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她这杯烈酒》 作者:抹青丝 第1章 初遇   夜黑,月缺一角。   巷子里,龚煦被两个男人堵在墙角。   蹲着的男人叫刘强,他用手拍了拍龚煦的的脸,“三天后,带着钱到这个地方,嗯?”就着朦胧的月光,刘强看见指腹上沾着的血,他嫌弃地把手在龚煦的白色卫衣上蹭了几下。   站着的男人叫周光,他一脚踹到龚煦搭在地上的小腿,吼道:“你他妈听见没有?”   龚煦眉头皱了一下,崩着双唇,依旧一声不吭,隐忍的愤怒在他低垂的眼里翻滚。   刘强看着他那股想反抗却又隐忍的劲儿,嗤笑一声:“别逼着我去你们学校堵你!”   龚煦双睫微颤,胸腔的起伏,让他的嗓子眼涌出一股血腥,紧抿的双唇被逼着松开,细碎的雪沫被咳嗽带出来,将他胸前的白色卫衣染了斑斑红点。   两个男人转身,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嘶哑的一声:“我没钱。”   龚煦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眉骨受了伤,嘴角有血,因为压着情绪,他嗓音又低又沉。   他下颚线绷得紧,微长的刘海垂着,戳到了他黑密的睫毛上,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重复:“他的赌债,我没钱再帮他还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缓缓走回来,一步步朝他逼近。   “赌债?”刘强走到他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嘲弄地勾唇讥笑:“我什么时候说是赌债了?”   龚煦的下巴被男人的手劲架着,被逼与他对视。   刘强咧开嘴角:“你父亲从去年就已经开天窗了,”怕他不懂,刘强甩开龚煦的下巴,用手指在他的手臂上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解释:“打针,知道了吧?”   龚煦全身僵硬了一下。   “强哥,别跟他废话,不给他点苦头吃,他都不知道怕!”话落,周光一脚踢在了龚煦的小腿肚上,龚煦单膝跪地,他刚想再站起来,周光的一记重踹,落到了他的小腹上,龚煦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周光是练家子,只几脚,就让龚煦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他脸上沾了灰,嘴角又带出了血。   巷子外,路灯亮得晃眼,路斯越挽着闺蜜顾鸢的胳膊,高跟鞋在道板砖上哒哒作响:“难怪今晚约你,你答应得这么爽快!”   顾鸢垂头低笑:“你之前找我,我不是也都出来了吗。”   “嘁,你自己算——”   突然几声犬吠声传来。   跟在两人身后的保镖刘全突然快步上前,挡在了两人身前。   路斯越把他推开。   顾鸢顺着声音往巷子里瞧:“那儿的灯怎么又坏了?”巷子里很黑,她站住脚往里张望两眼,看不清里面,但能听见除了狗吠声之外还惨杂了其他的声音。   突然的一声惨叫,让顾鸢心里咯噔一下,路斯越忙把顾鸢往身后揽了揽,“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顾小姐,周先生交代了——”   顾鸢做了个嘘的手势,保镖刘全噤了声。   路斯越走到明亮的路灯下,她站在光里,往巷子里看,可头顶的光照不进巷子里。   而龚煦,倒在碰不到光的阴暗里,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的脸。   他吐出一口血,嘴巴张开,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来。   犬吠声消停了。   路斯越一个扭头,看向正在打电话的顾鸢:“你干嘛?”   “报警啊!”   路斯越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主,她就要伸手去夺顾鸢手里的手机,却被顾鸢抬手挡住。   “仗着老公是警察了不起啊!”路斯越剜她一眼。   报完警,顾鸢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刺耳的警笛声骤响。   医院急诊室里   楚一鸣抱着胳膊看躺在病床上的龚煦,从他站着的角度,能看见龚煦那黑得过分的睫毛,右脸颊上方颧骨处浅咖色的小痣被一滴干掉的血盖住。   楚一鸣叹声气:“你不是在拳馆打工的吗?都不学几招留着自卫?”   龚煦那张俊俏脸的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奶气,但却一点儿也不娘,他不说话,眼底的暗淡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阴郁的气息。   “这要不是有人报警,我这以后是不是都见不着你了?”说完,楚一鸣拉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龚煦终于开口了,“他们不会把我打死的。”他脸上是自嘲的笑,把他打死了,那些人就找不到人还钱了。   楚一鸣不用问也知道,“又是你那个爹?”他说的爹是指龚煦的父亲,“他又去赌了?”   龚煦眼神晃了一下,那个男人真要继续赌就好了,可他却碰了比赌博更可怕的东西。   楚一鸣屈着他的那两条大长腿,问他:“这次又是多少?”   龚煦沉默了片刻,说:“五万。”   “五万……”楚一鸣冷笑一声:“他还真是把你当印钞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上星期刚发了工资,”他打开微信,把刚焐热没几天,还没舍得花的钱全转给了龚煦:“帮不了你多少,”他抬头,突然想起来:“上星期给你介绍的活,你接了没?”   龚煦点头。   “就你那技术,来钱不比我在酒吧打碟快啊!”   龚煦看了他一眼:“以后别给我介绍那种活了。”   “怎嘛?”楚一鸣瞪他:“嫌钱少啊?”   “不是。”钱不少,十分钟不到就能搞定的事,对方出手就是两千。但是让他干的事不是很光彩,是让他侵入对方的电脑偷照片。他把那些照片考进U盘的时候,设置了一种程序,U盘里的照片只能看一次,再次打开的时候会自动闪退。   楚一鸣问他:“你那还有多少?”   龚煦想了想,说:“五千左右吧。”两个月前,他给他那个爹还过一次。   他不仅要打工挣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要给他那个爹填无底洞,“一鸣,你说——”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虽是在问楚一鸣,但更多的是自言自语:“就因为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所以就要给他还一辈子的债吗?”   楚一鸣呵呵两声:“你流的血早就够还他的了!”   当晚,龚煦就出院了,因为他没有时间在医院养着,也没有钱在医院里耗。   他还要想办法去筹钱,要去填那个没完没了的无底洞。   缺了一角的月躲进了浓云里,只露出了淡淡朦胧的光,秋风嚣张,卷着地上的梧桐落叶在舞,让有些年头的五层居民楼更添萧瑟。   龚煦蹲在出租房的地上,把脏掉的白色卫衣泡在刺鼻的84消毒液的盆里,用指甲一点一点搓着那斑斑血点。   豆大的眼泪滴在他手腕上,他抬手把眼泪擦掉,然后将白色卫衣洗干净,可以漂白的84消毒液把他的白色卫衣漂得比新买的时候还要白。   纵使夜色昏暗,可此时的长安路风标街,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照亮,宛如白日。   这里,与龚煦住的那栋陈旧居民楼是两个世界。   位于风标街路口最显眼的蓝鼎会KTV,一共八层,一楼是酒吧,二楼是KTV包厢,三楼是洗浴中心和一些娱乐项目,四楼是办公区域,五到八楼是客房。   “顾总、路总。”   “顾总、路总。”   ……   顾鸢和路斯越在一楼的酒吧卡座里坐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引了好些人过来打招呼。   蓝鼎会虽然顶着KTV的名号,但里面什么娱乐项目都有。   顾鸢是这家店的老板,路斯越上两年也入了些股进去。   负责酒吧管理的王显王经理梳着锃光瓦亮的发型,端着两杯酒走过来。   “顾总、路总。”   路斯越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在抽电子烟,蓝莓味儿的,味道不呛鼻,她拿着红色电子烟笔在桌子上敲了敲:“放着吧。”   顾鸢的性子和路斯越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她生了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就这么挺着笔直的背脊一老本整地坐在沙发里。   “那顾总和路总有需要再叫我。”   路斯越朝他摆了摆手,顾鸢垂着眸没说话,王经理很识趣地退下了。   顾鸢盯着腕上的手表表盘,路斯越瞥了一眼,嘁声道:“你是望夫石吗?”   顾鸢嘴角弯了弯,没说话,用指尖碰了一下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了,上面除了一男一女的亲密合照之外,并没有顾鸢想看见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提示。   也对,她从下午接到男朋友周砚的电话后,就把手机的震动模式调成了响铃加震动,她不会错过他任何一个电话和信息。   路斯越喝了口酒,呛喉的烈将她口中少量的蓝莓味冲淡了:“他有跟你说几点回来吗?”   顾鸢摇头:“他只说了今晚。”   “今晚,”路斯越笑:“这马上都快十一点了。”   顾鸢起身,眉眼如画的她,此时神色带了些慌:“斯越,我想先回去了。”路斯越八点找的她,她已经出来快三个小时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闺蜜要走,路斯越当然要送,可顾鸢不让,她知道路斯越是个玩心很大的人:“你玩吧,有刘全呢。”   此时的刘全,人虽然坐在吧台的转椅上,但目光一直是盯着顾鸢这边的。   路斯越朝刘全招了下手,刘全立马跑过去。   “你把她送回去。”路斯越把手里的电子烟头旋转缩回烟杆。   顾鸢走了两步,回头,叮嘱:“你也别玩太晚。”   “知道了,”路斯越朝她摆手:“有事给我电话,”她说着笑了,带了几分玩味:“周砚要是没时间陪你,”她挑了下眉,打了个响舌:“我陪你。”   顾鸢回了她一个温婉的笑:“不正经。”   悦澜湖山是个很高档的公寓,物业管理严格。   刘全把顾鸢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才走。   乌云遮月,万籁俱寂,风声呼啸。   顾鸢在客厅的沙发里坐着等到了凌晨一点,周砚还是没有回来,她手里握着电话,屏幕上是周砚的电话号码,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在执行任务,就一直没打。   一点半,顾鸢等得着急,就出了家门,到了单元楼门口等。   她站在透亮的路灯下,秋风裹着她的针织线裙,把她的裙角掀起,她抱着双臂,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片香樟绿叶落到了她的鞋面上,她弯腰,把叶子拂去,再起身的时候,她抬头,看见十米开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走来。   “周砚。”是她的周砚。   趔趄地走在红绿石板路上的周砚闻声抬眼,白晃的路灯打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熟悉的声音让他那双无神而恍惚的眼里凝了一丝光彩。   他声音低而沉,朝着她的方向喊了一声:“鸢鸢。”   跑到他面前的时候,顾鸢才看见他脖子上的血,她的手发抖地抬起来,却又不敢碰他的脖子,她声音发颤,眼眶瞬间湿了,“是哪里受伤了?”   顾鸢往他的身上看,这才看见他黑色的外套的肩膀上有几片深色,风裹着淡淡的血腥,往她的鼻腔里钻。   “我们去医院!”顾鸢点开手机屏幕就要给刘全打电话。   周砚按住她的手,嗓子又低又哑:“不用去医院。”他想抱她,可身上太脏了,除了他的血还有别人的血,他抬着手臂,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脱了。   他抱住她,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里,声音很无力:“对不起鸢鸢,我回来晚了。”又让她等这么久。   他的头被棍子击中,白色的T恤后背被血浸湿,神经像锋利的针尖,让他整个人有点恍惚,他把身体的重量移了一些到顾鸢的身上。   “鸢鸢,让刘医生来。”刘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也是市医院的外科一把刀。   顾鸢应他:“好。” 第2章 他的最强领域   一场秋雨一场寒。   翌日,蒙蒙细雨淅淅沥沥了一天。   傍晚,龚煦跟着楚一鸣去了他打碟的酒吧——蓝鼎会KTV。   一楼酒吧人很多,气氛很热,龚煦没穿外套,身上是一件白色卫衣,里面就穿了一件白T。   楚一鸣指着舞台左面的方向:“我平时就是在那儿打碟。”   龚煦是第一次来酒吧这种地方,他平时下了课就忙着打工挣钱,哪里会有闲工夫和闲钱来这种地方消遣。   楚一鸣拍了拍他的肩:“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经理。”   龚煦拉住他:“要是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他知道楚一鸣的狗脾气:“你别和人家杠上。”   “我知道。”   楚一鸣去找经理支工资去了,龚煦就在吧台边等。   一个穿着性感低月胸裙的女人在龚煦旁边的转椅上落了座,眼神时不时地在龚煦的脸上放肆流转。   刺鼻的香水味让龚煦往旁边挪了两步。   他生了一张干净秀气的脸,又爱穿白色,一身大学生的装扮,与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女人晃着手里的红酒杯,用很勾人的声儿问他:“帅哥,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龚煦只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向刚刚楚一鸣去的方向。   一楼走廊最里面的休息室,王经理在喝茶叶水,他拧眉抬眼:“支多少?”   楚一鸣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主:“四万。”   王经理把喝进嘴里的茶叶吐进了杯子里,笑道:“你一个月工资多少来着?”   楚一鸣看他还把到嘴的茶叶吐回去,觉得恶心,他咳了一声:“八千。”   王经理觉得好笑:“你这是要提前预支小半年的工资啊?”他上下打量着楚一鸣:“怎么,缺钱花啊?”他给他指了条道:“去二楼的包厢啊,那一个月可是上无止境啊。”   楚一鸣知道他的意思:“行,经理既然不同意,那我就去对面的蓝鸥借吧。”蓝鸥也是一家KTV,和蓝鼎会对着干,去年直接把原名『欧上KTV』改成了『蓝鸥KTV』,这关系,明摆着了。   王经理睨他一眼:“什么意思?你在我这吃饭,还跑蓝鸥喝汤?”   楚一鸣拿着劲儿:“以后就不在您这吃饭了。”   “哟呵,你——”   休息室的门猛地从外面推开,王经理的话被打断,他朝门口吼道:“你他妈不会敲门啊!”   推门的人很慌张:“经理,4楼的监控视频突然全都黑屏了。”   王经理从椅子上站起来,莫名地结巴了:“那、那你去找二楼的张经理啊!”他为什么会结巴,因为顾总的男朋友说过,监控视频很重要,具体为什么重要,他也不知道。   “张经理说来找你。”   王经理:“……”吗的,平时一天到晚对着电脑吃鸡,敢情除了吃鸡,屁都不会了。   王经理丢下楚一鸣,跟着刚刚的男人出了门,往四楼去。   楚一鸣眸子一转,也跟着跑了出去。   龚煦正在吧台边等得着急,楚一鸣急匆匆跑过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回跑。   楚一鸣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边被他拽着跑,一边问:“你带我去哪?”   楚一鸣扯着嗓子:“带你去挣钱!”   四楼是办公区域,电梯需要员工刷卡或者按入指纹才会往上升,楚一鸣干脆拉着他去走楼梯。两人刚出安全通道大门,就被两个保全拦住了。   楚一鸣解释:“不是说监控坏了吗,我这个朋友可是电脑高手!”   两个保全像人肉墙似的堵在他们面前打量着他们,其中一个人对着耳麦小声说了句什么,半分钟后,保全朝他们歪了下脑袋:“你们跟我来。”   监控室在走廊的最西面,里面一共14台电脑,此时除了房间里的灯是亮着的,所有的电脑屏幕上全部是黑色的背景,一只墨绿色的蜥蜴在爬。   看得楚一鸣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龚煦一眼就认出来:“是lizard病毒。”   王经理和张经理走过来,都在打量龚煦,王经理问楚一鸣:“这是你朋友?”   “那是,”楚一鸣老自豪了:“我们家龚煦可是代表我们学校参加过ACM拿了奖的!”   王经理不懂什么是ACM,只想知道:“刚刚你朋友说这是什么玩意,能解决吗?”   龚煦问:“主机在哪?”   王经理指着最边口一台:“那。”   龚煦刚要抬脚,胳膊被楚一鸣拉住了,他问王经理:“王经理,咱可得先把价格谈好咯。”   王经理还以为他说的是支工资的那茬:“你刚刚说的预支,行,我同意了,回头就给你批掉。”   “不不不,”楚一鸣撇嘴,竖着食指在王经理面前晃了晃:“刚刚预支工资的事,就当我没说,”他指着那十几台多台电脑:“你知道从外面请人来,得多少钱吗?”   王经理摇头。   楚一鸣也不知道,但他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龚煦看了楚一鸣一眼,觉得他要五万块贵了,虽说lizard病毒挺难解的,但是对他来说估计也就20分钟的事儿。   王经理脑门充血:“50万?你们怎么不去抢?”   楚一鸣和龚煦对视一眼,龚煦就要开口,身子被楚一鸣往身后一揽:“都是老熟人了,外面是这个价,我是咱蓝鼎的员工,怎么说也会给你打个折啊!”   王经理拿眼尾睨他:“打几折?”   楚一鸣咂了咂嘴:“五折的话就是25,不好听……”他装作一副吃亏了的模样:“就20吧。”   王经理拿眼神问旁边的张经理,张经理立马移开眼神。   王经理在心里骂了句狗娘养的。   他拿出手机:“这事我做不了主。”他得请示顾总。   谁知,顾总的电话没人接,王经理琢磨了一下,又给路总打了个电话。   电话嘟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路斯越正睡觉呢,美梦被吵醒,就很烦:“放!”她留了面子了,不然就说有屁快放了。   王经理小心翼翼地请示:“路总,四楼的监控中了病毒,所有的电脑都黑屏了,我这边刚找了个专——”   “这事都要问我,那要你们这些经理是干嘛吃的?”   “路——”   “嘟嘟嘟……”   王经理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呵呵道:“修吧修吧,不就20万吗,我们路总有的是钱。”上次,他老婆来找他,看见了路斯越手提的包包,说那个包估计要40万。   一个包就要40万,吗的,他一条命估计都没那个包值钱。   龚煦花了16分钟把lizard病毒给解了,14台电脑恢复正常。   王经理去财务室了,龚煦和楚一鸣在财务室门口等。   约莫五分钟的功夫,王经理出来,指着龚煦:“你,进来签个字。”   龚煦进去,签了字又出来,对楚一鸣说:“我总觉得这样不好。”有一种敲诈人的感觉。   楚一鸣刚要开口,王经理出来了,手里拿着张支票出来,递给龚煦。   龚煦正犹豫着,支票被楚一鸣接到手里:“谢谢王经理了啊!”   王经理哼唧一声,转身往电梯口走。   此时已经是晚上,下了一天的雨停了。晚风吹着路边的树,落叶窸窸窣窣地响。   两人站在街口处,楚一鸣把支票塞到龚煦手里:“明天去把钱取了,赶紧给还上。”   龚煦看着支票上的大写金额,低着声儿说了句:“谢谢。”   楚一鸣大大咧咧的:“都是兄弟,别跟我说那两个字!”   楚一鸣的家庭条件,龚煦也知道,今晚要是没有楚一鸣的帮忙,他也解不了这个急:“这钱,咱俩一人一半。”   楚一鸣唏嘘一声:“你自己留着吧,我要是缺钱了跟你说。”他打了个顿:“就是不知道,这钱能解你几次急。”   龚煦看了眼周围,走近他一步:“一鸣。”   楚一鸣见他吞吞吐吐的,不由得问:“怎么了?还有其他的事儿?”   龚煦沉默了十几秒了功夫,开口,脸上是自惭形秽:“他在吸毒。”   “吸——”楚一鸣捂住了自己的嘴,看了眼刚刚过去的一个男人,凑近龚煦,压低了声儿:“吸毒?”   龚煦点了点头。   楚一鸣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听谁说的?你看见了?”   “是昨天,”龚煦哽咽:“昨天打我的那两个人说的。”   楚一鸣舔了舔唇,原地转了两圈才定住脚:“那这钱,你不能给。”   龚煦抬眼看他。   “还了就真的没完没了了。”楚一鸣抓了把头发:“你劝劝他,让他去给戒了”   龚煦昨晚也这么想过,可是——   “他怎么可能听我的劝。”   “那就举报!”楚一鸣表情很认真:“把他送进去,强制地给戒了!”   龚煦踌躇了一会儿的功夫,脸上很纠结:“我想想吧。”那个人毕竟是他法律上的父亲,儿子举报父亲,说到底,他还是有点不忍心。   楚一鸣把手臂搭他肩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断而不断,必有后患。”他拍了拍他的肩:“这么做,也是为他好,你好好想想。”说完,他看了眼时间:“我得回去上班了。”   龚煦点了点头:“你去吧。”   楚一鸣背过身,走两步,回头:“龚煦。”   龚煦转身。   楚一鸣手握成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兄弟在这呢!”   龚煦眼眶一热,抿着唇,重重地点头。   夜半,风刮得很凶。   龚煦站在寝室阳台,仰头看着沉沉夜幕,他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些年那个人带给他的灰暗过去。   他已经忘记了他少年时的样子,但他记得很多个课间,周围同学的喧嚣犹如一阵阵放肆招摇的风,那是他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   龚煦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只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父亲花钱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在他刚出生没多久,母亲就扔下襁褓里的他跑掉了。   他自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身体不好,在他高三那年生病去世。他升级优异,高分考进了这座城市的大学,学了他最感兴趣的专业——计算机。   龚煦对计算机编程的兴趣得益于他初中的班主任刘老师的爱人,刘老师爱人是大学计算机教授,龚煦因为长相乖巧,成绩又好,很得刘老师的喜欢,所以刘老师经常在周末的时候让龚煦去她家吃饭,而刘老师的爱人也因此给他当了好些年的免费计算机老师。   谁知,就在去年年初,那个从来都对他不管不顾的父亲来到了这座城市,他出现在龚煦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拿一万块钱给我用用。” 第3章 承诺   就在去年年底,那个从来都对他不管不问的父亲来到了这座城市,他出现在龚煦面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拿一万块钱给我用用。”他不是在问他有没有钱,而是直接伸手问他要。   要得自信满满,要得理直气壮。   可他只是一个穷学生,除了拼命学习获得奖学金,他还要打工挣生活费。   风还在刮,龚煦转身回了寝室里,室友们都睡得很沉,他躺回床上,隐隐的呼噜声传来,龚煦闭上眼,这个时间,是不是只有他一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当然不止他,这个点没睡的还有路斯越。   她昨晚在蓝鼎会玩到凌晨四点,回到家倒头就睡了,睡到傍晚被王经理一个电话吵醒,挂了电话后,她又继续睡,一直睡到十点,眼下,她正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鬼片呢。   “拍的都是什么垃圾玩意儿!”路斯越是个沉迷鬼片的重度患者,吓人指数低于四颗星,都入不了她的眼。   路斯越扔了手里的遥控器,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年纪大了,不服老都不行,想当初她20岁的时候,连熬三天三夜都不在话下,如今呢,熬了半宿,就得补一天的觉。   哦,提一嘴,路斯越今年二十有七了,她已经把自己列入了大龄女青年的队列里。   大龄女青年趿拉着脚上的可爱小猫咪毛绒拖鞋,去厨房找吃的,偌大的厨房里,就找到一桶泡面。   有泡面,还没有热水,她也懒得烧,直接倒了冷水进去,然后放进微波炉。   “叮~”   路斯越撕开调料包,倒进去,搅了搅,原本她只打算吃几口就草草了事了的,毕竟她年龄大了,要保持身材,不然会长小肚子,可吃着吃着就没停住……   一桶面就这么被她吃完了。   罪恶感冲上脑门,路斯越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自言自语:“对不起你啊!”   半小时后,路斯越拿了条毛巾进了她的『健身房』。   说是健身房,其实里面就一台跑步机,跑步机旁边的一张蓝色瑜伽垫都落了灰,去年的时候她买了两个,一个送给了闺蜜顾鸢,一个就躺在那,躺尸快一年了。   如今,顾鸢都练到了空中瑜伽了,而她,还停留在只会打坐的阶段。   也难怪,路斯越从商五年,是个急性子,急性子的人哪来的耐心练瑜伽。   从商五年的路斯越跟老爷子要了7天的年假,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她就要滚回路氏上班了。   翌日,太阳出来了,金黄色的光铺天盖地撒下来。   第8点25,路斯越顶着一张精致妆容的脸,梳着对公万年不变的的中分发型出现在路氏集团门口。她头发很顺,扎成一缕从后颈处垂下来,白色西装加黑裙把她霸道女总裁的气势抬得很足。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砸在路氏集团大厅的大理石地砖上。   “路总好。”   “路总好。”   “路总好。”   路斯越面无表情穿过大厅,走到专属电梯门前,把指腹按在了电梯的识别钮上。   路斯越的总裁办公室在顶层32楼,一整层就只有她一个人,高处不胜寒说的就是她。   办公室的装修是大气的灰色系,简单,但昂贵。   七天假期过得她黑白颠倒,路斯越一进办公室就连打了两个哈欠,生理眼泪都被哈欠带出来了。   蒋秘书从31楼的秘书办上来,他在外面敲门:“路总。”   “进来。”路斯越把白色西装脱掉,扔在了沙发上,她今天在白色西装里穿了一件黑纱衬衫,露出影影绰绰的黑色胸衣,很欲。   蒋秘书三十七岁,个子很高,长了一张舒服脸,他别开眼,没有让视线落在路斯越的身上:“路总,还是老规矩吗?”   路斯越坐到老板椅上,双手张开往后躺靠,眼神虽然很淡,却透着一股野劲儿:“你都说了是老规矩,还问?”   蒋秘书想自己掌掴自己:“好的路总。”转身的那一瞬,蒋秘书又在心里告诫自己一遍,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是一弯锋利的刀,迷人,但致命。   只可远观,切不可亵玩。   当然,以他的身份,还亵玩不了路斯越。   待路斯越把一杯黑咖啡喝完,蒋秘书抱着一摞文件进来:“路总,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   路斯越没说话,扬着下巴让他把文件放下,蒋秘书放下文件,出去了。   她没立即去看堆积着的需要她签字的文件,而是给顾鸢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干嘛呢?”路斯越脱掉脚上的高跟鞋,赤着脚走到落地窗边。   她习惯在办公室里赤脚。   “在煲汤。”电话里,传出瓷具碰撞的清脆声。   路斯越咯咯地笑:“男朋友一回来,你就变成小厨娘了?”   顾鸢被她打趣惯了,也不生气:“不是,周砚受了伤,我想给他煲点汤养养身子。”   “受伤?”路斯越收起玩味的笑:“怎么受伤了?严重吗?”   顾鸢说不严重:“就是后脑勺被棍子锤了一下。”   “后脑勺?”关乎闺蜜的幸福大事,可不能马虎,路斯越问:“医院怎么说?”   电话那边是砂锅盖子盖上的声音:“没有去医院,不过我让刘医生来处理了,”顾鸢出了厨房,越过客厅,往卧室去:“没什么事,你别担心。”   路斯越担心的才不是周砚的伤,她只是担心周砚的伤会影响顾鸢下辈子的幸福:“我上午也没什么事,过去看看。”毕竟伤的是后脑勺,可大可小。   “你要是没事就过来,要是忙就算了。”   路斯越瞥了眼高高一摞的文件:“我有什么好忙的,在家等着,我也过去喝碗汤。”   顾鸢在门口挂了电话才拧开卧室的门把。   卧室里的窗帘紧闭,但天花板一圈的射灯开着,昏黄的射灯打下来。   床上,一个男人侧着脸趴在枕头上,后脑勺的位置贴着纱布。   周砚听见声音,睁开眼,他上身没穿衣服,欠了身子坐起来,肩上的毯子滑下去,露出了精硕的胸膛,他伸出一只胳膊,朝顾鸢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顾鸢走过去,脱掉鞋,上了床,坐他旁边,把他垂在额头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问他:“饿不饿?”   顾鸢生了一张温柔脸,声音也柔得出水。   周砚呢,眼窝很深,鼻梁很挺,嘴角上翘,笑起来有点颓有点坏,是那种会让人误会的风流脸。   他把脸凑过去,在顾鸢的红唇上啄了一口,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怎么起这么早?”他知道顾鸢有睡懒觉的习惯,正常情况下,她都是上午九点半才会醒。   九点半是顾鸢的生物钟,但周砚受了伤,就是特殊情况,她昨晚特意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   “我给你煲了枸杞鸡参。”顾鸢不会做饭,只会煲汤,为了周砚,她学会了煲各种各样补身体的汤。   周砚刮了下她的鼻子,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眼睛里:“六点起来就为了给我煲汤?”   周砚看顾鸢的眼神和看其他人的眼神不一样,他看别人的时候很少去盯着对方的眼睛瞧,除了审犯人的时候,但对顾鸢,他连说一个字都会盯着她的眼睛。   顾鸢爱他看她时眼里的炙热,像会酌人喉的烈酒。   他们在一起两年了,可顾鸢还是会脸红,她红着脸垂下头,“嗯”了一声。   周砚爱她脸红的样子,他掀开被子,都没怎么用力,就掐着她的腰把顾鸢抱到了腿上:“今天没事,陪你去街里转转。”   可他的头还没好,顾鸢不放心:“就在家呆着吧。”对她来说,只要和他在一起,在哪都无所谓。   周砚冲她摇头,“好不容易有一次假,你不想我陪你去看看电影吃吃饭,做一些情侣之间会做的事?”   顾鸢当然想,“那你把汤喝了,我们再出门。”   “好,”周砚单手搂着她,把她的腿缠他腰上,他撑着床垫下了床,进了卫生间。   顾鸢突然想起来:“你穿衣服,等下斯越会来。”   卫生间空间很大,浴台就有两米长,周砚拿了条毛巾搭在浴台上,把她放上去,然后去挤牙膏:“她来干什么?”   “我跟她说你受伤了,她说来看看你。”顾鸢接过他挤好牙膏的牙刷,开始给他刷牙。   周砚很喜欢她给他做这些,顾鸢给他刷牙的时候,周砚就一直盯着她的脸瞧。   刷完了牙,周砚怕水溅她身上,就去了另一个水龙头下洗脸。   周砚正喝汤的时候,路斯越来了。   顾鸢领着她进了餐厅,“你先坐。”她去厨房拿碗。   路斯越拉了把椅子坐下,懒懒地靠着椅背,挑着眉看对面的周砚。   周砚垂着眼皮喝着碗里的汤,漫不经心的语气:“多谢关心。”   路斯越看他受伤,心情不错,笑了声,痞里痞气地回了句:“不是很能打吗,怎么还能被棍子干到头?”   周砚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只盯着碗里的汤:“你不是个女人吗,怎么穿个高根鞋还能崴到脚?”   上个月,路斯越因为高跟鞋鞋跟太高,把脚给崴了,一个多星期才好。   路斯越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她在周砚这,很少能讨到便宜。   顾鸢拿了个碗从厨房出来,把汤里面的参根漂到一边,给路斯越盛了碗纯汤。   路斯越刚刚吃了瘪,心里有点不痛快,她也给周砚找不痛快:“天天累死累活的,一个月挣的那两个钱够给顾鸢买个包吗?”   顾鸢皱眉咳了一声。   路斯越瞥她一眼,收了声。   “啪啦”一声,周砚把碗里的勺子撂出了响。   路斯越心里咯噔一下,顾鸢忙拉了拉周砚手臂上的白T一角:“斯越没别的意思。”   路斯越看不惯顾鸢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就那意思,”她也撂下了手里的勺子:“放着那么大的家业不去继承,跑去干个缉毒警,”她看向顾鸢:“你自己算算,一个月30天,你能见他几天?”   顾鸢知道路斯越是为她说话,可她也知道做缉毒警是周砚最喜欢做的事。   “斯越,我喜欢他做警察,”她眼眶发热:“你知道的,我从小就喜欢警察这个职业。”   路斯越:“……”她只知道顾鸢小时候喜欢看交警站在马路中间指挥交通。   汤也没心情喝了,路斯越从椅子上站起来:“公司还一堆事呢,我先走了。”吗的,早知道就不来了!   顾鸢把路斯越送到门口。   “对不起啊,”路斯越也就只会在顾鸢面前低头:“给你找不快活了。”   “没有,”顾鸢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她笑着抬手摸了摸路斯越一丝不苟的发顶:“什么时候,也能有个好男人来心疼心疼我们的小越越呢?”   路斯越被她的语气逗笑了:“去你的,”她抬着下巴扬了一下:“进去吧,我走了。”   “嗯,”顾鸢朝她摆手:“路上慢点。”   关上门,顾鸢的手在门把上停留了三秒,轻轻吐出一口气,往餐厅去。   餐厅里没人,顾鸢去了客厅,周砚正垂着头靠在沙发里。   “周砚。”顾鸢走到他跟前。   周砚抬头,眼睛盯着她的眼睛:“鸢鸢,”他吞咽了一下,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他腿上,他把顾鸢的手握在手里:“我知道我陪你的时间很——”   顾鸢抽回手,捂住了他的嘴:“不要说这些。”   虽然周砚的嘴被堵上了,可他还是说了句:“对不起,鸢鸢。”   顾鸢把手松开,抱住他:“我喜欢在家里等你。”撒谎,哪有人喜欢去等一个人。   “可我不喜欢你受伤。”他受伤,她会不喜欢他做警察。   “所以你要保护好自己。”那样,她才能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他的工作不是一个高危职业。   周砚把她抱紧一些:“好,我答应你,”他用了些力去吻她的颈窝:“还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吗?”   “记得。”   周砚与她拉开些距离,双手捧着她的脸,眼里光亮灼灼,“我会说到做到。”   顾鸢笑着点头。   他们在一起的第9天,周砚拉着她的手,对她说:“顾鸢,我喜欢做缉毒警,但我也喜欢你,”他在周家大门口的路灯下吻她的额,对她许诺:“再给我五年,三十岁,到了三十岁,我就脱下警服去娶你。”   如今,距离那一天,还有三年。 第4章 路总很野   龚煦站在郊区外的一个大杂院里,红砖墙边堆满了塑料瓶和废纸箱,他踩着裂了缝的水泥地,走到靠西的一间屋子,敲了敲门。   连敲了几下门,门开了,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门里侧,男人眉眼和龚煦有三分像,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   他就是龚煦的父亲,龚万强。   龚煦没有喊他,他站在门口,能闻见屋子里难闻的气味。   龚万强对他的到来很吃惊,“你、你怎么来了?”他的脸上除了诧异还有惊慌。   龚煦擦过他的肩,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连个凳子都没有,天花板很矮,四个角都有蜘蛛网。   龚煦站在桌子边,看见了一张发黄的报纸下露出的小半截针管,他没有拐弯抹角,声音很低,带着颤:“去把毒戒了吧。”他今天来,是来好言相劝的。   龚万强的脸上先是一惊,但转瞬即逝:“你听哪个王八羔子胡扯,我怎么会碰——”   龚煦掀了报纸,指着那针管:“那这是什么?”   龚万强一步跑过去,把针管抢到手里,往裤子口袋里塞:“没、没什么。”针管的针尖没有盖子,针尖戳到了他大腿上的肉,他眉头皱了一下,强装镇定:“我这屋里什么破烂玩意没有?”他嘟嘟囔囔地掩饰:“一个针管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眼神闪躲,不敢看龚煦。   “你要是不去,我就举报你!”   一听说龚煦要举报他,龚万强梗着脖子咋呼:“你敢!我是你老子!”   龚煦看着他,觉得好笑,“老子?”他反问道:“那你有把我当作你的儿子吗”   龚万强自知理亏,但强词夺理:“那、那我也是你老子,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   就因为身上留的是他的血,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生而不养,没有尽过一天当父亲的责任,却反过来要他赡养吗?   好,赡养,可以,没问题,每个月除了给他生活费,他还要负担他的赌债,如今,还要拱他吸毒吗?   别人的父亲也是这样对自己的孩子吗?   “不去是吗?”   龚万强继续梗着脖子瞪他:“有本事你就去举报我!”他大言不惭:“那别人就知道你、你有一个吸毒的老子!”   龚煦就知道今天这一趟是白跑,他盯着龚万强看了十几秒的时间,丢下一句:“随你,”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住脚,没有转身:“你要是不去,以后就休想从我这得到一分钱。”   龚万强恼了,追出来,对走到院门口的龚煦扯着嗓子骂:“你、你个王八羔子,给我钱,是你该的!”他继续骂骂咧咧:“没我,哪来的你!”   天高云淡、秋风凉爽,可龚煦只觉得心里乌云团团,压得他一颗心往见不到光的阴暗里坠。   晚上七点,周砚和顾鸢逛完街吃了点小吃后就去了蓝鼎会。   刚坐进卡座里,顾鸢的电话响了,她看了眼手机屏幕,挂断,然后起身对周砚说:“我去下卫生间。”   周砚要陪她一块。   顾鸢把他按回沙发里:“马上就回来了。”   一楼是酒吧,人多,虽然是顾鸢的地盘,可周砚还是很小心:“那你注意点。”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放任她一人是一回事,在她身边了,他就不会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动一根毫毛。   顾鸢去了女卫生间,待最后一个女人出去后,她把门从里面反锁,拨了电话过去。   “刚刚有点事,你说,”她眸里的光很淡,问电话里的男人:“是左撇子吗?”她站在水池边,手指划剌着大理石台面,她今天穿了最温柔的杏色,用最平铺直叙的语气,说着让人不寒而栗的话:“那就把右手废了吧。”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顾鸢“嗯”了一声回道:“废了之后送去警局,”她稍稍压低了声音:“他不是碰那玩意儿吗,那就让他以后再也碰不了。”   挂上电话,顾鸢将手机收起来,按了洗手液在手心里,她双手交叉揉搓,泡沫被水一点点冲刷干净。   再回到卡座的时候,顾鸢看见路斯越坐在吧台边上,“周砚。”   顾鸢指着吧台的方向:“斯越来了,我过去跟她打声招呼。”   周砚站起来:“我跟你一块。”他不是个小气的男人,他和路斯越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认识顾鸢之前,周砚就见过路斯越,两家的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都是一个部队的。   顾鸢笑着挽上他的胳膊:“好。”   吧台边上,一个男人正邀路斯越喝酒呢,男人把袖子捋起来,故意露出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   路斯越装作吃惊状:“哇,你的手表看着好贵哦!”   男人舔了舔后槽牙,一副这算什么的表情:“带着玩儿的。”   路斯越继续扮不懂:“得好几万吧?”她知道那块表要十好几万。   “小妹妹,”男人歪着头,冲她笑:“不懂了吧,”他不再是刚刚不值一提的表情,此时的脸上带着几分炫耀:“够你买一辆车的。”   路斯越在心里嗤了一声,脸上却是惊羡的表情:“够我买什么样的车啊?”   “MINI,喜欢吗?”   路斯越眼里在放光:“喜欢啊,那你给我买吗?”   男人把一杯烈酒推她面前,伸了脖子凑她耳边:“那要看你今晚的表现了。”男人手开始不安分起来,就要揽上路斯越的肩。   路斯越歪头瞥了一眼,嗤笑,把风衣口袋里的车钥匙好不怜惜地扔他面前。   男人在见到钥匙上的翅膀logo时,脸绿了。   路斯越开的是欧陆。   站在路斯越身后的顾鸢没忍住,掩嘴笑了。   每次来蓝鼎会,顾鸢都能看见路斯越撩人又打人脸的一幕,她是看习惯了,可周砚看不惯,周砚压着声儿对顾鸢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少来这里。”他不是不放心顾鸢,他是不放心其他的男人。   顾鸢的气质是和酒吧这一类的娱乐场所格格不入的,可偏偏顾鸢就开了这家娱乐城。   男人觉得丢了面子,离开屁股下的转椅去了舞池,路斯越觉得无趣,刚起来转身,就看见了周砚和顾鸢站她身后,酒吧人多,嘈杂,路斯越都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人。   周砚因为后脑勺贴着纱布,所以今天出门戴了个鸭舌帽,他不好好戴着,把帽檐卡在脑后,配着他那张风流脸,就像个痞里痞气的小流氓。   路斯越歪着嘴角呵呵笑:“哟,这还是那个四处抓毒贩的周队吗?”   周砚不理她。   顾鸢怪嗔地给了她一个眼神:“以后能不能别像刚刚那样了?”就算有好男人,也把人家吓跑了。   路斯越挑眉,明知故问:“哪样?”   刚刚目睹了全过程的顾鸢撇了撇嘴:“你已经27——。”她的意思是她该找一个男朋友了。   “打住啊!”路斯越最不喜欢听到她这句,她难得对顾鸢反唇相讥:“我还是很有市场竞争力的,不像你,才26就把自己挂树上了。”说这话的时候,她故意瞥了一眼周砚。   顾鸢脾气好,不与她辩。   三个人去了卡座里,周砚和顾鸢喝果汁,路斯越喝酒。   王经理过来了,弯腰赔笑脸:“顾总,路总,”他看了一眼顾鸢旁边的周砚,腰更弯了:“周队。”   路斯越突然想起来:“你上天给我打电话,说什么电脑的事,解决了吗?”她说的是那天王经理一个电话吵到她美梦的那件事。   “解决了解决了,”王经理还有点想邀功:“多亏了我认识了个电脑高手,不然,咱们整个电脑都要被黑了。”   周砚对电脑多少也懂点,“怎么回事?”   王经理解释:“中了一个挺厉害的病毒,”他已经忘了是什么玩意病毒,他英语只认识abc,分开了能读出来,连一块就……   路斯越知道王经理以前是混赌场的,她笑:“哟,你还认识电脑高手呢?”   “路总笑话了,”王经理的腰到现在就没直起来过,多少有点难为他四十多岁的年纪了:“我也是道上混的不是,有用的没用的,多少都要认识点。”他开始拍马屁:“主要是路总给我放权,”他嘿嘿笑:“不然我就是再有能耐,也解不了这难题啊。”   路斯越懂他的意思,她抿了口酒,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多少钱解决的呀?”   王经理伸了两个手指头,心说:也就您路总半个包钱。   路斯越还以为是两万,“那你这可以啊。”路氏集团下面有自己的IT部门,一年的支出都要上百万。   王经理本来还感觉20万挺贵的,现在听路斯越这话,他整个人就有点飘了:“朋友嘛,卖了个面子,对外都收50万的。”   “咳咳——”路斯越被酒呛到了:“多少?”   王经理有点犯怂了,“五、五十万啊,”他底气不足,声音弱了下去:“不过,我那朋友没收这么多,给了我友情价,20。”   路斯越呵呵两声:“可别是你自己私吞了吧?”20万,敲诈呢?   王经理忙摆手:“路总,你这是打我脸呢,我怎么会干那事,财务都签了字的。”   一旁的顾鸢一直没说话,眼下,她也皱了皱眉:“你哪个朋友?”   王经理额了几秒,突然意识到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他得把这锅甩出去,他往舞台的位置瞥了一眼,用手指:“是楚一鸣的朋友。”   路斯越和顾鸢一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路斯越问:“哪个?”   穿着黑色骷颅头T恤的楚一鸣正带着耳机摇头晃脑呢。   “就打碟的那个。”   卡座离楚一鸣打碟的地方距离有点远,路斯越有小200度的近视:“你把他给我叫过来。”   “好、好。”王经理去叫了。   过了两分钟,场子里稍稍静了点,楚一鸣跟着王经理过来了。   王经理给他介绍:“这是我们的顾总、路总。” 第5章 疑似脑干损伤   王经理给他介绍:“这是我们顾总、路总。”   楚一鸣来蓝鼎会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虽然没见过顾鸢和路斯越,但也知道她们的名号,蓝鼎会的老板嘛。   楚一鸣态度还算可以,冲顾鸢和路斯越点了下头:“顾总、路总。”   路斯越打量了几眼,抿了口杯子里的红酒:“上天,4楼的电脑问题是你朋友解决的?”   楚一鸣点头说是。   路斯越哼了一声:“20万?”   楚一鸣继续点头说是。   路斯越将杯子里最后一口红酒喝进嘴里,放在桌下的两条腿翘成了二郎腿,她靠向沙发背,似笑非笑:“你把蓝鼎会当什么地方?”敢在她头上玩杂耍了。   楚一鸣看了王经理一眼,实话实说:“当时王经理给你打了电话,说你同意了。”   路斯越:“……”她当时正睡迷糊呢,都没等王经理说完就挂电话了。   路斯越吃瘪了,但她怎么会让别人知道她吃瘪呢,她哼唧一声:“所以,是我的错咯?”   这时,楚一鸣口袋里的电话震了,他没去掏电话,眼睛直视路斯越:“路总,我不知道别人是什么价,但我朋友是有真本事的。”   “真本事?”路斯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有多真啊?”桌底,她穿着12厘米高跟鞋的脚尖在晃悠,她皮笑肉不笑的:“带来给我瞧瞧?”   楚一鸣实话实说:“我朋友代表过我们学校参加过ACM比赛,得了奖的。”   路斯越知道ACM,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大赛嘛,她挑着眉毛:“这么牛啊,那更得见见了。”她哪来的那闲心去见,不过是想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敢跑她地盘上撒野而已。   楚一鸣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楚一鸣用手捂住口袋:“我先接个电话。”他背过身去,拿出手机,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是龚煦打来的。   楚一鸣掩着手机话筒,“怎么了?”   龚煦就在蓝鼎会外面呢,他上次来过一次,不是很喜欢酒吧的环境:“我下午去取了钱,我来把钱给你。”他把20万存进了两张卡里。   楚一鸣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拿回去,我不要。”   龚煦坚持:“是兄弟的话,就收着。”   就因为是兄弟,楚一鸣才不收,他犹豫了几秒:“那你来蓝鼎会门口。”   “我就在门口,你忙吗,要是忙,我就给你送进去。”他看了眼时间,快八点了,他还要去甜品店打工。   楚一鸣连忙道:“你别进来,我出去。”他能感觉到路斯越刚刚话里的意思。   挂了电话,楚一鸣转过身:“路总,还有别的事吗?”   路斯越懒懒地掀着眼皮:“你说呢?”   顾鸢扭头,冲路斯越摇了摇头,示意她算了。   算了?那不可能,她路斯越虽然有钱,20万是入不了她的眼,但不代表她就能任人宰割。   顾鸢不像路斯越,没有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虽然她也觉得20万破了个电脑病毒是有些狮子大开口,可钱都给了,难道再要回来吗,她眼里淡如水,语气温和地对楚一鸣说:“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楚一鸣稍稍弯了下腰:“谢谢顾总,那我先去忙了。”   说是去忙,路斯越却见他往门口的方向去,她朝王经理扬了个下巴:“跟出去看看。”   王经理接到指示立马小跑出去。   重金属音乐在响,舞池头顶的红□□光四处扫射,穿着火辣的女人们扭摆腰肢,一片醉生梦死。   楚一鸣推开厚重的黑色玻璃门,看见倚靠在香樟树下的龚煦:“嘿!”   龚俊抬眼,朝他走过去,把握在手心里的那张十万块钱的卡递给他。   楚一鸣看着他递过来的那张金黄色的卡,笑道:“这钱,我要是不拿,你是不是就不认我这个兄弟了?”   龚煦一脸认真地说:“是。”   “行。”楚一鸣把卡收下了,塞裤子口袋里。   黑色玻璃门,是单向可视,王经理额头抵着玻璃门,偷看地太过专心,就没注意外面有人拉门,他半个身子的重心都抵在玻璃门上,门一拉,他一个前扑,差点啃了个狗吃屎。   “你他妈没长眼啊!”王经理破口就骂,骂完才想起来进来的都是客,他从地上起来,瞪了那两个男人一人一眼。   刘强叼着烟,眼尾睨了王经理一眼,没发作,倒是身边的周光,抬脚就踹在了王经理的肚子上,王经理被踹得一屁股坐地上。   他好歹是个经理,哪愿意吃这个黄莲,他朝两米远的的两个保发号施令:“把他们给我赶出去!”   两个保全得了命令,立马冲上去,将二人往外推。   门口的龚煦和楚一鸣听到动静看过去,周光一个扭头,和龚煦的眼神对上。   “哟!”周光立马停了手,往龚煦这边走过来。   楚一鸣看了眼周光,又看了眼龚煦,问:“认识?”   周光穿了件黑色皮夹克,里面是V领的T恤,胸口的纹身露了小半个出来,是张牙舞爪的黑色。   龚煦没说话,往后退了一步。   楚一鸣看出龚煦脸上的怯色,一个跨步站在了龚煦的身前,挡住了周光:“你谁啊?”   周光上下打量楚一鸣一眼,皮笑肉不笑:“小弟弟,你又是谁啊?”说着,他伸手推了一把楚一鸣的肩,周光是个全身肌肉的练家子,手臂有力,只一下,就把楚一鸣推得整个后背撞进了龚煦的怀里。   楚一鸣也是个暴脾气,他才不管周光是个什么人,上去就是一拳,抡得周光一个措手不及。   周光的脸被抡得偏了过去,他先是懵了一下,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顶了顶腮帮子,下一秒,还了一记重拳到楚一鸣的脸上。   楚一鸣顿时嘴角冒血。   见楚一鸣被打,龚煦一把将他揽到身后,一个鞭腿踢在了周光的侧腰上。   周光眉头皱了一下,“哟”了一声,他抬着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向龚煦:“你还藏了两手啊。”   上次周光打龚煦的时候,龚煦没有还手,因为他知道,还手只会让自己被打得更惨。   但现在,他怎么可能看着楚一鸣被打而无动于衷。   刘强双眼盯着龚煦,走了过来。   周光啐了一口唾沫到地上,扭头看刘强:“强哥,你看到没,”他脸上是玩味的笑:“上次装的跟个孙子似的,”他指了指自己的侧腰:“这是练过的啊。”腿劲不小呢。   刘强两只眼角离得近,盯着人看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他笑得阴沉:“这么巧!钱凑齐了?”   楚一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明白了:“原来就是你俩打的他!”说着,他推开挡在他身前的龚煦,两手猛地抓起刘强的黑色衬衫衣领:“有本事你们自己找那个人要钱,凭什么欺负他一个学生!”   刘强低头看了眼楚一鸣的手,笑得意味深长:“父债子偿,不是天经地义吗?”   周光是刘强的手下,哪见得别人抓他老大的领子,他把刚刚龚煦那一腿还给了楚一鸣。   楚一鸣整个人撞到了身后一米远的护栏上,捂着后腰,站不起来。   龚煦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有愤怒,他冲上去和周光扭打起来。   王经理眼见着门口集聚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啧了一声,跑回去报告了。   周光把龚煦压在身下,一拳又一拳地抡在了龚煦护在自己头的双臂上。   突然,周光后背受了一脚,他整个人翻了过去。   刘强一个转身,紧握的右拳在看见周砚那张脸的时候,瞬间松开:“周队,这么巧。”   整个兰城,哪个道上混的不认识周砚,兰城市禁毒大队队长,是个拿命抓毒的主。   周砚抬了下眼皮,只瞧了他一眼,“法制社会,就这么在大马路上公然打架,说不过去吧?”他嘴角笑意很淡,带了几分阴沉:“上次的泡面没吃够?”   周砚说的上次,是上个月,刘强被抓了进去,扣了48个小时。   刘强不敢得罪他,不仅因为周砚是个禁毒大队队长,还有周砚身后的周氏集团,他卑躬差点屈膝了,双手递上烟:“周队误会了,”他解释:“是这个人先动的手。”   周砚没接他递来的烟,他今天戴了鸭舌帽,一身黑色休闲装,没警察的那股子正义凛然,匪气的笑里带了几分颓坏,“没看见,我就看见你手下的这个人——”他看似询问,却又透着一股子确定的口气:“是你小弟吧?”   刘强继续舔脸赔笑,没吱声。   正好斜对面过来两个巡警,见这边围了不少人,就跑了过来。   “周队。”   “周队。”   周砚扬了个下巴,算应声了:“去医院,让那小子验个伤,”他看向刘强:“配合警察工作,是五好公民应尽的义务,知道吗?”   刘强一个劲地点头:“知道知道。”   这时,站在门口台阶上的王经理跟路斯越耳语了两句,路斯越不由得看向躺在地上,一脸伤的龚煦。   她抱着双臂走到周砚旁边:“反正我也没事,跟去看看,你先带顾鸢回去吧。”   周砚扭头,一身杏色针织连衣长裙的顾鸢站在玻璃门里侧,她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本淡如水的一双杏眼在看见周砚扭过头时,她笑了。   周砚把视线收回,瞥了一眼盯着地上看的路斯越:“挺爱多管闲事啊?”   从来不多管闲事的路斯越哼了一声:“有本事吃,我就有本事让他吐。”   周砚知道她话里有话,但懒得琢磨:“随你。”   市医院   楚一鸣把龚煦拉到墙边:“等下你去卫生间,使劲抠嗓子,然后原地转个20圈。”   龚煦没明白他的意思:“为什么?”   楚一鸣不解释,他怕解释了,龚煦就不照做了:“你就按我说的做,不能这么便宜了那两个混蛋!”   路斯越晚上喝了酒,就没开她的欧陆,她坐着出租车跟着警车到了医院,憋了一路的小腹,使得她一到医院的4楼,就溜去了卫生间,谁知一出来,就看见龚煦弯腰弓背对着墙角在呕。   路斯越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伤,她没上前询问,因为她不爱多管闲事,她站在两米外的墙边在看。   龚煦抠完嗓子,原地转了15圈之后,晕晕乎乎就看见了一个女人一直盯着自己,嘴角好像还在笑。   他甩了甩头,视线有些模糊,他扶着墙往诊室去。   当龚煦拿着医生给他写的病历交给警察的时候,路斯越走了过去,她瞥了一眼病历:疑似脑干损伤。   路斯越嗤了一声,她掀着眼皮,眼神放肆地在龚煦那脏兮兮的白色卫衣上流转,笑得意味不明:“很会啊!”   因为病历上诊断结果是‘疑似脑干损伤’,所以周光被巡警扣去了派出所,而龚煦和楚一鸣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倚墙而站的路斯越从后面叫住了他们。   准确地说,路斯越是在叫龚煦。   路斯越直接“嗳”了一声。 第6章 春心动   路斯越直接“嗳”了一声。   因为在医院的时候,警察在边上,路斯越就没去找他们的「事」,眼下,她踩着她那双恨天高站在门口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脚脖子都站酸了,心里正憋着火呢。   两人回头。   楚一鸣愣了一下,在医院的时候,他就看见路斯越跟着了,眼下又从医院跟到了派出所,楚一鸣暗叫不好。   该不是让他们还钱吧!   路斯越抱着手臂,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敲击着瓷砖地面,她慢慢悠悠地走到龚煦面前。   面前的这张脸,让龚煦有几秒的晃神,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可他生活在最底层,接触的人群除了不知背景的同学就只有脏和乱。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光鲜亮丽,全身都透着一股子可望却不可及的自信和张扬。   和他是两个极端。   龚煦见她一直在盯着自己,就问:“你是叫我吗?”   路斯越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她一双看过太多人的眼睛在上下打量这个看着很有少年气的男人。   男人?不,路斯越觉得他还称不上是个男人,顶多算是个——   男孩。   眼前这个比她高出小半个头的男孩子,眼皮内双,瞳孔的颜色像是泼了墨,看着很纯但是很干净,特别是右脸颊上的那颗痣,让他整个人显得很无辜。   而路斯越,她久经商场,眼神和气场都很强,和龚煦完全反着来。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路斯越没有细细打量他的长相,眼下,派出所门口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   而这个男孩子穿着一件已经脏了的白色卫衣,可眼神却透着一股子干净纯粹,和他做过让路斯越心生反感的两件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很矛盾是不是?   偏偏,路斯越也是一个矛盾的结合体。   怎么说呢,就好像她喜欢钱却又厌恶钱。   两人对视足足有十几秒的时间。   龚煦看着面前这个梳着很挑脸型的中分发型、一双勾着咖色眼线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女人,他的视线掠过路斯越那口烈焰红唇,目光下垂,不过一秒的功夫,他又忙把视线重新定回她的脸上。   他那双被白炽灯照的透白的耳尖微微发了红。   路斯越低头,在看见自己胸口那抹若隐若现的黑色的时候,她勾唇笑了。   楚一鸣捣了下龚煦的胳膊,然后喊:“路总。”   路总?龚煦不知道这个路总是哪个路总,他踌踌躇躇,最终还是没有喊。   路斯越一点都不掩饰她放肆的眼神,她在问楚一鸣,但眼睛却在盯着龚煦看,“他就是你那个计算机很牛逼的朋友吗?”   楚一鸣点头:“是、是的。”   路斯越的眼神落在龚煦那有些红肿的右眉骨上:“叫什么?”   楚一鸣又捣了下龚煦的胳膊。   龚煦看了眼楚一鸣,迟疑了两秒,看向路斯越回答:“龚煦。”   “龚煦?”她笑:“和最近很火的那个龚俊是同一个姓吗?”   这里提一嘴,路斯越偏爱小鲜肉,爱各种颜值在线的小鲜肉。   龚煦不知道龚俊,但楚一鸣知道,他帮忙回答:“是的。”   路斯越又问:“烈日煦阳?”她是说他名字的后一个字。   龚煦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路斯越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学校领导知道你在外坑蒙拐骗吗?”她用词很难听。   龚煦微微皱眉,转而扭头看向楚一鸣。   楚一鸣就知道,这个路总不是个善茬,因为20万,从蓝鼎会跟到医院,又从医院跟到了派出所,他掩嘴对龚煦耳语了一句:“她是蓝鼎会的老板之一,我估计是想把那20万要回去。”   龚煦一听,脸上立马现出几分难堪,他想都没想,就把口袋里的那张卡掏了出来,递到路斯越面前,“这里面有十万,您收回去。”   路斯越看着他双手递过来的卡,笑了,她抱着胳膊,“怎嘛,现在才知道怕?”   龚煦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除了难堪,还有几分无地自容,他不说话,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来之前的确是想着把那区区20要回去的路总,此时没有接龚煦递过来的那张卡,“你以为我是来要钱的?”   楚一鸣懵:不是吗?那你是来干嘛的?   路斯越也很不解自己的做法:“你以为我会缺那点钱?”都不够她买一个包。   龚煦抬着的手微微垂下去,他结结巴巴地问:“那、那你……”他是想问那你想怎么样。   路斯越盯着他的眼睛瞧,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瞧出点什么,她想,大概是因为他眼睛长得……挺好看?   “第几次了?”她问得没头没尾,不清不楚。   龚煦眨了眨眼:“什、什么第几次?”   “我说,”她一副教导主任训话的架势:“像这种借着破解病毒来敲诈——”   “我没有!”龚煦一张脸都憋红了,他重重地重复:“我没有!”   路斯越竟然还挺喜欢看他这种满脸通红的模样,她想笑的,忍住了:“没有吗?”   龚煦重重地点头。   路斯越从来都懒理与她不相干的人和事,跟她又没有关系,她去费那闲心干嘛?   路斯越问:“那你为什么狮子大开口?”她觉得这么问也不算对方的私事。   龚煦低着头,乌黑的睫毛垂着,不说话。   从不过问别人私事的路总破例了:“缺钱?”   一旁的楚一鸣张嘴就撒谎:“他爸住院了,等着钱去救命的。”   梗好老哦,你猜路斯越会不会信?   她竟然信了,大概是觉得这个男孩的眼神太过于无辜,莫名的就能让人对他生出一股子信任。   “20万对你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她又开始当教导主任了:“我看你年级挺小的,出社会了吗?”   龚煦不说话,任她这个教导主任训话。   楚一鸣就帮他答:“大三,我们念大三。”   “既然还没毕业,就在学校老老实实呆着,”她把自己说成了老好人:“像我这种不计较的老板可不多,搞不好下次人家就会把你们送局子里。”她勾着下巴朝后面的派出所扬了扬:“那里面,进去可不好出来。”   楚一鸣忙点头称是。   “钱呢,我就不要回去了,”她大发善心:“但是这钱,你也得拿得心安理得,是不是?”   龚煦抬头看她。   路斯越一米65,穿了12厘米的高跟鞋,站在龚煦的面前,正好能到他鼻尖的位置,她很喜欢这种身高差,她也不知道此时的心情怎么这么好,明明在几分钟前还等得肝火旺盛,“以后,蓝鼎会的电脑维护,就交给你了。”   “交、交给我?”龚煦没懂她的意思。   路斯越回得漫不经心:“先抵个一年吧。”   楚一鸣跟她确定:“路总,你是要龚煦去蓝鼎会上班吗?”   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的路斯越反问:“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她再次上下扫了龚煦一眼,然后才转身。   她不喜欢看人的背影,于是先走,走了两步,停住脚,她转身:“我叫路斯越,”她看向那个距离她三米之远,让她在这个月光朦胧的晚上,做了一系列迷惑行为的男孩子,问他:“记住了吗?”   她喜欢被人记住,特别是今晚,她特别、特别想被他记住。   她想,大概真的是年纪大了,就喜欢看赏心悦目的『东西』。   龚煦反应慢半拍地点头:“记、记住了。”   穿着高跟鞋的女人,走起路来总是摇曳生姿。   龚煦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那两条透白的小腿,以及那双能看见红底的黑色高跟鞋……   楚一鸣也在看路斯越见远去的背影,他揽上龚煦的肩,有点小兴奋:“以后,咱俩就可以一起闯天下了!”   龚煦低头发笑:“哪有人在KTV里闯天下的。”他的梦想是计算机,他希望在计算机领域闯下自己的一片天。   夜色迷离,悦澜湖山种了很多十月飘香的金桂,夜风吹着满树金黄的桂花,落了一地的碎金。   晃荡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伴着男人沉哑的音色,顾鸢洇湿了眼角,湿滑的手臂攀上周砚的肩。   水声继续在荡。   温热的水混着汗顺着周砚后背的肌理滑下去,落入水中……   后半夜,月亮躲进了云里,夜色渐朦,顾鸢全身乏力地窝在床上的被子里。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哗哗的水声止住,周砚裹着条浴巾从里面出来,他单膝跪上床,将身上的浴巾扯掉,扔在了旁边的贵妃躺椅上,他钻进了被子里。   “过来。”   顾鸢没有睁眼,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消,她窝进周砚张开双臂的怀里,脸枕着他的肩蹭了蹭。   “鸢鸢。”周砚低头看她的睡脸。   “嗯?”她连声音都透着乏。   “我大后天要去趟陌城。”   顾鸢知道他工作中的禁忌,也不细问,把脸完全窝进他的颈子里,轻轻地蹭:“注意安全。”她只有这一个要求。   “好,”他翻身,在上面,凑近她耳畔:“困了吗?”   顾鸢微微睁开眼,她的确困了,而且有些乏,但是她不说,微微抬了下巴,去亲他的唇。   他们纵了一晚上的谷欠,但是他们马上又要分开了,她舍不得,被子里的手臂,环上他的腰,她把自己送给他:“还想要。”   周砚喜欢看她这么懒懒的模样,像缠人的猫。   他掀了被子,去亲她,然后重复着这个夜晚,他重复了很多遍的动作。   翌日傍晚,龚煦背了个黑色双肩包,站在和刘强约定好的巷子外。   七点,刘强只身来了。   龚煦拉开背在身前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把五沓钱拿出来给他。   刘强接过他里的钱,揣了三沓到怀里的口袋,另外两沓各塞进上衣的外侧口袋里:“动作挺快啊!”   龚煦把背在身前的书包背到身后:“这是我借的,还有,以后他的钱,我不会再替他还了。”   刘强嘴里叼着烟,拿眼尾看他:“你说不还就不还啦?”   “再有下次,我会举报他!”他下了狠心了!   刘强嗤了一声,有点不相信似的:“怎么,要把老子送进监狱啊?”   龚煦没有迟疑:“对!”   刘强沉下脸色,盯着龚煦眉骨的乌青,默了五六秒的时间,他捏着嘴里含着的烟头,弹了三四米远:“挺有种啊!”   龚煦不想再和他扯,擦过他的肩,走了。   巷子离蓝鼎会走路也就七八分钟的路程,楚一鸣晚上的打碟时间是七点半到凌晨十二点半。   龚煦晚上八点还要去甜品店打零工,到了蓝鼎会,刚刚六点四十。   今天酒吧里的人不多,龚煦问了吧台的酒保,酒保说:“路总不是经常来,而且她来的时间也不固定。”   龚煦犹豫了几秒,问:“那她的电话你有吗?” 第7章 顾鸢强势报复   龚煦犹豫了几秒,问:“那她的电话你有吗?”   酒保撇嘴:“我怎么可能会有,”他看了龚煦一眼,好心提了一嘴:“我们路总脾气不太好,你有什么事就还是找王经理吧。”   正巧,王经理从休息室里出来,穿过走廊,他看见吧台边站着的龚煦。他走过去,一只手臂搭在吧台上:“你怎么来了?”他看得出来,龚煦不是个混迹酒吧的主。   龚煦站直身体:“王经理,”他抿了下唇:“昨天,路总说让我来上班。”   “上班?”王经理不知道这事:“让你来上什么班?”该不会是因为看他长得俊俏,就让他去二楼的KTV包厢吧,王经理混着笑:“你答应啦?”   龚煦点头:“但路总没有跟我说具体的上班时间。”   王经理回答他:“我们这是轮班制,上午十点到下午七点,还有一班是下午五点到凌晨两点,”不过二楼的KTV不归他管,他只管一搂的酒吧:“你去二楼找张经理,”他看了眼时间:“他一般七点多才会来。”   龚煦说了声谢谢,就站在吧台旁边等,结果等到了七点四十,还没等来张经理。   再等的话,他去甜品店就要晚了。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他拨开熙攘的人群,去了楚一鸣的打碟机旁,楚一鸣拿下耳机,龚煦掩嘴在他身边耳语。   “行,你去吧,我要是看见她,就帮你问问。”   结果等到楚一鸣下班,也没见路斯越来。   路斯越来金鼎汇的确没有固定的时间,她管理着那么大一个集团,有时还要应酬,还要出差,她半年前心血来潮报的一家拳馆,交了钱就去过一次。   十一点,整个路氏集团大楼的灯就顶层的灯亮着。   路斯越带着个无框近视眼镜盯着电脑屏幕。   十一点半,桌上的手机震了,屏幕上显示‘老头子’。   路斯越把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拿掉,甩在了桌子上,才拿起手机接通。   她语气不怎么好:“有事就说,我在忙呢。”   电话那头,男声沉稳有力,却也能听出苍老,是路斯越的外公路湛霖:“明天中午来家里吃顿饭,我有话跟你说。”   路斯越不用问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恨不得立马挂了电话:“忙,没时间。”   路湛霖语气不容置喙:“那就推掉!”   电话那头,话一落,路斯越的手机里传出一连串的‘嘟嘟嘟’声。   路斯越扔了手里的手机,手机砸在了电脑键盘上,屏幕的文档上不断重复着“zzzzzzzzz……”   翌日上午九点,天落了雨,淅淅沥沥,微生凉意。   床头跪上的手机滋滋滋地在震,窝在周砚怀里的顾鸢微微拧起了眉,她才睡不过两三个小时,满身的乏让她把身子往下缩,又将盖到肩上的被子往头顶拽。   周砚没被手机的声音吵到,反倒被顾鸢的动作弄醒了,他把微微与他拉开了距离的顾鸢重新揽回怀里,抬着另一只手臂,就着没翻过身的姿势,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摸到手里。   “喂。”他声音放得很低。   “周队,之前查的那个李晃,刚刚来自首了。”是禁毒队的同事,李明辉。   李晃,就是上天夜里偷袭了周砚,把周砚后脑勺锤出血的男人。   周砚问:“笔录做了吗?”   李明辉说:“还没有,你不是在休假吗,想问问你要不要过来一趟。”他知道周砚的伤是李晃干的,巷子口的监控视频拍到了,只不过周砚为了放长线钓大鱼,没有让他们去抓。   李晃那条制毒线,周砚跟了快一个月了,他看了眼一直拧着眉的顾鸢,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周砚吻了下顾鸢的额:“鸢鸢。”   顾鸢没睁眼,因为实在困得睁不开,她没睡醒的时候,声音又奶又沙:“嗯?”   “我要去趟队里。”周砚没有立即把胳膊从顾鸢的颈下抽出来,他舍不得走,前天晚上说好的明天归队,眼下这一去,很大可能就要直接去陌城了。   顾鸢听他要走,立马睁开眼了,她眼里有血丝,是一夜纵谷欠导致的。   她仰起头,问:“要多久?”   “三四天吧,”他想了想,又往后延:“也有可能五六天。”   顾鸢没说话,重新埋他怀里,亲他的心口,磨了半分钟的功夫,她拉开与他的距离:“注意安全。”   每次他要走,她都会说这一句,除了让他注意安全,她对他没有其他的要求。   周砚翻了个身,在上面,亲她的额头,亲她的眉心,亲她的鼻尖,最后在她的唇上停住,只是压着她的唇,没有其他的动作,十几秒后,他放开她,说:“这几天去帮我买几身衣服,选你喜欢的。”他每次出门超过三天不回来,都会让顾鸢去给他买几身衣服,衣柜里的衣服已经满得塞不下了,可他还是要她给他买。   顾鸢知道,他是给她找事做,好分她的心。   因为周砚知道,每次他一走,顾鸢就会心情不好窝在家。   顾鸢点头说知道了。   “让刘全跟着。”说完,周砚才抽回胳膊,掀开被子下了床。   九点半,周砚到了局里。   站在审讯室门口的李明辉立即挺直了腰杆,敬了个礼:“周队!”   外面的雨还在下,周砚穿着一身警服,他身后走廊的地上印了一行笔直的湿脚印。   “人呢?”周砚问。   李明辉回答说:“在里面,”他问:“周队,你是亲自——”   “不用,”他问:“黄鑫呢?让他去审。”   周砚去了审讯室隔壁的监听室。隔着特殊玻璃,周砚看见李晃脸上和嘴角的乌青还没有消,是他那晚留下的,可李晃的右手缠满纱布,靠脖子处一条白纱布吊着,那可不是他的杰作。   审讯很顺利,李晃全部供认了,除了袭警,连同他身后的那条制毒线都招了出来。   出了审讯室,黄鑫把笔录交给周砚:“周队,这是不是太顺了?”顺得让人难以置信。   周砚认真地看完笔录:“先把他供的这8个人和我们之前查到的做个排查,陌城那边,不等明天了,今晚就出发。”   黄鑫问:“那李晃呢?”   “放了。”   黄鑫震惊:“放、放了?”   周砚心中有疑惑,是李晃的手,“查一下我出事后,他都和什么人接触了。”   那个李晃不是个会主动来自首的主,事出必有因。   周砚没了之前的懒散颓劲,一身警服加警帽让他全身都透着一股子正气:“我倒要看看他想搞什么鬼,”他眼里有冷意在翻滚,下命令:“他的电话24小时监听。”   “是!”   淅淅沥沥的小雨到了下午变成了蒙蒙细雨,一下就是一天。   路斯越从下午两点就一直坐在车子里没下去。   昨天,她因为工作熬了个大夜,就睡了两个小时,如今这么靠在车里,眼睛明明酸胀得要命,可她却睡不着。   放在副驾驶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是顾鸢发来的微信消息。   鸢鸢:「周砚走了。」   路斯越哼笑一声,给她回:「所以你这是又想起我了?」   一条不解气,她又发一条:「难不成我是你的备胎?」   鸢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路斯越被她一老本整的回复逗笑了。   鸢鸢:「你在公司吗?」   路斯越看着窗外依旧没停的雨,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失落,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后给顾鸢回:你要是在家,我去找你。   鸢鸢:「我在,我下午看了会食谱,想学一下,等下来做我的小白鼠吧。」   路斯越嘁了一声,回:「除了煲汤,你还是别浪费油盐酱醋了。」   顾鸢以前也学做过菜,可做出来的真的很一言难尽。   五点,路斯越到了悦澜湖山。   顾鸢穿着一身慵懒调的米白色针织连衣裙给她开了门。   路斯越也没换拖鞋,直接赤着脚走在地板上,她把来时买的一点吃的递给顾鸢。   “什么?”顾鸢随口一问。   “泡椒鸡爪。”路斯越的最爱。   顾鸢笑:“怎嘛,要喝酒吗?”路斯越就爱吃泡椒鸡爪的时候喝啤酒。   路斯越“唉”了一声:“烦!”   顾鸢挎着她的胳膊,往客厅去,问她:“烦什么?”   “你猜。”路斯越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两条腿大大咧咧地叉开,没个女人样。   顾鸢一猜一个准:“你外公?”很多时候,顾鸢就像路斯越肚子里的蛔虫。   顾鸢问:“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路斯越滑到沙发下面的地毯上坐着,扬着调子:“这次可不是简单的相亲咯。”   顾鸢陪着她坐到地毯上:“那是什么?”   路斯越露出自嘲的笑:“直接让我结婚。”   “结婚?”顾鸢略有诧异:“这么突然吗?”她问:“对方是谁?”   还能是谁?肯定是和路氏门当户对的有钱人呗,路斯越拆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三盒密封的泡椒鸡爪:“给我拿几罐啤酒。”   顾鸢起身去给她拿啤酒:“天凉了,就别喝冰的了。”   路斯越没有顾鸢那么多道道:“啤酒不喝冰的还喝个什么劲儿?”   顾鸢还是没给她拿冰的:“你月事快来了吧?”她们月事的时间很接近,大概相处的时间久了,连月事的时间都往一块儿靠。   路斯越没吱声,看着那两罐常温啤酒皱眉。   顾鸢帮她开了一罐,“不是20岁的小姑娘了,再不珍惜身体,以后会后悔的。”   路斯越盯着她,半晌,她说:“以前没觉得你这么啰嗦,怎么和周砚在一起后,越来越像大妈了?”   顾鸢只笑,不说话。   路斯越拆了盒子,捏了块鸡爪到嘴里,主动岔开话题:“莫氏地产,知道吧?”   顾鸢微微拧眉:“莫氏?”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京市的那个莫氏吗?”她认识的有头有脸的姓氏里,就只有京市的那家莫氏。   “嗯,”路斯越吐了嘴里的鸡骨头:“连个面都没见到的男人,就要我嫁过去。”她喝了口啤酒,常温的啤酒就是很难喝,可是鸡爪太辣了,她皱着眉又喝了一口。   顾鸢问:“那你答应了吗?”   路斯越嘴里嘶嘶的,被辣的:“我是那么好捏的?”她又喝了口啤酒:“你当我是个面人啊?”   顾鸢当然知道她不是个随便捏的面人:“可他是你外公。”   虽然路斯越顶着个总裁的头衔,可路湛霖并没有真正的放权,因为每次的董事会,路湛霖都会参加,甚至一些很大或者过亿的项目,路斯越都要请示路湛霖。   顾鸢沉默了片刻,问她:“可莫家的产业都在京市,你嫁过——”   “打住啊!”路斯越抬手示意她别说了:“我怎么可能嫁过去?”这辈子都不可能!   顾鸢看着路斯越那被辣红的嘴唇,犹豫了几秒,才问:“也不是说所有的有钱人——”她自发地把话打住了,因为路斯越的眼神定在她的脸上,她知道,她说多了。   路斯越没了继续吃的兴致,她把手里的爪腿扔进了垃圾桶,她喜欢吃泡椒鸡爪,特别是爪子上面的那一截子腿,可她把她的最爱都扔了。   “对不起。”顾鸢道歉。 第8章 心微微动   “对不起。”顾鸢道歉。   路斯越抽了两张湿巾擦了手,“你跟我道什么歉!”   顾鸢看着她那故作潇洒的表情,记忆突然就回到了那年夏天,那一年,路斯越7岁,顾鸢6岁。   哦,那个时候,路斯越还不叫路斯越,她原名叫楚思柠。   “嗳!”   顾鸢怀里抱着两朵盛开的向日葵,她寻着声抬头,看见一个短发的小女孩在跟她打招呼。顾鸢打小就是个冷性子,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隔壁人家二楼阳台上探出的一个小脑袋。   路斯越手里拿着一个飞机模型,问楼下隔壁院子里,看着很沉静的小女孩:“你新搬来的?”   顾鸢没说话,抬脚往前走。   “嗳,我跟你说话呢!”   顾鸢进了客厅,把门关上。   夏去秋来,秋走冬至。   鹅毛大雪飘着,路斯越拿着个绿色的塑料铲子在玩阳台上的雪。   “你好。”   那是顾鸢第一次主动跟路斯越打招呼。   穿着一身雪白色羽绒服的顾鸢,怀里抱着一只奄奄一息的吉娃娃,抬头问二楼玩雪的路斯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从小就不爱管闲事的路斯越,继续玩雪:“不能。”哼,之前喊她,她都不理人,现在还要她帮忙,想得美。   顾鸢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神色黯然,她转过身,就要进客厅。   “嗳!”路斯越叫住了她,“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到底是孩童,姿态端不过两秒。   顾鸢把怀里的小狗举起来:“你能帮我被它送到门口对面的宠物医院吗?”   路斯越不喜欢狗:“你自己怎么不去?”   顾鸢沉默了几秒,说:“我没有钥匙。”寒暑假,顾鸢的父母都会把她锁在家里写作业。   路斯越看着她怀里,那个落了一身雪的短毛狗:“你的狗怎么了?”   顾鸢回答:“它生病了。”   路斯越从小就被灌输不做赔本的买卖:“那我帮你,你怎么谢我啊?”   顾鸢不知道,就问:“你可以跟我提要求。”   路斯越站在阳台上,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她看着院子里积的很厚的雪,想到了:“我帮你去把狗送到医院,你给我堆个雪人。”   顾鸢满口答应:“好。”   可是他们两家院子中间隔着很高的一面墙,路斯越从小就是个鬼机灵,她从楼下的花房里,用她细小的胳膊,拖了个简易梯子出来,使出吃奶的劲把梯子搭在墙上,然后爬上去,结果,她人是爬上去了,两腿叉开坐在墙头上,可梯子却顺着墙滑到了花园的雪地里。   她下不来了。   想到这,顾鸢突然扑哧笑出声来。   路斯越斜着眼尾瞅她:“你笑什么?”   顾鸢掩嘴:“你还记得那年冬天,你坐在围墙上,从下午一点坐到天黑吗?”   她还好意思说,当天晚上,路斯越就发烧了,高烧烧到了39.8,路湛霖抱着她去了医院。   想到这,路斯越微微掀了眼皮,她想起在那个寒冷刺骨的晚上,那个不苟言笑,凶巴巴的老头,握着她的小手,在她的病床前守了一夜。   所以,那个老头也是爱过她的,是吗?   只不过……   路斯越从地上起来,看了眼时间,才六点不到。   顾鸢问:“你去哪?”   路斯越往门口去,“去玩啊。”她扭头,发着坏笑:“你这个看家小媳妇就老老实实在家看家吧。”   她刚刚喝了啤酒,顾鸢不放心:“你叫个代驾吧。”   路斯越嗤鼻:“我就喝了几口好不好!”   顾鸢拉住她的胳膊:“哪怕你就喝一口也是喝了,”她拉着路斯越的胳膊,往客厅去:“你在这等一会,我让刘全过来。”   路斯越无语:“大小姐,”她张嘴朝顾鸢哈气:“你能闻得见酒味吗?”   顾鸢推开她,很嫌弃:“都是泡椒味儿。”   平时,顾鸢不出门,刘全就全天待在车库的车子里,从上午九点半到晚上八点。   这是周砚给他下的命令。   没几分钟,刘全就到楼下了。   顾鸢把路斯越送到楼下,叮嘱:“别玩太晚,你今天黑眼圈都出来了。”   路斯越盯着她:“顾鸢,”她歪着脑袋,盯着她使劲地瞧:“周砚都不会嫌你烦吗?”   顾鸢轻轻剜她一眼:“周砚才不会像你这样让我烦心。”   路斯越呵呵:“幸亏你比我小,”她一脸庆幸的表情:“不然我真要喊你妈了!”   顾鸢把她往外推,路斯越抬着手臂,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顾鸢看着她踩着潇洒的步子上了车,垂下头,无奈地笑了。   那个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大姑娘,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到三楼平顶的玻璃房上数过星星,也曾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她的胳膊喊妈妈,也曾歇斯底里地摔过路湛霖书房的名贵花瓶大喊:“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死!”   龚煦下午就两节课,他到蓝鼎会的时候还不到五点,楚一鸣在学校打球,他自己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   酒吧里的喧嚣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刚刚来了好几拨客人去了二楼的KTV。   五点半,张经理来了,他边打电话边小跑着:“好好好,王董放心,我一定给招呼好喽!”   酒保朝龚煦“嗳”了一声:“那就是张经理。”   龚煦立马站起来,拦在了张经理面前:“张经理。”   张经理刚挂了电话,他瞅着龚煦,觉得面熟,“你谁啊?”   龚煦自我介绍:“我叫龚煦,路总让我来上班,王经理让我来找你。”   因为提到了路总,张经理就上下多打量了他两眼,突然想起来:“你是上次在四楼修电脑的那个吧。”   龚煦想说,不是修电脑,是破解电脑病毒,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是。”   正好今天二楼来了重要客人,他朝他招手:“跟我来吧。”   龚煦跟在他身后,上了二楼KTV。   出了电梯,就是接待台,接待台里跑出来一个小美女:“张经理,你可来了。”话落,小美女直盯着比张经理高出一个头的龚煦瞧。   张经理吩咐:“把209的大包给腾出来。”   小美女叫张茜茜,她收回就要发射爱心的目光,小声道:“可是209被黎太太订了。”   张经理剜了她一眼:“今天来的什么人,我电话里不是跟你说了吗,你让小刘给黎太太打个电话,就说、就说209今天的点歌机坏了。”   张茜茜又偷瞥了一眼龚煦,才转身去找刘志。   张经理扭头,对龚煦说:“你去214找汪姐,让她给你找身衣服。”   龚煦反应慢慢拍地点头“哦”了一声。214在走廊的最西头,龚煦敲了敲门。   “进来。”   门打开,龚煦站在门口:“请问汪姐在吗?”   屋子里就一个嗑瓜子的女人:“我就是,什么事儿啊?”   龚煦回答:“张经理让我来找你拿衣服。”   汪姐喝了口水,顺了顺嗓子,上下看了眼龚煦:“穿多大号?”她目测应该要185。   龚煦回答:“185,或者190都可以。”   汪姐站起来:“等着。”   等龚煦换完衣服从里面的更衣室出来的时候,汪姐嘴边的瓜子壳掉到了地上。   乖乖,这么好的条件,真是……   天生吃这碗饭的呀!   汪姐在赞叹的同时又有点惋惜。   龚煦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他怀里还抱着被叠得整整齐齐换下来的衣服,他问:“汪姐,我的衣服放哪?”   “哦、哦,”汪姐咽了口口水,从抽屉里给他找了把钥匙:“29号柜子没人用,以后你就用吧。”   龚煦伸手接住,他指甲修剪得很圆润,指甲上有粉粉的月牙,汪姐在心里咕哝:乖乖,连手都这么好看。   龚煦出了214房间,往走廊东头看了看,然后去了刚刚的接待台。   张茜茜捣了下旁边另一个女孩的胳膊,小声道:“就是他。”   另一个女孩叫李萌,她放在台面的右手,伸出了大拇指。   龚煦看向张茜茜:“你好,请问张经理呢?”   “张经理啊,”蓝鼎会有不少的帅哥,可张茜茜还是脸红了:“他在209包厢。”   “谢谢。”龚煦刚转身。   “嗳,”张茜茜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龚煦扭头,微微颔首:“龚煦。”   张茜茜还想问是哪个龚哪个煦,又打住了,反正他还要填入职表的,还要打卡的,她总会知道。   龚煦去了209包厢,他敲了敲门,包厢的门中间是一块磨砂的半透明玻璃,有忽明忽暗的暖黄色的光映射在玻璃上,龚煦又敲了两下门。   门打开,是张经理。   “嗳,进来进来。”张经理伸手把他拉了进去。   第209是个大包厢,里面的U型沙发能坐下二三十人,龚煦看着沙发里一个个坐姿慵懒、手指夹烟,吞云吐雾的女人们时,任他再没来过KTV,也明白了。   “张经理——”龚煦拉住他,还没开口,就被张经理拽到了沙发的茶几前。   在他身后,还站了一排的公子。   “薛总,这是今天刚来的,叫——”张经理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这帅得能压倒一片的男孩叫什么,“你叫什么来着?”   “张经理,”龚煦往后退:“我、你可能是误会了,”他把胳膊从张经理手里抽出来:“我、我不是来这里上班的,”他脸上有无措,也有慌张:“路总是让我去上次的监控室做电脑维护。”   张经理脸上绿了绿:“电、电脑维护?”   龚煦重重地点头:“是、是电脑维护,”他瞄了一眼沙发里的一众富太:“不是来这……”   这时,门从外面推开。   是路斯越。   沙发里站起来两个年级稍年轻的女人:“路总,你可来了!”   路斯越来之前回去换了身衣服,眼下,她穿了一条黑色的紧身裙,放下了她万年对公时的中分发型,她额头发际线有一个很明显的美人尖,梳着中分且贴着头皮的发型时,看的不是很明显,可一旦把长发松散下来,那凸出的美人尖让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古典的韵味。   她今天还难得穿了一双羊皮尖头平底鞋,裙子的下摆到膝盖的位置,露出两条匀称纤细的小腿。她拂了裙摆坐到一个女人给她让出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声音懒洋洋的:“你以为我像你们,都这么闲的吗?”   她骨子里的那股压人一等的气势,让一众富太噤了声,包厢里安静下来,处处透着尴尬。   闪屏灯是暖黄色,晃晃悠悠地在包厢里扫射着,路斯越就没注意到杵在那儿跟个木头人似的龚煦,她刚伸手去拿茶几上的啤酒,龚俊两手捏着裤腿布料,走了过去:“路总。”   路斯越抬头,先是一愣,还没碰到啤酒瓶的手缩了回去:“你、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他去维护电脑的吗,怎么跑这二楼的包厢了,路斯越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突然笑了,就是那笑很是意味不明:“怎嘛,你这是又缺钱了?”   话不好听,龚煦脸上是无地自容,他解释:“不是,”却又解释不清,他回头看了眼张经理,张经理接到他的眼神,忙把目光移开。   龚煦弯下腰,离路斯越耳朵有十几厘米的距离,他压低了声音:“路总,你跟张经理解释一下,行吗?”   路斯越没懂他的意思,歪着头问他:“解释什么?”   龚煦依旧弯腰:“我跟他说,你让我来这上班,他就以为你是让我来包厢里。”   路斯越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别说,你穿这一身,还挺好看。”她心情莫名就变好了,开始逗他:“要不,你就留这吧,”她朝后面那排小公子扬了扬下巴:“他们一个月可都挣得不少呢。”   “我不需要!”他语速很急,带了几分狼狈,他直起腰,“路总,我、我能先出去了吗?”   路斯越被他那惊慌失措的表情逗乐了,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就在龚煦转身的瞬间,路斯越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   龚煦双脚顿住,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那只跟他一样指骨纤细的手。   她一开口,竟然还结巴了:“你、你陪我坐一会儿。”这一瞬间,路斯越的大脑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魔怔了,可这个奶里奶气,会害羞的男孩子真的让她整个人都莫名地放松。 第9章 妖娆路总   她一开口,竟然还结巴了:“你、你陪我坐一会儿。”这一瞬间,路斯越的大脑是空白的,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魔怔了,可这个奶里奶气,会害羞的男孩子真的让她全身莫名地放松。   包厢里静悄悄的,硕大的墙上,无声的画面在流转,屏幕下方显示着歌词:我奋力追追到没法追,追到没法分清我是谁……   龚煦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看向她,灯光昏暗而暧昧,没有人发觉,龚煦那一双耳尖在慢慢变红。   路斯越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抽回了手,往旁边的沙发挪了位置,她是想让他坐她旁边。   可龚煦没有坐,他说:“路总,我八点还要去甜品店打工。”   路斯越:“……”就好气,就很没有面子的那种,她脸上露了三分烦,七分燥:“走吧走吧!”   龚煦走了,几乎是用逃的。   路斯越看着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合上,她顶了顶腮帮子,笑了,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包厢里开始热闹起来,公子们开始上前伺候那一个个富得流油的太太们,而路斯越,在连喝了三瓶啤酒后,离开了包厢。   下了一天的雨停了,路斯越站在路边,雨后的风很凉,她身上就一条裙子,虽然是长袖的,可嗖嗖的冷风从她的小腿往上钻,她“阿嚏”一声,吸了吸鼻子。   龚煦打工的那家甜品店在离学校不远的一条大学城商业街上,店面不大,装修得很卡哇伊,店里没客人,除了龚煦就只有另一个打零工的男孩子,叫黄晓宇。   龚煦穿着褐色的围裙,站在柜台边,他眉眼虽然垂着,可乌黑的睫毛微微上翘,那双泼了墨的瞳孔正看着柜台上的甜品菜单发呆。   “你陪我坐一会儿……”   “你陪我坐一会儿……”   “你陪我坐一会儿……”   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在包厢里,那个看着比他要年长几岁的女人用着央求的语气跟他说的那句话。   “龚煦,芒果布丁你放哪了?”   龚煦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今晚不用来打工,他会不会留下来陪她一会儿……   “龚煦?”   “龚煦?”   “啊?”龚煦回神,“什么?”   “我说芒果布被你放哪儿了?”   “哦,”龚煦去了里面隔间的落地冷藏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在这。”   黄晓宇看他那有些失神的表情:“怎么了?看你魂不守舍的?”   “没有,”龚煦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刚刚在想学校里的一些事情。”   甜品店11点半关门,龚煦将门锁好,夜风凉,他把白色运动外套的帽子卡头上,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往出租房方向去。   周一到周五,龚俊会住学校的寝室,周六周日,他会回他那个十五平方的出租房里。   今天是周五。   十二点不到,他回到出租房,房子里一张床、一个书桌、一台电脑、一把椅子,还有一个他从网上买的简易书架。书桌的左拐角,立着奶奶的遗像,他用湿毛巾把本就很干净的遗像擦了擦,然后打开电脑。   代驾把路斯越送到家的时候才九点半,她没洗澡,窝客厅的沙发里,看了两部鬼片后,她看了眼时间,1:27。   她去衣帽间换了一身黑衣出门,抬腿骑上她那辆川崎h2。   很多个郁闷低迷的夜,路斯越都会骑着她那辆黑色川崎h2暴走疾驰在这座城市。   躁耳的声浪响彻车库,她卡上黑色头盔的护目镜。   所谓四轮承载生命,两轮承载灵魂。   耳边传来引擎咆哮般的轰鸣声让她暂时地忘了心底的烦闷。   机车行驶了将近30分钟后在北郊区的夕柳墓地门口停下。   夕柳墓地地贵平夷,是整个兰城所有墓地中最好的一块风水宝地。   通往墓地里的路两边,照明路灯透亮,秋风瑟瑟地吹着路两旁栽植的柏树。   路斯越手里拎着从家里带来的一瓶白酒,往西边走。   走了约莫七八分钟的功夫,她在两座墓碑中间的空地站住脚。   左面的墓碑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照片,墓碑上刻着逝者的名字:路芝柠。   是路斯越的母亲。   而右面的墓碑上是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楚越。   是路斯越的父亲。   他们本是一对夫妻,却没有合葬在一个墓碑下。   路斯越没有磕头,她坐在两座墓碑中间位置的地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然后说了一句话:“等老头子一死,我就让你们睡一块儿!”她指着西南方向:“地方我都给你们选好了!”   路斯越从墓地回到家已经凌晨三点半,她冲完澡,刚躺上床,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张脸。   那张脸的右颊上方有一颗浅咖色的小痣。   路斯越这一觉睡到了下午,起床后,她敷了一张贵的要死的面膜,暂时地拯救了她那张27岁已经经不起熬夜的脸。   下午四点,龚煦又去了蓝鼎会,昨天,他走得又慌又急,忘记问路斯越他的上班时间了。   周六的蓝鼎会,客人很多,下午的酒吧,不像晚上那么躁动,场子里飘着一首曲调缓慢的英文歌。   龚煦依旧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他觉得干等不太好,就点了一杯橙汁,喝了一半,玻璃门推开。   顾鸢进来,身后跟着刘全。   酒保跟她打招呼:“顾总。”   龚煦忙站起来,跟着喊了一声‘顾总。’   顾鸢看着眼前这个很有礼貌的、穿着一件白色运动开衫,一条浅蓝色牛仔裤的男孩,问他:“来玩的吗?”   龚煦摇头:“我在等路总。”   等路斯越,顾鸢不禁疑惑:“你等她做什么?”   龚煦的右颊上方有一颗颜色很浅的咖色小痣,让他本就很有少年气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无辜感。   少年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说话,因为会显得有礼貌,他看着眼前这个五官精致、气质清冷的顾总,回答说:“路总让我过来上班,”他怕再被误会,又加了一句:“是做电脑维护。”   “哦,”顾鸢轻轻点了下头,问他:“她有说她几点来吗?”她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   “没有,”龚煦抿了下唇,略有尴尬:“我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来,所以就过来碰碰运气。”   顾鸢从针织长裙外的风衣里,掏出手机:“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她。”   龚煦微微点头道了声谢。   顾鸢给路斯越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化妆,她按了免提后,继续画她的眼线。   “干嘛?”   顾鸢问:“你在公司吗?”   “不在,”路斯越今天心血来潮,用了她上天刚买的暗红色的眼线笔在眼尾处勾了条上扬的眼线,她眯了眯右眼,觉得有点怪:“今天周六,我至于那么卖命吗?”   顾鸢说:“那你今天来蓝鼎会吗?”   路斯越在看她要涂什么颜色的口红来配她那另类的眼线:“干嘛,周砚不在,你没人管,就开始管我了?”她选了一个姨妈色。   “不是,”顾鸢看了眼旁边站着的人:“有人找你。”顾鸢还不知道旁边的男孩子叫什么名字。   “找我?”路斯越趁着涂口红的间隙,问她:“你在哪?”   顾鸢说:“我在蓝鼎会啊。”   路斯越正愁等下要找谁玩呢:“我等下就过去,”话落,她问:“你刚刚说谁找我”   顾鸢转了个身,背对龚煦:“就是上次那个被打的男孩子。”   被打的男孩子?   路斯越勾唇笑了:“那个脸颊上点了颗美人痣的男孩子?”她管龚煦右颊上的那颗痣叫美人痣,昨晚,那颗美人痣扰了她睡前好一会儿,差点入了她的梦。   其实龚煦那颗痣并不明显,可却总能让人一眼就记住。   顾鸢“嗯”了一声。   路斯越撂了句:“让他在那等着。”   挂了电话,顾鸢转过身,目光落到龚煦的脸上,这个男孩子的五官长得很标志,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同时还能让人产生一股说不出的心疼,“她过会儿就来,你坐着等一会儿。”   “谢谢顾总。”   顾鸢看见吧台上,刚刚他坐的那儿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橙汁,她对酒保说:“给我一杯橙汁,”她指了指龚煦喝的那杯:“他那杯算我的。”   龚煦连忙道:“不用了顾总。”   “没事,”顾鸢嫣嫣一笑:“以后你也是这里的员工,不用客气。”   四十分钟后,路斯越来了,一进门,她就把那把带着翅膀的车钥匙扔给了保全。门口车还挺多,她没找到车位。   今天天不错,有太阳,不过快下山了,路斯越穿了件一字领的黑色紧身上衣,一条低腰紧身牛仔裤,露了小半截的腰出来,她腰很细,因为今天一天没吃饭。   她穿着7厘米不算高的高跟鞋,却扭着12厘米高跟鞋时才会扭的腰。   “你找我?”她挑着右眼尾,那条暗红色的眼线很张扬。   龚煦看见她脸上妆容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路斯越把那连手机都放不下的钻石手包毫不怜惜地扔吧台上,指尖在台面上敲着,她没看他,在看对面的酒柜。   龚煦没有坐,他站着,比坐着的她高出了小半个身子:“我想问问我的上班时间是什么时候。”   路斯越指了指酒柜里的一瓶烈酒,然后扭头看他:“你不是白天要上课吗?”   酒保把那瓶烈酒拿下来。   路斯越右手支着下巴,抬着眉眼看他右颊上的那颗痣:“那你不就只有晚上才有时间?”   龚煦直视她的眼睛,回答:“晚上的5:50到7:30,我都可以。”   路斯越笑:“才2个小时不到,你这叫上什么班啊?”   龚煦抿着唇不说话。   酒保把倒了小半杯酒的酒杯放到路斯越面前。   一阵沉默。   在路斯越喝了两口酒之后,她问:“周六周日呢?”   周日下午,龚煦还要去拳馆打工,他回答:“周六全天,我都可以来。”   其实就监控室那十几台电脑,哪需要他一直待在那。   路斯越又抿了口酒:“那你以后就周六过来吧。”   她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有人情味,大概年龄大了,该死的同情心就会泛滥,比如她现在还会买狗粮喂她以前看见都会躲开的流浪狗。   路斯越没把那泛滥的同情心表现得很明显,装作很随意地一问:“你父亲怎么样了?”上次楚一鸣说他父亲住院急需用钱来着。 第10章 他也有贪婪   路斯越没把那泛滥的同情心表现得很明显,装作很随意地一问:“你父亲怎么样了?”上次楚一鸣说他父亲住院急需用钱来着。   龚煦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他就没敢去看路斯越的眼睛,尽管路斯越也没看他,正微微仰着头,慢慢地抿着酒呢。   “还、还好。”除了说还好,龚煦想不出还能怎么说。   烈酒上脸,路斯越眼角染上了几分绯色,她慵懒又惬意地“嗯”了一声。   龚煦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挺尴尬的,就想走,还没张口。   “会骑机车吗?”   龚煦愣了一下才反应慢半拍地回答:“我会骑摩托车。”   路斯越被他的回答逗乐了,她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声好一会才止住:“你告诉我,机车和摩托车有什么区别?”   好像是没区别。   龚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   “有驾照吗?”   龚煦点头。   路斯越来了兴致,不知是烈酒带给她的,还是面前这个羞涩又纯真的男孩子懵懵的表情让她兴致这么高。   “晚上带我溜几圈。”她用的不是反问句,而是肯定句。   龚煦看着她那崩了淡淡一层绯的眼尾,还有那暗红色的眼线,以及她那口暗红色的双唇。   他莫名的想到了‘吸血鬼’,她是不是很喜欢红色?可他见了她好几次,她好像都穿了黑色。   黑色的纱料衬衫、黑色的连衣裙、黑色的紧身上衣……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白色外套。   十月的傍晚,经常有晚霞,日落西山,橘色染了小半个天际。   八点,路斯越把顾鸢的保镖刘全带走了,因为她喝了酒,而龚煦也不会开车。   龚煦见路斯越开了车门坐进了后座,他犹豫了一下,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路斯越一个人坐在后座的中间位置,白了一眼右前方人的后脑勺。   这个下意识的微表情,大概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路斯越住的是一个高档小区,五层的花园洋房,电梯入户。   刘全把车子停好,将钥匙还给路斯越。   龚煦在单元门口,在刻着‘柏景雅筑’四个字的景石旁定住脚,“我、我在这等你吧。”他以前不结巴的,可不知怎么的,最近他总结巴,还都是在她面前。   龚煦心想,可能是这个女人的气场太强,他打心眼里有点怵,毕竟他长这么,没接触过路斯越种人。   这种美艳到不可方物,还生活在金字塔上端的人。   路斯越嘁声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啊?”虽然她比他大了几岁,但也不至于饿狼扑食吧?虽然他看着还挺美味的……   “不进去,你怎么去车库里骑车?”柏景雅筑的车库,必须要从入户电梯才能下去。   她朝里面扬了个下巴,示意他:“进来。”   这个女人的气场太强,龚煦听话地跟上去,在她身后,进了单元楼。   电梯是刷卡或者指纹认证,一梯一户的电梯门一开,龚煦差点被反了光的镜面墙闪到了眼。   路斯越这次倒没再让他再进去,龚煦也很知趣,就站在电梯门口的金色地毯上等着。   十分钟后,路斯越出来。   龚煦嘴巴张开又合上,路斯越低头看了眼自己,问他:“你怎么这个表情?”   龚煦吞咽了一下:“晚上天冷,你、你多穿一点儿吧。”他又结巴了!   路斯越穿了啥?上面依旧是那件露了腰的紧身一字领上衣,下面换了一条紧身的暗紫色鲨鱼裤,她在外面还套了一件穿了跟没穿一样的黑纱罩衫。   晚上的温度也就七八度,骑机车会兜风,她穿成那样,不冷才怪。   路斯越不管:“我身体好着呢!”   龚煦想说这跟身体好不好没关系。   路斯越把手里的车钥匙扔给他,当龚煦看见车钥匙上的那双翼膀标志时,他呆愣了三秒:“是金翼吗?”   路斯越打开直通头顶天花板高的鞋柜“嗯”了一声。   很久没穿运动鞋,鞋子都被放到了上面的格子里,她一边踮脚抬头看上头的格子,一边招呼他:“你过来。”   龚煦走过去。   路斯越赤着脚站在那,也就只到了龚煦的心口,她抬手指着比她高了两个头的格子:“你看看,那上面有没有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龚煦看了一眼:“有两双黑色的。”   “都拿下来。”   龚煦抬着两只手臂,一手一双,把两双鞋拿了下来,放在了她脚边。   两双黑色,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可路斯越居然一只脚各穿了一只,还问他:“哪个好看?”   真的都差不多,龚煦低头看了将近五秒的时间,指着她的右脚:“那个。”   为什么指那只?因为上面有白色的标志,而另一双,是全黑。   龚煦很爱白色,爱各种白色。   路斯越脱了左脚,换上了那双龚煦说好看的。   就很迷……   路总可是个从来都不会问人意见的主,甚至还有点逆反心理,有时候和顾鸢逛街,她还会捡顾鸢说不好看的买。   两人坐电梯下了车库,路斯越有两辆摩托车,一辆黑色川崎h2,一辆白色本田金翼GOLDWING。   因为川崎只能坐一个人,所以路斯越就只能选金翼了。   龚煦很喜欢摩托车,不然也不会在大二的时候去考摩托车驾照,为此,楚一鸣还笑他,说他是不是每天围着电脑写代码给写傻了。   龚煦那稍显木讷的眼神在看到那辆白色的本田金翼GOLDWING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灵动鲜活起来,他围着那辆白色的本田金翼GOLDWING转了三圈才舍得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这辆车的主人:“我能摸摸它吗?”   路斯越也算是个阅人无数的主,可眼前这个男孩的瞳孔,是她见过最黑的,黑得很干净纯粹,就连他现在从眼里流露的贪婪,都会让你都觉得特别坦荡特别真诚。   路斯越语气里混着笑,扯着不正经的调儿:“你不仅可以摸它,你还可以骑它。”   龚煦哪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他的手从黑色车把摸到炫光白的车身,再到黑色的皮质座椅,最后在白色的尾箱上停下。   就连问她:“这是GL1800吗?”的时候,他的目光仍没有从车身上移开。   “怎么,”路斯越笑:“喜欢啊?”   他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   喜欢,很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可是,它的价格让他不敢明目张胆地喜欢,即便喜欢也不敢靠近。   路斯越走过去,转了下电门锁的旋开钥匙,车子“嘀嘀”了两声。   “会开吗?”   龚煦摇了下头,转而又说:“你跟我说一下这些按键功能就可以了。”他指的是左右把上那一个个的按钮。   路斯越也不知哪来那么好的耐心,“钥匙不是在你那吗,这个是一键启动,就跟汽车的一键启动是一样的,”说完,她想起来,他不会开汽车,不过不要紧,她觉得他应该挺聪明的,她按住右手把上红色按钮:“这是启动开关,不用电门锁你就长按,用电门锁你就按一下。”   她扭头看他。   龚煦抬眼,忙点了下头:“懂。”   路斯越回头,继续给他当老师,她指着右把手上的‘N’和‘D’:“D是自动挡,N是空档,自动挡的时候,你按一下这里,”她指着旁边那个‘AM’,“这个是手动挡,”她又指着左手把上的两个按键:“这个就是手动挡下的加减档。”   龚煦指着左手把上的两个按钮:“这个是音量吧?”   “嗯,”她又指着旁边的几个按钮:“这个是喇叭,这个是转向灯,这个是倒挡。”   解释得差不多了,她问:“能记住吗?”她突然有点不放心,这真要坐他后面,就是把命交他手上了。   “你要不要骑试试?”她指着宽敞的车库:“你就在这里骑一下。”   龚煦也有点怕,不是怕死,是怕把她着昂贵的车给刮到碰到。   路斯越见他杵在那不动也不说话,就笑了:“怎么,怕啊?”   龚煦点头:“我怕给你碰到了,”他吞吐着,声音低低的:“我、我没那么多的钱赔。”   路斯越脸上的笑意微微收了几分:“我是问你是不是怕摔倒!”   “那不怕。”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倒是淡然得很。   她看向他,带了几分野的眼神落在他的眼睛里,她问:“在你眼里,命难道不比这些东西值钱吗?”   可龚煦是个穷小子。   没见过钱的人,永远都觉得钱最值钱,可他又是个心怀梦想的人,他直视她的眼睛,回答:“在我这里,梦想更值钱一点。”   梦想啊~   路斯越长这么大,都不知道梦想是什么玩意儿。   她是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除了……   她问:“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车库里很安静,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龚煦没有说话,别开了眼。   路斯越也不是个追问人的主,他不说,她就不再问。   “骑两圈试试,”她把话题回到之前,她故意用最无所谓的语气:“真要被你碰到刮到,我就再换辆新的,”她勾着笑:“我正想换辆红色的。”   最近不知怎么的,有点迷上红色系,明明以前觉得红色是最艳俗的颜色。 第11章 兜风   静谧的车库充斥着躁耳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地回响。   龚煦骑着那辆白色的本田金翼GOLDWING在车库里转了三大圈才回来。   车子在路斯越的身边停下,她问:“感觉怎么样?”   他脸上是很可爱的笑,嘴角往上跑的时候,满满的少年气,他眼里光亮灼灼:“很棒。”   路斯越走到他左侧,抬腿跨上去,她没有去搂他的腰,虽然……还挺想搂一搂的。   她两手搭在自己的腿上,“那走吧。”   油门没掌握好,车子往前猛地一窜,龚煦心里一惊,又猛地刹车。   路斯越就这么撞到了他的后背上,劲儿大的,把她的胸都撞疼了。   路斯越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这就是机车的魅力。   路斯越看着他的后脑勺,“你小子挺坏啊!”路斯越抬着两只手臂,抵在了他的后背上,在她的胸和他的后背之间做了挡板。   龚煦当然不是故意的,他没那么多的坏心思,当然也就没懂路斯越的言下之意,他微微侧头,说了句:“对不起。”   车子驶出了地下车库,往门口开,他不敢开快,也就40码的速度。   路斯越想笑:“你当电动车骑呢?”   他们都没戴头盔,凉风嗖嗖的,龚煦又骑快了一点,开到了50码。   这时,过去了一辆骚包跑车,路斯越扬着下巴,下令:“超他!”   可是这条路限速60,龚煦没去超对方,保持着原速。   路斯越:“……”   到了红绿灯,龚煦把车停下来,那辆跑车就停在他们左侧,车玻璃滑下来,副驾驶的女人打量着他们。   女人浓妆艳抹,烈焰红唇,大概是不认识路斯越的这辆摩托车,那放肆的眼神里带了几分不屑。   路斯越瞥了眼红灯的等待时间,还有50多秒。   “你下来,我来。”路斯越抬腿跨下了车。   人家车主下命令了,龚煦哪能不从,他老老实实地下来,和路斯越换了位置。   红灯还有五秒的时候,路斯越就开始转油门了,刺耳的音浪一波接一波,吸引了不少的路人。   绿灯一亮,路斯越把油门转到了底,车子瞬间窜了出去,直接把那辆跑车甩在了后面。   路斯越身上的那件黑色纱罩衫被风吹得往后掀,龚煦用手给她压住,往前欠了身子,提醒她:“你慢一点。”   慢不了。   路总在放肆地招摇过市,她把她骨子里的野性全部亮了出来,在这个冷风肆意的夜,她哆哆嗦嗦地耀武扬威。   好冷!   五分钟后,她唇上的姨妈色又暗了一个色系。   龚煦突然想起来:“你晚上喝酒了!”   路斯越翻了个白眼,他居然才想起这茬!她在三分钟前就想到了好吗!   她把车放慢了速度,停在了路边,她冻得瑟瑟发抖,还嘴硬:“这风吹的人眼疼。”她让他把后面的头盔拿出来。   尾箱里有两个头盔,他们带上头盔,路斯越很自觉地让他开。   龚煦看着她那红的发紫的唇,犹豫了两秒之后,他把身上的白色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路斯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直接把胳膊伸进了衣服袖子里,她没有拒绝,她怎么可能拒绝,她冷的要死好吗!   是不是年纪大了就不抗冻了?   他们在外面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十一点,他们回到柏景雅筑。   车库里,路斯越把外套脱下来还给了他,龚煦身上是一件白T,白的能晃了人的眼,他把外套接到手里,衣服上还有她的余温,温温热热,龚煦不自觉地轻咬下唇,略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一张嘴,就结巴了:“那你早、早点休息。”   路斯越嗯了一声,转身,她走到电梯门口,龚煦还站在原地。   “你不上去,怎么走?”   “哦,”龚煦的视线从手里的外套上移开,抬脚小跑过去。   电梯从负二楼升到二楼,也就几秒的时间,电梯门开,路斯越出去,龚煦站在电梯里。   明明晚上在外面他们相处得还很随意,可自从回来,自从路斯越把身上的外套脱掉还给他后,尴尬的气氛就一直在攀升。   龚煦抬着右手,挥了挥:“路总,再见。”还好,没结巴。   路斯越却差点咬到舌头:“再、再见。”   电梯门缓缓合上,路斯越站在原地盯着那电梯门,愣愣地发了十几秒的呆。   出了小区大门,龚煦扫了一辆蓝色的共享单车。   路两边的绿化带里种的是法国梧桐,秋风吹落叶,未落的枯叶挂在萧瑟的枝头,摇摇欲坠。   龚煦回到出租房里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他住的地方离柏景雅筑足足有十几公里。   龚煦骑车骑出了一身汗,他脱掉身上那件白色外套,淡淡的香水味混着衣服上残留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龚煦鬼使神差地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味道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就像他和她,站在一起,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   可那个离他很远很远,远到遥不可及的女人,在今晚,穿了他的衣服,搂了他的腰,她的发丝还被肆意的凉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路斯越平时都是用淋浴冲澡,今晚,她却坐进了浴缸,那个超大的圆形按摩浴缸,买回来两年了,被路斯越宠幸的次数屈指可数。   白色的泡泡沾满了她白皙的肩胛,她看着对面的暖黄色大理石墙壁,莫名地又发起了呆。   那双无辜的眼睛、那颗浅咖色的小痣、可以当滑滑梯的鼻骨、以及那唇形很好看的双唇……   他是不是很喜欢白色,见了他几次,他穿的全是白色的上衣……   他的家庭条件是不是不好,不然为什么一边上学还一边打工……   他有女朋友吗,长得那么好看,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⑨时光整理   翌日下午,龚煦去了他打零工的那家拳馆,拳馆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李良,因为龚煦捡了他的手机并归还,两人才得以认识。   拳馆本身是不招零工的,但两人闲聊的时候,李良知道他靠打工赚取学费和生活费,于是就让他每个周日下午来拳馆打个零工,不过工资不高,一个月也就800块钱。   不过一个月也就4个半天,龚煦知道,李良是在变着相地帮他。   龚煦到拳馆的时候,正碰到馆里一个打过比赛的教练在讲解泰森的摇闪。   “摇闪和躲闪,根本用的就不是腰,他用的是两个胯骨,用胯骨闪,你会发现身体反而变得灵动起来……”   龚煦就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其实每次来,龚煦都会在一旁偷师,从龚万强来到这座城市以后,龚煦经常因为没钱还他的赌债而被那些追债人打。   上次踢在周光侧腰上的那记鞭腿就是他偷学来的,最近,他有点想学过肩摔。   拳馆周末打拳的人很多,几乎满场了。   龚煦的工作也就是整理整理地垫,给脏掉的毛巾换上新的,或者给客人拿拳套等等,都是一些杂活。   七点的时候,李良来了,龚煦正在拖走廊地上被一个客人撒了的水渍,他抬头:“李哥。”   龚煦右眼眉骨的青还没有完全消,李良微微皱眉:“你眼怎么了?”记忆里,这个帅小伙脸上经常挂彩。   龚煦直起腰,摸了摸眉骨:“没事,就是碰到了。”他撒谎的时候眼睛不敢看对方,每次李良问他脸上的伤,都会发现他眼神闪躲。   李良也没追问:“等会陪我练练?”   “我?”龚煦忙摆手:“我不会。”   李良笑笑:“练练不就会了?”他往里走了几步,扭头:“拖完地过来啊!”   龚煦把地拖干净以后,去了里面,李良已经在等他了。   李良平时来多是打拳,陪练的小哥会带上挡板,龚煦去墙边拿了个挡板过来。   李良笑着朝他摆手:“不用不用。”   龚煦看他:“那我做什么?”   李良看着他眉骨的伤:“教你个防身术怎么样,”他很心疼这个心很善良的帅小伙:“学吗?”   龚煦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学。”   李良看了眼旁边不远处,扬着下巴问他:“过肩摔,怎么样?”   他误打误撞了龚煦的小心思,龚煦脸上是兴奋的表情:“我正想学那种呢!”   李良拍了拍手掌:“过来。”   龚煦过去了。   “我摔一下你,你先感受一下。”话落,龚俊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就被抓住了,他整个人还处于懵的状态,就被摔到了地垫上。   李良收着力呢,可龚煦还是觉得心口的一股气好像被摔断了,他咳咳了两声,爬起来。   “过肩摔就是要摔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不然对方一旦知道你的意图就会躲或者直接破了你的过肩摔。”   龚煦点了点头。   李良开始给他示范了:“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右手抓住对方的大臂,扭腰顶胯,把自己的背部作为你的支点,将你的对手使劲投出去。”   龚煦在连续试了十几次之后,才成功地把李良摔了出去。   李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只有女孩子才要保护自己,男孩子也一样。”   龚煦压住喉咙的哽咽:“谢谢李哥。”他是一个特别容易感动的人,对方对他好一点,他就会潮了心,有时还会湿了眼眶。   李良笑笑,指着在旁边看着的一个学员:“你,来陪他练练。”   晚上十点二十,龚煦回到学校寝室,在拳馆,你摔我,我摔你的,龚煦全身跟要散架了似的,他胡乱地在阳台的卫生间里冲了个澡就爬上了床,没一会的功夫,在室友的聊天声中,他就那么睡着了。   梦里,他把周光和刘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12章 昭然若揭桃花心   陌城距离兰城市有90多公里,是个小县城。   十月的天已经不热了,晚上还有些凉,可依旧还有盛夏的蚊虫在苟延残喘,周砚和几个同事蹲在茅草很深的野塘边,没人去理会那些蚊虫在他们的脸上留下的红色疙瘩。   为了获取嫌疑人的行动轨迹,他们已经在这个位置蹲守了14个小时。   “周队,来了来了。”   周砚眉头蹙着,嫌疑人刚从那二层小楼的门缝里探出脑袋,周砚就已经从望远镜里看见了。   作为一名缉毒警,周砚在缉毒一线承担了重要职责,一次次的缉毒行动、一次次的匿藏追踪,他从来都是抢在最前面。   原本去年,他可以调去厅缉毒处的,但他没有,相比理论,他更喜欢把热血撒在一线。   望远镜里的人正一个一个地从半掩的房间里猫着腰溜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对,就是这六个人。   周砚按住耳麦,下命令:“潘起,抓人!”   已是夜深,辰星洒满降蓝色的夜空,点点烁烁像是只为照亮那轮弯月。   持续不断的警鸣声响彻陌城的大街小巷……   翌日傍晚,龚煦和楚一鸣在篮球场打球,休息的功夫,两人坐地上闲聊,楚一鸣从地上的书包里拿了两根棒棒糖出来,他把那个紫色蓝莓味的给了龚煦。   龚煦除了爱穿白色的衣服,还爱吃蓝莓味的棒棒糖。   他用牙把棒棒糖的糖纸撕开,把糖纸塞进了短裤的口袋,然后把棒棒糖含进嘴里。   棒棒糖很甜。   龚煦心情很好,他额上有汗,他用手背胡乱地擦掉。   “最近那个人没来找你吧?”楚一鸣含着棒棒糖,随口一问。   龚煦在听到这句话,眼睫略垂:“没有。”   “你上次说去劝他了,”楚一鸣问:“他去没有去你知不知道?”   龚煦摇头,拿起旁边的水,拧开盖子,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将半瓶子的水喝了个干净。   一个穿着黑红相间百褶裙的女孩子跑过来,手里是两瓶饮料,女孩很羞涩,在龚煦身前定住脚,把饮料递给他:“请你喝。”   坐在地上的龚煦抬起头。   这种送水梗,楚一鸣早就见怪不怪了,哪回来打球,龚煦不得招几朵这样的桃花,可惜他只招却不摘。   “谢谢,我不喝饮料。”他连拒绝的话都不会捡好听的说。   龚煦是那种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龚煦心里清楚,若是那些女孩子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都会直接转身,大概连一秒的迟疑都不会有。   女孩尴尬地站在那儿,有点无措。   龚煦会心软,但他没有怜香惜玉,他是没钱,但他不会去占这些小便宜。   女孩杵在原地不走,既然对方不走,那他走好了。   龚煦从地上站起来,他嘴里还含着让他腮帮子鼓起来的棒棒糖,他拍了拍手心的灰,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楚一鸣:“我先回寝室了。”   楚一鸣和龚煦不在一个系,两人是入学打水的时候认识的,当时楚一鸣的茶瓶炸了,滚烫的开水崩了他的脚面,是路过的龚煦把他背去了医务室。   龚煦走了,楚一鸣看着依旧用留恋的眼神望向龚煦背影的女孩子:“别看了,走吧。”   女孩子脸上有羞,还有恼,瘪着嘴跑开。   审讯工作从后半夜持续到翌日下午,证据确凿,六名涉毒疑犯对贩毒违法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周砚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头不仅疼,眼睛也酸胀得厉害。好在这次下陌城有些收获,抓获了六名毒贩。   李明辉看着他那满眼的红血丝,“周队,赶紧回去睡一觉吧。”他自己也是困乏至极。   周砚“嗯”了一声,问:“上次李晃的事查的怎么样了?”他问的是李晃手缠绷带来自首的事。   “鹏飞说把东西在我桌子上了,我还没来得及看。”他和周砚一起下的陌城,昨夜回来就一直在审讯室,还没抽出时间回办公室。   “去拿来给我,”话落,他又说:“我跟你一块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李明辉将办公桌上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   周砚把文件袋夹到腋下:“走了。”   昨晚回了兰城,周砚没立即跟顾鸢说,因为他知道若是提前跟她说了,她不睡觉也会等他回家。   周砚站在警局门口,给顾鸢发了条短信后才旋开文件袋的拉绳。   乘着斜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周砚回到悦澜湖山。   “周砚!”顾鸢站在单元楼下,朝他跑来。   周砚定住脚。   那个嘴角上扬、眼弯成月、那个他想为了她脱掉一身警服的女孩子穿了一条浅灰色的针织裙扑进他的怀里。   “鸢——”   “我好想你。”   周砚微微张开的嘴巴合上,他收紧手臂,将她搂紧一点,把满心想要问她的话收回去,“我也想你。”   那一瞬间,他突然就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了,即便知道了又怎样,他就会推开她吗?   不会!   如果她为了他而被血脏了手,那他就用他的血把她的手洗干净。   路氏集团顶楼办公室里   路斯越坐在旋转的老板椅上,在原地旋转了九九八十一圈之后,她点开电脑,鬼使神差地打开搜索页。   十分钟后,距离路氏集团24公里之遥的龚煦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喂,你好。”   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可对方的声音却一点都不陌生,对方直接报上名号:“我是路斯越。”   龚煦愣了一下,然后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屏幕。   路斯越手指敲击着办公桌,盯着已经黑屏的笔记本电脑,问电话那边的人:“忙不忙?”   龚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路总找我有事吗?”他不记得他有把电话号码给过她。   想知道一个人的电话简直易如反掌的路总:“我电脑坏了,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帮我看看。”   路氏集团12楼就是IT部,养那一屋子的人,一年花销近百万,可她路总偏偏舍近求远。   路总的桃花心,昭然若揭。   可龚煦哪里能猜到路总的鬼心思:“过一会行吗?”他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我七点差不多能好。”他在写编程,还需要一会儿。   路斯越也看了眼时间,也就是说,她还要再等一个半小时。   “行,”她把地址给他:“我在名曲路19号。”   龚煦默念了一下名曲路,然后说:“那我可能要晚点才能到,我离那有点远。”   路斯越猜他应该是个穷学生,她很大方:“打车来,我给你报销。”   龚煦:“……”其实他想说,坐地铁也许更快,毕竟市区那块儿容易堵车。   头顶星辰织成了万家灯火,地上的万千霓虹汇聚成了星河。   龚煦坐了37分钟的地铁,又跑了四分钟的路程,才到了名曲路19号的路氏集团楼下。   你信吗,近视近200度的路总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一眼就看见了那抹白色从斜对面的马路往她脚底这边做百米冲刺。   可惜龚煦看不见路总此时嘴角上扬的迷之微笑。   路斯越给保安室去了电话,龚煦一路畅行无阻。   当电梯在32层停下,门缓缓而开的时候,龚煦一个从不怕夜行的人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明明白得耀眼的灯光把整个楼层照得透亮,可就是有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的气息笼罩下来。   高跟鞋的声音有节奏地传来……   龚煦顿住脚,两手攥紧了裤子两侧。   “哒……哒……哒……哒……”   龚煦从出了地铁就一路狂奔,汗都没来得及擦,此时,凉掉的汗珠从他的两鬓滚下来——   “你杵那干嘛呢?”   一身白色西装的路斯越抱着手臂,站在离龚煦10米之远的走廊那头。   龚煦崩着的神经突然断开,“路、路总。”他抬脚跑过去。   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的路总,脸上是三分恼的表情:“都快八点了。”   龚煦两手攥着书包肩带,跑到她跟前,一张嘴就道歉:“对不起”。   才不是想听对不起的路总看到了他额上的汗,再想到刚刚那双大长腿,在楼下狂奔的速度,她就心软了:“跟我来吧。”   龚煦跟在她身后,进了总裁办公室。   路斯越指着办公桌那台笔记本电脑:“黑屏了。”   龚煦走过去,弓着腰点了点Enter键,问她:“是开机的时候黑屏还是中途正在用的时候黑屏的?”   路斯越胡诌:“用的时候。”   龚煦看了一眼键盘,眼睛眨了眨,扭头问她:“水撒到键盘上了吗?”   路斯越心里咯噔一下,忙凑过来:“哪呢?”她明明给擦干净了啊!   键盘上的水的确是擦干了,可龚煦刚刚移动了一下笔记本,本子下面有水,他看见了。   键盘进水可大可小,龚煦问:“电脑里有重要的东西吗?”   路斯越从来都不把重要的东西存进电脑,她都是存在移动硬盘里,“没有。”   他也没带工具来,问她:“电脑包有吗?”   路斯越指着桌子下面的柜子:“在那里。”   龚煦把电脑包拿出来,把电脑装进去,“我晚上回去给你看看吧,尽快修好了给你送过来。”   路斯越愣了愣:“你不在这修?”   他才来多一会儿,就要走吗?   她等了他两个多小时好吗?   她时间很贵好不好? 第13章 对不起   她时间很贵好不好?   龚煦解释:“我没带工具来。”他的工具都在出租房里。   路斯越冷着个脸,甩着袖子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   龚煦能看出她不高兴,但却不知道她为何不高兴,是因为不能最快速度地修好电脑吗?   其实他也不是很会修电脑,最多是帮她找出毛病,如果需要换配件,他还是要拿到修理店去的。   他提着电脑包,走到沙发边:“路总。”   路总没理他,把头偏过去。   “路总,”他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那我先回去了。”   路斯越整张脸都黑了,盯着他的后背,咬牙切齿。   龚煦走到门口,又转过来:“我一定尽快给你修好送来。”   路斯越:“……”   然后,龚煦就走了。   路斯越被气笑了,想捋一把头发,可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根发丝都捋不到。   她发誓,再主动找他,她就是狗!   此时的悦澜湖山,6栋19楼整层的灯都暗着,只有一扇窗户,透着隐隐朦胧的光亮。   厚重的窗帘把外头的星辰遮住,满室的旖旎裹着昏黄的灯光,像一张缠绵的网落下来。   后背的一双蝴蝶骨随她而动,泛着一层绯的脸庞一波又一波,被送进他眼睛里。   “鸢鸢……”   顾鸢俯下身,声音落在他耳畔:“我在。”   他想说:不要为了我,脏了你的手,可出口的话却变成:“吻我,”他双手掐着她的腰,央着她:“吻我。”   顾鸢的吻落下去,她缓缓张开嘴巴,用舌头轻推他的唇缝,诱使他把嘴巴张开,吻很轻很柔,就像她的人一样,可温温柔柔的人偶尔也会调皮,她把舌尖伸进他嘴巴里,调皮地挑逗他的舌尖。   周砚的吻大多时候会和他的人一样,慵懒的调子下藏着三分暴烈。   他激烈的吻把她的轻柔盖住,他搂着她的腰,坐起来,抱着她到了贵妃椅上。   许久之后,细细软软的声音慢慢变成了呜咽。   她眼角有泪,看得他心疼,他一边心疼她一边在心里恨自己,明明她是为了她才会做那些事,可为什么还要在心里怪他,就因为他那一身警服吗?   “对不起。”   “对不起。”   他连说了两句对不起,然后又直起腰,继续。   顾鸢喜欢在亲密的时候,睁着眼睛看他,所以她看得出他今晚反常的情绪。她不问,把疑惑藏在心底,她猜得出,大概与她有关,不然他今晚不会这样。   快要了她的命。   她想,大概……他知道了。   “周、砚……”她一张口,声音破碎。   周砚俯下身。   “周砚,”她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唇,她用:“我爱你,我只是太爱你了,”这句话来解释她的所作所为,她想,他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周砚当然懂,“我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眉眼生得很漂亮。   顾鸢还想说什么,唇被周砚吻住,他含着她的唇,含糊不清的:“不要说,我都知道。”他都知道,他都懂,她是太爱他,所以见不得别人伤他一分一毫。   泪在她眼眶里打转,他们双唇贴着,顾鸢回望他的眼睛,说了句:“对不起。”她不确定有没有连累到他,如果连累到了,她可以去自首的,只要别牵扯到他。   周砚没有再说什么,可心里却在她的那声‘对不起’后面加了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的爱,让你脏了手。”   翌日,天阴得厉害,这种天气,很适合窝在床上。   周砚连着两天两夜没合眼,回来了又抱着她熬到下半夜,他睡得沉,连顾鸢下床都没发觉。   顾鸢昨天在接到周砚短信的时候就去了门口的超市买了新鲜的牛肉回来。   牛肉被她泡了一夜,血水都被泡了出来,她把切好的白萝卜和牛肉放进砂锅里,开了火。   锅里,牛肉在炖,顾鸢去了卫生间,把周砚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放进盆里。   周砚的衣服,顾鸢都是用手洗的。   认识周砚以前,顾鸢十指不沾阳春水,爱上周砚以后,她爱上了煲汤,也爱上了洗衣液的味道。   她蹲在地上,两手轻轻地揉着衣服,动作就像她的人一样。   如果说周砚似一团火,那顾鸢就似一滩水。   火遇水会灭,可若是火势大了,也能把水卷进去一同燃烧。   当初那个很炸毛的周砚,在看见顾鸢的第四次的时候,眉眼弯了。   再见顾鸢的第五面,他走到她面前,问她:“我能喜欢你吗?”   后来,顾鸢问过他,如果当时她摇头,他就会收住内心对她的喜欢了吗?   他说不会。   但是当时顾鸢没有摇头,她弯着眉眼对他点了头。   那个时候,周砚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很聪明,像是能洞察人心,她说:我叫顾鸢。   他说:“我叫周砚。”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知道他的名字,她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之前。   顾鸢再回卧室的时候,床头柜上的手机刚震,她忙走过去把手机拿手里,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   是路斯越的电话。   “喂?”   “你昨晚去哪了,打你几遍——”那话那头,路斯越听见了瓷勺搅动砂锅碰撞出的声音,她呵呵:“难怪不接我电话,”她语气酸不溜秋的:“昨晚没打扰到你吧?”   顾鸢抿唇,不接她的话,换了个话题:“你昨晚找我有事吗?”   她找她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被人变相地放了鸽子,心里不痛快罢了,但是路总要面子,“我能有什么事,想问问你无不无聊,寂不寂寞而已。”   现在看来,无聊又寂寞的人是她罢了。   “顾鸢。”路斯越一个人坐在西餐厅里,面前是一盘冷掉了的牛排,牛排已经被她用叉子戳得惨不忍睹。   “嗯,你说。”顾鸢盖上砂锅的盖子,往客厅里。   “你说,”路斯越看向窗外:“我要不要谈一场恋爱呢?”   顾鸢:“……”她坐到沙发里,沉默了几秒,问她:“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吗?”她太了解路斯越了。   别看路斯越玩天玩地玩了二十多年,可恋爱这东西,她还真是没碰过。路斯越的身份摆在那,注定了她的身边围绕的都是上流社会的有钱公子哥。   而路斯越,最讨厌的就是钱,虽然她自己就有很多很多钱。   可路斯越怎么可能承认她遇到了喜欢的人,因为她自己都不确定,毕竟,爱情那玩意……   “我就是看你过得挺滋润的,”她咳咳了两声作掩饰:“谁叫你天天来酸我!”她还把责任赖到人家顾鸢身上。   顾鸢被她的话逗笑了,她也不戳穿她:“你不是一直都笑我是个看家小媳妇吗?”   路斯越呵呵:“看家的小媳妇偶尔也能有人给暖床啊!”   “去你的,”顾鸢脸皮薄,经常能被路斯越的三言两语逗红了脸:“可你爷爷不是给你找了莫家吗?”   “嘁,”路斯越扬着调子:“他想嫁,他自己嫁过去啊!”她一边说还一边在抖腿,跟个女流氓似的。   路斯越还想再跟她闲聊一会来着,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鸢鸢。”   这叫魂的声音!   得!   “挂了吧挂了吧!”她知趣得很。   “嗯,”顾鸢从沙发里站起来:“得了空找你。”   还得了空……路斯越都不想说她。   顾鸢出了客厅,往卧室的走廊去,周砚就站在卧室门口,上身也没穿衣服,一条胳膊搭在卧室的门边上,另一条胳膊伸着。   顾鸢笑着走过去,把手放到他伸出的掌心里:“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周砚拉着她回了卧室:“睁开眼,你不在。”所以就醒了。   他下床,去刷了牙才开门叫她。   周砚牵着他回到了床上:“陪我再睡一会。”他声音还懒懒的,没有睡醒。   顾鸢搂着他,躺他身边:“你刷牙了吗?”她闻到了薄荷味儿。   “嗯,”周砚翻了个身,侧躺着,捏着她的下巴,吻她的唇:“因为想吻你。”   下午两点,龚煦从电脑修理店出来,他趁着中午空闲的时候来给路斯越的电脑换了个配件,下午两点四十,他还有课。   龚煦拿出手机,犹豫了半天才拨通了路斯越的电话。   电话屏幕显示着很官方很尊敬的备注名称:路总。   路斯越手机响的时候,她正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呢。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小奶狗。   她哼了一声,故意晾了一会儿才接通,她扬着调子:“喂,谁啊?”这劲儿拿的,昨天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人家的电话,这脸一转就问人家是谁。   “路总,我是龚煦。”   “哦,”路斯越两眼往上翻翻,明知故问:“找我有事啊?”   龚煦在她面前,就是一张白纸:“路总,电脑修好了。”   路斯越懒懒散散地靠在老板椅里,“那你给我送过来啊。”   龚煦又低头看了眼时间,把他的难处讲出来:“我等下有课,”他怕她再不高兴:“我晚上给你送过去行吗?”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急着跟路斯越说电脑修好了的,他可以等晚上有时间了再打这通电话,可他有时候脑子是直的。   原本也没这么想见他的路斯越,在接到这通电话,在听见电话里有点奶气稚嫩的声音的时候,她心里就开始痒了,她吞咽了一下,跟他一样,没拐弯:“把你位置给我。”他过不来,那她过去好了。   龚煦打这通电话并不是想麻烦她,毕竟她是个老总:“路总,我晚上给你送过——”   “哪那么多废话,”路斯越语气是不容置喙,她直接站了起来,赤着脚呢,走了两步把高跟鞋穿上:“你哪个学校?” 第14章 救赎还是祸害   昨天龚煦坐地铁从学校到路氏楼下,前后一共用了45分钟不到。而路斯越,开着她那辆招摇的欧陆,硬生生用了47分钟。   重点是,用了47分钟了,她还没到,堵车了。   等她到了给龚煦再打电话的时候,电话被挂断了。   就好气,她堂堂路总居然被人挂断电话。   学校门口的保安也不让她进去。   路斯越两手交叉抱在胸前,睨着啤酒肚的保安:“我来看我弟!”   保安摆手:“不行不行。”   路斯越刚要再给龚煦打电话,龚煦的短信发来了:『我在上课。』   在上课啊,路斯越没那么大的火气了,给他回:『那你什么时候下课?』   小奶狗:『还有半个小时。』   路斯越:“……”昨天等他两个小时,今天还要再等他半个小时。   路斯越被气笑了,她嘟囔着:“你小,姐姐让着你,行了吧?”   第3:25的下课铃一打响,龚煦就跑出了教室,他上课的那栋楼离学校大门口有点远,他跑过去就花了七八分钟。   路斯越都在车里等睡着了。   龚煦没见过她那辆欧陆,就站在门口给她打电话。   路斯越被电话铃声猛地惊醒,睁眼抬头,就看见大门口四处张望的龚煦。   龚煦今天依旧穿了件白色的卫衣,不过帽绳是黑色的。   路斯越开门下车,“嗳!”   龚煦扭头,他手里提着电脑包朝路斯越跑过去。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明明很有礼貌的道歉,路斯越却听得心里不舒坦。   “我渴了。”   龚煦一愣,然后反应慢半拍地:“哦,”他转身往身后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跑。   龚煦没买他平时会买的一块五的水,他挑了一瓶四块钱的。   路斯越站在门口,她脚上穿了一双在阳光的折射下会闪闪发光的带钻的黑色高跟鞋。   龚煦把水和电脑包都递给他。   “你——”   路斯越刚说了一个字,上课铃就这么打响了。   “我还有课,就先走了,”他刚走两步,又扭过头来。   路斯越黑着脸,瞪他,以为他转身要说什么好听的哄哄她——   “路总,再见。”说完,他掉头就跑。   路斯越:“……”她原地跺脚,把水扔地上,把电脑包也扔地上,垂在脑后一丝不苟的长马尾也被她解开了。   此时此刻的路总哪里还有一点霸气外露的总裁模样,她现在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受气大姐姐。   “我要是再等你,我就是狗!”她扯着嗓子对着学校大门口喊。   保安室的窗口探出一个脑袋。   路斯越哪还有心思回去上班,她要发泄,她忿忿地蹬着高跟鞋就走,走了几米,回头,咬牙,回去把地上的水瓶和电脑包捡起来。   路斯越开着她的欧陆,去了她从办了会员就没去过的拳馆。   路斯越没打过拳,她穿着紧身的浅紫色背心,露出雪白大腿的平角短裤,戴着一对黑色的拳击手套,胡乱地往沙袋上抡拳。   “美女,沙袋可不是你这么打的!”   路斯越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男人,“要你管!”   “你这么个打法,手腕会受伤的!”   “要你——”   “啊!”路斯越大叫一声。   顾鸢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周砚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一连几个信息,你看看。”   顾鸢没去接手机:“你帮我看看。”   周砚知道她的手机密码,是他的生日。   手机解锁,页面上显示着路斯越连续三条微信消息。   『斯越:受伤了,赶紧煲汤来看我。』   『斯越:一张手腕红肿的照片』   『斯越:一条地理位置。』   顾鸢放下手里的水壶,接过手机,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路斯越坐在一个蓝色的椅子上,手机怼着脸:“干嘛?”是她发信息跟顾鸢说她受伤了,还问人家干嘛。   顾鸢问:“怎么回事?”   路斯越脸上囧囧的:“就是打拳扭到手了。”她看见顾鸢身后有个男人的背影,不用问,不用猜。   “所以,友情也会消失的对吗?”路斯越眼睛已经不想看手机屏幕了。   顾鸢没懂她话里的意思:“我现在过去,你等我一会儿。”   路斯越没说话,心里嘟囔着:算你还有点良心。   路斯越发的位置是离拳馆最近的一家卫生医疗站。   周砚开车带着顾鸢到了的时候,路斯越歪着头睡着了。   “斯越、斯越。”   路斯越抖了抖眼睫,掀开眼。   周砚双手插袋站在顾鸢的身后,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T。   那个人也喜欢穿白色上衣。   路斯越眼睛盯着周砚身上的衣服,半天没移开眼。   周砚感觉到她的眼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皱了皱眉,默了半晌:“你是手受伤,又不是脚受伤,在这呆着做什么?”   对啊,她能走能跑的,呆在这做什么?   因为她每次受伤,除了顾鸢,身边一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所以每次她都会让顾鸢来接她。   睡了一觉,路斯越情绪低落了不少,她收回眼神,也不说话,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顾鸢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上午路斯越在电话里跟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周砚,你去车里等我一会儿,好吗?”她想跟路斯越单独聊聊。   周砚“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顾鸢拉住路斯越的胳膊:“斯越,”她把路斯越拉回刚刚的椅子上,看着她有些空洞的眼睛:“跟我说说好吗?”   顾鸢说话一贯是温声细语的调子,你若细听,会隐隐觉得里面像有一把缠人的勾子。   她把路斯越难言的情绪勾了出来,“我好像、好像……”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是不是对那个比她小好几岁的男孩子有那方面的想法,毕竟她长这么大还没喜欢过一个人。   顾鸢帮她说:“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路斯越抬头,刚才还很黯淡的眼睛里一下就亮了,明明想点头的,但是这一刻,她又死鸭子嘴硬了:“你、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喜欢……”她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低。   顾鸢虽然除了周砚之外,没和其他人谈过恋爱,但是周砚把一个女孩对感情的懵懂、迷惑、害羞、雀跃、欢喜、失落、感动都无一遗漏地让她都尝了一遍。   顾鸢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眼神穿透她的内心,她若是承认,反而不像她了。顾鸢没有追问,琥珀色的瞳孔微微转了两圈,她真的太了解路斯越了。   这么多年,别看路斯越玩心野得要命,可她的眼底还藏着一丝赤诚的温柔,只是藏得太深,别人看不见罢了。   但是顾鸢能看见。   能被路斯越喜欢上的,必定是与她身份截然不同的,很有可能是处在这个社会的最底端,是与路斯越中间隔着遥海般的一个人。   但那个人一定很优秀,最起码是有颜的。   路斯越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去蓝鼎会的那个男孩子。   那个男孩子很漂亮,是路斯越喜欢的类型。   “斯越。”   路斯越不抬头:“干嘛?”   顾鸢把语速放得很慢:“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周砚吗?”   路斯越当然记得,她掀着眼尾睨了顾鸢一眼,贼喊捉贼道:“花痴。”   顾鸢不反驳。   她往外瞥了一眼,门口台阶下,坐在驾驶室里的男人微微垂着头,那侧脸,像是一个被刀雕刻出来的完美塑像,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在了她的心头。   她为了心尖上的人,制造出了很多很多个偶遇之后。   所以,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偶遇,所有的偶遇不过都是刻意制造出来的假象。   夜很安静,路斯越一个人盘腿窝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她左手拎着个红酒瓶,右手指间夹了根烟,眼角被醉意染红,她仰着头,熟练地吐着烟圈。   其实这段时间,她已经在戒烟了,你看,客厅的茶几上还有用来戒烟的电子烟呢。   不过电子烟那玩意吸着是真没劲儿。   但路总是个很有毅力的人,她下定决心要做到的事,咬牙都会坚持。   可再有毅力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感情那点破事就让她前功尽弃了?   路斯越仰头看天,喃喃自语,不知在问谁:“你说,他会成为第二个楚越吗?”   楚越是路斯越的父亲,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一个被路湛霖痛骂穷鬼、一个无论怎么奋力拼搏都企及不到上流社会高度、一个连死后都不能和妻子合葬在一个墓碑下的可怜男人。   曾经,路斯越发誓要找一个像楚越那样穷的男人,不为别的,就为了气那个老头。   如今,她还没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一个像楚越那样穷的男人的时候,她却怕了。   可她在怕什么?   怕那个老头让她一无所有,还是怕龚煦会像楚越那样被一个七十多岁、一条腿已经跨进棺材的老头,用最冷锐坚硬伤人的话侮辱?   又或者,她怕她和龚煦会有一个和路芝柠、楚越一样的结局?   她一个连婚姻都不能做主的人,喜欢上了一个跟她处于世界另一端的人,到底是救赎还是祸害呢?   她放下手里的酒瓶,把烟叼嘴里,袅袅上升的白烟眯了她的右眼,她蹙着眉,右眼半眯,打开手机搜索页。   她刚输入:喜欢一个人,框框下面就出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喜欢一个人怎么追……   全是她想问的。   真是最懂不过我度娘啊!   她啧啧两声,把嘴里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第15章 痣入她梦   她啧啧两声,把嘴里的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   可是当她点开第一个: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她就看了两眼,眉头就皱了。   页面上显示着——   1、感觉他/她非常帅气/漂亮,并且一整天脑海里都是对方的模样。   2、喜欢一个人,肯定一直会想起对方,并且还想每天和对方在一起。   3、喜欢一个人,无论对方脾气再差,都会觉得她性格温柔,且善解人意。   4、喜欢一个人,会想找对方聊天,不放过任何联系的机会。   路斯越两只眼睛在转。   1、她的确是觉得那小子长得挺好看的,但是她也没有一整天都想着他。   2、她的确是会想起那小子,可是也没想每天都和他在一起。   3、虽然那臭小子看着脾气挺好的,可是他撂下她几次了,她很生他的气。   4、聊天嘛,她是想给他发短息聊聊的,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聊什么?你吃了吗睡了吗在干嘛?   她又查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页面上显示着——   1、喜欢一个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念对方,又想见到对方。   2、真正喜欢一个人,除了心里产生强烈的情感之外,也总想为对方做点什么。   3、喜欢一个人会揣摩对方的心思,担心对方会不会喜欢自己,会不会讨厌自己等。   4、在喜欢的人面前,会更加注意自己的形象,想要展示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5、对方和异性比较近时,可能会暗暗吃醋。   看完这5条,路斯越脸绿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百度问病癌起步,无医无药无活路。   路斯越哼笑一声,把手机甩一边,明明旁边没人,她还旱鸭子嘴硬:“笑话,我会喜欢他?我路斯越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她嘁了一声:“我用得着倒贴?”   然后,龚煦那张脸,那颗痣,被放大了50倍甚至100倍充斥进她的大脑,甚至贯穿了她的四肢百骸。   “啊!!!!!!”   路斯越大叫一声,从懒人沙发上跳起来,跑回了卧室,爬上了床,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窗外,漫天银河铺绕着一轮月,月儿弯弯,眯成了笑眼的模样,连月亮都在笑她。   酒催人梦,梦里,那个右脸颊有颗痣的男孩子捧着她的脸,一脸深情:那你呢,有没有喜欢我,有没有想着我,想不想见我?   怀里抱着枕头的路总,闭着的一双眼睛笑得比窗外的月亮还要弯,她浅浅呢喃:嗯……   十月的天是个乱穿衣服的季节,有人穿上了外套,有人还穿着裙子。   路斯越心情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她早上六点多醒的,醒了之后在床上发了1个多小时的呆,然后起床洗漱,大概是有点懒,她今天没梳对公万年不变的中分发型,头发放下来,很顺,她今天还穿了一条长到脚踝的白色长袖连衣裙,从后面看她,像是个温温柔柔的淑女。   双开的玻璃门开了一扇,蒋秘书站在门口:“路总。”   有着温柔背影的路总转身,面无表情的她,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冷漠:“说。”   蒋秘书快速眨了眨眼,愣了两秒钟的时间:“路总,会议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路斯越往门口去,丢下一句:“给我冲杯蜂蜜水。”   蒋秘书:“好、好的路总。”他看了一眼对面落地窗外的天气。   今天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路总竟然披着长发,还穿了白裙子,蒋秘书看了一眼沙发上那个看着就很昂贵的粉色包包,路总刚刚让他冲杯什么来着?   哦,对,蜂蜜水!喝万年黑咖的路总竟然要改喝蜂蜜水!   事出必有妖!   会议室里,路斯越穿着淑女裙却大腿跷二腿,坐在十米的长形会议桌的正中间,一边听着各部门经理的工作汇报,一边看着被龚煦修好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多了一层防尘膜,路斯越也是在二十分钟前才发现的。   十五分钟前,路总给手机里的那个小奶狗发了一条短信:『谢谢。』   网上不是说,对喜欢的人,不能放过任何可以联系的机会吗?   笑话,她怎么可能喜欢那个比她小那么多的小奶狗?   她只不过是看他送了她一个键盘膜,感谢他罢了!   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路斯越放在电脑边的手机屏幕依旧暗着。   路斯越几乎是三秒送一个眼神给手机屏幕。   呵呵,无视她是吧?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她不气,她有什么好气的,她是一个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啪!”的一声,路斯越本着脸,合上了笔记本电脑的盖子。   正在做汇报的市场部经理嘴巴抽了抽,哆哆嗦嗦的、小心翼翼地看向莫名发火的路总。   他刚刚是有说错什么吗?   四周安静得可怕。   “继续啊,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路斯越冷着个脸,眼神跟冰刀子似的。   “是、是,路总。”王经理继续。   细听,他声音有颤音。   路总发火,整个路氏大楼都要抖一抖。   一直到下午三点,龚煦都没有给路斯越回短信。   蒋秘书敲门,里面没人应,他又敲了两下——   “进来!”这声音,烦躁指数已达10星。   “路总,这是你要的资料。”蒋秘书把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放到了路斯越的面前,然后很知趣地后退、转身、出门。   路斯越把面前的手机甩一边,翻开文件夹。   约有一本书厚的文件夹里就两页纸,但那两页纸密密麻麻的全是龚煦截止目前的所有比赛获奖成绩。   路斯越视线不断下移,嘴巴也由闭合慢慢张开。   “这成绩,怎么跑那学校了!”细听,是惋惜。   龚煦现在念的大学也是985院校,但路斯越觉得,亏,太亏了!   想到那破解病毒的二十万,路斯越撇撇嘴。   好像……也挺值那么多钱的。   夕阳下山,龚煦伸了个懒腰,他从早上五点和十二个同学一起忙到现在,中间就匆匆扒了几口盒饭,喝了几口水,终于把学校交给他们的软件开发项目完成。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只想闭上眼眯一会儿。   他回到寝室,拿出手机,准备定一个19:30的闹钟,这才看见屏幕上有一个未读消息。   『路总:谢谢。』   龚煦眉头皱了一下,犹豫了七八秒的时间,给她回了个短信过去。   路斯越还在办公室,明天上午她要去临市出一个小差,这个点,她在加班。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路斯越下午接了七八个电话,她手指继续敲击着笔记本电脑键盘,突然,她指尖停顿了一下。   她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潜意识里觉得那是她想看到的信息。   人脸识别后,屏幕上显示着——   『小奶狗:路总客气了。』   路斯越呵呵呵,还真是每一个字都透露着对她的尊敬和客气呢!   路斯越微微扭头,看向黑掉的台式电脑屏幕,黑色的屏幕里隐隐折射出她的五官。   路斯越摸了摸自己的脸。   看不出她有27了吧?   她机械地弯嘴,眼角也没什么细纹,所以,她也不算老牛吃嫩草吧?   可那个臭小子才大三,大三的话是20岁还是21岁?   如果是21,路斯越在心里算了算,等她30岁的时候,他才24,等她40岁的时候,他才34,等她50岁的时候……   路斯越全身打了个冷颤。   她人老珠黄的时候,他正值壮年!   路斯越不是在这个夜幕降临之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是她今天早上睁眼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就意识到了。   不然她早上为什么不喝黑咖改喝蜂蜜水?   路斯越没有回龚煦的短信,她穿上高跟鞋,拿起沙发上的粉色包包,出了办公室。   十五分钟后,她站在兰城市中心最高档的一家商场化妆品柜台前。   “有没有抗皱系列的?”   柜姐一眼就认出了路斯越背在肩上的粉色包包,是一个奢侈品牌秋季刚出的最新款,排队都买不到,全球限量500个,只对VVIP出售。   柜姐相当热情,指着展示柜上的一个深蓝色化妆品套盒,“这是我们家针对三十岁到四十岁女性——”   路斯越抬眼,对还想喋喋不休做介绍的柜姐投去死亡凝视,“你是说我看着像30多岁?”   柜姐被她的眼神震慑到了,眨了眨眼,忙摆手:“不是不是。”   说真的,路斯越的脸看着真与30岁不擦边,一是她得天独厚的皮肤底子,另一个就是她用的都是顶级的保养品。   路斯越没想难为她一个柜姐:“这一套多少钱?”   柜姐:“两万六。”   路斯越不信:“一套的价格?”   柜姐说是的。   路斯越嘁了一声,一套才两万六,她用的三管精华液都要两万三,一管够用一星期的那种。   路总叹了声气,转身走了。   这种囊中羞涩还要装大款的,柜姐见多了,柜姐看着她那头都不敢回的背影,心里暗想,现在高仿都这么牛了吗?那包包的质量看着还真挺不错的,真想上去问问链接。   路斯越在一楼逛了两圈,一毛钱也没花出去,她以前用的都是抗初老的产品,这么突然转换要买抗皱的,她有点受不了柜姐做的那些产品介绍。   抗皱都是针对30到50岁的女人,她还没到30呢!   路斯越站在商场大门口,给顾鸢打电话。   “斯越。”   路斯越开门见山:“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什么面膜,还得去迪拜?”   去年春节放假,顾鸢和周砚去了迪拜,回来的时候,顾鸢跟路斯越说她在JumeirahZabeelSaray酒店贴了一张4万块钱的面膜。   顾鸢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路斯越没说怎么了,继续问:“国内买不到吗?”难道为了贴个面膜专门飞一趟迪拜?   顾鸢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我上次给你的面膜,你用完了吗?”上次她自己用了一款科丽妍UV美白骨胶原面膜,觉得不错,就给路斯越也买了五盒。   以前路斯越哪里在乎过那些保养品用在脸上有没有效果,反正用总比不用强。   路斯越也不知道用没用完,反正她就记得她没用几个,她又问:“你有没有好的美容院推荐,就是那种很贵的。”在她的脑思维里,贵的东西也许不一定好,但便宜的肯定没好货。   顾鸢说:“我去的那家美容院,你也是会员啊。”   路斯越:“……”得,这通电话白打。   “挂了吧挂了吧。”她很烦躁。   一阵凉风吹来,打了个喷嚏,突然,她捂住脸。   都说风吹日晒会让皮肤粗糙……   以后是不是得带个口罩出门? 第16章 斩奶狗   19:55,龚煦到了甜品店,他套上咖啡色的围裙,站在台面前。   “你好,我要一个大杯的芋泥波波奶茶。”   “好的,”龚煦在电脑上下了单,然后问顾客:“是打包还是在这喝?”   “在这喝。”   “好的,稍等。”   龚煦拿了个透明杯子,贴上标签,然后放到后面的台面上。   点芋泥波波奶茶的是个扎着丸子头的小美女,长着一张娃娃脸,还有一对酒窝。   龚煦身后,正在做奶茶的黄晓宇朝柜台的方向瞥了好几眼。   是那个经常晚上来买奶茶的小美女,一来就会对着木头人的龚煦露出羞涩笑容的小美女。   黄晓宇拿脚尖屈了一下龚煦的后脚跟。   龚煦转身:“怎么了?”   黄晓宇朝他眨眨眼,龚煦走过去。   “又来了。”   龚煦没懂:“什么又来了?”   但凡有点凡夫俗子的心都能看出人家小姑娘眼里漾着的桃花,他龚煦看不出来?   黄晓宇不信,觉得他在装,又或者说那姑娘不是龚煦喜欢的类型。   黄晓宇把奶茶倒进装了芋泥的杯子里:“认识你这么久没见过你女朋友啊?”黄晓宇不是龚煦一个学校的,在离这条大学城商业街不远的一个专科院校里念书。   “我没有女朋友。”说完,他转身回到柜台前。   龚煦没有去接对面那个有着两个酒窝的女孩子的笑容,他低下头。   因为他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所以对他来说,对面谁走过来都一样。   今晚月色朦胧,星辰几点。   神通广大的路总辗转要到了楚一鸣的电话,她要楚一鸣的电话干嘛?   还能干嘛?   路斯越回家泡了个玫瑰花瓣澡,还贴了一张面膜。她画了一个很精致的妆,连耳环和项链都是精挑细选的。   她今天没开她的欧陆,她开了一辆大红色的超跑。上几年,路斯越迷上了韩剧《来自星星的你》,虽说她爱小鲜肉,可她也爱美女,比如全智贤那样的大美女。   一样有钱有颜的路总学着人家全大美女,把她的粉色包包挂在了后视镜上,学人家全大美女开着跑车在大马路上遛弯弯,学人家全大美女大晚上带着个墨镜。   啧啧啧。   十月的天,晚上的风嗖嗖嗖的,敞篷开着,她也不怕冷,一路跟着车里的DJ乐在摇头晃脑。   啧啧啧。   当路斯越推开甜品店玻璃门的时候,正看见龚煦在点着收银机的点单屏幕。   玻璃门一开,“叮咚”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龚煦没抬头,声音淡淡的:“欢迎光临。”   路斯越眼睛上卡着一个快遮了她半张脸的墨镜,她今天把头发做了卷,自己卷的,没有理发店做的造型好看,但胜在有颜撑着,她今天化妆前还贴了一块很贵的面膜,急救熬夜的那种,贴完就化了妆,所以皮肤水灵灵的,能戳出水的那种,她今天还用了粉色系的腮红,平时她都是用偏大地色的,哦,对了,她今天的口红也没涂姨妈色、正红色,而是涂了斩男色。   她今天就是来斩这个小奶狗的。   她站在门口的位置,没过去,为什么,因为过去了,龚煦就看不见她今天穿的一身了。   当龚煦抬头看见她的时候,手里的奶茶差点掉台面上。   外面也就五六度吧,路总穿了一身白色,白色的深V领背心,白色的高腰短裤,外面套一件长袖白色休闲小西装。   她穿了他爱穿的白色。   上面看着还行,就是那条高腰短裤,露了她3/4的雪白大长腿。   龚煦嘴里要是有水,估计都能喷出来。   龚煦有没有咽口水不知道,但是黄晓宇咽了,连咽了好几口。   “你、你怎么来了?”龚煦眼睛眨啊眨,表情讷讷的。   那个酒窝美女扭头,看向路斯越。   路斯越和那个小美女对视的时候,眉毛一扬。   就在这一秒,终于!   路斯越于懂了那句‘可爱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的真正含义。   本来还觉得自己有点老的路斯越,此时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得意。   她要是个男人,肯定会爱她这款,看着多来劲儿啊!   在确定了龚煦看见了她一身衣服后,路斯越才踩着她那双恨天高缓缓走过去,她双手抱在胸前。   “给我来一杯……”她低头看着台面上的菜单,一目十行:“一杯柠檬椰果养乐多吧。”   龚煦觉得她应该喝一杯热的暖暖身子,毕竟她穿那么少,他撒谎:“养乐多没有了,换一个吧。”   养乐多没有了吗,黄晓宇开了冰箱,还有好多呢!   “那就一杯青柠奶绿吧。”   龚煦继续摇头:“也没有了。”   路斯越嘟囔一句:“生意这么好,”她皱眉又看了一遍菜单:“蜜桃甘露冰冰茶呢?”   “也没有了。”   路斯越抬头:“那你这还有什么?”   龚煦睁眼说瞎话:“只有热奶茶。”   奶茶会胖,路斯越才不喝那玩意。   酒窝美女点的奶茶此时还在龚煦的手里,他好像忘了。   美女也不提醒他,正好能借着这功夫多看一会喜欢的人,她求之不得。   倒是楚一鸣,捣了一下龚煦的背后:“奶茶你还没给人家呢。”   龚煦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里的奶茶递过去:“不好意思。”   美女忙摇头:“没事。”她没走,坐到旁边的小圆桌旁,吸着奶茶看龚大帅哥。   龚煦看着路斯越问:“你要不要把墨镜拿下来?”他想不通,晚上为什么还要戴墨镜。   路斯越把墨镜拿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龚煦心里没鬼,直直地看着她,可路斯越心里有鬼,她别开了眼。   “你怎么来这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路斯越在出门之前就编好了:“听说这附近有家烧烤店的味道不错。”   龚煦信以为真:“你是说三国烧烤吗?”他在这附近生活了两年多,哪家店好吃哪家店不好吃,他多多少少都知道,虽然他自己也没怎么吃过。   路斯越胡乱点头:“嗯,好像是。”她说话严谨惯了,不随便把话说死。   龚煦给她指路:“就在这条街,你出门往右走,过八九个门店就是了。”   路斯越:“……”所、所以,他在赶她走咯?   之前是他先走,把她撂下,今天,直接撵人了。   他每次都能把堂堂路总搞得原地爆炸。   路总已经不气了。   生气有用吗?   路斯越露出一个很假的笑:“你吃了吗?”   龚煦睡觉起来刷了个牙洗了把脸就来店里了,他摇头。   路斯越心里乐开了花:“那我们一块去吃,我请你。”   龚煦一脸认真:“我还要上班。”   所以,如果他现在没在上班的话,就会跟她一块去咯?   “那我等你下班。”你看,她多有耐心,她堂堂路总从来没这么有耐心,全路氏,上上下下都知道她路总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主。   “不用了,你自己去吧。”他下班得十一点半,太晚了。   身后的黄晓宇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这个性感又帅气的女人也是龚煦招来的桃花啊。   可黄晓宇又不懂了,甜美可爱的他不喜欢,性感妖娆的他还不喜欢。   那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突然,黄晓宇皱着的眉头突然摊平,眉心跳了一下,他往里挪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向龚煦那高出他半个头的身影。   这时,玻璃门又被推开,进来三个女孩子。   台面也不是很长,三个女孩成排站,路斯越被挤到了边边。   龚煦礼貌又冷淡:“请问需要点什么?”   女孩们应该是常客,都没有看菜单。   “我要一杯蜜桃甘露冰冰茶。”   “我要一杯柠檬椰果养乐多。”   “我要一杯青柠奶绿。”   龚煦点击着下单机:“好的,稍等。”   路斯越:“……”什么意思,她刚刚点的就是这几种吧,没错吧?为什么她点没有,别人点就有?   路斯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低头认真在下单的龚煦。   所以,他不仅不喜欢她,甚至还讨厌她咯?   讨、讨厌到连杯喝的都不卖给她?   路斯越嘴角抽了抽,被气笑了。   她非常非常野气地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捋了一把垂下来的卷发。   她没走,若是以前,她会掀了桌子。   可她今天没有,她舍不得掀桌子,那样会弄他难看,她舍不得。   三个女孩一走,路斯越走到那个酒窝美女面前,说话的语气像个小流氓:“奶茶也快喝完了,还不走?”   成熟的女人气势很嚣张,一看就是她这种学生惹不起的,酒窝美女讪讪地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   路斯越走到台面前,双臂大张着撑在台面边上,朝里面正在看她的黄晓宇扬了扬下巴:“还有你,也出去。”   黄晓宇指着自己:“我、我出去干嘛?”   路斯越废话不多说:“出去。”   气场太强,由不得人不听话,黄晓宇也出去了。   店里就剩炸毛的路斯越和一头雾水的龚煦。   “你、你让他出去干嘛?”龚煦很不解,右脸颊上的那颗痣张牙舞爪地凸显他的无辜。   路斯越盯着他的脸,他的长相真的太纯了,路斯越虽然很迷小鲜肉,但真的没想过会迷上这么纯的小鲜肉,纯的有点蠢的那种。   路斯越盯着他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龚煦一愣,脊背不由得挺直:“什么、什么我什么意思?”   路斯越那双眼真的看过很多人,对方跟她玩什么心思,她一眼就能看透,可眼前这个,她越发看不懂了:“我就这么招你烦?”   龚煦摇头,三分解释:“路总,我没有。”他把路总二字带上了,因为觉得那样更显得尊敬。   可路斯越却觉得那两个字是他在刻意拉开他和她的距离:“连杯喝的都不愿卖给我,这不是烦是什么?”   龚煦这才恍然大悟,他想笑,忍住了:“路总,你误会了。”   他又喊路总,路总被他喊抓狂了,嚷道:“别喊我路总!”   龚煦心里惊了惊,刚刚还想发笑来着,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路斯越眼里有隐隐的火光,她在强行压着:“那你说,我误会你什么了?”   龚煦指了指她的衣服:“你点的都是凉的。”他话说一半。   路斯越被他气的脑细胞已经不能运作了:“所以呢?”   “我怕你冷。”   路斯越心头一颤。   “我怕你冷。”   “我怕你冷。”   “我怕你冷。”   ……   四个字像一串咒语,缠住了路斯越的心脏,让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龚煦继续解释:“天越来越冷了,以后你出门别穿这么少了。”上次骑摩托兜风,她也穿得很少,她坐在他身后,他都能感觉到她全身在发抖。   他搞不懂,天这么冷,为什么还要露两条腿出来,就为了好看吗?   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看,虽然那两条腿很直很白,但他觉得不好看。   就是不好看。 第17章 撩   龚煦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里的人都睡着了,他也不开灯,也没去冲澡。   他们寝室是六人间,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加衣柜。   他坐在书桌前,靠近阳台门口的低插上亮着一只泛着白光的小夜灯。   灯光照不到他这边,昏暗的视线里,他眼前有两条又白又直的腿在晃。   那两条腿的主人问他:“所以你是怕我冷才不让我喝凉的?”   他低头,不回话。   那两条腿的主人又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他依旧不回话,但是摇头了。   那两条腿的主人最后没有问他了,直接下了命令:“周六在你们学校门口等我。”   他抬头,那人送给了她一抹背影,雪白的腿一摇一晃,走了。   他站在台面前,发了一会呆,然后听见了两波引擎躁动的声音。   声波很炫,比酒吧里的音乐好听……   路斯越心情不错,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哼着歌。   敞篷车盖也被她收了回去,夜半的风是真的冷,其实她一点都不抗冻,每年还没到深秋,她家的地暖就早早地开了。   过了凌晨一点,路斯越还没有睡,她在想周六的时候要把那个又纯又蠢的小奶狗约哪儿玩去。   脑汁都被她想干了也没想出来,没有办法,她给顾鸢发了条信息,结果等到凌晨两点半,对方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给她回。   路斯越枕着胳膊,盯着天花板。   有人抱着睡,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冬天是不是就不用开暖气了?   那夏天呢,会热吗?   不知那个小奶狗是不是冬暖夏凉的那种肤感……   外头的月亮害羞地躲起来,凉风卷着桂花香,在充满遐想的夜空里荡啊荡……   第二天上午七点半,周砚去上班了,顾鸢睡到九点半才起。   她眯着眼捞起手机,屏幕上有两条短信。   一条是昨夜路斯越发来的:『给我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   另一条是上午九点周砚发来的:『鸢鸢,最近不是很忙,晚上等我回家。』   顾鸢重色轻友惯了,先给周砚回了一个:『我们晚上出去吃火锅好不好?』   等到周砚给她回了一个『好』后,顾鸢才给路斯越打了电话。   这个时候的路斯越在干嘛呢?   她翘着个二郎腿,指尖摩挲着下巴,看着对面站着的蒋秘书:“想到了吗?”   蒋秘书面有难色:“路总,我去的那些地方,估计你都看不上。”   “你都没说呢,怎么就知道我看不上?”主要是她去的那些地方,怕龚煦玩不开。   蒋秘书已经有老婆孩子了,他平时去的那些地方大多都是就着孩子的喜好,他迟疑了一会儿答话:“天巫山的景色还不错。”半个月前,他带着老婆孩子去过一趟。   路斯越皱眉:“天巫山?”她没想过要去室外,她一直在琢磨室内的。   蒋秘书点头:“天巫山后面有一大片的木槿园,现在正开着。”   路斯越对赏花兴致缺缺,“那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吗?”这才是重点。   蒋秘书想了想:“山下有几家农家乐,可以垂钓摘菜自己做饭。”   还要自己做饭,路斯越连个蛋都不会煎。   但是她突然扬了眉毛:“谢了。”她挥了挥手,蒋秘书出去了。   她刚打开导航,顾鸢的电话就打来了。   电话接通,路斯越一开口就是酸不溜秋的语气:“哎哟,终于有时间给我回电话了啊?”她晃着腿:“周砚又把你撂下了?”   “没有,”顾鸢不管电话那头语气怎样,她回答得一老本整:“他去上班了,晚上会回来。”   “那恭喜你啊,晚上又有人暖床了。”   听听,全是一股子羡慕嫉妒恨的酸臭味儿!   顾鸢也不恼,问她:“你是要出去玩吗?”   路斯越摆弄着她天蓝色小香风上的金边纽扣:“是啊,怎么,羡慕啊?”   顾鸢比较想知道:“你自己吗?”肯定不是自己,路斯越从来都不会自己出去玩。   可路斯越却说:“对啊!”   顾鸢也不戳穿她:“周六吗?”她猜应该是周六,因为周六那个男孩子会去蓝鼎会上班。   电话那头果然嗯了一声。   顾鸢像妈妈管孩子:“去哪玩?”   “天巫山。”路斯越在顾鸢面前虽说会藏小心思,但不藏心眼。   因为周砚经常执行任务,所以顾鸢就养成了每天早晨起床都会查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周六有雨,记得带伞。”   到了周六这天,外头的天阴着,没有太阳,路斯越早上一睁眼就查了下天气预报。   “乌鸦嘴,还真被她说中了。”天气预报上显示十点会降雨。   虽然天不好,但是一点都不影响路斯越秋波荡漾的心。   积聚了满腔桃花心的路斯越穿了一身价格不菲的运动装,当她把脚伸进一双很舒脚的运动鞋里的时候,她动作顿住。   她想起有一次,最不爱穿高跟鞋的顾鸢,穿了一双很容易扭脚的高跟鞋,在擦过周砚的肩时,故意扭到了脚。   路斯越咧着嘴角,回去搬了个椅子出来,从鞋柜的最上面,把因为磨脚而被她打入冷宫的一双板鞋拿了下来。   毕竟连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眉眼温柔似水的顾鸢都会耍小手段骗得周砚芳心,她怎么就不能有样学样了?   对,就要依葫芦画瓢!   上次路斯越在甜品店让龚煦周六早上在学校门口等着,但是没说几点。   龚煦不知道她要来干嘛,一大早,刚过七点,他就站学校门口了,结果一直等到了八点半,还是没见路斯越的人影。   他正犹豫正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连续两声喇叭声,让他抬头。   路斯越今天又换车了,是一辆黑色的大G。   霸道又野性的大G在龚煦身旁停下。   “Hi~”   路斯越今天把顺长的头发扎成了高马尾,一身湖蓝色的运动装让她看着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尽管天越来越阴沉,可她心情美丽得不得了。   龚煦把手里的的手机放回裤子口袋,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拉链衫,里面依旧一件白T,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板鞋。   满满的青春少年气。   看得路斯越春心荡漾,就这长相,就这身形,绑回家,天天看着也是挺美的一件事吧!   路斯越在来的路上买了两份三明治,她问:“你吃了吗?”   龚煦不说他吃没吃,问她:“你让我在这等你,是有什么事吗?”她也说过,让她周六去蓝鼎会上班的。   “带你去玩啊!”她连声音都透着笑意,更别说脸上的表情了。   “玩?”龚煦懵了一下:“我还要去上班呢。”   路斯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周六上什么班!”   大概是快三十了,她记性都不太好了。   龚煦提醒她:“不是你让我每个周六去蓝鼎会上班的吗?”   “哦,”路斯越反应很快:“不都是给我打工吗,去蓝鼎会和陪我出去玩有什么区别?”   龚煦:“……”   “上车!”   龚煦杵在那儿不动。   路斯越突然觉得是不是对他态度太好了,他这是想忤逆她?   “让你上车听不见?”她嗓音突然拔高。   龚煦见她冷了脸,立马“哦”了一声,绕过车头,开了副驾驶的门。   路斯越有点无语,还真是得拿出老板的架势才能让他听话!   副驾驶座位上放着两个三明治,龚煦把吃的拿手里,犹豫着要不要给放后面。   “给我拆一个。”路斯越一手搭着方向盘,一手搭在档位上,她明明可以自己拆的。   龚煦把其中一个三明治放腿上,给她拆另一个三明治,他把外面的透明塑料纸剥开,然后递给她。   路斯越买了两份不一样的口味,故意的。   她把三明治接手里,“那个是你的。”她咬了一口,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盯着他。   龚煦早上没吃,他把另一个三明治的透明塑料纸剥开以后,咬了一块尖尖角到嘴里。   “你的那个好吃吗?”这家三明治是路斯越很喜欢吃的一家。   路斯越吃的那个没有火腿片,龚煦的那个有。   龚煦细嚼慢咽的:“还行。”   等龚煦再咬第二口的时候,路斯越心里的数停下了,他一口嚼了15下。   “我能尝尝你的吗?”   你看看,她路总耍起小聪明来是不是能甩顾鸢两条街。   龚煦看着手里的三明治,抿了抿唇,扭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几秒的功夫:“我咬过了。”   路斯越当然知道他咬过了,她就是想吃他咬过的,她不说话,只盯着龚煦手里的三明治瞧。   她的那个眼神,让龚煦真的以为她是有多想尝尝他的那个味道,他咬了咬下唇,从另一端掰开一块,他没用手直接捏给她,隔着塑料纸,连带着那一整块,一起递到她嘴边。   路斯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三秒,她涂了口红的唇一点点落下,在龚煦咬过的位置,咬了一点点到嘴里。   龚煦的手抖了一下,看着那沾了一点红色的面包片,他视线慢慢移到她的脸上,唇上……   路总表现得相当镇定:“好像是比我的这个好吃。”   龚煦:“……”   路总没心情继续吃她的三明治了,她斜着眼尾瞄他:“安全带系好了,我开车可是很快的。”   龚煦赶紧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抽出安全带给自己系上。   车子掉了个头,路斯越一脚油门,车子窜了出去。   她车速很快,但开得稳。   龚煦低头看着手里的三明治,犹豫着要怎么下口。   面包片上,路斯越留下的红色唇印很淡,可看在龚煦的眼里,却很浓。   是很浓重的一抹红。   追求龚煦的女孩子很多,但全是清一色的羞涩型,龚煦只要拒绝了,那些女孩子就会羞涩又难过地跑开。   像这种进攻型,一步又一步地逼近他却不后退的,她路斯越是第一个。 第18章 红色吊带裙   天巫山在兰城的最西边,路斯越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到。   大概因为天气不好,停车场里的车少得可怜。路斯越把车停好,两人下了车。   路斯越的心情比来之前还要好一个度,因为龚煦把她咬了一口的三明治吃完了。   想到身边的这个小奶狗吃了她的口红,路斯越就掩不住嘴角的笑。   龚煦看了眼不远处并没有多高的山,扭头问她:“我们来这干嘛?”   路斯越忙压住嘴角的笑意:“不都说了来玩吗?”   天上的乌云越来越重,乌压压的一片,龚煦抬头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路斯越当然知道要下雨了,她今天带了伞,不过就带了一把,依旧故意。   她装作很无奈:“来都来了,逛逛呗。”她当是逛街呢。   其实天巫山真的算不上什么景,免费任游客来爬的那种。   龚煦问她:“我们现在就开始爬吗?”他是真的把陪路斯越来玩当工作了。   路斯越从早上见到他开始到现在,还没见他笑过,虽说她心情挺好的,但总觉得龚煦对她很有距离,是因为她路总的身份?   路斯越问:“你有朋友吗?”   龚煦点头。   “你平常跟你朋友在一块也是这样?”这么本着一张脸?   其实不只今天没见他笑,连着之前那几次,她也记不起他笑的样子,明明长了一张阳光帅气脸,怎么就整天耷拉着呢?   龚煦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哪样?”   路斯越想让他笑一下:“你会笑吗?”   龚煦依旧寡淡脸,点头。   “那你笑给我看看?”说的跟他是个卖笑的似的。   龚煦没笑,垂下头,往前走了。   路斯越看了眼车的后备箱,想着要不要把那唯一的一把伞带着,再扭头的时候,龚煦已经走远了。   路斯越:“……”腿长了不起啊!   天巫山不高也不陡,从山底到半山腰还被修了一条水泥路出来。   但路斯越还是没爬多少就觉得累了,再看龚煦,跟在平路上散步似的,一双长腿跨一步够路斯越走三步的。   路斯越叉着腰站在原地气喘吁吁,“你、你走、你走那么快干嘛!”她要被气死了!   龚煦转身,站在原地,突然一滴豆大的雨点滴他黑长的睫毛上,他抬头,不过三秒的时间,砸人的雨点落下来。   他冲五米远的路斯越喊:“下雨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下雨了!   路斯越也不走了,主要是她走不动了。   从他们开始上山,就没遇到一个路人。   龚煦往回走,在她身前停住脚:“我们还是下去吧。”   路斯越脸上有汗,也有雨,她是真的想蹲地上,或者坐地上,说一句:“我要你背我下去。”   可她说不出口,那太折她总裁的面子了。   她的脚已经很疼了,被鞋磨的,她把左脚的鞋脱掉,她脚上穿的是正好能露出被磨红的脚面的短袜。   她惨兮兮地看着自己发红的脚面:“好疼。”   龚煦低头,看了几秒,是挺红的,好像还有点起泡了。   他没说话,直接蹲下来:“我背你。”   雨砸在他白色拉链衫的后背上,他个子很高,双肩虽然不是很厚实,但是很宽。   他说的话,做出的动作都正中路斯越的小心思,可那一瞬间,她竟然咬住了下唇,耳尖还泛了红。   “上来,不然雨要越下越大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扭头看她。   路斯越磨叽了几秒,趴他背上了。   龚煦很轻巧地站起来,托着她的膝盖往上的位置,往背上颠了颠。   路斯越不是很瘦,165的个子,昨天刚称的体重,97斤。   她穿34C的内衣,被龚煦这么一颠,路斯越的耳朵更红了,她偏过头去看龚煦的耳朵,却见他耳朵和平常无异。   所以,他对自己是真的没那方面的心思咯?   路斯越的心情就和这天一样,开始越来越阴。   雨点越来越密,龚煦几乎是背着她往山下跑,每跑一会就会停下来把她往背上撺掇一下。   他跑得心跳加速,气喘吁吁,身体因为运动量而发热,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到山下的时候,两人身上都湿了,但是龚煦后背,那块被路斯越压着的地方是干的,从山下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他把外套脱了下来,在路斯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披在了她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   雨还没有停,密雨如帘。   “把拉链拉上。”他说。   “……哦。”路斯越反应慢半拍地低头扣拉链。   龚煦扭头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把拉链给她拉到了顶。   他身上是一件白色短T,从手臂处蜿蜒而下几缕青筋,一直蔓延到手背。大概是因为他个子很高的原因,他的手指很长,指骨明显,指甲上有很淡的月牙。   只是一个给她拉拉链的几秒,路斯越的观察力几乎瞬间攀升了好几个度。   她抬头看他,声音比平时要软一些:“你冷不冷?”   他不说话,只摇了摇头。   雨天,站在树下不安全,这雨怕是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我们去车里吧,”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脚,“能跑吗?”   路斯越点头:“能。”   龚煦垂在右裤腿边的手,松开又蜷起,他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终于还是没把手伸给她,只说了句:“那走吧。”   他没有跑得很快,在就着她的速度。   车灯亮,两人上了车。   路斯越指着副驾驶的储物箱:“你看看那里有没有毛巾。”   龚煦打开,是有一个未拆开的毛巾,他给外面的透明纸袋拆开,把毛巾递给她。   路斯越没有客气,把毛巾接手里,解开头发上的皮筋,正要擦湿头发的她动作顿住,她扭头,视线落在龚煦被雨水打湿的脸上。   龚煦正要抬手抽纸盒里的纸巾,脸前堵上了一团毛巾,松松软软的毛巾在他脸上蠕动……   龚煦扭头,看过去,但毛巾遮住了他的眼睛……   待毛巾从他脸上拿走,他的视线落在路斯越回正的脸上。   路斯越哪里敢去看他,因为她在心跳加速,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烧。   她装作无事人似的,把脸偏过去对着车窗玻璃,慢慢悠悠地擦着她的头发。   玻璃窗上映出她的脸,后面的一双眼睛在看她。   她发色很黑,没有染色,雨水把她的头发打湿,她背身擦头发的样子,让龚煦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幅画——   画里,她穿着一身火红色吊带裙,缓缓从浴室里走出来,慢慢走近他身边,走到他怀里,她在他怀里慢慢抬起头……   他忙别开脸,他的脸在烧,烧得他双颊滚烫。   车内的挡风玻璃慢慢升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一股暧昧的气息在封闭的空间里流转,张牙舞爪的,企图将他们缠在一起。   雨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停,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车里安安静静,只有窗外的落雨声。   “雨停了……我们回去吧。”龚煦的声音打破了车里的静谧。   可路斯越不想回去,她胡乱找理由:“我听人说,这附近有农家乐,”她扭头,视线与他对上:“我们去看看?”   龚煦没说话,路斯越就把他的沉默当默认了。   路斯越打开导航,搜索‘农家乐’,她把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你看,不远,才四五公里。”   她拿着手机的手指和他的手指一样,很白皙纤细,指甲上没有涂带颜色的指甲油,但是指甲上面亮亮的。   四五公里的距离,路斯越开了将近十几分钟才找到,导航带着他们绕啊绕,终于绕到了一家名为「巫山里蔬果庄园」的农家乐。   路斯越把车停在门口,看着那简易的门头,她皱了皱眉头。   龚煦解了身上的安全带,问她:“不下去吗?”   也不想再找其他地儿的路斯越心想算了算了,就这家吧,万一把旁边的小奶狗绕烦了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一左一右,刚走进去没几步,右边就窜出来几头小羊。   “咩~”   一声羊叫,把路斯越吓得一下子跳到了龚煦的左边。   龚煦见她那畏畏缩缩、弓着背的模样,嘴角咧开:“小羊而已。”   可路斯越长这么大,羊驼,她见过,但这种长着两只角的山羊,她倒是第一次见,还是活的。   路斯越抬头,刚想说什么,但是见到龚煦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她愣了一下。   他笑了,虽然笑容很浅,但就是那浅浅的笑,几乎把路斯越原地溺毙。   龚煦见她一个劲地盯着自己,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懵懵的:“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有什么?有能让作为颜狗的路总沉溺的俊俏脸庞呗。   路斯越刚刚被惊到了,两手还攥着龚煦的胳膊,他袖子还有点湿,连带着把路斯越的心也弄潮了。   农家乐的老板从旁边的房子里走出来。   “要吃饭吗?”   路斯越瞬间松开了手,她咳了一声:“嗯,对,吃饭。”   老板问:“是自己采摘自己做,还是去后面的餐厅点菜?”   来农家乐不就是为了体验采摘的乐趣吗,蛋都不会煎的路斯越说:“我们自己做。”   老板朝他们招手:“那进来拿篮子。”   两人一手一个竹篮子,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工作人员去了蔬菜采摘园。   采摘园是露天的,刚刚下了一阵雨,菜地里有泥。   路斯越站在菜园外头,不肯进去。   龚煦往她的脚上看了一眼,问工作人员:“有鞋套吗?”   工作人员摇头说没有,问:“塑料袋行不行?”   当龚煦把两个白色的塑料袋递给她的时候,路斯越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那你就站在这等着,我去摘。”   龚煦刚转身——   “嗳!”   路斯越叫住他,她每次都这么“嗳嗳嗳”地叫他,一次都没喊过他的名字。   龚煦扭头看她:“路总,”他也从来没喊过她的名字,总是路总路总地叫。   路总板下脸:“我叫路斯越!”她真的不喜欢他这么喊她。   龚煦难得跟她叫板:“我叫龚煦。”   路斯越:“……”   两人就那么僵了有十几秒的功夫,路斯越先败下阵来,她依旧没喊他名字,伸手:“把袋子给我。”   脚上套了两个白色塑料袋的路总,一步一个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脚。   菜园里的蔬菜种类也不是特别多,都是一些时令蔬菜。   老板大概是怕客人不认识,就在每一块的方块地边上插了一个木板,木板上写着蔬菜的名字。   龚煦问她:“菠菜吃吗?”   路斯越摇头。   “那红薯呢?”   路斯越皱眉,在想她吃过的红薯的菜色。   “茼蒿呢?”   茼蒿,路斯越有段时间减肥天天吃,已经吃得腻腻的了,她摇头。   “那芋头呢?”   “芋头?”路斯越问:“是奶茶里的那种芋头吗?”   “不是,”龚煦答她:“是做菜的芋头。”   路斯越又摇头。   菜地里就剩一小片小南瓜地了。   龚煦问她:“蒸南瓜吃吗?”他耐心真的很好了。   可路斯越觉得他在忍着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难伺候?”其实很多时候,她自己都这么认为。   但龚煦知道她的身份在那摆着,挑食或者怎样都是正常的,而且在她的印象里,好像女生都挺挑食。   所以他摇头说:“没有。”   不爱吃南瓜的路斯越指着那块写着‘小南瓜’的菜地说:“我吃南瓜,”她又指着茼蒿地:“茼蒿我也能吃一点。”   于是龚煦摘了这两种,然后又摘了一些青辣椒。   路斯越手里的篮子空空的,龚煦把自己的篮子和路斯越手里的篮子都递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指着东面的方向的一排平房:“看见没,那儿就是供客人做饭的地方。”   一出菜园,路斯越就把脚上的塑料袋给解了,她没有乱扔垃圾的习惯,问工作人员:“这个扔哪?”   工作人员指着她身旁的一个小红桶:“那不是有垃圾桶吗?”   路斯越:“……”   龚煦跟工作人员去拿了点猪肉,然后领着路斯越去了做饭的地方。   房子里很简陋,墙边有一个煤气灶台,还有一个水池,另一边是一个方桌子还有四把椅子,其他就没了。   看得路斯越有点无语。   她长这么从来没在这种地方吃过饭。   龚煦把摘的菜拿去水池边,水池台有点矮,他个子高,腰弓着在那洗。   什么都不会的路斯越走过去,伸头问他:“要我帮忙吗?”   “不用,”龚煦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你去坐一会儿吧。”   路斯越“哦”了一声,去了桌子边,她弯着腰看了看椅子,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划剌了一下。   居然还有灰!   路斯越撇着嘴从斜背着的包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把四个椅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又把桌子也擦了一遍。   她坐在椅子上,扭着头再次打量房子一圈:这地方,再也不会来了!!   龚煦扭头问她:“能吃辣吗?”   “能。”她站起来,走过去,“你准备做什么?”   龚煦把菜刀洗了好几遍:“青椒炒肉丝、凉拌茼蒿、蒸南瓜,”他问她:“行吗?”   不行也得行啊!   半小时后,工作人员端来一盆米饭放桌子上。   又过了五分钟,龚煦把把最后一道蒸南瓜端到了桌子上。   他把洗干净的筷子递给她:“吃吧。”   路斯越看着面前的三盘菜,不知道该怎么下筷子。   龚煦盛了一碗米饭放她面前:“我做饭还可以,你尝尝。”他打小就会做饭,会做很多菜。   路斯越夹了一块蒸南瓜到嘴里,南瓜没有放糖,但是很甜,她点了点头:“是不错。”她又夹了一根被切的很细的肉丝到嘴里,眉头一挑:“这个好吃。”   大概是被夸了,龚煦心里挺高兴,他微微弯了嘴角:“那你多吃点。”   其实路斯越早就饿了,早上的那块三明治,她就吃了几口。   茼蒿和南瓜她都不吃了,净吃青椒炒肉丝了,其实这种家常菜她吃的次数很少,平时她一天三顿饭不是在外面吃就是叫外卖。   一碗米饭被她吃得干干净净。   龚煦也吃完了,他放下筷子,问她:“吃饱了吗?”   路斯越从包包里拿出两包湿巾,给他一个:“我们快走吧。”她一点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呆着了。   两人回到大门口,老板从房子里出来:“不玩了吗?”   “不了,”龚煦掏出手机,问老板:“多少钱?”   路斯越见他要给钱,忙按住他的手:“我请你出来玩,哪能要你付钱!”她从来没有让别人付钱的习惯。   龚煦把她的手拿下去,表情有几分执拗:“我是男人。”   一句话,把路斯越说愣了。   说真的,路斯越从没把他当男人,一直把他当男孩子来着。   那个男人用手机扫码付了钱后,扭头看她:“走吧。”   “哦,”路斯越跟他身后,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小女人。   她见过无数次周砚吃完饭买单,顾鸢挽着他胳膊的场景,以前,她还笑顾鸢:“你一个富婆,让一个工资不过六千的男人掏钱,你良心过得去吗?”   如今,她一个总裁让一个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穷学生付钱……   路斯越问自己:你良心过得去吗?   可她刚刚压根就没想过良心这回事,她竟然还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为什么会美滋滋的呢?   她有点想不通。   回到市区,已经快四点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龚煦问她:“你能把我送到学校吗?”   “啊?”路斯越在走神:“什么?”   龚煦就又重复了一边:“你能把我送回学校吗?”   并不想放他走的路斯越却又找不出其他挽留他的理由:“哦,好。”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龚煦的学校门口停下,龚煦解了安全带:“路……”他想喊她路总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没有喊她路总,但也没有喊她的名字,只说了句:“再见。”   车门关上,龚煦走到第三步的时候——   “龚煦!”她下车。 第19章 他是她的底线   “龚煦!”她下车。   他回头。   路斯越伸出右手,轻轻摆了摆,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已经不像她了。   她说:“再见。”   龚煦微微扬起嘴角,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路斯越,”他一边往后退一边说:“再见。”   才四点多钟的天,云霞就映了出来,天边隐隐酡红,微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在他们身上。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却站在同一片的天空下,淋了同一场雨,吃了同一盘的菜。   回去的路上,路斯越因为失神,差点追了尾。   她把车停路边,开了双闪,胡思乱想的功夫,放在中控台的手机响了。   她下意识就以为是龚煦打来的。   可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老头子’的时候,她满满的春心荡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事?”她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声音比这十月早晚的天都要凉上许多。   电话那边,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明天莫家来人,你中午回来一趟。”   路湛霖没给路斯越拒绝的时间,电话就挂了。   车子的双闪一直亮到了天色暗下来。   周砚六点回到家,顾鸢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沙发里等他了。   她习惯了等他,曾在沙发上坐着等过他一夜。   听见门声,顾鸢站起来往门口去。   “周砚。”她迎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踮着脚,在他的脖子里亲吻,明明昨晚他们亲密了好久,可他总是有一种魔力,让她看见他就想亲亲他抱抱他。   周砚摸摸她的头:“带你出去吃火锅。”早上她在短信里说要吃火锅。   顾鸢站直身体,手依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周砚笑,“怎么这么看着我?”脸都要被她看红了。   “每天等你回家的感觉真好。”能等到他回家的感觉更好。   周砚收回脸上的笑意,愧疚爬上来:“对不起,”他捧起她的脸,唇落在她的额上:“总让你等我。”   顾鸢依然那句:“我喜欢等你。”这句,她说了很多很多次。   周砚没再说话,把她的手握手里,拉着她出门。   他们去了一家很常去的火锅店,老板认识周砚,很客气:“周队,来啦!”   周砚点头,他的右手臂环在顾鸢的腰上,顾鸢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针织裙,裙摆到膝盖,外面是一件很居家的长开衫。   她在穿着上偏舒适,不爱化妆,主要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素颜美人脸。   周砚问她:“去包厢还是在楼下?”   “楼下吧。”顾鸢喜欢吃火锅,更喜欢吃火锅的气氛。   老板领着他们去了西面靠窗的位置。   他们坐的是四人位,面对面坐着。   每次吃火锅都是周砚点菜,和周砚出来,顾鸢算是什么都不用过问。   周砚没问她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她的喜欢和忌口,他都知道。   点完菜,周砚拿起手机,过了两分钟的功夫,他把手机放下:“给你点了一杯常温的青柠。”   火锅店隔壁就是一家甜品店,顾鸢很喜欢喝她家的青柠水。   不到十分钟,菜都上来了,周砚点了很多种类,但每种都只点了半份的分量。   锅底是鸳鸯锅,顾鸢不太能吃辣,但是会在清汤里涮完之后在辣汤里过一下。   她几乎都不用去夹锅里的菜,周砚就会把她爱吃的每一样都涮好夹给她。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滋滋滋”在震,顾鸢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拿起手机。   “斯越。”   路斯越还在路边的车里,声音失落的要命:“哪呢?陪我喝一杯?”   “我和周砚在吃火锅,”她问:“你要来吗?”   路斯越不想当电灯泡,那一对的瓦数太强,每次都能刺痛她的双眼,可她现在心情不好,需要人陪,她问:“哪家?”   “老爷子火锅店。”   这家店,路斯越也去过两次:“知道了,给我点几份毛肚!”毛肚是她吃火锅时必点的。   二十分钟后,路斯越来了,透过玻璃窗,她就看见了那对坐在窗边黏腻的小情侣。   吃个火锅都要喂,她很无语。   路斯越进来,穿过桌档,她直接坐顾鸢身边了,她瞥了一眼菜架,有四大盘的毛肚。   她来食欲了,所有的郁闷不快暂抛脑后。   “美女。”路斯越朝服务员招手,“给我拿两瓶啤酒,冰的。”   顾鸢拉了拉她的胳膊:“你是开车来的吧?”   路斯越把毛肚端桌上,“不是有代驾吗?”   从头至尾,她都没看周砚一眼,当然,周砚也没看她。   周砚给顾鸢夹了一块金针菇,放在蒜蓉醋里蘸了一下。   顾鸢皱眉,朝他扁嘴摇头。   路斯越扭头看她表情,很纳闷:“你不是挺爱这么吃的吗?”   顾鸢的确是爱吃蘸了蒜蓉和醋的金针菇,但只限于周砚出差不在家的时候。   周砚在家的话,每晚他们都会亲密,吃蒜的话,嘴里会有味道。   周砚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两秒,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笑着把那块金针菇夹回去,问她:“那我吃行不行?”   顾鸢红着脸点头。   他们成年人的心思,路斯越其实不是很懂,她哼了一声,低头吃她的毛肚。   两瓶啤酒下肚,路斯越的脸就红了。   她红着脸支着下巴,跟自言自语似的:“明天我就要见到我那个未婚夫了。”   顾鸢吃惊:“明天?”她问:“明天你要去京市吗?”   路斯越摇头:“人家送上门来了,来了兰城。”   周砚脸上也有意外,他抬了一下眼,“你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   路斯越这才拿正眼看他:“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她笑着,说不出那笑是嘲讽路湛霖那个老头还是嘲讽她自己:“京市最大的莫家,老头子还真是为了我的未来煞费苦心啊!”她用亦真亦假的口吻问顾鸢:“你说我嫁过去,生活和现在会有区别吗?”背的包包是不是就从二三十万变成了二三百万的了?   顾鸢不说话,摸了摸她的头。   “真羡慕你,”路斯越趴桌子上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她平时的酒量还不错,可今天不知为什么,两瓶啤酒就让她抬不起头了,她嘟囔着:“我能反抗吗?能说一个不字吗?”她去拉顾鸢的手,拉住了之后就在桌底晃着:“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她一遍又一遍叫她的名字:“顾鸢,顾鸢,你帮我想想办法,你鬼点子那么多……”   顾鸢:“……”   两人把喝醉了顾鸢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等红灯的间隙,周砚扭头,直直地盯着她的脸:“有很多鬼点子吗?”   顾鸢垂头,不敢去接他的目光。   周砚把“鬼点子”三个字转换成了褒义词:“古灵精怪的一面,”他抬手,把她的脸轻轻转过去面向他:“什么时候让我见见?”   他嗓音放低的时候,声音特别的勾人,而顾鸢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和纯粹,总能在某一瞬间,勾起他心里最烈的火。   绿灯亮,车子往前直行了一小段,掉了个头。   二十分钟不到,车子在一处无人的空地停下,周砚把车子熄了火,头顶的黄灯亮了一小会就灭了。   四周静谧,月光朦胧,车里很暗。   周砚看不清她的脸,握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他意有所指。   今晚,他是要来场野的。   顾鸢心脏砰砰跳,摇了摇头,怕他看不清,就说:“还、还好。”   周砚松开她的手,开门下了车,顾鸢的视线环绕车头,直到周砚打开副驾驶的门。   顾鸢刚准备抬脚下车,下巴突然被攫住,下一秒,她的唇贴上一团柔软,湿热的舌尖往她口腔里钻。   他吻得很欲,顾鸢身下的座椅缓缓往后,椅背跟着下落……   副驾驶的门敞着,周砚弯腰吻了她很久。   “鸢鸢,”他叫她:“来外面好不好?”车里太挤了,他喜欢无拘无束一点。   光线很暗,她眼睛里的水雾像是湖面的涟漪,漾在了周砚的心头。   顾鸢撑着上身坐起来,全身还很软,她伸着手臂,要周砚抱。   周砚把她抱出来,把她抵后座的车玻璃上。   “鸢鸢,”他睁着乌黑的瞳孔看她:“我要你在我这里是透明的。”他不喜欢她对他有任何的保留,所以,路斯越说的那句不经意的话,让他心头有刺了。   其实,他一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她,甚至看不透她。   顾鸢嗓音还有点哑:“周砚,我没想瞒过你什么,爱上你之前,我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我不知道要怎么把我的故事一点一点说给你听,”她的掌心覆他脸上:“你看到的我很善良,很温柔,那都不是假的,”她话语稍顿,声音比刚刚烈了一点,就一点点:“但是我的善良和温柔都有底线。”   她说:“我的底线就是你。”她知道他是警察,有很多事情不能越界,但是既然是他想做的,她可以帮他。   她可以为他没有底线。   她爱他,他知道,但是他不想她因为爱他而做那些事。   “鸢鸢……”   “鸢鸢……”   他一声接一声地唤她。   “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他眼底很红,有灼灼火光在烧:“但是不要过了火。”   他动作停下,原本托着她身体的手抽出来,他捧着她的脸:“我是警察,有原则和底线在。”他一字一顿,即使他也那么爱她,“脱了警服,你是我的底线,但是,”他说了但是:“穿了警服,法律就是我的底线。”   眉目柔婉的顾鸢红着眼,咬唇点头。   他捧着她的脸,吻下去,吻很深,一点一点霸占了她的呼吸,他咬破了她的舌尖,又把她舌尖蔓延出来的血吸走。   月亮多露了一角出来,月色更朦。   光线昏暗,周砚看不见她眼角的泪。   一声呜咽让周砚停了动作,他掌心覆她脸上,食指摸到了一点冰凉。   “鸢鸢,”他心尖一颤,她哭了,却一点声都没有,他抱着她,双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对不起,对不起。”他连说两声对不起。   他把她抱回副驾驶的座位上,点开一键启动,引擎响,车灯亮。   他看见她满脸泪痕。   他又说:“对不起。”他不知道是他刚刚动作太重了还是说的那些话伤到了她。   其实他经常把她弄哭,但都是在床上,他也只喜欢她在床上哭,可她现在泪眼婆娑的模样,与之前都不一样。   他语气很急,在求她:“我收回我说的那些话,鸢鸢,”他吻她的眼角:“对不起,”他吻完她眼角,又吻她的眉心:“你别哭好不好?”他最怕她哭,她一哭,他就想脱了那身警服。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如果他知道自己会爱上她,他不会去做警察,他会把他大把的时间都给她,而不是总是把她一人扔在家,担惊受怕。   她也就不会为了他,去做那些有可能让她深陷泥潭的事情。   她眼里潮湿,唤他的名字:“周砚。”   “我在。”   “李晃的手筋是我找人——”   他捂住她的嘴:“不要说,”他早就知道了,可是真相不能经她的嘴说出来,更不能亲口对他说。   顾鸢拿开他的手:“但是我没有让人杀他。”   李晃死了。   是昨夜死的,案件交由刑侦处调查。   周砚慢慢起身,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然后抽了一张湿巾给顾鸢擦干净。   顾鸢按住他的手:“周砚,你信我吗?”   周砚抬头,眼睛直穿她的眼底:“他的死,我从来都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   顾鸢笑了,整颗心瞬间落下去。   谁怀疑她,她都无所谓。   只要周砚信她,她只要周砚信她。   顾鸢把他的担心安抚住:“不会有人查到我。”割断李晃手筋的事,她盖得严严实实,不会有任何意外。   “鸢鸢,”他眼里有拨不开的愧疚:“这种事,再也不要有第二次。”他不是在怪她,其实李晃那种毒贩子,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算多,可是他不想脏了顾鸢的手。   他拿起她的手,吻落在她的手背:“你的手是要给我煲汤的。”她这样好的一个女孩子,需要一双干干净净的手。   顾鸢笑着点头。   “阿嚏~”她刚点了头,就打了个喷嚏。   周砚把她的长衫往身前遮了遮,“我们回家。”   “嗯。”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回了家,然后一起去了浴室,水声响了很久,朦胧的磨砂玻璃盖不住两张会让人惊艳的皮囊。   所谓天上有月色,人间有尘事。   “鸢鸢……”   “周砚……”   后半夜的月色很温柔,床上的人也温柔起来。 第20章 狂野路总哭了   路斯越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半,还是被电话吵醒的。   她眼睛都没睁开,就听见了最令她讨厌的声音:“你怎么还没过来?”   路斯越没说话。   电话那头,路湛霖直接下了命令:“莫家人十一点半到,你十一点十分之前必须过来。”   路斯越依旧没说话,待电话挂断,她把电话扔到一边,然后缓缓睁开眼,很不认命地掀了被子坐起来。   人总要为五斗米折腰。   她路斯越不缺那五斗米,但是她骨子里的逆反让她鱼和熊掌都想兼得!   路氏是那熊掌。   而那条鱼……   路斯越抓了抓头发,昨晚,那颗痣又跑她梦里去了,还把她缠在身下作乱!   好气!   她堂堂路总居然在下面!   不服气!   平时妆容精致的路斯越今天没有化妆,她又梳了对公万年不变的中分。当她换了一身最随意的居家服准备出门时,她犹豫了。   人总是会把最随意的一面呈在亲密的人面前。   那个姓莫的算个什东西,她凭什么要把她宝贵的素颜脸给他看!   路斯越用了最快的速度,画了一个很妖艳的妆,又换了身很骚的红色裙子,叉都开到大腿根了。   她照着镜子,觉得很满意。   就这一身,但凡有两只眼睛的男人都会认为她是个很随便的女人!   莫家会接受她这种女人?   呵呵。   第11:08分,路斯越开着她那辆红色骚包跑车到了山水茗家。   山水茗家是个老别墅群建筑,建在郊区,环境美的像一幅画。   可惜环境再美,路斯越也不愿踏进这里一步,虽然她曾在这里生活了16年。   路湛霖拄着拐杖,站在客厅门口的台阶上。   路斯越穿着她那身骚气冲天的高叉长裙,七八度的天,还露了一截小蛮腰出来。   路湛霖冷着个脸,手里的拐杖点在大理石地上,“穿的像什么样子!”   路斯越笑得媚里媚气:“不好看吗?”她还原地转了个圈,雪白的大腿露出来。   路湛霖一眼就看透了她的伎俩,他冷哼一声:“哪怕你什么都不穿,莫家也会八抬大轿把你抬进家门!”   看看,看看,这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该说的话吗?   可路斯越早就习惯了,她晃着手里的水晶手包,踩上台阶,眼尾瞥着路湛霖皱纹横生的苍老脸颊:“那您老可要保重好身体哦~”   路湛霖气地嘴角抽了抽。   路斯越越过他进了客厅,满客厅的墙上都是名贵的字画,红色的花梨木家具彰显着这个家的雍容华贵。   路斯越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路湛霖走进来,坐她对面。   双手支在拐杖手柄处的路湛霖看着浓妆艳抹的外孙女,鼻腔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今天莫家来人,是来谈婚期的事。”   路斯越掀着眼皮看他,是讥笑:“怎么,就这么看我不顺眼?”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把她推出去?   路湛霖:“你今年都27了,已经到了适婚年龄。”   路斯越眉毛一扬:“照你这么说,那到了平均寿命,就该死咯?”   “你——咳咳咳……”路湛霖被她没轻没重的话气地咳嗽。   路斯越嘴上是没轻没重,可看对面的老头咳成这样,多少还是有点不忍心,可惜,她对着路湛霖说不出关心的话:“都说了您老要保重身体,毕竟八抬大轿从京市抬到兰城,路途可不近呢。”   路斯越从山水茗家走的时候,天开始落雨,雨势不大,可刮雨器来来回回地刮着,看得让人心烦。   即便没有这场雨,即便没有雨刮器扰人,路斯越的心情也不会好。   路斯越没有回家,车子莫名开到了龚煦的学校门口。   她趴在方向盘上,看着门口进进出出打着伞的学生。   她幻想着能在人群中看见那抹挺拔的身影,可是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学校大门关上,等到车旁的路灯点亮,她也没有等到她想看见的人。   她垂头低笑,笑声不止……   龚煦在拳馆整理拳套的时候接到了路斯越的电话。   电话那头人在哭。   龚煦弯着的腰直起来,脸上有几分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了?”电话那头,哭声很可怜。   路斯越还等在他学校门口,一边抽泣一边朝他喊:“你、你为什么、不出来,”她哭的都连不成句:“我、我等了你、等了你四个小时。”   她从四点等到了八点。   她堂堂路总从来没有这么等过一个人。   从来都是别人等她,从来都是她撂下别人先走。   为什么到了他那里,全都反着来?   龚煦放下怀里的拳套,问她:“你在哪?”   “我、我在你学校门口。”路斯越哪里知道他周日下午会在拳馆打工。   龚煦想问他为什么哭,想问她为什么等他。可是他问不出口,他说:“我不在学校。”   电话那头,“额”了一声,哭声说止就止:“那你在哪?”   龚煦没说他在拳馆:“我在外面。”   路斯越哼了一声:“在外面干嘛?”都八点多了,还不回寝室睡觉,她扬着调儿,是质问的语气:“在跟狐狸精约会吗?”   龚煦:“……”   路斯越见他不说话,还以为真的被她说中了,火气直冲脑门了:“你该不会真的在跟女的约会吧?”是哪个女人,她刀呢!   “没有,”龚煦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解释,明明他和她之间不是需要解释的关系:“我没和别人约会。”   “那你怎么不说你在哪?”   龚煦抿了下唇,把位置报给她:“是我打工的地方。”   又打工?他到底打了几份工?他都不用上课的吗?都不用学习的吗?   雨还在下,路斯越发动车子,一个急转掉头,车子飞了出去。   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路斯越就到了龚煦打工的拳馆门口。   她开门下车,身上依旧是那身骚得不行的裙子,小腰依旧露着,她也没有打伞,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她的头上,她打了个冷颤,抱着手臂跑了进去。   结果和一个魁梧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男人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把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路斯越把上面的半截布料往下拉:“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了!”   你看看,你听听,她哪里还有刚刚跟龚煦通电话时的可怜巴巴又惨兮兮的模样?   好巧不巧的,龚煦从里面出来,还没见到她人就听见了她尖利的发狠腔调。   在看到龚煦的那一刻,刚刚还张牙舞爪要吃人的路总立刻弯了眼角。   龚煦站在离她两米远停住脚,眼睛也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她怎么又穿成这样?   怎么……   怎么这么喜欢露大腿呢?   还有腰!   龚煦一句话不说,把身上的工作服外套脱下来,走过去,从她露出小腰的那一截开始,用衣服罩住,然后把两个袖子打成了结。   他是责怪的语气,但不明显:“你都不冷的吗?”   她怎么不冷?   她都要冻死了!   路斯越从来不会卖惨,她哪里需要卖惨,可她现在却在卖惨。   她不说卖惨的话,仰着头,用一张卖惨的脸,对着他。   龚煦快速眨了眨眼:“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想让他心疼的路总,嘴角往下撇:“我好饿。”   她没说谎,她早上起得晚,去老头子那之前没吃,中午明明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可她一筷子也没动,一口菜没吃也就算了,还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龚煦没说话,转身往里走。   路斯越在后面喊:“你去哪?”他这是又要撂下她跑了吗?   龚煦扭头:“我去跟老板说一声,你、你别进来,站那等我。”拳馆里都是男人,他不想她进去。   过了两分钟,龚煦跑了出来,他身上是一件连帽的白色圆领卫衣,手里还有一件昨天他穿的白色拉链衫,他跑到路斯越身边,把雨伞夹到腋下,把拉链衫披她身上,还不忘帮她拉上拉链,拉链拉到最高处,顶着她的脖颈。   路斯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上面是白色的,腰间是深蓝色的,下面是红色。   她整个五官都在拒绝。   龚煦也知道不好看,“你先凑合着穿吧。”谁让她穿这么少。   雨依旧在下,像失恋人的眼泪,落个不停。   这附近卖吃的不多,龚煦指着斜对面的牛肉粉丝店:“带你去喝点热的。”   路斯越还在无语自己一身的三样颜色,杵在门口不愿走。   龚煦撑着雨伞,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到了对面的粉丝店。   粉丝店里就一个男人在呼哧呼哧地吃着粉丝。   “老板,一碗牛肉粉丝,再加一碗纯汤,”他不太了解她的口味:“葱和香菜吃吗?”   路斯越点头:“吃。”   三分钟后,一碗微辣的牛肉粉丝和一碗纯牛肉汤端上来。   龚煦给她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她:“快吃。”   路斯越问他:“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很巧,他今晚也是吃的牛肉粉丝,也是在这家。   一大碗的牛肉粉丝吃完,又喝了半碗汤的路斯越,后背开始出汗,她刚把上衣的拉链往下拉到一半——   “你干嘛?”   路斯越的动作停住:“我、我热。”一半是因为热,一半是因为这一身的颜色搭配是真的丑。   她长这么大,没这么丑过。   “等你回家了再脱!”他语气里竟有几分不容置喙的语气,让路斯越听得一愣一愣的。   龚煦站起来,去门口扫码付了钱。   路斯越这才想起来,加上这一顿,他已经请她吃了两顿饭了,她抬头看了眼墙上的价目表。   牛肉粉丝汤:14元。   牛肉汤:10元。   龚煦站在门口:“走吧。”   “哦,”路斯越站起来,走了两步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真的要丑到天际了。   龚煦把她送到车旁,因为雨伞朝她那边倾斜得厉害,他的左肩都湿了,路斯越看见了,把伞柄扶正,问他:“你几点下班?”   龚煦手里的雨伞又倾到她那边,他有问有答:“十点。”   路斯越又问:“你每天都要来这吗?”   “不是,”他回答:“只有周末下午会来。”   “哦。”其实她还想问他是不是很缺钱,如果缺的话,她那里有,有很多,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钱,可是她不敢问,她怕伤他自尊,她下意识里觉得他的自尊心应该很强。   路斯越把车解了锁,手刚拉到车门,她又扭回头:“你是怎么来的?”   他站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很漂亮的眼睛里:“坐公交车。”   路斯越很想说:我可以等你下班,可以给、把你送回学校,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说不出口。   因为她现在有名义上的未婚夫了,尽管非她所愿,尽管她全身全心都在抗拒。   她眼里有不安和不舍,可她只能说:“再见。”   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和他隔着玻璃对视。   龚煦往旁边退了一步,雨点打在车窗玻璃上,滑下一行又一行的水渍,模糊了车外人的影子。   路斯越红着眼眶,别开视线。   车子点火,两束刺眼的白光将前方照亮。她不敢扭头,不敢再看他,因为她眼里有强压的眼泪。   之前电话里哭得惨兮兮,是她故意。   如今真的落泪,她却怕他发现。   车子走远,龚煦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客厅的灯没开,黑漆漆一片,路斯越窝在阳台的懒人沙发里,楼下的路灯把阳台照得朦胧,沙发旁边的小圆桌上的烟灰缸里是空的,可地上却丢了一地的烟头。   路斯越从回来就一直坐在那,坐到了现在。   嗓子已经被尼古丁刺激得有点疼,她咳了几声,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已经凉透了,她把头埋在膝盖上的白色拉链衫里。   烟味已经把衣服上属于他的味道遮住。   可她却还在不停地嗅,嗅到最后,她抱着那团衣服在哭。   顾鸢在周砚的怀里睡得正熟,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声吵醒,她眯着眼看了眼时间。   第3:50。   她翻了个身,周砚微微蹙了眉,又把她捞了回去。   “我接个电话。”   周砚眉头皱着,“嗯”了一声。   电话是路斯越打来的。   一接通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把顾鸢吓了一跳,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出了卧室去了客厅。   “斯越,怎么了?”她很久没见她这么哭过了。   电话那头,路斯越嗓子都哭哑了,她抽抽搭搭,把哭声止住,断断续续的诉苦:“那个死老头,让我明年五月结婚。” 第21章 相思病怎么治   电话那头,路斯越嗓子都哭哑了,她抽抽搭搭,把哭声止住,断断续续地诉苦:“那个死老头,让我明年五月结婚。”   “啊?”顾鸢意外:“这么急?”马上就十一月了,也就只剩半年的时间。   “顾鸢,怎么办?”路斯越抹了把眼泪:“我不想结婚。”她是不想和那个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结婚。   顾鸢沉默,说真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顾鸢问她:“那个人,你见过了吗?怎么样?”   “我管他怎么样!”路斯越扯着嘶哑的嗓子:“戴着个金边眼镜,看着人模狗样的,有钱了不起吗?我路斯越缺钱还是怎么的?”   顾鸢听出来了,她打这通电话就是来泻火的。   路斯越继续泻火:“京市那边天干物燥的,都说那边的人老得快!”   顾鸢失笑:“你听谁说的?”   “重点不是谁说的,而是我去那边会不习惯的!”   顾鸢拿话激她:“这么说,你是做好要嫁过去的准备了?”   路斯越沉默了。   她做好要嫁娶京市的准备了吗?   才没有!   她压根就不想去!   “斯越,在我这里,你可以不用藏着掖着。”她总是能一语戳破她,“斯越,喜欢一个人,是要付出的。”   “付出?”路斯越低笑,有不知对谁的嘲讽:“怎么付出?不要路氏吗?”   顾鸢问她:“你舍得吗?”   舍得吗?刚刚,路斯越也这么问过自己,说真的,她挺舍不得的。   可她也舍不得那个男孩子。   为什么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呢?   顾鸢提醒她:“路氏只有你一个继承人。”   这一点,路斯越当然知道,就在昨天,她还用她作为路氏独苗为由威胁了老头子,可老头子也放了狠话,说她不嫁过去,她就别想拿走路氏的一分一毫。   路氏家大业大,真像老头子所说,全数捐出去,她哪里愿意!   顾鸢叹口气:“看来你没有那么喜欢他。”所以才这么难以取舍。   都这个时候了,路斯越还在拿劲:“我喜欢谁了,你别瞎说。”   顾鸢不和她争:“好好好,是我瞎说,”她打了个哈欠,生理眼泪被带出来:“那我可以去睡觉了吗?”   这通电话,打了跟没打一样,路斯越的满心的烦躁一点没得到纾解:“挂了挂了。”   最后,顾鸢还是提醒了一句:“我觉得你这段时间还是好好地冷静一下,不要去见不该见的人,试试分开一段时间不见,看看对他的感情是增还是减。”说完,她道了句晚安。   这句话,路斯越在心里来来回回默念了很久……   久到天边泛光,久到太阳升起,久到她顶着一对黑眼圈站在路氏集团的最高层对着落地窗,依旧在发呆。   “路总。”蒋秘书端着水杯站在开了半扇门的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   路斯越回头,因为这段时间她睡眠不好,导致上火,今早下巴冒了一个很大的痘痘,一碰就疼得要死。   蒋秘书把蜂蜜水放在办公桌上,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句。   路斯越也就瞥了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她今天没梳万年不变的对公发型,她昨晚一夜没睡,早上全身乏得要命,眼皮也僵僵的;她今天也没穿高跟鞋,怕困意泛起来会崴到脚,毕竟她年龄大了,骨头没以前那么坚硬不催了。   她趿拉着拖鞋坐回老板椅上。   “路总,”蒋秘书豁出去:“脸上长痘痘还是不要喝蜂蜜水了。”   原本想闭目养神的路斯越掀了眼皮,看他:“为什么?”   蒋秘书其实也不确定,他爱人也有每天早晨空腹喝一杯蜂蜜水的习惯,但是有一段时间碰上脸上长痘痘,他爱人就不会再喝。   蒋秘书如实回答了以后,路斯越看了一眼那还冒着热气的蜂蜜水,朝他挥了挥手。   待蒋秘书出去,路斯越拿出手机,上了百度搜索,她有个习惯,但凡遇到不懂的就会搜百度。浏览了几页后,她嘁了一声,把手机扔桌上:“瞎说。”   待一杯蜂蜜水喝了大半,路斯越背靠老板椅把眼睛闭上了。   直到蒋秘书再次敲门。   路斯越掀开硬硬的眼皮,原本双了一道的眼皮,此时褶了两道出来:“又有什么事?”她语气很不爽。   蒋秘书听出她的烦躁,他吞咽了一下,回答:“路总,会议可以开始了。”   路斯越哪还有精力去开会,她现在只想睡觉:“改到下午。”说完,她又闭上眼,加了一句:“到下午三点前不要来烦我。”   蒋秘书能怎么办,第二大BOSS都发话了,他只能去会议室,好言安抚那些待命做汇报的‘大佬们’。   路斯越没继续坐在老板椅上,她也没去休息间,就直接睡在了靠窗的沙发里。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四点。   她打着哈欠坐起来,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那颗痣、那张脸没有入她的梦,路斯越喃喃自语:“所以,我并没有那么喜欢你,是吗?”   翌日,秋高气爽。   一身淡蓝色套装的路斯越双臂交叉环在胸前,她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喃喃自语:“所以,你是知道了我要放弃你,所以你就不来梦里看我了,是吗?”   隔日,太阳透过玻璃窗从左边打过来,将她孤独的影子斜打在右后方,她下巴的痘痘被她昨晚挤掉了,留了个痘印在,她叹息:“所以,如果我不找你,你也不会找我,是吗?”   大概失恋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过渡,眼泪都会变得坚强,那日落了一天雨的天,像是重获了新生,这刺眼的艳阳一直持续到了周日。   周日的这天上午,一个星期没见那个小奶狗的路斯越在蓝鼎会一开门营业就推开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   站成一排的九个服务生面面相觑。   “路、路总。”   “路总。”   “路总好。”   ……   声音都惊诧到不再整齐划一。   路斯越仅仅点了下头,就往电梯的方向去。   路斯越的办公室和顾鸢是一间,两张办公桌面对面,她打开电脑,调到了监控画面,十几个视频小方格里,最左下角是监控室的画面。   路斯越将视频放大。   视频里,坐在主机前的男孩子穿着一件白色卫衣,路斯越凑近电脑屏幕,他是不是剪了头发?可惜视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   路斯越盯着视频里人的后脑勺,顺带着看见了主机的屏幕上,成串成串的的代码一行接一行……   路斯越突然拍了一下大腿,她今天该把他的白色拉链衫带来的。   龚煦的那件白色拉链衫已经被路斯越洗干净了,她长这么还第一次手洗衣服。   还是手洗一个男人的衣服。   路斯越在电脑前坐到中午饭点,直到龚煦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路斯越也条件反射地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她走到门口,扭头看着电脑画面,然后在监控室门打开的那一刻,她也拧开了门柄。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了门,隔着长长的走廊,路斯越看见他从对面走来。   那团白色离她原来越近。   走廊顶上的光打下来,路斯越这才看见他脸上带着黑色口罩。   电梯在走廊的正中间,龚煦老早就看见了路斯越,但他没有与她目光相接。   他在躲。   他没有去坐电梯,越过两个保全,他推开安全通道的门,下了楼梯。   路斯越整个人有点懵,满脑子都是他为什么戴口罩,该不是不想看见她?   等路斯越追到一楼,哪还有龚煦的半个人影。   路斯越问吧台里的酒保:“龚煦呢?”   酒保不知道龚煦的名字。   路斯越皱着眉头:“刚刚戴黑色口罩,穿白色衣服的男孩子。”   “哦,”酒保知道了:“他出去了。”   路斯越追出去,东西张望着人潮如织的风标街,这个点,他是去吃饭了吗?那他吃完饭还会回来吗?   她原地跺脚,恼自己为什么没有跟上他的脚步。   路斯越站在门口,等了将近半个小时。   龚煦从斜对面走过来,在看见路斯越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立刻转了身。   “龚煦!”路斯越大喊一声,从后面追上来。   龚煦没有转身,他腿长,跨着很大的步子。   路斯越今天很可气地又穿了双高跟鞋,她追不上他,眼珠子一转,学当初顾鸢的小伎俩。   “哎哟!”   恰逢周末,又是中午,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明明噪杂声不绝于耳,可龚煦还是从人海中清楚地分辨出了她的声音。   小伎俩很管用,龚煦调转回头,跑了回来。   他蹲在地上,没有去看路斯越的脸,路斯越两手一左一右地捂着自己的两只脚腕,龚煦拿开路斯越的左手,仔细去瞧她雪白的脚腕。   他抬头问她:“哪只脚?”   戴了口罩的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这样,最容易让对方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那双眼睛里。   他语气虽然很淡,可遮不住他眼里的慌张。   路斯越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慌张与自责。   路斯越一个抬手,将他脸上的口罩拉了下来。 第22章 硬核护夫   路斯越一个抬手,将他脸上的口罩拉了下来。   她看见了龚煦嘴角的乌青。   龚煦慌里慌张地把口罩往上拉,然后站起来。   路斯越也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你嘴角怎么了?”   “没、”他很慌张,眼神在躲:“没怎么。”   没怎么怎么会一片乌青?   龚煦低着头,手捂在口罩边上,解释一句:“就是、撞、撞到了。”   撞到了?   路斯越又不傻,撞哪也不会撞到嘴角好不好?   连撒谎都不会!   路斯越拿话激他:“该不会是女朋友咬的吧?”   你看看,你看看,她连拿话激人都带了一瓶醋。   龚煦声线拔高:“不是,”他着急忙慌地解释:“我都说了我没有女朋友!”   路斯越拿眼尾睨他,说出的话让人哭笑不得:“那就是哪个小姑娘路上见着你,跑上去啃了一口?”   龚煦:“……”   他眼里有羞还有恼,一个转身,又走了!   你看看,他就会撂下她!   也就只有他,会撂下她!   路斯越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了?”难道又像那次那样和人干架了?   龚煦别过脸,不看她,也不解释,杵在那,跟个木头人似的。   路斯越看了眼时间:“都一点了,你不回去上班,要去哪?”   龚煦迅速看了她一眼,抽回了胳膊,往回走了。   路斯越站在原地,没有再追上去,她拿出手机,翻着通话记录,上次楚一鸣的电话,她也没存进通讯录。   路斯越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只能给王经理打电话,过了半分钟,王经理把楚一鸣的电话发到了她手机里。   信息界面,王经理刚刚发来的那串号码上面,就有一个相同的号码。   “都被你气糊涂了。”路斯越嘟囔一声后,拨了楚一鸣的电话。   “喂?”   “我是路斯越。”   楚一鸣显然是把路斯越的电话号码存进手机里了,他说:“我知道。”   路斯越对她不感兴趣的人和事真的一句废话都不多说:“龚煦最近是不是又打架了?”   楚一鸣沉默了几秒的功夫,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路总,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要是能从那个人嘴里问出来,她路总还需要打这个电话?   “你要是不说,从今天开始就别去酒吧上班了!”她也会拿五斗米威胁人。   楚一鸣没办法了,“嗯”了一声。   “和谁?”   楚一鸣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就是那些要债的:“他没跟我说。”   “你可别骗我,被我知道,我照样解雇你!”   楚一鸣急了:“我没骗你,我是真不知道!”   路斯越想了想,又问:“什么时候,在哪被打的?”   这楚一鸣知道:“前天晚上,他从甜品店下班的时候。”   “在甜品店门口?”   “嗯。”因为他知道,龚煦第二天赔了那家甜品店门口的花灯钱。   路总很没礼貌,连句再见都没说就挂了电话。   她依旧站在原地,给顾鸢打了个电话,也是一句废话都没有。   “顾鸢,帮我查查,前天晚上11点到12点之间,望北路大学城商业街上,留恋甜品店门口的摄像头。”上次她从甜品店走的时候,抬头瞥见正对着甜品店对面就有一个摄像头。   全兰城的摄像监控设备,顾鸢一个电话就能查到。   顾鸢不问她查谁,为什么查:“我知道了。”   “查到了把视频发我邮箱。”   “好。”   挂了电话,路斯越回了蓝鼎会。   前后也就二十分钟不到,顾鸢的短信就发来了:视频已经发到你邮箱。   路斯越桌上的电脑屏幕里,依旧是监控室里的画面,龚煦坐在主机前,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路斯越退出监控画面,登了邮箱。   一段长达7分钟的视频,让路斯越双手攥成了拳。   画面里,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孩子被四个男人圈成圆,被打的时候,他还了手,可抵不过对方人多,他倒在地上,小腹被一脚又一脚地踹过,从始至终,他的双臂都护着头。   人走,他依旧倒在地上,那么黑的夜,没有人伸手拉他,画面定格在龚煦双手撑地要站起来却又一个踉跄跌倒的一瞬。   路斯越双唇在颤,她红了眼眶,眼里有灼灼的火光。   她又给顾鸢打了电话。   “刚刚那个视频里的四个男人,能帮我查到吗?”   顾鸢这次问她了:“你要做什么?”她刚刚也看了那个视频,视频里,那个男孩子被打得很惨。   路斯越一字一顿:“我要他们吃他受的苦,疼他疼过的疼。”   顾鸢沉默了一会,问她:“你不要露面,我帮你找人。”   “不用,”路斯越靠向椅背,眼里是压不住的野性:“我要亲自还回去。”   顾鸢叹声气:“好吧。”其实她也是一个眦睚必报的,只不过惹她可以,动周砚不行。   路斯越和她有一点不一样,惹她不行,动她的人也不行。   傍晚六点,顾鸢的电话打来。   “在西郊废掉的橡胶厂4号仓库,”她问:“你在哪,我让人去接你。”   “蓝鼎会。”   “好。”顾鸢叮嘱:“记得不要暴露自己的原声。”   “知道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别克商务车停在蓝鼎会门口,已经在门口等着的路斯越上了车。   车里除了司机还有三个男人。   车子行驶了四十分钟,到了顾鸢说的地址。   三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下了车,其中一个男人在前面领路,另外两个男人护在路斯越身后。   橡胶厂已经废掉很多年,院子里水泥路两边,盛夏疯长后的茅草青里泛着黄。   第4号仓库在院子的西南角,仓库门半掩,前头的男人推开门,路斯越走进去。   墙边四个男人手脚被麻绳绑着,眼睛被黑布罩住,嘴里也被塞了东西。   路斯越来之前换了双放在办公室备用的黑色马丁靴,一身黑衣的她很酷。   站在路斯越身后的男人递给她一双橡胶手套,路斯越把手套接到手里,笑了。   不知是笑顾鸢的细心还是什么。   地上的四个男人一边“呜呜呜”地叫着一边在挣扎。   路斯越不慌不忙地走过去,蹲下来,带着橡胶手套的纤细手指,一把掐住了一个男人的脖颈,将对方的后脑勺抵在了墙上。   男人手脚被束,拼了力气挣扎却不过徒劳。   路斯越的五指收紧,隔着蓝色的橡胶,能看见她手面上隐隐凸起的骨茎。   被掐的男人双脸憋得通红,嘴里有东西堵着,他一点气都呼吸不上来,路斯越身后的男人弯腰,指腹在路斯越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路斯越松开手。   男人像缺水的金鱼,歪头倒在地上,胸口剧烈地起伏。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人都承受了同样的痛苦,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了好一会儿。   路斯越站起来,后退一步,给了他们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然后朝旁边的男人扬了个下巴,做了个手势。   男人去把最东面的男人拎起来。   路斯越活动活动脚腕,她今天穿马丁靴来就是来踢人的。   刚刚掐他们的脖子只不过是额外赠送他们的利息。   接下来,她才会把龚煦那晚所受的苦和疼全部还回去。   四个男人的腹部,每人承受了路斯越十下猛踹之后,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接下来是嘴角了。   路斯越事先有准备,她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皮质手套戴在了右手上,然后让旁边男人把他们嘴里的东西拿出来。   第一个男人嘴里的东西刚拿出来,虽然腹部疼得缺氧,可依旧破口大骂:“你tm、知道、知道我们是谁吗,敢打老子——”   男人被拎起来,路斯越一拳上去,将对方嘴角砸出了血。   然后是第二拳,第三拳……   因为他们是男的,路斯越自认为自己的脚力手力都不如他们,所以她又每人还了十拳。   四十拳下去,路斯越手背也疼,手腕也酸。   打人真的是个体力活。   四个男人的嘴里又被重新塞回了丢在地上,沾满灰的毛巾。   路斯越把头一偏,三个男人跟在她身后,出了仓库。   回到蓝鼎会,天已经黑了。   一楼的酒吧喧嚣沸腾至极。   路斯越问吧台里的酒保:“龚煦走了吗?”   能被顾总过问的人,酒保自然记住了名字:“七点的时候走的。”他特意留意了时间。   路斯越甩了甩右手,右手中指的指骨因为那四十拳,已经开始红肿,隐隐泛着疼。   路斯越也没上去换衣服,她一身黑地站在门口,给龚煦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路斯越张口就问:“你在哪?”   龚煦已经回了出租房,他问:“找我有事吗?”   找他能有什么事?   就是想见他呗。   “上次不是穿了你的衣服吗,还没还你。”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楚一鸣在酒吧里,你把衣服给——”   “不要!”路斯越耍赖不讲理:“我就要还给你!”   龚煦:“……”默了七八秒的时间,龚煦把他出租房的地址报给了她。   路斯越不想再回家取衣服,她去了风标街一家男装店买了一件白色的加绒卫衣,卫衣的心口处还有红色的半个心形。   路斯越皱眉问店员:“这是不是情侣装?”   店员笑:“是的,女款的心口是另一半心形。”   路斯越勾着嘴角笑:“那你再给我拿件女款。”   九点二十,路斯越到了龚煦住的楼下。   她开门下车,打量着四周的,这个小区应该离拆迁不远了吧。   路斯越给龚煦打了通电话,说她到了。   龚煦从乌黑的楼道里跑出来,在她面前停住。   他看了一眼路斯越身后的那辆他没见过的,与这个小区格格不入的银色轿跑,头垂下去。   路斯越把手里的白色袋子给他。   他脸上没戴口罩了,昏黄的路灯将他嘴角的乌青照得泛着点黄。   龚煦接过路斯越手里袋子的时候,看见了她肿的老高的手面,他的反应和路斯越中午看见他嘴角乌青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你手怎么了”   路斯越的回答也和他当时的回答一样:“没怎么。”她把手藏背后。   龚煦抬头看她,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黑色。   他还第一次见她穿成这样。   和她穿裙子露大腿露腰,带给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视觉冲击力。   “家里有红花油吗?”   路斯越摇头,反问道:“你是住在这楼上吗?”   龚煦点头。   “你不是住校的吗?”   龚煦解释:“我周末会在这。”   路斯越问:“租的?”   龚煦点头:“嗯。”   路斯越突然想上去看看:“那你楼上有红花油吗?”   “有。”话落,龚煦就后悔了,他虽说有些木讷,但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了!   路斯越往乌黑的楼道里走,她一个鬼片爱好者,胆子是真的大。   龚煦追上来,拦到她身前:“门口就有药店。”   路斯越抬头,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可是我不会涂。”   龚煦是真的不想让她上去:“里面有说明书的。”   路斯越就有点气了,她这手怎么说也是因为他才受的伤吧,她是质问的语气:“你是不是男人?”   龚煦啊了一声:“什么?”   路斯越把手背在他面前晃了晃,语气里有委屈:“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帮我涂个红花油怎么了?”   可龚煦不是不想给她涂红花油,是不想她看到他住的房子。   是的,他在自卑,他骨子里爬出来的自卑在张牙舞爪地叫嚣。   光线昏暗,路斯越看不清他眼里的慌张和无地自容。   路斯越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所以拿出嬉皮笑脸的样子试图让他放松:“干嘛,怕房子太小,装不下我这尊大佛啊?”   他不说话,但是仍杵在那儿不让步。   “你一个又上学又打工的,若是住了大房子,还奇了怪了呢!”她为了让他放松,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撒谎:“哎呀,姐姐也是一路奋斗过来的,地下室都住过。”   她住过屁地下室,她家的地下室堆的都是她不穿的衣服鞋子包包!   路斯越也不管他让不让路,从旁边,擦着他的肩往里走。   龚煦转身跟上去,因为里面黑,他把手机拿出来,开了手电筒,还不忘说一句:“感应灯坏了,我明天就去买个灯泡换上。”   路斯越停住脚,扭头看他,嘴角勾着笑,笑得不怀好意:“怎嘛?想让我明天也过来啊?”   龚煦着急忙慌地解释:“我不是那意思。”   路斯越才不管他什么意思,反正她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   老房子,再加上总共才五层,没有电梯,龚煦把手电筒的光照向楼梯口,叮嘱:“你慢点。”   路斯越今天穿的是马丁靴,平底的,她不怕,她一边上楼,一边问后面给她照着路的龚煦:“你住几楼?”   他说:“五楼。”因为顶层的价格要便宜一点。   爬到三楼的时候,路斯越踩空了一阶,身子往前栽,就跟在她后面一阶的龚煦反应快,一把扣住了她的腰,手机掉在了地上,手电筒的光直射头顶。   路斯越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两只手,眼睛眨啊眨。   龚煦扶在她腰上的手,顿了那么几秒,立马缩了回去:“你、你慢点。”   路斯越心脏砰砰跳,她隔着衣服布料,都感觉到了刚刚那手掌心的温热。   龚煦把手机捡起来,低着头。   路斯越也不敢回头看,抿着唇继续往上走。   房子是很早的老房子,几乎都在对外出租,里面的格局被房子的主人改了,一层楼原本是四家住户,现在变成了12户,几乎是门挨着门。   房子的门也不是防盗门,是很简单的木门,木门上是很古老的那种黄铜颜色的锁。   龚煦掏出钥匙开了门,房间里的灯还亮着。   路斯越站在门口,房子里的摆设一眼就看到了头。   路斯越问:“要脱鞋吗?”   “不用。”   路斯越穿着鞋走进去,房子里真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比我家还干净呢!”路斯越的家很大,里面的家具和摆设都很贵,但是她不爱打扫,都是两天找个钟点工上门。   龚煦把唯一的一把椅子拉给她,让她坐。   路斯越偏偏不坐椅子,坐在了他的床尾,她抬头,看见了书桌上立着的那张遗像。   她问:“是你奶奶吗?”   龚煦扭头看了一眼:“嗯。”   她说:“你奶奶比我奶奶好看。”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扭头看向龚煦的脸:“你们眼睛很像。”   龚煦“嗯”了一声,紧张的心情放松了许多,“以前邻居也都这么说。”   路斯越突然猜到了:“所以你租这个房子是因为要放奶奶的遗像?”   龚煦看向她,眼睛里有一抹光闪过,他点头:“嗯。”   “真孝顺。”路斯越垂头,想到了她家那个老头子,她摆弄着放在腿上的手指,问他:“你奶奶一定很疼你吧?”   “嗯。”   路斯越点了点头,笑了一下。   都说隔代亲,可惜这句话在她身上不受用。   路斯越深吸一口气,“红花油呢?”她把右手伸出来:“给我涂吧。”   龚煦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塑料袋,路斯越站起来,拨开袋子,往里瞧:“这么多涂抹的药。”   她抬头看他的嘴角:“你经常受伤吗?”   龚煦抿了下唇,没说话。   那就是经常受伤了。   路斯越抬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扳过来对着她,她连“啧”三声,是惋惜的口气:“这张俊脸,都破相了还这么好看!”   龚煦愣了一下,忙把脸偏开,他性子腼腆,哪经得起路斯越这么个逗法。   他微微红了耳尖,把手里的红花油放下,把椅子拉到她身后:“你坐好。”   路斯越弯着嘴角坐下。   “手伸出来。”   路斯越把手伸他面前了。   龚煦拔掉红花油的盖子,液体细密地喷在她的手背上,他弯下腰,轻轻在她的手面吹了吹。   路斯越的手微微抖了下,他吹的她手背凉凉的,心里麻麻的。   她看着他低下来的脸颊,他右脸颊上的痣离她只有十几厘米的距离。   他睫毛很长很密,还微微朝上翻卷。   那张脸长得真的比很多女孩子的脸都精致。   “龚煦。”她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龚煦眸光微转,目光落在她眼睛里。   “你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吗?”她盯着他漂亮的眼睛看。   他弯着的腰僵了一下,下一秒,他直起身,开口:“没有。”   路斯越忍不住问:“那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吗?”   他依然一句:“没有。”   那就是还保留着初恋咯,路斯越忍着心里的小雀跃,“你这个年龄,该谈女朋友了。”   她还好意思说人家,她都27了,不也没谈男朋友?   龚煦不说话,他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的确有太多都谈了女朋友,可他不是太多人里的一员。   他没资格。   他有自知之明,谈女朋友不是用嘴谈的,是要花钱的。   他没有多余的钱花在谈女朋友这件事上。   他把红花油的盖子盖上,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白色塑料袋系好,放进了抽屉里。   “很晚了,”他说:“我送你下去吧。”   路斯越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笑着站起来。   楼梯里依然伸手不见五指,龚煦依然开着手机里的手电筒给她照亮前面的台阶。   出了楼道,路斯越站在车旁。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几颗。   龚煦把走时带下来的红花油递给她:“一天喷四五次。”别的,他没有多说。   路斯越把红花油接到手里,抬头看他说:“谢谢。”   “不客气,”他没有去接她的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回去开慢点。”说完,他转身往楼道里去。   路斯越站在原地,楼道里很黑,她已经看不见他。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那瓶红花油,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车子启动,油门的声音响,声音渐远。   龚煦从漆黑的楼道里出来,走到刚刚路斯越车子停着的地方,昏黄的路灯,打在他的侧脸上。   他抬手,指腹停留在自己的下巴处,那里,被她摸过。   周日下午,公司一个人都没有,就路斯越一人坐拥整个大楼,虽然她手背受了伤,但并不耽误她加班工作。   桌上的座机响,路斯越按了免提。   是楼下的安保人员:“路总,下面有一位姓莫的先生说要找您。”   姓莫?   路斯越哼哧一声:“就说我不在。”   安保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座机的外音很大,他确定这位姓莫的先生听见了。   “莫先生,不好意思,路总现在不方便见客。”   莫从渊长了一张斯文脸,又戴着一副凸显知识量的金边眼镜,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皮夹,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安保:“我叫莫从渊,是你们路总的未婚夫。”   安保:“……”   当安保领着莫从渊站在路斯越办公室门口敲门的时候。   路斯越尽管没抬眼,可嘴角却笑了。   她就知道,区区安保怎么可能拦得住他这个莫家的太子爷呢?   路斯越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冷着声:“进来。”   安保后退,莫从渊推开门走进去。   “斯越。”他叫得很亲密,明明他们只见过一面。   路斯越鼻梁上也架着一副眼镜,她抬手将眼镜拿下来甩桌子上,丝毫不给面子:“我姓路,不姓斯。”   莫从渊的个性和他的长相不擦边,他笑着换了个叫法:“路路。”   路斯越恶心地要吐了:“你要不要脸?”   莫从渊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路斯越别开脸,看向窗外:“找我什么事,快说,我正忙着呢。”   莫从渊走过来,把她面前的文件夹合上:“不用这么辛苦。”   路斯越别开的脸回正,不带感情色彩的眼睛里是毫不遮掩的烦,她呵呵道:“听你这意思,敢情以后我嫁到你们莫家,是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   莫从渊眼里噙着笑:“我更希望是那样。”   路斯越缓缓靠向椅背,抱着双手,像个帅老爷们似的,她扬着懒懒的调子:“我不会嫁到你们莫家的。”   莫从渊语气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喜怒不行于色地说:“上天在路老面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路斯越撇嘴:“改主意了,不行啊?”她说的跟买东西拿错了再换一件似的。   “路老知道吗?”   路斯越最讨厌别人拿路湛霖压她,她心里有火,但她不发,发火就输了,她嬉皮笑脸的:“你这么喜欢把他挂嘴边,要不,你把他娶回去得了。”   莫从渊看得出她是个难驯的主,但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他一时语塞。   路斯越按了座机,言简意赅:“怎么带上来的就给我怎么送出去!”   莫从渊站她对面,看着那张长得挺绝的脸。   那天见面,路斯越花了很浓的妆,妖艳得像个俗世里的欲女,可今天,她脸上的妆容很淡,甚至连睫毛膏都没涂。   说真的,他见过的美女多到几箩筐都盛不下,可像路斯越这种丝毫不捏着骨子里的野性,长相又纯又欲的女人,他还真的少见。   “莫太太,”他改了称呼,语气里带着一股子势在必得:“下次见。”   没等安保上来,莫从渊就走了。   路斯越冷脸看着门口,气不过,她拿起桌上的眼镜扔得老远。   都想来控制她,做梦!   都想用五斗米来让她折腰,休想!   下午两点,龚煦来到拳馆。   拳馆里今天来了一拨女客人,个个穿着露腰的紧身背心。   龚煦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脸。   昨晚,他在楼梯道,摸到了她的腰。   那是他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腰,很细,很软,和他的腰很不一样。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五指张开又缓缓蜷起,他在想,若是用点力,那腰会不会被他折断。   今早他拆开路斯越还他衣服的袋子才发现里面不是他的那件衣服。   但是是他最爱的白色,衣服的心口还有半个红心,他拎着袋子出门,到了楼下,又鬼使神差地折了回去,他不仅把衣服从袋子里拿了出来,还洗干净挂了起来……   他想,他大概是疯了。 第23章 论路总有多撩   路斯越从上午九点一直加班到晚上七点,肚子在咕咕叫,吃惯了贵的东西的路斯越在这一刻想起那天晚上的牛肉粉丝。   路斯越从来都是个身随心动的人,她一刻都没有迟疑,开车直奔龚煦打工的那家拳馆。   她今天画了很淡的妆,没有穿露腰露腿的衣服,她撇开门帘进去,穿过走廊,她推开玻璃门。   龚煦正在墙边的储物柜旁边叠毛巾。   路斯越轻轻走过去,她今天也没有穿高跟鞋,小羊皮的黑色平底鞋让她脚底无声。   她站在龚煦的左后肩,伸手去拍他的右肩。   龚煦右转,没看到人,这才回过身子看向左边。   路斯越双手背在身后,笑着跟他打招呼:“Hi~”   其实他的名字很好听,可她却总是“嗳,Hi”地叫他。   龚煦愣了一下,张口就结巴:“你、你怎么来了?”   路斯越实话实说:“上次你带我去吃的那家牛肉粉丝,很好吃。”所以她过来吃第二次,顺便来看看他。   她主次颠倒。   “哦,”龚煦把手里叠好的毛巾平平整整地放回去:“那你去吃吧。”   真是一点都不解风情。   不过路斯越不生气,毕竟这个小奶狗还没谈过恋爱。   “你吃了吗?上次你请我,这次我请你。”她堂堂路总真的没请人吃过那么便宜的东西。   今天拳馆人很多,龚煦晚饭还没来及去吃,他扫了一眼场子里练拳的人:“我现在走不开。”   路斯越也扫视了一圈拳馆,问他:“你们老板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   龚煦抿了下唇,老实回答:“800。”   才800,路斯越想说:你跟我去吃一顿,我给你开8000。   可她不能说这话:“那你跟你老板说一声,吃完饭就回来。”上次他不就是跟老板说了一声,就带她走了吗?   可这个小奶狗真的太老实巴交了:“老板今天没来。”   路斯越:“……”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她肚子又咕咕叫了:“那我等你下班。”   等他下班都十点了,那个点,对面的牛肉粉丝店都关门了,他想了想:“要不你先去吃,吃完给我带一份来。”   路斯越是真的饿,她转了转眼珠子,说:“行。”   她也没说再见,转身就出去了,用跑的。   也就十分钟的功夫,路斯越提着四个塑料袋回来。   龚煦已经在整理拳套了。   路斯越悠着手里的袋子,在他脸前晃了晃:“在哪吃?”   龚煦看了一眼:“你没吃吗?”   “没有啊,”她抬着的手臂垂下来:“我们一起吃。”   “哦。”龚煦领着她去了旁边的工作人员休息室。   路斯越把装着透明打包盒的袋子放桌上。她今天没买上次的纯汤,除了两碗牛肉粉丝,还有一盒卤豆干和六块烧饼。   她今天很接地气。   龚煦掏出手机,问她:“你微信号是你的手机号吗?”   路斯越抬头看他,一眼就戳破了他的小心思:“就十几块钱的东西,你至于吗?”之前也没见他要加她微信,现在可好,为了还她十几块钱的饭钱来问她要微信号了。   路斯越瞪着他,一直把龚煦瞪到收起了手机。   路斯越没好气的:“快点吃,都坨了!”   龚煦跟做了错事的孩子似的,乖乖坐了下来的同时还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下路斯越的表情。   路斯越很喜欢吃卤豆干,豆制品里,她只吃这一种。   盒子里有十好几块的豆干,路斯越见他闷头只吃粉丝,又瞪了他一眼,然后夹了好几块豆干到他的碗里。   还有烧饼,路斯越买了六块,“你四个,我两个。”   龚煦“哦”了一声。   结果路斯越一块烧饼五六个豆干下肚,就饱了,她看着还剩下的半碗粉丝:“我吃不下了。”   龚煦嘴里还嚼着烧饼,他吃饭嘴巴是闭着的,没什么声音,他把嘴里的烧饼咽下:“要喝水吗?”   路斯越是有点渴:“有水吗?”   龚煦站起来:“我去给你倒。”走到门口,他扭头:“用一次性杯子行吗?”   路斯越觉得他问的蹊跷:“你平时都用什么喝水的?”   他说:“我自己带了水杯。”   路斯越在心里呵呵呵:“一次性水杯都很脏,你不知道吗?”她嘴角是耐人寻味的笑:“我要用你的杯子。”   龚煦:“……”他折回来,她要用他杯子的话,那他就不用出去了。   他把放在柜子里的杯子拿出来,放她面前。   他用的是保温杯,黑色的,还有个黑色的拉绳。   路斯越歪着头问他:“你不是喜欢白色吗?”   龚煦低着头,夹到嘴边的粉丝落到了碗里:“买的时候没有白色。”   在很多人眼里,红橙黄绿这些是暖色系,看着也许会让人心里很暖,可龚煦不一样,那么多的颜色里,就只有白色能让他整颗心静下来。   他一直都觉得白色是救赎的颜色。   可这个世上,真的会有救赎吗?   又会有人救赎他吗?   那个人又欠了债,他的嘴角就是那天晚上被追债人打的。   那个人没有听他的劝去戒毒,这一次的债,比以往都甚,张口就是十万。   如果他不是那个人的儿子该有多好;   如果父子关系可以解除多好。   如果……   他可以和她站在一个高度,多好。   路斯越临走前,背靠着墙,跟他说:“明天我要去出差。”   龚煦跟她站并排,低着头,没有看她,简简单单“哦”了一声。   “你都不问我去哪?”   他扭头,问她:“去哪?”   真是踢一脚,走一步。   “香港。”   那还挺远的,龚煦送她四个字:“注意安全。”   路斯越想给他一脚:“你都不问我去几天?”   刚刚低下头的龚煦又抬头看她:“去几天?”   路斯越都有点想抓狂了:“五天!”   然后是沉默。   路斯越在心里叹气,这还没怎么呢,他就能让她原地爆炸,将来真要怎么了,他是不是要骑她头上?   路斯越问他:“你平时也都是这么闷的吗?”   他点头“嗯。”   路斯越:“……”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气不气,他就是这个性,能怎么办呢?   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自己喜欢的人,再气也要宠着啊!   “行,”路斯越“唉”了一声,站直身体:“我就不在这打扰你了。”她转身就往门口的位置走。   “路斯越。”龚煦站在她身后三米远喊住她:“谢谢。”   路斯越原地站了十几秒,才转过身:“谢我什么,”她笑:“十几块钱的牛肉粉丝吗?”   他说不是,“谢谢你送我的衣服。”那件心口绣了半颗红心的白色卫衣。   路斯越一步一步走近他,走到他身前,她的衣服布料碰到了他的工作服外套。   她仰头,盯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瞧,那双漂亮的一双眼睛里,有两个她。   “下周六我回来,”她说:“到时穿给我看看。”   他的睫毛在抖,她的脸在他的眼睛里晃。   路斯越目光平视,视线落在他的心口。   这该死的般配到家的身高比啊!   “我走了。”说完,她转身,那一刻,她终于压制不住心里的欢喜和雀跃,嘴角一直一直往上跑。   她裹了裹舌头,丝丝缕缕的牛肉粉丝的余味在她口腔里放肆蔓延。   回到车里的路斯越,头低在方向盘上,“咯咯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待笑声止住,她扭头看着拳馆的门牌,喃喃自语:“龚煦,你知道你有多值钱吗?”   翌日,天阴沉,路斯越是早上七点的飞机,跟她一起去香港的还有市场部的王总监。   龚煦今天是满课,大三以后,他满课的时候不多。   最近,楚一鸣和另一个学校的几个男孩子合搞了一个乐队,中午,他给龚煦打电话让龚煦晚上有时间的话去学校的操场免费听他们的‘音乐会’。   龚煦哪里有时间,昨晚,室友给了他一个电话,是一个暗地里进行的黑客大赛,第一名的奖金有二十万。   龚煦最近正急需用钱。   晚上七点,龚煦按照电话里说的地址,到了东三环的一栋刚建好的写字楼楼下。   整栋写字楼都没有光亮。   龚煦将书包里事先打印出来并填好的报名表拿出来。   写字楼正门的出入口封住了,龚煦绕了一圈,才看见一扇开着的小门,他前脚刚一进去,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光线昏暗,龚煦心里惴惴不安:“谁?”   对方的大手依旧按着他的肩膀:“来这做什么?”   对方力气很大,龚煦挣不开:“我是来交报名表的。”   “给我。”   龚煦将手里的报名表拿出一张给他。   “一共几张?”   龚煦回答:“7张。”电话里的人交代,要打印7张,他当时还想怎么一张报名表就要打印这么多张,但是比赛方的要求,他得照做。   对方松开了他的肩膀,然后闪光灯一闪,“在这等一会。”   龚煦往旁边退了一步,过了约莫三分钟,对方的手机震了一下。   “进去左拐,走楼梯,到负二层。”   龚煦抓着肩上的书包带,按照刚刚男人所说的,左拐,下楼梯。   直到楼梯间的感应灯亮,龚煦紧绷的神经才松开。   香港的夜很美,五光十色,熠熠生辉,可路斯越没有时间去看夜景,也没有时间去挥霍金钱。她一直忙到下半夜,困得她妆没卸,澡没洗就倒在了床上。   熬夜不可怕,熬完夜却没有一片昂贵的急救面膜才可怕。   第二天一大早,路斯越顶着一片贵的要死的面膜站在落地窗前俯视脚底的世界。   “有钱多好啊!”是啊,有钱多好啊。   可以阔绰地在这份寸土寸金的城市住一夜十几万的套房;   可以敷一片上千的急救面膜却还不用心疼里面的精华液随手丢在垃圾桶。   可是。   她抬手,食指指尖点在锃光瓦亮的玻璃上,久久没有拿下来。   昨夜,那颗痣又入了她的梦,那颗痣的主人依旧把她缠在身下。 第24章 龚煦进局子   龚煦报名参加的那个黑客比赛,选手必须是在校大学生,需要计算机专业,需要提供三份计算机相关比赛的获奖证书。   比赛周三早上六点开始,参赛人员一共200人。   全封闭形式,所有参赛人员中途不得离场,直至比赛结束。   到了傍晚五点,龚煦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比赛第六轮。   全场除了他还有五个人。   比赛没有在工作人员讲解后立即开始,而是让他们坐在电脑前待命。   直至大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为21:19分。   突然的一声“比赛开始。”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键盘被敲打的声音。   就在龚煦破解到最后一步的时候,他眉心一皱,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对方的系统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拟的呢?   他没有抬头,但余光却暗暗在他的左前方的一个比他还要高的男人微微凸起的右后腰间探寻了一眼。   其实从他第一天晚上来递交报名表的时候就心存怀疑了。   所有的疑惑都告诉他,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可是他又急需用钱,那20万在他脑子里跳跃……   他的手指停在“enter”键上,迟迟不落。   夜色浓黑,路斯越晚饭吃的味口有点重,她眯着眼睛起来找水喝,却听见外面有持续不断警鸣的声音。   总统套的隔音也不过如此。   路斯越灌了半瓶水倒回床上。   翌日,天光刚亮,路斯越被床头柜上的手机震醒了。   她闭着眼,伸着胳膊去捞手机,眼睛实在困得睁不开。   “喂?”对方最好找她是有急事,不然她一定要骂回去!   “路总,龚煦被警察抓了!”   路斯越笑,天还没亮呢,来个电话都能提到那颗痣的主人,蓦地,她眼皮一掀:“你说什么?”她瞬间醒了困,拿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楚一鸣”,上次,他把楚一鸣的电话存进了通讯录。   她猛的坐起来:“怎么回事?”   电话里,楚一鸣声音急的要命:“我也不知道,刚刚我和龚煦的班主任都被叫到了警局,警察问了我平时龚煦的为人和社会关系之类的。”   “知道了。”   路斯越站在床尾,慌乱地咬着大拇指指甲在原地转圈。   她要冷静,她要捋一捋,她现在不在兰城,远水救不了近火。   对,找顾鸢!   不行,她得先订机票!   蒋秘书搂着老婆也睡得正香呢。   但他作为秘书,电话需要24小时保持通畅。   他揉眼打哈欠,在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路总”的时候,困意已经消了大半。   “路总。”   “给我订一张回兰城的机票,要最早的一班。”   “好的。”   路斯越赶回兰城已经是正午了。   是顾鸢来接的她。   没等路斯越开口,顾鸢就说:“是周砚经手的案子。”   “周砚?”路斯越瞠目结舌:“与、与毒品有关?”   顾鸢点头:“你不要急,我们先去看看。”   路斯越怎么可能不急,她急地嗷嗷叫:“他还是个学生,一旦留了案底,这辈子就完了!”   她不仅急,还好气,她也就离开了三天,那个平时闷不吭声的小奶狗怎么就和毒品沾上了关系。   警局门口,周砚接到顾鸢的电话,从里面出来。   “鸢鸢?”周砚很意外:“你怎么来了?”顾鸢从来都没有来警局找过她。可当她看见顾鸢身边的路斯越的时候,他瞬间就懂了。   “周砚。”顾鸢走上前,还没开口,就见周砚朝她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周砚看向路斯越,没有指名道姓:“你的人?”   路斯越一点没有求人的姿态:“对,我的人。”   周砚笑:“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吗?”   路斯越管他犯了什么事:“这里面肯定有误会!”那个闷闷吭吭的小奶狗怎么可能会做法律不允许的事。   “有没有误会,不是你说了算。”周砚收回眼神,看向顾鸢:“你先回家。”   顾鸢拉住周砚警服的袖子:“周砚。”   没等她继续说,周砚就用微沉的声音叫住了她:“鸢鸢,”他盯着顾鸢的眼睛:“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上次,他把她抵在车身上对她说:穿上警服,法律就是他的底线。   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警服。   警局正大门的一块方形大理石台阶上,是一杆高高昂首的旗杆,鲜红的五星国旗迎着风鼓动。   顾鸢点头:“记得,”但是,她说:“周砚,你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会做任何陷你于危险的事,可路斯越是我生命里第二重要的人,她找我,我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不能拒绝。”   周砚皱眉:“所以呢?”   顾鸢婉尔一笑,看他的眼神很纯、很干净:“你办你的案子,我救我的人。”   好一句‘你办你的案子,我救我的人’。   她似乎很有把握:“那个男孩子,我见过,是人是鬼,我这双眼睛看得出。”如果她看错了,日后,她会亲自在把他送到他面前。   周砚朝她走近一步,弯下腰,目光跟她平视,他嘴角勾着风流俊雅的笑,他很少这么对她笑,笑里意味不明。   他喊她顾鸢,他说:“可我这双眼睛,却看不透你了。”他这是第二次这么说。   顾鸢知道他生气了,她没有再说什么,但眼神柔软。   他生气的时候,哄他的办法只有一个。   周砚进去了,路斯越拽了拽顾鸢的袖子:“你俩这是因为我吵架了?”她从没见过他们吵架。   顾鸢说没有:“我们不会吵架。”   二十分钟后,律师来了,是兰城市律师界顶尖的人物。   “万律师,麻烦你了。”   万律师微微弯腰:“顾女士,言重了。”   二十分钟后,顾鸢的手机响,接通,是万律师:“顾女士,解决了。”   “谢谢万律师。”   可单单把龚煦从警局里救出来还不够,还需要把龚煦来警局的记录全部抹掉。   顾鸢拨通另一个电话。   “鸢鸢啊。”是一个稍显苍老却很有铿锵的声音,从称呼上看,似乎与顾鸢很娴熟。   “方伯伯,有个事想麻烦您。”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说吧。”   没一会儿,一脸疲惫的龚煦从里面出来。   当他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他身体定住。   大概是因为一夜没睡,他眼里有淡淡的红血丝,那双很容易让人心软的眼睛里,此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灼热。   路斯越缓缓朝他走去。   他瞳孔里倒映着的她的脸逐渐放大,他眼底发热,水汽覆上来,她身边的万物都变得模糊。   他只能看清她,只看到了她。   他开口就哽咽:“你、你怎么来了?”那么干净清澈的一双眼睛,此时泛起潮湿。   路斯越其实心里有气,但是更多的是心疼:“我不来,你现在会站在这?”说的好像是她把人救出来似的。   龚煦羞愧地抿住了唇,头垂下的一瞬间,一颗透明的珠子掉下来。   路斯越歪着头看他,不相信似的:“怎么还哭了?”   龚煦忙提起袖子,抹掉眼泪,他不承认:“我才没哭!”   哦,没哭,路斯越笑:“是沙子进眼里了是不是?”她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这是路斯越第二次捏他的下巴,龚煦没像上次那样把头偏过去,他目光直视她的眼睛,“你不是去香港了吗?”   “对啊,”路斯越没说她因为知道他进了局子就立马撂挑子跑了回来:“忙完了不就回来了吗?”   她松开手,语气里只有一分责怪:“谁知道一回来,你就给我惹了这么一滩事。”   说的跟她是他的家长似的。   “走吧,别站在这了。”路斯越背过身,往门口去。   龚煦跟上去,然后看见了门口站着的顾鸢。   龚煦很诧异:“顾总。”   顾鸢嘴角是很淡很淡的笑:“你好。”   路斯越手臂搭上顾鸢的肩:“还不谢谢顾总,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   顾鸢不争这份功劳:“你别听她这个热锅上的蚂蚁乱说。”   路斯越捣了她一下。   顾鸢笑着把她的手臂拿下去:“走吧。”   回去的路上,龚煦扭头看路斯越:“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被抓来警局?”   路斯越抱着手臂,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你这不是准备说了吗?”其实她不是很在意他为什么被抓,她更在意的是:“他们有没有对你严刑逼供?”   龚煦摇头。   没有就好,路斯越开始发问了:“他们为什么抓你?”   “我参加了一个黑客比赛,谁知道对方是个贩毒组织,他们的目的是想借我们的手破解一个账号密匙。”   路斯越皱眉:“你还有这种路子?”   “是同学介绍的,”他解释:“但是我没有让他们得逞。”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没有按下‘enter’键,而且还输了一连串的错误代码进去。   “我就说,”路斯越用脚踢了下前面的驾驶位:“回去跟你家那口子说一声,别因为当个警察,就看谁都是罪犯。”   把龚煦送到学校门口,路斯越趴在车窗上朝他挥手:“好好学习知道吗?”   龚煦点头,他刚背过身,又转身跑回来:“顾总,您周末有时间吗?”   路斯越眼睛睁的大大的,头探出窗户:“你干嘛?”   龚煦扭头看了她一眼,回答:“我想请顾总吃饭。”   路斯越呵呵:“你不请我,请她,你什么意思?”她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顾鸢笑笑:“不用了,我周末还有事,谢谢你的好意。”   “哦,”龚煦往后退了一步:“那、那下次吧。”   路斯越要被他气死了,但是又舔着脸问:“我周末没事,要不你请我吃吧?”   龚煦点头:“好。”   诶,这还差不多,路斯越也不气了,心情瞬间美美的:“赶紧回去上课吧。”   下午,楚一鸣发了个标点符号的微信给龚煦,因为他不知道龚煦是不是还在警局,就试探一下。   龚煦也不知道楚一鸣被警察传到警局,就回了个问号。   楚一鸣的电话立马就打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龚煦刚下课:“中午的时候。”   楚一鸣问:“没事了?”   龚煦嗯了一声说:“没事了。”   “你在哪,我去找你,咱见面说。”   没一会儿,楚一鸣就跑到了龚煦上课的教学楼。   楚一鸣开口就问:“是不是路总把你保出来的?”   龚煦怀里抱着书点了下头,又补充一句:“路斯越说是顾总帮的忙。”   “顾总?”楚一鸣愣了一下,笑得贱兮兮:“你刚刚喊路斯越,”他嘿嘿嘿:“这关系怎么听着不一般啊?”   “你别瞎说,”龚煦耳朵尖悄悄红了:“是她不让我喊路总。”   楚一鸣八卦得不要不要的:“那她怎么让我喊路总啊?”   龚煦瞥了他一眼,往另一个教学楼的方向走:“我还有课,不和你说了!”   楚一鸣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你那个事解决了吗?”   他话音一落,龚煦眼里的光瞬间就暗淡了:“还没有。”   楚一鸣叹气:“我看你还是去举报吧!”他手臂搭上龚煦的肩:“不然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龚煦咬着下唇,没说话。   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龚煦被辅导员刘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因为龚煦的专业课很强,所以刘老师对他格外偏爱。   楚一鸣已经把他和刘老师被叫去警局的事跟他说了。   他很抱歉:“刘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刘老师觉得他能从警局里出来,就说明他没有做错事,刘老师说:“这事过去就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多留点心眼。”   龚煦点头:“嗯。”   刘老师知道他家庭条件不好,也知道他靠打工来赚取生活费:“龚煦啊,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老师说,能帮你,我都会竭力帮你的。”   “谢谢刘老师,”他沉默了片刻,问:“我能参加今年的春季招聘吗?”   “可以是可以,”刘老师想了想说:“但春招更多的是补录,我是建议你等到明年的秋招。”   刘老师是真的很偏爱他:“到时我会找王教授给你写一封推荐信,你知道的,王教授一直都很喜欢你。”   龚煦眼睛一亮:“真的吗?”   全系,想要王教授推荐信的几乎都挤破了脑袋,可惜每年从王教授手里写出来的推荐信只有一份。   他把腰弯成了90度:“谢谢刘老师!” 第25章 明晃晃的勾引   夜幕降临,漫天的星子在闪。   操场上,楚一鸣乐队的免费演唱会又开始了,今晚,龚煦也来了。   从刘老师那离开后,龚煦的心情就变好了,他坐在台阶上,听着不远处从话筒里传出的靠嘶吼来宣泄无奈青春的歌声,他抬头看天,漂亮的眉眼弯了。   其实生活也不全是糟糕,除了那些不如意带给他的苦涩,还有一丝丝甘甜滑进他的心里   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页面上,被编辑一半的信息:你想吃——   算了,还是见面的时候再问她吧。   夜半时分,周砚回到家。   顾鸢背对门的方向侧躺在床的边边,门声响,顾鸢闭上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顾鸢听见脚步出门的声音,她坐起来,待听见卫生间传出的水声,她才从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眼药水,仰头滴在眼睛里。   十几分钟后,周砚重新回到卧室。   床垫下陷,顾鸢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身后的人碰她。   看来,气还没消呢。   她微微睁开眼,看着床边,当初买床的时候,应该买矮一点的……   “啊!”的一声。   把周砚吓了一个激灵,他慌慌忙忙跳到床下,把掉在地上的顾鸢抱回床上。   顾鸢扁着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周砚就瞥了她一眼,就别开了脸,语气里还有两三分的气性:“床这么大,不能往中间睡睡吗?”   顾鸢垂下头,小声嘟囔:“你不是还生我气的吗,我怕你烦,就想着离你远一点。”   周砚的软肋,她一戳一个准。   周砚眼尾睨着她,是反问的语气:“我至于跟你一个女孩子生气?”   案子已经调查清楚,整件事与龚煦无关,在场所有的‘参赛者’也都被释放。   顾鸢知道案子的调查进展,但是她依旧继续承认错误:“可我毕竟触到了你的底线,”她抬了一下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   赤着上身,身上只有一条短裤的周砚,歪着头看她:“中午在局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她,温顺的眉眼里藏着软刀子,柔柔弱弱的外表下,有着必须要把人带走的孤勇。   说真的,周砚当时的心震了一下,看惯了她平时温柔如水的样子,当时从她眼里一晃而过的戾气,竟然把他呛到了。   平时温温热热的一杯酒,在那一刻,呛了他的喉。   顾鸢没说话,一张不缀半分艳色的脸庞明明很纯,却异常地勾人。   周砚的眼神落在她细滑的锁骨上,她的锁骨很漂亮,两道锁骨各自往左右两边延伸至肩胛,跟她的人一样,干净又迷人。   像盛了灼人眼的日头在里面。   软言软语地承认错误之后,顾鸢就使出了她的杀手锏。   她用她圆润的指甲戳了戳周砚盘腿而坐的膝盖骨上,绵绵细语:“那你能原谅我吗?”   她明知故问。   周砚吞掉喉咙里的痒意:“我不是说了吗?”他说他不至于跟她一个女孩子生气。   可他也就不跟她真的生气,对别的女孩子,他可从来都没这么好说话。   顾鸢悄悄往他腿前坐过去一点,指甲划剌着他的小腿,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周砚最怕她这种眼神,就很没办法的那种。   他拽着她的手腕,把她带坐在盘着的腿上:“如果你今天救走的是一个罪犯——”   顾鸢捂住他的嘴:“他不是,”她眉眼弯着:“他不仅是斯越喜欢的人,还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   她调查过龚煦。   在今早天蒙蒙亮,路斯越给她打完求救电话之后,她就让人去查了。   她把龚煦身世家底查了个底朝天。   所以,她也知道了龚煦的父亲是‘瘾君子’这件事。   可是谁还没有点难言之隐呢,原生家庭造就的悲苦,他已经在承受了。   “周砚,”顾鸢松开手:“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善良和温婉。”她拿他说过的话反压制人:“我这双手,救过很多人。”   顾鸢以前跟随医疗队去边防支援过一年多的时间。   但是她也用那双救过人的手伤过人,当然,只伤过对周砚不利的人,与周砚无关紧要,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的,她才会拿出她的善良。   顾鸢坐他腿上,捧起他的脸:“但是如果时间倒退,我还是会那么做,”她眼睛里很亮,看他的眼神更亮:“你知道的,我欠斯越一条命。”   周砚最容易对她心软,他沉默了一会儿的功夫,笑了:“我能说,我吃醋了吗?”   顾鸢知道,她已经把他哄好了。   她抱住他:“除了斯越,我不会让你吃第二个人的醋。”   周砚还挺庆幸的:“幸亏你俩都是个直女。”不然,还有他什么事。   顾鸢笑着啄他的颈子:“好香,是用新买的沐浴液吗?”   “嗯,”周砚低头闻了闻自己:“是挺好闻。”他抱着她躺下,身体压下去:“补偿下我?”   顾鸢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笑得眉目含春,她仰起头,主动去吻他,从唇开始,一点一点……   已是深秋,入夜的天很凉,可床头橘黄的灯映出的两条纠缠的倩影将丝丝凉意裹挟至滚烫。   虽说龚煦答应了路斯越周六请她吃饭,但他还是在上午9:50的时候就准时去了蓝鼎会。   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龚煦从楼上下来,他问吧台里的酒保:“路总上午来了吗”   酒保看他的眼神有深意:“没来。”   龚煦说了声谢谢后出门,刚到门口,路斯越就骑着她的野摩托到了门口。   路斯越掀开头盔上的护目镜朝他打招呼:“Hi~”   声音矫揉又造作。   龚煦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又看向路斯越身上的衣服。   是明晃晃的情侣装。   他的耳尖一点点发热,他跟做了贼似的,偷瞄四周,然后问都没问她,就跑过去,抬腿跨上了她的后座:“快走!”   白色的摩托,白色的人,乘着头顶的日头,风驰电掣。   等红灯的时候,路斯越扭头问他:“你要请我吃什么?”   龚煦也不知道,她戴着头盔,他怕她听不清,稍微离近她耳边:“你想吃什么?”   路斯越用怪嗔的眼尾睨他:“我可不吃粉丝了。”   龚煦也没打算请她吃粉丝,“那火锅、或者烤肉,你选。”   路斯越突然就想到了上次在火锅店,周砚喂顾鸢吃菜的模样,她下意识就嚷了句:“火锅!”   十几分钟后,路斯越带着龚煦到了‘老爷子火锅店’。   恰逢周末,火锅店生意火爆,一楼大厅里坐满了人。   服务员走过来:“不好意思女士,需要等位,”她示意楼上:“不过楼上还有一个小包间。”   路斯越才不想去包间,她也要在这火热的大厅尝尝被男人喂饭的矫揉造作劲。   “没事,我们等号。”堂堂路总真的是人生第一次排队等号。   但她等得相当惬意,她坐在口里侧的小高凳上,胳膊肘支在翘着二郎腿的大腿上,一双画着咖色眼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坐她旁边的男孩子瞧。   龚煦都被她瞧得都不敢看她了,他目视前方,装镇定:“你、你别看了。”   可惜,话一出口就露馅。   说真的,他长这么大,追他的女孩子是真的多,虽然没有从门口排到法国吧,但也能从寝室门口排到食堂。   但像路斯越这种,又撩、攻势又猛、还一点都不逼他怎样怎样的,真的是第一个。   “嗳。”路斯越拿脚尖戳了下他的小腿。   她今天虽然是骑着摩托车来的,穿的也是和龚煦同款的很休闲的卫衣,但她腿上的裤子还是彰显了她的个性,从大腿处就开始拉丝磨破,一直磨到膝盖下面一点。   虽说没有直接露大腿吧,但这种隐隐的露有时比直接的露来得更勾人。   龚煦看向她的时候,眼尾的余光掠到了她的腿,但他哪敢多看,只一眼就慌忙别开了眼神。   路斯越歪着头问他:“我们吃完饭去哪玩?”   龚煦回答得一本正经:“我下午还要上班。”   唉,能怪谁呢,是她亲自把他逮到蓝鼎会上班的,难道收回去吗?   那不行,那太驳面了。   “放你半天假。”   龚煦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但他平时没什么业余爱好,也没去过什么娱乐场所。   “要不我请你去看电影吧?”   吃饭看电影都是小情侣会做的事,路斯越咳咳两声:“又请我吃饭,又请我看电影,怎嘛,你要追我啊?”   嚯哟,明明是她在追人家,现在还倒打一耙。   龚煦吞咽一下,没否认也没承认:“那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   路斯越怎么可能会算了:“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去了!”小奶狗就是不经逗。   “019号。”   “019号。”   龚煦这才反应过来:“是我们。”   好巧不巧的,他们就坐在上次周眼顾鸢坐着的桌子。   还没点菜,顾鸢就先点了两瓶啤酒。   “你不是还要骑摩托吗,怎么还要喝酒?”   “不是还有你吗,”路斯越吃火锅是必点啤酒的:“等下你带我不就行了。”   龚煦没再吱声,他不知道路斯越的口味,就把菜单递给她:“你先点。”   路斯越不点:“你点吧,点你爱吃的,”但是她坠了一句:“给我点几盘毛肚就行。”她吃火锅可以什么都不吃,但必须吃毛肚。   龚煦看了几眼菜单,还是决定问她:“羊肉吃吗?”   “吃。”   龚煦勾了个羊肉,然后:“牛肉呢?”   “吃。”   龚煦又勾了个牛肉,然后:“菌类拼盘要吗?”   路斯越对菌类就兴致缺缺了:“你要是吃你就点。”   龚煦没点,只勾了一份金针菇,然后:“那虾滑呢?”   路斯越两手托着下巴看他,来了句:“你猜。”   龚煦:“……”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把她问烦了,他干脆也不问了,又勾了几个。   上次在农家乐,龚煦记得她说能吃辣,龚煦不太能吃辣,于是他勾了个鸳鸯锅底。   大概是客人太多,菜上的有点慢,等菜的时候,两人都没怎么说话,路斯越也不藏着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龚煦不敢接她的眼神,偏着头看向窗外。   “好看吗?”   路斯越突然这么一问,龚煦扭回头看她:“什么?”   正好外面有两个女孩子背对着玻璃窗站着,路斯越朝外面扬了下下巴:“我说那两个女的好看吗?”   龚煦压根就没看那两个女的,经她这么一说,龚煦这才看了一眼,也就一眼,他就把视线收回来了,不说话,只垂头摆弄自己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手背上的青筋明显。   路斯越很喜欢他的手:“我会看手相,要不要帮你看看?”   龚煦抬头。   路斯越没等他回答,就把他的手捞了过去,路斯越把他的手掌摊开,装模作样地看他手心的纹路。   她一本正经地瞎说:“你以后会有一个超级漂亮的女朋友。”   龚煦的手指抖了一下,路斯越抬眼看了他一眼:“可能是个富婆。”   龚煦:“……”他就知道她看不懂,他把手缩了回来。   路斯越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你也帮我看看呗。”   龚煦哪会看手相,他眼神落在她的手心,看见她的生命线很长。   都说生命线长的人会长寿,他不自觉地也看了眼自己手心里的生命线。   也很长。   “您好,这是你们点的鸳鸯锅底。”服务员把锅底放在了桌子中间。   圆盘锅底就这么把他们分隔开来,那一刻,龚煦突然觉得那份锅底就像一座大山,分界出了她与他的世界。   菜都上齐了,火锅里的汤也热气腾腾了,龚煦用公筷给她涮了几块牛羊肉,放到她面前的碗里。   路斯越喝了一口啤酒,很爷们地说了句:“谢谢。”   龚煦突然问道:“你平时都是怎么吃饭的?”   路斯越吃着他涮的羊肉:“外卖啊!”   “一天三顿都吃外卖吗?”   路斯越低着头继续吃:“差不多吧。”   “怎么不自己做饭?”   路斯越鼓起的腮帮子停顿了两秒,她没抬头:“就我一个人,做什么饭。”她没说是因为她不会做。   “你呢?”路斯越这才抬头,筷子半立在碗里:“你住校,不是也一天三顿吃食堂吗?”   龚煦突然低头笑了一下。   对啊,他在学校的时候也是一天三顿吃食堂。   路斯越挺喜欢看他笑的,他一笑,眼尾弯的弧度就特别特别好看,可他真的很少笑。   “你今年多大?”她想了想:“20还是21?”   龚煦今年21,但他却说:“22。”   “22……”路斯越努了下嘴,比她小了五岁,她问:“你知道我多大吗?”   她的身份和她的长相其实很不符,在龚煦的认知里,坐上一个集团总裁,起码也要40岁+,可她的脸很年轻,年轻到像是只有二十几岁。   龚煦就往小了说:“23还是24?”   “23……24……”路斯越咯咯咯地笑:“我看着这么小吗?”说真的,不管龚煦说的是不是哄她的话,她都挺高兴的。   女人嘛,总喜欢被人说年轻。   龚煦很认真地点头:“你看着比我们班好多女同学都小。”   你听听,你听听,小奶狗哄起人来,会把人腻死。   可路斯越却把头一低,再抬头的时候,她眼尾挑了起来,“你确定你说的是脸?”   因为她刚刚低头的动作,让龚煦瞬间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他的脸瞬间爆红,着急忙慌地解释:“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说脸。”他脸烧得不成样子。   路斯越在心里啧啧啧,果然年级小的不经逗,一句两句就能让他羞红了脸。   这以后要是拐上了床,可怎么整?   路斯越思想邪恶了。   可邪恶不过两秒,她就叹了口气:“姐姐已经35了。”   龚煦:“……”他数学其实很好,可他的手指却不听话地动了动。   他竟然还掰手指算他和她的年龄差!   得出了结果以后,龚煦盯着她的脸,她怎么看都不像35岁啊!   “你是不是在骗我?”他很怀疑。   路斯越骗得一脸认真:“你这么问,就说明你接受不了十几岁的跨越咯?”   龚煦皱着眉头,他能接受吗?   她比他大了足足14岁,一轮还要多,龚煦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锅里的热气……   路斯越嘴唇在抖,她的笑就要憋不住了。   龚煦的眉头还没有摊开:“可你看着实在不像啊!”   下一秒,路斯越就笑出了鹅叫声。   龚煦:“……”默了三秒,龚煦终于反应过来了,“你真在骗我!”   说真的,她要是真的35岁,他感觉自己可能真的迈不过那道坎。   但是,如果他在不知道她的年龄下,先和她在一起,那他倒是可以接受。   等等,龚煦的心颤了一下。   他刚刚,他刚刚潜意识里竟然想和她在一起。   他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路斯越停止了鹅叫声:“也不全是骗你,”她双手轻轻揉她的眼角,刚刚那么大笑,估计要把眼角纹笑出来了:“我是真的比你大。”   “大、大多少?”   路斯越这回实话实说了,她伸出五个手指头。   “5岁?”他还有点不相信:“这回没骗我?”   “怎嘛?非得说的比你小,你才信?”她剜了他一眼。   龚煦是真的被她骗怕了:“那你是哪一年生的?”   路斯越想都没想:“93啊。”   龚煦难得调皮地嘁了一声,“不都是90后。”   路斯越大脑跳跃了一下,对哦,都是90后诶!   上次,路斯越喝了两瓶啤酒就醉了,可今天,她心情好,两瓶啤酒下肚,她没醉,只是眼圈崩了一层红晕。   吃完火锅,龚煦去结账,路斯越去了卫生间。   龚煦付完钱,就站在收银柜台前等她,等路斯越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被吃花了的唇已经重新涂了口红。   龚煦问她:“你没事吧?”他怕她喝醉了,毕竟她脸越来越红。   还能走直线的路斯越原地转了个圈:“你也太小看我的酒量了!”   两人出了门,路斯越把车钥匙给他,龚煦把头盔拿出来,路斯越摇头让他放回去,她全身都热,戴了头盔估计要闷死。   因为她没戴头盔,龚煦车速放得很慢。   风吹来,把路斯越的酒劲吹上了头,她醉咪咪地掀着眼皮,脸不自觉地靠在了周砚的后背上,双手也一点点圈上他的腰。   白色的情侣装,亲密的姿势,任谁看,都会认为他们是一对小情侣。   龚煦僵着上半身,就这么僵了一路。   龚煦把摩托车开进了一个最近的商场地下车库。   摩托车熄了火,身后人的手臂还圈着他的腰,龚煦低头看着那一双小手,她的手很白,左手食指上还带着一个金色圈戒,细白的手腕上是一根很细很细的链子。   “路斯越。”龚煦微微侧头喊她,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饱满的额头和小巧的鼻尖。   路斯越睡着了,不知是困了还是醉了。   龚煦就没再喊她,保持着骑在车上的姿势,就这么让她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一辆轿车发出两声声“biubiu”解锁的声音。   路斯越被吵醒了,她撑着眼皮抬起头。   背上突然没了重量,龚煦扭头。   路斯越捂着嘴在打哈欠。   两人依旧坐在车上,龚煦的腿一直撑着地,中间已经麻过两次了。   他问她:“还要看电影吗?”   路斯越睡了一觉,精神头已经回来了:“看啊!”   好不容易逮到他一次,路斯越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和他相处的机会。   锁了车,两人从电梯里进了商场。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路斯越睡了将近一个小时。   电影院在六楼,有一个怀旧厅,专门放一些过去的片子。   今天恰逢放一部日本鬼片。   龚煦扭头问她:“我能从手机上订票吗?”   路斯越没懂他的意思,“随便你啊。”   因为手机上订票有优惠,龚煦拽着她的袖子到了墙边的休息区。   他把手机屏幕递给她:“你看看你想看哪一部?”   路斯越指着那个鬼片:“这个。”   “啊?”龚煦惊诧:“看鬼片啊?”   “对啊!”路斯越笑:“怎么,你不敢看啊?”   龚煦点开,看着那空空的座位席:“一个人都没有。”一个人都没有,是不是不好看。   原本也没那么执意想看那场的路斯越在看见空空如也的座位席时,她那个得意地笑啊。   漆黑空间,恐怖鬼片,孤男寡女……   想想都刺激。   “就看这个!”路斯越把手机推给他。   龚煦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买啊!   路斯越以前都是在大厅买票的,当看见龚煦付款的界面显示着50块钱的时候,她很吃惊:“两张才50块钱吗?”她以前买,都要60多块钱一张啊!   “嗯,”龚煦已经付了钱了:“网上买票都是这个价。”   电影是3:55开场,“你在这坐着,我去取票。”还没走到取票机钱,龚煦又折回来:“你要吃爆米花吗?”   路斯越中午吃的很饱,这个点,她肚子里的食还没化完呢,她摇头说不吃。   龚煦去取票了,取完票,他看见角落里的自助鲜橙榨汁机,他没再去问她,榨了两杯橙汁出来。   路斯越正渴呢,她接过他手里的橙汁,低头咕噜咕噜地吸着。   第4:10分,两人检了票进了放映厅。   龚煦选的是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   路斯越一坐下,就把两人之间的扶手给收了起来。   灯光暗下去,硕大的电影屏幕亮起,一连串的广告之后,电影开始了。   路斯越哪有什么心情看电影,而且这个电影她早两年就看过了,她头放得很正,但是眼珠子滴溜溜地往右跑。   这个电影,在路斯越看过的鬼片里能排到中上游。   路斯越扭头问他:“怕不怕?”怕的话可以来姐姐怀里。   龚煦没说怕不怕,他的视线从大屏幕上移到路斯越半明半暗的脸上,他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   这是什么路数?路斯越皱了皱眉。   四周光线昏暗,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亮打在两人的脸上,很暧昧。   电影进行到二十多分钟的时候,惊悚的画面才出现,路斯越虽然看过很多鬼片,但出现惊悚画面的时候,她的心还是会一顿。   惊悚的画面持续了半分钟的时间,路斯越用余光瞄了瞄旁边的人。   好镇定!   现在的小奶狗胆子都这么大了吗?   又过了十几分钟,再一个惊悚画面出现,路斯越虽然看过一遍了,但还是“啊!”了一声。   路斯越回过神,扭头问旁边依然很镇定的人:“你怕不怕?”   龚煦转过脸来,说了句:“还行。”   路斯越:“……”   龚煦视线停在她脸上:“你要是怕,我们就不看了。”   她会怕?   笑死!   路斯越呵呵:“我可是看鬼片长大的!”   路斯越窝了窝嘴,有点不相信:“你把你手给我!”   龚煦以为她是害怕,就把手给她了。   路斯越攥着他的手腕,摸他的手心。   咦,干干的,真的没汗!   谁知,下一秒,龚煦的手就蜷在了一起,连带着把路斯越的手攥在了手心里。   路斯越怔怔地抬头看他,眼睛眨巴眨巴的……   她心想着,看着沉沉闷闷的小奶狗,居然趁机摸她的手,呵呵,看来一点都不老……   “很痒!”   路斯越沉寂在自己的小心思里,下意识就问了一句:“什么?”   龚煦松开了她的手,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声音比刚刚低了一点:“痒。”   路斯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路斯越断断续续“啊!”了三四次,她觉得丢了面子,每次“啊!”完之后都要坠一句:“还以为有多吓人!”   整场电影成了路斯越的大型失策现场,就好气!   电影结束,放映厅的灯光亮起,龚煦站起来:“我们走吧。”   路斯越坐着没动,她昂着头,像是质问:“你是不是经常看鬼片?”   龚煦摇头:“我不看鬼片。”   明明她不信的,可看着他脸颊上的那颗无辜美人痣,路斯越很无奈地就信了。   可一想到刚刚他那股镇定日若的样子,她还是不甘心。   “那你有怕的东西吗?”   龚煦认真想了想,回答:“蝙蝠。”   这时,保洁阿姨拿着塑料袋和扫把进来了。   “我们先出去吧。”   “哦,”路斯越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放映厅,一到走廊,路斯越就问:“你就只怕蝙蝠吗?”   龚煦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意这个点,“嗯”了一声问她:“你为什么问这个?”   为什么问这个?   路斯越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大概是对他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很好奇?   可她却又只对他好奇。   想到中午吃火锅的时候,她没有逮到机会让他喂她,路斯越提议:“我请你吃烤肉吧。”   龚煦摇头:“我想回去了。”   这就要回去了,路斯越不甘心:“你回去有事?”   龚煦没说话,两人走到电梯前,路斯越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换做一种小心翼翼柔情似水的调子:“我都饿了,”她伸头看他的表情:“现在回去的话,我又得自己叫外卖。”   她不知道他吃不吃这种软软的套路,反正她自己在心里作呕自己。   因为在这之前,路斯越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矫揉造作。   龚煦垂头看着她,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站他旁边,也就只到他手臂的地方,估计头顶也就到他的心口。   这种身高差,让龚煦暂时忘了她那个霸道总裁的身份。   龚煦莫名其妙地来了句:“要不要吃冰淇淋”   话锋转得太快,路斯越一下没缓过来神。   龚煦看着她那愣愣的表情,突然拉着她的手腕,往回走。   自助榨汁机旁还有一个自助冰淇淋机,龚煦扫码后,给她打了一个粉色的冰淇淋。   路斯越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冰淇淋,没有去接,她抬头:“所以,你是让我吃完这个冰淇淋就回家?”拿一个冰淇淋打发她,把她当三岁小孩吗?   伪三岁小孩摇头:“我不想吃冰淇淋,我想吃肉。”   要是能吃到他的‘肉’就更好了。   “真不吃?”龚煦嘴角有淡淡的笑:“那我吃了?”   其实路斯越是真的不爱吃冰淇淋,她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东西,她喜欢口味重点的,比如酸酸辣辣的那种。   口味不重的话,怎么会喜欢他这只比她小五岁的小奶狗。   路斯越看着他把冰淇淋的尖尖角含在了嘴里,松开的时候,冰淇淋在他的唇缝间留了点点粉色。   很诱人。   龚煦就这么一口又一口地吃着冰淇淋,期间,他的眼神一直定在她的脸上。   他从没有这么直视她的眼睛这么久。   路斯越觉得他在勾引她。   真的是明晃晃的勾引。   一向胆大的路斯越瞥了眼周围路过的行人。   这要是周围没人,她一定会拽下他的帽绳,用力地强吻他!   可是这一刻,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路总怂了。   怂唧唧的路总吞咽了一下:“你到底吃不吃烤肉?”   真不吃就给句痛快话,她现在心里痒得跟猫抓的似的。   他粉色的舌尖舔掉唇上的冰淇淋:“不吃烤肉,带你去吃小吃,去不去?”   路斯越也不是真的想吃烤肉,不过是找借口继续粘着他而已。   她都迫不及待了:“去哪吃?” 第26章 春梦   龚煦带着她去了大学城的商业街。   路过龚煦打工的那家甜品店,路斯越突然想起他被打的那个夜晚。   当时的他有害怕吗?   路斯越猜想,应该是害怕的吧,那种孤立无援的无助感应该比蝙蝠要让人心生恐惧吧。   她扭头看他,他的侧脸跟他的正脸一样好看,是让人舍不得移开的那种长相。   就这张脸,能天天见着,应该是挺美的一件事,多让人心生愉悦呐!就是不知道多看看美好的事物,能不能驻颜。   路斯越满心的惆怅,要是能再年轻个五岁就好了。   商业街有一条小吃街,路边摊的那种。放眼望去,都看不到头。   龚煦走在路外侧,“看看你想吃什么。”   路斯越几乎没怎么吃过路边摊,她很兴奋,一家一家地看。   她指着一个很大的铜色带龙头的茶壶问龚煦:“这里装的是什么?”   “是八宝龙茶,”龚煦给她解释:“就是莲子羹,是用藕粉冲调的。”   路斯越看着摊位上那一个个不锈钢碗里的山楂、葡萄干、花生碎一些配料,问他:“你喝过吗?”   “喝过,”他问:“要喝吗?”   路斯越皱了皱眉毛:“会不会很甜?”   龚煦想起她刚刚不吃的冰淇淋:“你不喜欢吃甜的?”   路斯越摇了摇头:“太甜的不喜欢。”   “这个不是很甜,”龚煦对着摊位老板:“老板,要一杯。”   “好勒,”老板问:“什么都要吗?”   龚煦指着那一个个配料问她:“你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是你不吃的?”   路斯越看了看:“花生碎不要。”   老板拿着一个透明杯子,把配料一一放入杯中,然后力挽壶柄,推动壶身稳稳倾斜,壶中热汤便化成一道清晰的弧线,迅速而干脆地冲入杯中。   冲开的羹汤中五颜六色,晶莹剔透。   龚煦把管子给她插进去,递给她:“小心烫。”   路斯越轻轻吸了一小口,有点烫,但是她已经尝到了酸酸甜甜的山楂碎。   路斯越嚼着嘴里的山楂碎伸出大拇指:“好喝!”她抬手把八宝龙茶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吸管上留下了她一圈的口红印,龚煦没有喝,“你喝吧。”   路斯越撇了撇嘴。   嘁,这是嫌弃她吗?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过一个烫串的摊位,路斯越吃过串串香火锅,她问龚煦:“这不就是火锅店的迷你版吗?”   “差不多,”龚煦问她:“要吃吗?”   他们中午吃的就是火锅,路斯越兴致缺缺,摇了摇头。   两人又走到一家肠粉摊位前,路斯越伸头看了看:“这不是广东那边的肠粉吗?”   路斯越觉得应该没有广东那边的口味正宗,她又往前小跑了两步,是一家卖臭豆腐的。   路斯越只吃过长沙的臭豆腐,她很喜欢重口味的东西,她直接跟老板开口:“老板,两份臭豆腐。”这次,是路斯越付的钱。   她一点不客气地把手里的八宝龙茶让龚煦拿着,伸手接了老板做好的一份臭豆腐。   和她在长沙吃过的卖相不太一样,她吹了吹,挑起一块尝了尝。   龚煦看着她那一点都不扭捏的吃相,问:“好吃吗?”   路斯越评价:“还行吧。”   另一份臭豆腐也做好了,路斯越刚要伸手去接,龚煦先她一步接到了手里:“我拿着就行了。”   路斯越干脆坐到摊位后面的小桌子前吃了起来。   她吃相真的不太雅观,嘴角沾了一点酱料,龚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路斯越接到手里,笑:“你还随身带纸巾啊?”还挺意外的。   龚煦也挑了一块放进嘴里,谁知,辣的他立即皱起了眉头。   路斯越忙把桌子上的八宝龙茶递给他,这次,他倒是没顾忌吸管上的口红了,直接吸了一口。   谁知,吸猛了,龙茶的热与臭豆腐的辣撞在一起……   路斯越咯咯咯地直笑。   龚煦脸都憋红的,就是不知是辣红的还是羞红的,他站起来:“我去买水。”   路斯越看着他小跑的背影,嘴角的笑停了……   这些年,她开怀笑的次数不多,可这个男孩子的出现,真的让她笑了很多很多次。   路斯越摸摸眼角,自言自语:“太开心要长眼角纹了……”   龚煦买了两瓶不是太冰的矿泉水回来,他给路斯越的那瓶拧开后才拧开自己的。   他仰头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得很明显。   路斯越看着他那上下滚动的喉结,思想莫名地又开始邪恶了。   什么时候能把他拐到床上去呢,唉,好惆怅啊!   两人把小吃街从头逛到了尾,路斯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还好今天穿的是宽松的卫衣,不然真是……!!   龚煦问她:“吃饱了吗?”   路斯越当即打了个饱嗝,这回答满分。   龚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我送你回去吧。”   吃饱喝足的路斯越,整个五官都在拒绝回家。   她心野了,只想在外面浪,而且是和他一起浪的那种。   “才8:56,我回去也睡不着啊!”她反问回去:“你能睡着吗?”她不信他能睡着。   “我回去还要学习。”已经十一月了,他要复习还要考试,他还要争取拿奖学金。   路斯越哦了一声,她忘了他还是个学生,“那好吧。”她总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耽误人家的大好前程吧。   两人出了小吃街,路斯越想起来:“你把我送回去,那你不是还要打车回家?”   龚煦怎么可能打车回家,他都是骑共享单车。   “还是我送你吧。”   “没事——”   “哎呀,行了!”路斯越打断他,伸手问他要钥匙。   龚煦只能乖乖听话。   龚煦的出租房离商业街不远,路斯越骑着她的野摩托就是十分钟就到了。   小区里的路灯隔两个坏两个,龚煦跨下车,跟她说了句“拜拜”。   路斯越朝她扬了下下巴:“赶紧回去学习吧!”唉!她感觉自己像在诱拐一个未成年似的。   龚煦转身往楼道里去,走到坏掉的单元门门口,他转身。   路斯越两腿撑在地上,她还没走,摩托车的前灯正对着刺向龚煦。   他在暗处,她在光里。   龚煦心尖一颤,原来是她。   那次,龚煦躺在光照不进的巷子里,看见的就是那张脸。   他眼眶微微泛红,他压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大声喊了她的名字:“路斯越,”他声音清楚又洪亮:“谢谢你。”   这次,他身后依旧漆黑一片,但是在这一秒,她把光送到了他面前。   龚煦上楼了。   路斯越抬头看着五楼,她也不知道哪扇窗户是他的,直到有一扇窗突然亮起了白色光亮的时候,路斯越嘴角勾起:“晚安,我的小奶狗。”   龚煦哪有那么早晚安,他看书看到了凌晨,鬼知道他今晚学习的时候有多心不在焉,路斯越的那张脸不知偷偷溜到他脑海里多少次。   这种低效率的学习,让龚煦很不知所措。   恋爱从来都是他不敢触及的禁地,可偏偏,就撞进来一个人,还是和他身份地位天差地别的一个人。   她把他心底的防线撞开,让光露了进去,他的慌乱、他的无措还有他的自卑一股脑地跑出来。   他配不上她,他知道,她那样一个嘴皮上下动动就什么都有的人,就算喜欢他,大概也是一时的新鲜吧……   他垂下头,看着心口的红色半心……   那她的新鲜感会持续多久?   一个星期?   还是一个月?   还是说她们那种身份的人都喜欢搞这种朦朦胧胧的小暧昧?   同样很烦乱的路斯越,也熬到这个点还没睡,她明明没有作业要写,她明明还要养她日益在衰老的肌肤,可她就是睡不着,她躺在床上一个多小时了,一点困意都没有,所以才跑到阳台,窝在她的懒人沙发里。   她抱着双膝,在看自己漂亮精致的脚趾。   “怂货!”她在骂自己,“那么喜欢他,怎么就张不开嘴呢?”她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自己的脚背:“像他那种小奶狗,肯定得你主动啊,难不成还要等他来跟你表白啊,”她哼了一声:“你就等吧,等到你人老珠黄,等到别人来你种的树下乘凉,哼,你就等着哭吧!”   她又骂了一句:“怂货!”又继续开始碎碎念——   “你看人家顾鸢,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遇到自己喜欢的,那出手出的多干净利落!”她无比嫌弃自己:“你再看看你,平时看着很屌,关键时候,跟个缩头乌龟似的!”   “丢人!”   她就这么碎碎念啊碎碎念,念到头一歪……   “斯越……”   “斯越……”   缥缥缈缈勾人的音色丝丝缕缕缠进她耳朵里。   喊她名字的人,声线缠人,目光放肆。   那双好看的手捧着她的脸,问她:“喜不喜欢我?”   她没有说话,然后那个人放肆又嚣张地把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   耳蜗处传来低低的一句:“喜欢我吗?喜欢……就给你……”   那双漂亮的手在她怀里作乱……   突然一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路斯越猛然睁开双眼。   窗外,天光大亮。   路斯越胸口起起伏伏,呼吸很乱,乱得一塌糊涂。   她就那样坐着缓了两分钟的时间,然后抬手摸了摸脸。   脸很烫,她双手捂住脸,把脸埋在双膝之间,似无奈似求饶:“路斯越,你完蛋了!”   接连三天,路斯越都没有主动找龚煦,但是龚煦那张脸,脸上的那颗痣,漂亮的一双手,修长的两条腿,夜夜入她的梦。   梦里的人夜夜问她:“喜欢我吗?”   “喜欢我吗?”   “喜欢我吗?”   “喜欢我吗?”   今天周砚轮休没上班。   顾鸢正窝在周砚的怀里吃着山楂片,放在茶几上的电话震了。   顾鸢仰头,把吃了一半的山楂塞到了周砚的嘴里。   电话是路斯越打来的。   一接通:“顾鸢,你救救我。”   顾鸢一惊,忙站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路斯越在喊:“那臭小子,天天夜里来找我,我都烦死了!”   什么她烦死了,她是郁闷死了,因为龚煦夜夜把她缠在身下,都快把她缠疯了。   那种只能在梦里造次,只能在梦里为所欲为的憋屈……   顾鸢皱眉:“你不是喜欢他的吗?”那怎么对方来找她,还还烦,顾鸢问:“你又不喜欢他了?”   呵呵,不喜欢,她是太喜欢了。   路斯越也不答她的话,自言自语似的:“三天了,天天来天天来,”路斯越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我这黑眼圈都没法出去见人了!”   路斯越的声音是用喊的,顾鸢身后的周砚听的一清二楚,他很无语地摇头,用舌头裹了裹口腔里的酸甜,他身体往前倾,拉着顾鸢的手腕,把她带怀里。   顾鸢哪里知道路斯越嘴里的‘天天来’、‘烦死’是什么意思!她还以为是那个男孩子真的缠上她了呢!   “你要是不喜欢人家就跟人家说清楚,”顾鸢也表示很无奈,她没想到路斯越是一时的新鲜感,她还有点同情起那个男孩子起来:“人家年纪比你小,你可别觉得好玩就逗着人家。”   周砚歪着头,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绕着她的一缕头发卷在修长的手指上。   路斯越直接忽略掉她的前一句,“我逗他?是他逗我好不好?我、我真的要被他逗死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个蚂蚱,被龚煦用一身绳子吊着晃着……   顾鸢笑:“那你就拿出你的气势来啊。”   “气势?”路斯越没懂:“我什么气势?”   她什么气势,她一个老总的气势啊!   周砚像是在抱怨她因为闺蜜而忽略了自己,手指的指尖探到她的唇上,在她未着半分口红的唇上轻轻划剌着。   手指划剌到她上唇的时候,顾鸢怕痒地往旁边缩了缩,周砚一个翻身就把她压了下去,他拿掉顾鸢手里的电话,目光定在顾鸢的瞳孔里,对电话里的人说:“有感情问题就去咨询情感专家。”   他把电话扔地毯上了。   他表情很看着有两分的烦,顾鸢有点摸不清他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   他身体压下去:“你说怎么了?”   顾鸢刚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和路斯越的通话里,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迷茫。   周砚的目光从她的眼睛,下滑到她的鼻尖,再缓缓落到她的唇上。   眼神勾人又放肆。   顾鸢突然懂了,她挽着嘴角笑着,双臂抬起搂住他的脖子:“吃醋啦?”   周砚毫不遮掩心底的情绪:“嗯,吃醋了。”   他今天空了一天下来,想她每分每秒的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你刚刚花掉了原本属于我的----”他侧头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一分46秒。”   “怎么办?”他问她:“你要怎么补偿我?”   顾鸢装腔作势地转了转眸子,想了想:“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之前不是说想给你换个手表吗?”   “我对那些没兴趣。”除了他的一身警服,除了顾鸢这个人,他对什么都没提不起兴趣。   包括周氏集团。   家族产业的你争我夺,是他很不屑的。   顾鸢明知故问:“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顾鸢扭头看了眼落地窗,他勾起嘴角,单手撑着沙发,另只手像抱只小猫似的,把顾鸢抱了起来。   “你。”他今天没穿警服,就只对她有兴趣。 第27章 再作老婆要跑了   “你。”他今天没穿警服,就只对她有兴趣。   周砚抱着她去了卧室,门没关,里头咯咯的笑声往外跑。   “好痒呀。”她很怕痒,周砚知道她敏感的每一处,顾鸢笑的眼尾湿润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滚到了他的怀里。   他看她的眼神里有勾子,顾鸢的笑声渐止,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   顾鸢缓缓抬起手,食指的指尖落在他的眉骨处:“周砚。”   “嗯?”   “你知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   “在想——”她的手刚要落下来,就被周砚接住,他接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   “在想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她在撒谎。   她见到周砚的第一面,没有看到他的全脸,周砚的口鼻被湿毛巾捂住,当时的顾鸢满脸都是灰,很落魄,像个落魄的千金小姐。   而他像神明。   神明把口鼻处的湿毛巾塞到她手里的瞬间就背过身去,他背身抬着她的另只手臂,把她驮上了后背。   那块湿毛巾有淡淡的气味在上面,她不知道那是不是全是他的。   她被背到仓库外的空地上,救她的神明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对旁边的同伴说:“联系她的家人。”   他走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她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个他一身迷彩的同伴问她:“你父母的电话多少?”   她抬着脏污污的小脸,问:“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周砚。”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周砚,周砚,周砚……”   周砚咬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在想什么?”   她在走神。   她说:“在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周砚记忆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蓝鼎会。   他扮作客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跟了很久的嫌疑犯。   顾鸢坐在靠墙的卡座里,眼睛一直定在和她隔了三四个卡座,他的脸上。   路斯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   她眼神没有移开,她说:“在看我喜欢的男人。”   路斯越顺着她的目光搜寻:“那个穿卡其色夹克的男人?”   她点头,嘴角弯起:“好看吗?”   路斯越撇嘴评价:“还行吧。”   她说:“他穿警服更好看。”   周砚像是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的目光,他一双内双的眼睛一掀一移。   顾鸢忙别开了眼。   那双半颓半野的眼神盯了她看了有四五秒的时间。   “当时的你穿了一件白色的粗线毛衣。”   顾鸢记不起来了,但她能记住他的:“你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翻领夹克。”   周砚从来没有问过她:“当时为什么看我?”   她笑:“因为你好看啊!”   周砚咬了下她的指尖:“只是因为我好看?”他的确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   她没有说话,弯弯的一双眉眼里映出了江南春水般的温柔,她仰头含住他的唇吻。   轻啄的吻逐渐变得浓烈。   今天外头的天阴阴沉沉的,这厢放肆快活,那厢凄凄落落。   路斯越看着办公桌上的电话,她在犹豫要不要打给他,她已经犹豫了很久。   好像她不主动找他的话,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陌生人。   明明三天前,这对陌生人还穿了情侣装,还一起吃火锅,还一起看电影,还一起吃路边摊。   路斯越很会安慰自己:他一定是学业繁重,学习好的人哪那么多的时间放在这些情情爱爱上!   中午,路斯越让秘书给她叫了一份寿司,平时那么喜欢吃三文鱼的她,今天却越吃越不对味。   她扔了手里的的筷子,赤脚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   昨天开始,这天就开始阴了,阴哒哒了一天,却一滴雨点也没落下来。   她惆惆怅怅地连叹了三口气。   有什么好端架子的,喜欢就去追啊!   人家顾鸢那么有钱有势,不也照样女追男吗?   话是这么说,可龚煦都下午放学了,手机依旧一个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收到。   楚一鸣来找他去打球,龚煦甜品店的工作丢了,晚上也没工可打了,他抬头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雨了。”   “那不打球,咱俩去吃火锅去。”   因为楚一鸣打碟的工资还挺高的,所以经常请龚煦,龚煦也不好意思老让他花钱,“周末吧,周末我请你。”   楚一鸣问:“那你现在干嘛去?”   龚煦说:“回寝室,上午王教授开了一个课题,我回去要研究算法。”   行吧,兄弟要上进,他还能怎样:“那咱俩去食堂吃点炒面得了。”   阴沉的天依旧憋着一股劲,密密的浓云将五点的天笼罩得昏暗。   路斯越坐在上次和龚煦一起吃火锅的那张桌子前,一份红油锅底,五盘毛肚,没了。   她单手托着腮,在想刚刚网上看到的一句话:他如果喜欢你,一定会找你,如果不找你,就是不喜欢你,既然他不喜欢你,你又何必找他。   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可路斯越觉得那是说别人,她手里的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底,她在自言自语:“他要上课,要学习,要考试,他没有空余的时间找我啊!”   龚煦的确是没什么空余的时间找她,但他却有空闲的时间想她,大脑已经不随他支配了,下午高数的课上,他听着前面老师在前面嘚嘚嘚,他的手在本子上刷刷刷。   他也是下课铃打响的时候才发现,他竟然写了满满一页的‘路斯越’。   他现在整个人的状态是:想跟她联系,又不敢和她联系,想纠缠她,又想放弃她,想慢慢退出她的世界,又害怕真的失去她……   明明一切都还没开始,他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龚煦看了眼桌上的闹钟,已经快七点了,她已经三天没有跟她联系了。   所以,她对他的新鲜感过了吗?   所以,她并没有喜欢他是吗?   所以,他是在自作多情是吗?   突然的一声雷响,打乱了龚煦的思绪。   冬雷不常有,暗沉沉的天从昨天就突然降温了,龚煦在加绒卫衣里多穿了一件短袖,他起身,去把被风吹开的阳台门给关上,还没走到门口,桌上的手机响了。   他潜意识里就觉得那是路斯越打来的电话,他一个大步跨回来。   真的是路斯越。   他用手抚住心口,清了清嗓子。   “喂。”   电话那头,声音冷冰冰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龚煦一头雾水,没懂她的意思:“什么、什么想怎么样?”   路斯越问:“和我一个奔三的女人搞暧昧,好玩吗?”   龚煦:“……”   又是一声闷雷。   龚煦扭头看向阳台,下雨了,他问:“你在哪?”   路斯越沉默了好几秒:“在你们学校门口。”   龚煦几乎是箭步冲出了寝室,他声音又低又沉:“等我。”   这次,换路斯越懵了。   刚刚电话里的声音好低好沉啊,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声音。   路斯越还想说什么,电话就被挂断了。   风像狼嚎一般,豆大的雨点稀稀疏疏地落下,路斯越抱着手臂站在学校门口的伸缩门门口。   人群中总能一眼就看见他,他没有打伞来,用跑的,很多学生都是打着伞往回走,只有他,淋着雨往门口来。   从他寝室到门口,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他气喘吁吁地跑在她面前,一开口,声音都断了:“我、我没有。”他没有觉得好玩,他也没有资本和她玩,他只是一个穷学生。   豆大的雨点落在他们的身上。   路斯越的眼睫被雨点砸得颤了一下,她问:“没有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没有开口,拽着她的胳膊,站在了门卫室很窄的檐下。   他站在外面,把她护在里面,雨点落在他的肩上,他的后背,他低头看着她的脸。   路斯越仰头和他对视,她目光很热,盛着滚烫在里面,她很直接:“要不要跟我回家?”   龚煦双睫微颤,他沉默了片刻,然后低低的一句:“我配不上你。”他垂在身侧的两手攥成了拳,这一刻,张牙舞爪的自卑掩盖掉了他对她所有的异样情愫。   他退缩了。   路斯越眉心蹙着,反问回去:“你的意思是,我该找一个和我一样有钱的?”   他的想法的确是这样,她的确是该找一个跟她身份相匹配的,她有颜有钱,想找什么样的没有。   可他呢?除了脸好看一点,什么都没有。   路斯越呵笑一声,原本滚滚烫烫的目光一点一点凉下去。   “打扰了。”她的肩擦过他的手臂,她和他一样,半个身子站在雨里,她扭头看他低垂的侧脸,声音很凉:“我是有钱,但这并不代表我喜欢钱。”话落,她带着满心的失落,走进雨里。   龚煦站在原地,没有转身,没有回头,过了很久很久,直到身上的衣服全部被雨水淋湿,他才转过身来。   她走了,被他气走了,以后,她再也不会来找他了吧?   再也不会了吧……   暴雨下了一夜,气温随着那场暴雨的降落而骤减。   路斯越回到了她过去的日子,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点外卖,看鬼片。   唯一不同的是她嘴角的笑没有了。   那夜暴雨过后的第二天,蒋秘书因为一杯蜂蜜水被路斯越骂了个狗血淋头,财务总监因为发票开晚了一个小时被扣了满勤,市场部和运营部的两个经理在会上因为没做好总结而被路斯越当众难堪。   整栋楼都知道路总近日心情不佳,但是没人知道为什么。   龚煦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出过学校,周五的晚上,王经理给他发了个短信,说他以后不用去蓝鼎会了。   他们的世界像是彻底被隔离开。   他在世界的这一头,她在世界的那一头。   月末的一个周四下午,路斯越本着她那张看什么都不顺眼的万恶脸在签文件,蒋秘书敲了敲门,他站在门口,不敢进去:“路总。”   路斯越没有抬头:“说。”   “一位莫先生来找您。”   路斯越哼笑:“撵滚!”   蒋秘书:“……”   路斯越刷刷两笔落下:“他不滚,就你滚。”   蒋秘书:“……”   “莫太太——”莫从渊就站在门口,大概是因为他身上自带的贵气以及他那一张烫金的名片,楼下的前台就给他放行了。   路斯越抬眼,冷冰冰的目光扫过去,但没有落在莫从渊的脸上,她在对门口僵站着的蒋秘书开口:“今天楼下的两个前台明天不用来了,”话落,她又补充一句:“哦,现在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蒋秘书赶紧弯腰:“是,路总。”   莫从渊没理会,走进去,还没走到路斯越的办公桌前。   “我让你进来了吗?”她全身上下摆出的是一副拒人于千万里的姿态,她靠向椅背,扔了手中的钢笔,“出去。”   “怎么了这是?”莫从渊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丢了他的气度与涵养:“谁惹莫太太生气了?”   谁惹莫太太生气了?   全世界的人都在惹她生气。   路斯越可没他一身伪装的皮囊,“听不懂人话?”   你听听,她当对方是路边的小猫小狗呢,一点面子都不给。   莫从渊倒一点都不生气,他嘴角噙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迷人?”   路斯越不和他嬉皮笑脸,她眼神锋利得像刀子:“我最后再说一遍,我,路斯越不会嫁给你。”   之前,她是因为龚煦的存在而不妥协这场商业联姻。   如今,她是因为逆反心理而依旧拒绝。   都说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惹她不高兴,这当中,自然也包含了在家里坐镇的老头子。   莫从渊面色如常:“这话,你上次已经说过了,”他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又丢了一抹喜怒不明的笑给她:“换个说辞也许更有说服力。”   路斯越虽是个暴脾气,但她很早就入商场,看多了尔虞我诈,她当然瞧得出对面的男人眉眼里藏着的那股浸淫商场的精明与虚伪。   路斯越盯着他的脸,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你要娶的不过是路氏,跟我——”她今天没赤脚,脚上是一双12厘米的高筒长靴,她越过办公桌,与他并肩:“没什么关系。”   莫从渊的身高不如龚煦,路斯越穿着高跟鞋177的个子,几乎与他差不多高。   莫从渊脸上的笑意收了:“什么意思?”   路斯越呵笑:“有问题请找路氏集团最有话语权的人,我啊,”她一脸嘲弄:“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现在,她不屑做这个傀儡了。 第28章 喜欢和爱的区别   现在,她不屑做这个傀儡了。   当天下午,路斯越就接到了路湛霖的电话,电话那头是近乎咆哮的声音。   “你是要造反吗?我看你是不想要路氏了!”   路斯越没有像上次那样服软,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区区路氏,你想拿回去就拿回去好了,”她往路湛霖的心窝子里戳:“最近我在想改名字这事儿,你说我是叫回以前的楚思柠呢,还是重新换一个?”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但呼吸声很重,路斯越知道,她成功地把老头子气得发狂了。   12月2号的晚上,顾鸢给路斯越打了通电话,路斯越正窝在阳台。   顾鸢问她:“干嘛呢?”   她在发呆。   可她说:“看星星啊。”外头一颗星星也没有。   最近,她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以前都是路斯越主动约她见面,最近的半个多月,却是顾鸢约她,可惜约了几次,路斯越都借口:下次再说吧。   顾鸢就着她的话:“嗯,今晚月色还不错。”   其实,今晚也没有月亮。   顾鸢说:“周砚不在,我去找你吧。”   周砚就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他拿手指戳了下顾鸢的腰,顾鸢扭了下身子,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路斯越呵呵:“他又把你一个人撂家里了?”   顾鸢没应她这句话,她把话题绕开:“你晚饭吃了吗?如果没吃,我买点吃的过去。”   路斯越晚上点的是外卖:“你给我买点泡椒鸡爪吧,”她扭头看了眼客厅墙上的挂钟:“算了,别买了,又不想吃了。”她爱吃的那家泡椒鸡爪离顾鸢住的地方有点远。   顾鸢说了声好:“那你在家等我。”   挂了电话,周砚把她搂怀里了:“你准备把我一个人扔家里?”他的小醋意又爬上来了。   顾鸢哄他:“不把你扔家里,你送我过去,然后在车里等我,好不好?”   路斯越最近心情低落这件事,周砚听顾鸢提起过两次,周砚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说你这个说客有用吗?”   “可能没什么用,”顾鸢知道路斯越的倔脾气,也知道路斯越这次是感情上了头:“可没用也要劝啊。”   其实顾鸢不是一个很会劝人的人,她把周砚拉起来,往衣帽间去:“但愿这一趟能让她醍醐灌顶吧。”   周砚笑:“哪有几句话就能让人醍醐灌顶的。”能让人醍醐灌顶的都是一段经历。   五十分钟后,顾鸢拎着绕道去买的泡椒鸡爪摁了楼下的门铃。   路斯越给她解了锁。   电梯门打开,路斯越穿着一身墨绿色的绸质睡衣,抱着手臂站在那儿,顾鸢把手里的袋子给她。   她吞咽了下口水:“都说了不想吃了。”   顾鸢笑笑:“那就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沉默了一会儿。   顾鸢先开口,开口就戳她的心窝子:“这么喜欢他吗?”   路斯越扭头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反问她:“你对周砚是喜欢还是爱?”   顾鸢看着她的眼睛:“喜欢和爱并不冲突啊。”   路斯越最近在研究喜欢和爱的区别,“那你能区别出喜欢和爱吗?”说真的,她区别不开。   大概是因为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也没有爱过。   就这么一次,就栽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是什么,因为爱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顾鸢想了想:“对有些人来说,守护是爱,但也有人却觉得占有是爱,但围炉烤火的人是会感到温暖的。”   这是顾鸢对爱的理解,可是对从小就缺爱也没爱过人的路斯越来说,她说的好像太深奥了。   顾鸢问她:“你现在难过吗?”   路斯越愣了一下,低头笑了笑:“是挺难过的。”   可顾鸢说:“其实你不难过。”   路斯越抬头看她。   “你也算不上失恋,”顾鸢想了想:“你不过就是在路边,看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你把你手里的火腿肠给它吃了,结果它没跟你回家,你心疼你手里的那根火腿肠罢了。”   路斯越皱着眉头,反驳:“我没有把他当成一只小狗。”虽然他一直说他是小奶狗。   “我也没有给过他火腿肠,”她扁了扁嘴,低下头:“如果真的给他火腿肠,他说不定就会跟我回家了呢。”   “可能你现在是有一点难过,”顾鸢换了一种安慰:“但你想想,一年以后,你还会这么难过吗?”   一年后……   路斯越想的不是一年后还会不会难过,她在恐惧:居然要一年。   她现在每天的情绪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就这么丧的生活,还要继续一年?   半个多小时候后,顾鸢下了楼。   楼下的单元门是透明的,顾鸢站在门里侧,看见周砚正蹲在对面的花园边抽烟,他吞云吐雾的模样慵慵懒懒的。   顾鸢很少见到他抽烟,又或者说周砚几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   顾鸢拧开单元门。   周砚站起身,把燃了一小半的烟捻在了旁边垃圾桶的沙盘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扔了一颗到嘴里。   顾鸢走到他面前,把他身上的外套拉紧:“冷不冷?”   “不冷,”他牵着她的手,走到车的副驾驶,给她开了车门:“劝得怎么样?”   “好像没用,”顾鸢叹气:“她这次陷得挺深的。”   周砚给她安全带系上,绕过车头,坐到车里。   他把车子发动着:“那么大的人了,让她自己悟去。”   顾鸢没说话,她还能怎么办,只能等她自己想通。   12月14号,周六,这一天是路斯越父母的忌日。   她的父母是在同一天走的。   早上七点,顾鸢的电话打来,路斯越已经起床了,她最近早睡早起。   顾鸢在电话那头说:“斯越,我等下陪你一起。”   每年这一天,顾鸢都会陪路斯越去墓地跪拜她的父母。   可今天,路斯越说:“不用了,我想自己去。”   顾鸢就没坚持,只叮嘱了一句:“今天天气预报有雨,你出门带把伞。”   路斯越说了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顾鸢才拧开卧室的门,最近周砚不忙,周末会休一天。   他还没醒,可顾鸢刚上床,他就醒了,只是没睁眼:“干嘛去了?”她下床的时候他知道。   顾鸢钻进被窝里,周砚的身体在冬天像个火炉,顾鸢往火炉怀里钻:“今天是斯越爸妈的忌日。”   周砚不知道路斯越父母忌日是具体哪一天,但他知道每一年,顾鸢都会陪路斯越去墓地,她能重新回床上,周砚就知道了:“她今天不让你陪着了?”   “嗯,”顾鸢说:“估计是想跟父母说点心里话吧。”   周砚笑了笑,把怀里的人搂紧一点。   “周砚,”顾鸢在他怀里抬起头:“我今天想出去一趟。”   周砚这才睁开眼,低头看她:“今天我休息,你要去哪?”   顾鸢知道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但路斯越是她最好的朋友,是比家人还要亲的人:“我想去找那个男孩子。”   周砚一语中的:“龚煦?”他记性很好,一般他经手的嫌疑人,他都会记住名字。   顾鸢点头。   周砚这就有点不懂了:“你去找他做什么?”   “斯越那么喜欢他。”   周砚皱眉:“所以呢?”   顾鸢想了想:“既然路斯越这边解不开这个结,那只能从他那边下手了。”   周砚微微拉开与她的距离,看她的眼睛:“你这是情感专家当上瘾了?”   顾鸢笑着啄他的下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不去,”但是他说:“我在车里等你。”   路斯越没有带伞,到墓地没多久,天就落了雨。   上天都在悲怜两块墓碑上的人。   一身黑衣的路斯越坐在两块墓碑中间的地上,蒙蒙细雨把她的头发打湿。   路斯越看着墓碑上年轻女人的照片,苦笑:“难道喜欢一个穷人也会遗传吗?”   她自问自答:“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上他呢?”她今天没化妆,蒙蒙细雨带着雾气,把她的脸揉成了不堪一击的模样:“当初,你也反抗过吧?”   父母的爱情,她不是很了解,除了道听途说几句,余下她所知道的都是让人查的,可能查到的东西也不过几句就概括了他们的一声。   唯一让路斯越肯定的是,两个墓碑上的人很相爱。   不然怎么会给她起名叫楚思柠呢。   路斯越又扭头看向另一个墓碑:“当初是你先爱上她的还是她先爱上你的?”   墓碑上的人不说话,只微笑着。   路斯越低头,揪了根地上绿油油的果岭草:“先动情的人是不是就输了……”   她叹气:“我输了,”她说着说着就哭了,哭声很低,过了会,她吸了吸鼻子:“以前有个电视剧,里面有句台词,是男主强吻女主的,亲了人家说了句‘我还是输了,输得一败涂地’,”她仰头看着灰蓝色的天:“我连亲都没亲到,就输得一败涂地了。”   她脸上都是雨水,她胡乱地抹掉:“其实,你们比我好多了,”她又撇嘴了:“起码还造了一个我出来。”   她呢,别说强吻了,就连人家的手,她都没拉过。   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路斯越从早上八点坐到了傍晚五点。   她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也被她焐得差不多干了。   路斯越出了墓地,开车回了家。   一辆绿色的出租车一路尾随到柏景雅筑的门口,龚煦下车给顾鸢打了个电话。   因为顾鸢在柏景雅筑也有一套房子,所以她就给物业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门口警卫室探出一个头,对站岗的保安招了下手,保安过去。   “让门口的那个帅小伙进去吧,让他登记下身份证。”   就这样,龚煦进了小区。   路斯越没有进车库,她把车停在楼下,她不想回家,就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   将近六点的天,小区里的路灯全都亮了,孤独的影子斜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龚煦站在不远处一株未开放的腊梅前,看了她很久。   顾鸢问他:“你喜欢她吗?”   他沉默了很久,点头。   顾鸢问他:“那你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龚煦也自己问过自己,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漂亮的脸?   喜欢上她姣好的身材?   还是喜欢她说话时闪闪发光的样子?   这些,他都喜欢。   可是,他还喜欢看着很酷很酷背后的那个有点‘白痴’的她。   顾鸢说:“她没有你看到的那么耀眼,她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有枷锁束缚着她。”   于是,他才知道,原来她无父无母,被一个冷漠又强势的老头带大。   她不会爱人,也很缺爱。   她看似冷漠,只是柔软全藏在心底。   顾鸢说:“但一般人都看不到她柔软又可爱的一面,但她真的是一个值得被爱的女孩子。”   顾鸢还说:“作为她一个二十年的老友,我能深深地感受到她花在你的身上的热情。”   他站在离她不到十米的远处,透过顾鸢的话,像是看见了她藏在灵魂深处的孤独。   龚煦轻轻走过去,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坐在她旁边。 第29章 名场面来了   龚煦轻轻走过去,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直到他坐在她旁边。   路斯越扭头,苍白的一张脸看向他。   “饿不饿?”   听说忘记一个人,最先忘记的,会是他的声音。   真的,她昨晚梦见他了,他的样子,她都记得,但是声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睡醒了之后,她又上网搜:梦到一个很久不见,但是很想念的人,是什么意思?居然连百度都帮着她骗自己,梦见他,是因为那个人也在想你。   可她知道,哪里是他在想她,不过是她的身体,感受到了她对他的思念,替她,见了朝思暮想的他而已。   路斯越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看得她眼眶发热,眼底酸胀,她猛然回神,下一秒,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路斯越——”   路斯越没有应他,在他声音落下的那一刻,她脚底一软,倒在了地上。   “路斯越!”   龚煦跑过去,搂着她的肩把她扶坐起来。   她全身滚烫,但是脸色发白,龚煦摸她的额头。   “路斯越?”他晃了晃她。   路斯越无力地掀开眼,一张口,就是哽咽:“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路斯越不想听他说对不起,但她还是很客气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你发烧了,”他就要抱起她:“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路斯越按住他的手:“我回家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她在笑,只是笑得很苦涩:“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她见他还在迟疑,就说:“去了医院也是吃药打针。”   她撑着地,想要自己站起来。   “别逞强了。”话落,龚煦揽着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个子很高,手臂有力,抱着快100斤的路斯越,一点都不费力。   龚煦把她抱回家,把她放在了卧室的床上,他半弓着腰问她:“冷不冷?”   人发烧的时候是怵冷的,她点头。   “退烧药在哪?”   她回答:“在客厅的茶几抽屉里。”   他小跑着出去,回来的时候,他把药放在床头柜上,“等一下再吃,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她真的不会照顾自己,已经是冬天了,家里却连热水都没有。   十几分钟后,龚煦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小半杯水进来,他蹲在床边的地上,在给她吹着杯子里的水。   路斯越眼底泛红,这么些年,她已经忘了被人照顾的滋味。   以前,她也会发烧,但都是就着凉水吃退烧药,发烧的时候怵冷,她就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然后自己抱着自己,恹恹地睡着……   水大概能喝了,他不放心,自己先喝了一小口试了试温度,然后把水杯放在旁边,扶着她坐起来。   他剥了一颗白色的药丸放到她手心里,然后把水杯递给她。   没有囊衣包裹的药丸很苦,她皱着眉头喝下。   龚煦刚转身,脚还没迈出去,手就被拉住了。   她发了烧,可能被烧糊涂了,她带着央求的口吻:“你别走。”   她声音很软,像只被遗弃的猫,可怜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略微潮湿。   她大概意识到自己提的要求过分了,毕竟他们现在不是可以彼此陪伴的关系。   她收回手,头低下来,满是失落:“你等我睡着再走,”她是询问的语气:“行不行?”   龚煦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小心翼翼的神色和语气,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他说:“我去给你弄条凉毛巾来。”   路斯越像是松了一口气,她抿着唇,自己躺下去,然后偏过头,看着他出了卧室。   龚煦拿了条白色的毛巾来,还有一盆凉水,他问:“这条毛巾行吗?”   她点头。   龚煦把毛巾浸在凉水里,然后拧得半干,刚要敷在她的额头上——   “我身上的衣服湿了,”但是已经被她焐得差不多都干了,她垂眼,一点都没有她平时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样子,她脸上有几分扭捏的神色:“你帮我去衣帽间拿身睡衣来,”她怕他找不到:“睡衣都挂在西墙的一个长格子里。”   龚煦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   他过了两分钟的样子才回来,路斯越说的那个格子里有裙子也有成套的,他拿了一件藕色成套的,他站在门口,问她:“这件行吗?”   她点头。   他把睡衣递给她,然后出去,帮她关上了门。   过了会,里面传出一声:“好了。”   他这才又进去,重新蹲在她床边,重新把半拧干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他给她掖好被子,说:“你睡吧。”   路斯越以为他要走,脸上是害怕的表情:“那你呢?”   龚煦指着门外:“我去客厅坐着。”   他在客厅的话,她就看不见他了,她感觉自己在做梦,而且是一个摇摇欲坠的梦。   梦里,他在照顾生病的自己。   她微微欠起身:“那儿也可以坐。”   龚煦看了一眼墙边的那个贵妃躺椅,他短暂地迟疑了一下,然后走过去。   路斯越这才躺回去放心地闭上眼。   她是真的很倦很乏,而且全身无力,没两分钟,路斯越就睡着了。   龚煦轻轻拿下她额头上的毛巾,覆在她额头的那一面很烫,他重新浸了凉水,再敷到她的额上。   就这么循循环环,到夜半的时候,路斯越的烧退了,但是龚煦怕她的烧会反复,就没敢走。   翌日,天放晴。   曦光透过未闭合的窗帘射进来。   路斯越醒了,她睁开眼的瞬间就是看向不远处的贵妃椅。   可贵妃椅上没有人。   路斯越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人攥着,她微微欠起头看向床边的人。   龚煦坐在地上,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手是被人攥住的姿态,这就说明,不是她主动的。   路斯越也不敢动,怕一个不小心把他弄醒,他的手就抽回去了。   所以,他昨天为什么会出现,昨晚又为什么要照顾她,还留宿了一夜,还攥着她的手。   她不敢胡思乱想,怕还没得到,又失去了。   她脑子里乱成了浆糊,直到地上的手机响起了闹铃。   龚煦几乎是下意识就抬起了头,在还没完全睁开眼的情况下,就在找手机。   人越慌,越乱。   闹铃响了四五声,才被龚煦慌乱的手指按掉。   他抬头,和路斯越的视线撞上。   他张口就道歉:“对不起,”他说:“把你吵醒了。”   路斯越脸上是失落的神色,因为他把攥着她的手给松开了。   龚煦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烧没有反复,他昨夜一点多的时候打了一会儿的盹,迷迷糊糊醒,又试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又迷糊,三点多的时候他又醒了一次,每次醒,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试她额头的温度。   “还难不难受?”   她摇了摇头,然后,她看见了他眼里的红血丝,是会让她心疼的红,昨晚,他一定很晚才睡。   龚煦问:“你家有米吗?”他想给她熬点白粥。   “没有,”她家里没有米,只有酒,白的红的啤的都有,就是没有能做饭的食材。   “那我去给你买点早饭。”他还没走到门口。   “龚煦,”路斯越坐了起来,她心里憋得慌,“你……”她想问,又怕他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答案。   龚煦站在床尾的位置,看着她抿住的唇,垂下去的脸。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气势凌人。   可现在,却小心翼翼,怯怯糯糯。   “路斯越,”他站在那儿,垂着的一双手,大拇指抠着食指,很紧张,但是他要跟她确定一件事,一件缠绕了他很久的一件事。   “你喜欢我吗?”   路斯越猛地抬头,眼里的影子有些乱。   “你喜欢我吗?”他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鬼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他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顾鸢说她喜欢他,可他还是想自己问她,他想从她的嘴里听到答案。   可路斯越怕了,她反问他:“那你喜欢我吗?”   龚煦没有像她那样犹豫不决,他没有迟疑:“喜欢,”他声音很好听,有年轻的稚气在,也有成熟的感性在:“我喜欢你。”   路斯越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朝他伸手。   龚煦不知道她要干嘛,他走过去,在床边站住。   路斯越捋起睡衣的袖子,把白白的胳膊递给他,她感觉自己在做梦,从昨晚就在做梦,都一夜过去了,梦还没有醒似的:“你咬我一口。”明明她自己有嘴可以咬。   龚煦怎么可能真的咬她,他弯下腰来,蜷起一条腿,坐在床边。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炙热的眼底缠着她:“你还没回答我。”   他哪里还有半分以前小奶狗的羞涩模样,路斯越感觉自己真的看走了眼,她被他看得都不敢直视他了。   可他偏偏追着她的目光:“喜不喜欢我?”   路斯越真的觉得自己是个怂包,彻头彻尾的怂包。   他都这么直白了,可她却说不出口了,明明之前都是她主动的。   龚煦突然垂头笑了一下,路斯越怔怔地看向他。   他在笑,他在笑什么?   笑她怂吗?   路斯越嘟囔着嘴,想把他的嘴捂上,还没等她伸手,龚煦却站了起来,他不仅站了起来,还往门口走。   路斯越整个人懵住。   过了几秒,她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往外跑。   她跑到客厅,不见人,她整个人都慌了,原地转着圈,目光在搜寻。   然后,她看见龚煦就站在她卧室门口一侧的墙边。   她刚刚跑出来的时候太急,压根都没注意到。   龚煦背贴着墙,在笑。   路斯越又羞又恼,她原地跺脚:“你不许笑!”   可他还在笑,笑得肩膀在抖。   路斯越跑过去,手还没砸到他的肩上,就被龚煦攥住了手腕。   龚煦一手攥着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她的腰,转了个方向,把她抵在了墙角。   他看她的眼神又乖又野:“你之前让我跟你回家——” 第30章 大型高甜现场   他看她的眼神又乖又野:“你之前让我跟你回家——”他话说一半顿住,扣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在刮她的腰:“我现在跟你回来了——”   他俯身,唇在她的耳边,他声音很轻很柔,却很勾人:“然后呢?”   路斯越一张脸羞得通红,比昨天发烧时还要红上几倍。   她咬唇,不说话,还要说什么,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   这只小奶狗一点都不奶,还很狼。   由奶变狼的那个人,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头抬起来。   他的唇在慢慢凑近,他的目光在她的眼睛和唇上流转。   唇落下了。   路斯越整个人僵住,睫毛在抖,唇在颤。   那双手此时蜷着,攥紧了身上的藕色布料。   龚煦含着她的唇,轻轻地吻,吻得细致又温柔。   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慢慢移到了她的后颈,扣着她腰的手依旧扣着她的腰,但是收紧了力道,她整个人被他搂进了怀里。   在龚煦探出点点舌尖想要撬开她牙关的时候,路斯越猛地推开了他。   这次,换龚煦懵了。   路斯越用手背捂着嘴,在控诉:“我还没刷牙!!”   龚煦:“……”   她跑了,带着满脸的云霞跑去了卫生间。   龚煦站在原地,嘴角勾笑地裹了裹自己的舌头。   27岁?   霸道总裁?   也是一个可爱会脸红的小女孩啊!   路斯越刷完牙洗完脸出来,两手依旧攥着上衣衣摆,她扭扭捏捏地走到客厅沙发边上。   她用脚屈了一下龚煦的脚尖:“你、你也去。”她脸上的红原本消了一点,可话一出口,脸颊又红了。   长这么大没脸红的人,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不知脸红了多少次。   龚煦从沙发上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水池台面上放着一个还没拆封的牙刷。   龚煦拆开外包装,挤了她的牙膏,然后细细致致地刷牙。   等他刷完牙洗完脸,刚走出卫生间,路斯越就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像个在别人家做客的客人,神色拘谨,动作扭捏。   龚煦走过去,刚走到她身边,就拉着她的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路总继续懵,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弓。   她的腰都快往后弯成45度,龚煦侧头看了一眼:“这么软。”   路斯越:“……”她当时真的是眼瞎,竟然会觉得他闷!   所以,看着闷的男孩子都很骚,闷骚!   龚煦那灼人的眼神一点都不放过她,他的手掌往上,托住她的背,强迫性地把她搂回去。   “牙刷了,”他说,“可以继续了吗?”   路斯越:“……”她能说不吗?   路斯越终于想起来自己是一个霸道总裁,她堂堂一个总裁怎么能被一个比她小五岁的男孩子压制住呢!   她想都没想,双手捧着他的脸,踮脚吻上去,毫无技巧。   龚煦原本睁着的眼睛,在懵了两秒之后,他轻轻闭上了眼,可路斯越没有,她一双眼珠子叽里咕噜地转,满脑子都是:然后呢,接下来怎么办?   她没接过吻,压根就不会。   龚煦也没有接过吻,但男生在这方向好像天生就会一点。   他在默了好几秒之后,微微张开了唇,像之前那样,探出一点点的舌尖,推开她的唇缝,可路斯越不知道为他张开牙齿,虽然她看过那么多的青春偶像剧,但在这一刻,都是扯淡。   龚煦的舌尖在她的牙关那儿轻轻地扫,然后路斯越似懂非懂了,结果,她技术太菜,咬到了龚煦的舌尖。   大概是把他咬疼了,龚煦微微拧眉,睁开眼。   路斯越的眼睛一直都没有闭上过,两人四目相接。   路斯越睫毛眨啊眨……   龚煦放开了她,把舌尖上蔓延出来的点点血腥吞下去,他不确定,但也能从她刚刚一系列身体的反应看出来:“你没接过吻?”   顾鸢跟他聊的那一个小时里,只说她没爱过人,却没说过她还留着初恋和初吻。   可路斯越怎么可能承认,她都27岁了,是个老姑娘了,让人知道她还没接过吻,要被笑死好吗?   她嘴硬又逞强地用嚷来掩饰:“怎么可能!我、我谈过不知多少个!”   可她哪知道男人会在意这个。   她看见龚煦的眉心一点点拧起来,然后听见他说:“那我是你的第几个?”   路斯越:“……”她往后退了一步,死鸭子嘴硬:“那我哪数过!”   龚煦有点不相信:“谈了那么多,还不会接吻?”   路斯越当即就炸毛了:“我看你挺有经验的,你、你是谈过——”   “没有,”龚煦直接打断了她:“我没有谈过。”他不仅没有谈过,也没有喜欢过。   路斯越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人。   路斯越有点懵,也有点不相信:“你骗鬼呢!”   龚煦不想去想她以前谈过多少个,他只想:“那我能是你的最后一个吗?”   路斯越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我不管你以前谈过多少个,”他走近她一步,把她攥成拳的手拉到手里:“但我能不能成为你的最后一个?”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算不算贪心,可顾鸢说,做人要有欲望。   她现在就是他的欲望。   路斯越此时脑子是直的,她把他的话理解成他在求婚了,她脸上有羞还有娇:“我们、我们都还没确定关系呢!”   龚煦不懂了,都接吻了,不就是确定关系了吗?   他突然想起来:“我之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他说的是刷牙之前,他问她喜不喜欢他。   路斯越也不懂了,都和他接吻了,不就是代表喜欢他的意思了吗?   难道行动不比话语更有说服力?   可龚煦偏偏追着她问:“你喜不喜欢我?”   路斯越往后退了一步,两只手在抠着睡衣下摆的边边角。   龚煦又朝她逼近一步,一副你不说我就一直问的架势:“喜不喜欢?”   路斯越被他问得无处遁形,她这个怂货还想往后退,却被龚煦一把搂了回去,他声音有点沉,像暴雨的那个晚上电话里的声音:“你再不说,我就真走了!”   路斯越垂在身侧的手立即搂住他的腰:“你不许走!”他就会威胁她,偏偏她很吃他的威胁。   她声音低得不能再低:“喜欢……”   鬼能听见。   “什么?”   路斯越悄咪咪地抬眼瞥了他一眼,又马上垂下眼皮,声音依旧很小:“我喜欢你……”   龚煦其实听见了,但他故意:“你说什么?”   路斯越:“……”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   路斯越干脆豁出去了,她闭着眼,扯着嗓子大喊:“我说我喜欢你!”   怂货依旧很怂,喊完也不睁眼,喊完又把头低下去了。   龚煦松开搂着她腰的手,捧起她的脸:“睁眼。”   路斯越把左眼眯开一条缝。   龚煦是真的想笑,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可他真的好喜欢她现在这样。   “睁开眼看着我。”   路斯越慢慢把两只眼睛都睁开了,还快速眨了两下。   “把你刚刚说的话重新说一遍。”   路斯越想说:你干脆把我杀了吧!   她把下嘴唇都咬得泛了白,她自己也想不通,不就一句喜欢你吗,怎么就那么难以启齿。   “你不说,我就亲你了。”   诶,他这么一说,路斯越心里的小九九开始飘了。   他潜入她梦里那么多次,次次把她缠在身下,他在梦里也不止一次地亲过她。   可梦终归是梦,哪有现实的那种让人心痒难耐的体验感。   她此时的内心:我就不说,你亲啊,你倒是快点亲啊,快——   “说不说?”   路斯越要被他问得烦死了,搞不懂他为什么老是纠结这个问题,她一双眉毛皱着,眼睛在瞪他。   默了几秒钟,路斯越突然平静下来:“龚煦,”她问他:“我喜欢你喜欢得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吗?”   哟呵,她这是质问的语气。   龚煦以前是拿不准她的心思,他能感觉到她有点喜欢他,只是不知道她对他的喜欢是不是新鲜感。   龚煦不说话。   路斯越又问:“非要把我喜欢你这句话挂在嘴边吗?”   龚煦还不说话。   路斯越继续:“我喜欢你这件事,连顾鸢都看得出来,你会看不出来?”   她一连三句话,句句话里都有一句‘我喜欢你’。   龚煦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了。   “我不喜欢用说的,我喜欢用行——”   她没说完的话被他的嘴堵上了,还想继续说话的她,双齿是松开的,龚煦的舌钻了进去,勾着她的舌在纠缠。   其实他也不是很会,但他贪恋她口腔里的味道诱使他的接吻技术娴熟。   路斯越的手攥紧了他身侧的衣服布料。   唇齿交缠的亲密让她不敢呼吸,她像一条快要窒息的鱼,在龚煦放开她的时候,心口剧烈起伏。   口鼻一起重重的呼吸让龚煦的嘴角勾起了笑,他音色比平时要沉要重:“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就是想听你说。”   “路斯越,”他带着几分虔诚的郑重其事:“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他像是在宣誓。   “路斯越,”他双手覆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目光里有坚毅:“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如果出现了比我好的,你可不可以、”他的眼里还有几分胆怯和央求:“可不可以不要扔下我?”   路斯越眼眶热了,她重重地点头,像他一样郑重:“好,我答应你。”   这次,换她主动了,她拉下他的帽绳,踮着脚尖,把唇凑上去,两唇相贴,她说:“我没有谈过很多个,你是我的第一个。”   龚煦没有闭眼的眼底很烫,贴着她唇的唇角此时有微微的笑意,他就知道她在骗他。   他把她搂紧,搂紧,再搂紧一点。   他们接了一个很长的吻,路斯越这次会换气了,也会把自己的舌尖递给他了,淡淡的薄荷香在彼此的口腔里翻转交换。   今天是周末,她不用上班,他也不用上课。   他们缠了一天的时间…… 第31章 空虚寂寞冷   最近一个星期,路氏上上下下都发现,路总心情好得不得了。   12月16号,周一的早晨,蒋秘书像往常一样,冲了一杯黑咖放在了路斯越的桌子上。   路斯越端着杯子,没注意,唇刚碰到杯壁,大概是闻到了苦,她虽然皱了眉,但没有发火,她放下杯子,很淡的一句:“换一杯蜂蜜水。”   若是之前,蒋秘书给她冲的不对她的心思,她99%会发火、会大斥,会把被子重重地摔下。   蒋秘书人很激灵,他赶紧把杯子端走,走到门口,他忍不住回头了一下。   他顿悟:路总喝的东西是跟着心情来了!   心情不好就喝黑咖。   心情好就喝蜂蜜水。   啧啧啧,女人呐!   同样感觉到路总心情变化的不止蒋秘书,还有一楼大厅的前台。   从12月16号早上开始,在前台弯腰喊完一声“路总”的时候,两个前台居然破天荒地发现那个不苟言笑、凶巴巴的路总居然用笑回应她们。   前台惊呆了。   当然,还不止前台。   自从上次两个经理在会议上被路总骂了之后,那工作的卖力劲已经被部门的下属们立为标杆了。   可太紧张也会出错。   这不,12月16号上午的例行会议,市场部的经理把128.8万写成了12. 88万,大概是他昨晚加班太晚,眼皮在打架,就输错了一个小数点。   他看着投放在屏幕上的PPT,汗流浃背。   可路斯越却只说了一句:“下次注意。”   经理震惊了好吗?   会上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连续一个星期,集团上下都在议论,路总这是怎么了?   路总怎么了?   路总只是恋爱了。   “龚煦!”路斯越站在龚煦学校大门口的伸缩门前,蹦跳着朝他招手。   12月都要下旬了,温度都快零下了。   龚煦刚打完球,穿着一件薄薄的、看着就起鸡皮疙瘩的白T往学校门口跑。   还没跑到路斯越跟前的时候,路斯越就低头在解她身上大衣的扣子。   “吃饭——”   龚煦话都没说完,就被路斯越搂进了怀里,她身上的大衣只能裹住他半个腰。   她心疼得要命:“你怎么穿这么少?”   龚煦头上还有汗:“刚刚在打球。”   哎哟,年轻就是好呀,全身都泛着春天刚冒新芽的青草香。   “你可别感冒了,”她声音放低了一点:“感冒了你就不能亲我了。”   正值正午,门口有不少进出校门的学生。   路斯越的打扮一看就是社会上的成功女性。   路斯越捕捉到不少探过来的眼光,她灼灼一双眼,只一眼,就看出了那些眼神里的异样。   但是龚煦没在意那些眼神,“你去车里等我一会儿,我衣服还在操场。”   路斯越到了学校门口才给他打电话,打了三遍,才碰巧遇到龚煦中场休息去喝水,龚煦过来得急,衣服还在操场。   “那你快去。”   没等龚煦转身,路斯越又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下午有课吗?”   “有一节,三点半的。”   路斯越“哦”了一声,她还想着下午跟他去逍遥呢。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说完,龚煦抬着他的一双大长腿跑了。   路斯越看着他那健步如飞的背影,弯着嘴角在笑。   真好啊,和年轻小伙子谈恋爱,她感觉自己都跟着年轻了五六岁。   路斯越没去车里,就站在原地等,龚煦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   他今天没穿白色,因为白色的衣服不好洗,洗了也不容易干。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外套,黑色的牛仔裤,但是鞋子是白色的,他还背了一个灰色的双肩包,斜跨在肩上。   路斯越觉得好看极了。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他把路斯越微微凉的手握手里,“车在哪?”   路斯越指着斜对面:“在那。”   他们上了车,路斯越赶紧把空调打开,身子倾过去:“给我亲亲。”   她最近亲他亲上瘾了,每次一和他见面,就要亲他好一会儿,刚刚要不是在学校门口,她早就亲他了。   龚煦也把身子倾过去,右手扶着她的脸,跟她接吻。   空调的热风呼呼地吹着,没两分钟,车厢里就热了。   路斯越也热了,她舔了下被龚煦亲红了的嘴唇,勾着声儿问他:“要不你搬我那儿去住吧?”   龚煦坐回去,扭着脸看她。   他们虽然亲亲抱抱举高高,但是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但是路斯越想,想得要命,昨晚,她又梦到他了。   梦醒后,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好寂寞,明明她都寂寞了快三十年也没觉得有什么。   她给自己找借口:“我晚上睡觉都捂不热被窝。”她家明明有暖气,她捂不热被窝还天天踢被子。   唉,女人。   但她怎么可能会说她想抱着他睡呢!   她怎么可能会说她想把梦里对他做的事真真实实地做一遍呢!   那太丢面了。   “去不去?”   龚煦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路斯越脸上失落的表情表现得很明显,但又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逼人家去她床上吧。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随你。”   半路,路斯越突然冒了一句:“一点都不心疼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目视前方,一个眼神都没给旁边的人。   龚煦看得出她有点不高兴了,等路斯越把车停在一家烤肉店门口的时候,龚煦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不心疼你,”他最近在准备复习考试了:“你住的地方离我学校太远了。”   路斯越瞥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会儿的功夫才“哦”了一声。   失落还是有的,但她也不想耽误他学业。   她问:“那你们什么时候放寒假?”她可以把期待放到他的寒假里。   “一月中旬吧。”具体时间,学校还没有通知。   路斯越在心里算了算,那也没多少天了,她心情变好一点了:“走,吃饭去。”   路斯越带他来的烤肉店是一个客户推荐的,里面的装修偏日式。   吃不到他的肉,她就先吃其他的肉好了。   路斯越挎着他的胳膊上了二楼。   进了一个隔间,两人还没坐下,门顶的帘子就被一只手撩起来了。   “斯越,”是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真的是你。”   可路斯越却一脸‘你是谁’的表情。   男人笑得眼睛眯着:“你不记得我了?”   路总贵人事忙,记性没有那么好,她摇头。   男人就自我介绍:“我是李俞啊。”   李俞?这名字叫在嘴里太大众化了,路斯越一脸迷茫,她怕是公司的客户,于是就没摆出不耐烦的表情。   “李总啊,你好。”路斯越走到门口,伸出右手。   李俞先是一愣,转而呵呵笑了两声:“你这是还没想起我是谁啊。”   还鲜少有人不接路斯越伸出的礼仪之手,她收回手,不悦的神色立即爬上了脸,她走回桌前,朝龚煦扬了下下巴:“坐。”   男人被晾在门口,脸上有点尴尬了。   “我是你隔壁班的李俞啊。”   他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可路斯越依旧没想起他这号人物,就很敷衍:“哦,好久不见。”   李俞还以为她想起来了,就很不识趣地想去拉开龚煦身边的椅子坐下。   路斯越一个冷眼扫过去,眼睛从李俞的脸上下移到他抽椅子的手上。   李俞的动作顿住。   路斯越冷美人的形象从初中贯穿到大学。   觊觎她美貌与钱财的人很多,真正出手的人少之又少。   路斯越人美钱多学习好,成绩一直都拔尖,每次学校贴出的考试名次榜单上,李俞总是屈居她之后。   所以,李俞记住她,无可厚非,但路斯越就没那么多闲工夫记住排在她后面的人了。   路斯越看着菜单,“还有事?”   李俞缩回了手:“没、没事。”   路斯越翻着菜单:“那就不送了。”   李俞吃瘪,说了声“打扰了”,然后转身出去。   路斯越放下手里的菜单,掀开眼皮看向门口,然后龚煦就听见走廊里传出一声:“什么玩意儿!”   路斯越嗤了一声,把菜单递给对面的龚煦,换了一张女友脸:“看看吃什么?”   这表情变化跟翻书似的。   龚煦接过她手里的菜单:“刚刚怎么那么凶?”其实他真的没怎么见过路斯越凶的一面。   “现在知道你有多特别了吧?”路斯越托着腮,嘴角往上跑,似乎刚刚那句‘什么玩意儿’一点没影响到她的好心情,她神采奕奕跟朵花似的:“姐姐就只对你笑。”   龚煦抿唇低笑。   路斯越特别喜欢看他笑,她往旁边挪了一点:“你坐过来。”   龚煦抬头看她,嘴角的笑意还没散:“干嘛?”   路斯越拖着个尾音:“你坐过来嘛~”   她矫揉造作起来,其实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但她就喜欢在他面前这样,倒不是装,就下意识地想。   龚煦坐过去了。   路斯越把手从他胳膊弯下穿过去,又把下巴抵他肩上,就这么抬眼看他。   她说:“以前我可讨厌和顾鸢周砚一起吃饭了。”饭都不用吃就饱了的那种。   龚煦微微侧头看着她:“那现在呢?”   “现在——”路斯越微微嘟着嘴:“最近还没和她见面,就通过一次电话。”   她和龚煦在一起一个星期了,平时她上班,龚煦上课,她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抽出来耗在了龚煦的身上。   自然就没时间养她的闺蜜情了。   龚煦看得出顾鸢和她的关系很好,也非常了解她:“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嗯,有20年了。”两人认识的时候,路斯越7岁,顾鸢6岁,正好20年。   路斯越问他:“你好朋友多吗?”她就顾鸢一个好朋友。   “不多,”龚煦别开脸,看着桌面:“大学之前,我一个朋友也没有。”上了大学以后,认识了楚一鸣,楚一鸣是他唯一的朋友。   路斯越问:“为什么没有朋友?”   为什么没有朋友呢?   大概是因为,他没有主动去交,又或者是别人不觉得和他交朋友会有什么乐趣。   龚煦小时候性格很闷,只知道学习,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只能靠学习来改变。虽然他也知道,也许他努力一生都达不到很多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那些人的高度。   他扭头看她,岔开话题:“别说我了,说说你。”   路斯越坐起身,下巴离开他的肩:“我有什么好说的?”   龚煦挺想知道:“为什么之前没有谈恋爱?”   路斯越开始不正经了:“因为在等你啊。”   龚煦才不信她:“说正经的。”   “干嘛?”路斯越不想说:“干嘛扯到会让人沉重的话题。”   问她为什么之前不谈恋爱,到她那儿成了沉重的话题了。   路斯越见他盯着自己瞧,“哎呀”一声:“钱多呗。”   龚煦皱眉,钱多跟谈不谈恋爱有什么关系?   路斯越叹口气:“因为已经有了那样东西,所以就觉得没劲了啊!”   龚煦依旧皱眉,没懂她的意思。   路斯越嫌他笨:“我不是很有钱吗,所以围绕着我的都是一群有钱人,有钱人的世界真的很俗。”   龚煦笑:“所以你就找了我?”因为他没钱,所以她觉得新鲜吗?   路斯越想了想:“开始是觉得你脸长得挺好看的,”她伸手把他的脸扳过来,指腹摸着他右脸颊上的那颗痣:“我很喜欢你这颗痣,”她笑:“明明长在你脸上,却天天往我心里钻。”   龚煦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她对他情感上的变化,其实连她自己都有点捋不清。   龚煦见她迟迟不说话,就换了一种问法:“现在喜欢我什么?还只喜欢我的脸我的痣吗?”   路斯越想了好一会也没答上来。   感情这一块,本来就是她的弱项,她皱眉锤了下龚煦的胳膊:“还吃不吃饭了!”   龚煦没说话,垂着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失落。 第32章 腾空降临的少女   周日的下午,龚煦去拳馆打工了,路斯越就约了顾鸢出来逛街。   顾鸢知道路斯越和龚煦在一起了,就问她:“你的小男友呢?”   路斯越的手臂搭在她肩上,眼睛在往路过的一家家男装店里瞄:“去赚钱了。”   顾鸢难得哼了一声:“难怪你会找我。”   路斯越哎哟一声:“你要多体谅体谅你的老姐妹啊,这热恋期本来就想腻在一起。”她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和她的小男友腻在一起,可惜小男友最近忙着复习。   “你家周砚呢?”路斯越突然想起来这茬:“他又下一线了?”不然,她怎么可能约到独身的顾鸢,周砚在的话,就算顾鸢跟她出来,周砚也会像个大尾巴似的跟着。   “嗯,”顾鸢声音低落下来:“前天走的。”   “啧啧啧,”路斯越幸灾乐祸:“大冬天的,又没人给你暖床咯!”   顾鸢难得反击回去:“你不也没人给你暖床吗?”   这话戳路斯越心窝子里去了,是啊,人家顾鸢起码断断续续的会有人给暖床,她呢!   扎心了。   顾鸢说正事:“最近你爷爷有找你吗?”   “没有。”   顾鸢有些担心她和龚煦:“你上次说你跟你爷爷摊牌了?”   “嗯,”路斯越问她:“怎么了?”   顾鸢觉得还是要跟她提一嘴:“他这段时间身体不好你知道吗?”   路斯越依旧看着路过的一家家橱窗,回答得心不在焉:“不知道。”但是话落,她突然停住了脚:“难怪他这段时间没有找我的茬。”   那次电话里,她话说得很重,依老头子的性子,怎么都会给她点下马威。   路斯越皱眉:“你怎么知道他最近身体不好?”按理说,如果老头子住院,公司里怎么都会有人给她透风。   “是刘医生跟我说的,我周二去医院做体检,就顺道去跟他打个招呼,然后他就跟我说了这事,说是你爷爷把心内的王主任叫到家里去了。”   路斯越一听‘心内’就放下心来:“他心脏都是老毛病了。”   顾鸢劝她:“他年龄大了,即便以前做过什么,也是一脚踏入棺材的人——”   “行了,别说了。”路斯越打断她。   “你别嫌我啰嗦,”顾鸢拉起她的手:“他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有血缘的亲人。”   “血缘……”路斯越偏头笑了笑:“他逼死自己女儿的时候怎么不想血缘这东西?”   顾鸢认输:“好好好,不说这个,”她晃了晃路斯越的手:“对不起,你高高兴兴找我来逛街,我还说一堆让你不开心的话,”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门店:“今天看上什么,我买单,行不行?”   路斯越嘁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我给我男朋友买衣服,干嘛要你买单!”   两人进了一家主□□白两色的男装店,店里的所有男装都是一款两色,黑和白。   “欢迎光临,”店员走过来,询问:“需要帮忙吗?”   路斯越买东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跟着:“我自己看看。”   店员往后退了一步:“好的。”   路斯越没买过男装,她看了一排,感觉款式都大同小异,她买东西也不喜欢挑挑拣拣,她朝店员招手:“这一排,”她又往旁边看,指着:“那一排,”然后又指着身后一排。   店员在心里倒吸一口气。   “白色的都给我包起来。”   这是妥妥的女土豪啊。   店员立马弯腰:“好的。”   但路斯越只说颜色,没说尺码。   店员问:“请问要什么码号呢?”   路斯越怔住,她压根不知道龚煦穿什么码。   店员说:“您跟我描述一下对方的身高体重就可以。”   这个路斯越知道:“一米八五到——”她想了想:“一米八七这样。”她扭头问顾鸢:“你家周砚多重?”   顾鸢说:“他134斤。”   路斯越仰头想了想龚煦的:“那他估计就只有120到130这样。”   路斯越突然笑问顾鸢:“你家周砚多高?”   顾鸢知道她的攀比心在作祟:“他184。”   路斯越果然嘿嘿笑:“我们家龚煦比他高!”   顾鸢笑而不语。   店员说:“那190应该差不多,如果不合适的话,您可以来调换。”   买了上衣不够,还得买裤子,这次,她头大了,裤子不像上衣,大一点小一点都能凑合,她拿出手机,拨了龚煦的电话。   她开口就问:“你腰围多少?”   龚煦问:“问腰围做什么?”   路斯越不想说她在给他买衣服:“我在算咱俩的身材匹配度。”   龚煦:“……”   路斯越急了:“快说呀。”   “哦,”龚煦想了想腰围:“我只知道我穿多大号的裤子,没量过腰围。”   这正中路斯越的下怀,她迫不及待地问:“那你穿多大的裤子?”   “31的。”   “行了,你忙吧,挂了。”   路斯越对店员说:“31的码。”   店员:“好的,您稍等。”   顾鸢走过来,这才对她说:“哪有你这样买衣服的?”   路斯越一脸不解:“怎么?”她反问:“那你都这么给周砚买衣服的?”   每次周砚都让她买她喜欢的款式,但是顾鸢从来都是照着周砚的喜好买。   顾鸢说:“买他会喜欢的啊!”   “我是买他喜欢的啊!”龚煦喜欢白色,所以她就买了白色啊!   顾鸢不置可否了。   等路斯越刷完卡,看着地上将近二十个包装袋的时候,懵了,她问店员:“我买了这么多吗?”她刷卡的时候都没注意自己刷了多少。   店员弯着眉眼:“是的。”   路斯越皱眉:“这么多,你让我怎么拿?”   这是个大客户,店员忙从收银台拿了一张白纸过来:“你可以把地址留下来,我会让人给您送上门。”   这还差不多,路斯越留了柏景雅筑的地址。   出了男装店,路斯越拉着顾鸢去了二楼的女装店。   顾鸢指着橱窗里的一件深灰色收腰大衣:“那件怎么样?”   路斯越摇头:“太老气了!”   顾鸢觉得很好看,就拉着路斯越走进去逛,她又指着模特身上的一件黑色的:“那这件呢?”   “也老气!”   路斯越环顾店内一圈:“这家店的衣服怎么都这么老气!”   顾鸢笑:“你很多衣服不都是她家的吗?”   路斯越摇头:“我以前是这种品味吗?”   顾鸢只一个打顿,就懂了她的小心思:“怎嘛,想把自己打扮得年轻一点啊?”   路斯越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说我现在不年轻吗?”   她今天穿了一件枣红色的长款大衣,下面穿了一双高脚靴,妥妥的熟女风。   顾鸢不打击她:“要是想再年轻一点,可以去剪个刘海啊。”   剪刘海?   路斯越从来没留过刘海!   她不相信似的:“剪了刘海就会显得小吗?”   顾鸢点头。   路斯越立马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顾鸢被她拉得小跑起来:“去哪啊?”   “剪刘海!”   半阴半晴的天到了傍晚的时候,雪花稀稀落落地飘下来。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的让人措手不及。   天黑的时候,龚煦正准备去吃饭,路斯越的电话打来了。   电话那头,路斯越的声音很兴奋:“龚煦,你出来一下呗。”   龚煦已经到走廊了:“你在门口吗?”   “嗯,在。”   “吃——”   龚煦一双脚定住,他眼睛落在门口,那个剪了刘海,长发略微松散地扎在脑后,耳侧还垂了几缕微微卷的发丝下来的女孩子。   是的,是女孩子。   是那个叫路斯越的女孩子。   路斯越撒了欢似的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在求夸:“好看吗?”   龚煦反应慢半拍地点头:“好、好看。”   其实连路斯越自己也没想到,区区一个发型居然会这么改变一个人。   剪完刘海,她自己照着镜子,差点都认不出来自己了。   “有没有比以前显小?”这才是她在意的点。   龚煦实话实说:“你以前也不显老啊!”   可是路斯越每次在学校门口等他,抱着他的时候,都能从别人的目光中感觉到异样。   虽然她和龚煦的的确确是姐弟恋,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是姐弟恋。   龚煦抬手拨了拨她的刘海,笑:“下午刚剪的吗?”   她答得很脆:“嗯!”   她之前是很顺很黑的直发,龚煦看她耳侧有些卷的两缕:“这是做卷了吗?”   “没有,是一次性的,”她嘴角有笑:“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就去给做卷了。”   龚煦偏头又看了眼她的脑后:“那你这颜色?”   “这不是一次性的,”她听了顾鸢的建议,给头发上了一层深栗色,她觉得他的表情不对:“你不喜欢吗?”   龚煦目光回到她脸上:“是为了我才去剪了头发还上了色?”   路斯越点了两下头。   龚煦心里头热热的,“以前的也很好看,”他捧着她的脸,亲她额上的刘海:“现在也好看。”   他说情话的时候,特别喜欢捧着她的脸:“你怎么都好看。”   路斯越被他哄到了,她现在好想亲他。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好多人哦。   龚煦把她的脸扶正,问了一句很直白的话:“要和我接吻吗?”   啊!他居然还问出口,不害臊!   可路斯越比他还不害臊,她一点都不收着声:“要!”   龚煦就低下头,捧着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路斯越把他的衣服拉链拉下来,手伸进去,贴着他里面的毛衣抱住了他的腰。   他们在12月的最后一天,在这个飘雪的晚上,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吻。 第33章 同床共枕呀这是   十点,龚煦从拳馆出来,见路斯越的车又停在门口了,他走到驾驶室门边,往里看了看,见路斯越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七点多的时候,他们在对面的粉丝店简单吃了点面后,龚煦就让她先回家了。   龚煦敲了敲车窗玻璃,路斯越迷迷糊糊睁开眼,扭头,见是龚煦,她忙摁下玻璃。   龚煦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路斯越还睡眼惺忪的,她开了门,下了车,她刘海都被手背压得变了形,她委屈扒拉的:“今天是跨年夜。”   她想和他一起跨年。   龚煦眼底微微发热,带了点心疼,他伸手把她揽怀里:“等了多久?”   她等了两个多小时。   可她说:“没多久。”   龚煦松开一只手,给她开了车门:“我送你回去。”   雪下了没一会就停了,已经看不到半分雪的影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没说几句话。   车子进了地下车库,路斯越扭头对他说:“等下你骑摩托回去吧。”   龚煦没说话。   摩托车的钥匙,路斯越没有随身带:“钥匙在楼上,你是在这等我还是跟我上去?”   龚煦依旧没说话,他盯着路斯越有点失落的脸看了几秒,打开车门下了车。   两人出了电梯,路斯越刚换了鞋,手腕被龚煦拉住。   路斯越扭头看他。   他今晚话很少,脸上的表情也不多,她不知道他怎么了,是不高兴她等他还是什么,明明她吃完那碗面走的时候,他心情挺好的。   “斯越。”   他以前都叫她路斯越。   他往她身边走近一步,迟疑片刻,他才开口:“今晚我不走了,”他问她:“好不好?”   路斯越一怔。   龚煦见她不说话,拉着她手腕的虎口紧了一下:“今晚,我们一起跨年。”   路斯越眼睛眨巴两下,“真、真的?”她有点不相信似的:“那、那过了十二点——”   他没等她说完,就接住她的话:“过了十二点也不走。”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今晚要在她家留宿。   路斯越心跳快了稍许,她抿着唇,压制住嘴角的笑,带着他的手劲,往里走。   十一点半,他们都洗完澡出来,路斯越用的是主卧的卫生间,龚煦用的是客厅的卫生间。   龚煦身上穿的是路斯越下午买的睡衣。   你看她多细心,不仅给他买了外面穿的,连里面穿的都买了。   她这是提前做好让他留宿的所有准备了!   龚煦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客厅沙发里坐着的路斯越才发现,他们穿的居然是同款同色的睡衣。   龚煦走过去,蹲她腿边,仰头问他:“衣服是特地给我买的吗?”   路斯越瞪了他一眼:“不是,”她就会嘴硬:“我是给会在我家留宿的男人买的。”   龚煦攥住她的手腕,往下拉:“再说一遍!”   他让她说,她就说啊,她偏不说,“你就会明知故问!”   他的确是明知故问,可他就想听她说:嗯,是我特地给你买的。   偏偏有人拿劲。   龚煦问她:“今晚我睡哪?”   你看看,他又明知故问。   某人继续拿劲:“四个房间,你想睡哪就睡哪,你轮着睡都行。”   龚煦被她的话逗笑了:“四个房间包括你的吗?”   路斯越瞄他一眼,没说话。   龚煦又把她的手腕往下拉了拉:“睡你的房间行不行?”   路斯越那颗小心脏啊,在跳跃,可她还强装镇定:“怎嘛,喜欢我的床啊?”   “嗯,”他很直接:“喜欢你的床,也喜欢你床上的人。”   你看看,你看看,他那小狼狗的本性又露出来了。   路斯越被他的话挑逗到了,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把他也从地上拉起来,这次,她不嘴硬了:“那我们去睡觉!”   说的容易,真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两人之间隔得距离还能再睡一个人。   路斯越眼珠子在转悠,平躺着的身体一动不敢动,龚煦呢,也比她好不到哪去,身子也僵着。   两人躺尸似的就这么躺过了十二点。   路斯越觉得气氛真的尴尬到了极点,她干脆侧过身去了,结果侧身躺了很久,身后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她那个急啊,可是又不好意思主动。   就好气!   她往后挪了一点,过了两分钟,身后还是没动静,她又往后挪了一点……   她气不过,一个翻身,结果就撞上了龚煦侧躺着看她的眼神。   因为她刚刚一直在往后挪,所以两人面对这面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上。   路斯越成功地犯怂了。   谁知,龚煦手臂一身,扣住了她要往后缩的腰。   “去哪?”   路斯越:“……”   去哪?她一直想去他的怀里,可是她现在好怂。   龚煦把压在头下的手臂拿出来,半蜷着朝着她,是为她打开的姿势。   “要不要过来?”   路斯越也不知哪来的勇气,骨碌一下就滚过去了,她也不敢抬头,把脸埋着,埋在他的睡衣领口。   他身上是她每天用的沐浴液的味道,很香。   路斯越感觉自己要被香醉了。   就这么醉着醉着,她竟然睡着了……   龚煦呢,抱着同样香香的她,睁着眼熬到了很晚。   等路斯越醒,已经天光大亮,龚煦已经洗漱好,只是身上的睡衣还没换,他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路斯越看了快二十分钟。   路斯越所有的睡意在看见窗帘缝露出白光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天,她昨晚是睡着了???   什么都没干,就、就睡着了?   她不相信似的,掀开被子的一角,往里看了一眼,那身睡衣完好无损地还穿在身上,就连领口的纽扣都没有解开一颗。   龚煦看着她一些的小动作以及那一连串的表情变化。   “放心,没有碰你。”   放心?   他为什么要让她放心,她一点都不想放心!   还有,他为什么不碰她?   就因为她睡着了?   他可以把她喊醒啊!   或者、或者直接……   龚煦看了眼时间,他今天就一节课,但是是早课。   “我给你叫了外卖,”他从床边站起来:“我先回学校了。”   路斯越骨碌一下坐起来,“你、你衣服不还没换吗?”   “衣服在客厅。”他往客厅去。   路斯越突然想起来,她跳下床,赤脚就往外跑。   当她把一个纸袋从衣帽间拿出来,跑到客厅的时候,龚煦刚把睡衣上衣脱掉。   路斯越看得眼睛直了。   年轻就是好,那身材……   啧啧啧。   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什么?”   “给、给你买的衣服。”她没敢再直勾勾地看他,虽然她余光在瞄。   龚煦接过她手里的纸袋,笑了一下:“又是买睡衣,又是买衣服,”他把纸袋放沙发上,走近她,弯下腰,与她平视:“那昨晚怎么就睡着了?”   你以为她想睡着吗?   她现在后悔的都想把自己锤死!   “你、你赶紧穿上吧,别着凉了。”再不穿上衣服,她怕自己会扑上去!   龚煦笑着后退一步,把袋子里的衣服拿出来。   第18袋的衣服已经在昨天路斯越傍晚回来的时候分别装好,一共5套,另外还多出一件外套和两件毛衣,路斯越觉得她最近要再抽空去给他买两条裤子和一件外套,给配成7套。   第7套,一天一套,正好够他换一个星期。   这样,他一个星期七天,无论穿哪一套,都会想到她。   龚煦看着白色的外套,白色的毛衣,深蓝色的牛仔裤……   他低低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路斯越走过去,拿起那件白色的休闲外套,看了看:“很好看啊。”   龚煦抽走她手里的衣服,突然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下去。   “唔……”路斯越挣扎地锤着他的肩。   她还没刷牙呢!   可龚煦不管,吻她的力道一点都不轻,放开她的时候,路斯越的嘴唇都被他吸红了。   路斯越用手背捂着嘴,是警告:“下次我没刷牙,你不许——”   话都没说完,她的手就被拉了下来,余下的话又被龚煦堵上。   这一次,他的舌头钻进去了,把她的舌尖勾到他的嘴里,用力吸了好一会儿。   就好气,又有点恼,还有点羞,可莫名还有点小兴奋。   路斯越脸红得不成样子。   “知道我喜欢白色,”龚煦呼吸很重:“那你知道,我还喜欢什么吗?”   路斯越红着脸摇头,她只知道他喜欢白色,哦,对了,他还喜欢摩托车。   路斯越在想,这几天得抽空去给他买辆摩托车,那摩托车是不是也要买白——   “还喜欢你,”他掷地有声:“路斯越,我喜欢你,”他又重复一遍:“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现在只敢说喜欢,还不敢说爱,等他确定了自己的心,一定会立马跟她说那三个字!   路斯越嘁了一声:“送你件衣服,你就喜欢我啦?”   “不是,”他像是解释:“很早就喜欢了。”但是有多早,他又说不清,他只知道,很早就对她萌生了异样的情愫。   路斯越瞄了他一眼,嘴角的笑意很深,她又娇又嗔的:“你试试,要是尺码不合适,我给你去换。”   龚煦换上那身衣服,路斯越围着他转了两圈,感叹一句:“真是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龚煦又看了眼时间,“我要走了。”   路斯越忙说:“你骑摩托车去。”   “不了,”他说:“门口就有公交,能直达我们学校。”   路斯越把他送到电梯门口,路斯越突然拉住他:“你等一下。”   路斯越跑进又跑出,她把一张卡塞到他手里:“你拿着。”   她说:“以后你想来,就直接刷卡上来,”她指着身后的那扇门:“密码锁是314159,”她怕他记不住:“是圆周率前六位。”   龚煦扑哧一声笑出来,用圆周率做密码,她真是……   很特别。   龚煦走了,路斯越站在电梯门口呆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跟兔子似的跑回了客厅。   她干嘛去?   她站在客厅的阳台上,伸着头往下看。   她住的是二楼,能清楚看见那个穿着白色外套的男孩子的背影。   “龚煦!”   龚煦转身,抬头。   路斯越抬手,在头上比了个心。   土不土?   龚煦站在原地,对她笑,然后也抬手在头顶对她比了个心。   路斯越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她又伸出右手比了个心,还放在嘴边啵了一下,递出去……   龚煦没有做跟她同样的动作,他在指腹里亲了一下,给她扬了一个飞吻。 第34章 周氏情话   顾鸢的父母死于一场人质劫持事件,但那已经是7年前的事情了。   父母死后,顾鸢就继承了父母手里的66%的顾氏企业股份,她是顾氏企业的绝对控股人。   21岁那年,顾鸢将顾氏企业交由职业经理人汪飞打理,但顾鸢父亲的两个兄弟顾建林、顾建树手里还各自持有顾氏10%的股份,所以,对于担任总裁职务的汪飞,顾鸢的那两个叔叔只把他的角色定位为‘保姆’。   每年的年终股东会议,顾鸢都会参加,今年也不例外。   会议桌很长,顾鸢坐在最里面的正中间位置。   汪飞做了详细的年终工作汇报后,顾鸢朝他压手示意他坐下。   顾鸢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款大衣,暗红色的高领羊绒毛衫,整个人温婉知性,她今天还佩戴了一对耳环,耳环一圈点缀着很多的碎钻,是周砚用两个月的工资给她买的。   中旬的时候,汪飞就已经把顾建林贪污公款以及做的几件违法乱纪的事汇报给了顾鸢。   顾鸢看向坐姿不太雅的二叔顾建林:“顾总,你也说说吧。”在公事上,顾鸢不会称呼他为二叔。   这一点,顾建林早就不满了,他歪头转着手里的笔,似笑非笑的口吻:“侄女,这么久不见,连声二叔都不愿喊啦?”   会议桌上坐着的其他董事面面相觑。   顾鸢含笑:“顾总,出了顾氏大楼,您永远都是我的二叔。”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   在来之前,顾鸢斟酌了很久,父亲不在了,这世上与她还有血缘关系的也就父亲的这两个胞弟,能用钱维系的关系,其实顾鸢不太想用其他的办法。   但她也会心有不满,毕竟这是父母一手打下来的江山。   贪污公款,她可以容忍,但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违法乱纪的事,不行。   会议结束后,顾鸢出了顾氏大楼,刘全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口。   顾鸢没有立即上车,她走到大门口的玻璃门外侧,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顾总。”   “顾建林吞掉的钱想办法让他吐出来。”   “顾总,这可能需要一些手段。”   “吐出来就行,”顾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音色柔柔:“之后再把他行贿的事给举报了,直接以顾氏的名义举报。”   对方略有迟疑:“这样的话可能会影响到顾氏。”   她语速很缓,不紧不慢:“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这是他的私人行为,顾氏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好处。”   “我知道了顾总。”   “另外,”顾鸢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后天是他岳母的八十大寿,你帮我准备一份贵重的礼物,以我的名义送过去。”   “好的。”   挂了电话,顾鸢抱着双臂,站在原地,眼神淡淡地目视前方,蓦地,手里的手机嘀了一声。   是周砚的短信:『鸢鸢,我晚上八点能到家。』   顾鸢嘴角弯起,给他回:『等你回来。』   顾鸢没有立即将手机锁屏,她看着屏幕上她和周砚的合照,呆呆愣愣了好一会儿。   电话再次拨通:“顾建林吞掉的那笔钱,就先算了吧。”   对方没有问原因:“好的。”   周砚几乎是踩着点回家的,他走了四天,去了下面一个镇,捣获了一处以厂房作为制毒工场的窝点。   周砚进门的时候,顾鸢正在厨房里切着胡萝卜块。   她的长发被黑色的网纱发圈拢起来,是很慵懒的调调,她有很多这一类的发圈和发夹,大多都是周砚给他买的。   周砚脱掉身上的外套,轻手轻脚走过去,然后从后面抱住她,唇落下,在她的颈子里,他嗓音低低的:“鸢鸢。”   顾鸢早就听见了开门声,她微微侧头:“累不累?”   他说:“不累,”他已经四天没洗澡了:“帮我搓个背。”   顾鸢放下手里的刀:“要泡澡还是淋浴?”   他说泡澡。   顾鸢瞄了他一眼,嘴角有淡淡的羞:“那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   顾鸢拿着一身藏青色的睡衣进卫生间的时候,周砚正在往浴缸里撒干玫瑰花瓣。   顾鸢把衣服挂在架子上,走到他旁边,她看得出他心情很好,她能猜得到,该是他这趟的抓捕满载而归了。   虽然下午,她自己掏钱补了顾建林的那个漏洞,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因为她的周砚回来了。   浴缸里的水在缓缓往上升,周砚搂着她的腰,背靠着洗漱台。   “这几天都干嘛了?”   顾鸢看着他下巴一圈性感的胡茬,抬手摸了摸,很扎手,她的眼波在他脸上流转:“在想你。”他只要不在,她就会一直想他。   周砚其实是想知道她这几天具体干嘛了:“没有出门吗?”   “有,”她说:“上午去了公司,”还有:“前天和斯越去逛了街。”   浴缸水龙头的出水声越来越小,周砚扭头看了一眼,水要满了。   他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一边解衬衫纽扣,一边走过去给水关上。   他只脱了自己的,却把还穿着一身针织套裙的顾鸢很温柔地抱了起来。   “我的衣服……”   他不说话,抱着她抬腿进了浴缸里。   浴缸里的水溢出来,落了一地泥泞。   他仰头,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脸上。   胡茬扎得她又痒又疼……   “鸢鸢。”   “嗯?”   “你还记得我们在马尔代夫,你掉进水里吗?”那是他们的第一场旅行。   顾鸢脸红:“记得,”她说:“是你把我从池子里抱上来的,”她抬头,看他的脸,一语双关:“谢谢你,我的救命恩人。”他救过她很多次。但只有第一次,周砚不记得她,因为当时的她,脸太脏了。   周砚睨她一眼,“我才不要当你的恩人。”   “那要当我的什么人?”   “爱人。”他看向她:“我们要做一辈子的爱人。”   顾鸢下巴抵在他的心口,食指轻轻划剌:“爱情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亲情。”   他不在乎:“那就做半辈子的爱人,半辈子的亲人。”   水波在漾,外头一轮弯月,月光穿不进来,但浴室里的春色比今晚的月色还要迷人。   1月7号晚上,龚煦在食堂匆匆吃了碗面就跑出了学校,刚到学校门口,就被楚一鸣叫住:“嗳,你干嘛去?”   龚煦定住脚:“我、我出去有点事。”   楚一鸣看他还有点鬼鬼祟祟的,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那人又找你了?”他指的是龚万强   “不是。”   “那你干嘛去,”楚一鸣看了眼时间:“这都七点了。”   龚煦挠了挠脖子:“我、我去买点东西。”   楚一鸣上段时间看了部关于微表情的书,龚煦刚刚那挠脖子的动作说明他刚刚在撒谎,楚一鸣也不拆穿他:“我听说,你又领奖学金了?”   龚煦点头。   龚煦从大一开始,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而且是国家级奖学金,一年8000块钱。   那张卡现在就揣在他的口袋里,正热乎着呢。   楚一鸣咂嘴:“厉害,那你这下学期的学费又不用愁了。”   “怎么,”龚煦问:“你缺钱吗?”   “没有,”楚一鸣一拳轻砸他肩上:“我缺什么钱。”   龚煦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   楚一鸣在后面喊:“你到底干嘛去!”   可惜龚煦已经背对着他跑老远了。   “臭小子,”楚一鸣嘟囔:“肯定有猫腻!”   元旦的气息还没完全过去,商场门口还有圣诞节留下的圣诞树,路斯越像个尾巴似的跟在顾鸢的身后。   “斯越,你怎么老走在后面?”顾鸢停下脚,转身看她。   路斯越哼了一声:“不走后面走哪?”走她旁边,闻香喷喷的狗粮味吗?   以前她单身的时候,吃狗粮也就算了,如今她都有男朋友了,还要被灌狗粮。   凭什么!   顾鸢朝她伸手,路斯越才不把手给她,她快走几步走她和周砚前边去了。   周砚扭头问顾鸢:“要不要给她让位子?”他这话问的很违心。   顾鸢笑着摇头:“我在她心里本来就重色轻友。”   重色轻友好,周砚满意了,也不拉着顾鸢的手了,干脆把手揽她腰上。   路斯越在前头,转身,瞪着一双眼,很凶:“能不能快点!”她今天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要跟他们一起出来吃饭!   三人出了商场,顾鸢提议去对面逛逛,路斯越兴致缺缺:“我要回家睡觉。”   顾鸢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呢。”   “我困,”她最近睡眠很足,压根就不困,但是她不想当电灯泡:“走了。”   “斯越——”顾鸢在后面喊她。   她也不理,她今天没开车来,车在公司,是顾鸢去公司接的她,她站在路边,在等出租车,过去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看得她眼皮直往上翻。   为什么别人都在约会!   为什么就她形单影只!   她为什么要找一个要上课要考试的小男友!   好气!   她站在路边,抱着双臂,漫无目的地在等出租车,就没注意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很高的男孩子,箭一般地往商场里跑。 第35章 雨夜求欢   1月14号晚上,龚煦早早就上床了,最近他每天都会熬夜看书到很晚,但明天就要考试,他要养足精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龚煦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路斯越呢,也睡不着,她侧躺在沙发上看一档情侣综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这种甜到人心梗的鬼玩意。   她手底压着手机,她已经一天没⑨时光整理和她的小男友联系了,不止,他们都已经7天没见到她的小男友了。   上次见面也就匆匆一个小时,年底,她也很忙,小男友更忙。   外面估计在下雨,她晚上回来的时候,就刮了很大的风,她坐起来,愣了一会的神,起身去了衣帽间,那6个纸袋还一动不动地堆在地上。   路斯越作气地踢了一脚:“买你们有什么用,都送不出去!”本来还想着一天送一套,结果半个月都过去了,第二套都没送出去。   路斯越心情不好就想泡澡,她好久没泡澡了,上次顾鸢送她的干玫瑰花瓣一片都还没用呢。   她耷拉着脸,去厨房倒了杯红酒,然后去了卫生间。   浴缸的水龙头滋滋滋地在放水,她靠着洗漱台,在晃悠手里的酒杯。   “寂寞的夜啊!”她长叹一声,抿了一口酒。   待浴缸里的水放到一大半,她从抽屉里拿出那包红色的玫瑰花瓣。   她关上水龙头,“真有情趣,”她自言自语:“肯定经常和姓周的一起跑鸳鸯浴!”她把一整包的玫瑰花瓣都倒在了浴缸里。   火红色的花瓣一点一点散开,铺了满满一层水面,她脱了身上的睡衣,拿起红酒杯,抬脚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水都有点凉了,路斯越隐隐听见了拍门的声音。   她家从来都没有被敲过门,毕竟没有卡,也进步了她这一层。   路斯越眉头一皱,该不会是……   可是都告诉他密码了呀!   哗啦一大波水声,路斯越猛地从水里站起来,红色花瓣沾了她一身。   她都来不及擦身上的水,抽了条浴巾,随意那么一裹。   身后的地上,赤着脚的她淋了一地的水珠。   门打开。   路斯越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大男孩,全身都湿了,额头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从额角滑下来。   路斯越一手护着心口的浴巾,一手还落在门柄上:“你、你怎么来了?”   龚煦站在那儿,眼睛不眨地看着她,他眼里很亮,像藏了今晚没有跑出来的一整个星空的星星在里面。   他以为自己还能忍耐一会的,起码忍到自己说出那句:“我想你了。”   忍不了了。   他走进去,路斯越往后退了一步,门砰地关上,狂乱的吻落下,他追着她往后退的脚步,把她抵在了墙上。   他双手桎梏住她的脸。   她的唇还是和记忆里一样柔软,他强迫自己不去啃咬她的下唇,他想温柔一点的,可是做不到。   他吻得很凶,是第一次这么凶地吻她。   直到听见她模糊的吃痛声,他才放开快要窒息的她。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声很重,“想不想我?”   他还好意思问,她要想他想得发疯了!   路斯越抿唇点了点头。   龚煦追问:“有多想?”像他一样想她吗?   他们的眼睛离得近,视线相撞,她眼里有贪还有欲,她说:“我今晚绝对不会睡着。”   妖精!   这次,换妖精主动了,她松开护在心口的手,捧着她朝思暮想的脸吻上去,   身上的浴巾落在了地上,一阵凉意,让路斯越整个人一抖。   龚煦刚要睁开眼,眼睛就被路斯越捂上了。   路斯越吞咽了一下口水,她低头看着地上的浴巾,又看了一眼自己。   要不要这么丢人?   她一边捂住他的眼睛,一边警告:“你、你不许看哦!”她拉着他的胳膊往卧室去。   “你要干嘛?”   “反正、你、你不许看。”就快要到床边了。   路斯越心想,等到了床边,她就把他的身子背过去,然后她就可以跳上床钻进被窝。   可她把龚煦的好奇心吊起来了。   龚煦一把拉下他的手。   然后,他眼睛就这么定在了路斯越的身上。   “你——”   龚煦猛地一个转身:“你、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穿什么衣服,她衣服都在衣帽间呢,卧室里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路斯越爬上了床,整个人拱进了被子里,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龚煦背着她,等了半天,见没动静,“斯、斯越?”   接吻的时候雄心壮志的路总,此时低低的声音闷在被子里。   鬼能听见!   龚煦转过身来,看见被子下的一坨,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他刚刚进来还没换鞋。   路斯越躲在被子里,屏住了呼吸在听外面的动静,当她听见大门开的声音,她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什么意思,这是又撂下她走了吗?   她不相信似的,裹着被子下了床,还没到门口,龚煦就进来了。   路斯越:“……”她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囧过!   她默默地转身,默默地移动脚步,腿刚想跪上床,她就连人带被地被人从后面抱住。   她听见后面的人说:“你在害羞吗?”   说话的人声音很柔,可落在路斯越耳朵里,像是嘲笑。   路斯越双腿被抱着离了地,她全身僵在被子里,只有一对乌黑的眼珠子转啊转。   她被平坦地放到床上,刚刚说话的那个人隔着被子,   压下来。   “我去洗澡,能不能用你主卧的卫生间?”其实他在学校的淋浴室洗过热水澡了,但是他刚刚在来的路上淋了雨。   路斯越现在不想说话,只想躲起来。   偏偏龚煦还在追着她问:“可不可以?”   她没办法,点头。   龚煦在她的额上亲了一下,说了一句让人遐想连篇的话:“等我。”   等龚煦从她身上起来,进了卫生间的时候,路斯越一下子连人带被坐了起来。   她一连三巴掌拍自己的额头上:“怂货!怂货!怂货!”   等听见卫生间里传出的水声,路斯越做贼似地下了床,踮着脚尖出了卧室。   过了一会儿,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卫生间的水声还没断,路斯越又鬼鬼祟祟地爬上了床。   她拱在被窝里,在拆盒子。   幸好她上次去药店买药的时候留了一手,她躲在被窝里咯咯咯地笑,可是被窝里乌漆嘛黑的,她好半天才拆开,她拿出一片四方形塞到了枕头下,又重新躺回去。   卫生间的水声还在继续,路斯越等得有点急了,怎么男人洗澡也要这么久!   终于,卫生间的门开了,路斯越赶紧闭上眼。   路斯越感觉到床垫下陷,然后……   “又睡着了?”   路斯越下意识就睁开了眼反驳:“我没有!!”   龚煦弯着嘴角在笑,他去掀他身子下压着的被角,还装可怜地说一句:“好冷!”   冷吗?   可路斯越只觉得全身都燥得慌。   龚煦钻进她的被窝里,结果碰到了丝滑的布料,他掀开被子一看,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刚刚路斯越出去一趟,不仅拿了小盒子进来,还去换了一身睡裙,是红色吊带睡裙,她买回来以后都没穿过两次。   红色,龚煦不由得想起那次他们去爬山,她坐在车里背身擦头发时,他脑海里出现的一幅画——   画里,她穿着一身火红色吊带裙,缓缓从浴室里走出来,慢慢走近他身边,走到他怀里,她在他怀里慢慢抬起头……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就对她有了遐想。   他什么话都没说,唇直接压下去。   路斯越眨巴眨巴眼,这么直接的吗?   她本来还以为会再尴尬一会呢。   她心里欢喜得要命,把胳膊伸出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次日,天阴沉,路斯越醒来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她羞着把被子拉高至头顶,她躲在被窝里咯咯笑,昨晚,她又梦到他了,梦里,他们又……   路斯越在床上打了个滚,接过“嘶”了一声。   她怔住,手在被子里摸了摸,结果又“嘶”了一声。   被子一掀!   她呆住,不是做梦,因为她身上什么都没穿!   她没有Luo睡的习惯!   她跳下床,把被子完全掀掉,她在雪白的床单上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属于她的东西。   这是什么鬼!   她踩着被子,坐在床边,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脑海里的画面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了!   当她余光瞥到自己的左手手腕,她抬手,手腕上是一条细细的黄金链子,很简单的款式,但做工很精致。   哪来的手链?   她整个人懵懵的。   手链以及身上真真实实的痛感都在告诉她,这不是梦。   可是……   顾鸢昨晚也睡得晚,周砚走的时候把她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将近十一点,她才醒,等她洗漱完看手机才看见屏幕上有路斯越的六个未接来电。   她拨了回去。   路斯越正一脸郁闷地坐在老板椅上转着圈。   “斯越,你找我?”   路斯越停住动作:“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电话静音,我起得晚,”她问:“怎么了,你打了那么多电话,有事吗?”   路斯越一本正经了:“问你个事啊,”她往门口瞄了一眼:“你第一次有流血吗?”   “流血?”顾鸢愣了一下:“你是问性事吗?”   “嗯。”   “有。”   路斯越嘟嘴,一脸失望:“为什么我没有?”   顾鸢笑:“你们——”   路斯越赶紧咳了两声:“只许周公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顾鸢不笑了:“你没有流血吗?”   这话戳到路斯越的痛处:“我刚刚上网查了一下,网上说剧烈运动可能会导致那层膜脱落,”她想了快一上午了:“我也没有过什么剧烈运动啊!”毕竟她那么懒。   顾鸢也不懂这些:“会不会因为年龄大了?”   路斯越大叫一声:“顾鸢!!!!”她哪里大!她才27好不好!!!她还没过28岁的生日呢!!!   路斯越心里堵得慌:“你不就比我小一岁吗,嘚瑟什么呀!”   “没有,”顾鸢知道戳她心窝子了:“对不起,我刚刚就是一时口误。”   路斯越哼了一声,拨弄着她的刘海:“虽然你比我小一岁,但我家那个可比你家的那个小好几岁呢!”她真是没有办法比了!   电话那头,顾鸢掩嘴在笑,不答她的话。 第36章 你侬我侬   凛凛冬日,寒风里像是带了无数的刀尖子往人脸上刺。   路斯越今天加了会班,到龚煦学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门口的学生不多,大多都是从外往里进。   路斯越站在门口,隔着伸缩门伸着头往学校里瞅,当视线里慢慢出现她想见的人,她蹦跶了起来,龚煦还嫌冷戴着外套上的帽子呢,她可好,连件高领毛衣都没穿,她平日出门在外的时候不多,家里有暖气,公司有暖气,车里也有暖气。   龚煦从小门里跑出来,刚到她跟前,就把她皮毛一体的外套领子给竖起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路斯越把左手手腕伸他眼前:“你买的?”   龚煦轻轻点了下头,冷风把他的鼻尖都吹红了,模样很是惹人疼。   “还偷偷给我戴上,”路斯越抬着两手搓搓他的脸:“怎嘛,想给我个惊喜啊?”   被戳破小心思的龚煦脸颊也跟着红了,他红着脸问:“喜欢吗?”   “喜欢呀!”   虽然样式简单,但是是不简单的人送的呀。   龚煦问她:“你晚上吃了吗?”   路斯越哪来得及吃饭,她加了会班,从公司一出来就直奔他这儿来了。   龚煦见她摇头,就指着门旁边一家汤包店:“他家的包子还不错,要尝尝吗?”   心情好,吃什么都可以的路总点头:“那你要跟我一块吃。”   龚煦还是下午考完试的时候吃了一份盖浇饭:“好。”   两人手牵手进了汤包店,却没想,楚一鸣也和寝室一个室友在吃包子。   他筷子里夹的汤包掉到了桌子上:“路、路总。”他视线下移,眼睛直盯着那两只拉在一起的手。   龚煦几乎是下意识就松开了路斯越的手,路斯越愣了一下,看着他揣回兜里的手,脸上的表情立马变了,她瞪了一眼楚一鸣,然后语气不容置喙地对旁边的人:“手拿出来!”   龚煦瞥了眼一脸吃惊状的楚一鸣,又看了一眼给他下死命令的女朋友,他也就迟疑了两秒,就乖乖地把手伸出来,递给她了。   路斯越又剜了一眼楚一鸣:“还看!吃你的包子!”   楚一鸣赶紧低头。   她这样子,哪还有一点刚刚在学校门口翘首期盼等小男友的可爱劲。   整个一母老虎似的。   路斯越把龚煦的手攥手里,生怕他要跑了似的,她五指紧扣着龚煦的手,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楚一鸣一边吃着包子,一边余光往他俩瞄。   他实在太不可思议和好奇了,可又不能马上问,他把筷子里的包子全塞嘴里,拿出手机给龚煦发短信。   龚煦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瞄了一眼楚一鸣,楚一鸣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还了楚一鸣一个摇头的动作。   路斯越扭头。   龚煦立马把头回正:“老板,这里两笼汤包,两碗鸡蛋汤。”   老板声儿很脆:“好嘞!”   等楚一鸣吃完,他和室友站起来,龚煦正埋头喝汤呢,楚一鸣咳了一声:“路总,我先走了啊。”   路斯越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   龚煦抬了头,楚一鸣赶紧朝他晃了下手机,嘴里无声地说了句:“短信。”   龚煦能怎么办,他右手拿着汤勺,左手被路斯越的左手扣在腿上呢。   龚煦比路斯越先吃完,就坐在旁边等她。   路斯越微微扭头,睨了他一眼,她手里还夹着一个咬了一口的包子,她是警告的语气:“以后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堵教室里强吻你!”   龚煦:“……”   路斯越的声音不小,前头一张桌子的一个男孩转了个头……   龚煦脸都烧红了。   等路斯越吃完,龚煦就要去给钱。   “我给!”   若是以前,龚煦怎么可能会让她给,可今天,他没敢吱声,默默把还掏出一半的手机塞了回去。   两人出了汤包店,路斯越去了隔壁的超市买了瓶水,她就买一瓶,自己喝了两口,把水瓶给了龚煦,龚煦仰头也喝了一口,水很凉,顺着喉咙下去,把刚刚喝了热汤带来的暖意给消耗了大半。   路斯越拉着他往车那去。   路斯越没进主驾驶,上了后座,龚煦跟着她坐进去。   门一关上,路斯越劈头盖脸就问:“刚刚为什么松开我的手?”她心里的火还没消呢?   龚煦也不知道,就是下意识的。   路斯越眯着眼问他:“你怕别人知道我俩在一起?”   龚煦忙摇头:“不是。”   路斯越声音拔高:“可你刚刚那动作就是!”   龚煦:“……”   “我是让你丢人了?”   龚煦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怎么会丢他的人!   路斯越把手机拿出来,解了锁,打开微信的好友添加页面后,把手机扔他怀里:“给加上。”   两人到现在还没互加微信,平时都是电话或者短信联系的。   龚煦用她的手机添加了他自己后,又拿出自己的手机……   然后他顺带着看了一眼楚一鸣发来的微信。   楚一鸣:『你和路总谈恋爱了??????』   然后还跟了两个擦汗的表情GIF。   路斯越翻看了下他的朋友圈,都没几条。   路斯越问:“你朋友圈的同学多吗?”   龚煦答道:“还行。”   路斯越:“同学都在里面?”   龚煦:“嗯。”   路斯越整理了下头发,起身开了车顶灯,又照了下后视镜。   她坐回龚煦的身边,往他怀里挤:“拍个合照。”   龚煦扭头看她。   “然后发到朋友圈,官宣一下你的恋情。”   龚煦:“……”   路斯越抬眼看他:“怎么,不愿意啊?”   龚煦眨了眨眼。   路斯越哼了一声:“怕那些对你有歹念的小姑娘伤心啊?”   龚煦赶紧拿起手机,开了相机。   连拍三张后,路斯越把他手机夺手里,龚煦用的是手机的自带相机,他手机里没有美颜相机之类的。   路斯越皱眉:“你把我拍得丑死了!”   龚煦伸头看:“挺好看的啊!”   既然是要做官宣图,路斯越自然想美成仙女,她用自己的手机,开了美颜,连拍了十几张,然后从里面抽出四张发给龚煦:“发个四宫格!”   四张的表情都差不多,姿势也都差不多。   龚煦想着要不要配什么字,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合适的,过了会,龚煦把手机收起来:“发好了。”   路斯越拿出手机,刷新了下朋友圈,看见龚煦发了刚刚那四张照片,还配了个心形表情。   还行吧,路斯越心情有变好一点。   她扔了手机,揽下龚煦的脖子,凑上去就亲。   龚煦就愣了一下,就闭上了眼,开始回应她的吻。   吻得他呼吸急促了,路斯越突然喘着气放开了他:“考完试就能放假了吗?”   她想和他住一块!!!!!   她要每天回家都能看见他!!!!!   她要他每天都给她暖床!!!!!   最主要的一点:她想那万家灯火里,也有一盏灯在为她留的。   可是考完试还不能立马放假,龚煦脸颊热热的:“1月20号才能离校。”   那就是还有5天,行吧,她等。   两人继续腻歪,完全没注意有个高瘦的身影,就着路灯的昏黄,在车的挡风玻璃前探头探脑。   两人正吻得你侬我侬呢,旁边座椅上的手机响了,是路斯越的。   路斯越没去理会,龚煦也没睁开眼……   再吻下去,估计就要擦枪走火了,龚煦粗喘着拉开她:“可、可以了。”   路斯越眼睛往下面瞥了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她环上他的脖子,勾着声儿问他:“怎么办?”   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地降下去啊!   路斯越勾头咬他耳垂:“要不我帮你……”   龚煦脸颊通红,眼里有谷欠在翻涌,但他摇头。   路斯越可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了,她在他怀里咯咯直笑,娇嗔道:“你可不许自己解决啊!”   龚煦偏过头去不看她,喘息声很重。   路斯越那食指戳他的脸:“听见没有?”   龚煦红着脸点头。   路斯越突然来了劲了:“我要是就这么在你旁边,你那——”她贴他耳边耳语。   龚煦眼底有点红,没应她的话,捧着她的脸,吻上去之前:“两分钟,你就回去。”   话落,他的唇落下,用力又粗暴。   两分钟后,路斯越把龚煦送到学校门口,直到都看不见龚煦的背影了,她才回到车里。   路斯越今天开的是她的大G,车子卷着地上的灰尘掉头驶离,龚万强从不远处走出来,他嘴角露出贪婪的笑,他扭头看向学校的大门:“臭小子,可以呀!”   第1月20号下午,路斯越骑着她那辆白色野摩托,身后跟着一个货车,货车后面拉着一辆跟路斯越一模一样的野摩托。   野摩托的两个车把上绑着红色色带,兜着风在飘。   这架势,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有的还拿出手机在拍。   路斯越在最前头,在等红灯,旁边的车道上,停了一辆奔驰A系220,副驾驶的女人勾着脖子从主驾驶的玻璃窗往左看,嗤之以鼻:“招摇过市!”   主驾驶的男人就不一样了,他眼睛里全爱而不得的羡慕:“我要有这么一辆摩托,我比她还招摇过市。”   女人斜着眼问:“两个轮子的,能比咱这车贵吗?”   男人笑而不语地摇了摇头。   摩托车,路斯越上周就订了,但是缺货,今天中午,车子一到车店,路斯越就扔了手里的工作去提车了。   货车师傅把那辆崭新的,轮子都没什么灰尘的野摩托放到地上。   路斯越拿着手机在给龚煦发语音,她对着手机娇滴滴:“你什么时候回住地啊?”   龚煦回得很快,因为他把路斯越的设置成了置顶聊天以及特别关心。   路斯越在听电话听筒:“我在寝室收拾东西了,马上就好。”   路斯越收起电话,围着那辆新摩托在转悠。   这时,蹲在过道楼里的一个男人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是龚煦的父亲,龚万强。   “你好。”   路斯越一惊,抬头,她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眼前这个瘦高的男人,她眼里有戒备:“你在跟我说话?”   龚万强个子很高,眼皮有点凹陷,黑眼圈很重,嘴唇也起了皮:“你是龚煦的……?”   路斯越皱眉看着他,她没有说着自己是龚煦的什么人,而是反问回去:“你又是谁?”   “我是龚煦的爸爸。” 第37章 霸宠娇夫   “我是龚煦的爸爸。”   路斯越一愣,忙弯了下腰点了下头:“叔、叔叔,您好。”路斯越再次看向他的脸,这么一看,那眉眼的确和龚煦有几分像。   路斯越面露尴尬:“上次听龚煦说,您住院了,我、我这也没去看您,你身体还好吧?”   龚万强反应很快:“哦,还凑合还凑合,”他眼珠子转了转:“龚煦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哦,”路斯越忙回道:“他在寝室收拾东西了,马上就过来。”   龚万强身上的衣服很寒酸,路斯越看着挺不忍心的,就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钱不多,估计也就2000块钱,她塞到龚万强的手里:“叔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先拿着,回头买一些补品。”   龚万强看得出她是个有钱的主,他眼泪下来的很快:“我、我哪能要你的钱,龚煦那孩子,平时打工挣的钱都给我交住院费了,我、我这……”   路斯越愣了一下:“叔叔,你是还没出院吗?”   龚万强抹了把眼泪:“就是医院那边催缴钱了,我才来找龚煦的。”   路斯越一听,赶紧又去包里找卡,她卡很多,翻了好几张找到一张储蓄卡,她自己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她塞到龚万强的手里:“叔叔,这卡你先拿去用,密码是141592,”她所有需要设置密码的都是用圆周率,她怕龚万强记不住,就从包里拿出笔,抽了张纸巾,把密码写在上面。   龚煦老泪纵横:“姑娘,真是谢谢你了。”   “叔叔,你别客气,以后你有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她问:“你有手机吗?”   龚万强忙说:“有有有。”   “那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她把手机号报给他。   龚万强用手机记下来了,弯着腰跟她道谢,大概是怕龚煦回来会看见他,他走得很急:“那我、我先回医院了。”   “叔叔,我送你吧。”   龚万强忙摆手:“不用不用。”他几乎是用跑的。   大概有半个小时,龚煦背着一个书包,拉着一个行李箱来了。   想到他拼命打工就是为了给父亲治病,路斯越心疼得难受,龚煦还没到她面前,她就扑过去抱住了他。   龚煦接住她,感觉到她情绪有点不对:“怎么了?”   路斯越扁扁嘴:“晚上,我们一起去医院看看叔叔吧。”   龚煦眉头一皱,拉开她:“哪个叔叔?”   “你爸爸啊。”   龚煦眉心一跳,温柔的眉眼骤变:“我爸?”   路斯越点头,“他刚刚来找你,说医院那边催缴住院费——”   “路斯越!”   路斯越被他突然拔高的嗓门吓了一跳,龚煦从来没这么跟她大声说过话。   “你该不会、该不会,”他声音在抖:“给他钱了吧?”   路斯越被他的反应搞懵了,过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解释:“他说医院那边——”   龚煦打断她:“他说什么你就信!你不能给我打个电话?”   “我、我,”路斯越满脸委屈:“你干嘛!他是你爸,我给他钱怎么了,你打工那么辛苦,我帮你分担一点怎么了!”   龚煦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在帮我?”   “对啊!”路斯越一脸迷茫:“我是在帮你啊!”所以她帮错了?   “帮我……”龚煦扔了肩膀的书包,他叉着腰,仰头看着这冬日并不灼人的日头,可光还是把他的眼睛灼红,他喃喃自语:“你这叫帮我……”   路斯越被他一些列的反应弄的云里雾里的:“你怎么了,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   说明白?   好,那他就说明白,他红着眼看她,音色很沉:“你知道他拿着你的钱会去干什么吗?”   “交、交住院费啊……”她到现在还在信龚万强的鬼话。   “住院费,”龚煦笑得讽刺:“他会去买毒品,毒品,你听明白了吗?”他有个吸毒的父亲,现在她知道了?   路斯越怔在原地,不可置信:“毒、毒品?”   龚煦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他不是我爸,他从来都没有、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子……我就是他的提款机,”他头低着,眼泪一颗一颗地砸下来:“路斯越,你这不是在帮我,也不是在帮他……”   可路斯越哪里知道这些,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龚煦在哭,她很心疼,她蹲下来,抚着他的背:“对不起。”   他抬头,脸上有泪,就连那颗显得他很是无辜的痣都带着湿润,他表情很是小心翼翼,像是被人知道了肮脏的一面,会被看不起,会被厌恶,他说话有鼻音,像是个需要人疼的孩子。   他问她:“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   如果他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即便不光芒万丈也会有阳光温暖的模样,而不会像现在深陷沼泽,想爬出来却脱不了身。   路斯越鼻子一酸,把他搂怀里:“我怎么会嫌弃你,”她眼眶湿润地笑了:“我疼你还来不及,干嘛要嫌弃你。”她揉他松软的发质,亲在他的发顶:“以后不许像刚刚那样吼我!”   她刚刚真的是被他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了,平时温温顺顺的小奶狗,急起来也会咬人呢。   龚煦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控,他声音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这时,路斯越的手机嘀了一声,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银行的取款短信提醒。   龚万强取了两万块钱出来。   不过,现在ATM取款机一天也就只能取两万。   路斯越将手机收起来,眸子转了转,她把龚煦拉开,“你之前被人打,”她大脑高速运转着,带着不确定,问他:“跟他有关?”刚刚龚煦说那个男人把他当成了提款机。   龚煦点了点头。   路斯越追问:“他让人打你?”一个父亲至于那么禽兽吗?   龚煦摇头,沉默了几秒才说:“他之前是赌博,老输钱,那些债主就找到我,后来,他吸毒,欠的钱就更多了。”   路斯越想到上次视频里那段,她拳头攥紧了。   “吸毒……”周砚不就是禁毒大队的吗,哼,还真是找上门了,路斯越把他拉起来:“抛开这些,他对你好吗?”   龚煦摇头:“我是奶奶带大的,他没管过我。”   路斯越问:“那你妈妈呢?”   龚煦摇头,没说自己的母亲在她出生不久就跑了。   这么看来,那个眉眼和他几分相像的男人还挺不配做一个父亲的。   路斯越问:“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龚煦看向她,没有说话。   “任由着他继续吸那玩意?”   龚煦吸了吸鼻子:“我之前有去劝过他,可是没用,”他深吸一口气:“我有想过去举报他……”可到底下不了那个狠心。   路斯越沉思了一会儿:“之前的20万,你就是用来给他还债的?”   龚煦点了下头,又补充一句:“那次给他还了5万,”他咬了咬唇,本来看向路斯越的眼睛又偏开:“后来他大概是毒瘾又犯了,又来找我要,我没给他,他、他就去偷、偷人家的那个……”   路斯越继续追问:“在甜品店门口打你的那些人,是放高利贷的还是卖那玩意的?”   龚煦不由得抬头看向她。   路斯越啧了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你怎么知道?”他表情很诧异。   路斯越没打算把她高燃护夫的一段说给他听,她可不想被他的小男友知道她暴力的一面,毕竟她想做个娇柔的小女友。   娇柔的小女友一点也不娇柔:“哎呀,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龚煦也是猜的,因为那些人上来没说几句话就动手了,跟之前找他还钱的那些人不太一样:“应该是卖毒品的。”   路斯越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手覆在龚煦的后颈上,把脸凑他脸下面,盯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把他送局子里,你会不会怪我?”   龚煦愣了一下,还有些湿润的眼睛里让路斯越看到了惊慌和无措,还有不忍心。   路斯越懂了,她松开手,拍拍他的肩:“当我没说。”   龚煦却在几秒后,拉住了她的手腕,从他的腮帮紧绷的肌肉,能看出他咬牙做的决定:“只要能把他的毒戒掉。”   路斯越笑笑,答应他:“好!”她反拉着他的手,转了身,走到她想给他的惊喜前。   龚煦看着两辆一模一样的摩托车,呆愣了几秒:“送我的吗?”   “对呀,”路斯越刚想问他:惊不惊喜!喜不喜欢!却见他脸上不怎么高兴似的,路斯越使劲晃了下他的手:“你干嘛这个表情?”   龚煦咬着下嘴唇,眉心皱着,他扭头看路斯越:“太贵重了。”   所以呢?他是觉得贵了,所以在替她心疼钱还是怎么的?   “哪里贵了?”路斯越转他身前,捧起他的脸,郑重其事地说情话:“和你比起来,那点钱还叫钱吗?”   龚煦:“……”   “龚煦,”她表情好认真,“我真的很有钱!”   龚煦被她逗笑了:“我知道你有钱。”   她继续表情认真地在炫富,炫地很不招人烦,很可爱的那种:“我那些钱,都不知道怎么花,”她也就买买包之类的:“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帮她花钱!   她刚刚说的那些,其实真的很好笑,可龚煦不觉得好笑,他呆呆地看着她出神。   “路斯越。”他又直呼她全名。   “嗯?”   “你就不怕我骗你钱吗?”   就他那纯的跟一张纸似的小奶狗,还骗她钱呢?   路斯越打趣他:“那你顺带把我这个人也骗走吧。”   龚煦终于低头笑了。   他笑,她心情就好了。   她往他怀里钻,用食指戳他的硬邦邦的心口:“骗不骗呀?”   龚煦握住她的手,眼里光影灼灼:“不骗。”   他从来都不想骗她,他表情认真地不能再认真:“路斯越,”他声音低了几分:“我从今天开始就放假了。”   所以呢?   他说:“我有33天的假期。”   路斯越故意似的:“那我一到周末就来找你。”   果然,龚煦皱眉了:“就、就只能周末才能——”   就他这么好骗的小奶狗还想骗她呢,他不被她骗得团团转就不错了。   路斯越踮脚吻上他的唇,舌尖往他唇缝里钻。龚煦刚想缠住她的舌,路斯越就收住了动作。   她坏笑:“你楼上的床软不软?”   他楼上的床很硬,床上只有一个三厘米厚的垫子。   十分钟后,床板在晃,床腿也咯吱咯吱地响。   龚煦捂住她的嘴,嗓子又沉又哑:“隔音不好。”   路斯越有喷香水的习惯,但是味道不浓,淡淡的香味使他迷乱。   外头,冬日的余晖一点点散下去。   “斯越,”他突然停了动作,他目光很热,像缠人的网,拢住她:“我爱你。”   路斯越大脑懵了一下。   爱。   他说他爱她。   “你爱我吗?”   他问,她爱他吗?   路斯越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她还分不清喜欢和爱。   可是她知道,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体,喜欢和他做任何事,包括现在这种。   她想,这应该就是爱吧。   龚煦看见她的犹豫,他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爱你。”   龚煦垂下来的眼睫重新掀起,他怔怔地看向她。   “我爱你。”   她又说了一遍。   龚煦的那双眼睛突然弯了,唇角也弯了,颊上的那颗痣似乎都在笑。   他低头吻住她,吻很深,把她的呼吸全部霸占,吞进他的口腔。   吻凶得要命,路斯越锤着他的肩。   他放开她,他眼里光亮灼灼:“斯越,我现在只有我这一个人,还给不了你什么,等我毕了业——”   路斯越捂住他的嘴,她可不想听这些:“你不用给我人以外的东西,那些,我都有。”她松开手,戳他的心口:“我只要你的人,还有这。”   她只要他的人,还有他的心,就够了。 第38章 情话篇篇   晚上,蒋秘书正坐在书桌前,他五指蜷着,指骨重重地磕着桌面。   “你脑子呢?”   “这题我已经给你讲了三遍了,现在就是换个数字,你那脑子就转不过来了?”   “你这智商是负数吗?”   “你现在不好好学习,等长大,是想像你爸这样给人家当秘书?”   “你要有抱负,你要——”   他口袋里的手机在震。   看见屏幕上的来电,他赶紧从小凳子上站起来,猫着腰出去:“路总。”   路斯越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号施令:“你明天去买个能放遗像的那种桌子。”   “好的,路总。”   “要那种质量好的。”   “好的,路总。”   “还有,买两台配置最高的电脑,一个台式,一个笔记本,要白色的。”   “好的,路总。”   路斯越想了几秒,没想起来其他需要的:“就先买这两样,送到我住的地方。”   “是,路总。”   电话挂断,蒋秘书看着手机发了两秒的呆,又赶紧转身回了卧室。   望子不成龙的训斥声继续。   另一边,警局的审讯室里,白茫茫的烟雾在空中轻轻地飘着。   周砚把桌上的笔记本转了个方向,他嘴里咬着烟,戏谑:“这人和你长得好像啊?”他笑得意味不明,笑得让人心底发怵:“这是你弟还是你哥?”   他把嘴里的烟夹到右指指间,嘴角噙着笑,在吸了一口烟嘴,又缓缓吐出一缕白烟的间隙,他的眼神一直没有从对面嫌疑人的脸上移开。   做了坏事的人最怕那种死亡凝视,对面的人抱在一起的一双手开始抖……   在周砚吐出第三缕白烟的时候,对面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铐住的男人,终于开口——   “我招、我招……”   周砚抖了抖烟蒂,身子往后靠,他伸直了他那双修长的腿,不疾不徐的:“你可想清楚了,虽说都是吃牢饭,可也有吃五年,也有吃十年的,也有——”他收回没几秒的眼神,又重新射向对面:“也有吃不了几天就连饭都再也见不到了的……”   到了下半夜,周砚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跟身旁的同事使了个眼色:“让他签个字。”   周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半,他先去客厅的卫生间洗了个澡,把身上的烟味彻底洗掉后才进了卧室。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翻了两下身,咕哝了句听不清的的梦话。   周砚轻轻钻进被子里,端看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才轻轻唤了声:“鸢鸢。”   他无论回来多晚,无论顾鸢是睡还是醒,他都会在她耳边说一句:“我回来了。”   顾鸢像是感觉到了身边熟悉的气味和温度,她抖了抖睫毛,掀开了眼睫,瞳孔里慢慢映射出他的脸,她弯起唇角,往他怀里钻,娇娇软软地喊他的名字:“周砚。”   周砚吻她的额:“对不起,又这么晚才回来。”   她只笑不说话,整个人窝他怀里去。   翌日,天阴,周砚出门的时候,顾鸢还没醒,因为他晚上会回来,所以就没叫醒她。   九点二十,顾鸢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她突然扭头,旁边的位置是空的,她呆呆地看着旁边的枕头发了会呆,她在想,她昨晚是不是做梦了,她缓缓坐起来,刚想去拿手机,看见手机屏幕上贴了一张黄色的便利贴。   是周砚给她留的字:   『鸢鸢,晚上我们出去吃。爱你的周砚。』   顾鸢那刚刚还撇下去的嘴角又扬起来了,她在纸上,在周砚名字的地方,嘟着唇亲了一下。   另一边,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屏幕的路斯越看了一眼手旁边震了一下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她昨天给龚万强的那张银行卡又被取出两万块钱。   她拿起手机,沉思了一会之后,拨了顾鸢的电话。   “斯越。”顾鸢刚洗漱完。   路斯越开门见山:“你还记得上次我让你查打我男朋友的那几个人吗?”她现在都不说龚煦的名字了,直接男朋友。   顾鸢抿着嘴笑:“嗯,怎么了?”   路斯越问:“你当时有没有查对方的背景。”   顾鸢嘴角的笑淡下去,她嗯了一声:“事后查了一下。”   路斯越不由得坐正:“是什么人?”   路斯越不像顾鸢,她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没有顾鸢那么多的野路子。   顾鸢没有说得很直接:“不是好人。”   “你别跟我卖关子,”路斯越还不了解她:“赶紧的。”   顾鸢沉默了几秒,言简意赅:“算是第三道毒贩子。”   路斯越崩着的背靠向椅背,看来还真被她的男朋友说中了。   顾鸢了解路斯越,而路斯越多多少少也了解她的做事风格。   “你有没有查过我男朋友?”路斯越知道自己明知故问。   顾鸢缓缓坐进沙发里:“查过,”她补充:“在你们恋爱之前。”   路斯越哼了一声:“都查到什么了?”   “斯越,”顾鸢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以她对路斯越的了解,路斯越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问她这些。   路斯越不跟她兜圈子:“我昨天遇到他爸——”她当即收声,没把另一个‘爸’字说出来,因为她觉得那个男人不配:“我给了他一张卡,后来龚煦才告诉我,他在吸毒。”   顾鸢知道她还有下文,就问:“然后呢?”   “他昨天提了两万块钱,刚刚又提了两万。”她不是心疼钱,若是他对龚煦好,那她把他供起来都行,可惜相反。   顾鸢舔了一下唇,问她:“所以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路斯越迟疑了几秒的功夫:“想个办法把他弄进去,最好能呆个两年的那种,不然像他那种不是自愿去戒的,就算强制给戒了,出来还是会吸回去。”   顾鸢问:“那你男朋友知道吗?”   “知道。”   顾鸢皱眉:“他同意你的这种做法吗?”   路斯越当时没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就直说把他送进去。   “斯越,”顾鸢提醒她:“那是他的父亲,即便他做了很多伤害他的事,可终究还是他的父亲,你虽说是他的女朋友,但在这场亲情中,你终究只是一个局外人,不要代替他做这种决定,你最好把你的想法清清楚楚地跟他说明白,确保你们日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隔阂产生。”   路斯越想了想,“所以我要再跟他确定一下?”   “对。”   路斯越突然问了一嘴:“你知道现在那玩意都什么价格吗?”她在想,那个人提了4万块钱能买多少。   “他买的那种,价格在1000到1500之间。”   路斯越又哼了一声:“你可真是厉害,连他买哪种你都知道!”   顾鸢笑:“斯越,我是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对你,对周砚,你知道的……”她话说一半。   路斯越当然知道,她这个能睡一个被窝的闺蜜啊,任她手持刀刃,也不会把最尖的那一端,对准她和周砚。   “行,我知道了,回头我问问他,”正事说完了,路斯越又开始混笑了:“你家周砚知道你这么坏吗?”   顾鸢反问她:“我坏吗?”   路斯越扁扁嘴,不置可否,“你可别忘了,你家那个可是一身正气的警察。”   顾鸢说得温婉轻柔:“我知道,我就爱他的一身正气啊。”为了爱他的一身正气,她可以为了他扔了手里的刀。   只要别人不碰他。   得!她路斯越还能说什么呢!   可路斯越心底有担心,她也不混笑了,语气很认真:“你想过——”   “斯越,”顾鸢打断她:“你所有的担心,在我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天晚上,我都想过了。”   她说:“其实,就算那些人烧杀抢掠,也都跟我无关,毕竟会有法律来制裁他们,但是,”她说了但是:“他们不该动周砚。”   她说过,周砚是她的底线。   时间倒回到一个半小时前,龚煦是和路斯越一起出的门,龚煦在门口下车,路斯越从车窗里探出头。   保安立即弯腰:“路女士。”   路斯越朝龚煦扬了个下巴,对保安说:“这是我男朋友,”她脸上全是炫耀的表情:“你们给他录个人脸识别。”   “好的,路女士。”   路斯越朝龚煦伸手,龚煦走过来把手给她。   路斯越立马换了个温柔女友脸:“菜市场离这不近呢,我送你过去。”   “不用,”龚煦今天穿了路斯越拿给他的第二套衣服,有一点成熟的气质在里面,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我看了,不是很远,”他从导航里看的,也就两公里不到。   “你想吃什么?我晚上给你做。”   路斯越没个正形:“吃你就行。”   龚煦没她那么不正经,他侧目看了一眼后面的保安:“在外面呢。”   “在外面怎么了?”路斯越才不管这些,她拖着调儿:“我就要吃你。”   龚煦被她说的脸通红:“你赶紧去上班吧。”   路斯越太爱他脸红的样子了,她笑起来的脸在‘开车’:“我六点能到家,回家就要吃。”   龚煦:“……”   把这一段对话听得一字不落的保安,嘴角在强忍着往下压,眼在往天上看……   羞羞羞哦!   傍晚六点,周砚下班,刚到楼下,已经等了他半个小时的顾鸢朝他跑过去。   “周砚。”她朝周砚扑了个满怀。   周砚后退一步,接住她:“怎么不在家等我?”周砚揉揉她的后脑勺,把她精心梳的发型都揉乱了。   顾鸢不在意,在他怀里蹦跶着:“你早上走的时候怎么不叫我?”害得她以为昨晚是做梦呢。   “想让懒虫多睡一会。”周砚牵着她往里走。   输了密码,两人进了楼道里,顾鸢窜到他身后:“你背我。”   周砚笑着蹲下来,顾鸢跳上他的背。   进了电梯,周砚扭头问她:“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不然她怎么乐成这样。   顾鸢晃荡着她的两条小细腿:“因为你早回来了呀,”她歪着脑袋,下巴抵在他的后肩上:“因为你要带我去吃好吃的呀,”她乐颠颠地笑:“因为我的周砚是全世界最好的周砚呀。”   周砚被她说得直发笑。   出了电梯,输入密码,周砚背着她进了客厅,他也没把他放下来,背着她进了衣帽间,他一只手臂托着她的小屁股,一只手在衣柜里找衣服。   顾鸢问:“怎么还换衣服啊?”   周砚拿下来一件驼色翻毛外套:“你没闻见我身上的烟味?”他下午开了两个小时的会,旁边同事抽了烟。   顾鸢闻了闻,没闻见,她把身子往下压:“你放我下来。”   周砚把她放下来,顾鸢帮他把身上的黑色防风衣脱下来。   顾鸢问他:“我们晚上吃完饭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周砚伸着胳膊,顾鸢帮他把外套穿上,周砚问:“想吃什么?”   顾鸢张口就来:“生菜包肉。”她下午想了好久,把准备吃的晚饭、要吃的甜品以及要看的电影都选好了。   顾鸢把手伸给他看:“我还想去做护甲。”她的指甲已经长出来许多,上次做护甲还是一个多月前,也是周砚陪她去的。   周砚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还做无色的?”   “嗯,还去上次那一家。”   到了门口,顾鸢突然顿住脚:“你等我一下,”她摸了摸后脑勺,“我去把头发重新梳一下。”   周砚不让她去:“把头发放下来。”   顾鸢眨了眨眼:“可我今天带了这个,”她摸着高领绒衫外面的项链,是周砚给她买的,把头发放下来就看不清楚了。   周砚还是不让她去:“我喜欢你把头发放下来。”   他这么说,顾鸢就不去梳头了,她拉着他往外走,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大衣,腰间系了一个很精致的蝴蝶结,她脚上是一双平底靴,她晃悠着周砚牵着她的手,蹦跶到电梯门口。   她这样可可爱爱的模样,周砚很久没见了。   电梯门开,周砚没有立即拉着她进去,他把她抵在两个电梯中间的墙上,捧着她的脸:“你先告诉我,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其实今天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顾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上午和路斯越聊了一会电话以后,她的心情莫名地就很好。   “周砚,”她两手搭在他两侧的腰上,眼睛里亮晶晶的:“你说过再给你三年就会娶我。”   “嗯。”周砚在等她继续说。   她眼神甜腻,像泡在了蜜罐里:“现在还有两年零9个月。”她没敢把具体多少天都说出来,怕吓着她,怕他觉得她是个恨嫁的姑娘。   周砚微微拧眉:“就因为这个吗?”   她眼神清澈,瞳孔里面倒映出她最爱的男人的脸:“这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因为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呀。   周砚把她的下巴抬高,在盯着她的眼睛看,她的眼睛太亮了,晶莹剔透的:“鸢鸢。”   “嗯?”   “你知道的,我对周氏没有兴趣。”   顾鸢点头:“我知道。”   他说:“我名下的房产不多,钱也不多,”周氏,如果他不要的话,他名下就两套房产和母亲死后留给他的一些债券。   顾鸢攥紧了他腰间的衣服:“我从来都不在意那些,你知道的。”   他知道,他也知道他说的那些,她都有,可他也是个男人,养自己的老婆天经地义。   “等我以后脱了那身警服,你想让我做什么?”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除了警察还能做什么。   他这辈子就两个梦想。   在遇见顾鸢之前,他一生的警察梦。   在遇见顾鸢之后,他把他的一生一分为二。   以前,他不惜命的,可是他有了她,他觉得活着很重要。   因为她的余生还很长,他要陪她一起走。   所以,他把他曾经一生的警察梦缩短至7年。   如果他能活到60岁,他就可以陪她30年。   如果他有幸能活到70岁,他就可以陪她40年。   顾鸢呢,在他说要娶她的时候,她就把他们的未来都规划好了,可是,她也知道,周砚最爱的还是做警察。   “周砚,其实你不用脱警服也可以娶我的。”   周砚摇头,做警察这些年,他前后送走了3名同事,都是下一线的时候牺牲的。   他亲眼见过他们的家属抱着遗像痛哭,见过他们的孩子跪在遗像前不起。   他不愿她和他们的孩子经历那些。   “以后……我们开一家篮球馆怎么样?”   顾鸢知道他篮球打得很好,只是后来他工作太忙,原本可以打篮球的时间都用来陪她了。   顾鸢点头:“好。”   “一年12个月,我们抽出三分之一的时间出去旅游,好不好?”   顾鸢湿了眼眶,哽咽着点头说:“好。”   “等我们有了宝宝,我们换一个别墅,养一条金毛,好不好?”   顾鸢抬手抱住他:“好。”   他说的这些,都是她在心里规划的未来,她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可他却说的一样不差。   她又哭又笑的:“我的周砚是世界上最好的周砚。” 第39章 路总爱吃   到了下午下班时间,路斯越是踩着点推开办公室的门的,蒋秘书抱着两沓文件站在门口,“路总,这……”   路斯越往他瞥了一眼:“早干嘛去了?”   路总走了,头都没回一个,她现在也是家里有人等的主了,哪还会再像以前那样把时间都卖给公司!   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路斯越今天只用了二十五分钟不到,她站在楼下,看着天还没黑,但客厅却亮着的灯,她嘴角勾笑。   五分钟后,她站在自家门口,敲了敲门。   门敲了两下,从里面打开,龚煦站在门里,路斯越站在门外。   她心情好的时候就喜欢混着笑,笑得眉眼里盛满了灼人的日头,她站在门口不动。   龚煦把门又开大了一点:“进来啊。”   路斯越手里的包包都快拖地上了,她倚着门边,依旧不动,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她的小男友看。   好像对面的人脸上有花似的。   可好看的人,那张脸可不就是一朵花吗。   龚煦走近她,把她手里的包接到手里,拉着她的手腕:“怎么了?”   路斯越抬手搂住等她回家的小男友,大概是心情好得过了头,她吸了吸鼻子,在他颈子里咬了一口:“我饿了!”刚刚门开的时候,她就闻到饭香了。   龚煦微微缩了下脖子,她咬得他不疼,但是有一点痒,“斯越,”他唇低在她的颈窝:“谢谢你。”   他又说谢,他中午在电话里都说过了,路斯越从他怀里出来:“都摆好了吗?”   “嗯,”他拉着她往里走:“你来看一下。”   中午的时候,物业带着两个送货的师傅在楼下给路斯越打电话,然后路斯越让龚煦给他们开门。   是路斯越吩咐蒋秘书买的柜子和两台电脑。   当路斯越跟他说那个柜子是用来给他奶奶摆放遗像的时候,龚煦当即就红了眼眶,当知道那两台电脑也是给他买的时候,他好看的眉头却皱了。   她又给他花钱。   路斯越让龚煦把柜子放在走廊最里头的一间卧室,那个卧室里没有其他的家具,因为采光好,路斯越原本是打算做花房的,可惜她太懒,花房没做成,空到了现在。   龚煦把柜子放在了靠西的墙边,奶奶的遗像已经摆上了,龚煦指着旁边:“原来这儿的两个花架,我给放在了阳台。”   路斯越“嗯”了一声,暗暗瞥了一眼龚煦奶奶的遗像,她现在有点不敢直视那个老人家,因为上次在龚煦的出租房里,那张遗像就立在床尾后面的书桌上。   她也是事后才看见的。   她拉着龚煦的手往外走,到了门口,又悄悄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也就一眼,她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都说人死后会上天堂,但愿天堂里的人看不清人间的红尘。   路斯越拉着龚煦穿过走廊,回了客厅。   龚煦没坐沙发,他站着,手在路斯越的手里,他晃荡着路斯越的手腕:“你刚刚不是说饿了吗,我闷了牛肉煲,还有两个菜没炒。”   路斯越坐着,抬着头看他:“我早上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龚煦看着她那带了几分认真的表情,愣了一下:“什么?”   跟她装失忆呢。   那她就好心提醒他一下:“我说我要吃什么来着?”   龚煦想起来了,他眉心颤了一下,:“你、先吃饭、等吃完饭……”他话都没说完,就要松开她的手,落跑。   路斯越那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手指,她整个人都快被龚煦转身要跑的动作给带了起来。   突然,她眸子转了一下,松手了。   龚煦还不相信似的,扭头看了她一眼。   龚煦去厨房了,路斯越也没去追他,直接去了衣帽间。   厨房用的是集成灶,吸烟力很强,但是龚煦今天买的青椒很辣,他还是被呛到了。   路斯越从衣帽间出来,也咳了两声,她去把客厅的窗户开了点,凉风立马灌了进来,路斯越哆哆嗦嗦地赶紧往厨房跑。   龚煦见她进来,忙说:“你——”他手里的铲子停住。   这么冷的天,路斯越穿着件黑色的吊带裙,尽管都开着暖气呢,可……   路斯越低头看了眼自己,她眼神闪躲,也不敢和龚煦对视了,低着头解释:“我平时在家就这么穿!”   呵呵,勾人之心,昭然若揭。   龚煦把视线收回来,低头看着锅里的菜,“你、你先出去,有点呛。”   原本打算从身后抱人的路斯越:“哦。”   光听声音就能听见她满心的失落。   路斯越刚出去把厨房门关上,门就重新被打开了。   路斯越扭头,没等她反应过来,她的脸就被捧起来,有凉凉的薄荷味往她口腔里钻。   被人吻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吻都结束了,她还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厨房的门关上了。   路斯越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要不是唇上很热,舌尖还有一点疼,她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一个哆嗦,“阿嚏”一声,看来不能作,她抱着手臂跑回了衣帽间。   等龚煦把菜端到餐桌的时候,路斯越在那件吊带裙外面套了一件长到腿弯的开衫,开衫的腰间很随意地系了根带子,看着人懒懒的。   路斯越刚想做到椅子上,就被龚煦拉到了怀里。   龚煦嘴角有笑,和平时那种清澈的笑不太一样,他低着头问她:“刚刚不是说平时都是那么穿的吗?”   路斯越掀着眼皮瞄了他一眼,嘴硬:“本来就是,我刚刚是开了窗户有点冷,才去多加了一件。”   “哦,”他揽着她的腰,身体往后仰,低着头瞧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穿给我看的。”   路斯越拧眉,那句“本来就是穿给你看的”都窜到了嗓子眼,又被她活活咽了回去。   不能自打脸,太丢人了。   刚刚是路斯越想勾引他,结果勾引未遂,现在换龚煦勾引她了。   他的唇低在他耳畔:“先吃我还是先吃饭?”   路斯越:“……”   你看看,平时装得多纯情啊!   他这样,路斯越反而拿劲了:“先吃饭!”她坐到椅子上,直接把米饭碗捧在手里。   龚煦知道她在装镇定,别看她看着胆子挺大的,有时候也不管是不是在外面,就会蹦出一些虎狼之词,可真要干点什么,她那点胆子也就芝麻粒那么大一点。   会羞涩,会脸红,哪里还有一点在酒吧里乱撩人的那股野劲儿。   龚煦去把阳台的窗户关上,然后回到餐厅,坐她对面。   路斯越闷着头大口扒着白米饭,龚煦自己夹了一块菜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他记得之前在农家乐,他也是做了青椒炒肉丝,她当时吃了很多,龚煦迟疑了一下才问她:“不合胃口吗?”   路斯越嘴里塞满了白米饭,还没咽下去,她鼓着个腮帮子,摇头,一直摇头。   龚煦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让人给她夹菜,就没给她夹,他指着炖了很久很香的牛肉煲:“你尝尝,要是口味不合口,我下次就换个做法。”   路斯越点头,可筷子却没伸过去。   饭桌上一阵沉默,当路斯越把筷子一放,把嘴里的白米饭噎下去,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龚煦碗里的饭还有半碗,他抬头,怔怔地看着她。   “你、你快点吃。”说完,她低着头溜回了卧室。   龚煦晃了一会儿的神,他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刚刚说的话,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哪里惹她不高兴了。   他也没心情继续吃了,他放下筷子,喝了两口水,出了餐厅去了卧室。   卧室的门半掩着,路斯越端坐在床边,长开衫已经脱在了一边,她刚刚还去卫生间刷了下牙。   龚煦走过去,蹲她脚边,他脸上有几分不安,拉着她放在腿上的手,看她的表情:“怎么了?”   路斯越结结巴巴的:“你、你吃完了吗?”   “没有。”   “那、那你先去吃完。”   龚煦盯着她的脸,从她的脸上,倒也看不出生气的表情,但他心里憋得慌:“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了?”   路斯越抿了抿唇,又松开,松开两秒,又开始咬唇。   她这样,可把龚煦给急坏了。   他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的膝盖抵在地上:“斯越,”他惴惴不安地问:“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他不太会猜人的心思,特别是女孩子的心思,“你这样——”   他话没说完,路斯越倾了身子,唇压了下来。   龚煦愣了一下,抵在地上的膝盖不由得失了平衡,他身子往后倾斜,两唇分开。   龚煦有些懵,路斯越身子缩回去。   他刚刚闻见了不是很淡的薄荷香,是牙膏的味道。   龚煦眉心皱了一下,试探着问:“不是生我的气?”   路斯越拼命摇头。   龚煦像是懂了,不免失笑:“只吃白米饭,是想赶紧吃完?”然后好赶紧吃他?   路斯越咬唇不说话。   龚煦嘴角的笑意没消,他站起来的同时,掐着她的腰,把她也带了起来。   他低着声,俯她耳边:“想吃我?”   路斯越把脸往旁边偏了下,抿着唇点了点头。   龚煦抬手,掌心压在她的左面肩胛,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那细细的黑色肩带。   他另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看到了她眼里的羞。   堂堂路总又羞了。   龚煦不由得问:“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啊,她以前真不是这样,她以前可喜欢撩人了,在酒吧的时候撩了一拨又一波,哪回羞过?   路斯越也搞不懂,她自己都有点摸不清自己羞涩的点了。   她咳了两声,强装镇定:“我、我就是多试几样,好知道你喜欢、喜欢哪一种。”   龚煦摩挲着她的下巴,话里带着笑意:“我喜欢哪一种,你就变成哪一种?”   路斯越的下巴在他手里,可她不看他,还嘴硬:“你、你想得美!”   龚煦“嗯”了一声,声里有蛊惑:“我是想得挺美的,又喜欢你像早上走的时候那样,又喜欢你现在这样。”   路斯越这下看他了,盯着他那好看的眼睛看:“你都喜欢啊?”   “嗯。”   路斯越抿着嘴笑,伸着头,拽着他胸前的毛衣,踮着脚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她神色突然带了几分认真:“我问你,你必须老实回答!”   “好。”   路斯越斟酌了一下才开始发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女人?”   她记得可清楚了,她第一次见他的那天,她穿了一件又薄又透的黑纱衬衫,胸衣肉眼可见。   可龚煦却想到了那个轰隆隆的夜晚,那条黑漆漆的巷子,她站在光里,万物都成了陪衬,他当时只看见了她的脸,所以后来见她,他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那晚的事情,龚煦猜想,她应该不记得,毕竟巷子里太暗,她不可能看见他。   所以,他没想再提那件事:“没有觉得你随便,就是觉得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可现在,那个离他原本应该很远很远,触手都不可及的人,却和他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可路斯越还想知道再多一点:“那后来呢?你不觉得我很烦吗?”其实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烦?”   路斯越点头:“嗯,就是那种趾高气昂,看不起人的那种,很多人都不喜欢这种人。”   龚煦弯下腰来:“趾高气昂是有点,但看不起人……”他顿了两秒,问她:“你要是看不起人,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路斯越脱口而出:“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龚煦笑:“就因为我长得好看?”   路斯越点头。   “那我要是长得不好看呢?”   路斯越嗤鼻:“如果你长得不好看,那20万,我会让你怎么吃下去就怎么吐出来。”   龚煦:“……”   啧啧啧,路总本性露出来了。   龚煦掩下眼里的失落,问:“如果以后我老了呢,不好看了呢?”   这明明是女人的台词,却从他嘴里说出来。   路斯越哈笑一声,抬手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姐姐会比你先老的。”等他还是一枝花的时候,她怀疑自己已经是满脸皱纹的黄脸婆了。   想想都觉得可怕。   路斯越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不然老觉得有根刺卡在喉咙里,天天扎着她。   她挠了下耳鬓,声音低了几分:“就、就上次——”她悄咪咪地瞄了他一眼:“上次在这个房间,”她指了指身后的床:“我早上起来、没找到那什么,”她说的断断续续的,几乎都连不成句子:“但是我保证,我、我以前真的没有乱搞。”她扭头看了看:“我手机呢?”   她撂下一脸懵的龚煦,跑出去找手机。   路斯越在衣帽间的外套里找到手机,上了搜索页,输入问题,找到答案后才跑回卧室,她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   龚煦看见屏幕上:为什么我和男朋友的第一次没有流血。   龚煦:“……”   路斯越盯着他的脸,神色紧张还带了点急迫:“你信我吗?”   龚煦憋着心里的笑意:“信。”   可路斯越不信,“我说真的,”她怕他心里有疙瘩,但又忍着不说,就继续解释:“虽然我以前吧,是有些不正经,但我真的是只动嘴不动手也不动心的。”   她伸手指天发誓:“我、我真的是第一次。”   龚煦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边笑,一边捏她的脸,她这个样子真的太可爱了,他把她伸了三个手指的手压下来:“你干嘛,我都说了我信。”   他双手覆她脸上,把她的脸抬起来:“我又不傻,你那天的反应,我看不出来啊?”   路斯越心里可烦了:“你不知道,这事都堵在我心里好久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说的……”   龚煦问:“你很在意这个?”   她在意?她才不在意:“我是怕你多想,而且、而且你们男的不都在意那个吗?”她皱眉:“难道你不在意吗?”   龚煦实话实说:“我以前没想过那个问题。”他一个从来没想过谈恋爱的人,干嘛去想那些。   路斯越:“……”   龚煦看她说了这么多,“渴不渴?”   路斯越点了下头,她真的都说的有点口干舌燥了。   龚煦拉着她去了餐厅,给她倒了杯水,路斯越刚要仰头喝水,龚煦却又把水杯抢到了手里,他喝了一口咽下。   路斯越怔怔地看着她:“你干嘛?你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下巴就被龚煦捏住,他把唇压下去,刚喝到嘴里的第二口水,就这么渡到了她的嘴里。   “咕咚”一声,路斯越差点被噎到。   “还要不要?”   路斯越眨了眨眼,下意识就点了下头。   龚煦把喝到嘴里的第三口水又渡给了她。   你别说,那索然无味的凉白开经了这么一道,路斯越竟然觉得还挺甜的。   她也不矜持了,抢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在了餐桌上,踮着脚把自己送给他。   外头的天幕是降蓝色,挂在月亮周围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   卧室里,有人在撒欢……   夜半,路斯越闭着眼拿脚挠了挠龚煦的腿,龚煦也刚闭上眼没几分钟。   路斯越嗓子哑了:“我饿。”她晚上就吃了半碗白米饭,消耗了那么多的体力,现在肚子在咕咕叫。   龚煦睁开眼,看着她那半眯着的眼睛:“刚刚是你肚子在叫的?”   路斯越点头:“你听见了?”   “嗯,”龚煦坐起来:“想吃什么?”   路斯越也跟着坐起来,她肩上的被子滑下来,身上都没穿衣服,她打了个哈欠:“你晚上不是做了饭了吗,我就吃那个。”   龚煦把被子给她往上拉:“那我去把饭菜热热,好了叫你。”   路斯越嗯了一声,又躺回去。   过了一会儿,龚煦站在门口,“斯越。”   路斯越迷迷糊糊嗯了一声。   “你是出来吃还是我给你端床边?”   路斯越全身犯懒,可她没有在床上吃饭的习惯,她坐起来,张着手臂:“你抱我。”   龚煦笑着过去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可她没穿衣服,龚煦把掉在地上的她那件长开衫给她穿上。   路斯越被他抱到了沙发上,她眼睛还是没怎么睁开,太困了,可是不吃的话,她就睡得不安稳。   龚煦盘腿坐在她旁边,跟哄小孩似的:“张嘴。”   路斯越乖乖张嘴,龚煦把一匙米饭喂她嘴里,又喂了一块牛肉给她,还不忘训话:“吃饭的时候不吃,现在饿了吧。”   路斯越不和他辩,她现在只想赶紧吃饱,赶紧去睡。   一碗饭菜吃完,路斯越又有新要求:“我还没刷牙。”   龚煦被她那又懒又可爱的样子给逗笑了:“还说是我姐,你不是我姐,”他捏她的脸:“你是我祖宗。”   祖宗闭着眼在那笑。 第40章 他死了   就在路斯越那张银行卡被刷到第四笔的当天下午,龚煦正坐在电脑前写程序,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当龚煦听到那句:“尸检初步认定你父亲龚万强因吸毒过量导致死亡”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路斯越那边,龚煦父亲死亡的消息,是顾鸢告诉她的。   当时路斯越还正在开会,她几乎连“暂停会议”都没说,就跑出了会议室。   蒋秘书赶紧收拾好路斯越留下来的笔记本之类的东西,跟了出去。   路斯越的车都驶出了地下车库,龚煦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急得团团转,只能给顾鸢打电话。   顾鸢猜测:“他现在应该在警局那边,如果他对他父亲死亡原因无异议的话,需要将尸体接回的。”   路斯越刚要再问,龚煦的电话打来了。   “顾鸢,我先不跟你说了,龚煦来电话了。”   顾鸢应了声“好。”   顾鸢那边的电话一挂断,路斯越就接通了龚煦的来电:“龚煦,你在哪?”   “斯越,”龚煦人坐在殡仪馆大厅的椅子上,“我——”   他忍到现在的眼泪,在叫出那声“斯越”后,终于掉了下来。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路斯越把车停在路边:“你先告诉我,你在哪,我过去找你。”   电话那头,龚煦鼻音很重:“我在东环的殡仪馆。”   “好,我马上过去。”   四十分钟后,路斯越到了殡仪馆大厅,龚煦正在签字。   路斯越走到他身边,伸手挽住他的左胳膊。   龚煦扭头看她,他眼底还有些红,他咬唇把日期填好后,把表格交给了工作人员。   今晚没有月亮,天上坠着几颗不太亮的星星。   路斯越没有说话,两手抱着他的胳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坐回大厅的长椅上。   许久后,龚煦开口:“明天,我要回趟老家。”他要把龚万强的骨灰带回去安葬。   路斯越点头:“我陪你一块。”   龚煦低着头看着地面,眼泪砸下来:“我终于解脱了,”他哭着哭着又笑了:“他明明对我一点都不好,”他弯下了腰,两肘抵在腿上,捂住了脸:“我们明明没有什么感情。”   虽然他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他不是他的儿子该多好,可是真的到了这一天,那种失去亲人的无力感却扯着你心脏旁的神经,让你忍不住地想捂住心口去止疼。   路斯越轻轻抚着他的后背,问他:“爱人算不算亲人?”   路斯越见他没什么反应,又问了句:“算不算?”   龚煦扭头看她。   路斯越想让他高兴一点儿:“要是一个爱人不够,那再给你生个有血缘关系的儿子,行不行?”   龚煦懵了一下:“啊?”   路斯越咯咯笑:“看把你吓的,你想得美。”   龚煦把头低回去,他知道,她是故意说这话来逗他。   可他竟然真的遐想了。   半小时后,龚煦抱着骨灰盒走过来,路斯越低头看着那暗红色的四方木盒。   她想到了夕柳墓地里,那两个本该葬在一起,却仍旧被分隔开的,她父母的骨灰。   他说他没有亲人了。   而她,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没有了亲人。   那个老头子,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算得上亲人吗?   两人回到柏景雅筑,龚煦把骨灰盒放在了他奶奶的遗像前。   他往后退了两步,跪在地上。   他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喊过那声“爸”了,他把额头低在地上,喊了一声“爸,”他哽咽:“明天,我送你回家。”   路斯越站在阳台,手握电话。   “顾鸢,我该早点把他送进去的,那样,他就不会没有爸爸了。”   顾鸢那头有几秒的沉默,而后传来一句:“对不起。”   路斯越苦涩地一笑:“你跟我道什么歉。”   可顾鸢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她问:“明天你们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路斯越转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龚煦还在那个卧室里:“我等下问问他。”   “嗯,”顾鸢声音也低低的:“周氏那边最近不太平。”   “怎么了?”路斯越问:“周砚跟周氏那边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太不太平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鸢说:“他爸爸让他回去接手周氏。”   路斯越呵笑:“接手周氏?”路斯越对周氏的家庭背景可是门儿清:“周其光可有5个儿子在那排着队呢,哪轮得到周砚?”   周其光是周砚的父亲。   电话那边,顾鸢听见门开的声音,“我不跟你说了,周砚回来了。”   “行。”   顾鸢挂了电话,从沙发上站起来,周砚晚上去了周其光那里。   顾鸢走过去,见他脸色不太好:“怎么样,叔叔跟你说了什么吗?”   周砚哼笑:“他还能说什么!”   周砚母亲在他20岁的时候过世,父亲周其光一生风流,台面上虽然就周砚母亲一个女人,可背地里的女人却是一波接着一波,光是私生子就有5个。   周砚母亲是个话不多,情绪也不多的女人,她不想让儿子周砚蹚周家的浑水,所以在周砚大学报考警察的时候,她很支持,并且因此事第一次与周其光对峙。   周砚与父亲感情本就淡薄,在母亲因病去世的第二年,他就自己搬了出来,搬出周家大宅的前一晚,周砚跟周其光撂了话:“周氏以后是衰是盛,都跟我没有关系。”   周砚坐到沙发里,表情略显烦躁:“听说我还是不愿意回去,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他呵笑:“还说半只脚就要踏进棺材了。”   周其光在电话里是拿病求他的:“周砚啊,爸快不行了,爸这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你就来看看爸,啊?”   谁知,等周砚真的去看他了,在他说完“我不会接手周氏”的时候,周其光当即就摘掉了遮住口鼻的氧气罩,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音色颇有几分男高音的高亢:“臭小子,我要死,也是被你气死的!”   顾鸢不劝他,她才不会去踩周砚的小尾巴,她温温柔柔地哄,想让他心情好一点:“你晚上吃了没?”   周砚没吃,他哪来的胃口:“你吃了吗?”   顾鸢也没吃,平时她若是需要,会提前一个小时,叫物业服务的做饭阿姨来。   她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我想吃烧烤,我们去对面吃点烧烤好不好?”   周砚后天又有任务,他就顺着她:“好。”   冬天的烧烤店生意不如夏天,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   顾鸢问他:“要喝啤酒吗?”   周砚笑:“你又不给喝凉的。”   除了夏天,其他时候,顾鸢不让他喝冰啤酒,他呢,倒也心甘情愿被她管着。   顾鸢替他做主:“那就不喝啤酒了,”她扭头对低头玩手机的老板说:“老板,这里30串羊肉串,再拿两瓶常温矿泉水。”   老板放下手里的手机:“好勒。”   平时吃饭,都是周砚点餐的,但是今晚他心情不好啊,顾鸢就很主动。   周砚托着腮看她:“鸢鸢。”   顾鸢正拿着纸巾在擦桌子:“嗯?”   “你喜欢儿子还是闺女?”   顾鸢抬眼看他,嘴角往上跑:“你呢?”   周砚很认真地想了想,其实,这个问题他都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了,但每次答案都不一样,他心情好的时候希望有个儿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希望有个闺女。   就很迷。   今天,他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说:“一个闺女一个儿子吧。”   顾鸢把擦完桌子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两只手臂交叠搭着,她笑问:“那先生闺女还是先生儿子?”   周砚又想了想:“闺女吧。”   说的好像很随心所欲地想生出什么就能生出什么似的。   吃完烧烤,两人手牵着手往回走。   天上仅有的几颗星星忽明忽暗的,路灯很亮,把地上的两条人影拉得很长。   “鸢鸢。”   “嗯?”   “后天我要去州市。”   依旧是抓捕毒贩,但是由于对方太过狡猾,几次的毒品交易地点都是朝警方放□□,周砚他们队已经扑了几次空,情报显示,对方将这次的交易地点改到了州市,州市离兰城有1000多公里,两地的警方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准备联手剿灭贩毒团伙。   顾鸢低着头:“嗯,注意安全。”   这个消息对于顾鸢是个坏消息,周砚哄她:“等回来,就可以放假了,”他说:“今年还跟以前一样,到时你给空出一个大包来。”   顾鸢依旧低头,情绪没有好转:“好。”   周砚停住脚,揽着她腰的手往他怀里按:“之前还说让我不脱警服也可以娶你,”他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那张脸上有失落、也有委屈:“以后不许说那些违心的话。”   若是不脱那身警服就娶了她,他万一也在执行公务的时候也殉了职,她怎么办?   他低头吻她的唇,许久,才放开她。   “你可以说,周砚,我等着你脱下警服来娶我。”   “你也可以说,周砚,我会穿着婚纱配你的西装。”   “在我这里,你不用藏着情绪,因为无论你怎么藏,都藏不住。”   他一连说了很多,都是哄她开心的话,顾鸢有被哄到,她虽然扁着嘴,但眉眼里有几分笑意了,她娇嗔地锤着他的胳膊:“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嘛?”   周砚搂着她继续往前走:“差不多吧。”   天上的星星在眨眼,地上的人儿拥着回家。   结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砚就被局里的电话给叫走了。   周砚一到警局,就换上了他那身笔挺严肃的警服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参会人员每一个都危襟正坐。   两地警方已经就此次抓捕行动成立了专项行动小组,会议持续了将近四个小时,最新的情报称这次的毒品交易数量高达两吨之多。   行动已经等不及明天再出发,会议结束,周砚和其他警务人员匆匆吃了盒饭就坐上警车出发至州市。   顾鸢从周砚走后就再也睡不着,她能感觉到周砚这次行动的紧迫感,她犹豫了很久之后才拨通了一个电话。   “鸢鸢啊。”   “方伯伯。”   顾鸢没有绕圈子,“周砚这次的行动是不是很危险?”   对方声音有些苍老但还有几分洪润:“他哪次行动都有危险,你不要担心,这次的行动,我也听说了,两边的武装警力有上千人,他会平安回来的。”   顾鸢稍稍放宽了心,她在电话里道了谢之后又给路斯越去了电话。   路斯越已经在去龚煦老家的路上了。   “顾鸢。”   顾鸢听见了电话里鸣喇叭的声音:“你走了吗?”   “嗯,都要半路了。”早上五点的时候,路斯越就带着龚煦出发了。   “哦,”顾鸢叮嘱:“那你路上慢点。”   龚煦的老家在河县,离兰城有300多公里,路斯越也没叫司机,四个小时的路程,她就自己开。   两人到河县,才九点多。   龚煦去了所属的居委会,买了一块墓地,价格不贵,也就两万块钱,但龚煦没有那么多的钱,钱是路斯越替他给的。   龚煦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单据:“这钱,我会还给你的。”   路斯越歪着头看他:“你人都是我的,还什么还。”   龚煦皱着眉:“你正经一点。”   哦,还怪她不正经了,行,那她就正经一点。   “回头给我打个收条。”   龚煦点头:“好。”   路斯越也就故意逗他呢,结果他还真嗯,她都想拿腿扫他。   路斯越哼哼:“现在借钱可都要收利息呢!”   龚煦抬头,一脸认真:“行。”   路斯越继续哼哼:“我这利息可高得很呐!”   “多少?”龚煦看着她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可没开玩笑:“我说的是钱。”   路斯越说的可不是钱,她抱着双手往外走:“谁稀罕那点钱。”她多的就剩钱了。   到了下午四点,墓碑上的字刻好了,照片也放上去了。   龚煦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头,路斯越在想着自己要不要也磕头的时候,龚煦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路斯越懵懵地“哦”一声,她被龚煦拉着手腕往另一个方向走。   龚煦带着她又去了奶奶的墓碑前,这一次,龚煦刚磕完头,路斯越就紧跟着跪下了。   她这一跪,把龚煦给看愣了。   路斯越也不说话,闷着头磕了三下,站起来。   她今天穿的是黑色大衣,她刚刚跪得急,都没有拂起衣摆。   龚煦弯腰给她衣服上的灰掸掉,然后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今天没有太阳,风吹着冬日里的常青香樟树,墓地里很安静,能听见树叶簌簌地响。   他搂着她说:“路斯越,谢谢你。”   路斯越下巴高高地仰起,抵在他弯下的肩膀上,她虽然被他抱着,可脸上却没有一点欣喜的表情:“我不喜欢听那两个字。”   龚煦知道,可他没有说其他的,只是把她又抱紧了一点。 第41章 路总哄娇夫   这天晚上,在龚煦第N次在玻璃上哈着热气用手指写完“路斯越”三个字后,他又看了眼时间。   20:58。   他不想在家等她了,搞的好像自己是个盼妻子回家的小娇夫似的,他从地板上站起来,去衣帽间穿了外套。   天很冷,龚煦把衣服领子拉高,戴上头盔,骑着路斯越送他的那辆野摩的出了车库。   此时,路斯越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莫从渊往前倾着身子,双手撑在路斯越的办公桌上,“年前什么时候放假?”   路斯越眼皮都没抬:“早着呢。”   莫从渊倒对她冷漠的态度习以为常了:“你爷爷说今年我们两家一起过年。”   在他眼里,路斯越是属于那种很野很不好攻克的女人,虽然有难度,但是很有挑战性,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莫从渊恰恰很喜欢这种女人。   “他想去就去呗,”路斯越没个正形,嬉皮笑脸:“我爷爷那人啊,你伺候的时候可悠着点。”   莫从渊倒也由着她乱说,他胳膊蜷着压在办公桌上:“可我更想伺候你。”   原本看着电脑的路斯越,在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手指的动作停住,她掀着眼皮看他,收回了刚刚那股子玩世不恭:“我说过,我不会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   莫从渊不置可否:“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人选?”   这话说到路斯越心窝子里去了,她往后靠,咧着嘴笑:“你别说,还真有。”   “哦?”莫从渊以为她在说笑:“谁?”   路斯越抬着手臂,摩挲着下巴,像个阅人的二世祖:“其实就你这张脸,在我这里就没过及格线。”   “脸?”莫从渊笑:“我以为你会说钱。”   “不不不,”路斯越伸着食指左右晃了晃:“钱这东西,我没我们家老头子那么大的野心。”   路斯越突然想起来,她指着沙发上的墨绿色的包包:“你猜那包多少钱?”她新买的。   莫从渊扫了一眼,但那logo字母在他脑海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对女性的物品不是很了解。”   路斯越笑:“我也是第一次买这个牌子,真的是物美价廉,我以前以为只有贵的东西质量才好,可那个包包,才620块钱,一样是头层牛皮,做工也精细得狠。”   莫从渊是个聪明人,听得出她话里有话。   路斯越神色比之前要认真许多:“也许我适合你,但你,”她摇了摇头:“你并不适合我。”   莫从渊顺着办公桌,走到路斯越的身边,单臂搭在路斯越的椅子靠背上,他那双金边眼镜后的眼睛透着生意人的精明,还有一股子自负和狂妄,他俯身,离她很近,他盯着她的脸,缓缓地问:“那我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适合你。”   “斯越。”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龚煦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看着不远处距离暧昧的两个人。   路斯越一愣,猛地推开莫从渊低下来的肩,站了起来,她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龚、龚煦……”明明她没做亏心事,可就是结巴了。   莫从渊扭头,看向门口的人,眉头皱了皱。   龚煦愣在那里,视线从路斯越的脸上移到莫从渊的脸上。   路斯越回神,低吼一声:“出去!”她是对莫从渊说的,可她眼睛是看向龚煦的。   龚煦眼神慌乱,以为路斯越在赶他走,他头低下去,一句:“对不起”丢下后,他跑了出去。   “龚煦!”路斯越忙追了出去。   龚煦几乎是用逃的,他气息不稳,站在电梯门口,一下又一下,拼命地按着电梯的按钮。   路斯越追过来,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钻进了电梯里。   龚煦往后退,后背靠到了电梯的最里面。   路斯越气息很乱:“你、你怎么来了?”   龚煦垂着眼皮不看她,可眼睫挡不住他眼底的失落,像是有一股光从他的眼睛里抽离出来,他声音很低:“对不起,我——”   路斯越逼近他:“对不起什么?”   龚煦不说话,眼里有慌乱。   路斯越知道他乱想了,刚刚那一幕,没有人会不乱想,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依旧不看她,也不作声,眼睛在快频率地眨。   路斯越很急:“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龚煦猛地看向她,声线拔高:“那是哪样?”   路斯越:“……”   这次换龚煦主动了,他往前一步,把路斯越逼地后退一步:“他是谁?”   路斯越:“……”   “他为什么要离你那么近?”   路斯越被他一步步逼到后背抵在电梯的门上。   龚煦眼里有簇簇火光,在烧,他反问:“你不是说不是我想的那样吗?”他俯视她看着她的眼睛,全然没了刚刚低她一截的无措感,他心里很憋闷,但更多的是酸。   对,他在吃醋。   那个男人刚刚是准备做什么?   离她那么近,是要亲她吗?   他如果不出现,她是不是……   “他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   龚煦眉心拧在一起,眼睛睁大,有不可置信在里面:“未婚夫?”他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什么时候有了未、未婚夫?”   那他算什么?   路斯越吞咽一下:“确切来说,是路氏接班人的未婚夫,”她也没有想瞒他:“如果我不做路氏的接班人,那个人就跟我没有关系。”   龚煦知道她是路氏独女,所以,她怎么可能不做路氏接班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   两人都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与此同时,莫从渊从另一个电梯里面走了出来,他走了两步,停住脚,看向里面的两人。   龚煦抬头,与他视线相撞。   莫从渊在上下打量完玩龚煦,他勾起一边的嘴角,似笑非笑,是很嗤之以鼻的口气:“原来,你喜欢这种。”   但是路斯越没有转身,她依旧仰头看着龚煦,她从龚煦的脸上,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了往上升腾的火焰。   她无视身后的人,问龚煦:“你怎么来的?”   龚煦视线回她脸上:“骑、骑摩托车。”   路斯越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外走,一个眼神都没给站在那儿的莫从渊。   路斯越拉着他跑到门口,她出来的急,连外套都没穿:“我们回家。”   龚煦怔了一下,他看了眼路斯越身上的针织衫,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又把头盔拿出来给她戴好。   他看了一眼站在楼里的人,捧着戴着头盔的路斯越的头:“你确定?”   路斯越重重地点头。   龚煦把她的护目镜卡上,又扭头看了一眼那个‘未婚夫’。   躁耳的声浪响起,路斯越紧紧搂住龚煦的腰,戴着头盔的她,说的话,龚煦听不见。   她说:“那款620块钱的包包,我背着很喜欢,不是因为新鲜感,是觉得没有虚荣的成分在里面,我心很踏实,很有安全感。”   回到柏景雅筑,龚煦一进门就连打了几个喷嚏,路斯越怕他感冒,把他推到了卧室的床上,用被子给他裹住,然后,她又去卫生间把浴缸里的水打开。   从龚煦来了以后,家里的热水一直不断。   路斯越给他冲了一杯感冒冲剂,端到了卧室里。   龚煦捂着鼻子又打了一个喷嚏。   路斯越吹了吹杯子里深褐色的药:“趁热给喝了。”   龚煦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他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没有资格问你,可——”   路斯越皱眉打断他:“你怎么就没有资格了?”   龚煦没有作声。   那她就换一种问法:“你是我的什么人?”   龚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男朋友。”   哦,他还知道自己是她的男朋友,她反问:“那你还说没有资格?”   可男朋友和未婚夫比起来,那差距可就不是一阶两阶了。   龚煦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咬着唇低头。   路斯越知道他应该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她:“想知道什么,你问,我答。”   龚煦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问出口:“你会嫁给他吗?”   他竟然会问这种问题!   路斯越白了他一眼。   看来今天得哄一晚上了。   路斯越盘着腿坐好开始开始解答他:“不会。”她停顿了一下:“如果你想娶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龚煦停顿了一会儿才问第二个问题:“那你爷爷会逼着你嫁给他吗?”   这个问题,路斯越倒是点头了:“会。”   龚煦那好看的眉头开始往一起拧,拧成了川字。   路斯越不逗他了:“但是如果我不要路氏的话,他就逼不了我。”   龚煦明白她的意思了,他和路氏,她只能二选一。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路斯越往他身边坐坐:“如果我变成了穷光蛋,你还愿意跟我吗?”   这原本是男人的台词,却从她嘴里说出来,龚煦脸都憋红了:“我又不是图你的钱才跟你的。”   他这个这样,完全就是一个小娇夫的模样和口气。   此时此刻,路斯越莫名地想抽根烟。   她感觉自己好攻啊!   攻气的路总挑起小娇夫的下巴:“那你在担心什么?”   他担心什么?   担心她有一天会后悔!   路斯越眼睛瞟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她突然想起来:“呀!”她跳下床往外头的卫生间跑。   浴缸里的水真的差点就满了,她把水空头关上,扯着嗓子喊:“龚煦!”   龚煦见她叫那么大声,还以为她怎么了。   他跑到卫生间门口。   “赶紧脱衣服,泡一会儿!”   龚煦:“……”   “你杵那干嘛呀,赶紧的!”她勾唇在笑:“要不要给你放点玫瑰花瓣啊?”   龚煦没有笑,他走过去,抱住她,把下巴埋她颈窝里:“路斯越,”他一认真,就爱喊她的全名:“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外头又刮起了虐人的风,在肆虐这个城市离夜归的人,曾经,他也是一个没有温暖的人,如今,他有她了。   路斯越哼了一声:“你也太小看我了。”她才不会后悔!   路斯越锤他的后背:“你还洗不洗,感冒了你就不要亲我!”   龚煦松开他,抬着手臂:“你给我脱。”他身上就一件圆领毛衣,回来的时候就是穿这一件顶着一路寒风的。   路斯越掀起他的毛衣下摆,踮着脚给他脱掉,还不忘咕哝:“还说我是你祖宗,哪有祖宗给人——”   她话都没说完,嘴就被堵上了。   路斯越那双小拳头,像个绣包似的砸在他的心口,娇嗔着:“你还洗——”   “一起洗。”   这一夜,放肆又荒唐。   路斯越又哭了,哭得他心疼,可他却一点都温柔不下来,一遍遍哄着她,一遍遍吻她的眼泪,一遍遍说对不起的同时一遍遍重复着他的暴烈。 第42章 事后来根烟,快活似神仙   翌日早晨,路斯越在他怀里睁开眼,她仰头,看见他浓密的睫毛,路斯越想到昨晚自己哭唧唧的怂样,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会儿,然后使坏地伸手,被子下的那只手,指尖在轻轻划剌。   龚煦皱了下眉,睫毛抖开,他低头看了她两秒,见她扑簌着眼睫在坏笑,他笑着闭上眼,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肌肤相贴,烫烫的。   路斯越不由得问:“你夏天的时候身体也这么热吗?”   龚煦摇头说不会:“夏天我的皮肤会有点凉。”   “真的啊?”路斯越惊喜的要命,咯咯直笑:“那我不快活死了。”   龚煦掌着她的后脑勺,闭着眼问她:“昨晚你没洗,等下去洗个澡。”   路斯越拿脚尖蹭他:“你帮我洗啊~”   龚煦浅笑吻她的额头:“疼不疼?”   路斯越眨了眨眼:“不疼。”   龚煦微微放开了她点:“那你昨晚还哭?”她在床上哭的样子,要了命的好看。   路斯越扁嘴瞪他:“哦,对了,”她想起来:“我下午要出趟差。”   龚煦把她压变形的刘海捋上去,露出了她好看的美人尖:“什么时候能回来?”   路斯越也说不准:“是个很难搞的合作方,有点技术就有点目中无人的那种,”说着,她眼睛一亮:“你跟我一块去吧!”   “跟你一块?”   路斯越直点头:“你在家不也没什么事吗,正好跟我一块去玩玩。”   下午一点,龚煦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路斯越走进机场大厅。   已经在机场大厅等着的两个随行的经理不由得睁大双眼,倒是一旁的蒋秘书,面色平静,毕竟,他在定机票的时候就知道了路总会带一个叫‘龚煦’的年轻少年随行了。   但蒋秘书没想到,这个少年会如此俊俏。   “路总。”   “路总。”   “路总。”   路斯越点了下头,龚煦微微笑了下,算是打了招呼。   进了贵宾室,路斯越和龚煦相邻而坐,三个男人坐在对面,目光都在暗暗打量着龚煦。   毕竟路斯越在位这些年,还从没有带着哪个异性在大庭广众下露过面,而且之前公司里都在传,路氏已经与莫氏集团暗下联姻,只不过还没有对外公布。   眼下,路总身边凭白冒出这么一个男人。   啧啧啧,该不会是路总私下养的小公子?   而且,路总看着好像很黏她的小公子啊,那手都不离人家的手,跟用胶水缠住了似的。   下午四点,飞机停落在海市,海市是一座海边城市,一行人在机场换了夏装。   因为会议被安排在第二天,所以路斯越便挽着龚煦的胳膊对蒋秘书说:“你们先走吧。”   明眼人都知道,路总这是要和她的小公子二人世界啊!   路斯越看着三个男人坐着商务车离开,她这才把换衣服时拿出来的防晒霜递给龚煦。   “帮我给后背涂一下。”她身上是一条露了半个背的白底红花长裙,脖子那处吊着根细细的带子。   龚煦把防晒霜挤到手心,给她后背涂了厚厚一层。   “脖子要涂吗?”   路斯越拿眼尾睨他,用不正经的调子:“怎嘛,想被我就地正法啊?”   龚煦忙瞥了一眼过去的两个人,他都想把她的嘴给堵上。   路斯越为了遮住紫外线就把长发放了下来,“我们去海边转转吧?”   龚煦看了眼手里的行李箱:“那这个呢?”   该死,忘记把行李让秘书给带走了,路斯越也不怕烦人,打了个电话给蒋秘书,让他回来把行李带走。   蒋秘书拉走行李的时候还不忘问一句:“路总,你和龚先生的房间怎么订?”   路斯越那双只涂了睫毛膏的眼睛盯着他:“你说呢?”   蒋秘书:“……”   到了傍晚,夕阳将半边天空染得通红,龚煦和路斯越下了出租车到了海边,天与海相接,海浪声一波又一波地袭来。   晚风吹卷她的长裙,路斯越抬手遮住余阳,龚煦小跑着到一个商贩摊前,买了一顶焦糖色的沙滩帽回来。   有着宽大帽檐的帽子戴在她头上,把她的脸衬托成巴掌大小。   龚煦扭头看了眼周围不是很多的游人,迟疑了几秒后突然捧起她的脸,在她红润润的唇上啄了一口。   路斯越先是一懵,待她反应过来,那股压制不住的张狂劲跑了出来,她高高地踮起脚,两手抓着龚煦胸前的白衬衫,在他的脸上,跟小鸡啄米似的,连续啄了五六七八口。   龚煦抿着唇,羞得原本被晒得有些红的耳朵尖更红了。   路斯越咯咯笑着把他脸上的口红擦掉后,跑到他身后,“背我背我!”她虽然喜欢海,但她不喜欢沙子。   龚煦还没蹲下,路斯越就一下子跳上了他的背。   龚煦踩下台阶,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外的沙滩,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响被风带到耳边,听得人神清气爽。   她甩着她的两只脚丫子在那晃晃悠悠,“龚煦。”   “嗯?”   “你喜欢海吗?”   龚煦这是第一次见到海:“喜欢。”   “那你除了海还喜欢什么?”   “喜欢你。”   路斯越咯咯直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低下头,跟他咬耳朵:“我们在海边试试好不好”   龚煦脚步顿住:“什么?”   路斯越是故意逗他的:“你没听见?”   龚煦听见了,但他怕自己理解错:“你说在海边试试,试什么?”   路斯越趴在他肩上,看着他的耳垂和耳垂后细细的皮肤:“你猜。”   龚煦扭头,突然大胆起来:“做A吗?”   他这么直白,倒让路斯越红了脸:“你个流氓!”   她还好意思说他是流氓。   龚煦红着耳尖低下头:“嗯,你昨晚还说骂我禽兽来着。”   路斯越抿唇在偷笑,昨晚,虽然她哭了,可是她好喜欢哦。   龚煦脚上穿的是帆布球鞋,内侧有两个小孔,有沙子钻进去,“斯越,你下来一下。”   “怎么了?”   “鞋里进沙子了。”   路斯越从他背上跳下来,龚煦把鞋脱掉后,扶着路斯越的肩,把鞋里的沙子抖掉。   明明是很平常的举动,可路斯越却莫名尝到了平淡幸福的滋味。   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她想起母亲日记里的一句:楚越,为什么你的出现,平淡又无奇,却总能激起我内心的涟漪。   她看向龚煦,在这一刻,她也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日记,不需要写过多的内容,只需要在日记本的首页写上两个字。   龚煦把鞋带系好,刚站起来,路斯越就握住了他的手。   手心里最痒,龚煦指尖微蜷,他看着那只细白的手指在他的掌心一笔一划写着。   是他的名字。   当路斯越抬起头的时候,龚煦看见她下眼睑坠着的亮晶晶的东西,他抬起她的脸,把她眼睫上挂着的带着咸味的眼泪吻掉。   他把她拢入怀里,“路斯越,”他说:“我不会让你后悔的。”   这句话,他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了。   路斯越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说:“你看。”   龚煦松开她:“什么?”   路斯越指着路上一连过去的几辆绿色单车,“你有没有骑车带过女生?”   “没有,”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揉了揉27岁的小妹妹的头:“我的后座只带过你。”   他们也不逛沙滩了,龚煦牵着她的手去不远处的共享单车停驻点,单车不能带人,龚煦就扫了一辆电动车。   路斯越坐在他的后座,海风里混着湿湿的咸味吹过来,她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她把脸靠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的恋爱迟来了很多年,以前的她从没有憧憬过恋爱的美好,她也不觉得谈恋爱会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可现在,她喜欢上了一个人,这种甜甜的恋爱,真的让她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龚煦,”她的脸贴着他的后背,“我20岁的时候,你才15岁,”她还以为自己比他大5岁呢,“我上大学的时候,你还是个初中生,”她扁扁嘴:“你干嘛晚出生那么久!”   龚煦失笑:“怎么办,回不去了啊。”   路斯越环在他身前的手往他白衬衫里面的白T下摆里伸,她跟作气似的扭他肚皮上很薄的软肉。   龚煦按住她的手:“在路上呢。”   路上又怎么了,她又没干嘛,再说了,他是她的男朋友,扭扭又怎么了。   她继续扭,龚煦刹住车,单脚撑在地上,他扭头:“路斯越。”   “干嘛?”   “你是不是想现在回去?”   路斯越不闹他了,岔开了话题:“我饿。”   “想吃什么?”   路斯越弯着眼角笑,又把话题给绕了回去:“想吃你。”   龚煦从车坐垫上下来,他扶着车把,弯下腰看她:“那你今晚不许哭。”   路斯越哼哼,把脸偏一边,赌气似的:“我就哭!”   她大概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比她小6岁的男孩子,真挺喜欢看她哭的。   但是只限在床上,像刚刚,她掉眼泪的样子,他就不喜欢看。   他俯身,在她耳边:“你昨晚哭的样子,很迷人。”   路斯越:“……”明明是她撩的他,眼下却反被他撩红了脸。   天黑的时候,两人回了酒店,路斯越来过几次海市,她吃不惯海市的饭菜,特别是米饭,硬邦邦的,他们回到客房叫了餐。   龚煦本来以为路斯越一回来会缠着他,可路斯越却给蒋秘书打了个电话:“你们40分钟后来我房间。”   挂了电话后,路斯越就把门口的行李箱推了过来,行李箱的扶手上是一个笔记本电脑包。   路斯越赤着脚,打开电脑坐在了桌子前。   龚煦:“……”   待龚煦冲完澡出来,路斯越已经坐在了餐桌前:“赶紧过来吃。”   路斯越叫了四份牛排和一瓶红酒。   龚煦在她旁边坐下来,路斯越一边吃着切好的牛排一边盯着手机屏幕。   龚煦问:“你等下要工作吗?”   路斯越没抬头:“嗯。”   龚煦喝了一小口的红酒:“要很晚吗?”   路斯越依旧盯着手机:“估计要两个小时左右。”   龚煦不说话了,埋头切牛排。   没一会儿的功夫,蒋秘书和两个经理来了。   路斯越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她走到龚煦跟前,挑起龚煦的下巴,在他的唇上明目张胆地亲了一口:“我先去忙。”   站在路斯越身后的三个男人目瞪口呆,这不是小公子是什么!!!   三个男人跟在路斯越身后往会议室去的时候,那一双双瞄着龚煦的余光里,夹杂了很多意味不明的眼神。   有震惊,有好奇,当然还有几分看不起的眼神在里面。   龚煦红着脸低头看着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牛排,发了好一会的的呆。   蒋秘书给路斯越定的是商务套间,有一个小型会议室,两个卧室。   等路斯越公事谈完回到卧室的时候,龚煦抱着枕头靠着床背睡着了。   路斯越抱着手臂,倚着门边,看着床上那个睡相好看到要命的男孩子,不由得垂头笑了好久。   等路斯越洗完澡出来,龚煦还没醒,她弯着腰,站在床边,媚着声儿喊:“宝贝儿~”   喊了一声,龚煦没醒,路斯越凑近他,在他白白净净的脸上“啵”了一口。   “宝贝儿?”   龚煦眉心皱了一下,浓密的睫毛掀开,路斯越卸掉妆的脸放大在他的瞳孔里,他微微欠起身子:“你、你忙完了吗?”他揉眼的样子,乖顺得不像话。   白色鼓鼓的枕头还半躺在他的怀里,路斯越朝他怀里扬了个下巴:“干嘛,抱不到我,就抱着枕头解馋啊?”   龚煦愣了一下,看向怀里的枕头,他忙把枕头给扔到了旁边,红着脸解释:“不是,就、就是……”   他脸红着急忙慌的样子,跟他在床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一个奶得不行,一个狼得不行。   而且切换游走得特别不露痕迹。   路斯越看了眼时间:23:21。   她很直接:“要不要?”   龚煦忙坐起来,床上那件事,不止她有瘾,他也上了瘾。   “我、我去洗澡。”他都没完全站起来呢,就被路斯越压了回去。   她披散着长发的样子,很勾人:“你不是洗过了吗……”   凌晨0:55,空气里缠人的气息渐渐从高空飘落。   路斯越没骨头似的,靠着床背,白色的被子挂在她的胸口,她软的像一滩水:“龚煦。”   龚煦结束后几乎是半分钟都没歇就去洗澡了,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进来,腰腹处裹着条浴巾。   他把水拧开,递给她。   路斯越把水放到一边:“我想抽烟。”   龚煦呆站在旁边,以为自己听错了:“抽、抽烟?”   路斯越知道他不抽烟,身上也不可能有烟,她就要拿起床头柜上的座机,手就被龚煦按住了:“不可以。”   戒了很久的烟的路总本来还想当一会的神仙呢。   得!   既然小男友不让,那就算了吧。   她伸手拉着小男友的手腕,把他拽到了身上:“那再来一次!”   “你明天不要早起吗?”他知道她明天上午有会。   她不管,她伸手把他身上的浴巾扯掉:“得十点呢!”   龚煦被反压,他眨巴眨巴眼看着身上那个……   霸王硬上弓的女人……   不管了!!!   外头圆月挂空,湿热的空气卷着淡淡的咸香味往未闭合的窗户里钻,像是个偷听的人。   里面传来路总的声音——   “换个姿势……”   “你躺着……”   “躺好……” 第43章 路边撒糖   第二天上午,路斯越九点从酒店走的,九点五十,龚煦接到路斯越的电话。   “你看看小会议室桌子上是不是有个U盘,蓝色的。”   龚煦忙去了会议室:“嗯,有。”   “你给我送过来一下,要快点。”路斯越跟他报了地址。   十点十二分,龚煦气喘吁吁地来到路斯越指定的地方,可惜楼下的保安把他拦住了。   没有办法,龚煦只得给路斯越打电话,路斯越把电话给了旁边的男人:“是我的人,叫龚煦,你跟保安说一声。”   男人接过手机,低语两句,电话挂断,男人问:“路总是兰市人,对吧?”   路斯越笑:“陆总监贵人多忘事啊。”   男人叫陆招远,是路氏这次的合作方,他摆摆手:“只是想到了一个人罢了。”   两分钟后,龚煦站在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龚煦推门进去,他走过去把蓝色的U盘递给了路斯越后,就快速转身离开了。   陆招远看着缓缓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失误,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路斯越把U盘插到电脑上:“会议可以开始了。”   龚煦从那栋白色的大楼出来后,就沿着满是绿荫的人行道慢悠悠地往回走。   眼看着离春节越来越近,龚煦莫名想到了死去的龚万强,以前,他老想着躲他,以后,再也不用躲了,但也永远都见不到了。   龚万强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没有在儿子身上花过一分钱,也没有给过他一分爱,但龚煦作为他的儿子,在他死后,没有给他办丧,也没有为他披麻戴孝,异地火化之后就匆匆下葬……   龚煦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间隙,他掏出手机,看着相册里唯一的一张龚万强的照片,是墓碑上的遗像照,他红着眼,自言自语:“所以,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   路斯越将近一点的时候才回来,门打开,路斯越看见盘腿坐在落地窗前地上龚煦的背影。   路斯越脱掉脚上的高跟鞋,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会议室后,她赤脚走到他身后:“怎么坐这儿了?”   龚煦收回视线,抬头看她:“会议还顺利吗?”   路斯越拂着身上的裙摆,坐他身边:“陆招远,你认识吗?”   “陆招远?”龚煦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名字有点熟。”   路斯越拿出手机,从网上搜到了陆招远的照片:“就是他。”   “他啊!”   “你认识?”   龚煦点头:“他也是我们系王教授的学生,不过早几年就毕业了,”龚煦的视线移到路斯越那很是迷惑的脸上:“怎么了?”   路斯越摇了摇头,站起来:“你过来一下。”   龚煦跟着她去了会议室,路斯越把电脑屏幕对准他:“试试攻击进去。”   龚煦不确定地问:“只要攻击进去?无论什么方法吗?”   “对!”   龚煦那一双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有代码滚过。   他手速太快,路斯越不禁眯起双眼。   随着一声“进去了”,路斯越看了眼时间,好家伙,才用了12分钟。   路斯越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晚上跟我去见一个人。”   “谁啊?”   路斯越很神秘:“晚上让我爽一把!”   龚煦:“??”真的不是他思想不干净,是路斯越说的太暧昧,让他不得不往歪地方想。   晚八点,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回了家,而留连夜生活的人,真正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蓝鼎会二楼209包厢被张经理老早就腾了出来。   昨夜,兰市和州市两地警方合作,成功抓捕了毒贩,收缴了毒品。   还有三天就过年了,领导给周砚他们放了两天假。傍晚,周砚和9个同事一起来到蓝鼎会。   平时不怎么化妆的顾鸢,因为心情好,今天还特意画了一个淡妆。   209包厢由顾鸢亲自招呼着,酒水、果盘、小吃把桌子摆满。   “大嫂,你别忙活了,过来坐吧!”   “没事。”   “大嫂,你再这样,我们周队要心疼了!”   周围一阵起哄。   周砚拉着顾鸢的手腕,让她坐下:“都是一群大人,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他们自己有手,哪需要你招呼。”   顾鸢弯着嘴角,笑而不语。   这时,有一个男人点了手里的烟,是周砚他们队里刚调来没两个多月的新人,叫谢礼。谢礼手里的烟刚吸了两口,小腿就被踢了一脚。   李明辉斥了一声:“掐了!”   谢礼一脸懵:“干嘛?”   李明辉一脸的不满,瞪他一眼:“让你掐你就掐!”   队里的人都知道,周砚不爱让顾鸢闻烟味。   周砚也闻到了烟味,他不咸不淡的眼神扫过去,谢礼赶紧把手里的烟给摁灭在烟灰缸里。   周砚收回眼神,顾鸢晃了晃他的手臂:“没事的。”   周砚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盒子装的薄荷糖扔过去。   谢礼打开糖盒,捏了一颗到嘴里,他压着声问旁边的潘起:“周队不是也抽烟吗?”   潘起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但周队不在女朋友面前抽。”周砚只在审犯人的时候才会抽。   谢礼撇了撇嘴,似是完全没想到平日那个凶凶的、半颓半痞的队长竟然还是个妻管严。   李明辉举着手里的酒瓶:“来,我们敬周队一个。”   一圈人纷纷拿起酒瓶,举起来。   李明辉站起身:“这次我们周队可是一枪把我们禁毒二队的名声给打出去了啊!”说着,他还不忘教育旁边两个小年轻:“你们没事也多练练枪!”   行动中,犯罪头目因为劫持了州市的一名警察,是周砚远距离一枪射中罪犯的手臂,将人质成功救出。   周砚不觉得这算什么,他压了压手:“说了今天是出来放松的,别说那些。”   顾鸢已经听说了这事,她也伸手拿了瓶酒,把瓶嘴对准周砚手里的酒瓶嘴,碰了一下:“祝贺你。”   包厢里亮的是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白得晃眼,周砚把她手里的酒瓶夺下来,笑得又痞又帅:“祝贺我什么?”   顾鸢眉眼里只有他的五官轮廓:“祝贺你凯旋而归。”   其实在周砚回来的前三天,她去了都市的文殊院,文殊院供奉的是文殊菩萨,主保平安,香火很旺,她烧了香拜了佛祈了愿。   只愿他平安归来。   一行人闹腾到了将近十二点才消停。   送走队里的同事,周砚和顾鸢站在大门口,他看了眼顾鸢脚上的平底靴,“鸢鸢。”   他今晚喝了酒,脸有些红,但没有醉,但他声音迷迷蒙蒙的,像喝了三月里的桃花酿,他晃了晃她的手腕:“我们走着回家好不好?”   悦澜湖山离蓝鼎会可一点都不近,顾鸢笑着搂住他的腰:“你行不行啊?”   周砚眼角崩了淡淡一层绯,他俯身,在她耳侧:“你说我行不行?”   他有时候会不正经,顾鸢在外面会害臊,她扫了周围两眼,还好没什么人,她垂着头:“我包还在上面。”   周砚像是在撒娇:“包比我还重要吗?”   包当然没有他重要,顾鸢莞尔一笑:“那我们走回家。”   他们手牵着手,像一对老夫老妻,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   “周砚。”   “嗯?”   “今年,我们去哪里过年?”   往年,他们都会借着春节出去旅行,今年,也不会例外。   这个问题,周砚之前就想好了:“带你去看雪好不好?”兰市的冬天虽然冷,但很少下雪。   顾鸢很惊喜:“是去哈尔滨吗?”她不喜欢日本,周砚知道。   周砚看着她那一脸欢喜的表情,笑着点头:“要去吗?”   顾鸢高兴地蹦跶了一下:“要去!”   她欢喜的模样,像是孩童去了便利店买到了最爱的玩具车。   周砚特别喜欢看她笑,她的笑能把他的心融化,他把她搂到身前,他很直接,低着头问她:“要不要接吻?”   顾鸢扭头看了看周围,眼神都没扫完一圈,唇就被堵住了,他嘴里有酒香,不太克制的吻,让她红了脸,可她没有拒绝,默许了他唇舌的放肆。   冬日里留连在外的人不多,他们在路边接了一个很长的吻,周砚一只脚趔趄了一下,顾鸢忙扶住了他,她红着脸,弯着眉眼在笑:“你是喝醉了吗?”   “没有,”他说:“是你把我弄醉了。”说完,他继续低头吻她。   直到一声狗吠声,让两人停下动作,顾鸢被他亲红了脸,她笑着往他怀里藏。   周砚已经不想走着回去了,他吻她的发顶:“鸢鸢,我们回蓝鼎会吧。”   蓝鼎会楼上就有客房,他们在六楼住过几次。   他们牵着手往回走。   此时,距离兰市2000公里外的海市。   路斯越捧着龚煦的脸,在他脸上拼命地啄。   她今天涂了口红,是霸气外露的正红色,龚煦脸上几乎是一个唇印覆着一个唇印。   龚煦捂住她的嘴,被她可爱的举动弄笑了:“好啦!”   不能好,她还要亲,可是龚煦捂住了她的嘴。   “所以,合同算是定了吗?”   刚刚那个陆招远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龚煦,然后跟路斯越握了手。   路斯越兴奋的点还没下去,她拿开龚煦的手:“你知道你刚刚有多厉害吗?”她兴奋起来,没完没了似的:“那个陆招远,他给他们公司设计的那款安全软件,你知道他有多引以为傲吗,可是你呢,那么轻而易举就攻了进去,你看见了吗,他刚刚的脸都黑了!”   龚煦按住她跳起来的肩膀:“没有那么轻而易举,那款软件的安全性能真的很高。”   路斯越眯了眯眼:“所以说你厉害啊!”   龚煦:“……”好吧,不能再解释了,再解释,就凡尔赛了。   路斯越觉得要庆祝一下,她想了想:“我们去酒吧吧!”   龚煦看了眼时间,“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对啊,酒吧就是要现在这个时间去才好玩,”她玩心出来了,拖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我们先回去换个衣服。”   “等等,”龚煦拉住她,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要不要去洗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被她亲成了什么样子,但她唇上的口红色已经淡了很多。   路斯越咯咯直笑:“那你快去。”   等龚煦从卫生间洗完出来,他眉头微微皱着:“洗不干净,还有印子。”   路斯越等不及了,“那我们回酒店再洗!”   海市的夜景被暖风吹得迷离。   到酒吧一条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酒吧里红蓝射灯在扫,舞台中央的男男女女在躁耳的音乐中疯狂、放纵。   龚煦又把路斯越那条只能遮住屁股的黑色小皮裙往下拽,来的路上,他已经不知道拽了多少次了。   每拽一下,他就皱着眉嘟囔:“你干嘛非穿这条裙子!”   为什么,因为美啊!   路斯越以前可讨厌别人啰嗦了,更别提被管束,可现在,她别提有多享受了!   她往他怀里挤:“你会跳舞吗?”   龚煦瞄了眼过去的一个男人,他两手把路斯越紧紧搂在怀里,跟护小鸡崽似的:“你不许上去跳!”   他第一次用了‘不许’这个词,细细琢磨的话,能听出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路斯越明知故问:“为什么?”   龚煦两个掌心护在她的小屁股上:“裙子太短了!”   路斯越笑出了鹅叫声:“那来都来了,不去跳舞能干嘛?”   龚煦低着头看他,满脸的不高兴:“你跳舞好看吗?”   “好看啊!”   龚煦从电视上看过那些酒吧里的女人跳过舞:“是不是还要甩头发,下腰摸腿之类的?”   路斯越继续笑出鹅叫:“以前、以前会。”   那更不能让她上去了:“你要是想喝酒,我们就买点酒回去喝。”   “买酒回去?”路斯越眨了眨眼:“回酒店喝啊?”   龚煦点头,这时,又过去两个男人,那眼睛直盯着路斯越那又白又直的腿看。   龚煦不管她答不答应,拉着她就往外走。   “嗳,嗳——”路斯越几乎是被他拖拽出了酒吧。   到了酒店门口,龚煦把路斯越的裙子又往下拽了拽。   “你再往下拽,我肚脐眼可就露出来了啊!”   龚煦忙往她的腰上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又开始唐僧念经:“以后不许穿这么短的裙子!”   路斯越衣柜里的这种超短裙可一抓一大把,她娇嗔一句:“小气鬼!”可心里要乐开了花。   龚煦不管:“你要是想穿,就在我面前穿。”   他这么说,路斯越就开始坏笑了:“就只穿给你一个人看啊?”   龚煦眉心拧在一块,脱口而出:“那你还想穿给谁看!”   路斯越眸光一闪,想到那次在甜品店,他因为她穿了短裤而不给她喝凉的:“龚煦。”   “嗯?”   “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   龚煦一愣:“什么?”   路斯越仰着头,把下巴抵在他的心口,她眼神滚烫:“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问过他。   龚煦看着她眼睛里的自己,有几秒的恍惚,说实话,他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想出个结果。他只知道自己在很早之前就对她有过遐想,但具体到哪一天开始喜欢她的,他不知道。   他自己得不出答案,就把问题甩给了她:“你呢,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很早,”路斯越盯着他的眼睛回答:“第二面还是第三面的时候,”她抬手摸他右脸颊上的痣:“你这里就入了我的梦。”   她吻过他的唇,吻过他的眼,唯独没有吻过那颗痣,她双手抓着他身前的衣服,踮起脚,龚煦配合地弯下了腰。   她的唇落在他的那颗浅咖色小痣上,口红印把那颗漂亮的痣圈在了里面。   她说:“这里,现在刻上了我路斯越的名字。”   她说:“它现在是有主的人了。”   这一刻,她突然想把心底最柔软的一面摊开在他面前,“龚煦”,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问他:“你知道最动听的情话是什么吗?”   他摇头。   她眼里光亮灼灼,用很温柔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把她认为最动听的情话说给他听:“要跟我一起合葬吗?” 第44章 羞耻的攀比心   第二天下午,路斯越龚煦一行人回了兰市。   路斯越原本还担心这一趟回去,老头子就会找她说莫家的事,谁知,过去了一夜,一点动静都没有。   再有两天就是春节了,往年,路斯越从没对春节有过向往,她不和路湛霖一起过年,她都是自己过,要么去酒店,自己点一大桌的菜,要么就是去蓝鼎会嗨一夜,又或者心情不好,买点卤菜带瓶酒去墓地。   可今年,有龚煦在,路斯越突然对这个春节有点期待了。   年前一天晚上,路斯越盘腿坐在茶几旁,在啃泡脚鸡爪,龚煦不喜欢吃那东西,就坐在她旁边,掌心支着下巴,看她吃。   路斯越嘴巴辣得通红,她吸了吸鼻子:“龚煦。”   龚煦放下胳膊:“嗯?”   “你今年在哪过年?”她觉得还是先问问他,万一他要回老家呢。   龚煦抿了抿唇:“不知道,”他问她:“你呢,是不是要跟家人一起?”   路斯越一脸淡定:“我都是自己过年。”   虽然龚煦知道和她爷爷关系不好,但也没想到她会一个人过年:“你不跟你爷爷一起吃年夜饭吗?”   路斯越摇头:“他可不缺我这么个外孙女。”她吐掉嘴里的骨头,又吸了下鼻子:“要不咱俩凑一块过吧?”   龚煦想都没想就笑着点头:“好。”   路斯越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   龚煦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抽了张纸给她擦了擦手指头上的汁水:“怎么了?”   路斯越眼睛有点湿,她伸出舌头:“辣。”   龚煦看着她那红红的舌尖,挪过去,笑着张嘴把她的舌尖吮住,辣味窜到了他的口腔里。   他含着她的舌尖有十几秒才松开:“好点了吗?”   路斯越抿了下唇,嘟起了嘴。   龚煦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用很哄的语气:“怎么了这是?”   “顾鸢他们去哈尔滨看雪,”她本来下午都拒绝了,现在又有点后悔了:“我们也去好不好?”   龚煦:“跟他们一块吗?”   路斯越点了下头,然后立马又摇头:“你要是不想跟他们一块,我们就分开走。”   龚煦知道她和顾鸢的关系好:“人多热闹也好。”   路斯越眨了眨眼:“你这是同意了吗?”   “嗯。”   路斯越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以前,他们总是联合起来欺负我,这次你要帮我欺负回去!”   龚煦诧异:“欺负你?”   喂她吃狗粮,可不就是欺负她吗!   路斯越抱着他不撒手:“哼,这次,我要狠狠地还回去!”   那边,顾鸢刚洗完澡出来,头发都还没来及擦,周砚就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了:“催命电话已经打了六遍了。”   周砚把手机递到她手里的同时,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   两人的默契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传达,顾鸢坐到沙发上,周砚站着给她擦头发。   “斯越。”   电话那边,是耀武扬威的声音:“是不是明天走?”   顾鸢反应慢半拍:“嗯,明天上午九点的飞机,”她看出路斯越这通电话的目的了:“你改变主意了吗?”她就知道。   路斯越哪能被她这么识破,她嘴硬:“往年,你不是也都让我跟你一块吗,拒绝了你那么多次,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旁边的龚煦在抿着嘴笑。   顾鸢也不戳穿她,“那我们明天见。”   “哦,对了,那什么,”路斯越顺道说出她的重点:“我男朋友也一块啊!”她解释:“我把他一人撂下,自己去快活,我这良心也过不去不是,”她甩锅甩得倒挺快:“要是你,你也不能把周砚撂下吧。”   顾鸢身后的周砚“嘁”了一声。   路斯越问:“那你们的机票都买了吗?”她还没买,不知道这个时候还能不能买到。   顾鸢:“你和龚煦的,我也已经买好了。”   “啊?”路斯越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你、你提前买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会去?”   顾鸢为什么会知道,没有为什么,就是知道。   电话挂了,周砚已经拿着吹风机过来了,他开的是最小的档,风很柔,噪声也不大,他已经未卜先知了:“你等着看吧。”   顾鸢笑着把电话放一边,说真的,她有点担心路斯越和周砚会掐,她叮嘱:“到时,你让着她点。”   周砚才不会主动与她掐架:“我会装作看不见她的。”   顾鸢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回到另一边,路斯越挂了电话就开始收拾衣服了。   她拿出了她的超大行李箱,还有真空收纳袋,她没去过特别冷的地方,所以没什么御寒的羽绒服,她盯着那一件件大衣发愁:“难不成还要去买几件羽绒服?”   她扭头,看向倚着门边的龚煦,问:“你有很厚的羽绒服吗?”   “有一件黑色长的,但也不是很厚。”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正血气方刚,哪需要穿很厚的衣服来御寒。   路斯越从衣帽间跑出去看了眼时间,20:25。   现在去商场的话应该也来得及。   她跑回衣帽间,以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你赶紧去穿外套,陪我去买衣服!”   龚煦惊讶:“现在?”   “对,赶紧的,再晚点商场要关门了!”   龚煦:“……”   次日上午八点,龚煦推着两个超大行李箱和路斯越到了机场,春运时期,机场人满为患。   办完登记手续、托运完,过了安检,龚煦和路斯越到贵宾室的时候,顾鸢已经和周砚坐在里面的沙发上了。   路斯越松开龚煦的胳膊,朝站起来的顾鸢招手。   周砚扭头,视线和龚煦相撞。   两人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警局的审讯室,还有一次是在一家咖啡厅,那次是顾鸢给他们充当情感专家。   龚煦拘谨地朝周砚点了下头就别开了目光。   周砚对旁人,也一直都冷冷淡淡的,他继续低头玩手机里的单机游戏。   顾鸢能看出龚煦的不自然,她直呼龚煦的名字:“快坐吧。”   路斯越和龚煦早上还没吃,她问龚煦:“你要吃蛋糕吗?”   龚煦屁股都还没焐热就又起来了:“我去拿吧,”他问顾鸢:“顾总,你们吃了吗?”   “别喊我顾总,你就喊我名字就可以了,”她一直都是微笑着的,和上次找他谈路斯越的事情一样:“我和周砚吃过早饭了,你拿你们的就行。”   龚煦拿了几块蛋糕,还有一杯果汁过来,“要吃水果吗?”他拿蛋糕的时候,看见还有一些自助水果。   路斯越摇头。   另一边,顾鸢坐回周砚身边,像是随口一提:“看着挺会照顾人的。”   周砚不由得微微侧头看过去,然后就看见龚煦正在给路斯越擦嘴边的奶油。   周砚脸色微微不自然了一下,问她:“你要不要吃蛋糕?”   顾鸢先是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压低声音:“你不用这样。”   周砚又睨了一眼身后方,他有点不爽,但更多的是不甘落于下风,他也不问她了,直接站起来,去拿吃的。   就在周砚起身的时候,龚煦抬了一下头,然后小声问路斯越:“周队平时是不是也很凶?”那次在审讯室,他见过周砚面无表情却又寒气逼人的表情和眼神。   虽然他没做错什么,可他心里还是有点打怵。   路斯越咽下嘴里的奶油,撇撇嘴:“他啊,也就在外面凶,在顾鸢面前顶多也就是个不敢伸爪子的大型猫科动物。”   龚煦眨了眨眼,有点不相信,可当他看见周砚端了一个盘子过来,叉了一块奶油喂到顾鸢嘴里的时候,他莫名又有点信了。   男人是不是在外面和在家里都是两副面孔?   龚煦不由得看向旁边的女孩子:“斯越。”   路斯越嘴角又沾了奶油:“嗯?”   “你在家和在外面是不是也不一样?”他有点好奇。   路斯越嘴里叼着叉子,意味深长地对着他坏笑。   龚煦伸手将她嘴角的奶油蹭掉,追问一句:“是不是?”   路斯越不回答他,压低了上半身,凑近他反问:“你希望我是吗?”   从顾鸢和周砚的角度看他们,像是在接吻,因为龚煦是蹲在地上的。   顾鸢一不小心扭了一下头,然后忙扭回去,周砚不由得也看过去,不看不要紧——   周砚的脸黑了。   “至于吗?”他话是这么说,可不知怎么的,他也想亲顾鸢了。   “鸢鸢。”他盯着她看。   顾鸢抬头,在对上他的眼神后,顾鸢忙捂住了他的嘴:“不要攀比这些。”   她可以接受他在人潮熙攘的路边吻她,但她不想他是因为好胜心而做这些。   周砚“哦”了一声,顾鸢的手这才拿下来。   上了飞机后,龚煦坐外面,路斯越坐里面,路斯越昨晚买完衣服回来,缠了龚煦有一个多小时,早上又早起,她有点犯困,打了个哈欠后,她就躺下了:“我睡一会儿。”   空乘贴心地拿来一个毯子,龚煦接到手里:“我来就可以了。”   过了两分钟,空乘又过来,将两份精美的卡片递给龚煦,是今天的菜单。   从兰城到哈尔滨也就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路斯越睡了一路,睡着的她不知道,龚煦看了她很久,看得他后来也闭上了眼睛,以至于空乘过来询问他们就餐,龚煦也摇了摇头。   直到广播提醒飞机即将降落,路斯越才猛地睁眼,她懵懵地坐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睡着的龚煦,她扭回头掀开帘子往外看。   白茫茫的一片,她有点失落,没有一点海市那种绿意漾在心头的陶醉感。   其实她不太喜欢雪,也讨厌寒冷,她有点后悔了,她应该带着她的小男友去马尔代夫的,因为顾鸢和周砚那年从马尔代夫回来后,拍的每一张照片都美得像一幅画。   她趴到龚煦身边,晃了晃龚煦的胳膊。   龚煦皱了下眉,睁开眼。   “龚煦。”她声音恹恹的。   龚煦忙坐起来,身上空乘给他盖的毯子滑到腿上:“怎么了?”   路斯越没说她后悔了,只是噘着嘴。   龚煦把她的刘海理了理,压着声问她:“怎么睡一觉起来不高兴了?”   “你喜欢雪吗?”她也知道现在问他这个问题有点多余。   “还行。”其实他喜欢的东西很少,没有路斯越之前,他只喜欢计算机,现在,多了一个她。   龚煦听她这么说,再结合她那失落的表情,猜到了:“你不喜欢雪,是不是?”   路斯越也没说不喜欢:“就那样吧。”   龚煦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要是到了以后,你不喜欢,我们就待在酒店里,好不好?”   他这个提议一下子就勾起了路斯越的兴趣:“我们就点一大堆吃的,在酒店看电影吃零食睡觉!”   龚煦笑着应她:“好。”   路斯越心情变好了。   结果下了飞机,路斯越的电话一开机,就显示路湛霖的4个未接来电。   所有的好心情瞬间又消失殆尽,她去到一边给路湛霖回了个电话。   路湛霖在电话那头咆哮:“莫从渊有没有跟你说今年两家一块过年!”   路斯越装傻:“他没跟我说啊!”   路湛霖肺都要气炸了:“回来,现在就给我滚回来!”   路斯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你要是能买到机票,我立马回去!”   路湛霖:“……”   见电话那头沉默,路斯越知道自己将了老头子一军了:“行啦,你这么喜欢莫家,你就去跟他们一块过不就得了,干嘛非得拉上我,我之前就跟你说了我的态度了,这个婚,我不会结的。”没等路湛霖发飙,路斯越又说:“路氏嘛,你什么时候想拿回去,跟我说一声就行。”她没给路湛霖开口说话的机会:“我还有事,先挂了啊!”   路斯越把电话收起来,长吁一口气,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转身,满脸笑容地朝龚煦跑过去:“我们走吧!”   他们坐上出租车,把行李放到预定好的酒店,去了第一个景点:冰雪大世界的时候——   路斯越被眼前人工雕琢的作品惊到了:“这也太美了吧!”   是很美!   冰雪大世界是哈尔滨著名的景点之一。每年冬天,工人们会去松花江上取冰,然后把冰块运往江北,再堆砌雕琢成美丽的冰雪城堡。   临下飞机前,路斯越几乎全身都贴了暖宝宝,她现在一点都不冷,后背烫得还有点灼人,她拉着也一脸惊叹的龚煦:“我们来拍照!”   她现在已经完全不管顾鸢了,毕竟那一对也不需要她管。   龚煦举着手机在跟路斯越合照,周砚呢,每次出来玩,都是他给顾鸢拍个人照多一点。   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对腻腻歪歪地贴在一起不停地变化着姿势,他顶了顶后槽牙,放下手机,跑到顾鸢跟前:“我要拍合照。”   顾鸢扭头,刚看过一眼,头就被板回去了。   他很直接,在人来人往的路中间,正对着冰雪大世界的景,捧着她的脸,吻她。   不是攀比心作祟,就是想吻她,因为在飞机上,他想吻她的时候,又被顾鸢以‘不要攀比’的理由拒绝了。   他有点委屈地咬了下她的舌尖,压着声地为自己辩解:“不是因为攀比!”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顾鸢的脸微微红了,她抿了下唇,把唇上的水光用舌尖蘸掉,低着头摆弄着他黑色羽绒服上的拉链。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激情的路斯越,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她的攀比心,她说:“我要录视频!”   龚煦哪知道她的小心思,他乖乖地把手机的拍照模式切换到视频模式,刚点了开始,路斯越就扳过他的脸,吻住了他。   龚煦表情一怔,大脑只空白了两秒,就闭上了眼。   他们录了一段27秒的接吻视频。   原本还一路嘟囔着后悔来哈尔滨的路斯越,结果玩得比谁都疯。300米的大滑梯,她怕都不带怕的,拉着龚煦排队玩了两次。   原本还想着把园区里的所有游乐设施都玩一遍的路斯越,鼻子冻得通红,睫毛上都挂着白霜,龚煦把衣服拉链拉开,把她的脸藏在怀里,“我们出去吧,你都玩得差不多了。”   路斯越是属于又热又冷的那种,身上有汗,但是刺骨的风还是能钻进衣服里把她身上的热汗吹得冰凉,她哆哆嗦嗦地把脸往龚煦怀里最热的地方蹭:“我饿。”   眼下已经是傍晚了,四点钟的时候,顾鸢和周砚就已经去了别的景点。   “那我们出去吃点东西,我之前查了一下,说中央大街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路斯越抬头:“是不是离我们酒店很近?”   龚煦点头。   原本他们下了飞机把行李放到酒店的时候,顾鸢是提议先□□大街的,是路斯越非要先来冰雪大世界,因为昨晚她上网搜了一下攻略,她对那些景兴趣不大,但对玩兴致很高。   暮色暗下来,冰雪大世界的雪雕在各色灯光渲染下很是迷人。   龚煦把她的帽子戴好,围巾裹好,说了一句:“喊声哥哥来听听。”   路斯越一懵:“什么?”   龚煦没好意思再重复一遍,她把路斯越那只没戴手套的手攥在手心塞进了他的口袋。   路斯越扭头看着他的侧脸,眸子一转,她猛地跳到龚煦的身前:“哥哥。”   明明是龚煦提的这一嘴,可路斯越真的喊出来,他倒是害羞了。不过,他卡了外套的帽子在头上,泛红的耳尖,路斯越可看不见。   路斯越不依不饶地晃着他的胳膊:“哥哥、哥哥、哥哥……”   一声又一声,把龚煦的脸喊得通红,她使起坏来,龚煦很是招架不住。   “你看你,你让我喊的,我喊了,你都不应我!”她居然还撒起了娇。   龚煦看着她那张被围巾捂住一半的小脸,终于忍不住,他的手往后一拽,路斯越撞进了他的怀里。   龚煦把她脸上的围巾拉下来,低头吻住她。   路斯越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害羞的主,虽然她也曾在他面前害羞过,但那已经都是过去式了。   在这座银装素裹的世界,在这座没有人认识她和他的城市,她踮起脚尖,热烈回应他的吻。   而此时,站在巨型的洋葱头式大穹顶俄罗斯建筑的索菲亚教堂前的周砚和顾鸢,正说着甜腻腻的情话。   “鸢鸢,以后,我们是去教堂还是旅行结婚?”   顾鸢鼻尖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我们先去教堂,然后再旅行结婚好不好?”   这方面,周砚当然会就着她的喜欢,“好,先在教堂,然后旅行结婚。”   顾鸢拱进他怀里,她声音里有笑意:“周砚。”   “嗯?”   “周砚。”   “我在。”   “周砚,你会永远在吗?”   周砚的唇落在她的发顶,承诺:“我永远都在。” 第45章 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路斯越和龚煦逛完中央大街再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路斯越没有忘记她的‘塑料闺蜜’,她一进门就给顾鸢打了电话。   “喂,你回来了吗?”   顾鸢才不像她那么疯:“回来有一会儿了,你呢?”   “我刚回来,再不回来要被冻死了。”路斯越站在卫生间的门口,龚煦为了让水蒸气多一点,已经把淋浴的水龙头打开了。   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龚煦脱了外套,打开了行李箱。   路斯越带了两个行李箱过来,里面几乎全是她的东西。   路斯越问顾鸢:“今天年三十诶,咱们几个就这么过?”   顾鸢不像她,都这个时候了才想起来今天是年三十,她说:“周砚在楼下定了包厢,就等你们回来了。”   路斯越看着龚煦已经开始脱里面的高领毛衣,忙对着电话那头:“等会儿我再过去找你,先挂了啊。”   电话一挂断,她就撂了手机,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龚煦。   龚煦后背被她这么一撞,双脚往前趔趄了两步。   他扭头:“干嘛?”   路斯越歪着脑袋:“你猜。”   龚煦才不用猜,她的小心思,他只要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洗澡?”他们在冰雪大世界玩了一身的汗。   路斯越忙直起腰,双臂张开着,不羞不臊的:“那你给我脱。”   因为哈尔滨的温度,两人都在毛衣里穿了秋衣,路斯越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穿秋衣,是昨晚临时买的,她和龚煦的都是黑色。   卫生间早就热气腾腾了,路斯越一进去,懵了,水蒸气大的已经让她看不清龚煦的人了。   跟仙境似的。   然后,湿湿的地面上,一件黑色、两件黑色、三件黑色、四件黑色……   零零散散丢了一地。   哗哗的水声在响,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几声‘哥哥’……   水声倒没持续多长时间,反正路斯越是黑着脸被龚煦抱出来的。   “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临进浴室前,路斯越也就随口提了一嘴,说是周砚定了包厢,然后龚煦就按住了她的手。   即便她捏着嗓子喊了他好几声哥哥,龚煦还是以最快速度给她冲了澡。   他把放在床尾干净的秋衣给路斯越穿上,解释:“让别人等不好。”   路斯越哼哼:“那吃完饭回来你要补偿我!”   龚煦在她噘着的嘴上亲了一口:“好,补偿你一夜。”   一夜啊,路斯越抿着嘴笑:“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先放过你吧。”   酒店的二楼是包厢,四人进了包厢,饭菜已经上齐了。   原本坐着的路斯越站起来,举起了手里的酒杯:“今年,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不是一个人吃饭,不是一个人喝酒。   她扭头看了一眼龚煦,她知道,他也一个人过了好几个春节,她用酒杯碰了一下龚煦手里的酒杯:“以后,咱俩就相依为命吧。”   大过年的,她说这话。   龚煦站起来,弯着的一双眼睛里晶晶莹莹的,他眼波柔软地看着她,其实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他只想说给她一个人听。   他把心里的话压下去,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后,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行了行了,快坐吧,”周砚怕他俩继续煽情,就催促:“菜都要凉了。”   大概是因为心情好,路斯越今晚喝了不少的酒,龚煦也喝了不少,饭吃到一半,龚煦站起来,举杯敬周砚:“周队,上次给你添麻烦了。”   两人从上午在机场到现在,还没正面说过话,周砚见他都站起来了,他也不好坐着,他端起酒杯也站起来:“都过去了,就别提了,”他睨了一眼已经喝红脸的路斯越:“管好你家的路总,”他善意提醒:“她喝醉了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路斯越见周砚把矛头指向自己,就来劲了:“你、你说谁呢!”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她拿着根筷子,敲盘子:“我、我喝醉了,我哪次喝醉了?”   周砚想呵呵,他朝龚煦压了下手,让他坐下,不再搭理路斯越。   一顿饭吃到将近十二点。   饭桌散场,路斯越是被龚煦驮回楼上客房的。   周砚和顾鸢跟在后头,周砚庆幸:“幸亏有那小子在。”不然今晚,他怕是要独守空房了。   回到房间,晕乎乎的路斯越刚被龚煦放到了床上,就开始发‘酒疯’了。   “龚煦……”   “龚煦……”   “龚煦……”   一声又一声,跟叫魂似的。   龚煦就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地应着她。   喊了会他的名字,路斯越开始唱歌了。   她瞎唱:“我有一只小奶狗,我就爱骑着他,骑着他呀骑着他呀骑呀骑着他~”调子是我有一只小毛驴的调子。   龚煦发笑,撑着床垫,拍了拍她的脸:“路斯越。”   路斯越不理他,继续唱她的。   “路斯越。”   “我有一只小奶狗,我就爱骑着他,骑着他呀骑着他呀骑呀骑着他~”她来来回回地唱着这一句。   龚煦在她身边坐着,看着红着脸在唱歌的路斯越,他把他的心里话一字一字地说出来。   “这一年,我很不幸,这么不幸的我,却遇到了这么好的你。”   “我……骑着他呀骑着他呀骑呀骑着他~”   “顾总跟我说,你很没有安全感,”他俯身,将路斯越额头的发拨到一边:“我会把你失去的爱和想要的安全感,都给你。”   原本还在嘟嘟囔囔唱歌的路斯越突然止住了声,她一双水汽蒙蒙的眼睛看向在跟她说情话的男孩子的眼睛。   他们目光撞在一起,龚煦那一双纯真的眼里,像是荡着一汪清泉,那波清泉里映着她的脸,他问她:“好不好?”   路斯越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们的爱情路,不好走。   可这一次,她想不顾一切。   她抬手,食指指腹轻轻摸到他脸颊上的那颗痣,她意有所指:“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她醉了吗,她没醉,她现在无比的清醒:“你刚刚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了。”   她表情认真的不能再认真:“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许与我背道而驰。”   她不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像是在命令:“听到了吗?”   他点头,把她抬起来的手握在手里:“听到了。”   他话音落下,她才弯着嘴角笑了。   龚煦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就要十二点了。   他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了时钟。   “路斯越,”他问她:“你有没有醉?”   路斯越晚上喝了一瓶多的红酒,她现在四肢无力,大脑有些混,就是那种说醉不醉,说清醒又整个人很懵的状态,她撑着床垫坐起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新年倒数?”   路斯越懒懒地掀着眼皮,看他的眼神里有把迷人的勾子:“要。”   龚煦坐到他身后,把她拥在怀里。   “十——”   “龚煦。”   “九——”   龚煦接下她的话:“我爱你。”   “八——”   她扭头看他:“我也是。”   “七——”   “路斯越。”   “六——”   “这一年,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四——”   她等不及,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他。   “三、二、一。”   双唇分开,他说:“新年快乐。”   她笑着:“新年快乐。”   一年结束了。   他低着头,看着她在笑。   路斯越突然一声“哥哥。”   龚煦微微挑了一下眉。   “你说,今晚要补偿我一夜的。”   你还能说她醉了吗,她清醒得不要不要的。   龚煦看着她那可可爱爱求欢的表情,笑着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唇舌相缠,深入而缠绵。   翌日,日上三竿,路斯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扭头,旁边没人了。   她伸着懒腰,在床上翻了个身,捏着嗓子喊:“哥哥~”   她真的是喊哥哥喊上瘾了,昨晚,开始喊哥哥,中间喊哥哥,结束的时候还喊哥哥。   “哥哥”两个字被她喊了一夜。   龚煦从卫生间里出来,手上还有水。   路斯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下去,她恹恹无力:“你干嘛呢?”   “刚洗完衣服。”准确来说,他在给她洗內衣。   路斯越还以为他在洗自己的,“哦”了一声后,扭头找衣服。   龚煦走过来,抽了纸巾擦了手,把沙发上的衣服拿给她。   路斯越问:“几点了?”   “快十一点了。”他们早上快五点的时候才睡。   路斯越看他一点都不显疲惫的脸:“你几点起的?”   龚煦想了下:“不到十点。”   路斯越咂咂嘴,年轻的小狼狗就是不一样啊,都不知道累,这体力。   路斯越穿好衣服去了卫生间,在看到衣架上挂着的黑色蕾丝內裤时,她脸色一僵,然后脸颊瞬间羞得通红。   昨晚她把他缠在身下的时候都没这么脸红过。   她瘪着嘴跑出卫生间,满是羞涩的眼神‘瞪’着在叠被子的龚煦。   “你、你怎么——”她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龚煦怔怔的:“什么?”   路斯越:“……”她又羞又恼地剁了一下脚,又转身跑回了卫生间。   龚煦还以为怎么了,追到卫生间,拉着她的胳膊:“怎么了?”   路斯越垂着头,默了几秒,伸手指着挂在磨砂玻璃门把手上的衣架。   龚煦扑哧一声笑出来,他弯腰,看她低垂的脸:“你在跟我见外吗?”   路斯越睨了他一眼,把脸偏过去。   龚煦歪着头追着她的眼神,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路斯越抬头。   “应该先问你的。”   他有每天早起洗内衣的习惯,本来他是只洗了自己的,可想到昨晚他们说过的那些话。   她不许他与她背道而驰,那么他们之间应该是要共度余生的关系。   所以他才给她洗了最私密的衣物。   “路斯越。”   路斯越看他:“嗯?”   “你现在是不是我的人?”   路斯越皱眉,回道:“你、你明知故问。”   “那我以后再给你洗衣服,可不可以不过问你?”   路斯越咬着唇,默了几秒,点了下头。   尴尬感打破,路斯越也不扭捏了,厚着脸皮问:“那我袜子呢,你洗了吗?”   “没有诶。”   路斯越皱眉了:“内裤你都洗了,袜子你怎么不一块给洗了?”   龚煦笑着直起腰,把她搂怀里:“逗你的。”洗好的袜子被他晾在沙发的扶手上了。   路斯越哼了一声,推开他:“你出去,我要上厕所!”   “好,”他转身,关门前想起来:“上午,顾总给你打了电话,我接了,她说今天不和我们一起。”   “哦。”   四人原本计划玩到初五下午回兰市,谁想到初三的早晨,窝在床上还没起的路斯越接到了路湛霖助手蒋干的电话,说是路湛霖住院了。   路斯越当然不信,肯定是那个老头子在耍手段,想把她骗回去呢。   然后,路斯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是路湛霖插着氧气管趟在病床上的照片。   路斯越一下子就坐起来了:“不是吧,玩真的啊!”   可春运期间的飞机票不好买,初四中午,路斯越和龚煦才回到兰城,还是坐的经济舱。   而周砚和顾鸢还停留在哈尔滨。   路斯越让龚煦先回家,她一个人去了医院。   路湛霖住的是高级病房,正在挂点滴,病床上的人,脸颊如纸一样泛出灰白,看得路斯越不禁蹙起了眉头。   她走到蒋干身边,“你跟我出来一下。”   病房外的走廊里,路斯越冷着张脸:“到底怎么回事?”   蒋干以为路斯越问的是路湛霖为何会住进医院,就如实回答:“莫家那边提出要退了婚约,董事长一气——”   路斯越没有耐心地打断:“我是问你他的身体!”   “哦,”蒋干忙回道:“董事长这几个月来,心绞痛越来越严重了,这次检查,医生说董事长的动脉粥样硬化越发狭窄阻塞,建议做心脏搭桥。”   “心脏搭桥?”路斯越皱眉:“心脏搭桥可不是小手术,他今年都79了!”   “是,董事长年级是大了,可一声说若是不做手术,可能、可能说不准哪天就……”蒋干今年也无视出头了,跟了路湛霖大半辈子,说道这,他也哽咽了。   路斯越扭头看了眼病房半掩着的门,沉默片刻,她问:“他自己怎么说?”   蒋干:“董事长没说什么,医生跟他说了手术建议后,他就一直看着天花板。”   蒋干说完,路斯越就没再说话,也没再进病房,就一直坐在走廊的蓝色长椅上,一直坐到了天黑。   兰市的冬天干冷,路斯越从医院出来后就一个人开车去了夕柳墓地。   她站在母亲的墓碑前,问墓碑上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恨他吗?”   其实路斯越对母亲没有过多的印象,路芝柠去世的时候,路斯越才5岁,路芝柠走后,路湛霖就把家里所有路芝柠的照片收起来了。   路斯越偷偷地在路湛霖的房间和书房里找过,可一张都没有找到。   任哪个爱孩子的父亲,在孩子死后,会这么绝情?   没错,在路斯越的印象里,路湛霖就是一个绝情的老头。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看武侠剧,剧里说到绝情丹,当时她还不知道父母爱情的遭遇,她问路湛霖:“爷爷,吃了绝情丹真的就不会爱人了吗?”她那个时候都不知道爱是什么。   路湛霖回答了她,但又像是自言自语:“真有绝情丹,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会给她弄来!”   当时懵懂的路斯越还琢磨了好一段时间,爷爷口中的‘她’是谁呢?   路斯越扭头看墓碑上的男人:“你怎么就这么不入他的眼呢?”就因为穷吗?   说真的,路斯越想不通,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没想通。   她接手路氏的时候,让人查过楚越的身家背景,除了祖辈农民,可谓是身家清白,一个祖辈都是农民的家世,按道理说,该是和路湛霖那种人不会有什么仇和恨。   所以,就因为穷,配不上路家的千金小姐,就被路湛霖活活逼死?   连带着逼死自己的女儿?   路斯越苦笑:“还真是绝情呢。”   她吁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在跟他们说一个好消息似的:“现在那个逼死你们的老头子,身体非常的不好,医生说可能哪天就不行了。”她眉心微不可察地一跳:“你们就快能葬在一起了。”   生不能在一起,死还要等这么多年。   路斯越仰头看着漆黑的夜幕,喃喃自语:“如果我不要路氏,他应该奈何不了我们吧?”   可是……   她眉心微拧,仰起的头落下来,问墓碑上的女人:“当时的你不要路氏不就行了吗?你们远走高飞,私奔……不就行了吗?”   不就行了吗?   可为什么就不行呢?   路斯越回到柏景雅筑,已经快九点。   龚煦下午去买了菜,都已经洗好切好了,但因为路斯越没回来,他就还没开火。   门嘀的一声,龚煦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迎出去。   他知道路斯越去了医院,就没发短信和打电话给她,他走过去,接过路斯越手里的包,见她脸色不太好,就问:“是医院那里出什么事了吗?”   路斯越只跟她说老头子住院,其他没说。   路斯越摇头没说话,径直走进去,瘫在了沙发上。   龚煦在沙发边蹲下来,没再问医院的事:“晚上吃了吗?”   路斯越摇头。   他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握着:“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给你做。”   路斯越依旧摇头,她抽回手,搂住蹲在地上的龚煦的脖子:“抱一会儿。”   龚煦很少见到她这般示弱的模样,没了平日里的张扬,他抚着她的后背:“能跟我说说吗?”   路斯越收回原本抵着他肩膀的下巴,把脸埋他颈窝里。   说什么呢,说那个老头子身体这么不好,她心里竟然有点难受吗?   说她明明以前那么盼着他早登极乐,可现在,她竟然有点舍不得吗?   “龚煦,”她声音低低的:“我想睡觉。”   “好。”   “可我还没洗脸,”她收紧抱着龚煦的手臂,一点没有要撒手的意思:“也没刷牙。”   好烦!   “我给你洗。”   路斯越在他颈窝里噘嘴:“你会吗,要卸妆的。”   他哪里会:“那你教我。”   路斯越现在没心思当老师,她叹口气,从他怀里出来:“我还是去洗个澡吧。”   龚煦看着她垂下去的脸,“要不要我帮你洗?”   路斯越抬头,默了几秒,摇了摇头:“你帮我洗的话,就不是单纯地洗澡了。”她会忍不住。   她身体会受欲望的本能驱使,毕竟他身材那么好,光看着就有感觉,但她今天没有心情。   她站起来:“你帮我去拿睡衣就行了。”说完,她往卧室的卫生间去。   龚煦拿着睡衣进卫生间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哗哗在响,夹杂了细细软软的抽泣声。   龚煦透过磨砂玻璃门看见她蹲在地上,全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没走,就背靠着大理石墙面,微微弓着身子,看着磨砂玻璃门里那个把全身缩成小小一团的人。   路斯越哭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她平时洗澡也很快,十分钟左右就能出来,磨砂玻璃门一推开,龚煦就走了过去,用浴巾把她裹起来。   路斯越怔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龚煦抱到了床上。   龚煦没问她为什么哭,他把她放到床上后,就把她身上的浴巾抽掉了,然后给她盖好被子,他没走,躺在她身边,隔着被子,把她搂进怀里。   路斯越眼睛红红的,在她怀里仰起头,怔怔地看着他刮得很干净的下巴。   房间里很静谧,路斯越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她以为他会问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问。路斯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外头还是黑黑的,她心情没有变好,他看着身边衣服还没脱但已经熟睡的龚煦,默了几秒,她轻轻下了床。   书房的柜子里有整条的烟,她拆了一包,去了阳台。   路斯越很少抽女士烟,觉得没劲,她戒烟也是因为顾鸢一二三再而三地劝她。   她靠在懒人沙发里,用两块钱一个的打火机点了嘴里叼着的烟,抽到第三还是第四口的时候,阳台窗户上印出一条高高的人影。   路斯越扭头。   龚煦的眼睛先是落在她的脸上,然后是她指尖夹着的还剩大半根正升着一缕薄烟的烟卷上。   他没说话,走过来,把她手里白色的烟卷拿走,摁灭在了旁边的烟灰缸里,他弯着腰,扶着她的脸把她口腔里重重的尼古丁的味道勾到了自己的嘴里。   路斯越被他吻得一动不动,像是被抽了魂,直到龚煦放开他,说了句:“以后不要再抽烟。”   虽然她抽烟的样子很美。   路斯越下意识地回答:“就是烟瘾上来了……”其实不是,她烟已经戒了,她只是心烦才想着抽两口。   “以后想抽烟了,”他把她拉起来,抬起她的下巴:“就告诉我。”   “告诉你……”她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问他:“然后呢?”   然后……   他没说然后,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手扣着她的腰,重重地吻下去,他用唇舌的动作告诉她答案。   等他的唇离开的时候,路斯越的唇已经被他吮得樱红。   他呼吸有些重,问她:“这样能不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   她伸出舌尖,舔了舔被他吻得湿润的唇,终于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她应他:“能。”   这一次,换她主动,垂在身侧的手臂搭上他的肩,不过几秒的功夫,龚煦就将她抱回了卧室的床上。   后半夜,风停,乌云散尽,月亮露了出来,降蓝色的夜幕坠着几颗星星。   路斯越窝在他怀里,继续跟他说着她所知道的父母爱情。   停顿的间隙,龚煦问她:“那你是因为我穷才喜欢的我吗?”   “不是,”她说:“是喜欢你之后才发现你穷。”   龚煦笑着低头问她:“我这么一清二白,你爷爷肯定不会喜欢我的吧?”   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路斯越不在意:“我喜欢你就够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若是能得家长的祝福,也是另一桩美事。   龚煦把她抱紧:“如果有一天,你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能养活你。”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路斯越笑着问他:“能让我天天吃肉吗?”   “能。”   “能给我买漂亮的高跟鞋吗?”   “能。”   “能给我买限量的包包吗?”   “能。”   路斯越在他心口蹭了蹭:“能一直这么宠着我吗?”   他依旧说:“能。”   路斯越扁嘴:“这答案得等我进棺材的时候才能知道。”   他说:“好。”   路斯越突然叹气:“要是老头子把我们俩逼死,我无论如何也要让顾鸢把我们俩葬一块!”   父母的老路,就算走,也只能走一半!   他胸有成竹:“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第46章 接吻可以去烟瘾吗   正月初六的下午,路湛霖出院了,傍晚,路斯越接到蒋干的电话,让她回一趟山水茗家。   路斯越原本以为路湛霖一定会做手术的,毕竟人老了都怕死。   她停好车,站在深褐色别墅大门口的时候,看着那满墙的爬墙虎发呆。   三楼,路湛霖书房的窗户紧闭着,有时候,路斯越真挺佩服老头子的。   自己女儿从那扇窗户跳下去,他都不会怕的吗,还敢在那个房间里看书看报纸下象棋。   真是做了亏心事却不怕鬼敲门。   路斯越长呼一口气,走进半掩的别墅大门。   路湛霖身体还没有完全好,等于是从医院转到了家里调养。   他的手背上依旧还在吊点滴,路斯越敲门进去。   半躺着的路湛霖睁开眼。   他即将八十岁了,双眼苍老浑浊,但骨子里的强势依旧还在。   路斯越站的位置离他有一米远,声音不带温度:“找我什么事?”   路湛霖把枕头下的红帖拿出来放在被子上:“日子定好了,五月初九。”   路斯越先是一愣,转而皱眉冷笑:“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路湛霖像是没听见,继续说道:“把五月中上旬的时间腾出来——”   路斯越直接打断他:“我不会和莫家那谁结——”   路湛霖懒得听她说那些:“别让我再重复第二次!”他声音不大,有几分无力,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喙。   爷孙两眼神对视。   路湛霖眯了眯浑浊的双眼:“一个穷学生,值得你放弃整个路氏?”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啊!   路斯越刚要开口。   路湛霖一声冷笑,“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就想空手套白狼,”路湛霖微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满嘴讥讽:“不自量力!”   路斯越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她一分不让地回顶回去:“真是让您失望了,他那头狼,是我自己扮成小白兔送上门的,”她捡路湛霖最上火的话说:“他一开始都看不上我,你以为有钱了不起啊,你知道我倒追他多长时间吗?”   这一招果然有效,路湛霖右手一挥,将床头柜上的盛满水的茶杯挥到了地上,“啪啦”一声,杯子碎了一地残渣。   他怒吼:“如此作践自己,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路斯越自嘲:“这些年,其实你最看不起的是我,”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有些摇晃:“因为我身上流的是那个人的血。”   路斯越的嘴里的那个人彻底激怒了路湛霖,他怒红了眼:“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个孽障!”他重重地喘:“要是没有我,你早就被送到孤儿院了!”   孤儿院,真要被送到孤儿院就好了。   就不会受控于他这么多年,一丁点的爱都尝不到。   房间里一阵沉默。   路湛霖闭着眼缓了缓激动的情绪,像是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自己想清楚,想清楚什么东西最重要,再来——”   “不用想,”她丝毫不妥协:“挥霍了二十多年,也挥霍够了,现在只想尝尝二十多年没尝过的滋味。”   她现在已经掉进了爱情的崖,只想着和喜欢的人去看山河大海、落日余晖。   她面对着路湛霖,一步步后退至门口:“我还是那句话,路氏您什么时候想要回去,跟我说一声就行,我不会多赖在路氏一秒钟。”   说完,她转身,半个头都没回。   路湛霖看着门口的方向,苦苦地笑了,他拔了手上的针头,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步子缓慢地去了书房,打开了保险柜,他右手颤抖地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相框里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亲密地贴在他的怀里。   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抚摸着相框里的人:“柠柠,她怎么就不理解爸的苦心呢?”   路斯越开车回到柏景雅筑,龚煦正站在大门口等她。   从路斯越走后,他心里就很不安,他在家里坐不住,就出来等着了,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路斯越下车,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门口的保安忙别开了脸。   “斯越——”   “嗯?”   他搂着她腰的手臂在收紧,声音微微颤栗:“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傻瓜,”路斯越忍了一路的眼泪,现在飚了出来,但是哭里又夹着笑:“我怎么放心把这么一个美男子丢在家,万一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他很认真:“抢不走,谁都抢不走我。”   明明是玩笑话,他却还当真了似的,不是傻瓜是什么。   可她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个傻瓜呢!   “龚煦,”她吸了吸鼻子:“谢谢你。”   “谢我?”   她嗯:“谢谢你,”她自己都不相信,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幼稚:“都说女人一开始想嫁给爱情,成熟之后才会想嫁给金钱。”可他的出现却让这顺序颠倒。   她说:“我们的这段关系,我权衡过利弊,”她开始的时候也没有那么伟大,可在权衡利弊之后,她依然选择了他,现在的她很坚定。   她说:“放弃路氏,是我对这份感情最大的诚意。”   龚煦微微拧眉,拉开她:“你和你爷爷……”其实他不想她因为他而和家人生出嫌隙,尽管他知道她和她唯一的家人关系并不好。   可那是她的家人啊。   “怎嘛,”路斯越脸上还挂着泪:“你是担心我没了路氏就变成穷光蛋了吗?”   他拼命摇头说不是:“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那些。”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因为他们之间真的有差距,所以他真的怕她会误会他,哪怕她有一秒动过那方面的想法。   “路斯越,”他重重地承诺:“我以后会努力挣钱,我会把你养得很好,会给你买——”   他余下的话被她的手捂上了,那些身外之物,她现在没有那么在意了,其实她之前也没有那么在意过。   他知道现在空口无凭,但他要说,他想给她吃定心丸,他把她的手拿下来:“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毕业后,我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   他细腻的指腹刮着她的脸颊:“以后我挣的每一分钱,都会交给你。”   他眼里光亮灼人,问她:“你要不要?”   路斯越挑眉,回答干脆:“要!”她霸占心可强了,不仅要他的钱,她说:“还有你这个人,”她伸手点他脸颊上的痣,“这,”她又点他的眼睛,“这,”还有他的鼻子、他的唇:“还有这,全都是我的!”   他爱死她的占有欲,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全都是你的!”   结果第二天,路斯越照常7点起床,龚煦揉揉眼:“你去哪?”   “上班啊!”   龚煦坐起来:“你、你昨天不是说——”   路斯越俯身:“老头子还没把我赶出路氏呢,”她刮了下龚煦的鼻子:“中午做好饭,在家等我,我回来吃。”   龚煦反应慢半拍地点头说哦。   路斯越似乎没有因为昨天和路湛霖的那场见面而影响她上班的情绪。   而路湛霖,也没有因为昨天那场不愉快的对话而对她有所动作。   但路斯越知道,老头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妥协,之所以还放任她,肯定又是在背后想什么幺蛾子呢。   那她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   中午下班,路斯越刚出电梯的门。   “斯越。”   是顾鸢。   “你怎么来了?”路斯越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一盒纸袋:“你干嘛,来找我吃饭啊?”   顾鸢点头:“你要出去吗?”她知道路斯越中午一般都是在公司。   路斯越笑得贱兮兮的:“回家啊,我男朋友做好饭在家等我呢。”她撇着嘴:“怎嘛,你男朋友这是又扔下你跑啦?”   顾鸢怪嗔地剜她一眼:“那你回去吧,我走了。”   “嗳,别呀!”路斯越拉住她的胳膊:“看你这么可怜,又大过年的,带你去我那,”她显摆得要死:“我男朋友做饭可好吃了。”   她故意的,因为她知道周砚不会做饭。   顾鸢不去:“我自己出去随便吃点就行了。”   路斯越皱眉瞪她:“干嘛!以前我吃你和周砚的狗粮还少吗,你就不能也尝尝我们的?”   顾鸢:“……”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路斯越强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拽去了车里。   路上,路斯越问她:“正月里呢,他那就开始忙了?”她说的是周砚。   顾鸢扭头看着车外,虽然说的淡然,能语气还是有几分失落:“他初五下午就归队了。”   路斯越难得对她说教:“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当初她就劝过她,喜欢谁不好,干嘛喜欢个警察啊,还是个危险至极的缉毒警,说不准哪天就因公殉职了。   顾鸢扁嘴,不说话。   路斯越没说她几句,就把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我也比你好不到哪去。”   顾鸢扭头:“怎么了?”   “老头子知道我们的事了。”她都带龚煦去出差了,这么张扬,路湛霖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鸢问:“然后呢?”   “上几天,他不是住院了吗,听说是因为莫家要退婚,结果老头子力挽狂澜,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把莫家给劝回来了,”她叹气,可笑又无奈的语气:“婚期都定好了。”   “那你怎么办?”   “怎么办?”路斯越笑:“为了我的小奶狗,放弃路氏的整壁江山啊!”她朝顾鸢打了个响舌:“怎么样,是不是很有魄力?”   顾鸢对她的做法不置可否,只说了一句:“自己选的路,流血流泪也要走完。”   这话,她是对自己说的。   路斯越领着顾鸢走进家门的时候,龚煦还在厨房。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龚煦在厨房里做最后一道拔丝香蕉。   顾鸢挑了下眉毛,“可不能把男人局限在厨房啊。”   路斯越嘁了一声:“我男人可是上得了厅房,下得了厨房的!”   厨房里的龚煦听到外面的声音,“斯越——”他身上是一件纯白色的粗线毛衣,一条浅灰色的棉质运动裤,整个人纯得不行,他跑出来,看见路斯越身边的顾鸢。   “顾、顾总。”   “你好。”顾鸢冲他笑了一下:“今天来你这蹭饭了。”   虽然和顾鸢打过几次交道,但龚煦还是有几分拘谨:“坐、坐吧,我去把甜食端出来。”   路斯越打趣她:“坐吧,顾总。”   顾鸢不理她,抽出椅子坐下。   菜齐,三人开始吃饭,饭桌上,倒是有些安静。   顾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让这个男孩子显得紧张而拘谨。   而路斯越,时不时地睨龚煦一眼,她一边嚼着嘴里的饭,一边在想她做电灯泡时吃过的那些狗粮。   比如周砚给顾鸢夹菜。   平时的路斯越还没什么感觉,眼下想想,她的男朋友好像都不怎么给她夹菜。   再比如,周砚还会喂顾鸢吃东西。   路斯越睨了一眼闷头吃饭的龚煦……   所以,为什么她的男朋友就不对她做这些?   不是说会宠她疼她的吗?   一顿饭把路斯越的嘴都吃得噘起来了。   饭后,龚煦进厨房洗碗,路斯越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进去。   龚煦扭头,他还以为路斯越要帮他什么,就说:“你出去吧,我来洗就行了。”   路斯越才不是要帮他洗碗,她抓着他身后的毛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龚煦又扭头瞄了她一眼,刚收回的眼神又重新看回去,他终于发现路斯越嘟起的嘴巴了。   “怎么了?”   路斯越一双眉毛拧着:“你刚刚为什么不给我夹菜?”   “夹、夹菜……”龚煦回想刚刚饭桌上,路斯越碗里的菜没断过。   “还有,你怎么都不喂我?”   龚煦愣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睫,默了几秒,突然嘴角上扬,他放下手里的盘子,转身。   “路斯越。”   他又直呼她的全名,路斯越皱眉:“干嘛?”   他不傻,虽然平时,路斯越也会撒撒娇,但可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双手撑在灶台的边缘,弓了背,把路斯越圈起来,他是试探的语气:“你是想在顾总面前秀恩爱?”   他这么直白地把路斯越的小心思揪出来,路斯越怎么可能会承认。   她差点往后跳,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瞎说,我才没那么肤浅!”   她就是那么肤浅。   龚煦没拆穿她,“哦,”他作势挠挠头:“那是我多想了。”他转身,把盘子放到水池里。   路斯越:“?”   她一头雾水,没懂龚煦的意思。   她走过去,勾着脑袋,不懂就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她这么不依不饶的,龚煦想笑,但他憋着:“平时我也没给你夹菜也没喂你啊。”   路斯越被他一句话堵得无语,那点张牙舞爪的小心思一下子就掀了个底朝天:“平时那不是就只有我们俩吗!”   Ohhou~   刚刚还嘴硬呢。   说完,路斯越就主动地把嘴捂上了,她作势就要逃,被龚煦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被龚煦两只手臂圈在墙壁和他的怀中,是被壁咚的姿势。   路斯越嘟囔着:“你、你干嘛?”她睨了一眼门口的方向,压低声音:“顾鸢还在外面呢!”   她这个时候又顾忌外面有人了。   龚煦笑问道:“那你还想我当着顾总的面喂你吃东西?”   女孩子的心思怎么这么多变呢?   路斯越认死理:“那不一样。”   以前,她坐顾鸢周砚对面,人家把她当透明人的一幕一幕像是魔镜似的,在给她下咒语。   龚煦站直身体,“好啦,你先出去吧,我给你们切点水果。”   路斯越剜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往门口挪。   中午的时间过的很快,一点半的时候,路斯越站起来:“我得回公司了。”   顾鸢跟着站起来:“那你把我送回去,我车还在你们公司呢。”   两人往门口去,到了电梯门口,路斯越扭头对龚煦说:“你进去吧,不用你送。”   他低头,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叮嘱:“路上慢点。”   路斯越嗯了一声后,电梯门开,她走进电梯,朝龚煦摆了摆手后,她笑了。   她想到之前为什么周砚一直把她当透明人,对顾鸢做的那些她看着很酸的事情。   就像刚刚的kissgoodbye。   没有刻意,因为那是他们平时都会做的一件事。 第47章 恃宠而骄   正月十五的月圆之夜,路斯越顶着个近视眼镜在加班。   龚煦把做好的饭菜装进保温桶,刚出楼下的单元门,迎面撞上了拄着拐杖的一个老者。   刚越过对方的肩。   “小伙子。”   龚煦转身,对上那双苍老却很震慑人的眼睛。   他不认识路湛霖:“您好,你叫我?”   路湛霖直接亮出了身份:“我是路斯越的爷爷。”   龚煦提着保温桶把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礼貌而又紧张地问好:“您、您好。”   路湛霖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保温桶,又扭头看了眼楼道,他嘴角掀起一抹讽刺:“你一个穷学生,住这么好的房子,”他呵了一声,掌心摩挲着拐杖把手:“想要什么要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出卖身体。”   那直戳人脊梁骨的话将一个男人的自尊扒出来踩在了脚底。   龚煦胸腔微微起伏,他不做解释,清澈的眼底有一望到底的坦荡。   他的无声抵抗,让路湛霖心里烧起了一把火,像二十九年前一样,他拿出最盛世凌人的态度,下最不容置喙的命令:“离开她!”   路湛霖以为他会像当初那个男人一样,说一堆让他相信的理由。   比如:我爱她,请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您证明自己。   或者:我爱她,请您相信我,我会努力,我会让她过上好日子。   这些都是曾经那个男人在他面前信誓旦旦说的话。   拿爱做借口,以会努力做理由,太可笑了。   他凭什么要让自己的女儿陪一个男人奋斗?   糟糠之妻,最终有几个有好下场。   而龚煦却没有说那些。   他没有在路湛霖面前说自己有多爱她的孙女,他的爱,他自己清楚就好了。   他也没有让路湛霖相信他,他自己相信自己就好了。   他微微弯了下腰:“路老先生,今天是中秋节,斯越还没有吃饭,我先走了。”   路湛霖:“……”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大步离开的高瘦背影。   怎么的,他是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   连句争取的话都不说?   这算什么,软抵抗?   路湛霖一口气堵在心口:“咳咳咳咳咳咳……”   龚煦是坐出租车去找的路斯越,他到了顶楼,推开路斯越办公室的玻璃门。   路斯越抬头,嘴角勾着笑:“这么快啊。”   龚煦把保温桶放在茶几上,走过去抱住了还没起身的路斯越。   他的脸贴着她的耳鬓,有些凉,路斯越问:“你怎么来的?”   龚煦声音低低的:“坐出租车。”   路斯越提了一嘴:“抽个时间把驾照给学了吧,拿到驾照,姐姐送你一辆好车。”   他眼睫毛耷拉着,声音也恹恹的:“不要。”他现在不能再接受她的东西了,不然真成了路湛霖嘴里的那什么了。   “斯越,”他声音有几分委屈:“你喜不喜欢我的身体?”   “啊?”路斯越被他问的一愣,转而她扑哧笑出声来:“我就差生扑你的,你说我喜不喜欢?”   她的回答,若是以前,他会开心,可现在,让他心底多了一些失落。   “除了身体呢?”   “除了身体啊,”路斯越很认真地想了想:“都喜欢。”怎么办呢,她连他脸上的痣都喜欢。   这可如何是好。   龚煦放开他,蹲下身子,仰着头看她:“你都没认真回答。”   路斯越觉察到他今天怪怪的了:“怎么了这是?”他可有一段时间没这么奶里奶气的了。   龚煦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他今天见到路湛霖的这件事。   他把头垂下去,不说话。   路斯越一双眸子一转,神色带了几分认真:“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她想到了路湛霖,她眉头一簇:“老头子去找你了?”   她一语道破,让龚煦立马抬起了头。   呵,还真是被她猜中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路湛霖的话很难听,龚煦有点说不出口,他咬着唇沉默。   老头子或早或晚都会找到龚煦,这一点,路斯越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她也知道,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老头子肯定会捡最难听最伤人的话说。   不过她对路湛霖说了什么没多大兴趣,她只想知道龚煦是怎么回答的。   她很直接地问:“你会离开我吗?”   龚煦立马摇头,一个劲地摇。   那就行了。   路斯越不问了,拉着他起来:“吃饭,我都要饿死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龚煦煮了汤圆,做了两个小菜。   汤圆已经不圆了,焉了吧唧却又你侬我侬地躺在浓白的米汤里。   路斯越一口气吃了八个,软软糯糯的堆积在她的胃里,她摸了摸肚子:“哎哟,不行了,好腻。”   龚煦去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把她吃剩下的给吃进肚子。   他还有点闷闷不乐,路斯越能看出来,她不想纠结在路湛霖找他的事情上,但她想给他,她的答案。   她拉着龚煦的手,放到自己的腿上,“你还记得在哈尔滨,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她说:“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许与我背道而驰。”   龚煦点头:“记得。”   她问:“能做到吗?”   龚煦点头:“能。”   好乖,乖得都想直接把他扑倒。   路斯越凑近他,把脸放大至他的眼前:“我那里面有休息间。”其实她可以更直白一点的,但——   她这样,莫名就让龚煦想到了路湛霖的那句很伤人的话。   龚煦垂着脸站起来,结巴了:“你、你赶紧忙吧,忙完了回家。”   哟呵,这是拒绝她呢。   好样的!   路斯越哼哼:“我忙完了!”其实她还可以再忙两个小时,但她现在没心思为老头子卖命了。   都这么对她的人了,她还卖什么卖命!   回家!   她好气,一气就想撒泼。   她走到办公桌前,拨了路湛霖的电话。   路湛霖似乎一直在等她:“喂。”   路斯越大嚷:“有意思吗你?”   茶几前正在整理饭盒的龚煦猛地抬头。   电话那头,路湛霖嗤了一声,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是那个穷学生跑她那告状了。   被这种男人迷得团团转,路湛霖都想把她一巴掌打醒。   路斯越直接撂挑子:“明天开始,你自己回来上班吧!”   “你——”   “我什么我,离开你,我还活不下了是吧!”   龚煦跑过来,朝她一个劲地摇头。   路斯越不管,偏要说:“以后,对我男朋友说话客气点,都快八十的人了,都没个长辈样!”   她这是以下犯上,数落老爷子呢!   路湛霖气地嘴角直抽抽:“你、你个孽——”   路斯越不听,直接挂了电话,她换掉脚上的棉拖鞋,拿起她那从买了就一直背着的几百块的包包:“回家!”   回去的路上,路斯越本着个脸,用几分命令的语气:“明天你不就开学了吗,去把驾照给学了!”   龚煦也冷着个脸:“不要。”   路斯越目视前方:“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他声音里有赌气的情绪:“不学。”   路斯越:“……”   真是长本事了!   这是赤条条的恃宠而骄啊!   剩下的大半个路程,路斯越想的全是回家要怎么整治她的小娇夫。   结果回到家,没等路斯越开始整治呢,就深深体会了何为冷落。   最近一段时间,两人都是一起洗澡的,路斯越站在卫生间门口:“龚煦!”   龚煦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不理她。   路斯越又连喊几声,嗓子都喊破音了,还是没人理她。   路斯越气得要爆炸。   她五分钟就洗好出来了,裹着个浴巾,头发还滴着水呢,她气鼓鼓地站在客厅,拿眼瞪着沙发上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头发都是龚煦给她吹的。   龚煦见她顶着一头湿发,下意识就要起来,背刚离开沙发,又靠了回去。   要忍住。   路斯越站在那儿,被冷落了两分钟的样子。   龚煦没她那么有毅力,他败下阵来,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卫生间给她拿了条干毛巾。   毛巾刚盖到她的头发上,路斯越就伸手抱住了她,她声音变软,在示弱:“你干嘛生我气!”   龚煦倒也不是生他气,只是觉得她在跟路湛霖通电话的时候说的话有点过分了。   他的确是穷,的确住着她的房子,的确穿着她给他买的衣服。   可若是从一个家长的角度,他不被接受也正常。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是她放下身段,愿意为他折了腰。   “斯越,不论你爷爷跟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他知道她在护着他,虽然路湛霖很凶,但龚煦还是想到了自己的奶奶:“他年纪大了,你不要那么跟他说话,你也说他身体——”   路斯越从他怀里出来,扁嘴:“他不是欺负你了吗,你干嘛还护着他!”   “我不是护着他,”他把她的湿刘海拂上去:“我只是不想你有遗憾,人老了,生命就很脆弱。”   路斯越不说话了。   龚煦继续给她擦头发,头发擦到半干,他拉着她去了卫生间给她吹头发。   路斯越的刘海已经长长了,微微能戳到眼睫,他把她的刘海往旁边拨了拨:“下周末,陪你去剪头发好不好?”   路斯越点了点头。   龚煦搂着她的肩去了卧室:“很晚了,快去睡觉。”   之前在办公室,龚煦拒绝了她,路斯越心里的梗还没过去呢,她拉住他的袖子:“那你洗完澡……”   龚煦看着她垂下去的脸,伸手捏了捏:“快上床去,别冻着。”   路斯越见他不正面回答她,嘟起了嘴,她拉着他的袖子不撒手,眼睛偷瞄他:“你是不是对我没兴趣了?”   她声音很小,是憋在嗓子眼的,龚煦没听清,低头问:“什么?”   路斯越抬眼瞄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了头,嘟嘟囔囔的:“你是不是做够了?”   龚煦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她。   她那带了点无措和窘迫的表情让龚煦觉得可爱,但她这样,也让他莫名生出了一种负罪感。   路湛霖的话的确像根刺扎进了他的心里,但路斯越对他的感情,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就像顾鸢说的,她没爱过人,一旦爱了就会用尽全身力气。   如果你不够爱她,而对方的爱又太过用力,就会让你觉得窒息,可他爱她,像她爱他一样,所以那种沉沉的爱就变成了满满的安全感。   他没说好听的话哄她,他把她搂进怀里,在她的耳边,用低低沉沉的的声音:“再陪我洗一遍,嗯?”   路斯越立马就破涕为笑了,不羞不臊地把身上的浴巾一扯。   是在外面都能听见的欢喜声:“OH~洗澡咯!”   正月二十的早上,蒙蒙细雨被风吹散。   周砚和四个同事从宁市归队,半个月的时间,兰市和宁市两地警方又一次合作,成功破获了一个毒品加工点和贩毒团伙。   因为破获有功,周砚向上级做完详细的工作汇报后,上级批了他两天的假。   他站在警局门口,仰头看着乘风飘荡的五星红旗,随着一声——   “周砚!”   一身白色呢绒大衣的顾鸢站在伸缩门的门口,她没有打伞,蒙蒙细雨把她的头发打湿,她弯着湿哒哒的眉眼,唇角勾了最美的弧度。   周砚那原本还有些冷肃的眉宇在听见那清脆的声音后,整个五官都柔和了下来。   他踩下台阶,刚迈出步子,对面离他十几米的人就张开了手臂,朝他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们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来了?”他还没跟她说回来的事呢。   可哪需要他说,他只要踏进兰市这片土地,她立马就会知道,可她怎么能让他知道呢,即便是打着爱他担心他的旗号,也不能让他知道啊!   “周砚,”她整个人偎在他温暖的怀里,声音软绵:“我好想你。”   四个字就把周砚原本细腻的心思给岔开了,他把她抱紧:“我也想你。”   头顶的雨渐渐密成了帘,周砚搂着她往回走,上了台阶。   顾鸢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给他擦脸上的雨水。   “没事。”周砚有时候也很糙,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接过她手里的纸包,抽出两张给她擦。   顾鸢就仰着头,闭着眼,任他给她擦着。   周砚把她的脸擦干净,问她:“下雨了怎么不打伞?”   “出来的急,就忘了。”其实她很早就出门了,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周砚9点回的局里,那个时候,顾鸢就已经在十几米远处的银杏树下站着了。   她等了一个上午。   顾鸢拿出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一会就没雨了,”她脸上全是小雀跃:“等雨停了,我们去菜市场好不好?”   “菜市场?”周砚笑:“要煲汤吗?”   顾鸢摇头:“我上次去斯越那儿吃饭,是龚煦做的饭,他做了拔丝香蕉,还挺好吃的,我也想试试。”   周砚不会做饭,是连鸡蛋都不会煎的那种。   “鸢鸢,”他的眼神掠过她的眼睛和口鼻:“你是在暗示我吗?”   顾鸢才没有那个意思,这方面,她和路斯越不一样,她无所谓别的男人下厨房,但她不喜欢她的男人下厨房。   顾鸢提醒他:“你还记得有次你给我煎鸡蛋吗?”   周砚皱了皱眉,他不记得了。   顾鸢拍了下他的手臂:“就是我从台阶上摔下来扭到脚的那次。”她说的是一年前的事了。   周砚马上点头了:“记得,”他脑子转了一下,想起来了:“一冰箱的鸡蛋都被我用完了。”   当时顾鸢的右脚打了石膏,不能下床,周砚心血来潮就去给她做早饭,可他什么都不会做,就想着煎鸡蛋吧,结果,他来来回回把冰箱里的鸡蛋都实验完了,也没成功煎出一个颜色漂亮的。   然后他苦着个脸去跟顾鸢说:“鸢鸢,我去趟超市。”   顾鸢问他:“去超市干嘛?”   他说:“买鸡蛋,”当时的他还脸红了,“为什么你煎鸡蛋能煎成漂亮的圆形?”他煎的不仅成不了圆还老是糊掉。   可他哪里知道,在遇见他之前,她也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葱蒜都分不清的娇贵小姐。   顾鸢笑:“那我当时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点头,当时的他被她的话感动到了:“你说,周砚,你的手是拿枪的,不是拿铲子的。”   周砚刚刚抬头看着门口的五星红旗的时候,顾鸢看见了。   “周砚,如果你想,你的手一辈子都可以拿枪。”她刚刚远远看着他的那一瞬,突然有点害怕,害怕他脱下警服的那一天,眼里的光会暗下来。   她喜欢看他熠熠生辉的样子。   他那么喜欢做警察。   可周砚却摇头:“鸢鸢,别劝我。”   他眼里有固执和坚持,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从来都是。   雨停了,空气里泛着潮意,周砚把她有些冰冷的手握在手里,牵着她往外走,他们去了菜市场,不仅买了做拔丝香蕉需要的糖和淀粉,还有其他用来煲汤的食材。 第48章 周砚被调查   四月的兰城满是桃花的影子,樱樱粉粉的温柔挂满枝头。   一身警服的周砚坐在椅子里,他左手刮着唇,右手指尖有节奏地磕着桌面,他正在看资料上的一张男人照片,窗外树间斑驳的日光透进来,落在他磊落分明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拢得愈加深邃。   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这时,有人敲门。   “进来。”   “周队,”是潘起:“廊桥下的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刑侦那边的王队让你过去一趟。”   周砚放下手里的资料,眉头依旧皱着:“刑侦的案子让我过去做什么?”   潘起摇头:“王队只说一定要让你亲自去一趟。”   廊桥在郊区,离警局有20多公里,半小时后,周砚和潘起到了案发现场,两人亮了证件,警务人员放行后,周砚抬起警戒线走了过去。   法医正在采证,当周砚看见地上躺着的尸体时,他下意识地叫出了名字:“薛五?”   潘起也认出来了:“他、他不是逃到缅甸去了吗?怎么……”   刑侦处的王队过来了,他伸手:“周队。”   周砚礼貌性地和他握了下手。   “周队!!”潘起扯了下周砚的袖子,指着地上的一串红色数字。   刚刚法医蹲着取证,挡住了周砚的视线。   死者的右手旁留下了6个数字,那是周砚的警号。   跟随一名警察一生的警察编号。   周砚瞬间明白了王队让他来现场的缘由。   作为死者死前留下的证据,周砚作为嫌弃人被带到了审讯室。   经法医鉴定,死者薛五的死亡时间是凌晨3点,廊桥被确定为死亡第一现场。   但廊桥因为地处郊外,附近没有居住率,监控早就坏了,而死者最后一次被监控拍到是两天前的兰城东河港口。   所幸,案发现场除了死者用自己的血写下周砚的警察编号,并没有其他不利于周砚的证据。   是刑侦的王队亲自审问的周砚。   王队负责问,负责记录的是一个叫张川的警员。   “4月14号,你有没有见过死者薛五?”   周砚端正地坐着:“没有。”   “在这之前,你最后一次见死者薛五是什么时候?”   周砚想了想:“去年年末,和州市合作破获的那起贩毒案件的案发现场,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王队又问:“4月14号晚十点到4月15号早上九点,你在哪,都做了什么?有谁可以作证?”   周砚面不改色、条理清楚:“4月14号下午,六点下班我就离开了警局,大概20多分钟,我到了悦澜湖山,之后就一直和我的女朋友在一起,这期间,我没有离开过悦澜湖山,这一点,我女朋友可以作证,而且,悦澜湖山的监控设备很严,你们也可以去取证。至于4月15号上午,也就是今天,我七点五十到的警局,大概九点,潘起来我办公室说你王队让我前往案发现场,九点三十八分,我和潘起一起到了廊桥的案发现场。”他下车的时候特意看了下时间。   而此时,顾鸢就在隔壁的审讯室,是刑侦处的另外两名警员给顾鸢做的笔录。   负责问话的是一名女警员,叫方方:“你和嫌疑人周砚是什么关系?”   顾鸢如实回答:“男女朋友。”   整个警局都知道周砚的背景,也都知道周砚的女朋友是顾氏企业掌权人,但真正见过顾鸢这张脸的,整个警局,也就禁毒二队周砚的那一行同事。   太温柔,太知性,那双澄澈的眸子泛出的每一束光都在传送着‘可信度满分’的信息。   可作为警察,审讯人的时候可不能只看长相。   方方又问:“4月14号,你是什么时候见到嫌疑人周砚的?”   “六点半左右。”   方方问:“在哪?”   顾鸢直视方方的眼睛:“在我们家,悦澜湖山。”   方方的视线落在顾鸢颈间Y型的吊坠上:“月湖澜山的业主是你吧?”   “是。”   这次,方方没有说嫌疑人三个字:“那周砚呢,他平时都不回自己的住处,都住在你那?”   顾鸢微微拧眉:“请问,这个问题和这起案件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吗?”她微微笑了笑:“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和周砚都是共有的。”   方方面色稍僵:“你们又没结婚。”   顾鸢看向方方警服上的编号,突然扬了一下眉:“可我们是必然会结婚的关系。”   有那么一□□味在燃。   方方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看着温婉贤良的女人并不简单,眼神温柔,可作为女人的知觉,她莫名看到了一股危险。   旁边的警员捣了一下方方的胳膊肘。   方方收回眼神,起身离开审讯室。   王队还在问话,有人敲门,张川起身,开门出去。   过了两分钟,张川回来,和王队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队继续问周砚:“为什么死者薛五会在现场留下你的警察编号?”   关于这一点,周砚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这需要你们刑侦处自己查。”   薛五是之前周砚他们队抓获的一起贩毒团伙的成员,整个贩毒团伙一共16人,成功抓获了14人,两人在逃,薛五就是其中之一。   王队又问了周砚几个问题,周砚都从善如流地回答了,没什么可问的了。   所有的时间和监控录像以及证人的证词都显示周砚没有说假话。   周砚出了审讯室,刚出审讯室没多久,等在走廊没走的顾鸢忙走过去:“没事吧?”   周砚微微蹙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鸢说:“四十分钟前。”   周砚在审讯室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时,方方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顾鸢看过去,四目相对时,顾鸢笑了笑:“方警官,刚刚真是麻烦你了。”麻烦她问了一堆不该问的。   周砚的那张有些深邃的脸配着顾鸢一脸的温柔相,不说登对都很难。   方方没说话,匆匆瞥了一眼周砚后,擦过顾鸢的肩,走了。   顾鸢的眼神缓缓跟着方方的身影大概有七八秒的时间。   周砚就瞥了一眼:“怎么,刚刚是方方给你做笔录的?”   顾鸢扭头看她:“你认识她?”   周砚嗯了一声:“去年的集训,打过几次照面。”   “哦,”顾鸢笑了笑:“她还挺有意思的。”   周砚揽着她的肩,往走廊那头走:“怎么有意思了?”   顾鸢抬手摸了摸颈间的吊坠,突然说了句:“我想买个手链。”   “手链?”周砚看向她的手腕:“你不是不喜欢戴手链吗?”   顾鸢左手手腕带着手表,右手是一根黑色的皮筋。   她一边走,一边扭头,目光追着他看,眼底只容得下他的脸:“如果是你买的,我就喜欢,”她笑问:“你的工资发了吗?”   周砚每个月12号发工资。   周砚掏出手机,看信息:“发了。”   顾鸢挽着他的手臂,仰头看他,眼里有期待:“那我们现在就去买好不好?”   直到听见那声“好”,她眼里才亮了另一束光,像是雨后的彩虹。   周砚用他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带着顾鸢在商场里买了一条很细的□□手链,对于固原来说,价格不贵,但是花了周砚半个月的工资。   回去的路上,周砚见她一直低头摆弄着手链,他不觉得那手链有什么特别,“这么喜欢吗?”   “嗯,”顾鸢的视线没有从手链上移开,“你看,”她把手腕抬起来,指着手链上垂下来的两颗“Y”型字母:“和我脖子上的项链像不像同款?”   手链是顾鸢在那闷头选的,周砚刚刚都没细看,她这么一说,周砚算是明白了:“你是喜欢那字母啊?”   “对啊!”周砚的“砚”,“Y”。   周砚突然顿住脚,头顶的太阳直射下来,打在顾鸢那未施粉黛的脸上,透着光,能看见她脸上细细短短的绒毛,周砚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他目光与她平视:“顾鸢。”   他平时都是喊她鸢鸢。   顾鸢不由得一怔。   周砚眯着眼,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明目张胆的引诱:“这么喜欢我的名字啊?”   顾鸢咬了咬下唇,转而又抿住。   她何止喜欢他的名字啊!   周砚的心思有时候糙,可有时候也细腻得不行。   “刚刚在局里,方方跟你说了什么?”虽然周砚是禁毒队的,办公大楼也和刑侦不在一栋楼,但毕竟也是一个大门进出。   方方暗恋周砚的事,整个刑侦处都知道,但是周砚不知,这事,还是潘起跟他提过一嘴。   顾鸢老实承认:“做笔录的时候,她问了不该问的私人话题。”   “什么样的私人话题?”   顾鸢总结了一下:“她说,我们又没结婚,为什么住在一起。”   这么白痴的问题,周砚笑了下,“那你这个证人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们一定会结婚的。”   她说完,周砚突然直起身,揽着她的腰,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了马路斜对面的一家婚纱摄影楼。他看着玻璃窗里的白色婚纱,顿了几秒,他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陪我去局里请个假。”   “请假?”顾鸢问:“你下午有事吗?”   周砚双手搂着她的腰:“有两件很重要的事。”   顾鸢没懂,仰头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什么重要的事?”   周砚话里藏话:“必须有你参与的两件事。”   龚煦新学期的课程很少,王教授交给了他一项关于人工智能软件开发的项目,龚煦不需要管资金的来源问题,他只需要埋头做他最拿手的事。   而路斯越,在撂了路氏将近半个月挑子的一个下午被公司的几个董事会老人给请了回去。   路斯越心里清楚,若没有老头子的旨意,那帮猴精怎么可能会拉下老脸上门请她一个晚辈。   她也没有推拒,毕竟是年薪几百万的工作,她还想着多存点钱留着以后跟她的小男友逍遥快活呢。   可时间一晃到了四月下旬,路湛霖那边太过风平浪静,这倒让路斯越惴惴不安起来。   路湛霖说过她和莫从渊的婚期是5月9。眼下,老头子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路斯越也不知道那婚约到底退了没有。   若是路莫两家对外公开了婚期,那她的小男友可要受委屈了。   终于,路斯越忍不住了。   第4月28号这天晚上,路斯越拿着一份政府的招标文件,去了山水茗家。   路湛霖的精神头看着挺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品茶。   路斯越没有直切她今晚来的主题,她把手里的招标文件放在茶几上,装作谈公事的样子:“两个亿不到,出多进少,赚取政府好感的的公益项目,投不投,你决定。”   反正她也就是个傀儡,以往,超过一个亿的项目,她也都会请示路湛霖。   路湛霖吹了吹紫砂杯里的香茶,没有抬眼,是淡淡的调子:“你拿主意吧。”   若是以前,路湛霖肯定会说:“你先说说你的看法,”或者:“董事会那边什么意见,”又或者:“先放那吧,我会看的。”   如今让她拿主意?   过亿的项目,她从来都做不了主。   老头子虽然让她坐上那个高位,完全是因为她是路家的独苗,虽说路斯越算不上经商的天才,但自小跟在路湛霖身边,学到的经商门道自然不止一星半点,她接手路氏集团的这几年,可谓是一点岔子都没出,眼前这个老头子,虽然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可丝毫没放权。   她正看着路湛霖出神,路湛霖突然一句:“听说你在夕柳墓地买了块风水宝地。”   路斯越皱眉,那块地,她是以顾鸢的名字买的,就是怕老头子知道。   路斯越没说话。   路湛霖放下手中的杯子,抬眼看她:“买了多久了?”   路斯越把脸偏过去,看着对面墙上的名贵字画:“三年了。”   路湛霖把她的心思琢磨得透透的,他将眼底怒色压下,哼笑:“准备等我死,就把他们的墓迁一块?”   路斯越目光移到他脸上,那真是一张老奸巨猾,目光如炬,一眼就能看到人心底的一双眼睛啊。   路斯越微微扬起下巴,丝毫不掩饰:“是。”   路湛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她,话里有话,意味深长:“你很羡慕他们的爱情?”   路斯越的确是很羡慕,她不藏着掖着:“我的名字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路斯越原名楚思柠。   “楚思柠……楚思柠……”路湛霖默念了几遍后,仰头看着天花板,嘴角带着一抹讽刺的笑:“爱的证明?”   路斯越眉头越拧越紧,她听得出老头子话里有话,她猜出大概:“有什么话你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路湛霖那张一笑就褶出很多皱纹的脸上有一股生来就有的自信,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我去书房,给你听个东西。” 第49章 折下一身硬骨   路湛霖那张一笑就褶出很多皱纹的脸上有一股生来就有的自信,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我去书房,给你听个东西。”   路斯越倒想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手段,她跟在路湛霖的身后,上楼去了书房。   路湛霖似乎早就猜到路斯越会来找他,他点开笔记本电脑,电脑一侧插着的蓝色U盘闪烁着红色的亮光。   七八秒之后,静谧的书房传出两个男人的对话。   “一千万,够吗?”   路斯越眉头拧了一下,看向靠着椅背的路湛霖。   “如果你愿意接受这笔钱,就请在这张纸上签下你的名字。”   录音里有十几秒的停顿,接着是一个让路斯越非常陌生的声音——   “思柠知道你来找我吗?”   “如果你不接受这笔钱,她会知道,但如果你接受了,我可以保证,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又是一阵沉默。   将近一分钟后,路斯越听到一句:“好,我答应你。”   路斯越双脚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一下。   路湛霖将电脑合上,一双眼睛直射路斯越的眼底,企图将她对父母爱情的美好幻想彻底撕烂:“你现在还羡慕他们的爱情吗?”   路斯越双手紧紧攥着,她垂下去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她咕哝一句:“骗人,”蓦地,她猛地抬头,眼底是灼灼的火光,她朝路湛霖大嚷:“你骗人!”   路湛霖不紧不慢地将U盘从电脑的USB接口拔出,扔到她面前的桌子上:“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找人做个鉴定,看看是否被动过手脚。”   “我不知道你之前查到的真相是什么,但我知道的绝对比你查到的要真实,”路湛霖重新靠向椅背,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知道什么,今天,你都可以从我这里知道答案。”   以前,路芝柠和楚越的事情,在他那里是禁区。   “答案”路斯越逼自己冷静下来:“我想知道答案的时候,你一个字都不准我问。”   现在却又这么好心要解开她心中的谜团?   “因为我从没想过你会走你母亲的老路!”提到路斯越的母亲,一直面不改色的路湛霖终于有了几分激动:“都说生了女儿要富养,从小到大,我都是把最好的捧到你面前。”虽然他面对的是路斯越,但他说的却是‘你’。   路斯越知道,他是在说他作为父亲和自己女儿的过往。   “你母亲过世的早,我工作忙,我就把你带在身边,你窝在沙发里玩玩具,我就坐在办公桌前和别人谈生意,我怕你受委屈,那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想过再婚,可你呢?为了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你的穷小子,连生你养你的父亲都不要了!”   路湛霖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着南墙的那扇窗户,“你跳下去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做父亲的感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   说完,路湛霖一个趔趄,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红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从胸腔里磨出一句:“你让一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他一双苍老浑浊的眼里有眼泪涌出来:“你的绝情为什么只会用在自己父亲的身上?”   路斯越双眼发涩,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失态的路湛霖,一点都没有往日里的盛世凌人,倒像个被最爱的人丢弃的可怜孩子。   她看向桌上那个蓝色U盘,她还需要去验证它的真假吗?   她问:“那她为什么会在你面前自杀?”能让她母亲寻死的原因肯定是因为知道了真相。   路湛霖抬头,眼底有恨意:“他拿着那1千万去投资,结果投资失败高额负债,他就对你的母亲说,是我耍的诡计。”   路斯越拧眉:“他不是答应你的条件了吗?既然答应了你,不就是愿意和我妈分手了吗?”她没理清这里面的逻辑。   路湛霖冷笑:“因为人性的贪婪,他不仅要我的钱还要你的母亲!”路湛霖大斥一声:“言而无信之人,何以托付终生!”   他再次起身,是告诫:“你记住,人穷志短这是至理名言!在金钱和诱惑面前,爱情根本不值一提!”   他在说路芝柠和楚越,也在说路斯越和龚煦。   路斯越后退:“龚煦不是楚越,他不会的!”   路湛霖将手中的拐杖重重地磕在地上:“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路斯越脸色瞬变:“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路湛霖沉脸哼笑一声:“做让你死心的事!”   原本对自己的爱情自信满满的路斯越,在这一刻,怕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扑通一声跪下,她红着眼喊了一声:“爷爷。”   路湛霖眉心一跳。   他这个外孙女可是一把硬骨头,从小到大,别说下跪,软话都没跟他说过一句,如今为了个小白脸,硬骨折了,膝盖不要了,路氏也不要了。   路湛霖心里很不是滋味。   路斯越跪在书桌前,看着路湛霖的眼神里,光影沉沉,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有惶惶不安,也有恐惧害怕。   她哽着声恳求对面脸色阴沉的老人:“我很爱他,您可不可以成全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试探他,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走您女儿的老路?”   说完,她眼泪掉下来。   路斯越从没在路湛霖面前哭过。   虽说路斯越是他的亲外孙女,但因为他身上还流着楚越的血,所以路湛霖对她的爱很有限,打小,路斯越跟他就不亲,虽住在一个屋檐下十六年,可用‘最熟悉的陌生人’形容他们却一点都不为过。   外头亮起了万家灯火,路斯越回到柏景雅筑,她站在楼下,看着二楼黑漆漆的阳台和几个卧室的窗户。   今晚,没人等她回家。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龚煦在七点发来的微信消息:斯越,我今晚要在学校和导师调试后台数据,不能回去了。   最近两个月,龚煦是真的很忙,一个星期大概也就只能回来一两次。   路斯越抬头,今晚也没有星星,浓云笼罩着黑漆漆的夜空,她想起路湛霖在她走的时候说的一句话——   “不要追逐理想世界里虚幻的爱情,它会让你看清人性最丑陋的一面。”   她会看见吗?   夜半,路斯越躺在床上没有睡意,她看着手机屏幕里,和龚煦的微信聊天界面。   “斯越,午饭吃了吗?”   “斯越,不要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注意休息眼睛。”   “斯越,你到窗前来,看能不能看见我。”   “斯越,我买了西瓜,在冰箱里,你记得回家以后先拿出来晾一会再吃。”   “斯越,厨房里有牛肉粥,你记得喝。”   “斯越……”   “斯越……”   她裹紧身上的毯子,想到有一天的下午,那天,阳光明媚,她偷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在路边的一个卖桑葚的老奶奶跟前蹲下来。   所有的水果里,路斯越最爱吃桑葚。   但她从没有跟他说过,可他为什么会知道呢?   后来,路斯越无意间看见了他手机里的备忘录。   那里记录着——   ‘她的小爱好’   妹妹爱吃辣,但不吃辣椒。   妹妹爱吃毛肚,要很嫩很嫩的那种。   妹妹的酒量只有6两。   妹妹爱吃草莓尖尖。   妹妹不爱吃苹果、香蕉,但可以用嘴喂她吃。   妹妹不爱吃被盐水泡过的菠萝。   妹妹爱吃红烧肉的皮。   妹妹爱吃冻果冻。   妹妹爱吃鱼籽,但不吃鱼皮。   妹妹不爱闻栀子花香,但爱香水百合。   ……   所有的所有,她从没有用嘴说给他听,可他却从和她相处的细节里发现,然后每发现一样,就记下来,记了那么多。   她明明比他大好几岁,可他却在备忘录里喊她妹妹,他从没有当面喊过她妹妹。   路斯越抹掉眼泪,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到第三声的时候接通了。   电话那边传出龚煦的声音:“怎么还没睡啊?”   路斯越又抹了把眼泪,然后清了清嗓子:“你不是也没睡吗?”   她的鼻音被龚煦听出来了:“怎么了,感冒了吗?”   “没有,”路斯越嘿嘿笑了笑:“就是想你了。”   龚煦没说我也想你:“晚上别踢被子啊,万一感冒了,我就不亲你了。”他骗人,路斯越感冒的时候,他也照样亲她。   路斯越说了声好。   龚煦立马听出了异常,以前他也故意这么说过,可是路斯越却囊鼻子就是要他亲。   “斯越。”   “嗯?”   他不在她的身边,看不见她脸上的情绪:“心情不好吗?”   路斯越又用手背抹了把眼泪:“没有,”她怕龚煦再问:“行了,你忙你的吧,我困了。”   “斯越——”   路斯越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涌:“嗯?”   “对不起,最近我太忙了,陪你的时间很少,再过一个多星期,这个项目就能收尾了,到时,我一定好好陪你。”   路斯越不敢多说一个字,怕他听见她哭:“嗯。”   “……那你先睡吧,盖好被子,家里有热水吗?”   “嗯。”   “倒杯水放在床头。”   “嗯。”   “……那你睡吧。”   “嗯。”尾音一落,路斯越就挂了电话,她趴着,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声被闷住,发出沉沉的抽泣声。   而龚煦呢,看着手机屏幕正发着呆呢,王教授一声:“龚煦。”   龚煦收回思绪:“来了。”   龚煦这一忙就忙到了凌晨两点半,王教授的办公室有一个小休息间,最近,他忙到深夜的话就直接睡在里面,可路斯越的那通电话让他很不安,他关上灯,锁好门,出了学校。   路斯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窝在龚煦的怀里。   她仰着头,眨了眨眼。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路斯越扭头看了眼未闭合的窗帘,已经天光大亮了,她回过头,没吵醒他,重新把脸埋他怀里。   就算老头子说的都对,就算一切都在老头子的预料之中,她也认了。   人性本就贪婪,他如果真的因为钱而离开了她,她也认了。   路斯越在心底嘲笑自己:路斯越啊路斯越,原来在爱情面前,你竟如此的卑微。   上午八点半,路斯越回了公司,龚煦回了学校。   两人出门的时候,路斯越抱了他好一会儿。   她把他抱得紧紧的:“龚煦,我爱你,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不要老头子,不要路氏。”   那他呢,能不能也为了她什么都不要?   龚煦覆着她后脑勺的手轻轻揉着:“你可以不要路氏,但不能不要你爷爷。”   路斯越天真地想:他这样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钱不要她呢?   可路湛霖说,金钱和事业是男人与生俱来的野心,是被刻在骨子里的。   她不敢说太多,却又忍不住想知道:“对你来说,钱和我,哪个重要?”   他想都没想:“你。”   路斯越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笑了。   十点,龚煦正在王教授的办公室,放在口袋里的电话震了,龚煦拿出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王教授,我接个电话。”他去了墙边:“喂?”   “我是路湛霖。”   龚煦一愣:“路、路老先生?” 第50章 试探   龚煦一愣:“路、路老先生?”   路湛霖言简意赅:“我在你们学校门口。”   十分钟后,龚煦气喘吁吁跑到门口,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将他引到一辆黑色轿车前。   轿车的后窗玻璃降下。   路湛霖的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座位上,被开了免提。   路湛霖没有绕弯子,他指尖夹着一张空白支票:“年轻人,我是个生意人,我希望我们都能直接一点,多少钱可以离开我孙女,”他将那张空白支票递出去:“你随便填。”   电话那头,路斯越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她双手抱在一起,指甲陷进肉里。   龚煦沉默了好一会:“多少都可以吗?”   路湛霖笑了,拿眼尾睨他:“当然。”   他就知道,没有人抗拒得了金钱的诱惑,能拒绝诱惑的,那是因为诱惑的力度不够。   “路老先生,您有笔吗?”   路湛霖早就把笔准备好了,就在他的手里,他把笔递出去。   电话那头的路斯越在听到那声‘你有笔吗’笑出了眼泪,是她太自信了,可早上的时候,他明明说她比钱重要的。   龚煦把填好金额的支票递给路湛霖。   路湛霖扫了一眼,当即脸色瞬变,他抬头,眼底眸色很深,带着不可置信的斥声:“年轻人,口气不小!”   龚煦反驳回去:“是您说我要多少都可以的。”   电话那头,路斯越拧起了眉头,龚煦是要了多少,竟然让老头子语气大变?   路湛霖脸色铁青,心里有怒火,但又无从发泄,毕竟是他给了他一张空白支票任他填的,可他没想到龚煦竟然填了……   路湛霖不由得数了数那一长串的0。   其实连龚煦子都不知道他填了多少个0。   路湛霖数了两遍才数清楚,一共21个0。   他嘴角抽了抽,气得想骂人!   可能怎么办,他压着心头的怒火,怒极反笑:“你觉得你值这么多钱吗?”   龚煦语速缓缓,说得郑重:“我不值这么多的钱,可斯越在我这里,值得,”他看着路湛霖那铁青的脸色,抿了下唇:“您有吗?”   路湛霖怒目而视:“你——”   他再有钱,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试问,哪个人能拿出这么多钱来?   眼前这个臭小子哪是问他要钱,是逗他玩呢!   原本‘狮子大张口’的路湛霖转眼之间就被一头‘小狮子’咬了一口。   他一口老血卡在喉咙。   可龚煦偏偏又来一句:“那等您什么时候能给我,再来找我吧。”他刚转身要走,脚步停下,他扭头,稍稍提高了几分嗓音,字字掷地有声,坚定且郑重:“当然,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斯越的事,或者伤了她的心,您也可以来的。”   他不卑不亢,一脸认真的表情,竟让路湛霖无以反驳。   他第一次见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路湛霖看着刚刚那个背脊挺直的年轻人一路小跑的背影,满脸皱纹的他有丢了颜面的无地自容,他哼了一声:“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个小时后,路斯越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王教授的办公室门口。   王教授一个抬眼,看见门口站着的女孩直盯着电脑前的龚煦。   “龚煦?”   龚煦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呢,他目光没有移开:“啊?”   王教授用手背甩了下他的肩膀:“是不是找你的?”   龚煦抬头看了眼王教授,然后顺着王教授抬下巴的动作看过去。   龚煦愣了一下:“斯越?”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门口走。   “你怎么——”   他话都没说完呢,就看见路斯越撇嘴了,接着一句:“对不起。”   龚煦低头看她,笑道:“怎么了这是?”   路斯越瞥了一眼办公室里头的人,小声问:“那、那是你的老师吗?”   “嗯,是我的导师,”龚煦转身,跟王教授介绍:“王教授,这是我女朋友。”   王教授秒懂,他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龚煦拉着路斯越的手,穿过走廊,下了楼梯。   五月的天,阳光温柔,风也温柔。   他们走在绿荫下的小道上,龚煦看着她脚上的拖鞋;“怎么穿着拖鞋就跑出来了?”   路斯越低头,她今天穿了一件并不透视的裸色蕾丝衫,一条长到小腿的红色长皮裙,漂亮又妖娆,虽和这个校园有些格格不入,却又莫名让这个温柔的初夏增了一袭迷离的面纱。   她当时在电话里听见龚煦那声“我不值这么多的钱,可斯越在我这里,值得”的时候,她就飙着泪跑出了办公室,至于脚上的拖鞋,她也是到了学校门口下车的时候才发现的。   路斯越停住脚,温柔的阳光漏过头顶的叶缝,几片斑驳的光影投到她的脸上,龚煦知道她怕晒,就往左移动了一步,光影就这么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路斯越把头仰起60度的角看着他。   “龚煦,”她来找他就是向他坦白的:“上午老头子找你,我是知道的。”   龚煦微微拧眉:“你知道?”   “嗯,”路斯越一边抠着他身上的白色衬衫纽扣,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我昨晚去找他了,他跟我说了我父母的事情。”   龚煦不由得想起昨晚她的情绪:“和你之前跟我说的不一样吗?”   路斯越点头。   之前,路斯越在他面前说的是她查到的:母亲因路湛霖的逼迫而跳楼,父亲追爱割腕。   可事实却是,母亲因为爱人的背叛而跳楼,父亲因无法偿还巨额债务而以死了之。   是不一样,不一样到将她心里父母那份爱而不得的刚烈戳得稀碎。   龚煦把她的手握到手里:“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坐一会儿。”   路斯越点了下头,两人往凉亭那边去。   凉亭里有两个聊天的女生,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捣了一下旁边的短发女生。   短发女生在看见龚煦那张脸,瞬间站了起来,低头小跑着出了凉亭。   马尾女生在后面嚷:“嗳,你跑什么呀!”   路斯越扭头看了一眼就要消失在满是月季的花园小道里的慌乱背影,她把头扭回头,试探又质问:“该不会是看见了你才跑的吧?”   龚煦拉着她坐到亭凳上,随口道:“是我们班的。”   路斯越秒懂,她哼哼:“喜欢你?”   龚煦没答她的话:“你接着说。”   路斯越没接着说,接着问了:“跟你表白过?”   醋坛子打翻了,扑鼻的醋味涌了出来。   龚煦看着她那有点恼又有点傲还带着点娇的脸,笑道:“你这是吃醋了吗?”   路斯越不掩饰自己的醋意:“对,”说完,她还装腔作势地白了他一眼。   她刚刚还想着跟他道歉来着。   龚煦把她转过去的脸扳正:“我喜欢谁,你不知道吗?”   有人在嘴硬:“不知道。”   龚煦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是很很宠溺的语气:“再说一遍。”   再说就再说:“不知道!”   龚煦扭头看了两眼旁边的小花园,没什么人,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到底知不知道?”   她一嘴硬起来就特别的可爱,像极了十七八岁把一切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小女孩。   龚煦其实还挺喜欢她耍这种小性子的。   路斯越瞄了他一眼,如果继续说不知道,龚煦肯定会亲她,路斯越可太了解他了,她就想让他亲:“鬼才知道!”   龚煦果真亲了她嘴里的鬼。   两唇相碰的时间很短,短到路斯越不满意,她伸着食指戳他的心口:“你昨晚回来都不叫我!”   “你睡得那么香,万一我把你叫醒,你把我踢下去了怎么办?”他故意这样说,昨晚回去,他看见路斯越睡在床中央,右边的枕头湿了好大一块。   他猜得没错,她哭了。   路斯越扁着嘴反驳:“那你就压住我啊,我不就动不了了吗!”   “好啦,”龚煦言归正传:“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   路斯越顿了几秒,接着之前的话题,把昨晚她和路湛霖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待路斯越说完,龚煦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路斯越不敢多说话了,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龚煦的袖子:“对不起。”   她脸上有愧疚,其实她也藏了一点私心,昨晚,她跪了路湛霖,求他不要试探,为什么求,因为她害怕,她害怕人性的贪婪会吞噬他们的爱情。   可是她又想知道龚煦在面对钱和她之间,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龚煦低着头,小拇指划剌着凉亭的木质栏杆:“所以你昨晚才会给我打那通电话,是吗?”   “嗯。”   “你怕我也像你父亲那样,是吗?”   路斯越没有说话,她不是默认,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不怕是假的,谁没有贪念啊,大部分人能抵挡住诱惑,是因为诱惑不够大,20多年前钱,路湛霖能开出一千万,现在,他就能开出一个亿。   想到这,路斯越突然笑了,她“嗳”了一声:“你在那支票上写了多少,我都感觉到老头子心里在犯哆嗦。”   “我也不知道,”他自己也没数:“反正就写了很多个0,”但他猜,路湛霖应该没有那么多的钱。   龚煦看着她那双略微带了点笑意的眼睛,“斯越,”他言归正转了:“你之前是不是觉得我一定会选择钱?”没等路斯越回答,他又苦笑着补了一句:“毕竟我是个没钱的穷学生。”   路斯越点头。   龚煦眉头拧得很紧。   路斯越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们是面对面侧坐在亭凳上的,路斯越左臂支在木质栏杆上,掌心拖着下巴,似玩味似认真:“你没钱,但有爱,我没爱,但有钱,”她现在的心情就像这五月的天,和煦而晴朗:“我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昨天,她可没这么轻松,今天的一个上午,她都如坐针毡。   龚煦一语戳破她:“那你刚刚为什么说对不起?”她听得出来,她那句对不起不是代路湛霖说的。   所以,在某一刻,她是怀疑过的他的。   她不嬉皮笑脸了:“龚煦——”他表情很认真,路斯越不由得把手放下来。   “斯越,”他呼出一口气:“我是穷,但我想要的,包括想给你的,”他抬起双手:“我都会用我这双手去挣。”   “斯越,”他坦言:“当初因为你的身份,我退缩过,我害怕‘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在我们身上应验,可是后来,我想,我还年轻,我有一技之长,哪怕我给不了你最好的,但是我绝不会让你吃一点点的苦。”   路斯越眼底泛酸:“你别说了……”   可他要说:“其实你爷爷相不相信我,我没那么在意的,是你说的,是我们在一起,只要我们彼此相信就好了,也是你说的,哪怕有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可以和你背道而驰。”   他情绪有些激动,眼底微微泛红,他说:“路斯越,我不仅现在能做到,以后也能做到。”   这一句,是他对她的承诺。   “对不起。”她道歉,为她对他产生过的怀疑道歉。   “以后如果有一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要相信我,”他喉间酸涩地问她:“好不好?”   路斯越红了眼,重重地点头,她抬手,指尖轻轻点在他脸颊的那颗痣上,明明在她心里,父母的爱情气球破了,可龚煦刚刚的一番话竟让她幸存了一丝幻想:当初,楚越一定是爱路芝柠的,只不过他太穷了,他有金钱上的野心,大概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想给路芝柠更好的生活。 第51章 沉沦   五月六号是路湛霖的八十大寿,五号晚上,在跟龚煦压马路的路斯越被路湛霖四个电话催到了山水茗家。   路斯越一进客厅就拉下了脸:“什么事,快说,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呢。”   好家伙,经过那场试探,她现在是真的明目张胆了。   路湛霖跟没听见似的:“明天什么日子知道吧?”   路斯越知道,但她不说话。   “明天,莫家也会来人,到时,我会将你们的婚事公布给媒体。”他可不是商量的语气,是直接给路斯越下通知。   路斯越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副无所谓随你怎样的态度:“反正我不会嫁给姓莫的。”   路湛霖双手交叠搭在拐杖上:“路氏真的不要了?”   路斯越嘁了一声:“这话,我都说过多少遍了,路氏,你什么时候要回去,我二话都不会有!”   路湛霖没恼,眼神幽幽地看向她:“那小子的前途,你也不要了?”   这话瞬间让路斯越脸色黑了个彻底:“你什么意思?”   路湛霖笑了笑,不疾不徐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她气起来,都想直呼路湛霖的名字:“你别欺人太甚!”她气地口不择言:“如果你动他一根手指头,你信不信,你让你灵——”余下的话都到了嗓子眼,又活活被她咽了回去。   路湛霖像是猜到了她想说又没说的话:“人死不过一堆白骨,你以为我会在意那些?”   路斯越双眼闪着火星子,蓦地,她想起龚煦对她说的一句话:哪怕有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也不许和我背道而驰。   那是他们的誓言。   她眉棱一挑,笑了:“随你,你要是对我家那口子耍阴招,我们就离开兰城,“她看着墙上的山水名画,跟自言自语似的:“我家那个可有才了,你的财势也不过在兰城混混,我不信你的手能伸到全国各地。”   她这半年省吃俭用的,再加上以前的存款,可是一笔不小的金库呢,她可以拿出一大半的钱给龚煦创业,再留一小部分的钱给自己开个店,再不济,还有顾鸢在呢,顾氏企业的身家可一点都不比路氏集团差哪去。   她路斯越可一点都不怕没后路。   她晃悠着手里刚买没几天的700多块钱的黑色小包包,往门口去,边走边说着:“提前祝你八十大寿身体康健,明天开始,我就不去路氏上班了,”辞职信,她早两个月前就写好了:“今晚,留意下您的邮箱。”   她这么义无反顾、无所谓的态度让身后的路湛霖嘴角抽了抽,一口气堵在心口,路湛霖搭在拐杖上的手立马按住心口。   他那本就脆弱的心脏,真有一天坚持不住,也是被这个六亲不认的外孙女给气的。   别墅外,龚煦背身对着大门,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身后一声——   “宝贝儿!”   龚煦立马转过身去,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扑进了一团柔软。   路斯越神采奕奕的:“宝贝儿,你要怎么奖励我?”   龚煦还以为路湛霖妥协了他们的关系,刚想开口,就听路斯越说了句:“明天开始,我就是自由身了,我就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陪你了。”   前半句乍一听是好事,后面一句,让龚煦蹙起了眉头。   路斯越见他拧眉,不由得站直了身体:“你干嘛这个表情?”   龚煦试着问道:“你爷爷该不是把你赶出来了吧?”   虽然不是被路湛霖赶出来,但结果也没差,但她不喜欢龚煦现在的表情:“干嘛,你不高兴啊?”   “不是,”龚煦抿了下唇:“我是不想你和你爷爷闹什么矛盾。”   路斯越把手里的包包塞到他怀里:“那不然我回去,跟那姓莫的结婚得了!”说完,她作势要转身。   龚煦忙拉住她的胳膊,着急忙慌地喊:“我不许!”   路斯越偏过去的脸上,嘴角压着笑。   龚煦把她身子转过去,双手掐着她的腰:“你不许和别人结婚!”   路斯越哼哼,故作小姿态:“不和姓莫的结,那和谁结!”   “我!”   一个‘我’,把路斯越彻底哄到了,她抬了下眼皮,拿眼尾睨他:“干嘛,你这是要求婚吗?”   求婚……   反应慢半拍的龚煦在心里默念了两声后,突然单膝跪在了地上,路斯越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看着单膝跪地的人,嘴都不利索了:“你、你干嘛?”   “求、求婚啊。”他紧张的都结巴了。   路斯越忍着笑意,嘟囔道:“你两手空空的求婚,鬼才答应你!”   是啊,他两手空空……   可是他现在没钱买戒指……   但是他有一个好消息还没告诉她,本来想着晚上回去再跟她说的。   他跪在地上没起来:“斯越,我有个事想征求你的意见。”   他跪在地上征求她的意见,肩膀上该挂着一个女士包包,他这个样子,让路斯越莫名想笑。   “你要不要起来说?”   龚煦还迟疑了一下,但是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跟求婚无关,他还是站了起来。   他这边一站起来,那边就握住了路斯越的手。   他先问她:“你知道傅展初吗?”   “傅展初?”路斯越皱眉想了想兰城姓傅的,想了好一会,没想出来:“不是兰城的吧?”   “不是,是海市。”   “海市……”路斯越眼睛一睁:“光耀集团的傅展初?”   龚煦忙点了下头,眼睛也跟着亮了:“你知道?”   呵呵,光耀集团旗下的数字媒体在全国可是独领风骚,她当然知道,路斯越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怎么了?”   “傅展初也是王教授的学生,他上周刚从光耀集团辞去了执行总裁的职务。”   这事,还上了热搜,路斯越当时也看了新闻。   但龚煦还没说到要点上,路斯越仍一头雾水的,她是个急性子:“你说正题啊!”   龚煦哦了一声,立马说到正题上:“他辞去光耀的职务是准备自己开公司,今天上午王教授问我,愿不愿意入股。”   路斯越不可置信,声线都拔高了:“找你入股?”   “嗯,王教授——”   路斯越打断他,问他重要的点:“大概需要多少?”   龚煦愣了一下:“什么?”   路斯越跺脚,他那么聪明的脑袋瓜子是不是都用在键盘上了:“入股不要拿钱啊?我问你多少钱!”   龚煦忙摇头:“不要钱!是让我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路斯越有点不相信:“你们教授该不会是个骗子吧?”   “路斯越!”龚煦认真了:“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路斯越先是一愣,然后嘿嘿笑了笑:“怎么会,我这不是怕你上当受骗吗,”她抬手摸了摸龚煦的头:“你太年轻了,这个社会啊,如狼似虎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把你叼窝——”   他说认真的,她却一脸玩味,龚煦拿下他的手:“我这几个月几乎都没怎么睡觉开发的那款软件,你知道傅先生有多赞不绝口吗?”   路斯越不笑了,微微伸了脖子:“你见到他傅展初本人了?”   龚煦点头:“你下午找我之前,他刚从我们学校走。”   看来是真的啊,路斯越歪着头看他,龚煦被她看地挠头:“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龚煦。”   “嗯?”   路斯越感觉自己在做梦:“你、你掐我一下。”   龚煦才不舍得掐她,他低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亲得太轻了,路斯越指着自己的嘴唇:“你、你咬我一口。”   龚煦笑:“干嘛,你以为自己在做梦啊?”   对啊,她真的感觉自己在做梦,刚刚在身后的别墅里,路湛霖还拿龚煦的前途威胁她。   哼,傅展初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在海市商界呼风唤雨的人物,真不知老头子是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她眼前的男人。   路斯越不由得后退一步,她再次打量起她喜欢到骨子里的小男友。   啧啧啧,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厉害,她路斯越的眼光怎么那么好呢!   龚煦见她后退,不由得上前一步,他小心翼翼的:“你、你干嘛。”他现在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唯恐她离开自己,转身投进别人的怀抱里。   他搂住她的腰,让他离自己近一点:“路斯越,你等我,等我赚到第一笔钱,我就去买求婚戒指!”他怕她等不了太久:“先买一个小的行不行,等以后,等我再存一点,我再给你买个大的,”他还拿手比划了一下:“买这么大的!”   路斯越撇嘴,“那你可抓点紧,我今年都28了……”她可比他大了五岁呢!   龚煦开起了玩笑:“不是说女大三抱金砖吗,你正好比我大六岁,我抱了两块金砖呢。”   路斯越刚想扬起的嘴角滑下去了:“我、我不是比你大五岁吗?”   龚煦:“……”糟糕,之前跟她报年龄的时候报小了一岁。   路斯越嘴角抽了抽:“你身份证呢!”   龚煦下意识的就按住了屁股后面的口袋,路斯越瞬间绕到了他身后,从他按住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了身份证。   当路斯越看见他身份证上的出身年月日时,她呵呵了两声。   何止是大了六岁,是大了六岁还多半年!   “龚煦!!!”   震耳欲聋的嚎叫声传来,龚煦抓着肩膀上挂着的包围着香樟树旁的小花园在跑,路斯越在后面追,一边追还一边喊:“你这个骗子!!!!!”   龚煦一边跑一边求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不远处的别墅三楼窗户前,站着一个人,有淡淡的咕哝声:“像什么样子……”声音小的只有拂过窗台的微风才能听得见。   第二天一大早,蒋干带着刘律师到了山水茗家。   昨晚,路斯越甩着袖子从别墅里一走,路湛霖就给蒋干打了电话,那个时候,他正在气头上,他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拿着电话,对电话那头的蒋干咆哮:“明天,让刘律师过来一趟,我要改遗嘱!”   早在路斯越18岁生日那一天,路湛霖就立了遗嘱,等他百年之后,他名下的股份全部留给外孙女路斯越。   路氏集团,路湛霖占股77%。   路氏是他毕生心血,他怎么可能拱手捐出去。   蒋干带着刘秘书上了三楼书房,书房的门半掩着,蒋干敲了敲门:“董事长,刘秘书来了。”   路湛霖瞥了一眼门口,脸色沉下来:“我马上要去医院,明天再说。”   蒋干扭头,对刘律师说了声抱歉,再转身:“董事长,那我先送刘律师下楼,待会送您去医院。”   此时的路斯越刚被闹钟吵醒,龚煦六点的时候就走了,他开发的那款软件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   路斯越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她发了会呆才掀开身上的毯子去了卫生间,正洗着脸呢,路斯越动作一顿,她现在已经是无业游民了好不好!   还早起什么早起,还上什么班!   她胡乱擦了下脸,滚回床上继续睡她的美容觉。   而另一边,蒋干开着车带着路湛霖刚出小区,就听见后座传来一句:“去同辉大厦。”   蒋干看了眼后视镜:“董事长,不是去医院吗?”   后面传来一句低声斥责:“我今天八十大寿,去什么医院!”   蒋干:“……”他在心里嘟囔,是您自己说要去医院的好不好。   路斯越睡到了自然醒,她摸出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都十一点了。   她眯着眼,看见屏幕上有三条微信消息,脸部识别后,她点开微信,是龚煦发来的三条语音消息。   “斯越,蒸锅里有豆沙包,豆浆机里我打了红豆豆浆,你要是起晚了,就热一下。”   “斯越,起来了吗?”   “小懒猪,都十点半了,还没起吗?”   路斯越闭着眼给他回了段语音:“睡到自然醒的感觉,真的是太爽了,宝贝儿,你怎么不早点出现,早点出现,我就能多睡几年的美容觉了。”   昨晚,他们从一进门就缠在了一起,也不知缠到了什么时候,想到这,路斯越闭着眼又回了个语音:“宝贝儿,你都不累的吗?”   是不是年轻的男人都这么体力充沛呢?   路斯越在床上翻了个身,给顾鸢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路斯越急听见了汽车鸣笛的声音:“你不在家啊?”   顾鸢在从公司回来的路上:“嗯,上午去公司处理了一点事情,怎么了?”   路斯越混着笑:“你家那口子呢?”她猜——   “他去梁县了。”   真是一猜一个准,路斯越问:“从今个开始,你要是没人陪,可以打这个电话,除了晚上,姐姐随叫随到。”   顾鸢笑:“怎嘛,你给自己休假啦?”   “对啊,”路斯越嘴角得意:“休了个大长假,姐姐以后就是个被包养的小贵妇了。”   顾鸢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路斯越回了个通俗易懂的:“我辞职了。”她蹬掉脚上的毯子坐起来:“中午我去找你去,你请我吃饭。”   顾鸢说了个好:“我在开车,那我们见面再说。”   “等等,我刚起来,你还是直接来我这吧。”   顾鸢说了声好。   二十多分钟后,顾鸢来了,路斯越已经洗漱好,因为要出门,她就画了个淡妆,当顾鸢看见她从衣帽间出来……   “你怎么这个眼神?”路斯越低头看了眼自己:“怎嘛,不好看啊?”   顾鸢掩嘴在笑:“我怕咱俩出去,别人会觉得我带了个还在上学的妹妹。”   路斯越穿了什么,她穿了一条水洗蓝的紧身牛仔背带裤,还编了两个麻花辫。   路斯越两眼放光:“真的吗?”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因为她下午要去学校找龚煦,上次,她穿了一身正装去龚煦的学校,挽着龚煦胳膊的时候,可是接收到了很多‘古里古怪’的眼神。   顾鸢走过去,抬手支棱起她垂在两肩的小辫子,“我编辫子的技术还可以,要不要给你重新编一个?”   路斯越立马拉着她的胳膊去了卧室。   二十分钟后,两人出了门,顾鸢一会就送一个眼神到她的身上。   路斯越被她瞄的有点不自在了:“嗳,”她指了指自己:“你说实话,是不是和我这年龄不搭?”   顾鸢摇头说不是:“可能是看习惯了你之前的穿衣风格,突然间变了风格,就有点怪而已。”   路斯越跟她确认:“只是怪,不是不好看?”   顾鸢点头,然后问她的黑色包包:“你这包是新买的吗?”   “嗯,好看吗?”   “挺好看的,我最近也想买个黑色的小包。”   “要不要我把这家店的链接给你?”她警告:“不过你不许跟我买一样的款式啊!”她不喜欢跟别人撞同款。   顾鸢买包都是在店里买,以前,路斯越也在店里买,她不由得多打量了两眼:“网上买的?”   “嗯,”路斯越把牌子报给她,然后坠了一句:“虽然说才几百块,但是我觉得质量真的超好。”   顾鸢不由得停住脚,“斯越,”她来之前路斯越在电话里说自己辞职了:“你缺钱了吗?”她以为路斯越买几百块的包是因为缺钱:“你要是缺,我这里有。”   路斯越缺屁钱,她白了顾鸢一眼,转而,她又掌心朝上伸出手,“先拿点来花。”   考验友情是否塑料的时候到了。   顾鸢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放到她的手心:“这是储蓄卡,你先拿着用。”   路斯越翻来调去看了看:“有多少?”   顾鸢不知道具体数字:“是去年公司的年底分红。”   路斯越咂了砸舌,然后把卡还给她:“拿回去吧,我要是缺钱,我男朋友会给我的。”说的好像她男朋友已经开始挣钱了似的。   顾鸢:“……”   路斯越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我男朋友现在可是傅展初的合伙人,傅展初,知道吧?”   顾鸢:“……”   路斯越见她只眨眼不说话,干脆就把昨晚路湛霖找她以及龚煦跟她说的关于合伙的事情跟顾鸢全盘托出了。   顾鸢先抛开龚煦的事情不说:“那你爷爷今天的八十大寿你不去吗?”   “不去!”路斯越打开顾鸢车的副驾驶车门,坐进去:“去了,他万一真的把和莫家婚期的事情对外公开怎么办。”但是她这个当事人不露面的话,她猜想,路湛霖应该不会自打耳光。   车子驶出柏景雅筑,顾鸢开车目不斜视,问她:“那你以后怎么办?”   这个问题,路斯越之前就想过:“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之前我和龚煦都忙,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我原本想,如果我真的从路氏出来,就自己开个公司或者开个店之类的,可昨晚我认真地想了一下,”她原本看着前面挡风玻璃的脸扭过来,看向顾鸢:“爱是需要花时间的,两个人都忙的话,就少了很多陪伴和相处的时间。”   她垂下头:“我不想那样。”   现在的路斯越已经不是以前的路斯越了。   “斯越,”顾鸢微微笑了笑:“你成熟了。”   路斯越原本的认真脸拉下去:“说的我好想以前很幼稚似的。”   “不是幼稚,”红灯,顾鸢踩下刹车,这才扭头看她:“以前的你只是看上去显得成熟,其实你孩子气很重,很多时候都是任性地做你认为对的事。”   都说爱情会让人变得幼稚,可爱情也会让人成长。   不管是好的爱情还是坏的爱情。   说完,顾鸢开起了似真似假的玩笑:“要不要来顾氏?”   路斯越想都没想:“不去。”   绿灯亮,车子继续朝前行驶:“那等你休息够了,想来,跟我说一声。”   路斯越没答她的话,像是无意识地提了一嘴:“也不知老头子今天都是谁给他过寿。”   顾鸢笑而不语。   路斯越就继续自言自语:“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尽做一些让晚辈远离他的事情,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话落,她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   “路总。”   “东西你给他了吗?”   “已经给了,董——”   “那行,我挂了。”   蒋干挂掉电话,把手机旁旁边,此时的他正坐在路湛霖的对面,陪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吃意大利面呢。   今天是路湛霖的八十大寿,路湛霖一边吃着他的‘意大利寿面’,一边抬眼瞥蒋干:“那个臭丫头的电话?”   “是的,董事长。”   “没良心的!”说着,他斜着眼尾睨了一眼旁边立着的新的玉石龙头拐杖。   下午,顾鸢把路斯越送到龚煦的学校门口后就走了。   路斯越故技重施,猫着腰从保卫室的窗户下往里溜——   “嗳!”   路斯越身子一顿,默了两秒,刚想继续前进——   “嗳,说你呢!”   路斯越怂唧唧地扭头,看见了保安站在她身后两米远的地方叉着腰,路斯越直起身,下意思就摸着她的两条五股麻花辫,捏着嗓子喊:“叔叔~”   ‘叔叔’问:“学生证呢?又没带是不是?”   路斯越愣了一下,忙点头:“丢寝室了~”   ‘叔叔’挥了挥手:“下不为例啊!”   路斯越咬着下唇,重重地嗯了一声后,飞奔进校园!   她要激动地起飞了,若照以前她的打扮,保安怎么可能给她放行!   路斯越低头看着自己那青春盎然的背带牛仔裤,握着拳头重重的一声“YES!!!”   当龚煦看见她那一身穿着后,也是张了张嘴巴:“斯越……”特别是路斯越那两条麻花辫,龚煦笑:“怎么跟个十八岁小姑娘似的。”   路斯越原地转个圈,一脸自豪:“刚刚保安就是被我这一身衣服和这两条麻花辫给蒙蔽了双眼!”   王教授不在,办公室里就龚煦一个人,他拉着路斯越坐到靠墙的沙发上:“从家过来的吗?”   路斯越摇头:“中午跟顾鸢去吃了饭,她送我过来的。”   龚煦问:“那你下午准备干吗?”   路斯越一脸茫然:“我来陪你啊!”   龚煦怕她无聊:“我今天估计又要忙到很晚,”但他说:“不过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路斯越不怕他忙了,因为她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没事,你忙你的,我就坐这儿就行。”   可她坐这儿,他会分心:“待会儿,你就坐我旁边,嗯?”   路斯越看了眼不远处的两台电脑:“行!”   这厢,路斯越闲的要死,那厢,路湛霖亲自接手了公司,虽然他没对外宣称路斯越辞职的事情,但公司上下还是有流言传进了路湛霖的耳朵。   路湛霖把蒋干叫到办公室:“那臭丫头最近都在干什么?”   蒋干就知道他会这么问,“路总——”   “还路总,她都辞职了,还路什么总!”   蒋干低头,换了个称呼:“小姐——”   路湛霖磕着手里路斯越给他新买的拐杖:“她都不要路氏了,算哪家的小姐!”   蒋干挠头,默了几秒干脆道:“路斯越最近几天除了在柏景雅筑就是去她男朋友的学校。”   路湛霖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脸更黑了:“二十岁一无所有的黄毛小子,有什么资格做我路家继承人的男朋友!”   刚刚他还说路斯越不是他路家的人。   蒋干无语。   他很想说:董事长,其实您二十岁的时候也……   天色阴沉,厚重的乌云铺天盖地遮了满天的蔚蓝。   周砚醒来的时候,入目一片漆黑,他皱着眉头稍微动了动,发现手脚都被绑着,嘴上也被贴了胶布。   他迷迷糊糊的记起来,在天台,他双手握枪与罪犯对峙的时候,他后肩中枪,不致命,只麻醉。   他还记得,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模模糊糊看见了一张脸。   对,是他见过的一张脸,那道眉骨上的刀疤让周砚印象深刻。 第52章 周砚失踪   窗外的哗哗哗的雨声落得让人心烦,突然的一声雷响,顾鸢猛地睁开眼睛,她额头有薄薄的一层汗,她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周砚朝她伸出沾满血的手:“鸢鸢……”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的起伏很久才平息,她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她才回了神,床头灯开着,她扭头看了眼时间。   三点十五分。   她重新闭上眼,可脑袋里那根紧张的弦绷着,怎么都睡不踏实。   翻来覆去很多遍之后,她坐起来,噩梦让她整颗心惴惴不安的。   周砚已经去梁县6天了,和以往比起来,时间不算久,可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不安过,她屈着双腿用双臂抱紧。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试着用甜蜜的回忆把刚刚做的梦碾碎,可梦里的片段不间断地在脑子里回转,将他们的甜蜜覆盖。   她开始心慌意乱。   就这么坐到了天光大亮,顾鸢拿起了脚边看了不知多少次的手机。   手机屏保的照片换了,是不久前,他们在婚纱影楼拍照间隙的自拍。   照片里的她一袭白色露肩婚纱……   电话一接通,顾鸢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方伯伯,真是不好意思,这么早给您打电话。”   “没事没事,我这把老骨头,晚睡早起的。”   “方伯伯,您能帮我问问周砚在梁县那边的情况吗,我有点担心……”   “行,我来帮你问问,过会儿给你回过去。”   “好,那麻烦您了。”   挂了电话,顾鸢就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三分钟后,她手里的电话响,顾鸢几乎是立马就滑了接听。   “方伯伯。”   “鸢鸢啊,梁县那边——”   顾鸢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她语速慌张:“是、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根据监控录像,周砚是被两个男人劫走了,梁县那边已经在查了,你先不要担心,我这边帮你留意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我、我知道了。”她连谢谢都忘了说,耳边的电话缓缓从她的脸侧滑下去,她一直都沉着冷静,哪怕是多年前她深陷那场大火,她都没有害怕过,唯独周砚,能挑起她身体里的那根弦。   顾鸢左手缓缓覆在肚子上,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乱,在冷静了将近五分钟之后,她的大脑开始高速地运转。   她想问题的时候下意识会蹙眉,她此时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梁县是个盛产葡萄的县城,家家户户几乎都有葡萄大棚,当地经济发展还不错。   顾鸢再次拨通方伯伯的电话。   “方伯伯,我知道不该过问警察内部的事情,但是您能不能帮帮我,我想知道周砚这次去梁县,是他们局里单方面的任务还是和梁县当地警方合作?”   对方给她的答案果然不出她所料,周砚是被临时调派过去的。   顾鸢起身走到窗前,她眼眸幽深地看着外面,满目的绿意盎然都入不了她的眼,她捋着思绪:四月中旬,周砚被一起杀人案件陷害,四月底,她和周砚晚上在外面吃完饭散步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尾随了他们一路,第二天,顾鸢就让人调出了监控录像,对方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见脸。如今不过半个月,周砚就被劫走了。   有一双手在有预谋地伸向周砚。   其实这些年,周砚因为抓毒,惹了不少道上的人,虽说有的会因为忌惮周家的势力而不会对周砚怎样,但这并不妨碍铤而走险的一拨人耍阴招,但是,谁动了周砚一下,顾鸢就会成倍地还回去。   她不仅要对方承受肉体上的疼痛,她还会让对方‘享受’金钱上的损失。   过去两年,兰城接到的26个藏毒制毒运毒举报电话,其中就有19个是顾鸢干的。   周砚是明面上抓毒,顾鸢是背地里‘抓毒’。   周砚是维护法律抓捕罪犯,顾鸢是打击报复伤害周砚的人。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是性质不一样,两者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顾鸢那原本低垂着的眼皮蓦地掀起,她拿起旁边的电话,拨通。   “顾总。”   顾鸢刚才突然想到:“这两年被我送进去的人里,最近几个月有谁出来了?”   “这我需要查一下。”   “你尽快,还有,你现在就赶到梁县去,”顾鸢将周砚的事情长话短说:“我大概三个小时会到。”   “好的顾总。”   梁县离兰城300多公里,开车最少要三个半小时。一个多小时后,顾鸢正开车在高速上了,架在中控台上的手机来了电话,顾鸢瞥了一眼,按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键:“说。”   原本那双好看的眸子,在听见电话那头的名字后,瞬间蒙上了阴冷的寒光:“我记得没错的话,他还有个儿子吧!”   电话那头,迟疑了两秒:“我明白了。”   电话挂断,顾鸢目视前方的双眼微微眯了眯,平日里温婉淡然的眉目此时笼着一层阴翳,她默念了两遍:“万友宁……万友宁。”   当初万友宁因运毒被判入狱,那条线,周砚跟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可万友宁却用钱让团伙顶了他的罪,当周砚知道万友宁只被判了两年零两个月的时候,正在阳台浇花的他直接将手里的水壶摔在了地上。   后来,是顾鸢,用了警察不能用的手段,将万友宁暗藏的地下制毒工厂挖了出来,不过依旧可惜,被抓到的11个罪犯,没有一个人把万友宁供出来,不得不说,万友宁是个很会收买人心的主。   脚下的油门在缓缓往下压,仪表盘上的车速从140缓缓升到了180……   梁县在兰城的东北方向,顾鸢到了梁县不过十点,车子沿着省级公路又开了十几分钟,顾鸢瞥了一眼导航,然后在一个路边的二层小楼门口停下。   下车后,顾鸢看了眼周围,她没有进小楼里,而是往小楼后面走。   小楼后面是个红砖四合院,院子里站了十几个便衣男子,为首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走上前:“顾总。”   顾鸢扫了一眼靠墙成排而站的一行人,问:“查到了吗?”   黑色风衣男子叫周奇,从那场大火后就跟着顾鸢了,他明面上是一家健身会所的教练,实际上是为顾鸢做事。   周奇:“范围锁定在西三环到花桥镇的小周庄一带,那边是乡下,很多监控都是摆设,还需要一点时间。”   顾鸢嗯了一声后又问:“那他儿子呢?”   周奇回答:“他儿子上的是一所私立高中,管理很严,为了不打草惊蛇,最好等晚上。”   “嗯,”顾鸢今天穿了一身咖色薄风衣,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音调缓缓地下命令:“天黑之前,我要知道具体地点。”   “顾总放心。”   五月的庄稼地里,麦穗都黄了,看不到边的麦穗被风吹着朝着一个方向弯腰。   梁县的葡萄远近有名,每到夏季就会有不少慕名而来采摘葡萄的游客和买家。   而葡萄大棚都聚集在梁县的东南方向,小周庄的方向与之相反。   此时的周砚双手被绑在身后,他半靠着墙,喉咙里的干涩让他又吞咽了一下。   门嘎吱一声响,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双眼被蒙了黑布,只能捕捉到朦胧的光亮。   刚推开门的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的声音,他转身后接听:“说。”   电话那头报告:“来了,14个男人,1个女人。”   “这么快啊!”男人扭头看了眼屋子里地上的人:“这效率,可真是一点都不比警察低啊!”他扭回头,命令:“给我盯住了!”   “是。”   男人收了电话,重新回了屋子里。   对方的脚步声很轻,接着男人的声音传来:“你老婆来了。”   周砚蹙起眉头。   男人背光的眼里浮出跃跃欲试的兴奋:“我们的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只手突然半遮住眼前的光,周围下意识就侧了一下头,眼睛上的黑布被人扯下来,正值中午,刺眼的光束从敞开的半扇门刺了进来,周砚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   男人又伸手将他嘴上的黑色胶布撕掉。   当周砚看清男人的脸,他哼笑一声,喉咙因为干涩而略微有些哑:“还真是你。”   “哟,”万友宁扬了下眉:“周队果然是周队,不仅抓毒厉害,这猜人也一猜一个准吗?”   周砚蔑了他一眼:“你想报复就冲我来,别牵扯无辜的人进来。”   “无辜?”万友宁突然扬着下巴大笑:“她无辜?周砚,你在跟我装吗?”   周砚看着他那笑得狰狞的五官,未舒展开的眉心又紧了几分。   万友宁笑完,双手提了提膝盖处的裤子布料,在周砚身边蹲下:“顾氏企业的顾鸢顾大总裁,”他冷笑:“你了解多少?”   周砚目光对他对视几秒后,万友宁先移开了眼,微微直了点腰后退两步,坐到一个小木凳上。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万友宁嗤笑:“你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砚没懂他话里的意思,但是他没有问,他在心里算了下日子,记得没错的话,万友宁离出狱还有一个月。   临近出狱的时间,不至于铤而走险,那就是因狱中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了。   周砚冷笑了一下:“你这刚出来,是过不惯外头的日子想再进去?”   万友宁仰头看着房顶的蜘蛛网,重重地“唉”了一声:“你们夫妻俩强强联手,可真是把我逼到了绝路啊!”   “绝路?”周砚掀着眼皮睨他:“是你自己给自己掘了个坟。”   “是吗?”万友宁收回扬起的下巴,看向周砚,他眉心拧着,问:“可你把我抓进去又怎样,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贩毒了吗?就没人制毒了吗?还是说,你周砚因为抓了我就升官发财了?我进去的时候,你周砚是禁毒队的队长,现在我出来了,你不还是个破队长?”他一副想不通的表情:“好好当你周家的少爷不好吗,你至于跟我过不去吗,还有你老婆,至于把我赶尽杀绝吗?”   他原本是想挣得盆丰钵满,带着老婆儿子去国外过逍遥快活的日子,谁知现在,老婆跟别人跑了,儿子也不认他。   周砚懒得回答他这个幼稚的问题,他现在只想知道:“你把我抓到这,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啊?”万友宁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在空中晃了晃:“你不是个缉毒警吗,”他冷笑:“那你尝过这让人上了瘾就戒不掉的滋味吗?”   周砚眉心跳了一下,眼神扫过那个透明包装袋里的白色粉末和针管。   万友宁将袋子拿近周砚的眼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周砚的脸:“我保证,你尝过之后就会理解我们这一行了,我不是万恶的源头,我是来解救你们的神灵!” 第53章 顾鸢白切黑   万友宁将袋子拿近周砚的眼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周砚的脸:“我保证,你尝过之后就会理解我们这一行了,我不是万恶的源头,我是来解救你们的神灵!”   一派胡言,荒谬至极。   周砚那深邃的五官因为面色深沉而紧紧地绷着。   万友宁那捏着袋子的手放下去,眼神玩味:“为了让游戏更刺激,我们来一场现场直播怎么样?”   周砚泛冷的眼神夹着火光睨向他,情绪涌了出来:“你什么意思?”   万友宁撇嘴耸肩道:“别激动啊,我就想知道,你们警局是不是人性化管理,”他停顿了几秒,笑道:“比如,像你们干缉毒的要是吸了毒,警局还会继续要吗?”   万友宁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讥笑:“一个瘾君子抓毒贩,传出去,你说好笑不好笑?”他压下腰,一双黑压压的眸子盯着面色黑沉的周砚:“你说,你会不会把收缴的毒品据为己有呢?”   周砚眯了眯眼:“这就是你的目的?就这么简单?”   “简单?”万友宁哈哈大笑起来:“周砚,是你太小看了它还是太高估了你自己啊?”   “你知道吗,这玩意真上了瘾,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它了!”他笑得猥琐:“都说女人让男人有瘾,顾总那么美的女人,估计玩的次数多了,都不如——”   周砚怒吼:“万友宁!”他眼底有火在燃,一字一顿:“别让我从你那肮脏的嘴里听见她的名字。”   万友宁一点不恼,反而愈加兴奋了:“真想看看你跪在地上求我时的样子。”   求他?   周砚恨不得杀了他:“你做梦!”阿昏   “做梦吗?”万友宁直起身,眼神阴邪:“试试不就知道了。”   手腕上的时间显示两点十点,顾鸢脸上有压不住的急色,她刚要打电话给周奇,手机就震了。   顾鸢眼皮跳了一下,接通,她没有先开口。   “顾总,下高速的时候,有没有收到梁县政府的欢迎短信啊?”   顾鸢笔直地站在院子里,她面光而站,刺目的阳光打下来,将她的影子投至左侧方,她转身,往屋子里走,她拍了拍坐在电脑前的男人,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男人立即会意。   顾鸢音色冷冷:“周砚呢?”   万友宁像是一点都不怕她通过手机通话而查到他的位置:“周队啊,就在我旁边呢。”   “我要跟他——”   “顾总!”万友宁打断她:“你现在没资格跟我提要求。”   一声“鸢鸢。”   顾鸢眼睛立马红了,接着,她就听见了电话里传出的闷哼声,顾鸢大吼:“万友宁!”她慌了,“你别动他!”   万友宁一听,来劲了:“顾总,你、你是在求我吗?”   顾鸢问:“你要多少钱?”   万友宁咂嘴:“哎呀呀,你看看,顾总不提到钱,我差点都忘了顾总的身家。”可他却话锋一冷:“可我现在对钱没兴趣了。”   顾鸢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来加个微信,接个视频怎么样?”万友宁那刚刚还沉下去的音调突然又扬了起来:“两年没见顾总的美人脸了,别说,真挺——”   嘴角流出血的周砚一声低吼:“万友宁!”   操作电脑的男人回头,做了个OK的手势,顾鸢看向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点,轻轻在桌上笔画了一个‘Z’。   男人立即拿着电话跑了出去。   万友宁加了路斯越的微信后,开了视频。   “看见你男人了吗?”万友宁将摄像头对准了周砚,周砚看向视频。   “周砚。”   周砚没有说话,只对着屏幕轻轻摇了摇头。   万友宁将摄像头转换,对准了自己的脸。   顾鸢看见了一晃而过的金黄色的麦田,她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万友宁笑咧着嘴笑:“我现在就是一个亡命徒,还能怎么样?”他话里混着不怀好意的笑:“顾总现在应该知道我的位置了吧?”   顾鸢看向屏幕里那张丑恶的嘴脸。   万友宁撇了撇嘴:“那来吧,我在等你呢!”   旁边,周砚在喊:“鸢鸢,不要来!报警!”   视频在晃,又是几声闷哼。   “万友宁!”周砚连续三声闷哼像一根根的针,刺向顾鸢的神经:“你别动她,我现在就过去。”   万友宁又用黑色胶布把周砚的嘴给封上了。   他警告:“你自己一个人来,别给我耍手段,”他抬起手,晃了一下透明袋子:“你要是跟我玩阴的,我保证,这里5克的毒品会瞬间打入你男人的身体里!”   顾鸢看见视频里的东西,目光骤变,她的眼神瞬间冷到极点,她眼底发红,强烈的毁灭欲和报复欲涌上来:“你敢让那东西碰到他一下,”她一字一顿:“我就让你的儿子百倍地吃下去!”   万友宁的眼神瞬间变了:“你在威胁我?”   “对。”她就是在威胁。   顾鸢眼睛直射视频里的人,平时这么无害温婉的一张脸,此时却露出了尖锐的獠牙、锋利的爪子。   万友宁被她的眼神怵到了,他气息凝滞了好几秒。   顾鸢看出他的迟疑:“放了他,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不然——”她突然微微勾起嘴角,笑意浅浅,和刚刚完全是两张面孔:“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有点记仇。”   她何止是有点记仇,对伤害周砚的人,顾鸢从来都是数以成倍地还回去,为此,她触犯过法律。   万友宁回过神来,一脚把前面的椅子踹出两米远:“你他妈唬我呢?”   顾鸢轻笑:“有没有唬你,你敢试吗?”   万友宁当然不敢试,他老婆跑了,就一个儿子了,他会不会再次坐牢,又或者会不会死,都不重要,可他儿子……   万友宁看着视频里的那张美人脸,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他提了声调,孤注一掷般:“顾总,那你敢试吗?”   顾鸢嘴角的笑意收了,眼神又阴又冷。   她失策了。   周砚是她的命,如今那个男人知道了她的软肋了。   可周砚是她的命,在这一秒之前,是她最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的事。   万友宁抓住她脸上骤变的表情:“周砚对你的重要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他做过的那些事,我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他也知道,这个女人伤人有底线,断人胳膊断人腿,但绝不会伤人性命。   他还知道,她是个祸不及家人的主。   所以……   万友宁勾唇,笑了。   这场游戏还没正式开始,他就赢了。   万友宁将被踢翻在地的凳子拿了过来,他把手机靠着凳腿,立在地上,他走到周砚身边,蹲下身子,朝手机屏幕招手:“顾总,看得见吗?”   顾鸢盯着手机屏幕,大步迈出房门,两个男人跟出来,顾鸢上了车后座。   电话那头,万友宁不疾不徐地解开白色塑料袋,说:“本来呢,还想让你亲眼看着的,但被你刚刚那么一激啊,我改变主意了。”他拿出针管,拔掉针头帽,看向歪在墙上,周砚的脖子。   他在不知死活地激怒电话里的人:“你说,我是打在他脖子的左面还是右面呢?”   周砚一双眼睛猩红地盯着面前的人,他情绪积压了很久,胸口在不断起伏。   万友宁眼底有疯狂:“一会,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天堂了。”他拿出那包白色粉末抖了抖:“注射吧,很多人都说这种方式更爽。”   可他一时大意,没带水,他环视了屋子里一圈,将手里的白色粉末甩在地上,骂了一句站起来,往外走。   周砚看着地上那包白色粉末,他蠕动被绑在一起的双腿,一点一点靠近,双腿屈起来了,他用脚后跟,将那包白色粉末用了力气在地上来回碾着。   一直注视着手机屏幕的顾鸢眼泪砸下来:“周砚……”   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没有被打磨过,透明的方形薄膜被碾破,白色粉末撒了出来……   没等周砚将地上的白色粉末碾完,万友宁就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盛着水的瓶子走了进来,他大骂一声后,两个大步跨过去,他撕掉周砚嘴上的胶布,用手按住周砚的后颈,把他的脸按在地上。   他像个疯子一样咆哮:“你给我舔干净!舔干净!”   地上那一团白色周围被摩擦出了血。   他不解气,他甩开周砚的脖子,将地上的粉末一点一点用指尖捻进水瓶盖里,然后,稀释,他吸了整整一管子,然后把他的袖子撸上去,强行将针尖扎入周砚的手臂,周砚一个翻身,还没来及推入的针尖将他的手臂划出长长的一道血痕,针管掉在了地上,针尖被摔弯了,万永宁气急败坏,拎起旁边的凳子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他的身上。   旁边的电话屏幕不知什么时候被卡在地上,顾鸢看着黑隆隆的屏幕,听着视频里一下又一下击打的声音,她的心像是被撕成碎片,她近乎咆哮地对开车的男人大喊:“快开啊!!”   村庄里的路不好走,很多都还是凹凸不平的土路,车子颠颠簸簸地开着,直到顾鸢听见周奇的声音,牵扯她心脏的那根神经终于断了,她双脚发软地靠到后座,看着手机屏幕。   也就半分钟不到,顾鸢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一亮:“顾总。”   顾鸢猛地坐起身:“周砚呢?”   手机屏幕对准躺在地上的人,地上的人半个身子躺在漏在地上的阳光里,他脸上有血,眉骨也伤了,嘴唇和鼻尖也破了皮,两条手腕处也是触目惊心的勒痕。   顾鸢看到的都是他的外伤,“周奇,他、他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周奇刚刚只是试了一下周砚的鼻息,很平稳,他猜应该只是被凳子砸晕了,但他不敢打包票:“顾总,你还要多久,周先生我是先让人送医——”   “不要!”她不知道他被注射了多少毒品,若是去了医院,被查出来,他就再也做不了警察了。   车子停在了一望无际的金色麦地旁,顾鸢趔趔趄趄地下了车,朝麦田里的一间小房子里跑。   她握着手机,一边跑一边对着话筒哭:“我已经到麦地了,周砚,我到了,我到了,你等我……”   金黄色的麦穗在风里摇啊晃啊。   破旧的双开木门被猛地推开。   顾鸢两步跑过去,双膝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她轻轻地晃了晃他。   “周砚……”   “周砚……”   周砚没有反应。   当顾鸢看见一米远处的针管时,短暂被无措和心疼压制住的怒火突然冲破了牢笼,她猛地站起来,弯腰捡起地上的针管,她想都没想,就直接将弯曲的的针管扎入昏倒的万友宁的左颈。   周奇刚走过去弯腰要制止她,顾鸢却猛地一个起身,周奇那别在后腰的枪瞬间被顾鸢握在了手里。   她是祸不及家人,她是有底线,但她的底线还要看对方伤害到周砚的什么程度。   顾鸢手里的枪口直指着万永宁的心口。   周奇大叫一声:“顾总!”   周砚那双搭在地上的手,听到那声‘顾总’后,尾指微微一动。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微微涣散,眼里的光慢慢汇聚在一起,眼底逐渐倒映出她的影子。   那背影,那慵懒地束在后脑的头发,那咖色的发圈……   是他的鸢鸢。   他看着不远处的背影,缓缓抬手,声音无力:“鸢鸢。”   一声“鸢鸢”,让原本对准万永宁心口的枪口一抖。   顾鸢把头扭了过来,在接住他眼里那束光的瞬间,原本一身冷肃的她重新披上了温柔的皮囊,她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有对他的心疼,还有对她枪口下的人的恨意。   她回过头,手指扣到扳机上。   “不要……鸢鸢,”身后的人声音嘶哑而凄凉:“你答应过我的。”   她答应过他,不会因为他而脏了她的手。   可她的双手早就脏了呀。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胃里突然的一下翻滚,让她下意识捂住了嘴。   她差点忘了,她怀孕了。   她怀了他的孩子。   她现在是一个妈妈了。   顾鸢持枪的手臂缓缓下落,就在她转身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蹲下的时候,周砚突然伸出手臂,伴随一声:“小心!”   一声枪响。 第54章 顾鸢背后大佬   一声枪响。   周砚抱着她原地翻滚两圈,他把她安全地护在身下,之前被万友宁用凳子砸过的头突然一阵晕眩,他罩在她身上的身体重重地压下去。   顾鸢眼底浮出慌色,歇斯底里地大喊:“周砚!周砚!”   眼里的火光造次凝聚翻滚,她用了力气,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周砚,她从地上起来,在确定周砚没有中枪后,她一步一步,缓缓走近被周奇再次制服的万友宁。   她捡起地上的那把95式手枪看了看,她哼笑一声,看向嘴角冒血的万友宁:“是周砚的枪。”   她冷笑一声:“为什么要逼我呢?”   话落,连续两声枪响,伴随着止不住的嚎叫声。   顾鸢看向他汩汩流血的两条大腿,拧起的两道弯眉舒展了。   隐隐,有警鸣声传来……   她朝周奇使了个眼色,周奇立马会意,他捡起被甩到墙角的枪,朝旁边的几个人挥了挥手。   顾鸢回到周砚的身边,她双膝跪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他脸上半干的血渍,又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血痕,她低头,唇落在他破了皮渗出血的唇上。   她收起所有的乖张暴戾,眉眼变回了只有面对周砚时才有的温柔,她声音微颤地低喃:“对不起,我食言了。”   她眼泪落下来,砸在了周砚的脸上,她在笑着哭:“周砚,你要当爸爸了,”她笑得肩膀在抖,“我算了日子,应该是我们拍婚纱照的那天,”她伸手,掌心覆在他的脸上:“可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周砚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眼睑处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鸢鸢……”周砚无力地睁开了眼。   顾鸢忙擦掉眼泪,弯下腰:“我在,我在。”   他刚刚听到了枪声,但他不确定,他跟她确认:“刚刚,”他喉咙干得发疼,他从昨天被□□击中后就没有进过一滴水:“是你开枪的吗?”   顾鸢眼神闪躲,却又不得不点头,但她着急忙慌地告诉他:“不会要他命的。”   但是会让他终生下不了地。   顾鸢想起来,“你的枪在这,”她刚刚就是用他的枪要了万友宁的两条腿:“你以后要把枪收好。”   警察丢枪要坐牢的。   他不可以坐牢。   周砚看了她手里的枪一眼,他猜测:“你刚刚是用这把枪吗?”   顾鸢点头:“我会跟警察说清楚,是我开的枪,跟你没关系。”   周砚伸出微微发抖的右手:“枪给我。”   顾鸢把枪塞到他手里,周砚抬起另只手,一手握枪,一手撩起外套,将枪来回擦拭了好几遍。   “记住,刚刚那两枪是我开的。”   顾鸢怔住。   他声音又沉又哑:“记住我说的话。”   顾鸢懂他的意思了,可她却拼命地摇头:“不行!”   “鸢鸢!”   顾鸢依旧摇头:“若是被查出来,你就再也做不了警察了。”   “鸢鸢!”他眼底发红,唇在抖:“我喜欢做警察,可我更喜欢你。”他右手拿枪,左手覆上她的脸:“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我要做爸爸了,”他嘴角往两边轻轻地扬起:“是不是?”   顾鸢咬唇重重地“嗯”了一声,牙齿松开,下唇有重重的一道白痕:“你要做爸爸了。”   他说“对不起”:“还没来得及娶你,就让你先做了妈妈。”   顾鸢摇头在笑:“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突然,她眸光一闪,她慌忙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   顾鸢的电话刚挂,警察就来了。   顾鸢没等周砚开口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身上。   顾鸢被警察带走了,周砚被送到了医院。   周砚的检查结果呈阴性,他不理头上裹着的纱布就强行出了院。   他站在医院门口给万律师打了电话。当他得知顾鸢被羁押回了兰城,周砚直接包了辆出租车往兰城赶。   到兰城警局门口,已经是晚上十点。   周砚下车跑过去:“万律师!”   万律师伸手与他礼貌握手:“周警官。”   “叫我周砚就行,”周砚言简意赅:“鸢鸢怎么样?”   万律师说:“顾女士已经做了孕检,明天上午我会来办理取保候审的手续。”   可万友宁伤得很重,周砚有点担心:“我怕批不下来。”   万律师似乎很有把握:“周先生放心,都已经打点好了。”   周砚微微蹙眉,他没太明白万律师所谓的‘打点好了’是什么意思。   万律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这是顾女士让我给你的,说让你一回兰城就打这个电话。”   那是顾鸢嘴里方伯伯的电话号码。   周砚接过他手里的纸条,说了声谢谢。   万律师看着他头上的纱布:“周先生,你自己也注意身体,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周砚点头:“您慢走。”   送走万律师,周砚再次看向纸条上的一串号码,他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对方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是周砚吧?”   周砚的眉头没有松开,他听得出对方是一个老者:“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方显祖。”   周砚猛地一怔:“方、方厅?”   方显祖笑道:“就别方厅了,我都下来好几年了,你就跟鸢鸢喊,喊我一声方伯伯就行。”   周砚乖乖喊了声:“方伯伯。”   方显祖问:“现在有没有时间啊,来我这一趟。”   周砚当即懂了他的意思:“那麻烦您把地址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初夏的夜晚,坠了满天的星星。   周砚在方显祖那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出了楼道的单元门,他摸了摸口袋,没有烟。   方显祖住的小区是个机关宿舍,里面住的大多是机关干部,出了大门右拐就是一家小型便利店,周砚进去买了包烟,他站在门口,拆开烟盒才想起来忘了买打火机。   他又进去买了个两块钱一个的打火机。   他蹲在便利店对面的绿化带旁,一口接着一口抽着指尖的烟。   对面便利店投出来的光打在他满是伤的轮廓上,在他的眼睫下落下了灰色的影。   今晚没有风,白色的烟雾将他缭绕,久久未散。   方显祖的话在他耳边回转:   “我和鸢鸢的渊源来自七年前,当年,犬子在B国上学,在银行取钱的时候碰到抢劫,很不幸,他被劫匪劫持成为人质,鸢鸢的父亲出手相救被劫匪杀害,她母亲也跟着一起落了难,犬子的命是保住了,可鸢鸢却从此没了父母。那孩子善良,没有因此怨恨我们一家,逢年过节的时候,还都会来看望我这个老人。”   “五年前,鸢鸢遭遇了一场绑架,绑匪向她二爷勒索五千万的赎金,顾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拿钱去救她,她被锁在仓库里,自己放了把火,命硬啊!后来她找到我,问我关于你的情况,我才知道原来是你把她从那场大火里救了出来。”   “再后来,我们一家和鸢鸢的关系因为你,就走得更近了,你每次出任务,她都会从我这里打探消息,她遇到棘手的事找达达,就是犬子,达达也会帮她调全城的监控。我们一家也算是因为你们,做了很多踩线的事,所幸她做事小心谨慎,没有捅出什么篓子,这两年还帮着你们禁毒大队,掀了很多毒品的窝点。”   “鸢鸢那孩子,为了你,可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取保候审的事,你就放心吧,对方会卖我一个面子的,但是一年后,她还是要走这一趟牢狱之灾,至于她会在里面呆多久,虽然你的证词很关键,但你们的关系在这,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周砚耷拉着眼皮,盯着地上的四五个烟头,薄薄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部轮廓,他又狠狠地吸了一口,呛人的尼古丁直吸进肺,他喃了一句:“顾鸢,真不知道是我栽在了你手里还是你栽在了我手里。”   第二天一大早,一夜没睡的路斯越握着电话从医院的VIP病房跑向电梯。   “龚煦,你找到了就赶紧来医院,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路湛霖昨天上午心脏病发,进了医院,今天上午九点要做心脏搭桥手术。   龚煦刚到山水茗家大门口:“你去哪?”   “顾鸢经局子了,刚刚周砚才跟我说。”   龚煦一愣,而后立马说:“那你赶紧去吧,我拿了衣服就回医院。”   路斯越赶到警局门口,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周砚。   她嘟囔一句:“怎么又是头受伤!”   周砚昨晚没有回悦澜湖山,他在便利店蹲到夜半就来了警局,就这么在警局门口坐了一夜。   路斯越走过来,瞥了眼他乱糟糟的头发,还有身上那脏兮兮的黑色风衣,又看了眼他脚上那双驼色的切尔西短靴,短靴前头的鞋皮都被磨掉了好些,还有他头上的纱布……   蓦地,周砚抬起头,看了路斯越一眼。   路斯越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刚刚她没看错吧,眉骨青了一块,鼻尖结了褐色的痂,还有那嘴唇……   幸亏他生了一副好皮囊,不然,就他这一脸的伤,还有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没眼看。   周砚放下手里的矿泉水瓶:“不用来这么早,还没上班呢。”   路斯越从没见过这么颓丧的周砚,她皱着眉问:“电话你也没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周砚觉得一句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就言简意赅:“鸢鸢怀孕了。”   路斯越眼睛瞪得大大的:“怀、怀孕?”怀孕了不该在家躺着,或者、或者去医院检查,怎么,怎么就进局子了?   路斯越踢了下他的脚尖:“你能不能别说半截话?”   周砚移了下脚:“她为了我,开枪断了对方两条腿。”   路斯越:“!!!!!”   周砚没去看路斯越那一脸惊愕的表情,垂着头继续说:“今天上午万律师过来给她申请取保候审,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批下来,”他这才抬头:“我上午还有其他的事,她就你一个好朋友,我怕万一她出来了,我不在……”   路斯越问:“你这次办案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周砚“嗯”了一声。   路斯越扬了下眉,那就难怪顾鸢会进去了。   可上午路湛霖还要手术,“行,你要有事就先忙你的,”路斯越问:“是在东二环那个看守所吗?”   周砚点头。   “我知道了,我等下就过去。”   默了几秒,周砚说了声:“谢谢。”   路斯越嘁了一声:“鬼要你的谢谢,以后孩子生下来,要认我做干妈!”   说到孩子,周砚那沉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他微微弯了下嘴角,说了声:“好。”   八点,万律师准时来了警局,周砚微微弯了下腰:“万律师,麻烦您了。”   万律师微微点了下头:“那我先进去了。”   周砚看了眼时间,扭头对路斯越说:“那我先去队里了,”他有点不放心:“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   路斯越挥了挥手:“你赶紧去忙你的吧。”   周砚走了,路斯越拿出手机,给龚煦打了个电话。   龚煦正站在病房门口呢:“斯越。”   路斯越问:“你在医院吗?”   龚煦扭头,透过病房门的玻璃往里看了一眼:“我在。”   “老头子醒了吗?”   龚煦没说路湛霖把他赶出来了:“已经醒了。”   “嗯,”路斯越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红艳艳的五星红旗,想到顾鸢为了周砚做的那些疯狂的事,她突然有些惆怅:“龚煦。”   “嗯?”   路斯越在脑洞:“要是有一天,我被坏人打了,你会帮我打回去吗?”   “会。”   路斯越撇嘴,答得倒挺快,明明之前他自己都是被打的份:“我给你报的散打培训班,你有时间要去上!”   不学点功夫,怎么保护她!   毕竟他没顾鸢那么多的野路子,只有赤手空拳。   “斯越。”   “嗯?”   “别人欺负我可以,但是欺负你不行。”   路斯越突然笑了一下,这点,他倒是和顾鸢有那么点像。   她想起有一次,她问顾鸢:“人家这是惹了他,要是惹到你,你是不是要把人家大卸八块?”   顾鸢一脸认真地回答她:“惹我可以,但是不能惹周砚。”   这短护的,以前路斯越真心觉得没必要,可现在,她突然觉得被护短的那个人真是幸福。   “斯越,”龚煦问:“待会儿,你回来吗?”手术要家属签字的。   路斯越估计自己应该赶不过去:“有你这个准孙女婿在呢,还不够代表我啊?”   龚煦不由得又扭回头往病房里看了一眼,正好里面的蒋干也在看他,龚煦收回视线:“我知道了,我会一直守在手术室外面的。”   九点半,万律师从楼上下来,路斯越忙从门口迎过去:“万律师,怎么样?”   万律师回答:“明天上午缴纳保证金后,顾女士就可以走了。”   路斯越舒了一口气,她忙拿出手机,把万律师的原话用短信发给了周砚,发完短信,她跟万律师确定了一下:“那现在呢,我还要去看守所吗?”   万律师说不用:“你去了也见不到她。”   对方话音一落,路斯越连句再见都没说,拔腿就跑。   路斯越赶到医院,路湛霖已经进手术室了,龚煦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斯越。”   路斯越额头都冒汗了,她着急忙慌的:“怎么样?”   龚煦抬手把她的汗擦掉:“刚进去没一会儿。”   路斯越瞥了眼不远处的蒋干,微微压低了声音问他:“手术同意书上的字是谁签的?”   龚煦抿了下唇:“是你爷爷。”   路斯越也猜到了,她垂着眼哦了一声,坐到了椅子上,她声音低低的:“他有没有骂我?”   骂了,路湛霖骂了一句:没良心的东西。   但龚煦从山水茗家给路湛霖拿了换洗的衣物回来后,就被路湛霖赶出了病房,他没听见。   龚煦岔开话题:“顾总那边怎么样?”   “没事,明天就能出来了。”想到顾鸢怀孕的事,路斯越提了一嘴:“我就快要做妈妈了。”   旁边坐着的蒋干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扭头看向他们。   龚煦先是一愣,转而目瞪口呆地看向她的肚子,他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没说出话来。   路斯越本来是想说‘我就快要做干妈了’的,可一时嘴快,那个‘干’字就没带上,可她看见龚煦那呆若木鸡的表情,瞬间就没心情去解释了,她黑着个脸,提高了音调:“干嘛,你不想负责啊!”   龚煦忙摇头,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是!”   他不是不想负责,就是太突然了,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可路斯越对他的表情不满意,极其的不满意,她倏地站起来:“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她就跑了。   龚煦立马追了上去。   坐在椅子上的蒋干一拍大腿!   最近,蒋干可真的是被路湛霖那阴晴不定的脾气弄的要疯掉了,他自言自语道:“这个孩子可来的太是时候了!” 第55章 周砚脱下警服   龚煦追到了电梯门口,等电梯的人都在排队,龚煦站在路斯越的身后,扯了扯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别生气呀。”   路斯越抽回胳膊哼哼。   龚煦低头,附她耳侧:“早上有没有吃饭?”   没吃早饭的路斯越继续哼哼:“吃过了!”   龚煦站在她身后抿着唇在沉默,他在想要怎么哄她。   路斯越呢,噘着嘴,心里在咕哝:怎么不继续哄了呀,再哄两句,我不就——   “斯越,你户口本在哪?”   路斯越扭头看他,怔怔的。   龚煦问:“在你那还是在你爷爷那?”   “干嘛?”路斯越猜:“你、你该不会……”要和她领证吧??   没等龚煦开口,路斯越就皱着眉问:“因为我刚刚说你不负责,所以你现在要对我负责了?”   路斯越哼哼:“不用勉强,你不想要,我打掉不就行了!”   前面的一个女人扭头。   龚煦急了:“不许打掉!”   路斯越继续哼哼:“你放心,我不会用孩子束缚你的。”   前面的女人给了龚煦一个万分鄙视的眼神。   龚煦:“……”默了几秒,他突然拉着她的胳膊离开了排队的人群,他把她拉到了楼梯通道里,他把她抵在墙角:“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想要孩子了,我也从没想过孩子会束缚我!”   路斯越哼唧一声把脸偏过去。   龚煦把她的脸扳正:“路斯越,你是不是不信我?”   路斯越不是不信他,是不满意他之前的表情:“人家男的听到自己老婆怀孕都高兴的要死,你呢!”   她自己也说是人家的老婆。   龚煦扑哧一声笑出来,路斯越眉头拧得紧紧的:“你笑什么笑!”   龚煦不笑了,一本正经地问:“那你要不要做我的老婆?”   路斯越:“……”   他追问的本领又开始了:“要不要?”   路斯越矫揉造作地推开她,刚抬起一只脚,就被龚煦拢怀里了:“路斯越,我想让你做我的老婆。”   路斯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抿住了想往上跑的嘴角。   “也想让你给我生孩子。”   “我刚刚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才会那样。”   “我想和你结婚不是因为你怀孕了,我是一直都想。”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钱买戒指,也没求婚,虽然她不缺钱,可是他是个男人,即便她不需要他养,可他也要有养得起她的资本。   路斯越成功服软了,可她并没有怀孕了,好气哦,她之前从没想过怀孕这档子事,现在突然就想怀孕了。   特别特别想。   “龚煦,”她扁着嘴坦诚:“我没怀孕。”   龚煦愣了一下,松开她:“怎、怎么又没怀孕了?”他现在的表情和刚刚在手术室门口如出一撤。   路斯越叹气:“是顾鸢怀孕了。”   龚煦眨了眨眼。   路斯越噘嘴:“我刚刚是想说我要做干妈了。”   龚煦:“……”   路斯越故意似的:“你现在有没有松一口气?”   松一口气?   他现在很失落好不好?   “斯越。”   路斯越仰头看他:“嗯?”   “要不,我们也要一个吧。”他之前也没想过孩子这档子事,可经过刚刚,他突然对孩子产生了渴望。   路斯越哼哼:“我们都没结婚,要什么孩子!”   龚煦失失落落地低头哦了一声,对哦,他们还没结婚呢。   路湛霖的心脏搭桥手术持续了六个多小时。   下午三点半,路湛霖被两个护士从手术室里推进了ICU。   虽然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可路斯越还是想留在医院,她让蒋干回家,然后和龚煦坐在病房里的沙发里等着。   翌日早上七点半,周砚站在了警局门口。   刚过八点,警局一上班,周砚就去交了保证金,他签完字后就开车往东二环的看守所赶。   九点的时候,路斯越给周砚打了个电话。   “顾鸢出来了吗?”   周砚:“还没有。”   “那我现在过——”   “明天吧,等她出来,我要带她去办点事。”   “哦,那回头我再给她打电话吧。”   直到十点,顾鸢才从里面出来。   “鸢鸢。”   顾鸢还穿着那天的风衣,她头发有点乱,身上的风衣有很多褶皱,她双脚定在那儿,在对上周砚的视线后,她的嘴角才弯了稍许。   周砚没有用跑的,他一步一步走过去,走到她面前,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他右手覆在他的后脑勺上,“对不起,”他说:“让你受委屈了。”   顾鸢摇头,伸手抱住他的腰:“周砚,我想回家。”   “好,”周砚应她:“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顾鸢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周砚把车停到路边,把她一直紧攥的手握住。   顾鸢看着他的手面,没有抬头,她现在有点慌,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他眼里都是透明的了。   她不确定,不确定他在知道她做过的那些事之后,会不会怪她,会不会看不起她。   其实她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她没有那么善良,她也会做一些触及法律的事。   “鸢鸢,”他从她低垂的眼睫看得出她惶惶不安的内心:“对不起。”   顾鸢扭头看他,只见周砚打开中控扶手台,从里面拿出两个紫红色的小本子。   是户口本,他和她的户口本。   他说:“我们去领证,好不好?”   顾鸢表情怔住,眼里除了有惶惶不安,还有诧异。   “做我周砚的老婆,”他盯着她的眼睛,问她:“好不好?”   毫无预兆的。   顾鸢以为他会问她什么的,可他什么都不问,还要和她去领证结婚。   顾鸢看着他的脸:“周砚,”她小心翼翼地问:“你想清楚了吗?”   “不需要想,”他说:“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你的名字就提前在我的户口本上落了户。”   “可是——”   “没有可是,”他不去管她的可是,“我们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就去民政局。”   她眼睛红了,眼泪溢满了整个眼眶,她重重地点头:“好。”   十一点,他们到了民政局,整个流程办下来二十分钟不到。   他们一人手里一个小红本站在民政局的门口。   周砚把她搂进怀里:“鸢鸢,再跟你说一件事。”   “嗯。”   他说:“我已经把辞职申请递上去了。”他做警察已经超过了最低服务年限,可以辞职了。在写那份书面申请的时候,他怪过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职业,她怎么会脏了手。   顾鸢从他怀里挣开:“你——”   周砚把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怀孕十月,每一次产检,到胎动,到宝宝出生,我都会陪着你。”   过完这一年,他们就要分开了,他不知道他们会分开多久,所以他现在特别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她眼泪掉下来,哽咽着:“可你那么喜欢做警察。”这句话,她说了很多次。   周砚抬手擦掉她的眼泪,掌心托起她的脸颊:“我说过,我更喜欢你。”这句话,他也回过她很多次。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周砚只喜欢她在床上哭,除此之外,他不喜欢任何时候她眼里的泪光。   “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他用很轻的声音命令她:“不可以哭。”   可她很担心:“周砚,”她抽抽噎噎的:“以后我不在——”   他捧起她的脸,把她余下的话用唇堵住了,他的吻一点都不轻,可睫毛落下的影子却很温柔。   她不在的时候,他就好好照顾他们的孩子,然后……   等她回家。   路湛霖在ICU里住了三天,第四天早上,他被推回病房。   路斯越和他还不说话呢。   他的气管插管都被撤掉了,他看着路斯越和龚煦两个人在病房里忙来忙去地转悠,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蒋干呢!”   蒋干要是在,估计他早就把他们轰出去了。   路斯越不理他,拿着水瓶出去了,龚煦往门口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回答他:“蒋先生说下午会过来。”   这时,医生进来了,龚煦忙跑到床边,等着医生的吩咐。   “病人从今天开始可以少量进水了,饮食也可以慢慢恢复,这几天先吃流食,以后的饮食也要多摄入一些蔬菜和蛋白质,太油腻的不要吃,还有酒,一滴都不能喝。”   龚煦忙点头:“我知道了。”   路湛霖眼神从医生身上转到龚煦脸上,他在心里哼哼:献殷勤,非奸即盗!   医生一走,龚煦就弯腰问他:“路爷爷——”   路湛霖直接喝住他:“谁是你爷爷!”   龚煦刚弯下去的腰直起来了,他不说话了,他抿着唇去了沙发那儿,整理沙发上的被子,昨晚,他和路斯越就是窝在沙发上睡的。   约莫五分钟的功夫,路斯越提着茶瓶从楼道那头的开水房回来了。   她把茶瓶放下后就跑龚煦面前噘嘴了,她把手伸给龚煦看。   龚煦见她左手虎口处通红一片,忙问:“烫到了?”   路斯越“嗯”着点头,捏着嗓子:“好疼。”   龚煦拉着她进了卫生间,把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用凉水冲。   外面的路湛霖竖着耳朵听——   “以后的水我去打就行了。”   “会不会起泡啊?”   “应该不会,还疼吗?”   “疼。”   “待会摸点牙膏在上面就不会疼了。”   病床上的路湛霖撇了撇嘴,心里哼哼:也没见你跟我说话用这个腔调,没良心。   路湛霖那往下撇的嘴角刚要收回来,又听见——   “刚刚医生来说你爷爷可以吃饭了,我等下回去煲点粥过来,他有什么忌口的吗?”   “他不吃葱,鸡蛋的话不喜欢吃溏心的,其他也没什么忌口。”   “好,那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你就给他做吧,我们去医院的餐厅吃点就行。”   “好。”   病床上的路湛霖又哼哼:我还不吃茄子!没良心!   龚煦回柏景雅筑煲粥去了,病房里床上躺一个,沙发里窝一个。   路湛霖时不时地拿眼尾睨她,路斯越可好,低头玩手机,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路湛霖想咆哮:真不知你来医院是干嘛的,玩手机吗!!!没良心的!!!   十点的时候,蒋干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蒋干的爱人。   寒暄过后,蒋干弯着腰在路湛霖耳边低语,路湛霖当即惊愕地睁大了双眼:“什么时候的事?”   蒋干压着声回答:“就前天您手术的时候。”   路湛霖扭头看向路斯越,可惜路斯越赤着脚半蜷在沙发里,路湛霖看不见她的肚子。   到了中午,龚煦提着两个保温桶来了。   从龚煦一进病房,路湛霖的视线就盯在了他身上。   路斯越从沙发上起来,路湛霖见路斯越站起了身,那一直盯着龚煦的眼神就落在了路斯越的肚子上。   龚煦把保温桶里的粥倒在了碗里,路斯越早上没吃饭,她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龚煦煲的是牛肉粥,牛肉切的很碎:“你也喝一点,我煮的多。”   路斯越摇头:“给他喝吧,”她去拧另一个保温桶:“这里是什么?”   “那里是炒饭,是咱俩的。”   龚煦端着粥碗,扭头看了眼路湛霖,好巧不巧的,路湛霖也在看他。   两人瞬间一起别开了脸。   “斯越,”龚煦压低声音:“是你端过去还是我端过去?”   路斯越拿劲:“你去。”   龚煦又悄咪咪地移了下眼神偷瞄了一眼,默了几秒,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他也不敢喊‘路爷爷’了。   他本来想把病床上的餐板抽出来的,但是想到路湛霖做的是开胸手术,他还是端着碗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路湛霖用眼尾睨他,想说不吃的,可是他饿,他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了,就靠着那营养液挂着。   粥很香,盖子一打开的时候,他就闻到了。   从来都是他用五斗米让别人折了腰,如今……   他清了清嗓子,目视前方:“我自己吃。”   可是粥很烫,碗底也很烫,龚煦拿着汤匙:“我喂您吧。”   已经开始吃炒饭的路斯越扭了个头。   路湛霖活到了这个岁数,还没让别人喂过饭,他看了一眼手面上的还在打点滴的针管,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松开抿着的唇,乖乖伸了头,张了嘴……   龚煦做饭的手艺是真的好,这点,路斯越不知夸过他多少次。   路湛霖把那一小碗不稠不稀的粥喝了个干净,他还意犹未尽似的,裹了裹舌头。   龚煦用的是巴掌点大的碗,他知道路湛霖没吃饱:“医生说您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最好少吃多餐。”   路湛霖咂了咂嘴没说话。   龚煦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吃自己的饭了。   路斯越嚼着嘴里的炒饭,朝龚煦伸了个大拇指。   下午四点的时候,龚煦又回去做饭了。   路斯越不是个轻易服软的性子,虽然她一直待在病房里,但她不理路湛霖。   路湛霖呢,也不理她。   路湛霖中午没吃饱,眼见着天都快黑了,龚煦还没来,路湛霖往门口瞅了好几眼。   一直到七点半,龚煦才提着两个保温桶跑进来。   路湛霖那黑着的脸在看见他手里的食量,终于消了一点。   路斯越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看见他满头的汗:“怎么热成这样?”   大概是因为晚上,医院家属特别多,一楼电梯排了很长的队。   他抬着胳膊胡乱地把汗擦掉,没说自己是爬楼梯上来的:“等急了吧?”   半个小时前,龚煦临出门的时候给她发了个短信。   路斯越摇头:“不急,我怕你骑车,就没给你打电话。”   两个饭盒里,一个是排骨玉米粥,一个是栗子红枣小米粥。   排骨玉米粥是路湛霖的,栗子红枣是路斯越点的,他怕路斯越吃不饱还特别做了几块鸡蛋饼。   短短几分钟的功夫,病床上的路湛霖不知咽了多少次口水。   这次,依旧是龚煦喂他,排骨的香味很浓,龚煦怕玉米难消化就剁碎了,玉米的香和排骨的香缠在一起,路湛霖吃了一碗后,抬头看他,问了句:“还有吗?”   龚煦愣了一下,忙转身又去给他盛,他也没盛多,就盛了小半碗,路湛霖喝完后依然没觉得饱,可他已经没脸再要了。   龚煦抽了张纸递给他的时候,顺带问了一句:“路爷爷,紫薯和山药,您吃吧?”   他喊了‘路爷爷’。   之前因为那声‘路爷爷’而呵斥他的路湛霖,眼珠子左右转了两下后,“嗯”了一声。   龚煦抿着唇看了他一眼后,转身去吃饭了。   他低着头,悄悄地对路斯越说:“你爷爷好像没那么排斥我了。”   路斯越可太了解路湛霖了:“因为你在照顾他啊,你现在可是他的粮仓。”   龚煦不觉得作为粮仓有什么不好,反正路湛霖不把他赶出去,不训斥他,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龚煦把碗里的两个板栗舀到她碗里:“今晚你回去睡,厨房的砂锅,我已经定好时间了,明早你直接把煮好的粥盛到保温桶里带来就行了。”   路斯越不愿意:“我要跟你一块睡。”   年龄大了耳朵还那么好使的路湛霖嘴角抽了抽。   龚煦微微沉了声:“听话!”   别看路斯越平时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可只要龚煦真的微微变了脸色,路斯越马上就怂。   路斯越嚼着嘴里的板栗,低低地“哦”了一声。   路湛霖在心里哼了一声:还不信没人治得了你了。 第56章 高手对决   龚煦在医院里照顾了路湛霖六天,第七天的时候,他因为合伙公司的事情去了海市。   没了龚煦在,病房里就剩一老一少大眼瞪小眼了。   路斯越昨天的时候不小心跟路湛霖说了一句话:“要不要帮你把床头摇起来?”   路湛霖似乎忘了他还在生她的气:“行。”   说完,两人对视几秒,然后一起别开了眼,之后就再也没说第二句。   龚煦中午做了鱼汤面,路湛霖吃完后,他就走了。   下午的时候,路斯越去续交了住院费,回来的时候买了点水果,之前龚煦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给路湛霖削一个苹果。   路斯越也削了一个,她把削了皮的苹果递给路湛霖。   路湛霖没看她,也没接她手里的苹果:“这么大,我怎么吃。”   之前龚煦都是把苹果切成块,路湛霖用牙签叉着吃的。   路斯越无语:“用嘴吃啊。”   路湛霖嘴角抽了抽,白了她一眼。   待路湛霖把那苹果吃完,路斯越抽了椅子坐在了床边。   “路董事长。”她叫得客气又疏远。   路湛霖没说话。   她觉得有必要和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好好谈一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知好歹?”   路湛霖何止是觉得她不知好歹!   她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他把苦心经营一辈子的商业帝国交到了她手上,还给她找了那么好的一个夫家能保她后代几世富贵荣华,可她呢!   当然,这些话,不用路湛霖说,路斯越也明白他的‘苦心’。   “可我在你眼里的不知好歹不过是没朝着你希望的方向去发展,我没有顺从你的意志,不理解你以为对我的好,也没有牺牲自己来迁就你!”   她一口气说了好长一段,把路湛霖都说懵了。   可她说对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直戳路湛霖的心窝子。   路斯越跟个教导主任似的在说教:“你自以为对我的好全部都是从利益出发,你以为富养就是给孩子足够的钱吗?”   她替他回答:“不是的,富养是用爱和教育教会她们独立、自主、坚强。”   路湛霖看向她的眼睛,那双放在被子上的手微微攥紧了。   他富养了亲闺女二十多年,结果被一个穷小子几句甜言蜜语就哄走了。   他依旧富养了亲外孙女二十多年,结果又被一个穷小子迷得团团转。   他不会承认,其实很多时候,他都能从路斯越的眼睛里看到路芝柠的影子。   他们的眼神其实都很纯粹,没有像他一样他对商业和金钱上的野心。   他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啊!   “你一直认为是楚越害死了你女儿,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当初你换一种方式,她也许不会死!”   路湛霖的双手猛地抓紧了被子,他手面上的老年斑很明显,路斯越没想激怒他,她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拳头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爷爷。”   路湛霖低头,看着那双包裹他左手的那只小手,他稀疏的睫毛在颤。   “人在金钱面前都不堪一击,不要轻易用钱去试探,这个世界,爱本就廉价,别说穷人,就算是您,也过不了金钱那一关。”   可偏偏,她爱的那个男人就没要路湛霖的钱。   路湛霖原本僵着的脸突然就笑了,他这个外孙女绕来绕去,终于把话题给绕回来了。   路湛霖沉默了这儿久,终于开口了:“所以你的意思是,龚煦很特别,他过了金钱这一关?”   路斯越也笑了。   此时的他们像是一对心照不宣的商场对手。   路斯越收回了手,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这一点,路湛霖无力反驳。   的确,龚煦没要他的钱,可谁又知道他是不是有更大的野心呢?毕竟他年岁已高,命不久矣,在他死后,他就可以坐拥路氏全部家财。   这是路湛霖这几天一直在苦思冥想的问题,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龚煦的一举一动。   谁知,那个臭小子一根狐狸尾巴的毛都没露出来。   但是。   路湛霖看向路斯越的肚子:“你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是他的伎俩?”   路斯越顺着他的眼神低头。   路湛霖像个大赢家似的笑了:“你啊,还是太嫩了!”   路斯越先是愣了几秒,转而斜起一边的嘴角,也跟着笑了,她站起来的同时说了一句让路湛霖瞬间黑脸的话:“想当外曾祖父啊,你想得美!”   路湛霖恨不得跳下床拽住她的手腕问她什么意思。   路斯越走到沙发旁,扭头:“龚煦说了,他不会让我未婚先孕的,你啊,想当外曾祖父,可有的等呢!”   龚煦才没这么说过,她在睁眼说瞎话。   谁让他那么说龚煦!   她心里好气,龚煦这几天来来回回地跑,又是给他做饭,又是给他擦身的,可却没在老头子心里落一点的好。   不值,太不值了!   路斯越窝回沙发里,给龚煦发了个短信:以后不许给那个老头子做饭了!   龚煦正在去海市的路上,他靠在高铁的座位里,歪着头睡着了,最近他都是睡病房里的沙发,夜里路湛霖一个咳嗽都能让他爬起来,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可他没醒。   傍晚的时候,路斯越给顾鸢打了个电话,顾鸢这才知道路湛霖在医院。   顾鸢:“那我等下过去看看他老人家。”   路斯越嗤声:“看他干嘛,那么坏心眼的老头子,免得把你肚子里的孩子教坏了!”   顾鸢笑:“行啦,你把具体楼层号发给我。”   路斯越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挂了电话,路斯越看了眼时间,才六点。   平时龚煦做好饭来医院差不多都是七点左右,她瞄了一眼病床上背对着她的老头,问:“晚上想吃什么?”   路湛霖还在生闷气呢:“不吃!”   路斯越在心里哼哼:不吃拉倒,等你饿的时候,看你怎么求我!   七点,顾鸢来了,周砚一手提着几盒补品,一手牵着顾鸢的手走到床边。   “路爷爷。”   路湛霖一见是顾鸢,忙撑着床坐起来:“鸢鸢啊,你怎么来了?”   顾鸢笑着帮他把枕头立起来:“我听斯越说您住院了就过来看看。”   路湛霖笑着:“人老了,身体不是这出毛病就是那出毛病,”路湛霖看了眼带着鸭舌帽的周砚:“周砚啊,快坐,坐,你们都坐。”   站在沙发边的路斯越撇嘴嘟囔:一年到头也没见你对我笑过两次,嘁!   周砚去床那边把椅子搬了过来,他扶着顾鸢的腰,让她坐下。   路湛霖笑得满脸皱纹:“周砚这孩子就是贴心啊。”   路斯越哼哼,心里又在为龚煦鸣不平,她冷这个脸走过来:“龚煦又是喂你饭又是给你擦脸的,也没见你夸他贴心!”   路湛霖瞪了她一眼,转而又对顾鸢笑:“你们吃饭了吗?”   顾鸢说吃过了。   路湛霖自顾自地说着:“也是,都这个点了,是个人家都吃饭了。”说完,他剜了路斯越一眼。   路斯越别过脸不理他。   转眼到了八点,顾鸢从椅子上站起来:“路爷爷,很晚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周砚跟着说了句:“您保重身体。”   路斯越抱着双臂往门口去,顾鸢跟在她身后:“你就别送了。”   路斯越偏要送,不仅把他们俩送到了电梯口,还跟着他们进了电梯。   顾鸢把她往外推:“你赶紧回去吧。”   路斯越哪是送她,“老头子还没吃饭呢,我去买饭!”   顾鸢看了眼时间:“这都八点了,之前你怎么不说啊,我来的时候可以帮你带啊。”   路斯越哼了一声:“你来之前,我正跟他生气呢!”   顾鸢叹气:“他做了那么大一手术,你就别惹他生气了。”   这时,刚要合上的电梯门再次被打开,连着涌进来四五个人,周砚忙把顾鸢揽到了怀里。   路斯越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肚子。   唉!要是她也怀孕就好了。   突然,她想起来手机还丢在沙发上没带出来,她忙往外挤:“你们先走吧,我回去拿手机。”   回到病房,路斯越目不斜视地往沙发那儿去,手机刚拿到手里,就传来路湛霖很是作气的声音:“你成心是要把我饿死是吧!”   路斯越不理他,瞥了眼手机屏幕,上面有龚煦的两个未接来电和两条微信消息。   滑开页面——   小宝贝:斯越,你和爷爷吃饭了吗?   小宝贝:怎么不理我?   路斯越走到床尾,看着对面的衣柜:“吃什么?”   路湛霖看着对面未开的电视:“随便。”   两张傲娇脸,谁也不看谁。   路斯越哼了一声出了门,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一声“没良心的!”   路斯越两个大步迈了回去,对着病床上的人在嚷:“你说谁没良心,我要是没良心会在这守着你吗,我要是没良心会在你一住院就跑来吗,我要是没良心会在这病房里的沙发上睡三个晚上吗!说我没良心,你怎么不想想是谁把我逼到这份上的,你都八十岁了,难不成还真想归天的时候没人给你哭丧吗!”   路湛霖拿手指着她,吼道:“你是要造反是不是?”   “我造反?”路斯越想起刚刚他对着顾鸢笑得满脸褶就来气:“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你对那么笑过!我考了全校第一,你说那是我应该的,我出差六天灌了三斤酒给你拿下了十几个亿的项目,你也说那是我应该的,我就想问问你,我做什么是不应该的!”   路湛霖捂着心口,吼道:“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找个穷小子!”   路斯越最讨厌他拿穷说事,她几乎是用喊的:“他是穷,可穷是他的错吗,你是生下来就家缠万贯吗,你当初不也是一点一点把路氏做大的吗,你往上祖辈三代就都是有钱人吗!”   路斯越大步走到沙发上,拿起她的包包:“路湛霖,今天这顿晚饭是我路斯越最后孝敬你的,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   路斯越不等他说完就走了。   病床上的路湛霖气得想咬死一头狮子。   可他刚做完手术,不能情绪太激动,他闭着眼,来来回回抚着自己的胸口,自我安慰:“不气不气,那熊孩子的脾气打小就那样,不气,不气,就那狗脾气,不还是在那个臭小子面前服软?不气,不气,等那臭小子回来,要知道她把我一个老人家撂这,不收拾她才怪……”   路湛霖猛地睁眼,他刚刚在说什么鬼东西???   半个小时后,护士提着一个纸袋进来,放在了床头柜上:“路老先生,这是您孙女让我给您的。”   路湛霖忙问:“她人呢?”   护士:“她走了。”   路湛霖不可置信:“她、她就把我一个人撂这了?”话落,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是蒋干。   “董事长,我大概半个小时就能到。”   路湛霖:“……”   路湛霖在医院整整住了26天,路斯越从那天晚上走,就再也没回来过。   蒋干已经被路湛霖折磨得身心俱残。   不是粥咸了就是米饭硬了,不是说菜难吃就是水果块切得大了他不好咬,反正哪哪都不对他的心思。   蒋干从没发现照顾一个老人要比照顾一个小孩还难。   路斯越呢,从离开医院的第二天就去了顾鸢的家,她在顾鸢哪里已经住了整整15天。   住得周砚脸都黑了。   路湛霖出院的当天上午。   周砚买完早饭回来,他趁顾鸢还没起床,跑到阳台给住在客房的路斯越打电话。   路斯越也没起:“喂?”   周砚直切主题:“你什么时候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等我家那口子回来,我就走。”   周砚耐着性子:“你家那口子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周砚嘴角抽了抽。   周砚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身后客厅拖鞋趿拉的声音,他忙挂上电话。   顾鸢揉着眼站在客厅:“你干嘛呢?”   周砚把手机塞到屁股后面,走过去,拉着她往卧室去:“没干嘛,是一个讨厌的推销电话。”   从路斯越住进来以后,周砚就没再用过客厅的卫生间,他搂着顾鸢去了卧室的卫生间里,一边给她挤牙膏,一边说:“我给你买了豆沙包,你昨晚不是说想吃的吗?”   顾鸢没什么孕吐的反应,就是胃口一时一个变:“我想吃小龙虾。”   六月的天,正十吃小龙虾的季节。   “行,”他把牙刷递给她:“中午带你去吃。”   顾鸢刷着牙,周砚站她身后,将她披散着的头发给扎起来,他最近比较喜欢给她扎头发,虽然扎得不好,但是他觉得还挺好玩的。   他一边把她耳鬓的头发捋到手里,一边问:“鸢鸢,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以前,他心情好的时候就说喜欢儿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说喜欢女儿的。   顾鸢笑:“你猜?”   他最近特别想要个女儿,因为他觉得照顾女儿会很有意思,以后等她不在家,他可以给女儿穿花裙子,给女儿扎头发。   抱着女儿逛街,应该也很不错。   他来来回回扎了好几遍,才将就着把她的头发扎好窝成髻,“鸢鸢,咱俩下午去书店吧。”   顾鸢漱了漱口:“你要买书吗?”   “就是看看,去看看有没有关于起名字之类的书。”   顾鸢原本以为他辞职以后在家陪着她会觉得无聊的,可她发现,真的是她多虑了。   他总能想到各种小乐趣,比如带她去花店学插花,比如带她去环城河边摘槐花,比如扫一辆共享电动车带着她沿着环城河边骑好远,又比如带着她去开发区看好多好多的五彩风车。   她转过身,环住了他的腰,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像他说话时喜欢看她的眼睛一样。   她说:“周砚,谢谢你。”   “谢我?”   “嗯,”她笑着,满脸的幸福模样:“我们最近24小时形影不离的,可我却觉得一点都不够,我恨不得一天48个小时,72个小时。”   她笑得眼眸湿润:“周砚,你怎么这么好呢。”   周砚皱着眉头捧起她的脸,又下命令:“不可以哭。”   顾鸢笑着吸了吸鼻子:“我才没有哭。”   他低头,亲了下她的眼尾:“以前是我不好,总把你一个人丢在家,以后,我会把过去两年欠你的陪伴,千倍万倍地补上。”   其实,他还有一个私心,他是想用回忆将她的牢狱时间填满,以至于她在孤独一人的时候不会太难过。 第57章 奔她而来   中午,周砚带着顾鸢去了一家龙虾馆,路斯越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们身后打电话。   路斯越瞅了眼前面的一对,朝电话扁嘴:“你什么时候回来?”她都被下了三次逐客令了。   龚煦自从去了海市就忙得天昏地暗,傅展初的公司已经成立运营,合伙人一共有四个人,龚煦以技术入股,拿到了公司10%的股份。而他独立开发的那个软件也已经开始运作。   龚煦说:“应该还要一个星期。”   路斯越失落地‘哦’了一声。   “斯越,”龚煦顿了几秒:“以后我可能要兰城海市两边跑了。”   路斯越“啊?”了一声,飚着嗓子:“那我怎么办?”   顾鸢扭头。   龚煦还不知道路湛霖出院的事,而路斯越也没有把她一气之下离开医院的事跟他说。   “你爷爷身体最近恢复的怎么样?”   上午蒋干把路湛霖出院的事告诉她了,但她一点都不想提路湛霖:“他身体好着呢,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他问她:“那你要不要来海市?”   路斯越眼睛一亮:“好啊!”她迫不及待的:“那我现在就回家收拾行李!”   没等顾鸢开口,周砚就笑了,这十几天,周砚还真没怎么对她笑过,他嘴角咧得好看极了:“你这是要走了吗?”   路斯越当然知道他那笑是什么意思,她哼哼:“你们晚上可以尽情地撒欢了!”   顾鸢问:“你不等吃完饭再去吗?你昨天还说想吃小龙虾的。”她笑:“去了海市可就吃不到他家的味道了。”   对哦,她抬头看了看龙虾馆的招牌,这是她最爱的一家。   她迟疑了几秒,一跺脚,反正今天就能见到她的小男友了,也不急这一会儿。   她上前拉着顾鸢的手,往里去,把周砚撂在原地:“吃完去!”   周砚嘴角抽了抽,他有点怀疑,到底是谁想吃小龙虾的了。   龙虾馆的人很多,楼下的大厅已经坐满了,周砚怕大厅有人抽烟,就要了楼上的包厢。   路斯越一口气点了四种口味的小龙虾。   因为是夏天,周砚就要了几瓶冰啤酒,顾鸢按住他的胳膊:“你不是说下午要去书店的吗?”   对哦,他还要去书店给孩子起名字呢!   周砚立即跟旁边的服务员改口:“啤酒就别上了,换扎西瓜汁吧。”   服务员问:“请问要冰的吗?”   “常温的吧。”   路斯越忙加了句:“一扎冰的一扎常温的。”   顾鸢问她:“你这次去要多久?”   路斯越戳破面前碗碟的包装:“他说以后要兰城海市两边跑,反正我又没事,就跟着他跑呗!”   顾鸢问:“路氏你真的不管啦?”   路斯越嘁了一声:“老头子得让我管啊,反正我又不缺钱,而且龚煦的年薪也不会低,老头子那边,是注定威胁不了我了!”   周砚难得插了句嘴:“以后准备在海市定居了?”   周砚的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路斯越转了转眸子:“这个想法不错,要不,我在海市买个房子?”   周砚嗤了一声:“你以为在海市买房子那么容易的?”   “对哦,”路斯越想起来:“我是外地户口!”   不过没关系,现在对她来说住哪不重要,住什么样的房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她的小男友在一起。   两个服务员出出进进,点的菜陆续被端上了桌。   周砚带了一次性手套,开始给顾鸢剥龙虾,路斯越以前就说过他:“你知不知道吃小龙虾的乐趣?”   周砚不管:“吃你的吧。”   顾鸢笑,虽然周砚给她剥,但是她也会自己吃,周砚剥完一碗虾尾放到她面前,这才脱了手套开始吃自己的。   路斯越突然嘟囔一句:“也不知我们家那口子会不会给我剥这玩意。”   顾鸢给她剥了一个递到她嘴边:“你放心,他会的。”   爱你的人都会给对方剥小龙虾。   桌子底下,周砚拿脚轻轻戳了下顾鸢的腿,顾鸢扭头看他。   周砚挑着眉往桌上的龙虾盘子里使了个眼色,顾鸢秒懂,她笑着伸手捡了一个大的,剥好递到他的嘴边,周砚眯着眼盯着她的眼睛张了嘴。   顾鸢知道他又开始泛起小醋意了,她微微蹙着眉朝他摇头。   路斯越逮到了他们的小表情,她朝周砚哼哼:“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至于吗,我又不是男的,她给我剥个虾怎么了?”   周砚顶了顶腮帮子:“你要是个男的,你以为你能进得了这个门?”   路斯越:“……”   顾鸢打圆场:“好啦好啦,快吃吧。”   一顿饭吃得又愉快又不愉快。   但就是这种吵吵闹闹的相处方式,让顾鸢觉得很温馨。   下午三点,路斯越推着两个大行李箱到了机场,从兰城到海市,坐飞机也就两个小时不到。   路斯越为了给龚煦一个惊喜,就没跟他说她出发的时间。   傍晚六点,路斯越一手一个行李箱出来机场,坐上了出租车。   “师傅,去中心大厦。”   龚煦之前跟她说过,他们的公司在中心大厦的23-25层,路斯越以前经常来海市出差,中心大厦她也去过几次,是还是十大地标性建筑之一,租金高到一般公司租不起。   赶上晚高峰,路斯越下出租车已经快七点,她仰头看着600多米的摩天大楼,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不要突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要让他奔她而来。   龚煦接到路斯越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傅展初谈事情,他见是路斯越打来的,忙跟傅展初说了声不好意思,他偏过头接听:“斯越。”   “宝贝儿,当太阳升起要投身事业,当夕阳西下要与爱人拥抱哦!”   龚煦下意识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你到了吗?”   “对呀,我在你们楼下哦!”   龚煦拔腿就跑,跑到门口,又猛地定住脚,他转身,脸微微红了:“傅总,我女朋友来了,我下去接她!”   傅展初笑:“去吧去吧。”   路斯越像个小蚂蚁似的站在600多米的大厦脚下,她故意离大门有好几十米远。   她要看着她的小男友迈着大长腿朝她奔来的样子。   路斯越盯着玻璃门的方向,即便他穿着最普通的白色衬衫,穿着满大街都是白色帆布鞋,她好像总能一眼就看到他。   “斯越!!”   他来了,他迈着那双大长腿,像一阵风朝她迎面扑来。   他个子那样高,路斯越被她整个人抱得脱离地面。   她在他怀里笑得那样甜。   他把她抱得紧紧的:“你怎么来之前都不跟我说呢,我给你打好几遍电话,都是关机。”   她都要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了,可她好喜欢这种窒息的安全感,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傻瓜,我在飞机上啊。”   夕阳还没完全落下,橙黄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地上的一双影子抱在一起很久。   龚煦牵着她的手进了大厦,他很兴奋:“带你去看看我的办公室。”   电梯在25层停下,路斯越一双眼睛左看又看。   龚煦把她带到他的办公室门口,路斯越笑:“呀,以后我是不是也要改口喊你龚总了呀?”   龚煦脸微微红了,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不许笑我。”   办公室的门打开,路斯越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装修是很清新的白蓝色,简约而清爽。   就像他的人一样。   路斯越的眼神落在他白色的办公桌上,白色的电脑旁摆着一个银色的相框。   路斯越走过去,在看见相框里的合照时,她笑了。   是他们依偎在一起吃雪糕的照片。   桌子上还有一把车钥匙,公司在他来海市的第二天就给他配了车,是一辆白色的奥迪A4。   龚煦走到她面前,把她的两只手握到手里,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柔软却坚定:“斯越,下个月,我的工资一到账,我就去给你买戒指。”他说过,先买一个小一点的,等以后,再给她换一个大的。   他有时候是个直男,没那么多浪漫的小心思,他没想过把买戒指的事当成一个浪漫的小惊喜给她,只想迫切地告诉她:“我以后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会给你买漂亮的包包,给你买漂亮的高跟鞋,给你买漂亮的衣服。”   路斯越现在没有工作,是一个无业游民,无业游民用手指戳他的心口:“你这是要养我啊?”   “嗯,”他重重地点头:“我养你,”她松开他的手,把她搂怀里:“我要养你一辈子。”   公司不仅给龚煦配了车,还给他安排了一个公寓,公寓不大,是个小两室,五十多平方。   一进公寓的门,龚煦就把她抵在了门旁边的白色柜子上,房子里很静,能听见呼吸交缠的声音,又急又重。   换气的时候,龚煦贴着她的唇,呼吸乱得一塌糊涂:“我好想你。”   天很热,空调还没来及开。   路斯越不说话,手伸进他白色衬衫里面的白T里。   她下巴高高地仰起,落在颈子里的唇瓣很烫。   他的手刚伸进她衣服里,敲门声奏响。   两人都停下了动作。   龚煦咳咳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把路斯越的领口整理好,平静了几秒,他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女孩子,是龚煦的新同事,叫王佳佳,她举着个便当盒,张嘴露出两颗小虎牙:“龚煦,这是我包的饺子,拿来给——”   王佳佳的话顿住,因为他看见了龚煦唇上的红色。   “谢谢,”龚煦摆手:“我吃过了。”   路斯越背靠着鞋柜,顶了顶腮帮子,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雪纺衬衫领口,抬手把刚刚被龚煦整理好的领口扯开,露出了半边春光,她走到龚煦身边,手臂搂上了龚煦的腰,她瞥了眼门口,扭头看有点懵的龚煦,捏着嗓子:“老公,这位是?”   龚煦忙解释:“是同事。”   王佳佳在听见那声‘老公’的时候,脸僵了一下。   她的眼神从路斯越的脸上下移到她的脖颈,那里,刚刚被龚煦亲的,有一片淡淡的红,但是不明显。   王佳佳的眼神又落在龚煦的腰上,那里,有一条细细的手臂环着。   她手里的便当盒落在了,结巴道:“不好意思,打、打扰了。”她低着头落荒而逃。   门瞬间关上。   路斯越拖着调子:“龚煦,这是我包的饺子~”   龚煦着急忙慌地解释:“你别误会,我跟她一点都不熟,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路斯越看着他那雪白的颈子,醋意涌上来,她踮起脚,抓着他的领口,使劲地在他的喉结旁边吸了十几秒。   有微微的疼意,可龚煦没躲。   路斯越就是想给他盖个章,脚后跟刚要落回去,龚煦就一个弯腰,把她整个人抗了起来。   “你干嘛呀!”   路斯越的话音一落,就被龚煦不轻不重地‘扔’在了一米五的床上。   床垫很软,路斯越的身体还弹跳了一下。   龚煦单膝跪上床,俯视她:“我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在会上说我有女朋友了。”   那天的欢迎会上,气氛很轻松,其中一个女合伙人开他的玩笑:“这么帅的小伙子,咱们公司的女孩子有福利了啊!”   龚煦当即就表了态:“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可有女朋友算什么,有的女孩子,哪怕你有老婆也会往你身边贴。   好在龚煦是以合伙人的身份进的公司,头衔也是开发工程部总监,办公司病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但还是阻止不了一众年轻女同事爱慕的眼神。   路斯越的小醋意可没因为他这句话而消下去:“现在狐狸精可太多了,万一哪天你被哪个年轻漂亮的小狐狸精勾走了……”她话没说完,嘴巴就噘起来了。   龚煦身体压下去,鼻尖能触到她的鼻尖:“我就要你这一个狐狸精。”   路斯越娇嗔道:“你才是狐狸精呢。”   他就是一个狐狸精,一个男狐狸精,男狐狸精把她刚刚锤他肩膀的手握在手里,亲她的手指:“那我能不能把你叼进我的狐狸洞?”   路斯越抿着嘴在笑。   他的唇落在,落在她的耳廓处:“要不要跟我一起洗澡?”   他们好久没一起洗澡了,路斯越微微侧过脸,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你还不快起来!”   龚煦撑着床垫起来,一只手就把她捞起来了。   “最近是不是瘦了?”   路斯越故意吸了吸鼻子,在控诉:“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能不瘦吗?”   路斯越穿的雪纺衫是半透明的,里面还有一件蕾丝吊带,龚煦解开她的雪纺衫纽扣,扔在了床上,像抱小孩子似的把她抱起来往外走:“小心头。”   他个子高,路斯越被他抱得高出他半个头,她抱住他的头,把自己的头压下去,咯咯地笑。   龚煦把她抱进了浴室里,路斯越身上的衣服还没脱完,龚煦就开了花洒,细密的水柱从头而降,路斯越低头看了眼被水淋湿的吊带,她仰头,眯着眼亦恼亦嗔道:“你故意的啊?”   他“嗯”了一声后,挑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住了她。   他搂着她的腰,和她调转了方向,他站在花洒下,任水将他的白色衬衫打湿。   浴室里的水声哗哗哗作响。   有羞羞的声音传出来——   “在这里还是去外面?”   “这里也要,外面也要。”   天光大亮的时候,路斯越终于没忍住,哭了。   她控诉:“我昨晚还没吃饭呢!”   她嗓子都□□叫哑了:“以后我不来找你了。”   她推他:“你是机械,都不累的吗?”   龚煦把她的两个小粉拳扣在了地毯上。   他看着她眼里的晶莹:“路斯越。”   他一认真就爱喊连名带姓地喊她。   他说:“给我生个孩子。”   他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避孕,等下个月14号,你就嫁给我。”   第14号,他发工资,14号晚上,他要去买戒指,当天晚上,他要跟她求婚,第二天,他要和她领证。   路斯越一秒愣住,龚煦被她的表情逗笑了:“怎么,吓到你了吗?”他觉得自己说的并不突然。   路斯越呆怔了十几秒的功夫,突然嘴一噘:“明天再说!”她还没考验他呢,哪能这么快就答应他!   “明天?”龚煦扭头看了眼帘缝:“天都亮了,你是说今天还是明天?”   哦,他们纵了一夜。   路斯越眼睛嘀哩咕噜地转着:“你、你今天是不是不上班?”   “嗯,今天陪你。”   路斯越熬到了这个点,不仅困得要死,还全身无力,她懒得挪地方,也不知她哪来的紧,她两手推着他的肩,猛地一个翻身。   龚煦一个措手不及,被她翻到了地毯上。   龚煦以为她要做什么,却见她头一低,把脸贴在了他胸口处,接着传来一声:“快点睡觉!”   龚煦勾头看了她一眼,默了几秒,小声道:“还没洗呢……”   可他不是说要她给他生孩子的吗,那还洗什么。   路斯越闭着眼在咕哝:“睡醒再洗。”   两人就这么躺在地毯上,路斯越整个人在上面……   若是平时,这种姿势,龚煦是不可能睡着的,可他也不是机械,纵了一夜,也是会累的。 第58章 求婚   窗帘还没拉开,边角透出一片阴柔的白色,顾鸢昨晚睡得早,她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伸开的长臂还没收回来,就见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   她心下一慌,收回来的手臂不小心碰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   “啪啦!——”   顾鸢买的水杯都是很薄的一层玻璃,尽管地名铺的是木地板,可玻璃杯落在地上还是四分五裂了,破碎的玻璃碎片在暖黄色的台灯映射下,反射出莹亮的光泽。   下颚处全是白色的泡沫的周砚听见声音从卫生间里跑了出来。   顾鸢刚把脚伸进拖鞋里——   “不要动!”   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顾鸢猛地抬头,“周砚,”她就要站起来朝他跑过去。   周砚大步走过去,他眉心紧蹙地把她按回床上:“别动,会扎到脚。”   “别下床,我去拿扫把。”说着,他往外走,走到门口,他把灯打开了。   顾鸢半跪在床上,看着他把地上的玻璃碎渣扫干净,看着他出去又进来,他脸上还有刮胡子用的剃须泡,顾鸢伸出食指在他下巴处抹了一下,带着一点绵密到他眼前给他看。   “像个圣诞老爷爷。”   周砚笑着抓住了她的手腕,弯腰离近她:“既然起来了,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以前,只要他在家,他的胡子都是顾鸢刮的。   “好。”她穿上拖鞋,拉着他的手腕去了卫生间。   洗漱池的台面上放着最简单款式的刮胡刀,周砚不喜欢用自动的,觉得刮不干净。   周砚微微眯着眼,顶起下巴上的软肉方便她动作,顾鸢拿着剃刀,动作娴熟又谨慎小心   有时,周砚出差,自己刮的话有时也会刮出血,但是顾鸢从来没有。   刮完,顾鸢用温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脸颊和下巴。   “好了。”   周砚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然后搂着她的腰把她带进了怀里,他一眼看穿他刚刚冲出卫生间时,她脸上的惊慌和失措:“刚刚醒是不是找我了?”   顾鸢点了下头,搂住他的腰,她怕他看见她眼里的晶莹,她把脸埋在他怀里:“下次,我没醒,你不许下床。”   周砚的唇落在她的发顶,说了声“好”后,久久没有离开。   过去那两年,他不知在她未醒的时候走过多少次,也让她一个人睡在那偌大的床上不知多少个黑夜。   其实她内心比她的外表还要柔软,情似水只为她一人而流,想到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他不禁又把她搂紧了几分。   龚煦睁开眼的时候,怀里的人还在酣睡。   路斯越原本是趴在龚煦身上的,可她大概是自己都觉得不舒服,没一会的功夫就自己下去了,她睡得太熟,保持着一条腿跷在龚煦的腰上一直没动过。   他们身上也没盖东西,白棱棱的交叠着,顺着她瓷白手臂往上,肩胛到锁骨的地方,星星点点的殷红还没消。   昨晚的记忆开了闸似的涌上心头,让食髓知味的人忍不住用一双清澈却又勾人的黑亮眸子打量着怀里的人,从她挺巧精致的鼻子,到紧阖的浓密眼睫,再到她微微红润的唇上。   龚煦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啜了两下。   “嗯……”   路斯越蹙着眉哼唧一声,搂着他腰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宝宝……”不知为何,他突然喜欢上这个昵称。   “宝宝?”他忍不住又唤一声。   怀里的人似醒非醒地“嗯”了一声。   龚煦轻拍她架在他腰上的腿:“再不起来,今天一天就要被你睡过去了。”   这一句着实有用,路斯越抖了抖眼睫,眼皮掀开,她仰起头看他,睡眼惺忪带了几分迷离在里面。   她咕哝着问他:“几点了?”   龚煦也不知道几点了,“饿不饿?”   路斯越本来是饿的,毕竟她昨晚就没吃,又累了一夜,现在已经饿过了头。   “先洗澡,然后带你去吃饭。”   昨晚直接就睡了,他都不用看,就知道地毯要换了。   路斯越醒了困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收回自己的腿:“我想吃小龙虾!”   龚煦轻笑着允她:“好。”   繁华的海市,充满了喧嚣、商机,它隐秘而深沉,这里,每个人的步伐都很快,你稍稍放慢了脚步就会落后于别人一大截。   龚煦牵着她的手走在路边的人行道里,旁边就是翠绿的绿化带。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这里车水马龙,人潮如织,我当时觉得自己就像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他低头看着路上,笑了笑:“很渺小很渺小。”   路斯越看着他微垂的侧脸,问他:“那你喜欢这里吗?”   他想都没想:“喜欢。”说完,他顿住脚:“可我更喜欢你能在我身边。”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其实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以前我好好学习,只是觉得知识或许能改变我的命运,可是我却没有明确的目标。”   他微微笑着:“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   他往她走近一步:“路斯越,你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她仰头,看见了他眼里的企盼和渴望,他从小缺爱,她又何尝不是。   她好想点头啊!   可是,她说:“现在好饿,我们先吃饭好不好?”   这是她第二次逃避他的问题了,龚煦不知她怎么了,是她爷爷又对她施压还是他这么多天没回兰城让她失望。   他惴惴不安又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斯越……”   “我好饿……”路斯越差点就要被他那柔软的眼神投降了。   龚煦暂时收回了心底的无措,语气有些失落:“那我们先去吃饭。”   “我想吃小龙虾。”   “嗯。”   龚煦从网上搜了一家口碑不错的龙虾馆。   两份龙虾一端上桌,路斯越眼睛的余光就一直在偷瞄他。   从龚煦带上手套开始剥虾的那一秒开始,路斯越的心就开始砰砰跳了。   龚煦把鲜嫩的虾尾完整地剥出来,沾了碟子里的蘸料,然后抬手递到她嘴边。   路斯越两边的嘴角往下撇了。   龚煦一愣,忙问:“怎、怎么了?”   路斯越都想锤死自己,她为什么非要拿剥虾这个梗来考验他呢?   很幼稚好不好?   “龚煦。”她眼泪掉下来。   “嗯?”龚煦把剥好的虾尾放到旁边的碗里,脱了手套,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怎么好好的还哭上了?”   路斯越吸了吸鼻子:“你把你之前问我的那句话再重新问一遍。”   她突然这么没头没尾的,让龚煦懵了一下:“哪一句?”   “就、就在路边的时候,你问我的那句。”   龚煦微簇的眉心猛地铺开:“给我一个家?”   “你好好问!”   龚煦不太明白她的用意,但是他微微坐正了身姿:“路斯越,你给我一个家,好不好?”   路斯越就差抢答了:“好!”   龚煦:“……”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可以为了你,食指也沾阳春水,我也可以为你洗手作羹汤!”   明明是一句好听的情话,可她的语气却一点也不温柔,还有点霸道在里面。   之前她把话题岔开的时候,龚煦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失落着,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虾都还没吃呢,她就突然把话题绕了回去,还说了这么一串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话。   “斯越……”   “以前,我总希望有一个人能等我回家,以后,我会做那个等你回家的人。”   “斯越……”   “你可以尽情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无论你回兰城,还是留在海市,总之,你在哪,我路斯越就在哪!”   如果爱一个就会卑微的话,路斯越想,那就让她尽情地卑微吧。   人活一世,总要做一些疯狂的事,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龚煦此时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原本是该他央着她,是该他求着她的。   怎么办,什么话都被她说了,龚煦那微翘的睫毛扑簌扑簌的。   路斯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底对他想说的话都一股脑掏干净了似的,她微微扭正身子,都忘了戴手套,就把刚刚龚煦给她剥的那个虾尾放进了嘴里。   真好吃!   恋人的手剥的虾尾就是不一样!   龚煦嘴唇张开又合上,还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就见路斯越把那两盘虾都移到了他面前。   “以后,像挑鱼刺啊,剥虾啊,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了。”   龚煦懵懵得看着那两盘火红色的虾,呆怔了三四秒后:“斯越——”   他变回了直男:“你该不会因为我给你剥虾就答应我了吧?”   直男太聪明了,可路斯越怎么可能会承认呢!   打死她都不会承认‘剥虾’就是她对他的考验。   “你想得美!”她梗着脖子狡辩:“我刚刚那是因为饿,所以你求我给你一个家的时候,我、我——”   她解释不下去了,可也不用解释了。   因为龚煦直接把她的嘴堵上了。   路斯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离自己咫尺近的男孩子闭着的眼睛。   这个好看的男孩子接吻的时候就爱闭眼睛。   路斯越也把眼睛闭上了,他们就坐在大厅里,周围的客人不多,但还是成功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去。   有人在捂嘴,有人在窃窃私语。   可他们什么都听不见……   七月十四号上午十点,龚煦第一个月的工资到账了。他哪还能等到晚上去买戒指,他当即就跑出了公司,他占用了上班时间,连假都没请,就去了商场。   可戒指的款式实在太多了,他选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看到一款他满意的,可当他数了数价格牌上的个十百千万十万……   好贵啊!   他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那么多,所占的股份要到年底公司才能分红,而且公司还在发展阶段,估计近几年都不会有大的盈利。   但如果是两个月的话,就差不多了。想到这,他拔腿就往回跑。   路斯越知道今天龚煦发工资,昨天下午,她就借故回了趟兰城。   她跟龚煦说是回去看路湛霖。   呵呵,她才没那么孝顺,她是回去拿户口本!   她户口本早就迁出来了,是独立的户。   上午,路斯越买了些东西去月湖澜山的顾鸢那坐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就走了。   下午一点,路斯越回到了海市,从机场出来,路斯越哪也没去就直接回了龚煦住的公寓里。   她要数着时间等她的小男友跟她求婚呢!   等待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时间总会过得特别慢。   到了下午三点,路斯越有点耐不住性子了,她在不大的客厅里直转悠。   她看了眼腕上的时间,自言自语:“难不成还要等到晚上吗?”她嘟囔:“真是个直男,都不知道请假嘛!”   到了下午四点,龚煦的短信才发来:斯越,你什么时候回来?   路斯越看到短信,一巴掌拍到额头上,她都忘了把自己回来这事告诉龚煦了!   路斯越赶紧给他回过去:我已经回来了!   然后,龚煦的短信就石沉大海了……   路斯越看着手机屏幕,眨了眨呀:“什么意思?人呢?”   人呢?龚煦看到她那条短信,拿起车钥匙就跑出了公司。   路斯越在楼上等的心急如焚,就准备去龚煦的公司找他,结果她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见到龚煦的那辆白色奥迪噌的一下从大门蹿了进去。   路斯越朝着一溜烟开走的车在招手,“龚煦!!”   龚煦哪能听得见,路斯越看着那车屁股溜得没了影,她气得直跺脚,跺完脚,她没办法,又往回跑。   路斯越气喘吁吁地从花园穿过小道跑到楼下,龚煦正好走到了单元门前。   路斯越扯着嗓门大喊:“龚煦!!!”   龚煦转过身。   “斯越!”   他扬着嘴角跑到她身边,脚都没定住,就一膝盖跪到了地上。   他一点前奏都没有,把路斯越吓得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龚煦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四方形的小盒子,着急忙慌的从里面取出一枚戒指。   他高高举着在阳光斜射下闪亮亮的钻戒:“路斯越,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合葬?”   路斯越低头看着他指尖捏着的那枚戒指——   “你知道最动听的情话是什么吗?”   他摇头。   她眼里光亮灼灼,用很温柔的声音,一字一顿地把她认为最动听的情话说给他听:“要跟我一起合葬吗?”   这是她以前对他说的话,他还记得。   路斯越咯咯咯地笑出了声,笑得眼尾湿润,笑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斯越……”   他想给她擦眼泪,可是她还没有说‘我愿意’。   “斯越……”   路斯越直接把手伸到了那枚戒指旁。   龚煦看了眼她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眼她泪眼婆娑的脸。   路斯越急了:“傻瓜,快给我戴上啊!”   “哦!”龚煦反应慢半拍地接住她的手,给她带上,戒指慢慢穿过她纤长的无名指,卡在了最里面,尺寸正正好好。   他端详着她的手很久才低下头,吻她的手背,吻她的无名指。   就在他准备站起来吻她的唇时,他看见一注红色顺着路斯越的大腿内侧往下流。   “斯、斯越……”   “嗯?”   他懵了一下,抬头:“你是不是来例假了?”   “啊?”路斯越低头一看,她倒吸一口气后转身就往楼里跑。   一进电梯,她才感觉到小腹处传来的疼痛。   她左手捂着肚子,腰跟着弓下去了:“龚煦。”   龚煦正扶着她的胳膊:“怎么了?疼吗?”   路斯越来例假从来不疼,她眉头皱着:“不对,日子不对,”她怀疑:“我该不会是流产了吧?” 第59章 流产   路斯越来例假从来不疼,她眉头皱着:“不对,日子不对,”她怀疑:“我该不会是流产了吧?”   她说完,抬起头盯着已经呆滞住的龚煦的脸。   龚煦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的腿,血已经流到了她的脚脖处。   路斯越就要直起腰——   “别动!”龚煦大喝一声。   电梯叮的一声,门开。   “你、你别动。”龚煦慌乱地按着电梯的按钮,然后双手微微颤着小心翼翼地把她拦腰抱了起来。   以前,他没少抱过路斯越,可从来都没觉得费力,可今天,不过是从电梯到门口车位那短短的距离,他的额头就渗出了汗。   龚煦没敢耽误时间,开车带着她去了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由于体内的孕酮水平比较低,才导致的她先兆性流产,好在胚胎发育正常。   路斯越还不相信似的,歪着头问龚煦:“我、我真的怀孕了?”   龚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在她的小肚子上,他也很不可置信:“我、我要当爸爸了……”   因为要打□□止血保胎,龚煦去给她办了住院手续,医院床位紧张,路斯越住的是四人间的病房,医生给她打了□□止血后,龚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压低了声音问她:“是不是前天晚上我太用力了?”   路斯越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她扭头瞥了旁边一眼后,锤他的胳膊:“你还说!”   前天晚上,外面下着暴雨,他们在客厅和卧室里翻滚。   龚煦不说话了,把她的右手紧紧地用两只手包着:“还疼不疼?”   还是有一点疼的,但是路斯越摇了摇头,她看着龚煦那好看的眉毛紧紧地拧着,就晃了晃他的手:“没事的,医生都说了住几天院就可以回家了。”   龚煦眉头继续拧着:“都怪我!”他觉得就是那天晚上太用力了!   路斯越又扭头看了眼旁边,小声道:“医生都说了是那什么酮低了才会流血的,跟你没关系。”   路斯越从小到大都没住过几次院,路湛霖倒是住过不少次,但也都是高级病房。   路斯越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你去把帘子拉上。”   龚煦抬头,“哦”了一声后去把隔帘拉上了。   他屁股刚回到椅子上,他又问了句:“真不疼吗?”   他穷追不舍的本领像是唐僧念经:“要是疼,你不许忍着!”   不忍着怎么办,难道打止疼针吗,她现在可是个准妈妈了,哪能随便打针!   路斯越“哎哟”一声:“疼,要疼死了!”   龚煦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没等路斯越反应过来,龚煦就跑了出去。   路斯越:“……”   然后,没两分钟,龚煦带着医生进来了。   路斯越:“……”   医生询问了两句后安抚情绪比孕妇还不稳的孕妇家属:“有轻微的疼痛是正常的,不要过于担心。”   路斯越嘴角抽了抽,医生走后,路斯越剜了他一眼。   龚煦直接忽略掉她的眼神,他把路斯越的手机点开:“我来跟爷爷说一声——”   路斯越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手机:“你跟他说什么呀!”   龚煦解释:“你这不是住院了嘛。”   路斯越无语地闭上眼:“龚煦。”   “嗯?”   路斯越长叹一声:“你赢了。”蓦地,她眼睛一睁,她把手机还给他:“你给他打!”   她倒想看看那老头子知道她怀孕是什么反应!   想想都刺激!   龚煦拨通了路湛霖的电话,电话嘟了五六声才接通。   对方语气淡淡的:“哪位?”   龚煦懵了一下,把手机拿开看了看,没错呀,是‘老头子’三个字呀,而且对方的声音也很像。   “是、是路爷爷吗?我是龚煦。”   电话那头默了三四秒:“什么事?”   “路爷爷,”龚煦抿了下唇:“斯、斯越住院了。”   这下,对方回答得很快:“住、住院?”   “嗯,”龚煦表情怯怯的:“医生说,是、是先兆流产……”   电话那头嗓门突然拔高:“先兆流产??”   龚煦瞥了眼路斯越那狡黠的笑,“嗯”了一声后说:“路爷爷,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她。”   “你个兔崽子!”路湛霖直接开骂了:“你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   当初,龚煦掷地有声地跟他保证:“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斯越的事,或者伤了她的心,您可以来找我。”   路湛霖气地咳嗽:“你俩连婚都没结,你、你就……”路湛霖都没脸往下说了:“我真是看走了眼!”   路湛霖大吼一声:“什么医院!把位置给我发来!”   龚煦结巴了:“您,您要来吗?”   “废话!我再不去,我孙女要死你手里了!”   龚煦嘴巴张开又合上:“……”   路斯越翻了个白眼:“……”   结果,病房里的人都睡着了,路斯越嫌饿,正吃着龚煦给她买的鸡粥呢,路湛霖拄着个拐杖站在了病房门外,他身后还跟着蒋干。   路湛霖隔着病房的门玻璃往里瞅,可惜什么也瞅不到,只瞅到一圈圈的绿色帘子。   路湛霖气地把手里的拐杖往地上磕:“跟个穷小子,连个单人病房都住不上!”   身后的蒋干撇了撇嘴,心里在嘀咕:这可是海市啊,能住上院就不错了好吗。   蒋干探了下头:“董事长,你不进去看看吗?”   当然想进去的路湛霖哼哼:“有什么好看的!”   蒋干太了解这个嘴硬老头子的脾气了:“那我们先找个酒店住下?”   路湛霖往走廊里瞅了一眼,又哼哼:“我累了,我要歇一会儿!”   蒋干就陪着嘴硬的老头在走廊里站着歇歇,他以为他低头偷偷摸摸地掩着藏着给路斯越发短信,路湛霖不知道呢。   路湛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睁只眼闭只眼不过是因为蒋干做的事正中他下怀罢了。   果然,不到半分钟的功夫,龚煦就出来了。   他开了门,站在门口的位置,看着对面的路湛霖,也不说话,也不敢过去。   路湛霖眼里的火星子都要喷他脸上了:“臭小子,来了海市就以为自己是海市的人了是吧!”   蒋干在心里呵笑:我看您是想念人家做的饭菜了吧!   路湛霖用拐杖磕地:“才跟你这么几天就住进了医院,你别指望我能把孙女交到你手上。”   蒋干在心里继续呵笑:说的好像没您孙女没住院,你就答应了把孙女交到人家手上了似的。   路湛霖的这话一出,龚煦立马就开口了:“斯越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   “你——”路湛霖嘴角抽了抽。   旁边的蒋干拿手捂嘴,再不捂嘴,他真的就要笑出声了。   路湛霖哪能甘于落龚煦的下风:“我说吧,你那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他哼笑:“你以为她怀了你的孩子,路氏就落到你手里了?你做——”   龚煦知道打断他一个八十岁的长辈说话不礼貌,可他老是把他说成他有多觊觎他路氏的钱似的,他就好气:“我才不稀罕你的钱!”   龚煦把脸偏向一边,不看路湛霖的脸:“我有手有脚,我会把斯越养得白白胖胖的!”   躲在门后偷听的路斯越因为那‘白白胖胖’四个字,差点笑出了鹅叫声。   路湛霖当即反驳了:“还白白胖胖呢,连个单人间都住不上,你拿什么养你知道我把她养这么大花了多少钱吗!”   龚煦嘁了一声:“那你花了那么多的钱,为什么都没给她养胖!”   路湛霖:“……”   这时,护士站的护士过来了:“都这么晚了,你们这样会打扰到病人休息的,想探视,明天再来吧!”   路湛霖瞥了眼龚煦身后的门玻璃,磕了下拐杖,哼了一声后,走了。   躲在门后的路斯越刚准备拧开门把,门就被龚煦推开了。   龚煦压低了声音在‘训斥’:“谁让你下床的!”   路斯越双手捏着病号服的裤腿,就要转身赶紧回床上呢。   “别动!”   哦,她不敢动了,跟个木头似得僵在那儿,任龚煦把她抱回了床上。   龚煦帮她把被子盖子,下命令了:“从现在开始,除了上厕所,你不许下床。”   路斯越眨巴眨巴眼睛:“遵命。”   龚煦把晚上领的陪护床撑开,坐着趴在床边,他把手伸进路斯越的被子里,把她的手给攥手心里。   路斯越有点心疼:“你去那床上睡啊,这样趴着多难受。”   “不难受。”龚煦闭着眼催她:“快点把眼睛闭上,睡觉。”   路斯越睡不着,她看着龚煦趴在床边的姿势,莫名想到了那年冬天她发高烧的晚上,路湛霖也是这样,在她的床前守了一夜。   从那以后,路斯越再也没住过院,也再也没见过路湛霖那晚不小心对她流露出的爱。   路斯越从路湛霖住院期间离开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路湛霖。刚刚她从玻璃里瞄了一眼,那个老头子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很多。   这个想法刚在她的脑海里刚冒出来,她就猛地摇了摇头,那个老头的头发早就全白了好吗!   她在这矫情个什么劲呢!   第二天上午刚过八点,医生还没查房呢,路湛霖就来了。   这次,他没站在门口,拄着拐杖就直接进去了。   路斯越正喝着龚煦刚买回来的南瓜粥,看见床尾站着的路湛霖,路斯越刚到嘴边的勺子落回了打包盒里。   路湛霖扭头打量着四人间的病房,张嘴就没好话:“在这受这份罪,”他哼了一声后笑了,“现在跟我回去还不晚,”他停顿了一下,往门口看了一眼:“趁时间短,把孩子打——”   “路湛霖。”   路湛霖脸色冷下来:“没大没小,我是你——”   “爷爷?”路斯越冷笑:“当初你是不是也这么好言相劝过你的女儿?”她悬在半空的打包盒落下来,搭在了腿上,她看着对面那个满头白发的老头子:“当初你巴不得我死吧?”   路斯越的声音平淡无波,可病房的其他三个床位的病人和家属都看了过来。   病房里瞬间静下来。   “趁早死了那份心吧!”路斯越抬起左手,手背对着路湛霖,“看见了吗?”   路湛霖看着她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刚想说就那么大点的钻石就把你骗到手了的时候——   “我这辈子只会嫁给他,孩子呢,也只会姓龚,”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抬头:“你最好保佑他平安出生,不然——”后面的话,她没说,因为龚煦提着水瓶进来了。   路斯越笑了:“路老爷子,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   路湛霖的脸彻底僵了下来,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半分钟后,他扭头看了眼龚煦。   龚煦不知道他们之前都谈了什么,昨晚路湛霖走后,他有自责过,毕竟他是长辈,他那么跟一个长辈说那些话总归是不好的。   他过去搬了椅子到路湛霖的身后,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喊他路爷爷了,他改口,生疏又礼貌:“路老先生,您坐一会儿吧。”   他去了床边,拿起塑料袋的白水蛋,站着剥起来。   两人像是直接无视掉了杵在床尾的老头子。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不行,你最近要多补充点营养,”他把又白又滑的鸡蛋递到她嘴边:“把这个鸡蛋吃完。”   路湛霖心想:吃个鸡蛋能补充多少营养?   龚煦倒了杯开水在水杯里:“上午,你一个人在医院没事吧?”   “没事。”   “我昨晚说的话,你记住了。”昨晚,他给她下了禁令,除了上厕所,她不可以下床。   “记住了。”   “有什么事,你就摁铃喊护士。”   “哦。”   龚煦从抽屉里拿出梳子,帮她把披在身后的头发梳顺:“要扎起来吗?”   “不扎了,你扎的头发太丑了。”   “那我中午回来,帮你把那个发夹给带来。”   “嗯,还有衣服,还有IPAD。”   “好。”   太过于平常的对话,可路湛霖却一字不落地听在耳朵里。   在他面前嚣张跋扈的外孙女,在这个小男孩面前完全没了爪子,那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像只听话的小猫。   路湛霖无声地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缓缓向门口走去。   路斯越看着他步履蹒跚的背影,心里虽然酸酸的,可想到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她把视线收了回来。   门口走廊里等着的蒋干迎过来:“董事长。”   路湛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认输了的语气:“回去吧。”   蒋干扭头看了眼病房门口,“董事长。”   路湛霖像是自言自语:“随他们去吧。”他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子了,再管又能管得了几时呢?   蒋干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这、这就算松口了?   路斯越住了六天的院就出院回了公寓。   当天下午,顾鸢和周砚来了。   因为顾鸢还在取保候审期间,原本不能离开兰城,可她不放心路斯越,就去找了方显祖,方显祖动用人脉,顾鸢拿到了两天的时间。   顾鸢打量着整齐干净的房子:“你这环境不错啊!”虽然小了点,但是很温馨。   周砚把手里买来的燕窝还有几盒补品放在了茶几上:“你家那口子呢?”   路斯越窝在沙发里:“出去给我买吃的去了。”   顾鸢在周砚面前提过龚煦做饭的手艺,他撇了撇嘴:“给你买饭?”   路斯越摇头:“给我买水蜜桃去了。”说到水蜜桃,路斯越直摇头:“这边的水蜜桃太贵了,居然要十五块钱一个!”   周砚被她的话逗笑了。   顾鸢正看着墙上挂着的相框,她可没笑:“兰城的水蜜桃也不便宜啊!”   路斯越问:“有这贵吗?”   顾鸢转过身,想了想:“算下来,也要十块钱一个。”   周砚:“……”   顾鸢在路斯越身边坐下来,拿起她的左手,看她的戒指:“挺漂亮的。”   “那是,”路斯越又想炫耀又撇嘴:“花了他两个月的工资呢!”   她这话,把周砚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他一个月工资多少?”   “六万多。”   周砚在心里靠了一声,将近他以前工资的十倍呢!   路斯越看了眼顾鸢的肚子:“你站起来我看看。”   顾鸢站起来,路斯越隔着裙子的布料摸了摸她的肚子:“你这肚子怎么还没鼓起来?”   顾鸢掀开裙子给她看:“有一点了呀。”   路斯越问:“你预产期什么时候?”   顾鸢坐回沙发里:“明年一月中旬。”   路斯越掰着指头算了算:“那我这个要比你晚3个月呢。”   两人聊得正起劲呢,龚煦手里提着好些水果回来了。   周砚被他们晾在一边好一会儿了,正无聊呢,见龚煦回来,他站起来。   “顾总,周队。”龚煦打了招呼:“我给你们洗点水果去。”   周砚跟他身后进了厨房:“以后别叫周队了,我已经不干警察了。”   龚煦知道这事,他从袋子里拿出四个水蜜桃和一串葡萄:“我就是喊顺口了。”   周砚难得跟他聊了起来:“怎么样,在这边生活还习惯吗?”   龚煦把葡萄用剪刀一个个剪下来:“挺好的,就是斯越,在这边也没朋友,我就是怕她无聊。”   周砚看着不大的厨房,随口问道:“你这房子是买的?”   “不是,”龚煦倒了点淀粉在盆里的葡萄上,“是公司给配的。”   “那你这公司福利还挺好的。”周砚看着他一步步洗着葡萄:“你倒面粉干嘛?”   龚煦回道:“这样洗葡萄更干净。”   周砚没吱声,他之前也给顾鸢洗过葡萄,但都是用水冲的,他觉得回去也可以试试。   回到客厅,龚煦拿着一个水蜜桃开始剥皮,路斯越和顾鸢继续聊孕期的事,周砚看着龚煦,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太糙了,他也给顾鸢洗过水蜜桃,但是没剥过皮,他也拿了一个,开始在那剥皮。   两个女人同时看向他们,然后顾鸢在那掩嘴笑了,她小声道:“以后我要经常来看看你。”话落,她眼睫垂下。   她现在是半自由之身,哪还能像以前那样,说走就走呢。   路斯越揉揉她的头:“等我好了,我就回去看你!”   顾鸢强挤出一抹笑来。   第二天下午,顾鸢和周砚要回兰城了,姐妹俩在楼下抱在一起哭,路斯越呜呜呜的:“你一走,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   顾鸢也满脸泪痕:“你把身体养好,有时间就回去看我。”   路斯越流着泪点头。 第60章 大结局1   路斯越在家静卧里半个多月,8月7号,龚煦带着她回了兰市,他们在8月8号的那天上午去民政局领了证。   路斯越看着手里的小红本,嘟囔道:“你说我傻不傻,我当初还特意跑回来一趟拿户口本呢!”   结果还是要回户籍所在地领结婚证。   龚煦也在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小红本,好像没听到路斯越的话。   路斯越戳了他一下:“你看什么呢?”   龚煦“啊?”了一身抬头,他指着小红本上他们的合照,惋惜道:“我刚刚应该再使劲笑笑的!”可是给他们拍照的那个工作人员照完也不给他们看。   路斯越咯咯咯:“你还想怎么笑,把嘴角咧到耳朵根啊?”   龚煦收起小红本,扭头看了眼旁边走过去的一对,他突然蹲下身来,像抱小孩似的把路斯越猛地抱了起来。   路斯越惊呼一声,锤他的肩:“你吓死我了!”   “你现在就是我老婆了!”龚煦抱着她往车位那儿去:“我要带我的老婆去吃好吃的!”   吃饭的时候,路斯越突然提了一嘴:“龚煦,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龚煦高兴的劲头还没过呢,声音里都含着笑意:“嗯,你说。”   “是婚礼的事,”她咬了咬下唇:“在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和顾鸢有个约定。”   那一年,路斯越十八岁,顾鸢十七岁。   在一个梧桐落叶,银杏变黄,桂花飘香的金秋,两个女孩经过一个教堂。   “斯越,以后我们也要在教堂结婚。”   十七八岁对爱情还很懵懂的两个女孩子手牵手站在草地上,仰头看着神圣的教堂。   路斯越应和:“好,我们一起!”   那个时候,顾鸢还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一场绑架,也不知道自己会困于火场,更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一个救她于危难的缉毒警。   而另一个女孩,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爱上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小男友。   她们在还没有遇见自己爱情的时候就约定好,要在同一天,在教堂里,和她们爱的男人宣誓、交换戒指。   龚煦听路斯越说完后,没有犹豫:“好!等顾总出来,我和你,顾总和周队,我们一起去教堂!”   路斯越眼泪啪嗒掉下来:“龚煦,谢谢你。”   她现在可一点都不是以前那个任性妄为又嚣张的小路总了,她现在就是水做的小女人。   龚煦欠身,将她的眼泪用指腹抹掉:“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   转眼到了金秋,顾鸢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他们上个月从月湖澜山搬到了柏景雅筑,因为周砚上周买了条金毛幼犬回来。   柏景雅筑的房子在顶层,有一个30平米的露台,顾鸢半靠在躺椅卡着周砚在训小金毛。   “嘟嘟,嘟嘟,趴下。”   嘟嘟就不趴下。   “嘟嘟,嘟嘟,趴下。”   嘟嘟还是不趴下。   周砚给了他一粒狗粮:“嘟嘟,趴下。”   嘟嘟吃掉了狗粮,却依旧没有趴下。   顾鸢在躺椅里咯咯咯地笑着。   周砚无语地拍了拍嘟嘟的脑袋瓜子:“等你再长大一点吧。”   晚上,顾鸢在泡脚,周砚拿着毛巾过来,在盆边蹲下,他抬起她的脚:“好像比昨天更肿了。”   顾鸢笑他:“哪有,你那是心理作用。”   才不是心理作用,他以前穿36码的鞋,现在啊,38都挤挤的。   泡完脚,顾鸢上床躺下了,周砚倒了点橄榄油在手心里,搓热了以后,一点一点给她按摩紧绷绷的肚皮。   从顾鸢怀孕的第三个月开始,周砚就每晚都给她的肚子擦橄榄油。   突然,顾鸢的肚子左侧鼓起了一点。   “鸢鸢!”周砚惊呼一声:“动了!动了!”   顾鸢也感觉到了,她欠起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怀孕七个多月以来,顾鸢肚子里的宝宝只是偶尔会动一下,但是这种看着明显的胎动却不明显。   周砚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摸了摸,他一脸惊喜:“鸢鸢,这是她的哪儿啊?”   顾鸢笑着看着那块凸起:“应该是手或者脚吧。”   周砚之前就猜她怀的是女儿,因为她肚子里的宝宝太安静了:“鸢鸢,应该是袅袅。”   袅袅是周砚给他们女儿起的小名,女儿的话就叫周卿袅,儿子的话就叫周卿禹。   顾鸢看得出他更希望她生出来的是女儿,她应和着:“应该是袅袅。”   凸起的那块突然又消失了。   周砚眉头蹙起来:“该不会是小禹吧,”他抬头看顾鸢:“他听到我们说袅袅,就生气了!”   顾鸢咯咯咯地笑起来。   次年的一月初,龚煦因为要准备大四上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带着路斯越回了兰城。   白天,龚煦在书房复习准备考试,路斯越就陪顾鸢去楼下散步,周砚就在阳台做他的宝宝床。   顾鸢要买个成品,周砚不愿意,他去买了材料,回来自己做。   一个宝宝床,他已经做了二十天了,如今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再有一个星期,就是顾鸢的预产期了,家里的那五六本的育儿手册还有孕妇百科全书,他都来来回回看了好多遍了。   顾鸢的预产期是一月14号,可能因为她是头胎,肚子推迟了两天还是没有动静,周砚整天担心的比顾鸢还睡不着。   17号早上,周砚顶着一对黑眼圈,把顾鸢的手握手里:“鸢鸢,咱们去医院吧。”   他现在整个人都六神无主的,他怕顾鸢真有什么反应了,他可能会挪不动脚,之前看的那些书籍估计一个字都派不上用场。   顾鸢抬手摸了摸他那乌青的下眼睑,说了声“好”。   去医院要带的东西,周砚在13号上午就都准备好了。他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顾鸢的手。   他就着顾鸢的脚步,叮嘱着:“你慢点,看着点脚下的路。”   正巧,路斯越和龚煦从对面的小花园走过来,自从回了兰城,龚煦就一直忙着复习的事,但是每天早上,他都会陪着路斯越在小区里转悠半个多小时,龚煦也买了很多孕妇书籍,书里说多走动会有利于后期的生产。   “嗳,你们这是要去医院吗?”说着,路斯越就小跑了起来,龚煦拉着她的手腕:“你慢点!”   顾鸢刚要开口,腹下就隐隐有疼痛感袭来,她微微弓下腰:“周砚,我肚子疼……”接着就是一阵宫缩。   周砚立马慌了,手里的行李箱啪的倒地,他紧张得结巴:“疼……疼……”   路斯越小跑到她跟前,冲周砚喊道:“还不赶紧的!”   赶紧的,赶紧的什么……   路斯越看着呆怔住的周砚,无语:“你还愣着干嘛呀!”   “哦哦哦!”周砚一把将顾鸢懒腰抱了起来,龚煦忙扶起地上的拉杆箱,冲往前跑的路斯越喊:“斯越,你别跑!”   路斯越哪能不跑,她跟着周砚的身后:“你去后面,我来开!”说着她就上了主驾驶。   龚煦追上来,难得朝路斯越吼:“你给我下来!”   路斯越:“……”她眨了眨眼,听话地下了车,把主驾驶交给了龚煦。   结果车子刚出小区大门,顾鸢的肚子又不疼了。   寒冬腊月的,周砚的额上全是冷汗。   顾鸢也因为刚才的一阵疼落了一后脊的汗,她小声说了句:“不、不疼了。”   “不、不疼了?”周砚的手还覆在她的肚子上,他看了眼顾鸢的肚子,又往前瞥了一眼,他拿起身后的抱枕挡住,掀开顾鸢身上的衣摆,往她的腿心看了一眼。   没流血。   到了医院,刚进电梯,顾鸢又捂住了肚子:“周砚……”   周砚忙覆住她的肚子,一张口就结巴:“又、又疼了吗?”   ……   一阵阵的宫缩,就这么断断续续的,一直持续到晚上。   直到第二天下午傍晚,顾鸢才被推进产房。   周砚蹲在产房外的墙边,斯越走过去:“你别紧张。”   他声音闷闷的,里面全是不安,垂着的睫毛都在抖:“我没紧张。”可他额头都出了密密的汗。   顾鸢是六点二十进的产房,八点十分的时候,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哪位是顾鸢的家属。”   周砚忙跑过去:“我是我是!”   护士把宝宝给他:“恭喜,是个女儿。”   周砚接过孩子,就看了一眼,又喊住转过身的护士:“我爱人呢!”为什么不一起出来?   护士说:“再过一会才能出来,等着吧。”   路斯越踮着脚看着周砚怀里的孩子:“不是说孩子生下来不好看的吗?”她皱眉:“为什么她这么好看?”   龚煦也过来看了一眼:“眼睛好漂亮。”   路斯越有点担心了,她看了龚煦一眼,又看了周砚一眼,龚煦可一点都不比周砚长得差,那眉眼比周砚还要精致几分。   她一颗小心脏落下来。   周砚盯着产房的门,把怀里的孩子给路斯越了,“你们去病房吧,月嫂马上就来了,我在这里等。”   路斯越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她从没抱过孩子,那姿势真是别扭到了极点。   龚煦伸出手:“把孩子给我吧。”   龚煦也没抱过孩子,但那姿势,不知怎么的,就是比路斯越要自然很多。   八点四十,顾鸢被推出产房。   周砚忙跑过去,弯下后背和腰,双手撑着移动床的栏杆,盯着顾鸢那有点白的脸,他握着她的手,叫了声:“鸢鸢。”   顾鸢冲他笑笑:“我没事,”她问:“宝宝呢?”   “在病房里。”   孩子出生后,在顾鸢的身边躺了一会,她说:“袅袅的眼睛和嘴巴很像你。”   但顾鸢不知道,周砚更希望孩子像她。   推床的护士说:“行了,先让产妇回病房吧。”   病房里,周砚在月子中心预约的金牌月嫂也来了。   因为是顺产,顾鸢住了四天的院就回了家。   刚出生的宝宝一天24小时几乎都在睡,月嫂除了给顾鸢做一些按摩和月子餐外,周砚就不让她插手了。   他对月嫂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去看看宝宝吧。”   顾鸢提醒她:“月嫂照顾孩子的时候,你要在一边多看看,等我——”   “不许说。”他现在不想听那些:“有没有想吃的,我去给你买来,让她做。”   顾鸢摇头。   “那水果呢?”   顾鸢还是摇头。   周砚也不问了,就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把她的左手抱手心里贴着他的脸,看着她。   路斯越呢,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一来就去儿童房,一会儿摸摸袅袅的的脸,一会儿勾勾袅袅的手。   “袅袅,我是你干妈哦。”   “袅袅,等再过几个月,你就有一个弟弟咯。”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的是男孩女孩,可她喜欢男孩。   今年的春节是二月十三号,情人节的前一天。   春节前一天晚上,路湛霖的电话打来了。   路斯越正窝在沙发里吃水果呢,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老头子’,她咳咳两声,接通:“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路湛霖要被气笑了:“我是你爷爷我哪位!”   路斯越不喊他:“您有事吗?”   路湛霖抚着心口,不气不气:“明天不是过年了吗!”   “哦,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她成功地把路湛霖气抓狂了:“明天把那谁带回来做饭!”   路斯越在装:“谁?”   行吧,他认栽行不行:“龚煦。”   “哦,”路斯越撇嘴:“我老公又不是你姓路家的保姆,凭什么要去做饭?”   正好这时候,龚煦从卫生间出来,他走过去,小声问她:“是爷爷吗?”   路斯越撇嘴点头。   路湛霖哼哼:“别废话,明天一起回来!”   “不好意思,路董事长,我们明天要和顾鸢一家三口过年。”   路湛霖嘴角抽了抽,他知道顾鸢生了个闺女的事,他也知道周砚把姓周的一家人都拒之门外,一个都没放进去。   周砚闺女的模样是个迷。   第二天一大早,龚煦就去了敲了周砚家的门,他现在和周砚也相处得很随意了:“我要去买菜,你要不要去?”   今天天刚亮,月嫂就走了,得到初三才能回来,周砚不放心顾鸢一个人在家,但他也有点想去菜市场:“你家路斯越呢?”   龚煦说:“她马上就过来。”   “那等她来了,我们再走,”周砚这才把门打开大半:“你要不要进来?”   一般路斯越不在,龚煦不会进周砚的家门:“我去楼下等你。”   周砚也不挽留:“嗯。”   十分钟后,路斯越进了周砚家的门,二十分钟后,周砚下了楼,四十分钟后,路湛霖来了,可惜他被关在楼下的单元门外。   没办法,他拿出电话,但是他不是打给路斯越,而是打给顾鸢。   因为路湛霖在电话里叮嘱她不要告诉路斯越,顾鸢就没跟路斯越提,门铃响,顾鸢亲自去解的锁。   她放轻脚步去儿童房门口看了一眼,路斯越正在抱袅袅呢。   过了会,路斯越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且苍老的声音,她抱着袅袅出来。   “你、你怎么来了?”   路湛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扭了个头,瞥了一眼路斯越的肚子:“我来看看顾鸢。”   这理由想得好啊,路斯越无力反驳。   她嘁了一声回了儿童房,还把门关上了。   路湛霖听见门声,撇嘴:“没良心的东西。”   没一会儿的功夫,周砚和龚煦回来了,见到客厅里的路湛霖,龚煦也愣了一下。   “路、路老先生。”   路湛霖抬着下巴“嗯”了一声。   刚刚,顾鸢已经留路湛霖在这吃午饭了,当然,路湛霖来的目的就是蹭饭的。   简单的打了招呼后,龚煦就和周砚去厨房忙活了。   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路斯越才从儿童房出来,她直接无视掉路湛霖瞄她肚子的小眼神。   顾鸢招呼路湛霖坐到了主位,吃饭前总要先喝杯酒,路斯越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   路湛霖举杯:“今天我这个老头,冒昧来打扰,还望顾鸢周砚不要介意啊。”   顾鸢:“不会不会,您是斯越的爷爷,也就是龚煦、我和周砚的爷爷,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一起敬您,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路湛霖哈哈笑着又偷瞄了眼路斯越:“顾鸢啊,你要是我亲孙女,我估计我真能寿比南山呐!”   路斯越翻了个白眼,然后朝周砚“嗳”了一声:“吃完饭,举行个认亲仪式啊!”   路湛霖都想拿旁边的拐杖敲她的脑袋瓜子。   饭后,路湛霖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红包,红包本该是大年初一给的,但他知道,这次见完面,还不知得猴年马月才能见第二面,毕竟他不能天天找着理由来看他那没良心的孙女。   他给了三个红包给顾鸢:“这是你、周砚还有宝宝的。”   顾鸢没有见外:“谢谢路爷爷。”   龚煦在厨房洗碗,周砚在餐厅擦桌子,路斯越又回儿童房玩她的干女儿了。   路湛霖把另外三个红包放在了茶几上,咳了一声:“这是那一家子的,你、你回头帮我给他们,”他撑着拐杖站起来:“我就先回去了。”   顾鸢看着茶几上的三个鼓鼓的红包,知道路湛霖这趟来算是彻底松口了。   “路爷爷,你自己给他们会更——”   没等顾鸢说完,路湛霖就摆了摆手:“年龄大了,抹不开脸面啊!”   顾鸢把路湛霖送进了电梯就快步转回了身。   路湛霖步履蹒跚地走到楼下的花园边。   “老头子。”   “路爷爷。”   路湛霖扭头。   是路斯越和龚煦追下来了。   路斯越手里是路湛霖走前留下的红包,她跑到路湛霖跟前,眼眶红红的:“小气鬼,那么大的家业,就给这么点红包!”   路湛霖哼哼:“那我把整个路氏都交到你手里,你接得住吗?”   路斯越梗着脖子回道:“我怎么就接不住了!”   祖孙俩对视了十几秒后,路湛霖磕了下手里的拐杖:“半年后,滚回路氏上班去!”   “那不行,”路斯越一把挽住了旁边龚煦的胳膊:“我老公在海市上班,我不能和他分隔两地。”   没等路湛霖开口,路斯越继续说:“现在路氏不也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吗,我听蒋干说,打理得挺好的。”   “你个臭丫头!”路湛霖瞪眼:“要不是你走了,我至于把公司交到别人手上吗?”   路斯越耍起了无赖:“反正我不和我老公异地!”   路湛霖现在已经完全拿她没办法了,不止他这个外孙女,就连外孙女旁边的孙女婿,他也没办法,毕竟人家是现在是傅展初的合伙人,以他名字命名的软件可是火遍了全国。   他能怎么办?   “随你随你。”他转身就走,刚走两步,又转回身子,他眼神落在龚煦的脸上:“照顾好她!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   龚煦反应慢半拍地突然把腰弯成了90度:“是,爷爷!”   他把那个‘路’去掉了。   路湛霖哼哼:“这还差不多,”他剜了一眼路斯越:“都比你懂事!”   路斯越:“……”   等路湛霖都走老远了,他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爷爷,明天大年初一,我们一家三口去给您拜年!”   路湛霖没有回头,但他泪眼婆娑地笑了。 第61章 大结局2   月嫂在月湖澜山照顾了顾鸢整整42天。   月嫂一走,周砚就把照顾孩子的事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好在袅袅是个安静的不哭闹的小公主,一整夜,她也就只会醒一次,喝完母乳就继续睡,周砚顶多起来一次给她换个尿不湿。   袅袅似乎很喜欢她的爸爸,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喜欢盯着周砚的眼睛看,像是要透过那双乌黑的眸子认识这个世界。   而周砚总是把袅袅抱到顾鸢的怀里,让她多看看妈妈,好让她记住妈妈的脸。   四月十六号,路斯越生了一个男孩,龚煦早就给孩子想好了名字。   男孩的话就叫龚也瞻,女孩的话就叫龚也梨。   话说这两个名字的来历真的是……   上一段时间,路斯越在追一个偶像剧,剧里的男主叫莫瞻,路斯越突发奇想就给她未来的儿子起了个‘龚也瞻’,为此,龚煦的脸黑了两天。   至于龚也梨名字的由来,是因为那段时间,路斯越特别喜欢吃梨,于是,龚煦就在路斯越起了‘龚也瞻’之后起了‘龚也梨’。   龚煦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的时候,说了一句:“龚也瞻,你以后不要怪我,这名字是你妈给你起的。”   时间一晃到五月,顾鸢的取保候审到期了,警局那边的电话打来,让顾鸢去办手续。   五月十三号,周砚把孩子放到了路斯越那边,他陪着顾鸢去了警局。   今天的天落了雨,天灰蒙蒙的,淅淅沥沥的雨,下得绵柔。   他们站在警局门口,周砚握起她的手,用脸贴着,轻轻地摩挲,他忍着眼底的眼泪,开口就哽咽:“鸢鸢,你放心,我会把袅袅照顾得很好。”   眼里的雾气终究还是模糊了他眼里她的影子。   顾鸢笑着点了点头,她轻轻抱住他:“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话落,她踮起脚,吻他湿润的眼角。   周砚把她紧紧搂进了怀里,他低着头,伏在她肩上,眼角滚烫的泪落在她脖颈:“我会经常来看你。”   他从没在外面哭过,可此时却泣不成声。   她放开他,用指尖拂掉他脸上的泪,声音很轻:“回去吧,不要再送我了。”说完,她就转了身,周砚慌乱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鸢鸢……”   顾鸢没有哭,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她扭头,看着他,是故作轻松的表情和语气:“要把我的照片经常拿给袅袅看哦。”   周砚咬着下唇,重重地点头。   灰蒙蒙的天,淅淅沥沥的雨,孤零零的人蹲在警局门口很久都没有离去。   当天晚上,周砚就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朝他勾着手指唤他的名字,他凑过去的瞬间,那道旖旎身影消失了。   周砚缓缓睁开眼,他扭头看了眼睡在旁边的袅袅,眼眸里刚刚消逝的光彩这才又缓缓聚拢。   他把身体靠过去,让自己的额头沾到袅袅那细细的手臂。   一周后,庭审结束,在万律师的辩护下,顾鸢以故意伤害罪被判了两年零八个月。   而万友宁因绑架、故意杀人(杀害薛五)被判了死刑。   周砚在庭审结束的第二天下午去了监狱,顾鸢那及腰的长发已经被剪短。   他站在玻璃外,她站在玻璃里。   他看着她,眼眸湿润:“鸢鸢,以前都是你等我,这次,换我等你。”   从顾鸢离开家的那天起,周砚就买了一个很厚的日记本,里面记的全是他和袅袅发生的点点滴滴。   每一天的日记都能记上上千字。   转眼袅袅可以扶着床边自己挪步了,周砚已经写完了两个日记本。   他抱着袅袅坐到书桌前,他把下巴抵在袅袅的头顶上:“袅袅,等妈妈回来,我们就把你的成长日记给她看,好不好?”   袅袅咿咿呀呀的:“妈妈……”   周砚最先教她喊的就是“妈妈”……   可她发音还不怎么清楚,但还是一遍一遍地喊着:“妈妈……妈妈……”   嘟嘟摇着尾巴跑进来,嘴里叼着它的饭碗,它冲着袅袅“嗯嗯……嗯嗯……”地叫着。   袅袅拿手指着:“嘟嘟……饭饭……”   袅袅两岁生日那天,路斯越和龚煦带着龚也瞻从海市赶回来给她过生。   饭桌上,龚也瞻看着蛋糕上的蜡烛,在一个劲地拍手:“袅袅,生日快乐。”   袅袅抹了块奶油点在龚也瞻的额头上:“叫姐姐。”   龚也瞻是个傲娇的小男生,他偏不叫姐姐:“袅袅!袅袅!”   饭后,三人一块收拾桌子,路斯越随口说了句:“顾鸢今年就能见到袅袅了。”   “嗯,”周砚脸上有淡淡的笑意:“8月15就能接她回家了。”   周砚上次去探监得知,顾鸢被减刑4个月。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接她。”   周砚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个孩子,说了声好。   8月14号的晚上,周砚抱着袅袅在露台上看星星,嘟嘟趴在旁边的地上。   满心的思念汇聚成了银河,月亮的影子落在他的身上,他心情很好,抱着袅袅在晃:“袅袅,明天你就能看见妈妈了。”   袅袅没有说话,她在仰着头看月亮。   在这之前,袅袅问过爸爸:“爸爸,妈妈去哪了?”   周砚就会告诉她:“妈妈因为保护爸爸,被警察带走了。”   袅袅就会歪着脑袋问:“警察不是好人吗?”   周砚就会回答她:“是好人啊,可妈妈也是好人,就像袅袅也是好孩子,但还是会不听爸爸的话,吃凉的,结果吃坏了肚子,要去医院打针。”   袅袅立马就不继续往下问了。   第8月15号的早晨,路斯越和龚煦来了,他们把两个孩子送去了路湛霖住的山水茗家后就去了监狱。   中午十一点,监狱大门打开,一头齐肩短发的顾鸢从里面走出来。   她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朝她一步步走去的周砚,她流着泪笑了。   她泪流满面地朝他张开双臂,周砚把她紧紧抱进怀里,两年四个月,他与她见面总是隔着那一层透明的玻璃。   如今,他真真实实地能触摸到她。   他把头低在她的颈窝,哽咽着:“鸢鸢,我们回家。”   顾鸢在他怀里哭着笑着:“嗯,我们回家。”   当袅袅被路斯越从山水茗家接回来,看见顾鸢的时候,她往周砚的身后躲:“爸爸,抱抱。”   周砚没有抱她,他把袅袅从身后拉出来,蹲下身子告诉她:“袅袅,这是妈妈。”   可袅袅不喊‘妈妈’,也不去顾鸢的身边,她抱住了周砚的脖子:“爸爸,我想吃肯德基。”   路斯越掩嘴给顾鸢献计:“赶紧带她去吃肯德基!”   小孩子就是好哄,顾鸢用一顿丰盛的肯德基,成功地让袅袅坐在了她的腿上。   她偏着头,看着袅袅那鼓鼓的腮帮子:“袅袅,好吃吗?”   袅袅忙不迭地点头:“好吃!”说完,她扭头给了顾鸢一个满足的笑:“妈妈真好!”   每次她想吃肯德基,周砚就只给她买一个汉堡包,最多再加一小包薯条。   因为袅袅肠胃不太好,吃太凉的或者太油腻的东西就会拉肚子,所以在吃的方面,周砚管她管得很严。   周砚微微冷着脸:“要不是妈妈回来,你绝对吃不到这些!”   袅袅眨了眨眼,很委屈地看向身后的顾鸢:“妈妈,你以后能一直陪着袅袅吗?”   顾鸢知道刚刚那句话是周砚故意说的,她点着头:“以后,妈妈再也不会离开袅袅了。”   袅袅一听,勾着脖子,在顾鸢的脸上亲了一口。   女儿的一个吻,让顾鸢始料不及,她愣了一下后抬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   晚上,依旧是周砚给袅袅讲故事,顾鸢躺在另一边静静地听着,等到袅袅睡着,周砚合上故事书,扭头看向另一边的顾鸢。   他们没有说话,隔着女儿,他们四目相对了很久。   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有淡淡莹润的光洒进来。   床上,周砚伏在上面,他的目光跟着他的指尖,从她的额头开始,到双眉,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唇,一处都没有放过。   很久,他看了她很久,才说:“好像做梦一样。”   但是这次梦醒,她不会再消失了。   “老公,明天我们可以去纹戒指了。”   周砚没有给她买戒指,是她不要,她说想在无名指的地方纹一个戒指的图案,那样的话,无论何时何地,那枚戒指都不会被摘下。   之前因为是孕期,周砚就没答应,说等她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周砚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好,我们明天就去。”   想了念了她这么久,如今,她就在身下,他心很痒。   光是啄她的唇,就把他心里的火给勾出来了,他声音沙沙的:“鸢鸢,要不要?”   她不说话,欠起头,含住了他的唇……   昏黄的灯下,倩影晃动。   第9月12号,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路斯越、龚煦,顾鸢、周砚,这两对已经有了孩子的老夫老妻在教堂,在牧师的见证下,举行了象征性的仪式。   第9月13号,他们坐着游艇去了一个小岛,小岛是路湛霖送路斯越和龚煦的结婚礼物。   没有其他的宾客,亲友团就路湛霖、龚也瞻、袅袅三个人。   但是他们很开心,两个过三十的女人,穿着洁白的婚纱,被两个男人背着在沙滩上比赛,看谁先跑到自己的孩子面前,路湛霖做裁判。   结果,周砚赢了,路湛霖给了他一个大红包。   ⑨时光整理   路斯越作气地踢了龚煦一脚:“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健身房监督你!”   一旁的龚也瞻跟着掀他爸爸的老底:“我昨天看见爸爸藏了一个东西在柜子里!”   路斯越一个眼神射过去:“说!”   龚煦朝龚也瞻投去一个死亡眼神:“你给我等着!”   龚也瞻朝他做了个鬼脸跑开了:“袅袅!袅袅!”   袅袅正蹲着玩沙子,旁边,周砚拉着顾鸢的手:“鸢鸢,篮球馆我已经找好了,下个月就能开张。”   顾鸢赤着脚站在沙滩上,脚底热热的,她眼眶里也热热的:“这两年,辛苦你了,又是带袅袅,又是照看蓝鼎会,还要抽空去准备球馆。”   “不许跟我说这些,”他把她搂进怀里:“我们是一家人,永远不要跟我说那些见外的话。”   “周砚,”她声音低低的:“其实有一段时间,我好怕啊。”   他问:“怕什么?”   她说:“怕我回来以后,我们之间会生疏,会没有话说,怕你会讨厌我……”   他轻咬她一口:“讨厌你,会夜夜都要你吗?”   她脸红:“袅袅在呢。”   他声音放低了:“还没试过在海边……”   顾鸢慌忙地捂住了他的嘴,她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人,皱着眉娇嗔道:“你都不害臊!”   周砚拿下她的手,咬她的指尖:“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害臊的,”他轻掐她的腰:“晚上我们的帐篷离他们远一点,嗯?”   顾鸢看了眼旁边的袅袅:“那袅袅呢?”   周砚:“……”   另一边,路斯越抱着双臂,眯着眼,开始逼供:“藏了什么?”   他还能藏什么,他压低声音:“回去就给你!”   路斯越眉头一皱:“给我的,你用得着藏吗?”   “我没藏!”龚煦指着身后那个臭小子:“我是怕他翻到拿出来玩才放在了柜子里的衣服口袋里的!”   龚也瞻之前就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四方形锡箔纸,他也不知怎么撕开那外包装的,还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当气球吹。   这方面,龚煦真的是怕了他了。   路斯越还是有点不信:“到底是什么东西?”   龚煦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眼下差点有惊没喜,他不情不愿,支支吾吾:“给你换了个大的!”   路斯越一怔,反应慢半拍:“戒指?”   龚煦点了点头。   路斯越直接原地跳起,抱住龚煦的脖子在沙滩上转圈圈。   不远处的路湛霖咂嘴:“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可被爱情眷顾的女孩子,无论多大年龄,都会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   这个世界上总有突如其来的遇见和始料未及的欢喜,爱你的人把你宠成了孩子,不爱你的人把你逼成了疯子。   好在,她们遇到的那个人,温柔给了她们,纯净给了她们,坚定也给了她们。   好在,她们都遇到了一个满眼都是她的人。   路湛霖看向不远处天海相连的那一线,他笑了,满脸皱纹、双眼浑浊的老人笑得泪流满面。   “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让你们在一起了好不好?”   “你在天上不要恨我了好不好?” 正文完 第62章 番外1   仓库里堆着一堆废旧易燃物,熊熊大火穿过仓库边边角角的缝隙往外钻。   顾鸳被烟熏得都要睁不开眼睛,她身子晃了下,就要倒下去。   砰地一声,仓库的门被猛地踹开,缭绕的浓烟里夹杂着火光,顾鸳半阖着双眼,看见一个很高的男人从光里走进来。   男人把捂在口鼻处的湿毛巾塞到了她手里,“把嘴巴鼻子捂住!”   顾鸢还没看清他的样子,就被他驮上了后背。   她被背到仓库外的空地上,她松了手里的毛巾,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抬头,看见了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以及男人略微有些沉的声音:“联系她的家人,确保她的安全后,你就到老地方找我们。”   然后,他就走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跑远了。   她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个一身迷彩的同伴问她:“你父母的电话多少?”   她抬着脏污污的小脸,眼神追着他跑远的方向,问:“刚刚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周砚。”   她在心里一遍遍默念他的名字:“周砚,周砚,周砚……”   他的救命恩人叫周砚。   顾鸢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把周砚的身世家底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在那沓资料里,顾鸢只对其中一样感兴趣,那就是他会在每个周日的下午去他警局后面的一个开放型篮球场打篮球,以及……他现在单身。   一周后的周日下午,顾鸢去了那个篮球场,她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下车,只敢坐在主驾驶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十几米远的球场里那个个子很好的男人奔跑、跃起、扣篮……   她每个周日的下午都会去,有时也会扑个空,也会从下午两点一直等到傍晚……   时间一晃过去了四个月,这天,她不再偷偷躲在车里了,她拿着一条未拆包的白色毛巾和一瓶矿泉水站在篮球场外。   周砚和他的队友正在打球。   他个子很   高,几次一跃而起,将篮球扣进了篮板。   中场休息的时候,顾鸢躲在了一棵香樟树后,她还不敢上前与他搭讪,只敢藏起来,连带着她心里的小兔子一起藏起来。   下半场的时候,顾鸢猫着腰,将毛巾和水放在了一堆衣服的长椅上,她偷瞄一眼后就悄悄溜走了。   后来的很多个周日的下午,顾鸢都会去篮球场,都会躲在球场外四五米远的香樟树后,隔着绿色的拦网偷看他许久,也会在走前,偷偷把那包毛巾和水放在那个长椅上。   刚开始的时候,队友会问:“诶,这水谁的?”   没人答话,水就被喝了。   队友也会问:“诶,这毛巾谁的?”   依旧没人认领,毛巾也就被不知被哪个人拆开用了。   开始几次,没人在意这些,渐渐的,日子久了,周砚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出身富贵,看得出那毛巾价格不低,水也是好几十块钱一瓶,跟他一块打球的那帮大老爷们,没什么丰厚的家底,他开始留意。   于是,后来,他接连很多次透过球场的拦网,看见了一个瘦瘦的,爱穿素色裙子的女孩。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他,也不确定那些东西是不是就是给他的,但没别人认领……   那他就代为收下好了。   可是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再也没见过她了,那个他都没怎么看清长相的女孩子。   时隔一年多的一天晚上,降蓝色的夜空有星无月。   蓝鼎会里,穿了身休闲装的周砚坐在一个单人圆桌旁,装模作样地用唇抵着盛了半杯黄色液体的酒杯口。   右耳对讲机里传来一声:“周队,你的三点钟方向,黑色耐克外套。”   周砚那双有些颓有些散漫的眼神掠过去,他压低声音道:“盯着就行了。”   “是。”   周砚放下手里的酒杯,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桌面。   而此时,一身灰色针织裙的顾鸢正坐在靠墙的卡座里,她跟着市里的医疗队去   边防支援了14个月。   对面,坐着她十几年的老友路斯越。   路斯越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真搞不懂你,好好的去受那份苦。”   顾鸢面前没有酒,是橙汁,她笑了笑:“不苦,那边的人都很善良。”比他那几个叔叔婶婶对她都要好。   路斯越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用这钱,把三楼也买下来,就当我入了股。”   顾鸢没拒绝,把卡收下了:“那回头我把股权书拟好给你。”   路斯越一股子慵懒悠闲劲儿地又往杯子里倒了点酒:“你看着办吧。”   这时,舞台中间的灯光变换,躁耳的音乐声想起,顾鸢不由得抬头朝场子里扫了一眼,只一眼,她的眼神就定住了,她的眼睛一直定在她的右前方,周砚的脸上。   那个她一年多没见了的她救命恩人的脸上。   路斯越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顾鸢脸上带着几分绵绵春意,看着周砚的半边侧脸,眼睛眨都不舍得眨:“在看我喜欢的男人。”   路斯越知道她有一个暗恋,但一直没从她嘴里套出名字,更别提对方的庐山真面目了,她睁大眼睛顺着她的目光找过去:“那个穿卡其色夹克的男人?”她点头,嘴角弯起:“好看吗?”路斯越撇嘴评价:“还行吧。”顾鸢想起有一次她在警局门口看见他,她说:“他穿警服更好看。”   路斯越不由得再次看过去,她的眼神放肆地在周砚的脸上游走。   周砚像是感觉到了被人注视的目光,他一双内双的眼睛一掀一移。顾鸢忙别开了眼。   周砚那双半颓半野的眼神追了过来,他直接忽略掉了路斯越的目光,眼神落在了顾鸢垂下去的半边脸上。   那个他一看过去就慌乱别过脸的的女孩子。   不敢与他对视的,除了犯人,就是喜欢他的姑娘。   他有一张让人惊艳的皮囊,有很多女人向他示好。   周砚勾着嘴角,喝了一小口   杯中的酒,盯了她看了有四五秒的时间。   直到他收回眼神,才瞥了一眼另一个女孩子。   路斯越与他视线相接的那一刻,一拍大腿:“我的天,是他啊!”   周砚也认出了路斯越,但他没有过来打招呼。   路斯越勾着脑袋问顾鸢:“你这都离开这么久了,心里的那小桃花还没焉呢?”   顾鸢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问她:“你说我要是追他,有戏吗?”   路斯越怔怔地盯了她好一会儿:“你来真的?”   顾鸢点头:“但是我没追过男生……”她何止没追过男生,她连喜欢都没喜欢过。   路斯越不由得又把头扭过去看了一眼,她问顾鸢:“你知道他是谁吗?”   顾鸢当然知道,“听你的意思,你也知道吗?”   路斯越哼哼:“周砚嘛,周家那个独子!”她想了想:“不过还是几年前见的。”她想起来:“之前听我们家老头子说过,他大学因为报考警察,和周家闹翻了。”   顾鸢不说话,余光又瞄过去一眼。   这一瞄不要紧,顾鸢立马站了起来,刚刚还坐在那里的人,转眼就不见了。   她声音里全是失落:“他走了。”   “顾总,”路斯越看着她那快拧成团的双眉,不由得发笑:“你这春心荡的可不一般呐。”   中秋节的前一天下午,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顾鸢在家捣腾了两天,她把做好的豆沙馅月饼小心翼翼地放进没有图案没有字样的纯白色四方纸盒子里。   她看了眼时间,这个时候,他应该还没去球场。   天渐凉,顾鸢今天在杏色的针织裙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衫,她把头发放下来别在耳后,露出了一对水晶耳饰。   球场的东侧人行道两边种了长长一排银杏,秋风把银杏叶的边缘吹黄,偶有几片乘着轻风落下来。   球场里没有人,顾鸢把毛巾、水,还有那盒她亲手做的月饼放在了长椅上后,没有立即离开,她走到了不远处的篮球架下,她站在那里,微微仰着头。   大概是因为想到了心里的他投篮的样子,顾鸢缓缓抬起右手。   他真的好高啊,只是一个轻轻起跳就能将篮球扣进去。   顾鸢不由得弯起嘴角笑了。   带着点点热意的微风迎面拂过来,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一层绯,她轻轻唤了句:“周砚……”   周砚站在东面的银杏树下,扭头看着篮球架下的人。   他没有看见她的正脸,但就身形和衣着,就让他一眼认出是那个偷偷送水送毛巾的女孩。   明明过去了那么久。   30度的太阳光斜射下来,他微微眯起双眼,视线缓缓上移,视线刚停留在她的侧脸上,女孩就转过身走了。   周砚绕过拦网进了球场,视线落在长椅上的白色盒子上,他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痞痞的笑。   白色的纸盒被他打开,淡淡的香味散了一些出来,是……   周砚数了数。   九块月饼,就是这面相不是很精致,一看就不是从外面买的,盒底还有余温,周砚把盒子扣回去,拎在手里,临走前,他还拿走了那包毛巾和那瓶水。   一来一回的时间,周砚再返回球场,队友已经在等着他了。   他脱掉身上的黑色t恤,里面是一件白色的球服,t恤放在了长椅上,周砚不由得多瞥了长椅一眼。   队友在催:“周队,赶紧的!”   傍晚,日落缓缓西下,云霞漫了小半个天际。   周砚肩上搭着黑t,最后一个出了球场。   他家就在不远,是一个60平的单身公寓,他在楼下吃了碗炒面,平时,一碗面他能吃完,可今天,还剩一半的时候,他就吃不下了,有点腻,他自己去冰柜里拿了瓶水,半瓶水下肚,他也没再继续吃他的炒面,直接扫码付了钱。   进了公寓大门,走到单元门对面的绿化带旁,他蹲下,把水放地上,点了一根烟,他平时抽烟不多,都是饭后一根。   其实他平   时不爱吃甜食,可下午他拎着那盒月饼回来后,他却吃了一块,做月饼的人,大概是糖放多了,豆沙馅甜得齁人。   想到这,周砚叼着烟的唇瓣突然动了动,是被笑拉扯的。   可能是刚刚的炒面有点咸,他现在竟然又有点想吃那甜得人牙疼的豆沙馅了…… 第63章 番外2   顾鸢住的悦澜湖山小区,离周砚住的公寓有十几公里远。   顾鸢打小就爱金茶花,她家的阳台很长很大,全落地玻璃窗,乳黄色瓷砖的地上放了一排的金茶花,眼下已是九月,金茶花的枝条上坠了不少金灿灿的花苞。   她走的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把这些金茶花都寄放在了小区外的一家花房,花房老板每隔一周都会拍一些照片发给她。   顾鸢把稀释后的酸牛奶倒进了一个个的花盆里,然后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叶面。   金茶花的花期颇长,能从十月底开到来年的三月。   今天是周日,绵绵细雨从昨晚就落个不停,顾鸢泡了壶花茶后就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蓦地,她扭头看了眼客厅,茶几上的花瓶里,上周买的三头红百合已经有些垂了头,她又看了眼外头的雨,在犹豫要不要去重新买几朵给换上。   这时,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顾鸢起身去拿手机。   是路斯越:“晚上出来吃饭啊?”   顾鸢说:“还下着雨呢。”   路斯越干脆得不要不要的:“我去接你。”   顾鸢看了眼时间:“那就五点,五点你来。”她可以趁着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去门口的花店买一些花。   “好。”   挂了电话,顾鸢去换了身衣服,依旧是她最爱的针织裙,是黑色,她拿了把黑色雨伞就出了门。   花店在小区门口的对面,绿灯亮,顾鸢抬脚,雨伞遮住了她的视线,一辆摩托车从侧面驶来。   顾鸢听见声音,伞檐上掀,她忙后退了两大步,摩托车主穿着雨衣,回头咒骂一声:“走路不长眼啊!”   顾鸢没有说话,表情淡淡的看着摩托车走远,扭回头,红灯亮了。   一辆白色越野车驶过,主驾驶的男人嗤笑:“这些骑摩托车的就是一群不要命的。”   副驾驶的玻璃落了三分之一,周砚往窗外睨了一眼。   黑色的雨伞,黑色的裙摆,黑色的平底鞋。   他莫名想到了上次球场里那身杏色的针织裙,杏色的平底鞋。   他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顾鸢多等了50秒的红灯,确定两边都没有车的时候,她才穿过斑马线。   她这次没有买三头红百合,而是买了两束素雅的雏菊。   她怀里抱着白色花瓣,黄色蕊心的两束雏菊,推开玻璃门,朦胧的雨雾将她拢成了江南烟雨里的一幅画,画里的人五官精致,面容姣婉,一身的温柔气下藏了几分不容人忽视的清冷距离感。   矛盾而迷人。   顾鸢把花拿回家插好,换了件裙子,刚刚在路边,那辆摩托车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溅了些污渍到了她的裙摆上。   路斯越提前了十分钟到了小区门口,她没进去,月湖澜山的物业很严,尽管路斯越来过很多次,可每次都要登记,她嫌烦,就在门口给顾鸢打电话。   “我已经到楼下了,你等我五分钟。”   路斯越把车窗玻璃落下,点了根烟,她抽烟又喝酒,还爱撩男人,但有贼心,没贼胆,只动口,还不允许对方动手。   就在顾鸢走到门口的时候,路斯越好巧不巧地吸完最后一口。   顾鸢一打开车门,就皱眉:“你又抽烟!”平时没人管路斯越的吃喝拉撒,也就顾鸢会念叨她。   “这是我今天唯一的一根,我保证!”   顾鸢不要她的保证:“小心把你的牙齿都熏黄了!”   “怎么会!”路斯越忙龇着牙给她看:“白着呢!”   顾鸢笑着扣好安全带:“走吧。”   路斯越带着她去了一家日料店,店面装修精致,路斯越在来之前已经定了位置,在楼上的隔间里。   服务员领着她们上了二楼,两人一坐下,路斯越就对服务员说:“直接上你们家的招牌套餐。”   顾鸢轻声问:“你经常来他家吗?”   路斯越摇头:“店里没来过几次,但是我外卖叫的都是他们家的。”   她们的隔间对面,也有人,说话声音不小,路斯越咂了咂嘴:“环境不行啊,吵死了。”   顾鸢往杯子里倒水:“酒吧可比这吵闹多了。”   “那不一样,”路斯越笑得混不吝:“酒吧都是一群养眼的小哥哥。”   “不正——”   “周队,你太不给面子了啊!”   是对面隔间里传过来的声音,顾鸢不由得扭头。   “明天还要上班。”   “你都说了是明天——”   “你自己喝。”   门口的帘布遮不住对面隔间里的那张好看的侧脸。   “你看什么呢?”   顾鸢依旧扭头,轻轻说了句:“好巧。”   路斯越微微歪了点头,也看过去,当她看见里面的人,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嘁,我说呢!”这顿饭看来没有灵魂了。   因为有的人的魂被抽走了。   顾鸢把头扭回头:“斯越,我去个卫生间。”   路斯越哼哼:“可别进错房间了啊!”   顾鸢掀开布帘,出去。   突然晃出了一个人影,周砚下意识就瞥了一眼,匆匆的一个眼神,给出去又收回来的瞬间,他的视线再次投出去。   顾鸢的脚顿住,眼神有几秒的交汇,她收回了视线,微微垂下头,往走廊那头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卫生间在哪,她也不是去卫生间,她走到走廊尽头,发现是楼梯,她只得又折回来,就在她转身的时候,她的脚顿住。   “找什么?”对方尾音上扬,离她一米远,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周砚穿着一身黑,薄薄的一件黑色圆领休闲卫衣,一条黑色运动长裤,一双黑色运动鞋。   全身上下,唯一的跳色就是他脖子处挂着的一条银色链子。   而顾鸢,身上是那一身杏色针织裙,周砚最先认出来的就是她的衣服,其实才是她的脸,那个在酒吧里偷看他的女孩子。   他没想到,她们竟是同一人。   “找、找卫生间。”她开口结巴,面色拘谨,两手不自觉地捻着身两侧的针织布料。   周砚审过不少的犯人,也看过不少心理学方面的书,顾鸢无意识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   周砚往旁边站了一点,朝走廊那头扬了扬下巴:“在那头。”   她匆匆瞥   了他一眼:“谢、谢谢。”她回答得有些慌,越过他的脚步有些急。   回到隔间里,顾鸢才敢用手摸自己的脸。   很烫。   路斯越往嘴里塞了块三文鱼寿司:“见到了吗?”   “什么?”   “少来!”路斯越一脸嫌弃:“要不要我给你找个镜子?”那一脸的春意,拿块布,估计都遮不住。   “你快吃,吃完我们走。”她催促着。   “大姐,这才刚吃好不好?”路斯越音调不低。   顾鸢拧眉:“你小点声!”   她想回头的,可又不敢回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不是错觉,周砚的确在睨着她的后背。   上次,在球场,就是这身杏色针织裙,他视线下移,还有那双杏色平底鞋,以及那铺在后肩的长发。   他的记性说好的话,也的确是好,他见过一眼的嫌疑犯,就跟烙印似的在他心里,能记很久很久,可他的记性有时候又不好,女人的脸,他偏偏记不住,比如局里有几个女的,明明给他买过那么多次的早饭,他还是记不住哪个跟哪个……   所以他记住她是因为那张脸很绝?   还是因为她那面色温婉的脸上却又透了几分孤冷的气质很合他的口。   又或者,他被她的那盒月饼感动了?   笑话,他又不是第一次吃女人送的东西,以前怎么没感动过?   他记得前天早上放在桌子上的饭团,他为什么吃来着?   哦,对,他当时给自己的理由是:不吃难道扔了吗,那太浪费粮食了。   一整份套餐,都是路斯越在吃,顾鸢面前的筷子动都没动过。   眼见路斯越打了个饱嗝,顾鸢站起身:“走吧。”   路斯越无语又无奈:“得!”一个男人就把她弄成这样,路斯越站起身:“你没救了!”   顾鸢先路斯越走出隔间,这次,她没敢再往里看,掀开布帘,她就落荒而逃。   然后,她听见后面传来一句:“周公子,厉害呀!”   顾鸢:“……”   路斯越睨了眼   就快要走到楼梯口出的人,刚要抬脚。   “嗳!”周砚叫住了她。   周砚记得路斯越这号人,但想不起来她叫什么。   路斯越顿住脚。   “你那个朋友,”周砚手里的水杯半举在空中:“叫什么?”   路斯越勾着嘴角:“顾氏企业,你不知道吗?”她笑得吊儿郎当的:“你们警察不是最善于查人的吗?”   路斯越走了,走了几步还回了个头,然后抬着调子:“顾鸢,你等等我呀!”   周砚抿了口杯中的柠檬水,低低默念了句:“顾鸢……”   夜色浓黑,无星无月。   周砚靠在沙发里,看着对面茶几上的那个白色纸盒。   盒子里空空的,九块月饼都进了他的胃里,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一共吃的甜食估计都没这么多。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那月饼的味道到底好不好,毕竟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块月饼。   而此时,十几公里外的另一个阳台上。   路斯越还在絮絮叨叨的:“你要是真喜欢就去追啊!”   顾鸢不说话。   “真要被你愁死了,”路斯越叹气:“他都问我你的名字了,你还在这拿个什么劲儿啊!”   顾鸢还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黑隆隆的天。   路斯越干脆用激将法:“你也说他好看了,就他那长相,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投怀送抱呢!”   诶!   这话很有效,顾鸢扭头看她了。   路斯越继续刺激她:“你别看他现在单身,也许下一秒,就被哪个比你还好看的小姑娘给勾走了!”她哼哼:“到时,你就哭吧!”   顾鸢眨了眨眼,终于开口了:“可我走了一年多,他依旧单身。”   路斯越嘁声道:“你该不会以为人家在等你吧?”   顾鸢当然不认为他是在等她,毕竟他都不记得她,她问过方伯伯,当初周砚把她从火场里救出来只是因为恰巧路过。   如果没有那么恰巧,她早就去见她的父母了。   顾鸢没喜欢,更别提主动了,她皱着眉头,像是问路斯越又像   是自言自语:“那我要怎么追呢?”   “直接告诉他,你喜欢他呀!”这回答,很路斯越。   顾鸢摇头,有点不认同:“万一把他吓跑了呢?”   “吓跑?”路斯越要笑死:“那么大的火都没把他吓跑,你一句喜欢就能把他吓跑?”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是又很没道理。   顾鸢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很惆怅。   路斯越一拍大腿:“这样!”她一个爱情盲人给她支招:“你把他堵在墙角,强吻他!”   顾鸢:“……”   路斯越想想也皱眉了,这不是顾鸢的风格呀,她摸着下巴在那想啊想,想得头都大了:“你还是放弃吧!我觉得他那职业不好!”   顾鸢问:“怎么不好了?”   “缉毒警诶!”路斯越觉得危险:“搞不好哪天就把命卖给国家了!”   顾鸢剜了她一眼:不许你咒他!”   看看,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护上了,路斯越有种看孩子‘三岁看八十’的既视感,她站起来,拍了拍顾鸢的肩膀:“愿你日后不是一个重色轻友之人。” 第64章 番外3   周三的下午,顾鸢坐在咖啡厅里等路斯越。   她已经从两点等到了四点半,她又看了眼时间,然后拨通了路斯越的电话。   电话那头,路斯越气喘吁吁:“来了来了,到门口了!”   顾鸢一听,忙站起来,刚走一步,她就扶住了桌面,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   她今天穿了一双12厘米的高跟鞋,她这辈子第一次穿这么高的高跟鞋。   路斯越跑到她跟前,大喘气:“我会一结束就跑——”她低头,视线自下往上,将顾鸢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   顾鸢今天穿了一条u领的暗红色丝绒长裙,双肩的宽吊带上分别是一个精致的下垂式蝴蝶结。   美是美,就是有点凉啊,今天外头的风可不小,路斯越弯着腰绕到她身后:“我的天,你今天还穿了高跟鞋??”   她从没见顾鸢穿过高跟鞋!   顾鸢咬了咬下唇,表情很不自然地拂了下耳侧的长发:“很别扭是不是?”   “不不不,”路斯越忙摆手:“只是从我的角度看,觉得有点不习惯,”她刚刚可是扫到了旁边好几个男人女人的眼神,她在她耳侧,微微压低了声音:“但在别人眼里,你这身,美爆了!”   路斯越朝她伸出手:“牵着,摔倒了我可不负责!”12厘米的高跟鞋,她一个高跟鞋师祖走起路来都要小心三分呢!   两人开车到了安远路,路斯越瞥了眼窗外,问:“他几点下班?”   顾鸢透过主驾驶的窗户盯着对面的伸缩门:“六点。”   路斯越扭头看她:“那你从三点就开始催我?”   顾鸢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讨好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条路是禁停路段,路斯越已经被交警撵了三次,每撵一次,路斯越就往前绕一段,再开回来。   终于捱到了五点五十,路斯越催她:“赶紧的!”   顾鸢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她开门下车,往对面去,路斯越手肘支着下巴,看着她那   别别扭扭走路的姿势,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鸢走到警局伸缩门的西侧,她怕显得太故意,就又往西走了一段……   她穿着那双黑色的恨天高,在门口来来回回绕了三趟,门口站岗的警务人员都忍不住拿眼尾睨她。   第五个来回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他。   周砚没开车,准确来说,他没有车,警局离他住的地方有三四公里远,他都是跑步上下班的。   顾鸢面对着他,朝他走过去,可周砚耳朵上挂着耳塞,低头看着手机,顾鸢都擦过他的肩了,周砚还没看见她。   顾鸢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她急中生智,“哎哟”了一声,对面的路斯越都听见了。   顾鸢弯着腰,捂着自己的左脚脚腕,她也不敢正大光明地看他,只敢用眼尾的余光偷瞄。   她今天的穿着和平日里是两个极端,她还化了妆,头发也扎了起来。   周砚像是听见了一声‘惨叫’,他扭头,淡淡扫了一眼,视线都没怎么落到她的身上就收回去了。   对面的路斯越笑出了鹅叫声。   倒是另一个路过的男人好心过来询问:“姑娘,没事吧?”   顾鸢苦笑着摆手:“没、没事。”   顾鸢直起身,就这么看着那个背影越来越远,原来越远……   第一次装偶遇就这么以失败收了场。   顾鸢回到车里,路斯越的脸都笑红了,顾鸢的脸也红了,是羞红的。   “你别笑了行不行?”她低着头,抠着自己的手指。   路斯越又笑了会才把笑收住,她想不通:“你今天穿的这么漂亮,这么就没入他的眼呢?”   顾鸢哪里知道,她嘟囔一句:“他不是警察吗?”警察不应该乐于助人吗?   顾鸢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吧。”   路斯越刚要摁下电子手刹,车窗旁落了一个人影。   路斯越扭头:“……”   是交警:“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开罚单了啊!”   路斯越忙赔着笑脸:“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说完,她踩   下油门,车子一溜烟地开走了。   回去的路上,顾鸢嘟着一张苦瓜脸,等红灯的时候,她突然庆幸了一下:“幸亏没像你的说的!”   路斯越没懂:“我说什么了?”   顾鸢噘着嘴,支支吾吾的:“就是……你说……强吻……”   路斯越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说,你该不会真想着要试那个桥段吧?”   顾鸢没说话,把头偏过去,玻璃上映出了她脸上淡淡的绯,她想过吗?   她真的想过,但是她不敢,打死都不敢。   她连喜欢他都不敢对他说,何况是强吻!   她甚至想了各种惹他不高兴的后果,比如:告她非礼?又或者,拿枪指着她?   接连的三个星期,顾鸢没再去篮球场。   而周砚,脑子不听使唤似的,总在打球的时候往对面的香樟树后瞅。   转眼到了十一月,篮球场附近的银杏叶子铺了一地的金黄,顾鸢在时隔一个月之后,又来了。   可今天,篮球场里一个人都没有,秋风萧瑟,裹着凉意吹卷着地上的银杏叶,也卷起了她的裙摆。   顾鸢回到车里,刚启动车子,一辆警车与她背着方向停在了她的车子旁。   顾鸢习惯在启动车子的时候落下车窗,她余光瞥过去一眼,就一眼,她的背脊瞬间就挺直了。   是周砚。   他右手掌着方向盘,左胳膊懒懒地搭在完全落下玻璃的车窗上,他眼尾微微上挑,笑得痞坏痞坏的:“来找我吗?”   他看似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顾鸢瞬间就红了脸。   她下意识就不承认:“我就是顺路、顺路……”   “哦,顺路,”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你家住哪?”   顾鸢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月湖澜山”   他看似心情不错,听了她的答案后,竟然笑了声,他盯着她的眼睛看,笑吟吟地问:“来办事啊?”   顾鸢几乎是抢答了:“嗯,办事。”   周砚的长相偏于风流,这也是各种女人都想扑他的原因,有的是真想跟他谈恋爱,   也有的想跟他过过夜。   偏偏,他一个都不遂那些女人的愿。   他不说拒绝的话,但也不会给对方什么好脸色,好比局里刑侦队里的那几个女的,周砚把那距离拉得比陌生人还远。   偏偏,他对她笑了。   行,周砚就当他真来办事:“最近忙,没什么时间打球。”   顾鸢怔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所以,他知道她来看过他打球?   周砚瞅了眼中控台屏幕上的时间,扭回头,又冲她勾唇笑了一下:“你去办事吧,我还有事,走先了。”   没等顾鸢说再见,那辆白色的警车就与她背道而驰了,顾鸢看着后视镜里的车屁股,晃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连续两声喇叭声,才把她的魂给叫回来。   之后连续两个周日的下午,顾鸢都鬼使神差地去过球场,如周砚所说,他应该是真的忙,这两次,她都没有在球场见到他。   十二月的夜,空气里的风尽是凉意。   悦澜湖山大门南侧有一株很大的药用木瓜树,旁边是一盏很高很亮的路灯。   灯在地上投了个长长的人影,是周砚。   他左手拎着瓶矿泉水,右手指尖夹着根烟,他站了许久,久到保安都探了好几次的头,凉风拂来,将他指尖长长的一截烟灰吹落。   他出了12天的差,刚从下面的县城回来,他连家都没回,就直接打车来了这。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没像路斯越所说利用职权去查顾鸢,所以他对她的了解,仅仅局限于——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顾鸢。   她住的小区很高档,在悦澜湖山。   她爱穿针织长裙和平底鞋,五官精致不化妆。   她做月饼的手艺不是很好,太甜。   她爱偷看他,却又怕他知道。   他不傻,被太多女人喜欢过,所以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将对方的心思看穿。   所以,她也喜欢他,但她的喜欢又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   她很羞涩,羞涩到像是害怕自己   的心思被他发现。   所以呢?她在等他主动?   周砚低头笑了笑,他要怎么主动?   主动约她吃饭看电影,再送束花?   俗。   俗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没味儿。   周砚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夜半,他冲了20分钟的澡,他也不知自己在浴室都干嘛了,反正就是憋着气仰着头任花洒密集的水柱浇在他的脸上,憋气憋到了最后一秒,他低下头,喘了几口气后就双手撑着墙,淋着水,在发呆。   洗完澡,他站在镜子前刮胡子,剃须泡用完了,他就用剃须刀硬刮,刮了这么多年,他依然会把自己的脸刮出血。   浴台上有一套男士护肤品,但他经常想不起来用。   他赤着上身过了条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擦干,脖子上还挂着条松软的白色毛巾,露出一双漂亮的锁骨,他肩胛线条也很漂亮,往下,腹肌更好看。   他抽掉脖颈处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一个不经意,就想起了那抹纤瘦的身影。   头发上的毛巾缓缓落下来,他视线停留在上面很久。   那毛巾就是顾鸢放在球场长椅上的,整整聚了两抽屉,他勾起一边的唇角,隐隐笑了下,他也没什么困意,就坐进了松软的布艺沙发里,曲起的两腿慵懒惬意地搭在茶几上。   他在想,要不要请她吃顿饭呢,毕竟人家送了这么多条的毛巾,他还喝了人家挺贵的矿泉水,还吃了人家做的月饼……   不还点回去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呵呵,他也吃过别人送的早饭,也吃过别人买的水果,还喝过别人送的咖啡,却一次也没想着还回去。 第65章 番外4   翌日,太阳出来,周砚跑步到了局里,后背出了一层汗,他昨天晚上刚归的队,今早就有人给买了早餐。   他走过去,食指挑开了油纸袋,是香味四溢还冒着热气的芝麻煎包。   若是以前,他会无所谓谁送的就直接吃了,可今天   他两指捏着油纸袋,给拎到了李明辉的桌子上。   李明辉也在吃包子,不过是自己买的,他抬头:“干嘛?”   “给你吃。”话落,他伸手从李明辉面前的塑料袋里拿了个包子塞到了嘴里。   李明辉往门口瞥了一眼,那刚刚探出来的半个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他站起来,把还没喝的成袋的豆浆放到了周砚的面前:“我可不欠你人情啊!”   周砚哼笑一声:“拿走,我不喝豆浆。”   李明辉屁股还没着椅子,又回去,把豆浆捞走:“不喝拉倒。”   下午六点,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周砚还坐在办公桌前,他指尖摩挲着唇,一副苦恼的神色。   李明辉拿起桌上的手机,睨了他一眼:“还不走,想什么呢?”   他在想什么呢?   想着要怎么请那个女孩子吃饭。   可他没有她的电话,难不成去人家大门口堵着吗?   “嗳,”他那双眼窝本来就深,眉心蹙着的时候,愈加深邃:“帮我查个人的电话号码。”   李明辉立马正色了:“谁?”   “顾鸢。”   李明辉皱眉:“顾渊?”他脑子里没这号人物:“哪个案子?”   周砚白了他一眼:“什么哪个案子!”他黑色的眸子转了两下:“顾氏企业的顾鸢。”   十几分钟后,周砚看着白纸上的那串电话号码,蹙着的眉心依旧没铺开。   要怎么开口呢?   他被别人追过,但没追过别人。   他想起之前是谁来着,跑到他跟前-----   “周砚,你晚上有时间吗?”   他一点面子都不给:“没有。”   “那明天呢?”   他依旧一句:“没有”   “那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来一句:“我没时间跟女的吃饭。”   还有一次是谁电话约他来着,他也不记得了——   “你好,是周砚吧?”   他看了眼没名字的电话号码,回了句:“没钱买房。”   他刚要挂——   “谁让你买房了,我是想跟你吃饭。”   他嘁了一声:“没钱请女人吃饭。”   曾经,他都是这么拒绝异性的好意邀请的。   他按着白纸上的电话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声音淡淡:“喂?”   周砚眉棱一挑,她电话里的声音倒和本人没什么差别。   他说:“我。”   电话那头默了两三秒:“请问你是?”   她耐心还真好,要是他,他才懒得问,直接就挂了。   他报上名字:“周砚。”   电话那头听见这两个字,一阵沉默,要不是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通话时间,周砚还以为她挂断了   呢。   周砚“喂”了一声。   那头,传来的声音有几分慌乱:“你、你好。”   周砚也不绕圈子,言简意赅:“晚上出来吃个饭?”   其实,不止顾鸢的耐心好,今天的周砚耐心也是极好的,平时的他最受不了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他见她不说话:“没时间?”他失落了一下:“那算——”   “有、有时间。”她沉默后的回答又慌又急。   周砚嘴角噙着笑意:“那我去接你,你在哪?”   顾鸢在学做曲奇饼干:“我在家。”   周砚看了眼时间:“行,我到你那大概二十多分钟。”   电话挂断,顾鸢呆愣了十几秒,她丢了手里的盛着面粉的筛子,往衣帽间跑。   她前脚刚进衣帽间,又猛地转身跑出来往卫生间去。   二十分钟的时间真的挺紧的,若以前,她只需要十分钟,可今天约她的对象不一样。   是周砚。   是她心心念念的男人。   周砚坐出租车花了26分钟到了悦澜湖山的大门口,又在门口转悠了7分钟才看见顾鸢慌慌张张地跑   出来。   “不好意思,让、让你等我。”她按着心口跑到他跟前,她有些喘,气息很乱,不知是跑的还是因为紧张。   周砚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她,但……   他嘴角噙着痞坏痞坏的笑:“化了妆?”   顾鸢微微垂下头,轻轻“嗯”了一声后,有些不自然地抬手将耳边的发别到耳后。   她不仅化了妆,还特意穿了她新买的一件奶绿色的阔版大衣,v型大衣领口将她里面那件黑色丝绒连衣裙的镂空领口露了出来。   带了些古典,又露了些妩媚。   唯一没变的是她脚上的黑色平底鞋。   周砚呢,身上是一件半休闲半正式的黑色立领夹克,黑色休闲裤,黑色的切尔西短靴。   他的衣服除了白就是黑。   周砚脑子里没那些虚了吧唧的东西,他直言:“我打车来的。”他朝马路的方向歪了下头:“打车走?”   顾鸢点头:“好。”   两人中间隔了半米的距离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周砚看向她好看的侧脸。   不可否认,他对她的兴趣如果分开来计的话——   50来自于她的长相,他不知道别人眼里的她是什么样的,反正她的脸是真的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还有50来自于她对他示好的方式,周砚是个自由惯了的人,他讨厌一切的压迫和捆绑,就算有一天他愿意臣服,那也是百分之百出自他的心甘情愿。   出租车还没来,周砚随意问了句:“想吃什么?”   顾鸢扭过头来,温婉精致的脸庞微微上仰着,她看向他,说话语速很缓:“你做主就好。”   其实周砚也不知道吃什么好,不过他在来的路上在网上搜了一下,吃的种类也就那几样,可他对她的口味一无所知。   他开玩笑:“大排档?”   “啊?”顾鸢愣了一下:“可、可以。”   周砚咯咯地笑出了声,他看着她有些拘谨的脸:“我开玩笑的。”   但是顾鸢当真了:“我都可以的。”   她对吃不讲究,因为对象是他,她就更不讲究了。   她一脸   认真的样子:“你捡你爱吃的就行。”   周砚盯着她的脸细细地看,她一双眉生得细,颇有几分柳叶的弧度,还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跟坠了几颗星星在里面似的,她今天虽然化了妆,但是妆容很淡,却很精致。   他亦假亦真:“不是应该女士优先吗?”   这时候,一辆出租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来,副驾驶的玻璃落下,司机问:“要走吗?”   周砚点了下头,走过去,给她开了车门,顾鸢坐进去后,周砚绕到另一边上了车。   既是请她吃饭,他也不是没有准备,他定了餐厅:“去西府广场。”   西府广场离悦澜湖山不远,三四公里的路程,开车也就十分钟不到。   周砚定的是一家中餐厅,在商场七楼,餐厅格调雅致,里面有一座人造假山,假山下砌了一个不小的水池。   潺潺流水,颇有几分她在他心里留下的印象。   两人在餐厅的中间落了座,顾鸢坐的位置正对着假山。   头顶的无规则灯饰把她眼睛照得更亮了,波光盈盈。   她在看着假山上的装饰,周砚在看着她。   男人对美色都有渴望和追求,以前周砚倒不怎么认同,他活了二十多年,还真没对什么美色动过心。   但对面的这个女人,他还真的动了那颗沉睡了很多年的心思。   服务员把菜单拿来,周砚将菜单递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顾鸢口味偏淡,她低头翻着菜单,看到喜欢感兴趣的就会抬头问他的意见。   不过周砚对吃的好像兴致缺缺,他托着腮看她,配合地“嗯”了好几次。   点完菜,顾鸢问他:“你要喝什么吗?”   这次,他摇头了:“除了酒,我都可以。”   “哦,”顾鸢问:“是不喝酒吗?”   他说不是:“明天还要上班。”   她又问:“那如果不上班呢?”   这次,他笑了:“怎么?要跟我喝酒吗?”   顾鸢忙摇头摆手:“不是,我就是问问。”   周砚也喝酒,但都是第二天不上班   或者节假日的时候才会喝一点。   两人面对面坐着,顾鸢的话不多,偶尔瞟两眼对面的假山,借着余光也会偷瞄他两眼。   蓦地,周砚话锋一转:“下个月15号到22号有没有事?”   今天才12月23。   顾鸢不知他问这话的目的,她也不知道那几天有没有事,但她说:“没有。”   他问:“要不要一起旅行?”   顾鸢愣住,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睫在眨。   周砚又问了一遍:“要吗?”   顾鸢点头了,有点鬼使神差的那种。   她现在大脑没有空去想他为什么要约她一起旅行,约她旅行的目的是什么,旅行的途中会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她想跟他独处。   周砚不问她意见:“那目的地我来选。”他也只是临时起意。   因为他选的那几天恰逢新年。   吃完饭刚好九点。   晚风很凉,不是周末,街上的人不多,夜色像远远投来的镜像,将路灯下的人模糊,但他眼里她的脸很清晰。   他个子高她一个头还要多一点,从他的角度能看见她乌黑的睫毛,以及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的一排阴影。   很好看。   周砚提议:“我们走回去?”   说是提议,倒不如说是他早就打好的小算盘。   周砚之所以把地方选在这,就是为了吃完饭能和她步行走回去。   顾鸢点头:“好。”   周砚带着她走到绿化带外侧的人行道里,他在外侧,她在里。   他像是没话找话:“喜欢海吗?”他挺喜欢的。   顾鸢点头:“喜欢。”   周砚又问:“怕晒吗?”   顾鸢实话实说:“有点,”但她补充道:“但是可以涂防晒霜。”   不知他是真的好奇还是什么,他问:“那玩意真的有用?”   顾鸢垂头笑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她眼睛是弯着的:“真的有用,不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既然要试,那就得找个太阳很晒的,他问:“马尔代夫去过吗?”   顾鸢摇头,她看向他:   “要去马尔代夫吗?”   他倒没直接回答,而是问她:“你要是不怕晒黑,我们就去。”   她双手背在身后,头微垂:“那我就多带一些防晒霜。”   她声音温温软软的,像片羽毛在他耳边轻轻地挠,周砚突然勾起唇角,吃了一顿饭而已,他感觉自己对她的喜欢又多了一点。   周砚笑着说:“帮我也带几个。”   她没抬头,在看脚底的路,路灯投下的影子,把两人的距离拉近,她声音多了几分甜在里面:“好。”   两人慢慢悠悠晃到了悦澜湖山的门口,今天吃饭是周砚付的钱,顾鸢觉得她是不是要回请他一顿,她脚步顿住,仰头看他容颜俊朗的脸:“这个周日你要打球吗?”   “应该会打,”旁边驶来一辆车要进小区,周砚拉着她的胳膊往旁边站了站:“怎么,要去看吗?”   顾鸢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他刚刚很随意的动作,倒让她一颗心砰砰跳了几下,她抿了下唇说:“我、我就不去了。”   她觉得现在再去看他打球的话,好尴尬啊。   周砚笑:“之前不是老去的吗?”   顾鸢羞赧地低下头,声音也跟着低下去:“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周砚想了想,突然蹙眉问道:“你之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顾鸢不由得抬头看他,那么久之前就发现了吗?   周砚很想知道:“那段时间你干嘛去了?”   顾鸢喜欢看他的脸,却又不太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睛能把人看穿,她视线落在他的心口,他外套左胸口的那个logo上。   “我跟着医疗队去了边防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顾氏企业里不太平,她找了一个职业经理人打理公司,对此,她的两个叔叔顾建林、顾建树很有意见,她不想参与那些纷争,就借着支援边防医疗逃避。   周砚问:“你以前是学医的?”   她摇头:“不是,只是兴趣,但是也学过一段时间。”   “哦……”周砚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他   朝小区大门扬了个下巴:“进去吧。”   顾鸢“哦”了一声,站了七八秒才挪脚,还没进大门,她又折回去,她小跑到他面前:“你周日晚上有时间吗?”   她心啊,砰砰跳。   周砚笑:“有啊。”   他大概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说过:我没时间跟女的吃饭。   “那我请你吃饭。”说完,她都没敢看他,也没敢等他回答就转过了身。   “嗳!”他站在原地,没有喊她的名字。   顾鸢已经跑到了大门里侧,她转身,看见他微微红润的唇一张一合。   他声音有一点点的沙,还有一点点的沉,但尾音微微上扬:“周日,我在球场等你啊,”他往后倒退着,说:“记得带毛巾和水。”   冬日里的星辰不多,但今晚坠着的那几颗星星却异常得亮。   她笑着抬手招了两下:“好。”   在这一刻,即便是万千星辰,都不及他眼里她的眼以及她微微笑着的脸庞…… 第66章 番外5   往常周六,周砚他们打球都是下午三点左右,今天,顾鸢两点半到的球场,见球场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周砚也在球场里。   顾鸢绕过球场,她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纸袋,纸袋里是水和毛巾。   周砚正站在篮球架下看着手机里,潘起捣了下旁边李明辉的胳膊。   李明辉顺着潘起的眼神看过去。   李明辉一声感叹:“正啊!”   周砚抬头,顺着两个男人的目光扭头。   顾鸢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大衣,天蓝色的紧身牛仔裤,黑色的平底靴。   她今天头发做了卷,半拢着束在脑后,头上箍了一个黑色的发箍,上面缠着稀稀疏疏的水钻。   有些俏皮,也有些娇媚。   冬日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她头上发箍的水钻在阳光的折射下,闪出星星点点的光。   周砚收起手机,小跑过去。   潘起眼睛都瞪圆了:“什、什么情况?”   李明辉呵呵:“还以为他吃斋呢,原来是个假和尚!”   潘起笑:“小心周队听到,又要踹你!”   李明辉摇头:“难怪看不上咱们局里那些个女人,”他咂嘴:“山鸡终究是比不过凤凰啊!”那脸,那气质,绝了。   潘起无语:“你那狗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   周砚出了球场,他依旧没喊她的名字:“怎么不进去?”   顾鸢笑了笑:“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四点半有另一拨人要用场地,就来早了一点。”他注意到她两手背在身后:“手里拿着什么?”   顾鸢把纸袋拎出来:“水和毛巾,”她递给他:“但我只拿了一份。”她知道这样不好,但……   周砚结果他手里的袋子:“不需要顾及别人,”他往里走一步:“进来坐会儿。”   顾鸢跟在他身后,进了球场,坐在了那唯一的一个长椅上。   她像是闲聊:“跟你一块打球的都是你的同事吗?”   周砚朝篮球架下的两个人扬了个下巴:“只有他们俩是。”   顾鸢问:“那其他人呢?”   周砚把袋子放在他们俩中间的椅子上:“都是打球认识的。”   不远处的李明辉捣了下潘起:“咱俩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潘起也想认识认识:“走。”   两个大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鸢,往这边走。   潘起小声问:“咱俩喊什么?”   李明辉嘿嘿笑:“叫大嫂!”   潘起:“……”这么直接的吗?   李明辉的脚刚定住,一声:“大嫂。”   顾鸢一愣,忙站起来,她眼睛在眨,两手捻着身侧的大衣布料,她知道不该应,但她……   周砚视线瞥到她紧张的右手,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你、你们好,”顾鸢紧张地结巴了:“叫、叫我顾鸢就可以了。”   李明辉脑子快速地转,上次,周队让他查的那人就叫这个名字。李明辉秒懂,他意味深长地朝周砚笑:“周队,原来……”   周砚咳咳两声,站起来:“别瞎喊,人家有名字。”   潘起还在想那yuan是哪个yuan,他问得莫名其妙:“哪个yuan啊?”   周砚白了他一眼:“鸢尾花。”   潘起故意似的:“周队,女朋友吗?”   潘起在旁边起哄:“瞎说,咱周队哪来的女朋友,”   顾鸢抿着唇,尴尬地瞄了眼周砚。   周砚眯着眼给了他们一个死亡凝视。   潘起立即见好就收,他嘿嘿笑:“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就不打扰了。”   顾鸢见他们虽然回到篮球架下,可那两双眼睛却一直在看着她。   她小声道:“要不,我还是出去等你吧?”   周砚弯着嘴角:“不用理他们,直接把他们当空气就得了。”   他说的轻巧,那么明晃晃的眼神,顾鸢不听他的:“我在这不好,我、我出去等你。”说完,她就落跑了。   脸皮太薄,周砚看着她落跑的背影,不自觉地发笑,默了几秒,他   守住笑,隔着拦网,他叫住她:“顾鸢!”   这次,他喊她名字了。   他追出来:“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顾鸢“嗯”了一声:“可是还没到晚上。”   周砚感觉自己等不到晚上:“我中午还没吃呢。”他倒也没撒谎,他今天没上班,起得晚,中午的时候就吃了碗泡面。   顾鸢看了眼时间:“现在去吃吗?”可是这个点能吃什么呢,而且:“你不是还要打球吗?”她现在脑子有点不太会转弯。   周砚哪还有心思打球啊,他直截了当的:“走不走?”   顾鸢下意识就点头:“走。”   说走就走,周砚脸个招呼都没打,也没管身后那两个男人在喊。   “周队,你不打球了吗?”   “周队!周队!”   两点,时间不上不下,很多餐厅都还没开放进客。   周砚从来都是个对吃不讲究的人,他朝不远处扬了个下巴:“前面就有饭店,随便吃点。”   顾鸢皱眉,她不想随便,这是她第一次请他吃饭,她上午都在西餐厅订好晚上的位置了。   可她能怎么办,他中午没吃啊。   顾鸢跟在他身后进了周砚嘴里所谓的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就是个小餐馆。   周砚看着墙上的‘菜单’,喊老板:“肉末茄子盖浇饭。”   老板在玩手机:“一份还是两份?”   周砚朝坐在他对面的顾鸢挑眉:“你中午吃了吧?”他猜她已经吃过了。   顾鸢点头:“嗯。”   周砚扭头:“一份。”   顾鸢眼睛在四处张望。   她看着墙上的菜单:醋溜土豆丝18、青椒炒肉丝25、西红柿炒鸡蛋22……   她又看向周边的桌子椅子,然后,她压低声音,说了句:“他家的菜一点都不便宜。”   周砚笑:“你来这种地方吃过饭吗?”她可是个大小姐。   大小姐当然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   可顾鸢却点了下头:“我有时候也在我们家对面的小饭馆里吃,但是我吃的   那家西红柿炒鸡蛋才18块钱。”   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把周砚逗笑了。   周砚笑着问她:“好吃吗?”   顾鸢点头:“挺好吃的,有时候中午还要等桌。”   “那改天我也去尝尝,”他盯着她好看的眼睛看:“就是有点远。”   没几分钟的功夫,一份肉末茄子盖浇饭端上了桌,周砚把勺子给她:“你尝尝,看看有没有你家那边的好吃?”   顾鸢没有用他的勺子,她从筷笼里拿了双一次性筷子,还没拆——   周砚来了句:“环保意识不强啊。”   顾鸢手里的动作顿住,她抿唇犹豫了几秒,拿起那勺子舀了一块茄子吃进嘴里。   “怎么样?”   她轻轻地嚼着,咽下之后才说了句:“还行。”她把未沾到她唇齿的勺子放回到他面前的盘子里。   周砚的吃相可没她那么雅观。   眼见他面前的盖浇饭吃了一大半,顾鸢突然说了句:“你别吃太多。”现在都快三点了,她定的餐厅是晚上七点……   周砚抬头:“怎么?”   顾鸢咕哝:“你要是吃完了,等下你就去打球。”   周砚眨了眨眼,没明白她的意思,他放下勺子,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顾鸢。”   他直呼她全名。   顾鸢看他:“嗯?”   “你干嘛不让我吃饱?”这语气,跟个孩子在抱怨家长克扣他口粮似的。   顾鸢:“……”   周砚低头看了眼自己,突然笑了下:“嫌我胖?”   顾鸢忙摆手:“没有!”   周砚从旁边的白色纸袋里把顾鸢带的那瓶水拧开灌了几口,他喉结比较明显,水咽下去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   顾鸢也不知怎么的,就别开了眼。   周砚拿出手机,扭头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继续玩手机,没抬头:“22。”   顾鸢忙伸手压住他的手腕:“说了我请你的。”   周砚低头,视线落在她的学白的手背上,顾鸢忙收回了手。   周砚笑着站起来:“22块钱就把我打发了?”   顾鸢:“……”   没几秒,一声响亮的“支付宝到账22元”。   “走吧。”   顾鸢忙站起来,顺手把放在桌上的纸袋拎在了手里。   两人走到门口,周砚问:“你怎么来的?”   顾鸢说:“开车。”   周砚伸手:“钥匙给我。”   顾鸢忙从包里把车钥匙拿出来给他:“车子就停在球场旁边。”   “嗯,”周砚把她手里的纸袋也直接接到了手里:“随便找个地方逛逛?”   顾鸢应声:“好。”她感觉有一种约会的气息在缓缓靠近。   周砚习惯饭后抽根烟,到了车旁边,周砚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你先进去。”   顾鸢一怔:“那你呢?”   周砚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我抽根烟。”   “哦。”   顾鸢坐在车里,周砚绕到车头,他叼着烟,点燃,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   白茫茫的烟雾被风吹散,他手指不断滑着屏幕页面,看得专心。   说实话,就他现在这站姿和他眯眼抖烟的神情动作,哪里像个警察,倒像个街边不务正业的小混混。   一根烟燃尽也就三分钟的功夫,他看了眼对面的球场,走到副驾驶窗边:“你等我一下。”   “好。”   顾鸢看着他走到对面,把烟蒂捻在了垃圾桶烟盘上,又看他绕过拦网,喊了声:“潘起”。   正在打球的潘起跑过去:“周队?”   周砚问:“你姐那旅行社是骗子吧?”   潘起往后跳:“怎么可能!”   周砚把手机屏幕给他看:“人家给我报价2万一人,你姐给我的是3万还多。”   潘起呵呵:“周队,是你说的要全包,还要头等舱。”   周砚也呵呵:“我跟别的旅行社也是这要求。”   潘起说不可能:“那是我亲姐,怎么可能收你贵!”   周砚收了手机:“那是你亲姐,不是我亲姐。”他不和他掰扯:“走了!”   周砚随意选了个商   场,两人漫无目的一层一层地逛着,逛到第三层的一家创意品店,顾鸢进店了。   周砚跟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顾鸢看的都是些偏抽象一点的工艺品摆件,周砚兴致缺缺,在看一些玩具模型。   两人之间的距离渐渐被拉开,等周砚扭头的时候,已经不见顾鸢的人影了,他调回头来找,然后在一排香薰柜前找到了她。   周砚瞥了她一眼,感觉她太专心了,是不是都忘了还有他这个人了,他拿胳膊肘捣了下她:“嗳。”   顾鸢猛地扭头:“嗯?”   周砚直着腰站着俯视她:“我想看电影。”他上一秒还没这想法。   顾鸢一听,忙直起腰:“那我们出去。”   周砚立马来神了,他故意似的:“你有没有要买的?”   顾鸢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是吗?随便看看都能把他看丢?   周砚撇了撇嘴。   两人去了五楼的电影院,周砚随便选了个爱情电影,周末看电影的人很多,几乎都满场。   周砚选的位置旁边都有人,虽然他也没指望在电影院里玩什么花样,但他却想跟她独处。   他扭头:“不如我们去别家看看?”   顾鸢随他。   可顾鸢没想到周砚所谓的别家是那种私人影院,情侣包间的那种。   她站在商场17层的一家名为‘爱如初见私人影咖’的门口,怔怔地看向周砚。 第67章 番外6   她站在商场17层的一家名为‘爱如初见私人影咖’的门口,怔怔地看向周砚。   周砚没她那些细腻敏感的心思,他推门:“进来啊。”   顾鸢硬着头皮跟进去,任周砚在那选片选房间……   虽说她喜欢他吧,但是他们现在的这种关系,来这种地方……   顾鸢扭头看着四周墙上的壁画,周砚朝她招手:“过来。”   顾鸢小跑着跟上去,房间门开、灯亮、顾鸢站在门口……   服务生:“小食马上给您端进来。”   “好,”周砚在房间里转悠,也不知道他在转悠个什么劲,他扭头看了眼杵在门口的顾鸢:“进来啊!”   顾鸢跟个机械人似的挪脚进来一小步,她就要再挪一步,突然,头顶的吊灯灭,暧昧灯光起……   顾鸢悄咪咪吞咽了一下,她瞟着不远处,只见周砚走到床尾,脱了外套,坐下,双臂撑在身后,在看着屏幕。   门是虚掩着的,服务生敲门。   “进来。”话落,周砚扫了眼顾鸢。   “您好,这是您点的小食。”服务生放下小食盘,出去,门被带上。   顾鸢扭过头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对上周砚的眼神,他脸上有笑,笑得意味不明。   “你过来。”他拍了拍旁边松软的床垫。   顾鸢小步挪过去,她没坐床尾,坐在了床的西侧,周砚扭头,一双眼睛直盯着她看,顾鸢被他看的半点头都不敢抬。   默了半晌,周砚转身面对她坐着:“害怕啊?”   顾鸢抬眼看他,眼睛眨啊眨。   周砚嘴角勾起,笑得一股子坏:“怕还跟我来?”他痞里痞气的:“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顾鸢当然不会把她的以为说出来,但她脸红了   周砚沉沉地笑出了声,他的笑把顾鸢的脸带得更红了。   顾鸢垂着头,嘴巴微微嘟着。   “你这样,”周砚把笑收住,微微带了点认真:“我要怎么带你去旅行?”   顾鸢噘起的唇微微抿了抿,她故作镇定:“我没怕。”   没怕啊,周砚看着她微垂的脸,故意似的往她那挪了点位置。   顾鸢那双抖动的睫毛,紧咬的下唇,将她整个人出卖。   “真不怕?”   顾鸢觉得自己不是怕,是紧张,在门口的时候,她就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她还自己问自己,如果他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她会反抗吗?   她会吗?   她不知道。   周砚那屈起的膝盖都碰到了她的衣服布料了,可顾鸢没动,尽管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   距离缓缓拉近,近到他能感觉到她微微急促的呼吸,其实在来之前,他是真的没往别处想。   他就是单独的想跟她独处,在没有旁人打扰的环境下,哪怕他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   可现在,她这种反应,周砚竟然动了点歪心思。   不过。   周砚突然开腔:“顾鸢,你记着,只要我们还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就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他笑了一下:“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半开玩笑:“就算你不信我,也要信我那一身警服。”   说完,他脱了鞋,靠到了床背,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拍着旁边的位置:“过来。”   顾鸢怔怔地扭头看他,所以,她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   顾鸢靠过去了,她余光瞄他,不知为何,竟然还有几分失落爬上心头……   从私人影院出来,时间已经快七点,两人进了电梯,顾鸢说:“我订了餐厅。”   周砚“嗯”了声,扭头看她,刚刚在里面,她都不知偷看他多少次。   他问:“远吗?”电梯缓缓下落,他说:“不远的话我们走过去。”   顾鸢说:“还挺远的。”   那就没办法,只能开车了。   到餐厅的时候已经七点半。   顾鸢订的是个西餐厅,装修不是很豪华,但很有格调。   顾鸢报了名字,跟着服务生到了落地窗前的一张长桌前。   桌子有两米长,服务生给顾鸢拉   开椅子,顾鸢坐下,谁知,周砚将对立面的那张椅子提到了顾鸢的旁边,还说了句:“我近视。”   他这样,到底算解风情还是不解风情呢……   顾鸢想笑的,但忍住了。   菜品已经在订位的时候都定好了。   周砚看着没几个人的餐厅,话里有话:“这里的环境很适合你。”   顾鸢听得懂他的意思,她直言:“我很少来这种地方吃饭。”   周砚不禁挑眉:“为什么?”   “这种地方,一个人来很怪。”她没什么社交,朋友也就路斯越一个。   周砚开玩笑:“你的长相应该有不少异性追你啊。”   可她摇头:“没有。”准确的说,是她很排斥她不感兴趣的异性,她看似温婉,好像也没什么脾气,可她骨子里冷艳的气质往往很打压没太多自信的男人。   而大部分男人,虽然爱看她这种美女,但更多的是看。   可周砚以前是个连美女都不看的,不过,他现在也爱看了,他托着腮看旁边的美女:“你好追吗?”   顾鸢笑:“挺不好追的。”   她不喜欢的,大概追她一辈子都追不上。   而她喜欢的……不用追,她也会主动上前。   一月十六是大年三十,十五号晚上,顾鸢才把她要和周砚去马尔代夫旅行的事情在电话里跟路斯越说。   路斯越直接懵了:“你开玩笑的吧?”   顾鸢:“我没开玩笑,明早6点的飞机。”   路斯越呵呵:“你真是被爱情冲昏头了!”都还没确定关系呢,就跟一个男人去那么远的地方。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干柴烈火,一点即燃……   路斯越担心:“你也不怕被他卖了!”   顾鸢:“……”   路斯越哼哼:“防狼喷雾我建议你给带上!”   顾鸢:“……”   “还有,你每隔一个小时给我发个信息。”   顾鸢想笑:“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路斯越都想锤她:“这话该我问你,你脑子都在想什么!”   顾鸢给周砚辩解:“他不是那种人。”   路斯越哼哼:“等你回来还是个处子之身再跟我说这句话吧!”   顾鸢:“……”   十点,周砚打来电话:“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顾鸢嗯了声:“都收拾好了,你呢?”   “我东西少,一个箱子都装不满。”   顾鸢看了眼地上她的两个大箱子:“……”   “今晚早点睡,明早我大概四点五十就能到你那了。”他问:“起得来吗?”   “起得来!”她感觉自己会失眠,因为她现在就有点兴奋了。   她平平淡淡过了这些年,是他的出现让她的心,她的生活起了波澜。   “嗯,那我挂了,明早见。”   “明早见。”   结果,如顾鸢所愿,她真的失眠了,一直到凌晨两点才睡着,睡睡醒醒的,没等四点半的闹钟响,她就起来了。   冬日里的天亮得晚,顾鸢推着两个行李箱出单元门的时候,外面除了路灯还没有一丝光亮。   她在小区大门口等了不到五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面前,周砚下了车,“这么早。”他接过顾鸢手里的行李箱,笑问:“我的防晒霜带了吗?”   顾鸢点头:“带了。”话音一落,她就掩嘴打了个哈欠。   周砚扭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睛里都带出了生理眼泪:“没睡好吗?”   顾鸢哪好意思说她因为兴奋失眠呢,她拂掉眼尾的湿润:“就是起早了。”   从兰城到马累,坐飞机要7个小时,周砚给她开了副驾驶的门:“上飞机好好睡一觉。”   两人到了机场,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周砚在做,不过他定的是商务舱,便利许多。顾鸢呢,就像个小尾巴,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为了这趟旅行,周砚也算是绞尽脑汁了,原本他是想着跟团的,后来看了很多网友的建议,最终,他找了一家代理机构。   别看他平日里不在意吃喝,但既然出去玩,就要尽兴。为此,他名下两套房产的租金都被他动用了。   一上飞机,顾鸢就哈欠连   连,空乘拿了毯子来,周砚给她盖身上:“现在睡,还是吃点东西再睡?”   顾鸢把束头发的发圈取下来:“我现在不饿。”   别看周砚平时大大咧咧的,倒挺会照顾人,他把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拉:“行,那你睡,到午餐的时候我叫你。”   顾鸢问:“那你呢?”她在想,这趟旅行,是不是就她一个人兴奋,因为看他的精神特别好。   周砚也往后躺:“我也睡啊。”昨晚,他又看了很多网友的马代游记,看到将近一点,说真的,他上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用心。   顾鸢这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半,他扭头看了眼周砚,周砚胸口上卡着一个黑色笔记本,顾鸢轻轻拿到手里,只见本子上密密麻麻记满了。   全是这趟旅行的攻略。   顾鸢把本子放到旁边,侧躺着看了他很久,从开始倒现在,她还没这么细细地打量过她。   她不敢,不敢想他那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   在遇见周砚之前,顾鸢的脑海里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类型的男人。   遇见他之后,她才知道,她喜欢的男人要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要眼窝深,要双眼皮,要高鼻梁,要不薄不厚的嘴唇,要左眼皮上有一颗小痣,要个子高她一个头,要是警察,要让她有崇拜感……   多么苛刻的要求啊,可是他全占了。 第68章 番外7   两人在飞机上吃了飞机餐,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半,马累当地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飞机停落马累机场,代理那边根据周砚的要求给他选的是一价全包的中央格兰格岛。   到度假村,需要先坐水上飞机,然后再坐快艇。   周砚定的是水屋,户外台阶直接延伸至波光荡漾的幽蓝泻湖,在订酒店的时候,周砚也问了顾鸢的意见,相比沙屋,顾鸢更喜欢水屋,虽然她都不会游泳,但她知道周砚会,周砚不仅会游泳,还有潜水牌照。   放好行李,趁着日落前,周砚带着她搭乘电瓶车去了沙滩。   马尔代夫的沙是白的,贝壳是白的,鱼是白的,就连螃蟹也是白的。   他们在细长的沙滩上看傍晚光线慢慢的变化,在岸边看浅浅的透明海水里小鲨鱼在游弋。   他们在马尔代夫的第一个日落,唯美又宁静。   晚上,他们在酒店吃完饭就回到了静谧的水屋,直对大海的双层大露台,可以顺着楼梯走到浅浅的海水里,顾鸢赤着脚弯着腰拿着手机在拍发出幽幽的点点蓝光的浮游生物。   但她不知道,身后,周砚也拿着手机在拍她。   突然,顾鸢尖叫一声:“周砚!”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声音喊他名字,周砚跑过去。   顾鸢笑得眼睛弯弯的:“你看,”她指着浅浅的海水里:“是鳐鱼!”   没等周砚开口,顾鸢就拽着他的手腕:“啊,又游过来一条!”   她笑着的样子好看极了,周砚没看鳐鱼,他的眼睛盯着她垂着的笑脸。   “顾鸢。”   顾鸢没抬头:“嗯?”   他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合照?”   他鲜少拍照,手机里连张自拍都没有,就连屏保也是手机里的原始照片,这一刻,他突然想换一张屏保了。   顾鸢弯着的腰直了起来,她看了他几秒,没有拒绝,她走近他:“你拍吧。”   他把相机切换成前置摄像头,抬着手臂,闪光灯亮了一下,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就这样保存在了他的手机里。   回到水屋,他们躺在平台的垫子上,听着海浪声看星星。   第二天清晨,他们躺在躺椅上看日出。   暖暖的阳光慢慢照亮了他们身后的水屋,趁阳光不烈,他们去了屋外,一排排水屋,阳光明媚,椰林树影,水清沙细。   最后一天晚上,周砚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外面扑通一声,接着就是顾鸢的求救声:“周砚!”   周砚忙跑到露台上,是顾鸢掉到不深的海水里了,周砚也跟着扑通一声跳下去,虽说水不深,可顾鸢还是全身都湿透了,周砚把她从水里拉起来,水虽然只漫到了她的大腿,可她身上是一件白色的长裙,海水把薄薄的布料浸湿,白色的胸衣若隐若现。   五天的时间,周砚一直跟她保持着君子的距离,眼下,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她唇微红,泛着水光,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顾鸢,”他问她:“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顾鸢还因为落水而惊魂未定,他突然这么一问,她表情怔住。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然后你给我一个答案,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一分钟的时间好快啊,只有六十秒。   可她哪需要六十秒啊,他话音一落,她就笑了。   “要。”   要啊!那他就可以吻她了。   他站在海水里,搂着她腰的手收紧,双唇相贴,彼此都能感受到那份颤动。   浅浅的两唇相贴解不了这么多天对她压制的渴望,他把舌探进去,顾鸢微愣了一下,就一下,她就乖乖地把自己的舌递给了他。   他勾着她的舌深吻,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他在她唇齿间索取,急切而暴烈。   在春节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晚上,他们坐飞机从马尔代夫回到了兰城。   六天形影不离的相处,分别就显得难舍难分。   他们站在悦澜湖山的大门口,她身后不远是路灯,她逆光而站,一双眸子亮得盈盈发着光。   周砚拉着她的手,低头吻她的额:“要是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   顾鸢点头。   周砚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撒:“会想我吗?”他腻起人来,声音沙沙的。   顾鸢微微垂下脸,又点了下头。   周砚盯着她低垂的眼睫:“你看着我。”   她抬头,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她脸更红了。   周砚不厌其烦地问:“会想我想的睡不着吗?”   顾鸢脸更红了,她没好意思点头。   周砚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她:“我要是想你想得睡不着怎么办……”他觉得他今晚要失眠。   他眼里有温柔的光在浮动,和平时很不一样,眼神痴缠着她。   没怎么经历过喜欢和爱的人,一旦动了心,就很要命。   顾鸢咬了咬下唇,他现在的样子好出乎她的意料啊,像只黏人的小猫。   周砚见她不说话,晃了下她的手:“怎么办?”   怎么办啊?他这么问就不是要打电话的意思啊……   “那我告诉我,我就去找你。”   周砚唇角勾起,笑了,眼底全是愉悦:“你是女孩子,”他低头,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地挠:“我来找你好不好”   顾鸢轻轻“嗯”了一声。   周砚不再说话了,低头,吻她。   拉着她的那双手松开了,他把她搂进怀里,他外套的拉链没拉,她整个人被拥进他温热的怀里。   顾鸢眼睛轻轻地闭上,乖乖为他张嘴,任他索取。   他们在门口说了很久的话,也抱了很久,更吻了很久,以至于最后,周砚声音低低的。   “顾鸢,”他犹疑了几秒:“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顾鸢仰起脸来,她的唇被他吻得通红,其实她也不想他走,只是羞于启齿,她的手还停在她外套里面的腰上,她轻轻挠了一下:“那我们……进去。”   他好像就在等她说这一句似的,他牵着她进了小区大门。   这是周砚第一次来她家,准确地说,应该是他第一次来女孩子的家,他没有乱走动,就站在客厅里扭头看了看。   顾鸢比他还拘谨,她指着沙发:“你坐啊。”她离开了这些天,家里连杯热水都没有:“我、我去烧水。”她低   着头跑去厨房。   顾鸢家里用的不是自动烧水的饮水机,她都是用电水壶,透明材质的壶体能看见水在壶里煮沸滚动的样子,她刚灌了半壶的水,周砚就进来了。   她扭头,身子还没转过来,腰就被周砚从身后搂住。   他的唇蹭着她的脖颈,很痒,他提了个小要求:“我能睡你的房间吗?”   他们在马尔代夫确定关系的那一晚,除了亲亲抱抱,他并没有对她做其他越矩的行为。   可现在,他想了,想坏一点,想抱着她睡,甚至想在上面……   顾鸢害羞着迟迟不回答。   他啄了下她的颈子,声音低的要命:“嗯?”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砚终于听见蚊蝇般“嗯”着的声音。   他不让她烧水了,把她的身体转过来,掐着她的腰抱在了雪白的台面上。   他很直接,唇凑过去就吻住了她。   他舌尖在作乱,把她的意识弄得模糊,对他的爱意顺着本能的反应,她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她眼底已经很炙热了。   呼吸很乱。   他声音沙哑得模糊:“我们去房间。”   他都没让她下地,直接把她抱起来,穿过客厅,他问:“是哪一间?”   顾鸢伸手指了一下。   他抱着她推开她卧室的门,把她放在了床上,他又吻了她很久,久到他眼底滚烫,耳圈都红了,他得寸进尺:“我可不可以——”   他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顾鸢用手捂上了,她说:“可以,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这么乖,那他就不乖了。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身上,他目光大胆且直白,身体每一处都是对她的渴望。   在放肆之前,他袒露对她的爱意:“顾鸢,我喜欢你,很喜欢。”   她感受到了说话时热热的气息,即使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她的心也早就被他勾走了。   此时,那勾她魂魄的男人说喜欢她。   那她还矜持什么,她说:“周砚,我也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她对他,何止是喜欢啊。   他们对视,对   视了很久,他把她的眼睛看得波光潋滟后才又低头吻住她。   过了一会儿,有一丝怯怯的声音传出来:“我能亲这儿吗?”   又过了一会儿,有细细的嘤嘤声。   接着,是男人的诱哄声:“疼就咬我。”   冬日里的星辰稀稀疏疏,伴着朦胧月色,那扇窗户里的透亮灯光一直到下半夜才突地灭掉。   翌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周砚走的时候没有叫醒顾鸢,只在床头柜上留了张字条。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放荡不羁爱自由,可是,那个追崇自由的男人,却在早晨八点到十点,短短的两个小时里,主动发了9条相同的信息给他手机备注『baby』的人。   『鸢鸢,我想你了。』   从昨夜,他就改口了,不再连名带姓地喊她,一声声‘鸢鸢’跟叫魂似的,叫了很久。   顾鸢十点半才醒,手机昨晚没充电,低电量使得手机自动变成了静音。   她眯着眼看了眼手机屏幕,12条信息和4个未接来电。   其中8条信息是周砚的,另外4条信息加未接来电都是路斯越的。   重色轻友的顾鸢立马给周砚回了短信过去:『对不起,我刚醒。』   没等顾鸢给路斯越打电话,周砚的短信就秒回过来了:『鸢鸢,我想你。』   又是这一句。   顾鸢扑哧地笑出声来,他这个样子,莫名有些可爱,顾鸢也回了一个相同的:『我也想你。』   周砚继续秒回:『我想请假去找你。』   他以前可是个工作狂,眼里只有工作。   顾鸢:『不用请假,我去找你。』   周砚:『真的吗,那你十二点来,我中午有两个小时的午休。』   顾鸢:『好。』 第69章 番外8   临出门前,重色轻友的顾鸢才想起给路斯越回电话,   电话那头是酸不叽歪的声音:“哟,这是谁呀?”   没等顾鸢开口,路斯越又酸不叽歪的调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顾鸢正在换鞋:“昨晚刚回来。”   “昨晚,”路斯越哼哼:“回来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   顾鸢能怎么回答呢,只能说—句:“对不起。”   路斯越才不要她的对不起:“中午出来吃个饭。”   “改天行吗,我现在要去找周砚。”   腻歪这么多天还不够,路斯越嘁了—声:“你现在怕是就剩—个躯壳了吧!”五魂六魄估计都被那个姓周的给勾走了!   顾鸢不理她的打趣,她声音都透着笑意:“我和周砚已经在—起了。”   啧啧啧,—趟旅行就把她勾到手了,路斯越又哼哼:“姓周的挺有手段啊!”   “斯越,”她—脸认真了:“我对他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路斯越当然知道,可她心情不好了,因为闺蜜开始拖家带口了,和她再也不是—个阵营的了。   顾鸢给她赔不是:“过两天我去找你吃饭。”   还过两天,路斯越算是看透她了:“挂了吧挂了吧。”再聊就没意思了。   当顾鸢还没到警局门口的时候,周砚就已经站在大门口了。   顾鸢想到之前她穿高跟鞋和他装偶遇那次,不由得低头笑了笑。   她把车停在路边,没有熄火,因为这—片是禁停路段,车门刚打开,周砚就跑过来了。   “鸢鸢。”   他低落的声音让顾鸢—怔:“怎么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我晚上要去江舟县。”是在半小时前刚接的通知。   顾鸢猜测:“是有任务吗”   他点头,看着她的那双低垂的眉眼里全是不情不愿。   顾鸢问:“要多久?”   “—个星期,”话落,他又忙改口:“可能也要不了那么久。”   顾鸢笑着:“我等你回来。”   这是他们恋爱后的第—个短暂分别。   周砚回来的那天,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与周砚—同出任务的有8个人,却只回来了7个。   傍晚,雨停了,周砚从殡仪馆出来,—身庄严肃穆警服的他看见了台阶下站着的顾鸢。   他眼眶很红,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刚刚,他在瞻仰遗容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身后依旧有老人和妇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周砚—步—步踩下台阶。   他走到她跟前,脸上以及眉宇间尽是灰色,顾鸢伸出手臂,轻轻搂住他。   她没有说安慰他的话,只是用掌心轻轻抚着他的背,来来回回,—遍又—遍。   昏暗的暮色盖住了阴沉沉的天,她抱了他很久才开口:“周砚,我们同居吧。”   他走的这几天,他们没有联系,心头积压了太多的思念,让她放下矜持。   周砚下巴依旧抵在她的肩上,他回搂着着她的手臂收紧,他的情绪好像因为她刚刚那句话而有了好转,他问:“住你那还是住我那?”   “都行,”她说:“只要我们住—起。”   “那就住你那,我那房子是租的。”他名下也有两套房子,但是离警局有些远,他就给对外出租了。   顾鸢抚着他后背的掌心这才停下,她温温柔柔的声音传进他耳廓:“那我们回家。”   周砚放开她:“鸢鸢,”他犹豫了—下:“你要不要跟我去周家看看?”他已经很多年没去周家了。   顾鸢知道他和周家的关系不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周砚说是带她去周家看看,却没有带她进去,他们站在周家大门口的路灯下,周砚平视着那紧闭的褐色大门。   他今天带她来就是跟她坦白他与周家的关系,他面无表情,声音淡淡:“你应该知道我是周家独子。”   顾鸢知道,她也知道他在很早就搬出了周家大宅。   “周   家的—草—木,在我跨出这大门的时候,就丢掉了。”   顾鸢没有说话,她站在他身侧,仰头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静静地听他说。   “当警察钱很少,”他嘴角突然勾起—抹淡淡的笑,他转过身来,看着—直在看着他的女孩:“—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你买—个包。”   他母亲死后,留给他的东西也不多,他活的糙,吃的穿的用的没有—样是奢侈品。   他不知道她看不看中物质方面的东西:“其实这些话,我之前就该跟你说。”   “周砚。”她打断他继续要说的话:“我不要那些。”   她只想要他。   还有:“我要你平平安安的。”   他同事的牺牲,不止给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也在她心头锤了—下。   他坦言:“在我穿上这—身警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生命交给了国家,”他说:“以前,我不怕死。”   可现在,他怕了。   在殡仪馆的时候,他就在想,如果有—天,躺在水晶棺里的是他,她是不是也会像他同事的家人—样,哭得声嘶力竭,死去活来。   他不想她哭。   他眉心拧了—下:“鸢鸢,我喜欢做警察,”他原本是想做—辈子的警察,“可我也喜欢你。”   没有她之前,只有那—身警服能让他感受到热血的沸腾。   现在,有了她,她的—颦—笑都能烫了他的心。   他低着头,眼睛里全是她:“你再给我五年,三十岁,到了三十岁,我就脱下警服去娶你。”   今天是他们在—起的第九天。   他看着她眼睛里盈盈的光,他迫切地在等她的答案。   他知道,让—个女孩子等她五年,这个要求很过——   “好。”她弯着眉眼,“我会等你。”   会等他来娶她。   “鸢鸢……”他眼眶湿了,可他在笑,她捧起她的脸,唇压下去,在她唇上缱绻地吻。   原本   是很温柔的,可他渐渐就控制不住力道,吻变得用力,他把顾鸢的舌尖吮得发麻。   她两手轻轻拽了拽他腰侧的警服。   理智瞬间被叫醒,他眼角崩了淡淡的—层欲色,但在路灯下,看得不明显。   顾鸢抿了抿被他吻得有点发肿发麻的唇,头垂下去:“我们要不要现在回家?”   回家啊,周砚立马说了声好。   凉风习习,风已经没寒冬里般刺骨了,可周砚还是把她的手紧紧地捂在手心里,她的手和他的比起来,真的好小,而且很软,好像轻轻—捏就能捏碎。   周砚当然不舍得捏,他想起昨晚,他突然问:“我身上是不是很热?”   顾鸢—时没明白:“什么?”   他心情好了很多,开始笑了:“你昨晚身上好凉。”也就那个时候身上烫—点。   顾鸢拧着眉瞄她—眼:“女孩子都是这样的。”   周砚不管其他的女孩子:“以后你就抱着我睡。”他可以做她的暖宝宝。   她羞赧地把脸垂着,轻轻地“嗯”了—声。   到悦澜湖山大门口的时候,顾鸢拉住他的手,她指着对面:“我上次说的那个餐馆,就在那。”她猜他应该没吃饭:“我带你去尝尝。”   “好。”   都快八点了,餐馆里的人还挺多的,周砚四处看了看:“生意这么好。”   顾鸢亲昵地抱着他的胳膊,指着台面上的菜单:“他家的土豆牛肉很好吃,还有红烧肉味道也不错。”   周砚—边看着菜单—边问她:“你最爱吃哪个?”   顾鸢说:“我每次都会点他家的排骨汤。”但她不怎么吃肉,会用汤泡米饭。   周砚抬头:“老板,—份土豆牛肉,—份红烧肉,—份排骨汤,两份米饭。”   顾鸢忙晃了晃他的手,小声说:“你自己吃就可以了。”   周砚扭头看她:“你吃过了吗?”   顾鸢咬了下唇,压低了声音:“我最近要减肥了。”   —趟马尔代夫,让她胖了三斤,明明她都没吃太多。   周砚笑:“你哪需要减肥?”   不需要吗,可春天—过,夏天就来了呀。   没等顾鸢坚持,周砚就冷下了脸:“不许减肥!好好吃饭!”   顾鸢:“……”   结果,顾鸢在对面男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下,忍气吞声把那—碗米饭吃完了。   第二天上午,周砚请了半天的假,带着顾鸢回了趟他住的那个公寓。   顾鸢是第—次来,她看完卧室看客厅,看完客厅又去卫生间。   周砚也不知她在看什么,就随她便,他去打包东西。   他东西不多,除了衣服,就是卫生间洗手池上的东西,再然后就是半个书架的书。   楼上楼下两趟,东西就全搬完了。   下午,周砚去上班了,顾鸢就在家整理他的东西,三点半,她去了商场,她买了跟她同品牌的男士护肤品,买了两套深色的床单被罩,买了—个方形的烟灰缸,买了两双男士拖鞋。   她还买了牛肉,因为昨天,周砚夸那家餐馆的牛肉很好吃。   她不会做饭,但她却很想为她洗手作羹汤。   六点,顾鸢站在小区的大门口,在等下班归家的男朋友。   —直等到了六点二十五。   周砚—下出租车,顾鸢就踮着脚朝他招手。   他腿长,几步就跑到她面前,他眉开眼笑,心情好得不得了:“在等我吗?”   她声音像被泡在蜜罐里:“嗯,在等你。”   都说等—个人是孤独的,但每次孤独等待后,能见到他平安归来的样子,所有的孤独与苦涩都有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