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一夜暴富》 作者：令哲 　　文案： 　　高考结束后，江春水凭分手一夜暴富。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谢谢阿姨，我马上跟他分手！” 　　她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的爱情，然后卷着一千万巨款跑路了。 　　后来，江春水收到了公司大老板的告白。 　　她十分感动，然后跑去打电话， 　　江春水：“沈阿姨您好，您大儿子正在追我，这次还打一千万过来吗？” 　　当晚，江春水被大老板堵在家门口， 　　她抬起头，就看到男人眸色渐沉，眼睛里仿佛蓄着一团火。 　　＃一千万算什么老子有得是钱＃、＃给你一个亿过来暖被窝＃ 　　财迷小美人×高冷大BOSS 　　1v1，HE，狗血玛丽苏，甜度+++++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娱乐圈 甜文 爽文 　　主角：江春水，沈令燃 ┃ 配角：社会我燃哥，人狠话不多 第1章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江春水连椅子都没坐热，就听到这样一句话。 　　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女人，衣着光鲜考究，妆容精致，看起来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一个有着十八九岁的儿子的母亲。 　　江春水抬头看了看这个漂亮的女人，又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张银.行.卡，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可就算是做梦，这梦也太美了吧。 　　“阿姨……”她忍不住小声试探着问道，“敢问您儿子是……？” 　　江春水认认真真回忆了一下，她活了十八年，学生时代的这十二年来，她非常遗憾地错过了可以早恋的每一天，怎么就莫名其妙多出来了一个这么值钱的男朋友？ 　　穆婉琳垂眸看了她一眼，然后语气冰冷地说：“全校都在传你和阿融的事情，难道你还想跟我装不知道？” 　　江春水想了想，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影，于是连忙解释：“阿姨，我前阵子一直在忙高考，没怎么关心这些事情，不如——”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婉琳打断了。 　　穆婉琳说：“你现在解释这些也没有用，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拿上这些钱，主动离开我儿子；第二，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还要被沈家赶出北京。孰轻孰重，你自己选吧。” 　　一听这话，江春水就怒了，她豪气地一拍桌子，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婉琳，抬高了音量：“嘿我这小暴脾气还上来了呢！” 　　穆婉琳不为所动，只是冷淡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作为一个接受着“八荣八耻”成长，背诵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参加高考的励志少女，江春水对这种臭不要脸的资本家及其附带的家属没有任何好感。 　　这种只会用钱解决事情的人，实在是太没有创意，太没有心意了！她今天必须得好好地跟这个女人唠唠人生问题。 　　于是，江春水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然后正经而严肃地说道：“谢谢阿姨，我马上和他分手！” 　　人生问题有什么可唠的？！ 　　那可是一千万！一千万啊！所有的人生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啊！ 　　“算你识相，”穆婉琳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并对她说，“初始密码是六个零，你去银行的时候我会让沈家的保镖陪着你，确保你的安全。” 　　江春水忍不住拍马屁：“哇，阿姨，你人真的好好喔！” 　　穆婉琳：…… 　　穆婉琳突然觉得，这波操作好像有点亏，她忍不住想：这么个傻姑娘真的值一千万么？ 　　但江春水和穆婉琳的心情截然不同。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她的心情，那就是：爽！ 　　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她的心情，那就是：爽！到！飞！起！ 　　一个小时之后，江春水在沈家的保镖大哥的护送下，安安全全地将那一千万转进了自己的账户里。 　　看到银行前台的小姐姐给自己开出来的那张存单票子，金额后面那一大串闪瞎人眼睛的0，江春水就觉得，苦日子真的是走到头了。 　　她走出银行，看到身边陪了自己一路的保镖大哥，突然有点心疼对方，因为，在半个小时之前，她也和这个大哥一样穷。 　　于是，她忍不住问：“保镖大哥，你是不是也很穷？” 　　身材魁梧的保镖大哥透过黑色的墨镜，微妙而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但心底似乎有些什么小小的期待。 　　“唉，我其实也经常因为自己的贫穷而难过，”江春水叹了口气，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但是现在我已经有钱啦，也希望保镖大哥也和我一起能开心起来。” 　　保镖大哥心底的期待更高涨了。 　　紧接着，江春水低头在自己随身的小包包一顿狂翻，终于翻出来了一个东西，然后塞进了保镖大哥的手里。 　　保镖大哥满怀期待地摊平自己的手掌，结果在看到手里的大白兔奶糖之后，表情瞬间就僵硬了。 　　这时，他听见江春水说：“我以前难过的时候就会吃糖，嘴里甜甜的，心里的苦就会少一点，”她一边说一边踮脚拍着男人的肩膀，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有钱了，所以这个独家秘笈就传授给你了，不用太感激我。” 　　她一本正经又老怀安慰的模样贼鸡儿欠揍。 　　保镖大哥甩开她的手，然后气呼呼地离开了银行。 　　一边走，他一边忍不住想：这女人怎么就这么抠呢，都那么有钱了，几百块钱的小费都掏不起？哼！果真是穷人乍富不会走路。 　　保镖大哥非常生气。 　　但是，江春水却非常开心，自从那一千万进账之后，她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她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去了外婆所在的医院，将所有的欠款全都缴清，又给沈令融发了条“分手”的消息，解除了两个人之间的雇佣关系。 　　无事一身轻，江春水快乐到了极点。 　　但是，古语有云，乐极生悲。 　　说简单点，就是大喜大悲不分家。 　　她刚走出医院没多久，迎面就被人扇了一巴掌。 　　江春水只有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而且人又瘦，这一巴掌直接把她扇倒在地。 　　她整个脑子都是晕的，那一耳光扇得她右耳嗡嗡直响。 　　这时，江春水就听到了一个普通话不甚标准的男声：“败家婆娘！就知道糟践老子的钱，生了孩子也不管，出来乱搞，我今天就要打死你这婆娘！” 　　莫名其妙被人扇了一耳光，又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骂，江春水甚至怀疑是穆婉琳又派人来搞她了。 　　但转念一想，沈家在四九城里的势力那么大，就算真的要把她怎样，也不至于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迅速恢复冷静思考之后，江春水在地上滚了一圈，躲过了那个矮个子男人的一脚踹。 　　那男人顿时急了：“你这婆娘还敢躲？！” 　　江春水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吼道：“我不认识你！你他妈谁啊？！” 　　她气得脏话都飙出来了。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将那个男人和她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这让江春水有一种自己被人当成猴看的错觉。 　　她费力地想把自己摘出来，但是那个扇了她一巴掌的外地男人，还一直拽着她的手腕不撒手，任凭她扯破了嗓子解释，围观的人也没有一个肯站出来帮助她。 　　六月的北京热得让人头晕，但她却觉得冷到了心底。 　　以前只是在电视或者手机的报道里有看到过，有很多人贩子会假扮成被拐女性的丈夫，本着“家庭暴力不算暴力”原则的围观群众们，自然就不会插手别人的“家事”，所以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在众目睽睽之下接连成功犯罪。 　　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高中生，江春水似乎只有等死这一条路了。 　　但是，她一想到卡里的一千万，浑身上下顿时充满力量。 　　她绝对不能被拐去穷山沟里给穷光棍生娃！她还有一千万要去消费！ 　　于是，江春水抄起路边的一块板砖，在街边四处扫视了一圈，挑了一辆看起来就贵得让人咂舌的黑色保时捷，直接拍了下去。 　　这块厚度约有七八厘米的橘红色砖头，直接被拍在了纤尘不染的保时捷车头上，黑色的车漆被刮掉了好几块不说，还被砖头硬生生地拍出来了一个大坑。 　　她这一砖头拍下去，别说是车里车外的无辜群众，就连人贩子都被她吓蒙了。 　　江春水反手拉住人贩子的胳膊，对着气势汹汹地从车上下来的司机，张口就说：“这位大哥，对不起我砸坏了你的车，你找我老公赔钱吧。” 　　她一边说，还一边把人贩子往前推。 　　人贩子看了一眼那辆被砖头砸出一个大坑的豪车，当场吓得脸色煞白，他迅速甩开了江春水的桎.梏，转身就要跑，边跑边说：“他妈的老子不干了！这婆娘和我没关系！” 　　江春水见状，直接跳上了车的前盖，指着人贩子逃跑的方向大声喊道：“这男的是人贩子，大家快一起抓住他！” 　　围观群众先是被这戏剧性的一幕惊呆了，但是听到江春水的话之后，不约而同地回过神来，好像这事情确实有问题，于是七手八脚地把那个矮个子男人捉了回来。就连一开始气势汹汹的司机也加入了活捉人贩子的行动中。 　　江春水迅速报了警，然后慢悠悠地走向那个矮个子男人，他现在已经被众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挺危险的，”司机拦住了江春水，劝她说道，“你一个小姑娘，离他远点儿比较好。” 　　江春水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绕过好心的司机大叔，然后走到人贩子面前，瞬间就红了眼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吓坏了，甚至有人想上前安慰她。 　　却不料，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直接脱下了自己的一只鞋，扬手将鞋底扇在了人贩子的脸上。 　　“啪”的一声，特别响亮，然后人贩子“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江春水：“揍死你这缺德玩意儿，你知不知道！老娘可是靠脸吃饭的人！！！” 　　围观群众们看到这一幕，心脏都跟着停了一拍。心想：这姑娘也忒狠了点儿。 　　不过，莫名其妙被人当街扇了一巴掌，现在还回来也不为过。 　　大仇得报，江春水的内心十分的爽。 　　但是，她很快就爽不起来了。 　　保时捷后座的车窗缓缓落下，江春水就看到了一个英俊到了极点的男人。 　　这男人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但碍于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削弱了那双漂亮眼眸中的多情，眼波流转之间，多了一丝矜贵的冷淡，在禁欲与勾人之间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 　　江春水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嗓子眼里，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男人抬起眼眸，那双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的眸子盯着她看，似乎在向她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江春水欲哭无泪：“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是您的车……”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第一更~ 第2章 　　江春水砸车之前只是想着，大不了赔钱而已，反正她现在也有钱了。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她这一砖头居然砸了大老板的车。 　　北方人普遍上学晚一些，所以她高三没毕业时，就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前阵子刚刚跟一家名为星典的直播平台签了约，成为了一名透明小主播。 　　说是主播，其实也就是星典TV为了响应上头的政策号召，所以必须签一批非娱乐性的主播，来达成某种刚性需要罢了。 　　江春水为了参加艺考，很少在学校里复习，为了提高自己的复习效率，所以就一边直播一边学习，有了观众就像是有了班主任的监督，就算是她一个人坐在空屋子里也能专心复习。 　　作为一个年轻且优秀的“花瓶”，江春水有一张漂亮到让人嫉妒的脸。柳眉杏目，雪肤红唇，十八岁的娇嫩年纪，哪怕刚开始直播时都不知道开美颜滤镜，屏幕里素颜的江春水都比颜值区90%的女主播更漂亮。 　　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也可能是因为她的颜值非常能打，所以她也养出来了几个死忠粉丝，而且还阴差阳错地成为了星典TV的签约主播。 　　星典TV背后的大东家是娱乐圈里名号响亮的起锐公司，江春水也算是提前找到了一个大靠山。 　　作为非娱乐区里流量最高的主播，江春水在年前有幸成为星典TV的主播代表之一，去参加了起锐的年会，也是在那时，她与沈令燃有过一面之缘。 　　年会那天，江春水的补习班刚刚下课，她就逃命般地冲向年会的会场，幸好没有迟到，但距离开场也就只剩下几分钟了。 　　她没瞧见自己的经纪人，也没看到星典TV的其他人，想想也是，像她这样的小主播，她的经纪人手底下捏了一大串，怎么可能把她放在心上。于是，江春水只能在会场大厅里看着指路标识，自己找位置。 　　等到了门口，她就看到一个好看得过分的男人。 　　起锐旗下的艺人多如过江之鲫，能来年会的艺人都是娱乐圈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不是影帝影后就是歌王天后，全都是屏幕里的熟面孔。 　　而这个人，她却从来都没见过，估摸也是星典TV的主播。一般来讲，网红的知名度比起大多数的艺人还是要低一些的。 　　她眼尖地看到对方就要推开前场的安全门进去，连忙出声制止道：“喂！不是那个门！” 　　男人闻声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但是门把手却已经按了下去。 　　星典TV作为起锐旗下众多子公司里的吊车尾担当，所以，她的位置理应被分在了最后一排，而起锐的高层管理者自然是坐在第一排。 　　江春水生怕他真的进去，得罪了起锐的高层，直接就被雪藏了，于是连想都没想，迅速冲过去扯住了他的袖子，并对他说：“你跟我走，是这边的门。”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江春水一整场年会都觉得自己的脸特别疼。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起锐的董事长兼CEO沈令燃，居然这么年轻。 　　江春水亲眼看着那个男人不着痕迹地拿开她的手，然后一步一步地从会场的最后面，走到了第一排，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 　　她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心中无比忐忑，年会结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春水都非常担心自己因为这次的事情被大老板雪藏。 　　万幸的是，大老板贵人多忘事，可能把她给忘了。 　　她的经纪人于明从来都没跟她提过这档子事，直播还是正常直播，推荐还是正常推荐，粉丝还是那些粉丝，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经过今天这件事，江春水突然觉得，她可能马上就要被雪藏了。 　　她急得眼眶红了一圈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避免被雪藏的后果。 　　就在她站在车前，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字的时候，警察就来到了事发现场。 　　她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司机，并表示自己一定会照价赔偿，然后就跟着刚刚到场的警.察上了警.车，去警局做笔录了。 　　司机悄咪咪看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的沈令燃，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沈总，咱们现在去哪儿？” 　　这时，沈令燃发话了：“去警局等。” 　　司机问：“可是沈总，我看那小姑娘应该赔不起——” 　　沈令燃没说什么，反倒是坐在副驾位上的助理关延，给了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然后司机就迅速闭上了嘴。 　　他没再说话，转而专心开车了。 　　因为刚才的事故，整条路都堵得水泄不通，十分钟的路程活生生开了五十分钟。 　　司机从车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令燃的表情，开车时也越发小心了，生怕哪个急刹车搞得自家老板不开心，一怒之下把他炒了。 　　五十分钟之后，车子终于安安稳稳地停在了警局的门口。 　　江春水做完了笔录，走出警局，就看到了那辆被她砸出一个大坑的保时捷。她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但在看到车前的大坑，也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个凄惨的事实。 　　她走到驾驶位旁边，轻轻地敲了敲玻璃，不一会儿，车窗就被摇下来了。 　　江春水对司机说：“先生，我们来谈谈保险和赔偿问题？您的车应该上保险了吧？” 　　如果上了保险，那她应该还能少赔点。 　　司机沉默了几秒钟，没敢说话。 　　紧接着，后座的车窗再一次被摇了下来，不过这一次，江春水没有看到沈令燃。 　　没看到大老板那张高冷得极具压迫感的英俊面孔，江春水瞬间松了口气。 　　但是下一秒，江春水就听见司机对她说：“小姑娘，上车吧。” 　　江春水：…… 　　江春水：“……啊？” 　　司机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右脸，然后对她说：“你脸上有伤，今天不好好处理了，明天肿得更厉害，这里交通不是很方便，顺路送你去医院吧。” 　　她皮肤白，肤质又嫩，刚才被那个人贩子扇了一巴掌之后，半张脸都有些肿，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 　　江春水犹豫了一下，有点不敢答应。 　　她在不久之前刚砸了老板的车，现在还让老板开车送她去医院，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的发展有种作死的节奏。 　　耽搁了这么久，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江春水着急回家，就婉拒了司机的提议。 　　但是，司机一侧的窗户摇上去了之后，保时捷后座的窗子还是开着的。她刚想提醒对方没关窗子，就听到了一个清冷低沉的男声，对她说道：“上车。” 　　大、大老板的声音…… 　　江春水莫名有一种要去赴鸿门宴的感觉。 　　但是既然老板已经放话了，她要是再不上车，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于是，江春水暗暗地握紧拳头，给自己加油打气，然后心一横就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 　　车里开了空调，是和蒸得人头晕的闷热截然不同的凉爽。 　　江春水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一直都低着头，不敢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和年会时远远望过去的感觉截然不同，特别是她还因为砸了车而心虚，以至于这个男人现在给她的压迫感是前所未有的高。 　　“谢谢老——” 　　“板”字还没说出来，一个拿着冰袋的手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因为伸直胳膊的缘故，腕上的西装和衬衫微微上移了几分，露出一截白皙精致的手腕和一款价值不菲的皇家橡树计时码表。 　　江春水突然就觉得眼眶一热，自从外婆住院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感受到来自于人类的善意。 　　她有些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双手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冰袋，小声地补完了刚才的那句话：“谢谢老板。” 　　江春水一边用冰袋敷脸，一边暗想：这可真是个“以德报怨”的好人，不仅没提让她赔修理费的事情，而且还愿意送她去医院。 　　她忍不住侧过头，像一只慢慢从窝里探出头的小仓鼠，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西装，高鼻薄唇，眉目如画，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正侧眸望着她，明明是一副很冷淡的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酥。 　　江春水刚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司机突然就是一个急刹车。 　　她没坐稳，整个人就扑了过去，直接撞进了男人的怀里。她一只手抓着冰袋，另一只手扯着男人的西装，双臂环着他的腰，鼻尖撞在了对方的胸肌上，疼得她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呜……好疼。”江春水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沈令燃顺手扶了她一下，女孩纤瘦柔软的手腕触手生温，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个人贴得极近，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暧昧了起来。 　　她隔着衬衫和西装外套，单手摸着男人精瘦的腰身，将对方当成一个支力点，想快点爬起来，但是紧随其后又是一个急刹车，让她再一次倒了回去。 　　这一次，她整张脸都埋进对方的胸口，淡淡的冷松味儿萦绕在鼻息之间，是一种禁欲又矜贵的味道。 　　“沈总……猫……”司机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解释，但是在看到后座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之后，瞬间扭回头。 　　助理关延压根就没敢吱声，更没敢回头。 　　等到车子在医院的停车场停稳之后，江春水才从男人的身上爬起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连耳朵都红了。 　　男人身上精壮的胸肌和腹肌，就算是隔着西装，摸起来也相当舒服。 　　江春水握着冰袋，重新贴在自己的右脸上，然后挺直上半身，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 　　“对不起……”她闷声闷气地道歉着说，“我不是故意占您便宜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第二更~ 　　感谢1397的地雷 　　感谢施氏试食石狮的地雷 　　爱你萌呦(づ￣ 3￣)づ 第3章 　　关延觉得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他跟在沈令燃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新鲜的说法。 　　以沈令燃的社会地位，想要借着他往上爬的人多如牛毛。只是自家老板向来洁身自好，没沾上过任何花边新闻，却不想今天就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被人占了便宜。 　　虽然……江春水并不是故意的。 　　但是，她没受伤的那半张脸也红了个彻底。 　　江春水抬头看了一眼沈令燃，然后打开车门，留下一句“谢谢您我先进医院了”之后，就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下了车。 　　沈令燃放下车窗，盯着那个渐渐走远的背影，漂亮的桃花眼微眯，似乎在想着某些重要的事情。 　　车上沉默了好久，暧昧的气息也逐渐散去。 　　司机战战兢兢地说：“沈总，我……” 　　一旁的关延忍不住笑了，对他说道：“老刘，你给沈总开车多少年了？” 　　司机想了想，然后说：“快五年了吧。” 　　关延点了点头，笑着说：“时间挺久了呢。” 　　司机越发茫然地挠了挠头，有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沈令燃才说：“年终翻倍。” 　　司机：？？？！！！ 　　…… 　　江春水到了医院先去先挂了号，等她给自己赖以生存的脸蛋上了药之后，拎着一大袋子消炎药，就往外婆的病房走去。 　　她的外婆已经失去意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躺在加护病房里，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依靠着现代的先进医学设备，勉强维持着一口气。 　　病房查得很严，江春水能进去的机会并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趴在门外，透过玻璃看着病床上尚有一丝气息的外婆。 　　就在这时，江春水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快速躲进卫生间，才接起了电话。 　　沈令融暴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江春水！你这个叛徒！” 　　说起沈令融，江春水就忍不住咂嘴。 　　这人，就是个装备满级的沙雕。明明是个跟女生面对面说话都会脸红的人设，还非要集齐早恋、逃课、打架、泡吧、抽烟、喝酒、烫头这七颗龙珠召唤神龙……啊不是，是成为一个优秀的不良少年。 　　别的龙珠他都可以自己集齐，但是早恋这事儿，总得有人配合才行。于是他就盯上了缺钱的江春水。 　　江春水别的都不用做，只要是有人问她“你男朋友是谁”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回答出“沈令融”三个字就OK了。这样，外婆的医药费就有了着落。 　　说实话，跟沈令融这样的沙雕合作，江春水还是很开心的。但是，再开心也不如一夜暴富来得实在。 　　富家少爷和富家太太的区别，从出手的大方程度上，就彰显得淋漓尽致。 　　所以，江春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的“爱情”，卷着一千万巨款跑路了。 　　她把自己的良心挖出来，扔进了洗手间里，顺便用水直接冲走，然后一本正经地跟沈令融说：“对，我就是叛徒，关键是你妈开出来的条件太诱人了，不答应的话简直不是人！” 　　沈令融问她：“什么条件？难道老子给你的钱不够多吗？！” 　　江春水回答道：“阿姨给了我一千万，还不用我装着跟她谈恋爱，比跟你交易划算多了。” 　　沈令融：…… 　　沈令融气得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春水收好手机，又揉了揉自己被震得发麻的耳朵，最后看了一眼病房里的外婆，拎着一袋子消炎药，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后，江春水按时开了直播。她解释了一下自己今天的特殊情况，所以直接把摄像头压了下去，直播屏幕里就看不到她的脸了。 　　她的直播间里人气尚可，只不过非娱乐区的直播间普遍人气低迷，所以她才成了这个区域里的第一。 　　高考已经结束好多天了，但是为了生计，江春水还是继续保持着直播的习惯。 　　没了高考的压力之后，江春水在直播时跟观众互动的频率，也会更高一些，对直播效果来说也是个好事。 　　直播刚一开，她的直播间里就刷过了一片流星雨的特效。 　　流星雨是星典TV的直播间里价格最贵的礼物，价值五位数。 　　江春水的死忠粉里，有一个特别土豪。虽然现在不经常来了，但是只要一来她的直播间，肯定会刷一个流星雨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江春水特意调了摄像头，露出没受伤的那半张脸，笑了一声，然后说：“谢谢燃哥的流星雨！”说完，她还顺便卖了个乖，“本来我今天跟男朋友分手了，又遇到了一大堆烦心事儿，看到燃哥的流星雨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这个粉丝的ID叫做“社会你燃哥”。江春水平时就直接叫他“燃哥”，听这名字挺社会的，像是个不良少年，但是燃哥平时的做派却是十足十的老干部风格。 　　比如现在，一条缀满了星星特效的弹幕，从江春水的直播间上方飘了过去。 　　——好好学习，早恋不好。 　　“噗，”江春水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扭开摄像头，然后继续说，“知道啦知道啦~我开始好好学习啦~”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大学英语四级真题全解》，还有一大堆的笔记。 　　做完了两道选择题之后，江春水突然想起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翻出手机，登陆了星典TV的APP，然后在直播间的粉丝群后台找到了“社会你燃哥”这个人，点开了私聊的按钮，发了条消息过去。 　　大河向东流：燃哥燃哥~有个事儿跟您说一下~ 　　很快，对面就回了一个“？”过来。 　　江春水噼里啪啦地按着输入法，删删减减了好多次，才发出了一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其实我想说，你以后不用再送我这么贵的礼物了，我今天突然暴富，最近几年应该都没事了，我知道您特别特别特别有钱，但是被您照顾了这么久，我挺不好意思的。 　　江春水开始直播的契机非常简单，就是因为不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效率太低。有一天她因为兼职出了些岔子，开直播晚了半个多小时。她自己都没当回事，因为直播间里平时也没几个人，但是却有一个粉丝问她怎么了。 　　她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缺钱去兼职了”，结果这个大仙当场给她刷了十万块钱的礼物。 　　江春水瞬间吓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她艰难地爬起来，看着屏幕上金光闪闪的流星雨，紧张地吞了吞口水，颤抖着声音说了声“谢谢”。 　　这时，直播间最上面就飘过来了一条弹幕。 　　——好好学习，按时直播。 　　江春水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差点一个腿软跪下去高呼“是的爸爸！好的爸爸！” 　　从这以后，江春水再也没有去做那些时薪很低的兼职，而是一心一意地直播学习。 　　后来，她和燃哥混得比较熟了，就会在私信里插科打诨问他，为什么总有时间看自己直播。 　　燃哥似乎都是在加班的时候看她直播。 　　最开始的时候，燃哥好像很忙，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好几次江春水都要睡了，燃哥还说有很多工作没有弄完。 　　后来，燃哥的工作似乎走入了正轨，不再每天都泡在办公室里，多了很多出差的工作，刷给她的礼物也越来越多，但是来直播间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算起来，江春水也快半个月没见到燃哥上线了。 　　江春水等了半天，也没见对方回复自己，以为对方有些生气。 　　她看了看自己发出去的消息，好像炫富的意图也没有很明显吧……再说了，她是真的不想总让人家破费。 　　于是，江春水想了想，又编辑了一条私信发了过去。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别生气啊，我真的特别感谢你也特别尊敬你，这么久了我虽然一只都叫你哥，但是在我心里你就跟爹的存在差不多了，我是真的不好意思让你再为我破费了。 　　发完，她还委屈兮兮地补了一个“大哭”的表情来卖惨。 　　她不知道燃哥的年纪多大，但是既然对方这么有钱，工作又那么忙，想必在公司里至少是个主管级别的人物，一般这种职位的人，年纪都不会太小。 　　再加上对方素日里就是一种老干部般的作风，这种长辈一样的感觉就越发浓郁了起来。 　　沈令燃刚交代完关延一件很重要的事，再将视线移回电脑屏幕上时，就在聊天窗口里看到了那个“爹”字。 　　英挺的剑眉忍不住抽了一下，沈令燃的心情突然变得有点复杂。 　　而江春水的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自从回到家，她就一直都害怕于明给自己打电话。 　　虽然当时在车上沈令燃没有直接说赔偿的事情，但是既然对方知道自己是星典的签约主播，那肯定是老板报仇——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他当然不用着急了。 　　江春水突然察觉到燃哥好像正在忙，而对于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烦恼，对方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就切出了聊天窗口，继续学习去了。 　　她提心吊胆地等到了第二天，该来的还是要来。 　　接到了于明的电话之后，就听着对方在手机里给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江春水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所以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静静地挨着骂，然后直接坐地铁去了星典的大楼。 　　星典TV的执行长和于明都在大楼门口等着她。刚一出地铁口，江春水就被于明揪着耳朵拎上了私家车。 　　“我的小祖宗啊！”于明都快急疯了，“你说你随手拎个砖头拍哪儿不好？非要砸大老板的车？！” 　　执行长也皱着眉，一脸严肃的表情，并说：“都别吵了，小江，你一会儿去了起锐嘴巴甜一点，要是能不连累星典……算了我觉得好像没啥可能。” 　　于明：“那就真没办法了？” 　　执行长想了想，然后说：“反正星典也是起锐子公司里的吊车尾，车已经砸了，还能有更坏的状况出现么？” 　　江春水弱弱地举手问道：“执行长……于哥……老板真的很生气吗？这么严重吗？我昨天——” 　　昨天在车里瞧着好像也没有大爆发的迹象啊。江春水这样想着。 　　执行长冷笑一声，对她说：“点名要你亲自去起锐，你说严重不？” 　　江春水瞬间闭嘴。 　　她一路忐忑地到了起锐，关延似乎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等到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口，执行长和于明不约而同地正了正衣服，调整了一下仪表，然后准备进去。 　　但是，却被关延拦下了。 　　关延说：“你们两个先在这儿喝点茶。” 　　执行长一头雾水，指着江春水反问道：“那她呢？” 　　关延笑了笑，然后说：“她自己进去。” 　　闻言，江春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说实话，她现在真的很想拔腿就跑。 　　但是关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不着痕迹地把江春水往办公室的门口推，然后敲了敲门，隔着门说了一声：“沈总，人来了。” 　　然后，他直接打开门把江春水推了进去。 第4章 　　江春水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总喜欢弄一个和篮球场差不多大的办公室。 　　她的后背贴着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子里的一切。 　　沈令燃背对着落地窗，办公桌是深色的实木，而办公室里的装潢又是一种简约的现代风格，再加上他这个人周身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莫名地就让这个屋子冷上了几分。 　　沈令燃抬起眼眸，漂亮的桃花眼看着她，然后沉声说：“过来。” 　　他的音量不算很大，但是音色却又低又沉，极有穿透性，江春水被这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震得耳朵有点酥。 　　江春水走到他面前，隔着宽宽的办公桌，紧张地背着双手，十指不停地纠缠着，气息略有不稳，胸前起伏不定，特别是她生了一张稚嫩的学生面孔，看起来跟教职员办公室里罚站挨训的学生差不多。 　　沈令燃没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他的眼睛很漂亮，眸色清冷明亮，睫毛纤长卷翘，只是他周身的气场太过强大，将这份精致的感觉压了下去，给人的感觉就只剩下了独属于上位者的强势感。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江春水迅速认怂，她连忙道歉着说：“对不起老板！我错了！” 　　她一边说，一边鞠了个标标准准的90度直角躬，或许是因为她的个子偏矮，额头一下子就撞在了沈令燃的办公桌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嘶……”江春水捂着自己的脑门直起腰，吃痛地皱了皱眉。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沈令燃，委屈兮兮地说：“老板，你说怎么赔我就怎么赔，你别生气就行。” 　　纤长的睫毛微颤，沈令燃抬起眼眸看她，然后说：“车已经空运回德国了。” 　　江春水盯着对方的脸，然后自己琢磨着对方的话，就得出来了一个结论。 　　沈令燃的潜台词无非就是：你说你赔？你赔得起吗？ 　　意识到对方的这个潜台词之后，江春水突然很想一拍桌子大喊“老娘怎么就赔不起了你少看不起人！”，但是，先别说她还想继续在星典TV继续干下去，就单单说医院里一大堆等着清缴的单子，江春水突然就怂了。 　　她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校服袖子，然后小声问：“那、那怎么办……？” 　　这时，沈令燃突然问她：“你是学生？” 　　江春水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沈令燃又说：“写检讨。” 　　江春水：“……啊？” 　　沈令燃认真地说：“一千字。” 　　江春水：……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沈令燃，思考着“一千字检讨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个问题，紧接着她就看到沈令燃的眸子稍稍一撇，示意她坐到旁边的桌子上去。 　　江春水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看着办公桌上散着的一叠A4纸，依旧茫然。 　　但是沈令燃却不再看她，转而继续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了。 　　江春眨了眨眼睛，最终还是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根黑色水性笔，开始一笔一划地认真写检讨。 　　与此同时，办公室外。 　　星典TV的执行长和江春水的经纪人于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同坐一张茶几的周围，关延就显得淡定多了，于是他忍不住劝道：“两位，放松一下。” 　　执行长还能讪讪地配了个笑脸，毕竟是大老板身边的秘书，不好得罪，但于明却忍不住了。 　　他抓着关延的肩膀就是一顿穷摇，然后暴躁地问他：“我放个毛毛球的松啊我放松！你知道那小祖宗干啥了吧！她砸了沈总的车啊啊啊啊啊！我是知道她肯定‘死无全尸’了但我还想多活两年啊！” 　　关延扯开他的手，安抚道：“淡定。” 　　于明：“我淡定不了啊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沈总是出了名的铁腕政策，去年就连他亲叔叔都被他从董事会里剔出去了，怎么可能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好脸色。” 　　他也是从直播这个圈子刚开始兴起时就进入了这个行业，到现在也好几年了，手下带过的大小主播无数，向来都是管理得井井有条，没想到一世英名就毁在了一个小姑娘手里。 　　关延喝了杯茶，幽幽地劝他：“于明，你最好还是考虑换个工作吧。” 　　于明生无可恋：“我知道，我昨晚投了好多简历。” 　　关延像数年前在寝室里和对方喝酒时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可能不用带主播了，带艺人吧。” 　　于明：……？ 　　关延又说：“其实沈总一直都想换台新车，你带的人没准算是因祸得福了呢。” 　　关延略有深意地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执行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才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他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问道：“那小江今天来的事儿，喻小姐知道么？” 　　起锐里有头有脸的明星，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但是要说最亮眼的那颗星，肯定非喻霜降莫属。 　　十七岁出道，十八岁摘得国际级别电影节的影后桂冠，这几年来，只要是由她出任主演的电影，无一不是票房大卖，可以说是娱乐圈里的传奇性人物。再加上对方家世显赫，只是因为本家没有涉足娱乐行业，所以才把经纪约签在了世交沈家名下的起锐公司。 　　据说，当然只是据说，沈家和喻家似乎一直有意联姻，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公开。不过这件事好像已经成为了大家默认的事情了。特别是起锐里意图接近沈令燃的女艺人，无一不被喻霜降狠狠收拾一番。 　　想到这里，他不免为江春水担忧了起来。 　　但是关延却依旧淡定自若，他推了推于明，然后说：“老于，你劝劝他。” 　　于明自己正闹心着，根本没心情劝别人。 　　反倒是执行长感慨着说：“也不用劝我了，我就祈祷着沈总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赶紧过这劲儿就好了，再说——” 　　他顿了顿，然后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起锐里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艺人那么多，小江根本都没长开，年纪小也不会来事儿，我估计不用等喻小姐知道，就K.O了。” 　　于是，他也安安静静地继续喝茶了。 　　反倒是于明一个人操着亲妈一样的心，担忧着办公室里的小姑娘。 　　实际上，被人深深担忧着的江春水，现在过得确实不太顺心。 　　高考作文也就八百字而已，现在让她憋一千字的检讨出来，实在是困难。 　　江春水不算那种传统意义上的乖学生，但是从小到大也没做出过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所以检讨书还真就是第一次写，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她搜肠刮肚地胡写瞎编了半天，在每一个名词前面都加了至少三个形容词，这才勉勉强强凑够了一千字。 　　江春水看着自己七拼八凑写出来的检讨书，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拿着那几张A4纸，慢腾腾地走到沈令燃桌前，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白嫩的小手，沈令燃放下手边的工作，抬起头看着她，那张素白的小脸带了丝忐忑不安的意味，正怯生生地望着他。 　　江春水看到他接过了检讨，悬着的那颗心算是放下来了一半，然后继续紧张地盯着他看，等待着对方的“圣裁”。 　　让她觉得要命的是，沈令燃似乎看得非常认真，他那认真的表情跟他看几个亿的商业合同时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 　　想到自己在中间编造的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形容词名词，江春水就越来越心虚了。她觉得自己很可能要挨揍。 　　但是，出乎江春水意料的是，沈令燃似乎没有挑她其他的毛病，反而是在一个四字成语上画了个圈圈。 　　红色圈圈里的文字刚好是“英明神武”。连起来就是“英明神武的老板大人”。 　　江春水快被这个中二的形容手法羞耻得昏厥过去。 　　她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脸，然后小心翼翼地透过中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打量着沈令燃的表情，一旦对方皱了个眉，她马上就跑路，免得被揍。 　　但沈令燃好像没有生气，他反而是认认真真地询问道：“你上次用这个词，形容过什么人？” 　　江春水想了想，然后闷闷地说：“包青天……？” 　　作为高中生作文里的高频人物，江春水几乎脱口而出就是这个名字。 　　这时，沈令燃才皱了皱眉。 　　他侧眸看着她，又问：“我很老？” 　　沈令燃最近对这件事非常敏感，归根到底，还是那天晚上的一个“爹”字，几乎都成了他的心魔。 　　如果非要说年纪，他在这个阶层中可以说是最年轻的人了。明明只有二十五岁，却对起锐这种规模的企业具有绝对的控制权，简直可以说是从言情小说里走出来的霸总男主角。 　　但关键是，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实在是太年轻了。 　　江春水放下双手，讨好般地试探着说：“那我换个词儿？” 　　沈令燃没再些什么，似乎在等着听她换的新词是什么。 　　江春水深吸一口气，她迅速搜刮着自己大脑中的词汇存储，然后挑出来了一个和沈令燃的脸对得上号的形容词，然后小声说：“英俊潇洒的……老板大人？” 　　“嗯，”沈令燃点了点头，然后把检讨递回给她，又说，“这次对了，去重新写。” 　　江春水：…… 　　她莫名其妙地拿回自己的检讨，然后一步三回头地往刚才的桌子那边走。 　　等到她重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于是，江春水不怕死地问道：“老板，您是不是就想听我拍马屁？” 第5章 　　空气中是死一样的沉寂。 　　江春水盯着距离她不远处的那个男人，他长了一张高冷又英俊的面孔，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正经”两个字，单看外表，实在是没办法跟“喜欢别人拍马屁”这个属性联系到一起去。 　　但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表示他确实喜欢这种事。 　　沈令燃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很漂亮的弧度，然后又很快抬起眼皮看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觉得呢？” 　　江春水觉得，这应该是一道送命题。 　　于是，她眼观鼻鼻观心地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拿着笔趴在桌子上，认认真真地说：“老板我错了，我好好写检讨书。” 　　沈令燃这才回过头，继续处理自己手边的工作。 　　等到她昧着良心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沈令燃夸得地上仅有天下无双之后，沈令燃才把她放出来。 　　办公室的门缓缓阖上，江春水站在门口，看着同样一脸忐忑的于明，突然有一种小鸡仔瞧见老母鸡的心酸感。 　　执行长估计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提前离开了，只剩下于明在这里等着她。 　　江春水眼眶有些酸，喊了一声：“于哥！” 　　于明看到她胳膊腿齐全地出来之后，也十分欣慰地问她：“没事儿了吧小江？” 　　江春水点了点头，然后说：“这周没事了，但是老板说让我下周末自己来这里。” 　　于明疑惑。 　　江春水解释道：“我今天的表现老板还是有点不满意，他让我周末再来。” 　　说完，她就觉得一通心酸。 　　江春水决定去学校的图书馆里翻翻各种写作工具书，连写两千字的马屁检讨，她那不算丰富的词汇素材库已经不够用了。 　　要说这人啊，总得有点什么毛病。 　　就像很多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一样，要不然就是胃病、要不然就是神经病、要不然就是偏执狂、要不然就……好像没点什么稀奇古怪的毛病，都不好意思当总裁了。 　　而他们这位大老板更是有意思，就喜欢别人拍马屁。江春水估计着，沈令燃应该是觉得，把这些彩虹屁直接说出来羞耻度太高，所以才非要让别人写成小论文给他看才行。 　　但是，江春水没把“写检讨”这件事说明白，这就导致关延和于明两个人的表情瞬间就微妙了起来。 　　关延在起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而于明又是亲眼见证着直播行业的兴盛，对于江春水这种含混其词的说法，两个人瞬间就脑补了十万字的脖子以下不可描述。 　　于明带了江春水小半年，如果不算这次的意外，这姑娘一直都挺给他省心的，而她长得也漂亮，又招人疼，于明有些于心不忍，于是问她：“小江啊，你要是周末没时间来，可以不来的。” 　　说到底，江春水还是个学生，而且看起来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如果现在离开起锐，也可以签别的公司。比如思华公司就不错，虽然比不过起锐，但是在小荧幕领域里，思华的能力甚至可以和起锐并驾齐驱。 　　江春水没听懂对方话里的深意，于是便按照字面的意思如常回应道：“我高考结束了呀，每天都我有时间的。”她挠了挠头，然后继续对于明说，“我自己来就好了，于哥你可以正常休息。” 　　于明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却被关延一个眼神制止了。 　　关延办公桌上的传呼铃突然响了，于是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于明，又看了一眼江春水，然后就进了总裁办公室。 　　江春水跟着于明回到了星典，打了个卡之后，就回学校了。 　　高考结束之后，江春水的时间就稍微松了一些，白天也有时间去做一些兼职。但是作为星典TV的签约主播，每天的晚上她还是会按时直播，只不过直播的气氛比备考时轻松了许多。 　　很可惜的是，燃哥不经常来她的直播间了，这就让她在扯淡之余非常思念燃哥……的流星雨。 　　江春水的直播间能有现在的人气，多亏了这个土豪的粉丝，因为星典TV的直播平台有一个规矩，只要是有观众给主播刷了流星雨这个礼物，就会在全平台所有直播间里公告，这时就会有许多观众涌入江春水的直播间，等待着三分钟之后的“抢星星”游戏。 　　虽然抢到的“星星”大多都是几毛钱的小礼物，但是却能在最大程度上为自己喜欢的主播打广告。 　　周六晚上，江春水关闭直播之后，看着仍然是灰色的那个名字，心一横，直接戳进了私聊的对话框。 　　聊天窗口里还停在两个人上次的聊天记录上，燃哥对于她的那几大串话，只留下了“好好学习，不要多想”这八个字。 　　有时候江春水真觉得，燃哥就像她爹似的。无论跟她说些什么，永远都把“好好学习”这四个字挂在最前面。 　　不过，看到对方名字里的那个“燃”字，江春水瞬间就想到了自己明天要去见的沈令燃。 　　明明也带了个“燃”字，但沈令燃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不像燃哥那么……慈祥。对，就是慈祥。 　　江春水胡乱地按了手机的菜单键，强制退出了星典TV的APP，然后把手机一扔，转过头抱着抱枕，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 　　等到了周末早上，江春水心情不佳地按掉闹钟，因为周末还要起大早，所以她在心里大骂了沈令燃一百次。 　　等她到了沈令燃的办公室之后，又在对方办公桌旁边的空桌子上，看到了一大堆雪白的A4纸。 　　江春水突然就觉得脑壳疼。 　　她捏着水性笔，像小仓鼠一样双手搭在桌前，然后将下巴垫在上面，侧着头看沈令燃，一副乖到了极点的表情，开口问他：“老板，我今天也要写一千字吗？” 　　沈令燃看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春水强忍着把A4纸糊在对方脸上的冲动，又小声问他：“那我还要写多久呀……我周末也想出去玩儿嘛。” 　　沈令燃放下手里的文件，然后侧身拉开自己右手边的抽屉，单手提出来了一大堆本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对她说：“写完了过来挑。” 　　江春水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问道：“挑什么？” 　　沈令燃：“剧本。” 　　江春水：……？？？ 　　她放下笔和A4纸，三两步小跑到沈令燃身边，然后狐疑地摸着对方扔在桌子上的本子，刚一打眼，就被吓了一跳。 　　“曲思媛导演……”她惊得瞪大了眼睛，捏着本子激动地问沈令燃，“我、我真的可以拍戏吗？！” 　　她还没上大学，难道就能像那些背景过硬的星二代一样，接本子拍戏了吗？而且还是曲思媛导演诶！她连去曲思媛导演的片场送盒饭都不敢想，何况是参与进去。 　　看到那双亮晶晶的杏眸，沈令燃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不着痕迹地抽回对方手里的剧本，然后说：“写完挑。” 　　“成嘞！”心有期待，江春水瞬间就干劲满满，“您就听着我给你吹彩虹——咳。” 　　求生欲使她把“彩虹屁”这三个字的最后一个字憋了回去。 　　然后，她红着脸小声说：“我、我是说，我一定好好作检讨。” 　　说完，江春水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开始写检讨。 　　中途，关延因为公事曾经进来过一次，但是也没有多看一眼。他在沈令燃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什么该多看、什么不该多看他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再好奇，他也得憋着。 　　于是，关延目不斜视地走出沈令燃的办公室，然后跑到没有监控的角落里，蹲在墙角给曾经的大学室友于明发了个消息，告诉对方江春水目前没发生任何事。 　　但于明还是放心不下，他在自己家里一边看韩剧，心里暴躁得不行。最终还是把电脑一关，换了衣服开车来到了起锐的大楼。 　　他到的时间很巧，刚一下车，就看到关延送江春水出来，江春水手里还拎着一个本子，看起来像是剧本。 　　关延对他说：“正好，你来了，我就不去了，你陪她去试戏好了。” 　　于明疑惑：“什么试戏？” 　　江春水将剧本塞到于明手里，然后笑眯眯地说：“于哥，我可以拍戏啦！虽然只是龙套……但是这可是曲思媛导演的本子诶！” 　　他皱着眉看了一眼关延，然后关延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这一刻，于明的心里是有点微妙的。他确实没想过，江春水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份心计。但既然是他手下带的人，能从直播行业转而去拍戏，也算是一个好的出路，他也不好拦着。 　　关延又说：“你手下的其他主播，让星典的其他人带吧，以后你在星典只带小江。” 　　于明一听，有点懵，然后问：“那试戏……？” 　　关延：“今天你先跟着，我估计过不了多久，起锐就会派人和小江联系，但是直播这块还是你负责。” 　　于明点了点头。 　　说来也巧，曲思媛的新剧是行业背景的职场剧，大部分镜头都是在室内取景，所以试戏的地点就在起锐的四楼。 　　于明带着江春水上了四楼之后，不约而同地一起懵了。 　　似乎是因为关延提前关照过，所以两个人没在混乱的现场站多久，就有一名副导演过来接应了。 　　曲思媛的名头很响，所以规矩也多，在她的戏里，除了男主演和女主演之外，所有人的试戏都安排在了一起，无论是微博粉丝一千多万的新晋小花旦，还是只有几千粉丝的小透明，都在同一个大厅里排队等着试戏。 　　江春水这次来试戏的角色，是一个说完了三句台词就领便当的路人甲。 　　但是她依然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拍戏，是她正式进入娱乐圈的契机。 　　于明陪她坐在角落里，认认真真地对着简短的几句台词，江春水背得认真，倒也不怎么紧张了，反倒是于明的腿一直在抖。 　　等到曲思媛的助理叫到了江春水的号码之后，她才放下本子，整理了一下衣角，然后走进了试戏间。 　　她刚一进去，迎面就听到了一句嘲讽：“呦，这就是那个突然来的空降啊？” 　　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孩子年纪不大，但却是最近炙手可热的新贵小花旦关璐。关璐因为出演了一部网剧的女一号走红，所以现在才开始进军上星剧，拿到了曲思媛导演手下的女二号。 　　江春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曲思媛，只有三个副导演在跟进度。 　　副导演轻咳一声，然后说：“开始吧。” 　　江春水突然觉得有些后怕，因为这段戏里……有打戏。她的角色是一个栽赃了女主角的炮灰路人，而作为女主角好友的女二号，就在这场戏里扇了她一个耳光。 　　她觉得自己最近实在是流年不利，怎么到哪里都被扇巴掌呢。 　　但是为了演戏，也只能豁出去了。 　　只是这个关璐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扇了她好几次都说戏感不对。曲思媛不在这里，副导演又碍于关璐和沈令燃的助理关延之间的关系，也不敢说些什么。 　　江春水第四次从地上爬起来站好，捂着自己有些发痛的右脸，强忍着一鞋底抽在对方脸上的冲动。 　　这时，江春水突然听见身后响起来开门声。 　　紧接着，坐在前面的三名副导演齐刷刷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为首的那个人赔笑着说道：“沈总，您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个正经言情文，是个玛丽苏属性的沙雕文，男主只想谈恋爱，女主只想要钱，结果男主就被气出心脏病了（不 　　最后感谢桃乐西的地雷，爱你呦(づ￣ 3￣)づ 第6章 　　进来试戏之前，江春水曾经听于明说起过，马上要和她搭戏的这个新晋小花旦名叫关璐。 　　似乎是因为于明和关延是大学室友的缘故，所以两个人的关系很好，连带着于明也比较了解关璐。 　　关璐是关延的妹妹，因为关延的关系，经常能见到沈令燃，而且她是唯一一个距离沈令燃很近，但是却没有被喻霜降狠狠整过的女艺人，这样就显得她的身份特殊了起来。 　　关璐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岁，还在念大二。高考之前拍了一部青春题材的网剧，担任女主角，上大学之后这部剧一播出，关璐便顺势走红，一时之间成为了新晋小花旦里最热门的第一人。 　　江春水对关延的印象非常好，总觉得这个男人比起沈令燃，平易近人多了，也好说话多了。她在沈令燃办公室里有什么需要，比如渴了饿了，都不敢跟沈令燃说，但是这时关延就非常贴心地给了她最需要的东西。 　　但是，她没想到关延的妹妹居然这么难搞。 　　江春水捂着自己被扇了四次的右脸，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是拍戏就是这样，有很多苦都是必须要受的，哪怕这种苦是拍戏的搭档非要给你的，也得受着。 　　对于这一点，江春水还是非常明白的。与其说是敬业，不如说是流年不利。 　　她跟着试戏间里的这些人，一起喊了声“沈总”，然后她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甚至站在了关璐的身后，给沈令燃让出来了一条宽些的通道。 　　沈令燃很快就走了过去，与江春水擦肩而过时，甚至没有正眼看她，而是坐在了摄影机前的椅子上，盯着监控器，垂眸问了一声：“曲导不在？” 　　为首的副导演陪笑着说：“曲导临时有些事，让我们先盯着，左不过是一个很小的角色，有B组的导演跟着就行了。” 　　沈令燃“嗯”了一声，然后又说：“继续。” 　　副导演一愣，他在这行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角色试戏时，制片方的老板来看，要知道，哪怕是男女主演的试戏或是定妆，制片方的老板也很少会来。 　　但是既然最大的老总已经发了话，副导演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挥了挥纸扇子，示意前面的两个年轻女孩继续。 　　关璐的表情在沈令燃进门的一瞬间，就不自觉地变了个模样。 　　大概是因为年少成名的缘故，她平时总是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傲气，但是见到沈令燃之后，这份傲气瞬间就全部都收敛了起来，只剩下了独属于少女的害羞和娇气。 　　这种变化实在是太明显了，以至于在江春水又一次开始和她对戏的时候，莫名觉得面前这个娇憨的少女，和刚刚扇了她四个耳光的女人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甚至开始关心江春水，问她：“你痛不痛呀？需要休息一下么？” 　　江春水：…… 　　她见过戏精，但是像关璐这种高级戏精，她还是第一次见。 　　江春水被她腻得受不了，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关系。 　　说完，两个人继续走台词。 　　江春水心里还在祈祷，希望关璐装温柔能装到底，这次扇她也能力气稍微小一点，她还没有正式进入娱乐圈，现在大部分的收入还是来自于直播，好歹她也是个靠脸吃饭的“花瓶”，总挨耳光也太对不起自己这张脸了。 　　但是，她意料之中的痛苦却并没有降临。耳光落下来之前，试戏就被沈令燃叫停了。 　　副导演握住了关璐的手腕，对她们两个人说：“先停一下，沈总有话要说。” 　　两个人狐疑地对望了一下，然后一起转过身，并肩站好，等着沈令燃发话。 　　江春水内心七上八下的，其实关璐有一点说得很对，哪怕只是一个路人的角色，她现在也属于空降。 　　但她又不是凭白得来的这个路人角色。 　　她写了三千字的彩虹屁，才从沈令燃手里换来了一个路人角色，也是来之不易的好嘛！ 　　可是，她不知道沈令燃现在在想些什么，他会不会觉得这个买卖不够划算，所以想把她从曲思媛的剧组里剔出去？ 　　然而，沈令燃开口之后的第一句话却没有对江春水说，而是对关璐说的：“试了几次？” 　　关璐想到没想，就回了实话：“算上刚才没过完的那次，试了四次。” 　　这时，沈令燃才把目光转向江春水。 　　那双清冷又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她看了半天，直到江春水觉得有点发毛，沈令燃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又状似关切地问关璐：“不顺利？” 　　关璐受宠若惊，连忙解释：“有一点点不顺利，不过，再让我来一次，应该就没问题了！” 　　“四次了。”沈令燃说。 　　他似乎很强调这个次数，话音一落，他又侧眸看了一眼身边的副导演。被这样冰凉的目光扫了一下，副导演觉得膝盖有点软。 　　试戏间里陷入了一阵不长不短的沉寂。 　　几秒钟后，沈令燃再度开口了：“换个角度来试。” 　　终于不再是窒息的沉默了，副导演简直激动得要哭了，他连忙走上前，将关璐和江春水两个人手里的本子调换了一下，然后对江春水说：“换着来换着来，你争取一条过啊。”他背对着沈令燃，说话的语气音调都是没问题的，但是表情却无比骇人。 　　毕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也不想得罪关璐。但是现在沈令燃坐在这里，也只能让两个人换了角色，再试一遍戏。 　　意识到角色调换了之后，关璐也有些懵。 　　她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沈令燃，但是坐在视频监控后面的男人，就像没有意识到她的求助目光一样，只是语气冷淡地说：“开始。” 　　江春水不知道沈令燃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要闹这么一出，但她知道，报仇雪恨的机会就要来了。 　　敬业和软弱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为了拍戏的效果好而受委屈，是一个艺人应该承担的，但如果是别人强加过来的痛苦，那她也断然没有一笑而过的胸襟。 　　说到底，江春水只是个有仇必报的俗人，说难听点，甚至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 　　她打小穷惯了，受得委屈不算少，以至于她在很小的年纪就知道，忍让这种美德对于穷人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又认认真真地捏了捏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就为了一会儿能够一下子把刚才受到的四个耳光全都如数奉还给关璐。 　　“关小姐，”江春水笑眯眯地对她说，“您别看我年纪小，我演技可好着呢。” 　　副导演看到她这副大仇即将得报的痛快表情，忍不住无奈地扶额。说实话，如果关璐真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硬生生抽了一巴掌，他这职位可能就凉凉了。 　　但是他也没办法阻止，毕竟发话的人是沈令燃。 　　一定凉凉和可能凉凉，他还是选择再抢救一下比较好。 　　副导演刚打完板子，江春水和关璐就开始你来我往地对台词。 　　三句台词之后，江春水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抽了过去。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接把关璐扇倒在地，关璐被她扇得一懵，连台词都忘了说，反倒是江春水一字不落地把本该属于女二号的台词说了出来。 　　副导演生怕又卡一遍，关璐又要被打，于是连忙拍着手说：“好，好好好，戏感不错，要是正式拍的话，估计也是一条过。” 　　沈令燃依旧坐在视频监视器的后门，没有多说什么。 　　副导演连忙走到他旁边，弯腰询问道：“沈总觉得怎么样？” 　　沈令燃说：“你比我专业些。” 　　副导演：“哪里的话，我就是曲导的副手。” 　　沈令燃又说：“既然你觉得可以一条过，就好。” 　　副导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秒，沈令燃就提出来了一个让他秃头的建议：“正式拍的时候也换了。” 　　副导演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看了看一脸惨白的关璐，又看了看沈令燃，问道：“沈、沈总您的意思是……？” 　　他的话还没问完，关璐就跌跌撞撞地走到沈令燃面前，眼眶红了一圈，有些歇斯底里的问道：“沈哥！我可是……这部剧的女二号！”随即，她又抬起手指着江春水说，“她是什么？！她算什么？！” 　　关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偶尔也会趁着找哥哥的便利，悄悄地看看沈令燃，对方或许对自己的态度不算亲切，但他对别人也是一样，从来都没有人被他特殊对待过。 　　甚至，关璐有时候觉得，她能比起锐里的其他女艺人更有优势，因为她可以借着关延的关系，多见到沈令燃几次。 　　沈令燃平时很忙，这种剧组里的事情，无论闹得多大，在他眼里也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所以也从来没有亲自任命过什么、强调过什么。但是今天，他居然指名让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新人代替她的位置。 　　关璐似乎是气急了，她借着关延的身份，在起锐里几乎没人敢惹她，哪怕是喻霜降，也看在关延的面子上跟她关系不错，甚至这次她能拿到女二号的位置，都是借了女主角喻霜降在曲思媛面前说了几句好听话。 　　副导演见关璐的情绪有些失控，连忙叫人把她送出了试戏间。 　　三个人一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沈令燃和江春水。 　　江春水整个人也是有点懵的，不过这种懵跟关璐的懵不一样，她是一种飘飘欲仙的懵。 　　从龙套角色直接一飞冲天变成了女二号，这是多大的馅饼啊，居然直接就砸在她脑门上。 　　这一刻，江春水突然就想起来于明送她来试戏时，那种微妙又复杂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于明该不会以为……她被沈令燃潜规则了吧？！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世纪的五好少女，江春水觉得这个问题很严肃，她必须要跟沈令燃说明白。 　　于是，她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到沈令燃身边，犹豫了一会儿，在大脑中将那些词汇组装出一个表意明晰的句子，开口问道：“老板，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想睡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心的小剧场】 　　小江：包养是吧？行行行，来吧，打钱打钱 　　燃哥：……（内心os：我tm只想谈恋爱） 　　—— 　　最后感谢桃乐西的地雷，爱你(づ￣ 3￣)づ 第7章 　　江春水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很有问题。 　　她这问题问的，无论沈令燃回答“是”还是“不是”，她接下来都没好日子过了。 　　如果沈令燃说“不是”，那她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冤枉了自己的老板，以后她在星典、在起锐还能有好日子过？ 　　如果沈令燃说“是”…… 　　那她能怎么办？她还能说“我是个正经人，我不能给你潜”么？ 　　开什么玩笑，她就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小姑娘，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肯定不能得罪沈令燃这种级别的金大腿。 　　但是，出乎江春水意料的是，沈令燃并没有很快回答她。 　　不知道为什么，江春水总觉得沈令燃的表情有点微妙，但他这人平时一贯是高冷的模样，冷不丁感觉他表情有什么变化，都觉得像一时眼花的错觉。 　　沈令燃沉默了一会儿，江春水就听到对方说：“还有总导演。” 　　江春水怔了一下，她看着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眸瞬间又冷下去了几分，没由来地觉得后脊发凉。 　　但是她也听明白了沈令燃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她这个“女二号”到底能不能稳稳拿住，还要看曲思媛对她是否满意。她最终是龙套角色还是女二号，都和沈令燃没有直接关系。 　　所以……就是没有潜规则的意思了？ 　　但是沈令燃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在疯狂暗示她这个意思。 　　江春水这样想着，但是她又不太敢确定。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连问不敢问了。 　　沈令燃从视频监视器后的椅子上站起来，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他有一副非常标准的模特般的衣架子身材：一米八七的个子，宽肩窄腰，一双长腿包裹在黑色的西裤里笔直而修长，脸就更不用多说，已经完全可以靠着颜值吃饭了。如果不提前告诉别人他是起锐的老总，别人肯定都以为他是哪个经纪公司的艺人。 　　江春水瞧见他走过来，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将通往门口的那条路让了出来。 　　沈令燃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然后离开了试戏厅。 　　江春水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但是她能思考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副导演就重新推门进来了。 　　江春水听于明说起过，曲思媛本来是思华公司的股东之一，这次的新剧是为了签喻霜降做女一号，才接受了起锐的项目和参。除了曲思媛的团队之外，也有一半的工作人员隶属于起锐，这名副导演就是其中之一，名叫刘默。 　　刘默算是起锐的老人了，但是在拍片子这种讲究天赋的行业，刘默无论混多少年，也难当总导演的大任，幸好他为人圆滑，所以在起锐里也很吃得开。不过，他的风评不好，经常借着选小配角的权力，潜规则一些没有名气的女艺人。 　　只是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几乎不能被当做一个人的黑点，所以于明也只是让江春水注意一点而已。 　　有了这样的提示，江春水在见到刘默时，瞬间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小江啊，”刘默皮笑肉不笑对她说，“你演技挺好的嘛。” 　　江春水往后退了一步，谦虚道：“一般一般……” 　　刘默冷笑：“你这一般的演技，直接把关璐一巴掌扇到医院去了，真是厉害。” 　　江春水：…… 　　对不起，她以前在沃尔玛兼职时扛过土豆和冬瓜，手劲儿还挺大的。 　　只是听了刘默的话之后，江春水就以为自己的女二号要凉凉了，却不料峰回路转。 　　刘默对她说：“下周三来试戏，曲导亲自把关，你能不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就看周三了。不过——” 　　刘默说到关键的时候，突然转了话茬。 　　他其实就是吃不准沈令燃对这个小姑娘的态度，如果沈令燃在意她，那为什么刚刚又在他拍马屁时，严肃地说一切按正常流程来走？但如果沈令燃不在意她，又为什么在关璐给她难堪时帮她解围？ 　　刘默活到四十多岁，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拍了大半辈子的马屁，但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真的拍不明白了。于是，他只能“按正常”的方式来对待江春水。 　　他看着江春水忐忑不安的表情，佯装高傲地把吊着不说的那句话，慢悠悠地补全：“不过，就算你过了曲导那一关，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关璐和喻小姐的关系不错，女二号和女主角的对戏特别多，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完，刘默把周三试戏的流程和地址给了江春水，就离开了试戏间。 　　但是这种低级恐吓对江春水屁用都没用，更残酷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又怎么会在意陌生人的几句冷嘲热讽？ 　　无论如何，女二号这块馅饼还挂在她脑袋上面，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蹦得足够高，把这块馅饼扯下来了。 　　与此同时，沈令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关延看到自家老板面色不佳的模样，瞬间就觉得末日到了。 　　他从小就喜欢惯着自己的妹妹，却不料今天被这个妹妹背后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这么大的事情，起锐里传得很快，沈令燃人还没回办公室，消息就传到关延的耳朵里了。 　　接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关延想都没想就开始写辞职报告。 　　关延跟着沈令燃六七年了，从他十八岁接管沈家开始，关延亲眼见证着这个看起来毫无感情实际上也没有感情的男人，以强硬而冰冷的手段，将他的叔叔伯伯们清理出去，而后在沈氏站稳脚跟，毫不留情，也毫不讲情。 　　正因为他知道沈令燃这个人的性格，所以他一点为自己求情的打算都没有，只求离开的样子不要太难看。 　　但是，让关延没有想到的是，沈令燃回到办公室之后，一直都在工作，连头都没抬起来过，似乎把他这个人忘记了。 　　实际上，沈令燃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很不喜欢身边的人莫名其妙就有恃无恐，但是，他只能好好地留着关延。 　　其一，除了关延之外，他很难再找到一个如此靠谱的助理；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希望江春水会有那样的想法。 　　自从江春水砸了他的车之后，他所做的每一件事，对江春水而言，都显得太特殊了。特殊到关延已经吓得开始写辞职报告了。 　　沈令燃的眼光很准，准到了毒的地步，很多人、很多事只要他扫一眼过去，大致就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这样的本事他早就修炼到满级了。 　　为了让江春水把那种不健康的想法丢掉，他努力让自己的态度别那么特殊。但是话说回来，沈令燃内心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关延，”他按下了助理的呼唤铃，然后吩咐，“进来。” 　　关延接到消息，几秒钟后就进了沈令燃的办公室。 　　关延以为自己要被沈令燃炒鱿鱼了，但是却没想到，对方根本就没有提这件事，反而扔过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沈令燃表情冷淡地问他：“我看起来很不正经？” 　　关延：…… 　　关延：？？？ 　　他迅速陷入了一脸懵逼的状态，不知道沈总今儿个是吃错了什么药。 　　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关延迅速就调整回了自己的状态，然后思考了一小会儿，才对沈令燃说：“沈总，您要听实话吗？” 　　沈令燃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 　　关延顿了顿，然后才说：“沈总，说实话，站在助理的角度，我觉得您……正经过头了。” 　　沈令燃挑了挑眉，似乎对这种说法很感兴趣，并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关延继续说：“比起思华、嘉瑞那些公司的老总，您真的可以说得上是零绯闻了，而且除了喻小姐之外，一些宴会的场合也没有再带过别的女伴……除了最近——”关延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最近星典的那个小姑娘，您似乎很感兴趣？” 　　沈令燃打断了关延的话，然后说：“你认为我对她有什么想法？” 　　关延突然卡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合适。 　　他肯定不能直接说自己的老板不正经，但是沈令燃最近对江春水的态度，简直特殊到了“绝壁有猫腻”的程度。 　　见对方不再说话，沈令燃就知道，关延大概也和江春水想得差不多。 　　于是，他只是稍微提了一句：“关璐的事，你看着办。” 　　关延一听这话，突然就懵了。 　　他本来都做好辞职的准备了，至于关璐，关延以为要么被雪藏，要么直接发配到其他的分部公司里隐性降级处理。他万万没想到，沈令燃居然没再赶尽杀绝。 　　关延内心忐忑地应了一声，然后退出了办公室，去继续努力而勤奋地玩命工作了。 　　至于沈令燃，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壳非常疼。 　　突然就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他继续埋头处理工作，等到手机的闹钟响起之后，沈令燃才打开了电脑，进入了那个每天都准时准点开播的直播间。 　　沈令燃盯着屏幕里出现的小姑娘，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一些。 　　江春水调好摄像头，搬出练习册，然后就开始学习。 　　但是，她刚写了几笔，就开始玩手机。 　　沈令燃本来打算监督她好好学习，却不料电脑的个人中心一栏突然跳出来一条新的私信提示。 　　他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迅速用鼠标点开了消息阅览的按钮。 　　紧接着，一条让他脑壳更加疼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们大老板好像要潜规则我，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真的好想答应喔…… 　　沈令燃看着那条私信，突然就很想砸电脑。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小修了一下，时间轴调整到高考之后~ 第8章 　　江春水离开起锐的大楼之后，想了很多，她觉得沈令燃可能还是那个意思。 　　具体是怎么分析出来的呢？江春水是从彩虹屁小论文这件事上分析出来的结论，沈令燃这人，应该是那种“想说些什么但就是不说，非要让你去猜”的性格。作为起锐的大老板，沈令燃肯定不可能像那些油腻的中年副导演似的，借着职位便利去潜规则十八线女艺人。 　　作为一个聪明的艺人，江春水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有点意思，否则也不可能当众让关璐下不来台。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沈令燃真的喜欢她。 　　江春水在想到这个可能的下一秒，就立刻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抠了出去。 　　她觉得，人还是务实一点、现实一点比较好，不能总是白日做梦。 　　但是，当江春水下定决心之后，她又开始犯难了，她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迈出去第一步。 　　江春水没有父亲，母亲生了她之后，身体一直都不好，嫁人之后没几年就离世了，她在继父家里过得并不好，所以才被外婆接走抚养，只是一年前外婆也住院了，她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一时之间，她真的找不到可以商量正经事的人了。 　　她看了看时间，到了晚上八点，就准时上电脑开始直播了。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燃哥居然又在线，而且看起来他应该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次来了没有再刷流星雨。 　　看到高居粉丝排行榜第一的燃哥，江春水突然就有一种见到了亲人的感觉。 　　于是，她捧着手机戳进了私信的聊天窗口，给燃哥发了条消息。 　　江春水觉得像燃哥这样的职场老油条，就算没吃过猪肉，也应该见过猪跑，肯定能给她一个合理的建议，让她成功地抱上沈令燃的金大腿，从此热门资源滚滚来，一炮而红都不再是妄想。 　　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燃哥对她这种只想着歪门邪道的态度非常生气，别指责她小小年纪不学好、还不求上进。 　　被仅剩的一个信得过的人怼了一顿，江春水突然就委屈了起来。 　　水汪汪的杏眸瞬间就红了一圈，委屈兮兮地看了一眼摄像头。 　　沈令燃坐在电脑前一边跟她聊天、一边看她直播，被她这一个眼神弄得心都快化了。 　　他反思了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刚才说的话太重了，于是开始给小姑娘顺毛。 　　社会你燃哥：你会不会误会了什么？为什么会觉得你的老板想……那样？ 　　沈令燃也算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他看江春水直播已经很久了，如果不是看她已经高考结束了，也不可能屡次去试着接近她。 　　扪心自问，沈令燃觉得自己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实意的，怎么落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这种肮脏的属性？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居然连江春水本人也这样想他。 　　就在他左思右想都想不通的时候，江春水给出了答案。 　　大河向东流：有很多暗示呀……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上次，我因为种种不得以的原因，把我们老板的车砸了，保时捷诶！把我卖了都赔不起！他居然都没提让我赔钱的事情，反而把我关在他办公室里写检讨！ 　　社会你燃哥：让你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有什么不对？ 　　大河向东流：那他妈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检讨！我觉得他就是想泡我！要不然他直接喊我赔钱不就得了？！ 　　社会你燃哥：…… 　　沈令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半天都没回复江春水的消息。 　　清冷的桃花眼微眯，有些惆怅地盯着电脑的显示器，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那句“我觉得他就是想泡我！”这句话上。 　　沈令燃垂眸，深深地呼吸了一次，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免得被直播里的小姑娘气出心脏病。 　　另一边的江春水见对方半天都没回个正经消息，连忙发出去了好几个问号。 　　沈令燃回了一句“工作”之后，就退出了聊天窗口，关上了直播间。然后，他按下呼唤铃，把关延叫了进来。 　　关延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沈总。” 　　他的内心七上八下地站在沈令燃的办公桌前，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以他的直觉来说，沈令燃现在这副表情，应该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才对。 　　沈令燃垂眸看了一会儿办公桌上的报表，然后才开口说道：“把维修费用的单子印出来，给江春水。” 　　关延闻言，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沈总，您前阵子不是说……不用江小姐赔了么？”再说了她一个学生，也赔不起。关延默默地在心里补完了这句话。 　　听到“赔不起”这三个字，沈令燃皱了皱眉。 　　他抬起眼眸，凉凉地看了一眼关延，对方在这样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就一句废话都不敢说，出去打印单子去了。 　　赔不起？那是不可能的。 　　穆婉琳甩出去的那一千万，都是沈令燃打过去的。 　　沈令燃并非穆婉琳亲生，他的生母名叫林秋悦，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 　　穆婉琳是沈令燃的父亲沈九平的续弦。穆婉琳家境清贫，祖母原本不同意这样的女人进门，但无奈对方母凭子贵，有了沈令融之后，老太太心疼孙子，穆婉琳才嫁进了沈家。 　　穆婉琳是个非常让人省心的女人，她似乎是因为清贫惯了，平时为人处世都非常低调，从来都没有让沈令燃费心过。更有意思的是，比起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亲生儿子沈令融，穆婉琳跟成熟冷静的继子关系更融洽。 　　特别是沈家的老太太去世之后，沈九平被堂弟抓出了把柄，出了很大的问题，就此一病不起，后来还是沈令燃扛住了一切压力，解决了这些问题。 　　总之，在沈家，沈令燃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江春水的“分手”事件。 　　沈令燃知道，用一笔巨款去迫使江春水和弟弟分手这件事，他做得十分不入流，甚至有了一丝“卑劣”的嫌疑。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没办法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江春水和别人在一起。 　　就在他反思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时，办公桌上的小音箱又想起了星典TV来新消息的提示音。 　　他重新点开了与江春水的私信聊天窗口，就看到了对方发过来了一大堆感叹号，足足刷了半个屏幕。刷到最后，才是一句正经话。 　　大河向东流：卧槽卧槽卧槽不得了了！我们老板让我赔他修理费呜呜呜呜呜呜TvT 　　她最后的颜文字颇有卖萌的嫌疑，和直播间里那个眉头紧锁的忧伤模样截然不同。 　　沈令燃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大半，他敲了几下键盘，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社会你燃哥：不是潜规则。 　　江春水欲哭无泪，她左手捏着水性笔，用笔帽轻轻地无意识蹭着自己的唇，右手在手机上戳来戳去，熟练地按着输入法的九宫格。 　　大河向东流：呜呜呜还不如潜规则呢！！！ 　　社会你燃哥：？ 　　大河向东流：他要是真的想睡我多好啊，二十万就不用赔了，二十万啊！钱啊！我的心好痛！我的肝好痛！呜呜呜呜呜呜！ 　　社会你燃哥：…… 　　江春水虽然一夜暴富，但她本质上就是个穷人，从她外婆那辈就开始穷，祖祖孙孙三代人都是24K纯穷人，别说是一千万，她就算手里有两千万，也舍不得花啊。 　　更何况，外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等着用钱来吊命，重症病房就像一个吸金黑洞，好像无论多少钱都吸不够似的。 　　江春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去淘宝搜了好多和谐之后无法描述的东西，截图发给了燃哥，十分虔诚地向对方询问。 　　大河向东流：为了省下这笔钱，我决定要去勾引我们老板，燃哥你帮我看看，年纪大的男人会更喜欢哪一件？ 　　下一秒，江春水就看到燃哥的头像突然变成了灰色，而在粉丝排行榜里，他也从第一名的位置掉了下去——他居然下线了！ 　　与此同时，沈令燃的办公室里发出了一个极有存在感的撞击声。 　　关延闻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紧接着就又收到了沈令燃的传讯。 　　对方冷着声音说：“电脑坏了。” 　　“好的，沈总，”关延应道，“我去叫内控部的技术员来修一下，是病毒么？还是蓝屏？” 　　沈令燃顿了一下，然后沉着声说：“都不是。” 　　关延：“那是……？” 　　沈令燃：“屏幕碎了。” 　　关延：……？？？ 　　关延：碎了？碎了是什么意思？？？？ 　　等关延进门之后，就被办公室里的场面吓着了。 　　他看了一眼死无全尸的液晶显示器，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令燃冷得能冻死北极熊的脸色，连忙灰溜溜地跑出去采购新的显示器了。 　　沈令燃坐在办公桌前，拿出手机，用APP的页面重新进入了江春水的直播间，点开了与对方的私信聊天窗口。 　　气极之后，沈令燃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敲了好久的输入法，写了一大段类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少作一次妖胜造七级浮图”的正经话。 　　但是那二百多字的小论文写完了之后，沈令燃却犹豫了很久，也没能发出去。 　　他长按删除键，把劝人向善的那二百多字都删掉了，然后红着耳朵发过去了四个字和一个标点。 　　社会你燃哥：白色蕾丝。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心的小剧场】 　　燃哥：我是正经人。 　　小江：嗯，你是个正经人[狗头] 　　—— 　　话说居然有人嫌弃我们燃哥是老男人，25岁老吗？？？？？感觉这个年纪在言情文里超级年轻好不好！ 第9章 　　沈令燃手一滑就把消息发出去了。 　　发出去之后的第一秒，他就迅速把消息撤了回来。 　　男人的耳垂微微泛着红，但面色却依旧如常，除了眸子里的水光稍微氤氲了几分之外，和寻常模样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重新编辑了一大堆一板一眼的正经文字，然后发了过去。 　　无论如何，沈令燃还是希望，这个小姑娘能正直一些，不要总想那些歪门邪道。 　　直播行业作为一个新兴产业，在粗放式的野蛮生长期，本来就很乱，最近一阵子还好一些。 　　江春水刚刚签到星典TV的时候，比现在乱多了。沈令燃暗地里替她挡下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事情，才让她一直顺顺利利地高考结束。 　　没想到，她自己倒是急冲冲地往火坑里跳。 　　江春水收到燃哥的消息之后，看着最上面那条“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的系统提示，沉默了很久。 　　她用食指无意识地蹭了几下手机屏幕，然后才慢腾腾地打字回复他的消息。 　　大河向东流：燃哥，可能你这种有钱人体会不到我的感受，对我来说，别说是二十万，就是二十块都可能是救命钱 　　她发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十分沉重。 　　没有人天生就是守财奴，也没有人天生就是拜金女，大家都经历过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大家都曾经一片纯白。 　　只是，这个世界逼迫着她迅速成长起来、现实起来。 　　她在十几岁的年纪里，就被医院的缴费单淹没，做过时薪最低廉的工作，接触着这个光怪陆离的大都市里最底层的生命——那些生命都活得那么辛苦。 　　沈令燃看得她趴在桌子上的消沉模样，突然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 　　或许，他理解不了她在想些什么，但他希望她能过得更从容一些。 　　而江春水却不知道对方现在到底如何，她见燃哥已经好久没给她回消息，以为对方是生气了。于是，她有些恹恹地退出了私信窗口，继续刷四级真题去了。 　　然而，就在她闷头刷题的时候，显示器的亮度突然就翻了一倍。 　　江春水好奇地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的直播间里正在被流星雨刷屏。 　　她被这挥金如土的壕气震慑得愣了好几秒，然后才慢慢地凑到电脑前，伸出食指一个一个地数着礼物，一直数到了第二十个流星雨的特效标注。 　　一时之间，无论是江春水直播间里原本就在的观众，还是因为悬窗广告被吸引过来的观众，都在江春水的直播间里癫狂了。 　　全平台的人都被如此壕气的打赏震惊了，一波又一波的“参见土豪爸爸”的弹幕在江春水的直播间里疯狂刷屏。 　　“感、感谢燃哥的……20个流星雨！”江春水卡壳了两次，才把感谢的话说完。 　　她的声音很甜，说着感谢的话的时候，很像是在撒娇。 　　但是，现在她的声音糖度有多高，她内心的懵逼指数就有多高。 　　江春水甜甜地冲着摄像头笑了一下，然后迅速低头开始戳手机，给燃哥发了条私信。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要干啥！！！你是不是也想睡我？！！！！ 　　沈令燃坐在办公室里，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气得把手机摔了。 　　但是幸好，沈令燃现在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小姑娘对于金钱与肉.体的交易非常敏感，所以他可以很明确地解释清楚，从而打消她的顾虑。 　　社会你燃哥：以后还我。 　　大河向东流：？？？ 　　社会你燃哥：先去赔修理费。 　　江春水看着那句话，突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突然感觉到，或许除了外婆之外，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很看重她，不希望她走上一条歧路。 　　江春水捧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趴在桌子上，只留给摄像头一个后脑勺。说句实话，她现在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突然感觉，好像和燃哥的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于是，她忍不住就想跟他开玩笑。 　　江春水左手摸着自己的鼻尖，右手在输入法上敲敲打打，不一会儿，就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燃哥，其实你刚才撤回去的那条消息我看到了 　　大河向东流：年纪大的男人审美真的腻歪，我还是觉得蓝色的那个好看点，比较小清新 　　社会你燃哥：…… 　　沈令燃握着手机的力道忍不住微微加重，连指节都隐隐泛着白色。 　　关延神速地买好了液晶显示器，正在尽职尽责地安装着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办公室里的气温好像低了几分。 　　他没敢回头看沈令燃的表情，只能忍不住在心里郁闷着，自家老板最近一阵子好像总是特别容易生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关延。”沈令燃叫了一声助理。 　　闻声，关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站起来，然后转过身，等着沈令燃的吩咐。 　　沈令燃微微垂眸，神色格外微妙，关延从来都没有在沈令燃的脸上看到过现在这种表情。 　　顿了几秒钟，沈令燃才说：“把百叶窗全部换成蓝色。” 　　关延觉得自己要被他吓出心脏病了，看到他那么严肃的凝思神情，关延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只是换个窗帘的颜色而已。 　　“好的，沈总，”关延立刻答应，“我马上叫人来换。” 　　说完，关延就出去联系后勤部的主管了。 　　而江春水并不知道，她随口一句话，就把起锐大楼里所有的窗帘全都换成了蓝色。 　　下播之后，江春水睡前躺在床上玩手机，偶然刷淘宝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刚刚翻到过的那家情.趣内衣店。 　　她鬼使神差地又戳了进去，然后在白色蕾丝和蓝色蝴蝶结之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白色。 　　把内衣放进购物车里，江春水嫌弃地看了看图片里像破窗帘一样的蕾丝花纹，狠狠地吐槽了一百遍老男人的品味，最终，她还是下单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下一周的周三，江春水站在衣柜前，思考着自己该穿什么去试戏。 　　曲思媛导演的这部都市职场剧叫做《光年》，讲述了一群程序员的职场恋爱生活，但是对于中国的电视剧来说，职场永远是附加属性，恋爱才是重点，所以这部剧的本质也是一部玛丽苏小言。 　　但曲思媛厉害就厉害在，她能把玛丽苏小言拍得十分让人欲罢不能，让你一边高呼“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剧情”，一边茶饭不思地追剧。再加上精致的服化道和烧钱般的后期制作，就算是玛丽苏，那也是玛丽苏中的战斗机。 　　所以，曲思媛导演的剧是许多演员削尖了脑袋也想演的，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年代，有了流量才能有个体面的开始。 　　曲思媛的审美很精致，所以就算是职场剧，她在试戏的时候也不能穿着很朴素。那天试戏时，江春水就发现了，试戏间外的等候区里，每一个演员的服装都非常精致惹眼。 　　江春水从左到右把衣柜里的衣服扫了一圈，最终拎出来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这大概是她最能拿得出手的衣服了。而后，她又把燃哥钦点的符合老男人审美的内衣拎了出来。 　　换好之后，江春水对着镜子挑了双七厘米的高跟鞋，塞进书包里，然后穿上了一双平底鞋，背着书包就出门了。 　　她先坐着地铁去星典TV找于明，但是于明似乎手边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根本走不开，于是江春水就劝他放宽心，然后自己一个人又乘着地铁去了起锐。 　　江春水特意提前到了一个小时，想要把那二十万的维修费还给沈令燃，从此之后，就像燃哥对她说的那样，好好拍戏，走正路。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拨通关延的电话，就接到了一个刘默的电话。 　　刘默的态度跟上次没差多少，都是那种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感觉，但是该通知她的消息，却一样都没敢少通知。 　　从刘默那里得到试戏时间提前的消息之后，江春水也没再着急联系关延，想着试戏结束之后，再去找他也来得及。 　　而后，江春水溜进卫生间，换上了高跟鞋，然后把装了平底鞋的双肩包锁在了起锐大楼的公共存储柜里。她将开柜的二维码塞到手机壳里，又把手机塞进随身的小包包里，就急匆匆地赶往试戏间。 　　但是，还没进入试戏间的时候，江春水就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了。 　　按照刘默的说法，试戏提前了两个小时，还有十几分钟就要轮到她了，按理来说，现在的试戏间及其附近，肯定不应该是鸦雀无声的状态。 　　高跟鞋的鞋跟敲在走廊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了沉闷而清脆的声响，在空无一人的长廊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感。 　　江春水停住了脚步，整个走廊里便再没有了声音，很像是某种激烈暴风雨前的平静感。 　　下一秒，试戏间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冲出来了好几个戴着墨镜和口罩的高大男人。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迅速甩掉高跟鞋，弯腰拾起之后，转身就跑。 　　凭借着在沃尔玛扛土豆和冬瓜的兼职经历，江春水的体能比一般的女生要好上许多，四五个彪形大汉追了她快十分钟，也没追上她。 　　她不要命地往前跑，一边跑一边想着，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要搞她。 　　江春水心里想着事儿，又总是回头看追着她的人，转角时就没看前面的路。 　　结果，她迎面就闯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江春水下意识抬起手撑了一下，就隔着西装摸到了男人坚实的腹肌。 　　她抬起头，就看到沈令燃那张英俊而冷淡的面孔。手指无意识地蹭了两下，手感简直好到爆炸。 　　这一刻，江春水突然就想把燃哥给她刷的那二十万私吞了。 第10章 　　江春水在很小的年纪时就知道，自己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好看到可以靠脸吃饭的程度。 　　比如在学校时她总是莫名其妙就被女生们孤立，同时又有许多男生莫名其妙地对她好，从小到大收到的告白数不胜数，就连坐高铁时都会有人主动帮她把放行李箱。 　　但是，江春水并没有被这种昙花一现的虚荣遮蔽双眼，她反而无比冷静地看待这件事，并凭借着这种优势，努力去获得更大的利益。 　　比如现在，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哄沈令燃开心，把那二十万省下来这件事。 　　可是比起这件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着她去处理，那就是身后跟着的这群大尾巴。 　　然而，出乎江春水意料的是，这群人高马大的墨镜男，在见到沈令燃之后，居然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掉头就跑。 　　江春水从沈令燃的怀里钻出来，左手有些留恋地从对方的腹肌上拿开，右手拎着自己的高跟鞋，转身看了看落荒而逃的几个彪形大汉，满脑子里都是黑人问号。 　　她弯下腰，重新穿好高跟鞋，然后小跑到试戏间的门口，推门望进去，那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再回过头时，她就看到沈令燃似乎在打电话，对着手机说着什么。 　　沈令燃放下手机之后，迈开长腿走到她身边，看到那双精致而凉薄的桃花眸，江春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见她如此，沈令燃不禁皱了皱眉，然后沉声说：“过来。” 　　江春水没敢多说什么，毕竟现在她还欠着对方二十万修理费，再加上沈令燃还是她的老板，于是她只能乖乖地跟在沈令燃的身后，一路走着，也不知道沈令燃会把她带到哪里去。 　　等她莫名其妙地就跟着沈令燃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之后，江春水才如梦初醒。 　　沈令燃微微抬了抬眼皮，朝自己办公桌旁边的那台桌子斜了一眼，示意对方坐过去。 　　江春水一扭头，就看到那桌子上的一叠A4纸，曾经绞尽脑汁吹彩虹屁的记忆瞬间侵袭了她的大脑，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她艰难地开口道：“老板，我今天是来还……”还钱的。 　　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令燃打断了：“你先坐。” 　　江春水：…… 　　行吧，坐就坐。 　　等她坐好了之后，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沈令燃沉声说了句“进来”，关延就带着一堆文件进来了。 　　关延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就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里的江春水，江春水也回了他一个“我也很莫名其妙”的表情，而后，关延才开始对沈令燃汇报刚才的事情。 　　关延：“沈总，刚才闹事的人都送到警局了，指使者也吐出来了。” 　　沈令燃坐在办公椅上，挑眉问道：“是谁？” 　　关延看了看沈令燃，又看了看坐在一边趴在A4纸上百无聊赖的江春水，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他们都说是……喻小姐。” 　　沈令燃微微垂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江春水已经无聊到开始折纸飞机了。 　　沈令燃说：“继续查，除了喻霜降肯定还有别人。” 　　关延：“那喻小姐……” 　　沈令燃侧眸看了一眼江春水，这小姑娘就跟没心没肺一样，都开始折第二个纸飞机了。 　　他眸色沉了两分，然后冷着声对关延说道：“你不要管她，先查别人。” 　　关延点了点头，说：“是，沈总。” 　　说完，关延就离开了办公室。 　　江春水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沈令燃把她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她知道，自己差点被喻霜降找的人给教训了吗？ 　　先不说这事儿到底真假，就算真的是喻霜降做的事，那她也没办法，只能以后更加小心一些才行。 　　曲思媛的剧向来以“不差钱”著称，无论是演员还是后期工作人员，薪酬都比业内平均水平高出两个档次，她如果真的试戏通过了，不可能放弃这么大的一块肥肉。 　　江春水折完了第三个纸飞机，就看到关延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 　　她侧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沈令燃，然后问他：“老板，我能起来了吗？” 　　沈令燃微微点头。 　　江春水从办公椅上跳下来，然后小跑到沈令燃的身边。 　　他的个子那么高，平时都是她仰着头去看他，现在他坐在椅子上，江春水难得拥有了居高临下的视角。 　　“老板，”江春水软软地叫了他一声，然后说，“关助理发给我的单子，是您让他给我的吗？” 　　沈令燃反问她：“你觉得有问题？” 　　“没有没有没有，”江春水连忙摆手，“肯定没有问题，老板您的车肯定值这个价格的维修费。” 　　说完这句话，江春水简直想一巴掌扇死自己，怎么写了三千字的小论文之后，吹彩虹屁都快成了她的被动技能了呢。 　　沈令燃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江春水被他盯得心虚，连忙撇过头，目光飘忽不定，脸颊微红，小声地说：“其、其实我想说……老板您知道我刚高中毕业吧？那么多钱……我拿不出来呀，我、我能不能……” 　　她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竟然直接转过头来，湿漉漉的杏眸盯着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深呼一口气，艳丽的绯色从她的脸颊一直染到了脖颈处。 　　江春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能不能……以身抵债？” 　　听到她这句话，沈令燃忍不住皱了皱眉，他不明白这小姑娘的脑子里又再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难道她想把昨晚那二十万私自吞掉吗？！ 　　沈令燃真的被她气到了，这种接二连三的误解，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于是，他冷着声音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江春水。” 　　低沉的男声如同淬了冰一样寒冷，江春水瞬间就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然后喊了一声：“到！” 　　沈令燃抬眸，乌沉沉的眼睛里染上了一层凉意，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又沉又冰：“你什么时候听说我做过这种事？如果我的员工都像你这样，起锐怎么可能是今天的起锐。” 　　绯色从她的脸上渐渐褪去，江春水有些无地自容般地垂下了头。 　　沈令燃又说：“今天早上我看了这个月的财务报表，你的直播间昨天收入很高，月末清账时，我会让财务直接扣除。” 　　这一句话，彻底把江春水最后的一点念头也堵死了。 　　她垂着头站在沈令燃的身边，耳尖红得近乎滴血，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或许，她真的就应该听燃哥的话，不要再想着走这些歪门邪道，好好念书、好好拍戏才是真的。 　　她可能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仔细回想一下，她在星典的这段时间来，还真就没听说过沈令燃和起锐旗下的哪个女艺人有着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至于喻霜降……传闻多是多，但两个人却连个同框合照都没有，是真是假很难判断。 　　如果对方真的是个洁身自好到了性冷淡程度的人，那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岂不是…… 　　思及此，江春水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对不起老板，我错了！”她瞬间九十度鞠躬道歉，“我现在知道了，您是一个特别特别正经、特别特别优秀的老板，以后我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来勾引您了！” 　　说完，她迅速直起身，然后小跑到办公室门口，与沈令燃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沈令燃：…… 　　他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还残存着女孩身上独有的甜味儿，有点像草莓，也有点像牛奶，跟平时参加的宴会上的昂贵香水味截然不同，带了一丝清纯的诱惑。 　　但是她突然就远离了他，这份特有的味道也渐渐散去了。 　　沈令燃看着对方脸上认真又诚恳的表情，莫名就觉得有些遗憾。 　　虽然事情是朝着良好的方向发展，但他总觉得，这波好像是自己亏大了。 　　她可能以后再也不会主动地走过来，再也不会距离他很近，再也不会红着脸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动物一样，努力又小心地靠近他。 　　心脏突然像缺了一个口子，微凉的风渗了进来，让沈令燃觉得非常……不舒服。 　　但这一切都是他亲手促成的，包括让她听到喻霜降这个名字，也是在他计划之内的事情。 　　沈令燃看人很准，他能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对他也是有好感的，腹肌莫名其妙被她摸了两次，而且两次她都舍不得离手，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所以，他现在做的这些事，就是想让江春水先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种会潜规则起锐旗下女艺人的人渣。然后，再让她知道喻霜降的存在，从而唤醒她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好感。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但是第二步，好像凉了。 　　他看着江春水，突然就觉得头疼，因为现在的她活像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眼里毫无缱绻柔情，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义凛然。 　　而后，江春水无比正经地对他说：“老板，我今后都和您保持五米以上的距离！” 　　沈令燃：…… 　　他能撤回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吗？ 第11章 　　江春水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后脊贴在门板上，距离沈令燃已经快超过十米了。 　　她说话时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简直能把人气出心脏病。 　　沈令燃顿了顿，然后直视着她，语气莫名就多了几分轻柔，不像刚才那样冰冷：“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处，也可以——” 　　“我可以自己努力解决！”江春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信誓旦旦地说，“我要是再来纠缠您，我就是狗。” 　　沈令燃：…… 　　他看着小姑娘毫不犹豫地放出了这样一句狠话，总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得有点过头了。 　　沈令燃一下子就被她噎住了，他只是希望她别总想着这种不正当的男女关系，但是又没有不让她靠近自己，怎么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非要走极端呢？ 　　或许年轻人的世界里就是如此，非黑即白，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折中、什么叫做退而求其次。 　　江春水红着小脸，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迅速把举起来发誓的手收回了身后，然后背着手推开了沈令燃办公室的门，稍一侧身，就遛了出去。 　　关延见她脸红耳赤的模样，又是一副急匆匆的神色，连忙问她怎么了。 　　江春水停住脚步，看了一眼关延，然后迅速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 　　她的脸色红得彻底，眼眸里全都是湿润的水光，胸前起伏不定，长长的蓝色裙摆还往上翻了一截，一副被人欺负过了的模样。 　　这样子说出来的“没什么”，还真就是一点可信度都没用。 　　江春水一点都不傻，她瞧了一眼关延的表情，也能猜到对方在想些什么。 　　可能沈令燃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太好了吧，所以他一句话都没听到，否则也不会这么想。 　　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见到沈令燃的机会也几乎不存在了，现在再解释这些事情，也有些浪费口舌。 　　《光年》的试戏很快就要开始了，江春水看了看时间，也觉得有些赶，于是跟关延道别了之后，理了理自己的裙子和略微凌乱的头发，就往四楼的试戏间的方向冲刺了。 　　而刚刚在沈令燃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些话，江春水也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她知道自己现在是被人盯上了。被盯上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离沈令燃太近了。 　　不过，这也算是对她的惩罚吧，谁让她最开始真的生了歪心思。很快就要跟喻霜降对戏了，说实话，她真的有点紧张。 　　而喻霜降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紧张，刚一见面就把她怼得体无完肤。 　　“我当是谁呢，原来这就是把关璐顶下去的那个新人啊。”喻霜降的一句话，就让刚到试戏间的江春水成为了所有人的瞩目点。 　　该说不愧是粉丝无数的超一线影后，喻霜降无论是外表还是气场，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她戴着墨镜和亚麻遮阳帽，站在江春水的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的距离，长裙摇曳，冷艳气息逼人。 　　见她如此，江春水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只是试戏而已。” 　　“呵，”喻霜降冷笑一声，然后摘掉墨镜，甩给身后的助理，又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评价道，“长得是挺好看的，比关璐那种路人脸漂亮多了，难怪沈令燃能看上你。” 　　“喻小姐，”江春水拍开她的手，有理有据地反驳道，“首先，感谢您对我的美貌的夸奖；其次，我只是来试戏，不知道会不会成功；最后，就算真的成功了，也是曲导认同了我这个人来扮演这个角色，而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江春水知道，现在无论她解释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的。 　　因为，如果不是刚刚沈令燃那样严肃地对她说了那些话，就连她自己都要误会了，更何况是别人呢。 　　可是，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她就肯定不会承认。至于这个角色，她要靠自己的能力拿下来，获得曲思媛的认可。为此，她熬夜看了好多天的剧本，几乎连搭戏角色的台词都快背下来了。 　　演戏这种事情，很吃天赋，没天赋的人再怎么努力，都尴尬得让人起鸡皮疙瘩，该哭的时候哭不出来，该笑的时候笑得难看。而有天赋的人，一旦碰上好的对手和导演，就能产生一种1+1大于2的神奇效果。 　　比如江春水，就属于后面的类型。 　　她和关璐搭戏时，戏感一般，只能说是中等水平，顶多不让人觉得出戏，并没有十分惊艳的感觉，毕竟，她只是个新人，有这样的状态也算正常。 　　但是，现在她和喻霜降搭戏，就产生了这种非常神奇的化学反应。 　　拍戏时会产生的某种高阶火花是相互存在的，喻霜降影响了她，而她也影响了喻霜降。 　　一场对手戏过了一遍之后，喻霜降看她的眼神都改变了不少。 　　那双画着精致眼妆的凤眸微微眯起，有些略感惊艳地盯着江春水看，就在江春水被她盯得发毛时，曲思媛从监控器后面走了出来。 　　“江春水？”曲思媛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资料，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她的名字。 　　江春水点了点头，说：“我是我是！” 　　曲思媛抬起头，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似乎神色略有松动，但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模样。 　　她对江春水说：“让你的经纪人去我助理那里领三方合同，这个角色归你了。” 　　此话一出，全场等着看热闹的人，瞬间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玛丽苏剧的参演艺人普遍年龄偏小，从业时间也不长，像喻霜降这种十几岁就出道了的演员，已经算是老前辈了，但她今年也只有二十三岁而已。 　　大家或许能隐隐感觉到，江春水比那些只靠念数字的流量小花的演技好一些，但是却没有料到，她的演技已经好到让曲思媛当场就签下她。 　　要不然就是……沈令燃的能力已经足以控制曲思媛导演的选角工作了？ 　　但无论真正的结果是什么，江春水还是顺利地拿下了这个角色。 　　她只有于明一个经纪人，负责她直播相关的事情，拍戏这些通告还没有负责带她的人。而于明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现在都没有来现场陪她。 　　就在江春水因为这件事头疼的时候，喻霜降突然就站出来了，她叫来自己的助理，说道：“徐松你继续跟着我，高鹏，你去给小江当下助理。” 　　高鹏：…… 　　江春水：…… 　　江春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道：“这个真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去找曲导的助理领合同就好了。” 　　“那可不行，”喻霜降皱了皱眉，然后说，“你这怎么就跟没长心似的？来试戏连经纪人都不陪着？” 　　江春水：“……他刚才说，他今天有工作忙，可能要晚点到。” 　　喻霜降：“赶紧炒了得了，什么破经纪人。” 　　正在星典熬夜加班处理工作的于明，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喻霜降不由分说地让高鹏去曲思媛的助理那儿领合同去了，而她自己，则毫不生分地将胳膊搭在江春水的肩膀上，把这个比她矮了半个头还多的小姑娘扯了过来。 　　“刚才我是不是话说得有点重？你别不高兴啊，我就是听关璐说，你演技巨差还靠着关系把她挤下来，有点生气，毕竟我很讨厌跟念数字的演员搭戏，太影响拍戏时的心情了，”喻霜降无奈地耸了耸肩，似乎对这种事情非常厌恶，但又毫无办法，只能感慨着说，“我看你这岁数不大，演技还不错嘛，曲导可不是轻易能认同新人的哦，啊对了，起锐附近有家甜品店超级棒，你陪我去吃点儿呗……” 　　江春水全程一脸懵逼。 　　她有点搞不太懂，这个事情的发展趋势是怎么个情况。 　　如果这是一部小说，那喻霜降这种人美钱多的设定，肯定是个专门搞事的女配。再加上她似乎和沈令燃有些关系，而且那几个追着她十多分钟的彪形大汉也疑似是她派出来的…… 　　怎么想，这人都不应该和自己勾肩搭背相约去吃甜甜圈啊。 　　一想到一个多小时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江春水就有些后怕。 　　她看着喻霜降的笑脸，总觉得……有点危险。 　　于是，她不着痕迹地从对方的怀里钻出来，又往后退了一步，对她说道：“其实我感觉试戏间的环境挺好的……不如在这里吃？” 　　喻霜降好像没有多想，很快就点了点头，然后对她的助理说：“徐松，你去那家店买点甜甜圈和奶茶，然后拎回来。” 　　徐松都快气哭了：“霜姐您昨天说今天开始减肥……” 　　喻霜降说得义正言辞：“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啊？快去快去！” 　　然后，徐松哭着去买甜甜圈和奶茶了。 　　试戏结束之后，曲思媛就离开了，临走之前，她还极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江春水，但是这个眼神江春水并没有注意到。 　　试戏间里的人，也在几分钟后散得差不多了。 　　高鹏去拿江春水的合同，而徐松被喻霜降打发走去买甜甜圈了。整个试戏间里，只剩下了江春水和喻霜降两个人。 　　“小江，我问你个事儿，你要跟我说实话。”喻霜降的表情突然就变得很严肃。 　　江春水点了点头，她看着四下无人，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这人，终于要放大招了吗？ 　　喻霜降一脸严肃地问她：“给你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沈令燃？” 　　江春水：…… 　　她先是被这个问题惊呆了三秒钟，然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大脑飞速运转，努力思考着如何才能得到更多的钱。 　　回想起穆婉琳甩给她那张银行卡时说的话，江春水弱弱地试着报了个数字：“一、一千万……？” 　　“没问题啊，”喻霜降一拍手，十分开心地笑了，“我给你两千万，你别跟他了，你来跟我行不行？晚上我们一起玩吃鸡怎么样？” 　　江春水：…… 　　江春水：？？？ 　　她思考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金主好像也不错。 　　于是，江春水对她说：“我觉得可以，来加个微信吧，一会儿我把卡号发给你。” 　　她一边翻手机，一边这样对喻霜降说着。 　　然而，加好友的二维码还没翻出来，江春水就感觉试戏间空气中似乎冷得都要结冰了。 　　她莫名打了个寒噤，抬起头就看到了喻霜降一脸微妙的表情，而她也发现自己头上的灯光，好像被什么人遮住了。 　　她有些好奇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冰冷英俊的男人。 　　这一刻，江春水脸上的笑突然就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心的小剧场】 　　霜姐（掏出黑卡）：小江随便刷 　　燃哥（掏出枪）：作者你过来我们谈谈 第12章 　　“老板……您怎么又来了啊？”江春水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委屈地小声问他。 　　她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嗖”的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站起来，然后迅速退到喻霜降身后，心情七上八下的。 　　明明刚才在办公室里说了那么多的话，该说清楚的事情也都说清楚了，江春水想，也就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吧。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个情况？他来做什么？ 　　与满脑子问号的江春水不同，沈令燃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他微微垂眸，居高临下地眯着眸子，视线在面前一坐一站的两个女人之间扫了两个来回，然后沉着声问道：“喻霜降，你在做什么？” 　　沈令燃眸光冰凉，面色阴沉，似乎气得不轻。 　　江春水见他这副表情，连个屁都不敢吱，只能乖顺地垂眸杵在一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但喻霜降这人不是吃素的，她虽然经纪合约签在了起锐，可是她既不用靠起锐吃饭，也不用靠脸吃饭。况且，她从小就跟沈令燃认识，无论对方的表情有多吓人，喻霜降都跟没看到似的，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喻霜降一脸轻松地陈述着事实：“这你还看不出来啊，我要包养她呗。” 　　江春水有点脸红。 　　沈令燃的脸色直接黑了。 　　沈喻两家是世交，从学生时代起，沈令燃跟喻霜降的哥哥喻惊蛰就比较熟。喻惊蛰和喻霜降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是个很正常的正经人，但喻霜降不是。 　　沈令燃知道，这个女人生冷不忌、男女通吃，她说的“包养”，绝对不只是单纯的陪吃陪喝陪玩。而像江春水这种普通家庭长大的女孩子，也肯定想象不到，这世界上还有像喻霜降这么丧心病狂的女人。 　　他盯着喻霜降看了好几秒，然后一字一顿地强调着说：“这是我的人。” 　　江春水：……咦？ 　　听到沈令燃的这句话，江春水突然诧异地抬起了头。 　　如果不是沈令燃现在的表情太过难看，江春水就以为对方这是在告白了。 　　但他脸色那么差，再联想到刚才对方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江春水分析了一下，沈令燃说的这个“我的人”，应该是说自己是他手下的员工。 　　但喻霜降却没理会到底是“员工”还是“小情人”这种区别，反而大大方方地说：“我知道啊，那我换个说法，你就当我是在挖你的墙脚吧。” 　　江春水：…… 　　她以前听说过喻霜降的家世背景不输沈家，但没想到喻霜降居然敢直接跟沈令燃硬杠。 　　就在三个人僵持着的时候，高鹏和徐松一起推门进来了。 　　看到这剑拔弩张的状况，两人一起懵逼了。 　　高鹏拿着合同走到了江春水的旁边，而徐松则拎着一袋子甜甜圈和两杯奶茶，回到了喻霜降的身后。 　　“阿燃，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啊，就是太抠门了，”喻霜降从软倚上站起来，然后走到沈令燃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刚才我跟小江聊天儿的时候问她了，一千万她就同意离开你，一千万什么概念？在帝都连个像样的别墅都买不到，你怎么好意思的嘛。” 　　高鹏面色一僵，徐松又要被自家霜姐吓哭了。 　　沈令燃斜睨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说：“《双湖》的本子，给别人了。” 　　喻霜降：…… 　　喻霜降有点懵：“沈令燃你说话不算数！你说过！起锐年度重点项目的本子都要给公司里最火的艺人拍！老娘明明是最火的！” 　　徐松眼看着沈令燃的表情越来越差，连忙上前把喻霜降拦了下来，一边拦一边小声说：“霜姐息怒，这个圈子还是沈家更厉害，而且最近在新媒体行业里，喻总和沈总也有不少合作……” 　　听到这句话，喻霜降才消停了一些。 　　她掰开了徐松拦着自己的胳膊，然后深呼一口气，再度走到沈令燃面前，气呼呼地瞪着他。 　　这男人实在是太欠揍了，没事长这么高做什么！ 　　喻霜降认怂了，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沈令燃跟前几年的沈令燃截然不同，他再也不是那个两袖清风的冷峻贵公子，而是一个手握无数资源与权利的成熟男人。 　　她叹了口气，然后退而求其次地说：“那我跟她去喝点奶茶总行了吧，谈个朋友总行了吧。” 　　“不行，”沈令燃立刻否认，“还有工作。” 　　喻霜降瞬间炸毛：“试戏刚结束，哪儿还有工作啊？！” 　　沈令燃挑眉，然后看了一眼江春水，又对喻霜降说道：“你没有，她有。” 　　喻霜降：…… 　　江春水：？？？ 　　江春水有点茫然，她除了来试戏之外，就是晚上再去直播了啊，哪有什么别的工作？也没听于明跟他说过啊。 　　但她也不敢直接出言质疑，毕竟现在在场的都是大人物，她这种小龙套还是安分点比较好。 　　江春水一直安静如鸡，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天不遂人愿，她都快躲到墙角去了，居然又被喻霜降逮到了。 　　喻霜降将一大袋子的甜甜圈和一杯奶茶塞到她怀里，然后对她说：“小江乖，回家把这些都吃光喔。” 　　江春水看了看甜甜圈外面的塑料包装袋，那上面印着的是贵得吓死人不偿命的价格。 　　穷惯了的江春水立刻点头，表示坚决不能浪费粮食。 　　喻霜降翻出手机，然后对她说：“我们先把微信加了吧。” 　　江春水刚想点头，手腕上就突然多了一份力道，将她整个人都扯到了另一边。 　　等她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被沈令燃挡住。 　　“行了行了，我真是服气了，”喻霜降将手机扔给高鹏，然后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高鹏，把合同给她，我们走吧。” 　　说完，喻霜降又看了江春水一眼，然后就离开了试戏间。 　　江春水从高鹏的手里接过合同之后，喻霜降的两名助理对沈令燃行了个礼，而后也离开了。 　　一个封闭的小空间里，又只剩下了她和沈令燃两个人。这场景居然该死的眼熟。 　　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试戏间的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喻霜降露出了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朝江春水的方向眨了个wink，又对她说：“小江要把自己养胖几斤才行哦，你现在太瘦了，等拍戏的时候晚上没事儿了可以来我房里玩耍~” 　　她的话刚说完，就看到沈令燃瞬间变成了一副快要吃人的表情。 　　“啧啧啧，不用您骂了，您现在这身份说脏话实在是不大好看，”喻霜降朝沈令燃挥了挥手，然后笑着说，“我滚了我滚了~拜拜~” 　　等喻霜降关门离开之后，试戏间里沉默了好几秒，都没人说话。 　　江春水抱着一大袋子甜甜圈，食指和中指上还挂着一杯奶茶，她个子不高，抱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不沉，也显得有些笨拙。 　　她绕到沈令燃面前，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眸看着他，问道：“老板，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但是，她刚往后退了一步，就听到沈令燃对她说：“站住。” 　　江春水停住脚步，问他：“怎、怎么了？” 　　说实话，她现在有点害怕。 　　这感觉有点像抄答案时被班主任当场逮到似的。 　　老板一定很生气吧，他在不久之前还说过自己满脑子歪门邪道，而现在居然就撞上了自己即将走上歪门邪道的场面。江春水这样想着。 　　沈令燃垂眸看了她一眼，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甜甜圈就忍不住一肚子火。 　　见他表情越发难看了，江春水迅速想到了刚才沈令燃说过的话，于是问他：“老板我想到了！你刚才不是说我还有工作吗？是临时要派给我的吗？” 　　沈令燃：“是。” 　　江春水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我把这些东西放好，就回来工作喔。”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这种十八线花瓶，到底能有什么工作。 　　就在她莫名其妙着的时候，沈令燃开口了：“你有两个工作，首先——” 　　江春水紧张地盯着他，等待着对方的发号施令。 　　沈令燃皱了皱眉，然后沉着声说：“把这些东西扔掉。” 　　江春水心疼：“这是刚出炉的面包呀，而且那么贵……” 　　沈令燃：“全扔掉。” 　　江春水：…… 　　她无比心疼地看着那些又贵又可口的甜甜圈，委屈得都快哭了。 　　为了在试戏时更加上镜一些，她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只是喝了点水，吃了点苹果柚子。现在试戏结束了，被老板压榨着去莫名其妙地加班也就罢了，就连意外到手的美食都要扔掉吗？ 　　江春水强忍着心痛，把东西都扔进垃圾桶之后，重新回到沈令燃面前，等着对方接下来的命令。 　　因为刚才他说，有两个工作。 　　她低着头问：“第二个工作是什么？” 　　沈令燃说：“今晚直播，多播一个小时。” 　　江春水点了点头，也没问为什么，应下来了之后，就离开了试戏间。 　　她又累又饿，心里特别委屈，想了想自己卡里的那笔巨款，又想着燃哥刷给自己的那二十万被沈令燃卡走了，就觉得闹心。 　　于是，她决定去大吃一顿。 　　江春水坐在露天的大排档里，点了三斤麻辣小龙虾，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全都吃完了。 　　对于她这种需要控制身材的人来说，暴饮暴食带来的减压感是空前巨大的。 　　但是，这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在她看到直播间里出现了“社会你燃哥”这个ID之后，瞬间又冒了出来。 　　江春水捏着笔，眼眶红红的，从被一群彪形大汉围追堵截的恐惧，到被迫挨饿大半天的心酸，堆积了一整天的这些委屈，顷刻之间全都涌了出来。 　　她戳开了跟燃哥的聊天窗口，然后一边哭一边发了一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呜呜呜沈令燃就是个王八蛋！！！ 第13章 　　沈令燃准时准点地打开了江春水的直播间，迎面就被“王八蛋”这三个字袭脸了。 　　最近这些日子，他的工作没有前阵子忙了，所以隔三差五就能去看她的直播，对沈令燃来说，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今天却被小姑娘痛骂一顿。 　　他连一个“？”都没来得及发出去，江春水就噼里啪啦地发过来了一大段控诉的文字。 　　大河向东流：哇我跟你缩我今天简直要被我们老板气死了！ 　　大河向东流：他今天先是把我喊到他办公室，给我一顿思想教育工作，让我不要总想着走歪门邪道去勾引他，跟学前班的品德老师一样让人脑壳疼，然后片场有个小姐姐送我甜甜圈和奶茶，他还让我都扔掉，最后更可恶！！！他无缘无故就让我多直播一个小时！压榨我的私人时间！好气啊好想揍他呜呜呜！！！ 　　社会你燃哥：…… 　　沈令燃看着那一大段文字，反思了几秒钟，突然觉得在江春水形容下，那个男人听起来……确实有点不太好。 　　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有一个原因。 　　让她别想着走歪门邪道，是因为他喜欢她； 　　让她把喻霜降这个男女通吃的女人送的甜甜圈和奶茶都扔掉，是因为他喜欢她； 　　让她多直播一个小时，只是想多看看她，更是因为他喜欢她。 　　但是这些事情，沈令燃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一直被他所喜欢着的江春水。 　　沈令燃从小就是一个很内敛的人，或许是家庭环境和父母的性格使然，父亲工作忙，很少回家，母亲是个很典型的大家闺秀的性格，温柔而沉默。 　　在他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永远都堆着数不清的学习任务，作为沈家未来的继承人，双亲都坚持着“他理应完美无缺”的理念。 　　这种意识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人一遍又一遍灌输到脑海中，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肉里，以至于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自己也可以反驳些什么。 　　他就秉持着这样的理念，活了十八年，直到他成年生日后的三个月，巨大的变故入侵了他的人生。 　　残酷的现实强迫他提前扛起沈家的全部，从那之后，他所有的压抑和沉闷都无处诉说。因为，他已经登上了金字塔的最顶尖，再没有人能存在于他的视线里范围内了。 　　沈令燃早就不记得，上一次对别人吐露心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距离他很远很远，远到要追溯到记忆深处，远到似乎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看着直播间里眼泪汪汪的小姑娘，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疼。沈令燃做任何事都是十拿九稳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好久，沈令燃才慢慢地按着输入法，发过去了一条消息。 　　社会你燃哥：揍完就不哭了么？ 　　这回，轮到江春水给他发过来了一个“……”的消息。 　　江春水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她擦掉眼泪，然后笑出了声，又回了几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哈哈哈哈 　　大河向东流：我揍了他之后，哭的还是我，他是老板呀，我揍了他我在星典还怎么混下去嘛 　　大河向东流：就知道你这社会的名字绝壁有故事！老干部的伪装赶紧撕掉吧哈哈哈哈 　　沈令燃看着对方的消息，突然就想起来注册账号时的情况了。 　　那时，星典TV作为起锐的新项目刚刚投标，为了了解网站的运营状况，沈令燃打算注册一个账号，贴近用户体验。但是沈家是做传统娱乐产业起家的，对新媒体相关的行业都不了解，特别是直播这一块，完全是空白的，就连他的账号都是沈令融帮忙注册的。 　　沈令燃和弟弟的关系还算不错，或许是因为他不爱说话的缘故，比起天天唠叨着没完没了的穆婉琳，沈令融和他的关系更亲近一些，矛盾也更少，从来都没吵过架。 　　就是这孩子一身的反骨和痞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明明沈九平和穆婉琳都不是那种尖锐的性格。 　　总之，“社会你燃哥”这个社会大哥大气息非常浓郁的名字，就在沈令融的手下诞生了。 　　沈令燃看了看电脑屏幕，小姑娘已经擦掉了眼泪，只剩下一点点泪花氤氲在眼睛里，显得那双小鹿一样的杏眸湿漉漉的，如同缀满了星光。 　　他看着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于是问她：现在不气了？ 　　江春水回他：不气了不气了，他是老板嘛，就算他是神经病我也要忍着 　　沈令燃盯着“神经病”那三个字，沉默了很久。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流年不利，怎么就被喜欢的姑娘换着法儿的骂呢？ 　　他忍不住问她：为什么这么说？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江春水似乎又来了脾气，把水性笔一扔，开始疯狂按手机。 　　大河向东流：原因？嗯？什么原因？什么原因非要把小姐姐送我的甜甜圈和奶茶扔掉？燃哥你知不知道那家店的甜甜圈好贵的！他还让我扔掉！就算那个小姐姐开玩笑说要包养我，说要我晚上去她房间，他也不至于这样吧！浪费粮食超级可耻！简直犯罪！ 　　看到江春水的回复，沈令燃就知道自己猜得果然没错。她一点都不了解喻霜降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以为对方在和她开玩笑罢了。 　　但是沈令燃知道，喻霜降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她临走之前对江春水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性.暗示，比如让她长胖一点、让她多吃一点、让她晚上去她的房间里…… 　　沈令燃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占有欲和保护欲都很强的男人，他只是想着切断江春水和喻霜降之间的联系，但是却忘记了江春水什么都不知道。 　　于是，他试图弥补一下自己的形象。 　　社会你燃哥：是有原因的。 　　大河向东流：啥原因？你说！啥原因！ 　　社会你燃哥：可能他喜欢你。 　　大河向东流：…… 　　大河向东流：？？？？？？？？？？？？？？？？？？ 　　江春水似乎是听到了年度最佳的笑话，她扔开手机，趴在桌子上，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疯狂大笑，直播间里的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在弹幕里刷起了问号。 　　“啊对不起了各位，大家都继续学习背书吧，我不会再这样了，”江春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安抚弹幕，一边道歉着说，“我就是溜号的时候刷微博看到个段子，巨搞笑。” 　　弹幕都在问她，到底是什么段子。 　　江春水微笑着说：“你们这群考研考公考编的家伙，都好好复习去，别总乱打听。” 　　或许是因为大家都在备战考试，心里也装不下别的，所以就没人再追问了。 　　非娱乐性的直播间就是这点很好，粉丝们都有自己的正经事做，基本不会遇到杠精和喷子。 　　但沈令燃不用考试，他看着聊天窗口里的一大堆问号，还有笑得快要无法生活自理的小姑娘，完全无法理解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时，江春水终于回了他的消息。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逗我呢啊？我们老板喜欢我？怎么可能！ 　　江春水想了想，觉得直接反驳不太有说服力，干脆就举了个特别狠的例子。 　　大河向东流：我跟你缩，我们老板就算是拿着玫瑰花站在我面前，跟我告白，我也只会以为他想潜规则我。那种大老板级别的人真的会真心喜欢一个人吗？更何况还是我这种人…… 　　发出这段话的时候，江春水的眸色中闪过一丝忧郁，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而沈令燃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次庆幸，自己是那种不太擅长表达情感的人，要是他真的早早告白了，江春水肯定也不会当真。 　　紧接着，江春水又发了一句话：不过我觉得，你说得还是有道理，就算只是潜规则，我也得好好把握一下 　　还没等沈令燃问她是什么道理，江春水就发了张有些眼熟的照片过来。 　　看小图时沈令燃没看清，但是当他把图片点开之后，乌沉沉的眼眸不禁轻颤了一下。 　　那是他前阵子选过的那套……白色蕾丝。 　　沈令燃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江春水一边笑一边戳着手机，给他回了消息：嘻嘻嘻我要去勾引我们老板呀，你刚才不是说，他可能喜欢我嘛 　　社会你燃哥：他今天说了，不让你去勾引他 　　沈令燃看了看时间，距离江春水说出“我要是再来纠缠您，我就是狗”这句话，也仅仅过了八个小时而已，连半天时间都不到。 　　对此，江春水表示：谁知道呢，可能是老男人欲拒还迎的情.趣吧~ 　　社会你燃哥：…… 　　大河向东流：下周是我们剧组的开机宴，因为导演特别大牌，所以两方投资的老总都会去，也包括我们老板，到时候我就穿燃哥你钦点的这套白色破窗帘去啦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心的小剧场】 　　小江：汪汪汪 第14章 　　江春水是个财迷。 　　准确的说，江春水是个要钱不要脸的财迷。 　　跟一个从小穷到大的人来谈尊严这种东西，和耍流氓没有任何区别。 　　下播之后，江春水接到了苏莫宇的电话，她的心情都已经麻木了。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她的继父第几次朝她伸手要钱了。 　　“小水，打十万块钱过来，”苏莫宇在手机里对她说，“快一点，要不然你陈阿姨该发现了。” 　　江春水关掉了电脑，坐在床上，怔了几秒钟，然后对他说道：“从一万到三万，再到十万，您到底是对我多有自信，才会觉得我能有这么多钱？” 　　她简直想冷笑，甚至觉得苏莫宇脑子有毛病，怎么会觉得她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姑娘，能一口气拿出十万块钱。 　　苏莫宇着急地说：“你那个男朋友不是很有钱么？上次不也靠他，你跟他说啊。” 　　江春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苏莫宇：“那你没收到什么分手费之类的？再说了你混那种圈子，牺牲一点就能换来很多钱的，你趁着年轻多努力一下，过几年都没机会了。” 　　江春水突然很想摔手机。 　　她冷笑一声，然后反问道：“叔叔，你这是在教我出去卖吗？” 　　这话说得太过尖锐直白，噎得苏莫宇好久都没接话。 　　她曾经以为，从穆婉琳那里拿到一千万之后，或许就要和这种毫无尊严的生活说再见了。但是，她错了。 　　无论她有多少钱，都不够被人吸血。 　　没有人生来就想着去走一些歪门邪道，只是从小听到的这些负.面.信.息太多了，总是能慢慢地入侵她的思想。 　　就像她原本在心底对沈令燃有些好感，但是她根本就不敢说出来。因为她觉得不可能，就算可能，她也觉得自己不配。 　　江春水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江连心就嫁给了苏莫宇。当时她未婚生子，在老家人人议论，根本没人愿意娶。外婆郑瑾慈觉得，女人总是要嫁人的，架不住郑瑾慈的软磨硬泡以死相逼，江连心嫁给了游手好闲的苏莫宇。 　　他的日常开销，几乎都是靠江连心的薪水和郑瑾慈的养老金。但即便是这样，郑瑾慈也觉得，有人愿意娶她那未婚先孕的女儿，就算是他们家的大恩人，恨不得拿个板子，把这个只会吸血的米虫供起来。 　　闲着没事做的已婚男人，总会沾上点什么恶习，苏莫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迷上了赌博，而且越赌越大，欠的账也越来越多。 　　家里入不敷出，江连心后来积劳成疾，又郁郁寡欢，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江连心去世之后，苏莫宇很快就和一个白领谈起了恋爱，没多久又结婚了。这回他倒是没有再赌。 　　只不过，最近一阵子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这个恶习捡回来了。 　　“赌是没有尽头的，当年妈妈就这么说过，”江春水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哽着声音对他说，“叔叔，我真的没钱了。” 　　“你他妈放屁！”苏莫宇直接在电话里骂了起来，“你当我傻子吗？老太婆医院的缴费单子都清了，你手里肯定还有钱，别想着唬我。” 　　江春水强调着说：“那是我的钱，自从十年前外婆把我接出来住，我觉得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苏莫宇说：“老太婆刚住院的那阵子，不都是我垫的钱吗？小水，做人要讲良心，当时你手里根本就没有钱，如果不是我帮你垫钱，你现在住着的房子都得变现卖出去。要这样说，你手里没钱了也应该把房子卖了给我钱。” 　　江春水都快被这人蛮不讲理的胡说八道气笑了。 　　她“啧”了一声，然后对着手机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钱，欠你的钱早就还清了，房子写的是我外婆的名，谁都拿不走。” 　　说完，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春水看到不停地响着铃声的手机，闹心得无以复加，索性直接把手机关机，然后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她扔掉手机，心事重重地睡了过去。 　　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她没再打开手机，晚上倒是按时直播，不过燃哥这几天似乎有些事情要忙，从来都没有上线过。 　　等到了《光年》开机宴那天早上，江春水睡眼惺忪地按掉了正在敬业嘶吼着的闹钟，给手机开机，就接到了于明的电话。 　　她一脸淡然地听着于明的唠叨和臭骂，一边“嗯嗯”地应着，一边洗漱。 　　江春水一手拎着手机，另一只手拉开内衣抽屉，水葱般的手指在面上一一扫过，最终勾起了那套白色破窗帘。 　　“行了，我错了我错了，而且我这不也没耽误正经事儿嘛，”江春水安慰着他，“再说了直播我也按时开，什么都没耽误，今儿个开机宴我也准时去。” 　　于明见她态度还不错，也没再骂她，转而嘱咐她：“我听关延说，今天拨给你的新经纪人会联系你，你自己小心一点啊。” 　　“嗯嗯嗯，知道啦，”江春水笑着说，“于哥您放心吧，有了新欢我也不会忘记你哒~” 　　于明“切”了一声，然后口不对心地说：“谁稀罕你啊，赶紧收拾好了去开机宴吧，别迟到了。” 　　江春水应下了之后，就换好衣服，背着一双高跟鞋出门了。 　　虽然昨晚是跟燃哥那样说的，但具体怎么样，江春水心里也没什么底。 　　起锐的重点项目多了去了，但是沈令燃却很少在开机宴上现身。或许是因为《光年》是起锐和思华的首次合作，再加上女主角喻霜降的哥哥喻惊蛰手下的京轮公司联合发行注资，所以才有这么大的阵仗吧。 　　如她所料，进场之后她果然没见到沈令燃的影子，倒是喻霜降一身正红色的晚礼服，朝她款款走来。 　　“小江好像比前几天还瘦了呀，”喻霜降皱了皱眉，“我上次送你的好吃的，你都吃了吗？” 　　那些甜品的卡路里高得恐怖，喻霜降每次吃甜甜圈，她的助理徐松都会哭一哭，对她的偶像包袱以表哀思。 　　江春水不好意思说那些东西都扔了，于是只能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点点头，示意自己吃过了。 　　“诶呀那你快来再吃点，”喻霜降熟稔地搂着她的腰，带着她走，一边走一边说，“顺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咱们组里除了关璐之外，还有挺多人也不错。” 　　喻霜降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围着她转，除了男主角林陌之外，还有好几个配角，其中有一个戏份和江春水差不多的女配，名叫简嘉丽，似乎是《光年》的友情出演。 　　她有一副很乖巧的漂亮脸蛋，这种漂亮跟江春水这种稚嫩而惊艳的感觉截然不同，是一种涓涓细流般的温柔宁静。 　　“小江，你好。”简嘉丽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 　　明明是一张温柔的脸，但江春水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坐在喻霜降的身边，感受到简嘉丽的目光一直都若有似无地落在了自己身上，这让江春水莫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霜姐，我去个卫生间。”江春水起身，这样对喻霜降说道。 　　喻霜降也没多想，就是嘱咐她早点回来。 　　简嘉丽关切地问她：“会不会迷路？我带你去吧。” 　　“不用不用，”江春水连忙摆手，“我自己去就好。” 　　倒也不是说简嘉丽不好，可能是因为她年纪还小，所以不太适应这种独属于社会人的交际吧。 　　江春水无聊地坐在马桶盖子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给自己补妆。 　　高跟鞋被她扔在了一边，被束缚出好几道红痕的白嫩双脚腾空地晃啊晃，惬意地放松着。 　　然而，就在她哼着歌的时候，一桶混了冰块的凉水从天而降。 　　江春水迅速推门，追了出去，然而却只能在公共洗手台前，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塑料桶，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她莫名其妙被人搞。 　　江春水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反思自己最近接的这个本子是不是太顺利，从而遭人记恨了？很多时候她真的很想卷着那笔巨款，去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小城市里躲起来，苏莫宇找不到她、于明找不到她、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找不到她。 　　但是她不能走，因为外婆还躺在医院里。 　　江春水虽然总是觉得，母亲一生的悲剧并不是因为未婚生子，反倒是因为郑瑾慈对她的那种态度，但无论如何，这个年迈的女人是她的外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了。 　　就在她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就听见了喻霜降的惊呼。 　　“小江你怎么回事啊？！”喻霜降连忙跑到她身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江春水，感慨着说，“这是卫生间还是淋浴间啊你怎么搞的？！” 　　江春水折回去拎出自己的高跟鞋，然后穿上，又对喻霜降说：“莫名其妙被人泼了桶冰水，”她一边说，一边从头顶拿下来一个冰块，扔在地上，试探性地问她，“上次我试戏的时候差点被人坑了，你没听说吗？” 　　喻霜降摇了摇头：“没啊。” 　　看她一脸茫然的模样，真的不像是说谎。而且她也听于明说起过，喻霜降这个人，收拾那些企图靠近沈令燃的女艺人时，手段虽然激烈，但都能说得上是光明磊落，她要欺负谁，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欺负了谁，从来不会藏着掖着。 　　“你这衣服都透了，”喻霜降关切地说，“去我房间里洗个澡吹吹头发，再换件干净衣服吧。” 　　江春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她这件小礼服的料子比较特殊，沾水就透。而现在，她里面那套白色破窗帘就清清楚楚地透了出来。 　　喻霜降对她说：“我的休息室离这里很近，大家都去开机宴了，走廊也没人，我们快点走就好了。” 　　听到她这样说，江春水也只能点了点头。 　　万幸的是，在这五分钟的路途中，她们真的没有遇见任何人。 　　江春水哆嗦地抱着胳膊，站在喻霜降身边，等着她开门。 　　结果，休息室的门刚被打开，走廊里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 　　明明她早一步进去就好了，但是江春水偏偏忍不住回头去看。 　　男人穿着长风衣，似乎刚从南半球的哪个国家出差回来。 　　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喻霜降的手上。她的手正揽着小姑娘纤瘦的腰，不要脸地蹭来蹭去。 　　而他喜欢的姑娘，穿着一身像是透视装的小礼服，靠在别人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走心的小剧场】 　　燃哥：不是说来勾引我么？ 　　小江：老板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 　　最后感谢福西西阿呆姆06的地雷～爱你呦～=3= 第15章 　　沈令燃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天生就是一副正经模样，都说生了桃花眸的男人看起来就是风流多情，但沈令燃似乎成了一个例外。他简直让人不敢动任何歪心思。 　　江春水看到看到他的脸，就觉得自己像是被班主任用粉笔头敲了一下脑门，有点小怕，还有点小怂。 　　或许是求生欲突然上线的缘故，江春水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与喻霜降的距离就稍微拉远了一些，而对方的手也从她的腰上滑了下去。 　　喻霜降大概是没料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会有人，而且这个人还是沈令燃，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而江春水抱着胳膊，打了个冷战，裙角还湿哒哒地滴着水，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动物。 　　她看着男人身上的长风衣，软绵绵地开口问他：“老板，您不热吗？” 　　沈令燃这才将冷得能杀人的目光，从喻霜降的身上转移到了江春水的身上。 　　他眉峰紧蹙，纤长的睫毛微垂，双眸微眯，然后稍稍侧了侧头，示意江春水过来。 　　江春水抱着肩膀小跑过去，也没多想什么，或许是出于一种认怂，也或许是出于一种由内而生的归属感。 　　男人脱掉风衣，披在她的肩膀上，他太高了，以至于这件风衣的下摆直接垂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明明看起来像是夹杂了南半球七八月的冰凉气息，但披在身上之后，江春水却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男人身上灼热的温度。 　　“谢谢……”江春水小声道了个谢。 　　沈令燃垂眸看着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说了一个字：“走。” 　　他没有再看喻霜降，而是示意江春水跟着他离开。 　　眼看着到手的妹子要飞了，喻霜降表示强烈抗议：“刚飞回来就到我手上截人？沈令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沈令燃停住脚步，但是却没有理会她。 　　江春水有些过意不去，连忙对她说：“我书包里有平常穿的衣服，等我换完就回去找——” 　　“喻霜降，”沈令燃打断了江春水的解释，然后他稍稍侧身，斜着眸子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说，“这里是起锐。” 　　他很少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虽然经常冷着一张脸，但是却很少失礼于人。而这一次，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他在非常明确地宣示着自己的领地，这里是起锐，不是京轮，喻家的人在这里并没有特权。 　　喻霜降被他气得忍不住咬了咬唇。 　　这男人真是毫无人性可言，明明以前她在起锐里勾搭一些长得漂亮的小新人，沈令燃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说是默许的。 　　毕竟，这种事情就是讲究个你情我愿，再加上她以自己的名义，明面上为沈令燃挡了不少烂桃花，也算是公平的交易。 　　而这一次，沈令燃却一反常态地不让她如愿，而且这种护食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 　　喻霜降气得肝疼，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有些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就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刚一进门，她满目疮痍的小心脏又遭受了一顿嘲讽。 　　“被阿燃截胡了？”坐在休息室沙发上的男人笑着问她。 　　男人名叫喻惊蛰，是喻霜降的同胞哥哥。 　　他和喻霜降长得很像，金丝眼镜后是一双狭长漂亮的凤眸，眼尾微挑，只不过眸色偏浅，在灯光的渲染下显出了一种很淡的琉璃色，和他殷红的唇色十分相配，再加上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温润与矜贵，就忍不住让人想要靠近。 　　喻霜降是喻家的幼女，比喻惊蛰小了七岁。整个喻家都非常宠爱这个独一无二的小女儿，以至于在面对喻惊蛰的时候，喻霜降完全不会感到拘谨。 　　“哥，你除了嘲笑我还会做别的吗？”她堵着气坐在沙发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我看上了个妹子，想跟她交朋友，阿燃都不允许，他看我的眼神特恐怖，吓死我了。” 　　说完，她还故意做出来了一个害怕的表情。 　　喻惊蛰走到她身边，问她：“不是刚有了新人了么？你还想要谁？” 　　喻霜降解释：“小秋不算啦，他是我包装又养成的孩子，今年还没成年呢，你想太多了。” 　　喻惊蛰又问：“那这个成年了？” 　　“对呀，我查了小江的简历，她成年啦，”喻霜降翻出手机，笑眯眯地对喻惊蛰说，“哥你快来看嘛，这个小姑娘长得特别漂亮，我长这么大了，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 　　喻惊蛰只是笑了笑。 　　他对这种事情并不感兴趣，把持着喻家这么多年，喻惊蛰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对妹妹说的话根本没太在意。 　　但是，妹妹已经把照片递到面前了，他就随意地扫了一下。只一眼，男人的表情就有些松动。 　　“哥，怎么样？漂亮吧！”喻霜降收回手机，笑眯眯地问道。 　　喻惊蛰迅速整理好表情，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嗯，也是起锐的新人？” 　　“对呀，”喻霜降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小江不是起锐本部的，我打听了一下，她是起锐旗下星典TV的签约主播，下半年就上大学了，高考那阵子每天晚上都会直播复习。” 　　“霜降，”喻惊蛰对妹妹说道，“把她的直播间地址发给我。” 　　喻霜降：“哥……你也要截胡我？” 　　“京轮最近在拓展新媒体相关的业务，”喻惊蛰认真地解释着，“有个直播的项目，最近在挖人，如果她离开起锐，阿燃就管不到了。” 　　喻霜降一听这话，瞬间眼前一亮，然后疯狂示爱：“真是亲哥啊！爱您~” 　　而喻惊蛰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没再说些什么。 　　…… 　　江春水再一次来到了那间超大的、熟悉的、几乎都快让她有了终身阴影的办公室。 　　“我的包在一楼柜台……”江春水小声解释着。 　　但沈令燃却对她说：“里面有浴室。” 　　他的办公室很大，里面有一间还算宽敞的小卧室，沈令燃工作特别忙的时候，晚上就会住在办公室，日常生活需要的设备自然一应俱全。 　　可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很多男人用的东西，都不适合她。 　　于是，江春水又说：“我还是去拿我自己的衣服吧。” 　　沈令燃挑眉，反问她：“你怎么去？” 　　这一句话，彻底噎住了江春水。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长风衣，又想了想自己那套被水淋得几乎透视了的小礼服，突然就有些困窘。 　　沈令燃这衣服肯定死贵死贵的，她也不好意思直接穿走，但是她自己的衣服，现在也确实没办法露面…… 　　所以说跟喻霜降去换衣服多好啊！为什么当时就鬼迷心窍地跟沈令燃走了呢！ 　　但她还是准备最后抵抗一下：“那我也没办法穿你的衣服出门嘛……” 　　沈令燃：“衣柜里有女装。” 　　江春水继续挣扎：“那……内衣……” 　　沈令燃：“也有。” 　　江春水：……？？？ 　　也有？也有是什么意思？老板你闲的没事在自己办公室里放女式内衣做什么？！ 　　江春水小脸一热，刚刚被冰水泼凉了的体温，瞬间又回暖了，而且还被突如其来的羞意弄得又热了好多。 　　“那、那我去洗了。”江春水红着脸低下了头，然后裹着男人的风衣，往办公室的最里面走去。 　　她推开浴室的门，脱掉厚热的风衣，然后贴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 　　简直快要紧张死了。 　　不过，好像燃哥说得很对，老板确实不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正直。 　　正直的老板怎么会把员工领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还借浴室、借衣服、借……内衣？ 　　江春水心里敲着鼓，紧张得手都有些抖了。 　　她洗完了之后，围着浴巾，拿着吹风机，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吹头发。 　　镜子上浮着一层雾气，江春水扯过一条毛巾，将上面的水珠擦干净，重新变得清晰了的镜子里，就映出来了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 　　精致的五官浸润过温热的蒸气之后，显得越发粉嫩，耳垂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粉丝，看起来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 　　说起来也奇怪，她长得不像外婆，也不像妈妈，就像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似的，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如果不是记忆中五官平庸的妈妈和外婆，曾经那样死命地护着自己，江春水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和她们有血缘关系。 　　她吹干头发之后，围着浴巾去衣柜里找衣服。 　　沈令燃果然没骗她，衣柜里面的女装塞了满满一柜子，都是新的，冬装夏装应有尽有。 　　更神奇的是，这里面的衣服应该不是同时买的，因为江春水看到了许多贵死人的大牌子旗下，两年前或是一年前限定销售的衣服。 　　她虽然穷，但毕竟每天都泡在这个圈子里，就算没钱买这些奢侈品，也耳熟能详，所以一打眼就认了出来。 　　打开衣柜最右侧的小抽屉，果然有一些……内衣。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面的内衣大部分都带了蕾丝装饰，只有放在最外面的内衣，非常朴素，单单在胸前的位置绣了一个浅蓝色的蝴蝶结，有一种小清新的艺术感，和整个抽屉里的画风格格不入，很符合江春水的审美。 　　她换好了衣服之后，刚想出去，却收回了开锁的手。 　　俏丽的小脸红了几分，她又把穿上的衣服都脱了，只剩最里面的一套衣服，然后披上了单薄的浴衣。 　　江春水系好浴衣的带子，踩着白色珊瑚绒的棉拖，拉开了门。 　　她抬起头，就看到沈令燃正坐在办公桌前看文件，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男人也抬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之际，江春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那个……我有个事儿。”她微微垂眸，然后靠在门边，手指有些紧张地抠着实木门板上的花纹。 　　沈令燃挑了挑眉，问她：“你怎么了？” 　　“咳，我……”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勇气，才抬起头看着他，小声说道，“我想睡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福西西阿呆姆0616的地雷～爱你呦～=3= 第16章 　　空气中是死一样的寂静。 　　江春水说完这句话之后，瞬间就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哪里都不敢乱看。 　　讲道理，她这次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沈令燃除非脑子有问题——不，哪怕是脑子真有问题，也应该能听出来她这是什么意思了吧！ 　　再说了他这个人，简直闷骚到了极点，前几天还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跟她强调着，不能走歪门邪道啥啥的，结果今天直接把她领回办公室，又借浴室又借衣服。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居然！在办公室里！存了那！么！多！内！衣！ 　　除非沈令燃有女装癖，否则那些五颜六色的破窗帘，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个正经人！ 　　但是人一旦开始倒霉的话，还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她原地站着，心虚地低着头，七上八下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沈令燃的回复，反倒是响起了一阵不慌不忙的敲门声。 　　沈令燃看了她一眼，往日冰冷凉薄的桃花眸里，几乎快要冒火了。 　　她穿着那么单薄的衣服，又故意把浴衣的领子扯得很开，锁骨处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全都暴露在空气里，纤瘦的小腿和脚踝还泛着沐浴后特有的粉色，而那副拘谨又害羞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失去理智。 　　但是，因为突然响起来的敲门声，他还是把理智拉回来了。 　　“卧室里面有床，”沈令燃沉声对她说，“困了就自己睡。” 　　江春水：…… 　　江春水：？？？ 　　您还是人嘛？？？ 　　江春水的内心开始疯狂吐槽。 　　她的脸色从红扑扑的模样瞬间变得白了几分，然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沈令燃，在看到男人清冷如霜的表情之后，再度低下头看了看自己。 　　这不科学啊！明明该露的地方她都露了，不该露的地方，也对着镜子认真地调整了一下遮挡的角度和高低，说话的语气也是在家里用手机的录音功能练习了N次的结果。 　　为什么一点用都没有啊！为什么这个男人根本就不上钩啊！ 　　就在她站在原地怀疑人生的时候，沈令燃又对她说：“进去。” 　　江春水一愣，然后乖乖地点了点头，就关上门回到卧室里面了。 　　见她整个人都藏了起来，沈令燃才松了口气。 　　他深呼一口气，然后面色如常、语气如常地按下了传讯按钮，对外面的关延说了一声“放人进来”。 　　自从江春水上次在起锐的试戏间门口差点出事之后，沈令燃一直都在查那天的幕后指使人。 　　他虽然对喻霜降没有任何好感，也知道这个女人并非善类，但是在背后阴人这种事情，喻霜降从来都不做、也从来都不屑于做。他和喻霜降从小就认识，对方的脾气如何，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更不必说这个女人成天就想着挖墙脚，对江春水的好感全都挂在脸上，就算那些被送进警察局的男人，异口同声地说是受了喻霜降的指使，沈令燃也不会相信。 　　如果不是喻霜降，那么就说明，起锐里还有另一个人藏在角落里，一直意图着对江春水不利。 　　说到底，江春水会遭受这些伤害，还是因为他前阵子对她的态度太过特殊的缘故，以至于让起锐里的不少人都盯上了她。帮她处理掉这个隐患，也是沈令燃的责任。 　　但是听了自己派出去查探的人的汇报，沈令燃也忍不住皱眉。 　　这个人藏得实在是太深了，而且奇怪的是，目前手里能查到的每一条线索，不是直指喻霜降，就是直指京轮。这就越来越难办了。 　　沈令燃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就挥退了人，让对方继续查下去。他心里想着，以后要更加仔细地保护她才行。 　　但是，正在卧室里满地乱窜着怀疑人生的江春水并不知道，沈令燃现在在闹心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抱大腿计划又失败了。 　　她扯掉浴衣，伸手贴在内衣的两侧，对着镜子挤了一下自己胸前的几两肉，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脸蛋。 　　江春水捏完了之后就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可能，沈令燃下面有问题吧。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江春水就越想越觉得靠谱。 　　一般来说，娱乐公司的老总哪个不是绯闻缠身，别说能与起锐一争长短的思华了，就连嘉瑞、欢宜这些稍稍逊色于起锐一些的经济公司的老总，身边也是嫩模小花换得如流水一般。偏就沈令燃一个人没半点桃.色新闻。 　　如果不是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就是压根没有这些事情。现在看来，沈令燃是真的没有。 　　但是，他又三番两次地来疯狂暗示她，等她恬不知耻地贴上去的时候，他又开始装死，这跟古代皇帝身边那些有钱没设备所以心理变.态的大太监有什么区别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还要再动动脑筋才行，不能强撩，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症勾引才行。 　　她准备痛定思痛，然后卷土重来。今天就算是她打了个败仗，回家好好复盘分析，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才行。 　　思及此，江春水似乎是坚定了某种信念。 　　她翻出吹风机，趁着沈令燃在外面忙事情的时候，把自己的小礼服一点一点地吹干，然后重新换回自己的衣服。 　　等到沈令燃敲门进来的时候，江春水早就换好了小礼服。 　　“老板，我要去开机宴啦，再晚就来不及了，”她目不斜视地对沈令燃说着，“今天多谢您，我先走啦！” 　　《光年》的开机宴很有牌面，除了沈令燃之外，思华、京轮的CEO也会到场，而思华的金牌导演曲思媛也是难得亮相。要知道，以曲思媛这样低调的作风，除了在片场，很难在其他公开场合里见到她本人。 　　江春水一直都很仰慕曲思媛，上次试戏时她有些惊魂未定，再加上喻霜降本人的光环太过强烈，曲思媛又很快离开了现场，她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位传奇般的女导演长什么样子。 　　她本来想着早些去现场，但是却被沈令燃扣住了。 　　“你和我一起去。”沈令燃这样对她说。 　　听到这话，江春水有点懵。 　　以沈令燃的身份，在起锐旗下的那堆影后超模里随便挑一个做女伴，都比她有牌面啊，怎么就挑上她了？ 　　再说了，如果跟着沈令燃一起进场，那她还怎么暗中观察自己的偶像嘛…… 　　江春水双手背在身后，有些紧张地搓了搓，然后说：“老板，您没定好女伴吗？我自己去就行了……” 　　“已经开场很久了，”沈令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说，“本来我早就应该到，现在迟了。”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直白，但江春水又不傻，她能听出来沈令燃的画外音是什么。 　　沈令燃的意思是：为了给她解围，他耽搁了时间，所以已经没有女伴了。 　　总而言之：是她的锅。 　　虽然在江春水看来，这锅甩得有点牵强，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背锅啊。 　　江春水委屈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搭在了沈令燃的胳膊上，跟着他一起去了开机宴。 　　整场下来，江春水觉得自己就像马戏团里的小动物，不仅要时时刻刻摆出笑脸，不能给沈令燃丢人，而且还要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接受各路人的参观和打量。 　　等到了晚上，一切终于结束了，江春水觉得自己脖子都要折了——因为闹腾得头太大了，脖子已经快要支撑不在了。 　　起锐新拨给她的经纪人叫做胡月，是个有些年岁的女人，性格有些冷淡，看起来也不太好说话，但是事儿办得都特别妥帖。 　　开机宴结束之后，已经很晚了，江春水习惯了被经纪人放养的模式，本来都打算自己坐地铁回去了，却不料刚出了起锐的大楼，就看到一辆被擦得几乎反光的保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月、月姐……？”江春水看到副驾位摇下来的车窗之后，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惊得连话都说不顺了。 　　“上车，”胡月对她说，“你的资料我都知道，我送你回去。” 　　在回家的路途中，江春水第一次知道，被经纪人带着起飞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因为胡月这个人，实在是优秀得吓人。 　　从自己的星座血型到家庭住址，胡月都能倒背如流，而且还给她说了一大堆在剧组里的注意事项，以及她今后的发展规划。 　　这一刻，江春水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要红了。 　　她被胡月说得整个人都飘飘的，下了车之后，几乎是飘着进了屋。 　　但回到家之后，看到熟悉的陈设家具，江春水才清醒了过来。 　　她认命地打开了电脑和摄像头，搬出一大堆笔记本和练习册，准备开始直播。 　　等正式开始直播的时候，江春水的直播间又被流星雨刷屏了。 　　难道是老天为了安慰她没有成功勾引沈令燃的郁闷心情吗？所以又赏给了她一个土豪粉丝？ 　　江春水揉了揉眼睛，然后看了一下屏幕上那个新晋土豪粉丝的名字，营业般地说出了感谢的话：“感谢惊蛰的流星雨~是我的新粉丝呀，开心，给你比心心！”说完，她伸手对着摄像头，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 　　看到手机里那张娇俏动人的小脸，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直播的喻惊蛰，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又送了一个流星雨。 　　“土豪你冷静一下！”江春水看到连二十秒都没差的连续两个流星雨，忍不住对他说，“手滑送出来的礼物平台不退哦，我也不退的！” 　　她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地鼓了一下脸颊，看起来像一只可爱的小仓鼠，让人忍不住想戳一下。 　　喻惊蛰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直播相关的项目，对直播的规则很熟悉了。 　　他点开了江春水直播间旁边的粉丝排行榜，就看到刚刚扔了两万块钱的自己，在她的总排行榜上连前三都没进去，而那个名为“社会你燃哥”的空白头像，却高居排行榜第一。 　　接下来的几分钟，江春水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看着那个名为“惊蛰”的新粉丝，以每三秒一个流星雨的速度刷着屏，也不知道刷了多久，直到她的直播间汇集了将近500万人的时候，对方才停下来挥金如土的双手。 　　这时，一条弹幕飘过：已经是排名第一了，能叫一声哥哥么？ 　　闻言，直播间里所有的人都点开了粉丝排行榜，江春水和经常看她直播的粉丝都愣了，那个向来以“壕无人性”著称的“社会你燃哥”，居然被这个新粉丝的名字压下去了。 　　……有钱人的世界也太他妈恐怖了。 　　江春水握着鼠标的手激动得一直抖着，但是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努力不要太难看。 　　她激动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然后露出一个教科书般的营业式微笑，甜甜地对着镜头说：“谢谢惊蛰哥哥刷的……好多好多个流星雨！” 　　与此同时，一条加粗七彩的系统提示出现在弹幕区里。 　　您的粉丝【社会你燃哥】已进入直播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竹子的手榴弹，感谢福西西阿呆姆0616的地雷，爱你们呦～=3= 第17章 　　沈令燃在结束了《光年》的开机宴之后，因为思华和京轮的CEO也来到了现场，所以免不了一些商务上的应酬，以至于迟到了一阵子才来。 　　但是他刚一进入直播间，就看到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弹幕，把江春水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春水的直播间处于非娱乐性的版块，这个分类平时流量就不高，再加上大部分看她直播的人都是准备各种考试的忙人，所以弹幕量很少，根本用不到任何屏蔽功能，也能时时刻刻看到江春水的模样。 　　但今天的状况，就非常奇怪。不仅弹幕多，而且弹幕的内容大部分也很奇怪。清一色的“惊蛰哥哥”这四个字，让沈令燃觉得这里的问题很大。 　　就在他看着那些弹幕的时候，江春水就甜甜地说了一声：“欢迎燃哥~” 　　江春水的声音很软很甜，但是又不会显得很刻意，大概是因为这种音色是与生俱来的属性，所以让人听着非常顺耳。 　　以前江春水一直都叫他“燃哥”，因为这个被沈令融随便起的ID名字里刚好有这两个字，沈令燃不是很在意这些小事，所以无论她叫他什么，他都很爱听。 　　但是，今天的状况就不一样了。 　　他把弹幕显示屏蔽成全屏幕的三分之一，然后一边看着弹幕里那一条条的“惊蛰哥哥求包.养”、“惊蛰哥哥你看看我”之类的舔狗宣言，一边听着江春水说话。 　　她说：“惊蛰哥哥，你最近在考试吗？还是做什么工作？来聊聊天嘛。” 　　刚刚高考结束，江春水的学习压力骤然降低，除了两三个月之后电影学院特有的入学考试，她就没什么其他的压力了，所以现在直播的时候，偶尔也会跟弹幕插科打诨一阵子。 　　沈令燃听到她甜甜地叫着别人“哥哥”，莫名就觉得非常不爽。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小气的人，但是今天第一次开始计较，江春水从来都没有这么叫过自己。 　　然而，就在沈令燃为这件事情不高兴的时候，一条七彩弹幕飘了过去。 　　惊蛰：没有考试，我的工作和建筑行业有些关系 　　还没等江春水说些什么，观众们就开始在弹幕里乱猜，有人说是“搬砖界的金大腿”，也有人说是“壕无人性的包工头”、更有人说是“隐藏在瓦砾中的霸总”，总之，是猜什么的都有。 　　但是江春水并不在乎这个新的土豪是什么工作，她一看到那些金光闪闪的流星雨，就觉得畅快，于是说：“惊蛰哥哥工作加油，不忙的时候常来哦~” 　　惊蛰：嗯，一定 　　看到这条弹幕之后，江春水笑得更开心了。 　　但是电脑另一端的沈令燃，完全开心不起来。他看到心爱的姑娘笑得这么开心，而且还不是因为自己，一怒之下直接充了十万块钱。 　　又是一场流星雨刷屏。 　　他这一刷，江春水还没反应过来，弹幕里的老观众倒是先一步刷了起来，纷纷为他打call助威。 　　比如—— 　　燃哥来辽！ 　　都闪开燃哥要开始装逼了！ 　　燃哥表示：你大爷永远是你大爷 　　一出手就是六位数，就问你怕不怕 　　大爷是什么鬼燃哥明明是爸爸！ 　　…… 　　“谢谢燃哥的……十个流星雨，”江春水查完了数量之后，连忙问他，“燃哥你今天又有什么大项目中标了吗？怎么出手这么壕气呀？” 　　沈令燃听到她问自己话，突然之间，心情就变好了。 　　但他平时做人都是习惯性高冷，在网络上也是如此，所以只是平淡地发了个宣言性的弹幕。 　　社会你燃哥：第一，我的 　　这条弹幕一发，所有人都忍不住戳开了粉丝排行榜的面板，果不其然，刚刷了十万块钱的“社会你燃哥”，已经挤下了“惊蛰”，重新排在了第一的位置。 　　看到他这句话，江春水先是一愣，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联想到了沈令燃在面对喻霜降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这是我的人”。 　　想到这里，她马上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要总是乱想。 　　十个流星雨的悬窗广告，又给江春水的直播间带来了一大批围观的观众，大家似乎都发现了粉丝榜上两位人傻钱多的大佬，似乎要杠上的模样，于是都开始了吃瓜模式，顺便在弹幕里扇阴风点鬼火，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 　　果不其然，在弹幕的煽.动之下，沈令燃刚回到第一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呢，就又被人挤下去了。 　　与此同时，刚刚抢了他粉丝排行榜第一宝座的那个人，又发了一条只有一个emoji表情的弹幕。 　　惊蛰：[微笑] 　　这个表情，看似谦和礼貌，实则讽刺无比，是一个超越了[doge]、[笑cry]、[白眼]这三大挑事表情的存在，就跟走在东北大街上时，被一名人高马大的东北大汉拦住并高声询问“你瞅啥”一样尖锐。 　　总而言之，这表情就是在找干架。 　　沈令燃是个很要强的人，他接手沈家这么多年，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失败过，就算偶尔会有消极、萎靡不振的时候，也会很快振作起来，然后把那些挡在他前面的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喻惊蛰也是如此。更重要的是，他从未在感情方面有过什么挫折，先不说他从来都不缺追求者，就算是他去主动追人，也都很快就成功了。 　　他和沈令燃不一样，喻惊蛰活到三十岁，也交往过几个女朋友，他知道该怎么追女孩，也知道怎么谈恋爱。 　　喻惊蛰如此强势的攻击性，对沈令燃来说，是一个很强烈的敌对力量。他刷给江春水的每一个礼物，都让沈令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江春水直播间里的五百多万观众，有幸围观了一场神仙打架。 　　江春水的直播间，一直都在被金色的流星雨刷屏，你来我往，从未停歇。 　　而粉丝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也在实时更新着，前一秒第一名还是“惊蛰”，后一秒就换成了“社会你燃哥”。 　　刷礼物的频率太高，以至于江春水根本就查不过来流星雨的数量，自然也没办法说感谢的话。 　　女孩红唇微动，但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的神色有些微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眼睛却用手机看着后台不停向上跳动的收益，心里都要乐开花了——对，请继续，别停，千万别停！ 　　而围观群众们也对此十分感兴趣，纷纷将直播链接分享了出去，号召自己的亲朋好友狐朋狗友各路基友们，一起来围观两位土豪神仙直播打（撒）架（钱）。 　　一时之间，江春水直播间里的实时热度问鼎星典TV的第一名，甚至超过了颜值区的星典一姐和电竞区的星典一哥，就连许多主播都忍不住点进来看个热闹，整个网站一多以上的人，都被这场流星雨大战吸引过来了。 　　沈令燃一边充值砸钱，一边盯着网页上“惊蛰”那两个字，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突然想起喻霜降对江春水的态度，他知道，喻惊蛰虽然比喻霜降大了七岁，但两个人的喜好是很相似的，比如都喜欢玻璃质地的生活用品、都喜欢在咖啡里加很多很多的牛奶和糖块，都喜欢……江春水这种外表的女孩子。 　　唯一不同的是，喻霜降男女通吃，而喻惊蛰是个正正经经的异性恋。 　　起锐旗下的俊男靓女多如过江之鲫，沈令燃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却能说得上是阅人无数，像江春水这样出色的外貌，还是独一份的。 　　而现在，他在和这个人隔空互砸流星雨的过程中，渐渐察觉到对方这种执拗的性格，还真的跟喻惊蛰有些相似，再加上喻家本来就是做建筑行业起家的…… 　　沈令燃把关延叫了进来，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你把星典TV内控部的主管叫过来。” 　　关延一怔，随即就提醒着说：“现在这么晚，星典应该已经……下班了。” 　　沈令燃：“让他抱着电脑过来加班。” 　　关延：……？？？ 　　他越发地莫名其妙了起来，但是见到沈令燃这么严肃的表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按照对方的吩咐去做事了。 　　等到星典TV的内控部主管风尘仆仆到了之后，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直接就被沈令燃安排了任务：“把这个账号封了。” 　　他倒不是因为差了那些钱，他只是不愿意让别人也在江春水的心底，留下特殊的痕迹——要知道，“社会你燃哥”这个粉丝对于江春水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惊蛰”算个什么东西，哼——沈令燃这样想着。 　　几分钟后，星典TV大东家的大老板，成功地诠释了什么叫“敢得罪我你号没了”这句谚语。 　　“惊蛰”的头像突然就变成了灰色，被迫下线之后，这个名字就彻底掉出了粉丝排行榜的第一页。 　　沈令燃的心情瞬间就畅快了不少。 　　他突然想起那句甜甜的“哥哥”，一股极为不甘心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他满怀期待地刷了一个流星雨，又发了一条弹幕给江春水。 　　社会你燃哥：表示？ 　　他平时发弹幕就是这样言简意赅，江春水瞬间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也觉得平时常说的“燃哥”这个称呼，确实不太郑重，也不够分量，毕竟，燃哥已经给她刷了这么多流星雨了。 　　江春水思考了一阵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水汪汪的杏眸突然就亮了起来。 　　她笑眯眯地盯着摄像头，深呼一口气，然后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后退一步，来了一个特别标准的90度鞠躬，把直播间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江春水：“谢谢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应大家的强烈要求，把惊蛰哥哥的年龄压低3岁，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年轻就影响初始人设了otz 　　最后感谢福西西阿呆姆0616的地雷～爱你=3=～ 第18章 　　直播间里先是安静如鸡了三秒钟，所有的弹幕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五百多万人观看的直播间里，罕见地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空屏模式。 　　随着江春水直起身，重新坐回电脑前，弹幕也开始死灰复燃。 　　只不过，什么样的主播就有什么样的粉丝，直播间里很快就被“爸爸爸爸爸爸爸爸”刷屏了。 　　简直就是大型认爹现场。 　　沈令燃坐在办公室里，眉心止不住地抽，他觉得那几十万可能跟喂狗了没什么两样。想听到的话，一句没听到，不想听到的话，一堆人都在刷。 　　更可气的是，沈令燃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他用食指划开锁屏，就看到喻惊蛰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喻惊蛰：朋友，开心么[微笑] 　　沈令燃：…… 　　沈令燃立刻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生怕自己做出什么违法的事情。 　　而就在这时，直播间里的江春水已经在收益后台查完了钱，喜上眉梢的模样让她连脸颊都是红彤彤的。 　　她说：“我宣布，从今天开始燃哥就是燃爹了，以后我见他一次喊他一次爸爸！我现在就给燃爹改一下粉丝牌。” 　　粉丝牌是星典TV的一种小功能，粉丝给一位主播刷过收费的礼物之后，可以领取一枚粉丝牌，悬挂在昵称之前。 　　江春水以前从来没用过粉丝牌，因为系统默认的粉丝名称，比如“小星星”、“大星星”、“北极星”之类的，听起来就非常尴尬。 　　但是现在，她决定亲手给燃爹换个特立独行的粉丝牌。 　　换完之后，过了三秒钟。 　　【[爹]社会你燃哥】已离开直播间。 　　江春水：？？？ 　　吃瓜群众：？？？ 　　“可能燃爹突然有工作吧，”江春水也有点懵，但她还是面色如常地说道，“来来来继续继续，自己还有几天考试心里没点123数？别看热闹了，赶快复习。” 　　说完，她自己也搬出来了一大堆练习册，恢复到正常的直播节奏中去了。 　　两个人傻钱多的爹字辈大佬已经下线，围观群众们也做群鸟兽散，江春水直播间的热度再度退回到了正常的峰值范畴。 　　因为燃哥平时就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上线下线的时间非常玄学，所以江春水也没有太过在意，继续认认真真地直播了。 　　直播结束之后，江春水想着今天的收益不错，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儿，于是破天荒地出去吃了顿夜宵，回来之后又泡了个澡。 　　夜色渐浓，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吹着头发。但是头发还没吹干，她的手机就响起了夺命连环call的铃声。 　　她放下吹风机，拿过手机，看到屏幕上面显示着的那三个字之后，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拒接。 　　但她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了。 　　她终归还是担心，郑瑾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平时她白天兼职、晚上直播，很少有时间去医院看外婆，倒是苏莫宇没有工作，天天闲在家里，隔三差五就能去医院看看，然后理所当然地分走郑瑾慈一半的养老金——这是郑瑾慈住院之前就允许的事情。 　　然而，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第一句话之后，江春水就想摔手机。 　　苏莫宇在电话里对她说：“小水，你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一千万？” 　　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江春水突然就觉得当头一棒，砸得她头晕目眩。 　　她抖着声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把钱存在了你外婆的银.行.卡里，你别忘了，你们两个人的身份证都在我这里，就算提不出钱，查余额还是能查到的。”苏莫宇冷静地对她说道。 　　郑瑾慈住院时，江春水尚未成年，很多事情未成年人根本没办法做，所以就造成了现在这种坑人的局面。 　　江春水又问他：“你想怎么样？” 　　“我把房子抵出去了，现在算上利息，刚好欠了一千万，”苏莫宇说，“小水，你外婆肯定会同意的，把钱给我。” 　　“你他妈做！梦！”江春水直接飙了脏话，然后又骂他，“你这吸血怪还活着干什么！怎么还不去死啊！” 　　她气得眼睛发红，一狠心直接把电话挂断，然后关了机。 　　与此同时，沈令燃的心情和江春水差不多，也被气得不轻。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舌灿莲花的人，哪怕只是微信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喻惊蛰的挑衅。除了让内控部的技术人员把他的账号封了之外，沈令燃甚至想不到其他的可以制约喻惊蛰的办法。 　　沈令燃和喻惊蛰认识了十年，他知道喻惊蛰从来都不吝惜给女孩花钱，并且，他给女孩花的每一份钱，都能让那个女孩非常开心。 　　这正是沈令燃最担心的事情，如果喻惊蛰一旦开始认真地追江春水，她肯定连24小时都用不了，就缴械投降了。 　　是不是真心喜欢倒不好说，毕竟江春水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没有人比沈令燃更清楚了——她想要钱，喻惊蛰也能给她。 　　一想到这里，沈令燃就觉得如坐针毡。 　　他想了一下，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比喻惊蛰年轻五岁，如果再较真一点，那就是他肯定比喻惊蛰更爱她。 　　可是这些对别的女孩子几乎是有着致命诱惑力的优势，对江春水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在乎他多大年纪，也不在乎他有多爱她，她只在乎钱。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严重而悲伤的问题了，但每一次想到这里，沈令燃还是不免觉得……特别气。 　　但又没办法不爱她，于是他就更气了。 　　自己喜欢的姑娘，气出心脏病也得追到手。 　　于是，沈令燃突然下定了决心。 　　他把关延叫了进来，冷着一张俊脸，沉默了半天，直到关延想哭着递过来辞职报告之前，沈令燃才缓缓开口道：“明天，订一束花。” 　　终于从沈令燃这里得到了任务，关延内心喜极而泣，于是连忙问道：“请问是康乃馨？还是百合？” 　　沈令燃没有女朋友，如果突然要订花，肯定是去看父母或是医院里的朋友。 　　但是，让关延没想到的是，沈令燃竟然对他说：“玫瑰。” 　　关延：……？ 　　沈令燃：“红色的。” 　　关延：…… 　　等到了第二天，关延尽职尽责地把装了三十支红玫瑰的黑色盒子，放在了沈令燃的办公桌上。 　　纯黑色的盒子上嵌了一层鎏金色的装饰，再加上盒子里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就显得格外精致漂亮，一看就知道价格不俗。 　　沈令燃看了一眼玫瑰，没说什么。 　　关延问他：“沈总，需要我帮您送到哪里？” 　　沈令燃对他说：“不用，就放这里。” 　　关延一怔，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令燃微微垂眸，然后又对他说：“你让星典的人把江春水带来。” 　　关延：“带……来？” 　　沈令燃抬起头，敲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一字一顿道：“嗯，带到这里。” 　　关延没敢再多问些什么，应了一声之后，就出去办事了。 　　倒是江春水，因为这件事被于明痛骂二十分钟。 　　因为她头一天晚上把手机关机了，以至于第二天上午，于明给她打了N次电话，都没打通。 　　于是，于明直接开着车冲到了她家门口，开始雪姨式砸门。 　　“江春水！你给老子出来！你有本事关机！你有本事开门啊！” 　　江春水被这毁灭式的噪音，吵得头疼。 　　她揉着眼睛从床上爬下来，从门镜里看到了于明那张熟悉的打脸之后，慢慢悠悠地开了门，顺便又打了个哈欠。 　　于明毫不客气地直接进屋，回手就关上了门。 　　“赶紧的，换身顺眼的衣服去起锐。”于明这样对她说。 　　江春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然后将于明的这句话输入神经中枢，消化完毕之后，有些诧异地望着他，问道：“去哪儿？起锐？又怎么了？我这几天一直都乖乖的，没砸老板的车啊！” 　　她现在对起锐这个地方有着很重的阴影，又是被一群黑衣大汉围追堵截，又是被人在洗手间泼了一桶冰水，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但是她身上发生过的这些事，于明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江春水今天不去，他可能就要光荣下岗了。 　　于是，在于明的威逼利诱之下，江春水还是换了衣服，跟他去了起锐。 　　等她再想着遛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沈令燃的办公室门口。 　　关延笑眯眯地说：“小江快进去吧，沈总等你很久了。” 　　江春水：…… 　　她莫名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因为关延这个笑容……怎么说……就很老鸨风，虽然他是个男的。 　　江春水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勇敢心态，深呼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沈令燃的办公室门，轻巧地一个侧身，就钻了进去。 　　从门口到沈令燃的办公桌，大概有十米的距离。 　　她拘谨地贴着办公室的大门站着，小声说了一句：“老板我来了。” 　　“嗯，”沈令燃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她说，“过来。” 　　江春水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刚走到办公桌前，江春水就看到了那一大盒子红玫瑰，因为这颜色太亮眼了，在这性冷淡装修风格的办公室里，瞬间就吸引了她的眼球。 　　女人天生都喜欢美丽的花，就算江春水再抠门，抠门到一辈子都不会自己掏钱买一朵玫瑰，她依然很喜欢这些烧钱般的浪漫。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沈令燃对她说：“拿起来。” 　　江春水一愣，随即便很快领会了领导的意思，将办公桌上的玫瑰花抱在怀里。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沈令燃，等着对方给自己派任务，无非就是让她帮忙送到起锐旗下哪个小花旦小模特手里呗？这种剧情她在言情小说里见得多了。 　　但是，沈令燃却对她说：“送你了。” 　　江春水：……？ 　　她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处于一种风中凌乱的状态。 　　“老板……”她怔怔地说，“您这是要跟我告白吗？” 　　本来只是随口调侃一句，却不料沈令燃回答得无比认真。 　　纤长的睫毛微微翳动，冰冷明亮的桃花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认真地说：“是，江春水，我喜欢你。” 　　江春水：……？？？？？？？？？ 　　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超越人类一般常识的话，不可置信地皱着眉，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而沈令燃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有些着急，于是追问道：“你的回答？” 　　“我……我的回答……”她受得刺激有点大，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她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江春水慌慌张张地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通知：明天入V啦~ 　　文案剧情就在下一章，下章所有评论都送红包哦~ 　　秃头爆肝码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鞠躬】 　　最后感谢福西西阿呆姆0616的地雷，感谢夜☆型?者?的地雷，爱你萌呦(づ￣ 3￣)づ 第19章 　　江春水并不知道, 等待着她的是什么。 　　她只知道, 很快她就有新的一千万到手了。 　　和《光年》剧组签订的三方合同只是领到了自己的手里, 开机宴虽然结束了, 但是还没有开机, 按照行规来说，就算她撂挑子不干了, 解约赔款也不会赔很多钱——至少对于手握巨款的江春水来说, 她承担得起这份违约金。 　　江春水从童年起就开始拍杂志封面, 后来又顺利地通过了艺考, 被电影学院录取。但她自己并不喜欢拍戏。 　　有天赋, 但她不喜欢。 　　她有着过目不忘的天赋，剧本看一遍就能把台词记得七七八八，有一双水龙头属性的眼睛, 说哭就哭、说停就停, 而且，她人长得漂亮，小小年纪就出落得这么出众，再过几年肯定错不了。用江连心的话来说, 她简直就是为了拍戏而生的设定。 　　但是, 明星梦是属于江连心的东西。 　　而继续江连心的明星梦, 是郑瑾慈的期盼。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 无论江春水有多么更喜欢的东西，她都没有去尝试过。 　　她一直都是为了别人活着, 从来都没有为了自己活着。 　　直播也好、拍戏也好、拍杂志也好，都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江春水本质上是个开朗外向的自闭症。她喜欢把自己窝在一个小房间里，每天葛优躺在沙发上，上上网、玩玩手机、打打游戏、看看韩剧，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要一天吃三顿饱饭，每顿饭都有肉吃，一天一瓶快乐肥宅水，永远都不要听到“减肥”这两个字。 　　等她混吃等死的日子过腻了，就出去找一份扫大街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观察那些形形色.色的路人，猜测他们的故事。 　　就在她陷入对未来的美好幻想时，一条七彩的弹幕夹杂着金光闪闪的流星雨，突然就刷了过来。 　　惊蛰2.0：好久不见 　　大概是因为，前阵子那场神仙打架给大家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于是，“惊蛰”两个字刚一出场，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比江春水还要兴奋，纷纷刷起了“恭迎爹字辈大佬光临”之类的弹幕。 　　没错，经过那场史诗级的战争之后，星典TV公认了两个爹字辈大佬：“惊蛰”和“社会你燃哥”。 　　喻惊蛰忙过了这阵子，闲下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注册了星典TV的账号，然后去了江春水的直播间。 　　他听着对方那句甜甜的“欢迎惊蛰哥哥~”，就觉得……必须把这个小姑娘挖过来。 　　喻惊蛰对异性的感觉普遍很淡薄，他对江春水有好感，但是却远不如沈令燃对江春水的感情深刻。之所以被封号了之后还要重新注册新账号去看她，只有两个理由。 　　其一，喻霜降也很喜欢江春水，算是爱屋及乌。 　　其二，可以让沈令燃生气。 　　他很疼自己的妹妹，看到喻霜降几次三番被沈令燃怼得没话说，他肯定是心疼的。再加上江春水生了一张这么讨人喜欢的脸，说话也好听，他刚好也要着手进入直播行业，就想顺便把她挖到自己的公司里。 　　反正，喻霜降跟他说过，这小姑娘六亲不认，只认人民币。对喻惊蛰来说，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算什么事。 　　实际上，江春水这个人，真的完全可以用钱摆平。 　　但可惜的是，喻惊蛰还是晚了一步。 　　他刚进直播间没多久，就听到江春水那边响起了门铃声。 　　“稍等我一下，”江春水说，“我去开个门。” 　　她一蹦一跳地往玄关走，心里像踹了一只欢快的百灵鸟，扑棱着翅膀都要上天了。 　　但是，江春水一打开监控视频，看到屏幕里那张英俊而熟悉的面孔之后，心里的百灵鸟突然就折翼了，“啪叽”一声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江春水，”门口的男人似乎知道她已经看到了自己，于是抬起眼眸，吐字冰冷而清晰，对她说道，“开门。” 　　她从小就怂，面对着这样气场强大的熟人，几乎连犹豫的停顿都没有，直接就开了门。 　　“老、老板……您怎么来了？”江春水弱弱地问他。 　　她嘴上说话有点卡壳，但是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不是助理吗？阿姨骗她了吗？不能啊她感觉那个阿姨人特别好，上次还派保镖护送她去银行来着。但如果不是阿姨让他来的，老板为什么要来她住的地方？她知道自己楼下那条路特别窄，车根本开不进来，水泥地上还缺了一大块水泥，前几天刚下了雨，反正环境就是恶劣极了，跟沈令燃这种人八竿子都打不着。 　　而沈令燃似乎也有些面色阴沉，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一个亿的模样。 　　他微微垂眸，精致漂亮的桃花眸就像眯着似的，乌沉沉的眼眸盯着她看，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看穿。 　　盯着她大概有五六秒，沈令燃才开口说道：“来送钱。” 　　闻言，江春水有点茫然。 　　送钱？给谁送钱？送什么钱？ 　　大概是看出她脑子里的疑问，沈令燃都没用她问出口，直接就反问她：“你自己打的电话，这么快就忘了？” 　　“哦……没忘没忘！”江春水瞬间连上了脑电波，但她看到沈令燃之后，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于是问他，“但这也不是您应该拿的钱啊？” 　　话音刚落，沈令燃就往前迈了一步。 　　他个子实在是太高了，整个人的气场又那般清冷矜贵，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让江春水下意识地就往后退。 　　但是她越退，对方就逼得越近。 　　沈令燃堵在门口，反手直接把门关上了，狭小但温馨的小房子，和他这个人格格不入。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然后反问她：“你以为，上次是谁的钱？” 　　江春水想了想，如实答道：“不是沈阿姨的钱吗……？” 　　沈令燃顿了一下，又对她说：“上次也是我。” 　　江春水：…… 　　所以，果然不管是豪门少爷还是豪门太太，都不如真·霸总来得阔绰是这样的吗？！ 　　而对于这个问题，江春水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沈令燃对她说：“你这么喜欢钱，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的声音很冷，眸色又沉，英俊的面孔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一副气到了极点、但是好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江春水缩了缩肩膀，然后小声问了一句：“那……那钱呢？” 　　沈令燃：…… 　　她真的是六亲不认只认钱！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希望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是以这种形式开始的。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她。 　　沈令燃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在人生最深的低谷期，通过互联网这个平台，发现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里，倔强地努力生活下去的江春水。 　　她当时比现在还要小，甚至还没成年，就要面临与她的年纪不相符合的噩耗和冷峻现实。 　　董事会里的那些老顽固让他忙得焦头烂额，很多时候都想直接掀桌走人。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那样做，他要忍、要努力、要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把所有的主动权都握在自己手里。 　　曾经，他也一度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 　　但是幸好，他找到了另一个和他一样快要被压垮的人。 　　她像一株倔强的植物，无论是干旱还是阴雨，无论要面对多么残酷的生活，都能撑下去。 　　江春水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她努力活下去的模样，会那样深刻地烙印在一个陌生人的心里。 　　她只知道，自己曾经连方便面都吃不起日子，有多难熬，所以她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看到她这种态度，沈令燃也知道，可能这种开端，是再所难免的了。 　　于是，他拿出一张卡，直接塞到了她手里，并对她说：“一千万。” 　　江春水：“……啊？” 　　她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张银.行.卡就塞了进来。 　　紧接着，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一直塞了十张。 　　江春水捏着那些卡，有些茫然地低下头看了看，心里乱成了一团。她知道自己有很多问题想问，也有很多事情要弄明白，但是话都堆在了嘴边，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沈令燃垂眸看她，那张娇俏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水汪汪的杏眸特别招人疼。 　　如果不是他几次都被她气得半死，沈令燃肯定也被她现在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骗了。 　　她将那些卡捋齐，然后试探性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亿，”沈令燃淡淡地陈述着这个数字，然后挑了挑眉，颜色浅淡的薄唇唇角微微上翘，带了丝微妙的意味，问了一个字，“懂？” 　　“懂懂懂！”江春水迅速点头。 　　但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沈令燃突然就这么大方了，明明上次连二十万的修理费都要跟她计较……虽然砸车的人确实是她，也不能说是计较，但二十万和一个亿之间的对比，也太大了些。想到这里，江春水不免陷入了沉思。 　　见她这副表情，沈令燃又对他说：“你可以查余额，密码都是你的生日。” 　　沈令燃所有的账户密码，都是江春水的生日。 　　虽然江春水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密码设定成她的生日，但既然对方准许自己验货，她哪有不验的道理？ 　　本着“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的思想方针，江春水揣着十张银.行.卡，就跑了出去，直奔距离小区最近的一家24小时自助银行。 　　她满脑子都是钱，早就把直播软件还开着这件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江春水离开房间之后，沈令燃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对方居住的环境。 　　他曾经在直播间里窥见过对方卧室的一角，但是却从来都没有这样细致地观察过她的房间。 　　很简单的一居室，简单到有些破旧的程度。 　　但是，却非常整洁，小客厅里的地毯是用五颜六色的碎布拼成的，有一种后现代主义的艺术美感——虽然制作这个毯子的人，本意并非如此。 　　沈令燃忍不住想了解她更多，于是也顾不得礼貌的问题，一边看着屋里的陈设，一边往江春水的卧室走。 　　刚推开卧室的门，沈令燃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在直播时窥见的那一角，就知道对方的房间很朴素，但没想到会朴素到这种程度。卧室里的陈设比客厅还要简单，简单得不像是女孩子住的房间。 　　没有化妆台、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就连衣柜都空了一半，床上也没有任何毛绒玩具，墙面因为年代久远，已经不是崭新的纯白色了，但是却纤尘不染，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海报或者贴纸之类的东西。 　　而占据着卧室一半还多的东西，是一张很长很大的桌子，上面放着电脑个各种直播设备，以及一大摞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中间还掺着一本《中国第五代导演解析大全》和一本《艺术学概论》。 　　他做事向来谨慎，所以在看到直播设备时，迅速就找到了摄像头的位置。人还没走过去，就直接那这一本书挡住了摄像头。 　　沈令燃将房间的名字改成了“下播”两个字，就直接把摄像头关了。 　　但是直播间里的弹幕却一直都聊得很欢，大家好像对江春水已经不感兴趣了，更想知道那个“惊蛰2.0”是何方神圣。 　　看着这个熟悉的名字，沈令燃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看着这个人在直播间里，毫不见外地用弹幕跟其他观众互动，甚至还给江春水发了私信。 　　沈令燃挑了挑眉，直接戳开了私信列表，就看到了那个该死的挖墙脚的男人，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惊蛰2.0：要不要考虑跳槽？价格你随便开，星典这边的违约费我来付。 　　你付个鬼。 　　沈令燃的眉峰蹙得更紧了。 　　他看了一眼信息发过来的时间，刚好是十分钟前，他按下了江春水家门铃的那一瞬间。 　　只差了一点点…… 　　沈令燃甚至有些后怕，干脆握着鼠标，在粉丝列表里找到了那个高挂排名第一的“惊蛰2.0”，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禁言功能。 　　看到为期3小时、12小时、24小时、48小时的禁言时间选择，沈令燃觉得，明天要把星典TV的内控部主管叫来，研究一个永久禁言的功能才行。 　　但他现在也没办法永久禁言，于是只能选择了最长的48小时。 　　情敌被禁言了之后，沈令燃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不少。 　　他把直播软件关掉之后，又关了电脑。重新回到客厅，等着江春水回来，内心十分平静。 　　而江春水现在的心情，一点都不平静。 　　她一连插了十张银.行.卡，每次输完了自己的生日之后，就看到ATM机上显示着相同的一串数字。 　　卡内余额：10，000，000 　　十张卡加起来真的是……一个亿…… 　　揣着卡从自助银行里飘出来，江春水整个人都有点懵。 　　一个人能掌握的流动资金，怎么可能这么多？这不科学啊！ 　　但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思考科学与否的问题了，她只知道，这钱马上就是她的了。 　　郑瑾慈离世之后，她曾经想着，把后事处理完了就卷着穆婉琳给她的巨款跑路，找一个节奏很慢的海边城市，早上看看海，晚上踩踩沙子，混吃等死也好、不求上进也罢，总之先这么活一两年再说——谁还不想过几天不用干活还有钱花的好日子啊！ 　　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人的欲.望真的是一个无底洞，哪怕她曾经觉得，穆婉琳给她的钱，足以满足她一辈子的生活，但是看到了沈令燃之后，她的目标就开始膨胀。 　　江春水从街边的公共长椅子上站起来，然后飞速跑到了超市。 　　她红着脸站在计生用品的专柜前，面无表情地把各种型号、各种牌子的小雨伞往购物筐里扔。 　　这种事她第一次做，完全没有经验，虽然沈令燃疑似下面有点问题，但她觉得必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他用不用是他的问题，但准备的环节是必须的。 　　等她结账之后，拎着一大袋子小雨伞回到家里，刚推开门，就看到男人正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一片漆黑的电视机屏幕。 　　听见开门声，沈令燃瞬间侧过头。客厅里只亮着一盏小夜灯，暖橘色的微弱光晕映在男人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显出一种意外的温柔。 　　江春水换了拖鞋，打开了客厅的大灯，又跑到窗台前拉上了窗帘，将浓郁的夜色隔离在外面，屋子里只剩下明亮的灯光。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面色有多红，但她还是执着地走到了沈令燃的面前。 　　覆着一层水汽的杏眸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紧接着，她将那一大袋子的小雨伞全都塞到了男人的怀里，并对他说：“超市里有的我都买了，肯定有你能用的。” 　　因为商品的特殊性，收银员给她准备的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以至于沈令燃隔着袋子没看清里面是什么。 　　等他稍微翻开了一个角，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之后，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总结一句话：他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有点期待。 　　果然，男人的本质都是禽.兽。 　　他想再说点什么，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江春水就直接说：“老板，别说了，退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沈令燃的心里，原本还残存着的那些微弱的恋爱希望，现在都被她这一句话怼了回去。 　　他坐在沙发上，抬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她明明是一副害怕得发抖的模样，却还是倔强地与他四目相对。 　　她看起来是那么认真，目光明亮动人，诱惑中带了一丝严肃，小声地问他：“话说，你……你要不要先洗澡！” 第20章 　　“这个不急, ”沈令燃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问她, “你明白自己现在的状况么？” 　　她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漂亮脸蛋, 如果不是沈令燃提前了解她的一切, 今天看到她这么熟练的一系列操作，肯定会以为她经历丰富。 　　但事实却是, 江春水的过往空白一片。就算刚刚签在星典旗下那阵子, 是有些危险的苗头, 不过都被沈令燃暗中压下去了。 　　所以, 沈令燃非常怀疑, 她现在根本不明白自己是什么状况。 　　但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亲身经历，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有不少相关描述, 再加上江春水游离在这个圈子的边缘已经很久了, 耳濡目染的东西自然很多。所以，她再清楚不过了。 　　江春水想，可能沈令燃是在质疑她的专业性。实话说她这是第一次被人包.养，确实有点发虚, 因为根本没有经验。 　　于是, 她沉思了几秒钟, 才再度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说：“还是明白的, 要不然我跟你说说，你看行不行？” 　　江春水想, 这种事总是要两个人商量着来嘛。 　　沈令燃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春水“嗯”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反正除了退钱之外，什么都好说，我这人麻烦事儿不多，你忙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打扰你，不忙的时候也不会死缠烂打。” 　　沈令燃的脸色沉了一分。 　　江春水继续说：“还有，如果你有别的新欢了，我也不会说什么，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在外面也可以低调，或者干脆装和你不熟。” 　　沈令燃的脸色沉了两分。 　　江春水又说：“总之，我把咱俩这事儿看得明明白白的，肯定不会肖想一些有的没的。如果有一天你结婚了，我肯定会主动离开，我确实爱钱，但底限就是不做小三。” 　　沈令燃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他不敢相信，这些条理清晰且毫无感情的冷静话语，是江春水说出来的。 　　曾经他总觉得，她对他至少还是有些好感的，比如那天在车里，他主动递给她冰袋，她当时心里是肯定有松动的，这些沈令燃都看在眼里。 　　怎么到了现在，她竟然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么多无情的话？难道他看错了？ 　　沈令燃从来都没有对自己的判断力产生过任何怀疑，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但实际上，沈令燃真的没有看错。只不过江春水把自己伪装得太好了。 　　再加上，她虽然对沈令燃有好感，但是这种好感的程度并不高——至少，在人民币和沈令燃之间，现在的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人民币。 　　对江春水来说，与其去想那些风花雪月没着没落的事情，不如脚踏实地地把这一个亿牢牢攥住。 　　她很努力地讨沈令燃开心，希望对方别把自己看成长了一个恋爱脑的累赘，所以才说出了这些话。 　　说完这些，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他：“这样您觉得满意吗？” 　　沈令燃抬起眼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字一顿道：“不满意。” 　　江春水：…… 　　她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刚才哪里说得不好，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就想退钱。 　　“那、那你今天……”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声音染上了一层鼻音，有些闷闷的感觉，听起来怪可怜的。 　　沈令燃有些不忍心，于是对她说：“今天我先走了。” 　　江春水：“……诶？” 　　沈令燃：“你想好了来找我，什么时候说得让我满意了，什么时候再进行下一步。” 　　说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重新扔回江春水的怀里，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他这波操作非常神奇，以至于在他离开之后，过了好几分钟，江春水捧着一大堆小雨伞，也没回过神来。 　　等她终于从茫然中回归现实之后，才意识到了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果然起锐的大老板不是等闲之辈，就算是潜规则旗下的女艺人，也这么谨慎小心，生怕惹祸上身。 　　看来觉悟不高的女艺人，都没资格被他潜。 　　毕竟，现在的信息传播技术这么发达，稍微有了一点点不好的传闻，都像病毒一样传播得飞快。起锐的老对头嘉瑞的老板，就是绯闻满天飞，虽说大家都是见怪不怪，但沈令燃的风评倒是数年如一日的好。 　　沈令燃离开后没多久，江春水就收到了他发过来的微信。 　　看到消息的时候，江春水一怔，想了好久都没想到，她什么时候加了对方的微信。 　　但是消息的内容她却瞬间领悟了。 　　沈令燃：好好想让我满意的答案，这段时间也不许再找别人。 　　为了让他方向，江春水态度良好地回了一句话。 　　江春水：老板您放心！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死人，职业操守杠杠的。 　　沈令燃：…… 　　沈令燃：嗯。 　　虽然这种回答并不是他最想看到的，但他最低线的目标已经达到了。至少，他现在不用再担心，喻家那两兄妹过来挖墙脚了。 　　至于江春水…… 　　还是等她想明白了再说吧。 　　沈令燃天生就是那种严肃到了古板的性格，如果不是非她不可，沈令燃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耐心，陪着她胡闹了这么久，甚至，可能还要胡扯更久。 　　要是这种不正当的行为让沈九平知道了，估计肯定要家法伺候，一顿毒打总是再所难免。就连沈令燃自己都觉得这种事不正经过头了。 　　他是那种对待感情很认真的性格，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要执着地一起走完一生。而作为相伴一生的开端，沈令燃还是不希望是以这种不清不楚的方式开始，所以他只能先把她圈进自己的领地，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沈大总裁，今天也依然被无望的恋爱所困扰着。 　　这真是一个忧伤的故事。 　　古语有云：出来混迟早要还。 　　江春水把沈令燃搞得这么忧伤，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处理完了外婆的丧事之后，江春水空出来了好几天的时间，终于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新家。 　　虽然她总觉得，外婆的房子和剩下的一些首饰，都留给了苏莫宇这个渣男，有些太可惜了。但为了让自己能迅速斩断和苏家的关系，把自己的户籍从苏家迁出来，又从苏莫宇手里拿回自己的身份证原件——为了这些，付出一些代价也是值得的。 　　更何况，她现在手握巨款，没必要跟一个赌鬼计较太多，还是离他越远越好。 　　但是沈令燃给她的钱，她暂时还不敢花。因为他对她不满意，一点想睡她的苗头都没有。 　　她明白，自己再有本事也干不过老板，所以他一天不睡自己，这钱她就一天都不敢花。 　　为了能尽早毫无心理负担地消费，江春水在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就开始绞尽脑汁地想着，该怎么讨沈令燃的欢心。 　　正好等她忙完了之后，《光年》也正式开机了。 　　起锐是业内著名的“不差钱”属性，除了山谷、树林等必要的自然外景，无论是古装戏还是现代戏，都是公司自掏腰包搭新台子，人力实在无法还原导演需要的场景，那就砸钱来拼后期，所以起锐所有的戏，场景都非常美，而且美得十分独特。 　　《光年》也不例外。 　　作为一部室内取景占了70%的职场剧，《光年》大部分的拍摄工作都在起锐的大楼里进行。这也就方便了江春水去找沈令燃。 　　她是个新人，副导演在安排戏目时，肯定要先按照主演的方便来，所以她的戏非常分散，通常都是早早地就来到了片场，但是只拍一场戏就下场，等到午饭后才会等到第二场戏。更要命的是，有时候她的戏都挤在了一起，从晚上八点拍到凌晨两点都不停地连轴转。 　　幸好拍戏之后她直接搬进剧组里住了，收工之后有通勤车送她，也算安全。 　　这样散散忙忙的拍戏生活，江春水很快就适应了。毕竟，她可是一个能单肩扛起20斤土豆的前·沃尔玛理货员啊，这点辛苦都是小意思。 　　而她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跟片场的其他艺人聊天，因为喻霜降对她很好，而她本人也很会说话，所以，大家很快就忘记了关璐这个插曲，接受了江春水这个新人的存在。 　　特别是简嘉丽，她简直温柔得过分。 　　江春水第一次拍戏，什么都不太懂，虽然她经常虚心地问胡月，但胡月这个人……敬业归敬业，安心归安心，就是性格冷了点，也不太爱说话。 　　她总觉得胡月看她的眼神不太对，透着一种……蔑视的感觉？虽然经纪人该做的事情，她都完成的很好，但江春水看到她的眼神，就觉得不舒服。 　　而简嘉丽就不是这样，有时候江春水还没把不懂的问题问出来，简嘉丽就先一步猜到了她的疑惑和难处，不着痕迹地帮她化解了尴尬，又能浅浅地点播她一下，让她受益匪浅。 　　江春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就像郑瑾慈做的那些事让她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她也会为了报答对方在自己幼年时的悉心照顾，而拼尽自己的全部。所以，江春水没过多久，就跟简嘉丽比较熟了。 　　甚至比跟喻霜降还要熟。 　　“小江不爱我了，嘉丽也不爱我了，”午休的时候，喻霜降坐在折叠椅上，忧伤地吐槽着，“你们这两个女人，明明是因为我的牵线搭桥才认识的，现在却把我抛在一边，没良心啊没良心。” 　　“霜姐……”简嘉丽有些不好意思地皱了皱眉。 　　“算了算了，跟你们开玩笑呢，”喻霜降捏了捏她的脸，然后说道，“我去继续拍戏了，下场拍完了我还有个杂志平面要拍，明天咱仨是一个场子的戏，中午请你们喝奶茶呀。” 　　江春水一听有免费的好吃的，迅速小鸡啄米般地点头。 　　而简嘉丽却摇了摇头：“霜姐，你再这样吃下去，徐助理又要哭了。” 　　一旁端着保温杯的徐松，感激地看了一眼简嘉丽。 　　虽然喻霜降是那种怎么吃都吃不胖的身材，但是甜食吃多了，脸会浮肿啊！这种浮肿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在1080P蓝光加持的摄像头下，就显得明显无比，是扑了多少蜜粉散粉都遮不下去的。 　　摄影师拍不好平面就会把锅甩给化妆师，化妆师甩锅给经纪人高鹏，作为高鹏的小弟兼喻霜降的生活助理，徐松永远是最苦逼的背锅侠。 　　等喻霜降去拍戏之后，休息室就只剩下了简嘉丽和江春水两个人。 　　江春水吃完了盒饭，准备去扔垃圾，然后再溜到沈令燃的办公室，努力让他觉得“满意”。 　　这些天来，只要她有时间，只要她想到了新的说辞，就会趁着休息的时间，从片场溜到沈令燃那里。可惜的是，都快半个月了，一直都没有进展。 　　这十几天来，江春水看到关延的次数，比看到导演的次数还多。 　　大概是因为她离场的次数太多了，而简嘉丽都和她混得很熟，所以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所以，她今天刚想离开，就被简嘉丽叫住了。 　　“小江，”简嘉丽问她，“你是不是去找沈总？” 　　听到她这样问，江春水顿时面色一僵。 　　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正视这个问题，以至于被人当面戳穿的时候，觉得有些难堪。 　　简嘉丽温柔地笑了笑，对她说：“你别紧张嘛，我就是觉得你……挺有本事的，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江春水问她：“什么忙？” 　　简嘉丽说：“是这样的，上次年会我跟霜姐就坐在沈总后面，他的袖扣掉在我旁边了，我人微言轻，没机会见沈总，霜姐工作又忙，也不好意思让她为了这件事单独跑一趟……” 　　她说话时欲言又止，让江春水有些摸不到头脑。 　　江春水好奇地问她：“那你的意思是……我能帮你？” 　　简嘉丽说：“你肯定能见到沈总吧？可以帮我把这个交给他吗？”说完这句话，简嘉丽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她把小盒子塞进江春水手里，又对她说：“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语气诚恳又谦卑，眼神又那样温柔，实在很难让人拒绝。更何况，这件事对于江春水来说，本来就不难。她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沈令燃。 　　想到对方这段日子对自己的照顾，江春水收好了盒子，然后点了点头，就离开了休息室。 　　她轻车熟路地从片场溜到了沈令燃的办公室门口，熟稔地跟关延打了个招呼，就直接进去了。 　　听见开门声之后，沈令燃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看着她从门口走到自己办公桌前。 　　这么多年，敢不敲门直接进他办公室的人，也就她一个人了。 　　“老板，”江春水胸有成竹地说，“昨晚我又认真地思考了，今天努力让您满意！” 　　“嗯，”沈令燃点头，对她说，“希望你今天能留下。” 　　这段时间以来，她除了时间排得太紧的那几天之外，每天都会来沈令燃的办公室里报道。 　　按照他的意思，如果自己说的话让他满意了，那她就能留下来暖被窝，如果自己说的话不能让他满意……那就拿一份礼物走。 　　礼物是沈令燃提前准备好的，有时候是玫瑰、有时候百合、有时候是珍珠、有时候是钻石……反正就算她拍马屁失败了，还有这种“重在参与”式的安慰奖等着她，也不算亏。所以，江春水才这么勤劳地往沈令燃的办公室跑。 　　说实话，这骚操作有点像古代皇帝选秀女的感觉。因为江春水每次拿着礼物出来的时候，耳边似乎总能听到《甄嬛传》里那句魔性的“撂牌子~~赐花~~”。 　　结果，她今天又被“赐花”了。 　　她像一只斗败了的大公鸡，灰心地垂着头。刚想拿着钻石项链离开，突然就想起了简嘉丽拜托她的事情。 　　于是，她揣好钻石，重新回到沈令燃桌前，掏出那个小盒子，放在对方的办公桌上，慢慢地往前推，边推边说：“老板，这是我朋友让我帮忙转交给您的东西。” 　　听到她这样说，沈令燃忍不住挑了挑眉。 　　清冷漂亮的桃花眸瞬间暗了几分，望向江春水的目光也有些沉郁。 　　他伸手拿过了那个小盒子，打开之后，淡淡地垂眸扫了一眼，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 　　随即，他又很快抬起头看着江春水，问道：“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知道啊，”江春水点头，“她跟我说过的。” 　　不就是袖扣么，有什么稀奇的。 　　听到她这样说，沈令燃的眉蹙得更深了，他连声音都冷了下来，傻子都能看出来他生气了。 　　沈令燃问她：“江春水，你是不是没长心？” 　　江春水：“……啊？” 　　男人将那个盒子“咚”地一声摔在办公桌上，纤长的手指捏着盒底，转了个圈。下一秒，江春水就看到了那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装着的哪里是什么袖扣，分明是一个重量级的桃.色.炸.弹。 　　里面放着一张精心裁剪过的纸条，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上面还留着一个香.艳热辣的唇印。而和盒盖上的那根红色丝带下，压着一张天蓝色的DUREX AIR。 　　看到这里，江春水就算再傻，也明白过来了，她这是莫名其妙帮别人拉了皮条。 　　她有些慌张地想要解释：“老板您听我说——” 　　但是，沈令燃却生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出去。” 　　江春水：“我——” 　　沈令燃：“出去。” 　　江春水：“好吧……” 　　她灰溜溜地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关延见她一脸茫然的模样，连忙问她怎么了。 　　江春水不敢说，也不好意思说。 　　没过多久，江春水就看到简嘉丽出现了。 　　“小江，”她笑眯眯地跟江春水打招呼，“这次多谢你了。” 　　关延不明白什么状况，但是，沈令燃告诉他放人进去，他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等简嘉丽进去了之后，关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有些诧异地问江春水：“小江……你没事儿吧？” 　　“真没事儿，”江春水笑了笑，“关哥，你怎么总这么问我啊？老板又不会把我吃了，我能出什么事儿。” 　　“那个人……”关延欲言又止。 　　江春水瘪瘪嘴，一边摇头一边说：“可能老板没耐心了吧，这都半个月了，他对我一直都不满意，所以想换个人试试……？” 　　自从上次发生了关璐的事情之后，关延心里已经大致摸清了沈令燃的想法。 　　而他这段日子跟江春水也经常聊天，对于她的想法也非常了解。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想走心，一个想走肾。结果每次都是想走心的那个，都差点气出心脏病。 　　希望这一次，这个小姑娘能开窍吧。 第21章 　　江春水着急拍戏, 跟关延随便扯了几句之后, 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当天下午, 简嘉丽的经纪人跟剧组请了假。 　　她本来是一个不温不火的二线艺人, 观众缘虽然不错, 也演过一两个在网络上很火的配角，但观众们只吃角色不上升演员, 所以本人一点都不火。 　　本来简嘉丽这种咖位的演员, 是不能随便说一句就不来的, 但是, 可能是因为沈令燃提前关照过了的缘故, B组的导演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明天按时到岗。 　　第二天上午，喻霜降都来了二十多分钟之后, 简嘉丽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呀, 昨天有些累了，今天就起晚了，”简嘉丽笑着对喻霜降说，“霜姐等很久了？” 　　“没有没有, ”喻霜降摇头, “小江等得比较久吧, 她每天来片场都蛮早的。” 　　江春水本来不想说话，但喻霜降把话题岔在了她的身上, 她也没办法不理人。 　　但是，她真的提不起理人的心情。 　　“小江, 昨天谢啦~”简嘉丽微笑着说。 　　“哦……”江春水强迫自己挂出一个笑容，并对她说，“没关系的，反正……反正关键也不在我，我就是个传话的。” 　　听着她们两个的话，喻霜降有点懵：“你俩说什么呢？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没什么啦，”简嘉丽抢先一步开口，“就是我昨天丢了个珍珠耳钉，小江帮我找到了。” 　　“哦，这样啊。”喻霜降点了点头。 　　今天上午是一场群戏，她们三个人都要拍。 　　趁着中途休息时，简嘉丽把江春水拽进了卫生间里。 　　“小江，这种事就别跟霜姐说了吧，”她语气诚恳地说道，“你也知道霜姐的脾气，她最看不上这种事情了，况且……你如果想继续跟霜姐做朋友，也不能让她知道你和沈总的事情吧？我们互相保密好不好？” 　　江春水懵了：“嘉丽姐……？” 　　“小江！”简嘉丽似乎有些着急了，“我们都是穷人家出来的孩子，做这种事也无可厚非，这圈子里没有人捧你，你再有本事也不会火。再说了……能同时得到沈总的青睐，这也算是我们两个人的缘分吧。” 　　她说话时语气十分平淡，似乎在说“今晚我想吃蛋炒饭，不想吃土豆丝”这种家常话一样。 　　江春水心里明白，简嘉丽说得每一句话都在理。 　　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具体哪里奇怪，她也说不上来。 　　上午的群戏拍完之后，喻霜降就不在B组了，她跟着A组去拍外景，听说是和男主角一起拍的约会的戏份。 　　江春水下午的戏份也被塞得满满的，她是女二号，是女主角在公司里的好朋友，所以，在室内的戏份很多，今天一下午她都要在棚里拍戏。 　　而简嘉丽下午却空了下来。 　　中午休息时，她跟江春水说了再见，就离开了片场。 　　虽然没有明说，但江春水能猜到，她应该是去找沈令燃了。 　　明明……以前都是她去找沈令燃的，而现在，她却只能看着简嘉丽的背影，一点一点地任由对方逐渐取代自己的特殊位置。 　　等等！ 　　她刚才在想些什么？特殊？？？ 　　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要命了，也太危险了。 　　她这种只看钱的人，怎么能觉得自己特殊呢？明明这种不爱钱的特殊人设，都是偶像剧里大义凛然的女主角们才有的戏码。 　　至于她这种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的普通人，还是俗气一点，万事朝钱看才符合社会现实。 　　沈令燃给了她半个月的时间，她都没有想明白，该怎么让他满意，所以对自己失去兴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她唯一需要在意的，并不是简嘉丽和沈令燃发生了什么，而是她那一个亿，会不会因为简嘉丽的存在而发生什么变故。 　　想到这里，江春水就把那些乱七八糟且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到了脑后，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她重新打起精神，投入到紧张而劳累的拍摄任务中去了。 　　曲思媛选的演员都不是单纯的花瓶，至少要有一定的演技，才能进入这个剧组。 　　所以，正常来讲，拍戏的流程都会很顺利。下午和江春水搭戏的那些角色，虽然都不是主要角色，但没有一个人演技尴尬，也没有一个人用查数字代替念台词。 　　在这样良好的工作氛围中，江春水的工作也非常顺利，B组今天的工作，也按时完成了，没有一个人加班。 　　本来胡月要开车送她回酒店，但是江春水拒绝了。 　　C组今天要一直拍到晚上十二点，所以剧组晚上还有一班通勤车，江春水打算坐这趟车回去。 　　她知道胡月看不起自己。她以前带的艺人是个星二代，根本不用这些歪门邪道也有好资源，再加上她自己的业务能力也是一流，心底还是有一种不可磨灭的骄傲吧。 　　所以，江春水想，她看不上自己这种人也是正常的吧。 　　胡月和于明不一样。于明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起来的经纪人，对这种交易早就司空见惯，对这种事已经麻木了。 　　但江春水也没有换经纪人的打算。 　　毕竟，胡月是一个非常完美的经纪人，所有的事情她都帮江春水处理的井井有条，言语上也从未冒犯过，从合作伙伴的角度来说，胡月非常优秀。 　　况且，她自己既然做了这种事，就应该接受别人的异样目光，和更多难听的话。 　　和胡月说了“明天见”之后，江春水又回到了B组的片场。这里已经空无一人，下工后大家都不在了。隔壁C组正拍得如火如荼，甚至能隐约听见空旷片场里的微弱回音。 　　自从开始拍戏，她就不再直播了。于明帮她在星典挂了一个长达三个月的假条，准备等她在《光年》杀青之后，再继续直播。 　　没了直播的任务之后，江春水在不拍戏的晚上，就闲了下来。 　　她坐在B组的片场，戳开了星典TV的APP，进入了自己的直播间之后，翻了一下粉丝列表。 　　看到“社会你燃哥”的名字是灰色的之后，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她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和燃哥说话了。 　　想到这里，江春水忍不住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她本来以为，燃哥不会这么快回复她的消息，却不料对方没过多久就回了一个“？”过来。 　　江春水有点手足无措，连忙解释了一番。 　　大河向东流：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就是最近不直播了，也没怎么和你说话，有点想你~~~ 　　她和燃哥聊天的时候，通常都很放松。或许是因为隔着一层互联网媒介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燃哥和她认识的时间很久的缘故。 　　不过，归根结底，她还是觉得自己是被对方宠爱着的原因吧。 　　这种感觉在郑瑾慈住院之后，每一天都比上一天更加强烈。 　　但是，燃哥对她这种彩虹屁一点感觉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回了她一句：有话直说。 　　大河向东流：…… 　　社会你燃哥：最近缺钱么？ 　　大河向东流：…………………………………… 　　说实话，江春水有点生气。 　　她真的只是单纯地觉得，太久没有和他说话，有点想他而已，怎么这人就不相信她呢！ 　　江春水突然就发起了小脾气。 　　大河向东流：对啊我就是这种六亲不认只认钱的垃圾女人，那你就不要跟我讲话了 　　大河向东流：哼╭(╯^╰)╮ 　　三秒钟后。 　　您的贵宾粉丝【社会你燃哥】向您转账。 　　转账金额：10000.00 　　【确认收款】【退回收款】 　　江春水：…… 　　这钱她要是收了，那岂不是就啪啪打脸了。 　　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了。 　　【大河向东流】已确认收款。 　　大河向东流：谢谢爸爸！！！ 　　社会你燃哥：好好说话。 　　大河向东流：谢谢燃哥！！！ 　　社会你燃哥：嗯。 　　一万块钱进账，江春水仿佛又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像倒豆子似的，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全都跟燃哥说了一遍，最后，她还把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告诉了燃哥。 　　大河向东流：我真的好担心自己被比下去。说实话，我真的感觉我和我们老板有代沟，刚才进他办公室的那个女人，就比他小两岁，我比他小那么多，我天然就是弱势啊，我们老板会不会有了那个女人之后就不喜欢我了嘤嘤嘤QvQ 　　沈令燃坐在办公室里，刚刚盘问完简嘉丽，就收到了江春水的消息。 　　他的账号是经过星典的技术部特殊处理过的，只要江春水给他发了消息，他随时都能看到，而且这种功能也连在了他的电脑上，无论他是否在工作，都能第一时间看到她的消息。 　　本来就是为了查开机宴那天的泼冰水事件，才把简嘉丽叫进来的，但是，他也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小心地旁敲侧击里一下，就先放简嘉丽回去了。 　　因为《光年》这部戏有思华的注资，而且曲思媛还是总导演，想要把简嘉丽彻底卡出去，并不能像在起锐公司里一样，只凭他的一句话，所以，他必须找到证据才行。 　　虽然他没有明问，但沈令燃一向看人很准，只要有一点点破绽，他就能把这个小小的口子彻底撕开。 　　他把具体的事情安排给了关延之后，看着江春水发来的那个“QvQ”的大哭表情，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领完任务准备出门的关延，听到自家沈总这存在感十分微弱的笑声之后，吓得腿都软了。 　　他跟在沈令燃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对方笑出了声。 　　而让沈令燃忍不住笑出声的原因，自然就是那句“我们老板会不会有了那个女人之后就不喜欢我了嘤嘤嘤QvQ” 　　沈令燃觉得，这可能是即将开启恋爱副本的前兆。 　　于是，他忍不住问她。 　　社会你燃哥：你想让他一直喜欢你么？ 　　大河向东流：当然啊！！！ 　　社会你燃哥：为什么？ 　　他无比期待着对方能发过来一句类似“因为我喜欢他啊”这样的话，但是，沈令燃等了好几分钟，江春水都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他心急如焚，连忙让关延去起锐的棚内片场，把江春水叫上来。 　　与此同时，江春水看着因为没电而黑屏了的手机，一脸生无可恋。 　　那句“因为我怕那一个亿被别的人抢走”，终究没来得及发出去。 　　她坐在折叠椅上想着，绝对不能让燃哥空等她，于是就开始满片场找充电器。就在她满地乱找的时候，关延突然出现了。 　　“总算找到你了，”关延似乎有些着急，“胡月没跟着你？” 　　“我让月姐先回家啦，反正我自己在这类呆在等通勤车也OK，”江春水随口胡编着说，“也不用直播了，在片场多呆一阵子，还能找找戏感。” 　　关延听到她这样说，连忙夸她：“小小年纪还挺敬业的嘛。” 　　“嘿嘿，这个角色来之不易，我要好好珍惜嘛。”江春水说。 　　“沈总让你去他的办公室，”关延对她说，“我刚好下班，沈总刚才还交代给我一些别的事情，有点忙，就不陪你去了，你自己过去吧，一定要去哦。” 　　“好，我知道了，”江春水点头，“肯定会去啊，关哥你放心吧！” 　　“嗯，那就好，”关延说，“我先走了。” 　　“等一下，”江春水叫住了他，然后问道，“关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关延：“你说吧。” 　　江春水：“嗯……就是……嘉丽姐还在吗？就是简嘉丽，昨天也去了的那个人，你有印象吗？” 　　关延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去了，下午快下班的那阵去的。” 　　“哦……这样啊……”江春水想了想，又问，“那她……”那她和老板现在是什么关系了？你知道吗？ 　　可是，这个问题江春水却没有问出口。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种问题。更何况，这种私密的事情，关延也未必知道。 　　一想到简嘉丽的事情，江春水就觉得胸口里像塞了一团浸满了水的海绵，堵得她透不过气，连鼻子都微微发酸，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她的一个亿啊！难道就要这样凉凉了吗？！ 　　她猛力地甩了两下自己的头，在关延诧异的目光中，说了句“我先走了”，就往沈令燃的办公室跑。 　　在路上，她想了很多。 　　如果见到了简嘉丽，她应该说些什么？ 　　祝她成功爬上枝头变凤凰？祝她今后烫手资源滚滚来？祝她一炮而红走向人生巅峰？祝她今后顺利嫁入豪门？ 　　真是操了。 　　江春水气得在心里飙脏话。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句祝福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女人威胁到她的钱也就算了，居然还敢骗她。简直不要脸！ 　　但是，归根结底，大家都只是想往上爬罢了，谁都不比谁高贵，谁也没资格指责谁。 　　到了办公室的门口之后，江春水拘谨地敲了敲门，办公室里也没个声音，于是她就直接推开了门。 　　以前她也没有想过敲门这种事，但是多了一个简嘉丽之后，她突然就变得拘谨了。 　　她突然就发现，自己原来居然连门都没敲过。更让她惊讶的是，沈令燃居然没有因为她不敲门，而说过她什么。 　　是啊，他从来都没有任何花边新闻，想必这个办公室，也不会有其他的女艺人进出。但这都是曾经的事情了。 　　沈令燃允许她进出这间办公室，自然也可以允许别的女人随意进出。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又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面看。 　　“老板你找我有事吗？”江春水趴在门上，露出一张明媚娇俏的小脸，这样问他。 　　沈令燃侧眸看了她一眼，然后沉着声对她说：“过来。” 　　江春水问他：“您有事儿吗？” 　　沈令燃似乎发现了，站在门口低着头的小姑娘状态有些不对，于是又对她说：“过来看夜景。” 　　“我还有别的事情啊，老板您没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行不行？”江春水闷声闷气地说。 　　她要快点找到充电器，然后把手机充上电，继续跟燃哥聊天啊！ 　　说起来……她已经快二十分钟没有回燃哥的消息了。 　　至于老板……他不是已经有新欢了嘛。 　　但是沈令燃却不让她走，反而对她说：“江春水，你这种态度合适么？” 　　说得也是，她这种态度，确实太不合适了。 　　他用钱养着她，不是听她来顶嘴的。 　　想到这里，江春水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并无声大骂“资本家臭不要脸”，然后慢腾腾地往他身边走。 　　她个子不高，虽然比例很好，但是一米六出头的个子，腿也不长，再加上她刻意走得很慢很慢，以至于这么短的一段距离，磨蹭了好久。 　　看到她慢腾腾的样子，沈令燃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然后，他伸手捏着她的手腕，直接把她拽到了自己身边。 　　沈令燃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上一大截的小姑娘，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一副不想见人的模样，忍不住对她说：“刚才叫她进来是有别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会和别人——” 　　“老板，”江春水打断了他的话，解释道，“您去找谁，都是您的自由，我无权过问。我这是第一次被人包.养，没什么经验。这半个月以来，您一直都对我不满意，我也觉得很遗憾。” 　　沈令燃：…… 　　江春水：“但是，就算真的要退钱，您能不能看在江湖道义的份儿上，给我留个预付款什么的？我要得不多，两三成就行，您觉得呢？” 第22章 　　听到这句话, 沈令燃又开始头疼了。 　　他以为对方是生气了、害怕了、担心了、没有安全感了, 却不料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油盐不进、六亲不认。 　　而江春水此刻的内心, 非常平静。 　　最开始看到简嘉丽进了沈令燃的办公室时, 她心里却是有点莫名的小委屈。 　　但她是个很现实的人，所以, 很快就把那些小情绪抛在了脑后。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她不过是沈令燃花钱养在后花园里的小情人罢了, 该送花送花、该送珠宝送珠宝、该给的资源也一样没少, 甚至在起锐里有人欺负她的时候, 他也愿意帮她摆平。 　　但无论有多大的好处，她也不是他的女朋友，更不是他的妻子, 根本就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 去询问对方和别的女人的关系。 　　因为，她根本不配。 　　而沈令燃觉得，他还想再抢救一下。 　　于是，他收起刚刚那副刻意严肃起来的表情, 然后问她：“除了这个, 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我？” 　　沈令燃坚信, 她除了钱之外，一定还有别的问题想问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 刚才为什么要对“燃哥”说出那句话？ 　　江春水抬起头看着他，男人往日里那张英俊而冷淡的面孔, 此刻如同化掉了一层薄冰那样，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温柔的气息。 　　在这样温柔的注视下，江春水觉得再提钱这个话题，确实不太符合气氛。 　　于是，她小声地对他说：“那……那我问了喔，我就是单纯的好奇，绝对不是在吃醋，绝对不是在耍小脾气，真的！” 　　沈令燃点了点头。 　　江春水眨了眨眼睛，湿漉漉的杏眸泛着一层水汽，好奇地轻声问道：“你们……就是你和嘉丽姐，刚才……做过了吗？” 　　沈令燃轻笑了一下，然后对她说：“没有。” 　　“那……那……”江春水欲言又止，心里的期待都快长着翅膀飞出来了。 　　而沈令燃也在期待着她能说点人话，于是鼓励着对她说：“继续说。” 　　江春水看着他的脸，突然就卡住了。 　　她有点摸不清沈令燃现在的心情，因为他此时此刻这副表情，她以前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似乎是……有点兴奋……？ 　　这不对啊，这表情和沈令燃的人设完全不搭。 　　但是，既然老板让她问了，而且又关乎她那一个亿的去留问题，她必须得问。 　　于是，江春水一狠心，还是问出了口：“那您能不退钱么？” 　　沈令燃：…… 　　他被她弄得又生气，又想笑。 　　但是，有一件事，像一根刺一样，卡在他的心里，所以他必须问她：“昨天的事情，我想听你的解释。” 　　江春水：……？ 　　沈令燃：“解释得好，就按你说的。” 　　昨天在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沈令燃真的很生气的。 　　因为，江春水明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明知道简嘉丽要做什么，却还是帮她把东西递给了自己。 　　他那么喜欢她，甚至可以为了和她在一起，不惜放弃某些原则性的坚持。比如以现在这种充斥着金钱铜臭味的方式，开始靠近她。 　　但是，他不能容忍，江春水亲自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 　　而江春水这次是真的冤死了。 　　她哪里想过简嘉丽会骗她，这个人从最开始，就一直都是一副温和无害的面孔。更不要说，进组拍戏的这半个月来，简嘉丽帮了她那么多。 　　简嘉丽对她的照顾和温柔，没由来地就让她想起了江连心。心脏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唤醒，让她莫名其妙地就卸下了心里的戒备。 　　所以，当她看到那个盒子里的东西时，她也很震惊。想要解释，却百口莫辩，又被气极了的沈令燃冷着脸赶了出来。 　　而现在，沈令燃竟然又问起了这个问题，江春水自然要为自己洗刷冤屈。 　　她义愤填膺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 　　江春水小脸一红，然后小声补完了那句话：“我不知道那是小雨伞……” 　　听到事情有了转折，沈令燃忍不住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把话说完。 　　江春水说：“她说，年会的时候捡到了你的袖扣，但她又没机会见到你，也不好意思麻烦霜姐那种大忙人，所以拜托我还给你……我知道自己戒备心太低了，连看都没看就给了你，但是我……我不知道她是我的竞争对手嘛！我要是知道她也想被你潜，我肯定不会帮她的！” 　　沈令燃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她并不知道简嘉丽的真实目的，只是以为随手帮了“朋友”一个小忙而已。 　　江春水见他不再说话，面色又看不出喜怒，只能有些忐忑地问他：“这个解释您还满意吗？” 　　闻言，沈令燃“嗯”了一声，然后说：“还不错。” 　　得到对方的认同，江春水特别开心。 　　啊啊啊啊她的一个亿终于可以保住了！！！ 　　简嘉丽也没有成功截胡！！！ 　　世界如此美妙！生活如此美好！江春水今天也是棒棒哒！ 　　失而复得一个亿的喜悦，让江春水空前的兴奋。 　　事实证明，她身上就是有一种“百分百触发乐极生悲flag”的属性。这种属性从她在穆婉琳手里拿到一千万之后，就一直延续至今。 　　她高兴得整个人都飘起来了，一飘起来就找不着北。 　　结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整个人像一只树袋熊一样，抱着沈令燃的腰，全身的重量都靠在对方的身上。 　　清冷禁欲的冷松香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的感官，让她瞬间就红了脸。 　　她触了电一样地迅速放手，然后九十度鞠躬致歉：“对不起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太开心了，我把您当成——”当成我家旺财了。 　　求生欲使她把剩下的几个字都咽了回去。 　　郑瑾慈是农村出生，一直都很喜欢养狗，而且起的名字都很喜庆。 　　江春水小的时候，家里养过一只柴犬，郑瑾慈给它起名，叫做“旺财”。她年幼时一旦有什么开心的事情，总喜欢抱着家里的旺财转圈圈。 　　但她不能告诉沈令燃，她刚才开心得把他当成了狗。 　　而沈令燃似乎对她没说完的话非常感兴趣，他追问道：“当成什么？” 　　他就想知道，这小姑娘以前还这么亲密地抱过哪个男人。 　　江春水欲哭无泪：“老板您别问了不行吗……” 　　沈令燃：“说。” 　　江春水：…… 　　江春水：“好吧，我把您当我爹了。” 　　…… 　　………… 　　…………………… 　　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多少次了。 　　年仅二十五岁的沈令燃，第N次开始怀疑人生。 　　而江春水并不知道，她随口胡编的一句话，给这个男人带来了多么严重的打击。 　　在她心里，她那个从来都没见过面的爹，连狗都不如。 　　狗还知道看家护院，狗还知道喂养自己的幼崽，狗还知道照顾自己的伴侣。 　　或许是因为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让江春水觉得越来越坐如针毡。 　　人类的骨子里是有一种无意识的自我保护功能的。 　　一旦超越了自身的极限，身体就会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以此来达到求生的目的。 　　所以，江春水想都没想，直接就跑出来了。 　　她跑到了起锐的大楼外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间的空气，努力平复着自己不安的内心。 　　盛夏时节的北京特别的闷热，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入夜了的缘故，江春水并不觉得闷，反倒是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知道简嘉丽的结果之后，自己会这么高兴。 　　但无论如何，她心底压着的那块大石头就像是突然落了下去，而且，还是安安稳稳地着陆，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然而，等她恢复了平静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居然！把沈令燃一个人！扔！在！办！公！室！ 　　而且还是连句“再见”都没说，直接就跑了出来。 　　因为刚才对人家说过那样的话，江春水也不好意思再回去，但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装死，她又很担心那一个亿会飞走。 　　于是，她只能翻出手机，试探性地给沈令燃发了条微信。 　　江春水：老板……我刚才突然跑是有原因的，您能听我解释吗？[/哭] 　　沈令燃似乎一直在等着她的消息一样，居然很快就回复了。 　　老板：解释。 　　看着这两个字，江春水突然觉得有点冷。 　　她犹豫了老半天，删删减减了好久，PASS掉了“我第一次叫您爸爸有点心理障碍所以我跑了”这个真情实感的理由之后，编了句百试百灵的瞎话。 　　江春水：其实，我刚才内急…… 　　发完了之后，她还怕沈令燃不信，于是又加了一句。 　　江春水：真的！特别急！[/委屈][/委屈]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炒鱿鱼的时候，沈令燃莫名其妙地夸了她一顿。 　　老板：没关系，今天你的解释很好，我很满意。 　　江春水：？？？ 　　江春水：那要进行下一步了吗？！ 　　她突然激动了起来，刚才的害羞瞬间不翼而飞，摩拳擦掌地想飞奔回去，给沈令燃暖被窝。 　　但是，这个想法却被对方无情地掐断。 　　老板：还没满意到那个程度，你继续努力。 　　江春水：…… 　　江春水：？？？ 　　老板：明天我让关延送你一份礼物，奖励你今天的解释。 　　江春水：是钻石项链吗？还是珍珠耳钉呀？ 　　老板：都不是。 　　江春水看到对方否认了之后，突然觉得有些安慰。 　　虽然钻石项链和珍珠耳钉很好、很值钱，但是这些东西拿到手之后，沈令燃没有把发.票和单子一起送她，就算她转手卖出去，也会折损很多钱。 　　她确实想要很多很多的钱，但她不愿意做亏本的买卖，所以，那些东西她一直都好好地留着。 　　听到对方不打算再送这些东西之后，江春水瞬间开心了起来。她准备充分表达一下自己的需求。 　　于是，她又发了一条消息。 　　江春水：老板，其实我不太喜欢戴首饰，我还是觉得，金条这种礼物特别清纯不做作，可以摆在房间里当装饰，还可以直接送去银行折现，比珍珠钻石方便多了，您觉得怎么样？ 　　老板：…… 　　沈令燃觉得，再和她聊下去，他就要被这个小财迷气死了。 　　老板：早点休息，晚安。 　　江春水：老板晚安！！！ 　　她本来有些伤心，眼看着到嘴的一个亿，又吃不到了，心里痒痒的特别难受。 　　但是，想到简嘉丽并没有成功截胡，江春水突然就释怀了。 　　嗯，她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成为第一个被老板潜了的女艺人。江春水暗自给自己定下了这样的目标。 　　尘埃落定之后，她就去等C组的通勤车了。 　　沈令燃一直都对她非常大方，以前送她那些东西之前，从来都没有单独跟她提过，现在既然单独跟她提前说了，想必这份礼物比钻石项链还要值钱吧。 　　不会真的是金条吧……？ 　　江春水这样想着，又开始美滋滋了。 　　回到家后，江春水给手机充上电，给燃哥回了消息。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复她的消息，于是她就去睡了。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早上，江春水神清气爽地醒来之后，就一路小跑地溜达去了起锐，当做锻炼身体，没有坐通勤车。 　　自从郑瑾慈离世之后，她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没有了吃软饭的赌鬼来跟她讨债；也没有了数不清的医院缴费单等着她交钱； 　　现在，无论她赚到多少钱，都可以自己一个人消费。 　　再加上，还有整整一个亿在她的前方朝她招手。 　　这一刻，江春水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 　　她要努力在《光年》杀青之前，把沈令燃搞定，然后做一只安分守己的金丝雀，一直做到沈令燃要结婚的时候。 　　江春水觉得，沈令燃这种男人，他未来的老婆一定是一个出手阔绰的豪门千金。 　　她幻想着有一天，有一个妆容精致的千金名媛砸烂她家的大门，然后会像穆婉琳一样，直接把一张银.行.卡甩到她的脸上。 　　具体情境，应该也跟穆婉琳当时和她在咖啡厅的时候差不多。 　　“给你一千万，离开我老公。” 　　“谢谢姐姐，我马上和他分手！” 　　她在脑海里提前彩排了一下，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想完这些事之后，江春水莫名就觉得有点惆怅。 　　其实，沈令燃这个人真的很好。 　　无论是简嘉丽，还是未来会出现的那个要嫁给沈令燃的千金名媛，江春水在面对她们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舒服——她是一个人，并不是点钞机，不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 　　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第一次被人包.养，一点经验都没有，最开始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会有些小惆怅，也是情理之中。 　　这就好比买萝卜一样。 　　沈令燃拎着一根胡萝卜掂量了好久，也没有把胡萝卜放进购物车里，但扫了一眼旁边的那根白萝卜之后，直接就拎着白萝卜去结账了。 　　江春水觉得，她就是那根胡萝卜，而简嘉丽就是那根白萝卜。 　　胡萝卜也是有尊严的好吗！ 　　不过，胡萝卜在知道白萝卜被沈令燃扔到了结账口附近的遗弃商品回收处之后，觉得自己的尊严又回来了。 　　而且……胡萝卜被沈令燃拎了那么久，也是会有一些感情的嘛。 　　人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生物，江春水的理智会让她毫不犹豫系只看金钱，但是她的感情却会让她产生一些多余的想法。 　　这也很无奈，人的情感天性就是如此。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的内心更加强大，强大到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简嘉丽。 　　但是，可能以后都不会有第二次了。 　　因为第一个简嘉丽凉得特别快。 　　第二天一早，江春水来到了片场之后，就看到关延早早地候在这里了。 　　“关哥，这么早就来送礼物给我了呀！”江春水愉快地小跑过去，笑着问他。 　　关延点了点头，然后说：“因为是个很重要的礼物，沈总说要早点给你。” 　　“诶呀，我自己去他办公室拿也行，”江春水客气了一句，随即便压低声音问道，“关哥，这次的礼物很值钱吗？是金条吗？999千足金两斤一根的那种吗？” 　　关延：…… 　　他突然非常同情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会被女孩子想成这么暴发户的品味。 　　沈令燃从来都没有送过别人这样俗气的礼物，以前送她的那些东西，全都是欧洲特别出名的那些设计师手工制作的，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但可惜的是，江春水没心思欣赏这些“艺术”，她更关心那些东西折现了能卖多少钱。 　　关延轻咳一声，随后说道：“并不是，你跟我来吧。” 　　说完，就转身往片场最里面的通道走。 　　江春水疑惑地跟着他往里走，越走越疑惑，等两个人走到了女卫生间的门口之后，江春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关哥，老板是不是在耍我？这……特喵的算是礼物？”她严重怀疑沈令燃并不是送她礼物，而是为了报复她昨晚一时失言，才让关延把她带到这个鬼地方来。 　　而在这时，卫生间里突然传来了简嘉丽的声音。 　　“小江？是小江吗？快救我啊！”她的声音不像以前那样温柔，而是带了一丝歇斯底里的沙哑。 　　还没等江春水发出疑问，关延直接将一桶冰水放在她面前，并对她说：“去报仇吧，这就是沈总送你的礼物。” 　　江春水一脸懵圈：“……啥？” 　　关延：“沈总已经亲自问过了，开机宴那天，在卫生间泼了你一桶冰水的人，就是简嘉丽。” 第23章 　　江春水看着那桶冰水, 突然就陷入了沉思。 　　其实那件事她已经快忘了, 拍戏的这半个多月以来, 喻霜降一直都罩着她, 根本就没有人因为她是个新人而欺负她。 　　所以, 除了开机宴那次的事情，江春水一直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但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 江春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简嘉丽确实骗了她, 但对她好、帮她那么多忙, 也都是真的, 曾经在内心里柔软下来的那个角落, 渐渐再度坚硬起来。 　　就算她因为特殊的人生经历，比寻常十八岁的女孩子成熟很多，但她终究还这么年轻, 说心里一点都没有触动, 那绝对是骗人的。 　　关延看她渐渐沉静下去的模样，以为她是心软了，于是安慰道：“如果你狠不下心，就——” 　　话还没说完, 江春水就直接抢过了关延手里的冰水桶。 　　心软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说她瑕疵必报、锱铢必较才是贴切的形容词。 　　简嘉丽确实帮了她很多, 但也骗了她很多。 　　最重要的是，因为简嘉丽以那种暗示的方法骗了她, 让她在沈令燃面前失态，差点就丢了那一个亿。 　　只要是威胁到了她的钱, 那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于是，江春水单手拎着那桶冰水，脚下生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卫生间。 　　简嘉丽正在激烈地敲着门，江春水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扇拼命颤抖的门板，自然就知道她在哪个隔间里。 　　她还在求救，似乎以为江春水会心软，然后放过她：“小江，你就看在我帮了你那么多忙的份儿上，饶了我吧。” 　　“嘉丽姐，”江春水轻笑，然后反问她，“我觉得你帮我的那些忙，在你骗我的那一刻起，就可以算是一笔勾销了，不是么？” 　　简嘉丽没有否认：“是，我是骗了你，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小江，难道你是靠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傍上沈总的？” 　　“我没有骗人，”江春水回想了一下自己被沈令燃包养的经历，然后嬉皮笑脸地说，“我不骗你，沈令燃大晚上堵在我家门口，塞给我一大堆钱，非要这样，我能怎么办呢？我跟钱没仇，自然而然就接受了。” 　　江春水云淡风轻的语气，气得简嘉丽肝疼。 　　但是想到对方在沈令燃眼前的特殊性，她又不得不费力讨好：“小江，我求你了，我已经被《光年》的剧组开除了，而且也会被冷藏，你就放我走吧。” 　　闻言，江春水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地对她说：“行了，别说些有的没的了，反正你欠我的这桶冰水，我肯定要加倍奉还。” 　　被《光年》开除？被起锐冷藏？ 　　这和她江春水有什么关系？她只知道，当初她刚来起锐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一桶冰水浇得她透心凉，又冷又怕，这份“恩德”，她要是不好好还回去，简直对不起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江春水搬来一把椅子，直接踩了上去。 　　曾经扛过20斤土豆的细瘦胳膊，轻而易举地抬起了一桶冰水，然后直接朝简嘉丽所在的小隔间里倒了进去。 　　下一秒，卫生间里就响起了简嘉丽的尖叫声，而且还有回音。 　　江春水不理会简嘉丽的尖叫和咒骂，拎着空水桶从椅子上跳下来，然后小跑到了卫生间的门口。 　　看到关延之后，她开心地笑着问道：“关哥，再来一桶行不？” 　　…… 　　处理好了简嘉丽的事情之后，江春水心情巨爽。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到了曾经那种稀松平常的样子。 　　但是她有些想不明白，沈令燃那天怎么就突然对她的解释满意了。 　　明明他是一个特别难搞定的人，这半个月来，江春水费尽浑身解数，都没办法让他说一句“满意”，怎么那天他就突然“满意”了？还帮她把简嘉丽处理掉了？ 　　真是见鬼。 　　江春水坐在片场的折叠椅上，一边吃着盒饭，一边想着这件事。 　　喻霜降见她出神，连忙问她：“还在想简嘉丽的事情啊？” 　　听到她的话，江春水才回过神来，回答道：“没有没有，是在想别的事情啦。” 　　喻霜降撇撇嘴，满不在意地说：“你跟我说什么假话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而且我也蛮内疚的，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我——” 　　“霜姐，”江春水劝她，“她是这样的人，我们都不知道，所以谁也不能怪。”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简嘉丽就被强制冷藏了。而她在《光年》里的角色，也没能保留。 　　幸好，拍出来的戏份还不多，换角色也不会影响正常杀青的时间。 　　只是，这些事情，起锐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真要较真起来，《光年》剧组里的所有演员，除了喻霜降和江春水之外，就没人知道为什么突然换掉了简嘉丽。 　　但是出乎江春水的意料，喻霜降在知道了自己和沈令燃的关系之后，也没有对自己转变态度，仍然是和以前一样亲密。 　　明明她以前总会针对接近沈令燃的女艺人，怎么到了这一次，就没什么反应了？ 　　江春水实在是想不明白，所以就忍不住问了她。 　　对此，喻霜降表示：“你和那些女艺人不一样啊。” 　　“这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江春水嘀咕着，“我觉得我和简嘉丽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喻霜降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说，“简嘉丽那些女人都是冲着钱去的，但你不是呀。” 　　江春水：……？ 　　喻霜降继续说：“我和阿燃认识这么多年了，虽然他这人有时候特别气人，但好歹是朋友，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些眼睛里只有钱和资源的女人毁了吧。” 　　江春水有点懵，于是问她：“我……不一样？” 　　“对啊，”喻霜降点头，“你们两个不是在谈恋爱嘛。” 　　江春水：？？？ 　　喻霜降继续说：“当然，我肯定是觉得不爽啊，因为你知道我也喜欢你嘛，但是我在起锐又搞不过他，所以只能等你和他分手，然后我们可以一起愉快地……咳、对了我跟你说，沈令燃这个人贼特么闷骚，你跟他谈恋爱很累的，真的不优先考虑一下我吗？我也有钱啊！” 　　“霜姐，”江春水笑了笑，对她说道，“你别总开这样的玩笑啦，我们都是女生，玩得开心就一起玩嘛，不要说钱啊什么的，无论你有没有钱，我们是朋友呀。” 　　喻霜降：“好吧，那你先跟阿燃谈着，反正我就等你俩分手了。” 　　江春水本来就懵，听到“谈恋爱”这三个字，她就更懵了。 　　但是转念一想，喻霜降说得真的非常有道理。她和沈令燃现在的状况，真的很像谈恋爱。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感触并不敏锐，总是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都很奇怪。 　　不，不单单是那天发生的事情，从她认识沈令燃开始，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很奇怪。 　　并不是那种简单粗暴的金钱与青春的交易，而是……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而沈令燃那天又说，他很满意。 　　难道……沈令燃给她那些钱，并不是单纯地想包.养她，而是想和她谈恋爱？ 　　江春水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是，忙碌的片场并不允许她这大胆的想法有什么发育的苗头。 　　随着副导演在喇叭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开工”，江春水就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因为代替简嘉丽的演员还在甄选中，所以拍摄流程有了一些更改，但对于江春水来说，影响不算大。 　　又到了休息的时间，又到了一天一次去沈令燃的办公室吹彩虹屁的时间。 　　江春水收拾好了自己的包包，跟喻霜降说了声“明天见”，就离开了片场。 　　今天收工的时间有些晚了，也不知道沈令燃下班了没有。 　　她轻车熟路地沿着那条走过了无数遍的路，走到了沈令燃的办公室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看到门没有上锁，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老板我又来了！”江春水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像完成某种任务一样，打卡报道，“今天也是努力让您感到满意的一天！” 　　沈令燃连头都没抬，直接问他：“吸取昨天的教训了么？” 　　“吸取了！”江春水信誓旦旦地说，“我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说您年纪大！” 　　“啪”的一声，嵌了一条金线的签字笔直接被沈令燃略显粗鲁地拍在了办公桌上。 　　江春水被这一声巨响砸得有点懵，于是小心翼翼地叫了他一声：“老板……？” 　　沈令燃放下签字笔，抬起头看着她，纤长的睫毛微微翳动，眸色乌沉，让江春水觉得有点害怕。 　　她被盯得发虚，说不出话。 　　直到沈令燃开口，才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僵局：“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江春水茫然地点头，回答道：“对啊。” 　　沈令燃更气了，他强忍着想要把她按在办公桌上强吻的冲动，沉着声问她：“那你说一下思考的过程。” 　　江春水实话实说：“就是……我很感谢老板的不抛弃不放弃，让我有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以后我就本本分分地做您的小情人，努力让您开心，绝对不再惹您生气！”她一边说，还一边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要是再惹您生气，我就——” 　　“江春水，”沈令燃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对她说，“你是不是……不清醒？” 　　二十多年的优良家教，让沈令燃没办法出口成脏，他犹豫了很久，才想出来了这么一个算是中性的词。 　　如果沈令燃只是个普通的男人，现在早就一边穷摇着她的肩膀，一边破口大骂“江春水你是不是傻X！” 　　果然，良好的家教可以挽救一个人的形象。 　　但江春水并没有意识到，这句“你是不是不清醒”和“你是不是个傻X”的意思，基本上可以划等号了。 　　她反倒有些好奇地问：“我哪里……不清醒？” 　　沈令燃深呼一口气，然后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我喜欢你。” 　　江春水：“这我知道啊。” 　　沈令燃：“那你再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说。” 　　江春水想了几秒，然后瘪着嘴，委屈巴巴地开口说道：“这有什么可想的嘛……您要是不喜欢我，干嘛要包养我呢？”难道还真的是想和她谈恋爱？江春水默默地把这句吐槽般的话，在自己的内心补全。 　　而对于她说出来的这句话，沈令燃只能表示：…… 　　四目相对之际，江春水毫不心虚地回看了过去，而且这一次，她的脸没有像以前那么红。 　　果然，帅哥这种生物看多了，也是会产生免疫力的嘛。 　　现在她心态平稳，而且又经常来办公室找沈令燃，对他这张脸已经有一定的抵抗力了。 　　看到对方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沈令燃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明白。 　　曾经，他以为对她告白就行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天真。 　　在江春水面前，告白根本就没什么屁用。 　　江春水看他脸色不好，连忙问他：“老板，您没事儿吧？” 　　沈令燃：“我头疼。” 　　江春水小声问他：“那、那我给您揉揉……？” 　　看着那几根水葱般白皙幼嫩的手指，沈令燃有些期待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有些不清醒，无论她说出来的话把他气成什么样子，他都舍不得不理她。 　　柔软的指尖抵在男人的太阳穴上，就像两根柔软的羽毛，拂在他的心上。 　　沈令燃不禁闭上眼睛，难得彻底地放任自己。 　　看到他的脸色不再那么难看了，江春水试探性地问道：“您感觉怎么样？” 　　沈令燃依然闭着眼睛，但是却淡淡地夸了她一句：“挺好。” 　　得到他的肯定，江春水瞬间就开心了起来。 　　她一边轻轻地推着对方的太阳穴，一边软绵绵地问他：“那我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儿啊？” 　　沈令燃：“嗯。” 　　江春水继续说：“我想买别墅。” 　　沈令燃：…… 　　江春水：“别墅不行的话，那就……公寓，我家里出了点状况，《光年》拍完了之后不能住剧组，我就没有地方住了。行吗……？” 　　沈令燃：……？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在金钱上限制过江春水，而且，让他觉得诧异的是，当时给她的那些银.行.卡，江春水居然一张都没有刷过。 　　那些卡只要有消费记录，沈令燃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他正因为这事情好奇呢，没想到江春水自顾自地就给他解释了一遍。 　　江春水：“我怎么知道行不行嘛，您给我钱，不就是想睡我么，你现在又不睡，那我能不能……能不能先只刷一张……？”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他身边，站在办公椅的一侧，弯腰看着他，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说着“只刷一张”，看起来……有点可爱。 　　沈令燃：“难道我说过不行么？” 　　江春水：“那就是‘行’的意思吗？！” 　　沈令燃点头。 　　“好嘞！”江春水高兴地跳了起来，然后对他大声表白，“爱您！” 　　一句玩笑般的“爱您”，就让沈令燃的心情起伏了很久。 　　他明明知道，江春水的这句话，跟“社会你燃哥”刷过流星雨之后的营业式表白一样，毫无真心可言，但是当他不再隔着直播间的媒介，亲耳听到这两个字之后，还是会觉得……高兴。 　　但江春水并不知道，沈令燃的心情有多么复杂。 　　她只知道，她已经把一个亿的十分之一搞到手了。 　　心情像破笼而出的鸟儿一样，每一秒都忍不住引吭高歌。 　　而这份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喻惊蛰到《光年》剧组探班的那天。 　　作为《光年》的三大资方之一，剧组里的人都对喻惊蛰有所耳闻，再加上喻霜降担任《光年》的女主角，使得京轮比起锐和思华的存在感更强。 　　生意场上的酒局，都是说组就组的。 　　但是让江春水没有想到的是，她这种十八线小花瓶，居然也能因为喻霜降的存在，而挤进这个酒局。 　　她有些拘谨地跟在喻霜降的身后，换了身小礼服，踩着高跟鞋就进了包厢。 　　长长的西餐桌上，摆着明亮华贵的陶瓷器皿，就连长桌上面的水晶吊灯，都显得格外烧钱。 　　“要不然我还是回去吧，”江春水有点心虚，“霜姐，我真的不适合这种场合，你饶了我吧。” 　　她本来就不想来这里，但是自从简嘉丽被开除之后，喻霜降就只带着她一个人了。 　　虽然喻霜降人缘好、人气又高，但交朋友讲究的就是眼缘，她就看江春水顺眼，就想带着她，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就拒绝了江春水的请求：“你就来嘛，反正是免费吃喝的机会，这家店的鹅肝超好吃，上面淋的覆盆子酱和金枪鱼籽味道都很独特，别家没有的。” 　　说实话，这三个名词对于江春水来说，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要知道，自从郑瑾慈住院之后，50块钱的豪华麻辣烫就是她最奢侈的午餐了。 　　于是，她放弃了临时跑路的想法，准备尝尝这种高级料理是什么味道。 　　但是鹅肝还没被端上来，江春水就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习惯性贪图小便宜的自己。 　　因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喻惊蛰放下高脚杯，在一大堆谈论着天文数字生意合同的交谈声里，抛出来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话题：“阿燃，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挖走星典旗下的主播‘大河向东流’。” 第24章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 　　喻惊蛰话音刚落, 餐桌上就传来了一阵猛咳的声音。 　　江春水咳得脖子都红了, 她用餐巾堵着自己的嘴, 不停地顺着自己的胸口, 恨不得把自己塞到桌子下面去, 来掩饰现在这种状况。 　　喻霜降见她反应这么大，连忙心疼地帮她拍了拍后背, 而后不满地对喻惊蛰说：“哥, 你也太直白了吧, 都把我们小江吓着了。” 　　喻惊蛰轻笑一声, 然后说：“难道你不想让小江来京轮旗下的直播平台？” 　　喻霜降点了点头, 说道：“我当然想啊，而且——”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令燃打断了。 　　男人放下手里的刀叉, 沉着声对喻惊蛰说：“她在星典里的热度并不出众, 京轮旗下的直播平台刚刚起步，不适合挖这样的人。” 　　餐桌上坐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就连《光年》的导演曲思媛都在。 　　沈令燃很想直接怼回去，或者直接把葡萄汁倒在喻惊蛰这个当面挖人墙角的家伙的头顶上, 但现在这么多人在场, 他没办法做这些事, 也没办法把话说得很难听。 　　他给江春水的特殊对待实在是太多了，让她在起锐里, 无形之中树下了好多劲敌。 　　简嘉丽的事情，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因为她看出来自己对江春水很特殊, 所以想借着她的顺风车，来达到某种目的。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给她难堪了。 　　既然这样，他就不能在更多的外人面前，表现出对江春水的特殊了。只能表面佯装关心喻惊蛰的生意，四两拨千斤地把这根橄榄枝折断。 　　但喻惊蛰不甘心地又对他说：“她只是在你的平台不火，但我很看好她的潜质，而且……” 　　喻惊蛰欲言又止，将目光投向了江春水：“而且，我前阵子一直在看她的直播，我很喜欢她的直播风格。” 　　一听这话，江春水有点懵。 　　直播风格？她有那玩意儿吗？ 　　难道靠着刷脸加插科打诨扯犊子的直播方式，也能被人喜欢吗？ 　　就在江春水茫然之际，喻惊蛰又说了：“星典的管理有很大的漏洞，我在这个平台给‘大河向东流’刷礼物，居然连续两次被封号。可能她不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平台的管理不行吧。” 　　听到喻惊蛰的这句话，江春水瞬间眼前一亮。 　　她来之前有听喻霜降说起过她的哥哥，知道这个长相温润俊美的男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再加上对方说“刷礼物”和“两次被封号”，不免让她回想起了自己直播间里的那个土豪粉丝“惊蛰”。 　　想到这里，江春水习惯性地慢慢地举起手，小心翼翼地问他：“喻总，您是不是在我的直播间里，刷过六十四万人民币的礼物？” 　　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无论是“惊蛰”还是“惊蛰2.0”，都被星典TV的平台封号了。 　　对于这个仅次于“社会你燃哥”的土豪粉丝，江春水一直都很想和他私信聊天，保持一下亲密度，方便以后继续骗钱（？）。 　　但是，沈令燃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无论是哪个账号，都被沈令燃火速封掉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出来混迟早要还。 　　沈令燃管得了一时，但是他管不了一世。 　　他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小姑娘双眼放光地盯着自己身边的情敌。 　　如果不是他和江春水距离太远，他真的很想让她清醒一点。 　　六十四万人民币而已，连他一个车门都买不了，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她难道忘了自己给过她什么吗？！ 　　喻惊蛰见她如此，连忙趁热打铁：“那就是我，我一直很看好你，听霜降说你最近在拍戏，其实你不妨考虑一下做专职主播，不会比拍戏赚得少，违约金京轮可以帮你付，至于以后的收入，我们可以细谈，既然你和霜降是朋友，京轮肯定不会亏待你。” 　　“喻惊蛰，”沈令燃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道，“今天是《光年》的局。”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打断合作伙伴的话，虽然很不礼貌，但他觉得，如果不赶快制止，这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 　　江春水有多喜欢钱，他再清楚不过了。 　　人类的天性都很贪婪，这一点在江春水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欲壑难填，贪心不足。 　　这八个字简直就是江春水的人生说明。 　　一个从小穷到大的人，对金钱永远都不会满足。 　　有了一百万，就想要一千万；有了一千万，就想要一个亿；有了一个亿，就想要更多个亿…… 　　对她来说，钱无止境，而且越多越好。 　　他本以为把喻惊蛰的话呛回去了，就没事了，却不料，还有一个喻霜降在虎视眈眈。 　　“哥，”喻霜降对喻惊蛰说，“那你们先加个微信嘛，吃完了方便聊，小江你觉得呢？” 　　听了喻霜降的话，江春水默默地从随身小包里面掏出手机，然后一边翻自己的好友二维码，一边说：“我觉得……” 　　但是，她一看到沈令燃的脸色，就把那句“我觉得可以”吞了回去。 　　江春水打量着沈令燃，忍不住想：老板的脸色好难看啊，就像被谁绿了似的。 　　可她也没做什么呀，就是想加个微信还不行吗？ 　　难道是因为微信的APP是绿色？所以她才会有这种想法吗？ 　　江春水甩了甩自己的头，然后怂了吧唧地把自己的手机塞回包里，最终低下头，盯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说了一句：“各位老总慢吃，我其实就是路过，你们不要在意我。” 　　说心里话，她实在是压力山大。 　　这饭桌上的人，哪个不是身家过亿，偏偏就她一个无产阶级。 　　……虽然她靠着沈令燃的关系，也算是身家过亿了，但毕竟才过亿了几天而已，跟这些从小就长在蜜罐子里的各种二代们截然不同。 　　听着桌上的其他人将关注点从自己身上移开之后，江春水才松了口气。 　　她安静如鸡地啃着淋上了覆盆子酱和金枪鱼籽的鹅肝，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饭桌上的老总们似乎都很善良，没有人再提起她的事情了。 　　否则，她这一顿饭肯定吃得消化不良。 　　一顿西餐通常吃得很慢，因为要上好多道餐，还是分时段来上，所以吃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了这一餐。 　　江春水躲在喻霜降的旁边，安静如鸡。 　　而其他人则逐一离开了餐厅。 　　“呼——霜姐，”江春水感慨道，“以后我再也不要和你出来吃饭了，这一顿就够我一辈子消化不良的了。” 　　说到底还是小市民心态，见到便宜就想占。 　　而喻霜降没有在意这件事，她继续致力于挖沈令燃的墙脚：“小江，你晚上是不是没事儿了？” 　　江春水照实回答：“今晚没什么事，AB组都提前收工了嘛。” 　　“那就好！”喻霜降对她说，“那你跟我走！” 　　“诶？霜姐？去哪里呀？”江春水被她拽着跑，忍不住这样问她。 　　但喻霜降却卖了个关子：“很快你就知道啦~跟我去停车场！” 　　她跟着喻霜降一路小跑，终于来到了西餐厅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沿着错综复杂的停车场走走绕绕，几分钟后，江春水就看到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她不懂车，但她认识这个牌子，贵得吓死人。 　　还没等她问些什么，车子上就下来了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有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明明给人一种凌厉逼人的感觉，但是他又常年一副微笑的模样，再加上那双凤眸前遮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让这份凌厉的感觉被削弱了九成，剩下的一成和他温润的气质相辅相成，就算是穿着西装衬衫，也难掩那种与生俱来般清贵的书卷气。 　　这人她很熟悉，正是喻惊蛰。 　　“小江，我哥想挖你去京轮旗下的直播平台，是认真的，”喻霜降一边拽着她往前走，一边说，“你如果离开了起锐，就不用在意阿燃的事情了。” 　　江春水：“其实我也没怎么在意……” 　　喻霜降对她说：“你刚开始恋爱嘛，阿燃多烦人你还不了解，你要是一直在起锐，永远都是他的下属，谈恋爱的时候会束手束脚，但是你去了京轮之后，他就不是你的老板了，你们两个就是平等的啦~” 　　“霜降，”喻惊蛰打断了她的话，“别闹了，你这个朋友应该没有跟阿燃谈恋爱。” 　　“诶？”喻霜降震惊。 　　喻惊蛰说：“不信，你问她。” 　　“霜姐，”江春水解释道，“上次我就想解释了，我没有和老板谈恋爱，我只是单纯地——”单纯地被他包养了而已。 　　可是，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喻霜降就癫狂了。 　　喻霜降：“那你还等什么赶紧来我家啊啊啊啊！” 　　喻惊蛰：…… 　　江春水：…… 　　男人有些困扰地皱了皱眉，他突然觉得，除了沈令燃之外，自己的妹妹好像也是个挺强劲的对手。 　　他不着痕迹地将喻霜降挡在身后，然后微微垂眸，认真地对江春水说：“我刚才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考虑一下？钱的事情都按你说的办。” 　　江春水抬头看着他，这个男人长了一张极为赏心悦目的精致面孔，又很随和无害。 　　虽然同样都是好看得赏心悦目，但是喻惊蛰和沈令燃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沈令燃会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但喻惊蛰却不是。 　　喻惊蛰的五官其实更加凌厉，但是因为气质的缘故，他这个人就显得非常温润，攻击性没有那么强烈。 　　而他的声音也很温柔，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直击别人最致命的弱点，所以就极具诱惑性与欺骗性。 　　如果他不当总裁，而是去卖保险，估计肯定也是个传奇性的人才。 　　所以，听到他这样的话，江春水也忍不住心动了。 　　“其实我还是需要认真考虑一下的，”江春水说，“毕竟这件事很重要嘛。”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身后突然就亮起了两束十分明亮的光线。 　　喻惊蛰被这两束光晃得不禁眯了眯眼睛。 　　江春水回头一瞥，就看到了那辆……曾经被她砸出来了一个大坑的黑色保时捷。 　　沈令燃见到众人都发现了他的存在之后，就熄灭了车灯。 　　然后，他以匀速的方式，缓缓朝江春水所在的方向，开车过来。 　　车子慢慢移动到三个人的旁边，下一秒，驾驶位上的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一张英俊而年轻的面孔。 　　“阿燃，”喻惊蛰笑着对他说，“真巧。” 　　沈令燃冷笑：“呵。” 　　看到沈令燃的表情，江春水突然就怂了。 　　她还没等到对方开始质问她，就开始为自己辩解：“老板，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就是……我就是……”就是想想而已。 　　想想又不犯法。 　　见她一脸可怜的模样，沈令燃忍不住挑了挑眉，沉声问她：“江春水，你的职业道德呢？” 　　喻霜降有点没听懂，转而问道：“主播的职业道德是什么？不违法乱纪就行了呗，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江春水并不仅仅是一个主播。 　　她看着沈令燃那双如同淬了一层冰的桃花眸，就知道对方这句“职业道德”到底是在说什么。 　　他花钱养着她，不是让她来递绿帽子的。 　　虽然小情人这种身份，也谈不上什么名分，更和“绿帽子”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了，但只要是男人，肯定都会在意这种事情吧。 　　男人可以在外面花天酒地、彩旗飘飘，却永远都要求家里红旗不倒。 　　但是……至于这么生气吗？ 　　沈令燃冷着脸对喻惊蛰说：“收起你那些多余的想法，那些事都不可能发生。” 　　“阿燃，她才十八岁，你这样做，有点过分了，”喻惊蛰笑得如沐春风，“二十几岁的主播那么多，何必非要盯着这一个不肯放？” 　　喻惊蛰几乎连思考都不用思考，就能猜到江春水直播间里的那个“社会你燃哥”的真实身份。 　　名字相似倒不是最主要的，挥金如土的土豪作风也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他连续两次账号被封。 　　喻惊蛰在星典TV这个平台从来都没做过别的事情，就连其他主播的房间都没进去过，如果被人封号，肯定是因为他在江春水直播间里的所作所为，遭到了某些人的反感。 　　他和沈令燃从小就认识，这个人的占有欲强到了多么严重的地步，喻惊蛰非常了解。 　　那种“你号没了”的作风，既幼稚又偏执，简直就是沈令燃这个人骨子里那种性格的最佳表现。 　　于是，喻惊蛰语重心长地劝他：“你应该知道，她值得更好的。” 　　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挑衅，沈令燃回击得毫不手软。 　　他掀起眼皮，凉凉地看了对方一眼，浅色的薄唇轻启，嘲讽般地对他说了一句话：“喻惊蛰，你更老。” 　　喻惊蛰：…… 　　说得都是实话。 　　沈令燃比江春水大了七岁不假。 　　但是，喻惊蛰也没比他年轻，甚至比他的年纪还大。 　　沈令燃在刚刚接手沈家的时候，一直都觉得自己太年轻是个短板。在那个快要吃人的董事会里，他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难免被人轻视。 　　虽然他一直都用势力让那些人闭嘴，但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他再大几岁，或许会更顺利一些。 　　但是，这种想法在他认识江春水之后，就统统不见了。 　　他恨不得自己能再年轻几岁，能和她一起长大，或者，能和她在同一个教室里上课。 　　沈令燃从来都不是那种说话很毒的人，但他这一次，却对喻惊蛰说得特别狠：“过了今年，你就开始奔四了。” 　　喻惊蛰被他这句话怼得没词了。 　　他今年三十岁，刚好是一个男人在择偶市场上最受欢迎的年纪，而且他家世背景显赫，事业有成，多少名媛淑女排着队想嫁给他，结果现在却被情敌贬成了这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打击得说不出话。 　　等到他想好了反驳的话之后，沈令燃已经驱着车离开了。 　　江春水坐在副驾位上，总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非常神奇。 　　她忍不住打量着沈令燃，但是想到对方刚才冷得快要跑出两只北极熊的脸色，又怂着不敢问。 　　似乎是感受到了对方的目光，沈令燃一边开着车，一边问她：“在想什么？” 　　江春水想都没想就直接说：“想你啊。” 　　话音刚落，沈令燃心头一震，不小心闯了个红灯。 　　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有些发白，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气。 　　随即，他又很快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模样，反问她：“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 　　明明刚才还是一副想跟着别的男人走的模样，现在又来说这种营业式的甜言蜜语。 　　她真的以为，他会一直吃这一套么？ 　　“唔……我就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江春水捏着安全带，小心翼翼地说，“因为您刚才的表现，怎么说，就很奇怪。” 　　听到了不同于彩虹屁的新鲜台词，沈令燃突然感兴趣了，就问她：“怎么？” 　　江春水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往他旁边靠，歪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觉得您刚才跟喻总之间的对话，就像小学鸡情敌互怼一样。” 　　沈令燃：…… 　　沈令燃：？？？ 　　江春水继续说：“其实喻总也没跟我多说别的，就是想让我去京轮做主播而已，您这样……就像是在吃醋似的。” 　　她似乎找到了最关键的那一个点，然后问道：“难道您是想和我谈恋爱么？” 第25章 　　江春水这句话刚说完, 沈令燃就重重地踩了一下刹车。 　　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剧组的酒店门口。 　　沈令燃熄灭了车灯, 坐在驾驶位上长舒一口气, 突然就有一种欣慰的感觉。 　　她的脑子终于变得清醒了。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江春水见他一言不发的模样, 以为自己刚才自作聪明的一番话，惹他生气了, 于是连忙解释道：“老板, 我就是随便说的, 其实我对您没有那么多非分之想。” 　　沈令燃怕她又缩回去, 连忙对她说：“你应该有。” 　　江春水：“……啊？” 　　沈令燃认真而严肃地说：“你应该对我有非分之想。” 　　江春水：？？？ 　　他语重心长地开诚布公, 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我只是想包养你，怎么会给你那么多钱？” 　　一个亿，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就算是对于沈令燃这种身价的男人来说, 也是一个有些心疼的数字。 　　但凡对这个行业有些深入了解的人, 看到一个亿的巨款，肯定都不敢收——这哪儿是要包养的意思，哪个老总包养小情人需要花这么多钱？ 　　可惜，她并不是那种眼光毒辣的老麻雀。她知道这个圈子里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交易, 但是并不知道这些里的市场行情, 所以才闹出来了这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还好她的脑子有时候也会转对方向, 所以通过沈令燃对待喻惊蛰的态度，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某些不正常的苗头, 这才壮着胆子去试着询问他。 　　结果，这一问就把她吓了一跳。 　　江春水听了他的话之后, 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您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沈令燃见她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于是，把心里堆了好久的话，直接说了出来：“江春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并不是想包养你，懂么？” 　　江春水陷入了沉思。 　　沈令燃继续说：“我从来都没有对起锐旗下的任何一个艺人有过这种想法，你这样想我，不觉得过分么？” 　　这段时间来，沈令燃的心上一直都压着这一块大石头，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是一个正直到了有些古板的性格，一直都很看重自己的风评，这么多年永远都是洁身自好零绯闻，和其他娱乐公司的老总完全是天壤之别。 　　如果别人误会了他，也就算了，他可以不在意某几个人的看法。 　　但是，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误会他了，江春水也不能这样想他。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无法容忍的事情。 　　男人清冷低沉的声线，在昂贵的保时捷车厢里回响。 　　江春水侧眸看着他认真而严肃的表情，突然觉得曾经的那些想法，瞬间都被他这几句话，彻底击得粉碎。 　　好像那个消极而悲哀的世界观，被一束阳光彻底打碎，残渣经过重重过滤之后，重新组装，拼接成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一个与她彻底地颠覆了她曾经一切的认知。 　　“老板，我好像听明白了，”江春水怔怔地说，“您让我好好思考一下，然后我再去找您说。” 　　她怕沈令燃不给她重新做人的机会，都不等对方说出答复，直接就一边说着“谢谢老板送我回酒店老板再见！”，一边飞速溜下了车，一路小跑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春水洗漱完毕之后，自己猫在被窝里思考了一个钟头，一直都在思考沈令燃的话。 　　如果沈令燃是个普通人，江春水肯定就直接按照他字面上的意思理解了。 　　但沈令燃不是一个普通人，他一出手就塞给了自己一个亿，这种男人，怎么能以常理来分析呢？！——江春水是这样想的。 　　她总觉得，沈令燃的话其实另有玄机，但她左思右想，就是参不透其中的奥秘。 　　很多年之后，江春水终于成为了货真价实的沈太太，那时的她再回忆起现在发生的事情时，才知道不是自己的智商有问题，而是沈令燃的话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奥秘和玄机，所以，她才参不透。 　　但是现在，她还不是货真价实的沈太太，所以她绞尽脑汁地去想沈令燃话里的深层含义。 　　她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于是，她决定开启场外求助功能的副本。 　　江春水记得喻霜降曾经跟她说过，在剧组时晚上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她的房间里找她。 　　自从简嘉丽被雪藏了之后，胡月对她的态度也和以前没什么别的区别，所以，江春水在剧组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熟人，就只剩下了喻霜降。 　　虽然沈令燃三令五申地跟她强调过，喻霜降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江春水一个字都没有相信。 　　霜姐人这么好，总带她吃好吃的，而且从来都没有欺负过她，做事光明磊落，人美心善还那么有钱，人气高还是零绯闻。 　　最重要的是，她打游戏也特别溜，经常在片场休息时带她双排吃鸡，就算她躺鸡扯后腿也不会骂她，反倒还手把手教她怎么压枪，怎么看都和“不正经”三个字扯不上关系。 　　但是，别的先不提，“零绯闻”这个设定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江春水抱着枕头走到喻霜降的房间门口时，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人软绵绵的求饶声。 　　音色她很熟悉，肯定是喻霜降没错，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喻霜降居然这样对别人说话。 　　喻霜降年少成名，十八岁摘得影后桂冠，从此一路平步青云，再加上家世背景不俗、长相出众、性格张扬、人气高得离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国际级别的知名演员。这么多的头衔摞在她的头上，她也能面不改色地、高傲地扬着头，站在这个圈子里最顶尖的位置。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让喻霜降这样求饶啊。 　　江春水十分担心，想去叫酒店的服务员开门，但是她刚要转身，就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于是，她将枕头扔到走廊的窗台上，撸起袖子，准备去跟喻霜降房间里面的那个恶人徒手搏斗一番。 　　结果，刚一推开门，江春水的傻眼了。 　　那个把喻霜降按在衣柜上强吻的男人，她是认识的。 　　虽然……那个男人并不认识她。 　　不，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少年来得更为贴切。 　　他有一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面孔，乌色的星眸炯炯有神，高鼻薄唇，皮肤白得近乎反光，五官轮廓深邃而精致，简直就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秋、秋醒……”江春水扬起的拳头迟迟没有落下去，反倒被这张脸吓傻了，她怔怔地望着喻霜降，问道，“霜姐，这还用我叫安保吗？” 　　秋醒，现如今国内当红的一线小生，起锐旗下年纪最小、但却是人气最高的男艺人。虽然只有十七岁，但是粉丝无数，在日韩地区和欧美地区也有很多粉丝。 　　因为女友粉数量庞大，造成了许多不太正能量的社会影响。 　　后来，他和思华的人气小花旦曲意临官宣了恋情，洗掉了大批不理智的女友粉，这才让粉群环境稳定了下来。要不然，这样疯魔化地发展下去，在国内这样严苛的监管背景之下，估计早晚会被上面封杀。 　　正因为曲意临的存在，江春水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尴尬。 　　这到底是秋醒脚踩两只船，还是喻霜降第三者插足？ 　　怎么想，好像这事情都怪怪的。 　　“小江，你把门关上，”喻霜降靠在衣柜上，稳住了自己，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才继续说，“你别想太多，我和他没什么的，先别声张。” 　　秋醒听到这句“没什么”，突然就红了眼睛。 　　他攥着喻霜降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沉声质问她：“你和我没什么？”而后，又抬起手指着江春水，继续问道，“那你和她有什么？” 　　江春水关上了门，张嘴就说：“霜姐和我是好朋友呀，”她看着喻霜降被他逼得不敢抬头的模样，以为对方被欺负了，于是威胁着说，“我告诉你，我很能打的，你要是欺负霜姐，我对你不客气！” 　　秋醒侧眸斜睨了她一眼，没理她，反倒是放开了喻霜降，然后对她说：“喻霜降，这就是你的新欢？” 　　喻霜降：“是。” 　　秋醒：“那我杀了她，你会回来么？” 　　江春水：…… 　　江春水内心疯狂吐槽：大兄弟你在说啥你知道吗？你这是犯法啊大兄弟！ 　　而喻霜降似乎已经对这种惊世骇俗的话有了免疫，她毫不在意地说：“小秋，你不要再钻牛角尖了，我对你根本就没有那种想法。” 　　她叹了口气，然后从拉杆箱里翻出一大堆水果糖，塞到了秋醒的手里，并对他说：“乖，吃个糖冷静一下，明儿你还要陪小曲来剧组，你演技那么好，装情侣装得像点儿，别被媒体发现破绽。” 　　这一瞬间，秋醒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难看。 　　他现在的样子，和他的公众形象截然不同，镜头下那种小王子般的矜贵清傲，在他身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求而不得的偏执和不甘。 　　十七岁的少年像一只受了伤的困兽，被圈进在一个没有门的死胡同里，怎么走都走不出来。 　　就在江春水以为，他要和喻霜降同归于尽的时候，他却老老实实地揣着糖走了。 　　他负气而走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凄惨。 　　但江春水关门的时候，还是不免一阵后怕。 　　因为，他刚才指着她的鼻子，说要“杀了她”的时候，眼睛里那几缕红血丝都在叫嚣着杀戮，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枪崩了她的脑门。 　　“霜姐，这真的是秋醒吗？”江春水一脸懵圈，“他本人的性格和公众形象差别好大啊，吓死我了嘤嘤嘤。” 　　喻霜降的胸前起伏不定，似乎也有些不安。 　　但是，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顺便还给江春水顺了顺毛：“小江不怕哈，还有我呢，他就是看着吓人，像个会吃人的狼，其实本质就是个小狗崽子，不怕不怕喔~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江春水听到她这样问，才把刚才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她去外面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进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喻霜降：“其实是关于老板的事情，我有点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和他从小就是朋友么？那你能帮我分析分析么？” 　　喻霜降一听，有点茫然：“分析什么啊？你不是没和他谈恋爱么？” 　　她本来一直以为这两个人在谈恋爱，但是自从那天喻惊蛰一语戳破之后，江春水也没有反驳，她还以为自己的春天来了。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是对沈令燃这么上心。 　　喻霜降无法理解：“你总想着他干什么嘛？我比他差吗？我家也和他家一样有钱啊，而且我还不会逼你生小孩，哇我跟你说个事儿，沈令燃他爹特别重男轻女，你要是嫁给了他，第一胎生不出儿子，肯定让你生第二胎，第二胎还不是儿子，肯定还让你继续生，像老母猪一样，没完没了地生。” 　　“不不不霜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春水连忙摆手，然后解释道，“我不是和他谈恋爱，也不会和他结婚，所以老母猪的命运怎么轮都轮不到我。” 　　喻霜降：“那你让我分析啥啊？” 　　“是这样的，”江春水抱着枕头坐在她的床上，开始坦白，“半个月之前，他堵在我家门口，给了我一个亿。” 　　喻霜降：？？？ 　　江春水看到她的表情之后，如同找到了知音，然后对她说：“对，我当时也很懵，后来一想，我估计他应该是要包养我。但是我努力了好久，他都不肯睡我，他给我的钱我也不敢花。” 　　喻霜降：“包养你……？” 　　江春水：“霜姐，对不起，我也是你最讨厌的那种女人。” 　　实话讲，如果为了得到那一个亿，失去了喻霜降这个朋友，才是江春水最痛心的事情。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对她这么好的人了。 　　但是，让江春水诧异的是，喻霜降的重点根本不在于“包养”这件事，而是在乎“一个亿”这个数字。 　　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抱住了江春水，委屈兮兮地说：“对不起小江，我没有阿燃那么有钱，我只能拿得出五千万嘤嘤嘤嘤嘤。” 　　江春水：…… 　　喻霜降：“我不敢再奢望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了，我们就好好做朋友吧，呜呜呜呜呜。” 　　江春水：……………………………………………… 　　喻霜降一直都懂得知难而退。一个亿这样的巨款，除了霸总技能点满的沈令燃和喻惊蛰之外，怎么还会有人拿得出来？！ 　　她突然觉得，曾经挖沈令燃墙角这件事，自己做得多么失败。 　　跟沈令燃一比，她也太穷了，根本就挖不到嘛！ 　　一想到这里，喻霜降就觉得生活太凄惨了，于是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边滚边哭。 　　“霜姐，你冷静一下，你的重点好像错了，”江春水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说，“我今天是来求你帮忙的。” 　　江春水对她的想法并不了解。而且，她也从来都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她一直都觉得，喻霜降在跟她开玩笑而已。 　　而转变了角色定位的喻霜降，在江春水的安慰下，迅速擦掉了眼泪，然后认真地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江春水把刚才沈令燃在车上对她说过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差地跟喻霜降叙述了一遍。 　　喻霜降故作深沉地思考了很久，直到江春水都急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她才拍了拍江春水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我觉得，阿燃可能是想和你谈恋爱。” 　　江春水：“……啊？” 　　喻霜降说：“你知道思华的老总吧，他花在小情人身上的钱，差不多也是这个数了，但是他的小情人多得都能组成一个偶像女团出道了。” 　　江春水心里逐渐有了一个关于真相的雏形，现在只差了最后的一点确认。 　　于是，她问出了最后的问题：“霜姐，老板以前有女朋友么？” 　　喻霜降：“女朋友？不存在的。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阿燃这个人，闷骚得要死，根本就和‘恋爱’这种事八字不合，所以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 　　“原来是这样……”江春水想了想，然后连忙道谢，“谢谢你啊霜姐，我差不多想明白了。” 　　她觉得，她应该是想明白了。 　　江春水念着心里的那个想法，然后就往门外走。 　　“小江！”喻霜降叫住了她，“我和小秋的事情拜托你保密哦，虽然是营业情侣，但是还要顾及曲意临的面子嘛。” 　　一听到这句话，江春水也有些好奇，反问道：“那这么说，‘秋衣CP’都是假的？” 　　曲意临和秋醒是在一档现象级户外真人秀里炒起来的热门CP，这两个人，CP感很强。 　　一个清冷，一个活泼；一个内敛，一个话痨；一个年少成名，一个家世显赫。 　　再加上两个人都有着漫画般精致的神仙级美颜，少年英俊帅气，少女娇俏可人，所以，在这个“颜值就是正义”的娱乐背景下，瞬间就一炮而红。 　　江春水看综艺的时候，就非常萌这对CP。男女CP比男男CP的营销大胆多了，江春水每天都吃糖吃到齁。冷不丁知道这对CP是假的，她真的有点失望。 　　但是，在这个圈子里，任何事情都是真真假假假假假假假假假掺在一起。 　　江春水应下了喻霜降的拜托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她午休时又去了沈令燃的办公室。 　　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她没进门之前，关延还特意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茫然地回了个感谢的手势，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更奇怪的是，今天沈令燃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坐在办公桌那里，反倒是堵在门口等她。 　　她刚一推开门，就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那种独特且禁欲感十足的冷松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让江春水有点迷糊。 　　沈令燃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在了办公室的门上，弯着腰看她，鼻尖之间的距离近的离谱，好像下一秒就要吻上了似的。 　　面对如此热情的沈令燃，江春水有点懵，她小声说：“老板……您今天对我还……挺热情的？” 　　他满怀期待地问她：“想好了么？” 　　江春水点头：“想好了想好了。” 　　沈令燃微微眯了眯眼睛，精致的桃花眸有水光闪过，不似曾经那样冰封般的寒冷，反而漾着水一样的温柔。 　　他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看，然后对她说：“那你说，我听着。” 第26章 　　男人的手掌温度有些灼热, 虽然隔着一层雪纺衫, 也烫得她的肩膀有些酥麻感。 　　感觉有一些奇怪, 明明他看起来这样冷淡, 但是身上的温度却是热的。 　　江春水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眸, 将准备了一晚上的台词，流畅地说了出来：“我思考了一晚上, 最终觉得, 您应该是想和我谈恋爱, 而不是想包养我, 是不是？” 　　听到这句话, 男人那双在平日里一贯都是冰冷淡漠的眼眸，瞬间就亮了起来。 　　看到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好，江春水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所以, 您是想让我做您的女朋友, 是不是？” 　　这一刻，沈令燃突然觉得，自己努力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而他的清白，终于得以沉冤昭雪。 　　他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肯定地对她说道：“是。” 　　“呼——”江春水突然松了一口气, “老板, 你这个人……真是。” 　　她总算明白喻霜降那句“阿燃这个人闷骚得要死贼鸡儿烦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沈令燃这个人，某种意义上来说, 真的有点难伺候。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早就习惯了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着，所以，在面对别人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隐瞒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曾经他年纪还小的时候，也会有过想要倾诉的愿望，但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能帮助他。 　　沈九平住院生死未卜；林秋悦早早地就离世了；穆婉琳只是一个有幸嫁入豪门的普通女人，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沈令融只有十一岁，还是个孩子。 　　这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帮助他，他必须把所有的重担都自己扛起来，而且，还要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难堪和恐惧，免得被有心人抓住可乘之机。 　　久而久之，他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江春水从喻霜降那里得知沈令燃的过往时，最先想到的，就是忍不住心疼这个男人。 　　她曾经以为十八岁的自己，已经足够坎坷了，却不料这个人竟然比她更加坎坷。 　　知道了他过去的一些事情之后，江春水很快就想通了。 　　就算他憋着不直接说出来，她也隐隐能猜到对方的想法。 　　于是，她继续说：“老板，以后有什么事您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不就是做你的女朋友么，有什么难的。” 　　听到她的话，沈令燃眼眸明亮地问道：“你同意了？” 　　“我又不傻，我当然同意啊，”江春水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然后说，“不就是谈恋爱嘛，我门儿清！” 　　沈令燃：……？ 　　江春水一脸骄傲地说：“您放心，保证让您满意。” 　　看着小姑娘满面红光的骄傲模样，沈令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具体奇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 　　她已经同意做他的女朋友了，也愿意和他谈恋爱，就应该没问题了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的，但沈令燃那份在商业领域里说得上是玄学般精准的第六感，从来都没有预测错过。 　　这份恋情真的很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但是，尽管沈令燃依旧隐隐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可他还是下意识地去否定这些事实，一整个上午都沉浸在恋爱成功的愉悦之中。 　　而江春水回到片场之后，也是心情颇好。 　　因为，那一个亿距离她已经越来越近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她已经做好了卖身求荣的打算，却不料沈令燃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他包养她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谈恋爱。 　　既不用□□，还有钱和资源可以拿，这好事儿怎么就让她赶上了呢。 　　——江春水这样美滋滋地想着。 　　喻霜降见她一脸傻笑的模样，忍不住怼了她一下，然后问她：“一脸傻笑，想什么呢？” 　　“我才没傻笑呢，我这是开心得飞起，”江春水小声对她说，“而且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 　　喻霜降又问：“什么事儿？” 　　江春水说：“嘻嘻嘻，我发现，咱们老板好像傻乎乎的诶。” 　　喻霜降：？？？ 　　喻霜降：“你说谁傻乎乎的？老板？沈令燃？？？” 　　她仿佛是听到了第三次世界大战开炮打响了的恐怖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春水。 　　甚至，她还伸出手，摸了摸江春水的脑门，一边摸还一边说：“这也不发烧啊，怎么大白天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江春水噘着嘴，拍走了喻霜降的手，然后说：“霜姐，你再这样我就不跟你说了！” 　　喻霜降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春水故作神秘地对她说：“老板给我那么多钱，其实就是雇我跟他谈恋爱。” 　　喻霜降有点懵。 　　江春水继续说：“我也想像老板那么有钱，雇个小帅哥陪我谈恋爱，单身狗的生活好凄凉喔。” 　　喻霜降：…… 　　一时之间，喻霜降竟然不知道该同情沈令燃，还是该同情江春水。 　　她本来就对江春水和沈令燃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江春水自己想歪了，她也乐得看到沈令燃被气出心脏病的模样，所以，幸灾乐祸的心态更多一些，完全都没有助攻的心情。 　　随即，喻霜降还给她添了把火，让她距离正轨跑得更远：“那你谈过恋爱吗？有经验吗？要不要我教你？” 　　江春水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飞速点头：“好啊好啊，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本来打算回家看偶像剧恶补一下，霜姐你肯教我就再好不过了！” 　　“嘻嘻嘻，”喻霜降颇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说，“今天收工了我给你恶补一下，保证让你把那一个亿搞到手。” 　　…… 　　下午的拍戏进度稍微有些慢了，因为剧组进了新人。 　　简嘉丽离开《光年》的剧组之后，她的角色就空了出来。 　　曲思媛对自己的戏非常认真，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当初选角的时候，也是甄选到了最合适的人选，现在突然被换，她也觉得可惜。 　　但是，沈令燃拿出来的录音证据是实打实的，曲思媛名头再响，也不能不讲道理，更何况，曲思媛本人也很讨厌这种背后玩阴刀的演员。 　　而空下来的这个位置，她斟酌再三，最终决定让弟弟的孩子来填补这个空缺。 　　曲意临只有十五岁，但因为是童星出道的缘故，戏感比大多数年轻演员强多了，最近一年曲意临的个子长得也特别快，刚开始和秋醒炒CP的时候，只有一米五出头，现在才过了不到一年，就已经一米六五了。 　　身高窜起来了之后，她就不显得那么年幼了，完全可以替代简嘉丽的角色。 　　曲意临人气爆棚，而“秋衣CP”的火爆程度更让其本人的人气再添新高，再加上曲意临的父亲曲思华正是思华公司的一把手，从小就是个天之骄子的设定，自然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秋醒陪着曲意临进组之后，在一堆人的面前，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喻霜降，而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维持着他高冷小王子的人设。 　　而喻霜降则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模样，热切地跟曲意临打招呼。 　　江春水本以为，曲意临这样的出身，会非常高傲，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喻霜降时的那种感觉。但恰恰相反，曲意临的性格非常活泼，而且十分平易近人。 　　曲意临似乎并不在乎江春水的背景普通，反而热情得让她有些吃不消。 　　但是这个孩子实在是太年轻了，所有的好感都毫不掩饰地直接捧到她面前，江春水受了这阵滚滚热浪般热情的影响，也不再拘束了。 　　到了晚上，喻霜降一高兴，直接拎着两个小孩出去吃火锅了。 　　坐在海底捞的包间里，看着红白双色的鸳鸯锅，江春水有点头疼地说道：“霜姐，你出来之前跟徐哥说了吗？” 　　喻霜降扔到墨镜口罩，小声说：“嘘——你小点儿声，被别人看到了明儿要上头条的！” 　　江春水咂舌，不知道这女人到底长没长心，这一顿火锅吃下去，估计明天化妆师被曲思媛训话了之后，又要找徐松发火，然后徐松又要哭了。 　　但是，她知道喻霜降不听劝，于是也不想再多浪费口舌，自己用清汤那一侧的锅底，涮了两片菠菜。 　　一旁的曲意临见状，问她：“春水姐姐，你怎么不吃肉呢？” 　　曲意临长得又漂亮又讨喜，有一双小鹿一样明亮水润的眼睛，琼鼻樱唇，天生的冷白皮，走到哪里都是发光体一样的存在。或许是因为混血的缘故，发梢带着一些天然卷，就连发色也是不是纯黑，长长的黑发上透着一种不易被人察觉的淡金色。 　　被这样的美人盯着，江春水也不好意思推脱，她说：“那……那我就吃一小片吧。” 　　听到她这样说，曲意临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甚至带了一点点殷勤的意味，将筷子举到江春水的嘴边，并对她说：“那我喂你吃呀。” 　　递到了嘴边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结果，这一顿火锅，江春水被曲意临投喂了好几次。 　　虽然都是女孩子，互相喂着吃也没什么不好，但江春水总觉得，自己这顿饭吃得有点消化不良。 　　吃过火锅之后，喻霜降和曲意临似乎是有再去夜店浪一波的意思，江春水没有跟着去，而是自己回酒店了。 　　谈恋爱什么的，她自己看偶像剧也能学习嘛！ 　　但是，她连翻十多部偶像剧，都觉得这东西就他妈是扯淡的玩意儿。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 　　为什么所有的女主角都不肯要男主角的钱？ 　　为什么男主说“给你黑卡随便刷”之后，女主还非要说“我不要你的钱我要努力奋斗自强不息”？然后男主居然就被这种傻了吧唧的台词感动得不行不行的，更加死心塌地地爱着女主角，一边爱一边解释“我就喜欢她这种清纯不做作的样子”。 　　江春水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然后，她给出了七字评论：肤浅、幼稚、小儿科。 　　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偶像剧，果然只能给小孩儿看，像她这种久经风霜、历经磨难、看到钱比看到亲爹还亲的女人，实在是不适合看这种剧。 　　于是，江春水毫不犹豫地关掉了视频播放器。 　　她45度抬头忧伤望天……花板，想了很久，最终她决定去求助一个靠谱的老男人——燃哥。 　　江春水戳开了星典TV的APP，和燃哥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那句“我们老板终于同意继续包养我了QvQ”上面。 　　有些奇怪，燃哥居然一直都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但是，她现在举目无亲，又十分茫然，为了陪沈令燃谈恋爱，让他开心，然后揣走那一个亿，江春水还是决定求助燃哥。 　　大河向东流：燃哥！！！江湖救急！！！ 　　让她没想到的是，燃哥居然又是秒回了一个“？”。 　　大河向东流：快！快教我怎么谈恋爱！！！ 　　社会你燃哥：…… 　　大河向东流：……你不会也没谈过吧？ 　　社会你燃哥：嗯。 　　江春水瞬间懵了。 　　她从来没想过，燃哥这种老麻雀居然一次恋爱都没谈过，那她该向谁求助呢？！ 　　江春水欲哭无泪，发了一句“那晚安吧我洗洗睡了”之后，就准备退出APP。 　　却不料，燃哥又抛过来了一个问题。 　　社会你燃哥：如果约会的话，你喜欢做些什么？ 　　沈令燃坐在办公室里，盯着聊天窗口，莫名有些紧张。 　　他平时在董事会上面对着那么多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的时候，都不会这么紧张，但是在面对江春水时，他却紧张得不敢眨眼睛。 　　沈令燃忙于工作，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以前送她的那些礼物，都是他觉得很不错的东西，但他看得出来，江春水对那些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她的老板，抹不开面子，估计早就把那些东西折现换成人民币了。 　　既然要谈恋爱，那就一定要让对方从内心深处觉得开心才好。 　　但是他又不像喻惊蛰那样，擅长讨女孩子的欢心，所以只能以这种方式，来曲线救国了。 　　沈令燃也知道，自己的这种行为一点都不光明磊落，但他别无办法，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可是，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江春水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又抛回来了一个问题。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社会你燃哥：嗯。 　　江春水看到对方发过来了一个肯定的答复，莫名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好奇怪啊，为什么她在知道了燃哥谈恋爱了之后，会这么不开心呢？ 　　江春水摇了摇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忍不住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大河向东流：那她长得漂亮吗？ 　　社会你燃哥：漂亮。 　　看到“漂亮”这两个字，江春水噘着嘴，堵着气又问了一句。 　　大河向东流：和我比呢？ 　　社会你燃哥：和你一样漂亮。 　　看到这句话，江春水没忍住直接把手机摔在了床上。 　　哼！什么叫漂亮？！什么叫和她一样漂亮？！ 　　她长得这么好看，几乎能吊打大半个娱乐圈的女艺人，燃哥绝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才觉得那个女人和她长得一样好看。 　　江春水别的自信没有，但是对自己的脸却非常有自信。 　　唯一的长处被燃哥这样“否定”，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但是她又不能跟这个爸爸级别的金大腿发火，于是只能憋着气回了他一句话。 　　大河向东流：想知道女生喜欢什么，就去看偶像剧嘛，反正女生就喜欢那种浪漫。 　　沈令燃看到“偶像剧”这三个字，最先想到的就是拒绝。 　　因为穆婉琳在家里每天都要看这些毫无营养价值的泡沫剧，沈令燃回家时也会扫上几眼，但无论是什么偶像剧，他都被那些台词和剧情雷得脑壳疼。 　　但是，既然江春水这么说了的话…… 　　沈令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在私信窗口里跟江春水互道晚安之后，翻出了通讯簿，然后给穆婉琳打了一个电话。 　　“阿姨，”沈令燃说，“您昨晚看的那个电视剧，能不能发给我看一下？” 　　穆婉琳一听，当场被雷得外焦里嫩。 　　沈令融见她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也顾不得刚刚在跟她吵架的事情了，连忙问她“怎么了”。 　　穆婉琳举着手机，怔怔地说：“你、你哥他……” 　　沈令融以为他出了意外，问道：“我哥咋了？” 　　穆婉琳顿了顿，语气十分纠结，神色十分微妙，然后说道：“你哥说，他想看《一起来看流星雨》。” 　　沈令融：…… 　　沈令融：“……他说啥玩意儿？！” 　　这一晚，对于沈家的人来说，窒息的毁灭感是空前绝后的。 　　沈九平气得从轮椅上重新站了起来，拄着拐念叨着穆婉琳“不教孩子学好”，穆婉琳也十分内疚地蹲在客厅的角落里嗑瓜子，至于沈令融……他被打击得回屋睡觉了。 　　沈家二老坐在客厅后面的小厨房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平日里高冷矜贵的大儿子，正穿着西装，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偶像剧。 　　还他妈是大陆土产的芒果雷剧。 　　电视里刚好播放到慕容云海站在楚雨荨家门口，一边淋雨一边大喊着：“楚雨荨！你给我出来！！！” 　　紧接着，沈令燃关掉了电视，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爸，阿姨，你们早点睡，”沈令燃转过身，看了一眼窗外的大雨，然后对两个人说，“我出门一趟，可能今晚就不回来了。” 第27章 　　沈令燃的手搭在方向盘上, 他熄灭了车灯之后, 思考了很久,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点敲在保时捷的车玻璃上, 发出“咚咚”的声响。 　　他抬起头，看到江春水住着的那间酒店房间还亮着灯, 犹豫了好一阵子, 也没有离开车。 　　沈令燃觉得, 偶像剧里的那个情节实在是太一言难尽了, 他可能还是做不到——就算他可以淋雨, 好像也喊不出那么大的声音。 　　酒店里的工作人员有一半的人都是起锐的员工，为了防止这些人被他吓到，他觉得自己还是开车回去比较好。 　　于是, 他就开车回去了。 　　然而, 正躲在自己被窝里生闷气的江春水并不知道，因为她刚才耍小脾气般的一句话，让沈令燃经历了多么复杂的心路历程。 　　她还沉浸在“燃哥有了女朋友之后就会变成妻管严没有私房钱也就不能再刷流星雨了”的悲痛心情中。 　　不过，虽然她这样想, 但理智却告诉她, 燃哥有了女朋友, 自己应该为他高兴。 　　江春水并不知道燃哥的年纪多大，但从他的工作繁忙程度和经济能力来看, 肯定是个主管级别的人物，这样的话, 年纪至少也有三十大多了吧。 　　大城市普遍晚婚，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也三十多岁了吧。 　　燃哥好不容易有了女朋友，从此有了自己的家，她真的应该替他高兴才对。 　　虽然，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她还是高兴不起来。 　　江春水也觉得自己不太正常，她莫名就有一种亲爹要娶后妈的感觉，瞬间就能把自己代入成灰姑娘。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江春水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清出去，强迫自己睡觉。 　　结果，她还是睡得不好。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个特别奇葩的梦。 　　在梦里，有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穿着一身可能她这辈子都买不起的奢侈大牌，抱着一只灰色的俄罗斯蓝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撸猫一边看韩剧。 　　而她在梦里则是拎着抹布，吭哧吭哧地擦地。 　　江春水几乎瞬间就被吓醒了。 　　她抹掉自己脑门上的冷汗，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翻出了自己的手机，戳开了和燃哥的私信聊天窗口。 　　江春水突然觉得鼻尖有些泛酸。 　　她吸了吸鼻子，一边抹眼泪，一边给燃哥发了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谈了恋爱之后，还会看我的直播么？ 　　对方又秒回了她的消息。 　　社会你燃哥：会。 　　江春水看到这个肯定的答复之后，眼泪瞬间就憋了回去。 　　她又问他：那你还会刷流星雨给我么？ 　　沈令燃看着这个问题，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小姑娘实在是太贪心了，哪里的钱都不肯放过。 　　社会你燃哥：你不是说，陪你们老板谈恋爱就有一个亿么，怎么还会在乎直播的礼物？ 　　大河向东流：那不一样啊！ 　　社会你燃哥：哪里不一样？ 　　大河向东流：我陪我们老板谈恋爱就是逢场作戏，单纯地为了钱而已，但我是真心在乎我们之间的感情呀燃哥 　　大河向东流：[长草颜文字打滚.jpg] 　　社会你燃哥：…… 　　行了，他总算是明白了，前阵子自己的第六感意识到的那种不对劲，到底是什么了。 　　原来她只是把“谈恋爱”当成了一份工作，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而且，从现在她的态度来看，没准她对“燃哥”的感情，都比对“沈令燃”的感情更深。 　　吃醋的最高境界就是：我醋我自己。 　　沈令燃就算修养再高再好，被人这么玩命一样的气，也难免心里团出好几个小疙瘩。 　　他觉得，为了自己的心脏安全，短期内还是不要再看到这个小姑娘的任何话。 　　于是，他扔开手机，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而另一边的江春水看着那一大串的省略号，等了好久，也没见燃哥再回复她一些别的什么。 　　因为燃哥没有理她，以至于她一整天都是蔫蔫的。 　　虽然没有耽误拍戏的工作，但她整个人都提不起精神。 　　曲意临在午休时看她心情不好的模样，叫自己的助理去外面买了一盒马卡龙送给她，想哄她开心。 　　“春水姐姐，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的东西就会开心起来啦~”曲意临打开透明的盖子，将一整盒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捧到她面前。 　　看着这盒包装精美的甜点，江春水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小曲你吃吧，我不……唔！” 　　她的话还没说完，曲意临就将一块马卡龙塞到了她的嘴里。 　　一旁的喻霜降早就把“减肥就是个屁”的人生方针践行到底，一连吃了三块。 　　江春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懵圈。 　　曲意临笑着问她：“春水姐姐，甜吗？” 　　江春水叼着马卡龙，没有咬下去，但是舌尖却扫到了马卡龙外皮上的那层草莓味的巧克力，甜得她整个人都愉悦了起来。 　　水汪汪的杏眸瞬间一亮，肯定地点了一下头。 　　“我也感觉这块最甜，才给你的，”曲意临笑着说，“那我也尝尝看。” 　　说完，曲意临直接握着江春水的肩膀，然后突然凑近了她。 　　好闻的甜橙味道瞬间扑面而来。 　　曲意临身上的味道并不像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惯用的那种香水味，水果般清新得让人忍不住想多亲近一些。 　　但是，即便如此，现在的这种距离也近得离谱过头了。 　　江春水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对方的头发黏在了她的脸颊上，带着甜橙味道的呼吸近在咫尺，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漾着异样的水光，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曲意临自然而然地咬走了另一半的马卡龙。 　　虽然没有真的亲到，但是两个人的唇却距离很近很近，哪怕她多说一句话，或是嘴唇稍微动一动，就真的亲上了。 　　而且，这种分食一块马卡龙的方式，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江春水的脸瞬间爆红。 　　曲意临倒是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说：“确实挺甜的。” 　　一旁的喻霜降也懵了。她认识江春水的时间比曲意临还长，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小曲你太过分了！”喻霜降不甘心地说，“我不管，反正我也要，小江你下一个就吃这个椰子味儿的，我们来分这个。” 　　江春水：…… 　　她迅速把那块草莓味的马卡龙吞下去，然后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钱的女孩子怎么都这么开放啊？难道是她太穷了跟不上这种潮流了吗？！ 　　江春水非常怀疑人生。 　　但是，她捂住了嘴好像也没什么用。 　　因为喻霜降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直接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春水吓得从折叠椅上站了起来，不停地往后退。曲意临似乎也没有帮她的意思，反倒是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她越往后退，越觉得不对劲，但是她好像也躲不开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可能要晚节不保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把她整个人都挡了起来。 　　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独特的冷松味道，让她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他的肩膀很宽、个子很高，他站在前面，江春水整个人都被他挡住了。这种既熟悉又有些心动的感觉，只有沈令燃才能给她。 　　沈令燃将她挡在身后，护食般地狠狠盯着喻霜降，冷着声问她：“喻霜降，你又在做什么？” 　　她藏在那个人的身后，忍不住捏着对方剪裁优良的西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喻霜降。 　　江春水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明明她和沈令燃呆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认识的时间也不长，按理说她应该是和喻霜降更熟悉才对。 　　但是，这个男人身上，就是有一种让她忍不住想亲近的感觉。好像和她很熟悉很熟悉似的，可是他们认识的时间确实不长，相处的时间也很多，而且，在一起的绝大多数时间，江春水都很拘谨，没什么轻松的感觉可言。 　　反倒是和喻霜降在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她更觉得轻松。 　　“阿燃，你这样很没意思你知不知道？”喻霜降瞪着沈令燃，有些无奈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以示不满，“你什么身份啊就总来这里乱搞。” 　　片场里闲着无聊的人，慢慢都聚了过来。 　　江春水觉得，这个状况有点复杂。 　　她走到沈令燃和喻霜降之间，小声说道：“两位，冷静，冷静懂吗？” 　　如果她不说话还好一些，她一站出来，就让沈令燃想起来了她在聊天窗口里，对“另一个人”发颜文字卖萌的表情。 　　江春水从来都没有在他的面前那样放松过。 　　在面对“燃哥”的时候，无论是撒娇卖萌都是常事。她会一言不合就发“大哭”或者“打滚”的表情包，也会开玩笑般地叫他“爸爸”，就像一只露出了柔软肚皮的小猫，任由对方揉捏。 　　但是，在面对真实的自己时，江春水就变得特别拘谨。 　　虽然直播间里的那个人也是他，但沈令燃还是觉得不高兴。 　　这种醋意酝酿了好久，终于在喻霜降的质问之下，爆发了出来。 　　于是，他攥住了女孩纤瘦的手腕，并对她说：“你告诉她，我的身份。” 　　“……啊？”江春水看着他，有点茫然，随即，她迅速回过神来，对喻霜降说，“霜姐，他是老板啊，在起锐做什么都正常嘛。” 　　“不是这个，”沈令燃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垂眸盯着她，认真地提醒着，“还有另外的身份。” 　　沈令燃以前总觉得，在江春水摆正心态之前，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现在，有些事情必须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才能放心。 　　他的小姑娘身边埋伏着那么多的大尾巴狼，喻霜降算一个，喻惊蛰也算一个，除此之外，肯定还有更多的狼，环伺在她的周围。 　　有时候，他气得简直想把她关在自己的家里，不让任何人看到她才好。但是，他的道德底线又不允许他做出这种事情。 　　所以，他只能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他的人，让那些隐藏在她周围的大尾巴狼都懂得知难而退才行。 　　江春水看着那双神色认真的桃花眸，才想起来那件事，于是她说：“对，还有个身份，就是……他是我的……男朋友。” 　　或许是因为周围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让江春水有些不适应，所以声音很小。 　　对此，沈令燃非常不满意，对她说道：“大声一些，嗯？” 　　他说话时尾音上挑，带了丝引诱的意味，与他平日里正直严肃的语气截然不同。 　　而江春水迅速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深层含义是什么。 　　想到那一个亿，江春水把羞耻心全都抛在了脑后，抬高了音量，大声地说：“告诉大家一个惊天秘密，老板是我男！朋！友！”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寂静了三秒钟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开始七嘴八舌地探讨了起来。 　　江春水本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小花瓶，这件事一闹起来，她在现场的存在感甚至已经超过了喻霜降和曲意临，成为了最新的焦点。 　　因为沈令燃一直都没有说话，所以大家都以为这个小新人在自己作死。 　　或许，下一秒她就会像简嘉丽一样，被驱逐出《光年》的剧组了吧。 　　但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沈令燃根本就没有生气的征兆，他看起来……心情好得不行。 　　平日里高冷又淡漠的英俊面孔上，竟然难得地多出来了一丝愉悦的感觉，唇角也难得展露出了一个很小很微弱的笑意。 　　虽然这个弧度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钟，但是很多有心人都发现了。 　　他却心情颇好地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并对她说：“今天收工了来办公室找我。” 　　江春水：“……是的老板！好的老板！” 　　看着沈令燃满意地离开的背影，江春水仍然面无表情地杵在原地。 　　围观群众大概是迫于喻霜降的气场，都不敢上前来询问一二，否则，这种重磅炸.弹一样的消息，大家早就蜂拥上来把江春水活吃了。 　　起锐里盯上沈令燃的女艺人多如过江之鲫，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成功地越过龙门。而今天，这个在娱乐圈里最粗的金大腿，居然被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小新人给抱住了，怎么能不让人嫉妒？ 　　不过，也有人不是这种心态，比如曲意临。 　　曲意临似乎对这件事非常诧异，小鹿一样的眼睛微眯，笑容颇有深意，并问她：“春水姐姐，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么？” 　　“理论上来说……是有的，”江春水想了想，觉得“花钱雇的女朋友也是女朋友”这个说法在理，于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就是我们老板，刚才那个人。” 　　曲意临一脸深意：“喔……原来是这样。” 　　喻霜降见她表情不对，连忙问道：“小曲？你怎么了？” 　　“没什么，”曲意临摇了摇头，“我们收拾一下吧，下午还有很多场戏呢。” 　　…… 　　收工之后，江春水收拾好了东西，就背着包去找沈令燃了。 　　在往他办公室狂奔的道路上，江春水被手机的声音闹得烦躁，干脆停下来，关了静音。 　　然而，关静音的时候，她就在菜单消息表中，看到了一个头条新闻。 　　《光年》现场惊现年中大戏：十八线新人扬言要做起锐总裁夫人。 　　江春水：…… 　　等等！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她登陆了微博，就看到沈令燃的名字高挂热搜第一，后面还有一个紫红色的“爆”字，显然，这件事已经在移动互联网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剧组里没人敢说什么，是迫于曲思媛的威压，但外界就不行了。 　　沈令燃洁身自好了这么多年，第一次的绯闻不是影后也不是歌后，竟然是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新人，这消息的劲爆程度，实在是太大了。 　　翻着网上的那些花边新闻，江春水一个头两个大。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这些事，可是当事情真的到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手足无措。 　　江春水站在原地，有点犹豫。 　　正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突然就显示出沈令燃的来电。 　　江春水接起了电话，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听见对方在电话里问自己：“你在哪？” 　　听声音，他似乎有些着急。 　　江春水看了看周围，然后对他说：“我在四楼的片场和你的办公室之间，一会儿就到了。” 　　“不用去我的办公室了。”沈令燃在电话里这样对她说。 　　“是吗？那我可以直接回酒店了嘛！”江春水问她。 　　听到她的话，沈令燃不禁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但是江春水通过这段时间的“老板的心思你猜猜猜”的游戏体验，深刻地理解了沈令燃的沉默大多数都在表示他心情不好。 　　于是，她狗腿般地对他说：“老板，我跟您开玩笑呢，我怎么可能直接回去呢，我得陪您啊，您说您想去哪儿，我舍命陪君子！” 　　说完这句话，沈令燃就对她说：“你先找关延拿停车场的门禁卡，然后来找我。” 　　沈令燃的停车位是单独设立的，如果没有专门的门禁卡，根本就进不去，也出不来。 　　江春水一怔，她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她能猜得到，沈令燃接下来要说的话，应该是什么。 　　为了更好地让自家老板体验恋爱的过程，江春水向他确认着问道：“老板，我们接下来……难道是要去约会么？” 第28章 　　江春水拎着门禁卡, 从沈令燃的办公室一路溜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 　　说实话,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约会, 虽然是被人花钱雇着去陪逛街,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兴奋。 　　沈令燃如果想体验谈恋爱的感觉, 那她岂不是就可以享受一下千金名媛的逛街日常了？那种挥金如土的刷卡瞬间，想想就觉得美滋滋。 　　江春水抱着自己的包包, 找到了那辆低调而奢华的纯黑色保时捷。 　　她认得沈令燃这辆车的车牌号, 所以十分自信地轻轻敲了敲车子的玻璃。 　　然而, 车窗没有被摇下来, 门倒是直接开了。 　　江春水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车里, 刚一抬头，就看到沈令燃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眸望着他。 　　她立即开启狗腿模式, 主动打招呼：“老板晚上好！” 　　沈令燃：“嗯。” 　　如此冷淡的回复, 根本不像是在谈恋爱的态度。 　　江春水思考了三秒，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在确定自己并没有惹他生气之后，疑惑地问他：“老板, 您真的是要约会吗？” 　　沈令燃点头。 　　江春水继续说：“那我有个小小的……建议。” 　　沈令燃：“说。” 　　江春水：“您能不能别总是板着脸？我们不是在约会么, 正常来讲您应该看起来开心一些, 应该多笑一笑。” 　　闻言，沈令燃垂眸看了她一眼, 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江春水自发地脑补了一下，对方这张高冷英俊的面瘫脸笑得桃花朵朵开的模样, 只脑补了一秒钟，就迅速摇了摇头。 　　笑起来的沈令燃好像比板着脸的沈令燃还恐怖。 　　“您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江春水讪讪地说，“坚持本我，面对真我，挺好的。” 　　沈令燃疑惑：“谈恋爱不是应该笑么？” 　　江春水：“我负责笑，您负责高冷就行了。” 　　生怕对方真的笑出来，江春水立刻转移话题道：“快快快走吧，咱们今儿去哪里玩儿啊？您是不是要带我参加什么高级晚宴，可以免费吃鲍鱼燕窝龙虾鱼翅的那种？还是去LV香奈儿的专卖店？要不然CK阿玛尼怎么样！就是把整个商场都包场的那样，除了服务人员之外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令燃：…… 　　沈令燃：“你喜欢这样？” 　　听到他这样问自己，江春水怔了一下。 　　她确实是很想体验这种奢靡堕落的资本主义浮夸式的拜金生活，但她现在非常清楚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沈令燃给她钱，是雇她陪他谈恋爱的，不是普通的金钱与肉.体的交易。 　　作为大老板的小情人，她可以伸手要别墅张口要豪车，任何大牌奢侈品都可以连眼睛都不眨就下单购买。 　　但她的身份不是小情人，而是女朋友。 　　恋爱中，男女双方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虽然在公司里沈令燃是她的老板，但是在这场灵魂之间的火花撞击与博弈中，她必须与他维持成一条水平线的高度。 　　要知道，一个亿不是那么好赚的。 　　想到这里，江春水压下心底的那份破土而出的期待，反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并说：“不，我们还是要体验一些不一样的生活，还是听您的安排吧。” 　　她把主动权重新交给了沈令燃。 　　反正，以沈令燃的性格，无非也就是带她吃一顿法国大餐或是日式料理罢了。他没有恋爱经历，平时又忙于工作，就算是送她的花，都是关延去花店订的，怎么可能会搞出来什么大惊喜。 　　但是这一次，江春水错了。 　　沈令燃不仅搞出来了个大惊喜，还给了她一个大惊吓。 　　“老板……”江春水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美特斯邦威的巨幅广告牌，有些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然后问他，“这就是您想到的约会地点？” 　　沈令燃帮她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对她说：“我犹豫了很久，觉得你会喜欢。” 　　江春水：…… 　　江春水：你哪个脑细胞觉得老娘会喜欢来这个地方买衣服啊？！ 　　但是作为女朋友，她又不敢直接狗腿地扑过去说“金主爸爸请带我去阿玛尼CK香奈儿LV好不好！”这种话。 　　于是，她只能无奈地垂头，然后拎着包下了车。 　　沈令燃带她来的地方，是一家美特斯邦威的专卖店。 　　老板您的品味呢？！ 　　老板您的格调呢？！ 　　老板您的#￥%……&*（）呢？！ 　　江春水在内心疯狂呐喊，但沈令燃一个字都没听到。 　　有时候现世报来得真是快，她头一天晚上还坑了燃哥，骗他去看《一起来看流星雨》来哄女朋友开心，结果今天她的“男朋友”就带她来美特斯邦威了。 　　她一脸微妙地走进了店里，然后接过了沈令燃递过来的黑卡。 　　不知道为什么，江春水莫名地就从男人的眼睛里读出来了“刷，随便刷”这四个字。 　　说心里话，他一言不发直接甩卡的动作，简直帅到天上去了。 　　但是……江春水的内心依然在疯狂吐槽。 　　老板您不觉得您带我来的这个鬼地方都对不起您这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黑卡嘛？！！！！ 　　老板您这个人实在是太精分了您知道不？！！！ 　　江春水一脸生无可恋。 　　最开始，她以为沈令燃拿着的是花泽类的剧本；然后，她发现沈令燃拿着的是端木磊的剧本；而现在，在看到那张黑卡之后，江春水才发现——这男人把花泽类和端木磊的剧本都揣起来了是不是？！ 　　她真的很想高呼“老娘特么的不想干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但是，在看到沈令燃一脸认真的表情之后，她又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老板这么认真地跟她玩恋爱角色扮演，她要是直接撂挑子不干，也太过分了吧。 　　平心而论，从她来起锐的第一天起，沈令燃一直都很照顾她。除了以特殊手段克扣了她二十万的打赏收入之外，剩下的每一件事，都做得让她感激涕零。 　　试戏时帮她解围、破例让她试着演《光年》的女二号、一出手就是一个亿……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都让她一个人赶上了。而她要付出的唯一代价，就是陪沈令燃谈恋爱。 　　恶毒女配白莲女配绿茶女配圣母女配她都演得炉火纯青，这么个简简单单的任务，怎么会有完不成的道理？ 　　于是，江春水迅速摆出一副愉悦的姿态，去店里挑衣服了。 　　反正等她挑完了衣服，也快到晚餐时间了。 　　沈令燃总要请她吃一顿法国大餐才说得过去吧。最好还是有那天的鹅肝，覆盆子酱和金枪鱼籽也是那个味道，想想都快要流口水了。 　　江春水脑子里惦记着奢华的美味，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等她把美特斯邦威这个副本打过去，就有鹅肝副本等着她吃啦！江春水这样安慰着自己。 　　但是，让江春水没有想到的是，更大的挑战还在后面。 　　沈令燃拎着十多个美特斯邦威的袋子，走在前面。而江春水则一脸愁容地跟在他身后。 　　男人将装了衣服的袋子都放在保时捷的后座，然后又帮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江春水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上了车。 　　透过车窗，她看到了周围停着的各种中档牌子的经济型轿车，再看看自己坐着的这辆一个车门都不止一百万的保时捷，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 　　这大概是个误入《一起来看流星雨》剧组的花泽类吧。江春水默默地吐槽着。 　　然而，十分钟后，她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回到那个商场的停车场里，跪下给那些经济型轿车道歉。 　　对不起，她不应该觉得那些轿车和沈令燃的保时捷格格不入。 　　比起现在保时捷周围环绕着的电瓶车和自行车，至少那些轿车和保时捷一样，都是四个轮子的，而现如今周围的车，都是两个轮子的。 　　“老板……”江春水咂了咂嘴，然后问他，“您带我来这儿是要干嘛？” 　　沈令燃目不斜视，看着面前的这块红底黄字的“杨国福麻辣烫”招牌，认真地说：“我觉得你会喜欢吃这里的东西。” 　　江春水：…… 　　江春水：你哪个脑细胞觉得老娘会喜欢吃这里的东西啊？！ 　　这家店，江春水从八九岁吃到了十八九岁，就算是五十块钱的豪华型麻辣烫，肯定也都吃腻歪了啊！ 　　“老板，其实我想说……”我还是想吃燕窝鹅肝鲍鱼龙虾，实在没有的话，生鱼片金枪鱼中段神户牛肉这种也可以凑活着吃。 　　她很想把这些心里话说出去，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沈令燃的话打断了。 　　沈令燃说：“我查过了你近半年来的用餐记录，这家店是你选择次数最多的地方，我以为你会喜欢。” 　　为了今天的行程，沈令燃提前做了很多的准备。 　　他看了很多偶像剧，知道了那里面的作为天之骄子的男主角，为了拉近和女主角之间的距离，不惜忘记自己总裁或是富二代的身份，接受了麻辣烫、手拉面、石锅拌饭、梅干饭团等一系列平民食物。 　　然后，女主角看到为了自己放弃骄奢淫逸生活的男主角，无一不是感动得泪流满面。 　　既然他想让江春水真的喜欢上自己，那么他就应该做出一些牺牲。 　　为了吃今天这顿麻辣烫，沈令燃拜托穆婉琳帮他准备了三十多盒胃药。 　　他的胃就算是疼死，也要在约会的这一天，陪心爱的姑娘一起吃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沈大总裁做出了生命般的让步，但是江灰姑娘却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她不仅不感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而且，还是冷笑。 　　江春水知道，现在泼沈令燃一头冷水这种事，一点都不厚道，毕竟，就像他说的，他准备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才把约会的晚餐地点定在了这里。 　　但是她真的希望沈令燃别费那么多心思，就把这次约会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事情对待不行吗？！ 　　您不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吗？！不是有好多几个亿的合同等着您去签字吗？！为什么要把您宝贵的时间，分给她这种没什么屁影响的小人物。 　　她一边从麻辣烫的自选台里夹着油麦菜，一边在内心里哭得十分惨烈。 　　江春水宁愿沈令燃不对她花心思，就是按部就班地开车带她逛个商场，再带她去某个他常去的高级西餐厅吃顿法式大餐。虽然没有心意，更没有新意，但是实在啊！ 　　年轻人，总搞那些没用的花路子，有个屁用，哪有人民币来得实在。 　　走了花路子的结果就是，牛排鹅肝葡萄酒统统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麻辣烫炸串和北冰洋汽水。 　　不是说北冰洋汽水不如葡萄酒，关键是江春水的心理落差太大了。 　　这真的是一出手直接一个亿塞给她的那个沈令燃吗？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江春水非常无语，她捏着麻辣烫的号码牌，坐在椅子上，等着店长扯着脖子喊到她的号码。 　　而沈令燃也没有说话，只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如果硬要说这次和以前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江春水明显感觉到如芒在背。 　　沈令燃的气质和这个乌烟瘴气的麻辣烫小店实在是格格不入。 　　他穿着整洁如新的白衬衫，五官深邃俊脸，气质清冷矜贵，纯黑色的高定西装搭在了破旧的黄色塑料椅椅背上面，衬衫袖口处的蓝宝石袖扣泛着昂贵的凉光。 　　整个店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到他们这一桌来。 　　这时，一名女店员红着脸端上来了一个不锈钢的长方形盘子。 　　被木头签子穿成了一串的大头菜，已经被油炸得有些黑了。江春水怕沈令燃误会，连忙解释道：“老板，这个是——” 　　“甘蓝。”沈令燃说。 　　看偶像剧时，沈令燃就觉得剧里的男主角似乎脑子有问题，就算没吃过那些食物，也应该具备基本的常识才对，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地铁和公交就算没有坐过，也不能傻成那个样子，在心爱的女孩子面前那么丢脸。 　　而他就不一样了。虽然他没有坐过地铁和公交，但他可以提前学习。 　　沈令燃十分骄傲地想：人类和猴子的区别，就在于会学习。 　　但江春水似乎对这个游戏非常感兴趣，她十分配合地回应着对方。 　　“喔喔好，”江春水用筷子指了指其他的东西，问他，“那这个呢？” 　　沈令燃：“圆菇。” 　　江春水：“这个？” 　　沈令燃：“金针菇。” 　　江春水：“这个呢？” 　　沈令燃见她打算逐一问遍的模样，干脆把所有点过的东西都说了一遍：“香菜卷、南瓜饼、鸡皮、薯条。” 　　江春水：“老板你说实话！你以前是不是也有过别的平民女朋友！” 　　沈令燃：…… 　　沈令燃：“没有。” 　　江春水一点都不相信：“那你为什么都知道？你以前应该没吃过这些才对啊。” 　　沈令燃顿了顿，然后对她说：“我没吃过，但我有常识。” 　　他不是偶像剧里那些被编剧虚拟出来的男主角，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会为了那些所谓的“戏剧效果”，而发生那样难堪的事情。 　　然而，现实中的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江春水端着新的盘子，那里面是一坨土黄色的食物，还撒了一些辣椒末，隐约还能看到几丝沾了褐色酱汁的火腿和鸡蛋。 　　从外表来看，有些让人没食欲。 　　“嘻嘻嘻，”江春水笑了笑，然后问他，“老板，这个您认识不？” 　　沈令燃：…… 　　看到对方撇过头的模样，江春水都快憋不住笑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沈令燃是在国外长大的，继承家业之后才回国，也就是说，他在北京呆的时间只有几年而已。 　　既然这样，他肯定不知道，烤冷面这种北方特有且博大精深的民间美食。 　　等到老板扯着脖子喊她的号码时，江春水就一边偷笑，一边去取麻辣烫了。 　　吃到一半，她看着对面吃得慢条斯理的英俊男人，突然觉得这顿饭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至少，她达成了【和霸总一起吃麻辣烫】的成就。 　　在取餐口加麻酱的时候，和她熟稔的老板娘还挤眉弄眼地问她：“谈朋友了呀？” 　　江春水笑了笑，然后点头，并说：“是呀，挺帅的吧。” 　　正在一旁炸串的老板憨厚地挠挠头，对老板娘说：“关键是感情好，帅都是暂时的。” 　　老板娘笑着骂他：“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俊！” 　　江春水插不进去这两口子之间的拌嘴，端着碗拿着筷子就离开了。 　　但是莫名地，心里觉得美滋滋的。 　　这种感觉不像吃了牛排鹅肝一样酣畅淋漓，倒是有一些细腻的微甜。不过，这点甜丝丝的感觉，就像一点麦芽糖溶于舌尖一样，转瞬便消失不见。 　　商店逛完了，晚餐吃完了，接下来也该进行约会的最后一个副本了吧。 　　沈令燃没说话，江春水倒是有些等不及了，于是，她便主动问道：“老板，我们晚上去哪里呀？” 　　快！快说！快说带我去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好不好啊！！！ 　　她这辈子都没进过五星级酒店，更没亲眼见过总统套房长什么样子，好不容易跟沈令燃出来约会一次，这点见识总应该让她涨涨吧。 　　江春水忍不住想：三个项目，您总得有一个项目拿的是花泽类的剧本吧老板！ 　　但是很可惜，沈令燃根本就没看过《流星花园》。 　　所以，他放下筷子，盯着江春水看了几秒钟，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期待”这两个字之后，开口说道：“去我家。” 第29章 　　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 江春水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不去开总统套房也就算了, 怎么还非要去他家了呢？ 　　江春水满脑子疑惑, 十分不解, 于是问道：“去您家干什么？现在就见家长也有点……太早了吧。” 　　先不说她是沈令燃花钱雇来的女朋友, 就单说这个坐了火箭一样的发展速度，难道再过两天她就要跟沈令燃去民政局领小红本了吗？！ 　　退一万步说, 就算这些她都可以接受, 那穆婉琳呢？ 　　如果是普通的豪门太太也就算了, 装傻卖乖哄人开心这种事, 江春水最拿手了, 但关键是她在穆婉琳面前已经暴露了本性。 　　“我觉得我去您家有点尴尬，”江春水放下筷子，蔫蔫地说, “沈阿姨她……她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人, 她肯定不想看见我，好歹那是你妈，就别惹她不开心了。” 　　而沈令燃却宽慰她说：“她是我弟弟的母亲，不是我的, 别担心。” 　　“那……你俩有仇吗？你和你弟弟有仇吗？”江春水好奇地问。 　　听到“后妈”这种话题, 江春水瞬间就自发地脑补出了一百万字的豪门小三携子转正的八点档狗血言情剧。 　　沈令燃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说：“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我家很正常。” 　　但是, 就算沈令燃家里没有那么多言情小说里的狗血剧情，江春水还是觉得心里发虚。毕竟, 沈令燃他弟弟……理论上来说算是她的前男友。 　　“老板，咱们能不能不回家啊？”江春水退而求其次地请求道，“没有总统套房也行，你放我回剧组的酒店吧，我去你家真的超级尴尬，我怕见到你弟弟。” 　　沈令燃疑惑：“为什么？” 　　江春水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说：“他……你不是知道的嘛！你弟弟是我前、咳、那什么，前男友啊。万一让他撞见……” 　　沈令燃强调着说：“就是要让他看见。” 　　江春水：…… 　　江春水：“老板，您真的跟您弟弟没仇吗？” 　　也不怪江春水觉得奇怪，正常人都无法理解沈令燃的脑回路。 　　按理来说，弟弟的前女友离着远远的还来不及，哪还有把这种事往明面上摆的道理啊。 　　况且，对于江春水来说，她还是有点害怕再见到沈令融的。毕竟，当时也算是她见钱眼开，违背了和沈令融之间的约定，而沈令融在学校里又是个连校长都不敢管的小霸王，江春水现在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发怵。 　　但沈令燃不这么想。他并不知道江春水和沈令融之间的某种交易，反倒是以为他们真的曾经交往过。 　　而现在，他想要让江春水以自己的女朋友的身份，在沈家出现，从而彻底断了沈令融的念头——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沈令融因为和江春水分手这件事，跟穆婉琳吵到了凌晨一点。 　　沈令燃在某种角度上来讲，是一个非常难搞的男人。 　　他占有欲强，但是却非常内敛，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就经常生闷气，做出一些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有点像是神经病的举动。 　　比如现在，江春水就觉得，沈令燃的脑子可能有点问题。 　　他就那么想让她去面对“前男友”，然后顺便找机会绿他一波吗？这人没病吧？ 　　“老板，”江春水重新确认了一遍，“非去不可吗？” 　　沈令燃看着她，认真地说：“非去不可。” 　　江春水：…… 　　江春水：“行吧，去就去。” 　　作为一个敬业的女朋友，江春水觉得，自己有必要包容雇主的一系列神经病般的要求。 　　所以，她冒着被三年八班的小霸王毒打一顿的风险，跟着沈令燃去了沈家。 　　等她到了沈家之后，沈令燃才发现，这事情的发展趋势，和他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沈九平今天去医院做复查，穆婉琳陪他一起去了医院，所以，沈家的别墅里除了佣人之外，就只剩下了沈令融一个人。 　　沈令燃本来还等着看弟弟希望破灭的表情，但是弟弟的表现似乎不太对劲。 　　沈令融并没有抱头痛哭，也没有大声嚷嚷着“说好的要做彼此的天使为什么你要去找我哥”这种话。 　　他义愤填膺地指着江春水，质问她：“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又想搞什么歪门邪道？！” 　　江春水：…… 　　紧接着，他又无比严肃、无比认真、无比正经地对沈令燃说：“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嫁进我们家的！绝不！” 　　沈令燃：……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的话，”江春水弱弱地举手抗议道，“我还没想嫁到你们家……” 　　嫁入豪门并不是江春水的终极理想。 　　她是一个很务实的人，她所追求的是和豪门分手之后的那笔巨额分手费，而不是豪门阔太的身份。 　　但沈令燃却说：“阿融，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沈令融：“哥你疯了！你清醒一点啊这个女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沈令燃：“她值得，” 　　沈令融：“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他一边说，还一边翻出手机打电话，“我要跟爸爸说，如果你执意要娶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你就要放弃沈家的一切。” 　　江春水：…… 　　江春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剧啊？！还有！什么时候变成“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了啊？明明是清清白白的雇佣关系您不要随便加一些乱七八糟的设定啊老板！ 　　但是，就在江春水准备跟沈令融解释清楚的时候，刚才还像吃了炸.药似的少年，突然就沉默了起来。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训斥声特别大，就算没有开免提，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无非是沈九平在说沈令融不务正业造谣扒瞎。 　　但三年八班的小霸王这次是真的冤枉，他真没有造谣扒瞎，他哥真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扬言要娶一个灰姑娘进沈家”。 　　沈令燃从弟弟的手里接过手机，听了沈九平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他对现在的这个状况非常不理解。 　　沈令融见状，就把这件事交代了个彻彻底底：“哥，我就实话跟你说吧，我和她根本就不是真的交往过。” 　　沈令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地望向了江春水。 　　江春水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解释：“我认识他的时候，外婆刚住院，欠了医院一堆单子没结，特别缺钱，所以……”江春水顿了顿，然后继续说，“我就假扮他女朋友，他帮我还清了医院的欠款，算是互惠互利。” 　　“阿融，”沈令燃转而问沈令融，“互惠互利？” 　　他这个弟弟别是脑子有问题吧，这哪里是“互惠互利”的事情？简直和他现在的做法没什么两样，完全是在找借口帮助江春水。 　　但是，沈令融现在对江春水的态度，倒不像是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就算沈令燃的大脑飞速旋转了好几个圈，也没想明白这里面的真相。 　　“对，就是互惠互利，”沈令融忍不住红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反正你就别问了，你知道这个女人不是个善茬就行了。” 　　沈令融是觉得自己那种中二的想法非常羞耻，所以不好意思说出来，又脸红了。却不料这副表情彻底就被沈令燃误会了。 　　沈令燃：“你喜欢她？” 　　沈令融：…… 　　沈令融气急了，大声发誓道：“我今天就算是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这个女人！！！” 　　这回，轮到江春水不高兴了。 　　说她见钱眼开、爱慕虚荣都可以，反正这些都是事实嘛。但是沈令融的最后一句话，彻底触到了她的沸点。 　　江春水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然后说道：“您可别喜欢猪了，猪都要被您吓死了。” 　　沈令融暴躁地说：“你说什么？！” 　　江春水：“我说你还不如猪呢，家庭条件这么好，有爹有妈有哥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成天就知道扯犊子，就知道翻墙逃课打架斗殴，好好学习不好吗？你让我们这种连活下去都很艰难的人，怎么看你？不就是连猪都不如么。” 　　她一直都看沈令融不顺眼，但无奈以前要一直靠他的经济能力来缴清医院的收费单，所以一直隐忍不发。后来高中毕业了，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 　　说实话，江春水的内心是很感激沈令融的，无论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帮她，归根到底还是帮了她，而且，还算是帮了她很大的忙——至少，让她活了下来。 　　如果没有沈令融的存在，她可能都活不到今天了。 　　但是，沈令融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拥有这世界上最顶尖的物质资源和教育资源，但是却不懂得珍惜。 　　或许他永远也不知道，他就读的那所高中、他一直都看不顺眼的那所高中，是江春水在初三玩命学习了一整年才考上去的。 　　而他也不知道，他所就读的那个尖子班、他所嫌弃的那个毫无乐趣的尖子班，是江春水玩命学习了整整三年，才一直维持着优异成绩没有掉出去的班级。 　　他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可以拥有江春水倾尽所有才得到的东西。 　　当她累得快要昏死过去时，才跑到了终点，却发现沈令融早早地就站在那里，一边看着她拼命，一边毫不理解地问她：“你怎么活得这么累啊？” 　　想到这里，她就更觉得不甘心了：“把猪当成你的参照物，猪都觉得委屈。” 　　沈令融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被小伙伴们众星捧月着生活的，哪里受过这种窝囊气。 　　他被气得眼睛通红，但是却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词。 　　因为，眼前的这个女孩子，除了爱钱爱到丧心病狂之外，就再也找不出其他的大毛病了。 　　她学习认真，明明是艺考生却比班里大多数文化生的高考分数还要高，而且又一直都很独立，小小年纪就扛起了那么重的担子，无论现实有多么残酷，都没有压垮她，反倒是一直努力地活下去。 　　“我承认你说得对，我爱慕虚荣、我见钱眼开、我要钱不要命，无论是做你的女朋友，还是做你哥的女朋友，都是为了钱，”江春水越说越激动，“但是，我们异位而处时，你的做法未必比我高贵，你的嘴脸未必比我好看。” 　　没有人生来是这般不堪，所有人都想活得高贵、活得有尊严、活得潇洒漂亮。 　　但是，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钱的人，很难活得有尊严。 　　人们常说，富过三代才是贵族，除此之外，都是暴发户。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物质资源丰裕的环境中，即便日后拥有再多的金钱，也依然是小市民的心里。 　　无论未来的江春水多么有钱，她过去的这十八年经历，就注定她永远也不可能成为那种高贵的女人。 　　这些道理她都懂，她也承认自己很俗气，但是这些难听的话，被一个从小就不谙世事、不识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说出来之后，她就觉得不甘心。 　　和沈令融大吵一架之后，江春水就自顾自地跑出了沈家的别墅。 　　如果再在那个屋子里待下去，她恐怕会因为发疯嫉妒而忍不住掐死沈令融。 　　幸好她天生表演技能满点，出了别墅之后，坐在保时捷的副驾位上，她又能扬起笑脸开始给沈令燃拍彩虹屁了。 　　沈令燃看人很准，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把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收拾得服服帖帖，他知道江春水这次对沈令融非常不满意，甚至，非常生气。 　　小姑娘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却比任何人都敏感。她有一颗看起来很像金刚钻石心的玻璃心，被人一碰就碎了。 　　但是，她却把那些破碎的玻璃渣都遮住，任由那些棱角刺破自己的心脏，哪怕是疼到血流成河，也不会吱一声。 　　“我不知道你们是假交往，”沈令燃一边开车，一边说，“让你难堪了，抱歉。” 　　听到沈令燃的这声“抱歉”，江春水的魂儿都要吓出来了，她连忙把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解释道：“没有没有没有，老板您多想了，我没有难堪。”说完，她顿了顿，又说，“真没事儿，您不用在意我，我还担心自己对您弟弟说的话太过分了呢。” 　　就算不是一个妈生的，沈令融也是沈令燃的弟弟，而她呢？她和沈令燃只不过是金钱雇佣关系罢了，她还担心自己因为把沈令融臭骂一顿，被沈令燃炒鱿鱼了呢。 　　而现在，听到对方的道歉，江春水简直是受宠若惊。 　　沈令燃虽然看人很准，但既然江春水三番五次强调自己不生气、没问题了之后，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显然，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的沈大总裁，根本意识不到“女生说没事就是有事”这个恋爱真谛。 　　所以，他把江春水送到了《光年》剧组的酒店楼下之后，就直接开车往家走了。 　　结束了一天的约会任务，江春水觉得疲劳至极。 　　她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想着今天经历过的事情。 　　奇怪了，好像也没经历过什么大事儿，为什么她会觉得身心俱疲呢？ 　　后来，江春水转念一想，绝对是因为沈令燃的存在，她才会觉得这么累。因为，平时她自己逛美特斯邦威和吃麻辣烫，根本就不会觉得心累。 　　特别是在麻辣烫的小店里，全店的顾客和服务员，都把眼光往他们这一桌的方向瞟，看得江春水都快消化不良了。 　　像沈令燃这种级别的霸道总裁，果然还是适合那些心脏强劲、神经粗壮、又视金钱如粪土的偶像剧女主角们，她这种俗人，要么单身，要么找个普通的人来谈恋爱比较合适。 　　但是也不能太穷了。 　　就……燃哥那样的，好像比较适合她？ 　　想起燃哥，江春水突然就燃起了一阵吐槽的欲望。 　　本来是带着吃鹅肝的愿望出去约会的，结果装了一肚子的麻辣烫回来，她心里肯定有所怨愤嘛。 　　所以，她翻出手机，给燃哥发了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我今天跟我们老板约会去了，啥也不说了，实在是一言难尽。 　　沈令燃正开着车，就收到了江春水的消息。 　　他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准备看看对方又发给了自己什么。 　　沈令燃想：总不能是对他不满意吧，为了今天的约会，他已经做足了功课。 　　但有些事，往往就是事与愿违。 　　他刚看到“一言难尽”这四个字，又是一大条消息跳了出来。 　　大河向东流：哇我真的想吐槽我们老板的脑回路，明明那么有钱，一出手就是一个亿，为啥约个会能抠成这样？！ 　　社会你燃哥：…… 　　大河向东流：逛个街居然把我带到美特斯邦威去了，吃个饭居然带我去吃麻辣烫，麻辣烫我自己也能吃啊！就不能请我吃点豪华大餐吗？！法餐日料都行啊！我超想体验一把有钱人胡吃海塞的感觉啊嘤嘤嘤QvQ 　　社会你燃哥：…… 　　沈令燃看着那些说得上是“抱怨”的话，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对方说回家的事情。 　　说到底，她和沈令融之间产生的矛盾，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于是，沈令燃忍不住问她：除此之外？ 　　江春水秒回：最后我跟他回家了，结果和他弟弟大吵一架。 　　社会你燃哥：不开心？ 　　大河向东流：嗯……有点。 　　这次的语气倒不像刚才那么强烈了，带了一丝小委屈的撒娇感。 　　社会你燃哥：那为什么不告诉他？ 　　沈令燃十分不理解，为什么她不高兴都不告诉他，如果她不说，他哪里知道这些事啊。 　　但是，江春水却说：弟弟是他的家人，我只是他花钱雇来的，亲疏远近我心里有数，不会把自己看得太重。 　　发出这段文字的时候，江春水突然就有些委屈。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不是对麻辣烫和美特斯邦威的那种吐槽之魂熊熊燃烧起来的感觉，而是一种有些酸酸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又说：还是燃哥好，能陪我聊天儿，我们老板把我扔在酒店门口就走了。 　　看到这句话，沈令燃表示：…… 　　这小姑娘怎么好像长了两张脸似的，面对真正的他的时候，是一副面孔，面对“燃哥”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张面孔。 　　他发了一句“他可能会回去找你”的消息，就收起手机，掉转方向盘，往回开车了。 　　而与此同时，江春水拎着手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卡似乎出了点问题，插进取电口之后，屋子里的灯也没有亮。 　　江春水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在黑暗之中摸索自己的拖鞋。 　　然而，一双胳膊突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推到了门板上。 　　她害怕得想大叫，却被对方先一步堵住了嘴。 　　“嘘——春水姐姐，是我喔。”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春水才松了口气。 　　“小曲！你要吓死我了！”江春水掰开对方堵在自己嘴上的手，不满地小声说道。 　　曲意临抱着她，将脸颊贴在对方的颈侧，小声问她：“春水姐姐，你今天是不是跟男朋友出去约会了？” 　　“嗯……算是吧，”江春水点点头，颈侧的皮肤被对方的呼吸弄得有些痒，于是她说道，“你先放开我，这样不太舒服。” 　　“不放，”曲意临对她说，“除非你做我的女朋友。” 　　江春水一听这话，瞬间懵了：“小曲……你也是女生啊？” 　　“不是的，”曲意临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重重地按了一下，然后说道，“小曲是男生哦。” 第30章 　　江春水下意识地收紧了自己的手指, 就感受到掌心下的触感并非少女特有的柔软, 而是一种属于少年的坚硬胸膛。 　　“小曲……？”江春水不可置信地唤了他一声。 　　少女……啊不, 少年漂亮水润的眼眸正一瞬不眨地看着她, 眸色中那一抹明亮的光宛如黑夜里的点点星辰。 　　江春水看着他的眼睛, 心思微妙地皱了皱眉，然后对他说：“你先让我冷静一下。” 　　她挣巴了两下, 发现根本就挣脱不开对方的桎.梏, 于是又说了一句：“你先放开我。” 　　然而, 曲意临却摇了摇头, 坚定地说：“不放。” 　　“那你就准备这样跟我说话？”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腕, 然后有些无奈地说，“这样很不方便啊。” 　　曲意临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问她：“那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这不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 ”江春水无奈地望着天花板, 脑壳有点疼，“你也知道我正在和沈令燃交往，他又是我的老板，我要是把他绿了, 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听到这句话, 曲意临连忙说：“当然没问题, 你可以来我爸爸的公司。” 　　江春水：…… 　　行吧，果然有钱有势的人活得都这么任性。 　　见她不再说话, 曲意临以为她开始犹豫了，于是又加了把火：“你干嘛要和那种老男人在一起嘛, 我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而且还有钱，到底哪里不如他？” 　　江春水：…… 　　她突然觉得，曲意临说得也挺有道理的，但她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就在她想不出该怎么反驳曲意临的时候，酒店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谁啊？”江春水问。 　　门外的人答道：“是我。” 　　是沈令燃。 　　她很熟悉他的声音，绝对不会听错。 　　见她半天没回信，沈令燃又说：“开门。” 　　“啊……你先稍等一下！”江春水开始手忙脚乱，“我需要整理一下东西。” 　　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放开了自己的手腕，然后又迅速地摘掉假发、脱掉裙子，江春水瞬间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要是让沈令燃看到…… 　　他会不会把她抓去浸猪笼啊QvQ 　　明明没做啥亏心事，但就是觉得心虚的江春水都快急哭了。 　　她一边对曲意临“嘘”声警告，一边开始迅速收拾屋子。 　　江春水的屋子还算整洁，但一听到沈令燃要进来，莫名就想起了军训时被教官疯狂训话的回忆，所以瞬间就拉响了满级警报。 　　“小曲，”江春水小声对他说，“你先在衣柜里躲一下行不行？” 　　曲意临摇了摇头。 　　江春水急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这是两个男人的战争，”曲意临说，“我不可能不战而败。” 　　江春水：…… 　　江春水：狗屁的两个男人的战争，这明明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的恐怖故事！ 　　曲意临：“我去开门。” 　　说完，他就往门的方向走去。 　　江春水想拉住他，却不料对方的力气比自己还大，她根本就拽不住他。 　　曲意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个子也没比她高上多少，但是居然能挣脱她这个可以扛起20斤马铃薯的臂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如果……沈令燃和他硬碰硬的话，谁能打赢？ 　　下一秒，江春水就把这个疯狂的想法从脑子里摇了出去。 　　然后，她站在原地一个人兵荒马乱了三秒钟，终于在曲意临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自己钻进了衣柜里。 　　上帝保佑，这俩人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但是，上帝晚上也需要睡觉，所以根本就没听到她的祷告。 　　刚一开门，沈令燃就和曲意临面对面见了个正着。 　　他垂眸看了一眼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曲意临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沈令燃打断了。 　　虽然男人只是站在房间的门口，但是却以一种绝对的领地占有权的感觉，说了一句：“江春水，出来。” 　　江春水躲在衣柜里，想要极力避免这个莫名其妙的修罗场，但是在听到沈令燃的这句话之后，她却没由来地有点胆秃。 　　她蹲在衣柜里，不敢吱声也不敢出去，但是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脚步声停在了衣柜的前面。 　　下一秒，衣柜的柜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江春水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看到男人垂眸望着自己的模样，那双清冷漂亮的桃花眸闪着点点寒光，让她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沈令燃就弯腰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都从衣柜里“提”了出来。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攥着她的手腕，就拉着她往外面走。 　　江春水被他拽得一个踉跄，紧接着又被曲意临拽住了另一只手腕。 　　她被迫站在两个人的中间，无语望着天花板。 　　“你们两个的手劲儿能不能小点儿？”江春水无奈地说，“我都要被撕成两半了。” 　　闻言，沈令燃侧头，对曲意临说：“放手。” 　　曲意临当场怼了回去：“你让我放手我就放手，凭什么？” 　　沈令燃没有再看他，反倒是对江春水说：“你的职业道德呢？” 　　听到这句话，江春水才回过神来。 　　她转过头对曲意临说：“小曲，你先放开我。”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沈令燃挑衅般地朝对方挑了挑眉。 　　但是曲意临依旧没有放手。 　　他冷笑了一声，然后对沈令燃说：“你不要总拿上司的身份压着她。” 　　“曲意临，”沈令燃慢慢地走到江春水身边，将她挡在身后，并对曲意临说，“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么？” 　　曲意临：…… 　　还在念初中的少年当场就被这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 　　趁着对方松神的空档，沈令燃直接揽过了江春水的腰，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江春水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然后就被他抱出了房间。 　　他抱着她走了一段路程，而后才把她放了下来。 　　双脚重新落在地面上的感觉，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江春水抬头看着他不算愉悦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他：“您怎么回来了？” 　　沈令燃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做出了某种让步似的，轻声对她说：“如果你以后觉得不开心，要对我说。” 　　他有时候真的看不懂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明明她也不是那种事故又油条的老顽固，理论上来说应该更容易看懂才对，但她有时候说的话、有时候做的事情，真的让沈令燃摸不着头脑。 　　沈令燃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如果恋爱的对象也是这样，那么两个人之间的恋情，还真的不能说是乐观。 　　而江春水现在又是另外的一种心思。 　　刚刚曲意临抱着她的那一瞬间，突然就让她想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上次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修罗场时，沈令燃的对手还是喻惊蛰，她和喻惊蛰并不是很熟，所以感触不怎么深刻。 　　但是，她和曲意临很熟。 　　那一瞬间，她突然就觉得非常难过。 　　但到底是因为谁而难过，她也说不清楚。 　　可是江春水暗自想象了一下，如果燃哥也和曲意临站在了同样的位置，那么她还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还会为了那句“职业道德”就头也不回地任由沈令燃带走她吗？ 　　说实话，江春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明明知道燃哥已经有女朋友了，可是她依然忍不住去想这件事。 　　“老板，您先让我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江春水认真地对他说，“我会尽快跟您说的。”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可是，刚走了不到三步，她就又折了回来。 　　“我会牢记自己的职业道德，”她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不知道小曲是男生，所以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大不了她搬去和霜姐一起住，总不至于还会遇见这种事情吧。江春水这样想着。 　　说完这句话，江春水对沈令燃说了声“再见”，然后就离开了。 　　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转而敲响了喻霜降的房门。 　　喻霜降似乎在忙些什么别的事情，江春水在门口等了好久，才等到对方来开门。 　　结果，刚一开门，她就看到喻霜降香.肩半露的模样。 　　“霜姐，我是不是来得不太巧？”江春水往后退了一步，“我还是先走吧。” 　　“诶！别走！”喻霜降拉住她，直接把她拽进了屋，“正好你来了，晚上陪我吧。” 　　江春水刚一进屋，就看到秋醒正站在喻霜降的床边穿衬衫。领口的扣子还没有系上，露出少年精致的锁骨。 　　“……我还是先走吧。”江春水的求生欲在她的脑子里拉响了警.报铃声。 　　“都说了你别走！”喻霜降有点着急了，直接把门锁上，又把房卡塞到了衣柜底下，“今晚你就住我这儿。” 　　江春水弱弱地问：“那……他呢？” 　　“他马上就走了，”喻霜降答道，“反正睡都睡过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值得他留念的东西了。” 　　江春水：…… 　　她看着秋醒快要杀人的眼光，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对他说：“我睡浴缸就行，大哥您先请……？” 　　秋醒：“哼。” 　　江春水瑟瑟发抖。 　　她总觉得这少年吃人都不吐骨头，快要吓死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喻霜降总是没把他当回事儿。 　　“霜姐，”江春水问她，“不开门吗？” 　　难道他们三个人今晚要睡在这里吗？！话说浴缸硬不硬啊能不能分给她一个枕头垫一下…… 　　就在江春水以为自己要沦落到睡浴缸的时候，喻霜降发话了：“你好好呆这儿，他马上就走了。” 　　江春水：“怎么走？” 　　喻霜降：“有窗户，他翻窗。” 　　江春水：…… 　　江春水：“霜姐这里可是四楼啊跳下去要出人命的！！！” 　　“没事，”喻霜降摇了摇头，“反正他刚才就是翻窗进来的，睡完了再原路返回我觉得OK。难道不是么？嗯？”喻霜降一边问，还一边噙着笑望着秋醒。 　　而秋醒则一言不发地穿好了衣服，直接翻窗出去了。 　　江春水本来担心他出什么意外，想要顺着窗户看看，好歹看到他安全落地了再说。 　　但是喻霜降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她毫不犹豫地直接把窗户上了锁，又把窗帘紧紧地拉上，一边拉，还一边吐槽自己：“老娘以后再开窗户睡觉，老娘就是狗。” 　　江春水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就看到喻霜降露在外面的一双长腿上面遍布青紫色的吻.痕，锁骨和肩膀上还留着一排粉红色的牙印，看起来既色.情又吓人。 　　“霜姐……”江春水红着脸对她说，“我帮你上点药吧，你这……拍戏怎么办。” 　　“穿高领的衣服呗，”喻霜降赤着脚走进浴室，对着浴室里的玻璃查看着自己肩膀上的吻.痕，一边看一边骂，“这小东西下嘴也太狠了，大夏天的我得捂半个月的高领衬衫。” 　　江春水觉得这事不妙，于是问道：“实在不行……就报.警吧。” 　　“不用，”喻霜降立刻否决了这个建议，“就当我自作自受吧，反正当初也是我看他长得漂亮，才把他捡回来的。” 　　江春水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喻霜降打断了。 　　喻霜降问她：“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有的有的，”江春水点头，然后说，“一个挺重要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找谁说。” 　　“小曲是个男孩子，我不好意思跟他讲，我只剩下你这一个同性朋友了。”江春水说出这句话时，不免有些惆怅。 　　她读书时就没有同性朋友，似乎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在班级里总是不受同班女生的待见。 　　进了剧组之后，简嘉丽又坑了她一次，新来的曲意临又是这样…… 　　“小江，”喻霜降有些诧异地问她，“以前也没见你对他不好意思啊。” 　　江春水：“我以前不知道他是男生嘛！” 　　喻霜降：“？？？你不知道？？？一直都不知道吗？？？” 　　江春水：“当然啊，他平时都穿裙子，穿着打扮比我都有女人味儿，如果不是他刚才差点把我扑倒在屋子里，我肯定不相信他是男生，霜姐，你难道早就知道吗？” 　　喻霜降点了点头：“我第一次见他就知道了啊，这种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吧。” 　　听到这句话，江春水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出了点问题。 　　说实话，她现在看到曲意临都不觉得对方是个男孩子，因为他实在是太漂亮了。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需要把燃哥的事情，跟喻霜降说一遍。 　　江春水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有着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特有的敏感神经和纤细心理。 　　虽然她总觉得，自己这种人就应该牢牢地傍住沈令燃这个金大腿，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着另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 　　他可能不如沈令燃帅、不如沈令燃年轻、不如沈令燃有钱…… 　　不，不是可能，是肯定。 　　像沈令燃这种忙得连恋爱都没时间谈的大老板，怎么可能有闲心思来看她的直播呢。 　　可是，恋爱不就应该是这样一个相互陪伴的过程么？ 　　“小江，”喻霜降听了她的困扰之后，忍不住劝她，“你可能不知道，一个亿是什么概念。”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让朋友想清楚这件事：“我不知道阿燃给你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但一个亿和一千万不一样，就连我也从来没有一下子见过这么多的钱。” 　　喻霜降的想法很简单，曾经她去挖沈令燃的墙角，或者是让喻惊蛰去挖沈令燃的墙角，无非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江春水并没有很喜欢沈令燃——或许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 　　可是现在，喻霜降知道，她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 　　她很怕江春水因为在意那些钱，而错过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以至于这件事成为了她一生的心结，让她变得偏执——就像现在的秋醒一样——这是喻霜降不愿意见到的。 　　“可是……可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啊。”江春水委屈地说。 　　“那你就等他分手了再说嘛，”喻霜降劝她，“如果你一直都跟阿燃维持着这种关系，那么就算那个男人分手了，你还是没有资格和其他女人一起竞争啊。” 　　江春水：“那万一……” 　　喻霜降：“没有什么万一，唯一的‘万一’就是你舍不得那些钱。” 　　江春水：“是，我舍不得……” 　　喻霜降：“宝贝你清醒一点好吗！上次我是一个亿这个数字砸懵了，现在再仔细想想，阿燃给你这些钱肯定是有问题的，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抱着这些钱，顺利离开吗？你知道起锐和京轮的账面流动资金才有多少，这钱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江春水连忙问道：“也就是说他以后可能再拿走吗？” 　　喻霜降：“当然可能。” 　　她并不知道沈令燃有没有拿走的可能，但她知道，如果不这样说，江春水就不能狠心放弃这些钱。 　　喻霜降和江春水的成长环境不一样，她拥有最顶尖的物质资源和教育资源，从来不知道贫穷为何物，自然在衡量爱情与面包的时候，把天平倾向于爱情的那一侧。 　　而江春水在喻霜降这些话的影响之下，也做出了某种选择。 　　她翻出手机，给沈令燃发了条消息。 　　江春水：老板，我们明天约个时间见面好吗？ 第31章 　　江春水和沈令燃确认好了时间, 就扔开了手机。 　　她坐在喻霜降的床上, 刚想躺下, 但是莫名就觉得特别别扭。于是, 她去找酒店的服务员换了新的床单被罩, 又催着喻霜降去洗了个澡，然后自己也冲了个凉, 最后才一起躺在床上。 　　这一夜, 江春水睡得极其安稳, 甚至觉得未来要面对的某些事情, 也不再害怕了。 　　第二天一早, 她和喻霜降收拾了一下，就手挽手一起去片场了。 　　刚进片场，江春水就遭受了一份双重暴击。 　　“秋衣CP”居然在《光年》的片场开始营业了。 　　作为曾经的CP粉, 江春水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在她知道“秋衣CP”是营业的炒作之后, 也觉得有些难过，但这一切不过是娱乐圈里的一场虚假营销而已，想开了也就没什么了。 　　但是, 曲意临的真实身份实在是让她无法接受。 　　江春水其实是有点恐同的，她的出身在那里摆着，从小又受郑瑾慈的影响，现在没变成一个女德班的代言人, 已经是她最大的造化了。 　　至于同性恋、无性恋、性别认知障碍这种高级名词，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概念，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些属性和她一贯生活的世界不太搭调, 所以接受起来也很困难。 　　所以，当她再一次看到曲意临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江春水本来想躲得远远的，但是正在接受视频网站采访的“秋衣CP”，却一起发现了她。 　　“春水姐姐！霜降姐姐！”曲意临朝她们两个人招手。 　　话音刚落，视频网站的采访摄像头就直接转了过来，喻霜降倒是不介意这种小事，反正也没有正式开工，心情好了露个脸也不错。 　　“既然喻老师出境了，我们这边想问您一个问题，请问可以么？”虽说是请求的态度，但采访的话筒却直接怼了过来。 　　喻霜降这种咖位的演员，平时连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徐松和高鹏看了一眼喻霜降，见自家这位大佬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于是也就没有拦着这个采访。 　　“问吧，”喻霜降说，“不过别太难喔，我一会儿还得跟小江去拍戏。” 　　说完，她直接勾着江春水的肩膀，把她也拽进了摄像的范围内。 　　江春水茫然地出境，紧张得忘了说话。 　　MC一看到江春水的脸，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今天可真是走运，不仅遇见了喻霜降，还遇见了起锐总裁的绯闻女友！ 　　“不如我们先来问问这位吧，”话筒怼到了江春水的面前，犀利的问题直接抛了过来，“请问您和沈总的关系真的如传闻中那样吗？” 　　江春水：…… 　　行吧，她就知道对上话筒准没好事儿。 　　“不能欺负新人知道不！”喻霜降抢过江春水面前的话筒，然后说道，“这八卦你也敢当着正主的面儿问？你们网站是不是想关张大吉啊？” 　　沈令燃一直都是零绯闻，以前也有心术不正的女艺人收买八卦杂志的记者，见缝插针地碰瓷沈令燃，结果，无论是杂志社还是那个艺人，现在都找不到影子了。 　　想到沈令燃的脾气，记者也讪讪地收回了话筒。 　　他对喻霜降提问道：“那现在就问喻老师啦，喻老师对‘秋衣CP’这两个后辈有什么想说的吗？” 　　话音刚落，秋醒的眼睛瞬间瞥了过去。 　　喻霜降轻咳一声，装作没看到对方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开始扒瞎：“小秋可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小曲最近和我一起拍戏，我也觉得她很好，我很看好这两个新人。” 　　“喻老师这太极打得不错嘛，”记者笑了笑，问题越发犀利了起来，“‘秋衣CP’的支持者这么多，不知道两位什么时候能官宣一下？” 　　“我和小秋只是普通朋友呀，”曲意临接过了这个问题，代替喻霜降开始打太极，“这种问题会让他觉得很困扰吧，平时在节目里大家玩得开心也就算了，现在不在节目里，就不要再用这种问题寻我们开心啦~” 　　曲意临打太极的本事比喻霜降还厉害。他四两拨千斤地把MC的问题怼了回去，又用“普通朋友”这个听起来就特别不普通的身份做掩护，让这对CP变得更加真假难辨。 　　要知道，比起实打实的“官宣恋情”，这种“看破不说破”的CP更能吸引大众的眼球。 　　但是，MC还是不肯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努力想从其他人的方向下手，于是就又将目光转到了喻霜降的身上：“不知道喻老师是怎么看待‘秋衣CP’的呢？” 　　喻霜降想了想，然后说：“我觉得这两个小孩儿挺配的啊，不管是站友情还是站别的，反正我都站了。” 　　对于这种扑朔迷离的绯闻故事，喻霜降乐得见到其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于是也跟着开始和稀泥。 　　但是，秋醒听到她这句话之后，眸色突然沉了三分。 　　喻霜降丝毫不知道，自己随口一句话又作了个大死。她懒得再应付这种网络采访，直接拽着江春水去片场等着拍戏了。 　　而秋醒这次来的原因，就是经纪人让他来《光年》的片场和曲意临一起接下这次微采访，毕竟，在没有综艺播出的时候，这对CP也要偶尔营业一下维持热度嘛。 　　营业结束之后，秋醒也就走了。 　　曲意临回到片场时，就看到江春水正抱着剧本发呆。 　　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灼热的气息熏得江春水耳廓发麻。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鸟儿，“嗖”的一下就从折叠椅上蹿了起来。 　　“怎么反应这么大嘛，”曲意临有些不高兴，“明明以前都没事的。” 　　“以前是以前，”江春水无奈地说，“现在是现在。” 　　曲意临：“有什么不一样嘛。” 　　江春水：“我以前不知道你是……咳。” 　　她看到片场里人多口杂，就把那句话憋了回去。无论如何，曲意临曾经都对她很好，昨天曲意临虽然闹得让她下不来台，但沈令燃也没有把她抓去浸猪笼，所以曲意临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既然这样，她也不应该让曲意临受到伤害。 　　“春水姐姐，”曲意临坐在她旁边的折叠椅上，小声问她，“昨天你被他带走之后，我好担心的，你没事吧？” 　　“严格来说应该没事儿，”江春水说，“而且多亏你昨天做的事情，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曲意临：“什么事？” 　　江春水：“这就不能告诉你啦，毕竟，我也不是你的女朋友。” 　　她觉得，无论曲意临如何，自己都应该好好地回绝对方的告白。毕竟，这份告白也是对方的一份心意，必须认认真真地拒绝才行。 　　而她自己……也应该对感情认真起来了吧。 　　其实她曾经没有想得太多，只是希望自己手里的钱越多越好，所以总是贪心不足。 　　但是，喻霜降的话却点醒了她。 　　那一个亿，真的能顺利地归她所有吗？ 　　比起喻霜降，她根本不算了解沈令燃，既然连从小就和沈令燃认识的喻霜降都说不好，那她又有什么自信呢？ 　　更何况，穆婉琳曾经给过她一千万，现在外婆已经离世了，等拍完了《光年》之后，她就可以带着这些钱隐居起来，过上每天混吃等死的悠闲日子。 　　在沙发上葛优躺玩手机吹空调吃西瓜的日子，虽然屌丝，但是也比陪沈令燃去逛美特斯邦威来得开心吧！ 　　而且，她“从良”了之后，还有机会和燃哥在一起——如果他和现在的女朋友分手了，她就还有机会。 　　江春水想，这个选择绝对是值得的。 　　她也确实是按照自己这个想法来做了。 　　几天之后，江春水按时来到了沈令燃的办公室。 　　把一个亿全都还回去需要很大的勇气，面对沈令燃，同样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所以，江春水自己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建设，才鼓起勇气来到了这里。 　　她忐忑、她不安、她害怕，但同时，她也有些期待。 　　期待对那一个亿放手之后的自己，会收获什么样的人生。 　　而沈令燃也是很期待的，只不过，他期待的事情跟江春水不一样。 　　自从那天江春水对他抱怨了一顿对于约会的不满之后，沈令燃就一直在反思。 　　这几天，除了偶像剧之外，沈令燃也翻阅了大量的言情小说。最终，他总结出“自己的约会套路绝对没问题”这个结论。 　　作为男主角的总裁，就是要卸下这种身份光环，投入平民的生活节奏，才能感动女主角，并俘获女主角的心。 　　总裁去吃麻辣烫算什么？有的小说里还写总统去吃关东煮呢。 　　在意识到了自己的追求方针没有出错之后，沈令燃再一次对自己充满了信心。以为江春水说要“考虑”的事情，是认真思考之后，想和他正式在一起。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今天他可能会收到来自心爱的小姑娘的告白。 　　想到这里，沈令燃的心情又上扬了几个百分点。 　　他满心期待地看着江春水推开了他的办公室门，满心期待地看着江春水一步一步地朝自己走来，满心期待地看着江春水从钱包里掏出十张银.行.卡，满心期待地盯着江春水，等着她说出自己期待已久的告白。 　　他的小姑娘终于走入了正轨，开始和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不再在意他的钱了，而是注意到了他这个人。 　　在对方殷殷期待的注视下，江春水缓缓开口说：“老板，我今天来，是想把这些卡还给您的。” 　　很好，很对，就是这个节奏！ 　　江春水继续说：“如果您想谈恋爱的话，我觉得，就不应该用钱。钱是买不到真爱的，所以，钱还给您，还有……” 　　沈令燃：“所以？” 　　清冷的桃花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没有人知道，沈令燃对她接下来的话有多期待。 　　江春水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一字一顿道：“我们分手吧。” 　　…… 　　………… 　　…………………… 　　？？？？？？？？？？？？？？ 　　沈令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刚才说了什么？分手？！ 　　“你再说一遍，”沈令燃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刚才说了什么？” 　　江春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认真地说：“我说，钱还给您，我们分手吧。” 　　生怕沈令燃一气之下，把她直接从三十多层高办公室窗户扔出去，江春水连忙解释道：“老板您别生气，我是觉得吧……就是……谈恋爱这种事情，您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妹子来谈，像我这种草根，跟您的身份太不搭了，而且您以后的结婚对象应该也是那种千金名媛吧，跟我谈恋爱攒下的经验，在那些女孩子的身上也用不着，我这是帮您省钱啊，您看我这样的人哪儿值得这么多钱？是不是？我知道您有钱，但也不能这么败家……哦不，我不是在指责您败家，我只是站在一个员工的角度，为您的理财问题提出一点点的建议……” 　　“我知道了，”沈令燃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然后垂眸看了看那十张银.行.卡，对她说道，“你出去吧。” 　　他真是看够了她这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他们两个人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了，扪心自问，他从来都没用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为什么她总是这么防备着他？ 　　江春水看到他面色阴沉的模样，像一只刚刚出窝的小仓鼠似的，小心翼翼地又凑了过来，并小声地问他：“您没事儿吧……？” 　　沈令燃抬起眼眸，凉凉地看着她，冷着声下了逐客令：“出去。” 　　“OKOKOK，我马上就出去！”江春水一边后退一边摆手，“我马上滚，我马上滚，您别生气啊！” 　　说完，她直接把办公室的门合上了。 　　关延见她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呼——吓死我了，”江春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些后怕地说，“刚才我真怀疑老板会把我顺着窗户扔出去。” 　　关延：“……你做了什么？” 　　江春水小声说：“前阵子老板花钱雇我跟他谈恋爱，我今儿个把钱退给他了，并且建议他找个名媛大小姐谈恋爱，他就好生气的样子，哇那个表情，吓死我了！” 　　关延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受到了强烈的撞击，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沈总花钱雇你陪他谈恋爱？” 　　江春水点头：“对啊。” 　　关延继续不可置信地问：“你还把钱退给他，还说要分手？” 　　江春水继续点头：“没错啊。” 　　关延：…… 　　关延：“你这不是甩了沈总么？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听到“甩”这个字，江春水才如梦初醒。 　　她做了什么？！ 　　她居然甩了自己的老板！ 　　她真的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久了！ 　　江春水本来一直都在想那“一个亿”的巨款，并没有把“恋爱”当成重点思考的问题，但是现在被关延指出来了这个严重的问题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作大死的事情。 　　无论这份恋情的起始是什么，她率先对沈令燃说出了“分手”这两个字，都是她甩了沈令燃。 　　想到这里，江春水突然觉得后颈一凉。 　　她觉得自己好像会死得很难看。 　　“关哥……”江春水弱弱地问道，“你跟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他的脾气怎么样？爱记仇吗？心狠吗？手辣吗？我好害怕啊呜呜呜呜呜！” 　　关延想了想，然后说：“沈总的亲叔叔现在还在牢里蹲着……四年前，他亲手送进去的。” 　　江春水：…… 　　江春水：“我回屋冷静一下，关哥再见。” 　　关延：“嗯，再见。” 　　看着江春水几乎说得上是“飘”着离开的背影，关延也陷入了沉思。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家老板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 　　因为，前阵子爆出绯闻的时候，沈令燃根本就没有派他去处理那些八卦杂志，反而任由绯闻的传播，这就足以证明沈令燃对江春水的态度很特殊了。 　　再加上他在百忙之中，专门空出来了一天的时间，去和江春水约会，关延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沈令燃对江春水很有意思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江春水她居然主动提分手。 　　关延忍不住在内心疯狂咆哮：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她知道自己甩了的男人是谁吗？！ 　　她知道想靠着沈令燃往上爬的女人有多少吗？！ 　　她知道吗？！她不知道…… 　　实际上，在听到关延的话之前，江春水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可是，就算她现在怕了、后悔了，好像也没啥屁用，不如就按照最开始预想的那样，顺利进行下去吧。 　　至少她还有一千万，至少，她还有燃哥。 　　想到这里，江春水似乎又鼓起了一些勇气。 　　她回到了自己的酒店房间，洗过澡之后，惬意地将自己窝在被褥里。 　　然后，她翻出手机，准备去跟燃哥联络一下感情。 　　大河向东流：！ 　　大河向东流：燃哥在吗！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缩！ 　　她自由了！她再也不用担心燃哥会骂她“走歪门邪道”了！她顺利地“从良”了！ 　　江春水的热情空前高涨，想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燃哥。 　　然而，对方似乎非常萎靡，“正在输入”的字样显示了好久，但最终发过来的消息，仅仅只有四个字。 　　社会你燃哥：我失恋了。 第32章 　　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 江春水先是愣了三秒钟。 　　水汪汪的杏眸盯着手机屏幕, 将“我失恋了”这四个汉字从头到尾来来回回地打量了好几遍, 终于确认了这四个字拼起来的意思之后, 江春水突然觉得, 幸福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先等我五分钟，我手边突然有点事儿 　　社会你燃哥：嗯。 　　看到对方这个冷淡的回复, 江春水怕他难过, 于是又安慰了一句。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别伤心, 那女的肯定眼瞎, 我很快就回来跟你缩话嗷！ 　　说完, 江春水就扔开了手机，一路小跑着冲出酒店的房门，直奔喻霜降的房间。 　　而刚刚被甩的沈令燃坐在办公室里, 看到电脑屏幕上那句“那女的肯定眼瞎”之后, 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 　　这小姑娘……她是在自己骂自己吗？ 　　沈令燃本来心情不好，但是看到她这么毫不留情地痛骂自己，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心灰意冷的感觉瞬间就消散了不少, 以至于让沈令燃重新打起精神，准备一会儿旁敲侧击地问问，这小姑娘到底为什么要和自己分手。 　　但是，沈令燃这些心思, 江春水都不知道。 　　她沉浸在“燃哥居然这么快就分手了”这个喜悦中无法自拔，心情像一只被放飞了的鸟儿，愉快得都飞到天上去了。 　　江春水一边敲着喻霜降的房门, 一边说：“霜姐快开门！我有个重！大！喜！讯！要跟你说！” 　　但是，她敲了半天，门也没开。 　　就在她以为喻霜降又去哪家夜店鬼混的时候，门却突然开了。 　　然而，开门的却不是喻霜降，而是秋醒。 　　少年防备意味十足，态度冰冷而戒备地问她：“你来做什么？” 　　“我来……”江春水被他盯得发毛，但还是说了实话，“我来找霜姐。” 　　秋醒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对她说：“她睡了。” 　　江春水：？？？ 　　江春水疑惑：“这才九点多，平时霜姐经常打游戏打到凌晨一两点呢，从来没睡过这么早啊……”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打量着秋醒。 　　面前这个少年面色红润，白皙的脸颊上漾着有着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情.潮。她是个成年人，大概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又问他：“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儿？霜姐她明天的镜头很多，你不能总是这样对她，纵.欲过度对身体不好——” 　　秋醒态度冷淡地说：“和你没关系。” 　　江春水有点生气。 　　她昨晚亲眼看到喻霜降身上的那些青紫痕迹，本来就心疼自己的朋友，少年人不知道节制又是常事，江春水当然心疼自己的朋友。 　　于是，她忍不住给秋醒提了个醒：“你搞清楚一点，你俩不是男女朋友，现在这样顶多算是炮.友，炮.友没义务无限制地满足你——大哥我错了，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黑洞洞的枪.口就直接怼在了她的脑门上。吓得她当场举起双手投降，求这个神经病饶自己一条命。 　　江春水这人油嘴滑舌惯了，她拍马屁的本事一流，赔笑的本事更是一流，现在性命垂危之际，自然使出了全身解数来挽救自己的生命：“您别开.枪，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后我在霜姐面前肯定多说您的好话……” 　　然而，秋醒不是沈令燃，他对江春水这种套路一点都不感冒，反倒是觉得她啰嗦得烦人，于是慢慢提抬起手，语气冰冷地说了一个优雅的汉字：“滚。” 　　听到这个字，江春水顿时如蒙大赦。 　　她灰溜溜地夹着尾巴逃走了。 　　喜悦的心情被这突如其来的当头一棒弄得没剩下多少了，不过万幸的是，她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江春水坐在被窝里，翻出手机给燃哥发消息。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肥来啦！ 　　对方似乎一直都在等着她，收到她的消息之后，就秒回了一个“嗯”。 　　看到对方这副不爱说话的态度，再想想曾经的燃哥也是这样的高冷，江春水就知道，这个关于失恋的心理辅导，要由她来开头，于是，她就问他。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社会你燃哥：一般。 　　大河向东流：那就不难过了嗷，这种女人不要也罢，以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 　　社会你燃哥：我觉得她已经很好了。 　　大河向东流：哪里好了嘛，她眼光多差劲啊，居然连燃哥这么好的男人都不要了，实在是眼瞎心也瞎 　　社会你燃哥：…… 　　燃哥发过来了这串省略号之后，足足有两分钟都没有再发过来任何消息。 　　江春水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说得太过分了，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进行人身攻击，好像确实不太厚道。 　　于是，她准备说句“抱歉”。 　　然而，道歉的消息还没编辑完，燃哥就发过来了一个表情包。 　　这是燃哥第一次发表情包。 　　燃哥这个人，严肃正经几乎是到了死板的地步，就连聊天时的每一句话后面，都要好好地打上句号或是问号，从来没有一句差过标点符号。 　　至于颜文字和表情包，江春水怀疑燃哥的输入法里没有这两个功能。 　　但是这一次，他却发过来了一个长草团子捶地笑哭的表情包。 　　看来，他好像心情很好……？ 　　可是，江春水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她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搞笑的话啊，怎么就让燃哥笑成这样了？ 　　于是她忍不住问。 　　大河向东流：燃哥，你手滑了？ 　　社会你燃哥：不是。 　　大河向东流：那你发表情包干什么……？ 　　社会你燃哥：只是有点想笑。 　　大河向东流：？？？ 　　她越发摸不清燃哥在想些什么了，只能茫然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幸好她年纪不大，记忆力不错，没有把最开始的目的彻底遗忘。 　　大河向东流：那您这是高兴了？不因为失恋难过了么？ 　　社会你燃哥：还好。 　　他说“还好”，而不是刚刚那个生硬的“一般”。 　　看来……他的心情好像真的是莫名其妙就变好了……？ 　　看到燃哥的心情变好了，江春水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 　　她又跟燃哥说了一堆好听的话，然后就下线去看明天有戏份的剧本了。 　　第二天一早，江春水做足了充分的思想建设，才勇敢地走进了片场。 　　因为昨天她把沈令燃“甩”了，所以一直都很害怕自己会发生一些难堪的事情。 　　不过，她一个人坐在片场，提心吊胆了大半天，也没发生什么，隐隐就开始怀疑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可能老板懒得和她这种人一般见识吧…… 　　所以，就这样放过她了？ 　　但她还是觉得心虚，所以就算做出一副看剧本的样子，余光却一直戒备地瞄着周围，直到喻霜降出现在她面前，江春水才松了口气。 　　如果喻霜降在的话，至少她不至于死得太惨。 　　喻霜降今天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连这几天熬夜拍戏印下的黑眼圈都不见了。 　　“霜姐，昨天晚上我去找你了，”江春水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你昨天睡得好早喔。” 　　“诶呀别提了，昨天差点累死我，一个外景戏NG了十几次，也不知道那个男主角怎么回事，脑子里进了水一样，总是笑场，搞得我在天桥上跑了十几个来回，”喻霜降抱怨着说，“而且小秋还因为这事儿生气了，昨晚搞得我腰酸腿疼的。” 　　“霜姐……”江春水忍不住问她，“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么？站在朋友的角度来说，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如果只是占有欲强也就算了，偏偏秋醒已经强到了恐怖的程度。昨晚被手.枪抵住额头的那种手脚冰凉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 　　喻霜降出道以来，绯闻男友无数，而她自己也是个浪天浪地的性格，泡在夜店里的时间比呆在家里的时间长多了，要是把秋醒惹毛了，这是不是要出人命啊…… 　　但是，喻霜降丝毫不知道江春水在担心什么。 　　她解释道：“小江，你别担心啦，小秋是个挺单纯的小孩儿，我在捡到他的时候，他的鞋破了两个洞，都没钱换双新的，无家可归特别可怜，我估计他对我是有一种雏鸟情节吧，等他再长大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江春水非常无语。 　　她完全没办法把昨晚那个举着枪让她滚蛋的少年，跟“挺单纯”、“特别可怜”这两个属性联系在一起。 　　江春水很想知道，喻霜降这个诡异的认知是怎么得来的，于是问她：“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方便说吗？” 　　喻霜降笑了笑，然后说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跟你说啊，我三年前坐在保姆车上赶一个平面拍摄，结果堵车了。本来挺着急的，但是堵车也没办法，就看车窗外望景，道边儿有个建筑工地，我一眼就看到小秋了！” 　　江春水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建筑工地……？” 　　喻霜降点头，继续说：“对啊，他当时搬砖搬得可卖力气了，虽然年纪小，胳膊又白又细，但力气是真的大，比那些五大三粗的工人有力气多了，而且还长得漂亮，像个小王子，我就把他签到我的工作室下面，把高鹏的师父，就是以前带我走红的那个金牌经纪人拨给他了，包装他、养成他——” 　　江春水一针见血地总结了一句：“简称‘包养’他……？” 　　“不是啊！”喻霜降有点急了，连忙解释道，“他当时那么小，我怎么可能想那种事嘛，虽然他想和我睡觉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不过我一直都特别有原则，绝对不睡未成年，所以他的执念也就越来越深……” 　　但是，喻霜降的话还没说完，江春水忍不住问她：“那你喜欢他么？” 　　听喻霜降的形容，两个人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天雷勾地火的混乱关系，怎么就突然滚到一张床上去了？ 　　说心里话，江春水甚至有点担心，喻霜降这算不算被秋醒性.骚.扰了。 　　然而，喻霜降却没心没肺地说：“我觉得还好吧，小孩儿长得挺好看的，前几天也成年了，不睡白不睡嘛。” 　　江春水：…… 　　行吧，她服气了，这俩家伙看来都不是啥正经人，还是互相祸害去吧，顺便放过这个世界。 　　“啊对了，”喻霜降突然想起来了，“你昨晚来找我是有事儿么？” 　　江春水点头：“是啊，本来想跟你分享个好消息来着。” 　　喻霜降问她：“什么好消息？说出来也让我开心一下~” 　　江春水说：“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他昨天跟我说他失恋了。” 　　“哇！这么棒的吗？！”喻霜降突然兴奋了起来，“那你跟阿燃怎么样？说开了吗？钱还回去了吗？” 　　江春水：“还回去了。” 　　喻霜降兴奋地拍了一巴掌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诶呦那不是正好嘛！你快点跟那个人说啊，告白啊，上啊，别控制啊！” 　　江春水：…… 　　江春水：“他昨天刚说自己失恋了，我今天就……不太好吧？” 　　毕竟这种事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不是那些包养流的歪门邪道，江春水觉得不能这样草率。 　　“择日不如撞日你懂不懂？”喻霜降劝她，“要不然你就旁敲侧击一下，跟他说你也失恋了，他年纪也不小了吧，这么明显的疯狂暗示，傻子都能看出来什么意思。” 　　江春水陷入了沉思。 　　偏巧这时，副导演来叫喻霜降去B组了。今天两个人的戏份都不在一个组里，所以就此各走一边。 　　喻霜降临走之前给她重新打了气，然后才在高鹏和徐松的催促下，慢腾腾地离开了。 　　江春水一个人坐在折叠椅上发呆。 　　她今天只有上午十点半有一场戏，所以不算特别忙。 　　她重新掏出手机，戳开了和燃哥的对话框，犹豫了几秒钟，然后还是决定听从喻霜降的建议。 　　对嘛，她昨晚一直都在安慰燃哥，都忘记把自己“从良”了这件事告诉他了。 　　想到这里，江春水就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昨晚忘记跟你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此时的沈令燃正在开会。 　　策划部的主管兢兢业业地阐述着自己的PPT，沈令燃提前翻过对方的案子，再加上这个案子的风险很低，所以在手机震动了几下那个特殊的频率之后，他就翻出来看了一眼消息。 　　还没等他回复，对面就又发过来了一条消息。 　　大河向东流：我已经把钱还给我们老板了，而且还跟他提出了分手，以后我再也不会走歪门邪道了，时刻牢记燃哥的教诲！我是不是很棒棒？ 　　大河向东流：[小恐龙星星眼.jpg] 　　看到这段话，沈令燃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看她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想让他夸她做得“很棒”么？ 　　如果那句“分手”不是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沈令燃或许还会因为她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悬崖勒马迷途知返”而感到欣慰。 　　不过，他好像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那么斩钉截铁地要跟他“分手”，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归根到底，就是为了他在直播间里的这个假身份。 　　虽然早就知道江春水对“燃哥”的态度，比对他自己本人更加亲昵，但是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局面，沈令燃还是没想到的。 　　她居然为了让“燃哥”开心，让“燃哥”夸她很棒，所以和沈令燃分手。 　　最重要的是，她那么爱钱，居然愿意为了“燃哥”放弃那一个亿。 　　曾经沈令燃觉得，网上的身份再怎么亲昵，也终归不是现实，模糊性和虚拟性太强了。江春水是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女孩子，再怎么亲昵，也不可能真的想和没见过面的男人发展出什么感情吧？ 　　但是现在，这种合理的推测正在土崩瓦解。 　　沈令燃想：这绝对不是脑子正常的江春水，这可能大概八成没准或许……是个恋爱脑的江春水。 　　一时之间，沈令燃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他斟酌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回复些什么消息。 　　而江春水见他很久都没回复，以为他白天在忙工作，于是就问他：燃哥，你是不是在工作？ 　　社会你燃哥：嗯。 　　江春水看到对方肯定的答复，突然就想更多地了解一下对方的生活。 　　大河向东流：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沈令燃看到这条消息之后，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唇角。平日里高冷又不苟言笑的沈大总裁突然露出这副表情，就算只有短短的一秒，也把正在做报告的策划部主管吓得丢了魂，连手里的红外线遥控器都掉在了地上。 　　沈令燃大致猜到了，他的小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了。 　　于是，他十分配合地随手拍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故意把A4纸左上角印着的“起锐”两个字拍了进去，然后把照片发了过去。 　　既然她想拉近和“燃哥”的距离，想要和“燃哥”谈恋爱，那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她想了解这个存在于网络世界的男人，想更靠近这个虚拟的身份。 　　那么，他就任由她了解，任由她自己一点一点地剥开这层网络的外衣，然后，他就能看到，她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之后，会露出多么有趣的表情。 　　果不其然，江春水真的“上钩”了。 　　大河向东流：哇燃哥我们好像是一个公司的诶！！！ 　　大河向东流：我们要不要见个面呀！！！ 第33章 　　江春水发出这句话的时候, 她就有点后悔了。 　　会不会显得她太主动了？燃哥真的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吗？也不知道他前女友是什么性格, 要是能多少了解一下他的喜好就好了……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是, 燃哥似乎并没有生气, 反倒是好奇地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啊！！！ 　　江春水内心疯狂咆哮,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能把这句表白直接说出来。虽然喻霜降说过“择日不如撞日”, 但是…… 　　上一次她听到这句台词的时候, 还是在《还珠格格》里, 女主角选择了择日不如撞日, 把一切真相和盘托出, 结果下一秒就被皇上打入打牢了。 　　她觉得，还是稳住别浪比较好。 　　于是，江春水思考了一下, 就回了一句话：因为也认识挺久了嘛, 而且刚好又在一个公司，燃哥你对我就不好奇嘛！ 　　社会你燃哥：我知道你是什么样子。 　　对啊，燃哥经常看她直播, 她的长相、她的声音、她的小习惯、她在镜头面前所展示出来的一切，他都知道，自然好奇心就不高。 　　可是这不公平啊！明明她都不知道燃哥是什么样子的！ 　　作为直播间里众星捧月的焦点，江春水第一次觉得主播这个身份有点吃亏。 　　她收起了那份心动和那份激动, 变得冷静了下来，又随便跟燃哥扯了几句，就去拍戏了。 　　沈令燃收起手机, 回想着两个人刚刚的对话。 　　虽说作为一个男人计较这么多不太好，但他表白了那么多次，都被她那神奇的脑回路误解了，这次如果再这么容易就让她如愿，那他岂不是太亏了。 　　反正，兜兜转转了这么一大圈儿，她喜欢的人还是自己，这就足够了。 　　…… 　　江春水兢兢业业地在A组跟了一个小时的群戏，这场戏终了，A组的责任导演过来找她。 　　《光年》的剧组分成了ABC三个组，A组主要拍外景，B组拍室内戏，C组拍绿幕戏。因为是室内职场剧，所以C组的工作量很少。 　　B组由曲思媛坐镇，A组的责任导演是曲思媛读大学时的师兄，穆辽。 　　穆辽很少管娱乐圈里的八卦新闻，所以对演员唯一的评价标准，就是他们的专业技能和敬业程度。 　　虽然江春水是个“空降”，但她拍戏认真，又能吃苦，演技还算过关，在新人里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了，所以穆辽对她的态度很好。 　　午休之后，穆辽特意来找江春水。 　　“小江，”穆辽对她说，“你留一下。” 　　江春水背着包停住了脚步，小跑到对方跟前，礼貌地问：“穆导，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说，”穆辽笑着对她说，“就是来恭喜你杀青的。” 　　江春水：？？？ 　　杀青？？？她的戏份明明只拍完了三分之二，怎么这么快就杀青了呢？！ 　　穆辽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解释道：“其实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好说，但剧本好像做了一些调整，后续的处理就交给编剧，你这边就先杀青了，至于通告费……一会儿我的助手会联系你，处理这些事情。” 　　“喔……”江春水点了点头，“好吧，既然是组里的安排，那我听从就是了。” 　　她反思了一下，总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就像是有人故意搞她一样。 　　难道……沈令燃真的记仇了？并且已经开始让她混不下去了？ 　　但是，就算有这样的猜测，她也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人是她甩的，祸是她创的，她理所应当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对了，小江，”穆辽又对她说，“午休结束之后你去起锐的4号门一趟，我姐姐在那里等你，她有些事想对你说。” 　　江春水疑惑：“您姐姐……？” 　　穆辽说：“你应该见过她，就是沈家二少爷的母亲，也是沈总名义上的母亲。” 　　“噢噢！你说穆阿姨啊！我知道！她人可好了！”江春水回想起对方专门让保镖来护送自己去银行的穆婉琳，由衷地称赞道，“您放心吧我吃完了盒饭就去！” 　　说完，江春水就跟穆辽道了别，跟着浩浩汤汤的剧组大军去排队领盒饭了。 　　这次是真的领盒饭了，因为她杀青了。 　　从六月进组，到现在八月中旬，她已经在这个组里呆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了。 　　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有难过也有开心，又失落也有兴奋，无论如何，她依然很感谢沈令燃能给她这次机会。 　　至少，沈令燃帮她在上大学之前，就正式拍戏了。 　　江春水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彻底落下去了，她完成了江连心生前的遗愿，也完成了郑瑾慈对她的期待。 　　从此之后，她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了。 　　江春水吃完了盒饭，喻霜降也没有回来。似乎B组那边进行得不是很顺利，包括总导演在内的所有B组人，在午休时都没有露面。 　　她给喻霜降发了个报备离组的消息，然后就到起锐的4号门找穆婉琳去了。 　　“阿姨好！”江春水对她十分有礼貌。 　　穆婉琳抬眸看了她一眼，看到这个小姑娘没心没肺到欠揍的模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她说：“去咖啡店里坐着聊吧。” 　　江春水惦记着去结清自己的通告费，于是说道：“阿姨，您这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还要回酒店收拾——” 　　“有重要的事情，”穆婉琳说，“很重要。” 　　既然穆婉琳这样说了，江春水决定看在那一千万的面子上，跟穆婉琳走这一回。 　　于是，她跟在穆婉琳的身后，走进了起锐附近的那家咖啡厅。 　　江春水对于咖啡厅的记忆很好，对于穆婉琳的记忆也很好。 　　要知道，她现在身上所有的资本，都是这个女人给予她的——虽然得到的方式不算光明磊落。 　　穆婉琳点了两杯卡布奇诺，等点餐员离开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杀青的事情，是我做的。” 　　江春水：“……啊？” 　　“你在《光年》提前杀青，是我让的。”穆婉琳淡然地说。 　　江春水依然不理解：“所以……？” 　　她并不是很喜欢拍戏，所以这种对于一个演员来说，能谈得上是炸毛般的侮辱的事情，江春水的感触并不深。 　　拍一场戏，给她一份钱。多拍戏多拿钱，少拍戏少拿钱。天经地义。 　　穆婉琳继续说：“我会送你出国留学，你既然是学表演的，应该很想去英国的那些老剧场走走看看吧？也会让你在英国不愁生计，前提是，你永远不回中国，永远不回起锐，永远离沈家远远的。” 　　拿到国外的绿卡，而且还不愁吃喝，还能留学镀金，听起来是一笔特别划算的买卖，以江春水的性格，肯定会答应的。 　　但是，江春水的英语口语很差。 　　她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高考英语考了一百四十多分，全靠拼命学习，至于口语这东西，不存在的。 　　而且，她并不喜欢国外的生活，就算是混吃等死，她也想留在国内混吃等死。 　　“阿姨，其实您不用这样，”江春水说，“我不想出国，也不想留学，但是您担心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因为我会离开起锐、离开您的两个儿子。” 　　穆婉琳问她：“那现在的绯闻，你怎么解释？” 　　十八线新人花瓶傍上了娱乐圈里最粗的金大腿，这八卦从前阵子开始，就开始飞速传播，传到今天，已经有八卦记者开始写两个人秘密领证的分析小论文了。 　　穆婉琳咄咄逼人道：“如果不是你，阿燃现在怎么可能绯闻缠身？” 　　“嗯……好像确实这个问题也有我的原因之一，”江春水点了点头，然后说，“可是我前两天已经和他分手了呀，他给我的东西我都还给他了，算是两清了。” 　　穆婉琳：“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离开？” 　　江春水：“阿姨，我也有资格决定我自己的人生在哪里发展，我的大学在北京，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而且《光年》杀青之后，我就回星典了，以后不会再来起锐，更不会再和老板联系，这样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穆婉琳静默了几秒，然后说道：“只要看到你，我就不放心。” 　　江春水：…… 　　行吧，这是彻底把她当成狐狸精了。 　　“阿姨，实话跟您吧，我有喜欢的人了，”江春水解释道，“这个人不是老板，而且我正在努力追他，所以您真的放心吧。” 　　卡布奇诺刚刚上桌，江春水对这种没啥甜味的饮料，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连碰都没碰，就起身说道：“我以后也不会拍戏了，和星典的合同到期了也不会再续约，无论如何，很感谢您给我的那些钱，我先告辞了，阿姨再见。” 　　江春水朝穆婉琳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对这位长辈的尊重，然后就离开了咖啡厅。 　　穆婉琳看着年轻女孩离开的背影，眉头不禁蹙在了一起。 　　她翻出手机，拨出去了一个许久都没有拨通的电话，等到对方接通之后，直接就问：“苏莫宇，你真的确定她是江连心的孩子？” 　　苏莫宇在电话里说道：“当然确定，当年江连心对她比亲闺女都亲，你还不信啊？我都帮你把小水的出生证明找出来了，你快点打钱过来吧，否则当心我把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都说出去！你说，沈九平要是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把你和你儿子都赶出沈家？” 　　穆婉琳眸色渐沉，冷声说道：“你要是还想要钱，就把嘴闭紧了。” 　　“呦呵，你这硬气起来的口吻，还真跟小水挺像的，”苏莫宇嘲讽着说，“可惜了可惜了，她就没你那么好命，成天享受锦衣玉食。” 　　江春水真的是从小到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除了江连心之外，没有人真心对她好。 　　但与其说是对她好，不如说是对她太好了，不仅从来都没有打骂，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可惜，江连心很早就离世了，就只剩下她一个人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和混乱的家庭。 　　也是因为这样，才让江春水对燃哥的好感越来越高。 　　他是这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对她很好很好的人，虽然江春水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那么多日日夜夜的陪伴、那么多聊天的记忆、那么多流星雨，都让江春水觉得，这世界上还有让人值得留恋的温度。 　　杀青之后，江春水本来应该恢复直播，但于明给她请的长假还没到期，而且她又面临着开学和军训的繁忙，再加上燃哥迟迟不和她“面基”，所以江春水决定，一直绷着不直播，直到燃哥想看到她，没准就同意“面基”了。 　　艺术类的大学里，几乎都是常年混迹于这个圈子里的老师和学生，真真假假假假假的事情也见得多了，所以江春水并没有像珍稀动物一样被人围观，军训时也没有特殊待遇，一切的一切都很正常。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住校，万幸她这次运气不错，四人寝里有一个人还在拍戏，没有来学校，还有一个人出国留学了，以后也不会再来，而剩下的那个女生，是个挺活泼开朗的姑娘，叫做林染染，一点都不讨厌，而且很好说话，并没有因为江春水的那些“绯闻”而对她异样相待。 　　军训虽然又苦又累，但江春水凭借着在沃尔玛打工时扛过20斤土豆的光辉历史，每天都锻炼得神采飞扬，同班的许多女生都羡慕她的好体质，慢慢和她熟悉了起来。 　　学校终究是一个相对单纯的地方，没有外面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和阴谋诡计。 　　在学校里，江春水活得十分滋润。 　　她就这样一边军训、一边享受校园生活，每天晚上按时去和燃哥联（骚）络（扰）感（一）情（下）。 　　而这半个月以来，燃哥一直都很有耐心，无论她暗示了多少次，他就是不接茬。 　　又是一个军训过后的晚上，江春水躺在寝室的床上，戳开了星典TV的APP，准备再去戳一下燃哥。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今天好累的嘤嘤嘤嘤嘤QvQ 　　社会你燃哥：军训的意义就在这里。 　　大河向东流：那我不管我就要燃哥亲亲抱抱举高高，要不然就要累死了QvQ 　　社会你燃哥：[长草颜团子亲亲.gif] 　　社会你燃哥：[长草颜团子抱抱.gif] 　　社会你燃哥：[长草颜团子举高高.gif] 　　大河向东流：…… 　　她真是够了！江春水气得忍不住想摔手机。 　　但是一想到，这手机是上大学之前咬牙割肉新买的，她就忍住了。 　　可她还是被燃哥这种无意识打太极的做法气得要死。 　　好多天了！燃哥一直都是这样！也不知道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她明明白白隐隐约约若即若离疯狂暗示了好久，可是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她因为这些事情生气之后，燃哥就直接打钱过来。江春水就更觉得憋屈了。 　　真的想要钱的话，她干嘛还来陪他在这儿磨磨唧唧？她直接去找沈令燃不是更好么？！ 　　“染染，我好气啊，”江春水扔开手机，无奈地吐槽着，“我说我‘想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结果他直接发给我表情包。” 　　林染染此时，正沉迷在《恋与制作人》的甜蜜氪金中无法自拔。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老公”，又听到江春水的话，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那你直接分手吧，这种男朋友不分留着过双十一吗？” 　　江春水多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怼给燃哥。 　　可是，他还不是她的男朋友啊。 　　江春水觉得，再这么蹉跎下去，可能她今年的双十一又要自己过了，于是，她决定跟燃哥彻底说明白。 　　大河向东流：燃哥，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为表郑重，江春水这次特意打全了标点符号。 　　沈令燃看到这句话时，已经心如平镜毫无波澜了。 　　他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神奇转折，已经不敢再对江春水的“重要事”抱任何期待了。 　　但是，他还是象征性地回了个“嗯”。 　　看到这个公式般标准的回复，江春水不爽地噘着嘴皱眉。 　　她按了一顿九宫格，但最终还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都删掉了，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四个字。 　　大河向东流：我喜欢你。 　　社会你燃哥：我知道。 　　大河向东流：？？？你知道什么？？？！！！ 　　社会你燃哥：你喜欢我刷给你的礼物。 　　大河向东流：………………………………………………………………… 　　江春水被噎得没话说。 　　确实，她不是第一次对他说“喜欢”，甚至比着更肉麻更出格的话，她都说过——为了得到那些礼物。 　　曾经的那些话，在江春水的耳边一句一句地回响。 　　“爱您燃哥！” 　　“燃哥我喜欢你啊！！！” 　　“燃哥你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爹！” 　　“缺女朋友吗燃哥？给刷一个流星雨就叫一声‘哥哥’的那种？” 　　…… 　　这些话不外乎是营业式的感谢语，但是每一句，都比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来得更加激烈。 　　江春水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解释清楚。 　　大河向东流：燃哥，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大河向东流：我们见面吧，好不好？ 　　如果真的在现实世界中见面了，很多误会应该都能解释清楚了吧。 　　江春水这样想着，所以再次发出了见面的邀请。 　　而这一次，对方没有拒绝。 　　社会你燃哥：明天上午十一点半，你在起锐的1号门门口等我。 　　耶！这回看来是真的有戏了！ 　　江春水激动得翻了个身，差点从寝室的床上掉下去。 　　林染染问她：“怎么回事儿？” 　　“啊啊啊啊啊我好高兴啊！”江春水侧头看她，并说，“明天中午我不在学校，就不陪你去食堂了。” 　　林染染：“怎么？见男朋友？” 　　“诶呀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直白嘛！”江春水说，“他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呀……” 　　“少来了，”林染染翻了个白眼，拿出自己多年来征战各种乙女游戏的经验，认真地说，“成了男朋友还天天陪你聊天儿？您别做梦了。也只有追你的时候才这么殷勤，男人，哼。” 　　江春水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但是，到了第二天中午，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她在起锐的1号门门口，见到了关延。 　　“关哥您这是……？”江春水突然觉得这事情的发展趋势该死的诡异。 　　“小江，又见面了，”关延笑着说，“跟我去见你相见的人吧。” 　　她跟着关延，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办公室门口。 　　如果不出意外，某人应该就在里面。 　　而这时，关延对她说：“进去吧。” 第34章 　　江春水站在办公室的门口, 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然后一脸茫然地问关延：“关哥, 您知道我是来找谁的么？” 　　“知道, ”关延点头, 然后说，“你不是来找沈总的？” 　　江春水迅速摇头：“不是, 我是来和直播间里的粉丝面基的。” 　　关延笑了笑, 对她说道：“其实都差不多。” 　　江春水：？？？ 　　关延继续说：“你要见的人就在里面。” 　　江春水：…… 　　她觉得这事情的发展趋势有点不太对劲。 　　就算燃哥也在起锐工作, 就算沈令燃的名字里也有个“燃”字, 就算…… 　　曾经那些不算太起眼的问题, 现在重新浮现在江春水的脑海中，她瞬间就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特喵的疯狂了。 　　如果, 沈令燃=燃哥； 　　那么, 她=凉凉。 　　可以，这很OK，这个推理过程非常完美。 　　……完美个头啊！！！ 　　江春水简直想当场失意体前屈了, 或者，她直接当场晕倒，让120来把她带走好不好？！ 　　但是，关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快进去吧, ”关延直接把她推了进去，边推边说，“沈总等你很久了。” 　　江春水：“不是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关哥你别推——” 　　她的话还没说完, 关延就把她推了进去，紧随其后的就是“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延从外面关上了。 　　于是，就剩下她独自一个人，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江春水试着压了两下办公室门的门把手，然而，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 　　想了想这间办公室高达三十三层，所以她只能放弃了跳窗逃走的念头。 　　然后，江春水慢腾腾地转过身，就看到沈令燃正站在办公桌前，一瞬不眨地盯着她，似乎真的是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 　　“我觉得这可能是个误会，”江春水说，“要不然就是我走错地方了……” 　　可是，她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在她说话的同时，沈令燃就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个子那么高，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她的面前，就足以让江春水感受到满满的压迫感。 　　而现在，他不仅站在她的面前，还缓缓地弯下腰，一点一点地逼近她。 　　“咚”的一声，他的手掌直接撑在了她颈侧的门板上，一时之间，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变得特别近。 　　沈令燃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你没走错。” 　　他说话时，带出一丝撩人的气息，热得江春水耳廓发烫。 　　她紧张得不知道该看哪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但是她知道，面对现在这样的现状，她应该采取一些行之有效的自救措施。 　　“其实我是替别人来面基的，”江春水慌得连基本的逻辑思维都没有了，说出来的逃命理由全都是漏洞，“其实我有个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妹妹，我……算了我编不下去了呜呜呜呜呜呜！” 　　她说完这句话，直接脖子一缩，膝盖一曲，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小球，蹲了下去。 　　江春水把脑袋塞进自己的臂弯里，回忆了一下自己曾经对燃哥说过的那些话，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活埋了。 　　她吐槽过沈令燃多少次？！ 　　她抱怨过沈令燃多少次？！ 　　这人为什么一直都是听着，从来都没有回骂他啊？！脾气怎么就这么好？！ 　　对啊！都怪他对自己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除此之外，曾经发生过的那些正常的其他事情，只要在前面加上“社会你燃哥=沈令燃”这个前提条件，都变得细思恐极了起来。 　　但是，和江春水的复杂心思不一样的是，沈令燃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好。 　　曾经他都是那么的被动，又那么宠着她，现如今能看到对方如此手忙脚乱、慌不择路的模样，突然还觉得……她好像更可爱了。 　　看到她这么可爱，他突然很想再逗逗她。 　　可是，有些话还没说出口，沈令燃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上放光明~啦啦啦啦啦啦啦~” 　　江春水：…… 　　这是什么沙雕手机铃啊啊啊啊啊？！ 　　就在江春水茫然地抬起头时，就看到沈令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垂眸慢悠悠地说：“这是你在二模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唱的，挺好听的。” 　　江春水：…… 　　她真的很想问，“为什么您这么大的一个总裁，偏要用这个幼儿园画风的手机铃声啊？！”这个问题，但是沈令燃已经接起了电话，她就不敢再多说话了，生怕吵到他谈正经生意。 　　而沈令燃接的这个电话，虽然不是正经生意，但却是一件很重要的正经事。 　　“沈总您好，”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关于您委托我公司调查的事情，已经出结果了。” 　　听到这句话，沈令燃的眸色沉了三分，英俊的面孔上只存留了几秒钟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冷着声道：“说结果。” 　　自从简嘉丽被起锐雪藏之后，沈令燃一直都在调查江春水被人围追堵截的那件事。那个曾经派人在起锐大楼里追江春水的幕后黑手，居然就是穆婉琳。 　　其实想一想也在理，简嘉丽那样的出身，根本没有本事，将这件事情的所有箭头都引到喻霜降、甚至是整个喻家的头上。 　　如果不是喻霜降毫不掩饰对江春水的好感，沈令燃也不会相信，这件事和喻霜降没有关系。 　　把伪装的证据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甚至知道他一定会吩咐关延来查这件事，那就一定是和他很熟悉的人，至少，不会和沈家的关系太远。 　　所以，沈令燃明面上让关延去继续查这件事，但是暗地里却找了私家侦探，来专门调查这件事的始末。 　　好在今天终于水落石出了。 　　如此重要的事情真相大白在即，沈令燃也收起了逗江春水的心思。 　　他直起身，眉峰微蹙，认真地听着电话另一边的汇报。 　　私家侦探说：“调查结果显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您的继母穆婉琳，所有的证据我们已经整理好了电子版，刚刚发送到您的邮箱里面了，如果需要实体证据，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之内，送到您指定的位置。” 　　沈令燃想了想，然后说：“快递到我的公司。” 　　电话另一边立刻回道：“是，感谢您的光临。” 　　挂断电话，沈令燃就匆忙地转身，几步就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他打开了自己的邮箱，就看到了侦探公司发过来的邮件。 　　江春水在察觉到对方已经距离自己远了一些之后，才慢腾腾地把脑袋从臂弯之间抬了起来。 　　她微微侧眸，就看到沈令燃正一脸严肃地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图片和文字交叠排布，而他拉动鼠标的速度又很快，所以，江春水根本看不清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沈令燃也察觉到她似乎又缓过神来了，于是对她说：“你先坐。” 　　江春水怔怔地说：“我其实想先上个厕所……” 　　沈令燃：“办公室里面有。” 　　江春水依然不肯放弃：“那我还有点饿……” 　　沈令燃停下了翻动鼠标的手指，然后抬起眼眸，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又侧眸瞟了一下办公室最里面的双开门冰箱，沉着声说：“自己挑喜欢的。” 　　眼见着他这是不肯放自己走了，江春水心一横，直接使出了杀手锏：“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特殊状况，我姨妈来了，我要去一趟超市买……”卫生棉。 　　她就不信了，沈令燃的办公室里还能有这玩意儿？！ 　　沈令燃的办公室里还真没有这玩意儿，但就算没有，他也治得住江春水。 　　他放开鼠标，彻底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暗着眸色盯着她长达十秒钟，一言不发。 　　就在江春水快被这死一般的寂静逼疯的前一秒，沈令燃终于开口了。 　　他说：“你的生理期应该在四天前结束了。” 　　江春水：…… 　　江春水：？？？ 　　等等！这种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 　　江春水的小脸瞬间爆红，水葱般纤细的手指紧张地蹂.躏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话也不敢说。 　　似乎是看出了她眼神中的质问，沈令燃不用她彻底扔下羞耻心问出来，反而主动地给出了答案：“你在星典的账号，因为女生节的一个活动，绑定了美柚的账号。” 　　江春水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沈令燃继续说：“虽然是共享，但这也确实是我滥用职权才得到的信息，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很抱歉。” 　　他很抱歉，但他不改。 　　这是沈令燃心里的话，但是，为了防止小姑娘炸毛，他就没敢说全。 　　而江春水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脑容量去思考“个人信息泄露”这件事了，她满脑子都是连续撒谎被人戳穿的生无可恋。 　　于是，她灰溜溜地跑到了沈令燃办公桌旁边的桌子后，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翻出一大摞A4纸，然后……开始面无表情地折纸飞机。 　　沈令燃看到她这副表情，也知道她是一时之间受到了太多的打击，刚好他现在手边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就让她自行修复一阵子，等他把和穆婉琳有关的证据看完，再和她探讨一下这场史诗级的“面基”到底该怎么结尾才好。 　　打定主意，沈令燃就继续去看证据了。 　　事实的真相比沈令燃所预想的还要复杂多了。 　　他原本以为，穆婉琳只是想让江春水彻底消失在沈令融的面前而已，却不料这里面还有更多的隐情。 　　原来，穆婉琳在医院生下孩子之后，把自己的亲生孩子换掉了。沈九平重男轻女是老毛病了，连带着沈令燃的祖母也是如此。 　　为了顺利嫁入沈家，生下了女儿的穆婉琳就动了这个心思。 　　她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嫁入沈家，经济条件也不好，所以只是去了一家很一般的市属医院，碰巧的是，江春水也是在那家医院出生的。 　　沈令燃不知道，江连心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同意和穆婉琳交换孩子的。或许，每一个贫穷的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过上富裕的日子吧。 　　穆婉琳自从跟了沈九平之后，一直都很老实，就算怀孕之后沈九平的母亲也不同意两个人领证，穆婉琳也没有大哭大闹。 　　她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只不过是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罢了，嫁进了沈家之后，也从来没有对沈家的产业动过什么心思和手脚。 　　明明她不姓沈，是个和沈家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但是，她却比沈九平那些姓沈的兄弟们让人省心多了。 　　正因为她平时太老实了，而且毫无攻击性，所以，从来都没有人怀疑过沈令融的身份。 　　但前提是，江春水没有出现。 　　这个疑似是曾经那个被交换了的孩子，再一次出现在穆婉琳的面前，就让她觉得，如同深坠冰窖般的冰冷和绝望。 　　再加上苏莫宇的挑衅威胁，就更让穆婉琳觉得害怕了。 　　穆婉琳本以为，江春水会拿着那一千万远走高飞，却不料她很快就结识了沈令燃，她并不想伤害她，只是想让江春水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而已。 　　本来这一切也能很顺利地达成，可偏偏沈令燃横在了中间。 　　因为沈令燃的存在，江春水就没有按照穆婉琳预期中的那样，离沈家远远的，反倒是离沈家更近了。 　　只不过，证据里所显示的这一切，都是穆婉琳根据自己仅剩不多的十八年前的回忆，还有苏莫宇的一些恶意提醒，才有的一种可能性很大的揣测。 　　但无论可能性有多大，也终究只是一种揣测。 　　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显示，江春水就是穆婉琳和沈九平的孩子。 　　可能……这件事还需要再仔细调查一番。 　　沈令燃这样想，然后就关闭了电子邮件的页面。 　　他重新抬起头，就看到叠了一排纸飞机的江春水，正在用马克笔给白色的纸飞机描边。 　　“过来，”他开口对她说道，“我们谈谈。” 　　紧接着，江春水就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学生一样，背着手，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往沈令燃所在的方向，蹭着走了过来。 　　苍天在上，她现在真的贼鸡儿虚。 　　虚得腿都软了——心理意义上的那种。 　　但沈令燃这一次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了。 　　见她慢腾腾地走了过来，沈令燃突然有些着急，于是直接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直接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江春水没想到他突然就做出这么大幅度的动作，也没有防备，所以就借着惯性的力道，直接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而她的膝盖，则擦过沈令燃转椅上的扶手，有一种微酸的痛感。 　　“老板，有个事儿我觉得我得先问明白，”江春水垂死挣扎，“您到底是谁啊？” 　　是沈令燃？还是燃哥？会不会老板他真的有个什么双胞胎哥哥或者双胞胎弟弟啊？ 　　一个叱咤商场心狠手辣毫不留情霸道总裁，另一个每天蹲在家里抱着手机看花瓶女主播直播写作业，顺便还挥金如土疯狂刷礼物……？ 　　不怪她脑洞大开，因为这两个身份的人设，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而且！他这个快手风的名字！什么“社会你燃哥”嘛！简直土得掉渣、沙雕得掉渣了好嘛！跟他这种玛丽苏言情文男主标配的霸道总裁身份根本不符合好嘛！ 　　说到底，她还是选择性失忆地忘记了两个人高度一致的性格，以及两个人高度一致的失恋时间，一门心思地认定这两个身份一定属于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为了彻底打破她这种幻想，沈令燃决定把残酷的真相直接拍在她的脸上，让她清醒一点。 　　他的左手揽着她的腰，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江春水借着这股力道，直接坐在了他办公椅一侧的扶手上。 　　她个子不高，人又瘦，坐在这个位置刚刚好，还能靠在他的身上。 　　而沈令燃的另一只手握着鼠标，在浏览器的收藏夹里找到了星典TV的页面，当着她的面，先输入账号名称，再输入密码，然后点击登录。 　　登录完毕之后，沈令燃轻车熟路地调出来了和“大河向东流”之间的私聊窗口。 　　他一点一点地把聊天记录往上翻，速度不快不慢，刚好够第二遍阅读时的快速翻阅速度。 　　江春水看着电脑屏幕里的文字，就觉得一股血直接涌上了脑门。 　　但她觉得，她好像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江春水最后殊死一搏，问道：“这账号名字……？” 　　而沈令燃直接实话实话：“名字是阿融帮我设定的，星典刚刚成立的时候，我对移动互联网不太了解，很多功能都不会。” 　　他倒是坦白了个彻底，甚至把沈令融也卖了出来。 　　还真别说，这浓浓的沙雕社会风的名字，还真就适合沈令融这性格的人。 　　至此，一切的疑问都得到了完美的答案，一切的事情都终于尘埃落定。 　　江春水忧伤地抬头望着天花板，将那些破碎的记忆重新拼接起来，然后总结出了一个让她恨不得去死的发展链条。 　　她先跟沈令燃说，沈令燃要潜她，然后没有听从沈令燃的谆谆教诲，还是去勾引他了，好不容易对方给了她一个从小情人转向女朋友的从良机会，她不仅没有珍惜，反倒是甩了沈令燃。 　　最骚的是，她在甩了沈令燃之后，又对沈令燃表白了。 　　而这时，沈令燃却说：“现在，该我回复你的告白了。” 第35章 　　江春水总觉得, 他这句话里透露出一种想要报复的意味。 　　“其实我差不多知道您想说什么了, ”江春水小声说, “我就不打扰您了。” 　　她一边说, 一边把自己往外面撤, 但是，她的屁.股还没离开办公椅的扶手, 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直接就把她重新按了回去。 　　沈令燃说：“你可以继续打扰我。” 　　江春水：……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令燃继续说：“你在网上不是这样的。” 　　江春水：…… 　　沈令燃：“你在网上说, 你是真心喜欢我。” 　　江春水：……_(:з」∠)_ 　　她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白嫩的一双小手把巴掌大的小脸挡得严严实实。 　　闷闷的声音从手指的缝隙里传来：“求求您别说了……”QvQ 　　她错了！大错特错了！罪不容赦的错了还不行么？！！！ 　　然而, 沈令燃却不肯放过她, 反倒明知故问：“为什么？” 　　“就……就很尴尬啊！”江春水坐在扶手上捂着脸，闷声闷气地说。 　　她十分难为情地晃了晃脑袋，最终, 这颗小脑袋彻底无精打采地垂了下去。 　　但是她的话, 却断断续续地都说了出来：“您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我们……我……反正就让人觉得非常尴尬嘛！还有以前在直播间里……您干嘛都不说实话啊？还有我跟您说……跟您说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您都不生气？还是看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很好玩啊……？” 　　对此，沈令燃表示：“嗯, 挺有意思的。” 　　江春水：…… 　　一句“有意思”，彻底让江春水憋屈了起来。 　　她忍不住想吐槽：“老板您真是……”但她犹豫了半天，也没敢当场骂街。 　　因为这个人已经不单单是直播间里的粉丝了，他还是她的老板, 无论她怎么生气，她也不敢骂出口。 　　而沈令燃似乎是看不惯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拘谨样子，于是忍不住逗她：“想骂我？” 　　江春水疯狂求饶：“不是不是, 不敢不敢。” 　　沈令燃松开了她的腰，然后故作沉思般地垂眸，几秒钟后，纤长的睫毛轻颤，往日里凉薄的桃花眸此时带着迷人的浅浅笑意，看着她说：“如果你是和‘爸爸’吐槽，怎么骂我都不会生气。” 　　江春水：………………………………………………………… 　　她被这句话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脚下一滑，直接吓得从扶手上掉了下来。 　　沈令燃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捞，直接把她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江春水坐在他的腿上，总觉得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面对这个男人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让她叫他什么？这还是人话吗？！ 　　江春水现在觉得自己非常奇怪，她面对沈令燃的时候，溜须拍马从来都不会含糊，一堆假话随口就来，而她在面对燃哥的时候，更是皮上天去了，假话掺在真话里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但是，当着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之后，江春水突然就变成了哑巴。 　　她只能尴尬地红着脸，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沈令燃看到她一副被吓懵了样子，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逗她了。 　　再逗下去，把孩子吓傻了可就难办了。 　　于是，他轻轻地抱着她站起来，又安安稳稳地把她放下去，最终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梢，放出了特赦令：“回家去吧。” 　　听到这句话，江春水才突然活了过来。 　　她二话没说，转身就跑。 　　“站住，”沈令燃喊住了她，又问她，“最近你哪天不忙？” 　　当敬畏、好感、愧疚、茫然这四种八竿子打不着的情愫融合在一起之后，江春水就彻底对沈令燃这个人没辙了。 　　她不敢再天花乱坠地拍马屁，也不敢在耍任何小心思，只能是对方说什么，她就听什么。 　　所以，在听到沈令燃的话，之后，她的双脚比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直接就停在了门口。 　　江春水转过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乖巧地回答：“下周军训完了之后，到正式开学之前，有三天假期。” 　　沈令燃：“八月末的三天？” 　　江春水点头：“是的。” 　　“好，”沈令燃看了看日历，然后对她说，“军训结束了我会去接你。” 　　江春水问：“有事？” 　　沈令燃说：“很重要的事。” 　　江春水：“什么事？” 　　沈令燃：“订婚。” 　　江春水：…… 　　沈令燃：“我和你订婚。” 　　江春水：？？？ 　　她一脸莫名其妙，刚想问“这怎么回事啊！”的时候，就被关延从门外拽了出来。 　　而这一次，沈令燃并没有理她。 　　他现在对另一件事非常在意，那就是穆婉琳背后隐藏着的秘密。 　　私家侦探这次调查的结果，只是将几个月前在起锐里试图对江春水不利的幕后指使人找了出来。而沈家和穆婉琳的很多谜团，甚至是关于江春水的身世之谜，都尚未解开。 　　十八年前，穆婉琳生下了一个女儿，这一点是根据苏莫宇对她的勒索奏效推理出来的。而苏莫宇又是江春水的继父，所以能够间接性帮助苏莫宇成功勒索穆婉琳的那个女孩，就是江春水。 　　这么说来，现在只能说沈令融肯定不是穆婉琳的亲生儿子，至于其他的，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现实生活不是豪门大院背景的言情小说，哪儿来的那么多该死的巧合？就算穆婉琳当年真的和别人换过了孩子，那这个孩子现在是死是活都不好说，又怎么会这么巧地、好端端地出现在北京，出现在起锐？ 　　况且，江春水的样貌跟穆婉琳和沈九平一点都不像。 　　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吧。毕竟，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 　　想到这里，沈令燃看着掌心中的那根长发，决定彻底查个明白。 　　而与此同时，办公室外面的江春水却对这一切的暴风骤雨浑然不知。 　　她被关延扯出来之后，就满脑子抵触，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别拦着我我要进去和他讲清楚！”这句话。 　　“小江！”关延大概是有点拉不住她了，于是只能开启嘴炮攻击，“你不要再进去了，沈总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事情。” 　　“我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啊！”终身大事不重要吗？！ 　　关延知道，沈令燃在今天下午约了律师和研究所医师，他是算着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才把门锁打开，又把江春水拽了出来。因为，这也是沈令燃提前吩咐的，他说不想让江春水知道，有医师来过这里。 　　因为这些缘故，关延不得不开始忽悠江春水：“这样面对面地说，真的能好好说么？小江，你想想平时你在沈总面前都是什么感觉，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大家都是习惯性地被他牵着走，如果你真的想和他好好谈谈，不如借助互联网这个媒介？” 　　江春水一听，就愣住了。 　　关延说得对啊！她每次在面对沈令燃的时候，连个“不”都不敢说，这种天生自带100吨砝码的天平对手，她怎么可能赢嘛！ 　　“关哥，”江春水抬手，感激地拍了拍关延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我谢谢您全家。” 　　关延：……莫名觉得有点凉飕飕的？ 　　但是关延还没彻底反应过来，江春水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她的心情其实挺复杂的，如果真的是面对面地说，还真不一定能把自己的理智选择坚持到底。 　　说到底，江春水是个很现实的姑娘。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楚——她爱钱，胜过一切。 　　曾经她想和燃哥在一起，除了因为她是真心喜欢燃哥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她看得出来，燃哥的经济条件非常好。 　　但是，江春水没有想到，燃哥的经济条件……会好得这么夸张。 　　她最开始只是觉得，对方很大可能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企业高管，有车有房，月入不菲，就算比她年长很多，但是却可以对她很好，让她有一个安稳的家庭。更何况，她还很喜欢他。 　　基于这样，融合了60%的现实元素和40%的罗曼蒂克，江春水才决定向燃哥告白。 　　可是，当她虚构出来的这个适合结婚的男人，变成了沈令燃，江春水就觉得不靠谱了。 　　因为沈令燃实在是太优秀了，他的这种优秀，已经超越了一般的人类，是她无法企及，而且根本配不上的优秀。 　　跟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除了被甩，江春水都想不到自己的第二个结果。 　　一旦和现实扯上关系，江春水就变得无比冷静。 　　甚至，她连沈令燃为什么对她有好感，她都能自发地脑补并分析出来。 　　像沈令燃这样身份的富家公子，肯定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有钱人，根据言情小说的定律，二代们对金钱的态度可以简单粗暴的分为两种：挥金如土型和视金钱如粪土型。 　　前者不拿钱当钱，疯狂败家；后者清高自傲，恨不得把“走开你们这些该死的臭钱”这几个字贴在自己的脸上。 　　严格意义来讲，这两大类可能还会再一步细分，比如“视金钱如粪土型”，这个类型的千金名媛们，应该大多都对沈令燃说过，“我只爱你的灵魂，和你的钱没有关系”这种类似的话。 　　江春水觉得，像沈令燃这么优秀的人，肯定是被千金名媛们这种类型的告白弄得审美疲劳了，所以，冷不丁瞧见她这么个说着“老娘就是爱你的钱”的沙雕奇葩，瞬间就觉得“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就像是一个听惯了高贵典雅的古典主义交响乐的艺术家，突然在市场上听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玩儿B-BOX，肯定会觉得“诶呦卧槽这玩意儿是什么东西好特么神奇啊”。 　　但是，这种新鲜感只是暂时的，十年之后，五年之后，三年之后呢？甚至，江春水觉得可能连一年的时间都用不了，沈令燃就会开始嫌弃她、厌烦她、最后再甩了她。 　　既然这样，那她何必还要让自己走这一波？她对豪门阔太的身份又没有什么向往之情，有了穆婉琳给她的这一千万，她勉强也能知足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燃哥”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吧。 　　她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很不幸的家庭中，又没有父亲，所以特别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靠谱的男人，然后让自己的孩子享受完整的家庭和父爱母爱。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像“燃哥”这样合适的人了。 　　江春水坐在公交车上，透过窗子望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忍不住叹了口气。 　　回到寝室之后，林染染见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江春水没心思去跟她说些什么，只是稍微解释了两句，就爬上了自己的床。 　　她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枕头里，一言不发。 　　林染染见她这样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也没再问她，说了一声“我去隔壁寝”了之后，就把寝室留给她自己一个人静静了。 　　江春水躺在床上很久，直到外面的天色都有些黑了，她才猛地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 　　她又想了一会儿，然后翻出手机，给沈令燃发了条微信。 　　江春水：老板！有个事儿我一定要跟你说！ 　　江春水：就订婚那事儿……咱能不订吗？QvQ 　　奇怪的是，沈令燃这一次并没有秒回她的消息。 　　说起来，好像无论是微信还是星典APP，沈令燃几乎每次都是秒回她的消息。 　　怎么现在……就好几分钟都没动静了呢？ 　　她不信邪地登录了星典TV的APP，把在微信里的话重新发了一遍，结果对方还是没回。 　　虽说作为一个总裁，忙是正常的，可他以前也是总裁啊，也没耽误他秒回自己的信息啊，怎么面基完了、表白完了就开始晾着她了？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尘埃落定了之后就不管她死活了。 　　实际上，沈令燃真的冤枉。他现在只是在查江春水的真实身份而已，所以无暇理会手机，根本就没有听到提示音。 　　等江春水一个人在寝室里等得掉了好几根头发之后，沈令燃才忙完了一切，回复了她的消息。 　　江春水听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连忙叼着牙刷从洗浴间飞奔出来，划开锁屏，就看到了沈令燃的回复。 　　老板：不能。 　　老板：你想都别想。 　　江春水以头抢地。 　　沈令燃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于是很快又发过来了一个问句。 　　老板：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江春水觉得，她还是快点刷完牙再说吧，否则，指不定哪个瞬间就被沈令燃吓得把牙膏沫子吞下去了。 　　等她洗漱完了回来，才看到这个带了丝软化态度的询问。 　　江春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 　　反正沈令燃以前披着马甲，已经见识过她两面三刀的属性了，她还是诚实一点，这样还能死得好看些。 　　江春水：我怕您把我甩了…… 　　江春水：我这么穷，您那么有钱；我这么平凡，您那么优秀；我这么渺小，您那么伟大…… 　　江春水：您一定很快就会嫌弃我的！我有好多坏习惯！ 　　江春水：我洗完头发懒得用吹风机吹干，吃西瓜懒得切片都是直接用勺子挖着吃，看见钱就走不动道，要钱不要脸要钱不要命，吃面条的时候声音超大……总之，像您这种精英人物，肯定没办法忍受我这样的人，而且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普通的小市民，这辈子也很难改掉这些坏习惯了QvQ 　　她一口气发了好多条消息，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然而，沈令燃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了她一句：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缺点吗？ 　　江春水：还有……还有挺多的，不一一列举了吧，反正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要是我跟您订婚了，肯定全世界都知道我了，等您把我甩了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我跟别人订过婚、也可能是离过婚，我的名誉啊，还有我的青春损失费啊……我们就不要互相蹉跎了好不好嘛QvQ 　　她又昧着良心胡扯了一堆有的没的，甚至连“青春损失费”这种狗屁不通的理由都拿了出来，这回沈令燃总该生气了吧。 　　但是，沈令燃不仅没有生气，还对她说：你说得对。 　　江春水看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有点茫然。 　　她随口瞎编的东西，他居然还这么认真地说自己说得对？！ 　　实际上，他不仅是没有生气，而且还按照她提出的问题，完美地提出了一套解决方案。 　　沈令燃：你还记得你还给我的那些卡么？ 　　江春水秒回：记得。 　　那可是一个亿啊！她怎么可能忘！ 　　沈令燃：如果我主动提了分手，那些就是你的分手费，怎么样？ 　　江春水：……………………………………………… 　　江春水：成交。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儿也太美了，而且美得不真实，就像是有个什么巨大的陷阱，在前方等着她。 　　江春水弱弱地问：那如果是我主动提分手呢……？ 　　沈令燃秒回：你有一个亿？ 　　江春水：没、没有…… 　　沈令燃：那你凭什么提分手？ 　　江春水：…… 　　江春水：对不起老板我错了。 　　江春水：咱们什么时候订婚啊我提前一天去村口王大妈那里烫个头[笑cry] 　　…… 　　有了一个亿做靠山，江春水就不再担心自己被甩了。 　　反正就算被甩了，她也还有一个亿能拿到。 　　她或许对沈令燃不够了解，但她了解燃哥，绝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只要是他说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既然他说主动提分手就拿一个亿的分手费，那她就放心了。 　　于是，订婚这件事就算是彻底敲定了。 　　军训结束之后，江春水还没来得及去王大妈的店里烫头，就被于明接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她就被一堆女人从被窝里拽了出来，被人半强迫着洗漱化妆换衣服做造型。 　　等她终于被一众化妆师造型师打扮出个准新娘的样子之后，她饿得头都要昏了。 　　这阵子一直在军训，体能消耗大，所以她每天都吃得很多，冷不丁一顿不吃，肚子就饿得咕咕叫。 　　江春水饿得不行，于是就提着礼服的裙摆，小心翼翼地溜了出去，想要找些吃的。 　　她在陌生的订婚会场里转来转去，就发现订婚的现场根本就不是什么五星级的酒店，而是一艘豪华的游轮。 　　江春水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里跳跃出来的不知名的小鱼，就开始思考把鱼抓起来烤着吃的可行性。 　　然而，就在她想着吃的这一瞬间，肩膀上猛然覆上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力道，把她整个人都推进了海里。 第36章 　　“苏莫宇！你在做什么！”穆婉琳推开门, 就看到了他正在作恶。 　　苏莫宇晃了晃手腕, 转过身来, 对她说道：“你瞎吗？我这是在帮你啊。” 　　他说话时气定神闲, 丝毫没有犯法者应有的恐慌。 　　“我让你把她带走, ”穆婉琳直接冲了过来，“你这么做是犯法的知道吗？！” 　　“哦, ”苏莫宇点头, 然后对她说, “那你报警？” 　　穆婉琳连忙扔下去了一个绑着绳子的救生圈, 然后就想往甲板外面看, 试图找到江春水的踪迹，却不料，被苏莫宇拦住了：“你现在装什么慈母？当年换孩子的时候, 也没见你舍不得。” 　　“她说会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 对待我的女儿，我也一直像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她的儿子, 我们都爱自己的孩子！都是因为无可奈何才抛弃了自己的孩子！”穆婉琳挣开他的手，吼了出来。 　　她往甲板外面跑，游轮虽然行驶的速度很慢，但也一直都在行驶, 穆婉琳知道，她必须把这个孩子救上来。 　　而苏莫宇却再一次拦住了她：“既然已经抛弃了一次，就再抛弃她一次吧, 只要她死透了，你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你的沈太太了。” 　　听了他的话，穆婉琳突然陷入了沉默。 　　是啊，她已经为了沈太太的身份，抛弃了这个孩子一次，现在，再抛弃一次，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但是尽管都是抛弃，这两件事的性质却截然不同。 　　如果她明知道苏莫宇杀人，还为了自己的利益帮他隐瞒，那么她也是犯法。 　　穆婉琳冷静了下来，然后对他说：“你不让我救人，我就直接报警了。” 　　说完，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 　　苏莫宇本来想借着这次机会，和穆婉琳成为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毕竟，沈家的订婚宴在游轮上举行，入场条件极为苛刻，如果不是穆婉琳带他进来，他根本就进不来。 　　既然这样，那他如果在这里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穆婉琳肯定要帮他兜着，而他把江春水处理了之后，也算是帮穆婉琳解决了后顾之忧，这样一来，他以后的手头就更宽裕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要报警。 　　苏莫宇也知道，自己是主犯，如果穆婉琳报警了，她作为举报有功的自首者，一定能从轻处理，但他就不一定了。 　　于是，他直接抢过了穆婉琳的手机，远远地甩开，扔到了一边。 　　“你他妈疯了？！要害死老子？！”苏莫宇气急了。 　　穆婉琳也气急了：“你杀了我的孩子！” 　　然而，就在两个人撕扯的时候，一道纤瘦的人影慢慢地从下面爬了上来。 　　江春水第一次觉得，身体素质好居然真的可以保命。 　　她虽然长得又白又瘦，一副林黛玉般的体质，但实际上她可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她没有寻常女主角那种菟丝花般风一吹就倒的属性，健康强壮得像头牛。 　　江春水不用等男主角或者男二号来拯救她，她自己就没掉进海里，抓着游轮边上的一排救生圈，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至于苏莫宇看到的那片水花，是她的高跟鞋掉进海里砸出来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手机旁边，趁着两个人撕得难分难舍，没人注意到她，想要打110报警。但她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大海，就觉得报警也没办法说出具体地址，于是就用穆婉琳的手机，给沈令燃发了条求救简讯。 　　生怕沈令燃认不出她，她还特意把穆婉琳和苏莫宇争执的照片发了过去。 　　然而，她的摄像机忘记关拍摄声音了，“咔嚓”一声，苏莫宇和穆婉琳便瞬间停止争执，齐齐地回头望着她。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江春水握着手机，求生欲十足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挂上了虚伪的微笑，朝两个人招了招手，甜甜地说了声：“两位新年好……！” 　　苏莫宇：…… 　　穆婉琳：这孩子真是我生的吗怎么傻了吧唧的啊？！ 　　与穆婉琳震惊且惊喜的表情不同，苏莫宇彻底慌了。如果再加上江春水来作证，他这就是货真价实的谋杀未遂。 　　“你不是掉下去了么？”苏莫宇一边问，一边慢慢地逼近她，“又回来做什么？” 　　“掉下去的是我的高跟鞋，”江春水光着脚，一边后退，一边解释道，“叔叔有话好说，您这是干什么？” 　　苏莫宇说：“大热的天儿，还是海里凉快。” 　　江春水：…… 　　她知道对方这是非要把她弄死不可，于是手机一扔，抱着裙子就开始跑。 　　而苏莫宇就一直在后面追着她，两个人绕着游轮最上层的甲板，跑了好几圈，苏莫宇也没追上她。 　　江春水的缺点一大堆，优点只有两个，那就是“长得漂亮”和“身体素质强”，而且，她把唯二的这两个优点，悄无声息地就发扬光大了。 　　以至于苏莫宇都累得喘不过气了，江春水拎着裙摆，靠在甲板旁边的扶手上，跟穆婉琳搭着话：“阿姨您有防晒霜没？这太阳太毒了晒得我脑壳疼。” 　　苏莫宇扶着栏杆，累得眼前直冒金星。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春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跟穆婉琳要防晒霜，连半个字都没力气说了。 　　穆婉琳从手包里翻出防晒乳的小瓶子，愣愣地递了过去。 　　江春水兴高采烈地拿了过去，然后又朝她借了个小镜子，就开始涂防晒霜。 　　被人推下去的那一瞬间，江春水想了很多。 　　她第一反应，就是穆婉琳派人要来弄死她。毕竟，在她和沈令燃订婚之前，穆婉琳专程来找过她两次。 　　除了刚杀青的那天之外，军训时穆婉琳也去过她的学校。 　　不过跟她说的那些话都是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让她拿着钱离开沈令燃、离开沈家。 　　说实话，穆婉琳给她开出来的条件真的很诱人，如果不是她对国外有语言恐惧症，她可能就真的心动了。最重要的是，穆婉琳跟言情小说里那些横眉冷对的恶婆婆一点都不一样，她对自己说话时虽然故作严肃冰冷，但江春水看得出来，她这个人并不是那种心狠手辣的脾气。 　　比如在第一次见面时，她甚至让沈家的保镖跟着她，保护她把那笔钱转好了再离开，这些其实都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 　　没想到，这些“善举”，都是因为自己是她的女儿。 　　可是不对劲啊，她从来没听江连心说过这种事情啊！而且……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穆婉琳的眉眼，好像和自己的长相也不是很相似。 　　同一家医院里，每天都有那么多新生婴儿，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说遇到指定的那一个，就遇到指定的那一个了？ 　　与其说是巧合，江春水更怀疑这是苏莫宇为了勒索钱财编出来的瞎话。 　　江连心从小对她那么好，就算她和江连心长得不像，也肯定是亲生的没跑了，绝对是苏莫宇这个老东西在编瞎话。 　　但是，穆婉琳并没有这样理智的思考。 　　这几年来，她一直都被苏莫宇洗脑，某些事情已经在她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阿姨——” 　　江春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婉琳打断了。 　　“你没听到他的话么？”穆婉琳泪眼婆娑，“你应该叫我……别的啊！” 　　“……，”江春水一怔，然后说，“还是先别说这个了，您有什么吃的东西吗？我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闻言，穆婉琳连忙从包里翻出一块包装小巧精致的巧克力递给她。 　　江春水饿得不行，接过来就直接拆封塞进嘴里，吃得还挺开心。 　　“孩子，”穆婉琳瞧着苏莫宇脸色发紫，有些担心地说，“你这个状态是不是太放松了？” 　　好歹也是生死关头走过一遭的人，好歹这个男人是对她动了杀心的，她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地又吃又抹防晒？ 　　而江春水却毫不在意地说：“阿姨，没事儿的，我这个前任后爹身体素质可差了，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小白脸而已，别怕别怕。” 　　苏莫宇：…… 　　穆婉琳：…… 　　“江……春……水……”苏莫宇咬牙切齿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说来也奇怪，这世界靠着女人吃饭的男人，还偏偏最受不了别人叫他“小白脸”、“吃软饭的”这些词儿。这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这种词就成了这些人的逆鳞，一旦有人提起，他们拼了命的也要把别人的嘴堵上。 　　所以，哪怕苏莫宇现在已经累极了，他也还是如同回光返照般地冲了过来。 　　江春水反应极快。她迅速将小镜子和防晒乳塞回穆婉琳的手里，然后再一次抱着裙摆开始狂跑。 　　只不过，这一次两个人没有周旋太久。 　　刚跑了一圈，甲板上那扇唯一的、且被苏莫宇上了锁的门，就被人从外面硬生生地撬开。 　　沈令燃带着一堆人，从唯一的这个出口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色的西装站在人群里，身姿高挑、气质出众，英俊得宛如救世主般的神坻。清冷而精致的桃花眸里写满了揪心，但是这份焦急的颜色在看到江春水安然无恙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老板！”江春水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他，然后迅速跑到了他身边。 　　她演戏技能满点，几乎是眨了几下眼睛，就蓄出来了好多眼泪。 　　江春水眼泪汪汪地拽着他的西装袖子，委屈兮兮地说：“他想杀了我！他刚才都把我从船上推下去了呜呜呜呜呜呜呜！” 　　整个一险些丧命的未成年无辜少女，根本没有刚才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第37章 　　听到她这样说, 沈令燃刚放下去的那颗心, 又提了起来。 　　“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忧地问她。 　　江春水吸了吸鼻子, 然后指着苏莫宇说：“他刚才都把我从甲板上推下去了, 要不是我手劲儿大, 抓着栏杆上挂着的救生圈爬上来，估计现在早就喂鱼了！” 　　虽说是故意哭出来, 但江春水心底还是会觉得委屈。 　　就算她力气大、身体好, 而且现在也是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但她刚刚真的是命悬一线的状态, 稍有不慎就真的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关延倒是个眼力强的助理, 还没等沈令燃发话，他就直接让保镖把苏莫宇架走了。 　　订婚宴的地点比较特殊，因为起锐公司的属性有些特殊, 沈令燃很怕订婚宴被八卦记者打扰, 所以才特意在游轮上订婚，这样能保证在开场上船之前，就隔绝掉所有的闲杂人等, 也杜绝了订婚宴中途有什么其他人混进来。 　　但是，他却没有料到，这样做竟然差点间接性地伤害了江春水。 　　精致的订婚妆几乎都掉没了，而她身上的订婚礼服也有些破损, 不过，万幸的是，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小脸红扑扑的样子，非常健康。 　　但沈令燃还是担心她，于是问道：“你没事吧？” 　　“我当然有事啊！我刚才差点死掉啊！”江春水委屈地“哼”了一声，有点像是撒娇，然后抬起双臂，小声对他说，“你抱抱我呗。” 　　化妆师为她束好的头发，在这一场莫名的追逐奔波中，都散了下来。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与往日里扎着俏皮长马尾的她截然不同。但是，她伸着手朝他撒娇的样子，却完全像个孩子一样。 　　沈令燃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就把她抱了起来。 　　有力的胳膊穿过她的膝窝和后脊，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江春水环着他的肩膀，将头靠着他的身上，小声抱怨着：“这里晒死了，甲板也热死了，烫得我好疼，我们快走吧。” 　　她的心情有些乱糟糟的。可能是因为苏莫宇，也可能是因为穆婉琳。 　　但她原本都可以把这些情绪掩饰得很好，也可以若无其事地活下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沈令燃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都变得柔软了下来。 　　好像已经不想再继续硬撑下去了，就想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不再去思考，好好地洗个澡，再换身干净漂亮的新礼物，让这场闹剧成为一个短暂又毫无重量的小插曲。 　　而她在想些什么，沈令燃都能猜得到。 　　所以，他将她抱回了准新娘的休息室，又嘱咐了她几句，才离开去处理别的事情，顺势再把订婚宴往后推迟两个小时举行。 　　生活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就算是订婚宴也不例外。 　　江春水深吸一口气，努力振作了起来。 　　今天可是她的好日子，她要跟喜欢的人订婚了，无论刚才发生了多么不愉快、多么扑朔迷离的事情，她也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一直笑着才行。 　　想到这里，江春水就彻底振作了起来。 　　她脱掉已经被甲板上的污垢染脏了的礼服，抱着浴衣和换洗衣服走进了淋浴间。 　　但是，等她穿着浴衣出来吹头发时，就在休息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小江好久不见！”喻霜降穿着艳红色的晚礼服，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看到她出来之后，连忙走了过来，并对她说，“不是军训嘛，我瞧着你这也没被晒黑呀，你们学校军训真轻。” 　　江春水笑着说：“我不太容易被晒黑，不过我室友已经换了个非洲色号了，她说她最近抽卡的手气都一言难尽了。话说霜姐，你怎么来了？” 　　听她这么问，喻霜降有点不高兴：“你订婚了我还不能来？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没没没，”江春水迅速摇头，“请人这些事我都不知道的，我也是军训刚结束，就被他弄来的……啊对了，喻总和秋醒这次来了吗？” 　　“都来了，”喻霜降点头，“阿燃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甚至连小曲都发请柬了——不过小曲好像因为阿燃那句‘你作业写完了么’挺生气的，今天就没来。” 　　“喔……那还挺可惜的。”江春水淡淡地说。 　　喻霜降笑着说：“可惜什么嘛，可惜不来看你和阿燃秀恩爱？拜托，你就饶了他吧。” 　　江春水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喻霜降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这些事情都不重要啦，重要的是，我要开始打扮你了！” 　　江春水：“打扮……？” 　　喻霜降解释：“阿燃刚才来找我，拜托我来帮你的，说是你刚才出了点状况，情绪不太稳定，如果是熟人帮忙打扮梳妆会好一些。话说，你出了什么状况啊？” 　　江春水听着她的话，才知道沈令燃对自己多上心。 　　原来，为了他们的订婚能顺利进行，沈令燃甚至把刚才的那场意外彻底封锁，连喻霜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为了怕她心情不好，还特意让喻霜降过来陪她。 　　“其实也没什么，”江春水迅速转移话题，“对了，我原来的礼服穿不了了，还有备用的吗？” 　　喻霜降惊呼：“什么？穿不了了？怎么回事？！” 　　江春水弱弱地解释：“就是……脏了点儿，然后还……破了个大口子……” 　　喻霜降：“你！说！什！么！” 　　江春水：“就是坏了啊……怎么了嘛……” 　　“小江！”喻霜降激动地握着她的肩膀，一边晃一边说，“你的订婚礼服是意大利的名师亲手设计并制作的，有价无市的你懂吗？！手工礼服是独一无二的奢侈品，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件一模一样的，你居然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坏了？！” 　　江春水也突然紧张了起来：“那……是不是很贵啊？” 　　喻霜降：“贵倒不是特别贵，但是很难得，那个设计师一年只做两件礼服，可遇不可求。” 　　江春水松了口气：“不贵就好，不贵就好，换件别的吧。” 　　喻霜降：“还真是要嫁给阿燃了，一百万都不在乎了？” 　　江春水瞬间懵逼：“一、一百万……？！” 　　喻霜降点头：“对啊。” 　　江春水开始癫狂了：“你不是说！不是特别贵吗？！啊？！” 　　喻霜降继续点头：“一百万的礼服本来就不算特别贵啊，我上次电影节穿的礼服都两百多万呢。” 　　江春水：…… 　　喻霜降：“小江？” 　　江春水：“别跟我说话，我想静静。” 　　…… 　　在喻霜降的帮助下，江春水很快就重新梳妆打扮完毕。 　　她换上了一身更加华贵庄重的白色婚纱，打扮之后甚至比刚才还要光彩夺目。 　　江春水看着镜子里的年轻女孩，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小江给你捧花！”喻霜降往她手里塞了一束扎好的玫瑰花球，“订婚快乐呦！” 　　“霜姐，我有个事儿想问你。”江春水突然有些担忧了起来。 　　喻霜降不解：“已经往后推了两个小时了，别再问了，有什么事儿等你订婚宴结束了再问，乖哈。” 　　然而，江春水却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觉得这件事挺重要的，我必须问你，问别人我都信不着。” 　　听到她这样说，喻霜降只能点头：“那你问吧。” 　　江春水顿了顿，然后问道：“霜姐，你说老板会不会甩了我？” 　　喻霜降：…… 　　喻霜降：？？？ 　　“都要订婚了你问我这个？！你让我怎么说啊！”喻霜降被她的问题弄得想笑。 　　江春水小心翼翼地说：“就……实话实说呗。毕竟电视剧里都那么拍嘛，灰姑娘嫁给霸道总裁的时候，总会有白富美女配来婚宴上作妖，如果真有个名媛来现场，对我说‘给你两个亿离开沈令燃’，我也不是不可能不答应嘛……再说了我这种人，真的能配得上老板嘛？” 　　说到底，她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真心喜欢是一回事，能不能配得上是另外一回事。 　　她相信沈令燃是真的喜欢她，她也知道自己也真的很喜欢沈令燃。 　　但是，喜欢能当饭吃吗？不能。 　　沈令燃那么好，如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就算分手时她能拿到那笔肖想已久的分手费，但是……她应该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很伤心吧。 　　她虽然爱钱，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没有生命的账本算盘，就算钱变多了，但那个一直牵挂着的男人和她分开了，她不可能像没有生命的器物一样，只是简简单单地在自己的账本上填加几个零那样简单。 　　与其这样，倒不如…… 　　“不如来问我。”沈令燃站在门口，沉着声对她说。 　　喻霜降迅速转身，看到沈令燃面色不佳之后，随口扯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江春水知道他可能是听到了刚才的话，有点心虚，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他：“您怎么来了呀？不是应该在外面等我过去么？” 　　听到她这样说，沈令燃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漂亮的桃花眸微垂，眸色暗沉地看着她：“有点怕你逃婚。” 　　江春水：…… 　　江春水连忙为自己开脱：“不会的，我又不傻，我怎么可能逃婚呢，我……我又没有一个亿，诶嘿嘿嘿嘿。” 　　说到最后，她越来越心虚，干脆开始跟沈令燃开起了玩笑，试图把这尴尬的氛围转移走。 　　而沈令燃对她这种插科打诨的行为，早就有免疫力了，于是重新抓住了重点，问她：“现在我给你机会了，怎么不问？” 　　江春水委屈地鼓了鼓脸颊，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啊眨，企图凭借卖萌攻势来蒙混过关。 　　沈令燃抬起手，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并说：“这招对我已经没有用了。” 　　“唔……”江春水无力地低下了头，最终在万般无奈之下，重新抬起头，看着他说，“好嘛，那你让我说我就说喽，我就是很怕你把我甩了。” 　　沈令燃问她：“不是说好了有分手费么，嫌少？” 　　江春水噘着嘴锤了他一下：“你讨厌死了，就不允许我变得越来越贪心吗？就算我现在跟你分手了，有一个亿能拿，我还是会伤心的呀，如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一些，我肯定会更伤心的，因为……因为这一次，我又不只是为了钱财和你在一起的。” 　　沈令燃：…… 　　江春水继续说：“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也不跟我说，我都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优点，能入得了你的眼，我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还有点小坏的普通人，你那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你。” 　　“别哭。”沈令燃连忙对她说。 　　“肯定不会，”江春水倔强地仰了仰脖子，将那些水花重新倒回了眼睛里，并说，“化妆很麻烦的，肯定不哭。” 　　“不是因为这个，”沈令燃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说，“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他在那个狭小的直播间里，见到过太多次她红着眼眶的模样。 　　她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可能要面对着全世界的压力，但是，当她站在他的身边时，他就不希望她受到一点点委屈。 　　而江春水也知道自己现在有点太过多愁善感，于是连忙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他说：“那我就开心一点。” 　　看到她勉强的笑容，沈令燃沉默了几秒，然后对她说：“从今天开始，我们换一下身份。” 　　江春水没听明白，于是问他：“什么意思？” 　　沈令燃没再解释，只是对她说：“你总会知道的。” 　　他这句话，颇有卖关子的嫌疑。但既然他这样说了，江春水也不好再多问。 　　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表情，然后挽着沈令燃的胳膊，提着裙摆，来到了订婚宴的正厅。 　　江春水非常紧张，因为时间太过紧迫，她都没有提前去拜访沈令燃的父亲，而沈令燃名义上的母亲，和她的每一次见面，都在劝她离开沈家。 　　但是，可能是因为沈令燃已经替她提前摆平了一切，当她出现在正厅时，她就看到了穆婉琳和穆婉琳旁边的苍老男人，并没有对她有什么不满的表情。甚至，还带了一丝欣慰。 　　沈家唯一摆着一张臭脸的人，竟然只有沈令融。 　　她站在沈令燃的身边，陪着他接受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祝福，中途遇见了喻家的兄妹，沈令燃甚至还和喻惊蛰明刺暗讽了好几个来回，如果不是喻霜降把哥哥扯走了，想必一定会聊得没完没了。 　　值得一提的是，喻惊蛰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管江春水了。 　　他现在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都跟在喻霜降的身边，免得秋醒这个小狼崽子黏上自己的妹妹。 　　其实以前喻霜降也有过男朋友，而且换男朋友的速度奇快，一看就是走肾不走心的那种，所以喻惊蛰从来都没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但是秋醒不一样，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妹妹这次好像是真的走心了。 　　喻惊蛰给喻霜降的家规很简单，玩男人可以，玩多少男人都可以，同时玩多少男人都可以，但是不能被男人牵着走。妹妹的心只能放在她自己的手里，如果不能，那她就不会自由。 　　然而……喻霜降翻船了。她把自己的心交出去了。 　　不过这些事都交给喻惊蛰去苦恼吧，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沈令燃这样想着。 　　他所看重的，只有那仅此唯一的一个人罢了。 　　牵着江春水的手，沈令燃带着她见过了沈家在生意往来中所有重要的合作伙伴，最后才带她回到了沈家的席位上。 　　江春水礼貌地跟二老打了招呼，又被问了几个常规的问题 　　然而，一家人都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细话，沈令融却突然开口：“哥！你不能娶她！” 　　沈令燃挑眉：“怎么？” 　　沈令融气呼呼地说：“我上次跟你说的你都没往心里去吗？！这女人她！” 　　“胡闹！”沈九平一拐棍抽在了他的小腿上，“大喜的日子，不许胡说。” 　　似乎是因为被打惯了，沈令融连叫都没叫，转身对沈九平说：“爸，你怎么也不劝劝哥，他不是咱家接班人吗？应该商业联姻吧！就算是商业联姻，也比现在这个强啊！” 　　听到这里，江春水也觉得沈令融说得有道理。 　　说好的有钱人都要商业联姻呢？说好的白富美女配呢？怎么一个都没有？ 　　想到这里，江春水也非常好奇，于是问道：“老板，您真的没有别的什么……白富美未婚妻？” 　　沈令燃轻笑，对她说：“没有。” 　　“哇，那好不科学的，”江春水感慨，“我以为，就算你看不上起锐里的小花旦和小模特，也应该有一两个名媛千金做红颜知己吧？然后她现在就冲进会场，指着我的鼻子对我说，‘江春水，你不能和他结婚！’，就这样向我宣战，你觉得怎么样？” 　　沈令融冷笑，然后接着说：“真有这样的人就好了，来这里只需要问你，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哥，你报个数，我就谢天谢地了。” 　　大概是觉得这台词有点耳熟，穆婉琳的面子就挂不住了，于是在暗地里扯了扯沈令融的袖子，又给他不停地使眼色。 　　然而，江春水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竟然成真了。 　　只可惜，台词是对的，人物却换了个性别。 　　几分钟后，苏莫宇不知道从哪里闯了进来，指着她说：“江春水，你不能和他结婚！” 第38章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穆婉琳。 　　她吓得脸色发白, 对安保说：“把这个人拖出去！” 　　在场有这么多的宾客, 又是这么重要的日子, 不管江春水的真实身份如何, 也不能就在这样的场合下被彻底亮出。 　　沈令燃不为所动, 他既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帮其说话, 往日里凉薄的桃花眸中一片沉静, 如同千年无波的古井。 　　“穆婉琳！你让我活不下去, 你也别想好过！”谋杀未遂的罪名已经彻底订牢了, 苏莫宇知道自己难逃一劫, 索性把所有人都拉下水，“十八年前你换孩子的事情，真的以为没人知道吗？！你做的那些事——” 　　“砰”的一声, 悬挂在订婚宴最中央的水晶吊灯突然砸了下来。 　　苏莫宇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 　　破碎的吊灯碎片散了一地，江春水直接躲在了沈令燃的身后。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这场订婚宴再度陷入了僵局。 　　虽然只是订婚, 但一连出了好几次波折，宾客们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过了好一阵子，当大家都定下神来的时候，才有人惊呼：“死人了！！！” 　　原来, 苏莫宇被砸下来的水晶吊灯击中了额头，直接毙命。 　　“燃哥……”江春水藏在他身后，拽着他的西装下摆, 小声问他，“他不会真的……” 　　不会真的死了吧？ 　　虽然刚才苏莫宇差点杀了她，但是这样一条鲜活的人命，就在自己的面前逝去，说她内心毫无波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跟外婆离世时的感受截然不同。 　　郑瑾慈去世之后，她才感到医院，那时郑瑾慈已经不在病房里了，已经被转移到医院地下室专门储藏遗体的冰柜中。 　　她被殡葬行业的工作人员化好了妆容，就连头发都抹上了专用的油膏，就算是不再呼吸，她在冰柜里躺着的样子，也非常体面。 　　而苏莫宇却不一样。他被凌乱的玻璃碎片划的遍体鳞伤，让人不忍直视。 　　因为出了命案，所以订婚典礼就没办法继续正常进行下去了。 　　游轮靠了岸之后，关延带着沈家的人回到了沈家的别墅，其他工作人员分别安排宴请的宾客，而沈令燃则主动报了警，去做笔录。江春水陪他一起去了警察局，顺便给苏莫宇的现任妻子陈月打电话，通知对方过来领遗体。 　　沈令燃吩咐了关延，全方位配合警察的调查取证，沈家游轮上所有的门都被打开，接受全方面的检查，而他自己在做笔录的时候，也是回答得很认真。 　　江春水和他不一样，警察只是随便问了她几个常规的问题，就把她放出来了。正好陈月赶到了这里，她就带着陈月去认领遗体了。 　　陈月的表情非常平静，似乎跟穆婉琳走的那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江春水发现，这个女人苍老得好快，而且眉宇间的锐气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就连鬓边都生出了几根白发。 　　可是，她今年才四十二岁啊，为什么像五十二岁一样苍老？ 　　江春水还记得，陈月刚刚和苏莫宇相亲认识的时候，虽然已经二十九岁了，但是却年轻得像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姑娘，没有皱纹、皮肤又白，烫着时尚的卷发，穿着漂亮的裙子，在江春水的童年记忆里，陈月比自己那个被病魔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母亲截然不同。 　　她的母亲就像一个受尽了苦楚的老人，临终前已经是身心苍老。而陈月却漂亮得像个仙女。 　　如果她没有妥协那些催婚的语论，陈月会不会比现在年轻一些呢？ 　　不过，这些事情都只是假设，没有任何人能知道答案。生活像一条单行路，在一个岔口做出了选择，就再也回不去了。 　　“陈阿姨，”江春水看着她驼下去的背影，忍不住劝她，“请节哀吧，老板说这是意外，他会付给您补偿款。” 　　“节哀？”陈月自嘲地笑了笑，“说实话，小水，我总感觉自己这是解放了。” 　　江春水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异样，连忙问她：“阿姨……？” 　　陈月：“我刚才来的时候听那个小警察说了，他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又来恼你，又差点害死你？” 　　江春水点了点头：“确实是杀人未遂，因为我幸运地活下来了。” 　　说完，江春水想了想，又问她：“您不准备上诉么？” 　　“为什么上诉？这不是个意外么？”陈月苦笑着说，“就算不是意外，我也要谢谢那个凶手，我一直都想带着孩子离婚，但是家里人都不同意。” 　　现在，她终于解放了。 　　江春水一直都不明白，像陈月这样工作认真收入又多的精英白领，为什么要一直勉强自己和苏莫宇在一起。 　　现在看来，或许对于那一代的女人来说，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都是身不由己的。 　　但是，送走了陈月之后，江春水突然就想起来陈月的那句话。 　　“我要谢谢那个凶手。” 　　所以，陈月也是感觉这不仅仅是一场意外么？ 　　一旦思路朝这个方向去走，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离奇了起来。 　　为什么被那么多安保看着的苏莫宇，会突然冲进宴会厅？ 　　为什么只有苏莫宇刚好站在那个水晶吊灯的下面？ 　　为什么那个水晶吊灯不偏不倚地砸死了苏莫宇？ 　　真相无从得知，因为苏莫宇已经不在了。 　　她还穿着订婚宴上的那套晚礼服，听喻霜降说，这似乎是沈令燃为她提前准备的十九岁生日礼物，现在却只能拿出来应急了。 　　有点怕自己弄坏了这套衣服，江春水就拜托陈月带了一套衣服过来，等她在卫生间换好出来时，沈令燃好像已经忙完了。 　　事情似乎处理得很顺利，沈令燃看到她，就直接带着她离开了。 　　“燃哥，”江春水忍不住问他，“我们现在去哪儿？” 　　沈令燃一边开车，一边回答道：“我家。” 　　江春水：“喔……” 　　她的手紧张地抠着安全带，有很多问题憋在心里，却不敢问出来。 　　因为她知道，那个问题听起来就很荒谬，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 　　沈令燃似乎是看出了她心里揣着事情，于是就对她说：“有什么想问我的？” 　　“有……一点点，”江春水小声说，“一个很小很小的问题，不过也可能是我胡思乱想的。” 　　沈令燃：“你说。” 　　江春水顿了顿，然后侧过头看他，男人英俊的侧脸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却让她十分心动。 　　“燃哥，”江春水唤了他一声，然后说，“我后爹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江春水一直死死地盯着沈令燃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平静，眸色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往日里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而车速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一直都平稳地飞驰在马路上。 　　听到她的话，沈令燃反问她：“为什么这样问？” 　　这一次，轮到江春水词穷了：“我……我就随便问问，毕竟这事儿有点太巧了嘛。我就是想多了，毕竟这也是你的订婚宴嘛，没人希望自己的订婚宴上闹出人命吧。” 　　自顾自地说完，江春水还干笑了两声。 　　而这时，沈令燃却说：“他差点害死你。” 　　所以，他就应该死。 　　当然这句话沈令燃没有说出口。 　　但他表情那样冷冽，让江春水觉得有些心惊。 　　她那颗刚刚平稳的心，也变得七上八下了起来。 　　但是，接下来无论她怎么问，沈令燃都没有再说些什么有价值的回复。 　　回到了沈家之后，沈令燃带着她进去，而这时，江春水却突然开始怯懦了起来。 　　“我就……不去了吧，”江春水小声说，“今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爸妈不生气吗？总得有些讲究吧，这么不吉利……” 　　她出身不好，本来就觉得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沈令燃，现在又因为苏莫宇的事情，觉得在沈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大概是因为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连带关系，她和苏莫宇虽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对方却是自己名义上的继父尽管他再婚了，但有些人际关系是抹不掉的。 　　所以，她觉得特别对不起沈家的人。 　　但是她刚刚转身要走，就被沈令燃捞了回来。 　　有力的胳膊揽着她的细腰，让她无法离开。 　　“别怕，”他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信我。” 　　明明是很轻很轻的两个字，却如同千斤重，压在了江春水的心上。 　　好像全世界的勇气，都在这一刻汇聚在她的身上，让她抬手推开了沈家的大门。 　　是啊，结婚原本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只不过因为各种历史遗留下来的习惯，才让两个人被迫面对另一个家庭。 　　沈令燃愿意和她结婚就好了，她不需要再理其他人了。 　　哪怕，沈家的其他人都对她不满意，她也会和沈令燃结婚的。 　　做好了这样的思想准备，江春水就不再害怕了。 　　然而，当她再一次站在沈家人的面前时，就发现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她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沈九平拄着拐，站在客厅里，望着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画像，皱着眉、瞪着眼睛，一言不发。 　　画像上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高大而英俊，眉宇间都是意气风发。和现在这个需要拐棍才能站起来的风烛残年老人截然不同。这是沈九平年轻时的画像。 　　而穆婉琳跌坐在沙发上，捂着自己的右脸，似乎是被人掌掴过，就连头发也掉下来了一缕，显得狼狈极了。 　　沈令融茫然无措地站在客厅，目光呆滞，面色惨白。 　　这时，沈令燃突然对沈九平说：“爸，我把她带回来了。” 　　沈九平的声音有些嘶哑：“谁？” 　　沈令燃：“江春水，我想，您应该找她有很重要的事情。” 　　话音刚落，沈九平就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 　　岁月在他的面孔上刻下了好多道深刻的皱纹，他本来身体就不好，现在又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浑浊的眼睛都失去了光芒。 　　沈九平盯着江春水，从上到下地把她扫视了一番，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几个洞似的。 　　而后，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苏莫宇是你的什么人？” 　　江春水看了看沈令燃，看到对方鼓励的目光之后，才说：“他是我妈妈的前夫，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沈九平又问：“你和阿融是同班同学？” 　　江春水点头：“是，我们同岁。” 　　沈九平：“你的生日是什么？” 　　江春水顿了顿，然后才说：“平安夜……就是12月24号。” 　　听到她的话，站在客厅里面色惨白的沈令融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像一只被拔了牙齿和利爪的小老虎，暴躁而无措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女孩子。 　　“老关！老关！”沈九平突然激动了起来，他大声地朝客厅外面喊道，“赶紧备车！” 　　管家关同闻声赶来，扶住了差点就要摔倒的沈九平。 　　沈九平拄着拐，抬起手指着客厅里的穆婉琳和沈令融：“你，还有你，都给我去车上等着，一起去做检查。” 　　“还有你，”沈九平将目光重新定在江春水的身上，“你也和我一起走。” 　　他像一头受了伤的老豹子，风光不在，但却威慑十足，眼白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表情又那样狰狞，看得江春水有些害怕。 　　江春水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沈令燃扶住了。 　　他没有说话，但是江春水却想到了进门前，对方曾经跟她说过的那句话。 　　“别怕，信我。” 　　她重新鼓起了勇气，然后就跟着沈九平一起出门了。 　　因为出行的人数太多，坐一辆车有些挤，所以，江春水还是和沈令燃同坐一辆车，其他人坐一辆，关同开车。 　　江春水就算是再笨，她现在大致也能猜到，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老板，您父亲不会以为……”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说，“以为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沈令燃气定神闲地开车，同时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不对啊！”江春水淡定无能，一边扯着安全带一边说，“你快跟你爸说，这都是苏莫宇瞎编的，而且我刚才看到穆阿姨好像被你爸爸打耳光了，他这是家暴啊……啊对不起我不应该多管别人家的事情，但是！但是我真不是啊！我就是一个穷鬼，我……我……” 　　她越说越激动，然后，像是想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突然就泄了气，委屈地说：“我不想做你的妹妹啊，那样我就不能和你谈恋爱了！” 　　虽然现在她总觉得自己太穷，出身太差，根本就配不上沈令燃，可是一旦她的身份真的像沈九平猜测的那样，她真的是沈家遗落在外面的大小姐，那她的身价就会瞬间扶摇直上。 　　可是，当她成为了沈家的千金之后，她就永远都不可能和沈令燃在一起了。 　　同父异母的兄妹啊，怎么能在一起呢？ 　　江春水已经有点着魔了：“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然私奔吧？啊不行，这样的话就没有钱了，你说你那个吃顿麻辣烫就要犯病的胃，没了金山银山可怎么办呀，我也养不起你嘛，呜呜呜呜怎么办我们还没结婚就要被棒打鸳鸯了吗？早知道这样我当时就应该再主动一点，我直接给你下.药了多好，这样至少还算是睡过了……” 　　她不停地念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沈令燃哭笑不得。 　　但他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以前总是他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总是有一种落不下来的不安感，反倒是江春水永远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乐观样子。 　　现在看来，她好像比他预想中更在意他、更舍不得他。 　　心情突然就变得很好。 　　车子开到了研究所的门口，江春水一脸菜色的下了车。 　　她站在门口，拉着沈令燃的手，疯狂摇头：“燃哥，我不想去做DNA鉴定，我就装鸵鸟行不行，大不了我们可以不要孩子嘛……” 　　然后，沈令燃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格外坚定。 　　他一点一点地把江春水的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掰开，然后任由她被医生护士拖走。 　　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沈令燃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就转身离开了研究所。 　　起锐里的工作堆积如山，而研究所里的事情也需要他打点，所以，他必须离开一阵子才行。 　　DNA的鉴定要等待24小时才能出结果。 　　这24个小时里，所有人都坐如针毡。 　　特别是沈令融，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陷入了如此沉重的恐慌当中。 　　“妈！我真的不是你和爸爸的孩子吗？！”他一边哭一边问穆婉琳，“那我是谁啊？！我到底是谁啊？！” 　　但是，无论他如何恐惧，该出现的结果，终归还是要出现的。 　　沈九平面色阴沉地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双目紧闭，似乎在调整这自己紊乱的气息。 　　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研究室里的实习医师也送出来了两份鉴定结果。 　　沈九平接过那两个文件夹，颤抖着手，逐一翻开，又逐一合上。 　　沈令融和江春水都没敢出声，只能屏住呼吸地等待着这个老人说些什么。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愤然地将鉴定报告扔在桌子上，然后冲到穆婉琳的面前，扬起手重重地甩了她一个凶狠的耳光。 　　“妈！！！”沈令融惊呼，连忙跑过去，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贱人！你怎么对得起我！”沈九平愤怒地骂道。 　　他被气得眼眶泛红，额头也泛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全身上下都在发抖。 　　江春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冲了过去，将穆婉琳从大理石地面上扶起来，然后和沈令融一起挡在她的前面。 　　虽说是沈家的事情，但是这发展似乎…… 　　江春水不敢想，看沈九平现如今的状况，难道她真的是穆婉琳的女儿？沈令融是被换了的？！ 　　就在这时，沈令燃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一副恰好赶到的模样，但是这时间点却赶得刚刚好。 　　“爸，订婚的事情……”沈令燃提起了江春水最担心的这件事。 　　然而，比起订婚，沈九平好像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像一只被逼入了绝境的衰老困兽，拄着拐走到沈令燃面前，握着他的手腕，阴森森地说：“你也来验。”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间，第一任妻子谦卑贤惠的笑脸，突然就和穆婉琳的面孔重叠了起来。 　　明明都是温婉的笑容，这一刻，沈九平却只能感受到欺骗。 第39章 　　说到底, “贞操”这个词, 好像还是男人发明出来的。 　　因为自己的肚子生不出孩子, 又想要与自己有着血脉相连的后代, 所以, 男人就无限次地绑架女人的肚子，强迫她们只能为自己一个人怀孕、生孩子。 　　对于那些顺从的女人, 他们冠以“烈女”的响亮名号, 并愿意发给这些女人贞节牌坊来做表彰。 　　而对于那些不顺从的女人, 他们就冠以“荡.妇”的耻辱称号。 　　但是, 男人们永远都无法明确, 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正因为这种生物意义上的不自信，让沈九平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信任像一堵连贯的墙壁，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 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会毁灭得分崩离析。 　　他不只有一个儿子, 不只有一个妻子，谁又能保证，这样的欺骗只会发生一次？ 　　采集完样本信息之后，沈令燃才从研究室里出来。 　　整个沈家的气氛非常凝重, 没有任何人敢说话。 　　“爸, 先回家休息？”沈令燃走到沈九平面前, 问道。 　　沈九平坐在管家拿过来的轮椅上，掀起布满褶皱的眼皮, 冰冷地看了一眼沈令燃，然后坚定地摇头, 并说：“我就在这里等。” 　　明明他只有五十岁出头的年纪，身体近些年也调养得不错，订婚时江春水瞧着他气色也很好。但是，经过了这24小时的等待与折磨之后，他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天一夜之间，就苍老了十多岁的年纪。 　　沈令燃见他执意留在这里，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他似乎对沈九平的感情并不深刻，哪怕是现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他也依然面色如常。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中那样。一点紧张都没有，一点担心都没有。 　　沈令融和穆婉琳也是呆愣地坐在长廊的公共长椅上，一言不发，似乎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但是，比起这些丢了魂儿一样的沈家人，江春水的状态就正常多了——她困得要死，连坐都坐不住了。 　　沈令融走到她身边，看到她单手拄着下巴，垫在长椅一侧的扶手上打瞌睡，小脑袋不停地向下点点点，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塌下来似的。 　　最终，她的手臂终于撑不住她困倦到了极点的脑袋，眼看着就要栽倒在长椅扶手上。 　　沈令燃连忙抬起手，扶住了她的脖颈，慢慢地将她放在长椅的靠背上。 　　他弯下腰，轻声问她：“回屋睡么？” 　　江春水艰难地将眼皮掀起了一条小缝，看到那个熟悉的人之后，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然后直接歪着头睡过去了。 　　沈令燃将她从长椅上抱起来，转身就要走，打算将她送到可以舒服补觉的地方去。 　　然而，他刚走了没两步，沈九平就说：“站住。” 　　沈令燃虽然站住了，但是却没有放下她。 　　沈九平现在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和他使用同一个姓氏，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儿子”，他也无法信任。 　　“老关，你跟着他，”沈九平最终只剩下这一个信得过的老友兼下属了，“帮我看好这个女孩，她必须安全。” 　　如果沈令燃的鉴定结果出来，也出了什么意外…… 　　这孩子又不是从他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但是，江春水却是肯定与他有着血脉关联的孩子。 　　所以，他必须要让这个女孩安全无虞。他已经年过五十，说不准，这就是他仅剩的后代了。 　　管家似乎非常担心他：“沈董，我跟着去了，那您——” 　　“你还管我做什么！”沈九平突然暴怒，“再过24个小时，没准她的命就成了沈家最值钱的了，你懂不懂！” 　　苍老的男人像一只被避如绝境的困兽。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有两个儿子，非常圆满，但是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的后人可能只有这一个丫头片子了。 　　传宗接代、传宗接代。 　　没了儿子的话，他仅剩的希望就是这个女孩，因为有了这个女孩，他还可以有孙子。 　　有时候，这些重男轻女思维的人真的很可笑。自己尚有生育能力的时候，就一定要生出儿子才行，等到了自己丧失生育能力的时候，又开始这样自我安慰。 　　明明同样都是孩子的孩子，儿子生的孩子就是孙子，女儿生的孩子就是外孙，从称呼上就是内外有别，硬生生地将女儿和女儿的孩子从自己的家里隔离出去，也是可笑。 　　等到了实在没有儿子的时候，又把女儿的孩子称为“孙子”。 　　但是，沈九平心里想的这些事情，江春水都不知道。 　　对于沈家来说，她本来就是个“陌生人”，如果不是这次阴差阳错的种种巧合，她或许也只是一个莫名其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小麻雀。 　　谁又能想到，这只拜金的小麻雀，居然是沈家遗落在外面的一颗明珠。 　　老关一路跟着沈令燃和江春水回到了沈家，沈令燃原本想把她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但无奈管家一直都跟着，他现在也不方便明面上和沈九平起什么冲突，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关叔，您可以回医院了，”沈令燃将江春水放置在自己的床上，连头都没回，就这样对他说，“这里我照顾就行了。” 　　这个年老的管家也有些犯难：“沈董那边交代我……” 　　“关叔，我父亲那边可能更需要您，”沈令燃掖好被角，才回过头看他，语气冰冷又严肃，“拿到我的鉴定结果时，我父亲应该会崩溃。” 　　听到沈令燃的这句话，对方的脸色也突然阴沉了不少。 　　沈家的两兄弟是关明从小看着长大的，哥哥清冷内敛，弟弟活泼张扬，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但却无论外貌还是能力，都是翘楚，旁人别提多羡慕沈九平有这样的好福气了。 　　但是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听沈令燃的话，这个把持着沈家最根本命脉的青年，应该早就知道自己并非沈九平亲生。 　　“大少爷，您……” 　　“我不是，”沈令燃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说，“我和阿融一样，都不是。” 　　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关明突然就待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赶回沈九平的身边才行，否则…… 　　想到这里，关明匆匆说了几句，就离开了别墅，折返回去了。 　　沈令燃关好门，又拉上窗帘，最后坐在床边，抬手摸了摸女孩细碎的刘海。 　　丝绸般顺滑的发丝手感极佳，令人爱不释手。 　　清冷漂亮的桃花眸微眯，乌沉沉的眼眸中倒映出女孩娇美的容颜。 　　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此，她再也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灰姑娘了。她会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家世背景、一样高贵的身份。 　　从此，她再也不会觉得自卑了。 　　…… 　　江春水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 　　在梦里，她似乎被一双有力的胳膊环抱着，替她挡住了所有的危险和不安。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却发现房间里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不过，这屋子里的陈设和装修风格，她还是很熟悉的，和沈令燃的办公室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别墅的年头更加久远些，墙壁和家具也有了一些年代感。 　　最近这阵子，江春水的身边发生了一件接一件的大事。军训刚结束，她还没休息过来，就被人拖着上了订婚宴的战场，中途又冒出来了一个苏莫宇，差点把她害死，而现在，她莫名其妙地又成了沈家的大小姐…… 　　这一连串的变故，闹得江春水头疼。 　　于是，她决定洗个澡冷静一下。 　　这屋子里没有她的换洗衣服，所以只能在沈令燃的衣柜里随手拿了一件衬衫。 　　但是，在她拿衬衫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沈令燃的衣柜里似乎有暗格…… 　　暗格不算大，只是两个抽屉的大小，但是里面的东西，就有点不太妙了。除了几件连衣裙之外，居然还有……女人的内衣，而且还是……她平时最喜欢的那种小清新浅色碎花系列的…… 　　这个男人真的是太恐怖了，办公室里放了一堆蕾丝内衣，卧室里又放了一堆小清新纯棉内衣…… 　　但是幸好他有收集这些东西，倒是让江春水省心不少——无论是真空，还是穿没洗过的内衣，都让江春水头皮发麻。 　　和沈令燃开始正式交往之后，江春水就变得自在多了。 　　可能是因为知道有那一个亿的分手费打底，所以她也不再拘谨。反正把沈令燃惹恼了，大不了就是分手嘛，分手又不会白分手。 　　所以，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轻轻松松地洗了个澡。 　　等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令燃站在窗台边，似乎一直在等着她出来。 　　“我洗个澡，”江春水对他说，“没事吧？” 　　虽说都洗完了，总有一种马后炮的嫌疑，但既然房间的主人在这里了，她还是象征性地问一句吧。 　　反正沈令燃也不会生气。 　　这段时间，江春水发现他对自己的耐心真的很高，好多平时她不敢做的事情、好多她平时不敢说的话，她都做了说了，沈令燃也没有生气。 　　他真的就像一个好脾气的男朋友一样，包容了她的很多小性子。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好到就算给她一个亿，也不想离开的那种。 　　可是…… 　　江春水突然就想起那份鉴定结果，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地蹂.躏了一下。 　　这都是什么八点档狗血伦理剧的情节啊，好好的男朋友怎么就要变成亲哥了啊！ 　　江春水想哭，江春水不服。 　　“燃哥！”她直接小跑着冲到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整张脸都埋进他的后背，闷声闷气地问他，“你不去研究所等结果吗？” 　　沈令燃低下头，摸了摸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沉声说，“我在这里陪你。” 　　他并不关心鉴定的结果，他只知道，江春水现在的心情已经很差，那种无助而茫然的感觉，比伤心欲绝后的痛彻心扉更加折磨人心。 　　但是，江春水现在明显更担心他的状况。 　　她绕到沈令燃的面前，然后抓着他的袖子，抬着头看他，说道：“那……那你能不能造假啊？总裁不是那种像葫芦娃一样万能的人设吗？你肯定什么都能办到吧？你把我的鉴定结果弄成假的好不好？要不然我怎么嫁给你呀！” 　　沈令燃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少女粉嫩柔软的脸蛋手感极好，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都这时候你就别玩儿了嘛！”江春水烦躁地拍掉他的手，又说，“你就不想和我结婚了吗？你紧张一点啊！搞这么严肃正经冷静的模样做什么啊！” 　　刚睡醒时她还有点迷糊，洗了个澡清醒过来之后，又看到了沈令燃。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都快急死了，然而沈令燃却无动于衷。 　　她拽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晃着他的胳膊。 　　大概是因为看她太着急了，沈令燃才反问她：“如果真的那样，你会和我分手？” 　　“我不分，”江春水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别说你是我哥，就算你是我爹，我也不分。” 　　沈令燃：…… 　　虽然知道她这是在表达一种很坚定的心态，但沈令燃还是觉得，这个比喻非常奇怪，奇怪得让他无法接受。 　　江春水又说：“大不了就像最开始那样……地下恋情，我就……当你的秘密小情人嘛，”她烦躁地拽了拽自己的头发，然后又说，“如果你以后想成家立业了，那我们再分手，只要不让我当小三就行。” 　　她对感情关系的底线就是这样。她可以忍受不秀恩爱、可以忍受躲躲藏藏、可以忍受偷偷摸摸，甚至，就算是冒天下之大不讳都可以。 　　但是，她不能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江春水肯定不会放手。 　　她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是吊在他的身上。然后，她突然翘起了一只脚，整个人快速向前倾，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亲完之后，她慢慢地滑了下来，然后环住了他的腰，抱着他说：“唉，你那么死板正经，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敢亲我吧？还是要我先主动，要不然莫名其妙谈了场幼儿园恋爱，亲都没亲过，也太遗憾了。” 　　话是这样说，但江春水知道，自己脸颊上的温度，现在已经是滚烫了。 　　她从来都没有接吻过，现在的初吻又是她主动的，别提多害羞了。 　　甚至，她现在都不敢看他，只能这样躲着他的目光，在角落里说着风凉话。 　　可是她的风凉话刚说了没几句，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 　　他几乎说得上是“粗暴”地将她放在了窗台上，一只手将她的双腕按在头顶的玻璃上，另一只手掰过她的下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重重地吻了上去。 　　江春水抱着自己的膝盖，曲着腿坐在窗台上，下巴被人捏紧，强迫地被抬到一个不算太舒服的高度，有些艰难地承受着男人暴风骤雨般的亲吻。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对方终于好心地放开了她。 　　“呼——”江春水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要被你憋死了。” 　　沈令燃垂眸，看到她脸颊潮红、呼吸急促的模样，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反问她：“不敢亲你？嗯？” 　　他这句话尾音微微上挑，带了丝挑衅的味道，与平日里稳重而低沉的声线截然不同。 　　“对不起我错了，”江春水连忙认怂，“您敢，您太敢了，是我低估您了，能在办公室和卧室里藏女人衣服，说明您肯定是……身经百战！” 　　想到刚才那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吻，江春水就觉得这人绝对不像外表显示得那样纯良。 　　于是，她忍不住有些酸酸地说：“你肯定也带别的女人来过这里吧？我刚才看到你衣柜里有两个暗格，里面有好多女人的衣服！” 　　闻言，沈令燃就知道她想多了，连忙解释道：“你想多了。” 　　“我想多什么了？你别告诉我，你有女装癖，那些衣服都是你的？”江春水嘲讽着反问他。 　　沈令燃说：“都是你的。” 　　江春水：“……啊？” 　　沈令燃又重复了一遍：“那些衣服都是你的。” 　　江春水急了。 　　她从窗台上跳下来，然后严肃而认真地说：“燃哥你不能这样，我也没说我吃醋了，你以前有女人就有呗，我也不能怎么样，但你不能不承认啊。你说给我买的，有证据吗？谁知道那些衣服是不是你给起锐里哪个小模特的礼物嘛……” 　　沈令燃解释：“都是最小码的衣服，模特太高，穿不下。” 　　江春水：…… 　　行了，这是变着法儿说她长得矮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嫌我长得矮？”江春水问他。 　　沈令燃认真地说：“矮是事实，但是我没有嫌你这个。” 　　江春水：……………………………………………… 　　江春水：“对不起，我玷.污了你们沈家高贵的大长腿基因。” 　　她理了理裙摆，然后转身就要走。 　　沈令燃问她：“你要去哪儿？” 　　江春水负气地拉开门，边走边说：“哪儿凉快我就上哪儿呆……着。” 　　但是，她的话还差一个字没说完，别墅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最先进来的是沈令融。 　　江春水立即想起了正经事，连忙冲过去问他：“怎么样？鉴定结果怎么样？！” 第40章 　　“江春水, 我真的很想掐死你。” 　　沈令融站在她的面前, 恶狠狠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也不知道, 自己的人生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了。 　　曾经他觉得无所谓的东西, 在失去的这一刻, 才觉得那样难得。 　　但是，他从小就那样桀骜难驯, 现在就算真的有什么不舍, 他也不会宣之于口。 　　可他对江春水的感觉, 就越发难以容忍了起来。 　　江春水以前就说过, 如果他们两个人异位而处, 自己的做法未必比她高贵多少。 　　这才是沈令融最害怕的事情。 　　他很怕，自己会变成江春水那样的人，为了钱不顾一切, 为了钱拼尽所有。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江春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人，就是因为他一直都占了她的位置。 　　虽然并非他的本意，但这么多年来，他抢了她的父母、抢了她的身份、抢了她的资源、抢了她的一切。 　　这种又恨又愧疚的复杂心理, 让沈令融觉得无法再面对她, 也无法在沈家待下去了。 　　“你冷静一下, ”江春水对他说，“杀人犯法啊。” 　　虽说沈令融在学校时就经常以一打十, 但真的触及法律底线的事情，他还真没做过。 　　江春水对沈令融其实也没有太强烈的恶感, 看到他这副红着眼眶的委屈模样，她反倒还觉得这人挺可怜的。 　　豪门少爷一朝打回原形变为贫民不良，这玄幻的设定怎么想都觉得虐到肝疼。 　　沈令融瞪了她一眼，然后绕过她上了楼，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没从沈令融这里问出结果，江春水就看到了穆婉琳。 　　她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茫然无措地往客厅里面走，目光呆愣，表情僵硬，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见她这副模样，江春水也不敢再问她些什么。 　　紧接着，关明推着沈九平的轮椅进屋了。 　　与此同时，沈令燃也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站在江春水的身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老人，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我的儿子……呵，我的儿子！”沈九平愤怒地重重拍了一下轮椅的扶手，指着沈令燃就骂道，“我本以为林秋悦和穆婉琳这种村里出来的女人不一样，没想到都是一样的贱人！婊.子！” 　　“逝者已逝，”沈令燃眸色渐凉，不卑不亢地说，“现在说这些，您不怕做噩梦么？” 　　沈九平冷笑：“我做噩梦？我哪里对不起她？” 　　沈令燃：“您心中有数。” 　　这是沈令燃第一次对沈九平说话如此强硬。 　　虽然他在沈家早已大权在握，就算沈九平手里还有一笔不小的股份，但沈令燃在起锐的地位早在三年前就无人可以撼动。 　　可即便是这样，他在外人看来，也依然是一个孝顺的儿子。 　　然而，今天他却开始顶撞沈九平了。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怨气，他的每一句话说得都不客气。 　　因为，林秋悦是怎么死的，没有人比沈九平更清楚了。 　　以前江春水曾经听喻霜降说过，沈家重男轻女的状况非常严重，但是当她得知真相时，也难免震惊，因为她没想过，都已经是这样的年代了，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严重的事情发生。 　　林秋悦怀第一胎的时候，沈九平和沈家的老太太一同陪她去医院做检查，在得知是女孩的可能性很大之后，老太太每天都会强迫林秋悦吃很多的转子秘药。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土方子，让林秋悦很快就流产了。 　　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林秋悦萎靡不振，沈九平也因此连连宿在外面，夫妻二人形同陌路。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年，直到林秋悦第二次怀孕，沈九平才重新回归家庭。 　　但是，谎言也就是从这时埋下的。 　　林秋悦本来就不是什么灰姑娘，她是林家正正经经的大小姐，货真价实的名媛千金，看着温柔，其实不服输的傲骨并不比男人少——你出去花天酒地，很好，那我也送你一片大草原。 　　只可惜，她第一胎伤了身子之后，没有彻底养好，就生下了沈令燃，身体每况愈下，没撑几年就离世了。 　　而这个秘密，她也带进了棺材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沈令燃也是在接手沈家之后，因为一个很偶然的机遇，才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他却没有说破。 　　他专程去监狱里看了沈九平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叔叔，才从对方口中得知，林秋悦生前曾经和沈九平之间的这些矛盾。 　　上一代人的恩怨，沈令燃原本不想插手。如果不是江春水的出现，他或许根本就不会把心思放在这件事上。 　　但是，既然现在已经真相大白，那也就没有再掩饰的必要了。 　　而江春水关注的重点，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听出来了沈九平话里的深层含义——沈令燃不是他的孩子？！ 　　客厅里的两个男人，对视着的目光格外冰冷。 　　几秒钟后，沈九平将视线转移到了江春水的身上。 　　他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对她说：“你跟我来书房。” 　　说完，他不理会关明和穆婉琳，一个人推着轮椅的自助摇杆，往书房的方向移动。 　　江春水看了一眼沈令燃，她看到对方沉郁得不见底的眸色，突然就有些心疼。她不知道沈令燃经历了什么，但这件事情让沈令融那样崩溃，想必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因为，她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灰姑娘，她变成了一个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嫉妒的豪门千金。现在看来，沈令燃和沈令融既然都不是沈九平的孩子，那她岂不是成了沈家唯一的血脉？ 　　现在，沈令融看到她就说“想要掐死她”，那她以这样的身份去劝沈令燃，真的会有用吗？不会弄巧成拙吗？ 　　江春水不敢想，也不敢去做。 　　与其说是听了沈九平的话，去了书房，不如说她是以一种逃避的心态，暂时逃离了客厅这个地方。 　　她想自己先冷静下来，然后再好好跟沈令燃谈这件事。 　　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已经确定了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怎么样都比最开始预想的那样强多了。 　　可惜，她还没有彻底冷静下来，耳朵就接收到了一条重磅信息。 　　“你想继承沈家么？” 　　…… 　　……？？？ 　　江春水在这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茫然无措地看着坐在红木质地办公桌后面的沈九平，不可置信地问道：“您……您说什么？” 　　沈九平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反而继续问她：“我听穆婉琳说过，你以前和阿融交往过？” 　　江春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沈九平又说：“而你现在又要和阿燃订婚？” 　　江春水又点头。 　　“嗯，我明白了，”沈九平说，“这样看来你对他们两个人都有好感，所以你就在他们两个人之中，选择一个结婚。” 　　“伯父您可能需要听我解释，”江春水有点着急，“现在这状况有点乱不如我们——” 　　“你知道沈家意味着什么？”沈九平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严肃而急切，“那是你无法想象的财富，现在唾手可得，你真的不需要？” 　　江春水：…… 　　这一瞬间，江春水突然就想起来小时候在电视里看到的《西游记》电视剧。 　　女儿国那集，女儿国国王对唐僧说：“以一国为聘，奉君为王，我为后。”那时候的服化道水平远不如现在精致，后期技术也不够发达，所有的美人都是纯天然的美人，特别是女儿国国王，简直就是江春水的童年女神。 　　她很不理解，为什么唐僧能拒绝这样的好事。 　　而现在……她好像可以理解了。 　　面对着这样大的诱惑，寻常人确实很难抗拒，但寻常人也会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吧。就像做梦一样，毫无真实感，而且，总有哪里感觉怪怪的，就不是很舒服。 　　至少现在，江春水就觉得很不舒服。 　　她总感觉，沈九平应该是把她当成了一个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了。 　　无论是沈令融，还是沈令燃，他都无所谓，他只是想让自己生下与沈家血脉相连的孩子，根本就不在乎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就像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这个苍老的男人，完全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看待，只是毫无感情地对她说：“你的儿子会继承沈家的一切，只要你肯，这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江春水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面对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并且当场发飙。对于这样一个不把女人当人看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客气的必要。 　　但江春水不算普通家庭的孩子，她穷惨了。 　　有了这样摇身一变麻雀变凤凰的机会，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放手？ 　　就算这个所谓的“父亲”，根本没把她当人看，那有如何？ 　　她还年轻，她可以一直等到他死、或者等到他老年痴呆、卧床不起、再无生存能力。无论是阳奉阴违，还是别的，她都等得起，因为她还年轻。 　　更何况，她是真的喜欢沈令燃，想和他在一起，哪怕这个在一起的理由看起来有些肮脏，也比他被沈九平驱逐出沈家强多了。 　　江春水是见识过这些重男轻女的人，有多么恐怖的。就像郑瑾慈在老家乡下的那些弟弟们，很多事情都无比荒谬，比如阴婚、死人新娘，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却真实存在着。 　　如果她不答应，那么沈九平会不会为了制衡沈令燃，把他那个在牢里的弟弟弄出来？ 　　至少现在，除了她之外，这世界上唯一与沈九平有着血缘关系的，就是他那个曾经背叛了他的弟弟，和他弟弟的孩子们。 　　只是，江春水不知道，为什么沈九平会如此信任她。在没见过几次面的前提下，仅仅因为那份亲子鉴定结果，就选择了自己。 　　她心里疑惑不已，于是忍不住问道：“伯父，为什么选我？” 　　扪心自问，江春水知道，自己并不是最佳人选。或许沈九平弟弟那边的孩子，比她更加合适。 　　但是，沈九平却说：“三个月前，你因为一千万，和阿融分手了，是不是？” 　　江春水点头：“是。” 　　沈九平轻笑，然后说：“就是这个原因，能用钱掌控的人，都是值得选择的，因为这种人没有那些多余的情感和想法，一切向钱看，简单又纯粹。” 　　他也是在生意圈的最底层摸爬滚打混起来的，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容易利用、也最坚定、最不会背叛别人。 　　更何况，这个一切向钱看的女孩，还和他流淌着同样的血，舍她其谁？ 　　既然这样，一切的事情都确定了下来。 　　江春水推着沈九平从书房回到客厅的时候，沈令燃和穆婉琳还没有离开。 　　沈令燃的表情和刚刚没有什么变化，而穆婉琳的气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沈九平坐在客厅的最中间，扫视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之后，对关明说：“老关，把阿融叫来。” 　　关明：“是。” 　　几分钟后，沈令融单手拎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跟在关明身后，从二楼慢腾腾地往下走。 　　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穆婉琳虽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却是从小将他带大，十八年来的亲情早就融进了骨血里。 　　“阿融……”穆婉琳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想帮他拿行李。 　　然而，沈令融却负气般地甩开她的手，气鼓鼓地吼道：“不要你管！” 　　“就是，根本就不用您管，”江春水走到两个人身边，将穆婉琳往后拽了拽，又对沈令融说，“以后这就是我妈了，和你没关系，别再对她大呼小叫的。” 　　“是啊！她是你妈！”沈令融暴躁地将行李箱扔在客厅的地板上，大声地吼道，“我也没求着她，让她来当我妈啊！是她非要把我带到这个家的！我又有什么办法？不是我的东西，说拿来就拿来，说拿走就拿走，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他凶起来的样子很吓人，但是穆婉琳却格外心疼他。 　　说到底，还是她在十八年前一时鬼迷心窍，才将这个孩子换了过来，现在又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但是，这种想法也只有亲妈才会生得出来，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个白占了十八年的便宜，接下来不能继续占便宜了，就变得恼羞成怒的小心眼。 　　江春水冷笑一声，将穆婉琳护在自己身后，毫不犹豫地回吼了过去：“你怎么办？凉拌呗。你还不满意了？凭白多了十八年豪门少爷的生活，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知道委屈了？合着让你过十八年好日子，是对不起你了？你可醒醒吧，别不知好歹了！” 　　跟穷人的落魄生活相比，富人的每一个烦恼，都如同“何不食肉糜”一样令人可笑。 　　他心理落差大又如何？那他有没有想过，本该在他这个位置生活的那个人，会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承担着贫穷带来的屈辱和饥饿？ 　　沈令融似乎也被她激得气急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与她针尖对麦芒：“是，这十八年是我偷了你的，我对不起你，那现在你想怎么样？你想让我怎么样？！” 　　还想让他如何？他在襁褓时又没长翅膀，又不是他自己飞到沈家来的。 　　而沈令融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穆婉琳心上的刺。 　　他这些话，很明确地在表示，她在十八年前做过的这件事，不止害了江春水，也害了沈令融。 　　“阿融，小水……”穆婉琳哭了起来，“对不起。” 　　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嫁进沈家过好日子罢了。而同意和她换孩子的那个女人，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想要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 　　可是现在看来，孩子们好像并没有领情。 　　而江春水却对沈令融越发不满了起来。 　　他占了别人的位置，现在又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给谁看呢？ 　　于是，她高傲地扬起下巴，对沈令融说：“我也不能怎么样，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后退，退到了沈九平的身边。 　　江春水气定神闲地开口道：“我这儿需要两个帅哥，正好，你和你哥商量一下，谁负责拎包？谁负责暖.床？” 　　…… 　　………… 　　…………………… 　　沈令融被这句话惊呆了。 　　他气得浑身发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后，他迅速拾起自己的行李箱，然后直接摔门离开了沈家的别墅。 　　“呼——终于把他气跑了，”江春水长舒一口气，感慨道，“真是看了他就烦。” 　　这几天事情这么多，江春水本来就烦躁得头疼，沈令融还在这里大呼小叫，吵得她头更疼了。 　　“伯父，您说的事情我答应了，”江春水对沈九平说，“但是我想先自己待一阵子，冷静一下再说。” 　　沈九平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放她离开了。 　　临走之前，沈九平让沈令燃去送她。 　　等她坐在车里，关上了车门之后，江春水才彻底松了口气。 　　她对驾驶位坐着的沈令燃说：“这两天真是过山车般的心情啊，吓死我了。” 　　沈令燃眼眸发暗，但是却没有多说什么，反倒问她：“你想去哪？” 　　“学校吧，”江春水想都没想，就直接说，“后天我就开学了，还是住校方便点。” 　　沈令燃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启动了车子。 　　江春水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为了亲子鉴定的事情心情不好，所以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而自己玩手机去了。 　　但是，当车子停下的时候，江春水却发现不对劲了。 　　“我说的是回学校，”江春水看了眼车窗外面陌生的环节，扭头问他，“这是哪儿？” 　　沈令燃回答：“这是我的私人公寓。” 　　“喔……”江春水点头，然后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沈令燃轻笑，清冷漂亮的桃花眸在夜色中波光流转，煞是勾人。 　　他单手松了松自己的领带，露出线条优美的喉结，另一只手攥住了女孩柔软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属于两个人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糅合出一种暧昧的氛围。而男人的掌心似乎能透过女孩手腕上那层白得透明的皮肤，感受到她的脉搏。跳动的节奏就像心动时的感觉。 　　沈令燃垂眸，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翳动，明亮的桃花眼盯着那张稚嫩而漂亮的面孔，一字一顿道：“我选暖.床。” 第41章 　　“我觉得您需要先冷静一下, ”江春水往后缩了缩, 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腕, 无果, 她只能求饶, “我其实是开玩笑的。” 　　她本来就是想气沈令融，那种像是消费一样的语气, 沈令融肯定受不了。 　　但她没想到, 沈令燃居然……这么认真地回答她, 而且还是挑了这么个左右无人的情况下, 回答她。 　　沈令燃又把她扯了回来, 认真地说：“我当真了。” 　　江春水：…… 　　她有点懵，然后磕磕绊绊地说：“我、我还没准备好……” 　　沈令燃听了她这句话，立即反问道：“你想让阿融来？” 　　“不是不是不是！”江春水迅速摇头, 连忙否认道, “我那是为了气他嘛，谁让他总凶我，说实话，高中的时候我还挺感激他帮了我大忙, 但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真的很拉仇恨值啊, 而且我还是那种超级小心眼的人……” 　　抠门的人一般都很小心眼，江春水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客观上来说, 沈令融真的帮了她不少的忙。但是正如她所说，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 真的很让人受不了。 　　而这样的人在落魄之后，总会比其他人受到的打击更大一些。因为他们平日里拉的仇恨值太多了。 　　但是，沈令燃没有这么想。 　　他没办法忍受江春水开这种玩笑。 　　他问她：“如果他真的这样选了，你怎么办？” 　　江春水看出他生气了，于是连忙开玩笑着说：“……那我肯定强迫他去拎包啊哈哈哈哈哈哈！” 　　沈令燃没再说话，但是表情却冷了下来。 　　江春水最怕见到他这副表情，那种被压迫的感觉非常强烈，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认怂：“对不起我错了，”她小声说，“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虽然他没有在逼近自己，可是握着她手腕的力气也没有松开。 　　有一种很强烈的危机感在江春水的大脑中拉响了警报。 　　但是她理屈词穷，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燃哥，我觉得自己还是个宝宝。” 　　她还是个孩子，所以不能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对此，沈令燃表示：“你在我办公室里不是这样说的。” 　　江春水：…… 　　如果她能穿越回两个月之前，她一定把站在沈令燃办公室里说出“我想睡觉”这句话的自己原地掐死。 　　不说话能憋死你吗？！ 　　可是穿越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只能依靠她那一般人类的平均智商，勉强想出一些对策。 　　江春水反手捏着他的袖子，有点像是撒娇地轻轻扯了扯，然后对他说：“其实我这两天不太方便……” 　　沈令燃挑眉：“怎么？” 　　江春水红着脸说：“就是字面意义的不太方便，难道你要浴血奋战吗？” 　　沈令燃：…… 　　江春水又问：“还是说你想看血流成河的状况？” 　　沈令燃：…………………………………………………… 　　很好，她勉强算是成功了。 　　沈令燃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重新握紧了方向盘。 　　他有些烦躁地按亮了车灯，方向盘迅速向右侧倾斜，车头就瞬间调转了方向。 　　江春水坐在车上，被这突如其来的瞬间甩了一下，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拦着，她感觉自己都要飞出去了。 　　一路风驰电掣，江春水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残影景色，难免心惊肉跳。 　　她还是第一次坐开得这么快的车，幸好她没有晕车的毛病，要不然她肯定会吐得很难看。 　　而沈令燃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他将车子停在江春水的寝室楼下，然后按下了开门的按钮，副驾位的车门缓缓拉开，夜里微凉的晚风就吹了进来。 　　“我先回寝室了喔……”江春水担心他离开后开得更快，于是小声劝他说，“你自己开车慢一点，太快了不安全。” 　　说完这句话，江春水就下了车。 　　“站住，”沈令燃叫住了她，然后递给她一串钥匙，“不想住寝室，可以去我那里。” 　　江春水转过身，弯腰看着车里的男人，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啦，我在寝室住着挺开心的。” 　　四人寝空了一半，仅剩的室友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觉得在学校过得顺心极了。 　　但是沈令燃却说：“你拿着。” 　　他将钥匙递了过来，说出来的话又是这样不容人拒绝的语气，所以江春水只能收下了。 　　不得不说，沈令燃的担心还是有道理的。 　　江春水原本觉得在寝室住会像前阵子军训时一样顺心，但是她错了。 　　她从进入寝室楼门开始，就一直像一只稀有动物一样被人围观。 　　当她看到许多学生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她，一边窃窃私语的时候，她才惊觉，现在的她和军训时的她已经不一样了。 　　军训时她和沈令燃的关系只是一个八卦、一个绯闻，没有人正面回应，所有的消息都是凭借小道消息的传播。 　　但是现在，她已经和沈令燃订婚了。八卦变成了事实，而她也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灰姑娘，摇身一变成了飞上枝头的凤凰。 　　沈家的订婚宴在游轮上举行，杜绝了一切无关的外宾，消息封锁的措施很全，事后又专门公布了沈令燃的婚讯，生意上的合作人也忙得很，没时间来八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有时间八卦这种事的人，又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 　　所以，十八线花瓶新人嫁入豪门的消息就这样落实了下来。 　　求锤得锤，要证据有证据，再没有人怀疑这个八卦的真实性。 　　她被人围观议论了一路，连爬楼梯的时候都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江春水被这些学生看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寝室，林染染就扑上来问她：“小水！这几天你怎么样？！” 　　想到这些日子里一连串的变故，江春水一个头两个大。 　　她关上了寝室的门，靠在门板上，一边叹了口气，一边将林染染推开，有气无力地说：“还能怎样，勉强还算活着吧。”说完，她又感慨了一句，“啊，活着好累。” 　　活着真的好累，不仅差点被人推到海里喂鱼，现在又成了一个生育工具。 　　江春水身心俱疲，心里忍不住想爆粗。 　　而林染染却对她说：“诶呀，你都累了，那我们这些没靠山的人可怎么活嘛，我到现在还没正儿八经地拍过戏呢，也没人捧我。” 　　江春水：…… 　　林染染又说：“不过你别生气啊，我这也是随口一说，但是你得有心理准备，你今儿个回寝室，就别想消停了，来围观你的人都排好队了，估计马上就到了。” 　　江春水：“什么意思？” 　　林染染笑着说：“来围观十八岁的豪门阔太呀，你要是有时间，顺便再出一本玛丽苏自传吧，也省得大家都来当面问你了哈哈哈哈哈！” 　　正说着，江春水突然就听到了敲门声。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江春水亲身经历了一次“一炮而红”的后续生活。 　　上了大学的学生，都已经是成年人了，所以很少会很直白地问出一些很尴尬的问题，比如“怎样才能嫁入豪门？”之类的问题，没有人这样直接问她。 　　但是，这个问题却披上了各种各样的礼貌外衣，递到了她的面前。 　　成年人的世界就如同皇帝的新装，明明知道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但大家却都是笑脸相迎，没有人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维系着一场安定的谎言。 　　半个小时之后，江春水觉得自己的脸都快笑僵了。 　　“各位，我先上个厕所，”她努力让自己的模样正常一点，并笑着说，“先失陪一下。” 　　万幸，她寝室的卫生间在军训的最后一天就出了些问题，现在也没有修好，宿管阿姨说等开学时会有人来修，所以，她现在要去外面的公用卫生间，也没人怀疑她的离开有什么问题。 　　于是，江春水就借着这个机会逃出来了。 　　她从卫衣口袋里翻出口罩，然后又将帽子掀了上去，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才离开公用卫生间。 　　跑出寝室，她就没命似的朝学校的大门飞奔。 　　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之后，司机师傅问她去哪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 　　郑瑾慈留下的那处房产已经是苏莫宇的东西了，她又杀青了，不能再回剧组的酒店，而沈令燃答应她要买的别墅，她一直都在忙着拍戏，没时间去挑…… 　　所以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江春水坐在出租车上，愣了一会儿，然后跟司机说了声“抱歉”，拜托对方稍等一会儿，然后她才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好几遍，最终决定给喻霜降打电话。 　　结果，电话是秋醒接的。 　　“不好意思我打错了！”求生欲使江春水瞬间认怂。 　　但是，她的电话刚刚挂断没多久，对方就打了回来。 　　江春水犹豫了一秒钟，在司机师傅异样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接起了电话。 　　“小江？你找我？”喻霜降在电话里说，“你别怕，我把他撵走了，你今晚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江春水：“霜姐我觉得你这话有歧义……” 　　喻霜降：“就一起睡呗，盖棉被纯睡觉顺便唠唠最近的烦心事儿？什么歧义不歧义的，朋友妻不可欺我懂，你都要嫁给阿燃了，我肯定不能真的绿了他嘛，我还想多活两年……” 　　听到她这样说，再加上自己是真的无家可归了，所以江春水只能问她：“那我去哪里找你？” 　　喻霜降给她发了条信息，江春水将地址给司机师傅看了一眼，看到对方点头之后，才挂断了电话。 　　但是，当她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怎么看这里都觉得眼熟。 　　这不是沈令燃的私人公寓所在的位置吗？！ 　　喻霜降披着大衣，带着墨镜和口罩，在门口等着她。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她的身份，江春水很难相信，这个几乎是倾倒了全国男人的女演员，现在竟然穿着人字拖在楼下等着自己。 　　所谓朋友，大抵就是这样温暖又寻常的感觉吧。 　　江春水付了车费，然后就下了车。她看到喻霜降朝自己招手，她就快速地小跑过去。 　　刚走到喻霜降身边，就被对方一下子揽过了肩膀。 　　她比喻霜降矮了许多，这样一揽，她整个人都靠在了喻霜降的身上。 　　“我都听我哥说了，”喻霜降对她说，“你要淡定，人生就是悲悲喜喜起起落落落落落，我准备了啤酒和鸭脖，咱俩边唠边吃。” 　　这一瞬间，江春水似乎看到了徐松悲痛欲绝的哭脸。 　　但她现在已经管不了徐松了，她真的很需要一个陪她喝酒聊天的人。 　　于是，江春水对她说：“其实我想吃鸭翅。” 　　“啊，鸭翅啊，”喻霜降停住了脚步，然后从风衣口袋里翻出一百块钱，对她说，“走走走，咱俩去超市买完了再回家！” 　　…… 　　可能是因为喻霜降的造型实在是太过一言难尽——风衣配人字拖，这样有毒的搭配，估计放在机场就成为各大娱乐版的头条了。 　　所以，没人会想这样的人竟然是女明星。再加上她一直都戴着大帽子和口罩，身份也就没有暴露。 　　两个人拎着一堆啤酒鸭翅辣条蚕豆回到了公寓。 　　这一片的公寓安保系统很好，虽然地理位置不算方便，但在这里有房子的人大多非富即贵，都是能开得起豪车的人，自然不在意离地铁口公交站有多远。只要安全就足够了。 　　回到屋子里，江春水扔掉口罩，喻霜降脱掉大衣，又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垫子扔在客厅的空地上。 　　“兄弟，来，坐！”喻霜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江春水说道。 　　江春水有些拘谨，结果直接就被喻霜降按在了垫子上。 　　“霜姐……”江春水看到她盘腿坐在垫子上，豪迈地单手连开两罐啤酒，有些诧异地说，“你的形象……” 　　“我可从来都没草过女神形象啊，”喻霜降扎起头发，满不在乎地说，“无论是采访还是什么，我一直都说自己又懒又馋，漂亮是化妆师和造型师的本事，有钱是我爹妈和我哥的本事，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名媛千金。” 　　她确实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形象，除非导演或是摄影师要求她一定要多瘦，否则她肯定不会刻意去减肥，就连拍综艺的时候，见到好吃的都直接是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从来都没有在意过什么淑女形象。 　　“淑女”，本来就是男权社会创造出来的某一种完美女性的模板，这个模板极不真实，而且又毫无人性。这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有淑女，如果有，那不是从小被驯服，就是刻意伪装出来的。 　　但有些女生天性内敛，有些女生却天性外向，比如喻霜降，她喝多了之后，就比较疯狂。或者说……癫狂。 　　“小水！我们出去续个摊儿吧！”喻霜降打个了酒嗝，然后对江春水说，“我们再买点鸭脖啤酒怎么样！” 　　而江春水本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酒劲儿一上来，再加上有人在旁边扇阴风点鬼火，她一下子就嗨了起来：“我还要辣条！” 　　喻霜降：“走走走，辣条，必须有辣条，这次我们多找几家超市，必须买卫龙的辣条！” 　　江春水点头，应声说：“就是，刚才那都不是什么正经辣条，牌子都没听说过，只有卫龙才是有灵魂的辣条！” 　　喻霜降：“走！” 　　江春水：“走起！” 　　于是，两个神经病为了寻找卫龙牌的辣条，手挽手出门了。 　　公寓附近的社区建设非常高端，公寓中心有一个小花园，最中间还修了一个小喷泉。 　　两个人拎着辣条啤酒，在喷泉附近找到了一个木制长椅。 　　落座之后，喻霜降撕开一包辣条，就对她说：“来，继续咱俩刚才的话题，你就真打算就这么嫁给阿燃了？” 　　江春水喝了一口啤酒，然后继续说：“我真的很喜欢他……”话说到一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刘海，然后又说，“虽然有钱也是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但金钱也是他拥有的有点之一嘛，为什么要把这个条件剔除？我就喜欢他又帅又有钱不行吗？” 　　“行倒是行，”喻霜降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你也总得为自己将来的……那什么生活着想一下吧？” 　　江春水一头雾水：“那什么生活……是什么生活？” 　　“就……那啥啊！”喻霜降拍了一下她的大腿，认真地说，“你想啊，你今年才十八，他都二十五了，等你二十五的时候，他都三十多岁了，不是都说男人过了三十就……不行了嘛！你到时候是打算守活寡还是绿了他？” 　　江春水：…… 　　江春水：“霜姐我觉得这个担心得有点……” 　　有点多余？有点无理取闹？ 　　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 　　但是关于守活寡的这个话题，江春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还记得，她在沈令燃的办公室里，试图勾.引他的那几次，对方都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如果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自己的。但是为什么面对她的暗示却无动于衷呢？难道真的是……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他。爱情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满足，对江春水来说，长久的陪伴才是爱情最本真的模样。 　　“霜姐，谢谢你关心我，”江春水认真地说，“不过，哪怕他现在就是不.举，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下一秒，她突然就看到喻霜降脸上的笑意飞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活见了鬼的表情。 　　“霜姐你别露出这副表情，”江春水放下RIO的易拉罐，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她说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就算是守活寡一辈子，我也不会后悔的。” 　　“小、小江……”喻霜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指着她的后面，抖着声音说，“你、你后面……” 　　难不成大晚上的真是见了鬼？ 　　江春水疑惑，就顺着她指的方向回过头去。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见鬼了。 　　几个小时之前，把她送到学校的那个男人，正沉着脸色站在她面前。 　　她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整个人往后缩，直接贴在了喻霜降的身上，手指一抬，不小心碰翻了蓝色的RIO易拉罐，乳酸菌味道的啤酒倾数洒在草地上，空气里都是酸奶和啤酒混合起来的味道。 　　“您、您来了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哈哈哈哈哈……”江春水一脸苦笑，艰难又尴尬地拍了拍手，随后她又躲到了喻霜降的身后，小声说，“呜呜呜霜姐我好怕。” 第42章 　　“呦！阿燃晚上好呀！”喻霜降把江春水往自己身后塞, 然后尴尬地大声打招呼, “看你气色不错, 今晚月色也挺好的不如你也来一杯？” 　　说完, 她还十分讨好地递过去了一瓶水蜜桃味道的RIO。 　　“不行, 这个颜色一点都不霸气！”江春水抢过那个粉色的易拉罐，然后狗腿地递过去了一罐红色的, 并说, “老板必须配这种正红色嘛, 你看宫斗剧里都说了, 那种粉不垃圾的颜色都是妾用的。” 　　喻霜降：…… 　　沈令燃：…… 　　就你特么话多, 不说话能憋死你吗？！ 　　“话说你怎么还这么狗腿啊？”喻霜降往后撤了撤，然后小声问江春水，“你不才是沈家唯一的女儿吗？他已经凉凉了, 你还怕他做什么？” 　　一听这话, 江春水才恍然大悟。 　　对啊，她才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沈令燃和沈九平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以前怕他, 是因为他是起锐的老板, 现在她才是老板，她还怂个什么？ 　　想到这里, 江春水的腰板突然就硬实了起来。 　　她拍了拍喻霜降的肩膀，然后抬起头直视着沈令燃,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慌慌的，但是她依然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镇定：“我这在和霜姐喝酒聊天呢，你有事儿吗？” 　　沈令燃沉默了两秒钟，似乎对她突如其来的镇定有些不适应。 　　但他很快就看出对方是只纸糊的老虎，风一吹就倒的那种，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还不如一只能捉老鼠的猫。 　　即便如此，沈令燃还是心情颇好地配合着说了一句：“你们在扰民。” 　　是啊，大半夜的在小花园里又是喝酒又是说话，这声音是有点大了。 　　不过说实话，也没有大到扰民的程度。 　　沈令燃只不过是“恰巧”地接到了一个少年的电话，又“恰巧”地出现在了这里而已。 　　就在这时，江春水突然看到沈令燃身后亮起了一道光。 　　这道光极为耀眼，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大晚上的是什么光啊，见鬼了！”喻霜降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嘟囔着。 　　紧接着，那道光线就距离两个人越来越近。 　　最终，一辆昂贵的摩托停在了两个人的身边。 　　车上坐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赛车服的少年，他摘掉红色的头盔，挂在摩托的手把上，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 　　“小秋……？”喻霜降忍不住唤了他一声。 　　这个像火一样极具攻击性的少年，很难让人把他和屏幕上那个内敛精致的小王子般的少年联系到一起去。 　　他停好摩托，二话不说地直接走到喻霜降的身边，冰冷锐利的眼眸扫过她身后猫着的江春水，而后毫不犹豫地揪住了江春水的领子，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她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仔，被秋醒从喻霜降的身后拎到了沈令燃的面前。 　　秋醒放下她，而后对沈令燃说：“以后，让你的女人离我的女人远一点。” 　　人类总是一种喜爱折中活动的生物。 　　在沈令燃和喻霜降之间，江春水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对她的贞操没有威胁的喻霜降；但是，在沈令燃和秋醒之间，江春水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对她的生命没有威胁的沈令燃。 　　于是，江春水毫不犹豫地躲在了沈令燃的身后，抓着他的西装下摆，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秋醒。 　　那少年倒是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忍不住嘲讽般地轻笑了一声，又对沈令燃说：“娶小老婆总是容易被绿，你可当心啊，沈哥。” 　　这调侃的语气倒是挺熟稔的，不像是陌生人，更不像是一个普通背景的艺人敢说出来的话。 　　沈令燃也不恼，反倒是从容且淡漠地回了他一句：“暑假作业写完了？” 　　秋醒：…… 　　他有些尴尬地沉了沉脸色，然后说道：“我高中毕业了，我成年了。” 　　以后再也没有暑假作业，再也不需要成年人来对他指手画脚了。 　　但是，沈令燃却再一次戳中了他的痛点：“也就是说，你还有四年才能结婚。” 　　秋醒：…… 　　秋醒：“说得好像你能马上结婚一样。” 　　他瞥了一眼江春水，示意对方的结婚对象也没有到法定结婚年龄。 　　而沈令燃却十分想得开：“还有一年多就够了。” 　　总结来说：我等一年多，你还要等四年。 　　这种对比气得秋醒肝疼。 　　他就知道，他怎么样都说不过这个男人。于是，他只能冷哼一声，然后扯着喻霜降，将她按到摩托车的后座上，骑着车跑了。 　　车灯的光芒渐渐远去，小花园里只剩下了昏暗的路灯，和潺潺的喷泉水声。 　　空气中的寂静气氛多得过头了。 　　江春水扯了扯他的衣摆，犹豫着开口说：“那什么……我刚才不是故意怀疑你的。” 　　沈令燃侧眸看了她一眼，问她：“怀疑什么？” 　　江春水：“就是怀疑你不……没，没什么！什么也没有！” 　　求生欲使她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她想了想，然后对沈令燃说：“燃哥，我们回家吧。” 　　“回家”是一个很温暖的词，对沈令燃来说很温暖，对江春水来说依然很温暖。 　　自从知道了自己并非沈九平亲生之后，沈令燃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孤独地守着这个秘密，孤独地在那个与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家里，孤独地在起锐工作…… 　　而江春水也是如此。 　　她几乎没有拥有过属于自己的、温馨的家，年幼时她和江连心同苏莫宇住在一起；江连心离世后，她又和苏莫宇、陈月住在一起；陈月生下孩子之后，她又被郑瑾慈接走；郑瑾慈住院之后，她就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着。 　　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生命中最困难的时光都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就连快要饿死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靠着热水吊着一口气，等着低保的补贴发下来。 　　有那么一段艰难的日子，江春水甚至考虑过把自己的肾卖出去一个。 　　但是现在她有家了。 　　她和喜欢的人共同拥有了一个家，未来，她还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江春水的童年生活并不幸福，但是她并没有像大多数童年不幸的人那样，选择不婚不育，反而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来弥补自己生命中的遗憾。 　　她跟着沈令燃回到了他的家，然后飞速去洗了个澡。 　　自从确认了身份之后，江春水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如果说她曾经还觉得很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沈令燃，那么在沈九平跟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就变得自信了起来。 　　她开始慢慢地相信，自己有资格站在沈令燃的身边，成为他的女朋友。 　　而女朋友所拥有的特权，她也毫不犹豫地去享受了。 　　她躺在沈令燃的床上，裹着他的被子，翻着他的床头柜，水葱般纤瘦白皙的手指划过抽屉里那一排价值不菲的手表。 　　都说“穷玩车、富玩表”，沈令燃这一抽屉的手表，随便拿出来一块，都够她好几年吃喝不愁了。 　　真是奢侈糜.烂的资本家生活啊。江春水这样暗暗地感慨着。 　　她在沈令燃的床上滚了好几圈，直到对方洗完澡出来时，她才“嗖”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还没等她开口说些什么，沈令燃就说：“你的房间在隔壁。” 　　“我不，我今晚就要睡这里，”江春水倔强地说，“要不然你就把我扔出去。” 　　大概是瞧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江春水红着脸解释了一句：“其实我这几天没来……不会弄脏你的床单。” 　　沈令燃：…… 　　江春水又说：“刚才在车上我是有点紧张，要不然你重新考虑一下暖.床这个选项？” 　　说完，她重新躺回床上，胳膊支在枕头上，托着自己的脸颊，另一只手拍了拍床单，笑嘻嘻地对他说：“你想睡我不？想要孩子不？” 　　沈令燃：………………………………………………………… 　　他突然觉得，自从江春水和他订婚之后，好像比原来胆子更大了。 　　她以前说话时，还会因为他的老板身份，有所顾忌，现在已经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明天有发布会，”沈令燃对她说，“你今晚好好睡。” 　　刚才在车上，他也是被江春水在客厅时说出的那句话气昏了头，才会那样吓她。 　　他本来就是一个善于隐忍克制的人，自然明白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合适时机。 　　但是，江春水现在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感受他这种无言的体贴与关心，反而掀起被子，光着脚跳下床，跑到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你是不是……怕我儿子抢你的位置？” 　　就如同沈九平所言，江春水未来的儿子，会继承沈家的一切。 　　她并不知道沈九平手里的股份，经过这几年的多轮融资、扩展之后，在起锐里已经不算多有分量了，所以，她才会这样合理地推测。 　　江春水安慰他说：“你放心吧，那也是你的儿子嘛，别紧张别紧张~” 　　说完，她突然觉得自己更苦逼，随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结局，连忙震惊地自言自语：“难道我真的要像霜姐说得那样？第一胎生不出儿子就要生第二胎，一直生不出儿子就要一直生？我的天啊这样太恐怖了，如果要一直生孩子的话，那我还是……放弃吧。”她抓着沈令燃的家居服袖子，认真地说，“生孩子真的好伤啊，我妈，还有你妈，不都是因为生孩子才变得身体不好么……” 　　沈令燃垂眸看着她，沉默了好久，然后才说：“女儿也一样。”说完这句话，他觉得可能对她还是有压力，于是又说，“你不想生也可以不生。” 　　“我想生啊，我想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不想一直生……”江春水突然担忧了起来，“如果是女儿的话，你爹会同意吗……不是，现在应该是我爹了，好像也不对，感觉怎么说都怪怪的？” 　　然而，就在她开始思考这个重要的人生问题时，沈令燃一语惊醒梦中人：“你觉得现在的你够资格做母亲么？” 　　听到这个问题，江春水才回过神来。 　　是啊，现在的她，有资格成为一个母亲么？ 　　她是怀揣着让自己的孩子幸福的期待，才去这样祈求一个新生命的降临。但是现在的她，真的能让这个新生命幸福吗？ 　　答案显而易见，她根本就没有资格。 　　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很奇怪，做厨师需要考证、做会计需要考证、做老师需要考证……做什么工作都需要考证，可唯独做父母，不需要考证。 　　似乎所有人生来就有资格做父母一样，殊不知这样的无门栏设定，让许多孩子都在年幼时过得不够幸福。 　　“我明白了，”江春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感激地看着沈令燃，对他说，“燃哥你真的好成熟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没有想到！” 　　沈令燃“嗯”了一声，然后说：“所以，先别想这件事了，我们——” 　　“我们分房睡吧！”江春水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抱着自己的枕头，三两步跑到了卧室的门口，“燃哥晚安！” 　　说完，她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沈令燃将视线从卧室的门上收了回来，然后转移到床头柜的第二层。 　　他似乎听到了那个抽屉里面，某种计.生用品默默哭泣的声音。 　　沈令燃走到床头柜前，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把那个东西拿出来。 　　他有些忧郁地沉了沉眸色，然后翻出手机，给穆婉琳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的穆婉琳似乎已经比前一阵好了许多，至少声音里已经没有哭腔了。 　　沈令燃问她：“阿姨，家里怎么样？” 　　穆婉琳如实回答：“他好像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因为他认为小水是我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孩子，所以……应该会允许我继续留在沈家吧。” 　　沈令燃：“那就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家家里的许多事情都是穆婉琳在操劳，让沈令燃节约了许多时间和精力，能够专心在起锐工作。 　　从这个角度来说，沈令燃很感激穆婉琳为沈家付出的一切。 　　而穆婉琳也很担心沈令燃，于是问他：“阿燃，你那边还好吗？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影响你在起锐的分量？” 　　沈令燃答道：“他不知道起锐的总资本已经膨胀，曾经的股份已经缩水很多了，所以我没关系，谢谢您的关心。” 　　都说豪门大院里的后妈和继子是天敌，但沈家就是一个例外。穆婉琳很难再找到一个不会把她排挤出沈家的掌权人，而沈令燃也很难再找到一个没有野心的后妈。所以，两个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处于一个很微妙的平衡点。 　　这份平衡的关系，在江春水加入了之后，就变得牢不可摧，成为了两个人利益关系之间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对穆婉琳来说，江春水的存在，是她留在沈家的唯一理由，但对沈令燃来说，江春水的存在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本来就拥有沈家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把她加进来。 　　这也是穆婉琳一直在担心的事情，所以她忍不住问道：“可是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你的身份不用暴露也可以，既然你能把小水的鉴定结果调换成真的，自然也能把自己的换成真的。这一切本来都没有必要，你想和她结婚，沈家根本就没有人反对。” 　　“阿姨，这是我的选择，”沈令燃说，“我觉得，这是必要的选择。” 　　穆婉琳叹了口气，然后说：“你觉得这样好，那就这样做吧，反正我也知道，阿融的事情早晚会败露，苏莫宇的胃口越来越大，我根本负担不起，倒是小水的出现救了我，阿燃……你真的很爱她啊。” 　　她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能这样深爱一个女人。 　　这本来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麻雀变凤凰的故事，但是沈令燃却让那只小麻雀相信，她自己本身就是凤凰。 　　灰姑娘嫁入皇室之后，总会发生这样或者那样的状况，但灰姑娘如果原本就是公主，那么会不会能更加自信一点？ 　　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只是给了灰姑娘一个完美的结局，但是却没有给她自信的一生。 　　但是，沈令燃并不觉得自己做的这件事有多漂亮，他反而觉得有些内疚。 　　沈令燃说：“阿姨，我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光彩，所以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无论人前人后，她都是您的女儿，您都是她的亲生母亲。” 　　为了让江春水能够毫无芥蒂地接受他，他自顾自地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让她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这样备受关注的人。 　　沈家大小姐的头衔很重，看似光鲜，但是并没有那么好做，他不知道江春水能否承担得起这个沉重的头衔，也不知道她今后还会因为这个头衔受到多少非议和压力。 　　他会努力去保护她不受伤害，但是更多的事情，还要她自己去做。 　　从这一点来看，沈令燃知道，自己这么做是自私的。 　　但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做了这件事。因为，他真的没办法放手。 　　第二天，江春水睡得正香，就被一堆人拽起来梳洗打扮。 　　这熟悉的流程、熟悉的套路，就跟订婚当天一模一样。 　　等她被人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今天是沈家召开的发布会。 　　沈九平会来亲自宣布，她在年满二十周岁时，会和沈令燃结婚，并继承沈家的一切。 　　沈家对外宣布她的身份是沈九平已故的救命恩人的女儿，所以会继承沈家，但八卦杂志的文案写手们哪里肯相信这种连小孩都糊弄不了的说辞？ 　　于是，一时之间，豪门包养说、豪门□□说、狸猫太子说、添油加醋说、颠倒黑白说、瞎编乱造说等一系列八卦报导，迅速席卷了娱乐版和金融版的头条。 　　更有甚者，连法制版的头条都就此展开“非婚生子继承遗产合理性”的学术探讨。 　　总而言之，江春水这一次是彻彻底底地火了。 　　她没有捆绑任何人，而是凭借着“江春水”这三个字，在微博热搜上挂了好几天。而她的名字，在48小时内持续坠着紫红色的“爆”字。 　　这可是比麻雀变凤凰还要牛掰的设定啊，她直接把原本栖在枝头的沈令燃挤下来，然后大摇大摆地占据了高地，这设定……连无脑爽文都不敢这么写吧。 　　时间兜兜转转来到了九月初，江春水正式开学了。 　　从高中毕业到大学开学，这三个月以来，江春水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的记者和摄像机，心脏突突直跳。 　　只是上个学而已，搞得跟明星走红毯一样。 　　“我是真的不敢相信，”江春水有些心虚地喃喃自语，“前年这时候我都穷得想去卖肾了，现在居然能坐着豪车来上大学。” 　　沈令燃没说话，江春水扭过头看他，小声说：“说实话我有点怕……那些摄像头要吃人了。” 　　“你不能怕，”沈令燃对她说，“你要学会习惯这样的生活，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哈哈哈哈哈燃哥你这话真的有问题诶！”江春水被他这句话弄得一点都不紧张了，反而开始调侃着说，“你才要学会习惯，因为我以后就是起锐的董事长啦！不过话说回来……” 　　她沉默了几秒钟，并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算了，没什么，”江春水笑了笑，然后对他说，“我去上课了，晚上你让于哥来接我就好了，记得多带几个安保吧，要不然我怕我出不了学校。” 　　现在挤破头想采访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说完这句话，江春水就从包包里翻出墨镜，为了在闪光灯下保护自己的眼睛，她可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其实，她刚才想说，这世界上的事情，也太过巧合了。 　　这巧合的戏剧性极为强烈，仿佛一切都是按照她最想要的那种结局来安排的。 　　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沈令燃，于是上苍给她安排了和沈令燃一样的家庭；她想和沈令燃在一起，于是上苍安排了沈令燃和沈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一切的巧合，竟然都这么完美。 　　然而，这世界千变万化，毫无规律可言，哪里又有什么巧合。 　　她所以为的巧合，不过是深爱她的那个男人，专门为她创造的一座永无岛。 　　仅此而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