多感触,我总想着庶女就该如此,再加上姑丈对你也不太好,那时候我就想着,也许你是有些许姑丈不喜的毛病,我父亲也对我不假辞色,多少有点同病相怜。”   “现今我发觉,也许,孙家的血脉,都是自私的,小姑是,我父亲也是。”   “他们,想要卖了我!”孙尚香羞愤地道。   沈晞蕴略微震惊,安国公府怎么可能卖嫡女?   孙尚香的胸脯上下抖动了好一会,气息平稳了,才伸手接过沈晞蕴递过来的帕子,说:“前十日,偶然间,我从书斋回来,添了点笔墨,因为走得急切,也没得带上帷帽,上马车前,走了几步,因马车停在了宽广的地儿,却遇见了钱家的三公子。”   沈晞蕴这时想起来了。   前年这个时候,钱家三公子的媳妇去世了,听说是病死的,之后钱夫人也曾物色他人要续弦,可钱三公子是个风流之人,且急色,好似身边的丫鬟都沾染了个遍,一些个夫人都知根知底,一听说是相看三公子,全都推说不去。   钱夫人倒也不急,就此搁下,如今钱夫人去了庄园养病,钱家后院少奶奶虽管,可也没那个道理管到了小叔子的房内事去,反而变本加厉,张嬷嬷昨儿还感叹着说,钱三公子妄为钱家人,好的坏的臭的都拉进了屋子,败落了名声,顺便赞了齐子辙。   孙尚香愤怒地说:“钱三公子当时就拦着我不让我走,若不是我身边丫鬟挡着,只怕脱身不了。本以为就这么过了,可没想到,今儿去了庄园,竟然看到了他。”   他还对她动手动脚,安国公在一旁窥探到,却一言不发,反而各种迎合,孙尚香以解手的借口,趁机逃了出来。   怕别人追,她直接就把簪子全都扔湖里了,还将脸涂了黑,幸而在路上遇到了马车,给了一身上常带的荷包,这才能被送到齐家来。   “我是不会回去的!”孙尚香如此说。   沈晞蕴听了,只安慰她暂且住下,一切有她在,再不济还有齐子辙,安国公也不敢得罪齐子辙。   送了孙尚香去休息,晚饭陪着她吃了,沈晞蕴在屋内等齐子辙回来。   齐子辙见屋内昏黄灯光一片静谧,洗漱过后,两人照例躺在床上,说着话儿。齐子辙回来就见沈晞蕴面色略带愁容,他回来得急,还未曾打探今日出了什么事,一问,沈晞蕴便侧身翻过来,道:“尚香过来了,他父亲竟然想把她送给钱三公子。简直是混账!”   “她说,若是我们不能收留她,送她去外祖家也可。”   “那你的想法?”   沈晞蕴犹豫了下,“我怕你麻烦,要不送她出城?”   齐子辙见沈晞蕴讨好的小眼神勾勾儿的,小粉唇还说着口不对心的话,似乎用上了激将法,上前含住她的唇,来回□□了好一会,见她拍打他胸口,嘤嘤嘤地咕噜着喘不过气的话,这才放开她,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收了你的贿赂,自是替你收留她。”   “我,才没有,贿赂你。”   “怎么没有?你的美色。”   沈晞蕴怒瞪他,却因被他揽入怀中,只能瞪着他的锁骨,一点威力都没有,“我才没有用美色呢。”   “没有?那再试试。”齐子辙又上前亲吻着沈晞蕴,顺便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   至于隔间值夜的张嬷嬷将薄薄的被子盖到了头上,内心感叹:人老了,觉容易醒,这点动静,都受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95章 来讨人   孙尚香昨儿白天里头担心受怕, 算是漂泊了一会, 脚上都磨出了小水泡,疼得厉害, 洗澡时,袜子黏在上头,丫鬟用剪刀剪开了袜子,轻轻扯下来,赶紧上了药,不敢走太久。全身心的疲惫。夜里睡得很熟, 没有了白日里的惶恐,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因着沈晞蕴吩咐丫鬟不要叨扰到她, 等她起床, 已经是中午了。   沈晞蕴在起床后, 替齐子辙系好腰带,齐子辙拍了拍她的小脸, 又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 赶着她去睡觉, 昨儿折腾得太累了。   沈晞蕴眯着眼,一拱一拱地往被窝里头钻, 头倒是钻进去了, 屁股还露外头,齐子辙帮她盖好后,吻了吻额头, 才精神抖擞地去上朝了。   她刚睡下不到一个时辰,前头就说安国公府的老夫人来了。   说起安国府公的老夫人,年轻时候就是个难缠的,孙氏当年能够作威作福,何尝不是有安国公府老夫人在里头撑腰?   不爽地对着镜子梳妆,哈欠连天,张嬷嬷见她略微有点精神萎靡,不由得脑中想着该如何炖补药好好替她补一补。   被捣腾拾捣了好一会的沈晞蕴,这才缓缓地往前头的花厅里头去,此时的安国公府的老夫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作为安国公府里头说一不二的老夫人,从加入孙家,一直都是她手握后院大权,若不是儿子继承了安国公爵位,儿媳妇自是不能再不管着公府,否则令人笑话,她自是还想再多管几年。   她自小就很看重规矩礼仪,就连疼爱万分的小女儿,都在闺房中懂得许多规矩,当年孙氏的仪态,也是数一数二的。   后头虽然嫁给沈宴是低嫁,可自个的掌上明珠,合该如此活着。   对于沈宴前头娘子生的姑娘,她不太喜欢,特别是如今的郡王妃,总觉得那双眼睛,看透了很多他们当年藏着的隐秘,因而孙氏将沈晞茂送到京城,也有安国公府老夫人在背后的的推波助澜。   至于沈晞蕴这个早产儿,她是不把沈晞蕴放在眼中,孙氏和她一合计,她也同意孙氏的想法。唯一令人觉得遗憾的事,孙家这样高贵的血脉,交往之人,无不显贵,可儿媳妇生的姑娘,却偏偏跟沈晞蕴玩得好。   如今沈晞蕴倒是命好,嫁给了年轻的太师齐子辙,算是水涨船高了。   安国公府老夫人明了,自个的孙女尚香,只怕就是逃到这来的。   今日她应了昨儿儿子的请求,特意让身边的嬷嬷假装自个屋子里头的东西弄丢了,定然是有人偷窃,以此机会,把儿媳妇给绊在家中。   算好了让孙尚香孤身一人前去,若是孙尚香不去,她自是有理由逼迫她不得不去,一步步,一环环,全都算计好了。   包括孙尚香如何失身,之后安国公府如何跟钱家讨要便宜,以及趁着这个机会,如何与钱家联合,这也关系到了安国公府的利益。   逼迫他们如此做,除了沈宴彻底垮了,朝中再没有有实权的大臣替安国公府撑腰外,还因着最近这几日,安国公府下头的店铺,或多或少都有些许问题。   好在及时解决了,他们想来想去,最为保险的法子,直接向钱太师投诚。而钱太师如今缺的,不就是他三儿子的儿媳妇么?   孙尚香他们是有打算送她进宫,可如今戚贵妃已经生下太子,这事只能断了,孙尚香这个嫡女的身份,他们也是算计了许久,不知该如何获得最多的利益。   安国公想了半天,加之最近家中在江南的田庄里头的东西卖出去后,都是暴利,压榨老百姓的事,已然有官员上报。   齐子辙是沈晞蕴的夫君,安国公府是不会靠上齐子辙的,因而只能往钱太师那摸索了。   算得好好的计谋,可安国公夫人太过于精明了,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全都查了个遍,竟然还真有人误打误撞看到了安国公老夫人身边的嬷嬷似乎投拿了老夫人的东西。   不等老夫人阻止,派人一查,确实查到了,之后就要发落了嬷嬷,是老夫人将嬷嬷给保下来,又给了一笔钱作为养老费用。   之后,就传来了孙尚香不见了的消息,因着这消息及其隐秘,安国公府上下,没人敢多嘴。   安国公夫人一下就病倒了,她恨自己,也恨老夫人,更狠安国公。她自个生的女儿,她如何不了解孙尚香的脾气,很是温和善良的孩子,若不是有人逼急了,她也不会趁机就逃跑了。   老夫人只能细细打听,最后,得知有过路人在齐家门口看到一姑娘脏兮兮地从马车上下来,老夫人想着孙尚香与沈晞蕴的关系,也觉得孙尚香藏在此处颇为可能。   这不,老夫人就过来了。   齐家外头看着很是简朴,上头的齐家两个字的匾额材料也十分普通,甚至有点旧,上头的字也是齐子辙自个刻的,并没有漆上任何油。   进入里头,确实五步一景致,全都是用些诗词组成的景观,很是唯美动人。更难能可贵的是花厅,并没有奢华之物,很是清贫。   老夫人足足喝了两盏茶,去了一趟解手,再次问身边端茶倒水的小丫鬟沈晞蕴什么时候过来,说实话,若是在她府上当媳妇,只怕要挨很多顿打了。   等的不耐烦了,老夫人越发生气了,一个黄毛丫头,架子还真是高,不知道自个仪态都学到哪儿去了。老夫人抖着手,气得眉头紧锁,站起来,就要离开,以为吃了一个闭门羹,没想到,沈晞蕴竟然走了进来。   沈晞蕴见了老夫人,微微一笑,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过后,便指了指下首的位置,让老夫人坐下说话。   孙老夫人不快地道:“贵府的规矩过于懒散了。我不知齐夫人还有要事需要处理,倒是不请自来了。”   一些客套话,也就是听听就过了,若是要认真计较起来,只怕别人都会害怕。   孙老夫人直接开门见山了,她第一次察觉如此年龄的齐家当家主母,年岁尚小,却还能压得住在场的人,也确实奇货可居了。   沈晞蕴柔柔地颔首。   孙老夫人冷笑一声,道:“我说话直,你可别放心上。我只想问一句话,我家孙女尚香,是不是在你这?”   “是。”沈晞蕴不想骗他们。   孙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怒吼道:“你们是怎么看守的?他逃跑你们都没察觉么?”   看守的人员全都低下了头。   “是。尚香在我这。”   孙老夫人蹙眉,站起来,用威胁逼迫沈晞蕴将孙女给放了。   “老夫人看来知晓尚香为何到我家来。”   孙老夫人眯着眼睛,“我是她祖母,怎么会不知道?”孙老夫人瞅了几眼面前的姑娘,冷冷笑了一声,“我自是知道,钱家如何不好?”   “如今钱夫人不在家中,一切事务由夫人直接参与。很多款式,都是夫人做了精心修改的。”   “把尚香叫出来,生在孙家,这是你生存了十多年的沈家,难道就要毁于一旦么?”   沈晞蕴蹙眉,摇头道:“昨儿尚香很累,如今估计还没醒,就算醒了,她定然也不会愿意回去了。”   “你,是故意如此扣人么?你怎么敢如此?”   沈晞蕴瞪大了眼睛,厉声质问:“我为何不敢,像你这种为了荣华富贵,卖了孙女的老奢婆,我有什么不敢的?今日是看在你是尚香的祖母,这次让你进来,若是孙氏过来,送她两巴掌。”   老夫人猛地站起来,“你,竟然敢如此?”   “有何不敢。”   “老夫人一心一意想着儿子,既然看不上尚香,将她留在我们家中,我们会好好照顾,等她想回去,再回去。”   “老夫人,你想想安国公府的公爵,老夫人不会是视公爵为粪土?若是老夫人、安国公与钱家的事被我捅出去,老夫人想想安国公府上下几百人,你们犯的罪名,你们还不清楚么?”   “我听不懂你那些大道理,老身只想问最后一次,把尚香给我带出来,跟我回去!”   沈晞蕴挡住了孙老夫人想要借机闯进去的势头,冷漠地说:“老夫人,尚香想走,我绝对不会留,不过,老夫人到底是要爵位稳,还是要命呢?”   “老夫人,您倚老卖老,我对您是尊重,可您若是过分了,天下大小事,都逃不过理字,不如我们进宫让皇上给我们评评理?”   “说起来,老夫人可跟孙氏有了联系,听说他们在江南,可不太好过呀。”   孙老夫人看着沈晞蕴嘴巴一张一合,眼神冷凝,跟寒冬腊月那风似的,都要刮人肉一般了。   三两下被堵了嘴的孙老夫人想闹,外头站着那么多婆子和侍卫,就等着把她丢出去,她这个脸丢不得,只能义愤填膺地打道回府了。   沈晞蕴自是知晓,她能够挡一次,绝对挡不了接二连三安国公府上门要人的戏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了,太累了....... 第096章 幸得助   孙尚香偷偷走了, 只留下了一封书信, 带走了身上穿着的衣裳,以及安国公夫人偷偷派人送来的银钱。   沈晞蕴得知时, 吓了一大跳,急吼吼地让张嬷嬷派人快去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毕竟孙尚香是在齐家不见的。   张嬷嬷见沈晞蕴慌了阵脚,赶紧去找前头的周平管家,周平管家拦住了带着一群婆子要浩浩荡荡出门的架势,硬是将张嬷嬷给扯到了角落里。   张嬷嬷见周平伸手拉她时, 还气得跳脚, 恨不得破口大骂,这都是什么时候了, 还如此做法?   周平皱着整张脸, 无可奈何地瞅着张嬷嬷那样视死如归的架势, 拱手求了几声,张嬷嬷想着也不能让周平下不来台, 毕竟是齐家的大管家, 是齐子辙得力的身边人, 这不是在打齐子辙的脸么?   再说了,张嬷嬷一走出去, 那就是沈晞蕴的身边人, 一家男女主人身边人不合,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坚决不能如此丢脸。   周平陪笑着低声说:“嬷嬷不用着急, 这事啊,老爷已经安排好了,安国公夫人偷偷给娘家人送了口信。安国公夫人娘家人在正好有堂侄在通州当知府,也才刚调任不久,虽然与国公夫人的亲缘快要出了五服,但国公夫人娘家与之交好,帮过他们,因而知府大人也愿意帮上一把,孙家姑娘已经被悄悄趁着天还未亮被送出去了。”   “安国公府的人,天不亮就在城门口守着,幸好昨儿值夜守城的侍卫头领跟老爷交好,这才办成了事。”   安国公也是下了狠心了,一算计就知晓,这城门守卫过路人都要检查路引,京城查的严苛,孙尚香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去,故意揣度了孙老夫人过来闹上一场,无形中给了沈晞蕴和齐家压力,让沈晞蕴想方设法白日里头将孙尚香给混出去,安国公趁机在守卫里头安插了白班的人。   因着夜里,若是打开城门被人发觉,那是要砍头的,他也是料到,就是齐子辙也不敢如此做。   可恰恰相反,这件事,戚贵妃在后头出了力了。   钱太师在最为隆宠之时,钱家一家老小曾在皇家年宴上被召见,那时候也是钱家姑娘刚入宫的头两年。   当时钱家三子家中刚有新妇,也跟着入宫了,因着要显示对钱家的恩宠,成年男子入宫,身后一直都有太监跟着,除了深宫后院不能进入,其他宫殿,若是钱家人想要看看,也是许可的。   而钱家三子听闻宫中皆是美人,且千姿百态,各不相同,虽然新娶了新妇,可钱家三子只要一想起新妇那无趣的样儿,都觉得扫兴。面容确实长得不错,听说是家中的庶女,他也不在意嫡庶,毕竟他也是庶子,可令他最为不满的是她就是跟木头,还比钱夫人更无趣。   钱夫人每日管他规矩,她也是如此,活生生就是个年轻版的钱夫人。   这样的新媳妇,有何意趣在里头,活生生就是个棒椎。   因着这样的毫无意趣,让钱三公子不过新婚三日,就眠花宿柳不说,还摸向了新妇所带来的陪嫁丫鬟。因着新妇出嫁时是主母添置的陪嫁丫鬟,个个长得妖艳不说,还比新妇更懂房事当中的趣味,把钱三公子哄得高高兴兴的。   钱三公子更不用说了,见天儿地窝在房内,虽然得了趣,可到底过了些时日,能玩的都玩过了,也没有其他值得玩的了,便想方设法想出城找新乐趣,正好进了宫了,便想着如今钱家如日中天,这个的妹子还在宫中当嫔妃,不过就是默默宫女而已,怕也是可以的。   钱家的势力让钱三公子越发胆大,在年宴上,对着上菜的宫女动手动脚,被分配到给钱三公子送菜的宫女都差点哭出来了,下去后都不想再上来,宫中的嬷嬷得知,训斥了几句后,亲自上去送了菜肴。   钱三公子本顺手去摸,却发觉手感有点不对,一转头,是一皱纹满面的老嬷嬷,吓得脸色铁青。   老嬷嬷那一张严肃的脸上瞪得比牛大的双眸,钱三公子恨不得将自己的手给剁了,之后钱三公子老实了不少。   可就算是如此,也不过是老实那么一会会。钱三公子见年宴已经过了三巡,趁着其他人都出去解手,自个也悄悄摸了出去。   小太监在后头跟着他,冬日里头宫里的风给为烈,刮得好似刺刀,他缩了缩自个的脖子,往前头漫无目的地走着,原想着能摸上手,就算吃不了肉,喝点肉汤也好,没想到,竟然连肉汤都喝不上,这是什么破皇宫,这么都女人,一个都不能上手,有什么意趣!!   小太监跟在钱三公子头后也觉得倒霉,其他人将他推了出去,总管说这次多给他点钱,他这才应了。   此时,在略微昏暗的宫城走道上,只见一盏昏黄灯光走来,好似夜色中的萤火虫一般闪耀人心。   钱三公子眼前一亮,上前了几步,堵住了来人,笑嘻嘻地就要上手摸,去见来人因着垂着头跪着,面容模糊,摸上那双手时,却粗糙无比,钱三公子一下子就没了性子,站起身来时,手无意间划过这脸庞下的下巴,倒是跟豆腐一样嫩,不由得停住了手,往上摸了起来。   小太监见钱三公子如此做,吓坏了,赶紧上前阻拦,“钱三公子,万万使不得啊。”   钱三公子一脸不快地呵斥道:“有何使不得?”   “您是不知道,这位是后宫贵人身边的宫女,您不能这么做啊。”小太监其实骗了他,眼前跪着的宫女身着单衣,布料粗糙,加之双手红肿,在夜间却还要提灯在宫中走道上行走办差事,一看就是低级宫女,加之凌乱的发髻,在宫中能这样自由行走却仪容凌乱的,也只有浣衣居里头的宫女了。   只是对于小太监来说,当个浣衣居宫女是累些,被人磋磨一些,也好过给钱三公子当枕边人,钱三公子的色名就连极少出宫的小太监都有耳闻。   小太监虽然年幼,可好歹也在宫中待了十多年了,什么大事没见过?   像钱太师这样的人,迟早是要完的。   钱三公子一听,顿了下手,怯弱却颇有声势地低声询问:“贵人?还有什么贵人比得上我妹妹么?”   小太监低声道:“这是千金公主的母妃身边的人。”   钱三公子怔住了,收了手,转身离去前,愤愤地又旋即回来,踹了宫人一脚,将宫人踢到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而小太监赶紧上前将袖子里头的一两银子塞进了宫女的手中,低声道:“这银子给你,若是伤着,买些药去。”   宫女扯住小太监,宫灯之下,看清了小太监的面容,“不知该如何报您的大恩?”   小太监抿了下唇,道:“算了,你能活着就不错了。”   宫女倔强地瞅着他,小太监只能叹口气,见钱三公子越走越远了,扔下自个服侍的宫殿和名字,赶紧小跑着跟上。   戚贵妃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宫殿内昏黄的灯光下,一人影立在下头,恭敬地等着,戚贵妃让身边的宫女都退下,招手让他走过来,“你,过来。”   只见那人恭敬地上前,不敢直视戚贵妃,戚贵妃伸手握住来人的双手,柔声地说:“周哥哥,我又做梦了,我梦见了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是你救了我。”   “娘娘如今已然报答了我。”戚贵妃身边的大总管小周子替戚贵妃把身上盖着的单子盖好,低声回。   戚贵妃伸手拉住小周子的手,低语:“你坐过来,陪我一会。”小周子垂眸不动,戚贵妃也不勉强,两人就如此倔强地对立着,过了许久,小周子才沉吟道:“主子,这不合规矩。”他们不是一样的人,不能如此亲近,虽说当年戚贵妃未曾被皇上看上时就曾笑着跟他说过,若是她熬成了嬷嬷,一定跟他当对食。   如今,她是主子,他是奴才,这样就很好了。况且,当年的话,他也未曾放在心上。他只想就这样默默地守着她。   “你知道,我并不愿意,若不是为了报仇!”戚贵妃咬牙切齿地说,之后落下了眼泪,她的脆弱,只展现在他面前,“周哥哥,我真的好累,就让我靠一会,就跟从前一样,好不好?”   小周子抗拒不了她的哀求,只能悬坐在榻边,戚贵妃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伸手握着他节骨分明的手指骨,柔声说着小声话儿。   他倾耳细听,却不说话。   齐家沈晞蕴得知了孙尚香被齐子辙安排人送了出去,便安心了,等着齐子辙回来,她好献宝,她刚学做了他最为喜欢的一道菜,荔枝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钱三公子和孙尚香的事是导火线哦~~~包括戚贵妃也掺和在里头,也就是说~~~真的快要完结了!!!不过,最近开题报告和期末忙碌中,所以.......还是隔日更或者不定期更~~~请见谅啊~~~~~ 第097章 荔枝肉   傍晚黄昏时分, 窗外一片静谧, 白日里头沈晞蕴陪着胖胖和妞妞玩耍,看着小丫鬟们做针线活, 偶尔发呆想想齐子辙在做什么,一晃眼就过去了。今儿心血来潮,特意为齐子辙做了一道荔枝肉,那是她足足失败了无数次,小厨房内的角落里头一堆黑漆漆的荔枝肉换来的。   说来也奇怪了,沈晞蕴在其他方面, 虽说不是特别灵光, 但至少也算是普通人中的佼佼者了,多用些功也可行, 可在厨艺这方面, 她真真像是缺了一根筋。   反复练习了无数次, 怎样去搭配的数量她都熟记于心,可到了炤上, 就漏洞百出了, 在一旁看着的花雨也跟着一惊一乍地喊着, 张嬷嬷一只手无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看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下了。   在案桌上摆满了的荔枝肉当中, 挑了好久, 才勉强挑出了一盘来,经过手忙脚乱地勾芡,淋上汤汁, 本就以为如此就好。可荔枝肉本来的颜色是亮泽鲜艳的橙色,透亮晶莹,很是美丽,可在她们看来,这荔枝肉散发着令人觉得奇怪的颜色,要黑不黑,要褐不褐,很是可怕。   沈晞蕴蹙眉了一下,却还是端了上去。   张嬷嬷和花雨瞅了好几眼,生怕齐子辙吃了一口就得去唤江神医过来,犹豫地隐晦提醒沈晞蕴:“夫人,您看这荔枝肉颜色有点不太好看,要不等下次再做一盘?”   “没事,看着卖相不太好,但我觉得吧,味道应该不错。”沈晞蕴心虚地这么说,天知道她压根就不想再做了。   齐子辙回来得并不晚,日头刚落,正好饥肠辘辘,沐浴过后,做在了饭桌上,张嬷嬷带着人上了菜,齐子辙用柚子水洗了手,接过沈晞蕴递过来的筷子,看着桌上素菜较多,像清炒山药木耳,清炒青菜,还有一道粗粮番薯,最为令人惹眼的是正中间那道颜色略微有点奇怪的肉,齐子辙瞅了一会,抬眼看向沈晞蕴,只见沈晞蕴双眸亮晶晶的,似乎在期盼着些什么。   齐子辙伸出筷子,夹了一块肉,轻轻放入嘴里,嚼了两下,他不敢蹙眉。沈晞蕴见他缓慢地吞了下去,一派镇定自若,心中暗自窃喜,嬷嬷她们也太夸张了,夫君吃着也没有吐出来,眉头都没皱个,至少味道不会那么差。   她想要将筷子伸过去夹起一块,却被齐子辙开口说的话给吸引住了,“这道菜倒是与旁的菜不同,小厨房新来了厨娘么?”   沈晞蕴放下筷子,笑得神秘,连连点头,“对呀,你觉得新厨娘手艺怎么样?”一脸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张嬷嬷在背后看着,第一次替齐子辙感到心累了。   齐子辙笑着颔首:“确实不错,我家娘子眼光就是好。”   “还有呢?”   “味道别出心裁,很是不俗。”   沈晞蕴双手一合十,念了一声佛,讨好地将脸凑上来,笑嘻嘻地说:“夫君,家里没有来新厨娘哦,这道菜可是我亲手做的,做菜可累了。你看,我手都红了。”   齐子辙也跟着放下筷子,伸手对着沈晞蕴两双明明白嫩细腻的手做出一副心疼的表情,说:“是啊,夫君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他真的低头呼呼了几下,揉了揉她的小手,把她揉的咯吱咯吱地笑开了。   “你喜欢就好,下次再给夫君做其他菜色。”沈晞蕴夹起一块荔枝肉,也想自个尝尝,齐子辙将碗递到她面前,示意她将荔枝肉放他碗里。   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放入他碗中,娇嗔地说:“夫君干嘛跟没有吃过一样,夫君见过得场面比我多,更别提以前家中富裕,又总在京城之中,多少山珍海味没有吃过?只怕是天底下稀有的菜品夫君都尝过了,怎的倒是对一道家常菜如此急切?”   齐子辙柔声道:“这是你专门为我做的菜。”   “好好好,那我不跟夫君抢。”沈晞蕴站起来,亲手将荔枝肉放到了齐子辙面前,笑嘻嘻地道:“来,夫君请用,都是夫君的了。”   “看来,我还是挺有做菜的天赋的。”沈晞蕴如此说道。   齐子辙在沈晞蕴未曾查见的桌下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差点泄露了自己内心的心声。   “嗯,不过家中有厨娘,你不要太累。”   “好。”沈晞蕴俏红着脸,又替齐子辙夹了一块荔枝肉。   沈晞蕴吃了一点饭后,就累了,说要去洗漱,齐子辙今日吃得慢,沈晞蕴本要等他,可齐子辙倒是催着她去洗澡。   花雨进去伺候沈晞蕴,张嬷嬷替沈晞蕴手了碗筷,见那盘荔枝肉,鼓起勇气,对齐子辙道:“老爷,不知能否赏老奴吃一口夫人亲手做的荔枝肉。夫人从小就是我奶大的,倒是没有尝过夫人做的菜,这是第一次,不知老奴有没有这福分?”   齐子辙盯了张嬷嬷一会,松口,“一块,快点吃。”张嬷嬷快速夹走了一块,嚼了几下,赶紧咽下去,眼眶都红了。   酸的,还有一股子焦味,更别提肉那么硬,也是难为老爷了,还要吃这么一盘子。   怪不得平日里胃口还不错的老爷今日胃口不太好,她吃这么一块下去,也觉得撑了,晚饭估计连粥都不想喝了。   下次,还是拦着夫人做菜吧。   齐子辙既甜蜜又辛酸地把一盘子荔枝肉吃了,才松了一口气,偷偷儿趁着沈晞蕴还未从水室出来,快步往前头去,直接将在吃饭的周平喊了过来,让他悄悄儿去太医署里头替自个给江畔讨要一丸消化药。   他觉得有点撑了。   周平匆匆出门后,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他并没有转江畔嘲笑齐子辙的话,毕竟齐子辙一向性子稳重,这还是第一次如此来讨治这种胡闹病症的药,若不是太医署里头的首院拉扯着江畔讨论药方子,只怕江畔都要亲自走一遭,为了这一奇景,他倒是不介意多跑一趟。   幸而江畔没有过来,要不闹大了,沈晞蕴知道,会不高兴的。   齐子辙搂着沈晞蕴好好地睡了一觉,倒是一夜无事。   隔日白日里头,沈晞蕴想着昨儿齐子辙高兴的模样,又想往厨房里头钻,被张嬷嬷给拉住了,张嬷嬷推心置腹地劝说:“夫人,您这偶尔下一次厨,老爷那是惊喜又高兴,多少有些新鲜,可夫人若是天天下厨,那就是掉价了,还要我们府上的厨娘做什么呢?”   张嬷嬷人上了年纪,一说起道理来,就喜欢回忆往事,接嘴就说起杨氏当年嫁入沈家之事,“当年夫人的生母嫁入沈家,与沈宴也是有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当年的夫人虽然长在西北,性子爽快,可对于自个的夫君,再怎么也会多上些心,因着这个,那是对沈宴百般纵容,没有什么不耐烦的。也亲自下厨过。男人啊,对他们太好,他们就容易犯贱,夫人可是要引以为戒的。”   “是么?”   “当然了,夫人,老奴还会害您么?您今日歇歇,也让厨娘展露一手新手艺不是?”张嬷嬷对着站在一旁忐忑的厨娘挤了挤眼睛,厨娘颔首,连连点头。   她其实也在猜测夫人是不是对她不满,准备将她换掉了,怎么见天儿来厨房里头?   只是她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夫人在厨艺方面似乎有些许不足,为了老爷好,定然不会如此做才是。   这么一想,多少也安心下来了。   沈晞蕴这么被一劝说,倒是有几分道理,便点头出了厨房。   厨娘扯住了张嬷嬷到了角落里头嘀咕道:“嬷嬷这不是害我么?我哪里会些什么新手艺?”   “那你是想夫人做的菜么?”   厨娘差点泪目,猛地摇头,想着昨儿替夫人试过一次菜,那味道,太可怕了,真不知道昨晚老爷遭了多少罪啊。   “你学得快,问上一道菜不就完事了?若是夫人,只怕折腾了许久才一道菜,那味儿,真是令人难忘。”   沈晞蕴这么被劝了出来,最后觉得不太对劲,又要往厨房里头走去时,幸而有小丫鬟跑着过来,回话说:“夫人,前头安国公夫人过来了。”   沈晞蕴一听,赶紧往屋内换衣服去了,安国公夫人这次过来,要么就是带着孙尚香的消息过来,要么就是有要事吧?   到了花厅,只见安国公夫人打扮得很是低调,发髻都没有簪上首饰,还穿着披风,带着帽子,一看就是不想被其他人给认出来。   安国公夫人一见沈晞蕴,就上前行礼,沈晞蕴连忙避开,安国公夫人好歹是沈晞蕴的长辈辈分,哪里能给沈晞蕴行礼。   “夫人这是为何?”   安国公夫人热泪盈眶,紧紧握着沈晞蕴的手,道:“我,感谢你帮了香儿,多亏了有你,香儿才有了出路啊。”   “尚香是我的手帕交,我能帮定然帮。”沈晞蕴轻柔地说,扶着安国公夫人坐下。   安国公夫人颔首,连连说了感谢的话,喝过茶,才说:“今日来,除了感谢,也是为了另一件事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98章 成陌路   安国公夫人眉眼微蹙, 双手略微有些紧张, 她也知晓如今说这样的事多少有点过河拆桥,她可以不顾安国公府的名誉, 不顾孙家上下姑娘们的名誉,却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有个好前程,嫁个爱护她的人。世间俗事多杂乱,不过一些子虚乌有之事,都能掀起一层波浪,何况是如今这件事确实发生过, 她心疼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望着沈晞蕴真诚的目光, 她不由得有点闪躲,这次的事, 齐家也担了干系, 特别是在京城之中, 钱家与齐家和后宫的戚贵妃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   安国公夫人这么一想,倒是退缩了, 连忙站起来, 急匆匆地表示要走。沈晞蕴对于安国公夫人突然间的一惊一乍多了几分疑狐, 令人拦住了安国公夫人,她上前行礼, 温声问:“夫人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我能帮得上的自然会帮夫人,夫人不必如此。”   安国公夫人见沈晞蕴如此直白,抿嘴摆手, 叹了一口气,慈爱地看向沈晞蕴,道:“你我虽然是亲戚,但不过也是名义上的,若不是尚香投了你的缘,尚香今日也不会逃过这一劫,只是,这一劫难到底留了些痕迹。”   “我对自个生下的骨肉都是一碗水端平,经过这次的事,我更知晓今后前途对尚香多么困难,只怕以后都要远嫁了。只是孙家再怎么落魄,尚香也不会嫁给商贾之人,至少也是个小官或者贫穷有志气的书香门第之家。以后尚香还是有机会回京城的。”   “可,尚香留了一封血书,说了她的遭遇。我知晓,这封血书对于齐大人来说至关重要,但尚香的后半辈子,不能因为这样,毁了呀,她还有大好的人生,她以后会封太君,会享儿孙之福,这件事,绝对不能成为他人嘲笑她的污点。”   “我想求你,把那封血书,还给我!”安国公夫人直挺挺地跪下,坚决的目光落在沈晞蕴的脸上,好似猛兽护着崽,义无反顾。   沈晞蕴沉默了,这件事她无法做出决断。   孙家人到底跟孙氏一样,不可信。   齐子辙此时踏进来,冷漠地望向跪着的安国公夫人,“安国公夫人这个大礼,我和内人倒是受不起。”   安国公夫人不说话,知晓齐子辙在奚落她,也不回嘴。   “夫人,请起吧。”沈晞蕴如此劝她,孙尚香是她的手帕交,但说来说去,孙尚香若是没有她的相助,上辈子压根就没有逃出钱三公子的魔爪,之后的香消玉损对于安国公府来说,并未见过多悲伤。   齐子辙对跟在后头的周平挥了挥手,不过一会,周平双手捧着血书进来了,齐子辙也不看,直接让周平将血书放在了安国公夫人手上。   安国公夫人接过,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连连道谢,抓得紧紧的。   她说了几句感谢之言语,就要离开,却被周平给拦住了,安国公夫人蹙眉,转身看向沈晞蕴,目光带刺,犹如寒刀利刃。   “齐夫人是要如何?”她不敢对着齐子辙叫嚣,倒是质问起了沈晞蕴来了。   齐子辙上前一步,安国公夫人退了一步,他勾起唇,说:“既然安国公夫人不放心这血书,但是,我把血书给您,我也不放心,既然如此,不如,在这个地儿,把血书烧了吧。”他言语中透露出了命令的意味,让安国公夫人不得不如此屈服。   安国公夫人见张嬷嬷端来了炭盆,上头烧着火,白灰里头星星红点,安国公夫人将手中的血书展开,揪得紧紧地,看了一遍,才缓缓地扔进了炭盆中。   布帛接触炭火,卷曲起来,微微变了黑,带着赤红,不过一会,就卷成了黑灰,慢慢缩成了一小团,燃成了灰烬。   安国公夫人见此,道:“可否放行?”   “请。”齐子辙道。   安国公夫人颔首,往前走,不再回头,沈晞蕴上前跟了几步,沉闷不语,齐子辙跟在她身后,并不说话。   沈晞蕴望着安国公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多少有点懊恼地抬头望向齐子辙,自责地问:“我是不是很没用?我应该拒绝她上门的,我若是不见她,你的计划就不会被打乱了。”   齐子辙伸手将沈晞蕴搂在怀中,轻声安慰:“你家夫君的本事只有这些么?若是没有那血书,你家夫君就没得法子了么?那也太小看你夫君了!”   “再说了,若是以后孙尚香坏了声誉,只怕你也会愧疚难安,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开手,你夫君我,还有其他法子。”   沈晞蕴眼眸中的担忧之色越发浓烈了,她怀疑他是在骗她的。齐子辙见她如此,低头吻上她的眼皮,令她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眸子。   “你安心。”齐子辙柔柔地吻着沈晞蕴,略微带着喘气,两人的身影靠得越发的近,过了一会,齐子辙将沈晞蕴横抱起来,快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门咯吱一声响,被齐子辙给甩上了,躲在树上的暗卫不得不从荷包中掏出两团小棉花,塞在了自个的耳朵里。   沈晞蕴被一阵酣畅淋漓的进攻,紧紧搂着齐子辙,闭着双眸,微微娇吟着,双脚蜷缩着,不由得往火源贴近,分离,贴近,分离。   钱家村落别院里头,钱夫人身着素净的长袍,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书,侧间是小儿子和小儿媳在里头,小儿子如今很是听话,跟在小儿媳身边不走,也不乱跑,特别是今日更是大喜的事,小儿媳有了身孕,不到一个月,因着反应早。   只是面容有点疲倦,倒是把小儿子给担心得,跟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放,小儿媳柔声劝了几句,哄着小儿子,倒是和和美美。   钱夫人已经往钱太师府上递去了和离书,她累了,只想跟着小儿子和小儿媳一起在乡间过着快活的日子。   小孙子已经睡着了,有嬷嬷在一旁看着。   钱太师收到和离书,沉默了许久,顿时惨然大笑,他早就知道了,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啊,他恨不得将和离书撕扯个粉碎,甚至于很想连夜就去庄园找她,问个清楚。   可她的性子,他如何不知?毅然决然地离开钱家的那一天,他拦不住的那一天,已经有了预感。   多年夫妻,她所求的,不过如此,他舍不得又如何,终究他辜负了,只能放手了。   他将和离书签上字,盖了印签,唤来了贴身仆役,让他到官府中备份,又唤了账房过来,将一半家产和房产都过到了钱夫人与小儿子的名下,算是补偿。   之后,他便叮嘱他们,这件事不许跟他人说起,连大儿子都不能说。   贴身仆役从来都没有想到钱夫人会离开钱家的那一天,他们只能遵从主子的吩咐,第二天天明,趁着没有几个人,去府衙后头,将官员挖出了被窝,逼着他办了此事,又在官府更换了一些地契和房契的名讳,之后才亲自送到了庄园钱夫人的手上。   钱夫人接过看了几眼,也不推迟,只淡淡地说:“你转告钱太师,就说他的长孙暂且由我照看,等到了开蒙之时,我会将他送到钱家,他的东西,我以后都会留给钱家人,让他放心。至于以后,他要续弦还是要纳妾之类的事,都与我无关。嫁妆在我出门时就带走了,一些大件,留给大公子了。”   “夫人您......”   “好了,你们好生珍重,听我一声劝,善恶终有报,及时收手为好。”   仆役双双面面相觑,拱手应了是。   他们自是晓得,最近钱太师还不知晓,但他们却听到了风声,三公子似乎惹事了,而且还有把柄被人抓着,他们之所以不说,是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沈晞蕴睡醒时,齐子辙正侧身凝视着她,睁开眼,对上他深情的眼眸,沈晞蕴不由得拉起了被子,想要盖住自己的脸。   齐子辙轻声笑了,沈晞蕴瞪了他一眼,之后也跟着笑开了。   两人一番对视过后,沈晞蕴滚进了齐子辙的怀中,很是熟练地捡了个舒适的位置让他搂着,齐子辙也顺手搂着她,来回拍着她的后背,沈晞蕴把玩着他乌黑的发,“你昨儿说没了尚香的血书,还有法子,是什么法子?”   “钱家三公子又不止是做了这样一桩子事,他的事就是个污秽,多得很,只要是你想知道,随意一挖,就有了,因着钱三公子平日里干的事,有下人帮着瞒着,钱太师知道的也不多。”   “钱家下人这么大胆?”在她印象中,前世的前三公子确实不在院落之内,只是他似乎很早就分府别居了,钱三公子娶了孙尚香,她也不知道,只知道钱三公子的新妇身子不太好,之后钱家覆灭了,才知晓此事孙尚香曾经嫁过钱三公子,但身子不好,孙家陪嫁跑去孙家求救,后来闹了一场,和离了,之后钱三公子又续弦了。   “钱家下人倒不是大胆,而是他们体谅的是钱太师为国操劳,太过于繁忙,钱三公子这样的小事,他们处理了就是。”   “怎么处理?”沈晞蕴心头一凉,不会是......   齐子辙轻轻地说:“斩草除根。”   沈晞蕴缩了一下身子,觉得有点凉了。   齐子辙将她紧紧搂着,关怀地问:“是不是有点冷?”   沈晞蕴将头埋在他胸前,摇头,齐子辙紧紧地抱着她,不说话。   “过几日,宫中有宴会,你也得跟着过,等休沐了,我带你去买点衣服和首饰。”齐子辙转移话题。   沈晞蕴闷闷地嗯了一声。   原来,上辈子她运气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099章 迷人眼   在齐子辙还未找到空暇陪着沈晞蕴到京城里头最大的首饰楼里头买首饰的时候, 沈家祖母就从大伯家找上门了。   沈大伯家的姑娘除了长女嫁得好, 其他都很是波折,特别是二女儿沈晞慕, 容貌也不过中上之姿,不过性子高傲,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最为不喜沈晞蕴,当得知沈晞蕴的对象竟然真的是齐子辙,且齐子辙仪表堂堂不说, 还有步步高升, 沈晞慕更是立志要嫁个比齐子辙更好的男子。   挑来拣去,如今已经快要十六的她, 适龄男子就越发少了。半年前好不容易定了一亲事, 沈大伯家上下好歹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要把这倒霉孩子给嫁出去了,不料这男子竟然突然悔婚了, 这男子是皇室宗族较为偏远的郡王, 封地遥远, 府上的母妃性子强硬,身体硬朗, 从娘家匆匆回来, 听闻自个儿子竟然把信物给她还没有过眼的姑娘,吓了一大跳。   好在老郡王妃也是个明事理之人,入府后, 利用了一次海棠宴,观察了一番沈晞慕,不料,却看到了沈晞慕因为心生嫉妒故意为难其他姑娘的事。   老郡王妃拉着黑脸回了府上,第二天就上门软硬兼施讨要信物了。   这事沈家伯母面皮有点薄,可又舍不得自个闺女就这么丢失了一门好亲事,虽说郡王府比不上沈晞茂这种受荣宠的,可烂船也有三斤铁,多少也比其他人家富贵,至少名声好,一切都有皇族照应着,只要一心向着皇上,不跑偏了,日子好过得很。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实惠的亲事,怎么也不能就这么放手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拼脸皮厚薄了。   沈家伯母被老郡王妃好言相劝了许久,差点就放手了,沈家祖母听到这消息,赶紧跑了过来,阻拦了沈家伯母还信物的想法。   此时沈家祖母面上皱纹深刻,双眼泪痕,眼眶微微泛红,手握成拳头,捶着自个的胸脯,跟被挖了命一样,凄凄哀哀地哭诉着:“蕴儿啊,我知道,祖母不要脸,可祖母是被气得没了法子呀。”   “蕴儿,你知道么?那个老郡王妃竟然说你堂妹不知检点,私相授受,这是你堂妹一个人能成的事么?”   “又牵扯了你父亲过往的事,真是把我气得,差点躺地上了。”   “我知道,你怨恨我,可你父亲终究是我的儿子,我能怎么办?我今日也是实在没得法子了,这才过来求你,我这半条命都要进棺材的人了,就这么求你一次,你去跟老郡王妃说和说和?”   沈晞蕴想着上辈子遇到沈晞慕,也是受尽了冷待,今日她能如此,多少出了一口气,沈家的事,她都不太想管了。   若是祖母自个的事,看在她年迈的份上,她说不定还插手,可沈晞慕的事,想着她联合沈晞莲在她身上下了多少绊子,她怎么可能以直报怨?   沈晞蕴闭目不言,沈老夫人见她不搭理,略微有点尴尬,哀哀地看着沈晞蕴。   她睁开了眼睛,瞅了沈老夫人一眼,说:“这事,我真帮不上忙,齐子辙不过是个太师,可人家是老郡王妃,到底品级有限,哪里能说得上话,祖母与其在这求我,倒不如往大姐府上走上一走,至少大姐品级与老郡王妃也算是不相上下。”   “祖母意下如何?”   沈老夫人张开嘴巴,就要抱怨沈晞蕴白眼狼,却被身后的姜嬷嬷给扯了扯衣袖,沈老夫人硬是将这口气给咽下去,呐呐地一笑,“蕴儿说得是,是我老糊涂了,我这就往你大姐府上走一遭便是。”   等沈晞蕴送了沈老夫人上了马车,沈老夫人面色铁青,对着姜嬷嬷抱怨道:“你拉着我做什么?真真是白眼狼,不过就是说几句话,又不是让她替她父亲求情,这样都不乐意?真跟当年的杨氏一样。”   姜嬷嬷默了一会,并没有接话,沈老夫人是从沈晞茂府上出来的,在花厅里头坐了一会,说是沈晞茂不在府上,一早有急事就出门去了,不知何时回来,世子过来陪坐了一会,就去书房上学了,沈老夫人这才想着,若是齐子辙能出手帮一把,许是有用。   眼见着一大把年纪的沈老夫人出一趟门就疲惫得靠在软枕上休息,儿孙自有儿孙福,也是老夫人太过于执着了,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谁都嫌弃。   沈晞蕴后头还是派了人去后头跟着,见沈老夫人回去了,也就安心了。   之后的事,沈晞蕴自是不会再多管了。   冬日里头的炭火升了起来,地暖烧得热乎乎的,新买的皮子都做成了保暖的皮手套、皮靴子还有皮领子,齐子辙还让从东北送来的皮子裁了给她做了一身披风。   齐子辙下了衙门,见她慵懒地躺在罗汉榻上,面上盖着他昨夜看的书,替她拿了下来,阳光刺眼,沈晞蕴眯着眼睛,见是齐子辙,嘟了嘟嘴,转过身子,不理他了。   沈晞蕴等了许久,都没见齐子辙来哄她,便转了身,只见齐子辙坐在她边上,一腿靠在榻上,一腿落地,手里拿着书,看着昨日没看完的部分。   齐子辙见她理他了,虚虚地搂着她的腰间,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说:“我领着你去买首饰吧?”   “行啊,我要最大最贵的,还给胖胖买个小金锁。”沈晞蕴故意狮子大开口。   齐子辙笑着颔首连连点头,只要沈晞蕴高兴,咋都行,齐家的一些暗藏的家底,都在他手上,怎么也不能亏空了。   沈晞蕴出门打扮了一番,两人手拉手上了马车,在马车里各种腻歪了一会,才到了京城中最为显眼的首饰楼,足足有三层,越往高处走,首饰越发稀奇,还有一些纯手工定制,价格不菲。   虽然比不上官营里头的精雕细琢,但这些手艺人,也是官营里头手艺人的徒弟,手艺也差不了太多。   因而首饰楼里头的首饰是有市无价,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多就在一层逛逛,买些串子都要好几两。   轻步摇上头点缀着金梅花,纯原石的绿翡翠足足有一个小婴儿拳头大小,闪着耀眼光芒的玛瑙晃荡着琉璃的光,金链子雕琢着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羊脂玉圆润的白摸着一丝凉爽,还有一些珍珠,大大小小摆放着,让人眼花缭乱。   招待小二还笑着轻声道:“若是大人和夫人还想要稀奇玩意儿倒有一个,最近东边那儿运气不错,正好采到了夜明珠,大小不比宫里头的小,放在卧房里头,倒也雅致。”   悬挂在闺房之中,多少能添些乐子,不过也就是这么想想罢了。   沈晞蕴挑花眼了,但她心不大,挑挑拣拣,不过就选了一个羊脂玉簪子,平日里的首饰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进宫也不需要太多贵重的首饰,让人看了轻狂。   齐子辙见她如此,便跟小二说了,把夜明珠也买下了,沈晞蕴听他如此说,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乱花钱?”   “买来给你玩的,不是乱花钱。”   沈晞蕴抿着嘴笑,不说话,齐子辙去结账。她往楼梯下走去,却在楼梯的间隙中,见一男一女相互偕同站着,两人头凑得很近,看两人身影,那位梳着未嫁的发饰的姑娘倒是有几分眼熟。   站着看了许久,终于望见了姑娘的侧颜,竟然是沈晞慕,齐子辙结账过后,走到她身边,柔声轻问:“你在看什么?”   “嗯,沈晞慕,和那位郎君,难道就是那位郡王?”   齐子辙扫了一眼,道:“不是。”   “啊?”沈晞蕴想着沈家祖母可是刚一个时辰前还说着沈晞慕得知自个就要被退婚时那哭的死去活来,就差要上吊自尽了,怎的如今言笑晏晏地对着另一个郎君了?   “谁?”   “钱家三公子。”   沈晞蕴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钱家三公子还未被抓起来,不过也是,钱家三公子不能如此轻易被捕,否则就是打草惊蛇了。   “你放心,也就这几日了。”   沈晞蕴并没有打算去提醒沈晞慕,她们感情并不好,她并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这事,她压根就不想揭露。   齐子辙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们再看看吧。”   沈晞蕴点头,转身又往柜台看首饰去了,可把小二给喜得,立马又寻摸出了好几件有些对沈晞蕴眼光的物件来。   至于沈晞慕,她确实伤心了一阵子,只是比沈老夫人知道的时间还要长,从老郡王妃回来话语中透露出不答应她和郡王的事后,郡王连夜就传了字条约她相见,讨要字条,她伤心哭求,却不管用。   太过于伤心绝望的她,跳下了马车,胡乱跑,迷路了,却遇到了身边的郎君,他温柔安慰她的声音,让她有了新的希望,郡王又如何,他不要她,她也不要了。   得知身边郎君是钱太师的公子,沈晞慕心里笑出了声,一个落魄的郡王如何比得上如日中天的钱家人,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沈晞慕不过一会,就把惹她伤心难过的郡王给抛脑后了,跟着钱家公子聊了起来,这不,今日她以散心为借口,赴约,钱家公子还带她来首饰楼了。   家里哪里有那些个闲钱让她到这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后一个高潮铺垫啦~~~之后就立马完结啦~~~ 第100章 来套话   沈晞蕴上了马车, 对着齐子辙笑着说:“庆幸今儿没有管这事, 你瞅瞅,人家立马找了下家了, 你说我若是去插一脚,只怕到时候就是两边都不讨好了吧,真真是差点被坑了。”   她侧过身子,伸手抱住齐子辙的胳膊,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你说, 祖母知道这事不?”   齐子辙伸手摸了一把她的小鼻子, 也学着她小声嘀咕,一副遮遮掩掩的样儿, 好似两人在探讨什么重大的秘密, “我觉得啊, 你祖母应该不知道,她不是指望着你堂妹能飞上高枝么?哪里敢得罪人了还找你?”   “哼, 你学我干什么?”沈晞蕴觉得他靠得太近了, 鼻子上的热气都喷上来了, 推了齐子辙一把,靠太近, 热得很不说, 还要不要仪态了。   真不知道这个太师怎么当上的,以前都听说他是京城里头的冷面郎君,如今看来, 倒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齐子辙也不恼,只是笑。   沈晞慕并不清楚他们二人与她遇上了,只是想着以后嫁到钱家的好日子,就躺在被窝上头打滚,笑得脸都红了。   丫鬟听到房内的姑娘大白天地傻兮兮地笑着,不由得私下嘀咕着是不是会被退婚,如今吓傻了,这情状,要不要跟夫人和老夫人说一声,她们全都拿不定主意。   此时,姜嬷嬷过来了,呵斥了围着的小丫鬟一声,小丫鬟全都吓得站住了,就跟鸡仔一般乖巧,姜嬷嬷朗声道:“二姑娘,老夫人有请。”   沈晞慕听到姜嬷嬷的声音,蹙眉不快,兴致不高,懒洋洋地应了,唤了丫鬟进来梳洗打扮。她是最为厌烦去老夫人面前请安了,以往也不跟他们一起住,都是跟着三叔住,还对沈晞蕴关照有佳,如今三叔家倒了,到江南里头最为穷乡僻壤的地儿去了,当个芝麻小官,也是活该了,她也不跟着过去,反倒是到他们家当老奉君了,怎么天底下的便宜都让她给占了。   想着第一日到家中来住,就挑刺说她规矩不好。沈晞蕴能有什么好规矩,当年沈晞蕴的名声差得只怕是京城中的一些姑娘都有耳闻了。   倒是沈晞莲是个好的,反而被他们给打发去了秦家当什么妾了,真是好人没有好报。   对了,她等会去见见沈晞莲,也好看看她到底过得如何了。   这么一想,她往头上又簪了一朵今天刚买的金牡丹。   沈老夫人在正堂坐着,望眼欲穿,才见沈晞慕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敷衍地行礼请安了,沈老夫人心情正烦着,也不计较那些个礼数,反而念叨着:“慕儿啊,我看你约下郡王,说说软话,这可是门难得好的亲事。”   沈晞慕一听沈老夫人还巴望着那郡王,脸都黑了,怒气冲冲地嚷着:“祖母,您别管了,他要退信物就退是了,反正也还没定下来,您是不是想要逼死我?”   “这,不是好亲事么?”沈老夫人被她这么一吼,倒是愣住了,怎么这门亲事不好么?前儿几日不是还哭得惨兮兮的么?   沈晞慕一听,翻了一个白眼,“哪里好了?一个没有权势的郡王,比得上那些有权势的公子哥么?您是不是特别偏心啊?您以前就帮着三叔带孩子,现在老了,来我们家住了,吃的穿的都是用我父亲的,您倒是好,心还偏着三叔家的孩子。您是不是就想着让我永远低沈晞蕴一头?”   “沈晞蕴嫁了个有权势的好郎君,我呢?就得嫁个爹不疼娘不爱,落魄的贵族么?只怕新衣服都买不起吧?”沈晞慕一激动,将头上簪着的金牡丹扯了下来,放在手掌心中,讥讽地说:“你知道这多少钱么?只怕那个郡王,也买不起吧?祖母,您若是有心,还是管好自己就好了,我的事,我自己看着办!”   她转过身,快速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了什么,直接从腰间扯下了荷包,往边上的桌面一扔,道:“这是那破郡王的信物,您还给他吧,真是倒霉!”   沈晞慕大步往外走,对着庭院嚷着:“嬷嬷,叫人备车,我去趟秦家!”   沈老夫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得脸都皱成了一团,胸脯来回上下喘着,“你,你看那个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您消消气,老奴这就唤了夫人过来。”姜嬷嬷快步喊了小丫鬟,把大夫人给唤过来,大夫人听了婆婆的念叨,也气得跳脚,可是是自己生的孩子,能怎么办啊,只能安抚老夫人,说是等她回来了,定然罚她。   沈晞慕得意地坐着马车到了秦家,递上了帖子,秦少夫人得知她是来找沈晞莲的,二话不说,让嬷嬷领着她过去,也没有抽空去见她一眼。   沈晞慕见秦家少夫人如此待客之道,心中自是发堵,可想着等她嫁入了钱家,定然能让她好看,也就忍下了这一口气。   沈晞莲自从闹了一回,沈宴到底没有给她撑腰,反而在看了沈晞蕴的恩爱的隔天,就被送去了秦家,秦家夫人凉凉地瞅了一眼,啥话都没有说一句,打发了她去了小屋。   只是当初抬进来时的屋子虽然小,到底冬暖夏凉,身边还有个小丫鬟,等着她住了两日,秦夫人派了身边的管事嬷嬷过来,说是院子里头要翻新,为了迎接少夫人,那些个院落都要重新粉刷一遍,将她赶到了如今住的地儿。   阴暗潮湿不说,屋里头还小,平日里日照少,又派了个不懂事的小丫鬟过来伺候,跟着过来的嬷嬷托大,她求上的话更多,真不知道是谁伺候谁。   只是她不敢吭声,把所有的账都记在了沈晞蕴和沈宴身上。   沈晞莲如今一个月的俸银也就一两银子,一套新衣服,到了冬日里头,屋子里的炭用得也是次等,若不是秦少夫人见她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秦少爷,这才给了点炭,只怕她早就冻死了。   至于秦少爷,对于美人,纳进来也就是了,几次相处下来,反倒是对她没多大兴趣了,也爱来不来了。   沈晞莲只能依附着秦少夫人过活,每次侍寝过后,喝了一碗药,就连有次秦少夫人忘记让身边的嬷嬷给送药过去了,她倒是自己上门讨了,生怕被拿捏住了,往死里整。   今儿正拿着绣堋子给自己做一双厚袜子,那皮还是花了点银子从针线房里头买来的。   听得沈晞慕过来看她,略微思索了一下,扔开手,往铜镜照了照,翻箱倒柜想簪支颜色好的簪子,却都是旧仆仆的。   沈晞慕进来一个人就挡住了外头照进来的光,见里头阴暗潮湿,先皱眉了,小心翼翼地进来了,瞅了她一眼,见她面容苍白,身子骨瘦了不少,颜色也不比以往好看了,心中有点幸灾乐祸,可面上却特意露出了几分怜悯之心。   沈晞莲抿了唇,上前牵了沈晞慕的手,让她坐下,她眼睁睁看着沈晞慕头顶上的那朵金牡丹,前儿还在秦少夫人的妆台上见过,是首饰楼的新款,虽然价格比起其他来说不算贵,但胜在每一种花都一个,独特,价钱也就抬高了不少。   沈晞慕坐下,心疼地说了几句安慰地话,倒是旁敲侧击起来了,“哎,今儿祖母去见了沈晞蕴,见她过得不错,本想着替你说几句话,不料沈晞蕴压根就不听,估摸还记仇呢。还有三叔,只怕早把你给忘记了。”   “以后啊,我有空就多来看看你。”   “你若是缺什么,我能有的,总给你拿过来。”沈晞慕唠唠叨叨说了一些偏的话,转了话头,提起了一件事,“以往,你是家中最为受宠的,你可去过三叔的书房?”   “怎的?”沈晞莲满心思都被嫉恨所蒙蔽。   沈晞慕附耳小声说:“你当年进来,不都是因为钱家么?如今钱家可以让你出去,你若是愿意,我这有门路,让你出了秦家的门,还给你备了盘缠,至少这个数。”她翻了翻手掌。   沈晞莲深吸一口气,不太相信,沈晞慕噗嗤一声笑了,“我们两人什么感情,我还能骗你不成?”   “我还跟你说了,不过钱家有条件,三叔以前好似抓了钱家人的把柄,你若是记得三叔把东西放哪里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去讨。”   “什么东西?”沈晞莲只想着抓住这个机会,哪里还能想到其他的。   沈晞慕一听,知道有谱,便小声说了钱家想要的。说起来她也是略微有点惊讶,也是出门时接到了钱公子的口信,会了一面,这才知晓,原来钱家的公子也不是都像他那样上进,倒是有一位钱家公子,在外头玩女人,还把让三叔处理过一次,不过三叔这人却留了一手,也不知让钱家那位公子如何知晓了,便让他过来问自个,她思来想去,这事,也就沈晞莲能知道一二,沈晞蕴只怕连三叔的书房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   至于三叔家那两个儿子,跟三叔就是前辈子的冤孽。   沈晞莲过了一下脑海,似乎还真见过那个盒子,淡定地笑道:“你我二人的姐妹情分,我是知晓的,可是这事到底关系到我的人生大事,我若是告诉你了,你过河拆桥,我一个妾,哪里能找到你?”   “那你要如何?”   “帮我出去,还有,给我一半就够了,剩下的给你。”沈晞慕一听,犹豫了一会,站起来说:“这事,我得去问问,我明日给你回话。”   沈晞慕走了出来,在路过秦少夫人院落时,对着领路人说,“今日过府,倒是也该见见少夫人,不然,若是让其他人知晓,还以为我们沈家没家教。”   领路的丫鬟只能进去通禀。   沈晞慕被领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01章 藏危机   从秦家一出来, 沈晞慕就给钱家送去了信, 在平日里头碰头的厢房里头约了钱三公子。她以口渴为借口,让马车停在了茶楼门口, 又打发了跟着出来的小丫鬟去买糕点,自个上了茶楼的小厢房。   钱三公子刚刚从温柔乡里头出来,闻着有一股子脂粉味儿,沈晞慕一进门就闻出来了,蹙眉不快地问:“你身上这味儿从哪来的?”   钱三公子一惊,举起胳膊闻了几下, 脑子转了一圈, 笑嘻嘻地说:“还能从哪里来?就我那个倒霉的兄弟,又找了春风楼里头的姑娘进府, 我正在屋子里头看书, 听到他书童过来鬼哭狼嚎, 说是被我爹给发现了,这不, 我赶着过去劝, 正好被沾上了, 一进门,那一屋子啊, 真是丑陋之极。”   沈晞慕听他这么一说, 也就相信了,说起了沈晞莲提的价,钱三公子一听, 立马就答应下来了,沈晞慕赶忙问:“你就不跟你兄弟商量?”   钱三公子张着桃花眼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他的事都托付我办妥了,我自是要给他办妥,这些个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正好,也是看在你的份上,你上次说过,她跟你交好,我这才爽快。”   沈晞慕被他这么一哄,倒是有点晕了头了,说:“行,那我先走了。”   钱三公子看了一整天的俗物,见这大家闺秀,多少还是有点稀罕的,上手就握住了沈晞慕的手,柔声:“就这么走了?我可是想了你好久,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沈晞慕被这样直白羞人的话给羞得脸颊飞红,双眸含情,却不敢太过分,只是娇声道:“我也想你,不过,你不是说等过了这事,就上我家提亲么?”   “嗯,等过了这事。”钱三公子一听她提起提亲的事来,倒是多了几分冷淡,却遮掩得很好。   想着若是提亲,只怕沈晞慕就会知道,他才是钱三公子,到时候,沈晞慕都不一定要嫁给他,他也不想娶这样一个厉害的,不过就是玩玩罢了,若是能玩到手......   钱三公子这么一想,伸手搂住沈晞慕,沈晞慕吓得挣扎了一下,钱三公子说:“不若,等去江南,你跟着我过去?我保证,绝对不越矩。”   沈晞慕也有点想跟着去江南,可是她又害怕,听钱三公子如此说,其实她也有点不放心,两人私会的事虽然没有人知晓,可茶楼里头的小二也不是真眼瞎,再加上,她怕若是他在江南遇到了什么绝世美人,只怕回来办了事,就扔了她了,若是跟着他去了江南,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这事若是明着跟母亲说了定然不同意,若是不说,该如何说?   见沈晞慕面上心动,却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钱三公子对于这事,最能想出主意,立马道:“既然如此,倒不如这样?你那个小姐妹我们不是想法子接了她出来么?不如说你去照顾她?”   “这,可以么?”   “试上一试。”   “再不济,我买个道士还是尼姑跟你搭个场子,总是能混过去的。”钱三公子也认识不少假道士和假尼姑,都干着一些皮肉的事,这糊弄人的事,也不是头一回干,都熟得很,也不怕他们不上钩。   沈晞慕这才勉强点头答应了。   出了茶楼,只见小丫鬟在马车边上急得团团转,见沈晞慕终于出来了,快语连珠地道:“姑娘可算是出来了,若是再晚,只怕回去夫人要骂人了。”   沈晞慕淡淡地瞥了一眼小丫鬟,“你慌什么,还不走?”   小丫鬟也跟着跳上了马车,伺候一个祖宗,真是累死了。   沈晞慕刚一进门,就被等在大门口的嬷嬷给领去了大夫人的房内,大夫人开口就要训斥时,沈晞慕抹着眼泪哭诉起了沈晞莲如今过得多惨,大夫人明知道沈晞莲活该如此,可到底动了恻隐之心,说:“行了,知道了,你也累了。”   “母亲,莲妹妹说是要求了秦家少夫人去出家了,明儿就走,我想好歹姐妹一场,以后她就是红尘之外的人了,只怕也不能以姐妹相称,又怕她在庵里头过得不好,我想去陪着她一段日子,也算是散散心了。”   沈晞慕猛地跪下,磕头陈述自个内心的苦楚,“母亲,我知道您生气是因着祖母的事,可您也知道,我自小就是个好强的人,我哪里能够哭着求着郡王说不要抛弃我?母亲,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是沈家人,我弯不下这个脊椎骨啊。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可是求来了,就真的对我好么?母亲,您就体谅体谅我吧,别再逼我了。”   沈大夫人顿时也心疼起自己的女儿,心中暗暗责怪起了沈老夫人,为何要去管闲事,明明就知道,沈晞慕和沈晞蕴不合,还故意上门去求了沈晞蕴。   “行了,我知道了,我就准了,只是你要写信过来才是,最多不能超过一个月。”   沈晞慕含泪点头,“多谢母亲。”   到了夜里,沈老夫人屋里一阵闹腾,沈大夫人被吵醒了,嘴上嘀咕着:“怎么早上刚闹完,现在又闹腾了,明儿还有一大堆的事,老夫人越老是越发糊涂了。”   可作为儿媳妇的,只能是无可奈何地过去了。   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出了大事,原来啊,沈老夫人中风了,嘴角咧着,流着口水,双眼略微浑浊,也是姜嬷嬷半夜起来巡夜,不放心,听到细微哼哼声,打开帘子一看,这才闹了起来。   沈大夫人一见这情状,那还得了,若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只怕都把锅往沈晞慕身上盖,说是沈晞慕顶嘴将长辈给气成了这样,这么一想,她给了对牌,让人赶紧请了大夫过来,又唤了贴身丫鬟过来,让她到沈晞慕房内找人传话,说是让她天一亮就去山上庵里头避避,只怕得待上两个月甚至更久了,就说是为了祖母祈福。   等沈晞慕醒来,得知这事,倒是笑开了,真真是天助于她,她出门时候去给大夫人请了安,大夫人忙东忙西,只是叮嘱了几句,这就放了她走了。   沈晞慕直接去了茶楼,等了一会,这才见到了钱三公子,钱三公子拿着小包袱,里头是给沈晞莲的钱,沈晞慕出面去接沈晞莲。   昨儿沈晞莲就去求了秦少夫人,说是要出家,秦夫人知晓后,不同意,秦少夫人劝了秦夫人几句,好说歹说,秦夫人这才同意了。   秦少夫人送走了秦夫人,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吐出了一口浑浊之气,才说:“你起来吧,我不清楚你和沈晞慕在盘算着什么,让你出这个门,也是可以。看在你一直老实安分的份上,不过呢,你得签上这样一份的说明,这张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秦家好。以后,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我们秦家都不会担干系,你若是愿意签了,你就可以出了秦家的门了。”   沈晞莲瞅了一眼,咬咬牙,拿起笔,签了。   秦少夫人让嬷嬷拿去官府备案,顺便把沈晞莲作为秦家妾的备案也给销了。   这一来一往,天色也暗了,等到了凭证,秦少夫人又给了沈晞莲一笔小钱,“你以后,多保重。”   沈晞莲整夜睁眼,一直等着天亮了,沈晞慕过来接她,听到小丫鬟喊了,她赶紧拿起收拾好的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秦家的大门。   沈晞慕笑着拉了沈晞莲上了马车,沈晞莲愣了一会,说,“你在城门口放我下来吧,我去找个客栈住一晚。”   想着他叮嘱着不能让她远离他们的视线,沈晞慕劝道:“你一个姑娘家,能去哪?正好,我们要去江南一趟,你过去不?”   “江南?你们?”   沈晞慕颔首,害羞地说:“和钱家的公子一起去,这事就是他负责的,我们,快要订婚了,家中,长辈也都知道。”她自是这么说,也是为了自个的面子。   沈晞莲如今心都灰了,哪里会有那些个想头,摇头正要拒绝,沈晞慕低声询问:“你就不想看看若是我那三叔得知自个的藏了那么久的东西被拿走了之后,脸上是什么表情么?”   “你想想,若不是三叔见死不救,你能落到今日的下场?你,不想再见你姨娘一面?”   沈晞莲犹豫挣扎了一会,想着当年沈宴对她的疼宠,到后来的嗤之以鼻,满胸膛都是怒火,是啊,她不能就这么消失了,她要看到他痛苦,让他苦苦哀求她,可她却不救他,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好,我跟你们去江南。”   沈晞慕笑着牵着她的手。   为了能够尽早回京城,他们三人包了一艘船,沈晞莲也见到了钱家的公子,确实长得风度翩翩,可她总觉得有点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遇到过。   钱三公子这一路都伪装得很好,毕竟都按着家中老大的模样,依样画葫芦,也是简单周全,果然赢得了沈家两位姑娘的好感。   到了江南,雇了一辆马车,钱家三公子并没有上门叨扰,而是让沈晞慕带着沈晞莲上门去了。   只是她们去得太过于凑巧,当天沈家夫人孙氏身体不好,没有出门游玩,沈家的几个姨娘都被她给赶出去了,不嫁人的都在庄园待着了,就有沈晞芬跟着姨娘住在庄园中,四姑娘矫情,不想跟着姨娘出沈家门,今日有节日,她又假装生病,在沈家待着。   于是,整个沈家留下的下人本来也不多,节省开支,又分了一批人跟着去了庄园,一批人跟着姑娘先去了山上的庵堂,只留下孙氏身边的几个嬷嬷,因着他们住的事府衙的后头,也没有留一些守卫。   京城中过了一旬日,沈晞蕴等着宫宴的到来,年关将至,皇帝也快要封笔了,却等来了沈大伯家管家的来信。   沈晞蕴正坐花厅,只见来人袖肘上别着一圈白,跪下哽咽道:“姑奶奶请节哀,江南来了信,说是三老爷府衙夜里突然着火,三老爷和三夫人以及四姑娘和一些下人,都没了。”   “还有,我家二姑娘和三姑奶奶也没了。”管家说完,沈晞蕴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02章 查疑迹   沈晞蕴被这大事给吓到了, 她愣了好一会, 张嬷嬷在边上小声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 对着管家呐呐地说:“大伯家还好么?祖母呢?丧礼在哪里办?”   管家回:“二姑奶奶,大夫人一听姑娘没了,直接就晕倒了,如今还躺在床上呢,听身边伺候的嬷嬷说,眼泪都流干了, 倒是沾染上了迎风眼的毛病, 至于老夫人,十日前晚上就得了中风的毛病, 神智不太清楚。”   “我知道了, 你回去吧, 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让大伯来通知我。”   管家又说:“已经知会湛少爷和澈少爷了, 丧礼估摸得去河间办, 传来的消息也不过是前后几天脚程, 老爷让老奴们准备了。瑞郡王妃那里也知会了。”   “行,日子定了, 唤人过来回我, 我也就不过去叨扰了。大伯家也忙,至于娘家,自有他们兄弟二人张罗。”   管家确实是让二夫人拿了主意, 说是想着请了沈晞蕴过去镇一镇场子,毕竟沈晞蕴好歹也是个一品诰命,多少也涨沈家的脸面。   对于沈家来说,这件噩耗刚传进京城不过小半会,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都知晓了,更别提是同朝为官之人,全都闻之色变。   虽说外头报上来的是不知哪个小顽童纵火,可即便是纵火,怎会连下人都不清楚?尸骨听说都被烧成了炭,沈家大夫人听闻说仵作要验尸,死活不肯,沈家大伯见此,只能罢了。   是的,管家来沈晞蕴这回话不过到了下午,连人带棺材从江南回来了,走的水路,比送信走的邮递铺来得快多了。   沈宴没了,张嬷嬷可是没得多少感觉,只是愁着沈晞蕴这都成亲一年了,还没有怀上,如今来个父丧,也得守个五个月吧,耽误了多少事啊。   张嬷嬷以往是恨不得沈宴赶紧一脚就蹬腿了,如今又念叨着他蹬腿也不选个好日子,真是晦气。   沈晞蕴派人跟周平说了一声,管家周平听到消息,派了小厮去衙门等着齐子辙出来,好说上几句。   齐子辙在衙门中被刚从翰林院调职过来任命为刑部尚书的王灏给扯去了厅堂里头待着,外头是刑部侍郎和中郎们处理政务的房间,王灏从抽屉里拿出了才刚拆开的信件,推到了齐子辙的面前。   “这是刚才接到的线报。”   齐子辙还未出衙门,就已经听到一些下官们窃窃私语,之后再拦住一人打听,才知晓,原来是江南的沈家出了事了。   不过沈宴那边出了事,跟他关系不大,他也不需要丁忧,只是这件事一听就觉得奇怪,只怕大火烧衙门这事不是那么简单。   因而王灏派了人过来请他,他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刑部这边有下派地方的监察机构人员,十分隐秘,一有事,就会组织人前去调查,齐子辙还未来得及吩咐,王灏这就收到了初步的调查。   “这事,是有人干的。他们的鼻口咽喉并没有任何烟灰存留。”王灏重点说了里头的事,“至于沈老翰林家的闺女,因着他夫人不让仵作碰,因而没有查验。”   “这就够了,从这样狠辣且隐秘的手段和踪迹,全朝廷上下,能有这样势力的,掰着手指头数,能有几个?”   王灏勾唇一笑,“不外乎就是你、薛同和钱太师了吧。”   齐子辙并不说话,只是拿着信件转了转,漠然地站起身,对着王灏说,“这事,你先查着,我这边暗卫会跟上,我怀疑那个人,即使他不知道,也是用了他的权势,以这个为突破口,总是容易的,这个机会一定要抓住了。”   “没想到啊,娶了沈家的姑娘,倒是为沈家鸣冤了呀,你行呀。”王灏上前,勾住他的肩膀,故意逗弄他。   齐子辙冷脸道:“我是为了齐家。”   王灏收了调笑的表情,“兄弟,这事我肯定帮,行了,你回去看看嫂子吧,虽然与沈宴关系不好,可到底还是沈家嫁出来的闺女,样子总是要装一装的,如今朝中浑水深,你也身在其中,你若是被践踏些也没事,倒是我们身后的女眷,得护好了。”   “这事,帮我留意。”   齐子辙出了衙门的角门,往宫里头去求见皇帝,皇帝正练着丹药,刚出了一炉,试了一丸药,听说齐子辙想见他,便拍了拍身上的灰,从炼丹炉到了御书房。   见齐子辙进来,皇帝精神头很好,笑嘻嘻地问:“今日你进宫为了什么事?”   “微臣明日得请个事假。”   皇帝扬眉,“何事?”   齐子辙将沈宴突遭难之事说了一遍,皇帝听了,只是叹了一句可惜和天意如此,便准了,挥手让齐子辙下去。   后宫中的戚贵妃得知此事,仰天大笑,对着江嬷嬷道:“真是老天头次开了眼了,让恶人有了恶报。我还想着,若是沈宴再起来,总是要想手段让他生不如死,如今倒是干脆了,也不知是谁下的手,皇上不追究,那就算了,我们查查,若是能用上,也用上,沈宴死了,总得让我们得点好处才是。”不用,太可惜了。   齐子辙回了家,沈晞蕴换了素装,见齐子辙过来了,想要上前替他换衣服,齐子辙避开了,柔声劝:“我身上脏,别脏了你的手,我自个来就是了。”   沈晞蕴见他如此,也不献殷情了,直接一屁股坐凳子上,看着齐子辙忙忙碌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才把家居衣服给换上,坐在她边上,替她倒了一杯茶水,缓了口气,说:“我已经跟皇上请了事假,明日就陪你回去。”   因着沈宴是沈家人,河间是沈家的祖宅,沈家人去了总是要葬在祖宅坟地,沈宴和孙氏定是要回河间,至于沈晞莲和沈晞慕,一个是出嫁又回家的姑奶奶,一个是未出嫁的闺女,葬在祖宅坟地是不合适的,因而只能在附近买块孤零零的坟地,让二人葬着,也幸好,二人生前一直很好,死后相互伴着,也算不错。   沈晞蕴心疼齐子辙还要去沈家,“你不去也可以,我就说你公务繁忙,我一个人去就是了。”若不是礼法所限制,她自是也不想过去的。   齐子辙摇头,“没事。”   两人一夜无眠,到了第二日天刚开始泛白,沈晞蕴就起床了,齐子辙在院里头打些拳脚功夫,她则换上了张嬷嬷准备好的素衣,吃了清淡的饭菜,从昨晚开始,一律荤腥都禁了,张嬷嬷昨儿见厨娘准备的菜色,就暗暗心头堵啊。   当年杨氏生下沈晞蕴就去了,没人为她守着,沈晞茂当时虽然也守了几日,可府中上下之事,沈晞茂都在为了自个以后铺路,还跟未进门却已然生下沈家三房长子的孙氏斗法。   至于沈晞蕴,还是个孩子,能守个啥。   如今沈宴倒是好了,还有些个儿女替他守着,这都是什么世道,我呸!   张嬷嬷再感叹,礼法大过于天,只能如此按步照班做着,生怕连累了齐子辙。   齐子辙与沈晞蕴本来是要分开房间睡的,可齐子辙却不乐意,两人也就没分,饭菜本也要分开,齐子辙觉得跟着沈晞蕴一起吃点素菜也没什么,沈晞蕴却怕他吃不饱,齐子辙劝她说:“我若是吃不饱,还不能找厨房要东西吃不?作为你的夫君,哪里能看着你吃素菜,自个却天天大鱼大肉?行了,我乐意陪你,别瞎想了。”   沈晞蕴只能妥协。   上了马车,要有半天的路程,早上起得早,沈晞蕴坐上马车后,有点想睡觉了,摇摇晃晃了好一阵子,头一点一点的,看得齐子辙担心她,将她头托在他的肩膀上,沈晞蕴咕哝了一句,嫌弃道:“硬。”   齐子辙笑着说她娇气,让张嬷嬷拿了小棉垫子绑在他肩头上,这才让沈晞蕴靠上。   整整两个时辰,齐子辙一动不动,到了河间城内,沈晞蕴才缓缓醒过来,齐子辙轻微动了一下肩膀,都僵掉了,沈晞蕴见他这么辛苦,吐了吐舌头,伸手就缠了上来,赶紧小声讨好,“疼么?我给你捏捏就行了。”   齐子辙倒没真让她捏,一来她力气不够,她就是捏了也白费劲,二来呢,他自个就行了,何苦让她干这事,娘子娶进门来,就是疼宠的。   “你不用管我,让嬷嬷给你弄弄头,别蓬头垢面的。”   沈晞蕴嘟了嘟嘴巴说:“知道了,就你管得多,我们家也不需要周平了,我觉得你当就很好。”   齐子辙边转着自己的胳膊,边回嘴,“我当管家?我很挑的,不是什么人,什么事我都管。”   “啊?”沈晞蕴摸了摸自个的发髻。   齐子辙柔声道:“我啊,只管一个人。”   “谁?”   “你。”齐子辙柔情一笑,“你的人,你的事,关于你的,我都管。”   沈晞蕴抿着嘴儿笑。   到了河间沈家祖宅不过距离百米,就听到了哀嚎声,一阵一阵的,哭得人心里头难受。马车停下来,宗祠门开着,外头站着身着斩衰的沈惟湛,他面容木然,双眼微微红肿,昨儿哭了一整夜。   沈晞蕴下马车,走了过来,看了沈惟湛一眼,里头的族老一听说齐子辙过来了,赶紧出来迎接了,一群人拥着齐子辙,齐子辙伸手去拉沈晞蕴,两人被一群人拥着进去。   祠堂里头摆着两副棺木,因着准备得匆忙,并不是什么好的木料,不过总比没有的好,两个牌位,沈晞蕴三跪九叩、捶胸礼做足了,才站了起来,往火炉里头洒了一些祭拜之物,这才走到沈惟澈面前,与他行礼。   沈惟澈看样子倒是比沈惟湛更能挺住,他呆板地说:“二姐,我带你去后头休息。”   “嗯。”   沈晞蕴跟在沈惟澈身后,往后堂里头去,未出嫁的闺女和儿子都在前堂哭灵,还有一些贴身丫鬟和点了人过来哭的,给了钱的都有。   像她这种出嫁了的,也就是外人了,不需要哭灵了。   沈惟澈替沈晞蕴倒了一杯茶水,“二姐你喝吧。”   沈晞蕴见他瘦了不好,似乎一下子懂事了,多少有点心酸,劝他:“你也节哀。三房,还需要你和哥哥撑着。”   沈惟澈点头。   “你和哥哥永远是我的兄弟。有事找我就是了。”沈晞蕴这么说完,又说,“等会我估计还要去旧祠堂一趟。”   沈惟澈颔首,转身离开前,又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回头对沈晞蕴说:“二姐,我觉得,这,不是意外。”   “沈惟澈,你只是举人,这事,自有大人们去办,你只要完成沈家的希冀就是了。”   “好,姐,我以后,想进刑部。”   沈晞蕴淡淡笑,“那你得先考中进士再说。”   王灏在刑部中看着下头调查的案卷,上头关于沈宴在江南任期这短短不过一年处理的公务,竟没有一件是有任何纠纷之事,不过也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大事,看不出有什么能够让沈宴惹上杀身之祸的事来。   王灏也曾想过,也许不是最近一年沈宴惹的事,而是以往惹的事存留下来的根,也找了以往的档案来看,却没有发生任何蛛丝马迹。   反倒是齐子辙在河间祠堂外头站着时,接到了周平递过来的小纸条,上头写着沈宴当日的行程以及江南沈宴所处衙门那天来了客人了。   沈晞蕴休息了一会,往旧祠堂里头去,只见孤零零两个棺材各放一边,因着两位姑娘英年早逝,几个堂姐妹在一旁哀哀地小声哭泣,而大伯母扑在棺材上,目光呆滞。   沈晞蕴见她无人看着,拜过后便上前要扶她,却被她甩开了,她低声说:“慕儿,你不是说去庵里头陪三房的三丫头么,怎么会去了江南了呢?你去了江南做什么呀?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放你离开的,都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慕儿,娘不能没有你啊。”   “不行,慕儿,你不能去江南,你不能去江南。不对,你不能去庵堂。”   沈晞蕴听着觉得有点怪,便出了旧祠堂,在走廊站着,等了一会,才等到了沈家大伯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   她们略微有点心虚,见沈晞蕴行礼就低着头要离开,被张嬷嬷和花雨拦住了,也不敢动。   沈晞蕴带了她们二人到偏僻处,瞅了她们二人几眼,缓缓地开口,“大伯母话中什么意思,你们两人应该知道吧?”   二人不说话。   沈晞蕴吓唬她们,“你们姑娘可是死得冤,你们就不怕你们姑娘半夜过来找你们么?”   “或者是,让你们见识下我齐家的手段?”   贴身丫鬟噗通一声跪下,求饶道:“这,这,堂姑奶奶,真不是奴婢不说,只是这事还牵扯到老夫人。”   “说,一五一十,一字不漏!”   贴身丫鬟赶紧将沈老夫人为何中风,沈晞慕如何说动大夫人放她走,以及沈晞慕说要去陪沈晞莲的事都说了个遍。   放了她们二人离开,沈晞蕴捂着嘴巴,难道,真和那天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大肥章,哈哈哈哈哈~~~~~不过,我开题还没弄完....... 第103章 羞人啊   到了时辰, 沈晞蕴听着外头的哭嚎声, 被张嬷嬷扶着,跟在后头, 慢慢地走着,送沈宴和孙氏去了沈家的祖坟。   今日过来送沈宴的人也不算多,除了平日里交好的友人,还有以往的几个下属,钱太师并没有过来,只是给了挽联。   唯一令人遗憾的, 沈宴的出人头地的心愿未曾达成。当年沈宴可是想着去世之时轰轰烈烈, 能有皇帝的旨意给个谥号。   不管是前世沈宴在牢中凄惨而死,还是在今生, 被杀后焚烧, 都下场一样惨荡。   本以为郡王妃不会过来, 但她还是穿着素服过来了,只是她面容平淡, 双眸淡漠, 似乎躺在棺材里头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小世子和郡王府里的二少爷也跟着过来了,特意给沈晞蕴请了安, 因着这场合, 沈晞蕴并没有给他们见面礼,只能等出了丧月之后再让管家周平送过去。   郡王妃和沈晞蕴都十分疲惫,郡王妃在丧礼过后, 双眼茫然,她以往都是以报复沈宴活着,为了这一口气摆着王妃的谱,可到了如今,沈宴干脆地死了,这样的结果是郡王妃自个怎么也想不到的。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前前后后的事才弄好,沈晞蕴跟沈惟澈说了一声,齐家的马车在路口等着沈晞蕴和齐子辙,两人上了马车,全都一脸疲惫。   回了齐家,沈晞蕴足足睡了一个多时辰,天黑了,才起床,齐子辙从书房回了后院,沈晞蕴才让人摆饭。   吃过饭后,两人一人靠在罗汉榻的一边,沈晞蕴绣了几针荷包,就放一边了,她其实不太喜欢针线活,但到了过年的时候,荷包之类的东西,想替齐子辙亲手做一个。   沈晞蕴觉得脖子有点酸了,转了转,望见齐子辙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得装起可怜来。她自个绣着荷包,多辛苦,他却一点软语都没有给一句。   她可怜兮兮地哎呦了一声,齐子辙立马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起来,一个大步走到她面前,见她揉着自己的小指头,眉头尖角微微蹙起,成了一个川字,伸手轻轻拖住她的小手指,焦急地问:“怎么了?很疼么?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可疼了,你看你看,红了。”沈晞蕴将小手指杵到齐子辙面前,一个小红块,其实是沈晞蕴刚才自己捏红的。   齐子辙托着她的小手指,来来回回翻看了很就,若是让管家周平看到,估摸该吐槽齐子辙了,比当年为了能够报仇考中状元时研究题目的架势还认真,不知道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他瞅了许久,犹豫了一会,求生欲十足地安抚沈晞蕴,“是夫君不好,年纪大了,眼拙,没看出来什么。”   “哼,我疼啊!”沈晞蕴嘟了嘟嘴,作出要抽回去不理他的举动,他立马低头,张开温润的嘴巴,轻轻地含住了她的手指头,沈晞蕴只感觉浑身一震麻,之后手指头温热黏糊糊的触感传到了心头上,她不由得露出了羞涩的眼神,本来嘟着假装生气的嘴巴,微微张开了。   她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不由得往后靠,幸好及时强撑住了,齐子辙含了好一会,才退了,晶莹剔透的唾液在她的手指抽出来时,包裹着,闪着别样的光泽,一丝亮光液体黏在了他的嘴角边上,他温柔地噙着笑意。   “还疼么?”   沈晞蕴哪里敢说疼,僵硬如木偶人一般,缓慢地摇了摇头,齐子辙舒了一口气。   她见他嘴角挂着的唾液,伸出拇指,轻轻替他抹去,专注的目光让原本有点暧昧的屋内越发浓厚了。   齐子辙站了起来,慢慢靠近沈晞蕴,嘴里吐出温润的热气,渐渐地从沈晞蕴的额头覆盖到了她的锁骨、胸口、大腿和如羊脂玉般的粉嫩的脚趾。   罗汉榻周遭缓慢地掉落了一件件衣物,有粉嫩的女子外裙,还有鲜艳的内衣裤,之后又扔出了一件宽大的直裾和月白的中衣。   在外头守着的张嬷嬷轻轻地上前,将房门关上,把在院内嬉闹的丫鬟全都赶回了自个的屋子里头。   屋内响起了似梦如幻的啜泣低吟之声,还有沉重地好似有家具坠落撞击的沉闷之声,声响持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才停歇了一会。   过后帷帐上挂着的风铃又响起了清脆的响声。   沈晞蕴额头微微湿润,发丝黏在上头,齐子辙轻柔地搂着她不放,呼吸着双方的热气,回味着他带领她进入了新的领域,有了不同的享受和滋味。   她眼睛颤抖着闭着,刚才齐子辙并没有与她融为一体,可他却逼着她做了一系列令她害羞难耐的事,她如今手还有点酸,连带着双腿间的嫩肉也觉得有点痛。   一直高悬不下,好似空虚的感觉,真的让她心里痒得很,好在最后的那道白光令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美妙光景。   齐子辙轻柔地吻她,低语道:“你还在孝期,若是有了,就不好了。”   沈晞蕴装作没有听到,不理会他,他低沉地笑开了。   两人就这么歇了一会,沈晞蕴才想起今晚想要跟他说的事,这才转过身,瞅着他光溜溜的胸膛,伸手覆住,“今儿白日里头,我问了大伯家的丫鬟,才知道,其实沈晞慕是去找了沈晞莲。”   “这事太过于凑巧了。沈晞莲被送到秦家后,沈晞慕因着沈晞莲当了妾,觉得以往跟一个妾是手帕交,很是羞耻,私底下也跟其他人说过,更别提有一次宴会,她还因此被嘲笑了,以她的性子,恨不得不认识沈晞莲这个人,怎么可能突然平白无故就去找她?就因为可怜她?”   若沈晞慕真的转性了,那天就要塌下来了。   齐子辙颔首点头,“嗯,你说得都对。”   “还有啊,我还是对上次我们在首饰楼里头见到的那个钱三公子很是怀疑。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沈宴,他死得不简单。”   “总觉得这件事透露出了很多蹊跷。而且啊,大伯母身边的丫鬟也说了,沈晞慕跟大伯母说要带着沈晞莲到城郊的庵里头小住一段时日,怎么会跑到江南去了?”   “定然是有人带着她们过去的。”   “你说是不是这样?”   齐子辙连连点头,“嗯,是这样没错。”   沈晞蕴伸出粉拳,捶了齐子辙一通,转过身子,背对着他,不理睬他了。   齐子辙见她使小性子,撑着上身,轻声说:“怎么了?”   “你刚才压根就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各种敷衍,一点都不真诚,我不想理你了。”沈晞蕴嘴上是这么说着,但真不想理齐子辙,哪里还会搭腔。   见她一点点不高兴就使性子,齐子辙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对于把自个小娘子宠上天这件事上十分骄傲自豪。   “没有,娘子太聪明了,说得都很有道理,夫君自然是点头了,哪里会有其他的异义?”   沈晞蕴听齐子辙如此说,这才哼哼了两声,“那你说说我不聪明的时候?”   “在夫君眼里,娘子没有不聪明的时候。”   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横了他一眼,吐出几个字:“油嘴滑舌!”   齐子辙调笑地说:“娘子真的觉得夫君的油嘴滑舌?会不会是娘子品尝错了?要不要再试试?”说着他就欺身上前,将她的小唇瓣含在了嘴里,又来回□□了一番,放开时,小唇瓣已经是又红又肿又麻了。   隔天沈晞蕴又睡到了日照三竿才起,张嬷嬷见了,都忍不住念叨几句,“夫人,老爷今早天未亮就进宫了。也是您好福气,这才能多睡一会,若是有婆母在,哪里能如此。”   再看沈晞蕴眼下的乌青,又说:“您身子也有点弱,若是真受不住,跟老爷说一声。再者这段时日,您还是悠着点,这若是有了,也不好看。”   “嬷嬷!”沈晞蕴尴尬地嚷了一句,让张嬷嬷别说话了,这真是羞死人了。   张嬷嬷摇了摇头,说来也是齐子辙人好,想当初夫人嫁入沈家,也不过是一个月的蜜里调油,也未曾如此被沈宴宠着,孙氏倒是多了些时日,但冷眼看着,不都是孙氏软着身段哄着,就是放眼整个京城,哪家的男主子能如此低声下气哄着女主子,心尖尖上放着自个媳妇。   沈晞蕴揉了揉自个的腰肢,想着晚上一定要跟齐子辙好好说说,让他轻点。   张嬷嬷替她摆饭后,出去了一趟,不过须臾,就回来了,对着沈晞蕴说:“前院管家唤了婆子过来回禀,说是宫里的宫宴帖子下来了,让您好生准备着,也就是这一两日了。”   “这,我如今去宫里,不好吧?”沈晞蕴想着是不是要让齐子辙上个请罪折子推了。   张嬷嬷顿了一会,去寻了管家周平,这事还是周平较为熟悉。   周平跟张嬷嬷说了一番后,张嬷嬷这才又回来跟沈晞蕴道:“夫人,周管家说这宫宴您得去,皇上知道您不方便,但内务府下放了帖子,后宫贵人都开口了,没事。”   “行,我等会再问问夫君,若是夫君说无碍,自是去的。麻烦嬷嬷先看着准备下。”   张嬷嬷带着花雨和小丫鬟去准备起来。   宫宴啊,她上辈子也去过,只是回忆起来满是嗤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下一章开始进行完结前的第一个小高潮~~~ 第104章 姑嫂见   在天色晦暗满月露出了一丝朦胧之时, 宫宴才刚开始。一般进入宫宴官员和女眷们都得提前一个多时辰进宫, 向宫中品级最为高或是掌管宫中大小事务的娘娘请安。   沈晞蕴从一大早就开始打扮了,张嬷嬷让备着两套, 一套鲜艳得很,穿上映得人脸白又晶莹剔透,眉头画上远山黛,悠远清丽,在齐家这一年,腿脚不便好了, 身上也多长了点肉, 连带着略微木讷的双眸也多了几分灵动。   张嬷嬷替沈晞蕴插上了新买的蓝孔雀步摇簪子,沈晞蕴对着铜镜望着自己, 转了个圈, 对张嬷嬷摇头, “嬷嬷,太艳丽了, 还是换点较为素净的好。”沈宴的事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即使是皇帝和后宫贵人指名道姓让她进宫参加宫宴, 她也不得不有所收敛,这样的打扮太过于奢华, 皇上青眼夫君, 她自是要助于他的。   想到此,沈晞蕴伸手将花雨捧过来的素净衣物换上,对着黄铜镜看了看, 满意地露出了微笑,指了指眉毛,说:“嬷嬷,给我换个庄重点的妆容,要能压得住阵仗的。”   “好。”张嬷嬷看着沈晞蕴从争强好胜只懂得跟外人争一些虚无缥缈的才女名声到如今渐渐有了一家主母的风范,遇事考虑也比她更为周到了,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大妆扮相过后,滴水未沾,等到了齐子辙从衙门回来,简单换过了衣物,她才到了门口等着,不过一会,齐子辙也身着官袍出来了。   两人都上了马车,因着齐子辙有话要跟沈晞蕴说,打发了张嬷嬷到前头车轩上坐着,跟着马车夫并排看着前头的路。   冬日里头夜色暗得快,不过到了半程路,家家户户屋檐下的灯笼接二连三地点亮了,在暗夜的城中,好似萤火闪烁。   屋外一片静谧,来来往往的百姓踏着匆忙的脚步,往家中赶去。今年第一场雪开始飘了。隐约商铺和百姓住家里头的小孩子欢呼雀跃着,“下雪了,下雪了!”   与外头的热闹相比,齐子辙与沈晞蕴两人对坐着,齐子辙神色凝重,双掌来回搓着沈晞蕴的手,放在嘴巴下哈了一下热气,让她的手更为暖和起来,才打开了话茬子,“进宫有几件事,我想先跟你说说。”   沈晞蕴抽回自个的手,却被齐子辙快速抓住,两人四目相对,沈晞蕴一脸茫然,齐子辙一脸疑惑,就这么握着。   “你......生气了?”齐子辙口吻略带了一股子小心翼翼。   沈晞蕴猛地摇头,跟拨浪鼓似的,“夫君一副严肃的表情,加上说宫里头的事,当然要端坐听了。”   “不用。”齐子辙双眸泛起了笑意。   沈晞蕴小声:“哦。”之后就跟被抽了脊椎骨一般,顺势双手反过来抱着他的双臂,直接往他的怀里蹭了。   齐子辙纵容着,边轻声说:“宫中的规矩,除了宴会第一拜需要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其他时候都按着张嬷嬷教的就是了。”   “嗯,我都记住了。”沈晞蕴从得知要进宫时,就央求了齐子辙选了人来教他,正好他请了宫中刚被放出来的一个嬷嬷,娘家姓的张,他们也唤着张嬷嬷,若是两位张嬷嬷都在场,则宫中那个为大张嬷嬷,她身边伺候的奶嬷嬷为小张嬷嬷。   “第二点,昨日嫔妃们已经从皇家寺庙中回来了,千金公主的母妃宫中的职权还未被收回,戚贵妃位分最高,但宫中大小事务由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管着,因而这次嫔妃拜见也就免了。”   看来宫中的形势还不够明朗化,此时进宫她确实也有些尴尬。她与千金公主交好,对着千金公主的母妃贤妃确实要有几分尊重,可戚贵妃似乎帮了夫君,她也要听从夫君的,偏偏戚贵妃和贤妃的关系也有些微妙。   “第三点,最为重要的一点,我曾经跟你提过我的身世,我是兰陵齐家的嫡系后代,我祖父是当年的齐丞相,我在家排行第二,胖胖是我兄弟的侄子。江畔是我母亲娘家的人,但其实,我除了一位已经过世的亲兄长,我还有一位同胞妹妹。”   “妹妹?小姑子?”   “嗯。当年没能救下她。我妹妹被送进了宫中的浣衣局中,后来经过一番波折,从浣衣局到了掖庭。她如今改了姓氏,姓戚。”   “齐?”   “是戚。”齐子辙抓过沈晞蕴的手掌,将其摊开,伸出食指,在她的手掌中,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了出来后,将她的手掌蜷握住。   沈晞蕴大吃一惊,“是,戚,戚贵妃?”   “正是。”齐子辙伸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抚平了她的小碎发,说:“等会她会召见你,你去就是了。只是她宫中的吃食,甚至于茶水,你一丁点都不能碰,还有若是她想让人带你到其他地儿去,你也不能去。遇到了危险,这个给你。”他从袖子口中掏出了一个圆柱形的物件,指了指后头的突出一条绳,说:“拉开它,往天上放。”   “好。”沈晞蕴将它卷入了自个的袖子中,点了点齐子辙的锁骨,觉得他也太过于小心了,“既然是你妹妹,怎么会害我,你太过于小心了。”   齐子辙摇头说:“我们兄妹二人到底太久没有见了。”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难道齐子辙还怕戚贵妃是假冒的不成?那能有什么好处?兰陵齐家这个身份,若是让人知晓,那定然是要入大狱的。   到了宫门口,两人下车,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分岔路口,戚贵妃身边的江嬷嬷已经在一旁等着了,她先对着齐子辙行了礼,沈晞蕴对齐子辙抿嘴一笑,才跟着往戚贵妃的宫殿中去。   戚贵妃的宫殿虽然不奢华,但胜在宽阔,是除了坤宁宫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宫内建筑。到了宫门口,守着的小太监行礼,江嬷嬷又领着沈晞蕴走过了好几个转弯的抄手游廊,这才来到了大殿门口。   江嬷嬷道了声歉往里头走去回禀,却在正殿里头没有见到戚贵妃,问了小丫鬟,说是到后头的花园里头去了。   江嬷嬷想着若是把沈晞蕴给晾在外头,到底是不尊重,到了夜里,风刮得很,若是不小心患了风寒只怕少爷不高兴。   等沈晞蕴进了正殿,江嬷嬷道了一声,便往后头去了。身边本是有小宫女在一旁守着,可正巧了,今日也是宫中领炭火的时候,人手不够,专门管炭火的大宫女在殿门口使眼色,小宫女踌躇了好一会,沈晞蕴察觉,笑着让她先离开。   沈晞蕴坐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戚贵妃,便站了起来,在正殿中来回转悠着,等了许久,便想着往江嬷嬷走的路去瞅一眼。   她往里走,出了正殿,来到了正殿后的小园子,小园子里头都是葱郁的花草树木遮挡着,她只能一手拨开边试探着。   走了几步,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声,沈晞蕴往前头去,却听到江嬷嬷和两陌生女子的声音,一女子音色清冷,多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另一女子只能嗯嗯啊啊地来回发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嬷嬷,我本以为将她的嗓子毒哑了,还特意将她关了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还跑到了这小园子里头来了,你说若是她跑出去了,可就坏大事了。”   女子啊啊地高叫了几声后,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戚贵妃噗嗤一声,咯吱咯吱地笑开了,“你是不是想求我把孩子还给你?”   “行了,你生的就是个丫头片子,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公主,你就别想着翻出什么浪了,若不是因着你肚子不争气,我何须到外头换?”   “摇头?不信?”戚贵妃啧了一声,“一个宫女,倒是心高得很。幸而生了个女娃,否则只怕......谁!?”戚贵妃发觉前头不远处的树梢动了动,她给了江嬷嬷一个狠厉的眼神,江嬷嬷直接将人拖到了边上种着浮萍的大水缸边,将宫女的头给来来回回地按进水缸中,宫女挣扎着双手,想要去抠江嬷嬷,江嬷嬷有力的手掌死死地掐着她的脖颈。   水缸的气泡和波动越来越少,最后,只见宫女两腿快速蹬了五六下,一下子脱力了。江嬷嬷将人就这么放在水缸边上,走到戚贵妃面前回话,戚贵妃转身走过去,看了眼死去的宫女,凉凉地说:“扔了吧。”   沈晞蕴早在江嬷嬷动手去拉扯宫女时,她就屏住了呼吸,戚贵妃是全程背对着她的,她不敢看下去,直接就回去了。   等了一会,戚贵妃才姗姗来迟,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打量了沈晞蕴一番,笑着上前扶起沈晞蕴,亲热地唤了一声:“二嫂。”   沈晞蕴连连说不敢。   戚贵妃的目光在她的绣鞋边停顿了一会,又云淡风轻地说:“以前在家中,我就想着以二哥那样古怪的脾气,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娶到嫂子。当年母亲也有些许烦恼,甚至后悔没有再二哥出生时就给二哥定下个娃娃亲。”   “如今看了二嫂,母亲定然会高兴。”   “本来应该不是这样情景下见面的。不过也好,我这个小姑子倒是能够给二嫂撑腰了。嬷嬷,去把我准备的东西都拿过来。”戚贵妃整理了下袖摆,又说:“都是一些小玩意儿。本来应该抱着小太子过来见见舅母,可小太子睡下了,等醒了再抱过来,还希望二嫂不要介意。”   “不敢。”沈晞蕴恭敬有礼,却没有多显露出亲昵之色。   江嬷嬷让人端着茶水、糕点还有两碗面上来,戚贵妃将一半分给了沈晞蕴,说:“今日为着宫中之事,忙了好一会,还未吃过东西,二嫂也吃点,等到了宴会上,都是些冷冰冰的吃食,也不好吃。”   沈晞蕴伸手接过去,戚贵妃露出了笑意。沈晞蕴拿着筷子,夹起一条面,正要往嘴里送,却闻到了里头有股子腥气,她顿时觉得反胃,不敢吐出来,却放下了碗筷。   戚贵妃蹙眉不快的神情一闪而过,转而换上了关怀之色,“二嫂怎么了?可是面不和胃口?我让小厨房再给二嫂做一碗。”   “不麻烦娘娘了,臣妾刚进宫也吃了点糕点垫肚子了。”   戚贵妃一听,正要开口劝说时,小宫女进来回禀,说是齐大人在外头等着齐夫人。   沈晞蕴听见齐子辙在外头等着,赶紧站起来告辞,戚贵妃送她到了正殿让小宫女送了她出了宫殿门。   江嬷嬷迟疑地劝:“娘娘,也许她没有听到。若是听到了,她也是您的二嫂,您大可不必如此。”   “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这句话是嬷嬷当年告诉我的,怎的如今这么软弱了?”戚贵妃快步进了寝殿,“再说了,沈家女,如何堪当我二嫂?!她,不配!!”   齐子辙见沈晞蕴出来了,伸手牵她,来回上下打量,询问了几句,听到她差点将面给吃了进去,吓得冷汗都要掉下来,又听幸好他及时赶来,于是又耳提面命地让她等会不许乱跑不许吃任何东西,直到沈晞蕴跺脚生气时,才住嘴了。   这场宫宴,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05章 遇偷袭   宫宴歌舞升平, 宫人们挥着长袖, 随着乐曲旋转,倒有几位宫人姿色容貌尚可, 可惜皇帝一心扑在了炼丹上,特别是小太子出生后,他越发信道和炼丹了,在他看来,若不是他信天师和神仙,上天可怜他的虔诚, 这才为皇室留下了血脉。   后宫妃嫔都端坐在屏风之后, 只有戚贵妃在皇帝的下首,边上还有奶娘抱着小太子, 如今的小太子已经粉雕玉琢, 大大的眼眸子滴溜溜地转着, 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呓语,令皇帝越发疼在了心上, 连抱孙不抱子的规矩都抛之脑后了。   皇帝喜食冷食, 又饮热酒, 冷热交替,太医眼中这样是在糟蹋身子, 可皇帝却异常喜欢, 宫宴中没有一道热菜。   沈晞蕴并没有食用,即使起筷子,也是假装吃了, 其实是偷偷放入了宽大的衣袖中的绣帕,或者直接滑到了地面,再偷偷捡起来。   酒乐过半,大臣们谢过皇帝的恩宠后,到底过于拘束,戚贵妃笑着对皇帝道:“皇上,今儿刚出殿门,臣妾发觉今日竟然下雪了,这可是冬日里头的第一场雪,可是好兆头。臣妾斗胆让宫中侍从去库房里头摆上了花灯,点在了边上的小园子里头。您若是有兴致,臣妾陪您去瞅瞅?宫里花灯与寻常街道上也不知是否有不同,臣妾自幼就入宫了,也没得见过,倒是大人们见多识广,也给臣妾们说道说道。”   皇帝听戚贵妃笑语盈盈地说了一大堆话,不过就是闹着要他陪着去赏花灯罢了,皇帝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殿内人全都摆驾去了小园子里头赏灯。   花灯一盏一盏挂在了树梢下,高高低低,起起伏伏,倒是有些许意趣,灯的种类颇多,有走马灯、有六角灯、有灯笼、有兔子灯还有宫灯等等,灯上的绘画功力也显示出了宫廷制造的宫匠们的笔力。   三三两两的大臣们和女眷们凑在了一起,熟识之人结伴成群,说说小声话,议论议论宫灯,再赞赏几句皇恩浩荡,消磨消磨,时辰也就好过了。   齐子辙全身戒备,紧紧拽着沈晞蕴不放,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甚至于若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否则怕是要直接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了。   戚贵妃眼眸子里头的光闪过无数次,似有若无地拂过沈晞蕴的脸庞,在齐子辙察觉冷漠地回望时,她默默地移开,面上不显。   女眷们本有几个蠢蠢欲动,想过来跟沈晞蕴攀谈一番,除了她有个郡王妃的亲姐姐,身世曲折外,还因着她的夫君是可以与钱太师与之抗衡的齐太师,且年轻有为,相比较,钱太师已然是日落西山了。   可她们一直都寻不到机会,每每扫过去,都看到齐太师紧紧地跟在沈晞蕴身边,眼眸子还瞅着沈晞蕴,一眼都不落下。   若是一次也就罢了,不管她们看几次,都是如此。她们心里头哪个不多了几分酸涩之意。自个的夫君对于她们更多的是尊重和爱戴,甚至于在新婚之时,也未尝如此。这么想,她们心堵得很,也就没了兴致了。   等沈晞蕴和齐子辙出了宫门口,上了马车,两人才松了一口气,沈晞蕴捶了捶自个的小腿,嘟囔着:“太累了,以后宫宴能不能不去啊?吃不到什么东西也就算了,还可怜巴巴地在寒风底下吹了好久。拘束得很,夫君,我肚子饿了。”   “好,等会回去,让小厨房煮吃的。”   沈晞蕴刚要点头,看到一扫而过的大街上酒楼还开着,想着小厨房里头的厨娘做的吃食也有点腻了,“不要,都吃腻了。”   被养得嘴刁的沈晞蕴皱着脸捂着肚皮,可怜兮兮地望着齐子辙。   齐子辙无奈地问:“那你想吃什么?”   沈晞蕴赶紧咽了下差点流出来的口水,没皮没脸地蹭过去,娇声说:“夫君,刚才那个酒楼,看着东西就很好吃,我们去吃吧。”   “行。”齐子辙撩起马车的门帘,正要吩咐马车夫往后头掉头,沈晞蕴拖着腮帮子又凉凉地吐出了一句话:“可是夫君,我腿好酸啊,连一步都不想走呢。”   “要我抱?”齐子辙从善如流。   沈晞蕴摇头,翻了个白眼,“我穿得那么薄,若是被你抱出去,等会着凉了可怎么办?我若是生病了,夫君肯定会很难受的。”   “你生病,我难受?”   沈晞蕴瞪大了眼睛,煞有介事地教育他:“自然是如此了。夫君,你的小娇妻,心尖尖上的人儿病了,不就是你的心尖尖肉儿病了么?这样你还不难受?可难受了,不是么?”   “对。娘子说得都对。”齐子辙宠溺地笑了下,对着她的胡搅蛮缠满是溺爱,对着马车夫吩咐往酒楼去,下了马车,就去买吃食了。   沈晞蕴望眼欲穿地等了一会,实在待不住了,便下了马车。街道上灯光昏暗,夜风徐徐吹来,飘着的雪花已然停了。道路略微湿润,酒楼里头并没有太多声响。   她不由得想要往酒楼里头去时,在静谧的夜里头,似乎有一股不太一般的风袭来。沈晞蕴不由得快速转过头去看,却只见一道冷光飞快袭来,她的脚好像被钉住了一般,一动都不动。   张嬷嬷见沈晞蕴有危险,快步要往前挡,一刹那间,从酒楼里头飞出来一个茶杯,挡过了那道冷光,沈晞蕴顺着一看,在道路的缝隙上死死地钉着一只有成年郎君巴掌大的箭。   沈晞蕴心跳扑腾扑腾地,全身血液都凉了一半,齐子辙快步跑过来,将沈晞蕴抱入怀中,齐子辙只能半抱半搂地将她往清冷的街道里头带。   后头的人久久未曾跟上。齐子辙带着沈晞蕴推开了一处破旧的宅院,躲在了石墙后头。过了许久,才听到外头跑过了一群人,熙熙攘攘,还有几声咒骂声,“搞丢了!”   “齐大人在,下不了手!”   “蠢货!引开他!”   “跟丢了!”   正当他们围着一圈,领头的人分了任务,让其他人分头去找,如今街道人少,一个男子带着柔弱的女子定然跑不远,且身影也过于令人注目,就是吓吓居民,也是一问就能问出来。   齐子辙对着沈晞蕴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快步从里头蹿了出去,如猛虎扑兔,从袖口当中射出贴身藏着的小匕首,直接切进了领头人的膝盖骨,在领头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了。   正当领头人准备呼喊时,齐子辙上前一个砍手,将他给砍晕了。往空中放了信号,不过一盏茶功夫,暗卫就过来了。   将人给带走私下拷问,齐子辙将沈晞蕴横抱而起,紧紧地贴着她的脸,搂着她坐在马车里。幸而今日来袭的人不多,且对齐子辙有所顾虑,下不了狠手,这才得了先机。他们都防备着宫里头有人使绊子,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将手伸到了宫外了。   齐子辙眼眸晦暗不明,将沈晞蕴抱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双手微微发抖,沈晞蕴见齐子辙这样,柔声安抚道:“夫君,我没事,就算我有事,夫君也会救我的,我一点都不怕。”   沈晞蕴并没有见到血,因而只是脸色略微苍白。   “不知道是谁想要针对夫君。夫君明日出门可要小心,要不干脆告假吧?”沈晞蕴其实心底里总有一丝疑虑,刚才那几个人,好似是冲着她来的,可是又觉得不应该如此,她并没有得罪什么人,更何况她一个后宅妇孺,杀了她,能有什么好?上辈子想杀她的人如今都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子辙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将吻轻柔地落在她的脸庞上,连连细碎地吻了好几下,才放开又抱进怀中,才说:“我没事,只要你没事,我一定没事。”   沈晞蕴尽力掩藏自己的恐惧,露出僵硬的笑容,好在齐子辙并不说话了。   到了齐家门口,齐子辙将沈晞蕴抱着进了后院,后院灯已经亮着了,张嬷嬷在正房门口团团转,生怕到了天明都看不到两主子。   她也往管家周平那儿催促了好几次,周平只是说不着急,已经派人去找了,她怎么可能不着急,这样的场景,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沈晞蕴被抱着进了院子里头,张嬷嬷也不顾尊卑了,直接扑了上去,跟在齐子辙身后,沈晞蕴被放在床上,齐子辙让张嬷嬷替她梳洗。   过了一刻钟,沈晞蕴就从水室里头出来了,齐子辙手中端着一碗散发着热气的汤药,送到了沈晞蕴面前,沈晞蕴闻着刺鼻的药味,想要推开不喝,可见齐子辙那黑幽的眸光里闪着坚定,只能捏着鼻子,灌了进去。   齐子辙替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边,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不一会,在药力的作用下,沈晞蕴睡着了。   替沈晞蕴拉好被子的齐子辙这才出了房门,他再三叮嘱张嬷嬷进去守着,不能睡,又吩咐了周平掉了暗卫到后院隐秘处护着,才策马往外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好想吃卤味,又想吃辣的东西。开题报告还没有弄好,因为导师去出差了......心情不好只想买买买~~~接下来准备同时开两篇新文,现言和古言~~~求收藏哦~~~ 第106章 认错了   齐子辙顶着寒风, 连披风都来不及穿上, 翻身上马,疾驰往宫门口去, 却在宫门口遇到了侍卫拦截,侍卫双手抱拳,恭敬地道:“齐太师,此时并不是准许入宫的时辰,若是有紧急军情,请太师出示令牌和军情要纸。”   月光如水, 柔和清冷地洒在宫门城墙上, 侍卫并不退让,齐子辙自是不能直接硬闯, 否则就是谋反了, 他只能握紧缰绳, 冷厉的双眸寒气逼人,沉声道:“宫城开时, 给我递帖子。”   “是, 下官会及时禀告皇上。”侍卫赶紧说, 他的气场太过于强大了,就是连他这种平日里在兵营里头摔打惯的都有几分怯弱。   满朝文武官员, 谁不知道齐子辙是以文官出身, 他的才华堪称天下绝无仅有,平日里就爱那一袭白裳,却衬托得好似仙人下凡, 玉树临风赛潘安,令京中的闺阁贵女们为之倾心,去年齐太师成亲之时,京城之中的贵女们哪个不摔破几个碗碟。   “不,给后宫递帖子,我要见戚贵妃!”齐子辙咬牙切齿地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侍卫愣住了,正要反驳说齐太师此言不妥时,领班过来了,请安后,也听到了齐子辙的话尾,从善如流地道:“是,下官明白。”   齐子辙淡淡一扫领班,掉头而去。   侍卫傻愣愣地望着远去的齐子辙的身影,转头皱眉问领班,“大人,这不妥吧?”   领班一抬眉头,伸手拍了侍卫一个脑袋,骂道:“你个混小子,在宫城中戍卫,除了尽心尽责,你可知最重要的是什么?”   “请长官赐教。”   “消息!你个混小子,成天就只知道傻愣愣地站岗!你不知道齐太师是戚贵妃的表兄么?表兄见表妹,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这事皇上能不知道?进入后宫那都是要登记在册的,齐太师是什么人?滚你丫的,给我蹲墙角好好想想。”   侍卫委屈巴巴地直接蹲宫门口墙角了,领班回头一看,兔崽子,还真蹲那了,一个不快,上去拿脚勾了勾,“去,里头蹲着去,影响!”   “影响啥?”   “影响心情!看你这蠢样就添堵!”   侍卫只能麻利地往里头蹲着去了,捡了一个最为不起眼的角落,其他侍卫忍着笑,时不时将幸灾乐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齐子辙直接去了一间破房子,里头往地窖下走,其实是一间审讯室,暗卫们审问人都在这里。灯火照着通道,里头有点阴森和潮湿,分设两边都放着铁笼子,只见木架子上绑着刚才被押过来的刺客。   已经上过刑了,身上的夜行衣破破烂烂,都被血浸透了,头发散落着,双唇灰白,只能走近了才察觉出一丝喘气,暗卫见他过来,行礼后,将手中的刑讯口供递了过去,刺客只是一口咬定此事跟钱家人有关。   齐子辙笑了一下,将口供直接扔在了炭火里头,对着微微睁开眼睛的刺客说:“这份口供不是我想要的,烧了吧,就说,这次的刺杀主使人是戚贵妃。他不是没生气了么?趁着这个时候,让他按下口供就好了。”   暗卫一听,双眸亮了亮,高声欢快地应了。   倒是刺客,拼着一口气,大声嚷道:“你这个糊涂官,竟然,竟然陷害无辜之人!所有的事都是钱太师让我们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齐子辙勾起一抹冷笑,伸出双手,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淡淡地说:“看来,是兰陵齐家的暗卫,真没想到,作为兰陵齐家的暗卫,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去教教他,被抓了,该怎么死。”齐子辙在紧紧捏了一把刺客的脖子后突然松开,示意暗卫去教导一番。   暗卫上前,从腰间掏出一个药丸,在他双眸中闪过,要塞在他后槽牙时,他本来□□的背顿时软了下去,木木地吐出两个字:“主子......”   兰陵齐家不是继承暗卫的继承人,只要是兰陵齐家的嫡系血脉亲属,都可以调动兰陵齐家的暗卫,但调动的人员有限,兰陵齐家的一些还未收拢甚至于资历尚浅的暗卫并不知晓齐子辙还活着,因而得知戚贵妃就是齐家唯一幸存的主子后,便效忠于她。   但她并没有给他们兰陵齐家特制的□□,他们就知晓戚贵妃并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在被选入兰陵齐家当暗卫的那天起,就有暗卫的领头专门教导他们如何识别真假主子等多种方法。   他竟然差点害了主子。   “我说。”刺客将他所知道的事都吐得一干二净。   戚贵妃转辗反侧到了天亮,天一亮,她刚坐起来梳洗时,就听到江嬷嬷禀告,说是齐子辙进宫来请安了,戚贵妃一慌张,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面上,嚷着说:“不见!”   江嬷嬷并没有走,反而是矗立在那,一动都不动,戚贵妃将梳妆台的物件都扫落一地,对着江嬷嬷怒吼,“我说了,不见!”   见戚贵妃慌张心虚中又带着愤怒,江嬷嬷心疼得很,两个主子都对,她一个做奴才的,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但是,贵妃确实做得过分了。   江嬷嬷上前将戚贵妃落在地面上的梳子捡起来,放在梳妆台上,柔声安抚戚贵妃,“娘娘,齐大人终究是您的兄长,您逃不掉的。”   “可是,我知道,我知道他很生气。”戚贵妃好似小孩子一般无助地流泪了,她慌乱地抓着江嬷嬷的手,急切地问江嬷嬷,“难道是我错了么?我也是为了兄长好?父亲和母亲还有大哥大嫂的尸骨未寒,他就娶了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沈宴的女儿,他被沈宴女儿的美色所迷惑,早就已经忘记了深仇大恨。是我,一直肩负着我们齐家的血海深仇,也是我,让复仇的计划一步一步进行,都是我做的,他做了什么!”   “娘娘,您放手吧,这样就好了,一切都让二少爷看着办吧,难道您要跟二少爷作对拼个你死我活么?这样让在九泉之下的老爷和夫人如何瞑目?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么?”   “娘娘,二少爷是齐家唯一的成年男丁了。齐家的香火,要断在您的手上您才甘心么?您就不怕以后到了地下,还有脸面见齐家的列祖列宗么?”   戚贵妃被江嬷嬷一字一句的话给震得心颤抖,她本来挺得坚硬的背顿时软了下来,被击垮了。   她木讷地望着江嬷嬷,低语问:“难道我为了复仇错了么?我所做的一切都错了么?”   “娘娘以前做的都没错,唯一错的,就是昨夜派人去刺杀齐太师的夫人。”   “是么?”戚贵妃心揪得疼,双唇都白了,“我以为,我是在救他。原来,不是啊......真的不是啊......”戚贵妃眼角迅速滚下一颗热泪。   江嬷嬷拿出绣帕,替戚贵妃拭去泪水,戚贵妃接过帕子,抽了抽鼻涕,“好了。嬷嬷,快给我上粉吧。”   齐子辙等了许久,才等到戚贵妃从后头缓慢地走了出来。   他注视着戚贵妃,戚贵妃眼神有点闪躲,深吸了一口气,才柔柔一笑,问:“兄长这么早进宫,所谓何事?”   齐子辙放下手中的茶盅,从袖口中掏出昨日的供词,递了过去,江嬷嬷恭敬地接过去,戚贵妃盯着那张薄薄的纸,看了许久,才缓缓地拿起来,展开读。   戚贵妃看过之后,双手微微发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句,“一派胡言!”话语中都是心虚之气和绵柔之力,一听就知道这说话之认心中的虚实如何了。   齐子辙冷冷清清的目光落在了戚贵妃的面容上,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年幼的妹妹,她的面容与在相府时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往眉眼间都是娇憨之气,如今眼尾多了几分的凌厉之神,他从来都不曾责怪过戚贵妃的手段狠辣,对于她来说,这些手段已经成了保命的护身符。   他恨的是自己的无能,当年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如今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娘子,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一直都那么无能。   他昨夜确实怒气冲顶,想要冲进宫中,将戚贵妃给揪出来好好打一顿,好教教她长幼尊卑,洗一洗她这些年来已然乌黑的内心。   可是等他从地牢里头出来,看着京城升起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了街道上,巷口拐角的农家小姑娘跟着哥哥身后跑,闹着要吃糖葫芦,想起当年也有段日子,她也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吵着要他陪着她玩。   他那时候只想着能够摆脱她,惹了她生气也从来不去哄,是她事后装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蹭过来跟他说话。   他的妹妹一直都关心他。   “这张供词,先给你了。你看着怎么处理。轶儿,齐家的血海深仇我不敢忘,我能够走到今日,也是因着它支撑着我。但蕴儿,我也不容许你伤害她。没有她救我,你就见不到我了。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除了她,我谁都不要。若是你伤害到她,你就不再是轶儿了,也就,不再是我的妹妹了。”   戚贵妃一听,手中的那张纸飘落在地上,双腿顿时一软,茫然地望着齐子辙,“哥哥,我......”   “昨晚的事就算过去了。轶儿,你.......”齐子辙收了话语,转身要离开。   戚贵妃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总算揪住了齐子辙的下摆,她低语道:“哥哥,我错了,你,原谅我......”   齐子辙转身,亲手扶起她,“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戚贵妃黯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回齐家书房,齐子辙将另一份供词放入了抽屉中,其实供词有两份。他也是为了防止戚贵妃执迷不悟或者只是迫于一时压力而屈从。   他并没有因此就信了戚贵妃,反而加派了两个暗卫护着沈晞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07章 知真情   钱太师从宫宴回来就一脸疲惫, 揉着眉间褶皱瘫坐在椅子上, 他站得越高,对于钱家来说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可他越发忙碌,想要顾忌的人和事太多,手底下的亲属依着他的势力,胡作非为的事他即使不太清楚,可也多少有些许耳闻,只是他实在太忙了, 总觉得不会太过分。   甚至于他想着, 若是亲戚,等到事发兜不住了, 直接推说自己不知情就是了, 他丢了老脸, 只要不是自个的子孙,分家过日子了, 即使是一个钱字, 他也管不到旁支的家中事, 朝中同僚们还能说什么。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出了大纰漏的是自己的儿子。   平日里在他面前乖得很的三儿子, 他知道他是有些好色, 但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钱家不能倒,这件事只能瞒起来。钱太师紧急召了身边人过来商议, 来人见了钱太师后,听了这件事,一言不发,钱太师这时才察觉到不对劲了。   他抖着手指着坐在下首的人,突然恍然大悟,“你,你们是不是都知道?”   “老爷.....”左右艰难地吐出了一句生涩的言语。   钱太师双目微微充了红色血丝,之后颓废地坐在了椅子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上的把柄,他心一阵发凉,“你们都做了什么?算了,我不问了,我只问,你们都收拾干净了么?”既然已经做了,他也挽回不了什么了,只能替他把尾巴扫干净了了事。   耽误之际,钱太师突然瞪着下属,大声对着门口的仆役喊:“你们,去院落里看看三少爷在不在,不在立马回来跟我回话!”   等了一会,府中的仆役这才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回禀:“老爷,三少爷不在府内,说是出去喝酒了。”   “这个孽障!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还想着到处招摇引人注目,这是要害了我们钱家上下啊。”   钱太师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他怒气冲冲地拍着桌面,桌面上的镇石和宣纸都震了震,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让下属和来回话的仆役都抖了三抖。   “赶紧派人去找!还愣着做什么!”钱太师大声一吼,下属赶紧要转身出去了,钱太师在他们临出门时,喊住了他们,“你们让其他人也收敛下,该弄干净的赶紧弄干净。”   他们一听,知道了事情的紧迫性,赶紧快步往外头跑去,点清人,去遮丑去了。   钱太师呆愣地坐在八仙椅上,呐呐地低语:“枉我一直自认为天纵奇才,天天忙碌于社稷,却对家中儿女的教养毫不知情,夫人曾经隐晦或者直白地提过,可是我却将此事当成了耳边风。甚至于去叱责夫人,认为夫人就是容不下这个庶子,是他辜负了他们之间的誓言,认为夫人是把所有的事都怪罪在三儿身上。认为夫人小气又爱吃醋。却忘记了,我们是老来伴啊,是结发夫妻啊。如果连她都不跟我说实话,还会有谁跟我说实话。”   “她要和离时,我虽然愧疚,但也很是生气。如今想来,目光短浅的人一直都是我,都是我啊。夫人跟我和离得好啊。钱家,只怕大厦将倾了。”   钱太师闭了闭眼,握紧拳头,“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他还得护住需要护住的人。   于此同时,钱三公子正晃悠悠地从花楼里头走出来,他多少也有了些阴影,刚才花楼里头的姑娘往上他身边靠时,他似乎闻到了那天晚上的那股子血腥味,眼前都是血,他拿着匕首,匕首上滴着血,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他看着躺在他面前的两个人,双手发抖,不由得手中握着的匕首就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他一屁股跌倒在地,仓皇失措地往后头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鬼在追他,他一直跑,被石头绊倒了,连□□都湿透了。   钱三公子拼命地灌了一瓶子酒,花娘蹭到了他的大腿上,勾着他的脖子,娇柔地说:“公子,慢点喝,别喝这么急,小心噎着。”   钱三公子一把将花娘给推了出去,花娘哎呦一声,摔倒在了地面上,她捂着自己摔疼了的大腿,娇滴滴地说:“公子,您弄疼我了。”   钱三公子眼睛红了,“给我滚开!”   花娘见他这疯了一般的样子,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往外跑,嚷着:“杀人了,杀人了!”钱三公子直接将酒壶扔向了门口,踉跄着跑了出去。   钱三公子走到了巷口拐角处,扶着墙壁,呕吐了起来,将胆汁都吐了出来,突然眼前一黑。   他伸出脚,踢了巷口的石头一下,被摔了个狗啃屎。他突然眼前一黑,他挣扎了几下,却被一棒子打晕了。   齐子辙从衙门出来,暗卫过来回了几句话,齐子辙只是挥了挥手。时机就快要到了,这段时候,最为重要的是忍耐。   至于钱太师的动作,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突然被锁了,今天才换~~ 第108章 下江南   翌日, 齐子辙骑着马进宫, 今日是腊八的最后一次早朝,这次早朝后, 皇帝就正式封闭了,衙门也开始放年假。三三两两的官员按着各自的部门围在了一起,早朝时候快到了,各自分列队站好,正巧了,齐子辙与钱太师都站在前排, 且并肩。后头的官员看着前头两位一老一少的太师, 好似预见了今后的风雨。   公公甩着拂尘小碎步进来,望向下面站着的官员, 压嗓子, 嚷道:“陛下今早身体不适, 今日罢朝,若有急奏, 众位大人交给中书。”   下头官员全都面面相觑, 左看右看, 之后全都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前头的齐子辙和钱太师身上,这两人官阶最高, 自是由他们二人发问更为合理。   武将也有想要出头的, 只是从当今皇上继位之后,武将就被漠视,到了如今, 已经是颓废得没有太多的武人之气,对于朝中大事,也是漠不关心。   钱太师沉吟片刻,见齐子辙默然无语,便上前一步问:“不知陛下龙体可安康?”这话一落,其他官员全都竖起了耳朵。   公公冷哼了一声,“奴才也只是传个话,陛下自然龙体安康得很。”他话音一落,就要转身往后殿走时,小太监躬着身子小跑着进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这才转过身子,抬眉说:“陛下有请齐太师觐见。”齐子辙拱手行礼,上前跟着公公,公公谄媚地笑着在前头带路,与刚才截然相反,两人一出正殿,下头的官员多少在后头唾弃起那个谄媚的公公。   齐子辙并未曾多话,前头领着的公公在寝殿门口停下后,进去回禀了,这才出来领着他进去,此时戚贵妃正坐在皇帝榻边,手上舀着汤药,准备服侍皇帝吃药。   皇帝推开了面前的汤药,看向齐子辙,对着戚贵妃示意她下去,戚贵妃只能将汤药送到了边上宫女捧着的托盘上,行礼后晃悠悠地离开。   殿内一片静谧,有一丝的丹药气息弥漫着,皇帝脸色略微发白,眼神倒是精神,说是病了,也没看出有什么病。   齐子辙恭敬地请安后关怀地询问皇帝的龙体,皇帝挥手让公公扶着他起来,靠在靠枕上,缓缓地说:“朕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昨夜练了许久的丹药功亏一篑了,花了朕私库里头的大把珍贵药材和钱财,加之前些日子修建了道观,可是天师不太满意,连带着仙人也托梦给朕了。朕得替他再修一座。这些都要银子。上次你不是还上了一个折子,说是江南税收一事牵扯甚广?朕思虑了良久,看了你的奏折,你奏折当中的指出了江南一些官员中饱私囊,朕一直都想找时机,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如今,时机到了。朕派你下江南,你给我将那些个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员给办了。”   “是。”   “对了,还有沈宴的事,你也顺手查查,毕竟是你的岳父泰山。”   齐子辙拱手谢恩,“臣遵旨。”   “即日启程吧。”皇帝挥了挥手,让齐子辙退了。   与公公寒暄过后,齐子辙并没有让小太监送他,而是走到了一半就让他回去了,明面上是体谅,实质是因着戚贵妃在前头的园子里头等他,两人定然要见上一面。   齐子辙见戚贵妃面容略微有消瘦,眼神少了往日的风采,若是年少时,作为兄长,多少会询问几句,可如今到底君臣有别,加之因着沈晞蕴的事,他并未多话。   戚贵妃扯出了笑容,顾左右而言他,“兄长这是要去哪里?”   “回府。”   戚贵妃呐呐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兄长,前次的事是我的错,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贵妃娘娘,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微臣还有要事,若是娘娘无他事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齐子辙话语中带着强硬。   戚贵妃双肩微微下垂,沉声说:“皇上似乎身体不适,若是我抓住了这个机会......”   “皇上已然派我下江南,整理行装就启程,若是娘娘冒然出手,只怕微臣远水救不了近火。”   “是啊,我还不想跟着昏庸无能的皇帝同归于尽。”戚贵妃想了许久才怅然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对于她来说,如今除了报仇雪恨,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那就是将皇儿扶上皇位,若是皇上知道他的继任者并不是皇家血脉,那该多么大快人心。   不能让皇帝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死了。   齐子辙回到府上,皇帝的旨意就追了上来,齐子辙在前头接旨,后头沈晞蕴也收到了齐子辙要去江南的消息,跟着也开始收拾箱笼,还边抱怨地对张嬷嬷说:“真的是太赶了,好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整理,嬷嬷,你说要是到了江南这人生地不熟的,想要什么都不一定有,也太赶了,也不知道夫君是要带着我们坐马车还是坐船,到时候把这些箱笼带上,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你说要不要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去借一辆马车?”   张嬷嬷也跟着手忙脚乱,一边嚷着花雨让她手脚麻利一点,一边在盘算着还需要带上什么东西。这都还没到正月,就要出远门,虽然往南下走是越走越热,不过也不能太过于大意了。   齐子辙跨步进来,却见屋内丫鬟婆子忙得手忙脚乱,地上的箱子开了好几个,忙问沈晞蕴,“娘子这是在收拾衣物?入秋不是刚收拾过?”   “你不是要去江南么?我也得跟着收拾东西和你一块去。”沈晞蕴如此说,齐子辙让张嬷嬷和丫鬟们停住了手。   张嬷嬷见齐子辙是有话跟沈晞蕴说,连忙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了门。   沈晞蕴手上还飞快地叠着衣裳,背对着他,说:“夫君有什么话,神神叨叨的,要关门了才能说?”   “娘子。”   “嗯?”沈晞蕴从齐子辙一句称呼中听出了与平日里头些许不一样的口吻,便停住了手,问:“怎么了?”   齐子辙伸手将沈晞蕴揽入怀中,双手放在她腰间,轻轻一抬,将她抱坐在大腿上,“娘子,江南路途遥远,你身子瘦弱,本来就不太好,还是不要随我一起来回奔波得好。”   沈晞蕴听了,摇头,“我身子骨我清楚,若是让我在家中待着,只怕我会睡不着,到时候岂不是更伤身子,还不如让我跟着,你放心,我会小心谨慎的。”   齐子辙知晓此事是明旨发放,虽然打着视察公务,不过是每年到了冬月朝廷都会派高级官员下去巡视,但这次多少有点不太相同。   他就怕皇帝密旨已然泄露,到时候就有危险了。   “我怕你身子吃不消。”   沈晞蕴乞求地说:“没事,我受得住的,若是夫君不放心,不若将江神医也一同邀请去江南?”   想起江畔那性子,只怕到时候闹得人仰马翻,齐子辙转念又想着,若是真把沈晞蕴就这么放在这不管不顾,他也不见得放心,特别是宫中的妹妹,她虽一而再再而三地求他原谅,可若是在做戏?   这么一想,齐子辙便不再说不让沈晞蕴跟着的事了,沈晞蕴见他不提也就是默认了,便又兴高采烈地挣扎着从他怀中下来,跟他说起到江南需要带什么衣物过去,两人说得热闹。   江南偏远地区的农村半山腰破旧的草屋被翻新成了砖瓦房,青砖大房,又扩建了一大片,外头还围了围墙,村民们全都议论纷纷,在石榴刚红的时候,来了一辆马车,这才村子里头很少见,之后只是听说有里头住了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好似颇有来头,只是身子不好,生了些许病,这才到他们村子里头养着。   村里的小孩子好奇,总去围墙外头瞅着,瞅了半天没瞅出啥来,觉得没劲了,这才散去。   到了冬日里头,来的人就更少了,半山腰刮着风,冷得很。   孙尚香到了这后,每日夜里都会做噩梦,安国公夫人并没有陪着过来,身边只有从小就照顾她的奶嬷嬷。   奶嬷嬷见她一直都如此,好说歹说才劝了孙尚香走出了屋子。孙尚香看着外头的景致,多少心情舒畅了不少,只是她不太想出门了,总自责就是因为她出门,才惹了事,她虽然留了血书,想要帮沈晞蕴,可她也知道,血书一公开,她一辈子都回不了京城了。   她也曾后悔过,可是后来想到为了帮沈晞蕴,她也就没有再后悔了。   倒是奶嬷嬷多少猜测了她内心的想法。奶嬷嬷想着临行前安国公夫人跟她说血书已然被烧毁了,只是这事千万不能跟孙尚香提起,安国公夫人知晓姑娘这是心病,不是简简单单一封血书的烧毁就能够治愈的。   奶嬷嬷见她如此折磨自己,硬不下心肠,正要开口时,小丫鬟送来的书信,孙尚香接过后,露出一丝笑容,“是蕴儿送来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你们说我打算两万字左右完结这篇文啦~~~ 第109章 好事来   齐子辙与沈晞蕴在路上已经三天了, 因着海船并不安全, 怕海盗侵扰,内陆的河道也需要到与江南河道相互连接的码头才能坐船, 因而他们都是坐着马车出门,好在马车上特意铺了一层厚厚的棉,坐在上头虽然有些闷,但两人一个看书,一个打盹,有时候说些小声话, 沈晞蕴倒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夜里都是在驿站休息, 也没有像以往听其他闺阁中人所说,从江南到京城, 竟然连沐浴都是难题。   刚上路时, 沈晞蕴还有几分兴致, 从窗外看一切都很新鲜,到了今日, 反而懒洋洋起来, 连吃饭都少吃了一大半。   张嬷嬷看在眼里, 心疼又着急,不由得暗自埋怨自个为何不劝着沈晞蕴在京城里头待着就好了。   可转念想着若是齐子辙下了江南, 跟以往沈宴去江南时一样, 官员为了巴结上官,送个美人什么的,即使齐子辙防备得再好, 也抵不过人家天天惦记,日日夜夜寻着空处,若是真让得手了,那岂不是更糟糕。   这么一想,多少埋怨也减轻了,只是双脚麻利地往驿站的厨房里头去,监督厨娘做饭去了。   齐子辙见沈晞蕴双眸半合半张,时不时哈欠连连,眼角还挂着疲惫的泪珠,伸手将她抱起,轻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着她睡觉。   沈晞蕴勾着他的脖颈,把头埋入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嘴里嘀咕着:“夫君,我就睡一会会,等会喊我起来吃饭。”   齐子辙见她睡熟后,替她盖好被子,这才往前头走去,驿站较为简陋,只是在卧室前头多了一道拱门,拱门间放了一屏风,好在床上还挂着重重的帷帐,并无人能够透过前头看向内里的风景。   坐在了上首的齐子辙唤了人进来回话,在他要出京的时候,就让人布置下去了,早已经有人先去了江南一探虚实,加之王灏也派了人跟进,可以少费些功夫。   跟着过来的是周平的表弟,也是暗卫中其中一人,孟芹,自幼跟随在齐子辙身边,齐家被抄之前的五年,被送入了暗卫中历练,本来齐相爷不过是想让孟芹多些拳脚功夫,以后好在齐子辙游学的时候相互照应,却没想到,孟芹对于拳脚功夫竟然比对科考更为有兴致,别看他身形瘦弱,在暗卫的实力排名也是位列前茅的。   之后游学孟芹果真跟着齐子辙了,只是在半路齐子辙让孟芹去给暗卫通风报信,之后齐子辙缓过来,去了沛县齐家,孟芹成为了齐家暗卫的头领之一,这次孟芹代替周平,跟着齐子辙一起下江南,装成管家的样子。   孟芹在外头守着,见齐子辙让他进去,跟在他身后。   齐子辙询问起了京城的事,孟芹道:“钱三公子在花楼拐角处似乎被绑了,至于被绑去了哪里,暗卫还在寻找,上次属下们认为是与钱太师死对头的人绑走的,也暗查了面上跟钱太师关系好,但内里已经想要反水的安国公府和齐家,甚至于安国公夫人的娘家也一一排查了,并没有发现他们对钱三公子出手。”   “宫里头呢?”   “戚贵妃那边也查过了,最近小太子身体微恙,戚贵妃封锁了消息,让太医每日三顿都在宫中守着,加之陛下身子也略微不适,因而并还未腾出手来做这些事。”   “钱太师府上呢?”   “一直在暗中寻找钱三公子,并不像作假,似乎钱三公子真的一夜之间不翼而飞了。秦家下属们也安排了人手盯着,暂时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   “既然如此,加派人手,扩大范围,也许可以先从钱三公子本人查起,能够在暗巷里头敲倒钱三公子并且掳走的人想必跟了钱三公子许久了,只是不一定是个有能耐的。钱三公子耽于酒色,身子早已经亏空,手无缚鸡之力,再加上他从花楼里头出来,只怕黄汤灌肚也灌了不少。”   “你往他过往的事再细细查一遍,说不定是漏了什么,江南那边也注意些。”孟芹颔首,正要再开口说话时,齐子辙突然站了起来,也不理孟芹,快步往里头去。   齐子辙刚才好似听到了沈晞蕴醒过来的声音,撩开床帘,只见沈晞蕴原本乖巧地放在身边的右手轻轻地抚摸在胸口,她的眉头紧紧地蹙着,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是在噩梦中,又好似身体不舒服。   齐子辙一直都担忧她路上生病,因而马车并没有走得太快,还特意每日夜晚都住在驿站,甚至于在傍晚到了驿站,还能继续赶路,但为了让沈晞蕴休息好,早早就让马车停在了驿站休息。   沈晞蕴看不到前头的路,突然一个人站在朦胧之中,烟雾环绕,她大声喊着齐子辙的名字,却等不到他来找她。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一步,突然好似背后被用力一推,就跟当初坠入冰河一般,她连呼喊都来不及,她快要喘不过气了,她的心好痛,身后好似有人在呼唤她,她猛地□□着睁开眼睛。   只见齐子辙双眸满是焦虑,他伸手将她抱起,紧紧地搂着,“怎么了?哪里痛?”   沈晞蕴刚才觉得心口痛,现在却不痛了,她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事,夫君都流汗了。”她拿着衣袖替他擦额头上刚渗透出来的密密麻麻的汗水。   “夫君,我口渴了。”齐子辙轻轻将她放回床上,替她垫了几个靠垫,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这才上前去倒水。   茶杯里头的水是刚上不久,还有些烫手,他端过来,在自个嘴下吹了吹,才亲自喂她喝水,“小心烫,慢点喝。”   沈晞蕴刚抿了一口,就推开了水,抚着胸口,趴在床边干呕了几声,齐子辙赶紧将茶杯放在边上,来回拍打抚摸着沈晞蕴的背部,“我去喊江畔过来。”   沈晞蕴伸手抓住齐子辙,觉得自个好了一点,才微微眯着眼睛,摇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不行,你身子不舒服,一定要让江畔过来看看。”齐子辙坚决地说。   沈晞蕴微微一笑,“估计是这里水质不好,总觉得有一股子怪味。”   齐子辙眼神微敛,用探究的目光看向水杯,不过一瞬间,柔声安抚沈晞蕴,“嗯嗯,估摸是这样,你再休息会,等会你想吃啥?我让厨娘给做。”   “不要了,在驿站,也不方便,有啥就吃啥。”   此时一声慵懒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哎呀,终于想到我了,我还想着能够清净一路呢,怎么了?”江畔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从路边买的不值钱的纸扇子,上头画着美人图。   齐子辙道:“我娘子有点不舒服,说是茶水里头有股子怪味,你闻闻。”   江畔伸手拿过他递过来的茶杯,点了点里头的茶水,放在舌尖来回尝了几次,又闻了几下,摇头晃脑地表示:“没有怪味。”他将藤木凳子搬到了沈晞蕴床边,合起扇子,敲了齐子辙的大腿,不客气地说:“有点眼色,坐过去一点,没看我忙着么。”   江畔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欺负齐子辙了。   齐子辙挪动了一下,伸手握着沈晞蕴,一点都不敢含糊。   江畔伸手诊了一会,又让沈晞蕴换了一只手诊了一会,摇头说:“这不是病。”   “那是什么?”   “有喜了,已然快两个月了,弟妹不知道么?”江畔这么一问,沈晞蕴这才哦了一声,确实不知,因着最近这一个月,沈宴过世,接着就是宫里头的宫宴,来来回回地折腾着,连张嬷嬷她们都忘记提醒沈晞蕴这个月她还没有换洗了。   “你这些反应都正常,马车行得慢,没事,不用吃药,是药三分毒。多休息,别多想就是了。”江畔连药都不开,就抬脚走人了。   沈晞蕴摸着自己的小腹,齐子辙也把炙热的目光投向了她的小肚子上,他有点震惊,他没有想过他们有孩子会是怎样,从娶沈晞蕴开始,他就对子嗣有一丝疑虑,之后沈晞蕴腿脚好了,两人感情越发好后,他也没有想过两人会有孩子。   倒是在外头伺候的张嬷嬷听到了,喜得双手激动得发抖,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来回拜着,感谢神明。   “好不可思议啊。”沈晞蕴良久才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齐子辙颔首连连点头,之后又摇头,再又点头,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向稳重的齐子辙也被弄懵了。   沈晞蕴指了指自己的小肚皮,“夫君,我觉得他以后肯定很调皮。”   “哦?”   “他等到我出京了,才告诉我他来了,是不是很调皮,看来他也喜欢跟着我们去江南。”沈晞蕴柔柔一笑,俏皮地说。   齐子辙一听,想着这次去江南多少也有些凶险,是不是应该让暗卫护送沈晞蕴回去,可想着把母子两人放在京城中,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是,很调皮,等生出来,我再好好教训他,让他明白什么时候可以调皮,什么时候不可以。”   沈晞蕴投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夫君,有孩子了,你开心么?”   “开心。”齐子辙将吻落在她的额头上。   京城郊区中破旧的宅院里头,走进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10章 扬州府   自从诊出怀孕后, 原本两天的路程都要分三天走了, 原本是要快马加鞭到江南巡查,如今倒是变成了齐家的游山玩水行程了, 齐子辙不紧不慢,沈晞蕴曾有几分担忧,但齐子辙一再表示没有关系,她也就得过且过了,加之平日里因着孕期反应,倒是在马车里头睡的时辰更多了, 马车晃悠悠地, 就好似她又回到了婴儿时期的摇篮里头,很快就睡着了。   沈晞蕴前世并没有接触过男女之事, 更别提怀孕了, 使得她更为小心翼翼。   江南多水, 为了沈晞蕴能够在路程上多几分安稳,到了洛阳人工水渠边上的码头, 就上了船。   冬日里头的江南不似北方那样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江南莺语多, 顺着人工水道往南而下,一路路变暖, 岸边的树叶吐着绿芽, 白日里头沈晞蕴靠在窗边,望向那岸边景致,时有渔家唱晚, 或有伶俐的渔家女打渔歌唱,还有小姑娘们背着竹箩筐在小码头岸边浣纱,沈晞蕴看得津津有味,倒是少了几分瞌睡。   齐子辙或是陪着她,两人对坐,或是守着沈晞蕴,自个端坐在榻边,随意拿起几颗棋子,摆着下几盘棋。   沈晞蕴棋艺不好不坏,只是有了身孕,没得那么多精力陪着他下棋。齐子辙拿着棋谱,自个边打边打发时间。   傍晚时分,船停靠在岸边,船员们下去买些食物和淡水补给,而齐子辙带来的侍卫、仆役和丫鬟也下船买些东西。也就是这个时候,沈晞蕴才能被扶着去甲板走动。   齐子辙和张嬷嬷一直都拦着她去甲板,说是在行船中甲板不稳当,一不留神摔着了得不偿失。   齐子辙并不下船,皇帝派钦差巡查江南六省的消息已经从上至下传了下来,甚至于中书那些官员与地方有所勾连的,如今已然把齐子辙的肖像送到了地方官员的手上。为了避免应酬,齐子辙干脆连船都不下,京城里头虽然放了话说是一路乘坐马车,但也不排除有些走漏消息的可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灯火初上,船在岸边靠上一晚。这种夜晚是最为危险和鱼龙混珠。好在带的人手够,在外头起哄说丢了东西要报官的时候,侍卫和衙役们早就把他们两人住的房门把守得格外严实。   扬州是最为繁华的地界。扬州知府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任了,每任的政绩考核吏部都给的上等,若说他上头没有人,只怕这个扬州知府他也就只能干一任了。杨大人面上看与钱太师更为亲厚,但实则却是瑞郡王的人。   此时外头已经嚷了起来了,在船上憋了好几天的船员到岸上玩乐的就有一大半,只留下一小半,三三两两,不过五六人,拦着闹事的人。   在边上围观的百姓早有人小跑着去了知府那敲鼓报案了。   杨大人官邸就在知府衙门后头,他才刚泡过脚,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眯着眼,老妻伸手替他揉着略微僵硬的肩头,真是人生莫过于如此。   因着瑞郡王爷撑腰,在扬州第三任了,他不像前几任的人那么贪,可也得了不少好处,加之扬州虽然繁华,但外乡人并不多,除了码头上停靠的船只,但进了扬州城,扬州人自会教他们什么叫做规矩。   杨大人正打算就寝时,被外头的仆人敲着房门砰砰响,杨大人被吓得身子抖了一下,怒火中烧地吼道:“娘的,啥事?”   “杨大人,有人来报案了。”一听是来报案的,他一个咕噜翻身,老妻已经跟着下了床,从边上的衣架拿起官袍,替他穿戴着,杨大人扯了嗓子吼:“去喊了师爷过来。”   这大半夜的,总不能只有他被吵,他睡不好,自然师爷也不能好睡。   老妻替他拍了拍官袍,送了他出门,杨大人颔首道:“你先歇着,今晚不知外头要折腾到几时。”   仆役在院子中间站着等了,杨大人走过去,问:“报案?什么案子?”可别是什么人命案,要不他估计接下来的日子都要睡不好了。   “大人,是偷窃案,今儿从北方下来的一艘船傍晚在前头码头靠了岸,船上的人员大部分都下船进了城,可码头人来人往,一姓谢的人家从北边回乡,老老少少一堆人,却在谢家排行老二的谢二回了厢房,发觉他今早藏在床底下的一小盒子金首饰不见了。那是他婆娘的,他婆娘正巧上了岸去买东西了,他到处找都没找着,这才闹了起来。”   “谢家什么来头?”   “好似塞北边陲里头的小县令到了年龄乞骸骨回乡。”短短时候,也是听得从船上回来的衙役说的。   “既然是盗窃案,哪里需要本官出马?”杨大人停住了脚步。   仆役挠了挠头,小声说:“衙役在搜查船只的时候,发觉一房门口把着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生怕惹上了干系,这不,才让小的跟您说下。”   杨大人一听,伸出大手掌,一个巴掌就下去了,“就你诓我!”   “哎呦。”仆役赶紧求饶。   杨大人抖了抖官袍,看着已经出了官邸,想了想,算了,走一遭吧,万一碰到硬茬了。   骑马往岸边去,衙役已经将外头看热闹的人给禁了,他大步往船上走,这艘船,他停住了脚步,下了板子走到半路认真打量了许久,看着像是民船,其实是官船啊。   杨大人顿时心一敛,想着钱太师前几日传下来的消息,说是齐太师下江南巡查,瑞郡王爷也只是提了一句,并不放在心上。   他面色凝重,衙役头头见杨大人过来了,拱手行礼,低声说了来龙去脉,引着杨大人到房门紧闭的房间门口。两位侍卫站在门口守着,目不斜视。   杨大人上前拱手扬声道:“在下扬州知府,因船上发生偷盗案,还望您开门。”他说了一遍,里头并没有回应,又高声喊了一遍。   沈晞蕴嘤吟出声,齐子辙拍了拍沈晞蕴的背,让张嬷嬷看着她,他大步走了出去,杨大人正在犹豫要不要硬闯时,门猛然开了,只见出来的是一风度翩翩的俊俏郎君,杨大人瞅了一眼面容,张了张嘴巴,拱手行礼,“下官扬州知府,见过齐太师。”   齐子辙面容如常,关上了房门,让侍卫守着,“本官的家眷在里头休息,怎如此吵闹?”   杨大人说了来龙去脉后,齐子辙颔首点头,并为插手,只是对着杨大人说:“陛下命我巡查,杨大人对扬州城的治理井井有条,百姓富足,也就不多耽搁杨大人处理公务了。”   齐子辙如此表态,杨大人顿时舒了一口气,若是齐子辙插手,倒是难以施展。   正当杨大人准备去提了谢二询问事,谢二的婆娘与丫鬟从下头挤了过来,谢二一见婆娘和嫂子们回来了,赶紧上前说了金子丢失的事,婆娘一听,伸手揪住谢二的耳朵大吼,“丢什么丢?不是丢金子,是丢人!我出门就跟你说了要拿金子去淘新洗一洗,你是当我说话耳边风么?!”   杨大人一听,得了,只是个误会,倒也凉凉地唤了一句,“让他们都回去歇着吧。”衙役们赶紧收队走人了,杨大人对着谢二冷哼了一声,“看在谢老大人与本官有几分渊源的份上,本官饶了你,若是有下次,那就是五个板子伺候了。”   谢二赶紧谢了,又伸手揉耳朵。   齐子辙一听,默而不语。   半夜,齐子辙下了船,与暗卫穿着夜行衣进了城门。杨大人在书房见到了齐子辙,拱手行礼后道:“师弟,没想到多年不见,你长这么大了。若是师傅知晓,九泉之下,当瞑目了。”   当年齐家的一些门徒,受到牵连之前,要么隐退了,要么直接就消失了,杨大人不过四十许,当年刚考了举人,第二年准备进士,为了齐相爷之事,停了三年才上京考了进士,之后直接递了帖子上了瑞郡王府门。   因着杨大人当年低调,钱太师也不知晓他竟然是齐家的旧人。瑞郡王爷令他与钱太师交好,他也应下了。   在前几日瑞郡王爷来信,就是说了齐子辙下江南托他办的事。   “沈宴之事已经让人去查了,过几日若是有消息,按着以往的办法给你捎去。至于扬州靠岸停船,倒是查到了一些消息,因着师弟你让人给了遇害人的画像,那两个姑娘的画像给了过往的船只看了,倒是有一家专门给来往船只打扫的人家看了画像说见过这两个姑娘,至于那个钱三公子,倒是扬州城里的花楼里头的姑娘有几分印象,说是出手阔绰。打扫的也认出了那钱三公子带着那两位姑娘。住了两间房。”   “不过那艘船只的消息现在还没有找到,船家和船员的背景还在查,这船不是扬州的,要费些功夫。”   齐子辙感谢道:“多谢师兄。”   杨大人又和齐子辙说了一些话,看着天快要亮了,赶紧让他回去。   齐子辙回了船上,脱了衣服,上了床,搂着沈晞蕴眯着眼睛休息,暗卫则把打扫船只的那家人连夜连捆带绑地送上了马车,由专人守着送上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11章 町州府   沈晞蕴只是在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了外头有些许的吵闹, 想要醒过来, 却被耳边齐子辙熟悉的声音给安抚了,加之她真的特别困, 也就挣扎了一会,又睡过去了。   等到睡醒之后,她发觉周遭有点不太一样,他们好像不是在船上,沈晞蕴抬头去寻齐子辙,齐子辙听到了她的动静, 走了过来, 伸手扶她起来,倒了一杯水给她喝后, 才说:“昨儿似乎有钱太师派系的人跟着在船上, 我趁着天色还暗, 领着你先住进了扬州城里的客栈,等傍晚时候, 我们再上另外一艘官船, 孟芹会安排好的。你若是身体不舒服就再睡会, 想吃什么让厨娘去做,客栈是扬州城最好的, 我还是不太放心, 入口的东西最为谨慎。若是你想出去走走,我陪你,不过不能走太远, 白天扬州城热闹,我怕你被冲撞了。”   沈晞蕴本想着出去走走,听到他如此说,想了一会,还是放弃了。她揪着小被单,眨巴着大眼睛,撒娇的语气对着齐子辙说:“夫君,那以后我们再来扬州的时候,你一定要带我好好玩,弥补下我。”   齐子辙柔声道:“好。”   沈晞蕴这才开心了,有了兴致,开始点菜了,最近她的胃口有点被养刁了,齐子辙越发宠她,她说吃什么他都未曾考虑到是否方便,只是好脾气地应下。   到了傍晚,沈晞蕴吃过饭,在打瞌睡的时候,又被齐子辙给抱进了马车,也不晓得齐子辙和孟芹从哪里找来的马车,与当初他们上船之前的马车又有很大不同,这次的马车格外大与宽。与出京时隐藏行踪不同,这次反而好似要大张旗鼓一般,张嬷嬷见到马车时如此想。   而沈晞蕴连眼皮都抬不起来,只是确定了眼神,见是齐子辙,把头埋进他的怀里,确认了熟悉的味道,就入睡了。   张嬷嬷和丫鬟们跟着大包小包,往后头的马车上走,因着沈晞蕴怀上后,为了让她待着舒服,张嬷嬷并没有跟着,一切都由齐子辙亲自服侍着。   很快,到了码头,齐子辙抱着沈晞蕴上了船,他们这次住的房间位置更好,房间也大了不少,两岸景致视野更为宽广。   沈晞蕴足足睡到了日照三竿才醒过来,吃过午饭后,又打着哈欠继续赖在床上睡觉,这样吃吃睡睡,如此频繁,反倒让齐子辙越发担忧,硬是扯着江畔过来把脉,江畔把了许久,扬眉问:“没事,好着呢,我看你才需要把脉,你要试试不?”   齐子辙拍掉江畔伸过来的手,“我怕她出什么问题。”   “这世上,要真能瞒过我的病并不多见,也不是慢性中毒,只是怀孕时期妇人的常见症状,你放轻松,小心吓到她。”   被这么劝了许久,齐子辙这才安心,如今他们准备走最快的路到达沈宴最后一任的地儿,正好那儿的县城修建了一个大码头,可以暂时停靠。   齐子辙问江畔:“把她安顿在县城里头的客栈里头应该可行吧?”   “即使是暗卫都放在身边,也生怕别人钻空子,再说了,你若是来回奔波,也是累的慌,倒不如直接带在身边,贴身护着。若是她离了你,她也心惊胆战,这对孩子不好。”这个孩子来得惊喜,却也带来了不少麻烦。   齐子辙望着她柔美的侧颜,思虑了良久,只能如此。   在船上足足待了半个月,才在宁州县城停靠了,仆役和丫鬟嬷嬷们早就收拾好了东西,一个个往下搬,沈晞蕴被抱着下了船,直接坐上了马车,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切都就绪了,他们开始往町州赶。   因着前头的事,町州县衙被烧了个精光,上头还未曾派人下来主持大事,因而县里头的事都由师爷负责。因着这次是大案,朝廷命官都丧命了,乡里头的老百姓也不敢闹,全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师爷,这案子在找凶手,若是凶手找不大,师爷说不定要找替罪羔羊,他们可不想白白赔了性命。   进了町州城,城门破破烂烂,上头的城门木制门的漆都掉了,还有些在腐朽,城门有衙役把守着,但衙役精神头不太好,多少有点萎靡不振。   望见这么一队马车,领头的衙役立马抖擞了精神,上前拦住了,齐子辙将令牌给了他们看,他们拱手行礼,嚷着:“快快,让大人进去!”   马车队伍一时间上了县里头的石板路,小商贩都偷偷探头出来瞅着,也算是开了眼界了,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阵仗的马车。   见马车往县衙那方向去,一些商贩开始在嘀咕着,估摸是上头派了新的县令过来了,师爷前些日子眼睛都要长到头顶上去了,这几日总算能消停点了。   府衙办公在别处,马车在被烧毁的府衙门口停了下来,齐子辙下了马车,沈晞蕴本也要跟着下车,齐子辙不让,阻止道:“到了这就好了,孩子还小,小心冲撞了,若是你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不愿意你吓到孩子。”   沈晞蕴颔首,揪着齐子辙的衣袖,“夫君,你帮我多上柱香。”   张嬷嬷和花雨以及孟芹从后头装东西的马车拿出三个大篮子,往地上一放,掏出碗,往里头放些干货,接着点了香,给了齐子辙,齐子辙拜了下,孟芹接过,竖在了角落的泥土里头。齐子辙又接过张嬷嬷递来的酒杯,就着孟芹手中的酒壶,倒满了酒,洒在了地面上。   他这样的仪式倒是引来了其他百姓的围观,令百姓们感到震惊的是,边上那个侍卫装扮的郎君从后头马车拿来了蒲团,那个看着像是他们下任县令的人竟然跪在蒲团之上。   这样的礼节,是晚辈之礼。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远远小跑着带着衙役们过来迎接齐大人的师爷挥退了包围着看热闹的百姓,在一旁等齐子辙起身,才屁颠屁颠地上前,拱手行礼,自我介绍了一番后,更是多恭维了几句。   这时,百姓们才知晓,面前这个官可大着呢,人家还看不上这县令的小官。   还有些亲戚在衙门里头做工的百姓嘀咕着说起了沈宴的事,“那可不,过世的沈大人以前也是什么尚书,听说官老大。”   “怎么跑我们这来了?”   “被贬了呗。”师爷一听百姓在议论沈宴,冷下了脸,嗯哼了一声,百姓们全都闭了嘴巴。   齐子辙笑着对师爷道:“今日过来,主要是为了拜祭岳父大人,师爷不必相陪。这诺达的县令府邸被烧成了如此惨状,当日晚上旁边的住家一点都没察觉到么?”   师爷苦恼地拍手道:“怎么没有察觉到。我们这町州正与上头的县城不巧了,气候较为干,这府衙用了上好的木材,火这么一点,很快就烧了起来,加之这附近也没有水,打水得往前头更远的地儿走了,等到衙役们过来,挑水灭火的时候,早就烧了一大半了。”   “连带着边上两户人家,这不,都烧了半座。现在上头也还没有批钱下来,府衙也就保持这个样子了。齐大人若是想进去,在下可领您进去看看。”师爷趁机献个殷情。   齐子辙见状,便顺水推舟说:“行,那就有劳师爷了。”   师爷笑得谄媚,在前头领路。   府衙的牌匾被烧了板块,放在府衙门后头,斜斜地放着,上面的“衙”字被烧得只剩下一点点。门梁都是黑黝黝的,还未进入正堂,都能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他转头看了一眼府衙的布局,跟着师爷往正堂里头进去。   正堂被烧的一干二净,隔间所有木的都被烧成了灰,就是上头房梁高,熏黑了。跨过那些个残断短缺的木头,他跟着到了沈宴所居住的府邸。   齐子辙停住脚步,对师爷说:“不知当时你们进来时,他们人都躺在哪里?”   师爷指了指庭院左侧说:“这里躺了个下人。”接着师爷带着齐子辙往书房去,说:“沈大人就是在这发现的。”又指了指右侧的木椅上说:“沈家两位姑娘是在这被发现的。”   “至于沈夫人则是在正房中,唯一蹊跷的事是半夜三更,怎的两位沈家姑娘还在此处与沈大人会面?”   沈大人得知家中来人时还略微有几分欣喜,但听下人说是侄女和三姑娘过来,师爷记得格外清楚,他面色反而直接黑了。   师爷吞吞吐吐地说:“当日沈家两位姑娘过来的消息是沈大人府上的婆子过来回禀的,当时在下也在,只是隐约记得,沈大人听到,并不是特别高兴。”   齐子辙点点头,他并没有去正房卧室,而是在书房来回走动了许久,在多宝柜前停了一会,蹲下后,立马站了起来,又面色凝重地查看了一会,才笑眯眯地拱手向师爷道谢,“多亏了师爷,我才能够亲眼看看这场地,也麻烦师爷对后续处理多加费心了。师爷也尽管放心,上面已然接到了消息,之后很快就会拨款下来,府邸将会重建,只是选址估摸就不会在这了。”   师爷听了连连点头,齐太师说的话,自是很快就能兑现。齐子辙扫了师爷一眼,斟酌片刻,又道:“恕我直言,师爷如今的年岁,破格提拔只怕也难,不过若是师爷有郎君,倒不如多加培养,以后若是能有缘在京城中相见,必然相助。”   师爷一听,自然大喜,连连道谢。   齐子辙并没有上马车,反而是骑马出了城,之后去了客栈,洗漱过后,换了衣裳后,才去见沈晞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你们猜齐子辙找到啥了~~~   新文《美人多娇纵》求收藏呐~~娇纵美人和护短王爷哦~~~就是单纯的甜宠小白文~~~ 第112章 钱家计   町州府衙建造拨款下来之时, 齐子辙已然带着沈晞蕴离开了。齐子辙与沈晞蕴乘坐官船, 直达京城,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日, 前前后后,从出京到回京,加之路上的奔波,花了整整有月余时日,此时的沈晞蕴小腹微微隆起,脸庞也略微圆了一点点。   刚回了齐家, 梳洗休息过后, 沈晞蕴就看起了送到齐家的一些帖子,都是京城中一些贵妇人给的花宴的帖子。   她们不过是想着若是不请沈晞蕴, 不太好, 但若是沈晞蕴过去了, 她们也有些为难,至于钱太师府, 听闻钱夫人在庄子里头, 已然不理会府上之事, 送到了钱少夫人的手上,钱少夫人则推说没空。   早在半个月前, 京兆府尹就接到了钱太师府上的报案, 说是钱三公子失踪了。京城中有闺女的人家全都松了一口气,就生怕自个闺女被钱三公子看上,到时候就倒霉了。   虽然她们上门安慰钱少夫人, 甚至还提出若是有需要的话,一定要请她们帮忙,她们虽然不比钱太师府,可多少也有点人脉。   可一转身,她们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甚至于连钱少夫人得知钱三公子失踪之后,心中一直暗暗祈祷着不要找到他。   钱三公子就是钱家的毒瘤和蛀虫,平日里钱三公子一个院落的开支和花销就比得上钱少夫人和钱大公子的花销了,可钱少夫人需要买首饰、买衣服,时不时还要宴请一些女眷们,而钱大公子则需要跟上司下属应酬,砸在酒楼里的钱自然也是多的。加之他们还有孩子需要养着,哪一笔不是花销?   可即便如此,他们的花费还比不上钱三公子的一半,可想而知,钱三公子花天酒地胡作非为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更别提总是替钱三公子擦屁股收拾一些摊子的钱大公子了,他没少发愁,还有那些忠心耿耿的下人。   一桩桩一件件,钱少夫人只要一想起,就觉得恶心。还有当年刚进门时,曾经在钱太师府的花园里头遇到了白天里头喝得酩酊大醉的钱三公子,他竟然还敢扑上来对她动手动脚,当时她还是出嫁的新娘子,自是被吓得半年都不敢自个去花园里头,也不敢跟钱大公子说。   她当时恨不得他去死,就为了这件事,她怕身边的丫鬟说了出去,知道她差点被人轻薄了,因而把身边的丫鬟全都毒哑了,能读书写字的全都弄死了。   可是折损了她一大批人手,她也是有苦难言啊。   如今钱三公子失踪了,那真的是太好了,她恨不得上寺庙里头烧香拜佛去了,真是佛祖显灵了。其实钱少夫人心里也责怪过自己的婆母和公公,若不是他们不管不顾,钱三公子也不会如此胡作非为。   因着自个私心想着,钱少夫人握紧了簪子,穿着薄纱内衣,坐在床榻上,转头见钱大公子身着内衣,双眉锁得紧紧的,双眼紧闭,很是苦恼,她亲自吹熄了灯火,从床尾爬了上去,轻轻地盖上了被子,侧身蹭到了钱大公子身边。   钱大公子伸手虚搂着她,她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拨弄着他内衣上的扣子,小声低语问:“夫君为何如此烦恼?”   “还能为何?该死的老三,也不知死哪里去了,父亲让我尽快找到他,他捅了大篓子了。”   钱少夫人一听,微微颤抖着睫毛,问:“夫君,三叔做了什么事?”   “妇道人家,你不需知晓。”钱大公子不愿意说,反而训斥了钱少夫人。   钱少夫人柔柔一笑,并没有生气,安抚钱大公子,“我知道自个没有见识,可我们总是夫妻,再说了,三叔闯祸,我如今掌管着内院,也不知道有没有干系,加之我平日里出去应酬,若是不知晓,他人询问起来,我一问三不知,倒是给府上丢脸不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的人对我不满呢?我可不愿意夫君被人误会。”   钱大公子一听她柔软劝说的言语,本来就憋不住了,如今这么一想,倒是觉得有些许的道理,说:“还能是什么事,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说出去,否则咱们都得完。”   钱少夫人乖巧地点头,也不催促,用一脸崇拜的目光看着钱大公子。   钱大公子拍了拍她嫩白的双臂,叹了一口气,道:“父亲虽然没有明说,可听着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怀疑,老三跟沈宴的案子有关。”   钱少夫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地痞流氓,胆子也不大,最多看着就是好色爱赌,怎么还跟杀人的命案联系起来了?   “夫君不会是误会了吧?”   “如何误会?父亲让人去清理线索了,生怕被人知晓,幸而老三还是有点脑子,懂得一把火烧了,即使是有证物,只怕也被那场大火给烧没了。”   “不过,父亲说老三骨头软,生怕他不是失踪,是被人拿捏住了,就等着让老三揭发我们钱家,到时候我们都得倒霉,这不才让我们赶紧找。”   “那京兆府尹报案呢?”   “也是父亲的意思,父亲手段真是高明。”   “我也不管如何了,老三这个人,翻遍了全京城都要找出来,千万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到时候落了把柄,只怕我们钱家就要受制于人了。”钱大公子忧心忡忡,最近这几日被钱太师催着下了衙门就找人,上火了,嘴角内里都长了泡,疼得他吃饭都吃不香甜。   钱少夫人听到钱大公子如此说,倒是心生一计,她轻声说:“夫君最近这几日如此辛苦,娘子我看了也心疼得很,特别想为夫君分忧,可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从明日开始让厨娘给夫君多炖炖补汤和清凉的甜汤了。”   “你有这心意就好,我啊,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些汤汤水水,只怕都来不及喝,你还是自个喝吧。自从生了儿子,又接了府中大小的事,今日看了你,好似瘦了不少,你也得好好保养自个才是。”钱大公子说了几句,算是礼尚往来。   这些话听着客套,可对于钱少夫人来说,这些话却格外贴心,她本来还不想说自个心里想的计谋,可为了关怀她的夫君,也为了儿子,她只能心狠了。   “夫君,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是夫妻,还有什么不当讲?”沈大公子想着估摸娘子又想念叨着想念儿子的事了,可如今钱府处于风雨飘摇之中,甚至于一步走错就满盘皆输了,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这个关键时候,把儿子交给自个的母亲照看着,他也安心,这事,他是坚决不会答应娘子的,儿子在庄园好好的,等风平浪静再接过来更好。   但娘子的面子不能就这么说不给就不给,钱大公子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让钱少夫人打消念头。   钱少夫人轻柔地说:“夫君在外头如此辛苦,既要应酬上司,还要为家中兄弟操心,我恨不得替夫君多分忧,可到底见识有限。刚才听夫君对三叔一事很是担忧,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就是太过于不近人情了。”   “哦?你说来听听?”   钱少夫人勾唇一笑,“夫君,这三叔失踪了是真的失踪了,可若是以后他就这么失踪了呢?”   “父亲让我务必......将......他找回来......你的意思是?”钱大公子本要呵斥自个娘子说废话,可脾气提到了一半,就被压了下去,等会,她的意思是说......   “你的意思是?让他就这么失踪了?”   钱少夫人赶紧爬起来,跪在床板上,要跟钱大公子请罪,钱大公子跟着起身,定睛望着自个的娘子,琢磨着她出的主意,缓缓地说:“你的意思是,将错就错?”   “是的。夫君。”钱少夫人闭了闭眼,狠心地说:“夫君,所有的事都是三叔做出来的,可若是三叔没了,一切事情的源头也就断了,那这些事都是三叔的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了。总不会还有人把事情往一个不在的人身上去追究吧?”   “到时候,我们只要拿出诚意,受害人赔些钱不就行了?至于沈宴的事,这件事只怕推了三叔也不能了事,不知公公那边有什么应对之策。”   钱大公子沉吟着,伸手拍打着被单,钱少夫人见他迟疑不决,又道:“要不我们继续暗地里头找三叔,但明面上我们跟其他人说找到三叔了,不过三叔已经死了,之后给他办一个风风光光的丧礼,等到了真找到了三叔,到时候我们再私下贴补他就是了。”   既然动不了手杀了钱三公子,那就让他失去钱三公子的这个身份,到时候,钱家定然安稳了。   如今若是只计较所谓的妇人之仁和兄弟之情,只怕其他站在暗地里打算盘的对手已然伺机而动了。   钱大公子听到这,双眸一凛,“行,我这就去找父亲说清楚。”他转身就要下床,双脚触地后,他又转过身子,伸手握住钱少夫人的双手,柔声细语地感谢道:“你真的是我的贤内助,我从今往后,定然不会辜负于你。”   钱少夫人露出了娇羞,“夫君说的哪里话。”   她娇柔地目送钱大公子离去后,原本娇媚的脸庞在房门关上后消失了,露出凶狠的目光,低沉地对进来服侍的嬷嬷道:“可以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钱少夫人也是个狠角色哦~~~ 第113章 虎食子   钱府最近这几日前院都是过了一更都不见得灭灯, 上下仆役和侍卫为了钱三公子的事情也是劳心劳力, 今儿白日里,京兆尹府的师爷带着衙役上门再次调查和询问, 连带着仵作都带进了府门,到钱三公子的院落里头去翻箱倒柜了一番,却一无所获,与当日第一次进钱太师府时一个样,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   京兆尹府当时就想着是不是钱太师贼喊捉贼,作为京城的父母官, 钱三公子到底是何种人, 他如何不知?只是他到底也惹不起钱太师,更别提那些个苦主, 多少都是缺衣少粮或是没得什么人庇护, 若是与钱家在京兆尹府打起官司来, 不还是他们吃亏么?胜诉的几率很少,他也是可怜他们, 只能暗地里劝了, 干脆还是拿了钱, 赶紧离开京城得好,到了外头去买个商铺, 买点宅院, 做点小生意,人生在世,说来说去, 也不过是吃穿二字。   苦主们听得京兆尹府如此直白的剖析,再加上到处去打听了一番,以及小老百姓,本就害怕跟当官的给杠上了,就是城镇里头的举人都能压死他们,更别提是当朝的太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哪个不识时务?全都乖乖拿了银子远走他乡了。   当然也有些不识趣的,倔强的汉子得知自个的妹妹和媳妇被轻薄调戏了,甚至于被迫让人占了便宜,自是气血上涌,拿着菜刀就要去拼命,看到钱也扔地上了,即使自个妹妹和媳妇跪着求着,他们都不肯放过,最后自个消停了。   京兆尹府只要一想到这些事,都毛骨悚然。前几日还如此强硬的汉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停了?再派人去寻了,只是邻里人说是连夜打着包袱走人了。   后来查到一半,京兆尹府也不敢查下去了,这些个事全都是个大事,经不起查,钱家人直接将人命给断了。   在京兆尹府人的眼中一直都认为钱太师是知晓里头的来龙去脉的,可看着院落里头积攒的灰层足足有半指高,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也许,钱太师真的不知晓?又或者,心思太过于深层,太过于沉得住气了。   毫无证据,京兆尹府在白日里到钱太师府上走了一遭,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带走。倒是看着一次一次来的一些仆役们,多少有点变了脸色。   钱太师开始逼问那些下属,到底背着他都做了些什么。   下属们自是不敢全都倒干净,甚至于硬着头皮也不肯多说,生怕先被钱太师给弄死了。   钱大公子到了前院书房门口,见有平日里钱太师的随从在前头站着守着,便上前说话,两人说话的声音传入了里头,钱太师看了下梗着脖子通红着脸的下属,瞪了一眼,太高声音,“进来!”   听到了钱太师喊声的钱大公子拍了拍衣袖,这才跨步进去,见一些谋士和侍卫领头的下属都在,他犹豫了片刻,拱手行礼后,等钱太师询问他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他都开始犹豫要不要说出他所赞同的主意。   其实说起来,这个主意很是歹毒,甚至于漏洞颇多,但唯一让他心动的点就是,钱三公子以后就不是钱三公子了,只要他们钱家上下人一致封了口,这件事就跟他们钱家没有半点关系。   甚至于把族谱给抹去了,一个长着钱三公子面容的人,也不再是钱三公子了,这样的想法,怎么可能不让他心动?   钱家二公子自幼夭折,庶子当中,只有钱三公子长成了,他还有一个嫡出的弟弟,可是嫡出的弟弟是个傻子,以后还不是拿捏在他的手中,只有钱三公子是个祸害。   钱大公子握紧拳头,拱手道:“父亲,孩儿有一事想说,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钱太师一听,便转头对其他人说:“你们陪着我也累了,天色晚了,不如先在隔壁吃点宵夜吧。”随从进来,领着其他人去了隔壁,让小厮唤了厨娘去煮宵夜。   见人都走了,书房中只留了钱太师与钱大公子两个人,钱太师鹰眼盯着他,钱大公子清了清嗓音,略带迟疑地说:“父亲,近日我们为了找三弟的下落,连京兆尹府都惊动了,可是三弟的下落还是一无所知。孩儿在想着,要不我们转为暗地里查找?”   “那京兆尹府怎么办?”钱太师蹙眉问,不知自个大儿子葫芦里头卖了什么药,他坐在上首,不威自怒,瞅着他,心里揣摩着他会想些什么。   钱太师似乎想到了什么,背部突然僵硬了一下,下巴咯噔了一声,让钱大公子吓了一跳。   “父亲,您在外奔波劳累,府上很多事情,其实我们都瞒着您和母亲,以往母亲也只是知道一小部分的事,母亲也跟您说过,但是您好像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三弟他,即使找到,也活不了了。”钱大公子鼓足勇气,说了最后一句话,之后他趁着这股子气,将钱三公子多年来如何胡作非为,他们钱太师府上下如何帮着瞒天过海,甚至于走中公的钱很多都是偷偷儿划到了各个院落主子里头的花销上,还有更多一部分是划到了钱夫人的应酬花费上。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触目惊心,让钱太师直接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背部直挺挺地靠在椅子背上。   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伸手摸索到了桌面上的镇纸,直接扔向了前头的地面,发出沉闷结实的响声,这是上好的檀香木做的。   “你们的胆子,真是太大了!!”钱太师怒火一句,痛心疾首地撑着自己的胸口,站了起来,却摇摇欲坠。   钱大公子上前扶住钱太师,双手紧紧地拽着钱太师的手臂,不由得闪过一丝狠意,他用的力道足以让钱太师觉得疼痛。   “父亲,三弟已经是我们钱家的毒瘤了,若是现在还留在钱家,只怕过不了多久,这个毒瘤就是生疮了,到时候流出来的脓会污染了好的肉,只怕钱家就真的完了。父亲,您多年来辛辛苦苦筹谋的一切,难道就要因为三弟的事毁于一旦么?”   “父亲,想想您的孙儿,我的长子,他才两岁啊,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钱太师何尝不知该如此,但这件事若是草草处之,反而露了风声,更何况,他转念一想,他们私底下干过那么多事,定然留下了不少把柄,只怕这些早就成了利剑了,就等着寻找合适的机会刺过来。   钱大公子见钱太师面容扭曲,他想着父亲最为重视的就是母亲了,即使父亲纳了妾,也干出了一些违背人伦之事,可是他对母亲一直都是尊重有佳,“父亲,我们还有可能连累了母亲。”   钱太师一听,胸口一口暗血顺势吐了出来,他总算明白了,为何钱夫人执意要跟他和离了,只怕在她的眼中,他已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了吧?   钱家上下,她把能够逃生的人给带走了,留下了他们这些必然要走向地狱深渊的人。   “夫人,你,真是,高明啊。”钱太师断断续续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钱大公子略微焦急地要喊人去请了郎中过来,钱太师握住他的手,挣扎着,用力制止了,“不用。”   “父亲?”   “我不能就这么认命!”钱太师看到了自个的末路,并没有就此消极,反而想要挣脱既定的结局,他伸手紧紧抓住长子的手说:“你说得没错,就这么办。你让人悄悄儿找,若是找到了三子,也不用带来见我了,直接处理干净了。他,确实不应该活着了。”   “至于你们以前做过的事,凡事知情的,或杀或关,做得细致些,隐秘些,不要让人知晓了。正好,秦家有一件事,可以让我帮你们转移下视线,这件事,你来看着他们办。”   钱太师一一叮嘱了之后,才放钱大公子离开,他休息了一会,从袖子中拿出了手帕,有点破旧了,那是钱夫人五年前亲手绣的,他缓慢地将手帕紧紧拽住,扯出一丝笑容,“这是你对我的,最后一点情分了吧。”钱太师闭上了双眸,再睁开时,已然恢复了龙虎精神。   他高声喊人,让随从把隔间的下属都唤了过来,与他们通气后,才打发了他们走人。他从抽屉里头翻了许久,在夹层当中,找到了一本册子,他翻开细看了一会,又重新收好。   齐子辙站在走廊,看着沈晞蕴正在灯光下替他们的孩子缝制肚兜,笨手笨脚的,还经常戳到手指头,让他担忧不已,偷偷把她绣的肚兜藏了起来,她还跟他闹了脾气,整整三天没有理他,等到他求饶了,认错了,差点跪在地上,这才展颜一笑。   孟芹在前头守着,周平则细声回禀,“二少爷,钱太师府那边出动了两股势力的人手,派人去跟了,却找到了一个您意想不到的人。您要不猜下?”   齐子辙见周平嘴角舒展,好心情溢于言表,想着他今日头疼的几件事,便说:“不会是钱三你找到了吧?”   “二少爷还真是......比别人多了很多心眼,一猜就中。没想到啊,钱家人真是脾气相投,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出手的啊,还真是果敢呢。”   “谁?”   “是钱少夫人。”   “她怎么找到的钱三?”   周平挑眉,正要学着勾栏里头说书的来场大戏时,齐子辙打住了他的兴致,语速颇快地吩咐:“这事你明日再告诉我,盯紧钱家所有出去的人,探明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若是想灭口的话,只怕钱太师还留有一手。穷寇莫追的道理我们都懂,可如今钱太师和钱家就是穷寇和困兽了,不要反被害了。收起你的小得意。行了,明早我问话,有事先跟张嬷嬷说了,让张嬷嬷过来唤我。你们半夜若是有事过来,轻点。”话音一落,齐子辙就走出了五步远了。   周平摇头感叹,孟芹见他如此,问:“咋啦?”   “只是突然觉得,咱们二少爷,有点那啥你不觉得?”   “哪啥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孟芹微微一笑,伸脚将周平踢了一下,周平差点趴地上了,正要撸起袖子跟孟芹干上,却猛地转头,望见沈晞蕴和齐子辙正站在窗边看向他们,沈晞蕴微微一笑,而齐子辙看向沈晞蕴时笑得柔和,等将目光落在他身上,简直就是要把他锉成筛子,他赶紧行礼,溜了。   孟芹心里暗骂:蠢货!装作无知地站在暗地里头守着。   沈晞蕴噗嗤一声笑了,“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二人如此逗趣,真是有趣极了。”   齐子辙见自个捧在手心上放在心尖尖的娘子最近很少赏脸给他笑一个,却竟然让其他男人给逗笑了,心里头的醋已经翻了好几坛了,赶紧连哄带抱地劝说:“乖,娘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歇着去吧。”   “哎呀......你别推我......”   “我知道,我自己会走......”   “唔......”   “齐子辙!!”   孟芹望着夜空,掏了掏耳朵,塞上棉花,感叹:夜色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今天是个大肥章~~~求收藏新文《美人多娇纵(重生)》~~~ 第114章 买吃食   齐子辙刚出府门, 江畔就从右边的巷子口跑了过来, 平日里神仙般的模样倒是丢了个一干二净。齐子辙驻足等他,江畔到了面前, 才喘着大气说:“你让我□□的人,走,去看看去。”   今日一大早,沈晞蕴睡起来就若有所思,心情有点闷闷不乐,齐子辙见她如此, 说了好些个特意让周平去市井里头打听的百姓人家口耳相传的笑话给她听, 她也没有笑,只是扯了扯嘴角, 似乎还用你是傻么的眼神瞅着他。齐子辙倒是不觉得心痛, 至少自家娘子给反应了, 毕竟他听到这些据说好笑的故事,他也没笑。但周平也只是从勾栏里头派了暗卫去选的, 总不能真盯着哪户人家蹲墙角偷听笑话。   他倒是想这么干, 可是最近暗卫里头传来了一阵风, 都在说他齐子辙如今双眼已经被美色所迷惑了,全都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 让他恨不得腾出手来, 将所有暗卫都拉到场子里头好好操练一番。   齐子辙好说歹说,伏低做小了许久,沈晞蕴才凉凉地开了尊口, 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前儿大姐过来瞅我,说起她当初怀有小世子的时候,她眼珠子一转,郡王爷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想吃什么,全都捧到了她面前,这才是真正的疼宠,我都闷闷不乐这么久了,你咋什么都不知道啊?越想越生气,平日里都说疼我,我看只是表面吧?”   “我也是白白担了干系,瞅瞅京城里头那些贵妇人们怎么传的我,都是羡慕我受你疼宠,胡说八道。”   齐子辙觉得天外一个铁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砸他头上了,而且向他扔锅的始作俑者还是郡王爷,他是恨不得现在立马去找他算账,可到底娘子重要,于是齐子辙又小声惬意地哄着她:“是夫君的不是,下次夫君一定知道。”   “哼,还敢说下次。”   齐子辙摸了把鼻子,瞅着她脾气越发娇气了,估摸肚子里头怀的是个女娃,想着生出来的闺女就跟沈晞蕴一样儿,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柔柔地用粉嫩的小嘴巴含着肉肉的小指头,娇嫩的嗓音唤着他爹爹,这么一想,忍了,是闺女啊,闺女就是用来宠的。   这么一想,齐子辙越发柔情似水了,“娘子,为夫真的知错了。”   沈晞蕴冷哼一声,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我今儿早上起床,总觉得嘴巴淡淡的,想吃点重口的,什么辣味的,酸味的,味儿重就行。你也知道,嬷嬷不许我吃这些东西,你等会悄悄儿出去转一圈,帮我带回来呗,若是嬷嬷问起,你就说你忘记我不能吃这些东西了。若是嬷嬷拦着,你就说偶尔一次,没事。嬷嬷现在就听你的,一点都不疼我了,你们都合起来欺负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呀。”   齐子辙一见她不知为何,又要泪水涟涟,来个水漫金山的攻势了,本来想推诿的心,只能就这么消了,连连点头,“行,但只此一次,等生了才能再吃。”   “其实也不是我想吃,是我肚子里头的孩子儿子想吃。”   “儿子?儿子就不要买了。”   沈晞蕴愣了一下,黏了上去,“闺女,闺女,大胖闺女想吃!”   齐子辙这才展颜一笑,点了点她的鼻尖,“你等着。”   这不,齐子辙这才出了府门,正好江畔过来找他。两人往右侧的巷子里头去,拐了好几拐,进了一个小院落,小院落驶出一辆马车,往城门口去,到了城郊的半山腰上一座已经荒废了许久的小道观里,一个半旧不新的炼丹炉前头盘腿坐着一身着道士服的小郎君。小郎君一见他们二人,赶紧站起来行礼。   这是从江畔救的人当中挑出来的,专门用来应付皇帝所说的寻找仙人和仙丹,至于仙丹,江畔已经把药碗给揉搓好了,之后扔进了炼丹炉里头烧了烧,卖相不太好看,江畔也不想往丹药里头添加汞和朱砂之类的东西,就靠着这位小仙人将皇帝忽悠过去了。   本来小郎君有点邋遢,江畔让人去带了他洗漱,从下江南之前就请了道观中的老道士给他上课,让他熟记一些基本的常识,特别是炼丹的过程,为了让他浑身上下都能有股子炼丹的味儿,他每日都要在丹炉前至少坐上三个时辰。   齐子辙询问了几句,小道士倒背如流,还能够眉飞色舞地说得头头是道,一看就是很会忽悠人的,等他们二人从道观出来后,江畔飘飘然地炫耀,“不错吧,我选的人。”   “是不错,难得没有走眼。”   “说句实话这么难?”江畔切了一声,才娓娓道来,“我跟你说,他啊,以前就是跟着家里人在江湖中耍把戏骗人钱的,因而啥都不会,就这张嘴皮子灵光。后来生病了,也是因着被一大户人家揭穿了把戏,毒打了一顿,还是我路过看到,才顺手救了他。”   齐子辙侧脸看他,“不是因为你又配了什么新药放他身上试试?”   江畔快步往前走,不想理他。   齐子辙在城内的酒楼前头唤了一声停,江畔眯着眼睛瞅他,齐子辙下了车,江畔也跟着下车,一脸好奇。   齐子辙坐在堂内,等着店小二上门,点的全是重口味的吃食,说要带走。   江畔问他,他解释说是沈晞蕴想吃。   一听是沈晞蕴要吃的,江畔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嘀咕着,让随从过来买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自个下来,若是让同僚知晓,只怕要嘲笑他夫纲不振。   齐子辙进府门后,就赶紧拿着吃食往后院去,江畔在后头也跟着健步如飞,到了二门,齐子辙一脚踹向江畔,江畔退了一步,齐子辙一进门,就把江畔关在了前院,江畔在前头叫嚣着:“齐子辙,你太无耻了!过河拆桥啊你!我跟你说,不要让孕妇吃太多重口味的东西!”   哼,江畔生气地拍了拍衣袍,刚才那疯魔一般的状态完全与现在翩翩贵公子判若两人,把一旁围观的婆子们给看愣了。   江畔故意的,其实酒楼卖的东西大多都贵,但是量不多,那么几样吃下去,也不会如何,不过对于江畔来说,能够让齐子辙在沈晞蕴手上吃瘪,那也算是赚到了。   果然齐子辙拿着吃食进来,也不知张嬷嬷是不是在屋内安插了人手,他才刚把东西一放,张嬷嬷就寻着味儿走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瞅着那几袋子吃食。   沈晞蕴跟护食的胖胖一样,双手臂环着,不让张嬷嬷拿走,还对着齐子辙使眼色,齐子辙无奈地开口对张嬷嬷说:“嬷嬷,你让她吃一点,要不她晚上想得睡不着,那不更难受,吃一点,尝尝味儿,说不定解馋了,就不吃了。”   沈晞蕴猛点头,“对呀,对呀!”   张嬷嬷看了看齐子辙,又看了看沈晞蕴,摆出一副要长谈的样儿,见沈晞蕴已经捂住了耳朵,只能叹口气说:“夫人要吃就吃一点吧,只是不能吃太多了。”   齐子辙赶紧接话,“对,是这样,江畔也说不能吃太多。”   张嬷嬷赶紧去厨房又给沈晞蕴炖补品去了,吃这些个东西,对身子不好,总要补回来,因而等到了晚上,沈晞蕴瞅着多了的补品,气得差点跳脚,又悔得肠子都绿了。   此时沈晞蕴见张嬷嬷匆匆出去了,齐子辙又蹭了过来,沈晞蕴将脚一踢向他,冷哼道:“就你会说话是吧!”   齐子辙悄悄揉了揉小腿,轻轻地替她夹起了吃食,送进了她的嘴巴里,她咀嚼着,眼睛放着光亮,一看就是高兴的。   隔了两日,皇帝召见齐子辙了,问了问他添丁的大喜事,承诺等孩子出生了,一定给厚重的赏赐,之后就是眨巴着双渴望的眼睛,小声问:“你给我寻的仙人寻到了么?”   齐子辙拱手道:“因着皇上的洪福庇佑,自然是寻到了,这个小仙人说来跟皇上您也是有缘,他师出高门,从小就得了慧根,因而自幼就在高人门下修行,一年的修行就能赶上别人十年,德高望重,深不可测,更为难得的是他还医术高明,有自个秘传的良方丹药,再加上他宅心仁厚,山中一些古稀老人,都跟而立之人差不了太多。”   皇帝一听,喜形于色,抓住齐子辙的手臂,急切地问:“那,朕吃了这仙人炼的丹药,定然能够长生不老吧?”   “只要长期服用,自是能够延年益寿的。长生不老也就不在话下了。”   皇帝一听,连连拍手叫好,赶紧道:“朕立马下旨,请了仙人进宫,朕要封他为国师。”   齐子辙拱手道:“遵旨。”皇帝高兴得搓手。   钱太师最近这几日都一直称病,钱大公子快步而入,“父亲,听说皇上下了旨意,封了齐子辙找到的道士为国师!”钱大公子很是焦急。   本来钱太师与齐子辙就不对付,如今齐子辙还频频受到皇恩厚宠,一些私密之事,都是皇帝令他去办的。   别看皇帝整日里炼丹药,可为何其他人不用,偏偏用了齐子辙,不过就是看着齐子辙身份尴尬,无人敢在他出事时明晃晃地替他撑腰,这样皇帝就能拿捏住齐子辙为自己所用,亲手栽培了一颗棋子,想要毁掉他,也更为容易。   钱太师呵呵一笑,他自个识人不清,皇帝也是作茧自缚。   “宫里那个失了宠的老道士可收买了?”   “是,按着爹的吩咐做了,还有老三还是没有找到,不过万事都备全了。”   “行,明日你跟京兆尹府说一声,之后的事该怎么就怎么办。”   钱大公子临出门问:“父亲,您明日还上朝么?”   “再等等。”钱太师说。   “是。”   隔天,齐子辙在书房,周平拿着一白帖子进来,回:“钱太师府上送来的帖子,说是钱三公子遭遇不幸。”   齐子辙勾了勾唇,也不伸手接,“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甜么?我最近对男女主开启了甜甜甜的模式~~ 第115章 生变了   钱太师府上翌日就办了丧仪, 并不隆重, 但因着钱太师的势力,朝中也有大半的人过去, 京兆尹府背着手到寿材边上,用手帕捂着鼻子,探头看了一眼,面目全非,已然看不清也辨认不出这是谁,到底是不是钱三公子, 也只有钱太师府的人心知肚明。   京兆尹府默默地退了一步, 上了一炷香,也算是点了卯, 之后让衙役跟着师爷去消了京兆尹府的档案, 至于钱家宗祠那边, 钱太师昨夜当机立断,修书一封, 让人用了些手段, 从驿站送出了京城。   此时的齐子辙却去了暗卫的地牢里头, 钱三公子最近这几日被吓得浑身打哆嗦,也算是死里逃生。   天天让人灌米汤水, 到了晚上冷得很, 又没有被子盖,不过想起前几日在那破旧的屋子里头,还要被捆绑着, 双眼被厚厚的黑纱布给蒙着,什么都看不到,还要一日三餐外加夜宵被毒打,这里已经很好了。   只是钱三公子出生之时,钱太师已经在官场上能说得上话了,等到懂事之后,钱太师更是鲤鱼跃龙门一般,因而他每次闯祸了,都有人替他收拾,他也一直以为,只要他出了事,不管如何,他父亲回来救他的,他只要捱到那个时候就成了。   地牢很暗,没有灯火钱三公子是看不到齐子辙的面容,齐子辙也不说话,问话都是转达给身边的暗卫。   钱三公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缩了一下,背往后头靠,齐子辙在暗卫耳边说了几句话,暗卫立马跟钱三公子道:“看来三公子最近这几日在我们这过得太好了。”   “没有,没有,我,我再想想!”钱三公子壮了胆子嚷道:“我就是一草包,父亲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告诉我的。”   暗卫冷冷一笑,“三公子倒是对自个挺有自知之明的。作为钱太师府上的草包,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既然如此,反正三公子在我们手上也没用,看在你是钱太师的儿子的面子上,给你个痛快,今儿也是个好日子,就送你上路吧。”   “等会!等会!我再想想!”钱三公子赶紧嚷着:“我,我上次去账房取钱,好像听到了什么账本之类的事,我急着用钱,没听清楚。”   “这点小事若是还劳动您,我们怎么办差?还怎么活着?”暗卫麻利地抽出了冷刀,发出了剑鸣声。   钱三公子脖子一冷,吓得腿更软了,赶紧又叫:“我,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不用想了!钱三公子,今儿这上路的日子,可不是我们给你选的,是你父亲和兄长替你选的,你也就安心上路吧。”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叫做我父亲和兄长,选的?”   暗卫上前了一步,齐子辙暗暗点头,他哈哈地嘲讽笑着,语气里头充满了怜悯和鄙夷,“真是个可怜虫啊。钱三公子可知前几日你是栽在了谁的手上?”   “自然是我父亲的政敌的手上,不过就是齐子辙或者薛同、还有王灏也说不定。”钱三公子虽然只会沉溺于酒色之中,可这些个人他倒是清楚得很,都是跟他们家有干系的。   齐子辙一听,扬眉,看不出来他还懂一些嘛,不过暗卫不动声色,冷哼了一声,说:“你倒是想得美,你以为你在钱家算几斤几两?”   “算了,我还是大发慈悲告诉你吧,你昨儿那么惨,都是你嫂子在背后下的手,你不清楚你怎么得罪你嫂子的么?”   “当然,你嫂子能这么做,你想想你兄长能不知道?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如何能够让恨你的人将你糟蹋成这副模样。”   “看你可怜,再告诉你个,今日,钱太师府上已经替你办了丧事了,你已经不是钱太师府上的三公子了,据我们探得的消息,你族谱上的名字,就要被消了。你觉得你还有活着的希望么?”   “你骗我!”钱三公子怒吼,他歇斯底里,不敢相信,父亲和兄长怎么会放弃他,对了,都是那个贱人!!都是她!!!   “那个贱人,肯定是她给兄长吹了耳边风,兄长又跟父亲说了话,他们才放弃我的,肯定是这样。不对,也许是你骗我的。”他又摇了摇头,又点头,被打击得有点神经错乱了。   “你若是不信,等会可以乘坐马车,带你去看看,若是让京兆尹府的人看到,就更好了,你说钱家这是犯了什么罪?欺上瞒下?这可是要杀头的。”   钱三公子一听,本来想跟着出去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反正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既然如此,为何不拉给垫背,他们不仁,我就不义了,什么父子情深,什么兄弟情分,到了生死上,什么都没有了!   “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钱三公子豁出去了,把一些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不太清楚的信息都说了出来,包括钱太师的一些桃色八卦,以及自个糟蹋过的姑娘,倒了个一干二净后,他瘫软在地上,呐呐地说:“我唯一一个要求,让我死得痛快些。”   齐子辙从地牢里头出去,回齐家的路上,看着地面铺满了白纸钱,百姓们都在交头接耳,他们如今倒是敢大声痛骂钱三公子了。   回府后,他并没有立即去后院,而是去书房了,洗漱一番,换了衣裳,才刚进莲花门,被周平给喊住了,周平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了,额头略微流了汗,“少爷,宫里那边急召!”   “出了什么事?”前儿几日,皇帝才刚下了旨意,说是要封那小道士为国师,正在准备加封典礼,他还想着用什么办法阻挠这个典礼,想来想去,倒是从天象上能够做些手脚,钦天监里头,也有他的人。   周平望向周遭,并没有其他闲杂人,才小声说:“从戚贵妃那儿传来的消息,皇上今早起身精神还不错,可到了刚才半个时辰前,突然倒地了,现在嘴角抽搐,很有可能是中风了。”   “你确定?”   “这,具体的脉象,只怕也不好断定,太医院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要不要让表少爷去走一趟?”   齐子辙一把推开书房门,从里头的衣柜上那了平日里放在这备用的官府,快手穿上,道:“皇上的病来得蹊跷,小道士刚进宫,外头的人定然以为皇上已经吃了小道士的丹药丸子了,不过皇上对这次封国师很是慎重,甚至于对于服用丹药的吉时也是让钦天监算了又算,还没到吉时,定然没有服用,再加上,小道士进献的丹药都是良好而成,对皇上不会有如此反应,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你分一批暗卫过来守着少夫人和胖胖,必要的时候,让人领着他们离京。孟芹跟我入宫,联系最近刚入京的沛县齐家少主子,就说事情突变,让他及时应对,给薛同一个消息,等会,我亲自写了书信,你让人趁着现在朝中大臣都往宫里赶的时候,让暗卫五贴身送信过去,亲自交到薛同手上。”   “周平,你要记住,兰陵齐家已经倒了,可是沛县齐家不能就这么倒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   “二少爷!”周平跪在地上。   齐子辙打开砚台,拿了信纸,快速潦草地写了书信,封好蜡后,将书信递给了周平,道:“若是我出不来,你记得像当年保护我一样保护少夫人和胖胖,他们若是活着,我齐家,也有了新的希望。”   “是!属下遵命!”周平拱手庄重地行礼,双眸镇定,犹如即将上战场的将军,气定神闲。   “孟芹!”齐子辙大喊,孟芹从边上闪了进来,“主子。”   “走,跟我进宫!”   “是!”   戚贵妃望着皇帝苍白的脸色,他躺在龙榻上,戚贵妃双手紧紧握着拳头,盯着他不放,皇帝嘴角略微抖动着,太医在一旁把脉,这个太医并不是她所熟识的那个,还有兄长送进来的小道士,在她第一时间得知皇帝病倒了,就让嬷嬷去送了小道士出宫了,这小道士不管出不出宫,都有可能把水往他身上泼,这么做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替皇帝的病找个垫背罢了。   她在宫内已经生活了快十年了,这漫长的宫里生活中,见过了太多的尔虞我诈,你争我斗,甚至于宫内嫔妃的各种见血不见血的争斗,就连她的双手,也染满了他人的血,她已经冷漠了,如今她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活着!不管如何,她都必须活着,即使皇帝死了,她也得在宫中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障碍,就是除掉钱太师!   戚贵妃在第一时间已经让人把控住了皇帝的寝殿,外头三三两两来了大臣,皇帝并没有召集他们进宫,就连在肖公公听到了外头大臣们的声音都愣住了,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肖公公看向戚贵妃,戚贵妃冷笑道:“公公莫要看我,我一后宫妇人,若是能有这样的手段还需如此惺惺作态?”   他冷眼瞅着,知晓齐子辙与戚贵妃不一般,并不是所谓的表兄妹那样疏离,但他明哲保身不说透。   在宫中几十年,别的他没有学会,看人可是看家本事,见戚贵妃如此说,从心中排了齐子辙出去,既然不是齐子辙,那就,只有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16章 偷进宫   宫殿外头喧哗声此起彼伏, 肖公公在龙榻前头来回转圈, 戚贵妃过来之时已经在袖子当中藏了一把匕首,在看到太医用比平日里还要长的金针刺向皇帝的一瞬间, 快步将匕首架在了太医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戚贵妃压低了嗓音怒斥道:“大胆!你想对皇上做什么?”戚贵妃当然恨不得皇帝赶紧死,但不是这样被心怀鬼胎、来路不明的太医刺死。   肖公公一把上前,抽出了太医手中的金针,对着边上削好的苹果肉刺了一把, 竟然黑了一小点, “有毒!”   戚贵妃一听,抬手之间, 将匕首刺进了他的胸膛之中, 太医双眼瞪得比牛大, 肖公公退了一步,看向戚贵妃的眼神越发不一样, 暗叹不好:我的娘呀, 戚贵妃一弱女子, 杀人不眨眼,看来我这条贱命今天有可能就交待在这了。   此时, 江嬷嬷抱着皇子匆匆而来, 于此同时,后头跟着常年替皇帝诊脉的太医,看着太医上前诊脉, 戚贵妃退了两步,姜嬷嬷附耳道:“他进来了。”   齐子辙策马进宫,到了宫门口,直接下马,快步走,轿子跟在后头追着,小太监们全都气喘吁吁,因而齐子辙很快就将他们抛下了。之后他并没有按着平日里去早朝时候的路走,反而绕到了僻静的北边宫墙,穿过了一荒芜的小殿,直接从皇帝寝宫的后门进去。   太医此时摸着胡须沉心静气地来回诊了许久,对着皇帝拱手,艰难地道:“回禀皇上的话,您这是中风之症。”   “你用金针治了,皇上可能恢复原样?”   太医先向皇帝行礼后再向戚贵妃行礼,低垂着头,可一字一顿都在抹灭皇帝的希望,“不能。是臣无能,即使用了金针,只怕皇上也说不清话,还会有时候糊涂。”   戚贵妃按捺住内心的喜悦,露出担忧之色,快步上前握紧皇帝的手,狠厉地对太医施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让皇上恢复如初,否则你这条命就不要了!”   皇帝虽然中风了,可到底脑子能转,听得懂太医话里话外的意思,皇帝心一阵拔凉,看向戚贵妃的眼神也不太一样了,戚贵妃还有个儿子,她肯定想要扶着儿子上位,把朕给弄死。   可当戚贵妃竟然如此威胁太医时,他的希望又升腾了,戚贵妃果然是个好,若是后宫中的其他嫔妃,只怕恨不得朕立马就上天见先帝去了。   太医却直接磕头道:“娘娘,您是强人所难,若真如此,那就杀了微臣吧。”他一脸不怕死的模样,皇帝气得差点吐血,他抖着手要慢慢抬起来,戚贵妃握住了他的指头,柔声问:“皇上,您想要什么?”   皇帝缓慢移动着,过了许久,才勉强指向那多宝阁上一众香炉,戚贵妃询问:“您是不是想要仙丹?”   皇帝急得哼哼了两声,气得脸颊都红了,戚贵妃平时那么伶俐,怎么到了如今,却蠢笨如猪。   戚贵妃沉思片刻,又问:“皇上可是要招国师?”在皇帝眼里,也就只有国师才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肖公公一听,就为难了,刚才见皇帝如此,他也是第一时间派人去请了国师,可是据小太监说,国师似乎被钱太师身边的人给请走了,国师嚷着不走,却被直接拉走了。   只怕现在国师凶多吉少了,戚贵妃抬头看向肖公公,“劳烦公公派人去请了国师过来。”   肖公公上前跪下,抖着身子,哆嗦着嗓音,哭得像只公鸭子,说:“皇上啊,不是老奴怠慢,您一倒下,老奴就让徒弟去请了国师了,可是,可是国师硬是被钱太师身边人给强行拉走了,国师不走还下了狠手了,只怕如今国师是凶多吉少了。”   皇帝一听,双目都直了,满目都是绝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戚贵妃一听,一直摇头,小声呐呐自语,“我不信,我不信,皇上说过,要看着皇儿长大的。”此时,江嬷嬷偷偷儿地对着襁褓中的皇子掐了一把,皇子本来笑嘻嘻的脸立马变了,哇哇大声哭了起来。   皇帝听到了唯一独子的哭泣,想着他还那么小,他就成了这样,罪魁祸首就是钱太师!气得脖子都粗了许多。   肖公公更加能够揣摩皇帝的心思,他抹干了眼泪,躬身上前,从江嬷嬷手中接过皇子,抱到了皇帝的龙榻上,皇子因着许久未见皇帝了,倒是有了几分稀奇,反而忘记了哭,直勾勾地瞅着皇帝,还对着皇帝笑。   皇帝一见,越发觉得皇儿贴心、懂事,想到自己有了后了,总比便宜了别人,本来他也想着,等皇儿能够独自处理政务,他就成太上皇,到时候自个专心致志去炼丹,修仙去。如今不过是提前一些而已。   而此时,齐子辙让暗卫三号从钱家宫门最为偏僻的角门劫走了从宫里鬼鬼祟祟钻出来的白头老道士,暗卫三号将人捆成了一团,送了进来。   齐子辙此时从后头进来,皇帝一见,略微惊讶,可当齐子辙将人推到了皇帝面前时,皇帝又将目光落在了来人身上,疑惑的目光下,齐子辙将人抬起头,皇帝认出来了,是前阵子失宠的老道士。   虽然老道士失宠了,可到底也是同门,这个齐子辙,怎么如此大胆,竟然敢对老道士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   齐子辙拱手道:“臣心知皇上对臣的举动不解,甚至于不满,但是,臣有要事要禀告,因着今日臣临时接到入宫的消息,惊觉其中有蹊跷,因而多了几分小心思,让侍卫守着宫中的各个偏僻的出口已经城门的出口,却在宫城角门抓到了这个老道士,轻而易举就挖出了他的老底。”   “皇上,您可知,您如今这样的状况,可不是上了年纪,太医天天给您请平安脉,怎么会诊治不出您有中风的前兆?”   太医颔首,赶紧说:“容微臣禀,皇上您中风可能是突发性,有可能是吃了什么勾起了引子,也有可能是被人下了药了。”   皇帝一听,双手抖得更快了。   “说,你对皇上做了什么!”齐子辙一脚踢在了老道士的腰间,老道士被踢得滚了一圈,咧着嘴巴嘲讽地对着皇帝说:“我才不是什么老道士,只是皇上硬是认为我是,还把我给接进宫就算了,天天逼我炼丹,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丹药,每次都要让我先吃,若不是我机灵,趁机藏在衣袖中,只怕早就上天了。可最为可恨的是,皇上接了我进宫,没多久竟然厌倦了我,我过得如何,想必肖公公和戚贵妃皆能明了吧?”   “是钱太师给了我出路,他给了我银子,让我趁着皇帝最近较少待在丹炉边上,将皇上每日需要服用的丹药都换了。”   “也不知钱太师给的什么药,药效这么好,才吃了第二次,这皇帝就成了个瘫子了。真是太痛快了!!”   皇帝额头的青筋凸起,恨不得钱太师此时就在面前,让身边的人都将他拿下,碎尸万段。   与此同时,钱太师这才领着他藏了许久的兵营中的势力,曾将军走了上来,曾将军在西南拥有上万兵力,过年的时候正好回京述职,明面上向上头上折子说是带了两千兵力上京,可实质上,后头的八千兵力,除了留守两千在驻地,其他六千兵力,分了三批北上,只为了掩藏踪迹。   钱太师能够坐上太师之位,早就察觉皇帝对他的信任不再了,特别是当齐子辙轻而易举地当上了太师时,他就修书一封给曾将军,让他想方设法,务必在过年的时候上京述职,这只不过是留着的杀手锏,没有想到,竟然这么早就用上了。   钱太师在朝廷之中颇有威望,他领着曾将军走过来,很多依附于他的人都热情地围了上去,打招呼之后,工部侍郎就说:“太师,听闻皇上身子不适,可殿内去不开门,我们喊了半天了,您说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自然是破门而入了,可别让他人伤害到了皇上!”钱太师一改往日里头按照规矩行事,竟然一言一语中透露出了豁出去的感觉。   工部侍郎背脊一阵发凉,他也察觉出钱太师这方势力一直在衰退,也被齐子辙所挤压,可钱太师今日这句话,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众位朝臣全都静默了,不敢动。钱太师哈哈大笑,仰天从右侧的阶梯上去,直接站在殿门口,对着朝臣们说:“你们难道不担心皇上么?若是皇上有所闪失,你们担当得起?”他伸手就要将门推开时,齐子辙从里头出来,钱太师第一眼见到齐子辙,恍惚了一下,他记得他派人去拿下他了,怎么他还在这?   曾将军见到齐子辙那一刻,脸色也不太好,但到底身居沙场,什么样的变数和阵仗没有见过,也就坦然了,反而露出了几分凶狠的目光。   齐子辙拱手向所有人道:“皇上请众位大臣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 第117章 钱夫人   宫内对峙一触即发, 宫外的京城内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骑兵在街道上驱赶着人群, 老百姓们正三三两两在街面上买东西,说着话儿, 听到了后头传来的马蹄声,以为又有什么军情奏报,都下意识地退到了屋檐下,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马上的士兵一个甩鞭子下来,抽打在了路人身上, 嘴里凶狠地嚷着:“赶紧回去!全城戒严!!”   街道上的老百姓四处乱窜, 小商贩收拾东西手脚一慢下来,就被人给甩在了地上打滚, 小商贩来不及喊疼, 连东西也不收了, 抱着头就往巷子里头跑,至于酒楼, 见此情景, 小二们早已经开始将大门和窗户都关上了, 还有些卖米卖布的店铺,把卸下的门板全都安装上。   周平在接到了齐子辙的吩咐, 就让马夫备了马车, 暗卫已经在前院等着了,全都装扮成了府中侍卫的模样。   等到前头差不多就绪了,周平去看了胖胖, 将胖胖抱到了后院去,胖胖双手环着周平的脖子,蹙了蹙眉,皱了皱眉角,不太开心地揪了揪他的耳朵,霸道地质问:“周哥哥,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怎么不来看胖胖?”   “叫叔叔。”   “不要。”胖胖用胖乎乎的小肉手一巴掌灌在了他的脸颊上,虎虎生威,看来跟虎妞学了不少撒娇耍赖的模样。   周平也懒得纠正他了,说:“我忙着准备东西,带你出去玩。你小叔让你小婶婶领着你出去玩,你可要听你小婶婶的话啊。”   “小叔叔呢?”   “你小叔叔有公务在身,忙着呢。”   胖胖两个脸颊鼓起,摇头晃脑,跟个大人似的,无可奈何地叹气道:“真是没办法,看在小叔那么努力赚银子给胖胖花的份上,胖胖就暂时原谅他了,你跟小叔叔说,他要是再不来看胖胖,胖胖就不理他了。”   周平敲了敲胖胖的额头,胖胖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周平露出了白牙齿的笑容。   后院中,张嬷嬷接到了前头周平派了人过来吩咐她们收拾东西,把必须要用的都给带上,张嬷嬷一听,立马麻利地收拾起来,沈晞蕴听着外头一阵响声,扶着小腰肢,从里头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张嬷嬷抬起身子,见是沈晞蕴,便急吼吼地说:“哎呦,我的小祖宗,您赶紧进去歇着。”   “嬷嬷这是做什么?”   “前头的小周管家派人过来,说是让老奴收拾些东西,估摸是老爷要陪着您出去玩呢,这不,我给规整规整,到时候这人啊,衣服啊,用具啊,全都要带上,用的惯的都带着,在外头也不能太讲究,但也不能不讲究,上次出城去了江南,到了路上,不还是需要买很多物件么?”   “咱们这次啊,能省则省。老爷的俸禄也不多,得养齐家上下这么多口人,您的嫁妆也不能花太多,得留着给小少爷和小姑娘嫁娶用,可别到时候两手空空了。出去玩也好,看看有什么营生,让人也给置办些。哎呦,您说是不是得多带点银钱?”   这不年不节的,齐子辙怎么突然要领着她出去玩,还没有跟她亲自说?   沈晞蕴心里生出几分疑狐,可却没有多说,把心底里头的怀疑压了下去。看着张嬷嬷扶着她坐好后,又忙着跟陀螺似的,也不说话了。   这时,胖胖跑了进来,双手张开,嘴里嚷着:“哎呦,我的小婶婶,我可想你了。”边说边蹦跶着就要往沈晞蕴的怀里扑去,张嬷嬷眼疾手快地将胖胖给拦住了,胖胖歪着脑袋瞅了瞅张嬷嬷,又瞥了瞥沈晞蕴,撇撇嘴,正准备裂开嘴学着奶娘嚷着自己好命苦的时候,张嬷嬷顺手从桌上摸了一个小软糖,塞进了胖胖的嘴里,胖胖连忙一嚼,甜,他笑着眯起了眼眸子。   吃过糖后,他还是不放过张嬷嬷,瞅着他不快地说:“嬷嬷,你干嘛拦着我?”   张嬷嬷冤枉地喊着:“哎呦,我的小祖宗呀,您真是冤枉老奴了,这不怕您跌倒了么?再说了,你小婶婶如今肚子里头有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您可别自个摔着还吓着了小弟弟小妹妹。”   “啊?”胖胖一脸我听不懂。   沈晞蕴招手温柔地说:“胖胖,过来,别听张嬷嬷胡扯。”   “哦。”胖胖蹦跶着走过来了。轻轻地靠在了沈晞蕴怀里,贴了一会,胖胖才说:“周哥哥说要进来,让小婶婶和嬷嬷准备下。”   沈晞蕴一听,便心头一紧,慌忙说:“让周管家进来吧。”   周平一听里屋里头唤他,躬身进来,回话:“二少爷吩咐小的送您和小主子出城。”张嬷嬷一听,心一凛,看向沈晞蕴。   沈晞蕴摇头,坚决地说:“不,我不走,你送胖胖出去。”   周平第一次如此不恭敬地抬头,坚定地说:“夫人,您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二少爷的骨血,若您不是双身子,您要走不走,我们做下人的,没有话说,可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那么,这就由不得您了。”   沈晞蕴听他如此说,并没有生气,反而沉默了,倒是张嬷嬷说:“周管家,你怎么说话的呀?”张嬷嬷略带愤愤不平,他知道周管家话糙理不糙,可如今夫人正怀着身孕,哪里能说这么重的话。   周平知道时间紧急,但他也不逼迫沈晞蕴立马做出决定,只是看向张嬷嬷,用命令地语气说:“嬷嬷,赶紧收拾东西!”   张嬷嬷在他逼迫的眼神下,挪动了脚步,往前头去,周平也不说话,跟着去看张嬷嬷收拾东西去了,看了眼她拉拉杂杂一大堆东西,直接蹙眉了,大声说:“不用那么多,以后再买,带几件换洗衣物就是了,把银钱带够,这样就行了。”   张嬷嬷嘟着嘴巴,赶紧收拾了衣物,打成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袱。周平拱手道,“二少夫人,请。”   沈晞蕴没有说什么,穿上披风,跟在周平的后头从角门出了齐府。   外头正开始乱,街道里到处都是人,马车刚一行驶出巷子口,就瞅见老百姓到处乱窜了,幸而只是前头士兵赶人一时波及到了这边,士兵还未曾过来。   只是到了离城门口不过百米路,一骑马的士兵见远处晃悠悠地行驶一辆马车过来,上前伸出鞭子,拦住了马车,怒叱:“什么人?做什么?去哪里?”   “官老爷,我们是做小本生意的,夫人身怀有孕,和老爷闹了矛盾,赌气回娘家呢,官老爷发发慈悲,开个恩,让我们夫人回去。”说着马车夫从袖子口中掏出银子,要偷偷递过去。   士兵一见,瞪大了眼睛,将鞭子挥过去,马车夫躲了一下,“你做什么?哼,我是这么好收买的么?看在你们老实的份上,跟你们说清楚了,今儿,谁都别想出城!天就要变了,不想波及的,全都缩进屋子里头,若是强出头,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不讲情面!”   他手中的鞭子耀耀生辉,甩在了地面上,扬起了尘土。   马车夫退了一步,正要没皮没脸地上前再求一求时,后头又来了一士兵,见他还在磨蹭,不快地说:“你磨蹭什么?不过是个低贱的商人,若是不听话,打一顿就是了,怕什么!”   “若是......”   “没什么若是,明儿更乱,到时候说不定是咱们主子的天下了,谁敢追究我们?!”马车夫一听,赶紧退了一步,爬上了马车,做出一副被吓得屁股尿流的模样,连车都不会掉头的窘迫样子,马车的马焦躁地踢踏了几声,马车夫还乱训斥着马,倒是逗乐了两个士兵,哈哈大笑,“你瞅瞅,就着蠢笨的样儿,哪是什么不轨之人。”   马车夫趁机转过身小声询问跟着坐在里头的周平:“怎么办?出不去了。”   周平从袖口中掏出匕首,压低了嗓音快速地说:“硬闯!”只是到时候损失严重。   正当马车夫的双眸一变时,只见城门前头又进来一辆马车,士兵一看,马车边上还有领头护着,士兵上前拱手行礼,坐在马车上的人轻轻撩开门帘,瞅了马车一眼,问:“不知对面之人可是钱家侄女?”   周平蹙眉,不知来人是谁。沈晞蕴却听了出来,是在京城中许久都未曾见到的钱夫人。是她上辈子的婆母,这样的声音,她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婶娘,正是我。”沈晞蕴淡淡地回。   钱夫人下了马车,让丫鬟扶着上了齐家的马车,见确实是沈晞蕴,微微颔首,对于周平在里头,也不感到惊讶,转身对刚才陪着他们的领头人说:“好了,找到了,我们先出城了。”   “是,夫人。”领头人大声嚷着,挑了十个士兵,护送两辆马车,等出了城门,钱夫人扬声让马车停下来后,对着外头的领头说:“送到这就行了,你们回去复命吧。”   领头一听,劝钱夫人道:“夫人,外头也不安全,让我们护送你们......”   “不用了,我来时也没有你们护送,再说了,我只是回钱家田庄而已,你们是信不过我么?”   “不敢!”领头人听出钱夫人语气中略带不满之意,只能领着士兵退了回去。   见载着钱夫人的马车慢慢远去,他赶忙让一人跟着过去,又派了一人往宫里递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完结倒计时啦~~~~ 第118章 起宫变   钱夫人下马车扶着沈晞蕴进了庄园, 却领着她直接穿过了庄园, 往后头的小角门去,打开门后, 只见后面停着一辆平民百姓所乘坐的马车,连马看上去都是略微粗糙,并不是优良品种,沈晞蕴望向钱夫人,似乎有几分明了她为何如此做。   接过丫鬟送过来的包袱,递到了张嬷嬷手中, 钱夫人眼神幽远, 颇为感概地上前摸了摸这匹马,温和却又语速飞快地说:“这匹马看着糙, 不过是西域那边的矮种马, 若非钱太师亲自来抓你, 不会有人认出来的。钱太师此时应该在宫中争权夺势,还腾不出手来对你。你抓紧走吧。”   沈晞蕴蹲了蹲身子, 道谢。   钱夫人上前扶起来, 柔声道:“我们也曾有过一段渊源, 当年小姑子曾经相看过你,说心里话, 齐子辙确实颇有眼力。前几日夜里, 我突然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真的梦见了你嫁入了钱家,不过你过得并不好, 甚至于结局我们都不太好。醒来后,我一直都在想,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一种警示,我从钱太师府出来之后,只是想着万事与我无关,钱太师是成还是败,都与我和孩子们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我那日清晨,突然很想去见见你。”   “最近修读佛理,佛说人有轮回,也许在某一道轮回,我们也有过不一样的缘分,这次,算是我们又全了对方一次缘分吧。”   沈晞蕴颔首点头,并不说话。钱夫人扶着她上了马车,在钱夫人要放开抓着沈晞蕴的手臂时,钱夫人又猛地拽住了,沈晞蕴回头一瞅,钱夫人心中似乎有些犹豫之言难以倾吐,“夫人请讲。”   钱夫人凄凉地笑了一下,“我送你出城并不是我笃定钱太师会赢,恰恰相反,我觉得他会输得一败涂地。我,我在想着,你能否看在今日的份上,让齐子辙饶了他的性命?”   张嬷嬷揪了一下沈晞蕴的衣袖,让她不要答应。沈晞蕴蠕动了下嘴唇,开口说:“夫人,这话我不能保证,但我尽量吧。”   “算了,太为难你了,一切听从不天意吧。你走吧。”沈晞蕴颔首,马车的帘子缓缓落下,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张嬷嬷见马车走远了,才嘀咕着说:“这钱夫人,看着没啥心眼,可刚才那些话,处处都留了玄机,您可千万别傻乎乎地跟老爷说留了钱太师的性命。若是钱太师留了条命,以后只怕要掀起多少风浪,今日这事,老奴就盼着您和小主子这辈子就经历一次就是了。”   沈晞蕴听张嬷嬷如此说,伸手握住张嬷嬷紧紧拽着包袱的手说:“您放心,我知晓,但当时的情形,由不得我不答应。”沈晞蕴也怕,怕若是她不答应,钱夫人不放过她,到时候反目成仇,更为麻烦。   花雨小脸还略微有些发白,胖胖的身子靠在花雨的怀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却乖巧得很,很是识时务。   “我们去哪里?”   周平在前头赶马,听到沈晞蕴如此问,回:“前头贫困县里头有座叫白山的小山,那里头半山腰有个庄子,是依着山势而建,从下头往上看,庄子正好被树木给挡住了,里头已经备好了吃食。”   张嬷嬷瞅了一眼手中钱夫人给的吃食,一把放在边上,连连点头,“还是总管有经验,谁知道那钱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给的东西,坚决不能吃。”   沈晞蕴颔首点头,唯一让沈晞蕴想不通的是钱夫人说的话,她说她曾经做了一个跟她有关的梦,她知道那是上辈子的梦,钱夫人上辈子根本就没有离开钱家,之后被投入狱,与她隔开关了,听说进了牢狱没两天,就撞墙自尽了。   难道,钱夫人也是重生?不对,若真是重生,她定然不会看着钱太师这样一步步地走向深渊,他们上辈子可是恩爱夫妻啊。   外头传来一阵鸟叫声,沈晞蕴侧脸透过朦胧的纱窗,看向外头略微苍白的景致,心里挂念着齐子辙。   此时齐子辙站在殿上,守在皇帝身边,而钱太师在第一眼瞅见齐子辙时面容的震撼之色出卖了他,齐子辙对着钱太师微微一笑,似乎在挑衅,而曾将军则要抽出挂在腰间的剑,刺上去了。   钱太师刚要开口,齐子辙已经抢先发声了,“皇上突发中风之症,不过皇上是清醒的,但皇上深感他龙体不安,对天下百姓心生挂念,不忍心耽误社稷,因而才想着让肖公公传旨召见众位大臣,皇上,可是这样?”   戚贵妃扶起了皇帝,将靠枕叠放高,让他靠在上头,喘气才顺畅。   皇帝目光略微呆滞地看向众位大臣,缓缓地点头。   众位大臣都看出皇帝确实不对劲,正要发难,却见皇帝点头了,也就无话可说了。可钱太师却不这么认为,若是再让齐子辙说下去,只怕所有的事都可以以皇帝为由来施加号令了。   钱太师上前一步,怒喝道:“大胆齐子辙,你这个逆贼!皇上如今这副模样,只怕是被你挟持而成的,如今皇上在你的手中,你自然想怎样说,就这样说。”钱太师转向众位大臣,用煽动的语言道:“众位大臣,你们可是国之栋梁啊,目光尖锐,如何能够分辨不出善恶忠奸?”   “齐子辙,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戚贵妃站了起来,大步上前,冷笑道:“钱太师好大的口气,难道齐太师能够挟持我不成?若是真挟持于我,我能如此从容?”   “那不过是因着贵妃你生下了皇嗣。”   “呵,那你可知,皇帝的子嗣来之不易,不怕你们知道,皇上今后只能有我儿这一个皇子了,钱太师是不是想说我与齐太师狼狈为奸?我若是真置皇上于不顾,我大可下了狠手,毕竟只要我儿在,没有齐太师、没有钱太师,自然还会有其他人愿意辅助我儿!”   众位大臣这么一听,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戚贵妃说的很是道理,平心而论,戚贵妃只要护着儿子,就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了,何苦出头?   皇帝颔首点头。肖公公趁机说:“瞅瞅,众位大臣们,皇上点头了。”下头除了钱太师和曾将军站着,其他人都跪下了。   钱太师冷笑道:“没想到,竟然还是晚了一步,齐子辙,你即使得了圣旨又能如何,这皇宫,你是一步也别想走出去了!”   曾将军快速将冷剑抽了出来,发出了凌厉的声响,皇帝脸色立马白了,戚贵妃则护在了皇帝前面,只见一队侍卫全都冲了进来,围在了大殿之下,钱太师哈哈大笑:“皇帝,我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自然是有我的本事。既然皇帝你已经对我钱家难以容忍了,倒不如鱼死网破!”   “老道士果然得手了,哈哈哈哈哈。”钱太师仰天大笑。   皇帝气得双手想要捶打床板却动弹不了,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像是要吃人一般。   众位大臣们见突然冲进拿着家伙的人,早已经三三两两缩在一块,抱着头,蹲着,不敢说话,一点在朝堂之时唇枪舌战的气势都没有。   齐子辙微微一笑,看向皇上,不理钱太师,说:“皇上深觉江山社稷之重担已然扛不起,决定,退位给太子。”   皇帝缓慢地伸出手,拉住了齐子辙,齐子辙回头询问皇上何意?肖公公此时揣摩了一会,便上前询问,“皇上可是要封齐太师为摄政王?”   “是......”皇帝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已经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看样子就快要虚脱一般。   钱太师上前一步,冷若冰霜的语气威胁皇帝:“皇上,请收回成命!别忘了,摄政王这个职位,不是齐子辙可以担当得起的。”   “皇上,看看周围,那些侍卫手中的剑,都在嗡鸣着,听说拔剑是要嗜血后才能回收的,难道皇上想要第一个试试这刀嗜血的滋味么?”   皇帝一听,鼓着两个脸颊,双腿乱蹬,怒气冲天,额头上青筋凸起,也就在那一瞬间,皇帝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肖公公上前叹了皇帝的鼻息,很是微弱,尖着嗓子喊:“太医!太医!”边上的太医赶紧过来,取出羽毛,放在皇帝鼻息间,见羽毛微微晃动了一下,又把脉了一会,沉声道:“众位大臣若有话,赶紧跟皇上说吧。”   大臣们更加害怕了,在他们眼里,都是钱太师气死了皇帝,钱太师手中还有那么多兵力,甚至于连他们的命都握在钱太师的手中,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戚贵妃则趴在床榻呜呜哭泣,埋着的脸让人看不见,可她的双眸并没有泪水,甚至于嘴角是微微翘起的,她很兴奋,兴奋得浑身颤抖,今天,皇帝就要死了,下一个就是钱太师了。   齐子辙却从容不迫地让太医赶紧再拿救命药丸,吊着皇帝的命,吩咐起草圣旨的大臣上前起草圣旨,曾将军想要锋利的剑阻止了大臣上前,齐子辙转眼望向钱太师,道:“莫不成钱太师是虚张声势,这些侍卫真的是听从钱太师的指令么?若真是,你又为何怕起草这一张圣旨呢?若是你已经控制了宫城,我们就是起草再多圣旨,最后还不是你说了算?你在怕什么?曾将军,你又在怕什么?”   曾将军怒吼道:“你这黄口小儿,竟然在我面前胡说八道,颠倒是非,本将军在沙场上征战杀敌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样的激将法,你以为本将军会上当?”   钱太师呵呵一笑,“圣旨,你别想起草了。”   齐子辙颔首点头,却一点都不惊慌,看向肖公公,“去,把早已经盖上了玉玺之印的圣旨拿过来。”   “早在你们进来之前,这圣旨已经拟好了,别忘了,我也是内阁之人,找个内阁书吏写封圣旨,并不难。”此时,假意要上前的大臣退了一步,恭敬地行礼,回了刚才的位置。   “曾将军,十五年前,你从战场上被一小队里头的领队所救,之后他一直在战场跟随于你,并娶了你曾家堂侄女,一个姓齐的将领,你可还记得?”   曾将军愣住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我的人。”   曾将军摇头,“不是,他不是你的人!!他不是你的人!!!”   “曾将军,他确实是我的人。”齐子辙平静地说。   曾将军矢口否认,“他是......”他收住了口,猛地看向齐子辙,盯着他的脸庞,似乎要烧出洞一般。   至于钱太师,蹙眉思索了一会,大惊失色地望向曾将军,“你!!!”   此时大门口走进了两身着铠甲的将领,一个正是刚才所提到的齐将军,另一个,则是薛同。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薛同一挥手下,刚才作乱的侍卫,包括曾将军和钱太师以及他们的同党都被拿下了,曾将军木然被架着走,路过齐将军,齐将军跪下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倒计时3~~~ 第119章 波乱平   齐子辙微微一笑, 环视了众位大臣之后, 淡淡地道:“既然皇上下了旨意,你们就接旨吧。”大臣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全都跪下,一口同声,“臣等,接旨。”   见众位大臣都跪下了,齐子辙也跪下朗声道:“臣, 接旨。”   大臣们全都心下戚戚惶惶, 钱太师行事较为容易捉摸,可换了齐子辙, 那就不同了, 他们腿肚子都有点抽筋了。也有一些官员内心颇为庆幸, 幸而自个办个宴会,都请了齐夫人过去, 不管如何, 这也算是给了齐太师面子了, 不对,现在该改口称摄政王了。   齐子辙上前走到龙榻边上, 抱起放在一边吸吮着自个小指头的小太子, 将他抱在回怀里,来回轻轻摇晃着,小太子咯咯地笑开了, 发成了清脆的笑声。   戚贵妃抬起头,眼眸中略微迷茫后闪过一丝坚定,看向齐子辙怀中的孩子,正要上前抱小太子时,齐子辙猛地抬头,眼睛中竟然冒出了冷意,他沉声向边上的太监道:“送戚贵妃回后宫。”   小太监们上前恭请,“请戚贵妃回宫。”戚贵妃却不停,还要再上前一步时,肖公公给小太监们使了颜色,戚贵妃直接被小太监们给架了下去,戚贵妃大喊:“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此时皇帝悠悠转醒,似乎是回光返照,说话多了几分利索,他将目光落在了襁褓中的小太子,伸手摸了下稚嫩的小孩的脸庞,他看向齐子辙,蠕动嘴唇道:“朕把小太子交给爱卿你了,望不负皇恩。”   “臣,遵旨。”皇帝微微闭上眼睛,歇了一会,提高了嗓音,对肖公公道:“你过来。”   肖公公上前,皇帝微弱的嗓音在大殿中竟还有些许小回音,“传,朕,旨意,戚贵妃秀外慧中,颇得朕心,故朕不忍其孤独于世,赐自尽,陪葬朕之身旁,追封谥号慧德皇后。”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大喘粗气,肖公公为难地偷偷瞅了齐子辙一眼后,扬声道:“奴才遵旨。”   皇帝挣扎了下,猛地抓住了齐子辙的手,眼睛瞪得老圆,瞅着齐子辙,齐子辙俯下身子,皇帝虚弱地说:“你想要的,朕都给你了,这是朕对兰陵齐家的补偿。平反诏书,在朕的床榻下。你,你发誓,不得辜负朕的嘱托!!”   “臣,发誓,若辜负皇上嘱托,不得好死!”   皇帝轻轻放手,虚无地点头着,喃喃自语着:“朕,看到父皇来接朕了,还有师傅,朕,这就向......师傅......请......罪......”皇帝的手腕绵柔无力地下垂,肖公公上前叹了下鼻息,太医也上前检查一番,才对着大臣们宣布:“皇上,驾崩了!”   皇城敲响了丧钟,街道上的纷乱在齐子辙吩咐齐将军带人前去镇压后,已然一片宁静,肖公公则亲自带了一队侍卫与齐将军手下的副将一起,分头奔向了钱太师府和曾将军在京城的府邸。   钱太师府里一阵鸡飞狗跳,仆役丫鬟和嬷嬷们到处乱窜,钱大公子在得知败了之后就跑了回来,打了个包袱,准备丢下钱少夫人离开,却被钱少夫人发现,两人与钱少夫人的丫鬟婆子们拉拉扯扯之后,钱少夫人的婆子们力气大,一个用力,把钱大公子给推倒在地,后脑勺触地,瞪着双眼,就这么断了气。   钱少夫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全身瘫软在地,而胆子大的婆子上前摸了下鼻息,确定钱大公子确实没救了,赶紧催促着钱少夫人带着东西逃走,“少夫人,这事只要我们都不说,没有人会知道的。再说了,这是少爷不好,是他失脚跌倒的,跟我们没有关系。”   “对对!我们,赶紧走,赶紧走。”钱少夫人连换洗衣物都不拿了,只从首饰盒子里头拿上首饰,婆子们把钱大公子的包袱带上,簇拥着钱少夫人往角门走,不料,打开角门,包围钱太师府的侍卫正等着他们。钱少夫人和婆子们全都被抓了。   也有人上门去了庄子想要捉拿钱夫人,钱夫人却把和离书递了上去,加上官府的凭证以及钱小少爷被逐出家门的钱太师亲手书在手,上门拿人的侍卫只能留了人守着,控制他们进出。   此时的周平收到了孟芹传来的消息,赶紧将齐子辙平安无恙的事跟张嬷嬷说了,张嬷嬷喜笑颜开地回禀了沈晞蕴,沈晞蕴一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沈晞蕴忙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张嬷嬷去问了周平后回说:“说是现在京城里头还有些乱,让您在这里静养,老爷会亲自来接您的。”   戚贵妃在被送回后宫后,就被关在了自个的宫殿之内,不让进出,连吃食都是小太监们从一个窗口打开送的。   她无比愤怒,来回打转,她刚才并不是想要掐死小太子,她只是突然想到,她如今母仪天下了,她成了太后了,只要她把控住小太子,以后这天下,都是她的了,她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没有人能够拦着她,就连那个兄长也不能了。   江嬷嬷照顾着小太子,见齐子辙进来看小太子,心情还不错,提起了戚贵妃,“二少爷,姑娘她不是有意的。您,放过她吧,你们是亲骨肉啊。”   齐子辙顿了下手,抬眉轻笑问:“江嬷嬷,她真的是我的亲妹妹么?”   “我的亲妹妹,不是已经死了么?她现在有哪一点还是我那原来的妹妹的心性?难道你真的不知道若不是我先下手让人拦住了她,只怕她得逞后,生灵涂炭不说,她是,不会放过我的。”   “只要是阻拦她的人,都得死。”齐子辙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戚贵妃内心所想,她心魔已经太深了,早失去了理智,没了爱人之心,留下的都是戾气。   江嬷嬷默然无语,之后只说,“少爷,您......”   “你只要好好照顾小太子就是了。”齐子辙快步离去。   钱夫人是被蒙着眼睛送上了马车,等被领着到了地方时,黑布被拆了下来,钱夫人见端坐在里头的钱太师,头发有点凌乱,目光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闪了几下后,又恢复成了一滩死水。   钱夫人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钱太师,年轻时候的他最为爱干净。如今倒是成了这副模样,颇为唏嘘。   “他们,还好么?”钱太师问。   钱夫人颔首点头,“都好。”那封驱逐小儿子出门的书是连同她的和离书一起讨的。   钱太师只是淡淡地说:“你知道,是么?”   钱夫人微微一笑,“我知道。”她知道他野心之大,知道他不甘于人后,也知道他未与她成婚之前其实有一心上人,只是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即使他掩藏得再好,她都知道,毕竟,她是全心全意地对他的。   “是我对不住你。”   钱夫人目光平静,让钱太师回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偶然遇到她时的情景,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他是心动了,可作为一个男人,被抢走心上人的痛一直如蚀骨之痛在他心尖盘绕着,其实他喜欢自个的夫人,却也难以忘怀,这才做下了伤害她的事,可自个却为了一个赝品而失去了她,真是自作自受,不过这样也好,她不用受到他的拖累了。   “你放心,你的性命无忧,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你。”钱夫人说完,钱太师闭上了眼睛,并不说话。   钱夫人在上马车前,对着领着她回去的人说:“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子。”侍卫犹豫了一下,领着她去了。   齐子辙在宫城与府衙之间选了一间屋子作为临时使用处理公务之所,孟芹快步进来,附耳小声说了几句,齐子辙颔首起身,往隔壁间去,进门只见钱夫人站了起来。   孟芹在外头守着,钱夫人也开门见山地说:“还记得你无意间得手的那本可以定钱太师罪的账本么?也是因为那个账本,你才能这么快查到那么多线索吧?”   “钱夫人想说什么,请尽管开口。”齐子辙一直在想,送账本的人到底是谁,一直都没有现身,真的是别无所求么?   钱夫人道:“我也不绕弯子了,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钱太师的性命无忧。”   “这我就不明白了,夫人,您已经不是钱夫人了吧,为何还要为钱太师的命奔波?再说了,若是没有你给的账本......”   “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你所担心的,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说了,我只要他活着,至于他是如何活着,我不在意。”钱夫人如此道。   齐子辙不由得感叹,“也不知钱太师是幸还是不幸?”   “也不知戚贵妃是幸还是不幸?”钱夫人与他针锋相对。   齐子辙也没说松口,也没说不松口,反而说:“这事,构不成威胁。夫人您,失策了。”   钱夫人倔强地站着,不离开,齐子辙最后道:“既然这是夫人所求,那我就答应夫人了,算是,您帮我娘子的一份情。”   “多谢。”钱夫人跨出大门,正要离开时,齐子辙在后头凉凉地说:“我只说保证他踏出牢狱那一刻还是活着。”   “师母,您不是最清楚座师的脾性么?”   钱夫人冷漠回:“我知道。”   皇帝在停灵二十七日后,被送到了早已经建成的陵墓当中,小太子也在皇帝灵前简陋地举行了登基典礼,一切都从简,不过是因着小太子还不满一岁。   齐子辙再次见到戚贵妃的时候是在皇帝出殡的那天晚上,戚贵妃得知皇帝的棺木已让送出了宫城,吊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当紧闭的宫门再次打开时,原本昏暗的室内投入了一束光,她眯着眼睛,望向来人,正是齐子辙淡定从容的模样,戚贵妃平静地唤了一声兄长。   齐子辙随意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门又被关上了,只留了孟芹守在一旁,戚贵妃目光落在齐子辙的面容下,想看出点端倪,却什么也探查不到。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戚贵妃言语中满是自信。   齐子辙缓缓地道:“我给你两种选择,第一,你永远留在这里,你放心,一日三餐有人负责,不过行动不会自由。第二......”   “我选第二。”戚贵妃站了起来,立马选,生怕他反悔。   “第二,你去死。”齐子辙一字一顿地话语敲落在戚贵妃的心间,她耳朵如雷轰鸣,难以置信地看向齐子辙,质问道:“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   “你听清了。”齐子辙只是这样回。   戚贵妃猛地扑上去,要抓齐子辙,被孟芹一个身子,挡开了,戚贵妃她大吼大叫,双腿来回跺着,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仪,“我不信!我们是亲兄妹,你怎么能够如此心狠手辣,你还是不是我的兄长?”   “想想父亲,想想母亲,想想大哥和大嫂,想想齐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你竟然让我去死,你以后还有脸面见父亲和母亲么?还有脸面见族人么?若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这么快达成目的?”   “若不是你,我也不会被识破真实身份!”齐子辙狠厉地回道:“你在皇帝面前,出卖了我,却把自个撇得一干二净,对吧?”   戚贵妃变了脸色,是的,在她没有机会杀了沈晞蕴,想要杀皇帝却总是暗暗受阻,甚至于江嬷嬷都不再听她的之后,她在皇帝偶尔来一次她宫殿时,趁着皇帝半夜睡着时,故意将皇帝弄醒,她故意用说梦话一般,引导皇帝得知齐子辙是兰陵齐家人,却说自己只是远房表亲。为族人复仇做出的牺牲你应该感到自豪,死得其所才是。   “为族人复仇做出的牺牲,你应该感到自豪,甚至是死得其所才是。”齐子辙淡淡地说出了戚贵妃的心声,“你是这样想的吧。”   戚贵妃瑟缩了一下,虚心地嚷着,“我没有!”   “我对你,再无话可说。”   此时,门外敲门,戚贵妃面容闪现出一丝希望,进来的人却是肖公公和他的徒弟,他手握圣旨,对着戚贵妃宣读了先帝令她殉葬的旨意,戚贵妃挣扎着不喝药,却被小太监们给钳制住灌了进去。   戚贵妃瘫软在地,临终前的目光往齐子辙方向移去,却什么也看不见。   半夜宫城角门口,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匆匆往城外驶去,齐子辙站在宫城上,目送它远去。   山庄上,如今沈晞蕴身怀六甲,脚开始有点浮肿了,每夜都略微睡不太好,因而天刚亮,就醒来了,她不想惊动张嬷嬷,自个拿起了边上挂着的披肩,推开房门,往庄园外走去。如今寒冬已过,春意盎然。   山庄在半山腰上,确是比山下的春来得更晚一些,桃花树上枝头的花骨朵,格外惹人怜爱。   沈晞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望向天边。   此时,庄子门口来了一队人马,来人下马,敲开了庄园的门,周平拱手行礼。   小院的门发出咯吱一声细响,沈晞蕴往声响处一看,朝思暮想的人正快步走来,沈晞蕴搂着大肚子想要往前走,齐子辙慌忙大声阻止说:“别动,我走过去。”   齐子辙快步往前走,上下打量了沈晞蕴几眼后,将她紧紧地搂入了怀里,不放手,“娘子,是为夫无能,让你久等了。”   “嗯,你真的很无能。再等下去,孩子就要出生了。”沈晞蕴哽咽地埋怨着。   齐子辙露出笑容,“还好,终于赶上了。”   两人相拥着往里头走去。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篇番外啦~~~~收下没收完全的文,比如钱家人最后的具体结局,戚贵妃到底死了没有,还有齐子辙与沈晞蕴的儿孙们~~~   很感谢小天使们一路以来的支持,特别是肥肥养的小猫,爱你(づ ̄3 ̄)づ╭?~是你陪伴了我这么多个月,不离不弃,抱抱,揉揉~~   还有两篇番外,新文应该会在七月底或者八月初开,具体时间可以看新文《美人多娇纵》的文案,这里也会通知的。下一篇想写非常纯粹的甜宠文,想写一个娇纵霸道却被无条件宠爱的女主的文~~~女主还有金手指哦~~总之就是压倒性的优势~~~~~甜宠哦~~~求收藏啦~~~~~   我们有缘下一篇文《美人多娇纵》见~~~~~飞吻~~~~~ 第120章 番外一   曾将军被关押的牢房有点不同, 里头并没有地牢那么阴森, 甚至于还有一张用被单铺着的石床,上头还有一床薄薄的棉被。曾将军抬头望着狭小的天窗, 透过的那一丝光亮,他沙场征战几十年,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不是在沙场战死的,却死在了牢里。   他盘腿而坐,伸出拳头, 刹那间格外痛恨自己。若是老友得知他的选择, 也是不乐意的,定然痛心疾首, 对他一阵痛骂, 他此刻无比想要听到他痛骂的声音。   从来不曾流泪的曾将军眼角湿润了。   齐子辙从阶梯上下来, 见他背对着,大步走过去, 暗卫将牢门打开, 曾将军纹丝不动。齐子辙也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不说话。   曾将军最后转过身,见是齐子辙, 打量了一番后, 才略微艰难地说:“我从来都没有想到,兰陵齐家竟然还有后人活着。”   “是,曾叔叔, 我还活着。我妹妹也活着。”齐子辙淡然地承认了。   曾将军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略微尴尬地说:“没想到,几年过后,我们是这样见面的。”   “嗯,我还记得我五六岁的时候,您带我去马场里头骑马,还教导过兄长箭术,还送了我一匹小马驹,不过那匹马驹应该在抄家的时候被带走了。”   “是啊,时光荏苒,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了。不过好在,你还活着,这样就好。你以后不用再过来了,今日的叙旧已然够了,之后就按着规矩办事吧。我所犯下的罪责,我自个承担。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父亲,我明明知道钱太师是害死他的凶手之一,可我还是助了他。”曾将军目光格外坦然,对于自个的选择,似乎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齐子辙见他如此,只是说:“曾叔叔,这里是齐家暗卫的地牢。我放过你的家人,让他们成为平民。过几日,我安排好后,会送你去战场,您再上战场时,已经不是将军了,您愿意么?若是不愿意,也可以待在这里。我知道,您是打算等钱太师干掉皇帝后立马反水。”   曾将军一听还能够再上战场,有什么不愿意的,自然乐意。   一个月后,曾将军已然站在了西北的营帐里头,他不是将军,却成为了西北军区里头的一个普通的将领,而他没有返回祖宅的亲人也先后来到了这片土地。   曾将军每日操练士兵,立志于培养杰出的将领,他的一生,瑕不掩瑜。   钱太师从地牢里头出来见到第一抹阳光照在脸上时,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眸子,牢头说新帝登基,因而大赦天下,他从死刑改成了流放,但新帝看在他劳苦功高,对朝政兢兢业业的份上,流放之地并不艰苦,甚至于还给了他两日与家人话别。   这已然是破格了,做出这样的决定,自然不是那个才不过一周岁的黄口小儿,而是齐子辙。当年见到齐子辙,他尽力拉拢,不就是看中了他的资质么?如今想来,从那一刻起,他就技不如人了。   钱太师双手伸往前头,被去了那些负重之物,突然轻松了许久,头发油腻,形容略微消瘦,双眼微微凸出,躬着身子,看上去老了许多,十步远停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马车夫见他出来,已经朝着他走过来了。   马车夫从衣袖里头掏出了银钱,塞进了衙役手中,对着衙役点头哈腰了几次,才上前搀扶着钱太师道:“老爷,我们可以回去了。夫人等着呢。”   钱太师颤颤巍巍地爬上了马车,马车夫抹去了眼角的湿润,见钱太师坐稳了,大喊一声:“驾!”往城郊方向赶去。   到了钱家的山庄门口,钱太师下了马车,门口燃烧着火盆,马车夫扶着他下了马车,对着钱太师道:“老爷,这是夫人准备的,说是跨过火盆,今后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了。其实这里比京城里头好多了,没有那么多喧闹嘈杂,老百姓们也淳朴。对了,您还没有见过小小少爷吧,前儿两日刚出生的,老奴有幸也去看了一眼,很是俊朗。”   “您小心点走,夫人和小少爷们都在里头等着您呢。”马夫扶着他进去,站在空旷的庭院中,却未曾见到钱夫人等人。   钱太师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见从里头走出来一个嬷嬷,她手里拿着换洗的衣物过来,道:“老爷,夫人正帮着少夫人看孩子,吩咐老奴领着您先去净身。”   “好。”钱太师跟着去了水室,一切都很是简陋,一个半旧不新的木桶,往里头倒水,衣服全都脱了,老嬷嬷就拿着出去烧了,之后全都是自己洗,也没有奴仆服侍,等钱太师出来后,嬷嬷才领着他往后院走。   嬷嬷似乎是怕钱太师没有被人服侍不太习惯,便赶紧说清楚了缘由,“来这之后,夫人就减少了服侍的人,年龄大的,没有家人的,都用了起来,有家人的,全都给了遣散费了,除了一两个心甘情愿留下来的,其他都走了。夫人带来的陪房都去看着那些小庄园了,现在这个庄子里头,丫鬟主子一人两个,粗使的婆子人少,衣服也穿得简陋些,不过耐洗,前头不远处就是河流,也不用买水了,后头还有水井,很是方便。”   “小少爷精神很听夫人和小少夫人的话。”   钱太师颔首点头,又问:“大少爷和大少夫人呢?”嬷嬷沉默了,没有回话,反而岔开了话头指着前头的院子说:“老爷,您瞧,到了。”   只见略微有了几分富态的钱夫人手里抱着的就是小孙孙了,长孙正一手揪着钱夫人的衣摆,一手张着,嚷着他也要抱,小儿子也跟着来回转动,一会围着钱夫人瞅几眼,一会又往房里头钻,来回蹿着,钱夫人笑着说:“行了,别跑来跑去了,也不怕头晕了。”   钱夫人笑语吟吟地对着长孙又哄了几句,抬头见钱太师过来了,抿了嘴,对长孙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长孙侧头一看,见是钱太师,笑着飞奔而来,嘴里嚷着:“祖父,祖父,孙儿可想您了。”   钱太师蹲下身子,用力抱起长孙,等他进门,钱夫人让他看了一眼小孙子,他放下长孙,抱了一会,道:“好似比他父亲出生时重些。”   “嗯,大人身体好。”钱夫人接过孩子,说:“我们去书房说话吧,孩子该吃奶了。”之后她又吩咐身边的嬷嬷带着长孙下去做功课去了。   进了书房,钱夫人坐在了上首,指了指下头的椅子让他坐,钱夫人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你的房间在前院,我已经跟齐子辙说过了,你不用流放了,大后日也不会有衙役来找你。至于大儿子,他在逃亡之前,被自个媳妇和身边的嬷嬷给推倒在地,当场就死了,我命人把他安葬在了不远处的山头上,等哪日你若是回了老家,可以带着他回祖地。”   “若你不愿意回去,那以后,就让他陪着我吧,他年幼的时候,我没有悉心教导于他,令他有如此下场,是我之过,等到了下头,若他还未投胎,我定然会尽母职,再好好教导他一番。”   “大儿媳妇被流放了,今日就走了,她娘家会出钱捞她出来,她父母已经答应我,将她送去了戒律寺,她不会再出来了,我替儿子给她送了一封休书,若是长孙问起,你就说他父母外出了,等长大了再告诉他吧。你的三儿子,被送到矿场去做工了,我不想插手,算是弥补他所犯下的罪。”   “你以后住我这,有事可以让人来喊我,或者交待下人做都行。若是待不习惯,我也可以借钱给你,你再买个庄子住下也行。”   钱夫人说完这些,不愿意再说其他了。   钱太师在她说话时,一直专注地将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要把她的面容刻在心间。钱夫人快速说完自己想说的,就大步要离开,钱太师唤住了她,说:“多谢。”   “还有,对不住。”   钱夫人双目平静无波澜地望向钱太师,淡淡地道:“我只愿,若有来世,我们放过彼此,不再相见。”   “好。”钱太师果断地应了。   钱夫人不再理他,忙着回屋子看账目,却在走到一半时,停住了脚步,对身边的嬷嬷冷静地吩咐:“去,唤了郎中过来,快去。”   她提着裙摆往书房里头小跑过去,推开书房门,只见钱太师瘫倒在地,双眼紧闭。   钱夫人缓慢地走过去,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钱太师,没有说话。   半年后,庄园后院的一间厢房里头,钱夫人拿着吃食哄着一个头发略微发白吵闹的人,他似五六岁的孩童一般,吵着闹着说不要喝粥。   等好不容易哄了他睡着从里头出来,等在一旁的嬷嬷上前揉着她的腰肢,“夫人受累了,江神医果然是神医,连老爷服下万毒之首的都能救回来。只是苦了夫人。”老爷如今不能自理,智力只有五岁孩童一般,唯一念着就是夫人,其他都不知晓,若是清醒的老爷,势必厌恶自己到了极致,他是那么要强的人。   “算了,这估计是命吧。”钱夫人释然一笑,想起他昨晚睡前像小孩一样嚷着她的闺名时那份心无杂念地专注,她至少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们,下辈子,再相见吧,那时候,你一定要只看着我,只想着我,只疼我。这是你,今生欠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再次求收藏新文《美人多娇纵》~~~~~~ 第121章 番外二   两年后的齐家并没有因着齐子辙成为摄政王而扩建府邸, 依旧保留着原来的规格, 兰陵齐家被平反了,与齐家较为亲近的姻亲和侥幸逃脱的亲族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原来的故地, 只是兰陵齐家嫡支也只剩下齐子辙和胖胖两人了。   齐家的后院传来了小孩子的嬉闹声,沈晞蕴望向窗外看了一眼,见花雨看着,便专心地瞅着孙尚香送来的书信,她嫁给了前世在书店里头遇到的书生,过了夏日, 就要上京赶考了, 沈晞蕴合上信,嘴角噙着欢笑。   张嬷嬷端上来了绿豆粉糕, 晶莹剔透, 还带着点暗绿色, 一个小小的,小孩子正好可以一口吃下, 不会噎着。   花雨见了, 对着院子里头的两小孩唤了一声, “主子们,吃绿豆粉糕了。”两小孩相继跑了过来, 伸出胖乎乎的两双小手, 眼睛全都亮晶晶地瞅着粉糕。   沈晞蕴见他们雀跃着,想要趁着张嬷嬷不注意就把手往绿豆粉糕里头伸了,笑吟吟地问:“你们在做什么呢?”   两小孩立马收回了手, 乖巧地摇头,一脸讨好。   张嬷嬷好脾气地哄他们说:“昨儿是小少爷先洗了手,今儿换皇上先洗手。”小皇帝一听,手伸得老高了,齐家小儿眼巴巴地望着,不过胜在乖巧懂事,也不吵闹,很是难得。   等小皇帝到沈晞蕴边上了,立马双手扒拉着沈晞蕴的腿,要往上爬,沈晞蕴弯下腰将他抱在怀里,小皇帝轻声细语地唤着:“娘,要大一点的。”   “好,好细细地嚼,若是噎着,下次就不许你吃了。还有,皇上,要唤我舅娘才是。”   小皇帝摇头,坚决地点头说:“娘,娘,娘。”说完,还示威一般地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把沈晞蕴给逗得噗嗤一声,笑开了,不由得伸手摸了一把他的小毛发,疼爱地说:“你呀!谁说我们皇上什么都不懂,心里清楚着呢。”   齐家小儿听到皇帝唤自个娘为娘也不生气,只是乖巧地捏过沈晞蕴递过来的粉糕,沈晞蕴把儿子也抱上了膝盖,两个小儿一起坐上,颇有几分重量,倒是让进门的齐子辙瞅着微微蹙眉了。   两人一瞅齐子辙进来了,赶紧将绿豆粉糕塞进嘴里,手拉手就要跑路了,临跑到门口边上,小皇帝挣脱了齐家小儿的胖手掌,蹦跶蹦跶地跑过来,扯了沈晞蕴的裙摆一下,沈晞蕴低下头,小皇帝快速地在沈晞蕴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捂着嘴巴笑眯眯地溜走了。   齐家小儿见如此,也跟着有样学样地跑到了沈晞蕴边上,爬上去,齐子辙立马大步走过来,懒腰将自个胖儿子抱起时,胖儿子的手臂圈着沈晞蕴的脖子,淡定地狠狠亲了两下,斜睨了自个亲爹一眼,破罐子破摔外加示威的模样,让齐子辙上手拍了两下胖屁股,才放下他。   沈晞蕴咯吱咯吱地笑着,嗔怪地说:“他们都是小孩子,你怎么这么计较。”张嬷嬷和其他丫鬟,已然识趣地退下了,替他们关好了门。   齐子辙上前搂紧沈晞蕴的腰肢,伸出温暖的大手掌,轻轻地擦了擦沈晞蕴的脸颊,也孩子气地吻了沈晞蕴三下,冷哼道:“你是我的,谁都不许亲。”   沈晞蕴宠溺地望着齐子辙,伸出双手,抱住他的头,对着他的脸颊,叭叭就是两下,说:“这样如何?”   “不够。”齐子辙摇头。   沈晞蕴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得寸进尺。”   齐子辙一把将沈晞蕴抱起往床榻走去,“我让你见识一次什么叫做真正的得寸进尺。”   床榻边上凌乱的衣物,还有从里头飞出来的衣物,沈晞蕴清脆悦耳的笑声渐渐弱了下来,齐子辙的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子,床帐摇曳多姿。   云收雨歇时,沈晞蕴柔柔地躺在齐子辙怀里,说起了孙尚香的事,齐子辙并不反对。沈晞蕴突然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想起了不快的事来,齐子辙问:“怎了?”   “也不知小姑如今怎样了,她也是个狠心的,竟然不回来看一眼皇上,还有,夫君,皇上总是唤我娘,怎么都改不过来。”她从齐子辙口中得知戚贵妃竟然存了想要杀她的心,颇有几分惊讶,这两年来,她也未曾去见过戚贵妃。   “她如今成了平民百姓,一直都是走走停停,偶尔会寄来几句只言片语,看得出来她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只是往事过于沉重,她亲眼目睹,难以释怀也是常理,而我,多少也有些许芥蒂。”戚贵妃身边有往日服侍她的太监和宫女陪着,比起普通人来说,已然好了不少。   “至于皇上,你别看他年岁小,他在外头知道唤你为王妃,私下放纵些倒也无妨,我也曾跟他说过,他却说他知道你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在他心里,你与他的亲生母亲无二,故而如此唤之。”齐子辙当时听到小皇帝如此说,不免心中略感震惊,可小皇帝坚定的眼神让他不忍拒绝。   “皇上他......”沈晞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聪慧过人,你等我十年,再过十年,皇上能够独当一面了,我就陪着你去看这大好河山。”齐子辙转了话头,不让沈晞蕴再烦恼那些事。   “好,我们拉钩。”   “小孩子气。”   “怎么?不敢?哄我?”   “好!拉钩!”齐子辙伸出小拇指。   外头突然传来欢乐的尖叫声,沈晞蕴立马要起身去看一看,齐子辙将她扯入怀中,将身子覆在她身上,不许她走。   沈晞蕴慌张地说:“外头有动静,不知谁来了,我得去看看。”   “是胖胖回来了,你忘记了?这是他下学的时辰。”沈晞蕴瞅了天色,“这也太早了吧?”   “今日胖胖的骑射师傅请假了。”齐子辙边说边在沈晞蕴脸上落下细密的吻,沈晞蕴想要拒绝,却被渐渐沉沦其中。   新庆十五年,摄政王齐子辙上奏请求归政,皇帝不肯,摄政王齐子辙再三请辞,入夜进宫与皇帝商讨两个时辰,翌日才颁下旨意,准许摄政王归政,封号照旧,俸禄与封地加倍,并赐摄政王长子为齐王,次子为郡王。   摄政王齐子辙在皇帝举行亲政大典后隔日就领着摄政王妃游山玩水去了。   新庆四十年,皇帝驾崩,太子继位,齐王上奏请辞离京回封地,新帝准奏。   隆熙十五年,隆熙皇帝驾崩,其嫡子年幼继位,母族强大,太后辅政。   琪祉三年,小皇帝因病驾崩,太后母族趁机作乱,新齐王带领士兵进京勤王,因皇族血统凋敝零落,加之新齐王势力强大,众位大臣推举新齐王为新帝,建立齐王朝。新齐王遥尊隐居的祖父齐子辙为高皇帝,祖母沈晞蕴为高皇后,父亲为太上皇,母亲为太后。   齐王朝海清河晏,仓廪具丰,国泰民安,四方来朝。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全部完结啦~~~再次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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