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神经病也要睡觉觉》 作者：深井冰的冰 　　文案: 　　江眠有点不正常。 　　她睡觉时总是喜欢把自己想象成一种植物。 　　对此她有一套自己的歪理，她说这样可以欺骗大脑自己是植物，晚上不用接受光合作用，就可以安心睡着了。 　　剧团里的人都知道她这个怪癖，暗地里说她是神经病。 　　这天，剧团在电视台录制节目 　　休息期间，江眠在后台睡觉，惯例把自己想象成一棵竹子。 　　刚伪装好，她看见角落里坐了一个男人。他眼睛淤青，正在摆弄一个拳击手套。 　　江眠“研究”了他片刻，说：“虽然你是熊猫，喜欢吃竹子，但你不能趁我睡着吃掉我。” 　　被熊猫的秦劲：“？” 　　又一晚 　　江眠假装是一盆薄荷，正在进行呼吸作用时，再次碰到了秦劲。 　　她连忙道：“离我远点，我正在释放二氧化碳，靠近会头晕。” 　　秦劲：“……好。” 　　【文案二】 　　秦劲是个过气歌手，却因为参加一档武术节目意外走红。 　　记者采访他，问他的“绝世武功”是怎么炼成的。 　　秦劲回答：“早睡早起，多喝热水，楼顶种菜。” 　　然后，他扛起正把自己想象成大白菜的江眠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因衣衫单薄，冻得鼻尖发红的记者：“天冷，记得穿秋裤。” 　　记者：“？？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要扛走这位女孩吗。” 　　秦劲：“回家种白菜。” 　　▼人设 　　一本正经老干部 x 神经兮兮小仙女 　　因武术意外走红的过气歌手 x戏曲二胡演奏 　　▼排雷 　　1.女主神经兮兮，方方面面都有点神经。 　　2.男主也有病，他以为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娱乐圈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眠；秦劲 ┃ 配角：一些神经病 ┃ 其它：治愈系 　　一句话简介：一本正经老干部x神经兮兮小仙女 　　立意：人一旦神经起来，生活就容易多了。 第1章 第1觉 　　王小波在《我的阴阳两界》里说，当了小神经以后，就会拥有无限自由，想做什么都可以，很少会有人认真教育他，因为他是小神经。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揣着一块板砖走进9号演播厅。 　　剧团里的人看见她，纷纷躲开。 　　其中有个胆子大的，扯着脖子问：“江眠，晚饭去吗？金州国际大酒店，霍家三少爷做东，剧团里的人都去。” 　　江眠脑袋一歪，拍了拍肚子：“不去。” 　　她本意是拍肚子示意自己不饿，但忘了怀里还揣着一块板砖，一个不慎拍在了板砖上。 　　这下众人全散了。 　　“江眠的歪头杀是真的像去杀人。妈呀，我完全代入了黑化病娇。” 　　“卧槽，被你一说我越看越觉得像啊啊啊啊。救命！她本来长得像个瓷娃娃，明明那么可爱！！” 　　“霍三少做东请吃饭，江眠肯定不会去，你喊她一起吃饭是故意的吧。” 　　“别看了别看了，她肯定是要去拍霍三少。你敢去围观？到时候真打起来，你帮谁？” 　　“霍三少不是捐助剧团的豪门阔少吗，这样人帅心善还喜欢听戏的富二代都快绝种了。江眠一个拉二胡的，为什么要去打他？”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他俩好像有过一段。” 　　“我怀疑江眠变得神经兮兮跟他脱不了关系，嘘——” 　　江眠脑鸣的毛病又犯了，嘈杂的人声一多，她就容易听不清。 　　不听也知道，他们肯定又在说她犯神经了。比如看见她怀里揣着一块板砖，他们会联想她是要去找人打架。 　　她才不会打架，她是要去睡觉觉。 　　关于被说神经病这回事，其实也和睡觉有关。 　　江眠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夜里总是睡不着。 　　为此她用尽了各种助眠方法：睡前运动泡脚，喝牛奶听安眠曲，不玩手机，戴发热眼罩……全都没有效果。长期吃褪黑素又有很多副作用，大脑总是钝钝的，影响她创作曲目。 　　虽然她现在只是在一家戏曲剧团里拉二胡，但是平时也需要创新和灵感，吃药会受影响。 　　前段时间，她发明了一种新的助眠方法，效果显著。 　　这个方法就是把自己想象成植物睡觉。 　　简而言之就是，骗取说服大脑自己是植物，晚上不用接受光合作用，只需进行简单的呼吸作用，一呼一吸间，慢慢把自己哄睡着。 　　一旦认定了这套理论，一次两次……十次，每当她把自己想象成植物睡觉，都能够睡着。 　　江眠兴奋地把这个办法分享出去，没人肯信，而且还在她假装植物的时候，围着她嘻嘻哈哈。 　　“我是认真的。” 　　江眠不知道，她越认真大家越会觉得她不正常。 　　为了论证这套睡眠理论的科学性，她甚至认认真真地写了一篇八千字的小论文。国内的严肃科学期刊不肯发表，她就翻译成其他语言往国外投稿。 　　就这，剧团同事们暗地里说她神经病。 　　他们以为江眠不知道“神经病”这个称呼，她其实什么都知道，但是无论什么都不能阻挡她为睡觉做准备。 　　江眠抱着板砖蹦跶着走。 　　我不管，神经病也要睡觉觉。 　　剧团今天受电视台邀请录中秋晚会，彩排了一下午，晚上正式录制。 　　今晚是武术和戏曲录制的专场，先录武术，再录戏曲。轮到戏曲单元的时候，大概晚上十点多。现在才晚上七点，剧团里的人全去吃饭了。 　　江眠昨晚没找到合适的入睡植物，不出所料失眠。今天连轴转了一整天，现在头晕脑胀找不到北。肚子不饿，所以她打算省去吃饭时间，趁着这段空档去演播厅后台睡会儿觉。 　　她正抱着板砖往后台方向走，演播厅突然涌进来一波人。 　　几个拿话筒的记者在追着一个男人采访。 　　男人个头很高，在人群中非常扎眼。他裸着上身，系着一条象征拳王的金腰带，肌肉扎实却不夸张，一块块腹肌均匀又坚硬。 　　大厅轰动起来，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有点眼熟。” 　　“好像是唱歌的那谁谁谁，啊啊啊到嘴边了突然想不起来。” 　　“你肯定认错了，那可是拳王的金腰带！歌手系金腰带唱歌？” 　　“隔壁刚刚结束一场拳击比赛，看他的架势，应该是拳击手。” 　　“都拿金腰带了，肯定是拳王。” 　　“我见别的拳击手一抬胳膊，肌肉能吓死人。他的肌肉怎么会这么好看，一点也不夸张，长得刚刚好，像十八禁漫画里的主角，斯哈斯哈。” 　　“而且他也比其他拳击手白一个色号。” 　　“金腰带那么宽都挡不住他是公狗腰的本质。” 　　“啊啊啊啊啊我宣布这是我见过最帅的拳王，行走的荷尔蒙，我可以！” 　　“……” 　　男人全程不怎么说话，基本全由同伴同记者们周旋问答。同伴是个扎着小辫子的男青年，脖子里挂着电视台的工作证。 　　电梯门开，男人和同伴一起走进去，记者们被婉拒在电梯外。 　　江眠很佛系，没有挤过去看热闹的欲望。 　　她隔着人群远远望了眼，只看见电梯里男人结实的腹肌，下意识地想，一定比她怀里的板砖还要硬。 　　电梯门缓缓合上。 　　秦劲开始解金腰带。 　　“秦劲哥，UFC啊啊啊太牛逼了，听舅妈说，你天天在家种菜，居然悄没声地拿下了UFC的金腰带！这可是终极格斗冠军赛！如果不是刚刚从同事那里看到一段你比赛的视频，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吊。” 　　秦劲：“说重点。” 　　段句立马换了一张委屈脸：“江湖救急，真的是江湖救急。晚会有个武术单元，本来好好的，今天彩排时突然有个武师出了意外，找了几个替身，总导一直不满意，逼着我去找人。马上就要正式录制了，我上哪去找人？哥哥哥，你肯定行。不露脸，就是走个位。” 　　段句是秦劲的表弟，扎着小辫子，伪文艺青年一枚，在电视台工作，是今年中秋晚会的小编导。 　　秦劲没说话。 　　段句狗腿地接过金腰带，和毛巾一起，帮他收起来。 　　秦劲蹙眉，伸手拿过来毛巾，抖开对折，毛巾眨眼间在他手里成了豆腐块。他把叠好的毛巾递给段句，又从他手里重新拿过来金腰带，低着头把两边腰带弄对称，严丝合缝地压在一起。 　　段句一看就知道，这是他的强迫症又犯了，眼里见不得乱。 　　段句连忙把脖子里挂着的工作证扶正，摆在正中间，免得他瞧见再把自己的脖子掰断。 　　秦劲有强迫症，家里人开玩笑说他这毛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秦妈妈生他的时候，折腾好久生不出来，用秦爸爸的话说，结果00:00一到，他自己爬了出来，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凌晨十二点整。 　　除了强迫症，表哥秦劲还有一个嗜好——种菜。 　　段句脑子活络道：“哥，我爸说他有一盆太空栽培出来的萝卜。” 　　段爸爸是航天局的老人，还真有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秦劲叠好金腰带，抬眼瞥他。 　　段句笑嘻嘻道：“如果你答应我去录晚会，这盆萝卜就是你的了。” 　　“十点前结束。”秦劲说，“我每晚十点睡觉。” 　　段句没正行地举手敬礼：“谢谢哥。一定一定！” 　　后台一角。 　　江眠坐在沙发里，抱着板砖感受了十多分钟的竹子。 　　她正在尝试把自己想象成竹子睡觉。 　　板砖是她从竹林里捡回来的。 　　江眠的“植物睡眠理论”很有讲究，其中关键的一环是要把自己置入植物的生长环境里，沉浸式体验，比如挖一把泥土带身上感受植物生长的气氛。 　　而她现在拿的板砖则是从电视台小竹林里捡回来的。 　　今天跟着剧团一起到电视台，隔着大巴车窗，她看上了后院的一片小竹林。 　　终于等到彩排结束，立马去了小竹林。 　　竹子很细，和她的手指差不多粗细，郁郁葱葱可可爱爱，无论风怎么刮，东摇西歪地就是不倒，很像摇头晃脑读课文的小学生，读啊读啊就能把自己读睡着，睡眠质量是真的高。 　　但这些竹子是从砖头缝里钻出来的，她挖不了泥土。 　　于是江眠和竹子“商量”好，她带走一块砖头，用完还回来的时候，给它们拉一曲二胡作为交易。 　　江眠闭着眼睛，嗅着板砖上泥土的气息，渐渐进入状态。 　　脚底仿佛生了根，陷进地下的泥土里，脑袋里的噪音顺着血管不断下坠，汇入脚底的根茎。根茎野蛮生长，四面八方地铺展开来。 　　呼吸声渐渐代替脑鸣带来的噪音。 　　呼气，吐气，再呼气。 　　突然，她察觉到不同生物的气息闯进来。 　　江眠睁开眼，遁着声响去看，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在低着头摆弄一个拳击手套。 　　窗帘透出一缕微弱的光线，正巧落在他眉骨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眉骨下的眼睛淤青。 　　不好惹的样子，周身散发着野兽的生猛气息。 　　江眠歪头盯着他研究了片刻，说：“虽然你是熊猫，喜欢吃竹子，但是你不能趁我睡着偷偷吃掉我。” 　　秦劲：“？” 第2章 第2觉 　　我是竹子的时候，认识了一只功夫熊猫，但他一点也不可爱。 　　熊猫和竹子果然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可恶。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觉得他每个字都听懂了，但又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江眠说这话时眼神真挚，语气仿佛是在教幼儿园的小朋友1+1=2，内容合理性不容置疑，以至于他甚至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理解能力。 　　秦劲刚刚从武术指导那里出来。 　　如段句所说，总导对他的表演非常满意。武术指导知道他刚刚摘得了UFC的金腰带，激动得不行，硬是拉着他比划了两拳。 　　他们都太过热情，秦劲不习惯，借口有事，换好武术单元的表演服，一个人下楼来到演播厅后台，挑了个昏暗僻静的角落待着。 　　江眠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沙发也是白色的，她一声不响地整个人陷在里面。 　　秦劲没注意到，径直走进角落。 　　刚坐下，就听到江眠说他是熊猫而她是竹子，拜托他不要趁着她睡着吃掉她。 　　秦劲试图理解中.jpg 　　江眠端详着默不作声的秦劲，以为他没听清，好声好气解释道：“我昨晚没睡觉，现在很困，待会儿要录制节目，所以我得补充睡眠养精力。但我要把自己想象成植物才能睡着，我现在是竹子，而你是——” 　　江眠打量着他。 　　秦劲穿着武师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体现中华元素，表演服袖口用刺绣绣了个圆滚滚的小熊猫。 　　表演服很宽松，设计非常有禅味，却被他穿出了肃杀的气质。 　　江眠有个习惯。 　　她一旦进入沉浸式体验，就会自我代入植物。 　　比如现在，她就是竹子本竹。 　　试想，谁能和竹子无障碍交流沟通呢？除了同是植物这个物种，还有部分常年活跃在野外的有灵性的小动物。 　　面前这个男人，听竹子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而且他周身散发着野兽般的凶猛气息，特征这么明显。 　　确定了，他一定是只功夫熊猫！ 　　江眠最后把视线落在秦劲的拳击手套上，接着前面的解释说：“你是功夫熊猫，熊猫不都是喜欢吃竹子么？” 　　秦劲看着她，缓缓“哦”了声。 　　“所以，你答应不吃我了？”江眠很开心，肯定的态度夸赞他，“你真的是只好熊猫。” 　　秦劲抬手蹭了蹭眼角，没说话。 　　打拳难免会受不同程度的伤，今天比赛几个回合下来，他的眉骨中了一拳，连带着左眼淤青了一块。 　　眼睛有黑圈，穿武师表演服，袖口有只小熊猫，所以说他是功夫熊猫，这不难理解。 　　秦劲今天刚从段句那里了解到coser的概念，知道是二次元年轻人喜欢玩的一种东西。功夫熊猫什么的，估计也是其中一种。 　　秦·网络老年人·老干部·劲八风不动，内心毫无波澜。 　　功夫熊猫既然已经答应不吃她，江眠安心地闭上眼睛继续沉浸。 　　怪不得熊猫是国宝，大家都喜欢rua他。他可真是太好啦，不吃睡着的竹子。 　　等她睡醒，也要去rua他。 　　不多时，江眠就进入睡眠模式。 　　江眠刚开始的姿势是坐着，熟睡后就渐渐倒在了沙发里，两只脚也离开地上放着的板砖。 　　秦劲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直到看见沙发前有一块砖头。 　　旧砖头，缺了一块角，上面还长了一撮青苔。就像是有人脸上长了个痦子，而这个痦子上恰好有根又长又粗的毛。 　　可以逼死强迫症。 　　秦劲开始坐立不安。 　　最终，他站起来，轻手轻脚走过去，弯腰捡起板砖，拿在手里掂了掂，发现就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砖头。 　　他第一时间清理掉上面的青苔，心理稍微舒适了一些，然后盯着板砖缺掉的一个角蹙了蹙眉，干脆利落地掰断它的对称角。 　　如果江眠这会睁开眼，就能看到面前诡异的一幕：功夫熊猫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个缺了角的板砖，皱着眉头连着掰断剩下三个角。 　　四个缺角，板砖缺得非常齐整。 　　秦劲的心情这才舒畅起来。 　　不过，后台休息室怎么会有砖头？容易绊倒人，危险。 　　他看了眼熟睡中的江眠，脑补了她睡醒刚站起来就被绊倒的一秒画面，老干部心态，理所当然地拿着板砖走了。 　　刚走出后台，正好撞见了段句。 　　“哥，我正要找你，下个是你的节目。嚯，你拿的什么？板砖？” 　　段句从秦劲手里接过来板砖，看到四个缺角，一下就笑了出来：“肯定是这板砖缺得不正经，欠削。现在一家人齐齐整整，挺好。” 　　段句一边领着秦劲往演播厅走，一边看着三个新掰出来的缺角瞎乐：“哥，问你个事，如果我爸那盆太空萝卜，叶子长得大小不一乱七八糟，你打算怎么办？” 　　秦劲没回答，他盯着段句后脑勺的小辫子，说：“你的辫子没扎好。” 　　段句拿着板砖蹿出去老远：“假发假发！一扯就坏！” 　　秦劲看了眼他额头的发际线，教育他：“想要头发多就早点睡觉少熬夜。” 　　段句急道：“我发量多着呢，没秃！我戴假发就是玩儿，招小仙女喜欢。” 　　秦劲没有接话。 　　段句一向很怕他，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威压堪比教导主任。 　　他小声嘀咕道：“再说了，我又不是主动熬夜，睡不着我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多的是。”秦劲顿了顿，不知怎么一下想到江眠，说道，“如果想睡，装竹子也能睡着。” 　　段句：“？” 　　金洲国际大酒店。 　　包厢内，剧团伴奏乐队的人在给霍承司敬酒。 　　因为今晚要录制节目，大家全部以茶代酒，霍承司喝的是白开水。 　　一轮喝完。 　　霍承司突然问：“伴奏乐队全在？” 　　团长说：“在在在。” 　　霍承司单手把玩着水杯，抬起眼皮慢悠悠地扫视着一桌人，声音不咸不淡：“是么？” 　　两个字刚落地，包厢内像是被按了静音键，顿时鸦雀无声。 　　江眠在伴奏乐队里主拉二胡。 　　吃饭前，团长再三交代，既然江眠没来，就不要在霍承司面前提起她。 　　团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情况，处于私心，他当然希望江眠离姓霍的远远的。 　　但这年头听戏的人越来越少，剧团发展到现在生存状态非常艰难，去年甚至发不出工资，面临解散的时候，是霍家这位三少爷资助了一大笔钱，剧团这才得以持续下去。 　　这次省电视台的中秋晚会项目，也是霍承司给弄来的资源。 　　霍承司是剧团的金主爸爸，得罪不起。 　　就算没有这层关系，也很少有人敢得罪霍家。霍家富得流油，高兴时漏漏手指缝就能让人吃一辈子的肉，不高兴时也能一根手指头捏死你。 　　霍承司今晚戴了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用发胶全部梳上去，露出一整张脸。很少有人能hold住这个造型，他却再合适不过。 　　霍承司皮肤很白，皮相极好，桃花眼薄嘴唇，多情又薄情。 　　除了脸，他的手也长得格外好，骨节匀称，手指修长。慢条斯理地把玩水杯的时候，能隐隐约约看到指腹泛出来的一丝粉红，禁欲与涩情浑然天成，恰到好处。 　　曾有媒体用这样一句话描写霍承司——他是个矛盾结合体。 　　霍承司的视线绕着酒桌慢腾腾走了一整圈，神经质地轻笑一声：“怎么都不吃？饭菜不合胃口？” 　　大家偷偷喘口气，这才动了筷。 　　包厢内的气氛一直很压抑尴尬，直到霍承司接了个电话中途离席，气氛才活泼起来。 　　霍承司接的是外卖电话，外卖小哥离开后，他没返回包厢，而是拎着外卖直接去了车库。 　　他冷着脸开车去电视台，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电视台楼下。 　　劳斯莱斯幻影里充满了麻辣烫味，提醒着他放在身旁的外卖。 　　他拎起外卖袋子，推开车门跨出一条腿。夜风一吹，头脑登时清醒。 　　那次他怎么说来着，他说：“江眠，你这个档次也就配吃路边摊麻辣烫，所以我才总是带你去。” 　　当天，他搂着一群嫩模飞到国外，三天三夜没出酒店门。国内八卦满天飞，据传其中一个嫩模自拍里的一勺鱼子酱顶得上普通人的一套房。 　　霍承司收回伸在车门外的一条腿。 　　他在车上坐了会儿，撕开外卖袋子，把汤汁倒进碗里搅拌均匀，然后拿起手机，找到江眠的微信头像点进去。 　　聊天框停留在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上。 　　他忘了，江眠早就把他删了。 　　聊天框里，满屏的【江眠江眠江眠江眠……我后悔了……江眠江眠江眠江眠…】【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 　　无一例外，每段前面都有一个红色感叹号。 　　霍承司单手拿着手机，另外一只手夹起一筷子千张和海带丝吃了。 　　味道一般，没有他以前带江眠常吃的那家店有滋味。 　　他去夹鱼丸，没夹好，鱼丸从筷子中间滑下来，掉进碗里溅起一滴汤汁，落在手机屏幕上，正巧盖住江眠的微信名字。 　　霍承司放下筷子，抽纸巾擦掉污渍，江眠的微信备注名露出来——【眠花糖】。 　　以前不是这个，以前的备注名是【神经病】。 　　有回他在剧团听戏，一折戏结束，他去了趟厕所回来找不到手机。 　　手机铃声设置了静音，只能打微信靠提示音寻找。 　　全团只有江眠和他是微信好友，所以她拨通语音通话，拿着手机跟着微信提示音一路走过去。 　　声音来自座椅下的草地里。 　　江眠趴在地上够出手机，挂电话的时候，看见了他手机屏幕上的语音来电显示——【神经病】。 　　霍承司这时也走了过来，同样看见了屏幕上的字。 　　谁都没说话。 　　江眠拿着手机在草地上趴了半分钟，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他。 　　霍承司什么也没说，掌心转着手机，站在原地目送江眠走远。 　　当时剧团在内蒙的草原上演出，云彩总是压得很低，一眼望过去，厚重的云海像是贴着草地翻滚。 　　江眠拎着二胡，走进一朵形状酷似棉花糖的云彩里。仿佛卷起来就能一口含化，甜丝丝的。 　　霍承司收回视线，舌尖顶着腮帮，低头把江眠的备注名改为【眠花糖】。 　　他有很多机会解释，也有很多机会向江眠展示【眠花糖】这个新昵称，但他没有这么做。后来他想起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机会。 　　镜片后的眼眸乌黑暗沉，像是吸尽了黑暗里所有的黑。 　　霍承司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进麻辣烫里。 　　江眠睡醒，发现功夫熊猫不见了，她的板砖也不见了。 　　休息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进出，同事们也都吃过饭回来，有个同事给江眠带了一杯奶茶。 　　江眠啜着奶茶，在休息室里挨着找板砖。 　　板砖是她跟竹子借的，说好了用完还回去，结果现在却不见了。她刚问了好多人，甚至还去问了这层的清洁工，都说没看见。 　　江眠左思右想，觉得最大的可能是被功夫熊猫拿走了。 　　她装竹子睡觉的时候，板砖可是竹子的根啊，竹子没根怎么活？！熊猫肯定是故意的，答应不吃她却撬走她的根。可恶。 　　熊猫可爱，功夫熊猫不可爱。 　　从今天开始把！他！开除！熊猫籍！ 　　江眠记得秦劲穿的是武师的衣服，猜测他是录制武术单元的一个演员。 　　武术单元的录制还没结束，她跑出去找他。 　　刚出门，就被团长堵了回来。 　　团长说：“你别乱跑，我刚在楼下看见霍承司的车了。” 第3章 第3觉 　　打不过，就选择加入。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问：“谁？” 　　“霍三少。”团长叹气道，“吃饭的时候你不在，他好像很生气，饭吃了一半就走了。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在楼下看见了他的车，怕他来找你。” 　　江眠哦了声，说：“我去找板砖。” 　　团长瞪大眼：“？你想干什么！” 　　“找板砖。”江眠说，“刚刚睡觉用的板砖不见了。” 　　听见不是去拍霍三少，团长放松下来。 　　团里都知道江眠睡觉的癖好，喜欢装植物，还喜欢捧来一把泥土什么的，团长对此早已习惯，见怪不怪。 　　“录完再找。马上轮到咱们录制了。”团长看看时间，说，“过来，我再给你们对一遍流程。” 　　江眠只得作罢。 　　戏曲单元一共十八分钟，是好几个剧种的串烧。 　　春天里剧团，也就是江眠所在的剧团，负责越调。今晚表演的是越调《收姜维》里面的一个名段《三传令》，时长五分钟。 　　演唱的蒋老板和其他演员都已经穿好戏服化好了妆发，伴奏乐队也已经就位。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正式录制。 　　目前为止，省电视台的中秋晚会是剧团参与的最大一次演出。 　　曾有段时间，剧团什么活都接，农村过白事请唱大戏的，剧团也去。其实这种还好，起码戏台下面有人听，农村的老人们是忠实的听众。 　　更多时候是台上热热闹闹，台下的观众稀稀拉拉，甚至没有一个听众，他们依旧认认真真从头表演到结束，从不敷衍。 　　唱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戏一旦开场便不能停，源于一个民间传说“八方听客，一方凡人，七方鬼神”。 　　剧团倒也不是迷信，而是身为戏曲人，不能丢戏曲的脸。 　　“虽然这是省电视台的中秋晚会，面向全省人民甚至是全国全球的演出，大家不用过度紧张，保持适当紧张，平时怎样现在还怎样。下午彩排的时候状态就挺好，完全没有问题。”团长笑呵呵地活跃着气氛。 　　“滋滋——” 　　江眠发出一声响亮的，吸奶茶的声音。 　　“江眠，都什么时候了，你——”团长看了她一眼，摆手说，“算了，反正紧张的人肯定不会是你。” 　　江眠抱着奶茶坐在高脚凳上，两条小腿耷拉下来，一晃一晃的，完全在状况外。团长讲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门心思想着找功夫熊猫要回板砖。 　　团长倒也不担心她的状态会影响乐队伴奏，江眠拉二胡很有灵性。 　　说句不好听的，自从她变得神经兮兮后，二胡拉得更加灵了。 　　她保持这种状态，挺好。 　　鼓手这时说：“我们伴奏乐队在幕布后面，观众看不到，和平时没两样。” 　　“我们台上的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以前在灵棚不照常表演？” 　　“提起灵棚，就你蹦跶得最欢，在棺材板前耍大刀。” 　　“你不也跳跟头？” 　　一时间把大家的回忆拉到过去，紧张气氛消退不少。 　　舞台就位，进入正式录制。 　　中秋晚会的录制，台下观众座无虚席。 　　越调《三传令》奏乐声起。 　　霍承司坐在观众席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他的位置看不全舞台，但是正好和舞台右侧的红色幕布成对角线。 　　伴奏乐队就在红色幕布的后面。 　　演播厅的灯光在金丝边眼镜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霍承司翘着二郎腿闲闲坐着，左手搭在扶手座椅上，手指跟着舞台上的鼓点节奏一起敲击。 　　舞台上的蒋老板唱：“这是姜维的狼牙箭，射伤他城头将一员。那姜维三更时必然往回返……” 　　霍承司的手指敲击频率越来越快。 　　蒋老板唱道：“姜维若与你排开战。” 　　霍承司左手猛地停滞。 　　蒋老板接着唱：“只许你败，不许你胜。” 　　霍承司突然曲起食指，直直弹向舞台右侧的红色幕布。 　　幕布后。 　　江眠正拉着二胡，没来由地感觉面门一凉，像是有只毒蛇吐出长长的信子，在她面门上舔了过去。 　　但她技术过稳，一瞬而逝的冰冷并没有影响到她伴奏。 　　录制顺利结束，导演十分满意，一遍过。接下来录制黄梅戏片段，没他们什么事，团长招呼大家收拾东西离场。 　　忙碌了一天，大家都很累，刚上了台的演员们去后台卸妆换衣服，伴奏乐队搬着乐器先行离开。 　　江眠空腹喝了奶茶肚子不舒服，把二胡交给一个武生，让他帮忙带到后台。她先去了一趟洗手间，等她从洗手间出来去到后台，二胡却不见了，也找不到托付的那个武生。 　　休息室乱哄哄的，嘈杂中，不知是谁向她指了指错对门的一间休息室，说：“你去那里找找看。” 　　门虚掩着，江眠推门进去。 　　里面传来黏黏糊糊的声音，似是一男一女在调情。 　　这间休息室只开了一盏地灯，光线不是很足，江眠一眼看到昏暗光线里的一道银线，正是根二胡弦。 　　然后她看到二胡旁边两个模糊的身影。 　　女孩的戏服半脱未脱，脸上涂满的油彩还没有卸掉，一副娇憨模样。 　　男人吊儿郎当地哄着女孩给他唱《思凡》。 　　女孩一开腔，江眠立马听出来这是黄梅戏剧种。 　　《思凡》是一折戏曲名剧，讲的是小尼姑逃下山的故事。女孩腔调嗔俏，身姿曼妙，颇有少女之态，是个娇俏的小尼姑。 　　“不是这段。”男人打断她，调笑着兀自哼唱，“削发为尼后取名为金莲……说时迟那时快和方丈见了面，男未婚女未嫁是无法无天。” 　　一首《思凡》，流氓气息被他拿捏得很好，骚的不行。 　　江眠却是听出来，男人是霍承司。 　　他唱的《思凡》不是戏曲，而是一首同名民谣。歌词非常污，让他哼出了一种小清新的味道。 　　“小尼姑”脸上厚厚的油彩掩盖住所有情绪，江眠也没什么情绪，她只想赶紧拿走二胡然后去找板砖。 　　“小尼姑”看见了江眠，哎了声。 　　霍承司把小尼姑堵在桌角，背对着江眠哼歌，看见小尼姑惊慌的眼神，他也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轻笑地对着小尼姑的脸哼唱。 　　他搭在桌上的手指按着二胡的一根弦，只是按着，没有拨动。 　　“夜已深山中都是豺狼和虎豹，为辟邪贫僧今晚就给你把经念。” 　　他哼唱到这里时，按在二胡弦上的手指弓起来，似是要拨弦。 　　江眠近前，先他一步伸手捞出二胡，脑袋一歪，干脆利落地拉了下弦。 　　“呲呲——” 　　蜿蜒清脆的一声。 　　她用二胡拉出了裤子拉拉链的声效，非常逼真。 　　这一声，比霍承司唱污词还要流氓。 　　霍承司：“……” 　　小尼姑：“？！” 　　江眠当他们不存在，坦坦荡荡拎着二胡走了。 　　“莫名其妙。”小尼姑看着她的背影，说，“神经病吧。” 　　霍承司却翘起唇角，很愉悦地笑了起来。 　　他和江眠总归还是有默契的，不是么。 　　在他看来，这首歌最妙的地方就是这声袈裟拉链的声效。原作歌手唱到这里时，用吉他拨出了拉拉链的声效。江眠用的是二胡，没想到效果也这么逼真。 　　江眠拎着二胡一蹦一跳地下楼。 　　大家好像都很害怕霍承司。 　　江眠心想，他有什么可怕的，打不过就选择加入，反正不是我神经，就是他神经。 　　武术单元早就录制结束，相关人员都走了。江眠没找到功夫熊猫，也没找到板砖。 　　画个圈圈诅咒功夫熊猫.jpg 　　一连两天，江眠都没有睡好。 　　她双手托腮，看着镜子里的一对泛青的眼圈，猫猫头叹气：“再睡不着我就要变成熊猫了。” 　　没了竹子，今晚装什么植物睡觉呢？ 　　傍晚路过花鸟市场，刚好遇到一家店打折卖薄荷，她买了一盆，抱着回家。 　　快到家的时候，远远看见家门口的马路上停了一辆车，车底躺着一个人，看样子是在修车。 　　江眠没有在意，待她走近，车底的人钻了出来。 　　男人穿着简单的T恤，露出来的两只胳膊强劲有力。T恤上面蹭了不少机油，汗湿的棉料贴在身上，熨帖着腹肌的轮廓。 　　凶猛野兽的气息。 　　江眠脑内警铃大作。 　　她瞪着大大的眼睛，顺着腹肌往上看去，看见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有点熟悉。 　　咦—— 　　功夫熊猫？ 第4章 第4觉 　　今天我是盆薄荷的时候，又遇见了功夫熊猫。不对，他已经被我开除了熊猫籍，不再是熊猫了。 　　划掉，重新写。 　　今天我是盆薄荷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 　　我觉得他有病，因为他不觉得我有病。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的奶奶在古河街32号有幢老房子，一共四层，对外出租。 　　秦奶奶平时不住这里，前几年收租的时候每月回来一趟，现在学会了电子收账，一般不怎么过来。 　　昨夜下了一场雨，四楼的一个租户说楼顶漏水。 　　秦奶奶打算今天过来一趟，找工人修修楼顶。 　　秦劲当时正好在身边，劝住了奶奶，他亲自过来处理。和工人一起修葺好了楼顶，他看着堆满杂物的楼顶难受，一并清理干净。 　　忙碌了一整天，要走的时候发现车有点毛病。 　　秦劲有修车经验，检查后发现不是什么大问题，索性自己动手修了。 　　修好从车底钻出来，看到马路对过有个女孩，一直在盯着他瞧。 　　秦劲不认识，他没有多想，自顾收拾着工具往后备箱放，突然听到有人问：“你是功夫熊猫吗？” 　　“不是。”秦劲绕到车头合上引擎盖。 　　江眠跟在他后面：“你就是！” 　　秦劲扭头，看见一个女孩抱着盆薄荷，扬起小脸气鼓鼓地瞪着他。 　　女孩穿着橙黄色连衣裙，自然卷长发，皮肤白皙细腻，眼珠乌黑清澈，眼睛大大的，像个瓷娃娃。瞪他的时候，眉头皱起来，虽然是在生气但样子一点也不凶恶，反而有点可爱。 　　秦劲认出来，她是刚刚在马路对面一直盯着他看的那个女孩。 　　“你别不承认。”江眠继续瞪他，“我知道你现在不是功夫熊猫，因为我已经把你开除了熊猫籍。” 　　秦劲满头问号。 　　江眠凶巴巴地说：“还我板砖！” 　　秦劲看着她，在脑海里重组了一遍“板砖”“功夫熊猫”，渐渐想起来，她正是前几天在电视台装竹子睡觉的女孩。 　　“板砖是我拿走的。”秦劲承认的很干脆，“我不知道它是你的。” 　　江眠见他态度良好，语气也松软下来：“现在你知道了，请你还我板砖。” 　　今天修理楼顶，余下一些没用完的砖头，秦劲准备用来砌一个菜园，现在都在楼顶放着，拿一块还给她完全没有问题。 　　秦劲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拿给你。” 　　江眠小碎步跟在他后面：“你不要想着逃跑。” 　　“不会。”秦劲掏钥匙刷门卡，“就在楼顶。” 　　江眠看着他手里的门禁卡，以为他也是这里的租户，没有多问，跟着他一起走进楼门洞。 　　不久前，江眠搬来这里，租住的正好是秦劲奶奶的这幢老房子。 　　四楼，一室一厅。她一个人住，够用了。 　　老房子临着街，不远处有个菜市场，除了交通不太便利外，基本生活设施还算齐全，最主要的是房租便宜。 　　一个月五百块钱，在江北市很难找到这样条件的房子。 　　秦劲看她一眼，伸出手要接她抱着的一盆薄荷。 　　江眠紧紧搂在怀里，一副怕他抢走的模样。 　　秦劲解释道：“要走到楼顶，你抱着东西可能会有点累。” 　　江眠倔强道：“我不累。” 　　才不相信这个功夫熊猫，除了竹子，说不定他也吃薄荷。 　　秦劲微微颔首，收回手，率先走上楼梯。 　　老房子，没有电梯，楼梯又旧又窄。现在天色已晚，加上低层采光不好，楼梯间黑漆漆的，好在每层都安装了声控灯。 　　秦劲沉稳的脚步走在前面，暖黄的灯泡依次亮起。 　　他腿长步子大，两三下就把江眠甩在后面，没了影。 　　江眠闷着脑袋，抱着盆薄荷吭吭哧哧爬了一段楼梯，抬头，看见秦劲单手抄着裤兜，在昏黄的灯泡下站着。 　　见她上来，他转身，抬腿上台阶，还是走在她前面，不过这回走得慢很多，始终和她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 　　江眠对他再有敌意，也能感觉出来，他是特意在前面给她带路。如果没有偷走她的板砖，一定是只值得信赖的好熊猫。 　　啊啊啊啊忘了已经把他开除了熊猫籍。 　　江眠恨恨地跺脚，不料一脚踏空，整个人向后倒去，怀里抱着的薄荷也震飞出去。 　　走在前面的秦劲身后像是长了眼睛，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几乎同一秒内，单手抓着栏杆跳过来，揽住江眠的同时，另外一只手稳稳接住了垂直落地的薄荷。 　　一系列动作发生在瞬间，快得想看清分解步骤得按住鼠标暂停慢速十八倍。 　　江眠惊得忘记了紧张：“你真的会武功？！” 　　“这不是武功。”秦劲气都不带喘一下，淡声说，“我只是速度稍微快了一点点。” 　　江眠：“……” 　　可恶，被他装到了。 　　秦劲不着痕迹地松开托着江眠后背的一截手臂，掂着薄荷先行一步。 　　薄荷用小号红色塑料花盆装着，虽然里面都是土，但也不算重。 　　秦劲往上走了两个台阶，余光瞥见江眠停在原地，胳膊绕到后背揉捏着。 　　他顿住脚步，问：“你受伤了？” 　　“没有。”江眠揉着蝴蝶骨，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小声嘟嘟囔囔，“但是你的胳膊太硬，像钢筋，硌到我了。熊猫软乎乎的，rua起来才不会这么硬，上次算我看走了眼。反正我已经把你开除了熊猫籍，你以后不是功夫熊猫，也不是熊猫。那你是什么呢？” 　　秦劲：“……” 　　他抬脚继续上楼，自我介绍道：“我叫秦劲。” 　　江眠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听到他说话，依旧在给他编排新的角色。 　　秦劲没介意，三两步来到楼顶。 　　通往楼顶的铁门锁着，他用钥匙开了锁，推门走上去。 　　因为是老城区，附近建筑普遍不高，楼顶视野开阔，能看到远处藏在云朵里的高楼大厦，以及游乐场的一个摩天轮。 　　此时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云朵里的高楼大厦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摩天轮霓虹闪烁，悠哉哉地把附近的云朵搅拌成五颜六色。 　　江眠露出向往的神情：“我在四楼住这么久，第一次知道楼顶的风景这么好。” 　　楼顶虽然有栏杆，但还是存在着安全隐患，加上楼顶堆有杂物，秦奶奶怕租户在楼顶出事，一直锁着这道门。 　　“你住在403？”秦劲放下薄荷，扭头问她，“今天修理楼顶，是不是很吵？” 　　这幢老房子共四层，四楼对外出租了两户，一户是401，也是今早跟秦奶奶说楼顶漏水的住户。另外一户就是403。 　　今天修理屋顶的时候，没有发现403顶上有渗水现象，但是秦劲还是挨着整体修葺了一遍。工人作业，噪音肯定少不了。 　　楼顶风有点大，江眠没听清他第一个问题，直接略过去，回答第二个问题：“我白天出去工作，刚回来。” 　　秦劲“哦”了声，站在砖墙前，倒退着往后走了几步，直到把整面砖墙收进眼底。 　　因为强迫症，在他的要求下，砖墙被工人垒得齐齐整整，一块板砖不多一块板砖不少，正正好。 　　现在却成了难题。 　　面对如此完整的砖墙，拿掉哪一块都能逼死强迫症。 　　秦劲最终取中间值，在正正中间的位置取下来一块板砖，拿着去给江眠。 　　江眠抱着薄荷坐在水泥板上，举手阻止他：“你不要过来，我正在进行呼吸作用，会释放大量的二氧化碳，靠近会头晕。” 　　楼顶的夜景这么好，适合用来假想薄荷锻炼睡觉技能。 　　秦劲：“……好。” 　　他拿着板砖老老实实退后了两步。 　　江眠抱着薄荷，进入沉浸式体验。 　　薄荷白天接受光合作用，晚上进行呼吸作用。 　　江眠代入薄荷，想象着自己沐浴在温暖的月光里，晚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脑袋里的噪音逐渐和晚风吹拂叶子的沙沙声融合在一起，不再那么聒噪烦人。 　　吸气，呼气，再吸气。 　　“你呼吸错了。”很突兀的一声。 　　江眠睁开眼。 　　“你是用胸腔呼吸。”秦劲接着说，“正确的呼吸方法是用腹部呼吸。腹部呼吸不仅可以使人放松，还可以锻炼肌肉。” 　　江眠：“？” 　　秦劲站得远远的，手里拿着板砖，一身正气地给她示范了一遍腹部呼吸法。 　　江眠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腹，抬头看看他，又垂头看看自己腿上放着的薄荷，再抬起脸看秦劲，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假装薄荷睡觉？” 　　“假装薄荷睡觉？”秦劲不太理解地说，“我只看到了你的错误呼吸法。” 　　而且十分想纠正她。 　　江眠沉默了一会儿，试着用他说的呼吸法呼吸了一次，感觉好累。 　　“不对。”秦劲严肃得宛如武术宗师，在教导他不争气的徒孙，“吸气时腹部鼓起来，吐气时凹下去。这样会更多地吐出凝滞在肺部的二氧化碳。” 　　江眠听晕了。 　　她试着用腹部吸气吐气，才发现她平时的呼吸方式竟然和他刚刚讲的完全相反！往往在吸气时她的肚子会吸进去，吐气时肚子鼓起来。 　　江眠在他的指导纠正下呼吸了几次，结果越呼吸越乱，到了最后，她居然不会了呼吸。 　　岂！有！此！理！ 　　薄荷是装不下去了，江眠巨生气。 　　秦劲拿着板砖，浩然正气，还想继续纠正她的错误。感觉如果她学不会，他就会当场给她一板砖。 　　江眠委屈极了：“你把板砖放下。” 　　秦劲“哦”了声，规规矩矩地把板砖放在地上：“你——” 　　“你听我说！” 　　江眠怕他又要纠正她，连忙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我每天要装植物才能睡着。比如我今天假装是盆薄荷，用来欺骗大脑自己是植物，晚上不用接受光合作用，只需要进行简单的呼吸作用，这样就可以睡着了。” 　　她一股脑全部说出来，想把秦劲吓走。 　　我这么不正常，你就不要要求我什么腹部呼吸啦。 　　赶！快！逃！走！ 　　秦劲微微蹙眉：“可是你的呼吸方式是错误的。” 　　江眠：“？重点是这个吗！喂！！” 　　江眠瞪着他，一副‘你再说话我就要真生气了’的表情。 　　秦劲不为所动，继续说：“腹部呼吸可以帮助睡眠。你入睡困难，一方面的原因可能就是因为呼吸方式错误，很难让你的身体放松。” 　　江眠听不懂但颇为震撼，这人有病病吧？居然不觉得她有病！！！ 　　秦劲说：“今晚睡觉的时候，你可以试试看。” 　　江眠歪着脑袋，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问：“假装植物睡觉，你不觉得很神经病吗？” 　　秦劲沉吟：“有一定的道理。” 　　江眠：“什么道理？” 　　“假装植物和冥想有共通之处。”秦劲用科学的口吻说道，“都是沉浸想象，最终使自己身心放松。冥想被人们推崇，没有道理说假装植物是神经病。” 　　江眠久久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这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知道她假装植物睡觉却！不认为！她是神经病！ 　　秦劲站得笔挺，说这话时态度认真，比起给她正名神经病，更像是在论证一个科学课题。 　　夜色渐浓，远处的摩天轮五彩斑斓，是无尽黑夜里的一道光亮。 　　江眠盯着隐在摩天轮光彩里的秦劲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关于假装植物睡觉，我写了一篇论文，其中有个论点提到了冥想。” 　　“我去拿给你看！”她说着，从水泥板上蹦起来，朝楼道口跑去。 　　秦劲：“你的板砖。” 　　江眠已经跑没影了。 　　秦劲只得捡起板砖，走了两步，又返回来捡起薄荷，锁好楼顶的铁门，拿着它们往楼下走。 　　四楼共三个房间，除了401和403对外出租外，还有一个空着的402. 　　402空间大，三室两厅，很早以前秦奶奶和秦爷爷住在这里。后来他们两个老人搬走，房子一直没有对外出租，各种家具日常生活用品都有，平时有专人打扫，随时都可以住人。 　　秦劲本来不打算去402，但是他刚下到四楼，就看见江眠拿着一叠纸冲他跑过来。 　　一副怕他反悔的模样，兴奋里带着点小心翼翼：“你看看我的论文。” 　　秦劲个子高，江眠穿着平底鞋，在他面前矮了近一个头。为了让他看清纸上的字，她踮起脚尖，把手举得高高的。 　　灯泡从走廊顶上投射出暖黄的光，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扑出一片阴影。她因为跑得急，鼻尖上渗出一层细汗，亮晶晶的。 　　秦劲从她脸上错开视线，移到她手里的一沓纸上，映入眼帘的是黑体加粗的标题《论人类假装植物睡觉的可行性》。 　　秦劲说：“我拿回去看。” 　　江眠脆声：“好！” 　　秦劲接过论文，把手里的板砖和薄荷递给她。 　　江眠接过来，抱在怀里跟着他一路来到402门前。 　　秦劲掏钥匙开门，回头见她跟过来，一板一眼地说：“我要先洗澡，然后才有时间看论文。” 　　没有邀请她进门的意思。 　　“好！”江眠笑容明亮，“我待会再来找你。” 　　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对漂亮的小酒窝，一左一右。 　　秦劲想要看清是否对称时，她已经抱着板砖和薄荷跑开了。 　　应该对称……吧？ 　　不然他第一反应肯定是想要抠她一边的酒窝，而不是觉得她笑起来有酒窝真好看。 　　秦劲走进402，把论文放在桌上，脱着衣服去浴室。 　　今天又是修楼顶又是修汽车，他身上又脏又臭，早就有点受不了。 　　江眠开心到变形，完全没有发现板砖不是小竹林里的那块。 　　她拿起二胡拉了首曲子。 　　老房子隔音不好，她平时很少在房间里拉二胡。 　　现在是晚饭时间，楼里的租户们正在乒乓乓乓地炒菜做饭，小孩子正在看电视玩闹，还没开始写作业。 　　伴随着烟火味的吵闹声，欢快的二胡曲子在老房子里流淌。 　　一曲结束，江眠收回阳台上的衣服，把薄荷摆在窗台，又浇了水，拖了地板。进家门的时候没看时间，这就直接导致她不知道过去多久，推算不出来秦劲有没有看完她的论文。 　　既然他没来找她，就是还没看完吧。 　　江眠坐不住，去收拾衣柜。快收拾完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她好像说的是去找他，而不是让他找自己。 　　他看起来很听话的样子，如果看完了论文，该不会傻傻的在家等她吧？ 　　江眠连忙跑到402，伸手笃笃笃敲门。 　　“说了不用过来，我回家吃饭。”秦劲蹙着眉头拉开门。 　　看到门口是江眠，他怔住。 　　以为过来的是段句，秦劲全身只穿了一条睡裤。 　　八块腹肌被昏黄的灯光晕出很好看的轮廓，散发着好闻的香皂味。圆润的水珠顺着性感的人鱼线隐没进裤腰里，裤腰边沿洇出一道水痕。 　　江眠看着他的光裸上身发愣，这样的绝世身材，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目光大胆赤果。 　　秦劲默默转身，险些同手同脚，闪进最近的一间卧室找衣服穿。 　　衣柜里全是爷爷奶奶的衣服，他翻了半天，只有一件松垮破旧的老头衫勉强能穿。 　　江眠皱着眉心，正在回忆里搜刮除了功夫熊猫那次，她还在哪里见过秦劲，就看见他穿着不合身的老头衫，手里拿着一沓纸走过来。 　　秦劲沉声说：“你的论文。” 　　论文两份，一份中文一份英文，全被他用红笔批改了一遍。 　　江眠翻着粗略看过去。 　　秦劲不仅纠正了不规范的格式，指出几处英文语法错误，甚至还加了两个论据。论文最后，他列了一串推荐书单。 　　江眠从论文上缓缓抬起脸，目光划过老头衫遮掩不住的紧实腹肌，突然福至心灵。 　　这让人斯哈斯哈的身材正是那谁谁谁——演播厅电梯里系金腰带的拳击手！ 　　江眠仰着脸，直勾勾盯着秦劲：“你的腹肌硬，还是我的板砖硬？” 第5章 第5觉 　　睡不着，一定是因为我没有作法。 　　起来作法！ 　　——《入睡的必要条件》 　　段句端着一锅驴肉汤过来找秦劲，看见眼前的一幕，差点把锅扔了。 　　秦劲正在给一个女孩表演空手劈砖！ 　　秦劲穿着件老头衫，把一块板砖放在凳子上，退后半步，右手手指并拢，带着一股强劲的掌风，手起刀落，手掌劈在板砖上。 　　板砖应声一分为二。 　　江眠呆呆的：“你真的会武功。” 　　“这不是武功。”秦劲面无表情地说，“我用了技巧。” 　　江眠：“……”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好吧，你比我的板砖硬。” 　　江眠不情不愿地说：“虽然不是同一块板砖，但你今天帮我批改了论文，相互抵消，我原谅你好啦。你不用找回竹子的板砖。” 　　秦劲“哦”了声。 　　江眠拿起沙发上的论文走了。 　　段句全程懵圈，他端着手里的锅，呆滞地说：“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其实，秦劲也有点不太理解事情为什么发展成这样。 　　江眠拿着他批改过的论文，却问了他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问他的腹肌硬，还是她的板砖硬。 　　在他愣神的功夫，她风驰电掣地跑回403，抱着一块板砖过来，莫名其妙地要和他的腹肌比硬度。随后她发现，秦劲归还给她的板砖不是他那晚拿走的那块。 　　秦劲只好道歉，他是真不知道她指定要那晚的板砖，还以为随便一块就可以。不然他也不会去拿楼顶的砖“糊弄”她。 　　想要回原来的板砖是不可能的，就算能找回来，也不再是原来的那块，毕竟被他掰断了三个角。 　　僵持了一会儿。 　　江眠说：“竹子的板砖还不回来也没关系，但我还是想知道是你身上的肌肉硬，还是我的板砖硬。” 　　在演播厅电梯里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疯狂地想知道这个问题。 　　不是我方耍神经，而是对方有高达。 　　秦劲：“……好。” 　　江眠举起板砖.jpg 　　一副要看他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兴奋模样。 　　秦劲：“……” 　　他默默接过板砖，把表演‘胸口碎大石’的项目私自改成了‘空手劈板砖’，好在江眠没有反对。 　　段句盛了两碗驴肉汤，摆好筷子：“就知道你不出去吃，看看我多体贴，亲自去店里端着锅过来。我跟你说，这家店的驴肉汤是真的正宗，就是咱们小时候吃的那味。” 　　秦劲把碎砖头收拾起来，洗了手回来。 　　段句刚刚噼里啪啦问了一通，秦劲板着脸，一个字没说，这是要憋死段句。 　　他不死心地走迂回战术：“她是这里的租户？隔壁403？你看上她了？这是大喜事啊，你终于有女朋友了，姥姥肯定特别开心，回头我问姥姥。” 　　段句的姥姥是秦劲的奶奶，也就是这幢楼的房东。 　　秦劲皱眉：“别瞎说。” 　　段句：“那你跟我说说今晚这是什么情况。” 　　“电视台中秋晚会录制那晚，我在演播厅后台拿走的板砖是她的。今天偶然碰见，我还给了她一块砖，但不是原来那块。” 　　秦劲言简意赅地说完，低着头喝汤。 　　提起晚会录制那晚的板砖，段句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当时秦劲强迫症发作，为了追求对称，抠掉了板砖的另外三个角。 　　段句笑得前仰后合：“403能认出你就算了，毕竟你很有辨识度，见过你的女孩没有记不住的，但是她居然能认出板砖不一样，板砖能有什么不一样？这人有病吧。” 　　“好好吃饭。”秦劲看不惯他吃饭时手舞足蹈的样子，“我拿走的那块有个缺角，还给她的那块没有。” 　　段句笑得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被秦劲一瞪，他立马收声：“我去洗手间。” 　　段句躲进洗手间笑了两分钟，突然咣当咣当跑过来：“不对啊，就算还错了板砖，那你为什么要给她表演徒手劈砖？” 　　秦劲没说话，放下汤勺瞥他一眼。 　　段句心里一哆嗦，闭嘴不问了。 　　说来也奇怪，他们是同辈，且，秦劲只比他大三岁，但两人的气场能差一个辈分。 　　段句从小就怕秦劲，小时候他哭闹不吃饭，爸妈说让秦劲表哥哄你吃，他立马止住哭声，一头扎进饭碗里猛吃，比狼来了都好使。 　　秦劲平时话很少，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严肃，气质冷冽，就算温声说着关切的话，对方一般也体会不到温暖，只会联想到训话的教导主任。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给女孩表演徒手劈板砖？ 　　秦劲！徒手！劈！！板砖！ 　　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威力堪比惊悚大片。 　　403居然还不情不愿地说原谅他好啦，她不害怕的么！她感觉不到他眼里的杀气么！她不怕他拿板砖朝她脑袋上劈么！ 　　而且这两个成年人，因为一块板砖掰扯出这么多屁事，神经病啊！！！ 　　段句一边喝驴肉汤一边在喉咙里嘀咕。 　　秦劲看他：“有话说出来。” 　　段句不敢说，但他实在憋不住，索性心一横：“先说好，是你让我说的啊。” 　　秦劲点头。 　　段句：“如果我没听错，403说你帮她批改了论文，什么论文？” 　　秦劲微微蹙眉，回忆着论文的内容。 　　段句从他眉头里领悟了：“不要告诉我论文是板砖！！！” 　　秦劲用湿毛巾擦着手，没有解释。 　　段句：“……” 　　段句喃喃道：“我竟然一时不知道是谁有病。” 　　秦劲：“你说什么？” 　　段句缓过神来，身体立马坐得端正，字正腔圆地说：“403是个很特别的人。” 　　过了会儿。 　　他听到秦劲说：“是有点特别。” 　　已经是夜里两点半，江眠还是睡不着。 　　她躺在床上，按照秦劲说的腹部呼吸法，吸气时肚子鼓起来，吐气时肚子扁下去。 　　来回练习了几十遍，终于学会。 　　但还是睡不着。 　　刚开始，她觉得要么是薄荷的原因，要么是呼吸法有问题。为此，她特意上网查了腹部呼吸法，方法和功效跟秦劲说的一样，他没有骗她。 　　那就是薄荷的问题。 　　可是薄荷晚间就是要进行呼吸作用啊，薄荷又有什么错。 　　假装植物睡觉的理论不再管用了吗？ 　　江眠爬起来，把秦劲批改过的论文又看了一遍。 　　虽然有点讨厌这个男人，但凭良心讲，论文经过他的批改，论点更加清晰，论据也更加翔实了。而且他推荐的书单看起来都很厉害的样子。 　　江眠委委屈屈地打开购物网站的app，一一下单了这些书。 　　扔掉手机，重重躺回床上。 　　头脑既昏沉又清醒。 　　万籁俱寂的深夜，脑鸣就分外明显，脑袋里的噪音像蝉鸣，又像是密集的电流声，没有停歇的时候。 　　江眠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压住左边的脑袋，床单和头发在耳朵处摩擦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有那么一两秒，她突然听不到左半边脑袋里的噪音。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眠有点不敢相信，支棱着耳朵使劲听，左半边脑袋非常安静，右半边脑袋里的噪音依旧。 　　左耳不会是聋了吧？所以听不到噪音。 　　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捏了捏左耳朵，有声音！ 　　耳朵没有聋！那就是说脑鸣好了！！至少左半边脑袋好了！！！ 　　江眠开心得嘴角还没咧开，熟悉的蝉鸣突然回来，重新占据了整个脑袋。 　　这回无论她怎么在床上翻滚找姿势，都没有把蝉鸣从脑袋里甩走。 　　江眠只失望了不到两分钟就佛系起来，起码没聋嘛，这是好事。 　　刚才安静的几十秒就当是回光返照了。还没死就能有这种体验，不错不错，值了。 　　回光返照！ 　　江眠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除了刚刚那一下，她今天也有过这种感觉。 　　楼梯间，她抱着薄荷一脚踏空，那个会武功的男人跳过来，一手托住她的后背，一手接住薄荷的那个瞬间，她的整个脑袋空了一下。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当时她太过震惊，完全忘了这回事。现在想想，就是脑袋里的噪音消失了！而且是整颗脑袋里都没有了噪音！！比刚刚那一下清净多了。 　　江眠盘腿坐在黑暗里，嘴里念念有词：“可能是被他吓的，要不明天再被他吓一吓试试？” 　　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住在402，姑且叫他402吧。 　　夜里三点半，江眠还是没有睡着。 　　薄荷没问题，呼吸没问题，她也没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没有作法！ 　　对！睡不着，一定是因为没有作法。 　　起来作法！！ 　　江眠从床上爬起来，拿着手机登陆企鹅，建了个Q群，取了个很长的名字【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 　　简介写：【我要偷偷修仙，惊艳所有人。】 　　很久不玩企鹅，江眠发现，除了刚刚建的这个群，她企鹅号上还有一个群，群名叫【劲劲全球后援会】 　　算上她，群成员有5个人。 　　群主：[劲爷] 　　群成员都有[劲仔牛奶][劲霸][劲麻麻]，而她在这个群里的昵称是[劲劲欧巴]。 　　江眠换过手机，群历史聊天记录无从查起。 　　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这是个干什么的群，她盯着群名和群成员看半天，快不认识这个“劲”字了。 　　如果是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要么无视忽略，要么删Q退群，但她现在太无聊，人在无聊的时候就会干些无聊的事。 　　江眠戳进群里，冒泡说话：【喂喂喂，劲劲欧巴在干什么呀？哎哎哎，我在偷偷作法啦。】 第6章 第6觉 　　我发现我喜欢什么，什么就会倒霉。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喜欢402！ 　　【注】：402是指被我开除熊猫籍的那个男人。 　　Ps，他会武功。 　　我打不过，只好喜欢他，让他倒倒霉。 　　——《入睡的必要条件》 　　天蒙蒙亮的时候，江眠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结果没睡多久，就被电话叫起来去剧团开会。 　　拎着二胡从家里出来，路过402门口，她停住脚步，歪着脑袋盯着房门看了会儿，走过去敲门，敲了三声，突然把一只眼睛贴在猫眼上。 　　吓吓他。 　　嘿嘿嘿。 　　猫眼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见。402没来开门，屋里也没有动静。 　　然后，江眠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为什么要吓他？ 　　昨晚想的明明是：让他吓吓她！ 　　因为她想搞清楚，昨天在楼道里突然消失的脑鸣，是不是被他吓走的，所以才想到再被他吓一次试试看。 　　完全搞反了！！啊啊啊！！！ 　　都怪她没睡好，一大早浑浑噩噩的，脑筋也不清不楚。 　　江眠把眼睛从猫眼上移开，转身，看见401门口站了一个人，正在往她这边瞧。 　　这个人她见过，是401的租户，总是一身黑，黑衣黑裤黑口罩黑色鸭舌帽，不知道正脸长啥样，但是从体型猜测，应该是个十几岁的男生。 　　江眠朝他一笑，男生慌忙低下头，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江眠没说话，拎着二胡蹬蹬蹬下楼。 　　这种事不需要解释，反正她是神经病。 　　当神经病就这点好处，无论做出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都不需要理由，别人也不敢去问。 　　江眠乐颠颠地去到剧团，全员到齐，个个都很兴奋，正在热火朝天地议论着电视台的一个节目。 　　电视台有个戏曲频道，不止省内，在全国范围内都很闻名。 　　戏曲频道全天播放戏曲节目，内容丰富，需求量也很大。今年新开了一个栏目，名字叫《一起看大戏》。 　　团长激动地说：“一起看大戏，名字简单粗暴易懂，专门给戏迷老年人设置的。年轻人追剧，老年人也追剧，只不过追的是戏曲连续剧。咱们就是演戏的人。” 　　“咱们团表演的是越调，一出古代断案戏，故事剧本挺长，怎么着也有二三十集。每集四十分钟，每天固定时间投放一集。” 　　团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打开会议室的电视机，调到戏曲频道，恰好是《一起看大戏》的播放时间段，正在播的是坠子书。 　　“这个坠子有六十多集，今天才播到第五集 。”团长说，“昨天栏目策划人联系我的时候，说如果咱们的越调录制顺利，极有可能会排在这个坠子后面播出来。” 　　有团员问：“这么好的事怎么轮到咱们团头上？” 　　“能不能有点自信！当然是咱们团在中秋晚会的表现好，被戏曲频道的策划看上了。”团长下意识地瞟了眼江眠。 　　昨天栏目策划找团长谈合作的时候，全程没有提霍承司，只是一个劲地表达了节目组对春天里剧团表演专业的认可和欣赏。 　　策划诚意十足，不像是受人之托装出来的。 　　再者，毕竟这是面向全国观众的节目，如果春天里剧团没有达到专业水准，栏目组也不会自砸招牌向他们抛来橄榄枝。 　　春天里剧团成立已经二十个年头，专业性很强，现在的主唱蒋老板曾经师从张大师，在业界小有名气。 　　越调是一个小众剧种，专门的剧团屈指可数，栏目组也有心推小众剧种。 　　综合各方面考虑，春天里剧团被栏目组选中。 　　但是在圈子里混这么多年，团长也门清，剧团能有这次机会，无论怎样，都算是霍承司搭的线，毕竟录制晚会的资源是他弄来的。 　　如果春天里剧团没能录制晚会，即使再优秀，也不会被栏目组看到。 　　团长记着霍承司这个人情，只不过考虑再三，他没有把其中因果告诉江眠。 　　团长看着江眠，轻轻摇了摇头。 　　他有时候会搞不懂，霍承司投资捐助剧团，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说是因为江眠吧，好像有点说不通，不是因为江眠吧，又不太像。 　　秦宅。 　　秦奶奶一进家门，太极扇也顾不得放，急急忙忙地喊：“老头子，劲劲在家吗？” 　　“一大早出去了。”秦爷爷坐在躺椅上看报纸，头也没抬地说，“走的时候拿了块板砖，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闷葫芦一样，一句话不说。” 　　“劲劲办事牢靠，肯定不是去打架。” 　　秦奶奶走过来，拽走他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十分了解地说道：“八成是看见哪里缺了块砖头，强迫症犯了，去补空缺了。” 　　秦爷爷：“你拿我的老花镜干什么？我报纸还没看完。” 　　“别看报了。先跟我看个好东西。” 　　秦奶奶脸上笑开了花，戴上老花镜，掏出手机一阵捣鼓：“你还记得我俩弄的那个啥，劲劲的全球后援会吗？” 　　秦爷爷想了半天，说：“别扯上我，那个群是你自己弄的。群里就一个真正的粉丝，不嫌丢人。我跟你说，你可别让秦劲知道，他那个性子，哼。” 　　“我当然不让他知道，这不是他不在家，我才跟你说这个事嘛。” 　　秦奶奶举着手机使劲戳：“这么多年过去，劲劲早不唱歌了，没想到还有粉丝在。要不是我的Q绑定了手机号，设置成有消息会通知到手机，我还不知道这回事。” 　　秦奶奶激动地点开【劲劲全球后援会】的消息群，戳了下[劲劲欧巴]发的一个语音条。 　　江眠的声音传出来：【喂喂喂，劲劲欧巴在干什么呀？哎哎哎，我在偷偷作法啦。】 　　秦奶奶听得直乐：“这闺女声音好听！像唱歌。听着又乖又甜，能甜进我心坎里。” 　　一连听了好几遍。 　　秦奶奶：“我跟这闺女说说话。” 　　“你别出声！”秦爷爷连忙把手机夺走，“你一出声就露馅了，你的嗓子，一听就是个老年人。” 　　秦奶奶：“哎哟，我忘了这茬事。我在群里是个正在上学念书的小粉丝。” 　　几年前，秦劲出过一张专辑，其中的主打歌《我不管》红遍大街小巷，但唱歌的人却神隐了。 　　典型的歌红人不红。 　　《我不管》当年是真红，但秦劲也是真没名气，别说脸熟了，大家都不知道这首歌是谁唱的。 　　和他同期的歌手纷纷上各大综艺和音乐节目，代言拿到手软……频繁活跃在大众视野里，微博拥有八位数的粉丝，人气非常火爆。 　　反观秦劲，连微博都没有。 　　刚开始他可能有些粉丝，奈何他在网络上没有官方账号，大家找不到一个地方聚，渐渐粉都散了。 　　《我不管》最红的时候，某音乐节目搞了个网络投票，让网友选出心目中的最佳年度歌手，表格里列了一串歌手名字。 　　最终，秦劲以0票落选。 　　秦奶奶那个气啊，当即注册了一个企鹅号，跟着年轻人学习，依葫芦画瓢建了个【劲劲全球后援会】。 　　结果只有一个人申请进群，这个人就是[劲劲欧巴]。 　　[劲劲欧巴]在群里的第一句话是：【群里就我一个粉丝吗？】 　　这可把秦奶奶问住了。 　　生怕这个唯一的粉丝退群跑了，她连忙鼓动全家，每人申请一个企鹅号进群。为了拉秦爷爷进群，她主动让贤，把群主的位置让给了他。 　　于是乎，【劲劲全球后援会】正式成立。 　　群主是秦爷爷，在群里的昵称简单明了，就是[秦爷]。 　　秦奶奶为了装嫩，绞尽脑汁取了个自认为既显年轻又称呼明了的昵称——[劲仔牛奶]。 　　[劲霸]是秦劲爸爸，[劲麻麻]是秦劲妈妈。 　　当年，为了拉拢住群里唯一的粉丝[劲劲欧巴]，秦奶奶可是使了浑身解数，其中最有效最直接的，就是以群主的名义在群里狂发红包。 　　秦奶奶发得开心，[劲劲欧巴]领得开心。 　　这种状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秦奶奶生病住院，又在疗养院待了一年，后援会这个群就搁置了，身体好了有精神气后，她想起这回事，登陆企鹅号，发现[劲劲欧巴]很早之前在群里出现过一次，没有得到回应后，她再也没有冒过泡。 　　秦奶奶发了个红包，她也没有出来领。 　　为此，秦奶奶还伤心了一段时间，没再管过这个群。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劲劲欧巴]又回来了！ 　　“不是回来，她是一直都在！”秦奶奶感动得不得了，催促着秦爷爷发红包，“快点给这闺女发个大红包。” 　　秦爷爷不太赞成：“秦劲早就不唱歌了，你还弄这个群干啥。” 　　“我高兴弄。”秦奶奶拿着手机，“你不发红包，我发。” 　　结果捣鼓了好一阵，也没能发出去。 　　秦爷爷刚开始不屑一顾，后来也把脑袋凑过去，跟着一起捣鼓：“现在发红包要实名制，还要绑定银行卡。会不会是新骗术？” 　　秦奶奶：“去问问劲劲？” 　　秦爷爷：“问了他就知道这个群了。他那个性子，看你到时候怎么收场？” 　　“那我去问段句。” 　　“他嘴巴不严，肯定会弄得人尽皆知。”秦爷爷最后说，“你去问问秦佰冲。” 　　秦佰冲是秦劲的爸爸，也是群里的[劲霸]。 　　秦奶奶说：“就问他吧。” 　　“你去问。我可不问。”秦爷爷哼声，“他又该说我幼稚。逆子。” 　　秦奶奶：“中中中，我来问。” 　　在剧团开完会，江眠坐公交回家。 　　路过花鸟市场，她买了盆绿萝，打算今晚换一种植物，看能不能睡着。 　　楼顶和402都锁着门。 　　江眠只好抱着绿萝回到自己的出租屋，煮了盘速冻饺子，一边吃一边玩手机。 　　昨晚建的群【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居然有两个人申请加入，申请时间也都是在半夜，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既睡不着又无聊。 　　江眠通过了申请。 　　然后她看到另外一个群【劲劲全球后援会】里有新的消息，戳进去，看到群主[劲爷]发了个红包。 　　红包封面上有一句话：“谢谢喜欢我们劲劲。” 　　江眠没有收红包，因为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劲劲是谁。 　　饺子吃完，她上网搜索“劲劲”，完全没有这个人，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查出来。 　　这个劲劲到底是谁啊？ 　　一直到晚上，江眠都没想起来。 　　夜里，她又失眠了。 　　薄荷不管用，绿萝不管用，腹部呼吸不管用，胸腔呼吸也不管用。 　　最后呼吸全乱。 　　都怪402教的腹部呼吸法！可恶，但是他又没教错，更加可恶了。 　　江眠盯着窗台上的薄荷和绿萝，掰着手指头算帐。一天买一盆植物，用不了多久她就该吃土了。 　　她打算从明天开始，买盆栽小香葱大蒜和香菜，这样即使睡不着也不算浪费。香葱大蒜香菜可以用来做饭，超级划算。 　　江眠掰到第四根手指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知道劲劲是谁了！ 　　大一的时候，她勤工俭学，到处找兼.职. 　　当时网上流行各种红包群，拉人进群发红包做任务什么的，江眠加了不少，其中大多数都是骗子，她观察了两天就退群了，最后只剩下一个群。 　　这个群就是【劲劲全球后援会】。 　　忘了是什么时候进的群，也记不清在哪里找到的群号，好像也不知道劲劲是谁。 　　现在回想，当初一定是冲着红包加的群。 　　因为群主太能发红包了。 　　数额虽然不大，奈何群主发红包的频率高。 　　最高的时候，她一个月收到了一千多块钱，直接顶了她两个月的生活费。 　　江眠受之有愧，不止一次问过群主，需不需要她做什么任务。群主每次都会说，不用不用，只要继续喜欢劲劲就够了。 　　而群主说的喜欢，就是每天在群里打卡冒泡，吹一通劲劲的彩虹屁。 　　比如群里有一个叫[劲仔牛奶]的粉丝。 　　她每天都会狂吹劲劲，从外貌身材五官吹到人品性格再吹回他本身，包括但不限于：【劲劲虽然话少，但是他的声音好好听啊，那个叫什么音来着，吐泡泡的那个音@劲爷】 　　[劲爷]：【泡泡糖的音，听了会怀孕@劲霸】 　　[劲霸]：【对对对，真是太好听了，听了恨不得想原地造二胎@劲麻麻】 　　[劲麻麻]：【诸位，这叫气泡音。】 　　[劲仔牛奶]：【你喜不喜欢这个气泡音啊@劲劲欧巴】 　　江眠顶着[劲劲欧巴]的昵称，这个时候就会冒泡，夸张地回复：【好听！！！！！！我就是喜欢听劲劲的气泡音！！！！！！气泡音啊啊啊啊我疯了！！！！！！】 　　她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程式化地在每句话后面加六个感叹号，发完之后赶紧上网搜什么是气泡音。 　　还没搜出来，群主就开始发红包。 　　其他群成员抢红包，其中[劲仔牛奶]很热心，见江眠还没抢，就会不断@她，一直看到她抢到才算满意。 　　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江眠更加不敢问这个劲劲是谁，他是干什么的，是明星吗？演员？歌手？爱豆？跳舞的？ 　　她在网上搜过“劲劲”，没搜出来。问过同学，同学说明星里没叫劲劲的人。 　　后来，群主没再上线过，其他成员也不上线，江眠忙着读书和兼.职赚钱，渐渐忘了这个群，再后来她连企鹅号都没登陆过。 　　如果不是昨夜一时兴起，登陆企鹅号建修仙群，她肯定发现不了这个群。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群主不但没解散群，而且还记得她。 　　看来群主是这个劲劲的狂热死忠粉，这样一想，她更加不敢去问劲劲是谁。 　　之前收了群主那么多红包，江眠现在已经毕业工作，虽然还是很穷，但发红包的钱还是有的。 　　她没收群主的红包，反手给群主发了一个99的红包。 　　备注留言：【愿劲劲红红火火长长久久。】 　　写留言的时候，她万分真心，不管这个劲劲是干什么的，她都衷心希望他事业红火长久。 　　深夜的时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江眠放下手机，不由地想：“这个劲劲如果是明星，到现在网上都是查无此人，会不会是因为我？我把他毒死了？？” 　　她不是凭空这样想的，这是有玄学依据的。 　　江眠发现自己身上有一种特质——喜欢什么，什么就会倒霉。 　　比如，她小时候喜欢一款零食，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零食，她信誓旦旦地说这款零食肯定能扩张进军到全世界攻克全人类的味蕾。但是没多久，这家零食公司倒闭了。 　　比如，她喜欢从邻居家抱来的小土狗，一周后，小土狗被人投毒。 　　比如，她只关注了一个视频博主，刚关注不到一个月，这个博主看破红尘出家了。 　　比如，她大学兼.职的时候，在她入职后不久，几乎每家公司都会出事，要么因为违法经营被查办，要么经营不善倒闭。 　　再比如，她现在工作的春天里剧团，也差点解散。 　　联想到【劲劲全球后援会】，江眠彻底睡不着，劲劲一直查无姓名就是因为她吧！！！ 　　一定是这样！ 　　吓得她赶紧进群，想要撤回刚才的红包和留言祝福，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撤回功能已取消。 　　“我不喜欢劲劲，我不喜欢劲劲，我不喜欢劲劲。” 　　江眠指着手机屏幕上的群，碎碎念叨：“我说的劲劲是这个人，劲劲全球后援会里的劲劲。不要听错喔。” 　　一连念了三遍，妖魔鬼怪肯定能听见。 　　只要她不喜欢，劲劲说不定就能火起来。 　　江眠放心了。 　　可是这样一折腾，天也亮了。 　　昨天开会讨论即将录制的戏，团长让她抓抓曲子。她现在头晕脑胀，完全没有思路，这种状态没法工作。 　　江眠跟团长请了假，打算在家调整休息一天。 　　既然睡不着，干脆去早市买菜。 　　早市的菜既新鲜又便宜，比菜市场和超市的要便宜近一半。整条街上到处是摆摊的人，卖菜卖水果卖花…… 　　江眠买了一大袋食材，顺便买了一盆小香葱。 　　回到老房子。 　　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下楼的秦劲。 　　秦劲错开身体，给她让出一条道。 　　江眠一手拎着大袋子，一手抱着盆小香葱，累得张开嘴巴喘气。 　　秦劲出声：“你又呼吸错了。” 　　江眠：“？” 　　秦劲一本正经地科普道：“口呼吸是一种不良习惯，长期口呼吸，会引起鼻腔……” 　　江眠拒绝听课，生气.jpg 　　就是因为学他的正确呼吸法，她才睡不着！！ 　　以前假装植物睡觉的她是多么地快乐啊啊啊啊。 　　江眠瞪着秦劲。 　　谁！要！听！你！科！普！ 　　想要跳起来封堵他的嘴巴，可是他会武功，她打不过。 　　江眠想起自己“喜欢谁谁就倒霉”的玄学体质，气鼓鼓地决定，从现在开始喜欢这个男人，让他倒倒霉。 　　秦劲终于结束科普，目光落在她的小香葱盆栽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眠瞪着他开始作法，太过认真，一不留神把心里话说出声来：“我喜欢你。” 第7章 第7觉 　　今天也在努力地喜欢402. 　　——《入睡的必要条件》 　　楼道里静了十几秒。 　　江眠的大脑当机.jpg 　　被自己蠢晕过去。 　　偷偷作法被对方知道，就不灵了！ 　　江眠的脑袋耷拉下来，一副懊悔沮丧的样子。 　　因为左右手都拎着重物，加上一夜没睡，身体虚弱，脑袋耷拉下来的时候身体跟着晃了晃，险些站不住。 　　秦劲没说话，默默伸出手，要去拿她手里装满食材的购物袋和小香葱盆栽。 　　江眠实在太累，没有拒绝。 　　秦劲拎着东西，折返上楼。 　　前天晚上给了江眠一块板砖后，他一直惦记着楼顶整齐的砖墙缺了一块这回事，昨天从家里找了块板砖，把楼顶的砖墙补齐。 　　昨天过来的时候，他在楼顶呆了会，总觉得风景这么好的一大片楼顶空着是一种浪费，不如用来种菜。 　　但是他不在这里住，打理起来是个问题，于是强按下了这个念头。 　　今早开车去办事，看到古河街的路标，他一打方向盘拐了进来。 　　强迫症犯了，觉得如果老房子楼顶不种菜，他的菜园版图就少了一块不会完整。 　　至于打理问题，有些菜不用每天都管理，像他今天这样，一脚油门就能过来浇水施肥。 　　他在楼顶检查了一遍管道，想好了怎么接水管。秦劲锁好铁门出去联系工人，在楼道里遇到了403的租户。 　　而403疑似向他表白，毕竟他耳力惊人，听到她说她喜欢他。 　　403身体摇摇欲坠，看着明显拎不动手里的东西，就算没有向他表白，他也会帮一下，捎带手的事。 　　一路沉默着来到403房门口。 　　江眠掏钥匙开门，秦劲站在门口没进去，他的胳膊长，一伸手就能把东西放在玄关的鞋柜上面。 　　放好之后，目不斜视地转身就走。 　　“哎，402.”江眠叫住他。 　　秦劲回头。 　　江眠扬脸看着他，说：“你吓吓我。” 　　一夜没睡，现在她脑袋里的蝉鸣密集又响亮，感觉脑袋快要爆炸。这让她想起那天在楼道里，被秦劲“吓”消失的蝉鸣。 　　想被他再吓一吓，让脑袋安静一会会。 　　清晨的霞光铺满走廊，和秦劲不怒自威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不笑的时候，其实挺吓人，如果是段句，说不定能被他现在的样子吓尿。 　　但江眠却无动于衷，她看着秦劲，一脸认真地说：“如果你吓吓我，我就只喜欢你一点点。” 　　喜欢一点点，不要倒大霉，倒倒小霉就好啦。 　　秦劲：“？” 　　好像完全懂了，又好像完全没懂。 　　江眠依旧在看他，一双大大的眼睛认真又充满期待。 　　秦劲不觉张口问：“怎么吓？” 　　“你问我？”江眠说，“我倒是知道很多种吓人的办法，但是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提前知道你要怎么吓我，就不会害怕了。” 　　秦劲：“……哦。” 　　江眠说得认真，秦劲也用认真的态度回答：“我现在想不出来。” 　　他说想不出来，是真的想不出来，毕竟他从来没有主观能动性地去吓过别人。往往他搁这一站，别人就能受到不小的惊吓。 　　正在这时，401的租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突然趴在402房门上，学着江眠昨天的样子，把一只眼睛贴在猫眼上，说：“这样吓。” 　　秦劲：“？” 　　江眠：“……” 　　她是神经病，不是傻子，当然知道401这样做的目的——揭露她昨天“偷窥402”的行径。 　　402住的是秦劲。 　　如果秦劲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肯定会说这是在模仿江眠。 　　江眠倒是不怕他揭发自己，反正她是神经病。 　　但是秦劲什么也没有问，他只是蹙了蹙眉，侧过脸问江眠：“我这样做，就算是吓你了吗？” 　　江眠猫猫摇头.jpg 　　她用过的招数，吓不到她。 　　401依旧穿着黑衣黑裤，戴着黑色鸭舌帽和口罩。 　　他趴在门上，缓缓转头，看看江眠，再看看秦劲，纳闷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劲：“不是在教我吓她么？” 　　401：“……” 　　401没再说话，麻木地回到401，关上门拽掉鸭舌帽和口罩，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说：“两个神经病啊啊啊。” 　　浑然不觉得，他自己刚才的行径才是最神经。 　　走廊这头，江眠已经和秦劲达成协议，让他想出吓人的办法时，再来吓她。 　　秦劲沉默了许久，面无表情地“嗯”了声。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片刻，楼道里响起他沉稳的下楼脚步声。 　　江眠简单地吃过早饭，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又有两个人申请加入【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江眠通过申请，以群主的身份欢迎新人。 　　她在群里的昵称是[反正不是睡觉觉]，其他四个成员很有默契，进群后主动修改了昵称，全都和群名【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相呼应。 　　[我在床上蹲师尊]：【各位仙友，奉劝你们不要学丹修，太苦了，苦的师尊离家出走三年了！】 　　[天天吃土]：【也别学我们土遁，尼玛天天吃土。不像露水情缘家族，喝露水长大的，每个人都仙气飘飘。】 　　[徒手数头发]：【你们能有我们门派变态么？卧槽天天数自己有多少根头发，不过各位仙友，我快飞升了，因为不用一个月，我就能一秒数完我有多少根头发哈哈哈哈我太开心了。】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不如加入我们魔教，魔教对外诚招弟子数名，日薪-1500.】 　　[反正不是睡觉觉]：【魔教的仙友请留步，请问日薪是1500，还是负1500？】 　　[天天吃土]：【群主火眼金睛，我差点被骗，魔教果然狡猾如斯！】 　　……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仿若大型修仙现场。 　　江眠正在水群，看到消息栏【劲劲全球后援会】的群@她，她点进去。 　　[劲仔牛奶]刷屏式红包，每发一个红包就@江眠。 　　[劲仔牛奶]：【其实我家是隐形富豪。以前我是未成年，家人限制了我的消费，现在我已经成年，实现了财务自由，每天都有花不完的钱。给大家发红包散散喜气，见着有份，每个人都必须领@劲爷@劲霸@劲麻麻@劲劲欧巴】 　　[劲爷]：【劲仔牛奶永远十八。红包已领。】 　　[劲霸]：【劲仔牛奶年年十八。红包已领。】 　　[劲麻麻]：【你们三个加起来顶多十八。红包已领。】 　　江眠见群里所有人都领了，她也跟着领了一份红包：【十八十八永远十八。贴贴富婆，蹭蹭喜气。】 　　劲仔牛奶很高兴，又发了一轮红包。 　　江眠最后算了算，她抢到的红包加起来有三千块钱，开心。她昨晚发给群主的一个祝福劲劲的99元红包，群主没跟她假客气，直接收了，开心。 　　临近月底，马上要交下个月的房租，今天收到的红包够交半年的，江眠开开心心地全部转到了房东的账户里，一次性预交半年房租。 　　房东奶奶非常好。刚开始租房的时候，江眠身上只有两百块钱，房东知道后没有收她的租房押金，更是直接减了她头两个月的房租。 　　她没花一分钱，拎包入住到这里。 　　当时剧团面临解散，拖欠了成员半年的工资。江眠去找团长，团长私自掏腰包，垫付了江眠半年的工资。 　　她拿着钱去交房租，房东没要押金，只收了房租，而且把房租价格定在了每月五百块钱，以后按月交钱。 　　江眠知道，江北市家电齐全一室一厅的租金，市场均价一千起，而且往往需要押一付三。 　　“世上还是好人多。房东奶奶是，劲劲后援会的群主和劲仔牛奶也是，团长也是。” 　　江眠的心情好极了，脑鸣也缓解了不少。 　　她在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困意渐渐袭来，眼皮越来越重，睡了过去。 　　江眠白天很少睡，不是不困也不是睡不着，而是怕白天睡了后晚上更加难以入睡，但她已经连着两晚没睡，哪里还管白天黑夜，只要能睡着她都举双手双脚投降。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如果不是楼顶的噪音，她还能接着睡。 　　楼顶的噪音？ 　　江眠从沙发上爬起来，出门去楼顶。 　　楼顶有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在忙碌，402也在，她走过去，问：“402。你们在拆房子？” 　　“不是。”秦劲解释，“修建菜园。” 　　江眠：“房东同意？” 　　秦劲：“嗯。” 　　江眠皱起眉头。 　　秦劲：“我吓到你了？” 　　“……没！有！”江眠讨伐他，“你制造的噪音吵到我睡觉了。” 　　秦劲抬手腕，给她展示表盘上的时间：“现在是周三，工作日，下午14:42分，工人从下午14:26分开始施工。根据《江北市环境噪声污染防治法》规定，工作日小区施工时间是上午9:00到12:00，下午14:00到18:00。显而易见，现在是正常施工时间。” 　　江眠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402最可恶的地方，就是永远在正确地做着错误的事情，打又打不过，简直拿他没办法。 　　江眠跟他耍神经：“晚上睡不着，我会去找你的。” 　　秦劲一本正经地陈述客观事实：“我晚上不住这里。” 　　谁要他正经回答？ 　　江眠内心啊啊啊啊，耍神经也耍不过他。 　　她跺着脚走到楼道口，抚着胸口边顺气边作法：“我今天也要努力喜欢402。快点倒霉。” 　　有了上次的教训，江眠作法的时候声音超级超级小，背对着秦劲，而且离他有很远一段距离，确定他听不见，她一连念了三遍。 　　念完回头看了眼秦劲，转身跑下楼顶。 　　因为常年习武，耳力惊人的秦劲：“……” 　　403这句话有语法毛病。 　　连续睡了好几个小时，江眠精力充沛，感觉活了过来，看样子楼顶的噪音会持续一下午，虽然已经请了假，她还是拎着二胡出门去剧团。 　　戏曲频道栏目录制马上开始，剧本和乐队还没有磨合好，大家都有点着急。 　　走出楼门洞，她看到大门贴了张楼顶施工的通知，清晰标明了施工的工期和时间。江眠仰头看，隐隐约约看见一两个黄色安全帽在楼顶移动，没看见秦劲。 　　但她对秦劲的怒气值减少了很多。 　　楼顶修建菜园？那她以后是不是可以跑到楼顶的菜园里睡觉觉？ 　　再也不用花钱买植物了！ 　　心情好得能飞起来，人还没到剧团，她在路上已经想了好几版曲子改编。 　　公交到站，她买了盒草莓牛奶，边喝边往剧团走。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擦着她的二胡琴盒疾驰而过。 　　江眠原地转了半圈，脑袋跟着发动机轰了一下。 　　劳斯莱斯在前方一百米处停下。 　　车窗降下来，一个短发女孩探出头，大声问江眠：“你没事吧？” 　　车没撞到她，她人没事，只是琴盒上有道极浅的划痕，这种程度的划痕不会影响到里面的二胡。 　　江眠咬着草莓牛奶的吸管缓缓抬头，看见劳斯莱斯驾驶窗搭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敲击着，不徐不疾。 　　这使江眠想起中秋晚会录制那晚，她在幕布后台拉二胡的时候，在她面门上舔过的蛇信子。 　　劳斯莱斯一直停着没有开走。 　　江眠喝着草莓牛奶往前走，吸管把牛奶嘬出很响的一声，混进她脑袋里的噪音。她叹气，看来受到惊吓脑鸣就会消失一下下这招不准。 　　她刚差点以为自己卷到了车轮里，受到的惊吓比楼道里那一下严重多了，但她脑袋里的噪音不但没有消失，还提高了一个频率。 　　走到劳斯莱斯跟前时，她还在想，真是便宜402了。 　　不用想办法再吓她。 第8章 第8觉 　　402有点厉害。 　　完全阻挡住了我的“喜欢大法”攻击。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脑子里碎碎念，拎着二胡与劳斯莱斯擦身而过。 　　副驾的短发女孩探出去半个身体：“哎，拎二胡的。” 　　江眠咬着牛奶吸管扭头。 　　女孩说：“刚才对不起啊，我赶时间，车开太快没看到你。你没事吧？” 　　江眠摇头。 　　女孩松了口气，又问：“你的二胡呢？刚是不是撞到二胡了？” 　　“嗯。”江眠退回几步，给她展示二胡琴盒上的划痕，“撞到了这里，但是二胡没事。” 　　女孩说：“那怎么办？” 　　“没关系。”担心劳斯莱斯不长眼再撞到自己，江眠抬腿连连退后好几步，让出一段距离，“你不是赶时间吗？快走吧。” 　　女孩道歉的态度良好，江眠表示接受，反正她平时也没有多爱惜二胡的琴盒，多一条划痕算不了什么。 　　女孩回头看了眼驾驶室。 　　霍承司冷着脸，从驾驶本里抖出一张红钞，两根手指夹起来，胳膊越过女孩，轻飘飘地把红钞扔出窗外。 　　态度傲慢又不耐，像是在打发碰瓷的。 　　江眠顺着红钞的方向，看到霍承司的脸，才知道司机是他。 　　霍承司没看她，一轰油门把车开走。 　　车屁股甩出去的气把红钞轰出去老远，江眠没有犹豫，决定把红钞捡回来。 　　不要白不要。 　　霍承司那么有钱，一百块在他眼里也就是普通人的一分钱，不不不，是万分之一分钱。所以江眠捡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就当是给富豪捡垃圾了。 　　捡垃圾还有钱赚，不错不错。 　　春天里剧团位于春山上。 　　春山严格来说不算是山，海拔只有二十来米，而且多年前这里就已经开通了公路，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出是座山，连土堆都算不上，就是个地基有点高的广场。 　　但是从公交站到剧团的这段公路，没有公共交通设施。去程是上坡路，骑单车很困难，大部分人都是开车或者骑摩托。 　　江眠没有车，每次都是步行。好在距离不算远，步行需要大概二十多分钟。 　　劳斯莱斯绕着上坡路拐弯的时候，霍承司瞥了眼后视镜，没看到江眠。 　　公路上空荡荡。 　　公路两旁是山崖，虽然不深，但是大部分都很陡，曾经出过几起事故，有车一头撞进去的，也有人失足掉下去。 　　劳斯莱斯突然来了个甩尾漂移，掉头回去。 　　副驾的女孩吓得惊叫起来。 　　霍承司轻飘飘地说：“我回去办点事。” 　　不到半分钟，霍承司就在公路沿看见了二胡琴盒。 　　他眉心狠狠一跳，甩门下车，疾步走过去。 　　眼前的画面差点把他气厥过去。 　　公路下面的一段山崖上，江眠正在追一张红钞。 　　霍承司把双拳塞进裤兜里，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江眠，你给我回来。” 　　江眠抬头，看见霍承司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一副恨不得把她踩死的模样。 　　江眠很是无语，为了一百块钱至于吗？ 　　红钞被风吹到了一根树杈上，江眠走过去取下来，折返回到公路上，把红钞递给霍承司，说：“钱被树枝挂烂了一块，我检查过了，只是挂烂，没有缺角，还可以用。还给你。” 　　霍承司：“……” 　　江眠见他不接，纳闷道：“你嫌脏？” 　　霍承司看着她，从鼻子里冷哼了声。 　　这声冷哼，江眠听出来，他丫的就是嫌这一百块钱又烂又脏。 　　她没好气地说：“我没别的现金换给你，爱要不要。” 　　霍承司插在裤兜里的手攥住手机松开又攥住，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应该顺着说：“微信转给我。” 　　加回微信，聊天框里就不会再是一排排的红色感叹号。 　　他看着江眠一副‘到手的熟鸭子就要飞走了’痛失一个亿的神情，最终说：“赔给你的琴盒钱，一百块，够吗？” 　　“啊？”江眠反应了会儿，才知道他不是来要回扔掉的一百块钱，松口气说，“够了够了。” 　　她很响亮地说了声：“谢谢霍总，恭喜发财。” 　　然后开开心心地把钱塞进琴盒的口袋里，转身继续往山路上爬。 　　江眠觉得霍承司够无聊，一会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一百块，一会又想给她要回去，一会又问她一百块够不够。 　　路过劳斯莱斯的时候，短发女孩惊魂未定地从副驾走出来，小声问江眠：“霍先生怎么了？” 　　江眠如实说：“他问我赔琴盒的钱够不够。” 　　短发女孩：“？” 　　短发女孩是电视台的一个采编，她今天是来春天里剧团实地采访的。 　　在总编办公室接到这个采访任务时，她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霍家三少。 　　传闻里，霍承司是个废物美人，除了吃吃喝喝泡泡妞，啥也不会。 　　老霍总有意栽培他，前前后后给了他好几块肥美的产业。奈何他不争气，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准被祸祸得一地鸡毛。 　　渐渐的，老霍总不再看重他，产业实权落在了霍家另外两位少爷手里。 　　霍三少也不在意，整日里游手好闲，听说前段时间迷上了听戏，更是资助了一个濒临解散的民间越调剧团。 　　总编今天派给她的采访任务，就是去采访被他资助的越调剧团。 　　想象中，这位声名狼藉的霍三少是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形象，步伐虚浮一副肾亏油腻的纨绔模样。 　　结果在总编办公室看到他，印象彻底颠覆。 　　霍三少的气质很大佬，而且他这张脸也太太太太他妈绝了，整个一斯文败类，正好是她吃的款呜呜呜。 　　当他了解到她是要去春天里剧团，主动提出开车送她一程时，一瞬间她决定了，以后谁再说霍三少是废物美人她跟谁急。 　　霍三少是当代大善人！ 　　但是当他突然发疯开车撞向江眠时，大善人的滤镜一下稀碎。 　　好在只撞到了二胡的琴盒，江眠也不计较。虽然他态度不好，好歹算是赔了一百块钱。但是他后来突然掉头回去，说是有事要办，江眠却说他是问她赔的琴盒钱够不够。 　　就为了这个？ 　　灵敏的新闻嗅觉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短发女孩站在公路上，一会看看江眠，一会看看霍承司，眼神逐渐变态起来。整了整神色，她走向霍承司，恭恭敬敬地问：“霍先生，还走吗？” 　　霍承司很平静地胡说八道：“车坏了。” 　　“我知道春天里剧团就在上面，我自己走过去完全没问题。”知道他在说谎，她没揭穿，而是竭力帮他圆，“我走了。那霍先生？” 　　霍承司说：“等拖车。” 　　短发女孩嗯了声，道歉和道谢的话说了一箩筐，告别了霍承司，小跑着去追前面的江眠。采编本性，总想第一时间挖掘一手资料。 　　她追上江眠，三言两语说明来意，得知江眠是春天里剧团伴奏乐队的二胡手后，顺理成章地采访她对霍承司的看法。 　　江眠：“大善人。” 　　短发女孩：“……” 　　“只不过在琴盒上划了一道很浅的划痕，就赔了一百块钱，而且还特意拐回来问钱够不够。”江眠一脸认真地说，“我都想再被他撞一次。” 　　短发女孩：“……” 　　江眠抱住二胡定住，突发奇想道：“如果我这样站着让他撞一天，是不是就发家致富不用上班了？” 　　短发女孩：“……” 　　霍承司讨厌这条公路，这条公路没有过什么好的回忆，除了—— 　　除了那一回。 　　他整个一地痞流氓，双手插裤兜倒退着走，吊儿郎当地挡住江眠的去路。 　　江眠往左，他跟着往左；江眠朝右，他跟着朝右，就是不让她好好走路。 　　江眠气急，跳起来大声叫他的名字：“霍承司！” 　　他笑嘻嘻地应了声。 　　江眠骂他好狗不挡道，他没皮没脸地照挡不误。幼稚得活似小学生。 　　江眠最后说：“霍承司你让开！我饿了，要去吃饭。” 　　他这才说：“我知道一家麻辣烫店，好吃到汤底都可以喝。而且这家店里卖的烤烧饼也是一绝。” 　　江眠果然不再生气，仰着脸问他：“烧饼脆吗？焦吗？” 　　“很焦很脆。”他笑道，“上面还有很多白芝麻。” 　　“在哪里？我要去吃。” 　　他报了一串地址，又说：“地方偏，你肯定找不到，我发发善心带你过去算了。” 　　江眠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对醉人的酒窝：“你是个大善人。” 　　江眠和短发女孩一起走到剧团。 　　短发女孩先去采访团长，江眠去找伴奏乐队。 　　队员们正在聊天，墙上的电视当背景音开着，省台卫视，正在播放的是一个拳击节目。 　　江眠走过去的时候，电视里的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猛扭头，看向电视，眼睛越瞪越大。 　　乐队里的一个管乐手看见江眠，跟她解释：“这位是今年新晋的拳王，刚拿了金腰带。牛逼着呢，一拳能把对手KO。” 　　乐队里的琵琶手是个女孩子，听到他们在议论拳王，也跟着凑过来，星星眼道：“你们看看他的腹肌，同志们，这才是我们女孩子喜欢的肌肉啊啊啊！你们说的那种肌肉猛男健美先生在我们眼里就是人猿泰山。” 　　“我恨不得把脑袋扎进电视机里。他怎么那么会长！皮肤也比其他拳击手白了一个色号。” 　　琵琶手非常激动：“被他KO的那个拳击手，身上一看就抹了油，瓦亮瓦亮的啧啧啧，油腻腻让我更加恐鸡腿肉了。你们再看看拳王的腹肌，以我阅健康向上小片片无数的经验，他身上只有汗，没有抹油。汗津津硬邦邦呜呜呜，肯定很硌牙吧。” 　　江眠拉开琴盒，很平静地说：“是很硬，我试过，比我的板砖硬。” 　　琵琶手：“？” 　　不过剧团里的人有共识：听不懂江眠的话，一律当她犯神经处理。 　　没人拽着她问是怎么用板砖试拳王硬度的，江眠毫不在意，她乐得耳根清净。 　　但是402好像真的有点厉害。 　　这么受欢迎，一定是阻挡住了她“喜欢大法”的攻击。 　　晚上回到家，江眠看到房门口放着一个快递箱，上面贴了张手写纸条。 　　【今天快递车到楼下，有你的快递，我看箱子有点重，帮你一起签收了。402留。】 　　402的房门锁着，里面没人。 　　江眠蹲下来查看快递箱，发现是她前几天网购的书。 　　满满一箱，全部都是402批改《论人类假装植物睡觉的可行性》这篇论文的时候，给她列出的书单。 　　这家快递公司有规定，非本人签收的情况下，代签人要在单据上留姓名和电话。快递员收走单据首联，快递箱上留下复写的底联。 　　笔迹十分模糊。 　　江眠辨认了好久也没认出402的名字叫什么，电话号码也有一位数字分不出是6还是8. 　　江眠随便选了个8，发着短信玩：【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1键回答。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2键回答。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3键回答。】 　　没指望对方会回复，毕竟这年头很少有人互发短信，而且很多手机有陌生号码自动过滤成垃圾短信的功能，进来陌生号码的信息，会直接进入垃圾站。 　　但是她刚把快递箱挪回屋里，手机就进来一条短信。 　　江眠拿起手机，看到短信内容：【TD。】 　　两个大写字母，一个句号。 　　江眠回复：【？】 　　对方：【TD】 　　这回只有字母，没有句号。 第9章 第9觉 　　402真的有病病。 　　比我有病多了。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盯着【TD】这两个字母看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这是把她当垃圾广告退订了。 　　她本想继续回复，但是注意力被快递箱里的一本书吸引过去。 　　封面是个长着老虎尾巴的霸道总裁，霸道总裁的西装口袋里，藏着一只小狐狸。 　　书名《我口袋里的小甜狐》。 　　江眠丢掉手机，迫不及待地拿起书翻看起来，看了十多页，发现是本玛丽苏甜宠小说，虽然内容又土又老套，但就是特别吸引人继续往下看。 　　谁不喜欢被霸道总裁宠上天？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402！居然给我推荐这种书！” 　　书不厚，江眠不知不觉看完，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想起这是402推荐的书，她一点困意也没有。 　　402推荐的这本书和假装植物睡觉有什么关系？ 　　江眠怀着这个疑问，拿出来被秦劲批改过的论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推荐书单的页面，前前后后数了好几遍，都没有《我口袋里的小甜狐》这本书。 　　怎么会？难道她看了本假书？ 　　江眠去比照快递单，发现这本书居然是书店的赠品。 　　402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402. 　　她麻了，也更加没有了睡意。 　　江眠白天睡了好几个小时，知道晚上入睡更加困难，如果干熬着，极有可能熬到天亮。所以这次她没有犹豫，乖乖爬起来吃了一粒褪黑素。 　　睡了三个小时，被噩梦惊醒，心口抽了好大一会儿才停。 　　这就是她吃安眠药的副作用——能睡着，但是会噩梦不断，而且一旦醒来就再难入睡。 　　江眠摸到手机摁亮屏幕，还不到凌晨四点。 　　往常这个时候她还没睡着，现在已经睡了一大觉，被噩梦吓这么一下也算值了，不错不错。 　　就是再次印证了一件事：惊吓并不能使脑鸣消失。 　　“不用再想办法吓我，402知道了肯定很高兴。”江眠在床上扭得像条蛆，嘟嘟囔囔地说，“既然睡不着，让我看看各位仙友在干什么。” 　　她抱着枕头登陆手机企鹅，【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群里热火朝天。 　　除了老成员，还有好几个新人申请入群，江眠统统同意申请，壮大修仙队伍。 　　进群后，新人们很自觉地修改了自己的备注名，新老仙友打成一片，好不热闹。 　　水群很能消磨时间，江眠觉得只是一下下，时间就“嗖”地一下就跳到了五点，天都已经完全亮了。 　　她丢下手机，洗漱后去厨房煮了碗清汤面条，葱花是从小香葱盆栽里摘的，非常新鲜方便。 　　吃着面条，她甚至开始期待修整后的楼顶小菜园，就是不知道种上菜以后，房东会不会开放楼顶。 　　回头问问402，说不定他知道。 　　昨天的通知公告上说，楼顶的工期还要今天一整天，免得被吵到，江眠吃过面条，在施工队来之前，出门去电视台。 　　剧团今天要去电视台试音排练，二胡的位置很重要。 　　离中秋还有一段时间，中秋晚会的所有节目已经录制完毕，正在剪辑精修。 　　“姥姥，我跟你打赌，等我们台的中秋晚会一播，我哥肯定爆火。” 　　段句啃着刚从菜园里摘来的一根黄瓜，眉飞色舞道：“我偷看了我哥那段的剪辑，超级燃，帅炸了。”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给你们客串群演，拳王！昨天小王过来，拿了一沓合同，这么厚。” 　　秦奶奶笑呵呵的，夸张地比划着合同的厚度：“全都是邀请你哥参加的节目，你哥全都推了。要不是他待你这个弟弟亲，会去给你们客串武师？” 　　小王全名叫王达林，是秦劲做歌手那段时期的经纪人。他其实已经四十来岁，但秦奶奶对比他小一辈的年轻人，习惯性称呼“小+姓氏”。 　　王达林办事牢靠，眼光独到，混迹圈内二十年，有着一定的人脉和地位。这么多年，他和秦劲一直保持着联系，了解他的格斗底子，撺掇着他去打拳比赛，这回的UFC拳击赛就是王达林给弄的参赛资格。 　　秦劲拿了金腰带后，虽然不被大众关注，但在圈子内部已经掀起了一轮热潮。除了拳击比赛项目，有好多正热门的节目向他抛来了橄榄枝，甚至还有尚未录制正在筹备的节目准备邀请他进驻。 　　王达林评估出了几个不错的节目，秦劲全都不热衷。 　　段句啃着黄瓜，说：“他是看在我的这盆太空萝卜的面子上，才肯去晚会客串。” 　　他今天把答应送秦劲的太空萝卜搬过来，秦劲收到后，搬到后院研究去了。 　　“小机灵鬼，这盆萝卜你可送对了。”秦奶奶又递给他一个香喷喷的甜瓜：“吃这个，这个甜，今早刚摘的，也是你哥种出来的。” 　　段句接过甜瓜：“姥姥，王达林跟你说了？那些节目我哥一个也不去？” 　　秦爷爷拎着一网兜大闸蟹走过来，哼了声：“秦劲这性子，我看节目如果邀请他去种菜，他一准去。” 　　秦奶奶拿扇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劲劲性子怎么了？不比你沉稳？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钱，用得着他去抛头露面挣钱？” 　　秦爷爷拎着大闸蟹往厨房方向走：“我不和你说这么多。” 　　“不和我说这么多？你是买大闸蟹的时候和老板娘说多了吧，话在外面全说完了。” 　　秦奶奶阴阳怪气地跟着他去厨房：“要我说，男人就应该是劲劲这样的，正正经经办事，从不说废话，也不去搭讪小姑娘。” 　　“哎呀呀，你吃哪门子醋？我能跟哪个老板娘聊天？卖大闸蟹的是个小伙子。” 　　段句早就习惯了他们这种日常拌嘴，笑呵呵听着不插嘴，灵活的小脑袋瓜在飞速运转——姥爷有句话说的对，如果可以在节目里种菜…… 　　今天他一大早就跑来秦宅，一来是给秦劲送太空萝卜，二来是打探秦劲对参加综艺节目的态度。 　　台里准备自制一档综艺节目，主打中国风。 　　这个节目好做也不好做，好做是因为我们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中国风元素，素材多；另一方面，这种定位有不小的观众基本盘。 　　但是，放眼过去，尤其是近几年，曾经有过很多类似定位的节目，都因种种原因，效果差强人意，没能做出现象级的爆款。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凡是做节目的人，没人不想做出一款引领潮流的现象级爆款节目。 　　台里今年换了新领导，野心勃勃，综合各方面市场调查和数据反馈，最终拍板了这档综艺。 　　启用中秋晚会的班底，项目投资大，质量有保证。 　　而之所以说节目难做，关键是创新和卖点。 　　段句作为其中一个编导，没少为这节目掉头发。 　　如果，段句琢磨着姥爷的话。 　　如果给节目里加一个田园种菜的环节，靠这个把秦劲骗过来，这节目的收视率肯定不会低。 　　不止种菜，秦劲会的东西多着呢，武术、拳击、唱歌…… 　　武术是传统文化，妥妥的中国风。 　　而且武术一直深受广大人民的喜爱，粉丝不分男女老少，上可至百岁老人，下可达三岁幼童。 　　唱歌方面。 　　秦劲虽然现在已经退出歌坛，但他曾经出过专辑，其中的主打歌《我不管》当年可是红遍了大江南北。到时候节目一推出，就算秦劲不唱，节目介绍他的时候，也会以《我不管》当bgm，肯定是一个爆点，说不定能引起大众追忆青春热潮。 　　再来说拳击。 　　秦劲的拳击可不是花拳绣腿，他是有真本事的，刚获得了金腰带。普通人不关注拳击，这回他新晋UFC拳王没有大众向的反响，但是到时候上节目，节目组会尽最大的努力宣传拳击知识。 　　还有一个关键点。 　　秦劲足够帅，这身材这张脸，什么也不干，只是往那一站，就能吸引一大批颜粉。 　　最后，秦劲的反差萌。 　　谁他妈能想到他这个铁骨铮铮的硬汉，私底下居然喜欢种菜！ 　　段句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节目和秦劲全方位火爆。 　　“姥姥！姥爷！”他嗷嗷叫唤着冲进厨房，使出一贯的撒泼式撒娇手法，“我和我哥，你们喜欢谁？只能挑一个！” 　　想要动员秦劲，得从二老这里先下手。 　　江眠在电视台待了一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楼顶已经竣工。她兴冲冲跑上去，被一道铁门阻挡回来。 　　402居然锁了铁门！ 　　一瞬间，江眠领悟了为什么楼顶归402管。 　　肯定是房东知道他会武功，所以把钥匙交给他保管。如果有人敢私自上楼顶，会被402打回来。 　　她相信，即使全楼的人全体异变成丧尸，结伴一起往楼顶跑，也会被402赤手空拳打退。402堵在铁门前，比塔都难推。 　　太可恶了！ 　　理智告诉她，这件事不能怪402，这是房东交给他的任务，可是情感上还是觉得他可恶。 　　房东奶奶非常好，才不要去诅咒她。那只好委屈402，继续承受她的“喜欢大法”。 　　江眠蹬蹬蹬从楼梯上跑下来，跑到402门口，抬手指着402的门牌号作法：“是这个402，我喜欢的是这个402。这里是江北市古河街32号4楼的402。你们不要搞混了，我喜欢的是——” 　　江眠卡住了，因为她听到401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401和402站在门口，同时向她看来。 　　江眠呆滞.jpg 　　为什么她每次对402作法都会被对方听到？怪不得不灵！ 　　401依旧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秦劲走过来。 　　江眠不怕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走过来的样子，她突然怂哒哒起来。 　　千万不能让他知道她的喜欢大法！ 　　手里的手机在不停震动，是修仙群里的消息。 　　江眠大脑抽筋，举着手机诬赖【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这个群：“群里的好友在开玩笑，都是他们指使我这么干的。” 　　秦劲走到跟前，垂眸瞥了眼手机屏幕，瞳孔突然剧烈收缩。 　　下一秒，他劈手夺过手机。 　　“哐当”推开402的房门，一伸胳膊把江眠捞进屋里，再“哐当”关严了门。 　　正在看戏的401：？？？ 　　他戴着口罩，吹了个闷闷的口哨，说：“两个神经病。” 　　屋里，江眠涨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你你你想干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我我会作法！不怕你！” 　　秦劲划拉着手机里的修仙群翻看着，越翻脸色越严肃。 　　过了足足两分钟，他侧脸看向江眠，问：“你是群主？” 　　江眠“昂”了声。 　　秦劲神色凝重，缓慢地滚动了一遭喉结，一瞬不瞬看着她，问道：“你也知道自己穿书了？” 第10章 第10觉 　　402说他穿书了。 　　他说我们生活在一本书里，他是这本书的男主角。 　　他还说，我是女主角。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问：“穿什么？” 　　秦劲一脸庄重地反锁门，关严窗户，确保没人能偷听到他们讲说，才说道：“穿书。” 　　江眠挠头.jpg 　　秦劲拿着她的手机，屏幕面朝她，向她展示【修仙的时候我们都在干什么】这个群聊。 　　聊天群里，众位“仙友”正在吹屁水群。 　　[我在床上蹲师尊]：【师尊昨晚给我托梦，说他偶得仙缘，这些年躲在山洞里修炼来着，等飞升了就来床上接我。捂脸.jpg】 　　[让剑灵欺负]：【跟你们说实话吧，我的剑灵是在一个山洞里捡来的。所以，山洞你们都懂的。】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我不懂。剑灵出身山洞很牛逼吗？他能带你飞升？】 　　[让剑灵欺负]：【我家剑灵又生气了啊喂，他一生气就打我！】 　　[yy大师兄]：【剑灵你不要听@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剑灵为什么不能带你飞升？群主还被她的二胡带飞升了呢@反正不是在睡觉觉】 　　身为群主的江眠，默默把二胡放在了地上。 　　秦劲看向二胡。 　　江眠看向秦劲，十分不解地说：“群里没人提穿书啊，你为什么说穿书？” 　　秦劲反问：“正常现代社会可以修仙？” 　　江眠被他绕进去了，愣在原地捋了半天逻辑，反应过来：“你原来知道这是正常现代社会！照你这样说，正常现代社会可以穿书？” 　　“当然不能。”秦劲神神秘秘地说，“所以说这是一本书的世界，我们都生活在这本书里。” 　　江眠的眉头皱成一团：“可是，这个修仙群是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随手建着玩的啊。” 　　“我知道这个事情不能对外说。如果书里所有的角色都觉醒，这个世界就会混乱。” 　　秦劲指着修仙群的简介，说道：“我也修炼过。” 　　修仙群的简介写的是：【我要偷偷修仙，惊艳所有人。】 　　江眠被他带偏，好奇地问：“你修炼过什么？” 　　秦劲：“就是你说的武功。” 　　江眠：“……” 　　秦劲又说：“你刚刚说，你会作法。” 　　江眠：“……”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江眠举手，她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语调缓慢，极尽耐心，语气像是在哄幼儿园的小朋友：“我会作法，我是修仙群的群主，按照这个设定，我穿的是本仙侠小说。但是你修炼的是武功，武功对应的是武侠，你穿的是武侠小说。仙侠和武侠是两个不同的体系，不会出现在同一本书里，那么我们怎么会在同一个世界相遇？” 　　“你也发现了？”秦劲皱眉，“这本书有bug.” 　　“？？？” 　　“！！！” 　　“………” 　　居然还能这样。 　　不错不错，凡是解释不了的逻辑，都可以用“原书有bug”这个理由解释。 　　万物皆可bug. 　　402这个逻辑闭环，牛叉啊。 　　谁都攻击不了。 　　江眠内心的小人原地起立鼓掌.jpg 　　“这个世界经常会出现bug.” 　　秦劲说：“我是这本书的男主角，自然有责任和义务去维护世界稳定，所以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去修bug，但在别人眼里，这是强迫症……比如楼顶的砖墙，我拿了一块砖头给你后，要尽快把空缺补上，砖墙才会完整……” 　　他解释的样子非常认真。 　　因为江眠是除他以外的第一个“穿书人”，但他本身不是情绪外放的人，所以整个人显得悸动又隐忍克制。 　　秦劲还在认真解释着“这本书的世界”。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世界，只有他和江眠知道自己穿书，其他人的意识没有觉醒，他们全都不知道…… 　　402病得不轻啊。 　　江眠看着秦劲，渐渐地，第一次感到难过。 　　他平静又执拗的，一个字一个字跟她解释“穿书”的设定，眼睛纯净坚定，是跟最信任的人解释的样子。 　　曾经，她也这样跟人解释过一些事情。无一例外，他们都说她是神经病，当她在发疯。 　　秦劲看着江眠，最后说：“你觉得呢？” 　　“嗯。”江眠重重点头，“你说的对。” 　　她是神经病，她有发言权，当神经病挺好的。 　　秦劲如释重负，倒了杯水，问她喝不喝。 　　江眠的鼻尖有点酸：“我想喝酒。” 　　秦劲板起了教导主任的脸：“喝酒伤身。” 　　江眠：“……我们都穿书了，还用管伤不伤身吗？而且你还是男主诶，男主怎么会因为喝酒伤身？” 　　秦劲：“这本书的设定就是喝酒伤身。” 　　江眠：“………” 　　她想深呼吸。 　　刚吸到一半，生怕又被他指出呼吸错误，赶紧闭上了嘴巴。 　　402可真是让人讨厌。 　　秦劲观察着她的表情，破天荒头一回主动松口，说：“今天比较特殊，如果你实在想喝酒，可以适当喝一点点度数低的啤酒。” 　　江眠的眼睛瞬间亮起来：“还要炸鸡！” 　　“垃圾食——”秦劲顿了顿，改口说，“好。”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江眠开心得原地转圈圈，“我还要烤羊肉串和烤鱿鱼！” 　　这是第二次，秦劲看到了她的酒窝。 　　这回他看清了，酒窝是对称的，是他见过最漂亮的酒窝。 　　江眠迎上他的目光。 　　秦劲像个被监考抓现行的作弊考生，慌忙错开视线。 　　江眠：“在等我和你AA外卖？” 　　“不不是。”秦劲夺门而逃，“我出去买。” 　　江眠：“不用出去，点外卖就好了啊。” 　　楼道里已经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 　　主人不在，江眠没有在别人家里独自待着的习惯。她带上402的房门，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估摸着402没有那么快回来，她先去洗了个澡，收拾好后又洗了衣服。 　　正在阳台晾衣服的时候，秦劲敲门。 　　江眠跑过去开门：“我刚刚想起来，我想去楼顶，看着摩天轮喝酒。” 　　“好。”秦劲说，“我把东西搬到楼顶。” 　　“我把衣服晾好就去和你一起搬。” 　　江眠跑回阳台把剩下两件衣服晾好，拿着钥匙出来的时候，秦劲已经把所有吃的喝的全部搬到了楼顶。 　　会武功就是好，体力强，还勤快。 　　江眠这样想着，开开心心来到楼顶。 　　楼顶新搭了一个凉棚，晴天防晒，雨天挡雨。棚顶挂了一盏暖黄的灯泡，和远处黑夜里五彩缤纷的摩天轮相互辉映。 　　江眠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凉棚，她跑过去，抱着柱子说：“可以在柱子上挂彩灯，把那个摩天轮比下去。” 　　秦劲正往水泥板上摆放吃食，听到她说话，抬头看了眼，说：“我准备种丝瓜，丝瓜藤会顺着柱子往上爬。” 　　江眠想了一会儿，说：“好吧。丝瓜晚上好不容易睡个觉，如果亮彩灯，散发的热量会把它热醒的。那就不挂彩灯。” 　　秦劲打开餐盒，烤鱿鱼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听着江眠的碎碎念，唇角弧度扯了个不明显的笑。 　　如果这时段句在身边，肯定会觉得是末日来临。秦劲居然也会笑！ 　　“可以种葡萄吗？葡萄藤也超级会爬！不会输给丝瓜！” 　　江眠跑过来，可怜巴巴地说：“现在的葡萄好贵，有点买不起。” 　　如果楼顶种葡萄，等葡萄成熟，她就过来帮忙剪葡萄。402看在她帮忙的份上，肯定会便宜卖给她。 　　“可是。” 　　秦劲说：“我已经答应401种丝瓜了。” 　　今天楼顶施工结束，401把秦劲叫到房间，说他征集了整栋楼租户的意见，提供了一些大家最想吃的菜，问他种不种。 　　秦宅的菜园很大，全家人吃都吃不完，根本用不着这幢老房子楼顶的菜。秦劲在这里种菜也只是强迫症发作，并不是拿出去卖。如果楼里的租户们接受这些菜，倒也解决了菜成熟以后的处理问题。 　　所以当401提出来这个方案的时候，秦劲点头同意。 　　“401有[可是]，我也有[可是]。” 　　江眠看着秦劲：“可是我想吃葡萄。你听哪个[可是]？种丝瓜还是种葡萄？” 　　秦劲：“……” 　　江眠刚洗过澡，头发没有完全干，发丝里都是茉莉花的清香，被楼顶的夜风吹乱，散进浓稠的夜色里，散进远处五彩斑斓的摩天轮里。 　　秦劲滚了滚喉结，却说：“洗过头发要用吹风机吹干，不然湿着头发在高处吹夜风，会有偏瘫的几率。” 　　江眠：“……” 　　谁要听你科普！ 　　她皱眉心，双手去捂耳朵。 　　“葡萄。”秦劲说。 　　江眠的双手松开耳朵，眼睛瞪着他。 　　秦劲又说：“种葡萄。” 　　江眠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她干脆利落地放开捂住耳朵的手，胡乱地去指楼顶栏杆旁摆着的两排花盆，说：“我还想在花盆里种花，不要只种菜。” 　　秦劲：“……好。” 　　楼顶有一大片空地，想必就是菜园了，被整成一块一块的，营养土也已经铺了上去，看起来像模像样。 　　江眠指着菜园，说：“等菜都长出来，我想在菜园里假装它们睡觉。” 　　秦劲：“……好。” 　　江眠扭头看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为什么全都听我的？” 　　秦劲突然局促不安起来，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不敢看她的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 　　江眠听到他说：“因为你是女主角。” 第11章 第11觉 　　完了完了。 　　我的喜欢大法orz 　　一定是我把402喜欢成了神经病。 　　——《入睡的必要条件》 　　凉棚顶上挂着的灯泡晕出一圈暖黄的光，像个嵌在黑夜里的胖月亮。 　　江眠坐在水泥板上，啃着烤肉串，两截小腿一晃一晃的。突然觉得，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一本书该有多好，她是女主角！ 　　女主角诶！ 　　乐颠颠地啃完一个肉串，她朝秦劲伸手：“给女主角上酒。” 　　秦劲没有给她酒，而是打开一碗蔬菜粥，问：“你吃晚饭了吗？” 　　江眠：“没有吃，所以我现在又饿又渴，要吃肉要喝酒。” 　　“空腹不能喝酒。”秦·养生老干部·劲把蔬菜粥放到她面前，不容拒绝道。 　　江眠：“……” 　　她撕开勺子的包装，搅拌着蔬菜粥，叹气道：“我就没有女主角的命。” 　　她嘴上这样说，但其实心里有点莫名的感动。记忆中，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喝酒伤身，空腹不能喝，湿着头发不要吹风…… 　　挺新鲜。 　　秦劲听到她的叹气，肯定道：“你在这本书里的命就是女主角。” 　　江眠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觉得我是女主角？” 　　秦劲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望向远处，过了好大一会才憋出一句：“我觉得你是。” 　　江眠：“因为我是修仙群的群主？” 　　秦劲：“在知道修仙群以前，我就觉得你是。” 　　江眠再问，他什么也不说了。 　　只是眼睛定在星空的某处，还没开始喝酒，耳根就先红了起来。 　　江眠没有追问下去，她默默把蔬菜粥喝完。心里想，八成是因为402觉得她神经得和别人不一样，才认定她是女主角。 　　他不好意思当面说出来。 　　毕竟，小说里都这样写，女主角和其他人不一样。 　　当神经病的好处又多了一条，不错不错。 　　秦劲见她喝完粥，这才打开啤酒，把炸鸡和肉串全部放到她面前。江眠没和他客气，一手拿了大块炸鸡，一手掂起一瓶酒直接对嘴吹。 　　秦劲欲言又止，默默另外开了一瓶酒。 　　明明已经喝了一大碗粥垫底，啤酒只喝了一瓶就头晕，江眠给自己找借口，可能是喝太猛的缘故。 　　第二瓶喝到一半的时候，她说话已经大舌头，意识也开始混乱。 　　“402，天空那道白烟是什么？是老天爷在摆烧烤摊吗？” 　　秦劲：“刚飞过去一架飞机。” 　　“灰机？”江眠站起来，展开双臂做出飞翔的姿势，“你看，我也会灰！” 　　她扑棱着“翅膀”去冲楼顶的栏杆。 　　秦劲一个飞身过去，赶在她前面，把她从栏杆上截了回来。 　　“我飞下去也不会死。”江眠笑嘻嘻的说，“402，我是修仙群的群主，你忘了？修仙的人都会飞。” 　　秦劲皱眉头：“掉下去会死。你会，我也会。每个人都会。” 　　江眠：“为什么？” 　　秦劲：“修仙是这本书的bug。” 　　江眠：“……” 　　瞬间酒醒。 　　她怎么就忘了402这个万物皆bug的无敌逻辑？ 　　江眠放弃和他理论，举双手投降：“我错了，我虽然修仙，但我不会飞。” 　　她垂下双手，转身去找啤酒继续喝。 　　酒劲没有完全缓过来，走路不稳，来了个平地摔。秦劲在她跟前站着，自然不会让她绊倒，她也自然而然地跌倒在他怀里。 　　！！！ 　　这一瞬，江眠信了402的穿书设定。 　　就离谱。 　　女主平地摔进男主怀里，这不就是小说里常见的套路设定！ 　　下一步的流程就该是男女主暧昧对视，对视着对视着亲在了一起。 　　江眠仰起脸看秦劲，等待走下一个流程。 　　晚上十点，远处的游乐园营业时间到点，不停转动了一个晚上的摩天轮戛然而止，揉进夜色里的绚烂光芒也突然消失。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寂静又漆黑的夜，江眠的眼眸格外的亮，像是把摩天轮消失的光全部吸收进眼睛里。 　　扑通扑通，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在作怪。 　　秦劲缓缓把她的身体扶正，问：“我吓到你了？” 　　江眠：“……” 　　好吧好吧，她没穿书，她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百分百摔进男主怀里的女主。 　　“我忘了跟你说，你以后不用想办法吓我了。”江眠说，“吓我没有用。” 　　脑袋里的噪音吓不走，它们的胆子超级大。 　　秦劲：“哦。” 　　“哦。”江眠模仿他的语调。 　　秦劲：“你哦什么？” 　　“就是哦你的哦啊。”江眠笑起来。 　　秦劲：“……好吧。” 　　江眠跟着学：“好吧。” 　　秦劲：“……” 　　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402，如果你是老虎。” 　　江眠想起她看完的那本赠品小说《我口袋里的小甜狐》，里面的男主就是只凶狠霸道的老虎精。她张牙舞爪，做出凶巴巴的样子，对秦劲说：“你信不信我现在敢揪你的尾巴？” 　　秦劲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怕江眠再学舌，他又闭上了嘴巴。 　　江眠想一出是一出，早忘了学他说话这回事，兴奋地自己回答道：“我什么都敢！我不但敢揪你的尾巴，我还敢摸你的屁股！因为我今天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女主角就是我！江眠！” 　　秦劲默默记住了“江眠”这个名字。 　　这晚，秦劲没有回秦宅。 　　把江眠送到403，他又拿着扫帚和抹布来到楼顶，清理干净后才回到402.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夜里十一点，秦劲趴在地板上做俯卧撑，脊背上一层细密的汗，性感又勃勃生机。 　　这是他头一回，过了晚上十点没有上床睡觉。 　　隔壁403。 　　江眠大字型躺在床上，呼吸均匀绵长，进入了沉沉了睡眠。 　　这是她头一回，没有吃药没有假装植物，却在晚上十二点以前睡着。 　　窗台上的薄荷叶扑簌簌，和旁边的香葱叶用呼吸在交流，似乎在说：“快看快看，躺在床上睡觉的那个人，她吸气时肚子鼓起来，吐气时肚子扁下去。” 　　香葱叶点着头，像是在回答：“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腹部呼吸，402的那个男人教给她的。” 　　江眠一觉睡到早上七点。 　　她拎着二胡步履轻松地走出楼门洞，感觉从来没有过的精力充沛。 　　原来在十二点以前睡着是如此的爽。 　　空气仿佛都是甜的。 　　果然当了女主角就是不一样，不错不错。 　　这都要归功402. 　　今天剧团在电视台排练，中午休息的时候，外面突然电闪雷鸣开始下雨。 　　大家正在讨论‘雨会下多长时间，有没有人带伞，晚上怎么回家’的时候，江眠一个人跑到窗前，双手合十念叨：“快来一道雷把我劈进书里吧。” 　　今天也想当女主角。 　　“江眠在干什么？” 　　“发神经了吧。” 　　“发你妈。”唢呐手声如洪钟，骂脏话道，“再瞎比比老子一首唢呐把你送走。排练一上午，除了江眠的二胡，你们哪个没出过错？不是这个音跟不上就是那个点踩不到。” 　　大家都有点讪讪的。 　　排练厅静了下来，静到能听到江眠的祈祷：“快来一道雷把我劈进书里吧！” 　　唢呐手：“？” 　　江眠转身，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脸带失望地说：“嗐，还是你们。雷公电母怎么还不把我劈走？” 　　唢呐手：“……” 　　结束排练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江眠回到古河街老房子，刚上到四楼，401的门就从里面猛地推开。401依旧一身黑的装扮，像个幽灵似的，阴森森堵住她的路。 　　江眠：“怎么了？” 　　401：“还我的丝瓜！” 　　江眠抬手指着脑袋，说：“我的脑子告诉我，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401：“啊啊啊啊不是你让402种葡萄的吗！” 　　提起葡萄，江眠完全想了起来，点点头道：“嗯。你的[可是]是丝瓜，我的[可是]是葡萄，我昨晚问402选谁的[可是]，他选了我的。种葡萄。” 　　“你你你你。”401大口呼吸，气得脸上的口罩凹进去一个大坑，“如果在古代，你肯定是个妖妃！烽火戏诸侯说的就是你！” 　　众所周知，妖妃长得都极其漂亮，漂亮得可以祸国殃民。没想到在401的眼里，她居然漂亮到这种程度。 　　江眠颇为震惊：“谢谢夸奖。” 　　“啊啊啊啊啊。”401三两步跑到402门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不就是发神经勾引402么，我也会！” 　　401抬手，学着江眠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点在402房门上，嘴里念念叨叨：“我喜欢402，是这个402，我喜欢的是这个402。这里是江北市古河街32号4楼的402。你们不要搞混了，我喜欢的是——” 　　！！！！！！ 　　如一道雷劈中天灵盖，江眠定在原地。 　　她的喜欢大法！她喜欢谁谁就倒霉的玄学体质！ 　　402以为自己穿书，该不会是因为她的“喜欢大法”吧？ 　　完了完了。 　　她天天作法喜欢402，把402喜欢成了神经病！ 第12章 第12觉 　　请把下面的加密符号翻译成中文。（100分） 　　%Y8=口?口@(^+^**—/>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402虽然老是用正确的方法惹到她，天地良心，她从来没想过让他变神经！ 　　她只是想让他倒倒小霉，比如喝水的时候呛到啦，走路的时候摔一跤啦，虽然很困但是睡不着啦…… 　　谁知道把他喜欢成了神经病。 　　啊啊啊啊江眠比401还要疯，她重重拍打402的房门：“402！402！402！” 　　她要问问他，他是什么时候“觉醒了穿书意识”，如果是遇到她以后才觉醒，肯定是因为她的喜欢大法。 　　401被她的样子吓到了：“我不跟你争402，丝瓜我也不要了。你们两个玩去吧。” 　　说着他转身回到401，关上门摘口罩摘帽子，一股脑全部丢进垃圾桶。 　　然后 　　他拿起一大瓶消毒液，对着垃圾桶一通狂喷，边喷边叫嚣：“啊啊啊啊神经病居然也会传染，我被402和403传染上了神经病！” 　　走廊里。 　　江眠又敲了一会门，想起秦劲说过，他晚上不住在这里。 　　她握着拳头在门口站了一会，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如果402真的是被她喜欢成了神经病，她她她—— 　　江眠把颈枕圈套在脖子上，生无可恋地做了个“上吊自尽”的动作，“上吊”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喜欢大法可以反着来啊！ 　　比如，她已经把402喜欢成了神经病。 　　那么反过来。 　　她可以从现在开始，作法诅咒402。说不定诅咒着诅咒着，402就从神经病变正常了！ 　　江眠把脖子上的颈枕圈一扔，抓起一支笔，在小本本上写：【我讨厌402，非常讨厌，讨厌到想让他快点变神经。】 　　她的玄学体质是，喜欢谁谁倒霉，反过来可不就是讨厌谁谁走大运？ 　　讨厌402讨厌到让他变神经，实际情况就是他不但不会神经，反而会正常的不得了，正常到去竞选外星人的星长都没人觉得不正常。 　　逻辑上完全没有毛病，但是怎么越看这句诅咒越别扭。 　　江眠把这句话划掉：“不好不好，像是真的在诅咒402。” 　　快来一道雷把我劈进书里吧！ 　　江眠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儿子回家的老母亲，开着一盏灯，枯坐在床头，垂泪到天明。 　　402，妈妈的好大儿，你怎么还不回来？！ 　　而且关键是，她想出去张贴寻人启事都不行，因为她不知道402叫什么名字。 　　她真是一位粗心的老母亲，居然不知道好大儿叫什么名字。别人知道了，肯定会对她指指点点。 　　江眠趴在床上，摊开小本本，把脑内的小剧场全部画了出来。 　　[1号火柴人伸胳膊指着一个老母亲。2号火柴人伸胳膊指着这个老母亲。3号火柴人伸胳膊指着老母亲…… 　　他们都在说：“就是她！不知道402的名字，杀人诛心，咱们烧死她吧！” 　　直到第7号火柴人出现。 　　他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圆脑袋，说：“咦——我们是火柴人，如果要烧一个人，我们自己的身体岂不就是最好的柴火？” 　　1号火柴人说：“凑齐了7根火柴，果然可以召唤出来智多星。” 　　其他火柴人跟着夸奖道：“7号你好聪明啊，我们是火柴人，我命由我更由天，既然违背不了天意，那让我们一起跳进火坑当柴火吧。” 　　于是，所有火柴人手拉着手，全部跳到了火坑里。 　　噼里啪啦，一会儿就烧没了。 　　这时，火坑里的老母亲站起来，拍拍手，拍飞火柴的灰烬：“哎呀妈，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是卖火柴的小女孩。”] 　　江眠在小本本上画完最后一笔：“曲曲七根火柴，怎么可能把一个人类烧死？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说着，她把笔一摔，翻身躺回床上。 　　脑鸣的噪音尖锐又密集，像极了指指点点的火柴人。 　　“1234567等等号火柴人。”江眠指着脑壳，告诫道：“你们再指指点点吵吵闹闹，我就把你们集合起来召唤智多星喔。智多星会把你们全都烧死的。” 　　神经兮兮到天亮。 　　402没有回来。 　　江眠早上出门的时候，写了张便利贴，贴在了402房门上。 　　便利贴上写：【402，看到留言后在这里等我下班，我要问你%Y8=口?口@(^+^**—/>这个问题。403留。】 　　便利贴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小字的内容是：【为了防止401偷窥，我用%Y8=口?口@(^+^**—/>把问题加密了。他肯定看不懂(=^_^=)】 　　江眠确保便利贴粘牢了以后，拎着二胡下楼去电视台录节目。 　　二十多分钟后，从外面回来的401来到四楼，看到402门上的便利贴，好奇心驱动，他凑过去看个究竟。 　　当看到便利贴最下面的一行小字时，他：“啊啊啊啊啊啊有病啊。” 　　到达电视台，江眠去茶水间，用800ml的大杯子灌满了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捏着鼻子咕咕咚咚喝了半杯。 　　“江眠，你昨晚没睡好？”同事关心地问。 　　“不是没睡好，是压根没睡着。”江眠叹气道，“我等了402一夜，他都没有回来。” 　　冷不防被塞了一嘴八卦的同事：“402是谁？你为什么等他？” 　　江眠喝饱了咖啡，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说：“我可能把他的脑子喜欢坏了。” 　　同事：“！” 　　一天过去。 　　剧团内部在传：江眠谈恋爱了，对方是个恋爱脑，情愿为了她去怀孕生孩子。 　　这话传到团长耳朵里，团长一口茶水喷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到此为止！更不要把这个八卦告诉霍三少！” 　　鼓手疯狂跟团长使眼色。 　　唢呐手吹了声唢呐，企图掩盖住团长的声音。 　　“都停下，听说我。”团长抬高胳膊，双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停止制造噪音。 　　录影棚静下来。 　　“你说。” 　　霍承司从团长背后走过来，转到他面前，慢条斯理地脱掉手上的一双白手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我听着。” 　　团长：“……” 　　团长传话下去：“有个变态喜欢江眠，为了给她生孩子，去做了变性手术。” 　　这个时候，江眠已经坐上了回古河街的公交。 　　古河街到站后，江眠下车，在公交站扫了辆共享单车。 　　老房子哪点都好，就是交通不是太便利，离公交站和地铁站都有段不算近的距离，走路要半个小时。 　　江眠一般都是走路回家，当锻炼身体。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今天她想早点见到402。 　　半个小时的路，她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咚咚咚—— 　　江眠一口气跑到四楼。 　　402的门敞开着，秦劲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听到江眠的脚步声，他合上书站起来。 　　江眠走进402，关严门，神神秘秘地问：“你看到我给你留的加密便利贴了？” 　　“嗯。”秦劲点头。 　　他翻开手里的书，从里面拿出一张便利贴，自主解密上面的加密符号：“你是想问男女主角什么时候开始谈恋爱么？” 　　江眠：“？？？” 　　“401告诉我的。”秦劲的喉咙发紧，“他说他解开了便利贴上的密码。” 　　今天秦劲专门去葡萄园买了一株小葡萄树，望着玛瑙似的颗颗大葡萄，他想起江眠说现在的葡萄很贵她买不起，于是他又买了一大筐新摘的葡萄。 　　开车来到老房子，搬着葡萄和葡萄树上楼的时候，遇到了出门的401. 　　401看见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可能怕挨揍，说完撒丫子就跑。 　　401说的是：“我想了一天，终于知道了403想问你什么，她肯定想问你能不能搬到你房间里，和你一起住。我猜她会用“情侣住在一起省房租”这个理由来说服你。你是没看见她昨晚砸你门的样子，像诈尸的人捶棺材板。” 　　秦劲一头雾水地来到四楼，看到房门上的便利贴。 　　结合401的话，他尝试着把便利贴上的加密符号“翻译”成了[我有个恋爱的问题想和你谈谈]。 　　毕竟，江眠曾经跟他“表白”过好几次，说喜欢他。 　　但是—— 　　“但是男二还没出现。”秦劲躲闪着江眠的目光，一身正气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等男二上线，我们才能发展感情线。” 　　江眠：“……” 第13章 第13觉 　　402的名字叫秦劲。 　　我还以为他叫龙傲天。 　　Ps，虽然他很早就“穿书”了，但以后我还是不要喜欢他好了。 　　神经病何苦为难神经病。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被秦劲的思路带偏，顺着他问：“你提前看过我们穿的这本书？” 　　预知剧情，岂不是大预言家！收拾收拾就能去天桥底下摆摊算卦。 　　结果。 　　秦劲说：“没看过，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是全新的。” 　　江眠：“那你为什么说要等男二出现，男女主才能发展感情线？” 　　秦劲的声音低下去：“你很想现在和我谈恋爱？” 　　江眠：“……” 　　江眠很是无语：“你知道男二是谁？” 　　“不知道。”秦劲反过来问她，“你知道这本书的大概剧情吗？” 　　“我和你一样，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未来剧情。”江眠向他伸手，“便利贴拿来，再给我一支笔。” 　　秦劲不清楚她要干什么，但还是找了一支笔，连同便利贴一起递给她。 　　江眠拿着笔，在便利贴上画了个大大的鸭蛋。 　　“这道加密翻译题满分100分，你和401都是零分考生。” 　　江眠把便利贴翻过来，跪在客厅的茶几前，一笔一划地在背面写了一行字，写好后举起手，展示给他看：“这个才是正确答案。” 　　她写的是：【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这是一本书的世界？】 　　江眠盯着秦劲，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 　　她在心里默念：天灵灵地灵灵喜欢大法消失如律令。 　　秦劲从她手里接过来便利贴，看清上面的问题，很平静地说：“很早以前。” 　　江眠接着问：“认识我以前，还是认识我以后？” 　　秦劲：“认识你以前。” 　　江眠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身体像被抽了筋，一头磕在茶几上。 　　原来不是因为她的喜欢大法，苍天啊大地啊她没有把402喜欢成神经病。 　　安全起见，以后还是不要喜欢他好了。 　　神经病何苦为难神经病。 　　秦劲：“你怎么了？” 　　“我在作法。”江眠虚脱地说，“愿世界和平。” 　　秦劲：“……哦。” 　　五分钟后，秦劲发现，江眠保持着“作法”的姿势睡着了。 　　秦劲：“……” 　　“江眠？”秦劲试着喊她，“你还在作法吗？” 　　没人回应他。 　　江眠歪歪扭扭地跪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睡着了。她右半张脸朝向门口的方向，自然卷长发顺着脸颊的弧度散下来，有几根黏在了粉嘟嘟的嘴唇上。 　　秦劲的视线随着发丝黏在了她的嘴唇上，强迫症犯了。 　　十分想把唇瓣上的几根发丝拿下来。 　　和强迫症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他败下阵来，伸出手去拿发丝。刚捻起一根，江眠在睡梦中突然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柔软的唇瓣轻轻碰上了他的手背。 　　！！！！！！ 　　秦劲立即松开手里的发丝。 　　发丝被江眠抿进了唇间。 　　秦劲像根弹簧，“砰”地猛然站直，膝盖不会打弯，头也不回地走出402. 　　走了一段路，他折返回来关上了门，想了想，又推开门走进房间，径直走到茶几前，目不斜视地抱起江眠，把她放在沙发上，拿了条毛毯盖在她身上，这才放心地锁上门出去。 　　三两步来到楼顶。 　　打了一套军体拳。 　　凉棚前的一个大花盆里，已经种上了一棵小小的葡萄树。其实现在这个时候移栽葡萄有些晚了，但他今天专门去葡萄园，请教了葡萄园的专家，特地挑了株晚熟品种的，连带着土壤一起移栽了过来。 　　为了让葡萄藤更好地攀爬，秦劲在凉棚的柱子旁搭了个架子。 　　楼顶的风大，吹歪了架子上的藤蔓。 　　一套军体拳结束，秦劲走过去把藤蔓扶正。藤蔓上有一个新吐出来的花蕊，蹭到了他的指腹。 　　一种熟悉的奇异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秦劲屏住呼吸，来到楼顶的空旷处，扎起了马步。 　　心无杂念。 　　到天黑透，他收起马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秦劲心如止水地走下楼顶。 　　推开402房门的时候，江眠刚刚睡醒，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扯开毛毯坐起来。 　　秦劲打开灯，室内骤亮。 　　江眠眯了眯眼睛，从喉咙里咕哝了声：“我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昨晚一夜没睡，今天白天也几乎没睡，当听到秦劲说“穿书觉醒”是在认识她以前，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陡然松懈下来，她趴在茶几上就没再起来。 　　不到五分钟就进入了沉沉的睡眠，这种效率，可以写进论文里。 　　论文！ 　　江眠“蹭”地站起来，跑出402，回自己的出租屋。 　　秦劲的指腹磨蹭了两下手背，没说话。 　　他瞥到客厅地板上放着的一筐葡萄，想了想，搬起来去给江眠，走到403房门前，刚要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拉开。 　　江眠手里拿着一沓纸，看见是他，笑道：“我正要去找你。” 　　秦劲：“什么事？” 　　“论文。”江眠认真地说，“我刚刚想到一个点加进了论文里，然后突然想到，你上次给我批改了论文，那你算是这篇论文的第二作者。我以后再投稿，作者署名要加上你，但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劲：“……我姓秦，叫秦劲。” 　　“我现在记下来。”江眠把论文压在门上，提笔写了一个“秦”，问道：“秦是秦朝的秦吧。劲呢，哪个劲？” 　　秦劲刚要开口。 　　就听到江眠小声碎碎念：“我猜是力量的那个[劲]，因为你会武功，看起来很有劲。如果不是这个[劲]，我也想写这个[劲]，好记。其实，我以为你叫龙傲天，霸气，一听就是穿书的男主角。” 　　江眠在“秦”后面写下“劲”。 　　“……对，就是这个劲。” 　　秦劲搬着一筐葡萄卡在门口.jpg 　　江眠写好名字，收起论文，这才看见他抱着的葡萄，眼睛瞬间亮起来：“葡萄！我说你怎么闻起来这么甜！” 　　秦劲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抱着葡萄走进来，放在了冰箱旁边的地板上。 　　江眠做了个捂钱包的动作：“你你你不要强买强卖，虽然我说喜欢吃葡萄并且让你在楼顶种葡萄，但但但是我没说要买你的葡萄，而且一下还买这么多。” 　　秦劲：“……” 　　“我不是在卖葡萄。”秦劲不太会说谎，他支吾了半晌，憋出一句，“我吃不完。” 　　江眠：“我也吃不完。” 　　“吃不完放冰箱。”秦劲丢下一句话，大跨步直线走出403，顺便给江眠带上了门。 　　本来他今晚打算在402睡，但是怕江眠把葡萄给他退回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葡萄是专门给她买的。 　　秦劲锁上402的门，干脆下楼回秦宅。 　　开车回秦宅的路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男二怎么还不出现？ 　　他只能先去走走事业线。 　　因为提前睡了一觉，江眠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洗漱上床后，她都把药拿出来了，结果往床上一躺，看着窗台上的薄荷和小香葱，眼皮越来越重，呼吸也绵长了起来。 　　睡着的前一刻，她脑子里残存的意识是——今晚的葡萄好甜啊，比糖甜。 　　一觉到天明。 　　在家里吃了早饭和一串葡萄，心满意足地去上班。在走廊上看到401的房门，她想了想，又折返回家，从冰箱里拿了两大串葡萄，装进袋子里，写了张便利贴，一起拿着出门。 　　401不知道在做什么工作，好像总是值夜班，神神秘秘的。 　　因为楼顶不种丝瓜，401昨天很生气，江眠打算用两大串葡萄安慰他。 　　她把装葡萄的袋子挂在401的门把手上，然后在他房门上粘牢便利贴。 　　便利贴的留言：【401，你消消气。葡萄真的很甜，比丝瓜甜。403留。[注]：葡萄是402买的，不要钱。ps昨天你解错了加密符号。】 　　便利贴最下面，她又加了一行小字：【如果你能解出来这个加密符号，我下班回来后再给你一串葡萄。D#2o’$0·?!】 　　晚上回到家，401果然拿着便利贴在楼道口等着她。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401对着江眠念了一串绕口令。 　　江眠：“？” 　　江眠看见他手里的便利贴，试着问：“绕口令是你解出来的加密符号？” 　　401：“哈哈哈哈哈你知道我是在解加密符号，所以我一定解对了。” 　　江眠：“……” 　　这次的加密符号只有一个字：甜。 　　本来她想的是，不管401解密出来什么，只要他说葡萄很甜，她就会再给他一串葡萄。但是看401一副很想吃葡萄的样子，江眠点头哄他：“你答对了，我去给你拿葡萄。” 　　江眠掏钥匙开门，401亦步亦趋跟着她，一副怕她食言的样子。 　　江眠回头看他，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401：“答对了再给一串葡萄吗？” 　　江眠：“……是。” 　　401果然是个真香男孩，一定是被葡萄的甜征服了。多给他一些也无妨，反正秦劲昨晚搬给她的葡萄筐超级大，现在冰箱里还有好多。 　　401说：“你问吧。” 　　江眠盯着他脸上的黑色口罩，问道：“你吃葡萄的时候摘口罩吗？” 　　她从来没见过401不戴口罩的样子，简直怀疑他的口罩是焊上去的。 　　“不摘口罩怎么吃东西？”401很想说‘神经病啊啊啊’，但是他怕说出来，江眠不给他葡萄，于是他生生忍住了。 　　都怪葡萄太甜。 　　江眠：“你为什么天天戴口罩？” 　　401：“这是第二个问题，要给二串葡萄。” 　　江眠：“……行吧。” 　　“因为我喜欢戴口罩。”401伸手，“两个问题回答完毕，请给我两串葡萄。不对，是三串，因为我解对了便利贴上的加密符号。” 　　江眠：“……” 　　回到家里，从冰箱里拿了三串葡萄，她想了想，又拿出一串，先把三串给了401，然后提溜着第四串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丝瓜吗？” 　　“啊啊啊啊啊我的丝瓜！”401抱着三大串葡萄，眼睛盯着江眠手里的第四串葡萄，崩溃大喊，“你还我丝瓜！” 　　江眠：“……” 　　401奔回自己的出租屋，哐当关严了门。 　　“完了，我又把401气疯了。”江眠叹气。 　　下一秒，401猛地推开门，闪电般跑到江眠跟前，一把夺走她手里的那串葡萄，磨着牙说，“我记得我的丝瓜。问题回答完毕。” 　　说完，抱着葡萄一溜烟回到401，“哐当”再次关严了门。 　　江眠：“……” 　　剧团的录制工作步入正轨，录音棚就在电视台的广播大厦。 　　临近中秋，电视台人进人出，非常忙碌。 　　江眠见过好几个明星大腕，听同事说是来电视台录制一档综艺节目。伴奏乐队的琵琶手是个追星女孩，这两天要了好几个签名。 　　“我还想要拳王的签名。” 　　琵琶手把要来的所有签名一一拍照，晒在她的微博上：“我在网上搜了，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在网上晒过拳王的签名。如果我拥有，岂不是全网独一份！” 　　“你去找他要呗。”鼓手说，“我刚看到他今天也来电视台了，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像在拍大片。倍儿酷。” 　　“啊啊啊我也看到了！西装暴徒！我就是今天看到他，才想要他的签名！西装果然是检验男人身材的最高标准。” 　　“没有肌肉的男人穿西装特别像中介和卖保险的，肌肉男穿又像是保镖。但秦劲穿着，妈呀，我不活了，杀了我吧。” 　　“所以我不敢找他要签名，我怕他一拳杀了我。” 　　江眠听到秦劲的名字，抬起脸问：“秦劲要杀谁？” 　　“杀我。”琵琶手夸张地说，“没有他的签名，不如杀了我。” 　　江眠：“秦劲的签名？直接找他要就好啦。他超听话的。” 　　琵琶手：“听话？秦劲？拳王听话？” 　　“嗯嗯，超听话。我让他种葡萄，他就选择种葡萄。”江眠的胳膊肘支在琴盒上，双手托腮，笑着说，“葡萄好甜啊。” 　　琵琶手：“……” 　　江眠又在犯什么病。 　　不过这回她能看出来，江眠正在犯的是花痴病。因为她平时yy男神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而且她也会yy一些美好的画面，比如男神戴着围裙为她做汤羹什么的。 　　所以江眠yy拳王给她种葡萄，好像也没什么奇怪。 　　啊啊啊她怎么和江眠这个神经病的脑电波对接上了？琵琶手抱着脑袋崩溃.jpg 　　我不会也神经了吧。 　　上午结束录制，伴奏乐队一起结伴去吃午饭，路过演播大厅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秦劲。 　　“快看快看！西装暴徒！最高最帅最想让人扒他衣服的那个！”琵琶手低呼。 　　不用她指，江眠也一眼看到了秦劲。 　　他太好认了。 　　宽肩窄腰，脊背挺直，肩背的线条格外性感，西装像是为他量身打造设计的，每一寸都彰显着勃勃的生命力。 　　气场强悍，站着什么都不做就是全场的焦点。 　　“谁去跟他要一张签名，我就请谁喝奶茶，梅花三弄！”琵琶手说。 　　梅花三弄是最近正火的一款奶茶，爆炸好喝，但价格也能令人爆炸。 　　江眠站住：“我去要签名！” 　　“你真去？”琵琶手犹犹豫豫地把一本曲谱递给江眠，“可以要to签吗？To李当当。” 　　李当当是琵琶手的名字。 　　江眠歪着脑袋，想起401给她要葡萄时的样子，说：“to签，奶茶加倍。” 　　“好好好。”李当当说，“一个to签，三杯奶茶。” 　　江眠接过她的曲谱本，去找秦劲。 　　唢呐手是个络腮胡大叔，比较粗狂，心地善良。 　　他平时就看不惯剧团里有人说江眠神经病，现在看李当当用奶茶哄江眠去要签名，顿时有些生气，说：“李当当，如果江眠被拳王——” 　　他的话没说话，被眼前的画面噎住了。 　　拳王远远看见江眠，居然主动朝她走了过来！ 　　江眠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像是被下了蛊，乖乖接过她手里的曲谱本和笔，爽快地签了名，签好之后没有掉头就走，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听江眠说话。 　　不止是唢呐手，乐队里的所有人都是静止画面.jpg 　　然而。 　　他们不知道的是，秦劲签好了to签，听到江眠说她可以拿着这个to签去换三杯奶茶时，他又把“李当当”的名字涂掉了。 　　江眠：“你为什么把to签涂掉？名字没错，是这个李当当。” 　　秦劲把“李当当”三个字涂得黑乎乎，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笔一划。 　　他板起教导主任的脸，说：“奶茶含糖量高，不能喝三杯。” 　　江眠：“……” 　　秦劲看出来她在不开心，眉头微蹙：“李当当是男是女？” 　　“女。”江眠有气无力，“怎么了？” 　　“那没事了。”秦劲有点点失望，“我还以为她是男二。” 　　江眠：“……” 　　江眠：“男二为什么会给你要签名？” 　　秦劲沉声说：“签战书。” 第14章 第14觉 　　今天男二给秦劲下挑战书了吗？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脑袋木木的，把曲谱本还给李当当。 　　李当当看着曲谱本上遒劲有力的“秦劲”两个字，捂在脸上猛吸了一阵：“我李当当拿到了拳王的第一个签名！四舍五入，我就是拳王的第一个女人！” 　　江眠看着她，喃喃道：“如果你是男二，战书不下也罢。” 　　李当当：“你说什么？” 　　江眠：“奶茶。” 　　“马上给你买。”李当当低头看着曲谱本上的一片黑，疑惑道，“这里怎么这么脏？” 　　江眠知道原因，但她不打算说。 　　反正秦劲把to签涂得黑乎乎一团，压根看不出来是to签，说了李当当也不信，更不会信秦劲本来签了to签，但是为了不让江眠喝太多奶茶，又把to签涂掉。 　　“啊啊啊我居然拿了本脏了的曲谱本给拳王签名，拳王一定觉得我脏了呜呜呜。”李当当果然想不到，脏污的黑团是被秦劲涂掉的to签。 　　伴奏乐队的同事们都很好奇江眠是怎么要到签名的。 　　“我说过，秦劲超听话。”江眠想到他理所当然涂掉to签的样子，又说，“就是有时候会很气人。” 　　同事们：“？” 　　江眠突然“啊”了声：“我忘了问秦劲！” 　　说着转身，朝秦劲刚才的方向跑过去。 　　她忘了问秦劲要楼顶的钥匙。 　　秦劲老是不在402住，她到现在还没见过楼顶种的葡萄树。如果有楼顶的钥匙，她随时都可以去看葡萄。 　　但是当她跑过去的时候，秦劲早就没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鼓手看着江眠跑远的背影，沉思道：“你们说，蛊术真在存在吗？” 　　拳王和江眠站在一起的画面冲击太太太强了，江眠不会点蛊术说不过去。 　　“蛊个屁。”唢呐大叔说，“江眠还敢拿板砖去拍霍承司呢，你们谁敢？” 　　“她那天真的拿板砖拍了霍承司？” 　　“快别说了，我今天好像看到了霍承司的车。” 　　“李当当，你不是喜欢收集帅哥的签名么，怎么不去叫霍承司给你签一个？” 　　李当当的脸色非常不好看：“你们嫌我命太长？” 　　起初，剧团对霍承司的印象很好,觉得他除了喜怒无常，其他都无话可说. 　　他乐于助人出手阔绰喜欢听戏……皮相又极好，简直是豪门阔少里的一股清流，脾气臭阴晴不定也勉强算是一种个性。 　　直到有天。 　　霍承司到剧团听戏。 　　当时剧团在一个小山村里公演，村里人少，饭点的时候，听戏的更少，只有零星几个老人和小孩。 　　戏台搭在山坳的一块平地上，平地中央有棵大树，树底下放了一个大铁笼，铁笼里关着一条长蛇。不知道什么品种，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婴儿手臂粗细，看着很吓人。听说是村里的一个老人抓来的，准备卖给镇上的马戏班。 　　离这棵树很远的一个角落，有个听戏的小孩也拎了一个笼子，不过他拎的是自己编的竹笼。笼子里关了一只雪白的小兔子，胖乎乎的，非常可爱。 　　戏唱到一半，霍承司突然起身。 　　他慢条斯理的戴上一双白手套，径直来到小孩身旁，打开竹笼，抓着兔子的脖子拎起来。 　　小孩还没反应过来，霍承司就来到了大树下的铁笼前。 　　不知他怎么撬开了铁笼的锁，快准狠地伸手按住蛇头，掰开了蛇的嘴巴。 　　另外一只手按住小白兔的脑袋，强硬地往蛇嘴巴里塞。 　　小孩的哭声，小兔子的叫声，老人的惊怒声，戏台上的咿呀声…… 　　蛇信子在白手套上扫来扫去。 　　霍承司面无表情，继续往里塞。 　　骚乱惊动了戏台上的演员，忘了唱词。后台的伴奏乐队听不到词，以为演员出了事，派人出去瞧个究竟，结果看到了树下的一幕。 　　李当当第一次听到兔子的叫声，原来兔子也会发出凄厉的尖叫。 　　没人敢去拦霍承司，他最终还是把兔子强制塞了进去。 　　长长一条蛇，腹部凸出一大块，在铁笼里慢慢蠕动。 　　白手套上都是血。 　　霍承司白皙的脸上也贱到了些许，顺着他的脸颊，滴滴答答。 　　他若无其事地摘掉手套，扔在铁笼上，抬头看向戏台，很平静地问：“怎么不唱了？” 　　寂静的山坳只能听得到风声。 　　霍承司坐回原来的位置，说：“唱。” 　　伴奏乐响起，戏台重归热闹。 　　一折戏结束，李当当的冷汗把衣服全部浸透。 　　从此以后，剧团里目睹这件事的人，看到霍承司像是见到了鬼。 　　江眠那几天请假，没在剧团。 　　后来有人私下悄悄跟江眠说了这件事，江眠“哦”了声，没有太大反应。 　　大家也只能说，神经病就是不一样。 　　李当当有时候想，江眠之所以现在不怕霍承司，可能就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毕竟，不亲眼见到，只凭语言，描述不出那种冷到血肉里的恐惧。 　　吃过午饭，江眠又去找秦劲，没找到他的人，但是偶然听到几个工作人员聊天，说节目组可能要去大厦楼顶拍摄一段素材。 　　江眠发散性思维：好多武打戏都是在摩天大楼的楼顶拍摄，赤手空拳，黑西装，武打，楼顶，这几个元素结合在一起，不正是秦劲！ 　　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决定去楼顶碰碰运气。 　　电梯门开，里面有三个人，正中间站着的是霍承司。 　　左边的秃顶，右边的大肚，更加衬托出霍承司的英俊挺拔。 　　他们年龄都比霍承司大一截，看起来很有领导的派头，但却都对霍承司毕恭毕敬，电梯门开的时候，他们左右分开，各自伸开胳膊，扶住电梯门，为霍承司请出中间的路。 　　霍承司没有立刻出来，他的眼睛笔直地看向电梯外的江眠。 　　江眠也看到了霍承司，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出来的意思，恍然道：“你们也是要上楼？” 　　霍承司没说话。 　　江眠上前，准备进电梯，在她抬脚的前一刻，霍承司迈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另外两个人看了眼江眠，没任何表示，紧跟着霍承司一起出来。 　　江眠不在意这些细节，她只想快点找到秦劲，心想，找到他以后一定要记得存他的电话，不然想找到他的人纯属买彩票碰运气。 　　可她的运气一向很烂。 　　她气鼓鼓地抬手按最上面的按键。 　　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霍承司的视线劈过来。 　　他掀起眼皮，看到上升的红色数字，陡然血脉偾张，心跳加速。 　　32层，通往楼顶。 　　江眠是在暗示他吗？一定是的！ 　　江眠江眠江眠江眠江眠江眠江眠。 　　“叮——”旁边正好有一辆电梯到达，霍承司冲进去。 　　随行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紧跟过去：“霍三少。” 　　霍承司：“滚。” 　　他抬手，在32层的按键上停住，略一思忖，修长的手指一路下滑，按住了-2键。电梯下行，去往地下停车场。 　　“呸。”电梯外的秃顶看着下行的电梯，骂道，“以为自己是老几？要不是看在霍家的面子上，老子才不会伺候你。” 　　大肚也跟着骂：“就等着瞧吧，这货早晚被霍家扫地出门。” 　　停车场。 　　霍承司在车里摸出一个手机，去年的一个国产款，到现在还是八成新，统共用了没几天，倒是被他摔过几回，没有手机壳，每次摔坏后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拿到店里找人修好。 　　江眠江眠江眠江眠。 　　掌心攥着手机，想到马上中秋，车里好像有月饼，他找出几袋，发现全部是酒店送的礼品，到处都印着酒店的logo。 　　他咒骂了声，把月饼全部扔了，只拿着手机，快步折返回电梯间，按下32层。 　　江眠江眠江眠江眠。 　　只一个闭眼的功夫，电梯“叮”一声，32层到达。 　　出电梯，步行走消防梯，到达顶层。 　　霍承司深呼吸，推开顶层的门，楼顶的劲风夹裹着细碎的甜笑声扑面而来。 　　空旷的楼顶。 　　江眠站在一个西装暴徒面前，仰着脸和他说话，自然卷长发被风吹起来。 　　西装暴徒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江眠突然把手塞进他的西服口袋。西装暴徒稳稳站着，不为所动。 　　但是他的一双厉眼向着霍承司看过来。 第15章 入v一更 　　今天和秦劲吵架。 　　他非要说霍承司是男二。气死。 　　还不如说男二是401.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乘电梯到楼顶, 没想到真的看见了秦劲，问他在这里干什么。 　　秦劲：“发展事业线。” 　　江眠：“……” 　　自从知道秦劲“穿书”后，江眠觉得自己越来越正常, 因为做为一个神经病, 她经常跟不上另外一个神经病的节奏。 　　秦劲问她：“你来干什么？” 　　江眠：“我说作法, 你信吗？” 　　秦劲严肃道：“那你离护栏远点, 不要像上次一样往下飞。” 　　江眠：“……” 　　江眠无语归无语, 但她这次还是能跟得上他的思路：“上回在楼顶，我喝了酒，而且我是在飞着玩, 不是真的要往下跳。” 　　秦劲“嗯”了声，叮嘱她：“不要忘了这本书有bug。” 　　江眠笑着应下来, 随后问他要老房子楼顶的钥匙。 　　秦劲刚刚缓和的脸色，再次板了起来，果断拒绝道：“不行。” 　　江眠：“房东不让你给？”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把钥匙给我？”江眠开始怀疑，“葡萄树是不是被你养死了？你不敢让我上楼顶去看？” 　　“葡萄树长得很好。”秦劲蹙眉，解释道，“我不给你钥匙, 是因为你上次在楼顶作法的时候，要飞下楼。” 　　江眠：“……” 　　江眠：“我保证, 以后不在楼顶作法, 也不往下飞。” 　　“口说无凭。”秦劲顿了顿, 又加了条, “写保证书也不行。” 　　“怎样才能行？” 　　秦劲沉吟道：“我觉得可以给你钥匙的时候, 才能行。” 　　江眠气得跺脚, 秦劲不为所动。 　　气得她伸手去秦劲的西装口袋里翻找钥匙, 结果他的口袋比脸还干净, 别说钥匙了，连一根走线都没有。 　　摸他口袋的时候，江眠脑子里全都是《我口袋里的小甜狐》这本霸总言情小说里的内容情节。书里的老虎霸总男主，每天都把女主揣在口袋里，走哪都带着。 　　秦劲作为男主，却用口袋气他的女主。 　　江眠的两只小手分别伸进他左右两个口袋，仰起脸看秦劲，气呼呼地问：“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主角。 　　秦劲突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把江眠的脸牢牢按在了他胸膛，堵住了她后半截话，“主角”两个字被闷进了喉咙里。 　　关于穿书，他是男主角而江眠是女主角这件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男二也不行。 　　秦劲把江眠捂在怀里，看着走过来的霍承司。 　　习武直觉，这个人有危险。 　　冲着江眠来的，说不定是男二。 　　秦劲的胳膊和胸膛像是铜墙铁壁，江眠箍在里面，动弹不得，正要想着怎么挣脱他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江眠。”霍承司说，“你过来。” 　　江眠的后脖颈瞬间冰凉僵硬，像是有蛇信子舔上来。 　　秦劲习武，这种身体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看着霍承司，脑内自动扫描：疑似男二+1 　　“江眠，你过来。”霍承司的声音温和，“好不好？” 　　秦劲脑内自动扫描：疑似男二+5 　　霍承司的眼睛全部放在江眠身上，没有给秦劲一分一毫，当他不存在。 　　这种专注，是男二的特质。 　　秦劲脑内自动扫描：疑似男二+50 　　江眠没有动，脑袋里的噪音骤然提高了一个频率，像是用高压锅煮饭，在某个瞬间，锅盖上的安全阀突然急速转动，并且发出很大的声响，如有不慎，高压锅就会爆炸。 　　被女主角排斥。 　　秦劲脑内自动扫描：疑似男二+52 　　“江眠，那天在楼顶天台，把你的手机吓掉摔碎，我是故意的，因为我——”霍承司停顿了好久，说，“因为我想让你换手机，想让你用我的。” 　　楼顶，你用我的。 　　秦劲脑内自动扫描：男二+100+100+100 　　“江眠。”霍承司手里攥着从车里翻找出来的手机，眼眶逐渐发红，“你不要找别人，好不好？” 　　楼顶的风呼啸而过，带走了他的声音。 　　秦劲脑内自动扫描：男二100%？ 　　[确认请按#号键，否定请返回上一层。] 　　秦劲是个严谨的人，饶是霍承司是男二的疑似度达到100%，没经过亲自验证，他也不能给他盖章确认。 　　他知道验证的方法，简单直接有效，是他这几天依据各种途径的大数据总结出来的。 　　这个方法是——当着男二的面，和女主亲密接触，以此观察男二对此事的反应。 　　秦劲弯腰低头，在江眠发顶轻轻吻了吻。 　　轰—— 　　这个吻像是颗子弹轰在霍承司心脏。 　　没有一秒的犹豫，他抓着手里的东西狠狠砸过去。 　　秦劲早就等着他，抬手稳稳一抓。 　　是个手机。 　　秦劲脑内自动扫描：男二100%。句号。 　　确认111111. 　　他弯腰，在江眠耳边低语：“我确认过了，他是男二。” 　　“你他妈谁啊？！”霍承司像是才看到秦劲这个大活人。 　　“你这句话有语病。” 　　秦劲认真地纠正他：“要么是[你妈]，要么是[他妈]，或者是[你的妈和他的妈]，但是不能图省事，省略掉句子的关键成分说[你他妈]，有歧义。” 　　霍承司可能被他说懵了，只是死死盯着他，一时间没说话。 　　“哐当——”楼顶的门被人推开。 　　一堆人说着话，扛着摄影器材走过来。 　　三个人的楼顶瞬间挤满了人。 　　“哥哥哥。”段句拿着一个文件夹跑过来，跑到一半他来了个急刹。 　　眼前的一幕，他不是很懂。 　　秦劲单只胳膊夹起一个长发女孩，长腿一迈，跨步到霍三少跟前，递给他一个手机，说了句什么。 　　然后继续夹着女孩往前走。 　　路过他的时候，段句叫了声：“哥？” 　　秦劲点头，说：“你们先忙，我去处理一些私事。” 　　段句：“……哦。” 　　“砖砖砖砖！”段句的眼力很好，在402见过江眠一面，就记住了她。 　　秦劲怎么和403的板砖论文女孩在一起？而且这个霍三少又是怎么回事！ 　　“砰——” 　　霍承司猛地把手机砸在墙上，机身顿时四分五裂。 　　楼顶静下来。 　　段句带头，转身下楼。他倒不是怕霍承司，而是听闻这位霍三少有点疯，惹了不定能招到什么骚。 　　其他人很有默契，默默跟着段句一起下楼。把偌大一个楼顶留给霍承司一个人。 　　秦劲的胳膊夹着江眠，一路来到戏曲频道的楼层，挑了段没人的消防楼梯间，才把江眠放下来。 　　江眠靠着墙大口喘气，一会掐脖子一会捶胸口，一会又顺腹部。 　　秦劲蹙眉：“你怎么了？” 　　江眠咳嗽着，举手阻止他更近一步：“不要咳咳咳……纠正……我的呼吸。” 　　秦劲：“我不是纠正你，我是想问你怎么了。” 　　江眠瞪着他，我怎么了你心里没点数吗？差点！被！你！闷死！ 　　秦劲看着她，探究道：“见到男二，你很激动？” 　　江眠：“？！” 　　秦劲见江眠这个表情，以为被他说中，心情顿时五味杂陈：“你果然很激动。” 　　江眠：“……” 　　江眠：“谁是男二？不要告诉我男二是霍承司！” 　　“他叫霍承司？”秦劲说，“我要记住他的名字。” 　　“记他名字干什么？” 　　“他是男二，以后肯定会经常出现。”秦劲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江眠：“……” 　　“你选男二的标准是什么？”江眠十分好奇，“这本书里，男二的定义是什么？” 　　秦劲说：“首先，喜欢女主——” 　　“那他不是。”江眠肯定道。 　　“我还没说完，首先喜欢女主……” 　　江眠再次打断他：“他不是！” 　　秦劲：“他——” 　　“他不喜欢我。”江眠看着秦劲，眼睛像是在恳求，“所以首先排除他。” 　　秦劲蹙眉，还想再坚持。 　　“我是女主，我有发言权。”江眠心平气和地说，“霍承司以前总是喜欢让人误会我和他的关系，这是他的一种变态乐趣。其实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金钱关系也没有，不对，有过一次，我欠他一个手机，不过我已经还清了。” 　　以前，总是。 　　这四个字，足足让秦劲在脑内给霍承司男二100%加倍翻到了男二1000%。 　　楼顶。 　　霍承司蹲在地上，把四分五裂的手机一一捡起来。 　　这回摔得有点狠，估计要报废。 　　手机是江眠给他买的，确切地说，是他“讹”来的。 　　那一天，他跟着剧团听戏。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去楼顶抽烟，看到一个女孩趴在楼顶的护栏上，背对着他，好像是在玩手机。 　　黑色自然卷长发在风里胡乱地飞，她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像只展翅欲飞的白蝴蝶。 　　他从背影认出来，女孩是剧团伴奏乐队的二胡手，名字叫江眠。 　　霍承司看着她的背影抽掉了半根烟，然后摁灭，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她背后，突然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她身前的护栏上。 　　江眠登时脸色惨白，手机也从手里掉落，摔在了楼下的草坪上。十几层的高度，自然不能再用。 　　他站在她身边，胳膊搭在护栏上，探头往楼下看，轻飘飘地说：“好像有东西掉下来了。” 　　“手机。”江眠的声音很低，“幸好楼下是草坪，没砸到人。” 　　霍承司没接话，又点上一根烟，问江眠要不要抽。 　　江眠摇摇头，跑掉了。 　　下半场戏结束，霍承司等在后台，给了江眠一个新手机。 　　江眠起初没要：“手机是我自己没拿好才掉下去的，和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霍承司吊儿郎当的，“我不吓你，你的手机也掉不下来。” 　　江眠在他面前很拘谨，诚惶诚恐地说：“我我我……要不我们平分吧？手机多少钱？一人一半。” 　　霍承司就笑，拿着手机盒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说：“不是我买的。不知道哪个厂商送的，我车里有一堆，刚刚随手拿了一个。” 　　江眠在纠结。 　　霍承司直接丢在她琴盒上，转身要走。 　　“谢谢霍总。”江眠不安地说，“我不给你钱，要不哪天请你吃饭吧。” 　　“就现在吧。”霍承司手插裤兜。 　　“可是，”江眠犹豫，“我订好了要去吃麻辣烫。” 　　霍承司已经走在了前面：“哪家店？” 　　当晚，他们在路边大排档一起吃了麻辣烫。 　　渐渐熟悉起来后，霍承司带江眠吃过不少夜市小吃，不过最多的还是去吃麻辣烫。有时霍承司出钱，有时江眠买单，总体算下来，基本AA. 　　后来有次，剧团的同事们在聊男女约会AA，霍承司玩着游戏，状似无意地插嘴说：“我和江眠就不是AA。” 　　有人把话传给江眠。江眠翻出手机账单，把一顿顿饭圈出来，一一比对，去找霍承司，要和他较真理论。 　　霍承司听完，没什么表情地说：“既然你要这么算。那好，我问你，手机呢？你的手机谁给的？你花钱了吗？” 　　江眠急道：“我给你钱，你不要。” 　　霍承司耸肩：“所以呢？” 　　江眠把手机放在他旁边的桌上，说：“还给你。” 　　霍承司一脸嫌弃：“还我二手手机？” 　　江眠垂着脑袋，在他面前默默站了一会儿，然后抓起手机走了。 　　第二天，她买了一个新手机，还给了霍承司。和他先前赔给她的是同一个牌子，同一个机型，连颜色都一样。 　　霍承司没说话，收了手机。 　　当天晚上回酒店，他把手机卡从正在用的手机里抠出来，装进新手机里试用。玩了一局游戏，使用感很差。他当即把手机一摔，怒骂手机厂商八百遍。 　　手机被他摔进了枕头里，没受到损坏。 　　隔天，他揣着这个新手机又去剧团听戏，看到江眠手机的时候，他的脸色沉下来：江眠的手机套了一个粉色小兔子的手机壳，外观上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们用的是同一款手机。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臭着脸把江眠的手机壳扔了。 　　后来有次和江眠独处，他把两个手机摆在一起，笑着说：“你看，像不像情侣手机？” 　　晚上在家，江眠正在吃葡萄，听到有人敲门。 　　江眠从猫眼里看到秦劲。 　　她打开门：“是来给我送楼顶钥匙的么？” 　　“不是。” 　　秦劲拿着两张纸，很正式地说：“关于确认霍承司是男二这件事，我写了篇论文。他100%是男二。” 　　江眠：“……” 　　江眠死鱼眼：“我最后说一遍，他不是男二。” 　　“你先看看论文，然后再下结论。” 　　“我不管！我不看！” 　　江眠提高音量：“说了他不喜欢我，如果非要一个人是男二，我宁可选择401.” 　　江眠一直没有让秦劲进门，他们谈话的时候，站在403门口的走廊上。之前说过老房子隔音不好，所以江眠后来提高音量嚷的那一嗓，成功把401招了出来。 　　401从房间里探出一个脑袋，朝江眠的方向喊：“403，我也不喜欢你。”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秦劲的胳膊一捞，不由分说把江眠捞起来，跨进403，关严了门。 　　401不知道穿书的事情吧？秦劲心想，男二出现后开始走感情线，他的耳力居然下降了，没注意到401在偷听，就很离谱。 　　“恋爱果然会使人智商下降么？”他喃喃说道。 　　太过专注想事情，忘了把胳膊上的江眠放下来。 　　江眠气急，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我不要霍承司当男二！” 　　秦劲这才想起胳膊上挂着的江眠。 　　他把江眠放下来，看了眼胳膊上的牙印，手腕一沉，提笔在论文上加了条：【女主为了霍承司咬男主，霍承司男二10000%。】 第16章 入v二更 　　要不要告诉秦劲。 　　[霍承司是个搅屎棍, 而我偏偏不巧，恰好是一坨x。我这坨x想自己挥发，不想再给他搅了, 所以不想让他当男二。] 　　划掉划掉。 　　哎。 　　如果秦劲知道这本书的女主角是x, 他可能会气疯。 　　——《入睡的必要条件》 　　争执到最后, 秦劲说：“你不生气的时候再看论文。” 　　他把论文放在桌上, 看了江眠一眼, 走出403，刚关上门，他又推开。 　　江眠坐在沙发上瞪他。 　　“你要怎样才不生气？”秦劲伸出一条胳膊, 说道，“要不你接着咬我吧。” 　　“你的胳膊那么硬, 差点把我的牙硌掉。”江眠气吼吼，“我才不要伤敌八百，自损一万。” 　　其实她压根忘了咬秦劲胳膊时的口感，当时脑子一热，咬下去的时候满心满脑的气，哪里有心思感受他的胳膊硬度。 　　秦劲却当了真。 　　他眉头微蹙, 实事求是地说：“我的胳膊是硬，但没到能把人的牙齿硌掉的程度, 如果你咬一口就硌掉牙, 只能说明你的牙齿本来就坏掉了。起码牙质不好。” 　　江眠：“……” 　　秦劲走过来, 弯腰俯身, 单手掰开她的嘴巴, 要检查她的牙齿：“是哪颗牙？” 　　江眠：“？！” 　　嘴巴微微张开, 嫣红的舌尖在两排贝齿中间轻轻蠕动了一下。 　　秦劲的手突然像是被马蜂蛰到, 松开江眠的下巴, 猛地转身，膝盖不打弯地往门口走，小腿肚撞到了沙发腿，他毫无知觉，硬生生把沙发别开，径直走出403. 　　坐在沙发上转了半圈的江眠：“……” 　　别的不说，他力气是真的好大。 　　隔壁402. 　　秦劲心无旁骛地扎马步。 　　半个小时过去，一缕念头从丹田升起：男二已经出现，男女主可以走感情线了！ 　　他收起马步，推开402的门，准备去找江眠谈谈恋爱，抬起手敲门的时候，又转念一想，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刚才的暧昧气氛早没了，他现在冷不防说去和她谈恋爱，会被她当成神经病的吧？ 　　江眠肯定不会和一个神经病谈恋爱。 　　虽然他不是神经病，但是如果他现在敲门去和她谈恋爱，不是神经病也成神经病了。 　　秦劲收回403房门上的手，转身回到402. 　　撑着地板做俯卧撑。 　　江眠晚上没有睡着。 　　刚开始生秦劲的气，后来生霍承司的气，再后来又开始生自己脑袋的气。 　　脑袋里的噪音又严重了，密集尖锐的噪音吵得她想把脑袋捶开。 　　看过医生，吃过药，全都没有用，医生说这是植物神经功能失调引起的，平时要注意休息，保证足够的睡眠，保持心情舒畅，不要受情绪刺激。 　　她其实早就习惯了脑袋里的噪音，也知道，踏实睡一觉，醒来后就会好很多。 　　但她现在睡不着。 　　没有遇到秦劲前，她假装植物睡觉还挺快乐的，但也不能全怪秦劲，而且，秦劲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以后，她不用假装植物，睡得也超级香。 　　好像继续当女主角啊。 　　但是不要霍承司当男二。 　　霍承司就是个搅屎棍，而她偏偏不巧，恰好是一坨屎。 　　在认识霍承司以前，她的生活就是一坨X，霍承司路过，看到她，激起了他作为搅x棍的本性，停下来搅了一阵。别人问他在干什么，他实事求是地说在搅x玩。 　　如果没有这个霍承司，还会有下一个搅x棍。谁让她是x呢？ 　　作为x，她只想自己偷偷发挥掉，这有错吗？好像也有错，谁让她是x呢？ 　　所以。 　　她选择当神经病啦。 　　当神经病挺好的，别人看到这三个字不会觉得生理恶心，写在纸上，也不用用x来代替。 　　而且，只要她不说她是x，别人就不知道。 　　而而且，就算是她说她是x，别人也不会当真，他们会觉得她在发神经，说的不是真的。 　　当神经病很好。 　　当女主角很很很好。 　　算了，还是不要告诉秦劲这些了，如果他知道他穿的这本书，女主角是x，肯定能把他气疯。 　　他愿意让霍承司当男二，那就让他当去吧。 　　谁说女主一定要和男二he？ 　　第二天，一大早，江眠拎着琴盒刚推开门，秦劲就从402走出来，看起来像是专门在等她：“你想去看葡萄树吗？我现在带你去楼顶。” 　　江眠昨晚没怎么睡，脑袋晕乎乎的，说：“不去了，我要去电视台。” 　　“我也去电视台。”秦劲说，“你坐我的车去。” 　　说着，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琴盒，转身往楼下走。 　　下楼坐进车里，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确定没人能偷听，秦劲神神秘秘地说：“我觉得是这本书的安排。” 　　江眠扣好安全带，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难道我又跟不上神经病的节奏了？ 　　“你去电视台录制节目，我也去录节目。”秦劲的大掌握紧方向盘，过了会儿，说：“男女主角每天都能偶遇无数次。” 　　这句话说出来，掌心出了一层湿汗。 　　江眠笑起来，说：“是喔。” 　　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钻进她的酒窝里。 　　秦劲瞥她一眼，问：“你不生气了？” 　　“生什么气？”江眠侧过脸看他。 　　秦劲说：“霍承司是男二这件事。” 　　江眠看着他，问：“你还觉得他是男二吗？” 　　秦劲坚持原则不动摇：“是。” 　　江眠躺回椅背上，说：“那就是吧。” 　　秦劲如释重负：“论文你看过了？” 　　“还没。”江眠说，“晚上回家再看。” 　　秦劲看看她，又问：“你吃早饭了吗？” 　　江眠闭上眼：“吃过了。” 　　其实她没吃，但她怕说出来，会被秦劲教育不吃早饭等同于慢性自杀。她现在头晕脑胀，没胃口吃东西。 　　秦劲见她闭着眼假寐，一路没再发出声音。 　　从古河街到电视台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居然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秦劲正坐在驾驶室看报纸。 　　“到电视台了？”江眠问，“我睡了多久？” 　　秦劲看手腕上的表盘：“十八分钟。” 　　“到电视台我又睡了十八分钟？”江眠惊呼，“你怎么不叫醒我？” 　　“时间还早。”秦劲合上报纸，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到录制时间，我肯定会叫醒你。” 　　江眠：“……哦。” 　　今天搭秦劲的车，所以就算多睡了十八分钟，也比平时早到。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饭。 　　下车的时候，秦劲叫住她，问她什么时候下班，他说他这段时间都要在402住，可以和她一起上下班。 　　“电话。”江眠掏手机，“我昨天就想要你的电话号码，结果被你打岔，忘记了。” 　　秦劲报电话号码：“138……” 　　江眠存好电话，说：“我给你发一条短信，你收到后存我的号码。” 　　秦劲：“嗯。” 　　江眠图省事，发了个句号过去：【。】 　　嗡嗡—— 　　秦劲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他打开收件箱，盯着被他TD过的“垃圾广告”，皱眉：“我怎么退订不了？” 　　江眠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歪着脑袋去看秦劲的手机。 　　为了方便她看，秦劲把手机屏幕朝向她。 　　直板手机，古老的按键键盘占去整个机身的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还不全都是屏幕。屏幕大小也就两个矿泉水瓶的盖子那么大，不能再多。屏幕上泛着古老的绿油油的微光。 　　江眠费了半天劲，才看清屏幕上的字，确切地说不是字，而是一个标点符号。 　　【。】 　　老古董手机，聊天框只显示对方一条短信。秦劲退出内容是一个“句号”的短信页面，重新进入到收件箱，找到一个长短信给她看：“就是这条垃圾广告。” 　　【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1键回答。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2键回答。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3键回答。】 　　江眠：“……” 　　江眠：“被你退订的垃圾是我。” 第17章 入v三更 　　今天给秦劲的手机通讯录备注为[男主角]。 　　让他高兴高兴。 　　——《入睡的必要条件》 　　因为早上在车里睡了一觉, 一个上午，江眠的精神头都很足。 　　昨天在楼顶的事情，好像没有外传, 因为剧团里同事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也没见到霍承司。 　　午休的时候, 江眠才有空拿出手机玩。 　　有一条短信提醒, 她点进去, 看到秦劲发来的短信。 　　秦劲：【你不是垃圾。】 　　江眠看着这几个字，懵了好大一会，然后想起来, 今早交换电话号码的事情。想象秦劲的大手拿着一个小小的古董直板手机，一脸认真地在键盘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这句话发送的样子, 江眠不由笑出声。 　　秦劲一共发了两条短信，另外一条短信内容是：【你是女主角。】 　　江眠把手机捂在心口，一脸姨母笑。 　　没想到秦劲这个老干部，居然这么会说话，两条短信都能精准地戳中她的神经。 　　她坐在转椅上，蹬着两条小腿原地转了两圈。 　　她把秦劲的通讯录备注名, 由[秦劲]改为[男主角]。 　　江眠把备注名截图，想要顺手发给秦劲, 但是想到他用的是古董手机, 没有微信也收不到图片, 乐颠颠地想, 等晚上回家的时候再给他看。 　　“他的老虎尾巴一定会翘起来的吧。” 　　李当当看到她手足舞蹈的样子, 凑过来问：“江眠, 你在乐什么？” 　　“我敢揪老虎的尾巴。”江眠笑嘻嘻地说, “当老虎还是功夫熊猫的时候, 我就敢摸他的熊猫毛！” 　　李当当：“？” 　　江眠：“虽然我没有摸到熊猫毛，因为我把他开除了熊猫籍。现在是老虎也很好，我昨晚咬了老虎的胳膊，老虎非但不生气，还问我要不要继续咬。我一点也不害怕老虎生气，因为他是老干部。” 　　李当当：“……” 　　听不懂江眠在说什么。 　　好险好险，我昨天还以为我和她脑电波对接成功，也变神经病了呢。 　　下午录制结束，江眠给秦劲发短信，说她马上下班回家，问他在不在电视台，如果也在的话，她想搭他的车回家。 　　男主角很快回复：【我在停车场。早上停车的老地方。】 　　停车场。 　　秦劲坐在车里，收到江眠的回复：【好！】 　　他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 　　在副驾已经端正坐了一个小时的段句：“哥？可以走了？” 　　秦劲放下手机，说：“下去。” 　　“不是，我我……说好了我今晚去古河街。”段句扯着安全带不下去。 　　昨天楼顶的事情，他本打算晚上找秦劲问怎么回事，结果昨晚去秦宅扑了个空。姥姥说他在古河街。 　　古河街，板砖403. 　　稍微一联想就能是一出大戏，段句本来打算昨晚就跑去找秦劲，但是算时间，等他过去也差不多快十点，到了秦劲睡觉的时间，于是作罢。 　　今天在电视台忙了一天，好不容易能早点下班，磨着秦劲一起去古河街。秦劲答应了下来，结果让他在车里干坐了一个小时。 　　现在又要赶他下车，他死也不下去。 　　“去后座。”秦劲解释，“副驾有人。” 　　“谁？！”段句瞪大眼，“板砖403？！！！” 　　这一嗓子，差点把喉咙喊劈叉。 　　秦劲皱眉。 　　段句解开安全带，从副驾蹦了下来。 　　他在原地懵了好一阵，脑袋根本不能转动思考，直到看到江眠拎着琴盒走过来，他的脑子像八级大风里的风车，转得有了残影。 　　所以，他在停车场干坐了一个小时，就是为了接板砖403回家？？！！！ 　　段句不能接受。 　　不是不能接受板砖403，不是不能接受干等的这一个小时，也不是不能接受秦劲谈恋爱，但尼玛，这三者结合在一起，他万万接受不了。 　　秦劲，谈恋爱，接板砖403回家。 　　段句在脑子里无限排列组合这三句话，眼睁睁看着秦劲下车，迎上板砖403，接过她手里的琴盒，放在后备箱，然后给板砖403拉来副驾门。 　　在秦劲启动车的时候，段句连滚带爬上了后座。 　　江眠好像没看到他，也好像看到了，秦劲好像跟他介绍了自己，也好像没介绍，段句的脑袋一直木到了古河街老房子。 　　江眠把秦劲拉到一旁，背对着段句，想要给秦劲展示通讯录备注名。 　　401一身黑，像个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身后。 　　段句冷不丁瞧见一道黑影，吓得脸色惨白：“鬼啊啊啊！” 　　401回头瞪了他一眼，蹬蹬蹬跑上楼，他说话的声音闷在黑色口罩里：“神经，鬼跑步会有蹬蹬蹬的声音吗？” 　　江眠被段句启发，歪着脑袋说：“说不定401是吸血鬼。” 　　吸血鬼怕太阳晒，所以他几乎都是在晚上出没，而且不管白天黑夜都要戴鸭舌帽和口罩。 　　段句站在楼道口，不敢往上走了。 　　“相信科学，这个世界没有鬼。”秦劲拎着琴盒率先上楼，“他是401的租户。” 　　段句跟在江眠后面上楼。 　　刚走到四楼走廊，看到秦劲在敲401的门。 　　段句小声跟江眠说：“我哥肯定是去警告401，不让他再装神弄鬼吓我。你不知道，我哥对我可好了。” 　　秦劲敲开了401的门，严肃地警告401：“我以后要和403谈恋爱，你不准再偷听偷看。” 　　段句：“？？！！！” 　　江眠：“……” 　　401在心底呐喊：啊啊啊啊神经病。 第18章 第18觉 　　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入睡的必要条件》 　　家里没有新鲜的菜, 没做成晚饭。 　　段句叫了外卖，在江眠的提议下，拿到了楼顶去吃。一顿饭他只吃了两口, 因为被狗粮塞饱了。 　　从江眠登上楼顶的那一刻起, 秦劲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段句拒绝这个忠犬痴汉是他认识的表哥秦劲。 　　然而, 他不知道的是, 秦劲时时刻刻盯着江眠, 是在严防她“作法跳楼”。 　　因为上回在楼顶，江眠喝了酒，“以为自己是修仙女主, 要跳楼飞行”，所以在秦劲这里, 江眠是个【有案底】的人。 　　从江眠提出去楼顶吃饭开始，秦劲就开始堤防她，神情宛如在看守计划越狱的犯人。 　　段句哪里知道这些？ 　　在他眼里，从小到大，秦劲都是这幅能吓死人的表情。同样的表情，以前觉得吓人, 现在戴上恋爱的滤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怎么看都是他妈的忠犬痴汉。 　　江眠去看葡萄, 秦劲站在她身后。 　　（防止她扯葡萄藤拧绳爬楼） 　　江眠蹲下来系鞋带, 秦劲站在她身前。 　　（以为她是在做起跑姿势） 　　江眠去菜园里浇水, 她拎喷壶柄, 秦劲扶喷壶身。 　　（防止她御“喷壶”飞行） 　　江眠看摩天轮, 秦劲和她并排站着一起看。 　　（防止她有飞到摩天轮上的危险想法） 　　…… 　　最后江眠实在受不了, 举起双手投降：“我发誓, 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要楼顶的钥匙了。” 　　秦劲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绷直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段句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谁要说这不是痴汉笑，我把头拧下来给你灌酱油！ 　　一顿饭在恍恍惚惚中结束。 　　段句跟着秦劲一起回到402，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他磕磕巴巴问秦劲：“哥，你和403……在谈……恋爱？” 　　秦劲说：“准备谈。” 　　段句满头问号：“什么叫准备谈？” 　　秦劲一脸郑重：“待会去找她谈。” 　　段句看着他的脸色：“……” 　　我怎么会有一种‘教导主任找学生谈话’的错觉。 　　段句开玩笑：“呵呵呵，谈完以后，让她给你写个报告。” 　　秦劲神色一凛。 　　段句连忙抱头：“哥哥哥，我是在开玩笑，你别打我。” 　　秦劲沉吟：“你说的有道理。” 　　段句抱着脑袋等了两分钟，没等来动静。他战战兢兢地松开胳膊，露出一道缝，看见秦劲坐在书桌前，腰板挺直，在认真写着什么东西。 　　段句壮着胆子走过去，看到书桌上铺着一张A4纸，抬头标题写着一行正楷字《论恋爱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段句：“……” 　　段句：“哥，你在干什么？” 　　秦劲：“准备谈恋爱。” 　　段句：“……” 　　报告里会涉及到[穿书男女主角]的问题，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秦劲赶段句走，说话直截了当：“你走吧。记住，在我把江眠带回家以前，不要告诉家里人。” 　　这个阶段，除了男二，谁都不能打扰男女主角谈恋爱。 　　段句：“江眠是谁？” 　　“我女朋友。”秦劲追求严谨，改口道，“现在还不是女朋友。要等我把报告交给她，她批准后才生效。” 　　段句：“………” 　　段句转身刚要走，忽然想起霍承司，说：“昨天在电视台楼顶，你知道那个人是霍承司吗？” 　　秦劲：“知道。” 　　段句：“你怎么着他了？” 　　秦劲拧眉回想了下，说：“他扔手机，我帮他捡了回来。” 　　段句：“就这？你们没有说话？” 　　“说了一句。”秦劲道，“但是他说话有语病，我帮他纠正了过来。” 　　段句：“……” 　　段句：“没什么事就好。” 　　秦劲“嗯”了声。 　　心里却在想，只怕霍承司没事。男二没事干，谁来升华男女主的感情？ 　　段句恍如隔世地走出402，他站在走廊上，一言难尽地扭头看了看403的房门。一回头，看到一身黑的401站在走廊另一头。 　　段句吓得心脏猛地窜到天灵盖：“你干什么？！” 　　401很无辜：“402不让我偷听偷看他和403谈恋爱，我只好站在这里，光明正大等着看。” 　　段句：“？？！！！” 　　什么奇葩啊啊啊。 　　段句直接去了秦宅，看到秦奶奶，他满肚子的话说不出。秦劲不让他告诉家人，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 　　秦奶奶问：“大晚上的，你跑来干什么？” 　　段句明知故问：“我哥呢？” 　　“他去古河街住了。”秦奶奶心疼道，“他这段时间不是要去你们台录节目嘛，古河街离电视台近，住那里方便，就是吃不上家里做的饭了。” 　　段句：“我哥这么说的？为了工作？” 　　“不是为了工作还能为什么？古河街哪里有家里住着舒服。” 　　“姥姥你想过没有。我也在电视台上班，我为什么不去古河街住？” 　　“那还不是因为你吃不了苦！”秦奶奶踩一捧一，“看看你哥，从小就能吃苦。练武多苦啊，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他生生忍着，从来没有说过一个苦字。” 　　段句：“……” 　　临走前，段句说：“姥姥，要不你找风水大师去古河街看看吧。我觉得那地儿忒邪乎，特别是四楼。” 　　“我和你姥爷以前就住在四楼。你这是拐着弯地咒我们呢。”秦奶奶要去拧他的耳朵。 　　段句撒腿跑了。心想，以后别怪我没跟你们提醒。 　　403. 　　江眠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拿着秦劲昨天给她的男二小论文看。 　　论文里，秦劲不仅从多个方面论证了“霍承司是男二”，还给出了论证的全部过程。 　　江眠看着上面不断+1+5+60+100节节攀升的数字，笑得在沙发上扭成了一条蛆。 　　敢情他穿书的时候还自带系统，系统会帮他甄别累计积分。 　　改天问问秦劲，他的脑袋里是不是也有噪音。 　　走廊上。 　　401没等到秦劲出门找江眠谈恋爱，他值班的时间已经到了，只得下楼出门去上班。 　　他不知道的是，他刚走出楼门洞，秦劲就放下了笔。 　　终于写好了《论恋爱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自觉很满意，站起来把纸笔椅子归位，拿起报告走出书房，关上灯，出门敲403的门。 　　江眠双手托腮，盯着面前的论文发呆。 　　关于霍承司就是男二的这篇论文，她早就看完了。 　　让她发呆走神的，是论文的最后，秦劲写的一句话。 　　他写：【男二已确认，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把这句话划掉，用正楷字体手写，重新写了一遍：【男二已确认，我们可以发展感情线了。】 　　“咚咚咚——” 　　响起了敲门声。 　　江眠回过神，走到门口掀开门上的猫眼盖，看到秦劲站在外面。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下，跑回桌前，把正在看的论文藏在沙发垫下面。这才去开了门。 　　秦劲拿着一沓纸走进来，开门见山地说：“关于谈恋爱，我写了一份报告。你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第19章 第19觉 　　我的脑子今天离家出走了。 　　她住进了秦劲脑袋里。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看着公式化的报告, 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最讨厌公式了！ 　　梦回高中物理考试，即使后面的大题给了公式和数值，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代入。 　　文科生江眠捂住脑袋, 头疼.jpg 　　秦劲问：“怎么了？” 　　江眠坐在餐桌前, 胳膊肘支在桌面上, 两只手撑住太阳穴, 瞪着桌上铺着的恋爱报告, 丧丧脸吐气：“我的脑子离家出走了。” 　　秦劲：“……她什么时候回来？” 　　江眠：“谁回来？” 　　秦劲：“你的脑子。” 　　江眠：“………” 　　她抬起眼皮看秦劲，秦劲坐姿端正威风堂堂，不怕她看。 　　江眠看了他一会儿, 神经兮兮地说：“我的脑子刚才跟我通过脑电波取得了联系，她说她躲进了你的脑袋里。” 　　秦劲：“？” 　　江眠：“你的脑子见到她了吗？” 　　秦劲：“？？” 　　江眠突然站起来, 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前倾越过半张桌子，直勾勾盯着秦劲的脑袋，小声喊：“脑子，江眠的脑子，你听到了吗？我来找你啦。回家了。” 　　秦劲：“……” 　　江眠说得极其认真, 秦劲不由也跟着认真起来，他斟酌了一下, 试着问：“你是又在作法吗？” 　　江眠被他梗了一下, 顺势说：“是的, 但是我修仙技术不精, 作法没作好, 把脑子作进你脑袋里了。” 　　秦劲：“……哦。” 　　“怎么办？”江眠猫猫头叹气, “脑子不在家, 我看不懂你的恋爱报告。” 　　秦劲：“哪里不懂？我讲给你听。” 　　“都不懂, 我不听。” 　　江眠瘫坐回椅子上，耍神经躲不过去，她开始耍无赖:“反正我的脑子在你脑袋里，你讲给她听就好啦。她听懂后会告诉我的。” 　　秦劲：“……” 　　他看了看表盘，已经晚上九点多，该准备洗漱睡觉了。 　　于是，他站起来，说道：“今天先这样，你也早睡早起。” 　　男主角终于放过自己，江眠开开心心地恭送他出门：“晚安，男主角。晚安，我的脑子。” 　　半个小时以后。 　　江眠收到一条短信，来自秦劲。 　　[男主角]：【你的脑子回去了吗？】 　　江眠觉得自己没救了，代入秦劲一本正经的脸，她居然被这句话萌到。 　　她拿着手机从床头滚到了床尾，又滚到床头，趴在床上，翘起两条光滑细嫩的小腿，回复短信：【没有喔。】 　　隔壁402. 　　秦劲坐在床头，盯着古董直板手机绿莹莹的屏幕，等来了短信。 　　时间显示晚上九点五十九分，秦劲关机，关掉床头灯。卡着晚十点的作息时间点，躺在了床上。 　　黑乎乎的卧室，没人能瞧见，他的耳朵尖泛起了一层红。 　　因为今晚，床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江眠的脑子。 　　如果脑子真的能传话，希望她不要告诉江眠，他今晚偷偷红了耳朵。 　　与此同时，403.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离家出走”的原因，江眠躺在床上，感觉脑袋里的噪音减轻了不少。 　　她闭着眼睛想，明天还要把脑子“寄存”在秦劲脑袋里。 　　江眠连着两天，都用“脑子躲在你脑袋里不回来”这个理由，拒绝看秦劲的《论恋爱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秦劲再相信她“修仙技术不精”，也意识到了她这是在逃避。 　　这天晚上，江眠又说：“我的脑子还没有回来。” 　　秦劲一本正经地抬手，在自己脑袋上敲了敲，然后握拳，轻轻抵住江眠的脑袋，说：“我把你的脑子还回去了。她现在回家了。” 　　江眠：“？？！！！” 　　江眠：“………” 　　有那么一瞬，江眠被他唬住了。以为自己的脑子真的离家出走躲进了他那里，秦劲现在亲自把她护送了回来。 　　她会这样想，不是她又在发神经，而是因为秦劲的神情，认真正经又严肃，煞有其事。 　　江眠呆滞.jpg 　　秦劲看着她，突然笑了，他收回江眠脑袋上的手，无奈的语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写的报告？不喜欢你可以驳回。” 　　江眠：“驳回你又要重新写！” 　　秦劲默了默，很直白地问：“你是不是不想和我谈恋爱？” 　　江眠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说：“男二出现，你动摇了？” 　　“不是！”提起霍承司，江眠急得想跳脚，“我是讨厌一切含有公式的东西。就像是做高中物理试卷，给了公式和数值，我都不知道怎么代入。那么多数值，谁知道要代入哪一个。文理分科以前，我每次写物理试卷，都是靠转笔来写。” 　　江眠给他示范，她把一支笔放在《论恋爱的可行性分析报告》上，指尖拨动笔头，铅笔在纸面上快速转圈。 　　“等铅笔停下来，笔头指着的那个选项，就是正确答案。” 　　“还有一种方法。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江眠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身体向后仰，脑袋枕在沙发上，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恋爱报告》。往脸上一盖，说道：“通过量子力学的波动，答案会自己跑进我脑袋里。” 　　秦劲：“……” 　　江眠的声音从报告下面传出来：“你懂了吗？” 　　作为江北市曾经的理科高考状元，秦劲不懂。 　　写物理题，直接写就好了啊，为什么要这么费事？有折腾的功夫，一张试卷早都写完了。 　　“我真的很讨厌公式，就因为它生下来就是公式，所以就可以蛮横不讲理。” 　　江眠又开始了发散性思维：“它没想过数值的感受吗？数值也是有思想的，就因为它生下来就是数值，所以就要把一生都填补给公式吗？数值也会委屈和难过。但是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公式永远正确……” 　　江眠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劲刚要说“公式本来就是正确的”，就听到江眠说：“我困了，想睡觉。” 　　“嗯。”秦劲从沙发上站起来告辞，他回头看了眼江眠。 　　江眠依旧保持着坐在地毯上，身体后仰，脑袋枕沙发的姿势，《恋爱报告》盖住脸，呼吸从纸张下面透出来，一鼓一鼓的。 　　秦劲蹙眉，他想起上回，江眠在402，趴在茶几上睡着时的情景。现在是晚上，如果他现在离开，江眠有可能会保持这个姿势睡一夜。 　　良好的睡眠，要从良好的睡姿开始。 　　秦劲俯身弯腰，拿开她脸上的《恋爱报告》，说：“要睡去床上躺着，好好睡。” 　　报告拿开的瞬间，他愣住了。 　　江眠的眼圈泛红，长长的眼睫毛上浸了一层雾水，黏在了一起。 　　秦劲：“你——” 　　“是你拿报告的时候，纸角刮到了我的眼睛。”江眠恶人先告状，她顺势爬到沙发上滚了一圈才站起来，气势非常足。 　　秦劲：“我没有刮到你的眼睛。” 　　“好吧好吧。”江眠见诬赖不成，改口说道，“是我修仙技术不精，刚刚用量子力学波动术法往脑袋里传送报告的时候，没运用好，被量子灼到了眼睛。” 　　“小问题，我去洗洗眼睛就好啦。”江眠跑进洗手间，“我要顺便洗澡。你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哦。”秦劲在客厅站了一会儿，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才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带走了他写的那份恋爱报告。 　　他确定，刚刚江眠在哭。 　　这份报告这么让人讨厌吗？秦劲皱眉深思。 　　他回到402，坐在书房沉默了好久，不知道脑子里上演了一场什么大戏，他拿出老古董直板手机，用手机自带2G网络，进浏览器搜索：【霍承司】。 　　凌晨十二点，霍家大院。 　　霍承司满身酒气地进屋，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霍敬恩，吊儿郎当地朝他鞠躬，行了个大礼：“大哥好。” 　　霍敬恩掩去眼里的厌恶，从手机上抬起眼，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你最近对秦劲很感兴趣？” 　　霍承司嬉皮笑脸：“大哥又有何指教？” 　　“不要去动他。”霍敬恩冷着脸站起来，往楼上走，“秦家的圈子不是你能随便祸祸的。” 　　霍承司拖着戏腔，唱：“遵命，大哥。” 　　一口一个大哥，他叫的恶心，霍敬恩听着也反胃。 　　最后一个音调拖完，霍承司摘掉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里的锋利刹那射出来。 　　第二天下午，剧团很早结束了录制，中秋放假三天，团长给每个人发了一盒月饼。 　　江眠给秦劲发短信，告诉他她先下班。 　　秦劲回复短信：【嗯。】 　　江眠一手拎着琴盒，一手拎着一盒月饼回到古河街，在三楼的楼道口看见了401. 　　401依旧一身黑的装扮，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 　　虽然这个时候天还没黑，楼道里也非常亮，但是冷不防看到401，江眠有点被吓住。主要是401的站姿很奇怪，他紧贴着墙壁，身体像是印在了墙里，眼睛直愣愣看着四楼楼道口的方向。 　　好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僵持抗衡。 　　看见江眠过来，他也没什么反应。 　　江眠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四楼的楼道口，坐着一只大大大熊猫！ 　　大熊猫抱着一棵竹子，盯着她和401. 　　大熊猫想要站起来，同江眠打招呼。 　　401突然：“啊啊啊啊啊大熊猫动了！” 　　江眠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个大熊猫是她的大熊猫。 　　偷拿她板砖的功夫熊猫！ 　　江眠踩着台阶往上走，不确定地说：“秦劲？” 　　带着熊猫头套，穿着熊猫玩偶衣服的秦劲抱着竹子站起来，说：“不走公式。给你摸熊猫毛。” 第20章 第20觉 　　今天rua到了熊猫。 　　超开心。 　　ps.有个贪心的愿望, 想抱着大熊猫睡觉觉。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把琴盒和月饼往地上一扔，小碎步咚咚咚跑到秦劲跟前，伸手摸他的熊猫毛。 　　软绵绵的, 手感非常好。 　　“功夫熊猫！真的是你。”江眠揪它的尾巴, “你怎么知道我想rua熊猫？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日记？” 　　秦劲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 很正直地说：“没看日记。” 　　其实是他重写了一份恋爱报告。 　　江眠不喜欢“公式”, 所以他把上次的恋爱报告全部作废, 打算再写一份。 　　在新的恋爱报告里，没有程序化一成不变的“公式”，取而代之的是他对江眠的感情变化记录分析。 　　换句话说, 他打算在报告里，详细推敲自己为什么认定江眠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他甚至拟了标题《论江眠是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从小到大, 喜欢他的女孩不少，也有大着胆子向他表白的，但他从来没有产生过她们是女主角的念头。 　　不是女主角的女孩，一律和他没有关系。 　　直到江眠出现。 　　秦劲又拿了张新的纸，在刚刚取好的标题里加了两个字。 　　《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他列提纲。 　　必要条件1. 　　秦劲拿着笔，坐在书桌前, 开始回忆第一次见到江眠时的情景，想到江眠说他是功夫熊猫, 而她是竹子, 请他不要趁着她睡着偷偷吃掉她, 而他却在她睡着的时候拿走了她的一块板砖…… 　　秦劲笑了出来。 　　他回忆一遍乐一遍,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乐什么。 　　他放下笔, 拿起2G网络的手机, 搜索熊猫和竹子, 出来的全部是他知道的科普知识。 　　他想了想, 给段句打电话，直截了当地问：“女孩喜欢熊猫吗？” 　　段句早就习惯他的单刀直入，回答道：“我认识的女孩都喜欢。” 　　“为什么？” 　　“熊猫很可爱，想让人rua.” 　　“rua是什么意思？” 　　“rua不是英语单词，汉语意思是揉捏摸。” 　　秦劲挂断电话，愣了好一会神。 　　江眠想摸他？不不不，是想摸熊猫。 　　秦劲红着脸，端正坐着，提笔写。 　　必要条件1.【摸我的熊猫毛。】 　　秦劲一向很有行动力。放下笔就去市场买了一套熊猫玩偶，为了追求逼真，他还特意去买了棵竹子。 　　收到江眠发过来的短信，说她现在从电视台回家，秦劲回复后，迫不及待地穿上熊猫玩偶的衣服，抱着竹子，从402出来，坐在四楼的楼道口等江眠。 　　他等了近一个小时，一点也不觉得枯燥。甚至有点想代入熊猫，去啃一啃怀里的竹子。 　　江眠正欢快地rua着熊猫，401突然发疯般地指责秦劲：“402！你你你熊猫是你，你为什么不说话？！” 　　害他以为堵住楼道口的是只真的大熊猫。 　　他承认，他叶公好龙，只喜欢生活在电视里的熊猫，不想要它们从电视里走出来。 　　何况秦劲那么高的个子，往楼道口一坐，哪里是可可爱爱的熊猫？ 　　分明是只异世界的大怪物。 　　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他在脑子里上演了无数个少年屠龙的热血悲壮冒险故事，结果这只恶龙居然是402！ 　　岂有此理，浪费他的感情。 　　秦劲向他解释：“我没说，是因为你没问我。” 　　401大口喘气，气得脸上的口罩凹进去：“还我屠龙的少年！” 　　秦劲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他是在生熊猫的气，于是他斟酌道：“我现在允许你在这里看403摸我的熊猫毛。” 　　401：“？” 　　江眠沉迷撸毛，听到他们在说话，但没往脑子里去，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秦劲很有原则：“只许现在看。从明天起，403摸不摸我的熊猫毛，你都不准看。” 　　“谁稀罕看你们。”401蹬蹬蹬跑上楼，冲进401关上门，“啊啊啊啊啊我被神经病包围了！” 　　江眠捏着熊猫尾巴，问：“熊猫熊猫，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头套里的秦劲憋红了脸，声音闷闷地“嗯”了声。 　　江眠牵着熊猫尾巴，一路领进了403，把熊猫安顿在沙发上rua了一会，才想起楼道里的二胡和月饼，于是跑出去把它们拿了回来。 　　切好月饼，问秦劲吃不吃。秦劲还没有回答，她就歪着脑袋说：“熊猫好像不吃月饼，那你吃竹子吧。” 　　秦劲：“……” 　　作为一个熊猫的自我修养，秦劲坐在沙发上，抱着竹子不说话。 　　以至于江眠吃完月饼抬头的刹那，以为家里真的来了只大熊猫。 　　她拿着手机走过去，去和他拍照合影，超级满足地说：“我今天rua 到了真的大熊猫。” 　　拍完照，她靠着熊猫玩了会手机。 　　秦·老干部·劲出声：“看手机的时间不能太长。” 　　他把绿油油的竹子杵到江眠眼前，说：“看会绿色植物，缓解眼睛疲劳。” 　　江眠：“……哦。” 　　她乖乖放下手机，突发奇想地从他怀里拿走竹子自己抱着，说：“我给你表演一个竹子，你看像不像。” 　　秦劲透过头套里的眼睛孔看她。 　　江眠的皮肤很白，在绿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白净，只是有片竹叶耷拉在了她脸颊上，让他开始坐立不安。 　　强迫症又犯了。 　　秦劲说：“你脸上有片叶子。” 　　“我知道。”江眠说，“但我现在是竹子，竹子没有手，拿不下来。” 　　秦劲忍了好久，伸出手，想要帮她拿下来。 　　江眠愣愣看着他伸过来的毛茸茸的爪子，不知怎么说了句：“你吃了我吧。” 　　秦劲：！ 　　熊猫爪子凝固.jpg 　　江眠乌黑的眼珠映着他的熊猫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吃过月饼的缘故，她的嘴唇水润润的。她刚吃的是什么馅的月饼？ 　　尝一尝就知道了。 　　一瞬间，秦劲万念起。他想起上次帮她拿唇间发丝时的指腹触感，开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要不要原地打套军体拳？ 　　他艰涩地滚了一遭喉结，却问道：“怎么吃？” 　　“哈哈。你果然想吃掉竹子！”江眠抱着竹子跳到沙发上，张牙舞爪地去和熊猫战斗，“我要代表竹子消灭你。” 　　秦劲：“……” 　　岿然不动。 　　江眠闹累后，抱着竹子，靠着软乎乎的熊猫睡着。 　　秦劲回到402. 　　摘掉头套，头发水湿，汗水贴着脸颊往下流。 　　除了头发，他全身的衣服也被汗水浸透。 　　虽然进入了初秋，但江北市的温度依旧居高不下，人们还穿着夏天的衣服。 　　秦劲习武，身体火力旺盛，加之熊猫玩偶衣服毛绒厚重，早在等楼道口等江眠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全身湿透。 　　他耐力很强，一心想着等江眠回来摸熊猫毛，完全没有感觉到难受。 　　秦劲默默脱掉衣服，去洗手间冲澡。 　　良久。 　　他带着清新的香皂香从洗手间出来，只在腰间系了条浴巾，清冷的水珠顺着腹肌滑动。 　　秦劲径直走进书房，拉开抽屉，拿出白天时写了个标题和开头的恋爱报告。 　　《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1.【摸我的熊猫毛。】 　　他提笔添加。 　　充分条件1.【熊猫和竹子果然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第21章 第21觉 　　秦劲今天巨巨巨巨帅！！！ 　　而且, 他还会^_^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 　　她恍惚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卧室床上。身上穿的依旧是昨天的衣服, 只脱了鞋袜, 胸罩还在身上戴得好好的。 　　她晚上上床睡前一定要洗澡, 不然睡不着。戴胸罩睡觉更不可能。 　　但她却睡着了, 而且睡得还超级香, 中间居然没有醒过！ 　　江眠从床上坐起来。 　　意识渐渐回笼。 　　昨晚的大熊猫！ 　　她光着脚去客厅，熊猫不在，秦劲也不在, 但是竹子还在。 　　竹子正正直直地立在门后的墙角，离开了土壤, 过了一夜，叶子有点点蔫。 　　江眠抱着竹子，躺在沙发里假寐，似乎还能感受到大熊猫的软毛。好想抱着熊猫睡觉觉。 　　今天是中秋节。 　　江眠在家里做了大扫除，中午包了饺子，为了营造过节的气氛, 她还特意下楼去便利店买了瓶气泡酒。 　　怕被秦劲看到不准她喝，她用黑色的袋子包得严严实实。 　　回到四楼, 路过402, 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秦劲也没有出来找她。江眠想, 他可能回家过中秋了。 　　虾仁饺子出锅, 江眠盛了满满一大盘, 又倒了一杯酒。坐在餐桌前, 能看到阳台上晾晒着的床单被罩, 在阳光里晃来晃去。 　　她把饺子吃完，拿起手机，打开购物app，搜索[熊猫床单被罩]，出来一堆。江眠仔细比对，终于在一家店里挑选出来一套最满意的床上用品，下单购买。 　　秦劲给她的论文列出的书单，她还没看完。江眠取出来一本，一边喝气泡酒一边看书，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 　　非常舒心，非常充实，也非常喜欢。 　　晚上，团长在群里不断轰炸@全体成员，提醒大家收看省台的中秋晚会。 　　春天里剧团的节目排在后面，根据团长发过来的播放节目单，戏曲单元排在了晚上十一点。 　　江眠还是早早打开了电视机，用手机对着电视里的播放的晚会，拍了个十秒的小视频，发给团长，以此证明她在看晚会。 　　团长回复她：【注意看戏曲播出时间，订好闹钟，不要装植物睡着了。】 　　江眠想说她现在已经不装植物睡觉了，但是转念想到她昨晚刚刚装竹子靠着大熊猫睡着，于是没有回复。 　　她打开团长发过来的节目单图片，挨着找戏曲节目。 　　目光停顿在【武术】这个节目上。 　　记得在电视台演播厅后台，她装竹子睡觉，等待录晚会戏曲单元的时候，秦劲也在后台，他身上穿的正是武师的衣服，应该就是等待录制武术单元。 　　这个武术节目里一定有秦劲吧？ 　　江眠在【武术】后面做好标记，给秦劲发短信：【你今晚看省台的中秋晚会吗？】 　　秦劲秒回：【嗯。】 　　江眠：【武术节目里是不是有你？你的镜头多吗？】 　　秦劲：【我是群武，没有镜头。】 　　今天中秋，秦爸爸和秦妈妈在忙工作，不能回家。秦劲回秦宅陪爷爷奶奶，在一起吃了团圆饭，爷爷奶奶说中秋晚会编导是段句这个大外孙，秦劲这个大孙子又客串参演了武术节目，说啥都要支持。 　　他们拉着秦劲一起观看，增加节目收视率。 　　爷爷奶奶的爱好不多，准时收看跟家人有关的电视节目是其中一个。秦劲虽然对晚会不感兴趣，但也顺从地陪着他们一起收看。 　　古董直板手机在掌心震动。 　　秦劲低头，看到江眠发过来的短信：【那我也要看，说不定能在群武里找到你。】 　　秦劲腰杆板正，唇角微翘，拇指摁按键：【你在戏曲节目吗？】 　　江眠：【是。但是播出时间很晚，差不多十一点多了。】 　　秦劲：【哦。】 　　江眠：【我连群演都不是。我们伴奏乐队在舞台侧面，幕布挡着，不会拍进镜头里。】 　　秦劲：【嗯。】 　　短信发出去，他回看了遍，觉得往往江眠说了一大串，他只回复一个字，好像显得有点冰冷严肃。 　　秦劲蹙着眉头，在键盘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缓和冰冷的表情符号，发送出去：【^_^】 　　江眠正在吃零食，看到秦劲发过来的【^_^】，脑补出他一本正经回复短信的样子，她捧着手机歪倒在沙发里。 　　可恶，又被他萌到了。 　　“劲劲。”秦奶奶看着秦劲的大手摁古董直板手机就犯愁，“我和你爷爷早都开始用智能手机了，智能机真的很好用，功能又多，你用用就觉得好了。” 　　“不喜欢功能多的。” 　　秦劲把手机放到桌上，说：“能接打电话收发短信，足够用。” 　　“视频电话呢？微信呢？”秦爷爷不满，“现在菜市场的老头老太都用二维码收款了，谁还像你出门带现金？卖菜的都不收现金。” 　　“家里的菜几乎每天都吃不完，我不用去菜市场买菜。”秦劲一板一眼地说，“拒收现金是违法行为。” 　　“你看看他！”秦爷爷说不过秦劲，转头拉拢秦奶奶，想让她帮着自己说说话。 　　秦奶奶会意，跟着说：“劲劲，你们年轻人用的东西，还有那啥，丘丘群，可好玩了。” 　　秦爷爷反应快，重重咳嗽了声，向秦奶奶眼神示意，千万不要把【劲劲全球后援会】说漏嘴透出去。 　　秦劲听到爷爷咳嗽，问他怎么了。 　　秦爷爷摆手，随便扯了个借口：“秋天到了，肺热，喉咙有点痒。” 　　秦劲站起来，去厨房给爷爷熬冰糖雪梨。 　　等他走远，秦爷爷说：“看看你的脑子，要不是我，你肯定把后援会的事情说出去。” 　　“是是是，就是脑子好反应快。”秦奶奶连忙去找手机，“我好久没登录过丘丘了，今天中秋晚会，有劲劲的节目。群里的[劲劲欧巴]肯定等着劲劲。” 　　“秦劲是群武客串，你忘了？除了咱家人，没人知道中秋晚会里有他。” 　　“万一呢？我得给[劲劲欧巴]发个大红包。”秦奶奶戴上老花镜，去书房里找记在账本上的企鹅号和密码。 　　武术节目排在前面，做为第二个时间段的开场节目。 　　刚开始是全景模式，照到了整个舞台。 　　“好多人啊。”江眠蹲在电视机前，准备在里面找出秦劲。 　　除了舞台中央的一个武术大师穿着白色的衣服，其他演员全部都是统一的灰色表演服，场面非常宏大。 　　“根本看不出来谁是谁嘛。”江眠讪讪的。 　　镜头推进，给舞台中央的武术大师全方位近景，大师一身白衣，仙气飘飘，随着音乐开始打太极拳。 　　“又是太极拳。”江眠吐槽，“舞台不止他一个人的，也要分给其他演员一些镜头。” 　　大师的太极拳行云流水，看起来很柔和，但是每个动作看起来却杀气十足。 　　江眠的眼睛看直了。 　　她由开始的不满，到由衷佩服，再到后来完全忘了找秦劲。 　　“啊啊啊啊镜头再近些！！我要看大师是怎么出拳的！！！” 　　音乐声突然骤急，多种乐器齐奏。 　　镜头也由近景拉到远景，群武赤手空拳的；用棍的；拿刀剑的……各方炽斗，舞台沸腾。 　　宛如一场真实的武林争斗。 　　舞台中央高台上的白衣大师如闲云野鹤，依旧在不轻不重地打着太极拳。和下面激烈的舞台打斗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眠屏住了呼吸。 　　突然。 　　舞台一角倒了一片人。 　　中间一个人手持木棍腾空而起！ 　　镜头由远到近推过去。 　　“秦劲！！！” 　　镜头还没有推过去，远远，江眠一眼就认出了秦劲。 　　秦劲单手拿木棍，在半空中虚虚往前踩了几步，越过被他扫倒在地的众人，双手举起木棍，向舞台的地面一劈。 　　劈中舞台上专门设计的一片水洼，水花迸射，掀起一层雨幕。 　　镜头对准雨幕，水珠练成细线，像一枚针，射向舞台中央高台上打太极的大师。 　　秦劲提棍腾空，脚尖踩着雨线，直逼大师。 　　舞台在这一刻燃炸。 　　镜头怼着秦劲的脸，给了一个两秒的镜头。随后镜头转向其他群武。 　　短短十几秒，被秦劲演绎出了武侠大片的故事感。 　　舞台上的武术节目还在继续，镜头没有再扫到秦劲。 　　江眠蹲在电视机前，一眨不眨地看完，生怕错过秦劲的哪怕一秒镜头。 　　但是直到节目结束，秦劲再也没出现过。 　　江眠原地啊啊啊尖叫了一阵，跑出去找秦劲。黑咕隆咚的走廊和紧闭的402房门，提醒着她秦劲今晚不在402. 　　江眠回到403，给秦劲发短信：【我看到了你！你看到自己了吗？】 　　秦劲很快回：【嗯。】 　　江眠：【巨巨巨巨帅！！！】 　　秦宅。 　　秦劲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脸颊开始发烫。 　　良久。 　　他摁键回复：【可能因为我是男主角，有主角光环。】 　　与此同时。 　　段句打来了视频电话，和秦爷爷秦奶奶聊得热火朝天。 　　“姥姥姥爷，我哥算的上是特邀嘉宾吧。那个怼脸特写镜头，是我跟总导要来的。” 　　秦奶奶有点不满足：“才一个镜头，我还没来得及看就晃过去了。” 　　“明天我给你把这个镜头专门录下来，让你天天看。看个够。” 　　段句花言巧语道：“我在总导面前把我哥夸得天花乱坠，总导可喜欢了。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总导肯定会专门给我哥和那个打太极的大师来一场对决……” 　　一席话把秦爷爷秦奶奶哄得开开心心。 　　终于挂断电话，秦奶奶惦记着登陆【劲劲全球后援会】的事情，怕露馅，想要支开秦劲，秦劲端坐在电视机前，不肯走。 　　“快十点了。”秦奶奶赶他走，“你不是每晚都要在十点前睡吗？” 　　秦劲说：“再等等。” 　　“等什么？”秦爷爷问。 　　秦劲沉默了一会儿，说：“戏曲节目。” 　　“你要看唱戏？！”秦奶奶惊讶，“你不是不喜欢听戏吗？以前你写作业的时候，我跟你爷爷在院子里听戏，你嫌声音吵。” 　　秦劲：“……爱好可以培养。” 　　秦爷爷和秦奶奶面面相觑。 　　最后，秦奶奶说：“戏曲节目要到十一点多了。” 　　“嗯。我知道。” 　　秦劲说：“我明天休息。可以偶尔晚睡一次。” 　　晚上十一点，江眠收到秦劲的短信：【你录制的戏曲名字叫什么？】 　　江眠回复：【春天里剧团，越调《三传令》。戏曲单元中第三个出场。】 　　秦劲：【哦^_^】 　　江眠看着表情符号乐了一通，回复他：【你确定要看？我真的在幕后，不会露面。】 　　秦劲没回复。 　　《三传令》开始，刚唱了个开头，收到秦劲发来的三条短信。 　　江眠打开。 　　【我在观众席看到了男二。】 　　【霍承司。】 　　【他去现场听你拉二胡。】 第22章 第22觉 　　401好像也有病。 　　Ps.天地良心, 我没有喜欢过他。他得病肯定不是因为我的喜欢大法。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茫然地抬头看电视屏幕。 　　舞台正热闹，观众席黑压压，哪里有霍承司的影子？但又想起录制晚会那晚, 确实碰到了他, 心想秦劲可能没认错, 霍承司也许就在观众里。 　　他在观众席是听戏, 不可能是听她拉二胡。 　　别的不说, 单说《三传令》主奏乐器并不是二胡，而且开场的一段武场伴奏是板鼓堂鼓锣这种击打乐器。唱段中间的模拟唱腔和烘托唱腔是以坠胡为主，二胡琵琶月琴等等只是辅助伴奏, 且都是同时伴奏，没有二胡独奏。 　　一般人根本听不出来哪个音是二胡, 哪个音又是坠胡…… 　　江眠给秦劲回复短信：【你能听出来哪个音是二胡？】 　　秦劲老老实实回复：【不能。】 　　秦宅，电视机前。 　　秦劲找到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一截，拧着眉头认真听伴奏，连秦奶奶在旁边叫他，他都没听见。 　　异常全神贯注。 　　秦奶奶嘀咕：“劲劲今晚怎么了？” 　　“别管他。”秦爷爷小声说, “你不是想在群里发红包么，赶紧趁着现在发。” 　　“对对对。”秦奶奶戴上老花镜, 登陆企鹅号。 　　[劲劲欧巴]在线, 但是没有在群里说话。 　　秦爷爷说：“我就说吧, 她肯定不知道秦劲今晚在中秋晚会出演武术。” 　　“我问问。”秦奶奶高高举着手机, 把输入法调到手写模式, 拿着触屏笔写字。 　　团长又在群里@全体成员, 没收到江眠的回复, 他又单独@江眠：【你装植物睡着了？】 　　江眠只得录了段正在看电视的秒拍视频, 发给了团长。 　　团长说：【很好。别忘了写一篇心得体会。】 　　江眠：【已经忘了。团长再见，团长晚安。从现在开始我是植物，植物不识字。】 　　之后不管团长再发什么，她都没有点开看。 　　工作群哪里有修仙群快乐？ 　　【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群里热火朝天，大家正在讨论今晚的中秋晚会。 　　[我在床上蹲师尊]：【你们看A省的中秋晚会了吗？刚刚的武术节目，卧槽！我觉得他是我离家出走的师尊。图片/】 　　图片里，秦劲持棍腾空，明明是静态图，却能让人脑补出一场大戏。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放屁，你师尊不是正在山洞里闭关修炼吗？他分明是我失散多年的大师兄。】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我和教主打麻将这么多年了，能认不出来这是我们教主？上午打麻将的时候，教主就跟我透露了小道消息，他说他今晚要去A省屠了武林盟。】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我证明魔教的这位道友说的是实话，武林盟主得知今晚要被他找上门，激动得一夜没睡。】 　　…… 　　越聊越离谱。 　　江眠以群主的名义发言：【你们都别争了，实话跟你们说吧，他是我的大熊猫。】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艹原来就是你！他之所以今晚血屠武林盟，起因就是因为盟主另外养了个宠物坐骑，他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山洞闭关修炼多年，最后伪装成熊猫精灵，潜伏到魔教……】 　　[我在床上蹲师尊]：【艹对上了！离家出走在山洞闭关多年，这不就是我师尊！】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艹这么一说我也对上了！我失散多年的大师兄啊，这些年你受苦了。】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艹细思极恐！我们教主居然还有这层身份，怪不得他打麻将老是赢我钱，这是想把我们魔教的家底掏空啊啊啊。】 　　…… 　　江眠满脸黑线，碎碎念道：“千万不能让秦劲知道群里的聊天内容，不然，他说不定会思维混乱疯掉。” 　　手机屏幕又亮起。 　　有人在群里发言：【你们看到劲劲了吗？帅不帅？】 　　江眠眼皮一跳，难道修仙群里的网友们这么快就扒出了秦劲的名字？还给他起了个昵称，劲劲，叫这么亲切。 　　不过秦劲是拳王，他们拿着照片去网上对比，很快就能查出来他的名字，也没什么奇怪的。 　　凡是夸秦劲帅的，她统统同意。 　　因为他今天确实帅^_^ 　　江眠点进去回复：【巨巨巨巨帅！】 　　秦宅。 　　秦奶奶激动坏了：“老头子，快看快看！这闺女回复了！她说劲劲帅，一连用了‘一二三四’四个巨。” 　　秦爷爷把脑袋凑过去，说：“给她发红包。” 　　唰唰唰。 　　群里下起了红包雨。 　　江眠被红包砸晕了，这个发红包的姿势，她有点熟悉。 　　江眠颤巍巍地抬头看群名——【劲劲全球后援会】。 　　她再看发红包群成员昵称——[劲仔牛奶]。 　　江眠麻了。 　　劲劲，秦劲。 　　他们都有一个[劲]，怪不得她总觉得秦劲的名字亲切，原来他占了[劲劲]的好处。 　　[劲仔牛奶]一直在发红包，一边发红包一边@她，说感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喜欢劲劲…… 　　江眠更加不敢说出实情，说出来会把[劲仔牛奶]气神经吧。 　　“哎，我一个神经病，为什么天天担心别人变成神经病？”江眠托腮沉思，“一定是因为我不够神经。” 　　“当神经病原来也需要门槛。” 　　江眠用脸滚手机屏幕，力争原地创造出一个[神经]的收红包姿势。 　　“她收红包了！收了收了。”秦奶奶高兴得大声说，“我刚还想着给佰冲和媛媛打电话，让他们登陆丘丘，收红包装装样子呢。” 　　秦佰冲是秦劲的爸爸，郑媛是秦劲的妈妈。 　　秦奶奶说话的声音有点大，秦劲听到爸妈的名字，扭头看向这边。 　　秦奶奶连忙把手机扔进秦爷爷怀里。 　　“你给我干啥，给我我也不给秦佰冲和媛媛打电话。”秦爷爷反应很快，极力地圆话，“他们两个在科研室，工作涉及最高机密，手机信号都是屏蔽的。” 　　秦劲没说话，扭头又看向了电视。 　　秦奶奶偷偷喘了口气，好险好险。 　　《三传令》早已经结束，现在正在播的是一个黄梅戏。 　　秦劲更听不懂。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收件箱没有新的未读短信。 　　“爷爷奶奶，我去睡觉了。”秦劲站起来，“你们也早点休息。” 　　“好好好，快十二点了，该睡了。” 　　秦劲走出正厅，在菜园里站了一会儿，才去自己的住处。 　　秦宅的面积大，当初为了照顾秦劲的强迫症，房子专门设计成了H型，非常对称。中间的横杠是正厅，一家人聚集的地方，平时看电视吃饭会客等等，都是在这片区域活动。横杠两边是各自的住宅，空间大，私密性也很好。 　　秦劲住在其中一边，把门窗一关，没人能看到里面。 　　进门后，他没有去洗漱，而是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回看了一遍他和江眠的来往短信。 　　他绷着脸，在手机上摁键：【霍承司能听出来哪个音是二胡？】 　　没有按发送。 　　他摁着退后键，把这些字一一删除。 　　霍承司好像真的能听出来，不然他怎么能是男二？ 　　当男二，总要有点特长，不能一无是处。 　　霍家大院。 　　中秋团圆饭终于结束。 　　霍承司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洗手间的门，把刚才吃进去的全部呕吐出来。 　　吐完后，正在清理的时候，王芝打来电话。 　　王芝是他的亲生母亲。 　　霍承司没接，王芝接二连三地打。 　　他面无表情地把自己清理干净，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施舍般地划开了接听键。 　　“你干什么不接电话？！”王芝愤怒到极点。 　　霍承司：“没听到。” 　　“你最好是没听到。”王芝说，“今天的团圆饭怎么样？没惹你爸生气吧？我准备的礼物送出去了吗？你爸说了什么？他什么态度？听说霍敬恩和霍敬怀送的都是价值七位数的稀罕玩意儿，是什么？” 　　“不知道。”霍承司说。 　　“什么叫不知道？我说过多少次，你从来就是不上心，以后怎么在霍家……”王芝喋喋不休。 　　霍承司没挂电话，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打开唱片，把声音调到最大。 　　铿铿锵锵的戏曲唱调瞬间灌满整个房间，再也听不见王芝的一丝声音。 　　霍承司走到一面玻璃柜前，戴上口罩和白手套，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 　　满满一大瓶福尔马林溶液，里面泡着一个不明物体。 　　霍承司径直拎到洗手间，摔进马桶，瓶子四分五裂。他盖上马桶盖，不停摁冲水按钮，直至把按钮摁坏。 　　唱片结束，房间里静下来。沙发上的手机也是静的，王芝不知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 　　霍承司拿起手机，走出霍家大院。 　　中秋节，401今天不用值夜班。 　　月亮高挂，把古河街照得亮堂堂。 　　401拎着一盒月饼，回到古河街32号老房子。 　　门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没见过，不是这里的租户。 　　男人梳大背头，戴着一副眼镜，皮肤很白，神情冷漠，双手插兜看着他。 　　401缩回用钥匙刷门禁的手，往天上一指：“看！飞机！” 　　“……” 　　霍承司看着他。 　　401又往大路上一指：“看！厉鬼！” 　　霍承司看着他，不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401见他不上当，气急败坏，“你在想，我在看傻逼。” 　　霍承司点头。 　　“你才是傻逼。不对，你是变态。” 　　401指着他：“我能看见你脸上的字，你脸上写着[我是个变态，我今晚要干一件变态会干的事情]。” 　　401说到这里，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不是变态，我也没有超能力。” 　　霍承司口齿清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变态。” 　　401嚷：“那我也没有超能力！”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霍承司掏出手机。 　　401趁这个空挡，赶紧刷开大门闪进去，重新锁上门。 　　蹬蹬蹬往楼上跑。 　　他一口气跑到四楼，拍402的门：“402！402！” 　　江眠正准备睡觉，听到401的拍门声，她打开门，伸出一个脑袋，说：“402今晚不在这里住。” 　　“跟你说没用。”401说，“我在楼下看到一个变态，他要跟着我上楼。全楼只有402能打得过他。” 　　江眠：“你怎么知道？” 　　401说：“我能看到每个人的设定，当然知——” 　　“啊啊啊啊啊啊口罩捂不住我的嘴。”401捂住口罩往401号房间跑，崩溃到想哭，“已经有两个人知道了我的超能力！” 　　江眠：“？？？” 第23章 第23觉 　　困的时候睡不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 　　我是甜粽党, 饿的时候拆开一个没有标签的粽子，惊喜地看见糯米里埋着的棕色馅，以为是蜜枣, 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发现这条棕色的馅是猪肉皮。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打了好几个哈欠, 困得睁不开眼, 但当她躺在床上, 世界瞬间清醒。 　　不但清醒，还非常饿。 　　“晚上明明吃了很多东西。”江眠最终放弃挣扎，爬下床去找东西吃。 　　今天吃了太多月饼, 腻得慌，她吃不下。 　　江眠打开冰箱翻找, 在冷冻层翻到了两个粽子。 　　端午节的时候，团长给每个人发了一袋粽子，里面有好几种馅，她没吃完，剩下了两个，结果忘在了冷冻层, 一直留到现在。 　　这两个粽子包装上的标签没了，不知道是什么馅。 　　江眠有一种拆盲盒的未知期待感, 她放进锅里蒸煮。熟了后放进盘子里, 端到客厅去吃。粽子冒着热气, 感觉会很好吃的样子。 　　江眠小心翼翼地拆线拆粽子叶, 白白的糯米里, 埋着一条棕色的馅。 　　“是蜜枣馅！我的最爱！”江眠用勺子挖出来, 放进嘴巴里嚼。 　　越嚼越不对劲。 　　哕—— 　　江眠找到垃圾桶, 全部吐了进去。 　　她跑去漱了口, 忍着胃里的不适，拿着勺子扒开粽子叶里的糯米，拿到灯光下去照，才发现棕色的条条是猪肉皮。 　　压根不是蜜枣。 　　江眠最讨厌肥肉和猪肉皮，不吐才怪。 　　她不抱希望地拆开另外一个粽子，也是肥肉馅。 　　怪不得被她扔在了冰冻层。 　　这么一折腾，她彻底没了食欲。 　　正在这时，听到门外有动静。 　　江眠轻手轻脚走到门后，掀开门上的猫眼盖子。猫眼黑乎乎，她什么也看不见。 　　门外走廊上。 　　霍承司从嘴里拿出一块嚼过的口香糖，黏在403房门的猫眼上。 　　401推开一条门缝。 　　霍承司扭头看他。 　　他“砰”地关上了门。 　　过了会儿，他又推开门，扯着脖子朝403方向喊：“403！外面有变态！你不要开门！” 　　喊完又“砰”一声关严门。 　　霍承司：“……” 　　江眠：“？” 　　霍承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说：“江眠，是我。” 　　隔着一道门，江眠没太听得出来是谁的声音。她只确认一点，肯定不是秦劲。 　　江眠：“你你是谁？” 　　霍承司叹了口气，抠掉猫眼上的口香糖，说：“我是霍承司。” 　　“霍总？”江眠没有开门，立场坚定道，“我现在是不会给你拉二胡的！严重扰民。” 　　霍承司像是笑了声，说：“我很饿，想吃你做的清汤面条。” 　　“家里没有面条。”江眠顿了顿，怕他说他自带了面条，赶紧补充道，“煤气也用完了。” 　　她才不会给霍承司煮面条，给钱也不做。刚刚她自己饿得快不行，都懒得去煮面条。 　　拒绝掉霍承司，江眠准备收拾收拾去睡觉。 　　她端起盘子，准备把不吃的粽子倒进垃圾桶，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浮现出秦劲板起脸的样子：“不要浪费食物。” 　　江眠收回倒垃圾的手，想了想，把盘子端到了门外。 　　霍承司在门外站着，他像是没想到江眠会开门，惊讶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江眠。” 　　“粽子我虽然拆开了，但是没有吃。”江眠把盘子放到门口的地上，样子像是在喂流浪狗，“吃完后不用管盘子，我明早会收。” 　　说完，没看霍承司，直接关门反锁。 　　霍承司看着紧闭的房门，面部扭曲狰狞，身体里的暴戾因子不断沸腾。 　　这道门根本挡不住他。 　　他到底忍住，走到墙根，没嫌脏，直接坐在了地上，端起盘子，细嚼慢咽地吃完了整个粽子。盘子被他舔得一干二净，连猪肉皮都没有放过。 　　黑咕隆咚的走廊，他想起那回，唯一一次和江眠最亲近的一回，也是最温暖的一个夜晚。 　　那晚下着雨，他尾随江眠回家。 　　当时江眠住在剧团提供的单人间宿舍，宿舍条件非常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连张餐桌都没有，更没有做饭的灶台。 　　他说他饿。 　　江眠从床底拿出一个电热杯，又找出一包挂面，给他煮面条。 　　他嫌弃：“这怎么吃？” 　　“有盐有菜。”江眠取下窗台上的一盆绿意盎然的红薯，把上面的新叶全部摘下来拿去洗，“红薯叶可以吃的。” 　　一杯清汤挂面，里面只放了盐和红薯叶，一滴油也没有，水也是宿舍的自来水。 　　味道却出奇地好。 　　宿舍没地方坐，他坐在单人床上，端着电热杯吃面条。 　　江眠蹲在他面前，问：“好吃吗？” 　　“嗯。”他点头，“什么牌子的电热杯？” 　　“没有牌子，二十多块钱，在我们学校外面的批发小市场买的。”江眠笑着说，“上学的时候偷偷在宿舍煮面吃，一直用到现在都没坏。” 　　霍承司把面条吃得一干二净，汤也被他喝干净。 　　喝完以后，他环视宿舍，盯着宿舍里只能容下一个人的简陋卫生间，蹙眉：“我喝进去的水，是不是用来冲厕所的水？” 　　江眠就笑：“好像是诶。” 　　他蹙着眉头，按了按胃，没有想吐的感觉。 　　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冲刷着这座城。 　　他默默坐了一会儿，说：“外面下着雨，我走不了了。” 　　江眠说：“你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司机放假了。”他惯会耍无赖。 　　江眠拿他没办法，硬是陪着他熬到后半夜雨停。中间没熬住打了个盹，霍承司轻手轻脚地靠过去，手机摄像头调到静音，偷偷拍了张大头合影。 　　第二天，依旧在中秋假期。江眠很晚才起床，正在洗漱的时候，听到敲门声。她吐掉嘴里的泡沫，漱了口才去开门。 　　秦劲拿着一个空盘子，站在门口。 　　“我的盘子！”睡了一觉，江眠完全忘了昨晚投喂霍承司的事情，“你在哪里拿的？” 　　秦劲：“你门口的地上。” 　　401像个幽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他向秦劲告状：“昨晚有个变态，男，长得很帅，来找403要清汤挂面，403背着你给了他一盘粽子。这个变态在403门口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才走。” 　　401一气呵成，告完状撒腿就跑。 　　秦劲：“？” 　　江眠：“……” 　　秦劲拿着空盘子走进403，放在餐桌上：“哪个变态？” 　　江眠：“……霍承司。” 　　秦劲的手一滞，抬头看她。 　　江眠突然有种被抓奸的错觉，她连忙举手，回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给他粽子，是因为我昨晚刚好煮了两个粽子，煮好后发现是肥肉馅的。我讨厌吃肥肉，本来想倒进垃圾桶，但是想到不能浪费粮食，所以才给了他。” 　　秦劲点头：“嗯，你做的很好。” 　　江眠像是一个得到教导主任奖励大红花的小朋友，高兴地原地蹦了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不能浪费粮食！” 　　秦劲看着她脸颊上的一对酒窝，又说：“但是以后不要这样做了。” 　　江眠：“？” 　　秦劲默了默，说道：“我不挑食。以后你讨厌吃的东西，可以给我吃。” 　　江眠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秦劲默默转过身，背对着她，腰背挺直地咳嗽了声，沉声说：“我以后尽量都住在402，如果你再遇到霍承司，可以跟我打电话。” 　　江眠：“好。” 　　秦劲的视线落在餐桌的空盘子上：“霍承司给你要清汤挂面？” 　　“我以前给他做过一回。”江眠回忆道，“那天我看他失魂落魄，又被雨淋，像个流浪狗。他说肚子饿，我就给他煮了一杯面。” 　　说到这里，她像是陷在了回忆里，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喜欢我，做什么都是为了追求我。” 　　秦劲的耳力很好，再小的声音也能听到。他看了看江眠，没说话。 　　江眠拿着空盘子去洗，回头跟秦劲笑着说：“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之所以失魂落魄，是因为跟女朋友分手。他昨晚过来，可能又是和哪个女朋友分手了吧。” 　　秦劲：“他分手，为什么找你吃清汤挂面？” 　　这句话把江眠问住了，但她实在不想去讨论霍承司，于是用秦劲的矛怼他的盾：“可能他是男二吧。” 　　秦劲：“……” 　　江眠把盘子洗好，听到秦劲在自言自语：“原来男二很早就出现了。” 　　“……” 　　江眠突然好奇，举起手问:“请问，这本书的女二在哪里？” 　　秦劲天天给她和霍承司找事，她也想给他和女二找找事。 　　秦劲抬头：“没有女二。” 　　江眠：“有男主女主和男二，为什么没有女二？” 　　秦劲一脸严肃地说：“这本书的设定就是没有女二。” 　　江眠：“……” 　　不过提起设定，她想到昨晚的401. 　　401说他知道每个人的设定，这是他的超能力。 　　江眠把昨晚的事情当做奇谈，全部告诉秦劲，然后说：“401还说这幢楼只有你一个人能打得过变态。我在想，他给你的设定，应该就是全楼最能打。” 　　秦劲蹙着眉头听完，一本正经地说：“401说他能看到每个人的设定，他会不会是这本书的作者？” 第24章 第24觉 　　今日竞猜。 　　目前为止, 秦劲为女主角做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有点后悔跟秦劲说401有超能力这件事，她本意是想说401脑子有病病，没想到秦劲会当真。 　　不但当真, 还把401跟“穿书”的事情紧密联系了起来。 　　如果这真的是一本书, 401又真的是作者, 苍天啊大地啊, 江眠痛苦抱头.jpg 　　秦劲看着她, 问：“你怎么了？” 　　“如果401真的是作者。”江眠说，“我怀疑他写着写着，会把我们写进时空黑洞里。” 　　秦劲：“？” 　　江眠：“401坐在黑洞口, 喊[沙罗沙罗变身，我今天要黑色口罩]。我们就变成了黑色口罩, 被他戴在脸上。他戴好口罩，再喊[玛卡巴卡阿卡，我还要黑色鸭舌帽]。我们就变成黑色鸭舌帽。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再朝着黑洞喊[天灵灵地灵灵，男主女主快变形]，我们就变成他身上的黑色衣服。真的是丧心病狂！太恐怖了！！” 　　秦劲：“………” 　　江眠沉浸在401的脑洞里不可自拔。 　　秦劲伸胳膊一捞, 把江眠挂在胳膊上，走出403, 敲开了401的门。 　　401依旧是一身黑, 黑衣服黑鞋子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 　　秦劲看得直皱眉：“你能不能换个别的颜色？” 　　401：“？” 　　秦劲说：“你吓着她了。” 　　401看着挂在秦劲胳膊上不断扑腾的江眠, 想说是你吓着她了吧, 但他看着秦劲, 秒变怂, 磕磕巴巴道：“你你先把403放下来。” 　　秦劲这才把江眠放下来, 低声耳语：“你不要怕, 如果他真的要把我们写进时空黑洞，我先一拳把他打进黑洞。” 　　江眠：“……” 　　然后，秦劲板起脸，转向401，说道：“你又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设定？” 　　“啊啊啊啊啊又有一个人知道了我的超能力！”401崩溃，想要指责江眠，但是看了看秦劲，他又不敢。 　　“如果你不说。” 　　秦劲想了想，道：“我会把你有超能力的事情打印出来，贴在大门上通知整栋楼的人。” 　　401果然被吓到，一副惊恐模样，敢怒不敢言。 　　江眠：“……” 　　又是与神经病格格不入的一天呢.jpg 　　401眼含泪水，看着秦劲，“读取他脸上的字”，念道：“你现在脸上写着[如果401再吓403，我就会抡起403把401砸个稀巴烂]。” 　　江眠：“………” 　　秦劲：“？” 　　“胡说！”秦劲扭脸，安慰身边的江眠，“我不会抡起你打人。” 　　江眠：“……谢谢啊。” 　　401委委屈屈：“我没有胡说，我看到的字就是这样。” 　　“……” 　　秦劲指江眠：“你看看她脸上写着什么。” 　　401看着江眠，“读取”她脸上的字，念道：“她脸上写着[我有402撑腰，气死401.略略略]。” 　　江眠：“……” 　　401继续念：“[如果在古代，我就是402的妖妃。天天烽火戏401.]” 　　江眠：“………” 　　秦劲看了看江眠，耳根渐渐红了起来。 　　他又看向401，缓缓问：“还有吗？” 　　江眠：“……” 　　401的声音哽咽，看着江眠的脸，继续念：“[气死401气死401气死401。我要作法气死401.]” 　　秦劲：“……” 　　江眠：“……” 　　“没有了！就这么多！”401声音颤抖，带着哭腔，“为了读取403，我今天的灵力全部消耗完了。读不出来了。” 　　江眠：“……” 　　秦劲饱含同情地说：“你好好休息。” 　　然后拉着江眠回到403. 　　秦劲想着401从江眠脸上读取出来的[如果在古代，我就是402的妖妃]，耳朵始终红彤彤的，久久都消散不去。 　　他用余光看江眠，发现她没在看他，于是偷偷揉了揉耳朵。 　　结果越揉越红。 　　江眠终于注意到他，歪着脑袋问：“你怎么了？” 　　秦劲支吾：“上次我cos的熊猫，你喜欢吗？” 　　之前在电视台录晚会的时候，段句跟他科普过cosplay，他后来又上网查阅了很多资料，知道他上回穿熊猫玩偶衣服，给江眠摸熊猫毛，好像就是在玩cosplay. 　　江眠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熊猫，但是她确实很喜欢，于是点头：“超喜欢！” 　　秦劲眼神躲躲闪闪“哦”了声，膝盖不打弯地走出403，回到隔壁402. 　　他径直走进书房，从抽屉里拿出《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1.【摸我的熊猫毛。】 　　他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深呼吸，提笔写：必要条件2.【做我的妖妃。】 　　哪天cosplay暴君和妖妃？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秦劲的行动力很强，他放下笔站起来，就想去准备暴君装备。刚走出书房，他顿住了脚步。 　　他今天有计划安排！ 　　刚刚被401一搅和，他完全忘了。 　　昨晚看中秋晚会的时候，他努力去听戏曲伴奏，还是听不出来哪个音是二胡。 　　霍承司去现场听江眠拉二胡。 　　他也要现场听江眠拉二胡！说不定听听就能分辨记住二胡音。 　　秦劲去敲403的门。 　　江眠打开门：“什么事？” 　　“我想听你拉二胡。”秦劲看着她的眼睛，补充道，“现场拉二胡。” 　　江眠：“？” 　　秦劲：“但是要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楼顶浇菜。” 　　江眠：“……” 　　我还没答应给你拉二胡。 　　但是听到秦劲要去楼顶浇菜，江眠兴致很高：“我可以给你现场拉二胡，但是我也要去楼顶浇菜。” 　　秦劲的眼睛一亮：“我浇菜的时候，你在旁边拉二胡。” 　　江眠：“可是今天节假日，噪音会扰民。” 　　秦劲：“……哦。” 　　江眠跟着他到楼顶。 　　葡萄藤又长了好多，已经绕着柱子爬到了凉棚顶上。秦劲搭了架子，看样子葡萄藤会沿着棚顶，顺着架子再绕到另外一边的柱子上。 　　“到时候整个凉棚和柱子都会爬满葡萄藤。”江眠坐在凉棚下的水泥板上，扬起脑袋往上看，“我没骗你吧，葡萄藤超级会爬，不会输给丝瓜。” 　　秦劲看着她，点头：“嗯。” 　　江眠坐在水泥板上，两条小腿一晃一晃，露出两截盈盈的脚踝，不堪一握。 　　是他的女主角，也更是一个享受世间美好的公主。 　　秦劲拿起喷壶接满水，心里想，改天他要把凉棚底下的水泥板挪走，这样可以腾出空间做一个漂亮的秋千。 　　等葡萄藤爬满凉棚，楼顶的菜都长出来，江眠可以坐在秋千上装植物。 　　还可以看他浇菜施肥，也可以看他打拳练功。 　　他忙碌半个小时，她就看他半个小时；他忙碌半天，她就看他半天。 　　秦劲浇完一壶水，回头看江眠。 　　江眠正在看他。 　　秦劲攥着喷壶的手猛地收紧，差点把手柄捏碎。 　　“我在想。”江眠见他看过来，说道，“401肯定不是这本书的作者。” 　　秦劲沉吟：“嗯。” 　　“你知道？”江眠好奇。 　　秦劲说：“如果他是作者，不会被自己的设定气哭。” 　　江眠：“……” 　　秦劲：“不对吗？” 　　“对对对。”江眠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有理有据。” 　　秦劲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幅度地笑了笑，随后说：“你再等等，我马上就好。待会儿就带你出去。” 　　“出去干什么？” 　　“拉二胡。” 　　江眠：“……出去拉二胡？去哪里？” 　　秦劲：“你想去哪里？” 　　“只要不是公园。”江眠的眼睛呆呆的，看向远处的摩天轮。 　　秦劲跟着她的视线，望向摩天轮：“你想去摩天轮上拉二胡？” 　　江眠“啊”了声。 　　秦劲点点头，继续去浇菜。 　　晚上的摩天轮才好看，他可以等到晚上再听。为了不扰民，他要先联系游乐场，预定好今晚的包场。 　　给楼顶浇过菜，离天黑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秦劲没打算让江眠继续在家里宅着，他要和她出去约会吃饭^_^ 　　假期江眠没有安排，秦劲提出出去吃饭，她想着反正没事做，立刻答应了下来。 　　出门的时候，秦劲提醒她：“带上二胡。” 　　他补充道：“吃过饭，晚上拉二胡。” 　　江眠“哦”了声，乖乖拿出二胡。 　　秦劲帮她拎着，一起走出403，下楼的时候，听到401的门响了声。 　　秦劲扭头去看。 　　“我的灵力还没有恢复！休想空手套我的超能力！”401透过门缝喊了一嗓子，“砰”一声关上了房门。 　　江眠：“……” 　　江眠：“我们去吃饭，要不要叫上401一起？” 　　秦劲沉吟：“下次吧。” 　　今天是男女主角的约会^_^ 　　秦劲开车，带江眠来到一个湖景餐厅。 　　江眠：“你要让我去餐厅拉二胡？” 　　“不是。”秦劲解安全带，“去吃饭。” 　　“我不去。”江眠扯着安全带不下车，“这里一看就死贵死贵的，AA后也很贵。我不吃。” 　　秦劲：“是我请你，不用AA.” 　　“你很有钱吗？哦，忘了你是今年的新晋拳王，应该会有奖金。你请我，我也不去。”江眠摊开来说，“你今天请我，我明天就要回请你。那你请我吃这么贵的饭，我也不好意思回请你太便宜的菜。” 　　秦劲看着她，说：“不用你回请。” 　　江眠：“为什么？” 　　秦劲动动唇：“因为你是我的女主角。” 　　江眠看了他半天，想说这更加不行。她不能仗着他有病，就可着劲欺负他。 　　他说她是女主角，她就用他打拳赚来的血汗钱骗吃骗喝，这不就是欺负神经病！ 　　她也是神经病也不行。 　　曾经，因为她是神经病，被人取乐解闷消遣。她体会过这种滋味，所以不想让别的神经病也跟着体会。 　　神经病何苦为难神经病。 　　江眠声音闷闷的：“早知道我就在家里煮面条了。” 　　煮面条？！ 　　秦劲的钢铁之心被这三个字刺了一下。 　　他情不自禁说出口：“给男二煮面条吗？” 　　江眠：“？关男二什么事！” 　　秦劲不说话了，他垂头丧气地盯着古董手机里的餐厅预订席位发了会儿呆，抬眼去看江眠，欲言又止。 　　江眠看着他，不恰当地想起被人投毒死去的小土狗。她刚养了一周的小土狗，痛苦死去的时候，也是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对这种眼神，真的没有丝毫抵抗力。 　　秦劲这时开口，声音很低：“我请你吃饭，你给我拉二胡听。” 　　“好吧。”江眠看着他，在他面前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哄小朋友的语气，说道：“只有这一次喔。下次再想请女主角吃这么贵的饭，要提前问问我。” 　　秦劲点头：“好。” 　　江眠跟着秦劲去到富丽堂皇的餐厅，狠狠吃到撑破肚皮，誓要吃回本。 　　秦劲看着她吃饭很香的样子，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吃过饭，他们又去游湖散步，终于等到了天黑。秦劲开车带江眠去游乐场，拎着二胡直奔摩天轮。 　　摩天轮的霓虹闪烁，在黑夜里格外好看。 　　江眠：“是我们在楼顶看到的那个摩天轮吗？” 　　“嗯。”秦劲把二胡递给她，“我们上去拉二胡。” 　　江眠：“？” 　　“我提前预订包了场。”秦劲想起她吃饭之前纠结价格的样子，赶紧补充道，“不贵。不是包整夜，只包了一圈。一圈走完只需要一个小时，不会耽误别的游客太长时间。” 　　“好！我去拉！”江眠笑着欢呼，“我还没有坐过摩天轮！” 　　秦劲跟着她笑：“我也没坐过。” 　　“你想听我拉什么曲子？”摩天轮缓缓启动，江眠支好二胡，脑子里已经冒出了一串浪漫的诗情画意的曲子。 　　“《三传令》。”秦劲说道，“霍承司在晚会现场听你拉的那首戏曲。” 　　江眠：“……” 　　江眠：“你确定要听？” 　　秦劲一身正气：“确定，就这首。” 　　江眠：“……” 　　行吧。 　　中秋晚会的那段节选，只有五分钟。 　　五分钟很快过去，秦劲啥也没听出来，他敢确定，如果他再听一遍，还是不能从众多伴奏乐器里分辨出来二胡音。 　　摩天轮沉默地又转了五分钟，越升越高。 　　霓虹盯得久了，有些像五彩缤纷的雨丝。 　　秦劲不知怎么想起，江眠今早说过的话。 　　她说，她那天看霍承司失魂落魄，又被雨淋，像条流浪狗，所以才给他做了清汤挂面吃。 　　秦劲挺直腰杆，坐得板板正正，用做学术报告的口吻，说道：“我知道了。霍承司以前是你的狗，现在你不要他了，他过来找主人。” 第25章 第25觉 　　我想要江眠每天都开心。 　　上面这句话是秦劲说的。 　　我觉得,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后面应该有个^_^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想问问秦劲，是不是要给霍承司写篇论文, 题目就叫《论霍承司是江眠遗弃的狗的可能性》。 　　她生生忍住了。 　　因为她觉得, 只要她问出来, 就算秦劲原本没有这个想法, 他也会付诸实践。 　　说不定会立刻在摩天轮上把论文写出来, 还硬要她批改。 　　太煞风景了。 　　江眠把二胡收在琴盒里，趴在玻璃上看外面的夜景。 　　秦劲靠过去，问：“你在想流浪狗吗？” 　　江眠：“……” 　　“没有。”江眠转移话题, “我在找咱们的楼顶。” 　　咱们的楼顶。 　　秦劲被这个形容戳中，他弯着唇角, 辨认了一圈方向，指着南面很远的一个亮红字的招牌，强调着说道：“咱们的楼顶在那里。” 　　江眠顺着指引看过去，努力辨认招牌上的红字：“什么什么什么，看标志像个医院。” 　　“第六人民医院。”秦劲说，“是个精神病医院。” 　　江眠：“……” 　　江眠：“你……去过？” 　　“没有去过, 但是我知道。”秦劲解释道，“离古河街不算太远, 在咱们的楼顶后面, 开车十分钟就到。” 　　江眠：“挺……方便。” 　　秦劲：“嗯。” 　　江眠摆了个进攻的姿势, 朝着夜色里闪烁着的精神病院巨副招牌, 大声喊：“我代表古河街32号4楼向贵院发起挑战, 你们总有一天会被我们占领！” 　　喊完, 她扭头看秦劲, 先斩后奏：“你让我代表吗？” 　　“让。”秦劲顿了顿, 问，“我们为什么要占领精神病医院？” 　　江眠：“那就不占领，我们踏平它！” 　　“医院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踏平？”秦·老干部·劲微微蹙眉，“踏平后，医院的精神病人会全部跑出来，不太好。” 　　“那你快说一个！” 　　江眠拽着他的胳膊原地蹦跶：“我听说，摩天轮升到最高的时候，坐在里面的人朝着天空许愿，愿望就会实现。摩天轮马上就要升到最高处了，我的脑子不听话，想不出来新的愿望。你脑子好使，赶快想一个！” 　　秦劲表情严肃：“我希望世界和平。” 　　江眠：“……哦。” 　　“你不开心？”秦劲看她。 　　“没有。”江眠朝他竖大拇指，“是我格局小了，你真的很伟大。” 　　秦劲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 　　摩天轮很快升到最高处。 　　江眠听到秦劲说：“我想要江眠每天都开心。” 　　铿锵有力，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 　　江眠仰头，看见秦劲冷肃的下巴，被摩天轮的霓虹晕出一圈好看的弧度。 　　摩天轮似乎在最高处停顿了一下。 　　秦劲抓住最后的机会，重新说了一遍：“我想要江北市古河街32号4楼403的江眠每天都开心。” 　　他凝视着寂静的夜空，许愿的时候，声带颤动着喉结，格外性感。 　　江眠仰头看着他，心脏仿佛随着他的喉结在颤动，就连呼吸也漏掉了半拍。 　　摩天轮带着她的呼吸，继续朝前滑动。 　　秦劲垂眸看她，说：“你的呼吸又错了。” 　　江眠：“……哦。” 　　垂下了脑袋。 　　秦劲观察着她：“许愿原来不灵的吗？” 　　“灵！非常灵！”江眠重新仰起脸，朝他笑，“我突然很开心！很很很开心！” 　　秦劲看着她脸上的一对酒窝，轻轻“嗯”了声。 　　中秋假期结束。 　　江眠继续跟着剧团去电视台录制戏曲，中午休息的时候，李当当捧着手机不断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同事问她在笑什么。 　　“我的微博上热门了。”李当当说，“我是不是要红了？” 　　“什么热门？你干什么了？” 　　“拳王的签名！”李当当激动道，“秦劲的签名，我是全网独一份！其实我早就发微博了，但是我微博没有什么粉丝，那会秦劲还没火，很多人不知道他。我这张签名今天不知道被谁挖了出来，结果就上了热门呜呜呜呜呜。” 　　“怪不得，放假这几天，我见秦劲这个名字天天挂热搜。” 　　“秦劲怎么突然火了？” 　　“难道拳击从小众走向大众了？” 　　“你们没看中秋晚会？”李当当说，“秦劲在武术节目里客串了一个群武，啊啊啊帅死了！直接把舞台燃炸了。当晚就上了热搜，你们不知道？” 　　“微博注销了，没看。” 　　“啊，那个耍棍的原来是拳王！我说他怎么这么面熟。” 　　“……” 　　江眠吃过饭过来，听到他们都在聊秦劲，加入他们：“秦劲怎么了？” 　　“秦劲火了！”李当当看见江眠，激动道，“江眠，谢谢你给我要来到签名！让我过了过上热搜的瘾！” 　　“秦劲怎么火了？”江眠问。 　　“你去微博搜，搜完回来不被他迷倒，我李当当今天不姓李！”李当当说，“他长得帅身材好，是拳王，会武功，还会唱歌！这是什么人间宝藏！” 　　团长听到消息，跑了过来：“李当当，赶紧趁着上热门流量最大的时候，发微博介绍咱们春天里剧团。” 　　“微博内容发什么？” 　　“发咱们在中秋晚会的视频节选。” 　　“我怎么没想到！四舍五入，我和拳王中秋晚会同台表演！” 　　“……” 　　江眠走到清净的地方，登陆微博账号，搜[秦劲]。 　　出来一堆词条。 　　#秦劲是谁# 　　#中秋晚会武术# 　　#最炸舞台# 　　#拳王秦劲# 　　#最帅拳王# 　　#秦劲UFC金腰带# 　　#秦劲我不管# 　　#当年火过一首歌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她有微博，但不经常用，中秋节假期的时候没有登陆过，不知道秦劲居然一夜之间火遍全网。 　　她把每个词条戳一遍，保存了好多张让她斯哈斯哈流鼻血的图片。 　　当她戳进#秦劲我不管#这个词条时，震惊得差点把手机扔了。 　　秦劲居然会唱歌？！ 　　热门的一个微博里发了秦劲当年唱歌的视频。 　　视频画质很渣，能看出来有点年头。 　　秦劲出席一个颁奖晚会，在舞台上唱了一首《我不管》。 　　他留着一头碎发，穿着一件白衬衫，满满都是少年气。 　　江眠预想中，《我不管》是精忠报国这类歌曲的调调，然后秦劲唱着唱着，就会开始练拳或者翻跟头，气场十足。 　　结果，他一开口，惊为天人。 　　他有着少年特有的清澈干净音色，又有着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带着点羞涩。 　　江眠从头到尾听完，完全不敢相信，《我不管》居然是首缓慢的情歌。 　　秦劲！唱！情！歌！ 　　江眠捧着脸颊，又回看了一遍视频。 　　秦劲唱到高.潮的时候，不知看到了观众席上的什么，突然把脸扭到一旁，垂下眼眸。 　　镜头这个时候推近，把他的脸部特写加大。 　　虽然视频画质太渣看不太清楚每一个细节，但是依稀能辨认出来，他垂眸接着唱的时候，脸好像红了。 　　微微地笑了笑，非常害羞的样子。 　　“秦劲在观众席看到的是谁？” 　　江眠蹙着眉头，想要把这个视频链接发给秦劲问问他，但是想到他的古董手机，遂放弃这个念头。 　　“回家当面问。” 　　终于熬到下班，江眠兴冲冲地拎着二胡就跑，乘地铁再骑共享单车，一路哼着《我不管》的调子跑上四楼。 　　秦劲听到门外的动静，推开402的门。 　　江眠举起手机：“秦劲！你爆了！” 　　秦劲身上挂着一件兽皮，暴君范十足：“你看出来了？” 第26章 第26觉 　　暴君给我一个人唱歌。 　　哄我睡觉。 　　Zzzzzz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问：“我看出来什么？” 　　秦劲扯身上的兽皮：“暴君。” 　　江眠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 兽皮马甲里面是一件长袍，脚上穿了双兽皮长靴。 　　她脑中登时警铃大作。 　　“如果在古代，你就是暴君的妖妃。”401的控诉犹在耳边。 　　秦劲看着她略显惊恐的脸, 以为她是害怕身上的兽皮, 赶紧解释道：“兽皮是人造的, 不是真的。我没有去猎杀动物。” 　　江眠：“……哦。” 　　秦劲见她没有很开心的笑, 强行压住本体生出来的羞耻感, 自我代入暴君人设，不怒自威道：“是谁惹我的妖妃生气？” 　　江眠：“……” 　　大可不必。 　　秦劲大跨步出门，看架势很像是去杀人。 　　江眠：“……” 　　她用脑袋顶着他结实的胸膛, 把他推回了402房间内。说实话，她是有点点担心秦劲入戏太深, 真的跑出去抓惹妖妃不开心的人回来。 　　他的铁拳，全楼的人都躲不过去。 　　凭江眠的力气，根本不可能把他推回房间。秦劲一个挺胸，就能把江眠整个人顶飞到走廊里。 　　但是秦劲垂眸，看着江眠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他怀里，这种感觉……妙不可言。 　　他情不自禁地随着她一起退回到房间里, 顺手关上了门。 　　秦劲没再吵着出去抓人助兴，江眠放开他, 一眼看到琳琅满目的餐桌, 丢下琴盒跑了过去。 　　餐桌上满满都是食物, 除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还有各种点心和水果。 　　摆盘分外讲究, 非常像影视剧里, 暴君寻欢作的时候, 在宫廷摆的宴席。 　　原来是这种暴君的妖妃。 　　我可以！ 　　肚子饿得咕噜噜叫江眠几乎要趴上去：“全都是给我吃的吗？” 　　秦劲：“给妖妃准备的。” 　　“我是我是！我是妖妃！”江眠拿着一串葡萄, 举起手抢答，“我是暴君的妖妃！” 　　秦劲代入暴君，依旧是个老干部暴君，他看着江眠抓葡萄的手，说：“先去洗手，再回来用膳。” 　　“遵旨，大王。”江眠乖乖放下葡萄，蹦跶着去洗手。 　　等她洗过手回来，看见秦劲手里拿着一个花环，等在她面前。 　　“秦……秦王，您要给我……封妃？”江眠歪着脑袋思考。 　　秦劲：“过来。” 　　江眠乖乖把脑袋伸过去，让他把花环戴上去。 　　秦劲戴好，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江眠配合地仰起脸。 　　花环上是用布做成的假花，红色的玫瑰配绿色的叶子。不是他买的，是秦奶奶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己做来玩的。秦劲今天专门回秦宅，找来一个全新的。 　　花环其实很俗气，但却被江眠戴出一股仙气。 　　她总是很红的唇瓣和红色的玫瑰交相辉映，娇嫩欲滴。 　　因为常年习武和练拳，秦劲的掌心和指腹都有老茧，硬硬的茧壳剐蹭着江眠下巴上的软肉。肌肤相触，瞬间有了温度。 　　烫到了心尖上。 　　秦劲立刻松开手。 　　江眠没心没肺地立马掉头跑到餐桌前开吃。 　　秦劲跟过去，撩开长袍坐在她对面，腰背挺直开始摆架势。 　　江眠抬脸看他：“你不去洗手？” 　　“……哦。”秦劲起身，走到厨房去洗手。 　　他打开水龙头，把手伸过去，指腹残留的温度被清水冲刷掉。 　　洗过手，他在洗手台前默默站了一会儿，顺便洗了把脸。 　　江眠喊他：“秦劲。” 　　没听到回应，她改口：“秦王，再不过来饭菜要凉了。妖妃一个人吃不完。” 　　秦劲整了整表情，绷着脸从厨房走出来。 　　江眠指着一桌菜，说：“报告大王，我发现全桌都是瘦肉，没有一点点肥肉。” 　　秦劲点头，问：“好吃吗？” 　　“好吃。”江眠夹起一片牛肉，“做大王的妖妃，好开心。” 　　没想到她上回说，她不喜欢吃肥肉馅的粽子，秦劲居然全都记得。今天的肉菜，统统没有肥油。 　　她很喜欢。 　　吃过饭，秦劲站起来要收拾餐桌，江眠看着他，若有所思道：“暴君会亲自洗碗吗？” 　　秦劲顿住手，抬眼看她。 　　江眠立马摆手：“妖妃也不会亲自洗碗。” 　　“……嗯。”秦劲放下手里的碗筷，大跨步走出家门。 　　江眠：“？” 　　不一会儿，听到走廊里传来401杀猪般的嚎叫：“烽火戏诸侯！” 　　江眠：“……” 　　秦劲拎着401回来，板着脸说：“洗碗。” 　　401想跑，但秦劲杵在门口，活脱脱一个暴君形象。 　　401转头瞪江眠：“妖妃！” 　　江眠面无表情：“略略略。” 　　401：“啊啊啊啊啊。” 　　秦劲：“不要吼我的妖妃。” 　　401只好委屈巴巴去收拾餐桌洗碗。 　　秦劲：“洗好之后，会给你赏赐。” 　　401恨恨地想，我有钱我有钱，谁稀罕你的赏赐。 　　江眠坐在沙发上吃水果：“401，今天的葡萄超级甜。好好洗碗，待会妖妃赏赐你一盘葡萄。” 　　401恨恨地刷盘子，还我的丝瓜还我的丝瓜还我的丝瓜。 　　401的手脚非常麻利，没多久，就把碗筷洗好。 　　秦劲给了他两百块钱。 　　江眠看着钱，弱弱举手：“报告大王，下回可以让妖妃洗碗吗？” 　　“谢谢大王。”401接过钱，端起一盘葡萄，跑到门口，转头对江眠：“略略略。” 　　略完就跑。 　　江眠：“……” 　　秦劲给江眠剥了个橘子，说道：“妖妃想要什么赏赐？” 　　“我想想。”江眠吃完一整个橘子，终于想起来今天的正事，“秦劲，你火了！” 　　秦劲：“叫大王。” 　　“滴滴滴，你的妖妃已下线。”江眠用纸巾擦干净手，“你的邻居403上线。” 　　秦劲动动唇：“还有女主角。” 　　江眠握拳抵住他的太阳穴：“滴滴滴，你的女主角正式上线。” 　　秦劲低低“嗯”了声。 　　江眠拿出手机，登陆微博给他看各种热搜：“因为你在晚会武术节目中巨巨巨巨帅，这几天大家都在讨论你。” 　　秦劲没有微博，也不怎么上网。热搜上的很多网络用词他一个也不明白。 　　江眠一一给他解释，然后说道：“网友都在找你的微博账号，你要不要注册一个？” 　　秦劲：“为什么让网友找到我？” 　　江眠：“……” 　　江眠跟他解释：“我有微博。如果你也有的话，我们可以互相关注。这样的话，你发表什么动态，我都能看得到。” 　　秦劲：“你发表微博，我也能看到吗？” 　　“能看到。只要我们互相关注就可以。” 　　“好。” 　　秦劲的古董手机不能下载微博app，只能登陆网页版微博，2G网络打开非常慢。江眠干脆用自己的手机给他申请注册了一个账号。 　　[秦劲]这个用户名已经被占用。 　　江眠问秦劲，用户名取什么：“先随便取了一个，等你熟悉微博，认证的时候再改回来。” 　　秦劲蹙眉想了一会儿，说：“江眠的男主角。” 　　江眠：“……哦。” 　　填好用户名，江眠教秦劲怎么用微博。 　　秦劲：“怎么关注你？” 　　江眠输入她的用户名，点击关注。 　　“你关注我了吗？”秦劲又问。 　　“马上。”江眠切换账号，搜到秦劲的用户名关注成功，然后又切回秦劲的账号。 　　秦劲看着账号的主页，皱紧眉头。 　　他明明只关注了江眠一个人，也只有江眠关注他，但是关注人数却显示2，粉丝数也显示2. 　　“微博绑定的小秘书，可以取消关注。”江眠帮他取消了关注，然后发现，绑定的粉丝怎么也取消不了。 　　秦劲的强迫症犯了。 　　他盯着上面的红点，十分想抠掉。 　　这种明确知道粉丝只有江眠一个人，但粉丝数却显示2的“诡异”现象，令他如坐针毡。 　　江眠安慰他：“等大家知道这个是你的账号，粉丝数目多起来，你就看不出来多出来的这个1了。” 　　“可是我知道，这个1就在这里。”秦劲果断道，“我不用微博。” 　　江眠见他态度坚决，说：“好吧。反正你的古董手机用微博也很麻烦。以后你再上热搜，我帮你看。” 　　秦劲：“好。” 　　“啊！”江眠一拍脑门，“我差点又忘了正事！我的脑子真的是越来越不听话。” 　　她今天转发收藏了秦劲唱歌的视频，翻出来给秦劲看：“你居然会唱歌！你以前是个歌手？” 　　秦劲：“嗯。” 　　江眠：“我都不知道你会唱歌。” 　　秦劲：“你没问过我。” 　　“我现在问你。” 　　《我不管》唱到高.潮部分的时候，江眠把视频暂停，问他，“你在观众席看到了谁？” 　　秦劲回忆。 　　江眠趴在沙发上，紧紧盯着他，内心深处突然生出一股不安。 　　秦劲：“我爷爷奶奶，还有我爸妈。” 　　听到这个答案，江眠没来由地松了口气：“都是你的家人，你看到他们为什么会害羞？你的脸都红了。” 　　“他们拉了一个超大的横幅，每个人胸前戴了一朵大红花。”秦劲的声音低下去，“看起来好傻。” 　　江眠的脑子总是离家出走，所以她这个时候没想起来问横幅上写了什么字。秦劲是有一说一，问一答一的人，江眠没问，他也就没说。 　　于是，完美错过了【劲劲全球后援会】。 　　江眠小声说了句：“我还以为是女二。” 　　“你想要女二？”秦劲问。 　　江眠张了张嘴，攥紧手机。 　　她犹豫了。 　　虽然以前总想着，秦劲总是给她和男二找事情，她也想找一个女二，给秦劲找找事。但是如果真的找出一个女二。 　　江眠抬眼看秦劲，大王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大王了。 　　“如果非要女二。”秦劲说，“我们去让她和男二配对。” 　　江眠：“……” 　　江眠：“不了吧。” 　　秦劲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你不想让女二和男二配对？” 　　“不是。”江眠说，“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不想要男二也不想要女二。我想要暴君给妖妃一个人唱歌。” 　　秦劲：！ 　　他脊背板正地坐在沙发上，无意识地用手捋平身上的兽皮。 　　江眠看着他，说：“唱歌哄我睡觉。” 第27章 第27觉 　　秦劲说, 我们每个人都有[金手指]。 　　想一想，这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情。 　　我被治愈到了。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张嘴。 　　江眠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秦劲：！！！ 　　身上的兽皮快要融化。 　　她她她她要过来了……吗？ 　　他脑子里响起了[男主角和女主角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的bgm. 　　江眠眨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神经兮兮地说：“先不要唱, 他们会偷听。” 　　秦劲：“谁偷——” 　　话没说完, 他又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发现, 被江眠捂住嘴巴说话, 且想要把话说清晰, 唇瓣会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掌心。受量子力学的影响，舌尖会被带出唇瓣之间。 　　很像是在耍流氓。 　　他是个正经人，做不出这种下流事。量子力学同意也不行。 　　秦劲紧闭着嘴巴, 脊背挺直，腰杆板正, 认认真真听江眠说话。 　　江眠一手捂住他的嘴巴，一手去指房间里的桌子椅子沙发和风扇：“范范小艺大发和摇摇说，他们也要听你唱歌。” 　　秦劲：“？” 　　“气气他们。不让他们听。”江眠歪着脑袋，“你给我一个人唱歌。” 　　如果她这个样子被剧团里的同事看到，又该说她是黑化病娇。 　　秦劲不懂什么是黑化病娇，他在努力理解江眠的意思, 然后点点头。 　　江眠拿开捂住他嘴巴的手。 　　秦劲刚吐出一口气，就又屏住了呼吸。 　　因为江眠扒开他的兽皮, 把小手伸进了兽皮底下的衣袍, 覆上他的腹肌。 　　“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了。” 　　秦劲：“！” 　　秦劲：“你是在……作法……吗？” 　　江眠：“对啊对啊。我作法把范范小艺大发和摇摇屏蔽在外。” 　　她才不要说, 其实她就是想捏他的腹肌。 　　和板砖比硬度。 　　上次被他偷换概念钻了空子, 徒手劈断她的板砖, 她大受震撼没有细想。后来深思, 她只是知道他的手掌比板砖硬, 还是不知道腹肌是不是也一样硬。 　　她捏。 　　秦劲：！！！ 　　她再捏。 　　秦劲脸上汗如瀑布.jpg 　　秦劲：“……范范小艺大发和摇摇是谁？作法什么时候结束？把他们屏蔽好了吗？” 　　“快了。” 　　江眠给他介绍新认识的朋友：“范范是餐桌, 宿命是在身上摆饭，所以我叫它范范。小艺是椅子，它们的宿命是被人们坐，而且它们的姿势很像人体行为艺术，所以叫小艺。大发是沙发，不服宿命的安排，所以当我们躺上去，它就会大大地发脾气。” 　　“我猜风扇是摇摇。”秦劲对接上她的脑电波，“因为它转起来会摇头。” 　　“回答正确。” 　　江眠补充：“风扇不想摇头，但又违抗不了宿命，所以当他不得不摇头的时候，就会不断地叹气。我们吹到的风，就是它叹出来的气。” 　　秦劲：“……哦。” 　　秦劲：“所以作法结束了吗？” 　　江眠把他的八块腹肌挨着捏了一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说：“好啦。” 　　硬中带弹，还有点点韧性，有时候会随着秦劲的呼吸，突然紧张起来，硬得像搓衣板。 　　搓衣板应该能砸断板砖吧？ 　　无论如何，反正比板砖可爱多了。 　　总有一天，她要用牙试试，看他的腹肌能不能把牙齿硌掉。 　　江眠抬眼看秦劲：“如果有一天我的牙齿被硌掉，你要负责给我补牙。” 　　秦劲：“……嗯。” 　　虽然不太懂江眠为什么突然提到牙齿，但是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他肯定要为此负责。因为她是江眠，而他是江眠的男主角。 　　“好啦。”江眠拍拍手，“你现在的宿命是给我唱歌。像我单独现场给你拉二胡听一样，你也现场单独唱给我听。” 　　秦劲：“你想听什么歌？” 　　“《我不管》。”江眠说，“你在颁奖晚会唱的那首。” 　　秦劲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的定力和耐力一向很强，这个时候唱歌，气息居然一点也没乱，可以说相当稳定。 　　江眠趴在沙发上，双手托腮看着他唱。 　　秦劲目视前方，开始清唱。 　　他一开口，江眠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突然就理解了“耳朵会怀孕”这句话的涵义。 　　秦劲好帅啊。 　　长得帅，身材好，腹肌硬，会唱歌，会武功，会打拳，会种菜…… 　　如果没有生病就好了。 　　可是，如果他不是神经病，肯定不会做她的大王，也不会给她一个人唱歌，更不会让她摸腹肌玩。 　　江眠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秦劲唱到副歌高.潮部分。 　　江眠突然叫了他一声：“秦劲。” 　　秦劲转头看她。 　　江眠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超级好听。” 　　秦劲顿住。 　　江眠：“继续唱完，我还没听够。” 　　秦劲找了好几次调，才回到正轨。 　　他看了眼江眠，刚好唱到“我不管，我就是要唱给你听”这句，脸颊不受控地红了起来。 　　这个样子，让江眠想到视频里的他，那个青涩的少年，会害羞会脸红。 　　江眠的思绪一下拉到很远，仿佛回到白衣飘飘的青春校园。 　　或许，某个课间，她坐在窗边发呆，广播里突然传来这首歌。或许，她在操场跑步的时候，一圈两圈三圈，耳塞里灌满他的声音。 　　秦劲唱完。 　　江眠喃喃地说：“我以前可能听过你的歌。” 　　“嗯。”秦劲陈述客观事实，“当时这首歌的播放量长据榜首。” 　　江眠：“你怎么不继续唱了？” 　　秦劲：“练功要专心。” 　　“练功？武功吗？” 　　“嗯。” 　　江眠没再追问，心想，他可能是在那个时候生病了。 　　“关于你刚刚说的宿命论。”秦劲说，“是一种封建迷信。” 　　江眠：“……” 　　江眠：“我们都穿书了，你会武功，我会修仙作法。还不允许玄学存在吗？” 　　“这是个科学的世界。”秦劲一本正经地说。 　　江眠：“……又是这本书的设定，是吧？” 　　秦劲点点头，又说：“我刚刚想过了，宿命是一种迷信的说法。但是如果你作法需要，可以换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秦劲：“设定。” 　　江眠：“……” 　　“或者用401的说法，超能力。”秦劲说，“还可以说是金手指，或者异能。” 　　江眠：“？” 　　“这个世界上的每样东西都有金手指和异能。” 　　秦劲试着让江眠理解：“风扇的金手指是当它摇头叹气的时候，我们能感觉到凉爽。餐桌的异能是当人们往上面摆饭菜的时候，它叫做餐桌；如果人们在上面读书学习，它的异能就会把它变成书桌。” 　　江眠：“……有道理。” 　　“我的金手指是练拳就会拿UFC金腰带，唱歌就会火遍大街小巷。” 　　秦劲看着江眠，声音低下去：“我的金手指还有，只要我穿着武师的衣服去晚会后台，就会被你当做功夫熊猫。” 　　江眠：“？把金手指换成设定，或者宿命，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秦劲严肃地说，“[宿命]是封建迷信，而如果说是这本书的[设定]，会被其他人听到我们穿书的秘密。” 　　“如果[金手指]被别人听到呢？”江眠问。 　　秦劲：“顶多说我们是精神病。” 　　江眠：“……” 　　秦劲：“反正我们不是精神病，不用管别人怎么说。” 　　江眠：“……好。” 　　她居然被秦劲说服了。 　　一旦把[宿命]换成[金手指]，顿时从丧丧的状态脱离出来，拔高到炫酷拽帅.jpg 　　“我也有金手指，超级超级多的金手指。” 　　江眠超开心，一口气说出一大串：“把一手好牌打到最烂；越努力越失败；越想要什么就越得不到；无论怎样都会很穷。” 　　秦劲：“……” 　　“以上这些，统统不是我的宿命，不是我倒霉，不是我故意，也不是我神经病导致的。” 　　江眠说：“这是我自带的金手指。我一旦努力就会触发失败的技能；我一旦当真就会发现事情全都是假的；我一旦和人讲道理，就会被当成神经病……” 　　江眠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眼睛也是弯弯的，脸颊上的酒窝也是甜的。 　　秦劲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秦劲，你太厉害了。”江眠由衷道，“你用[金手指]治愈了我！我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秦劲缓缓“哦”了声。 　　江眠从沙发上蹦下来：“我现在就去睡觉。” 　　她跑出402，过了会儿，又轻轻敲门。 　　秦劲依旧在沙发上坐着，没有锁门，房门被她缓缓推开。 　　江眠伸过来一颗脑袋，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向沙发上坐着的秦劲，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小小声说道：“我其实还有一种金手指，这个金手指就是[我喜欢谁，谁就会倒霉]。” 　　她很快速地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秦劲的表情。 　　秦劲没有表情，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当我什么也没说。”江眠怂怂哒把门轻轻带上。 　　秦劲会不会意识到，我先前说作法喜欢他，其实是在诅咒他倒霉。 　　苍天啊，快来一道雷把我劈进书里吧！ 　　秦劲又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去锁上402的门，开始一件件脱衣服。 　　衣服全部被汗水浸透。 　　今天的情况没有比上回穿熊猫玩偶衣服好多少，装熊猫的时候，他戴着头套，无论江眠做出什么事情，头套都能掩盖他的反应。 　　但是今天—— 　　秦劲站在花洒下，冷水劈头浇下来，顺着肌肉的线条往下流。 　　打香皂的时候，他的手滑过腹肌，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不由想，科学论证来说，脑子好像真的能分辨出来，哪个部分属于自己的躯体，而哪个部分是外来侵入的。 　　不然，为何江眠摸他腹肌的时候，他的反应会那么么大。而他自己摸的时候，又没有任何感觉。 　　江眠洗漱过后，刚刚躺到床上，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她拿起来，是秦劲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秦劲：【我不怕倒霉。】 　　江眠：？ 　　然后她想起来，她跟秦劲说，她的金手指是[喜欢谁，谁就倒霉]。 　　江眠抬头看窗外。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像玫瑰馅的月饼，尝起来一定是甜的。 第28章 第28觉 　　我有残障证。 　　所以我神经, 是持证上岗。 　　——《入睡的必要条件》 　　中秋之后没多久，进入国庆假期。 　　秦劲参与录制的综艺节目不放假，去外地录制特别档。 　　剧团照常放假, 江眠回了趟老家。 　　南岗镇是个小县城, 确切地说不是江眠的老家, 她只是被爸妈寄送到一个远房表姑家, 在南岗镇待了六年, 从小学一年级待到小学六年级。 　　要读初中的时候，爸妈才把她接回家。 　　但是江眠潜意识里，把南岗镇当成了她的老家。 　　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家。 　　自从爸妈把她告上法庭, 她就没有家了。 　　江眠这次回南岗镇，是去收章爷爷的遗物。 　　章爷爷是南岗镇下属一个村里的老人, 他瞎了一只眼睛，耳朵也不灵光，但是拉得一手好二胡。村里的人叫他章二胡。 　　章二胡是江眠的二胡启蒙老师，江眠拉二胡的本领，几乎全都是他教的。 　　江眠刚被送到表姑家的那个寒假，表姑一家带着她去村里走亲戚。中午吃席的时候, 她被邻居家的乐器音吸引。 　　她一个人离开宴席，跟着音乐来到隔壁的院子。 　　院门敞开着, 正对着大门有道影壁墙。墙上是村里常见的花开富贵图, 墙根围了个小小的菜园, 里面种了几颗大白菜和白萝卜, 上面还留有一层薄薄的残雪。 　　音乐声从影壁墙后传出来。 　　江眠小时候胆子大, 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她绕到墙后, 看到院子中央的太阳下, 坐着一位老人。 　　老人穿着一件大棉袄, 腿上支着一个乐器，正在专心致志地拉着曲子，没有注意到院子里进来一个人。 　　江眠蹲在他面前听完了整首曲子，好奇地问：“爷爷，它是什么乐器？” 　　南岗镇的人说当地方言，尤其是下面村子，几乎没人说普通话。江眠不会说方言，她讲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声音甜美软糯，样子也很乖巧水灵，一看就和其他小孩不一样。 　　后来章爷爷常说，他听到江眠的声音，看到她葡萄似的眼睛时，就决定要把一身本领全部传授给她。 　　“它啊，叫二胡。”章爷爷看着江眠，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江眠。”江眠摇着小小的脑袋，背出一句诗，“江枫渔火对愁眠的江眠。” 　　“你今年几岁？” 　　“六岁啦。” 　　“你觉得二胡拉出来的声音好听吗？” 　　“好听！超级好听！” 　　这一天，江眠第一次摸到了二胡，拉出了阴间送灵的声音。 　　章爷爷却说，她很有天赋，不管她要不要学，硬是要教她拉二胡。 　　江眠那个时候总是很想家想爸妈，只要大脑闲下来没事做，她就会开始想家。于是，为了不让大脑空闲，她给自己找事做，决心跟着章爷爷学起了二胡。 　　江眠跟章爷爷学二胡这件事，除了听到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外，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阻拦。 　　远在临市的爸妈不知道，近在身边的表姑一家不发表意见。 　　表姑有自己的孩子，她平时也要上班，总是很忙。所以对江眠基本是放任状态，只有在每个月江父母转生活费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江眠。 　　表姑收到生活费的时候常念叨：“别看南岗是个小县城，工资死低，但是物价高啊。一个月200块钱，买手纸都不够用。一天天的，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就是看我心肠软欺负我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听得多了，江眠知道这是在说自己。 　　常年寄人篱下，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着去讨好表姑，但是刚开始，她总是学不会。 　　比如。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有肉有青菜。江眠知道肉贵，她不敢去夹肉，只去夹离她最近的一盘凉拌红萝卜丝。 　　表姑看到后，就会跟着夹一大筷子红萝卜丝到自己孩子碗里，阴阳怪气地说：“蓉蓉，你看江眠多聪明，知道红萝卜含维生素，对眼睛好，所以可着劲地吃。你也要跟着江眠学，多吃红萝卜，保护好视力。不要怕别人说你自私，一个人吃光一整盘菜。” 　　江眠不再去夹红萝卜，喝完了剩下的白粥。 　　表姑又会说：“蓉蓉，不要跟着江眠学挑食。江眠是大城市里的大小姐，吃不惯咱们小县城的菜，宁肯不吃呢。” 　　这种说出来只会让外人觉得，江眠斤斤计较恩将仇报的小事，每天都在发生。 　　时间长了后，江眠会等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才坐过去吃剩下的饭菜。 　　表姑家的规矩是谁吃饭最晚谁收拾碗筷。 　　江眠吃饭时间晚，总是最后一个吃完，然后默默收拾餐桌厨房。洗碗的时候够不到水池，她踩在凳子上洗。怕把凳子踩脏，又怕光脚太滑跌倒。她穿着袜子踩上去洗，有次被蓉蓉看到，捂着鼻子说脚臭会把凳子沾臭。 　　“我的脚不臭。袜子也是干净的。”江眠解释，蓉蓉不听。 　　下一次再洗碗，江眠会在凳子上铺一件她自己的校服，把袜子和凳子隔离开。 　　后来江眠个子长高，不再用踩凳子，她能灵活地洗干净碗筷，还会起床早半个小时，给表姑一家煮面条当早餐。 　　她会洗衣服拖地；会自己缝补衣服；会买菜做饭；会换灯泡；会修理自行车；会疏通马桶…… 　　俨然一个生活小能手。 　　读初中，爸妈终于来接她回家的时候，表姑笑呵呵地夸她心灵手巧，爸妈开开心心地感谢表姑把江眠养这么好。 　　江眠也跟着爸妈说：“谢谢姑姑，谢谢姑父。” 　　在南岗镇六年，江眠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是跟着章爷爷学习拉二胡。 　　二胡的声音干净通透悠长，她沉浸在乐曲里，在脑海里勾画她想要的一切。曲子里什么都有，比她的梦还要多姿多彩。 　　章爷爷的村子离南岗镇很近，江眠走路就能过去。 　　头三年，江眠年龄太小，章爷爷不放心她一个人来回走路，每次都是推一辆二八自行车接送。后来江眠大了点，就自己跑过去学二胡。 　　院子里，大树下，麦田里，河流旁，废品站，集市上，天桥下…… 　　章爷爷教得没有章法，江眠拉得随心所欲。 　　爸妈来接江眠回家的时候，她去和章爷爷告别。 　　章爷爷笑着赶她走：“你已经出师，留下来也没用。我把老底掏完，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初中寒暑假的时候，江眠会回来住一小段时间。升入高中，学习重，离得远，江眠说好了放假不再回去，却接到了章爷爷的电话。 　　章爷爷病重，希望能再见江眠一面。 　　江眠过去的时候，章爷爷的状态挺好，他说他没事，就是想找人说说话，所以才把江眠骗回去。 　　分别的时候。 　　章爷爷说：“只要你别断，继续坚持拉二胡，再去系统地学学，你这个小丫头，以后一定能成为二胡大师。” 　　这是江眠最后一次见到章爷爷。 　　后来她才知道，她回到家没几天，章爷爷就去世了，只不过没人告诉她。 　　她答应章爷爷会一直拉二胡，她食言了，也没有去告诉他。 　　好多年过去。 　　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又辞职，离开家来到江北市，无意中看到春天里剧团招聘二胡手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她原来还会拉二胡。 　　江眠一直以为，章爷爷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因为她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也没听他提起过。 　　国庆节这天，她接到一个电话，那人说他是章爷爷的儿子。 　　他早年移民国外，这次回来，是来处理章爷爷的房产和宅基地。收拾遗物的时候，在箱底看到一个证件，证件里夹着一张纸条，是章爷爷留的遗书。他说他要把整个箱子送给江眠。 　　江眠是证件的主人，上面有二寸照片。 　　章爷爷的儿子说他费了很大劲，终于辗转找到了春天里剧团，联系到了江眠。他让江眠回去把遗物领走。 　　江眠去到后，打开箱子，看到了章爷爷的遗物。 　　一把二胡，一箱手写曲谱。 　　她早该想到，章爷爷的水平，不可能只是个普通寻常的村民。 　　他是位当之无愧的人民艺术家。 　　除了这些遗物，江眠也看到了章爷爷儿子说的证件。 　　封皮写：残疾人证。 　　内页是她的名字，贴着她的一张二寸照片，大约是五六岁时候的彩色照片，早就泛黄褪色。 　　证明上写，她是二级智力残疾。 　　怪不得章爷爷的儿子看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异常精彩。 　　江眠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证件，不知道为什么会收在章爷爷手里。 　　她一路坐车回到江北市，才隐隐约约想起来，爸妈在把她送到南岗镇前，领着她去做了一个证明。 　　出门前，爸妈再三叮嘱交代，见到人一定要一问三不知，学会装疯卖傻，越傻越好，这关乎着他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江眠好像很有神经病的细胞，她装起傻来手到擒来。顺利过关，拿到了爸妈心心念念的证明。 　　回家的路上，她问爸妈她表演得好不好。 　　他们说：“我们早就找好了熟人，叫你过去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你演起来像模像样，跟真的神经病一模一样。” 　　她当做满分夸奖，开心得跳起来。 　　再然后，她就被爸妈送到了南岗镇。 　　后来听表姑说，爸妈为了生弟弟，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不惜让自己的女儿变成智障精神病。 　　那个时候她以为，表姑是对她不满，在发泄情绪。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在说这个证件。 　　早些年，当地好像有个政策，如果独生子女是残疾人，可以允许要二胎。爸妈为了要二胎，钻空子把她变成了残障人氏。 　　江眠又想起一件事。 　　爸妈逼着她去医院，和那位刚做完脑癌手术的男人相亲，气急的时候，他们说：“你居然嫌弃他脑袋有病？你自己不就是脑子有病！正好配一对。” 　　江眠坐在公交站台，把证件收好。 　　过去这么多年，不知道证件有没有被取消作废。 　　她也算是持证上岗的人，挺好挺好，被叫神经病真的是有理有据。 　　江眠现在彻底冷静了下来，然后开始后悔。 　　十万分地后悔，为什么在想起证件来由，情绪崩溃的时去跟爸妈打电话质问，结果让她更加崩溃。 　　江守成在电话里告诉了她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他是这样说的：“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彩礼钱我早就退回去了，不用你还。爸爸也看开了，不跟你吵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家里买了新房子，精装修，四房两厅。等你回来，肯定有你的地方住，你不用再和原来一样，只能委屈住阳台。” 　　江眠承认，她听到这里时，心底一暖，眼泪也跟着泛滥，甚至叫了声：“爸爸。” 　　她不该问：“家里哪来的钱买房？” 　　江守成说：“就是你给的钱买的，够用了，剩下的钱给你弟弟买了辆车。” 　　江眠一下站起来：“我什么时候给过钱？我没有钱！我去哪里弄钱？！” 　　江守成说：“你男朋友给的，他的不就是你的？” 　　江眠脑袋里的噪音史无前例地尖锐飙高，甚至盖过站台驶过去的公交车发出的轰鸣，她吼：“我没有男朋友！他是谁？！” 　　“一个姓霍的。”江守成说，“你也别太挑，年龄越来越大，再挑就剩下了。你还想要什么样的？这个姓霍的我看就很好，你能找到他算是咱们祖坟上冒青烟了……” 　　一个瞬间，江眠看着来来往往的公交车，很想一头撞过去。 　　可是公交车做错了什么？公交车司机和乘客又做错了什么？ 　　她总是这样，假装是公交车，假装是司机和乘客。 　　最终。 　　她也只是问：“什么时候？” 　　江守成：“上回你从家里走后，没多久。” 　　已经过去快一年了啊。 　　江眠只是喃喃说：“不可能，我以前跟他借600块钱，他都没有借给我。” 　　江守成：“你看你又犯神经了。姓霍的那么大一个老板，600块钱哪里看得到眼里，他谈的都是上亿的生意……” 　　江眠挂断了电话。 　　她蹲在公交站台哭了很久，渐渐冷静了下来。 　　只要不死，生活还得继续。 　　她现在要解决的事情，是怎么把章爷爷留给她的箱子带回古河街。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头顶罩过来一片阴影。 　　江眠抬头，看到了一身黑的401. 　　401没说话，伸手去搬她旁边的红木箱子。 　　江眠的脑子不太灵光，她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要干什么？” 　　401：“打劫。” 　　江眠：“？” 　　“你忘了，我有超能力，我能看到你脸上的字。” 　　401伸手指她的脸，开始念：“[快来个人把我和箱子瞬移到古河街4楼吧，最好是402，他力气大。]” 　　江眠：“……” 　　401继续念：“[402是个暴君大坏蛋，401才是真的小天使。]” 　　江眠：“……” 　　401没完没了：“[我快要移情别恋喜欢401了，但是401不喜欢我。]” 　　“停！停停停。”江眠终于找回脑子，举起手阻止他继续念下去，很神气地说，“你有超能力，我也很厉害，我有金手指。” 　　401盯着她：“什么金手指？” 　　“我的金手指就是——”江眠笑容灿烂，像个美少女战士，“当我刚刚存到一点钱的时候，就会天降横债。” 　　401：“……” 　　401：“这不就是废手指。” 　　“金金金金，金手指金手指。”江眠念了一串金箍咒，说道，“如果我的是废手指，你的超能力也是废能力。” 　　“我的能力怎么废了？如果是废能力，我能看到你在向我求助吗？” 　　401指着她的脸：“[401是个小天使401是个小天使401是个小天使，401快来帮我把箱子搬到古河街4楼.]。你脸上的字都快被[401小天使]占满了！你还想抵赖？我又不是瞎子！” 　　两个人在公交站台争执，宛如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病人，吓得旁边等公交的乘客躲得远远的。 　　最后。 　　江眠妥协，说：“好吧，401小天使，你能帮我把箱子搬到古河街4楼吗？” 　　“你当我傻啊，我从这里开始搬？”401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古河街，401抢先付了车费。 　　江眠说着感谢的话，401去搬箱子，闷闷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反正又不是头一回，你刚搬来的那天，不也是我帮你搬的行李？到现在也没听见你说声谢谢。” 　　江眠打量他：“我怎么不记得？” 　　“你能记得什么？反正你的脑子经常不在家。” 　　江眠震惊：“你居然知道我的脑子经常不在家？！你怎么知道的？！” 　　“跟你说了，我有超能力。”401的声音很嘚瑟。 　　其实是他偷听江眠和秦劲“谈恋爱”的时候，听来的。 　　江眠帮着他一起，往楼上抬箱子。 　　心里想，她最狼狈的两次，都恰好被401碰到，不知这是什么缘分。 　　她刚搬来的那天，是和家里决裂。她打包所有东西，拎着超大的行李箱，身无分文地回到江北市。本来想去找霍承司借钱，但是还没问出口，发生了一些事，他又和霍承司“和平决裂”。 　　行李箱的轮子偏偏又坏了，她生拉硬拽去到最近的一个公园。 　　机缘巧合地租到了秦奶奶的房子。 　　没有电梯，往楼上搬行李的时候，她搬不动。跟着她一起过来的都是老头老太太，他们把她的行李箱打开，准备七零八落地把东西分批拿上去。 　　这个时候。 　　401从外面回来，没用老头老太太们动手，他一个人把行李箱扛到了403. 　　江眠那个时候神情恍惚，她记得有个好心的租客帮她搬了行李，但是不知道这个租客就是401. 　　主要还是401太过于……大隐隐于市。 　　她到现在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江眠怀疑，如果有个身高身材和他差不多的小偷，穿一身黑戴鸭舌帽戴黑色口罩，大摇大摆过来偷401房间的东西，她会把小偷当成401. 　　“你居然没戴手套！”江眠盯着他的手，惊呼道，“你的黑色手套呢？” 　　401：“不止是你的脑子经常不在家，你的眼睛也跟着离家出走了吧。我从来没有戴过手套！” 　　401的手过分白，骨节修长，形状很好看，如果他不戴手套，很能让人注意到这双手。 　　江眠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一直都是瞎的，这么久，401在她脑海里的印象都是被黑色包裹住，哪哪都是黑。 　　完全忽略了他这双白白的美手。 　　到达4楼。 　　401把箱子搬进403，没有停留，放下箱子就出门往楼顶走。 　　江眠：“！” 　　江眠匆忙跟过去：“你有楼顶的钥匙？！！” 　　401伸出一根手指，上面挂了一串钥匙，他晃得叮当响，得意洋洋：“402临走前给我的。” 　　“秦劲为什么把楼顶的钥匙给你？”江眠十分不理解。 　　“因为他要走一周，楼顶的菜如果不浇水，就会被旱死。他拜托我浇菜。” 　　401双手抱胸，站在高她三级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说：“如果你求求我，我就给你的葡萄树也浇浇水。” 　　江眠：“我要自己浇。” 　　“402说了，不让你去楼顶。”401哈哈笑了两声，“你失宠了，暴君废了你这个妖妃！” 　　江眠：“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401继续晃手指上的钥匙：“我有没有胡说，你问问钥匙。” 　　“我问秦劲！”江眠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秦劲打电话。 　　电话响到自动挂断，无人接听。 　　401“读她脸上的字”，念道：“[完蛋了，我真的被402打入了冷宫]。” 　　“秦劲的手机信号不好，一定是没听到。”江眠敲字，“我给他发短信。” 　　江眠：【我还是不是你的妖妃？我还是不是你的妖妃！我还是不是你的妖妃！！！看到请回答。】 　　发送成功。 　　不到半分钟，江眠收到了回复。 　　秦劲：【是。是！是！！！回答完毕^_^】 第29章 第29觉 　　401好厉害。 　　我要跟着他去挣钱。 　　——《入睡的必要条件》 　　“哈哈哈哈。”江眠把手机屏幕朝向401, “秦劲说我还是他的妖妃。他一连回答了三遍，还在结尾加了个笑脸。略略略。” 　　401点评：“花言巧语。” 　　江眠：“秦劲才不会花言巧语，他超听话的。” 　　“是么。”401用看穿一切的语气, 说道, “你问问他, 让不让你上楼顶。” 　　江眠：“我——” 　　她没了音。 　　不用问就知道, 秦劲肯定不会允许她去楼顶, 尤其是他不在身边。 　　401：“略略略。” 　　他转身，用钥匙打开楼顶的铁门，大摇大摆进去。 　　江眠没有强硬地跟过去, 手机又进来一条短信。 　　秦劲：【妖妃有什么指示？】 　　江眠趴在扶梯上，狠狠地敲字回复：【咬你的腹肌！！！】 　　坐在一堆摄像头前的秦劲：！ 　　他憋红了脸, 喉咙收紧，拇指摁着按键，老老实实地回复：【好。但是要等我回去。】 　　楼顶的门“哐当”被推开. 　　401站在楼道口，趾高气扬地说：“休想让我替你浇葡萄树。” 　　江眠：“？” 　　401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楼顶。 　　没有关楼顶的铁门。 　　没！有！关！门！ 　　明显是在给她留门。 　　“401你真的是个小天使！”江眠赶紧把手机塞回裤兜，三步并两步地跑到楼顶。 　　葡萄树的藤蔓已经爬到了凉棚顶, 又顺着架子往另外一根柱子上缠。菜圃里的生菜和青椒也已经冒出了头，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401拎着喷壶, 把菜圃里的菜排着浇完水, 坐在水泥板上, 监督江眠给葡萄树浇水：“快点浇, 浇完赶紧下楼。” 　　江眠闻言, 把喷壶嘴的开关调到最小, 慢腾腾地浇, 趁401不注意, 她又往喷壶嘴里塞了一片葡萄叶，妄图挡住出水口。 　　401看着她，问：“402为什么不让你到楼顶来？” 　　江眠张张嘴，没说话。 　　如果她说，秦劲怕她修仙的时候作法飞下楼，401肯定就会知道秦劲有病。 　　401不屑道：“又不是什么秘密，402告诉我了。” 　　江眠扭头看他，不可置信道：“秦劲跟你说了？他怎么说的？” 　　401：“他说你会跳楼。” 　　江眠：“就这一句？” 　　401：“不然呢？” 　　江眠“哦”了声，继续浇葡萄树。秦劲说过，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穿书”的事情，想来也不会跟401说，刚刚是她太过紧张了。 　　401：“你以前跳过楼？” 　　“没有！”江眠说，“而且4楼的高度，如果运气不好，只会摔残，生不如死。” 　　401：“知道这么清楚，你一定研究过跳楼。” 　　“随你怎么说吧。” 　　江眠浇完葡萄树根，开始浇葡萄藤，非常平静地说：“反正我不会在这里跳楼。房东奶奶在我准备睡公园的时候，租给我房子，还免收押金和头两个月的房租，后来开始收房租，只收我一个月500块钱，从来不涨价。房东奶奶这么好，我才不要让她的房子成为凶宅。” 　　江眠说到这里，突然僵住，她闭上嘴巴，缓缓扭头看401. 　　她和401的房子一样，都是一室一厅带厨卫和小阳台，家电齐全。如果401的房租比她的高，他肯定会去找房东奶奶闹的吧！ 　　401看出她的慌张，说道：“又不是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 　　江眠：“啊？” 　　“你搬来后，房东单独找过我，直接跟我说了，她要收你每个月500块钱，问我有没有意见。” 　　401放下喷壶，挺了挺胸膛，一副等待被夸奖的姿势，说道：“我不但同意，还主动把我的房租涨了111块钱。” 　　江眠再次：“啊？” 　　401：“因为我喜欢1111这个数字，看着舒服。” 　　江眠：“……”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秦劲也有数字强迫症。秦劲现在不看时间回复她短信，已经是一个很大大大大的突破。 　　401：“我建议你也把房租涨一涨，涨到666.” 　　江眠：“……” 　　“好吧，忘了你刚刚天降横债。”401说，“不像我，很有钱。” 　　江眠再次：“啊？” 　　401：“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真的很有钱。” 　　江眠：“你很有钱，为什么不自己买房子？或者租个更好的房子？” 　　401：“因为我有超能力，能看到房东奶奶脸上的字。” 　　“她脸上写了什么？” 　　“她脸上写[等我死后，我想要401整理我的尸体]。你知道，房东奶奶人很好，所以我只好租住在这里，等着她死。” 　　江眠：“……” 　　啊啊啊啊啊啊全楼401最神经病，不接受反驳！ 　　401突然双手捂住口罩，崩溃：“口罩又管不住我的嘴啊啊啊啊，被你知道了我的工作！” 　　江眠：“？！” 　　本来没有往他工作方面联想，结果被他一嚎，她立刻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我死后，我想要401整理我的尸体]。 　　整理尸体！ 　　江眠歪着脑袋看他：“你在太平间工作？” 　　“你才在太平间，你全家都在太平间。”401习惯性反弹否认攻击，反弹后，他才想起来这句话有诅咒的意思，眼神闪烁地去观察江眠。 　　但是很意外，江眠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向他发起攻击。 　　凡是不求他道歉的，他都不会低头。401昂起头.jpg 　　江眠其实听出来了诅咒的意味，但她不想说话。 　　她想到，曾经某个睡不着的深夜，噪音不断轰炸她的脑袋时，她仿佛有过幻听，脑袋里的噪音在说话：如果你是孤儿就好了。 　　脑袋里的噪音很狡猾，它们还会哄她去跳楼哄她去撞公交车。 　　它们说，只要她的本体消失，它们就一定会跟着消失。 　　她才不要听它们的。 　　她一定能打败它们，像秦劲打拳一样，打败所有对手，拿到耀眼的金腰带。 　　401：“别浇了，再浇葡萄树就被淹死了。” 　　“我去洗那根柱子上的叶子。”江眠拿着喷壶，跑到凉棚另外一端的柱子前，去浇缠绕在上面的葡萄藤，“401，你看！我的葡萄藤是不是比你的丝瓜还会攀爬？” 　　401冷眼看着：“妖妃。” 　　“我就是妖妃！” 　　江眠一手拎着喷壶浇葡萄叶子，一手去指远处的摩天轮，炫耀道：“你看到那个摩天轮了吗？秦劲带我去坐过，而且是包场！包场你懂吧？就是整个摩天轮只有我们两个人。这就是妖妃的待遇！” 　　“呵呵呵。”401冷笑三声，“402那么听你的话，他又那么能打，你怎么不让他去把你的债主一拳打走？” 　　江眠：“……” 　　讪讪地收回指摩天轮的手，专心致志地洗葡萄叶。 　　如果不是霍承司，但凡是谁，她都不会认下这笔账。 　　让爸妈把钱退回去，几乎是不可能的，房子和车都已经买了。而且，自从她给江守成打过电话，她脑袋里的噪音又加重了，以前只有晚上的时候声音特别吵，白天虽然能听到，但是在周围白噪音的衬托下，不会那么明显。现在还没到晚上，脑袋里高压锅气阀的轰鸣就没停过。 　　每当想起家，高压锅的轰鸣就会加大一个分贝。 　　江眠觉得，她一旦踏入临市，脑袋里的高压锅就会瞬间爆炸，把她的脑袋炸个稀巴烂。像血腥恐怖片里的炮灰，一旦触发某个机关，就直接爆头。 　　不想不想不要再想了，不想就好了。 　　江眠单手指着脑袋，原地作法，碎碎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江眠的脑子请听好，修仙群的群主携一代拳王命令你：马上立刻离家出走，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像上次一样，躲进秦劲脑袋里。皮卡丘，去吧，去找秦劲！” 　　401：“……” 　　神经病啊。 　　江眠还在作法。 　　401在黑色口罩里叹出一口气，说道：“403，如果你实在缺钱，我可以先借给你一些。” 　　“不要。”江眠坚决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其实——”401顿了好久，才说道，“我上班的地方，在招人，一天2000，工资日结。” 　　“我去我去我去！” 　　江眠立刻放弃作法，拎着喷壶跑到401跟前，快把尾巴摇出了残影：“401是个小天使401是个小天使401是个小天使。” 　　401“切”了声，说：“你知道什么工作吗你就去。” 　　“不管什么工作我都去！” 　　“抬死人。”401阴森森地说。 　　江眠滞了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说：“我可以。” 　　“你不怕？”401盯着她的眼睛。 　　“死人有什么可怕的？”江眠说，“穷人才可怕。” 　　401没说话。 　　“我99%的问题都是因为没钱。”江眠表决心，“有钱就好了。” 　　401看了她一会儿，说：“那当然，钱能解决世上99.99%的问题。” 　　江眠歪着脑袋，恶意卖萌：“401是个小天使401是个小天使401是个小天使。” 　　401昂头.jpg 　　十分傲娇地说：“如果你像402听你的话一样，听我的话，我可以收你当徒弟，教你给尸体化妆。等你出师，赚到的钱会更多。” 　　“师父！”江眠指着喷壶，一脸郑重道，“你快说这是天马流星锤。” 　　401内心说神经病啊，但嘴上还是说：“你拿的是天马流星锤。” 　　江眠：“对对对！师父说的对！这个就是天马流星锤！从现在开始，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师父让我往东，我快马加鞭加火箭奔向东，绝不回头看一眼；师父让我打402，我我我把他的腹肌咬烂！” 　　401：“神经病啊啊啊啊。” 　　但是没人能看到，黑色口罩下，他的嘴巴快裂到了耳朵根。 第30章 第30觉 　　秦劲还有三天回来。 　　秦劲还有两天回来。 　　秦劲明天就要回来啦^_^ 　　秦劲今天回来(=^_^=) 　　ps.突然发现, 我明天的日记可以写[秦劲昨天回来了]，后天写[秦劲前天回来了]，以此类推, 写上一个月。我念小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简单的道理？前前后后可以写一个月的日记！再也不用发愁怎么编日记上交老师批改。 　　pps.又想到, 如果我把现在这篇日记交给秦劲批改, 不知道他会给我打多少分。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一口一个师父, 跟着401来到了殡仪馆。 　　401却让她去扛尸体：“你身上没有阴气，先去沾沾阴气再跟着我学化妆。” 　　江眠：“有这种说法？” 　　401：“这是我的说法。” 　　江眠：“……好的，师父。” 　　因为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 怕她被尸体的真容吓到，负责人没让江眠往裹尸袋里装尸体, 而是等其他同事装好尸体，封闭好裹尸袋后，才让她过去。 　　结果她出师不利。 　　尸体真的是太太太重了，她背不动。 　　只能和别人一起抬，但是同事告诉她，抬尸体的过程中要保持平稳, 不能磕着碰着，更不能让尸体中途落地。这是忌讳。 　　越说越渗人。 　　因为是白天, 又有同事作伴, 江眠没有太害怕, 但她勉强抬了两具尸体, 精神高度紧张, 衣服被汗水浸透, 感觉身体被掏空。 　　下午送过来第三具尸体, 尸油从裹尸袋里渗出来, 气味冲天。密密麻麻的绿头苍蝇在黑色裹尸袋上趴了一层。 　　江眠戴着两层口罩，刺鼻的臭味还是能冲进来。如果不是谨记着忌讳，中途她就能扔掉尸体，跑到一边把胆汁吐出来。 　　最为要命的是，尸体好像有点零散，在裹尸袋里不太稳定，走一步晃三晃。 　　江眠能坚持把尸体搬到太平间没出差错，除了金钱支持的职业责任心外，剩下的全凭意念和奇迹。 　　一出太平间，江眠和同事两个人，一人拿一个塑料袋，吐得昏天暗地。 　　同事是个“见过世面”的老年人，饶是如此，也没能逃过尸臭的“熏陶”。不是对尸体的不尊敬，而是纯属生理刺激反应。 　　同事告诉江眠，裹尸袋里的是位独居老人，死在家里近一个月，因为尸油渗到了天花板，被楼下的住户投诉，物业和警察破门而入，才发现户主已经去世多日。 　　江眠好像在哪里听过类似的新闻，长辈们总是用这种例子催儿女结婚，说这是不结婚的下场。但是这种例子吓不到江眠，人死了就是死了，并不会听到别人的议论声当场活过来。 　　经历过今天，她更加不会害怕。 　　尸体烂臭，顶多让闻到的人呕吐一波，没有什么特别。吐过之后，尸体往锅炉里一扔，就在这个世界消失了。 　　消失就没了味道，味道散去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被彻底抹去。一天两天……直到后来一天，没人能想起你。这样也挺好。 　　同事看清江眠的脸，得知她是第一次接触尸体，惊讶她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定力，以后必能成大事。 　　江眠就笑：“我是冲钱多才这样。钱少我肯定早跑了。” 　　同事说：“给你多少钱？” 　　江眠刚要说，正好看到401过来，她立马向他挥手：“师父！” 　　同事看见401，嘀咕了声什么，江眠没听清，但是同事却站了起来，态度毕恭毕敬。 　　401朝他点点头，同事转身离开，走到走廊拐角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江眠和401。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江眠问：“师父，你来干什么？领尸体化妆吗？” 　　“我刚正在整理尸体，看到他脸上的字。” 　　401说：“尸体脸上写[今天新来的搬尸工吐了我一身，你先去找她讲讲理，最好也吐她一身]。” 　　401说话的音调苍老又阴森，眼眸也阴沉沉的。江眠没来由地背后一凉，瞳孔地震.jpg 　　“哈哈哈。”401伸手指她，“骗你的，你信了！” 　　江眠：“……” 　　401说完就走，不给任何解释。 　　江眠：“……” 　　401的行为虽然幼稚又神经，但是江眠在殡仪馆待了一天，发现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很敬重（？）401，仿若他是个什么绝世大佬。 　　江眠禁不住想，他们是不是知道并且相信，401有超能力。 　　下午没再有新的尸体，江眠在同事的指引下，去沐浴间洗了澡。洗澡之前，先用柚子叶煮的水往身上沾了一沾，蛮好玩。 　　下班的时候，顺利领到了2000块钱，还没高兴一分钟，就被401通知说明天不用再过来。 　　“你没通过试用。”401说，“力气太小，扛不动尸体。” 　　江眠：“我可以和别人一起抬。” 　　401：“没人愿意和你一起抬尸体。”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师父。” 　　401边走路边刷着手机玩，头也没抬地说：“他们都害怕我的超能力。你是我徒弟，他们想当然认为你也有超能力，你说没有，他们不会信。” 　　江眠：“……” 　　江眠：“他们真的都觉得你有超能力？” 　　“什么叫觉得？我本来就有！” 　　江眠：“……哦。” 　　401突然回头，举着手机屏幕放在她脸庞，左右比对：“这个是你吗？” 　　江眠不明所以：“什么？” 　　401把手机屏幕朝向她，给她看上面的一张照片：“你跟这个人长得有点像。” 　　江眠接过他的手机，划拉页面。 　　是一则娱乐八卦。 　　一个女爱豆，在马场被偷拍，和她在一起骑马的人是霍承司。照片里，他们两个人都穿着马术的衣服，举止亲密，男帅女靓，十分登对。 　　八卦里写，女爱豆是今年的娱乐新星，出身豪门，疑似和同为豪门的霍承司联姻。评论里有祝福的，有塌房的，还有扒霍承司风流史喊话妹妹快跑的…… 　　江眠不感兴趣，她把手机还给401. 　　401看着她的脸，开始瞎胡“念字”：“[我一定是流落在外的豪门千金。平民姐姐在外搬尸体赚钱还债，豪门妹妹在马场和变态快活风流]。” 　　江眠：“……” 　　江眠阻止他继续“念”下去：“我做过亲子鉴定，白纸黑字，我的的确确是我爸妈亲生的。” 　　六岁那年，被爸妈送去远房表姑家后，爸妈几乎从没联系过她。 　　表姑会开玩笑说：“江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你是他们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江眠当真了。 　　她开始幻想，说不定有一天，她豪门的亲生爸妈会来接她，接她回城堡，给她梳公主头穿公主裙睡公主床…… 　　可是事实确定，她毫无疑问是爸妈亲生的孩子。且，她百分百肯定，爸妈没有过第三个孩子。这个八卦里的女爱豆不可能和她有关系。 　　再者，她觉得，她们长得并不像，不知道401什么眼神。 　　401盯着江眠的脸，继续念道：“[啊我明白了，我是变态的白月光替身。现在白月光回来，替身自然就没用了。他是个莫得感情的变态，嘤嘤婴]。” 　　“你灰姑娘和豪门的偶像剧看多了吧。”江眠很是无语，“有数据统计表明，现在大家喜欢看门当户对，豪门千金和豪门大少爷的豪门夫妇爱情。” 　　其实这话是霍承司说的。 　　霍承司说：“你跟我在这演古早韩剧呢？神经病吧。” 　　“我从来不看偶像剧。”401十分傲娇地昂起头，过了会，又小小声说，“我只看还珠格格。” 　　江眠：“……” 　　一路从地铁站走到古河街32号，江眠习惯性抬头看楼顶。 　　“看！电线！” 　　401指着老房子墙外的电线，吓唬她道：“从楼顶跳下来，以你的体重和跳跃能力，飞不太高，落下来的时候，会恰好落在电线上。电线会把你的身体隔得七大块八大块。最奇特的是，即使脑浆摔碎，脑神经也会留存一段时间，你的脑子会告诉你，你很疼很疼很疼。这些不是我胡说的喔，我曾经整理过这种尸体，在脑子上看到了他们的痛苦文字。” 　　“呕——”江眠联想到今天下午搬的那具尸体，胃里一阵翻腾，弯着腰干呕了一通。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本来还想着，今晚在楼顶请你吃烧烤喝酒。”江眠脸色苍白地说，“现在想起肉，我就恶心。起码这一周我是吃不下。” 　　401双手抱胸，十分有成就感：“你以后不敢跳楼了吧？” 　　“谁说我要跳楼！”江眠吼，“我抬头看楼顶，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秦劲！” 　　“402今天回来？” 　　“明天才回来。” 　　“那你还看？” 　　“我想看就看，你管得着吗？” 　　“我是你师父，你说我能不能管得着。” 　　江眠立马狗腿道：“师父说的对！我回家就找块布把眼睛蒙上！哪都不看！” 　　黑色口罩下，401的嘴巴再次裂到了耳朵根.jpg 　　402全楼最能打，402听403的，现在403全听他的，四舍五入，他就是全楼最牛逼的人！ 　　果然，擒贼先擒王，古人诚不欺我。 　　收服了402的女人，他就等于征服了402！ 　　他！401！是站在江北市古河街32号食物链顶端的热血少年！ 　　哈哈哈颤抖吧，全人类！ 　　江眠不知道401在脑子里上演着什么热血漫小剧场，也看不到他黑色口罩和黑色鸭舌帽底下的诡异笑容。 　　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秦劲明天回来的事情。 　　秦劲明天就要回来啦。 　　一进403，江眠就给秦劲发短信：【你确定明天回来吗？】 　　秦劲秒回：【嗯。】 　　紧接着，又发过来一条，这次只有一个表情符号：【^_^】 　　江眠蹦到沙发上滚了一圈，回复：【你回来后，教我武功吧。】 　　秦劲：【为什么突然想学武功？】 　　江眠敲字：【我要有力气背尸体！！】 　　想了想，她又把这行字删除，先不告诉他，等他回来，吓他一跳，嘿嘿嘿。 　　江眠重新编辑：【强身健体。】 　　秦劲：【可是，会不会和你的修仙术冲突？】 　　江眠：“……” 　　秦劲：【我怕你走火入魔。】 　　江眠满脸黑线地回复：【我相信你，你不会让我走火入魔。】 　　过了好久，秦劲回复：【嗯^_^】 　　江眠：【那你教不教？】 　　秦劲：【教。】 　　晚上，江眠做了个梦，梦见她被秦劲带着飞檐走壁，特别特别酷。 　　第二天，秦劲乘飞机回江北市，缘分妙不可言，他和霍承司在头等舱相遇。 　　霍承司身边跟了一个女伴。 　　秦劲对他们有印象，是因为段句。 　　段句全程跟进节目组录制，这几天一直和秦劲在一起。昨天，段句在网上看到霍承司的娱乐八卦，拿着手机找秦劲。 　　秦劲没兴趣。 　　段句说：“哥，你看江若熙长得像不像403？” 　　江若熙是和霍承司在马场骑马的女爱豆。 　　秦劲这才看了一眼照片，说：“不像。” 　　段句：“你再看看。” 　　秦劲：“再看也不像。” 　　段句说：“眼睛像，脸型也一样。” 　　“不像，一点也不像。”秦劲一板一眼地说，“眼睛没有江眠纯粹。脸部肌肉不自然，应该做过面部填充手术。” 　　段句：“……我是说神似。” 　　“更不神似，她神态一看就是个凡夫俗子。”秦劲毫不动摇，“江眠不一样。” 　　江眠是修仙之人，怎么可能跟你们凡人一样？ 　　此时此刻，飞机头等舱。 　　秦劲看见霍承司，再看看他身边的江若熙，顿悟了。 　　霍承司之所以动不动找江眠，一定是因为眼神不好。 　　霍承司冷眼看向秦劲，金丝边眼镜掩饰不住，他猝着毒的眸光。 　　威压十足。 　　秦劲毫无压力。 　　他径直走过去，递给霍承司一张眼镜店的名片，很有礼貌地摘掉他的金丝边眼镜，关切地说道：“你近视加重，该换眼镜了。” 第31章 第31觉 　　我有两个邻居。 　　一个是我师父, 另外一个还是我师父。 　　——《入睡的必要条件》 　　霍承司坐在椅子上，没动没说话，在秦劲弯腰摘他眼镜的时候, 他手里握着一把叉子, 没有一秒停留, 快准狠地朝他眼球插过去。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霍承司再狠再快, 也没有常年习武的秦劲动作快。 　　在叉子离他眼球一寸距离时, 秦劲的左手扼住霍承司的手腕，右手不知在何时捏碎了眼镜片，锋利的玻璃早几秒抵在了霍承司的喉咙上。 　　一切发生在瞬间。 　　如果不是秦劲, 但凡换一个人，霍承司手里的叉子, 早已经插进对方眼睛里。 　　而秦劲也明白，如果没有扼住霍承司的手腕，他不惜自己的喉咙被玻璃片刺穿，也要把叉子捅他眼球上。 　　霍承司是条疯狗。 　　他不怕死，不怕疼，不怕流血。只怕对方不死不疼不流血。 　　完完全全的疯狗。 　　秦劲心想, 如果霍承司以前真的是江眠的狗，怪不得江眠会把他扔了。被他咬一口, 狂犬病发百分百死亡率。 　　霍承司座位旁的江若熙, 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尖叫不止。 　　空姐过来, 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先、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飞机一旦起飞, 机身颠簸, 这两位现在手持凶器对峙的架势, 不死也得残。 　　秦劲和霍承司谁都没有动。 　　秦劲看着霍承司的眼睛, 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摘了眼镜后，什么也看不清，所以才拿叉子扎他。不然，没道理无缘无故攻击他。 　　于是。 　　秦劲开始自我介绍：“我叫秦劲。秦朝的秦，力量的劲。” 　　霍承司死死盯着他，眼神杀他千万遍。 　　秦劲无动于衷，安抚发狂的狗狗一般，试图安抚他：“我喜欢种菜，也喜欢练拳。你喜欢什么？” 　　霍承司恨不得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泡进福尔马林溶液里。 　　但是他在座椅上坐着，秦劲弯腰站在他面前，高度和力量上来说，他就输了一大截。 　　霍承司看着秦劲的眼睛，突然神经质地笑了声，说：“我喜欢江眠。” 　　秦劲：“……那不行。” 　　秦劲看了眼他旁边哭泣尖叫的江若熙，义正言辞道：“你重新配副眼镜再看看，你旁边这位小姐，才应该是你喜欢的主人。” 　　霍承司放声大笑，笑得喉咙颤动，带起抵在上面的玻璃片，喉咙很快显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秦劲蹙眉，拿开玻璃片。 　　这时。 　　空警过来，询问情况。 　　秦劲松开霍承司的手腕，顺便抽走了他手里的叉子，自我理解地跟空警解释：“霍先生没了眼镜，看不清，不知道把我认错成了什么，情绪有点激动，现在好了。” 　　他刚刚提醒了霍承司，他的主人是旁边的江若熙，霍承司听到后，开始狂笑。 　　认回了主人，一定很开心吧。 　　不用谢。 　　“我弄坏了你的眼镜，会赔你一副新的。”秦劲说，“拿好我给你的名片，去店里报我的名字，不用给钱。” 　　霍承司笑得癫狂，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江若熙哭着跑下飞机。 　　秦劲：“？” 　　霍承司这条狗，怎么又被主人抛弃了？ 　　段句这个时候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懊悔为什么自己要落下一件行李，不得不拐回去拿，从而错过一片瓜田。 　　他小声问秦劲：“哥，怎么了？” 　　秦劲把碎眼镜片和叉子收好交给空姐，说道：“帮人配眼镜。” 　　段句：“？” 　　飞机照常起飞。 　　空姐见霍承司脖颈上有条浅浅的红痕，拿来医药箱，想要帮他处理。 　　霍承司很有礼貌地朝她笑了笑，然后说：“滚。” 　　一路上，他神奇地没去找秦劲，只是脸朝向窗外，盯着翻腾的云海发愣。 　　飞机落地。 　　秦劲路过他座位，看了他一眼，霍承司阖着眼，躺在椅子上睡觉。 　　昨晚，秦劲把他回江北市的航班号发给了江眠。 　　江眠没有说接机，但他出机场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去找寻江眠的身影。 　　意料之中，没有看到她。 　　秦劲和段句先回了秦宅，看望爷爷奶奶。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爸妈难得也在家。中午的时候，一大家人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下午和家人在一起聊天，又去料理菜园。 　　终于天黑，赶在晚饭前，他搬了一箱海鲜和水果，开车来到了古河街。 　　秦劲没有学会制造惊喜，早早就把今天一天的计划发短信告诉了江眠，并且在到达楼下的时候，给江眠打了电话。 　　江眠趴在楼顶的栏杆上，向他打招呼。 　　？！ 　　秦劲一只手搭在后备箱上，抬头向上看。 　　“我怎么感觉，402会蹬着车顶，飞檐走壁爬上楼顶打爆我的头？” 　　401在江眠身边探出一颗脑袋：“徒弟，待会他爬上来的时候，如果你不拦着——” 　　401双手握着喷壶手柄，扎马步摆姿势，气沉丹田：“莫怪为师用天马流星锤捶爆他的脑袋。” 　　“你要捶爆谁的脑袋？”秦劲出现在楼顶的楼道口。 　　速度之快，401瞪眼.jpg 　　这还不够恐怖，恐怖的是他居然还搬着两个箱子！！！ 　　这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 　　啊啊啊啊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拿着“天马流星锤”摆了个pose的功夫啊啊啊啊。 　　401内心崩溃咆哮着，喷壶嘴对准花盆里月季，恶人先告状：“我我我给月季浇水，403非要跟过来，她她她说，她说她说——” 　　401被秦劲吓懵了，瞬间怂了起来，忘了他现在是江眠的师父，也忘了他是站在整栋楼食物链顶端的热血少年。 　　“我说如果他不让我上楼顶，我就作法打爆他的脑袋。”江眠给401铺台阶。 　　秦劲盯着江眠：“你过来。” 　　“哦。”江眠拿着手机，离开楼顶边缘的栏杆，乖乖朝他走过去，问，“你搬的是什么？重不重？我刚刚还没来得及挂电话，一眨眼，你就不见了。你是真的会武功！” 　　秦劲表情异常严肃，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着她，问：“你趴在栏杆上干什么？” 　　怕被401听见“修仙的秘密”，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接着说：“是不是又要作法，往楼下飞？” 　　江眠：“……” 　　“没有！”江眠跺脚，仰头看他，“我趴在栏杆上，是想早点看见你。” 　　秦劲：“……哦。” 　　他憋了很久，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危险。” 　　“好！”江眠看着他怀里的箱子，“现在可以告诉我，箱子里是什么了吧。” 　　秦劲这才想起把箱子放下来，说道：“一箱海鲜，一箱水果。给你吃的。” 　　这期节目是在H市录制，靠着海，海鲜肥美，水果丰富。今天回来的时候，秦劲专程买了两份。一份拿到秦宅，一份给江眠。 　　401勾着脑袋看过来。 　　秦劲抬眼：“钥匙。” 　　401从裤兜里掏出楼顶的钥匙，老老实实扔给了他。但是黑色口罩下，他再一次咧嘴笑：我早就复制了一把钥匙，没想吧哈哈哈哈。 　　“活的螃蟹和大虾，还有鲍鱼和鱿鱼。全是我爱吃的。”江眠自告奋勇，“我去加工。好了后咱们在楼顶吃。” 　　秦劲看了看楼顶边缘的栏杆，似乎是在犹豫。 　　401终于找回到师父的姿态，说道：“403被我教育好了，她以后都不会去跳楼。” 　　江眠跟着点头：“嗯嗯嗯。我被改造好了，现在的思想异常端正，教导主任听了都要给我100分。” 　　秦劲：“……” 　　江眠又对401说：“师父，你浇过花和菜，可以把这个箱子里的水果洗洗吗？待会一起吃。” 　　秦劲看看江眠，再看看401，只不过几天不见，他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关系居然已经这么友好，而他作为男主角，却有一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突然涩涩的。 　　401“用超能力读取”到秦劲“脸上的字”，暗爽不已。 　　即使被江眠使唤着去洗水果，他也毫不在乎，答应得极为爽快：“为师就依你这一回。” 　　哈哈哈哈哈气死402气死402气死402. 　　秦劲搬起海鲜箱子，跟在江眠后面，来到403的小厨房，闷声问：“401是你师父？” 　　江眠：“是呀，前两天刚认的。” 　　“修仙的师父？”秦劲感觉自己的钢铁之心被什么东西扎穿，“你把我们穿书的事情告诉了他？” 　　“没有。”江眠说，“你放心。你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而我是女主角这件事，我谁都没有说过。” 　　秦劲思忖道：“你要跟着他学超能力？” 　　江眠：“……不是。” 　　“那你为什么跟他叫师父？” 　　“因为我——”江眠突然“啊”了声，一拍脑袋，说道，“我差点忘了，你答应我回来教我武功！我也要给你叫师父！” 　　秦劲看着她，憋了好大一会儿，说：“虽然我答应教你武功，但是我不喜欢你叫我师父。” 　　“为什么？” 　　“因为。”秦劲清理着虾线，说道，“你也跟401叫师父。” 　　都是师父，听不出来区别。 　　“你喜欢吃香辣虾，盐焗，还是水煮？” 　　江眠准备着锅和材料，脑子听到了秦劲说的话，但是脑子没有告诉她，所以她现在不知道秦劲刚刚说了什么。 　　秦劲：“都行，我不挑食。” 　　“那就一份香辣虾，一份水煮。香辣虾配啤酒，水煮虾味道鲜，有海的味道。”江眠碎碎念着她的小食谱，“螃蟹我喜欢清蒸，鱿鱼要炒……” 　　秦劲的心情有点点郁闷，说不上来的郁闷。等所有吃食摆到楼顶上，开吃的时候，他更加郁闷。 　　因为他给江眠剥了一碟蟹肉和水煮虾，在江眠要吃的时候，401指着碟子上的肉，说：“403，你看这肉，又白又红，像不像尸体的脑浆？” 　　江眠：“！” 　　“呕——”她转身跑到葡萄树旁，干呕不止。 　　秦劲起身：“怎么了？” 　　401贱贱地说：“孕吐吧。” 　　？？！！！ 　　秦劲石化.jpg 　　401怕被打，一手端起秦劲刚刚剥好的肉，一手端起水果盘子，趁着秦劲发愣，他悄悄猫腰跑下楼。 　　休想骗我吃东西摘掉口罩！ 　　孕吐哈哈哈哈气死402气死402气死402。 第32章 第32觉 　　完蛋了。 　　我好像有点喜欢秦劲。 　　把[有点]去掉。 　　不如把[好像]去掉。 　　啊啊啊啊啊我疯了, 不用管我。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干呕了一阵，肚子里空空，除了酸水, 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她去水管跟前漱口洗了脸, 对石化中的秦劲摆摆手, 虚弱地说：“我今晚不吃了。” 　　秦劲一寸寸裂开：“你……我……今天是何年何月何日？” 　　江眠：“？” 　　秦劲陷入混乱：“我是走了一个星期吗？” 　　江眠掰着手指头查, 说道：“严格来说, 你离开了整整五天。” 　　秦劲说：“那你为什么能怀孕？” 　　江眠：“？？” 　　秦劲：“我知道了，又是这本书的bug.” 　　江眠：“……” 　　秦劲用自己的逻辑，解释江眠怀孕这件事：“有些事情书里不能写, 总是到关键的时候，拉灯一夜过去, 以此来暗示读者，主角们做了什么。我们生活在书里的人，也被强行[一夜过去]。所以我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怀孕了。” 　　江眠：“……” 　　秦劲看着江眠，问：“我们已经快进到婚后了吗？” 　　江眠：“………” 　　江眠觉得, 如果秦劲再想下去，不止他一个人的精神混乱, 她也要精神错乱怀疑世界设定。 　　“停停停！” 　　江眠抬手阻止他说下去：“这个世界没有快进, 秩序一切正常, 你离开了五天, 不是五个月也不是五年。我没有怀孕。我刚刚呕吐, 是因为看到白里夹红的肉块, 想到了尸体的脑浆, 胃里有点犯恶心。” 　　秦劲站在原地, 消化着她的话。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怀孕？”江眠纳闷。 　　秦劲很委屈：“401说你是孕吐。” 　　“师父！”江眠找401问罪，楼顶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本来好好的一顿楼顶夜餐，被401这么一搅合，江眠没了胃口，秦劲没了心情。 　　但是在他们看不到的401房间，401蹲在椅子上，吃得正香。 　　只不过他吃到一半，从椅子上跳下来，挪动沙发顶住了门。如果402真过来踹他的门，他他他就给房东打电话，投诉402的租户破坏房子。 　　楼顶。 　　江眠背过脸，不去看香喷喷的海鲜，可怜巴巴地说：“我可能至少半个月吃不了肉。” 　　秦劲：“你为什么会联想到尸体的脑浆？” 　　“因为我昨天抬了尸体。”江眠兴奋起来，“我才知道，抬尸体能挣好多钱！一天2000！我昨天抬了三具尸体。前两具尸体还好，我没什么感觉，主要是第三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去世了好长时间，天气热，尸体腐烂发臭，裹尸袋加两层口罩都掩盖不住气味，其实这也没什么，主要是裹尸袋上的苍蝇，哕——” 　　秦劲越听眸色越沉：“你为什么要去抬尸体？” 　　“赚钱！”江眠说，“401说如果我跟着他学习给尸体化妆，出师后还能赚更多的钱。” 　　“你给401叫师父，是因为这个原因？”秦劲的脸色骇人极了，他朝楼顶口迈步。 　　江眠从水泥板上跳下来，挡在他面前：“你要干什么？” 　　秦劲：“找401.” 　　“如果你要去揍他。”江眠仰脸，把眼睛一闭，“不如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秦劲：“……” 　　秦劲看了她一会儿，缓缓说：“难道我搞错了？其实男二是401？” 　　江眠：“………” 　　她睁开眼，改变策略，举手发誓：“我和401是纯洁的师徒关系，准确地说现在还不是师徒，因为他还没有开始教我化妆。我不让你去揍401，不是因为我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没有做错事情。去殡仪馆搬尸体，是我求着他去的。” 　　秦劲这才把重点关注在“搬尸体赚钱”上面，说道：“你从剧团辞职，不拉二胡了？” 　　“没有。”江眠不想多说，“我想多赚些钱。401说搬尸体一天2000，日结。所以我就去了。” 　　秦劲看着她，长久地沉默。 　　江眠坐在水泥板上，垂着脑袋抠了一会儿手指头，自嘲地笑了笑，说：“什么样的作者，会把女主角写成搬尸工，又不是灵异文。所以，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脸看秦劲，提高音量说道：“我一定不是你的女主角。” 　　江眠还想说：秦劲，你去其他地方找找，说不定你的女主角在三楼二楼一楼，也说不定在你录制的节目里…… 　　但她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刚刚说完“我一定不是你的女主角”这句话，心脏好像突然缺了一个口，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一吹，不停下坠。 　　也因为，她怕听到秦劲说“好”。 　　秦劲超听话，她让他去寻找真正的女主角，说不定他明天就能找到。 　　可是，她有点点私心。她还想再当多一天的女主角，没有一天，一晚上也好。 　　江眠迷茫地看着秦劲的脸，在心里对着他默默作法：“秦劲明天再去找他的女主角，秦劲明天再去找他的女主角，秦劲明——” 　　一双冰冷的小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大手握住。 　　秦劲蹲在她面前，握住她无意识抠手指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是不是又想摸熊猫毛了？” 　　江眠：“？” 　　秦劲说：“我一会儿就给你摸，好不好？” 　　江眠喃喃地说：“我在说你的女主角。” 　　“你就是我的女主角。”秦劲看进她眼睛里，无比坚定道。 　　江眠：“如果我不是呢？” 　　秦劲的喉咙隐隐抽动，夜风里，他说：“如果你不是，我也会让你是。” 　　夜晚的风变得柔和起来，托起她的心脏。 　　江眠觉得，她的心脏可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和离家出走的脑子一起，它们像是在赛跑，跳到葡萄藤上，跳到胖月亮似的灯泡上，跳到远处的摩天轮上。 　　摩天轮最高处，是秦劲在说：“我想要江眠每天都开心。” 　　脑子把秦劲许的愿望带回来，告诉了江眠。心脏“噗通”一声，跟着落回她心里。满满当当，满到把心里的缺口补了起来。 　　江眠扁扁嘴，笑容像是在哭：“嗯，我想要摸你的熊猫毛。” 　　秦劲抬手，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笑着说：“好。” 　　这一刻，江眠觉得。 　　完蛋了，她好像喜欢上了秦劲。 　　霍家大院，正厅。 　　老霍总泼了霍承司一脸过夜茶。 　　霍承司并不在意，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他抓起一包纸巾，擦去脸上的茶叶，吊儿郎当地说：“这是谁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霍承司！”霍大少霍敬恩，在老霍总面前表态，“我是不是跟你说过，秦家的圈子不是你能祸祸的！” 　　“谨遵大哥教诲。”霍承司拖腔带调，“科研圈嘛，不和咱们资本家一个嘴脸。” 　　霍敬恩：“你今天在飞机上干什么了？江若熙为什么哭着跑下飞机？” 　　霍承司：“这不你们都知道？” 　　“先不说秦劲。”老霍总沉声，“江董今天亲自问到我面前，问我是不是逼迫你去跟她女儿接触。当初我问你的时候，你可是点头同意了的。” 　　“是。我同意，你们都同意，如果她也同意。”霍承司把纸巾一扔，双手拍掌，“皆大欢喜。” 　　“你知道就好。”老霍总努力压着火，“不要惹出事来，江董就这么一个女儿。” 　　“保证不会惹出人命，我昨晚戴套了。”霍承司嬉皮笑脸，“但是我不保证她有没有在套上做什么手脚，因为是她给我戴的。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去问问她。” 　　老霍总抓起茶杯，朝他砸过去。 　　霍承司没躲，额角被茶杯砸出一个包。 　　他捡起滚落在沙发上的茶杯，依旧笑嘻嘻地：“砸过瘾了吗？” 　　还没等老霍总说话。 　　他攥着茶杯，猛地朝自己额头磕过去。 　　划开一个口子，瞬间流了一脸血。 　　霍敬恩倒抽一口凉气，老霍总的手微微颤抖。 　　霍承司坐在他们面前，任血流着不做任何处理。 　　霍敬恩用余光看了眼老霍总。 　　老霍总伸手指着霍承司，嘴唇动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手越指越抖，最后放了下来，说：“叫张医生过来。” 　　“不用了。”霍承司站起来，带着一脸血出门。 　　“你去干什么？！”老霍总吼。 　　霍承司拖着戏腔，唱：“出去走走。” 　　荒唐的戏腔在大院里回荡。 　　霍敬恩说：“爸，您看？” 　　“不管他。”老霍总摁额头，“看他能疯成什么样。” 　　霍敬恩做出一副大孝子的模样：“爸，又头疼了？我给您按按。” 　　老霍总“嗯”了声。 　　401把所有东西都吃完，一直没等来秦劲过来踹门。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等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来的鞋；又像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像是妈妈已经三天没有打我了，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401不再等了，他干脆出门去上夜班。 　　走出楼门洞，他又看见了上回的变态。 　　变态站在门口的路灯下，挂满了一脸血，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401是见惯了各种惨状尸体的人，霍承司这个样子吓不到他，倒是突然点醒了他。 　　[变态为何执着于找403？] 　　[除了债主，谁能有这份执着的心！] 　　谁让403是他徒弟。 　　401燃起师父之魂，冲霍承司说：“变态，403会还你钱的，她昨天背尸体挣了2000。等下周，她开始给尸体化妆，会赚更多。攒够了钱就还你。” 　　说完就跑。 　　他不担心变态再尾随哪个租户进楼里。反正今晚402在，402一拳能把变态的脑袋捶爆。 　　还钱，背尸体，给尸体化妆。 　　霍承司在路灯下站了许久。 　　然后。 　　他掏出一根烟，蘸了蘸脸上的血，叼在唇间，按下打火机。打火机的火苗点着烟，引着血沫燃起来，燎到他垂在眼睫上的几根碎发。 　　霍承司依着路灯杆，吐出一口烟，却在想，如果他变成一具尸体，江眠是不是就会捧着他的脸，擦去他脸上的血污，给他洗脸给他化妆。 　　楼上402，灯光温暖。 　　秦劲穿着熊猫玩偶的衣服，正在让江眠摸他的熊猫毛。 　　一根绒毛从江眠的指间脱落，被她的笑声一吹，绒毛飘出沙发，随着窗外和阳台吹来的夜风，飘飘扬扬，飞出老房子，飞过楼下的路灯。 　　没有停留。 第33章 第33觉 　　向全世界宣布。 　　我要和秦劲谈恋爱！！！ 　　——《入睡的必要条件》 　　“熊猫熊猫, 友情提示，我这双手可是搬过尸体。”江眠揉着熊猫圆滚滚的肚子，问道, “你害不害怕？还敢让我继续摸你吗？” 　　“不害怕。”秦劲稳稳坐在沙发上, 一本正经地说道, “搬尸体获得报酬, 是靠自己的双手, 通过正当劳动所得，不应该被歧视。” 　　江眠：“好吧好吧，反正你杜绝封建迷信, 不害怕鬼。” 　　秦劲：“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鬼。” 　　“熊猫说的对，我听熊猫的！”江眠弯起眼睛笑, “我还想问问熊猫，你说话算不算数？” 　　秦劲：“算数。” 　　“好耶！” 　　江眠开心挥拳头：“你答应过教我武功。我学会后就可以继续搬尸体！经历过昨天，我终于理解了[死沉]这个形容词是怎么来的了，人死了以后，真的会变得很沉很沉，同一个体重数字, 跟活着的时候不是同一个概念。怪不得好多鬼片里都有一个经典场景，一个人背着另外一个人走路, 他不知道背着的这个人是鬼, 所以刚开始背的时候是正常人的重量, 后来越背越重, 完全背不动, 是因为背上的人变成鬼了。” 　　秦劲又强调了一遍：“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我知道没有鬼, 我是说鬼电影, 电影是假的。”江眠眼里迸射出兴奋的光芒, “我怎么忘了你的力量很大！秦劲，你和我一起去搬尸体吧！” 　　秦劲：“……” 　　“401说，没人愿意和我一起搬尸体。你肯定愿意的对不对？”江眠不撸熊猫毛了，开始掰着手指算钱，“如果你和我一起搬尸体，我不用学武功炼力气，咱们明天就可以开工。白天上班，晚上去搬尸体，晚上的工资应该会更高吧，就算不高也没关系。比如一晚2000，你力气大，你分钱多，一晚给你1500，我500。这样一个星期就是……” 　　秦劲打断她的幻想：“我有钱，不需要搬尸体去赚钱。而且我不上夜班，因为我要早睡早起。” 　　江眠停止掰手指头算钱，仰起脸，通过熊猫头套的两只眼睛孔看他。 　　“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秦劲严肃道，“你也不要去搬尸体。” 　　“超多多多多多钱。”江眠笑着用双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歪着脑袋说，“可能要你打一辈子拳，才能挣回来。” 　　秦劲说：“我不止打拳挣钱，我——” 　　“我知道，还有唱歌录节目赚钱！熊猫棒棒哒。”江眠先夸了夸他，然后说，“但是我不要借你的钱，401说借给我钱，我也没借。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 　　她态度坚决，十分抗拒借钱。 　　秦劲想说他不是别人，还想说不用她还，但他看着江眠，眉头一皱：“那你欠谁的钱？” 　　江眠：“……” 　　如果她说欠霍承司，秦劲会一拳把霍承司的脑袋打爆吧，虽然她也脑补过这个暗爽的小剧场，但是毕竟是法治社会，打爆脑袋是犯法的。 　　男主角也不行！ 　　江眠的眼神闪躲，支吾道：“就……债主啊，说了你也不认识。” 　　秦劲不信。 　　“反正是要还的。”江眠趴在沙发上，苦恼地抓脑袋，“这是我的[金手指]，我也没办法。” 　　“什么金手指？” 　　“就是——”江眠的声音低下去，手指也开始抠沙发，“[当我觉得生活会变好的时候，就会出现各种意外，让我好不下去]。” 　　秦劲抓起她抠沙发的手，放在熊猫圆滚滚的肚皮上，揪起一撮绒毛，塞进她手心里。 　　然后。 　　他挺直脊背，一颗红^心向马克思庄重宣誓：“我们结婚吧。” 　　江眠揪着熊猫毛仰脸看他.jpg 　　秦劲义正言辞：“结婚后你有权支配夫妻共同财产。” 　　江眠继续愣住.jpg 　　一时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说他神经病加重。 　　秦劲戴着熊猫头套，江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能猜测出他现在的样子，眉目一定是专注的，神情一定也是坚毅的。 　　“……其实不用这么激进。” 　　江眠说：“我还是觉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如我现在拉二胡挣钱，是在我小时候，章爷爷教给我的本领。章爷爷可好了，这个以后再跟你细说。除了章爷爷，还有401，他要教我给尸体化妆，等我学会后，也能赚很多钱。” 　　秦劲皱眉，有些挫败道：“可是我现在，没有速成变现的技能可以教你。” 　　江眠宽慰他：“你技能很多啊，会打拳会唱歌会种菜还会武功。等我跟你学会武功，我力气大了后就能去背尸体。” 　　绕来绕去，又绕到背尸体上面。 　　秦劲想说，他还有很多技能，比背尸体赚钱，但是他看了眼江眠，觉得说了也是白说。 　　比如。 　　他技术入股了一家很有前景的科技公司，每年的分成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但是这个技术—— 　　想起江眠说她做高中物理试卷的情景，秦劲锁紧了眉头。 　　岂不是要从初中物理开始教起？ 　　江眠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恢复元气满满的状态：“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你先教我武功。” 　　秦劲：“……哦。”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秦劲就起床敲403的门，喊她一起去跑步。 　　江眠听到是去跑步，躲在被子里装睡听不见，打死不给他开门。 　　秦劲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确定没有起床的声音，想起她睡眠质量不好，说不定昨天很晚才睡着，还是不要吵醒她的好。 　　于是他放弃敲门，转身下楼，打算自己先出去跑一个小时，等回来后把江眠喊起来，再一起跑圈。 　　秦劲出了楼门洞，看见门口的路灯下站了一个人。 　　这会路灯刚刚熄灭，借着天色，能看清这人的脸。 　　男二霍承司。 　　挂了满脸血，估计都干了，没什么血腥味。 　　秦劲和他打招呼：“你配眼镜了吗？” 　　霍承司没说话。 　　秦劲走过去，才看清碎发下，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哎。”秦劲点在他肩膀。 　　没用力，真的只是轻轻点了一下。 　　霍承司直挺挺向后倒去。 　　秦劲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又是叫他的名字，又是拍他的脸，霍承司没有反应，脸颊烫得厉害。 　　秦劲蹙了蹙眉，把他塞进车厢，开车去了医院。 　　医生诊断，是因失血过多高烧引起的短暂性昏迷，住院休息几天就好。 　　经过这么一折腾，耽误了好些时间。秦劲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江眠已经发短信说她去剧团了。 　　秦劲坐在车里，拿着手机写短信：【你的债主是不是霍承司？】 　　短信来来回回编辑了好几次，最终都没有发送。 　　他删除上面的字，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打电话联系经纪人王达林。 　　茶舍。 　　王达林被茶水呛到，一连咳嗽了五分钟才勉强止住：“什么？你要参加恋爱综艺！” 　　秦劲点头。 　　“why？为什么！我不理解！”王达林十分不赞成，“你知道你现在什么身价吗？邀请你的节目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挑中恋爱综艺？是它给的多吗？是，确实给的多，关键是其他节目给的也不少啊，退一万步讲，你又不缺钱。当然，我不是看不起恋综。但是，你要知道，你之前可是从来没有参加过综艺节目，第一次亮相就是恋综，对你进军娱乐圈没有任何加成。” 　　“我不进军娱乐圈，以后也不会进。” 　　秦劲纠正：“这不是我第一次亮相综艺节目。我刚刚录制了一期段句的节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王达林急得嘴上都快起了燎泡。 　　“我答应录制段句的节目，是因为我的家人。” 　　秦劲沉声道：“我想去参加恋爱综艺，是为了我的爱人。” 　　“？？？”王达林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你有爱人？谁？我怎么不知道？” 　　秦劲：“我一会儿就把她的资料给你。” 　　“秦劲同志！”王达林想把秦劲摇醒，“不要告诉我，她是某个十八线小明星，想借着你的名气蹭流量。” 　　王达林和秦劲维持了近十年的关系，与其说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不如说是朋友，所以他向来说话很直，不怕说话难听。 　　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说，秦劲并不是艺人。他唱歌和打拳，都只是一种兴趣爱好，且他有强迫症，做什么事情都要按最高标准来要求自己。 　　所以唱歌能出专辑拿金曲奖，打拳能拿UFC金腰带。王达林甚至相信，有一天秦劲种菜，也能获得个农业频道的“蔬菜大王”称号。 　　“她不是明星，以后也不会出道进娱乐圈。”秦劲想起江眠，眉目里都是笑意，“我想带着她参加节目这件事，还没有告诉她。你先去敲合同，我拿着合同去问她。” 　　王达林看着秦劲的笑，像是见着了活阎王，久久没说话。 　　秦劲又说：“合同里其他细节可以推后商议，先把钱的数目定下来。” 　　这是他能想到的，目前让江眠赚钱最快的方式。 　　起码比背尸体要快。 　　秦劲脑补江眠掰手指换算尸体的画面，端起一杯茶，掩去他不断上扬的唇角。 　　没过几天，王达林挑中了一个节目，综合各方面来说，节目质量相对来说比较高。 　　参加节目的全是各界有名气的人士，一共邀请四组嘉宾，其中两组嘉宾是夫妻，还有一组嘉宾是长跑了八年的恋人。 　　第四组嘉宾，也就是秦劲和江眠，是以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身份加入。 　　王达林拿了两份合同给秦劲过目：“节目组拟定的合同都是这样，每组嘉宾两份合同。每个人的咖位不同，价钱也不同。你们一共八个人，八个价格。” 　　“我和江眠写一份合同，薪酬合计在一起。”秦劲指着两份合同上的金额数目，坚定固执地说，“合同里加一条，说薪酬两人平分。” 　　王达林抽了抽嘴角：“……哦。” 　　他算是明白了，秦劲这是上赶着给女朋友送钱。都是成年人了，谈个恋爱跟过家家似的。小学生都比你俩成熟！ 　　担心没谈过恋爱的秦劲被女人骗，在前几天，秦劲给了他江眠的个人资料后，王达林悄悄去调查了江眠。 　　然后他发现，江眠顶多能骗骗植物，然后再骗骗她自己的大脑，告诉大脑她自己是植物。 　　观察了几天后，王达林不仅不担心秦劲被骗，甚至还生出了江眠被秦劲拐骗的念头。 　　秦劲拿着合同，敲开了403的门。 　　他看着江眠湿漉漉的眼睛，言简意赅地说：“我想和你在别人面前谈恋爱。给钱。” 第34章 第34觉 　　不就是谈恋爱吗。 　　我会！ 　　手举高高.jpg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看完合同, “啊啊啊啊啊”尖叫着跳到秦劲背上，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快把秦劲的鼓膜喊破：“谈谈谈！秦劲！我跟你谈恋爱！” 　　这他妈谁不同意？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江眠癫狂得在心里骂了一串脏话。 　　秦劲稳稳站着, 任她吊在自己脖子上转来转去。 　　“这是什么金手指！”江眠激动道, “[一旦我决定去做抬尸工, 就会天降横财]。” 　　秦劲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 被401轻而易举地推开。 　　401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们两个人，一个字也不说。 　　“师父。” 　　江眠看见他, 手舞足蹈地跟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不去搬尸体，也不用跟你学化妆了。我要跟秦劲谈恋爱！我们在综艺节目里谈恋爱, 可以赚好多好多钱，比背尸体赚钱。” 　　“不要叫我师父。” 　　401阴沉沉地丢下这句话，转身跑回401. 　　江眠：“401怎么了？” 　　秦劲：“我看见他眼圈红了。” 　　江眠：“？” 　　她去敲401的门，里面没有回应。无论她怎么拍门，401都无声无息。 　　“我明明看到401回家了，难道我看错了？他不在家？“ 　　秦劲肯定道：“你没看错。他就在房间里。” 　　“那他为什么不开门？”江眠开始发散性想象, “该不会是煤气中毒了吧？” 　　她趴在门缝努力嗅：“没闻到煤气味，难道是中了尸毒？怎么办？秦劲, 你赶紧把门踹开。” 　　秦劲：“……” 　　秦劲：“他应该在哭。” 　　门猛地被拉开, 401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 外加一个黑色墨镜, 喉咙哑哑的：“我才没有哭！” 　　秦劲：“……” 　　江眠：“？可是你为什么戴墨镜？喉咙也是哑的。” 　　“因为我中了尸毒！”401砰关上了门。 　　不到十几秒, 他又拉开门, 瞪着他俩说：“我有超能力, 尸体都害怕我, 怎么敢让我中尸毒！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被你们传染上了神经病！” 　　由于他戴着墨镜，江眠看不到他怒瞪着自己，没觉得他是在骂自己和秦劲神经病，反而从他哑哑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小奶音。 　　可恶，被401萌到了。 　　401瞪了他俩一会儿，发现没有等来应有的效果，他狠狠甩上门，又把桌上的[剥瓜子神器]和[糖果机器人]扔进了垃圾桶。 　　403可恶，402更可恶。 　　他都准备好今晚就带403去给尸体化妆了，怕403觉得通宵难熬，他特意网购了剥瓜子神器和糖果机器人，瓜子不用她亲自嗑。糖也不用亲自剥。 　　往机器人里装一些提神醒脑的薄荷糖，不用403来回摘手套去拿糖，也不会沾上尸体的气味，想吃糖的时候，跟机器人说一声，它就会把剥好的薄荷糖直接送到403嘴巴里。 　　他身为师父，考虑的还不够周到吗！ 　　结果被402截胡了。 　　401摘下口罩，用最大的声音，朝门口喊：“根据奇奇怪怪的定律，参加恋爱综艺的情侣，90%下节目就分手！” 　　秦劲隔着门，一本正经回应他：“我们是剩下的10%。” 　　401气得忘记了哭：“啊啊啊啊啊神经病。” 　　晚上。 　　江眠拿着两串葡萄，特意等在走廊，一听到401的门开，她就赶紧跑过去：“师父！给你吃葡萄，超级甜！比上次的还甜！” 　　“再说一次，我不是你师父。”401瞪着她，“不要以为没了你这个徒弟，我一个人在夜里给尸体化妆会寂寞！我可是会超能力！我能和尸体说话！尸体都要吵死了，哪里有空闲的耳朵听你叫师父！” 　　401说完，蹬蹬蹬下楼去值夜班。 　　江眠抱着葡萄，在楼道口发愣.jpg 　　不一会儿，她又听到蹬蹬蹬上楼的脚步声。 　　401折返，从她手里夺走了葡萄，不看她也不说话，夺过葡萄就转身重新跑下了楼。 　　江眠开心地给秦劲发短信：【401接受了葡萄，他好像原谅我了。】 　　秦劲：【但是他说我们神经病。】 　　江眠：【你觉得我们是吗？】 　　秦劲：【当然不是。】 　　江眠：【嗯。那我们就不是(=^_^=)】 　　秦劲：【为什么你的微笑符号比我的胖一圈^_^】 　　江眠：【因为我比你会笑！】 　　秦劲：【嗯，我知道了，多出来的两个==是你脸上的酒窝。】 　　两个人互相发着“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不觉得幼稚和无聊”的口水短信。 　　王达林转过去脸，不想看秦劲现在的样子。 　　秦劲话少，总是板着一张脸，说话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不说是高冷吧，至少也是个不苟言笑的男神，但是他现在眉眼带笑，捧着古董手机，拇指在按键上不停翻飞的样子，挺……适合恋综的。 　　王达林说：“我在来之前还担心你不适合上这类节目。” 　　秦劲回复好最后一条短信，把手机放在桌上，抬眼看他。 　　“对！就是这样，这个眼神！” 　　王达林说：“即使是我，猛一看到也会在心里打个哆嗦。其他不熟悉你的人，看到会更加害怕。你是不知道，有回我和段句在一起，他正巧接到你的电话，先放在桌上叩头拜了拜，才哆哆嗦嗦地接起来。” 　　提到段句，秦劲想起来：“我去录综艺的事情，不要告诉段句。” 　　“就算再保密，也瞒不了多久。”王达林说，“你真不打算跟家里人说？” 　　“会说。”秦劲沉吟道，“等节目播出的时候，我会带江眠回家。” 　　王达林看了看秦劲，斟酌地问：“你真打算和她……结婚？” 　　秦劲目光坚定：“当然。” 　　霍承司还在昏迷的时候，就被老霍总从医院里弄出来，直接扔到了国外，并且扣留了他的护照。 　　江若熙被粉丝拍到出现在国外街头，国内八卦有鼻子有眼，说她是在疗情伤，更是有人爆出了她哭着跑下飞机的料，各种证据指向她被霍承司玩弄抛弃。 　　尽管江若熙发微博，解释霍承司只是她家里认识的一个哥哥，请大家不要过多解读。依然挡不住网友的吃瓜热情。 　　江董很生气。 　　于是。 　　老霍总直接把霍承司丢到国外，霍敬恩也联系营销号放出消息，说霍承司追江若熙到国外，但被江若熙拒绝。 　　来了个“反转”，保全了江董的面子。 　　有营销号带节奏，江若熙的粉丝也跟着纷纷叫好，给她取了个“人间清醒小姐姐”的称号，夸赞她一旦了解霍承司的人品，就立马毫不留恋地甩了他，一个人飞去国外潇洒。 　　#王若熙又甜又A# 　　#人间清醒小姐姐王若熙# 　　#舔狗的尽头是霍渣# 　　相关热搜词条在微博挂了一天。 　　霍承司醒过来，就被推送的八卦糊了一脸。 　　他面无表情地把所有推送叉掉，点进江眠的微信头像，单手敲字：【做了个梦，梦见我死了，变成了一具尸体。刚刚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想回到梦里。】 　　发送。 　　毫无意外，依旧是红色的感叹号。 　　他拿着手机，胳膊上抬，压住自己的眼睛，凸出的喉结隐隐抽动。 　　《和你在一起》恋爱综艺档期录制比较赶，原本节目只定了三组嘉宾，得知秦劲有意向时，节目组连夜开会，一致同意再加入一组嘉宾，并稍稍调整了节目立意，定为不同恋爱阶段的恋人相处模样，力争扩大收视观众群，寄希望每组嘉宾都能引起各个群体观众的共情。 　　秦劲和江眠是初恋爱阶段。 　　江眠看着合同发愁：“没有剧本，我们怎么演？” 　　秦劲整理着行李，问：“为什么要演？” 　　江眠指着合同上的一项，蹲在他面前，跟他看：“合同上写，让我们呈现真实的相处状态，给观众营造初恋爱的粉红泡泡氛围。” 　　秦劲顿住收拾行李的手，问：“什么是粉红泡泡氛围？” 　　江眠自己理解：“很甜很梦幻，让人看了想谈恋爱。” 　　“哦。”秦劲思忖道，“暴君和妖妃。” 　　江眠：“……” 　　秦劲放下行李箱，去找兽皮：“我把暴君的衣服带上。” 　　“……不了吧。”江眠绞尽脑汁劝阻他，“观众一看就是演的，不真实。” 　　秦劲：“你揪熊猫毛？” 　　江眠双手交叉，摇头：“也不行。” 　　秦劲：“我们去坐摩天轮。” 　　江眠：“……” 　　“第一期录制，是在江北市郊区。”江眠给他解释，“我们四组嘉宾，每组嘉宾都有一所固定的院子，录制的内容就是我们在各自院子里的日常活动。不用出去坐摩天轮。” 　　秦劲：“嗯。” 　　“你嗯什么？” 　　“不用演。”秦劲看着江眠，说道，“和我们平时在这里一样就可以。” 　　江眠非常有契约精神：“观众会不会觉得无聊？” 　　“我没有做过无聊的事情。种菜，练拳，和你聊天，这些都不无聊。”秦劲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句，“做物理题也不无聊。” 　　江眠：“……” 　　她歪在沙发里：“算了，你就做你自己。粉红泡泡氛围让我来想办法营造。” 　　秦劲“哦”了声，弯腰继续收拾行李。 　　江眠眯眼看着他宽厚结实的肩膀，脑子里突然“叮”一声。 　　她悟了！ 　　“秦劲。”江眠从沙发上站起来，“接住我。” 　　秦劲扭头。 　　江眠运气，双腿发力，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跳到他背上，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大声宣布：“我要替全天下所有少女和你谈恋爱！” 　　秦劲顺势用胳膊托住她，不让她从背上滑下来：“怎么谈？” 　　“这样。”江眠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用齿尖细细描绘出一个清晰的牙印。 　　肌肉长这么性感，不就是为了让她咬吗？ 　　！！！ 　　秦劲钉在原地.jpg 　　第二天早上出发。 　　江眠拉开门，发现她和402的房门上都贴了一张A4纸。 　　纸上粘了一行彩色的铅字，对，是粘上去的，每个字的颜色和字体字号都不一样，一看就是从不同的报纸杂志广告彩页上剪裁出来的字。 　　歪歪扭扭，拼凑组合在一起。 　　【下节目就分手！】 　　大大的红色感叹号触目惊心。 　　江眠：“……” 　　秦劲拉着行李箱推开门，也发现了门上的纸。 　　他利落地撕下来，三两步来到401门前，板着脸敲门。 　　401没开门，他隔着一条门缝，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哈哈，上面有我的指纹，还是有我的笔迹？” 第35章 第35觉 　　你们全都看不见我。 　　——《入睡的必要条件》 　　没敲开401的门, 秦劲把楼顶的钥匙挂在了门把上。 　　江眠趴在门缝上说：“师父，秦劲不是要打你。他是给你楼顶的钥匙，我们不在的这几天, 拜托你帮忙照顾楼顶的菜。” 　　401不说话。 　　“回来给你带礼物。”江眠说, “钥匙挂门把手上了, 不要忘了取。” 　　秦劲已经拎着行李箱下楼。 　　江眠放好钥匙, 转身下楼, 刚下了一段楼梯，快拐到三楼的时候，听到401在身后大声喊：“妖妃！我天天用开水浇葡萄树！” 　　江眠：“……” 　　秦劲说：“他不敢。” 　　“如果葡萄树死了呢？”江眠问。 　　她本来想, 秦劲代入暴君人设，这个时候应该会说‘树死人死’‘让401提头来见’或者‘让401给树陪葬’之类的话, 没想到秦劲却很务实地说：“我再给你重新种一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刚好走出大门，清晨的阳光涌进来，争先恐后地照亮昏暗的楼门洞。 　　江眠看着他的背影，“轰”一声，心脏像是中了一枪。 　　这是情话吧, 一定是的。 　　杀伤力好强。 　　秦劲回头看她。 　　江眠颠颠跑过去，笑着说：“秦劲, 你再说一遍。” 　　“什么？” 　　“你刚刚说的话, 说再给我重新种一棵葡萄树。” 　　秦劲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再听一遍, 还是老老实实说了一遍：“如果401把葡萄树浇死, 我就重新给你种一棵。” 　　他顿了顿, 补充道：“比现在这棵还要大, 葡萄藤也多。气死401.” 　　江眠快要笑死, 坐在车里的时候还在笑。 　　秦劲不太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问她怎么了。 　　江眠坐在副驾找摄像头：“已经开始拍了吗？” 　　“没有。”秦劲扣好驾驶室的安全带，“我们自己开车过去，到了再开始拍。工作人员在百家村等着。” 　　百家村在江北市郊区，是一个生态旅游区。距离市区，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听到现在车里没有摄像头，还没有人拍他们，江眠拽着安全带凑到秦劲耳朵边，小声说：“我刚刚在笑，跟你谈恋爱真好。” 　　气息从唇齿间流出，吹着耳朵，暖暖的，痒痒的。 　　秦劲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发烫，甚至耳朵里的神经跟着在跳，他目视前方，握紧了方向盘。 　　江眠突然一拍脑袋，身体歪回到座椅上：“我的脑子又听不懂人话，明明你刚说的是没有摄像头，脑子却告诉我有人在偷听，害我凑到你耳朵边说悄悄话。” 　　秦劲：“……” 　　他一时分不清，江眠是故意撩他，还是真的是脑子不听话。 　　江眠歪着脑袋看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神经？” 　　秦劲：“没有。不会。” 　　车开出古河街，他又说：“我觉得你这样挺好，我很……喜欢。” 　　没等来回应，他用余光去看，江眠抱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聊天，脸颊的酒窝都笑出来了。 　　秦劲的语气生硬：“坐车的时候，不要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马上就好。”江眠说，“我刚刚回复了剧团的一些消息。” 　　剧团在电视台的录制还没有结束，这周进行到一个关键点，有个地方需要剧本老师和演员打磨，所以团长给伴奏乐队放了两天假。 　　在百家村的这期录制，需要五天，正好包括周末两天。算上剧团给的假，还差一天。江眠已经提前跟团长请了一天假，团长说先看情况，说不定剧本调整不止两天，先准了她的假，到时候有情况再通知她。 　　刚刚伴奏乐队的工作群里，有人问江眠请假的事情。 　　江眠直接在群里回复：【我要和秦劲谈恋爱。】 　　回复后对着手机傻乐了一阵，突然想起合同里写的保密协议，已经过了消息撤回的时效，幸好同事们都没当真，以为她又在发神经。 　　“好险好险，我说要跟你谈恋爱，同事们都不信。不然就泄密了。”江眠说，“本来我还想在修仙群里宣布，现在也不敢了。” 　　原来江眠和别人聊天的时候笑那么甜，是因为[和他谈恋爱]，秦劲紧绷的脸色舒缓，语气也放柔和：“到了百家村后，尽量不要登陆修仙群。” 　　江眠：“为什么？” 　　“到处都是摄像头，有可能会被拍到。”秦劲慎重道，“等到播出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会泄密。” 　　江眠：“……哦。” 　　秦劲叮嘱：“你不要忘了这是一本书的世界，[修仙群]泄密，可能会激发一些人的自我意识。” 　　“……哦。”江眠登陆修仙群，手机屏幕朝向他，试着说，“你看看这个群，其实没有什么机密。” 　　“不用。”秦劲意志坚定，“男主角也不能偷看。” 　　江眠：“……好吧。” 　　可还是想向全世界宣布：她！江眠！要和秦劲谈恋爱！ 　　江眠暗戳戳地修改了她在【修仙的时候我都在干什么】群里的昵称，把[反正不是睡觉觉]，修改为[我在和大熊猫谈恋爱]。 　　想了想，加了个签名：【谢绝云吸大熊猫。】 　　哈哈，等节目播出的时候，吓死你们。 　　很快到达百家村，虽然有心理建设，但是江眠下车，看到一排排的摄像头，立刻龟缩到秦劲身后。 　　却意外营造出了恋综的粉红泡泡氛围。 　　节目组对此非常满意，摄像大哥很懂地跟上。 　　对此毫无所知的江眠，双手抱住秦劲的胳膊，小小声说：“秦劲秦劲，你快用武功，把我瞬移到房间里。” 　　秦劲：“……” 　　他虽然也不适应被这么多摄像头怼着拍，但是既然已经签了合同录节目，不适应也要硬着头皮适应。 　　江眠把脑袋塞进秦劲的胳膊里，装死.jpg 　　他单手从后备箱里往外拎行李，另外一只手盖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低头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你要不要作法，让他们所有人的脑子全部离家出走？” 　　江眠：“……” 　　“他们在说什么？录进去了吗？”现场导演急道，“怎么没给他们身上戴麦克风？快快快。” 　　有工作人员过来，解释着，给秦劲和江眠身上绑好麦克风。 　　江眠麻了，干脆“作法”把自己的脑子从脑袋里撵了出去。 　　[我在挣钱我在挣钱，我不用背尸体不用给尸体化妆，我在和秦劲谈恋爱，我在全世界面前和秦劲谈恋爱，我一边挣钱一边和秦劲谈恋爱。] 　　[挣钱！和秦劲谈恋爱！这谁他妈不爽！] 　　[好了，我好了。] 　　[脑子你滚开，神经眠上线。] 　　江眠在心里碎碎念，等她“作法”完毕，已经跟着秦劲来到了院子里。 　　节目组开录之前，下了一定的功夫。院子里的摆设几乎全是照着秦劲的“人设”来的。 　　院子里有一个小小的菜园，里面种了应季青菜。院子中间，是一个练武桩，还挂了一个练拳用的沙袋。 　　除此之外，还照顾到了江眠的“人设”。练武桩的旁边，放了一个很有工艺感的曲谱支架。 　　看样子，节目组想安排一段情景剧：秦劲练武的时候，江眠在旁边拉二胡。 　　江眠想，团长看到后，肯定会嚷着喊着，让她在拉二胡前大声报幕介绍春天里剧团。 　　此刻的江眠是神经眠，她想到做到，立刻跑过去，把一只手放在曲谱架子上，像是在做总统就职演说，声情并茂地说：“春天里剧团是江北市一家民间越调戏剧团，成立于……代表作……团长……” 　　她念完，抬头问摄像大哥：“录进去了吗？要不要重来一遍？” 　　摄像大哥：“……很好，不用重录。” 　　他敢百分百肯定，这段肯定会被剪辑掉，不会放进正片里。 　　哪里有人这么给自己打广告的？现在的插片广告都没这么硬！ 　　江眠高高兴兴地去找秦劲。 　　秦劲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他把带来的所有行李箱拆开，一一往外拿东西。他们要在这里住五天，除了节目组配备的基本设施，其他的东西，秦劲全部自己带。 　　他有强迫症，在外面习惯用自己的东西，床单被罩浴巾拳击手套碗筷，甚至还带了一口锅。他觉得，把自己平时用的东西全部摆出来，这样才有家的味道。 　　他和江眠的家。 　　一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就不住地上扬。 　　江眠跑过来，要和他一起整理。 　　“不用。”秦劲说，“所有行李我都有记号，按照顺序来。如果你插手，会乱。” 　　江眠知道他的强迫症，没有争着和他一起整理行李，甩着两只胳膊说：“那我干什么？” 　　“过来的时候，你在车上差点睡着。”秦劲说，“你去睡会吧。” 　　现在去睡觉，观众肯定会很无聊吧。 　　江眠牢牢记住她的“粉红泡泡”使命，她歪着脑袋看秦劲。 　　秦劲正在铺床，穿着T恤，甩床单的时候，露出一截劲腰，腹肌也若隐若现。 　　“叮——” 　　江眠的脑子告诉她，营造粉红泡泡氛围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走过去，猫腰钻进秦劲怀里，挤在秦劲和床铺之间的狭小空隙里，撩开他的衣摆，一只手伸进去。 　　屋里毕竟有好几个摄像头，江眠把手伸进去的时候，突然有点点后悔。太羞耻了啊！她脸颊红红，索性把脑袋一扎，用衣摆蒙住了脑袋。 　　你们谁都看不见我！ 　　看不见看不见。 第36章 第36觉 　　作法让秦劲喜欢江眠。 　　而不是喜欢[女主角]。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攥床单的手静止.jpg 　　江眠的脑袋扎进他衣服里静止.jpg 　　江眠的脸埋在他腹肌上静止.jpg 　　摄像大哥静止.jpg 　　摄像大哥业务素质没的说. 　　在这种情况下也能保持肩上的摄像机稳当如山, 镜头没有一丝摇晃。他内心甚至在想，如果这段能在花絮播出，后期肯定要加一行字幕：【非静止画面。】 　　秦劲最先打破静止画面, 他咳嗽了声, 扭头对摄像大哥解释：“她在害羞。” 　　秦劲说这话时面不改色, 语气也十分严肃, 加上他气场本来就强大, 非常有震慑意味。 　　摄像大哥的手微微一抖：“秦……秦老师，你们先……忙。我出去拍。” 　　秦劲颔首。 　　摄像大哥走到时候，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好了。他们都走了。”秦劲的声音放柔, 安抚道。 　　江眠这才从衣摆里小心翼翼地钻出来，她觉得自己丢脸极了, 但是不想承认，她把锅甩给秦劲：“都怪你！你穿衣服太少，弯腰铺床单的时候露出了腹肌。是你在勾引我！” 　　秦劲有些想笑，他半蹲下来，看着坐在床角的江眠，承认错误道：“好。我以后多穿点。” 　　江眠红着脸, 哼哼唧唧：“本来就是。早都进入秋天啦，别人都穿外套, 就你穿短袖。” 　　秦劲：“我不冷。” 　　“我不管。”江眠胡搅蛮缠, “反正你就是故意勾引我。” 　　秦劲：“你好像很喜欢我的腹肌。” 　　“哪里有！”江眠又小小声说道, “每个女孩子都会喜欢,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你不能怪我。” 　　“好。不怪你。” 　　两个人全然忘了, 他们身上绑着麦克风。 　　麦克风没有关, 很清晰地传到门外。 　　院子里所有的工作人员：“……” 　　请你们继续, 不要把我们当人。 　　江眠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很苦恼的样子：“观众会不会觉得我很神经？” 　　“不会。”秦劲发自内心地说，“很可爱。” 　　“我已经很努力地在营造粉红泡泡的氛围了。”江眠很沮丧，“我总是这样，越努力越失败。不努力就好了，可是毕竟拿了节目组这么多钱，不努力会被说没有职业道德和契约精神。” 　　秦劲一直保持着半蹲在她面前的姿势，凝视着她的眼睛，说：“你不用去想怎么营造粉红泡泡的氛围，我也不想。我们做真实的自己，我还是402，你还是403。你在家里怎样，在这里就怎么样。好不好？” 　　“可是。”江眠看他，“这里不是家。” 　　“我把家全搬过来了。”秦劲笑道，“行李包里全是我们平时用的东西，保证和402一样。” 　　“真的？！”江眠的眼睛亮起来。 　　“嗯。”秦劲突然很想吻她湿漉漉的眼睛，他克制住了自己，最后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等我铺好床，再去整理客厅。整理好后，你就能想起来402的模样。” 　　“好！”江眠说，“我要和你一起整理。” 　　秦劲：“嗯。” 　　院子里的工作人员们，由兴奋陷入了集体沉默，突然很感动是怎么回事。 　　感动于女嘉宾处处为节目效果考虑的责任心，也感动于男嘉宾处处为女朋友考虑的这份柔情。 　　江眠扯着一角床单，抚平上面的褶皱，时不时偷眼看秦劲。 　　秦劲怎么这么好！从来不凶她。 　　无论她做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是理所应当。 　　毕竟是女主角，嘿嘿嘿。 　　今天对秦劲的喜欢又多了一点点。 　　好想和秦劲谈恋爱。 　　“秦劲。”江眠叫他，想要告诉他，她有多喜欢他，喜欢到想和他谈恋爱。 　　秦劲抬头看她。 　　江眠突然一拍脑袋，她又忘了，他们现在不就是正在谈恋爱！ 　　“没事了。”江眠绕过床对角，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凑到他耳朵边，用气音小小声说：“我去我房间偷偷作法。” 　　作法让秦劲不要因为她的喜欢而倒霉；作法让秦劲也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不要仅仅因为她是[女主角]才喜欢。 　　【秦劲喜欢江眠，不是喜欢女主角。虽然江眠也是女主角。嘿嘿。】 　　江眠一溜烟地跑出去。 　　秦劲静止.jpg 　　耳朵又被江眠电到了。 　　节目组给江眠安排的卧室，在秦劲卧室的对过，中间只隔一个走廊，非常方便。 　　江眠从秦劲卧室跑出去，不用出客厅，直接一头扎进自己卧室。虽然没有关门，但毕竟是女孩子，出于隐私考虑，没有允许，摄像大哥没有冒然跟进去。 　　秦劲整理好自己的卧室，拿着行李包来整理江眠卧室时，摄像大哥才跟着秦劲走过来。 　　江眠趴在床上，正拿着笔在小本本上写字，看见摄像头，赶紧扯过被子蒙住了脑袋，同时把小本本护在了被子里。 　　摄像大哥：“……” 　　秦劲知道她是在“作法”，他给江眠打掩护，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她在写日记。” 　　摄像大哥笑道：“你们放心，像日记这种隐私的东西，我们不会拍进去。” 　　江眠从被子里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万一你看到了呢？” 　　摄像大哥：“……我保证不看。” 　　“你的保证我不信。”江眠在被子里把小本本合上，藏在枕头里，这才从床上跳下来，跑到秦劲身边，说道，“我只相信秦劲的保证。” 　　摄像大哥：“……” 　　我为什么要拍这种东西，我为什么一脸姨母笑，我是个糙老爷们啊啊啊。 　　秦劲拆开行李包，从里面拿出一套床上用品。 　　“不用给我换。我没有强迫症，不用自己的也能睡。”江眠说，“被子床单是全新的，节目组清洗过了，可以直接用。而且这些床上用品好像是赞助商提供的，有logo，应该是要打广告。我们都换下来，好像不太好。金主爸爸可能会生气。” 　　跟组的工作人员再次感动.jpg 　　这是什么神仙嘉宾呜呜呜。 　　秦劲“嗯”了声。 　　江眠扯着行李包看了眼，惊呼：“这是我的熊猫床单！你什么时候偷偷拿过来的？” 　　“不是。”秦劲解释，“我自己买的。想着你可能会喜欢。” 　　“喜欢！和我的一模一样！诶，好像不一样，比我的那套面料好，摸起来也柔软舒服。”江眠把这套床上用品放进衣柜里，“我没收了。回家就用。” 　　秦劲笑着：“嗯。” 　　江眠的卧室没什么可收拾的，秦劲去客厅和厨房继续拆分行李。江眠跟过去，刚开始和他一起整理，后来弄错了几个编号，秦劲又重新分了一遍，江眠不再插手，去卧室自己的行李箱里取出来章爷爷留给她的曲谱，窝在沙发里看。 　　秦劲：“去书房，好好坐着看。” 　　“可是去书房，我就看不到你了。”江眠歪着脑袋，打直球，“我在这里，想看曲谱就低头看曲谱；想看你的时候，抬头就能看到。” 　　秦劲：“……哦。” 　　他放下手头的活，先去收拾客厅的餐桌，好让江眠能坐在餐桌前看书写字。但是等他把餐桌收拾出来，江眠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秦劲笑了笑，去拿了件毛毯盖在她身上，又抱起她调整好睡姿，然后接着忙事情。他总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把房间全部收拾好，本来想去院子里收拾菜园，但是担心江眠醒来看不见他，他干脆坐在餐桌前看专业书。 　　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他在书缝里“做笔记”：《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3.【一起参加恋爱综艺。】 　　充分条件3.【让她把脸埋在我的腹肌上。】 　　他在“充分条件”下面划了一道杠，强调注解：[她很喜欢我的腹肌(=^_^=)我要保持^_^] 第37章 第37觉 　　只要我不在乎, 就没人能伤害到我。 　　——《入睡的必要条件》 　　节目组考虑到进卧室跟拍确实不便，于是在卧室里安装了摄像头。摄像头全天开，嘉宾进卧室后, 摄像大哥不再跟进去, 如果嘉宾要做一些隐私的事情, 用东西把摄像头盖住就可以。 　　江眠不再那么紧张, 渐渐松弛下来。入住小院第一天, 平稳度过。 　　第二天，接节目组通知，说另外一组嘉宾要过来做客。 　　按照节目组安排, 四组嘉宾分别住在百家村的四所院子。四所院子坐拥不同的风景，所以隔得不近, 但也不算太远。合同上写，原则上四组嘉宾不需要互动，只是组内互动就可以。但具体执行，要看节目组临时安排。 　　过来串门的这组嘉宾是一对长跑八年的恋人。男方叫张景深，是一个职业电竞选手；女方叫林见雪，是一个配音演员。 　　节目组给的人物卡里, 有他们的职业介绍，可以看出来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都很优秀, 且在网上有一定的知名度。 　　但是江眠和秦劲平时不打游戏, 也不关注网配圈, 所以都不认识他们。 　　因此尽管节目组提前通知并做了简单介绍, 初次见面, 还是很尴尬。 　　秦劲话少, 只要对方不抛话题, 他就想不起来主动找话题。 　　好在林见雪性格外向, 主动聊起秦劲的金腰带，先是例行恭维了一番，然后说她近来注重健身，报了个泰拳教程，问能不能请教秦劲指导一二。 　　秦劲：“我练的不是泰拳。” 　　江眠偷偷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秦劲会意，站起来说：“活动室在那边。” 　　四个人一起去活动室。 　　秦劲本来就严肃，教起专业的知识更加威严，毫不留情面地把林见雪批评了一通，张景深在旁边嘲笑她。 　　秦劲皱眉看他：“你更加不行。没有一个动作是标准的。” 　　张景深面子挂不住，江眠觉得，他可能已经在心里骂脏话了，但他表面上还维持着平和，呵呵笑着给自己找补：“有些动作我不太敢做，因为我打游戏要保护好手腕。” 　　秦劲实事求是：“江眠拉二胡，手腕也要保护，但是我教她两遍，她就学会了。” 　　江眠：“……” 　　张景深的脸色终于挂不住。林见雪哈哈笑着解围。 　　江眠尿遁。 　　在院子里的卫生间，她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小声聊八卦，说张景深和林见雪这组昨天太无聊了，没什么可用的镜头，所以才安排他们来和秦劲这组互动，多剪些素材留着以后用。 　　“他们在一起，各干各的，几乎没有互动，像是一对熟悉的合租住户。” 　　“毕竟八年了，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 　　“恋爱长跑太可怕了，我以后要闪婚呜呜呜，至少有新鲜感。” 　　“闪婚小心被渣男骗，同妻家暴骗保杀妻等等等等。” 　　“呸呸呸。我还是继续单着吧。” 　　“听说秦劲这组超级甜，走走走，我们过去找找狗粮。” 　　直到两个人走远，江眠才从隔间里出来。 　　恋爱八年啊，闪婚啊什么的，离她好远，可是想起秦劲，好像又很近。 　　如果，她是说如果，下节目她就和秦劲结婚，会不会把401气死。 　　江眠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回到活动室。她本来以为张景深可能早就甩脸走了，没想到气氛却意外的和谐。 　　秦劲没再教他们练拳，而是跟着张景深打游戏，结果被虐很惨。 　　秦劲毫不在意：“术业有专攻。” 　　然后他想到他也听不出伴奏里的二胡音，于是转头对江眠说：“我还是听不出来《三传令》里的二胡音。” 　　江眠：“没关系。我以后再多给你拉几遍听。” 　　“虽然我不是单身，但我怎么感觉塞满了狗粮。”林见雪转而埋怨男友，“游戏我有不会的地方，你都没有这么耐心教。” 　　“好好好，待会儿就教。”张景深学着江眠的调调，“教好几遍给你看。” 　　大家笑起来，渐渐开始聊些其他的话题。 　　不知道怎么，聊起借钱的事情。 　　张景深说他还没走职业的时候很落魄，穷到去网吧打游戏，所有人都不看好他走职业，说他沉迷游戏不务正业。有次他饿了没钱买泡面，发朋友圈借钱，没人肯回复他，只有林见雪私聊他，并且一次性给他转了八千块钱…… 　　林见雪笑着说：“他们是怕你还不起。” 　　“十块钱不至于吧。”张景深眼神黯淡。 　　“还真至于。”林见雪说，“你忘了，你那个时候还欠着房租，全部身家加起来是负数。” 　　“没忘。”张景深眼底渐渐柔和，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了捏女友的脸，“你那个时候把全部存款都转给我，我就在想，以后我有钱了，我所有的身家也都是你的。” 　　林见雪眼圈红了起来。 　　节目组疯狂示意秦劲和江眠催婚，甚至连热搜词条都想好了#张景深求婚女友# 　　但是奈何秦劲是个钢铁直男，而江眠的脑子正巧离家出走，没人能接收到他们的信号。 　　节目组干着急，从求婚气氛里走出来的林见雪和张景深很尴尬。 　　张景深可能不想在这个时候草率地求婚，他把话题抛给秦劲和江眠：“你们有没有借钱，却没人借给你们的经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没有。”秦劲实事求是，“我从来没缺过钱。” 　　张景深：“……” 　　林见雪：“……” 　　张景深不死心，他cue江眠：“你呢？有没有借过别人钱？” 　　“啊？”江眠啊了声，垂着脑袋无意识地抠了抠坐垫，说道，“我借过两次。不对，借过一次，第二次没有借出口。” 　　张景深来了兴趣：“怎么说？” 　　江眠笑了下：“两次都是跟同一个人借，第一次借600块钱急用，他没理我。” 　　“没借给你吗？” 　　“过了两天借给我，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需要了。” 　　“他当时为什么不借？你怎么开口的？” 　　秦劲立刻警觉起来，他觉得，这个人一定是霍承司。 　　本不想让江眠继续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但他确实很想知道，江眠为什么总是在金钱上面敏感：不和他去高档餐厅，不想让他包场摩天轮；宁肯去殡仪馆背尸体，也不跟他开口。 　　江眠说：“我发微信，可能他没看到吧。” 　　其实她知道，那个时候，他是看到了的。 　　她也知道他为什么不借。 　　那个时候，江眠住在剧团的单间宿舍。 　　有次剧团去外地演出，她没跟上大巴车，自己拎着一大包行李，一路转车来到江北市，赶上了最后一趟去宿舍的公交车。 　　半路偏巧下了一场暴雨，时间不长，只有二十分钟，但是路况不好，积水太深，公交车哑火。 　　所有人都走不了，江眠只好跟着下车。 　　剧团提供的宿舍地址很偏，地铁不到，公交停运。因为路况不好，也不好打车。 　　出租车司机是个大叔，听到她报的地址，先是摇头拒载，后来见江眠一直在路边站着，他干脆下车，把江眠拉到一旁，好心地叮嘱道：“小姑娘，现在太晚，你一个人打车去那么偏的地方，下雨积水又很深，不是我不载你，正常的司机都不会载。如果有司机说载你说过去，肯定不正常。” 　　江眠一脸懵懂地看着他。 　　司机大叔叹气道：“你长得这么漂亮，年纪轻轻，夜里不要去偏僻危险的地方。你在这附近随便找家旅馆，住一晚，第二天再坐车去。” 　　江眠“哦”了声。 　　司机大叔这才离开。 　　江眠的行李是个超大号的编织袋，很重，但是没有轮子。她搬起来很费劲，路上又到处都是雨水，她远远看到一个霓虹旅馆招牌，上面闪过一行字：【一晚40.】 　　她费了很大劲，终于来到旅馆。 　　前台说客满，但是下一个客人过来，前台很爽快地给开了一间房，拿起一串钥匙领着客人去看房。 　　江眠想去追问，被一个穿吊带黑丝的烟熏妆女孩拽住。 　　女孩在她脸上吐了一口烟，说：“傻逼，别给你路你不走。前台一年也就发这一回善心。” 　　江眠看着她。 　　“看什么看，快滚。”女孩的力气很大，踩着细高跟，还能把江眠的编织袋扔出来。 　　江眠想明白过来，出了一身冷汗。 　　后来她想，她可能把这一晚所有的运气都用光了，遇到了三个陌生的大好人，所以才借钱不顺。 　　江眠回到公交站台，用手机查了几家正规的酒店，最低要三百一晚。卡里只有一百多块钱的余额，工资一个星期后才会发。 　　她翻了遍通讯录，选择跟霍承司借钱。 　　借600。 　　三百用来住宿，剩下的坐车以及维持生活到发工资。 　　之所以选择霍承司，首要原因是他有钱，她借起来没有心理负担。后来她才琢磨明白过来，别人再有钱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别人有钱，就要活该被借吗？ 　　她选择霍承司，还有一个原因：霍承司可能喜欢她。 　　不是她一个人这样想，剧团的同事们都这样说，说他们关系暧昧。 　　于是。 　　江眠胸有成竹地给霍承司发了条短信，很客气：【你能借我600吗？】 　　发过去很久，霍承司没有回复。 　　江眠又发了一条解释：【下个月初发工资还你。我今晚回不去宿舍，要在酒店住一晚，钱不够。】 　　霍承司还是没有回复。 　　江眠直接拨打语音电话，电话被挂断。 　　江眠想，他可能在忙，等忙过后，看到消息就会回复她。 　　她抱着手机，在寒风中等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霍承司一直没有回复消息。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附近只有一个24小时自助取款机亮着灯，感觉里面会很暖和，但已经被一个流浪汉占去。 　　雨又开始稀稀拉拉地下，江眠没有伞，她拖着行李包，沿着路边走了好远，来到一个繁华的地段，终于看见一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她买了一碗泡面和一瓶水，在便利店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上，她坐第一班早班车，没回宿舍，直接去了剧团。因为剧团今天要彩排。 　　剧团在春山的顶上，下了公交，有一段上坡路，空手走路要二十多分钟。 　　熬了个通宵，江眠拎不动行李包，她干脆把行李包放在路边，坐在行李包上，等待上班的同事路过捎她上去。 　　最先等来了一辆劳斯莱斯。 　　江眠认出车标，她想，霍承司也有辆这个牌子的车。她伸着脖子去看车牌号时，劳斯莱斯已经疾驰过去。 　　没看清车牌号。 　　又坐了十多分钟，团长开车过来，把她捎了上去。 　　她和团长一起从车里卸行李时，看见了霍承司。 　　霍承司站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一边喝水一边和剧团里的一个花旦说笑。 　　他好像也看见了江眠，目光只是一触即过，没有停顿。 　　伴奏乐队里的琵琶手李当当看见江眠，大声问：“你怎么带这么大件行李到剧团？” 　　江眠简短解释：“还没回宿舍。” 　　霍承司在剧团待了一天。江眠没有找他说话，他也没找江眠。 　　下午茶的时候。 　　李当当从团长那里知道了江眠昨晚在便利店坐了一夜，大呼小叫道：“你怎么不跟霍总说一声？他人可好了。你不知道，昨晚张晓晓也被暴雨隔在了外面，她给霍总打电话，霍总亲自开车把她送到了帝豪酒店。帝豪酒店你知道吧？江北市最贵的五星级酒店。一晚上大几千，霍总拿的钱。不仅如此，他今早还亲自开车去酒店把张晓晓接回来，送到了剧团。” 　　李当当这个时候，还没看到霍承司把兔子塞进蛇肚里这一幕，对霍承司尤其爱慕。 　　江眠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早从她身边疾驰而过的劳斯莱斯，正是霍承司的车。 　　霍承司看见她了？霍承司没看见。 　　看见，没看见，看见…… 　　江眠站在茶水台前，拿了一条速溶咖啡，用力撕袋子，怎么也撕不开。 　　李当当凑过来，小声说：“江眠，你真傻，昨晚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给霍总打电话？他那么喜欢你，肯定也会帮你开一间五星酒店的套房。不不不，说不定会把你带回家，嘿嘿嘿。” 　　江眠的脑袋嗡嗡嗡，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霍承司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坐着，他在和同事们说笑聊天。张晓晓也在，说起五星酒店的待遇。 　　霍承司轻飘飘地说：“同人不同命，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你是公主命，公主就应该享受最高规格的待遇。” 　　“撕拉——” 　　江眠终于撕开了手里的速溶咖啡袋子。 　　咖啡粉撒了一桌。 　　她抽出一张纸，一点一点地擦干净。极为平静地把剩下半袋咖啡粉倒进杯子里，用开水泡开。 　　勺子在后面的货架上，如果她去拿，就势必要转身，转身就要面对霍承司。 　　江眠没去拿勺子，她全程背对着霍承司，把烫嘴的咖啡全部喝了进去。杯底留了些没搅拌开的粉泥，她又倒了半杯水，慢慢晃开，全部喝了进去。 　　有点像洗锅水。 　　李当当还在和她咬耳朵，为她“打抱不平”：“看把张晓晓能的，她不就是一个旦角，唱了首《长公主》，就以为自己真是公主了？” 　　两天后。 　　霍承司回复江眠，什么也没说，发了条转账600的消息。 　　江眠没收，她回复：【现在不用了。谢谢。】 　　霍承司：【晚上去吃麻辣烫？】 　　他当无事发生，江眠也当无事发生：【我已经吃过饭。】 　　霍承司：【明天？】 　　江眠：【我最近有点腻麻辣烫，不想去吃了。】 　　霍承司没再回复。 　　大概一周后，江眠偶然从王燕那里知道，霍承司之前一直在和张雯地下恋，前段时间刚分手。 　　这件事全团只有张晓晓知道。 　　张雯是剧团的旦角演员，和霍承司分手后，从剧团辞职离开。张晓晓这才上位，接替了张雯旦角的位置。 　　而王燕，在剧团里，是饰演张晓晓身边的一个丫鬟。所以她知道这些“秘闻”。 　　江眠在伴奏乐队，虽然知道每个台前的演员，但对他们不是太熟悉。 　　她知道张雯，是一个很漂亮的戏曲演员，脖颈很优雅，有点清高。不怎么和伴奏乐队的人来往。 　　江眠和她碰到，彼此点头之交。 　　霍承司隔三差五来剧团听戏，原来是因为她。 　　而全剧团的人，都以为霍承司在和江眠谈恋爱。 　　江眠也差点这样以为。 　　江眠使劲想，把脑袋想破，也想不出来张雯和霍承司谈恋爱的样子。他们明明没有共同出现在人前过，即使同框，也是一副不熟的样子。 　　结合王燕给的线索，江眠推算出，霍承司和张雯分手的那天，恰好是赖在她单间宿舍不走，吵着说很饿，吃光了她煮的面条的那个雨夜。 　　他那晚失魂落魄，是因为张雯。 　　王燕更是说，张雯怀孕，没听说肚子大起来，好像是流了。 　　又一个雨夜，电闪雷鸣。 　　江眠下定决心，给霍承司发信息求证。 　　她编辑了好几遍，最终写：【听说你之前和张雯谈恋爱。她还怀孕了，是吗？】 　　伴随着霍承司的回复，一道雷劈过来。 　　江眠看到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是。】 　　雨下到后半夜没有停。 　　江眠把手机放在窗台充电。她看过好几则类似新闻，说某某在雷雨天给手机充电，被一道雷劈到，手机烧毁。 　　雷鸣不断，她的手机一直没被劈中。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霍承司拿着她买的手机，臭屁着给她显摆：“你看，我们的情侣手机。” 　　霍承司领她去吃麻辣烫，眼睛雾蒙蒙地跟她说：“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偷偷跑过来吃，一直到现在都没人知道，除了你。” 　　霍承司笑着把一根草变出一朵花，说：“不许笑话我俗，这一招我练了三天。” 　　…… 　　江眠不用想也知道：他用她买的手机，去拍张雯；他领着张雯去高档餐厅；他把变出的花送给张雯…… 　　她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她一直都没有资格。 　　跟着章爷爷学了六年二胡，她想报名考等级证。表姑一家说，你有什么资格报名？ 　　大学四年，她没花家里一分钱，全靠奖学金助学贷款和四处兼职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好不容易攒了一笔钱，想去旅游。爸妈知道后，说，没给你弟弟买电脑，你有什么资格拿闲钱去旅游？ 　　她为了听某款游戏的背影音乐，下载游戏准备找来听听。弟弟看到，说，我还没有新手机，你有什么资格玩游戏？ 　　同学追星买唱片，她也想买。同学说，你一个贫困生有什么资格买？ 　　毕业的时候，亲戚邻居们说，你一个本科生，有什么资格挑工作？ 　　她考上了研究生，爸妈又说，家里没给你弟弟买房，你有什么资格一直往上读？ 　　她放弃读研，去工作。要买通勤的衣服鞋包化妆品，他们又说，家里没有买新房，你有什么资格穿新衣服打扮？ 　　…… 　　她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有什么资格”。 　　如果她质问霍承司，你和张雯谈恋爱，为什么要拉上我？霍承司肯定也会说，你有什么资格问。 　　但她还是问了。 　　反正她不在乎多听一句。 　　江眠编辑信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发送。 　　窗外晃过一道明晃晃的闪电，映着她惨白的脸，江眠咬着唇，又发送了一条：【对不起，我发错了。】 　　如果霍承司不回复，就当是看到了她第二条消息。装作她发错就好了。 　　她到底，还是害怕再听一句“你有什么资格”。 　　但是，霍承司回复了。 　　霍承司：【大半夜的，你脑子有病吧。】 　　她盯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到了天亮。 　　一周后，剧团去内蒙演出。 　　霍承司也在。 　　一折戏结束，他的手机不见。 　　剧团里的人都在帮他找。 　　李当当问江眠：“你不是有霍总的微信吗？我们都没有，霍总的手机静音，只能凭微信电话找了。你给他打打试试。” 　　江眠“哦”了声，拿出手机，找到霍承司的微信，拨打过去。 　　循着声音，在座椅下的草丛里找到他的手机。 　　江眠趴在草地上够出来，看到霍承司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备注赫然是：【神经病】。 　　她在草地上趴着，等到电话取消接听。自动返回到聊天框页面。 　　聊天框里，最近一条消息，是霍承司说：【大半夜的，你脑子有病吧。】 　　聊天框顶端，【神经病】的备注名很显眼。 　　江眠站起来，若无其事地把手机还给霍承司。 　　他不是第一个说她神经病的人。 　　早在念小学的时候，他跟着章爷爷学拉二胡，被人们指指点点，说她神经病，居然跟一个村里的老瞎子学二胡。 　　更早以前，爸妈领她办残障证的时候，她表演满分，爸妈夸奖她，说你真的跟神经病一样。 　　她不在乎，统统不在乎。 　　只要她不在乎，就没人能伤害到她。 　　所以。 　　正常人跟正常人谈恋爱；豪门千金和豪门少爷谈恋爱。 　　而她这个神经病，只配和神经病谈恋爱。 　　幸好，秦劲也是个[神经病]。 第38章 第38觉 　　今天对秦劲的喜欢又大了这————————————————么多！ 　　完全大不过来(=^_^=) 　　ps, 今天借着脑子跟秦劲表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 　　pps，啊啊啊忘了表白的时候有摄像头。完蛋, 观众肯定能听懂。 　　ppps, 不管了, 我也算是歪打正着, 给节目营造了粉红泡泡的氛围。 　　等这段播出的时候, 我捂住秦劲的眼睛，不让他看！不捂严，手指缝露出==这么大的空隙, 让他看弹幕。 　　弹幕肯定会起哄，说我是在表白。那我就死不承认, 顺便把表白的锅甩在他身上(=^_^=) 　　——《入睡的必要条件》 　　张景深和林见雪走了后，江眠的情绪一直不太高。 　　秦劲明白她是因为[借钱]的话题不开心，但他不想让她继续不开心，于是扯开话题，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你答应教我武功。”江眠说，“我现在就要学。” 　　“难道你还想去背尸体？”秦劲皱起眉头。 　　场外的工作人员：“收音师！男嘉宾刚刚说什么？！” 　　收音师：“嘘——” 　　“不是背尸体。”江眠挥了挥拳头, “我想在生气的时候，捶爆别人的脑袋。” 　　“不行。” 　　秦·老干部·劲板起脸教育她：“再生气, 也不能捶爆别人的脑袋。违法。” 　　江眠气吼吼地瞪了他一会儿, 突然跪爬过去, 双手拢住嘴巴, 圈住秦劲的左耳, 用气音小小声说：“如果别人是男二呢？” 　　工作人员狂呼收音师：“女嘉宾说了什么？” 　　收音师：“嘘——” 　　江眠说完, 放开双手, 后退半步, 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秦劲也看着她，说：“你的力气小，捶不爆他。” 　　工作人员：“男嘉宾又在说什么？这次不用收音师反馈，我听到了，但是我听不懂。” 　　为什么他们说话我从来听不懂？我们说的是同一种人类语言吗？ 　　“我不管。”江眠气鼓鼓地盯着秦劲，“你教，还是不教？” 　　秦劲：“……教。” 　　江眠笑起来：“秦劲，你真好。” 　　她用胳膊拢起一个圆，给他比划：“这么么大。” 　　秦劲：“什么？” 　　江眠仰起脸看他，把胳膊拢起的圆圈再扩大、扩大，直到不能再大为止，笑着说：“先不告诉你。” 　　今天对秦劲的喜欢又大了这么多！大不过来！！ 　　秦劲跟着笑：“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 　　江眠：“是什么？” 　　秦劲学她：“先不告诉你。” 　　江眠哼声：“肯定不知道。” 　　“知道。”秦劲一本正经，“但是不能说。” 　　肯定是在偷偷作法。 　　当然不能当着摄像头说。 　　江眠跳到秦劲背上，耍赖让他背着去活动室练拳。 　　她这几天总是喜欢往他背上跳。他的背好宽好结实，像同学漫画书里的男主背，让人想抱着啃，抱着玩，抱着睡。嘿嘿。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痴女，要怪只能怪他的背，又勾引她！ 　　江眠趴在他背上，天马行空道：“秦劲秦劲，你有没有听说过小吃里加大烟壳的新闻？人吃了以后会上瘾，吃了还想再吃，所以这家店的生意超级火爆。” 　　秦劲：“嗯。” 　　“我觉得你的背加了大烟壳。” 　　江眠曲起两根手指，在他肩膀上指指点点地“走路”，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跳上来一次，就上了瘾。跳了还想再跳。” 　　秦劲：“……” 　　他胳膊托着她，往背上送了送。 　　摄像大哥：“……” 　　为什么我的背上永远只有摄像机？ 　　江眠哼唧：“所以，我让你背我到活动室，不能怪我。” 　　秦劲：“嗯。” 　　蓝蓝的天空飞过一架飞机，划下一道柔软的白烟。 　　江眠又开始发散性想象：“秦劲秦劲，说不定刚刚那架飞机会把你抓走。” 　　秦劲：“为什么？” 　　江眠：“我听说，现在查大烟壳种植非常严格，每天都有飞机啊卫星啊到处在天上扫来扫去，即使在床底下种一棵也能被查到。你背上加了大烟壳，会被飞机扫描到。” 　　秦劲：“……” 　　“我还要跟你学武功，不能让飞机把你抓走。”江眠胳膊圈住秦劲的脖颈，往上弓了弓身体，努力把他的背趴满，“我掩护你！这样飞机就扫描不到你的背啦。” 　　秦劲：“……哦。” 　　摄像大哥突然不想跟录，不如把我这个糙老爷们杀了！这种小学生恋爱，时不时又让人摸不着头脑，神经兮兮的对话，我为什么会全程一脸姨母笑！ 　　我被小学生同化了啊啊啊啊。 　　痛苦面具.jpg 　　该死的，面具下，依旧是一脸姨母笑。救命！ 　　练过拳，江眠又累又饿。 　　秦劲去做饭，问她想吃什么。 　　江眠报了一串菜名，说：“我超会做饭。明天再做给你吃。” 　　秦劲：“嗯。” 　　江眠：“你想吃什么？我待会看看菜园里的菜够不够，不够的话，要提前出去买。” 　　秦劲想也没想，说道：“清汤挂面。” 　　江眠：“啊？” 　　“清水煮面条，只放盐和红薯叶，不放油。” 　　秦劲补充：“如果可以，还要再吃煮粽子，肥肉馅的。” 　　江眠：“……” 　　如果401在这里，肯定能用“超能力”看到秦劲脸上的字：[给我来个男二套餐]。 　　秦劲分辨着她的脸色：“不可以？” 　　江眠：“清汤面条放一点点葱花油会更好吃。肥肉馅的粽子真的超级难吃。” 　　秦劲固执道：“我就吃这两种。” 　　他吃了以后，江眠想到这两样食物，就不会再联想到霍承司。他要一点点把[男二霍承司]从江眠的脑袋里挤出来，直到把他的痕迹全部抹掉。 　　“好吧。”江眠妥协道，“菜园里有种红薯吗？” 　　“没有。也没有粽子。”秦劲说，“明早出去买。” 　　江眠举手：“好！我要跟你一起去买。” 　　“嗯。”秦劲说，“你好好休息。我做好饭后叫你。” 　　结果。 　　他正在菜园里摘菜的时候，江眠颠颠跑了过来：“睡不着，来这里找找灵感。” 　　秦劲：“你今晚想假装什么植物睡觉？” 　　江眠蹲在他身边，指着坑里的一个胡萝卜说：“这个。” 　　秦劲思忖道：“那我要假装是兔子吗？” 　　江眠：“为什么？” 　　秦劲一板一眼地说：“因为你是竹子的时候，我是功夫熊猫。你现在是胡萝卜，我就是兔子。” 　　都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秦劲突然意识到，他今天的思想既不专又不红。 　　他一会想要抢霍承司的清汤面条和肥肉粽子；一会又想和江眠发生吃与被吃的不健康关系。 　　“也不是不可以。”江眠歪着脑袋，盯着他，在他身上找[兔子]的证据。秦劲这么大块，和软乎乎的小兔子形象差别好大啊，她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小兔子联系起来。 　　最后。 　　她勉强联系道：“你会唱小兔子乖乖吗？” 　　秦劲：“兔子唱兔子的歌？” 　　江眠点头：“嗯嗯。我想听。” 　　工作人员满头问号.jpg 　　男女嘉宾又在说什么？确定和人类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我们怎么老是听不懂？？？ 　　秦劲一边摘着豆角，一边清唱儿歌《小兔子乖乖》。 　　工作人员：！！！ 　　啊啊啊啊就怕功夫明星唱儿歌，又诡异又萌是怎么回事。 　　脑子里已经开始预订#秦劲小兔子乖乖#的热搜。 　　唱唱唱，使劲唱。 　　秦劲唱到一半，看到江眠蹲在菜梗上，两只手竖在脑袋两侧当耳朵，一蹦一跳，活似一只小兔子。 　　“你不是红萝卜么？”秦劲纠正她，“我才是兔子。” 　　“啊——我忘了。”江眠握拳捶了下脑袋，“可恶，我的脑子又离家出走了。” 　　“嗯。”秦劲一本正经道，“她又躲进我脑袋里。” 　　工作人员：？？？ 　　我们不配听懂。你们继续。 　　江眠看着秦劲，突然灵机一动，‘借着脑子’表白道：“我的脑子说，她喜欢去找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劲：“为什么？” 　　江眠：“因为她说，她喜欢你。” 　　秦劲：！ 　　单手掰断了一把豆角。 　　秦劲滚了滚喉结，缓缓说：“她什么时候会回去找你？” 　　江眠歪脑袋：“不知道喔。” 　　秦劲不说话了。他把掰断的豆角放进菜篮子里，又去摘青椒，等他把菜篮子收满，拎着去做饭的时候，才憋出来怎么回复江眠。 　　他想说。 　　如果她的脑子回去，一定会告诉她，他也很喜欢她。 　　秦劲去找江眠，发现她抱着一根胡萝卜，躺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为江眠盖上毛毯，蹲在沙发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握拳在自己太阳穴上敲了敲，又放在江眠太阳穴处，轻轻碰了碰。 　　“作法”把江眠的脑子，从他的脑袋移到了她脑袋里。 　　江眠的[修仙术]不精，“作法”总是失败，脑子也总是不听她的话。不知道脑子这次会不会告诉她。 　　告诉江眠：秦劲很喜欢江眠。 　　秦劲思忖，如果这次脑子没有告诉江眠，他就替她修仙管管脑子。 　　虽然[武功]和[修仙术]不是同一个体系，同时修炼可能会走火入魔。 　　但是。 　　他是男主角，他不怕走火入魔。 第39章 第39觉 　　秦劲非要跟着我修仙, 怎么办怎么办。 　　ps，发现了401的马甲号。 　　——《入睡的必要条件》 　　第一阶段拍摄顺利结束。全体嘉宾休整一周，然后再进入第二阶段的拍摄。 　　回市区的路上, 段句给秦劲打来了电话。 　　秦劲开车, 不方便接电话, 让江眠帮他接听, 古董手机外放。 　　段句在电话那头畏畏缩缩, 吭哧了半天，让人不知所云。 　　秦劲：“说重点。”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段句一气呵成，“你还是不是我亲哥？说好了你的综艺首秀给我做！但是你却背着我去视频网站参加恋爱综艺！你知不知道[秦劲综艺首秀]的价值是多少？多少人冲着这个看点来的！我们节目还没定档, 你现在跑去参加恋综，以他们的尿性, 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抢先定档播出。你们这周录制结束，他们下周就敢剪剪放出来！” 　　江眠看了看秦劲，秦劲专注开车，脸上没什么表情。 　　“喂喂喂，你怎么不说话了？说句话啊哥！”秦劲不说话，段句一下没了底, “我我跟你说，我现在就在姥姥姥爷院门外。” 　　带着点威胁意味。 　　秦劲说：“没那么快播出。” 　　“什么没那么快！视频网站和我们台做节目不一样, 没什么他们不敢的。” 　　“你的节目已经送审了吗？” 　　“正在审。还没准信。” 　　秦劲沉吟道：“我今晚回家, 见面你跟我细说。” 　　“好咧哥, 就知道你有办法。” 　　段句笑起来：“我在姥姥这等你。你放心, 你和403恋爱的事情, 我肯定不说。我还想等着恋综播出来的那天, 他们的反应肯定特别精彩。其实说句大逆不道的话, 我身为我们节目的编导, 居然更想看你们的恋综，特别想看你陷入恋爱的样子哈哈哈。” 　　秦劲挂断了电话。 　　车厢里陷入突兀的静音。 　　江眠抠了抠安全带，问：“你带我录节目挣钱，是不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 　　“没有。不麻烦。”秦劲说，“他就是想节目快点定档。” 　　“我们录的恋综会很快播出吗？” 　　“可能。” 　　江眠“哦”了声。 　　刚刚电话里，提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等节目播出看家人的反应。 　　江眠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的家人也会看到。突如其来的坠入沼泽泥潭的窒息感快要把她湮灭。 　　“秦劲。”江眠叫了声。 　　秦劲：“嗯？” 　　江眠想问问秦劲，如果节目播出，有人爆她的黑料，会不会影响到他，给他带来麻烦，但她看着秦劲坚毅的侧脸，心想，秦劲肯定不会在意。 　　因为他有一套无懈可击的逻辑：他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而她是女主角。男主角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女主角？ 　　秦劲见她很久不说话，问：“刚刚你叫我有什么事？” 　　“没事。随便叫叫。”江眠笑着说，“我想快点录下期。” 　　这样又可以和秦劲天天谈恋爱。 　　秦劲：“嗯。” 　　过了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弯起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江眠抛下所有顾虑，也跟着他一起傻乐。 　　等节目播出，大不了她换电话号码，再把网线一拔掉，不去上网看八卦。 　　回到古河街32号，秦劲先把江眠的行李拎到403，然后去楼顶查看菜园。江眠跟着他一起上去。 　　401也在楼顶，他正拿着一块湿布，在挨着擦拭葡萄藤的叶子。 　　江眠：“……” 　　她自己浇葡萄树都没有这么认真过！即使清洗葡萄藤，也是拿着喷壶一通浇完事。 　　没想到401居然这么傲娇，口口声声说要用开水浇死她的葡萄树，背地里却偷偷拿着湿布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清洗灰尘。 　　层层叠叠，那么多片叶子！这要擦到何年何月！！ 　　被她逮个现形。 　　401把头一昂，说：“呵呵呵，你不要想太多。我是职业病犯了，在我眼里，它就是棵葡萄树尸体。我是在整理尸体。” 　　江眠：“哦。” 　　她走过去，捞起一片葡萄叶，故意夸张地感叹：“好干净哇。” 　　401把湿布一扔，跑下楼顶：“下节目就分手下节目就分手。” 　　江眠：“……” 　　按照合同，这档恋综共录制三个阶段，每阶段拍摄周期大概五天。后期根据素材剪辑，大概剪成十期播放。 　　这季恋综，大本营在百家村的小院。百家村位于江北市郊区的生态旅游区，节目组联合江北市旅游局，把拍摄地点定在百家村，也是为了向观众推荐本地的生态旅游区。 　　第一阶段录制在百家村；第二阶段是每组嘉宾离开百家村，分别去节目组安排的地点旅游；第三阶段所有嘉宾回归百家村。 　　节目组给秦劲和江眠安排的录制地点在外省，是个小众的旅游景点。 　　江眠听说过这个地方，但从来没有去玩过。现在借着参加节目的机会，可以一边游玩，一边和秦劲谈恋爱，还能挣好多钱，她开心的不得了。 　　上网查了当地的天气和穿衣指南，趁有空的时候，去商场买衣服和搭配的鞋。 　　一共五天，至少要买五套。不仅她自己美，观众也不会视觉疲劳。 　　她从一楼逛到五楼，买齐了购物单上的所有东西。没看总共花了多少钱，这也是她第一次买东西不看价钱，也是第一次买这么多新衣服。 　　江眠在江北市读的大学。 　　江北市的秋天短，稍微薄一点的外套穿不了多久，就要穿厚外套。江眠的钱不够，她不舍得买薄外套，于是轮流穿高中的校服外套和大一开学的军训外套，过渡到穿厚外套的季节。这使她一度成为学校的名人。 　　大二夏天，夜市处理短袖，一件9块9，颜色是被人们嫌弃嘲笑的死亡芭比粉。江眠买了两件，替换穿了整个夏天。 　　摊主处理的短袖只有同一批款式同一个码数同一个颜色。江眠买来的两件，跟双胞胎一样，她自己都分不清。同学们更分不清，以至于整个夏天，同学们以为她只有一件短袖，白天穿晚上洗。 　　曾有个男生想追求她，托人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不知道江眠的名字，他说：“那个只有一件短袖的女生，芭比粉娃娃。” 　　工作以后，她也很少买衣服。 　　这次逛商场，把她压抑了多年的购物欲彻底释放了出来。买买买的感觉好爽，买买买的时候不看价钱爽度翻无限倍。 　　江眠逛累，买了杯奶茶，坐在店里休息。 　　不经意间抬头，瞥到对面一家名牌包店。 　　江眠愣了好久。 　　她也买过一个名牌包。 　　江眠觉得，她总是不停地做愚蠢的事情，不撞南墙不回头。其中最愚蠢的，大概就是花光了卡里所有的积蓄，买了一个“在她看来是大牌，在别人眼里是垃圾”的包。 　　霍承司要带她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这个朋友和霍承司一样，都是豪门阔少。霍承司无意间透露，参加聚会的人非富即贵。 　　为了“配得上”霍承司，江眠脑血上头，眼睛一闭，刷光了卡里所有的积蓄，买了一个包。 　　因为她上网查攻略，几乎所有攻略都说，富人聚会首要看包，以包定地位。 　　后来江眠才知道，两万多块钱的包，在霍承司那群人眼里，还不如大爷大妈拎去菜市场的购物袋。 　　而她因为买这个包，使自己沦落到露宿街头，住不起酒店，要跟霍承司借600块钱的境地。 　　纯属自找羞辱。 　　霍承司说她脑子有病，这点来说，挺有道理。 　　这个包她只拎了一次，后来搬家，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江眠收回视线，啜了口奶茶，心想，包只用了一次，丢了好浪费，应该拿到二手店里转卖换钱。 　　她喝着奶茶，低头刷微博，搜索#秦劲#的词条，收获很多快乐。广场上大多都是真实路人在夸赞秦劲，说他帅说他唱歌好听说他武打强…… 　　江眠跟着她们一起花痴，傻乐了一通，然后她看到一条秦劲的恶评。 　　她点进去这个人的主页，发现微博内容几乎全是在诅咒秦劲。 　　【秦劲，男，五行缺土，命中带煞，今年必有大难。】 　　【不要靠近秦劲，会变得不幸。】 　　【秦劲今天又在营造种菜人设吗？呵呵，据我所知，他从来不管菜的死活，全都是靠邻居照顾。】 　　【快来一场暴雨暴雪吧！把秦劲的菜全部毁灭。哈哈。】 　　【……】 　　江眠愤怒地戳进这个人的私信聊天框，发消息过去：【反弹反弹统统反弹。】 　　对方在线，很快回复私信：【我再反弹过去。略略略。】 　　江眠：“？” 　　这个熟悉的语气。 　　她去看对方id名称@今天402和403分手了吗？ 　　江眠：“………” 　　她在聊天框敲字：【401？】 　　想了想，删除没有发送。 　　不是不敢戳穿他，而是想看看他这个小天使到底想干什么。 　　江眠退出私信聊天框，顺手点了[关注博主]。 　　喝完奶茶，江眠拎着一大堆购物袋打车回古河街。路过名牌包店的时候，她没有丝毫犹豫停留，她今晚没买包，也不打算买。 　　购物袋挺好用的。 　　而且如果有拿不动的东西，统统塞给秦劲。秦劲像是有个机器猫的口袋，什么都能装，也都什么都能变。 　　回到古河街，正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秦劲。 　　江眠把所有东西都交给他。 　　秦劲接过来：“你买什么了？” 　　“统统都是新衣服和新鞋。”江眠说，“录节目的时候穿。” 　　秦劲“哦”了声，上楼的时候，他说：“你为什么不叫我？我也想去买衣服。” 　　“我以为你有衣服。” 　　“是有。”秦劲闷闷地说，“但是我见张景深和他女朋友都是穿情侣装。我们一套也没有。” 　　“好！” 　　江眠往他背上趴，笑着说：“录完这期，还有最后一期。最后一次录节目的时候，我们天天穿情侣装，每天都不重样。把其他嘉宾全都比下去。” 　　秦劲：“嗯。” 　　他气都不带喘，一路背着江眠来到403。 　　江眠开灯，发现秦劲的脸色异常严肃。她问：“怎么了？” 　　秦劲凝视着她，说：“你的脑子告诉你了吗？” 　　江眠满头问号：“什么？” 　　秦劲失望：“看来是没有。” 　　他敛了敛眼底的神色，说道：“我想帮你管管你的脑子，因为她总是不听你的话。” 　　江眠：“？怎么管。” 　　秦劲：“我也修仙。” 　　“啊？”江眠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怎么修？” 　　秦劲一身正气地说：“先加入你的修仙群。” 第40章 第40觉 　　今天和秦劲接吻了！！！ 　　啊啊啊啊啊我需要吸氧机。 　　ps, 我的初吻，好害羞。捂脸。 　　秦劲好会亲，不知道他有没有亲过别的女孩子。应该没有, 毕竟[男主角]不会亲吻除[女主角]外的任何人。 　　pps, 秦劲会的技能好多啊。会武功会打拳会唱歌会种菜会做饭会天文观测, 还会亲亲。 　　我好喜欢他。 　　——《入睡的必要条件》 　　如果秦劲进了修仙群, 看到他们水群的内容, 十有八九会精神错乱。 　　不行不行肯定不行。 　　江眠看着秦劲认真到几乎虔诚的表情，急中生智道：“我要先问问群里的道友们，有新成员加入, 要经过他们的同意才行。” 　　秦劲“哦”了声，思忖了会, 慎重地说道：“你跟他们说，我是你男朋友。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同意我进群的几率会大些。” 　　江眠：“……好。” 　　男朋友。 　　突然好害羞是怎么回事。 　　剧团在电视台的录制接近尾声，团长本来不准江眠的假，但是当他偶然间看到江眠跳到秦劲背上时，他麻了。 　　秦劲谁不认识？那可是正当红的热门人物。 　　团长立马拍照留存证据, 当面问江眠。 　　“我早跟你们说过秦劲，你们不信。”江眠承认得很爽快, 既然团长问, 她也没打算瞒他, 反正等节目播出他们全都会知道, “我请假其实是跟秦劲一起参加节目, 但我签了合同, 合同里有保密条款, 播出之前不能透露消息, 不然就要我赔钱。” 　　团长年近半百，有把江眠当女儿看的心态，一听说有可能赔钱，他连忙道：“我不问了，你也别跟我说。放心，我绝不会跟其他人提半个字。” 　　江眠：“我请假还批吗？” 　　“批批批。” 　　“谢谢团长。”江眠笑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上期节目里，我对着摄像头介绍了一遍春天里剧团。” 　　团长果然欣喜若狂。 　　等江眠走了后，他才想起来：江眠和秦劲这事，霍承司知道吗？ 　　第二阶段录制在C省，江眠和秦劲乘飞机过去。 　　出发前，秦劲就开始问：“修仙群同意了吗？” 　　“群里好多道友，要全票通过才可以。”江眠瞎话说得很认真，“有的道友在闭关修炼，不能带手机，看不到消息。” 　　秦劲“哦”了声，很失望的样子。 　　江眠绞尽脑汁，终于想到问他：“武功和修仙术可以一起修炼？” 　　“我觉得我可以。”秦劲目光坚定。 　　“……哦。”江眠说，“等群里所有道友都同意，我再跟你说。” 　　秦劲：“好。” 　　经过第一阶段的录制，江眠已经适应被摄像头跟着盯，也和跟拍的摄像大哥熟悉，这次录制，没有那么拘谨，也不会动不动就往秦劲身后躲，或者往他衣服里钻。 　　对此，秦劲居然有点点失落。 　　还好，江眠保留着往他背上跳的习惯。 　　每晚洗澡，他都会在背上打三遍香皂，有时候被自己香到，觉得不好意思，但是江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保持。 　　录制最后一天，节目组安排男女嘉宾参观天文台。 　　天文台坐落在一处风景优美的山上，需要徒步上去。秦劲已经做好了把江眠背上山顶的准备，没想到江眠的精力格外充沛，一路跟着他蹦跶到了山顶。 　　“累不累？”秦劲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素净手帕，轻轻擦拭江眠脸上的细汗。 　　“身体累，但是心不累。”江眠仰着脸让他擦汗，说，“如果我下山的时候走不动道——” 　　秦劲接她的话：“我背你下去。” 　　“秦劲。”江眠笑着看他，“我觉得，我跟你待久了，以后可能会肌肉萎缩。” 　　“为什么？” 　　“因为我的肌肉对你的背有了记忆，看到就想去找你。”江眠夸张地说，“久而久之，它们就会忘记了走路。” 　　秦劲笑了笑，顺着她说：“那怎么办？” 　　“我赖到你身上不下来。”江眠又开始发散性想象，“慢慢和你的肌肉融为一体，这样我们就会变成连体人。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去哪里。你睡觉，我也睡觉。” 　　秦劲：“好。” 　　江眠乐颠颠的：“秦劲，你太好了。好到地球爆炸。” 　　秦劲收好手帕，想纠正她的错误说辞，话到嘴边，看着江眠脸颊的酒窝，他把话咽了回去。 　　天文台对外开放，但是规定每天最多只接待十个游客，需要提前一周预约。节目组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和天文台定好了今天的行程。所以今天的天文台观测站，没有别的游客。 　　秦劲刚进去，就被一行人迎了上去，其中一个领头的，尊敬地称他：“秦先生。” 　　秦劲微微颔首，跟他们握手。 　　江眠不明觉厉，节目组也是一头雾水。 　　秦劲跟他们在一起，聊天的内容非常专业，在场的人没一个听得懂。 　　最后一句，江眠听懂了，秦劲说：“我和女朋友想在这里观测太阳活动。” 　　“今天的天气条件正适合观测，请跟我们过来。” 　　摄像大哥跟着秦劲和江眠去观测台拍摄。 　　节目组留下几个工作人员，原地调查秦劲的资料。早在签合同的时候，经纪人提供了秦劲的个人资料，但都是演艺方面的经历，比如曾经在哪年出的什么唱片，什么时候开始练武，又什么时候打拳击赛…… 　　参加恋综的嘉宾，只要艺人素质过关，不会把艺人扒几层皮去调查有的没的，加上秦劲很低调，更没有人往深层面去想过。 　　“我刚问了他的经纪人，秦劲毕业于xx大学，硕士学历，专业是物理学。” 　　“xx大学？妥妥的学霸啊这是！！” 　　“等等，这个江北市理科高考状元的这个秦劲，单纯是重名重姓，还是同一个人？” 　　“我们挖到的宝藏嘉宾！” 　　“我这里有个料，不知道真假，科学院的一个院士，姓秦。据说和江北市某某年的理科高考状元秦劲是父子关系。” 　　“好家伙，搁这叠buff呢。” 　　“神仙就在我眼前？！” 　　“这是什么小说男主人设。” 　　“我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严重怀疑我们集体穿书了。” 　　外面议论纷纷的时候，里面的江眠正在秦劲的指导下观看太阳活动，她词语匮乏，只能用震撼来形容。 　　“秦劲秦劲，我还想看星空。” 　　“嗯。我们晚上回去看。” 　　天文台的人听说他们晚上要看星空，临走的时候，非要送给他们一台专业的望远镜。 　　秦劲收下，打算今晚用一次，明天再专程给他们送过来。 　　他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送这个型号的望远镜。秦宅也有一台一模一样的，是爸妈所在的科研组研发出来的。 　　秦劲不喜欢借着家里人的名号在外行使便利，刚刚碰到天文台一行人亲自迎接时，他内心十分抵触，后来聊天过程中，才知道不是节目组的特意安排。而是天文台的一个领导，从节目组给的嘉宾资料中认出了秦劲。 　　回程的路上，秦劲扛着望远镜，想要去背江眠下山。 　　“算了吧。”江眠说，“我觉得望远镜比我有资格让你背，磕着碰着就坏了。” 　　“我不会磕着你。”秦劲认真道。 　　“我不是说磕着我。”江眠指望远镜，“我怕磕着它。” 　　秦劲：“不会。” 　　“我不累。”江眠原地蹦了蹦，“而且下山比上山容易多了。” 　　秦劲：“你累的时候跟我说。” 　　“好！”过了会，江眠说，“你怎么懂那么多天文学的知识，你跟他们聊天，我都听不懂。” 　　“不是我懂的多。我大学的专业是物理，学过这些。”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懂的不多，秦劲又补充了一句，“刚刚我和他们说的那些，我所有同学都知道。” 　　江眠：“……” 　　江眠：“你哪个大学的？” 　　秦劲说了校名。 　　江眠：“！！！！！！”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只是，好好一个学霸，智商肯定很高，怎么就觉得自己穿书了呢。 　　“不用专业术语，我再跟你讲一遍，你肯定也能听明白。”秦劲说，“你想听吗？” 　　“想听。”江眠把手举高。 　　他们身后。 　　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表情非常统一，宛如刚进城的单身土狗。 　　秦劲的经纪人严肃地表示，秦劲不希望过度营销人设，尤其强调不要把家人拉到娱乐圈公众视野里。 　　他们刚刚拟定好的所有热搜全部化为泡影。 　　前面。 　　秦劲突然停住，弯腰凑到江眠耳朵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不知道有没有被收录进来。江眠听了后，先是歪着脑袋愣住，继而眼底起了一层湿雾，用力牵住了秦劲的手。 　　秦劲说的是：“刚刚你说望远镜比你有资格让我背，这句话严重错误。不止是望远镜，你比谁都有资格。因为你是秦劲的江眠。” 　　夜晚，繁星密布。 　　秦劲在阳台架好望远镜，调试好后，和江眠一起观看夜空。 　　“秦劲，我感觉我们好渺小。我还感觉，星星好像我脑袋里的——”江眠移开眼睛，转脸去找秦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秦劲恰在这个时候扭头。 　　江眠感觉自己的眼角一热，是被什么温热的柔软触碰到。头顶盖过来一道迫人的阴影，她立刻意识到，眼角的温热是秦劲的唇。 　　江眠屏住呼吸，完全忘了要告诉秦劲什么秘密。 　　少卿。 　　秦劲离开她的眼角，情不自禁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江眠愣愣看着秦劲，喉咙里咕噜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秦劲当是应允，俯身亲过来，太过慌乱，第一次没亲到，亲在了鼻尖。顿了顿，又顺着鼻尖往下，轻轻碰了下唇瓣。 　　没有过多停留，一触即离。 　　他声音暗哑：“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秘密？” 　　江眠哪里还记得是什么，她的脑子替她回答：“如果你想亲我，下次可以不用问。” 　　话音刚落地，身体突然一轻，被秦劲一把捞起来，摁进了窗帘里。 　　这次是深吻。 第41章 第41觉 　　秦劲已经是我男朋友啦。 　　我羡慕我自己, 拥有全天下最好的男朋友。 　　ps.节目马上就要播出了，我不敢看。 　　——《入睡的必要条件》 　　头天晚上，江眠觉得秦劲好会亲亲, 可是第二天早上洗脸刷牙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的嘴巴肿了, 舌头好像有点破皮, 被牙膏沫一泡, 又蛰又疼。 　　秦劲一大早去天文台，亲自归还望远镜，现在还没有回来。 　　江眠面红耳赤, 气呼呼地给秦劲发短信：【罚你面壁思过。】 　　秦劲没回复，可能是没看到信息。江眠也没期待他回复, 因为不论他回复什么，都会很羞耻啊啊啊。 　　江眠洗漱好没多久，秦劲拎着一大袋早餐回来，喊她一起吃。 　　“我不吃。”江眠窝在沙发里，把脸埋在抱枕上哼唧，“我什么都吃不了。” 　　“怎么了？”秦劲洗了手, 走到沙发前，把她的脸和抱枕分离开来, “上面有细菌, 会把脸弄脏。”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不吃东西。”江眠凶他。 　　“正要问。”秦劲挨着她坐下来, “你为什么不吃早餐？” 　　“因为, 因为——” 　　江眠看着他, 脖子很快红了一片, 脸颊也烫烫的, 她把脸别到一旁, 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的舌头破了，吃东西会疼。” 　　“严重吗？我看看。”秦劲单手箍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面向自己，看着她略微红肿的唇瓣，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是始作俑者。 　　气氛陡然暧.昧。 　　江眠嘴巴微张，嫣红的舌尖若隐若现，下巴在他掌心的温度迅速飙高。 　　一切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秦劲情不自禁凑近再凑近。 　　这次深吻，他很温柔。 　　良久，他腾出空隙，说：“对不起，我刚刚忘了你的舌头破皮。” 　　江眠一头扎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膛。 　　“还疼吗？”秦劲问。 　　江眠没说话。 　　秦劲轻轻揉她的脑袋，道歉：“昨晚是我第一次接吻，我不太会。以后我会注意。” 　　江眠听着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想说，昨晚的吻，她其实很喜欢，喜欢他粗暴用力的强制吻，但她实在说不出口，只在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小的呜咽声。 　　“那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吗？”江眠紧张地问。 　　秦劲：“是。” 　　“我的意思是说，不拍摄的时候，我们下了节目，还是男女朋友吗？” 　　秦劲掷地有声：“当然。” 　　江眠埋在他怀里，偷偷地笑：“那你说一遍，秦劲是江眠的男朋友。不要说[秦劲是江眠的男主角]，也不要说[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 　　秦劲想说，他们本来就是男女主角，但是他超听话，江眠让他说他就说什么：“秦劲是江眠的男朋友。” 　　“嗯。”江眠没羞没臊地说，“江眠是秦劲的女朋友。线上线下都是。” 　　秦劲在她头顶轻声笑：“我们去买情侣装吧。” 　　“下期录制节目的时候，我们天天穿，一天换一套。不，一天换两套，白天一套，晚上一套。” 　　“除了录节目，线下也要穿。” 　　“好！” 　　他们没和节目组的人一起返程，在当地多留了一天，去商场买情侣装。一连买了三套，江眠挑衣服试穿，秦劲拎包付钱。 　　“你也挑一套吧。”江眠说。 　　然后，秦劲的直男眼光挑中了一件死亡芭比粉的泡泡袖裙子。 　　江眠：“……” 　　秦劲拿着裙子让她去试衣间，一脸期待地说：“我觉得你穿上会很好看。” 　　江眠拒绝。 　　秦劲继续：“像个洋娃娃公主。” 　　江眠：“……你是对洋娃娃有误解，还是对公主有误解？” 　　秦劲把江眠的脸代入洋娃娃和公主，在脑海里想象了一番，说：“都没有误解。” 　　江眠：“………” 　　“我不喜欢。” 　　迂回战术在秦劲这里从来行不通，江眠干脆坦言道：“这种芭比粉让我想起大学时一段不美好的回忆。” 　　秦劲拎裙子的手顿住：“什么回忆？” 　　“我曾经有个绰号，叫芭比粉娃娃。”江眠简要地，把大二夏天只有两件芭比粉短袖替换穿的事情，告诉了秦劲，“我对这种颜色的衣服有心理阴影。” 　　秦劲把芭比粉裙子挂回到原位。 　　江眠看了看秦劲，心想不如趁着现在给他打个预防针，等节目播出，她估计会被一堆认识的不认识的“熟人”爆黑料。 　　“我爸妈说，我十八岁成人后要独立，所以我念大学的钱全是我自己挣的。”江眠说，“我不像你和401，拥有赚很多钱的技能，所以大学前两年过的比较辛苦，大三以后好了很多。” 　　江眠三言两语说完，以为不会触碰到埋藏在心底的倒刺，她到底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的脑子。这么多年过去，脑子居然还能记忆犹新。 　　接到高考录取通知书的这天，她很开心。 　　爸爸却说，开学后你就十八了吧，我们做父母的终于完成了任务，把你养大成人，按照法律，孩子成人后该赡养父母了。听说外国人都是，孩子一到十八岁就会被赶出家门独立，所以外国人特别独立。要我说，我们也该跟着学学，不然就很容易把孩子养成废物。 　　她当时以为爸爸在开玩笑，等开学那天，他们真就没给她学费和生活费。幸亏她打了暑假工，手里有一些钱。 　　人来人往的商场。 　　秦劲拥住江眠，揉了揉她的头，说：“这本书的作者真可恶，为什么不把我们相遇的时间提早一些？” 　　一秒把江眠从低落的情绪里拉了出来。 　　江眠仰起脸，看着他笑道：“我想吃甜甜的冰激凌，超大个的。你给我买。” 　　秦劲微微蹙眉：“可是，你刚刚已经喝了一大杯含糖量超标的奶茶。” 　　“我不管，我就是要吃超大超甜的冰激凌。”江眠耍赖撒娇，“而且有研究表明，甜食可以治愈坏心情。” 　　“有这种研究？” 　　“我说有就有。” 　　江眠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快速亲了一下，凶巴巴地说：“你买不买？” 　　秦劲被电了一下，头皮酥麻，讷讷地说：“买。” 　　冰激凌店外排队的人很多，秦劲拎着购物袋，加入到排队大军里去。 　　由于第二只半价，江眠压着他买了两只，分给他一只。 　　两个人坐在休息处的长椅上吃冰激凌。 　　秦劲不喜欢吃甜食，却意外觉得今天的冰激凌格外好吃。他觉得，一定是因为江眠的酒窝是甜的，让他没那么讨厌甜食。 　　秦劲看着她，欲言又止。 　　江眠问：“怎么了？我脸上有冰激凌？” 　　“没有。”秦劲垂下眼睑，一只手拿着冰激凌，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按键。 　　过了一会儿，江眠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短信。 　　秦劲：【你的酒窝是甜的吗？】 　　江眠抬眼看秦劲，秦劲把脸扭到一旁，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 　　嘴巴里的冰激凌融化，甜味溢满整个口腔，顺着喉咙，甜到她心尖上，江眠敲字回复他：【回去给你尝。】 　　嗡嗡—— 　　秦劲打开收件箱，咬到了舌尖。 　　吃过冰激凌，他们又买了两套情侣装，最后逛回到秦劲挑中芭比粉连衣裙的店，江眠冲进去，拿了件适合她的号码，没有试穿，径直结了账。 　　“你不是说不喜欢吗？”秦劲说，“我以为你要拿着裙子炸店。” 　　而且，他已经想好了成功掩护她撤退的路线图。 　　“我要以毒攻毒。”江眠说，“等我以后再看到类似的衣服，只会联想到今天你给我挑裙子的场景，以前那段不美好的回忆就会被今天覆盖掉。同理，以后再听到芭比粉娃娃，也不会想到是别人给我取的绰号，我只会想到你，想到你说，我穿着像洋娃娃公主。” 　　“嗯。”秦劲把所有购物袋放到一只手里，腾出一只手牵住江眠，走了几步路，他说，“可是，你刚刚没有试穿，不知道合不合适。” 　　江眠：“回去穿给你看。” 　　秦劲蓦地想起，她回的那条短信：【回去给你尝。】 　　他不由自主握紧江眠的手，紧张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江眠笑：“现在！” 　　当晚。 　　秦劲再次打破了[十点前必须睡觉]的准则，他趴在卧室地板上不停做俯卧撑，刚开始还在默念个数，后来渐渐被江眠取代。 　　俯卧撑的数字没意义，但是江眠有意义。 　　他满脑子都是江眠：江眠的酒窝，江眠的眼睛，江眠的鼻尖，江眠的嘴巴，江眠的裙子，江眠的笑容…… 　　最后。 　　秦劲拧开台灯，在酒店提供的便签本上写《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4.【接吻。亲她的酒窝。】 　　充分条件4.【酒窝是甜的，比冰激凌甜。】 　　第二天，当他们穿着情侣装，回到江北市古河街32号的时候，401捂住口罩跑开：“他们怎么还没分手？我的超能力不灵了啊啊啊啊。” 　　秦劲义正言辞地宣布：“从现在开始，401没有超能力了。” 　　江眠：“……” 　　第三阶段，也就是最后一阶段的恋综拍摄，还有几天才会录制。 　　秦劲趁着空闲，把楼顶的水泥板挪走，给江眠做了个秋千。 　　江眠不敢相信：“你居然敢让我荡秋千？不怕我作法飞下楼吗？ 　　“我试过了。”秦劲说，“飞不出去。” 　　葡萄树的藤叶越来越多，已经能把凉棚前端和柱子爬满，多出来的，垂在秋千两旁。 　　江眠非常喜欢这个秋千，一有空就黏在上面。 　　秦劲在楼顶浇菜练功练拳，她坐在秋千上，看他浇菜练功练拳，有时也睡觉写谱曲拉二胡刷手机…… 　　“秦劲，你在电视台录的节目今晚播出！” 　　江眠从秋千上跳下来，跑到他跟前，想给他看刚刷出来的微博，但是一想到401的转发内容，她又缩回了手。 　　秦劲很平静，他拔掉花圃里太过浓密的生菜苗，“嗯”了声。 　　段句今天跟他说了好几遍，还骂恋综太小人，虽然他们赶在恋综前定档播出来，但是恋综知道后，今天立马放出消息，说秦劲是他们恋综的一组嘉宾，成功蹭了一波热度。 　　江眠是在首页刷到401的微博，才知道这回事。 　　[今天402和403分手了吗？]这个账号，转发了数十条官方微博的宣传内容，不仅转发电视台的中国风综艺，还转发《和你在一起》这个恋综的宣传博，尽职尽责地做着秦劲的黑粉，祝福节目播出必扑街。 　　最新一条微博@今天402和403分手了吗：【恋综下周四播出？哈哈，坐等402和403分手。】 　　今天周日，下周四，也就是四天后。 　　江眠攥着手机，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秦劲拿着一把生菜苗，抬头看她，说：“恋综播出后，我想带你回家。” 第42章 第42觉 　　全天下最好的秦劲要和我结婚, 一定是我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煮了两碗面条，里面放了楼顶刚摘下来的嫩绿生菜苗，加了葱花油和荷包蛋。楼顶也种了葱, 但是现在还太小, 所以她用的是窗台小香葱盆栽里的葱。 　　拔小香葱的时候突然意识到, 她已经好久没有假装植物睡觉了, 也没再吃过药。脑袋里的噪音好像也减轻了不少, 只要她不刻意地去想，就会注意不到。 　　“你觉得这种面条好吃，还是只放盐和红薯叶的清汤挂面好吃？”江眠看着秦劲把面条吃完, 问他。 　　这段时间，秦劲几乎每天都要吃一碗她煮的清汤挂面, 只放盐和红薯叶。江眠不信他没吃到想吐。 　　秦劲放下筷子，抬脸看她，踟蹰了下，道：“是要说实话吗？” 　　江眠猫猫点头.jpg 　　秦劲老老实实地承认：“今晚的好吃。” 　　江眠笑话他。 　　“我吃清汤挂面，跟你买芭比粉裙子一样。我想你以后再煮清汤挂面，联想到的是我。”秦劲的声音低下去, “而不是想到霍承司。” 　　“好。我现在试试。”江眠闭上眼睛，慢慢回想, 惊奇地发现,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想起芭比粉裙子的时候是你, 想起清汤挂面的时候也是你。” 　　“秦劲秦劲。” 　　江眠睁开眼, 跑到餐桌对面, 站在秦劲后面, 捏住他的两只耳朵：“说, 你是不是偷偷作法, 在替我管我的脑子？” 　　“没有。”秦劲一板一眼地说，“我还没有加入到你们的修仙群。” 　　“那我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你？” 　　江眠捏他耳朵的手指根本没有用力，但是秦劲的耳朵却迅速涨红起来。他没说话，默默收拾碗筷。 　　江眠顺势趴在他背上，指挥道：“我们一起去洗碗。” 　　秦劲“嗯”了声。 　　端着碗筷站起来，背着江眠去厨房。 　　他洗碗，江眠趴在他背上看他洗碗，达成[一起洗碗]的目标。 　　碗筷打好洗洁精，冲泡沫的时候，秦劲突然出声：“很好，要继续保持。” 　　江眠：“啊？保持什么？” 　　“我在跟你的脑子说话。”秦劲说，“我想让你以后满脑子也都是我。” 　　他说起情话来也一身正气铿锵有力，像是在讲述一件极其正义的事情。 　　江眠趴在他背上笑：“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秦劲继续老干部式发言：“跟我结婚。”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江眠的脸红得像个熟番茄。 　　今天在楼顶，谈论恋综播出的时候，秦劲说要带她回家，也是这样说。他说，结婚前肯定要见家长订亲。 　　结婚。 　　和秦劲结婚。 　　全天下最好的秦劲要和她结婚。 　　江眠想，一定是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洗过碗，他们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省台今晚播出的中国风综艺节目。 　　江眠边看边刷微博：“秦劲，你又上热搜了！” 　　秦劲对自己上热搜不感兴趣。江眠躺在他腿上，给他念网友的热评，一水的夸赞。他没怎么听进去，手指捻着江眠的发丝玩。 　　“如果我有你这么强的定力就好了。” 　　江眠发现他没在听以后，把手机扔到一旁，在他大腿上翻了个身，胳膊环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衣服里，闷闷地说：“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自己在热搜上挂。我想好了，等恋综播出来，我就断网，忍住刷手机的手，这样就看不到有人爆我的黑料了。” 　　秦劲当时没说什么，等把今晚的节目看完，回到402后，他给经纪人王达林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地说：“我女朋友不想看网上的黑料，除了忍住自己不看外，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王达林：“……” 　　王达林：“你女朋友有什么黑料？” 　　“没有黑料。她很好。” 　　秦劲想着江眠，有些心酸：“有些事情，我觉得不是黑料，但她自己觉得是。” 　　王达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回头细聊。” 　　省台的节目播出后，秦劲又红了一个新高度。 　　第二天就有网友拍了段公园大爷大妈“练武”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说秦劲是带领“广场武”的第一人。全民练武，从公园的大爷大妈做起。这段魔性的视频配上搞笑的解说，一天之内，获得了数千万个点赞和转发。 　　#秦劲武术#成了各大浏览器的热门联想词条，只要输入[秦劲]两个字，后面紧跟着的跳出来的就是[武术]这个关联词。 　　万能的网友到处搜罗秦劲武术的视频片段。 　　除了之前中秋晚会的[武棍]和这次省台综艺的[八段锦]，还有秦劲的拳击格斗比赛集锦，其中有个出神入化的锁喉杀一招KO国外对手动作，被封为[中华绝世武功]。 　　被网友戏称：完了完了，全世界又该误会我们人人都会武功了。 　　与此同时，《和你在一起》官微也放出一个秦劲参加恋综的花絮，故意给江眠的脸打了马赛克，成功吸引了网友的眼球，大家都在猜测秦劲的女朋友会是何方神圣。 　　播出前一晚。 　　秦劲和江眠裹得严严实实去超市，还是被路人认了出来。 　　有个记者恰好在楼上的健身房采访，闻讯后抢过一台摄像机赶过来。 　　江眠抱着一颗大白菜，趁乱跑出超市，坐在停车场的长椅上等秦劲。 　　秦劲突破重围，终于来到停车场。 　　记者在后面追，非要问他的“绝世武功”是怎么炼成的。 　　秦劲诚恳回答：“早睡早起，多喝热水，楼顶种菜。” 　　记者：“……” 　　秦劲远远看到江眠，大跨步朝她走过去。 　　江眠看到他过来，把脑袋缩进宽大的风衣外套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秦劲三两步走过来，直接把江眠扛了起来。 　　江眠“逆来顺受”地趴在他肩上，把大白菜塞到他怀里让他拿着，说：“你是不是看出来了？我刚刚正在假装自己是大白菜。” 　　“嗯。”秦劲说，“我怕记者也发现你是大白菜，把你捡回家。所以我先把你抢回来。” 　　记者刚在健身房做采访，身上穿的是短袖短裤，虽然跟着秦劲一路跑，但是在秋天的夜里，还是忍不住打哆嗦。 　　秦劲见他锲而不舍追上来，真心实意叮嘱他：“天冷，记得穿秋裤。” 　　“谢谢。”记者上下牙打着架，试图想拍清江眠的脸，“能解释一下您为什么要抗走这位女孩吗？” 　　秦劲单手捂住江眠的脸，说：“回家种白菜。” 　　记者：“？？？”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秦劲扛着江眠，没了踪影。消失速度之快，一度让他联想到影视剧里的“无影脚”和“飞檐走壁”。 　　当晚。 　　#秦劲种白菜##秦劲无影脚#的词条又冲上了各大热搜榜。 　　周四晚八点。 　　恋综《和你在一起》第一期，某视频网站独家正式播出。 　　秦劲留在403，板板正正坐在沙发上，非要和江眠一起收看。 　　403没有电视机，江眠把手机支在茶几上，然后挤到秦劲和沙发之间，从后面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秦劲扒开她的指缝。 　　江眠和他玩幼稚的游戏，捏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秦劲配合道：“你是江眠，也是我女朋友。” 　　“当当当答对了，奖励你一个秘密。”江眠笑着说，“我之前就在想，等节目播出的时候，如果你非要看，我就捂住你的眼睛，只给你留一条手指缝的空隙，让你看弹幕。” 　　秦劲问：“什么是弹幕？” 　　江眠把手松开，扒着他宽大的背，伸手过去打开了手机屏幕上的[弹幕]弹窗。瞬间，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字幕大军挡全了屏幕。 　　“我不喜欢弹幕。”秦劲蹙眉，“会让我看不见你。” 　　江眠从他背后伸出一颗脑袋，把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故意气他：“那你别看了。略略略。” 　　秦劲单手稳稳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个过肩摔把她压在沙发上，吻了上去。 　　与此同时。 　　沉闷压抑的一间暗室里，唯有墙上挂着的电视屏幕泛着亮光，映得霍承司的脸惨白瘆人，像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人命的厉鬼。 　　vvip会员纯享版，循环播放着秦劲和江眠的专辑cut，没开弹幕，屏幕很干净，异常清晰地看到江眠的脸。 　　[江眠躲在秦劲身后，把脑袋塞在秦劲胳膊里，秦劲揉她的脑袋。] 　　霍承司靠坐在沙发上，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看似闲适地翘着二郎腿。光线照不到的黑暗里，他单手捏碎了遥控器。 　　[卧室里，江眠坐在床角，扯秦劲的衣摆蒙住脑袋，脸埋在他腹肌上哼唧。] 　　[后期字幕君：此处非静止画面，羞羞脸不让你们看到。] 　　霍承司面部扭曲，抓起身旁的烟灰缸，全力掼了过去。 　　电视屏幕被砸了个洞，泛着彩色的星条，倒影出他剧烈起伏的衬衫轮廓。 　　屏幕彻底罢工，暗室回归漆黑。 　　唯有霍承司絮乱的呼吸声。 第43章 第43觉 　　秦劲居然会撒娇！！！ 　　救命。 　　我好喜欢。 　　ps.马上要跟秦劲回家了, 好紧张好紧张。 　　——《入睡的必要条件》 　　第二天一大早，秦爷爷着急慌忙地推开秦宅的大门：“阿英阿英！” 　　秦爷爷一激动，喊起了秦奶奶的乳名。 　　“你瞎嚷嚷什么。”秦奶奶闻声走过来, “你慢点走, 一大把年纪了, 别磕着碰着。你的太极扇呢？” 　　“落公园里了。我有大事跟你说。”秦爷爷赶她进屋, “你心脏不好, 先去把速效救心丸找出来吃一颗。” 　　“出什么事了？”秦奶奶开始捂胸口。 　　“好事，大好事。”秦爷爷声如洪钟。 　　“你吓死我。”秦奶奶立马把手从胸口拿下来，顺便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大好事我吃什么救心丸。” 　　“我怕你高兴过头了。”秦爷爷进屋，主动找出来一瓶救心丸, 又给秦奶奶倒了一杯热水，这才坐在椅子上歇口气，时不时露出夸张的笑容。 　　“到底什么大好事？”秦奶奶说，“佰冲和媛媛要回家了？” 　　秦佰冲和郑媛是秦劲的爸妈，这段时间一直扎在科研组里没回过家。 　　“对对对，一会给他俩打电话, 今天必须回家。” 　　“我去给他们准备菜。” 　　“不是他们。” 　　秦爷爷拽住老伴，声音敞亮地说：“你大孙子谈恋爱啦！” 　　秦奶奶没反应过来：“段句啊, 他又谈恋爱了。” 　　“不是段句。是秦劲！”秦爷爷用吼的, “秦劲和他女朋友上电视了！在电视上谈恋爱！”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秦奶奶连连摇头, “劲劲就算谈恋爱, 也不会在电视里谈。” 　　“太极队里的人都这么说。今天我刚到公园, 呼啦被老陈老王他们围住, 七嘴八舌地问我秦劲女朋友的事情, 把我给问懵了。” 　　“我不信，肯定是造谣。我给劲劲打电话。”秦奶奶去找手机。 　　秦爷爷拦住她：“你先别去问他。老陈说，昨晚在电视上播的，以后每周都会播一期，咱们先看看，如果是真的再给他打电话。” 　　“哪个台？什么时候重播？”秦奶奶嘀咕，“劲劲长那么帅，又不是大众脸，老陈怎么会看错？该不会是哪个明星照着劲劲的模样整容了吧。” 　　“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打开电视机，把三百多个台转了个遍，也没看到哪个台有秦劲的画面。最后给段句打电话。 　　段句等这个电话等了一整夜。昨晚节目播出的时候故意没告诉他们，就是想装作和他们一样，是“被知道”的。 　　不然姥姥姥爷知道他故意瞒着他们，肯定会拿棍追着他满院子打。 　　段句在电话那头夸张地说：“姥姥姥爷！我正要跟你们打电话！我刚刚来台里上班，被同事们堵着那个骂啊，他们还说呢，你哥不是不参加综艺吗？怎么和女朋友一起去参加恋爱综艺？会不会是演的？这我哪知道啊，我都快冤枉死了。这样，你们在家等着我，我这就过去，和你们一起看节目。我倒要看看，这是哪个人敢冒充我哥！封杀封杀，在我们台封杀！” 　　秦奶奶：“好好好，你赶紧过来。” 　　秦爷爷跟着喊了一嗓子：“也不是太紧急，你来的时候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对对对，注意安全。”秦奶奶说，“别因为一个冒牌货，把你自个给伤着。” 　　他们始终不敢相信，秦劲会谈恋爱，更不信他会带女朋友上电视谈。 　　直到段句过来，连自己的手机投屏到电视上。 　　段句昨晚已经把秦劲的单元看了好几遍，这会他搬个小板凳，在一旁偷偷欣赏二老精彩的脸色。 　　不能他一个人受惊。 　　秦奶奶扶住老花镜：“就是劲劲！不会错！我自己的大孙子我能会认错？” 　　秦爷爷几乎趴在电视机上：“上面有名字，是个啥名？” 　　段句：“男嘉宾：秦劲。” 　　江眠的正脸露出来。 　　秦爷爷脸上乐呵呵的：“真好看。” 　　“这闺女？”秦奶奶差点从沙发上蹦下来，“我看着怎么这么面熟？！” 　　段句赶紧过去搀扶住她：“姥姥，您悠着点。” 　　秦奶奶把老花镜擦了擦，重新戴上，盯着江眠看：“我越看越面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段句故意道，“我哥带她来过？” 　　“没有没有。你哥从来没往家里带过女孩子。” 　　段句提醒：“跟我哥一起工作？常在我哥身边？我哥经常出现的地方？” 　　秦奶奶终于被点醒，一巴掌拍在大腿上：“403！” 　　“什么403？”秦爷爷问。 　　古河街那幢老房子，是秦奶奶家里留给她的，什么都是她在做主。秦爷爷虽然在402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后续出租的事情，都是秦奶奶在管，他并不了解每个租户的情况，也没有见过江眠。 　　“古河街32号的老房子，不是对外出租吗。”秦奶奶激动得语无伦次，“403的租户是个很水灵的小闺女。怪不得劲劲搬到402住！402和403挨着呢！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对对对！403！我见过她一次。”段句跟着大呼小叫：“我哥第一次去老房子修房顶那次，对就那天，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别卖关子，快说。” 　　“我看到，我哥在给403表演徒手劈板砖！” 　　“什么？！”二老同时发出惊呼。 　　秦劲从小练武，过年的时候，长辈们喊他表演武术节目，他从来没演过，说这样很傻。久而久之，没人再找他。后来他长大，越来越严肃正经，更没人喊他当众表演。 　　所以现在段句说秦劲第一回 见到403，就给她表演徒手劈板砖，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徒手劈板砖。” 　　段句很戏精地跟他们演示了一遍，又说：“而且我哥还给她批改板砖的论文！后来我哥搬过去402住，我早应该想到的！原来他对403一见钟情！” 　　“这——” 　　秦爷爷和秦奶奶恍惚地盯着电视机。 　　[秦劲眼神极其温柔，揉江眠的脑袋。] 　　[秦劲一脸笑地背起江眠。] 　　[秦劲不舍得江眠干活，宠溺地哄她去睡觉，等她睡着，他贴心地为她盖上毛毯。] 　　“他们会是演的吗？”秦爷爷问，“照着剧本演。” 　　段句说：“您觉得呢？” 　　秦奶奶摇头：“劲劲才不会演戏。” 　　“403这闺女咋样？”秦爷爷说，“我瞅着这架势，他们离结婚不远了。” 　　“水灵，漂亮，很招人喜欢。还会拉二胡。对对，当时她就是在公园拉二胡，被建子奶奶看上，稀罕的不得了。建子奶奶说她要租房，给我打电话，硬是把我从家里拖了出来。” 　　秦奶奶回忆着，说道：“就是看起来软乎乎的，跟个瓷娃娃一样，容易被坏人欺负。” 　　段句在身边，秦奶奶没有说太多。她记得，江眠那天哭得不像样子，好像刚在哪里受过欺负。 　　秦奶奶再看电视里的江眠，说道：“建子奶奶肯定认不出来，劲劲的女朋友就是那天租房的小闺女。模样没变，但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了。现在好，现在多开心啊。真好。” 　　租房那天江眠披头散发，眼睛红肿，鼻子也红红的，脸本来就小，被长发一盖，都快看不见了。 　　要不是后来见过她很多回，又拉着她谈心话家常，秦奶奶觉得，仅凭租房那天见过的一面，她现在肯定认不出来。 　　“原来劲劲喜欢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孩子。”秦奶奶恍然地说，“我早该想到的，铁汉柔情！” 　　秦爷爷哼声：“你用的这是啥形容。” 　　“你自己看。”秦奶奶理直气壮道，“你敢说，你见过劲劲这个样子过？你看看他的眼神，看看他的笑，再看看他轻拿轻放的样子。” 　　说得段句居然开始羡慕起来：“我哥是真把403当瓷娃娃了，不敢用力碰她，怕把她碰坏。” 　　秦奶奶又开始踩一捧一：“你什么时候学学你哥，要谈恋爱就好好谈，多宠宠女朋友。” 　　秦劲正在和江眠收拾明天去录恋综的行李，收到秦奶奶打来的电话，他看了眼江眠，回隔壁402接听。 　　“劲劲！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开始谈的？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电视里那个不是403的江眠吗？你怎么想的，要去电视里谈？”秦奶奶一连串地质问，“全国人民都知道了，我和你爷爷才刚刚知道！你爸妈这会肯定不知道！” 　　秦劲听完，说：“我怕你们吓到她。” 　　电话那头，扬声器外放，三个人不约而同把嘴巴张成O形。 　　秦奶奶：“你说什么？” 　　“如果我突然把江眠带回家，你刚才的反应会吓到她。”秦劲有着一套自己的逻辑，“所以等节目播出，你们先反应消化过后，我再和她一起回家。”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过了会。 　　秦奶奶说：“好好好，你们今天回来，我和你爷爷绝对不会吓到她。” 　　“晚上吧。”秦劲说，“我们现在在收拾行李，明天还要接着去录节目。” 　　“还没录完？这次要录多久？” 　　“五天。录完就结束了。” 　　“你们这回录节目前必须要见一面。我可等不了五天。”秦奶奶笑着说，“你和江眠一起过来吃晚饭。我和你爷爷现在就去备菜。” 　　秦劲：“嗯。” 　　秦奶奶挂断电话后，说：“我得给佰冲和媛媛打个电话，看他们晚上能不能抽空回趟家吃晚饭。劲劲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这么大的事，长辈最好都在，显得重视。” 　　秦爷爷说段句：“把你爸妈也叫来。姑姑姑父也是长辈。人多热闹。” 　　“……哦。”段句想说，这么一大桌长辈不怕把人家吓着？但他又实在想跟着爸妈现场吃瓜，所以没敢吱声。 　　到时候，他一定要让秦劲当着大家的面，再徒手劈一次板砖。 　　秦奶奶跟儿子儿媳打过电话，开心地说：“他们以为今天愚人节。” 　　“晚饭能过来吗？”秦爷爷问。 　　“媛媛说，百分之八十的几率能来。” 　　“既然媛媛这么说，就一定能来。” 　　段句看着脸上笑开花的二老，问：“姥姥姥爷，我哥和403，你们就这么同意了？” 　　“为什么不同意？” 　　“不观察观察？人品啊家庭啊背景啊一大堆。” 　　“你哥办事稳重严谨，他既然带着去上节目，一定是深思熟虑过了。”秦奶奶说，“我觉得江眠这闺女挺好的，反正我喜欢。” 　　秦爷爷也说：“全国人民都看着呢！秦劲这是在跟全国人民做保证。” 　　段句：“……” 　　他回想了一下为数不多见江眠的几次场景，又抬头看了看电视里她和秦劲的互动画面，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他很想问问，你们不觉得他们俩神经兮兮的吗？ 　　秦劲拿着手机回到403. 　　江眠正蹲在行李箱前，往里放情侣装。 　　秦劲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走过去弯腰，一伸胳膊把她捞了起来。 　　江眠咯咯笑：“我还没收拾好。” 　　“先别收拾。我跟你说个事。”秦劲往沙发上一坐，把她抱在自己大腿上，严肃地说，“我家人想见你。” 　　江眠止住笑，缓缓问：“什么时候？” 　　“今晚。一起吃顿晚饭。” 　　“可是我们明天要去录节目。” 　　“我家就在这里，江东区，从这里过去开车不到一个小时。”秦劲很严谨地说，“我算上了一般堵车的时间。” 　　“那那——”江眠垂着脑袋，开始不停地找理由，“我我我不知道见面说什么，也没有买礼物，不知道穿什么衣服。时间太仓促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不用准备。” 　　秦劲说：“礼物我已经买好了。晚上就是一起吃个饭，不会太长时间，反正他们知道十点前要睡觉，开车回来还要洗漱需要时间，所以最迟九点回来。至于衣服，我们穿刚买的情侣装。” 　　“可是我——”江眠红着脸，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我已经答应他们了。”秦劲把江眠抱在怀里，和她额头抵额头，“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眠眠。” 　　！！！！！！ 　　第一次被他叫眠眠，江眠感觉自己被他苏炸了。 　　秦劲居居居然在撒娇！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带着点央求，而且叫她眠眠！ 　　这谁能受得住？！ 　　江眠顿时觉得，给给给，他要什么都给。 　　秦劲没听见江眠应声，用略带凉意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继续哄：“眠眠，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江眠觉得她的整个胸腔都在震颤，连带着身体也轻微地抖了抖。她揪住秦劲的衣角，声如蚊蚋地说：“你家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只要我喜欢的，他们都会喜欢。” 　　“万一呢？” 　　“没有万一。” 　　“如果有万一。” 　　“那我也要和你结婚。”秦劲掷地有声。 　　“秦劲，你真好。”江眠把脸埋进他怀里。 　　“答应跟我回家了吗？” 　　“嗯嗯。”江眠说，“我要作法让你们家人都喜欢我。” 　　说完她又赶紧“呸”掉，懊恼道：“我忘了！我作法老是不灵！不但不灵，还老是适得其反。” 　　秦劲在她头顶轻轻笑。 　　江眠哼唧：“如果你会作法就好了。你超级厉害，作法肯定特别灵。” 　　“好。”秦劲说，“等我也修仙，跟你一起作法。” 　　收拾好行李，离去秦劲家的时间越来越近，江眠紧张得坐立不安，手机里的消息响个不停，她拿起手机看消息来转移注意力。 　　剧团伴奏乐队的群消息快把她的手机炸爆，一秒一条消息，被李当当刷屏。 　　【江眠！你出来！】 　　【秦劲的女朋友居然是你啊啊啊啊。】 　　【你为什么不说话。】 　　【秦劲啊，拳王啊，你啊啊啊啊。】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怎么认识的啊？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同款呜呜呜呜。】 　　【我想起来了！上回！你给他要签名，那个时候你们是不是就在一起了？！】 　　江眠在群里冒泡：【要签名的时候还没有在一起。】 　　李当当：【艹艹艹该不会是要了签名后才认识了吧？我是你们的月老吗！】 　　江眠：【以前就认识，我们是邻居。】 　　李当当咆哮，发了一串啊啊啊啊。 　　江眠继续“打击”她：【我告诉你签名的事喔，秦劲本来写好了to李当当，但是他听我说可以拿这个to签换三杯奶茶后，就把to签涂掉了。他说，奶茶糖分高，喝三杯太多(=^_^=)】 　　江眠：【你曲谱本上的那个黑污点，不是本来就脏，是秦劲涂to签涂的。】 　　李当当：【杀人诛心！！！】 　　乐队其他成员跟着一排：【杀人诛心。】 　　江眠解释完，退出乐队群，戳进修仙群。 　　修仙群里大家也都在讨论秦劲昨晚的恋综，一大批人跟着失恋。 　　[我在床上蹲师尊]：【我的腿蹲麻了，我师尊不会回来了。谁能知道他闭关修炼破境飞升后，第一件事情是去谈恋爱呢？猫猫头哭泣.jpg】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我风光月霁的大师兄。挥手.jpg】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原来我们教主用打麻将赢来的钱，和别的女人谈恋爱。岂有此理！等他回来，看看全教还有谁会和他打麻将！愤怒.jpg】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料。武林盟主看了恋综后，吐血三升，已经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了。长此以往，武林盟将不武林。心碎.jpg】 　　…… 　　江眠在群里发言：【实话告诉你们，恋综里的女朋友是我本人。微笑.jpg】 　　[我在床上蹲师尊]：【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说实话了，其实和我师尊谈恋爱的是我本人。害羞.jpg】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我也干脆坦白吧，其实和我大师兄谈恋爱的是我本人。窃喜.jpg】 　　…… 　　群里一堆人跟着发【是我本人】。 　　江眠：“……” 　　她和秦劲谈恋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也好像全世界都不知道。 　　江眠默默退出【修仙群】，消息栏居然还有消息。 　　她戳进去，原来是【劲劲全球后援会】。 　　群主和群成员不断地发红包。 　　[劲仔牛奶]：【我们劲劲谈恋爱啦，发红包散喜气。】 　　[劲爷]：【大好事啊，我也发红包散散喜气。】 　　[劲霸]：【老泪纵横，不容易啊不容易，发红包散喜气。】 　　[劲麻麻]：【恭喜。发红包散喜气。】 　　江眠心想，这个群最和谐了，散发着恋爱和金钱的味道。 　　她领了他们所有人的红包，也跟着发了一个大红包：【我也恋爱啦！！！发红包散喜气。】 　　处理好这三个群的消息，江眠的紧张情绪消解了不少。 　　秦劲拿了一套情侣装，让她换上。 　　江眠的脸又开始发烫：“场合不太合适吧。” 　　“最合适。”秦劲说，“要么情侣装，要么你穿芭比粉裙子。” 　　江眠：“……我选情侣装。” 　　刚到下午五点，秦奶奶一连打了三个电话催。 　　秦劲带着江眠，开车回秦宅。 　　一路畅通，没有遇到塞车的情况。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江眠看着秦劲把车开进一座庄严的大院里，问：“不是回家吃饭吗？怎么来饭店了？” 　　“不是饭店。”秦劲停好车，笑道，“到家了。” 　　江眠拽着安全带，陡然紧张了起来：“你你家这么大？” 　　“住的人多。”秦劲说，“一家三代都在院子里住。” 　　“那那那也大到离谱。”江眠瞪大眼，“你家很有钱？！” 　　秦劲：“还行。” 　　江眠拽着安全带，抿紧了唇。 　　秦劲先下车，绕到副驾拉开门，弯腰解开她的安全带：“我喊一二三，你还没下车，我就把你扛到客厅。” 　　江眠：“……” 　　秦劲：“一、二。” 　　江眠噌地从车里钻出来：“别扛我。我下我下。” 　　秦劲笑着揉她的脑袋。 　　一楼客厅窗户前，齐刷刷站了一排人，远远看着秦劲和江眠拎着礼物走过来。 　　秦奶奶指挥：“咱们都别出去，显得太热情，再吓着小闺女。” 　　段句：“……” 　　他在心里默默吐槽，你们六位大人，这样笑着并排站在窗前才吓人好吧，像是两位鲜嫩美味的人类走进饿了几个月的丧尸堆里。 　　秦劲的眼力好，看到了窗户里的家人。 　　江眠因为过度紧张，不敢东张西望，所以没有发现他们。她扯着秦劲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秦劲腿长，步子迈得大，走了几步后，江眠跟不上他，只好小碎步跟着跑了下：“秦劲秦劲，你走慢点，我快跟不上你了。” 　　秦劲放慢脚步。 　　江眠突然停住，不肯往前走。 　　“怎么了？”秦劲扭头看她。 　　江眠仰起脸看他：“秦劲，你家人知不知道你穿书的事情？” 　　“不知道。”秦劲腾出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穿书的事情，我只告诉了你。” 　　江眠：“哦。” 　　“不用紧张。”秦劲说，“如果你怕他们问话，咱们吃过饭就立马走。” 　　窗户内。 　　秦奶奶开始捂胸口：“我现在才敢信，劲劲真的谈恋爱了。电视上全都是真的，不是演出来的。” 　　秦爸爸乐呵道：“秦劲在节目里笑，我还以为是节目组拿武器逼着他笑。好家伙，他是真会笑啊。” 　　秦劲牵住江眠的手，来到正厅门前。江眠深呼吸，秦劲推开门。 　　窗户前的六个人已经转移到客厅门口，看着他们笑。 　　江眠第一个念头是往秦劲身后躲，但是又想到这是见家长，躲身后不好。她躲了一半，又猫猫探头地从他身后出来。 　　向来不苟言笑的秦妈妈，在这一刻，心快被江眠萌化了。 　　秦劲的性格有点随她，做事对人都挺严肃，她现在突然理解了秦劲，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女孩子。 第44章 第44觉 　　见过秦劲的家长。 　　我觉得我有可能完了呜呜呜。 　　——《入睡的必要条件》 　　看到秦宅大门的那刻起, 江眠的脑袋都是懵的。 　　她没想到秦劲家庭条件这么好，更没有想到房东居然是他亲奶奶。 　　秦劲给她介绍六位长辈的时候，她太过紧张, 没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脸, 挨着叫“爷爷好, 奶奶好, 叔叔好, 阿姨好，姑姑好，姑父好”。 　　把一圈人叫得乐呵呵的, 招呼她快点入座吃饭。 　　江眠挨着秦劲坐，对面坐着的恰好是秦奶奶, 起初，江眠没认出来她是房东，只觉得她有点亲切。后来秦奶奶招呼她吃菜，说：“眠眠你尝尝这个茄盒，茄子是劲劲亲手种的，嫩得很。” 　　“谢谢奶奶。”江眠感谢的时候, 抬起脸看秦奶奶。 　　秦奶奶正笑盈盈地瞧着她，祖母绿的手镯非常显眼, 跟房东奶奶同款。 　　！ 　　江眠突然站起来, 条件反射地鞠躬。 　　把一桌人吓一跳。 　　秦劲也跟着站起来, 伸胳膊圈住她, 作势把她往怀里捂：“怎么了？” 　　江眠没往他怀里钻。她僵硬地站在原位, 愣愣看着秦奶奶：“您您您是房东奶奶……吗？” 　　“是我是我。”秦奶奶笑道, “眠眠快坐下。我也是劲劲的奶奶。” 　　段句纳闷：“这么长时间, 你不知道房东是我姥姥？” 　　江眠摇头。 　　“好了, 没事了。”秦劲轻声安抚着，拉着她一起坐下来。 　　秦爷爷瞪他：“秦劲，看看你把江眠吓的。怎么不提早说一声？” 　　秦劲：“她没问过我。” 　　众人：“……” 　　段句还是有点不太信，江眠该不会是个绿茶小白莲吧？直男都吃这一套。秦劲有楼顶钥匙在楼顶种菜，搁谁谁不会想到他和房东必然有点关系。 　　段句自诩是绿茶杀手，他惯不了这个，仗着爸妈在，秦劲不会打他。他当场说：“我哥有楼顶的钥匙，还在上面种菜。如果他跟房东没关系，房东会给他钥匙又让他种菜折腾？” 　　“我以为菜是帮房东奶奶种的。”江眠垂着脑袋，小声说，“房东把钥匙交给秦劲保管，是因为全楼他最能打，他不想让谁去楼顶谁就去不了，没人不敢听他的，因为全楼的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一桌人哈哈大笑。 　　秦劲跟江眠保证：“我不打人。” 　　但身为拳击手，这个保证很没有信服力，他补充道：“除了拳击比赛的对手，我不会随便打人。” 　　大家笑得更厉害了。 　　段句十分无语，这是什么破烂理由？哄三岁小孩呢，这你们都能信？ 　　江眠的脸爆红，隐约知道是自己犯蠢，她很委屈，不止她一个人这样想啊，她把401供出来：“401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也不知道房东是秦奶奶。” 　　秦佰冲问：“401是谁？” 　　“古河街401的租户。”秦奶奶跟他们说起401，“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孩子长什么样，他天天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 　　成功把注意力从江眠身上转移走，江眠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段句想起401，再看江眠，他信了，他真的信了。他怎么能忘了？整个4楼都邪乎的很。 　　即使江眠说她是跟着陨石一起从天上砸下来，正好砸到了秦劲头上，而她的那块板砖是从陨石上抠下来的，他都相信。照这个思路下去，段句觉得，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4楼同化。 　　秦劲给江眠剥了两颗虾。 　　江眠说：“401的超——” 　　她及时闭上了嘴巴。如果他们知道401有超能力，那也就知道她有神经病。 　　秦劲问：“401怎么了？” 　　江眠笑笑：“突然忘了要说什么。” 　　好难啊。 　　以前她在别人面前装神经病，装着装着她真成了神经病。现在她拼命想要装正常人，发现好难。比伪装神经病的难度要大多了。 　　她把秦劲给她剥的虾吃进去，偷眼看秦劲，更加觉得他超厉害。 　　他一个神经病，伪装正常人伪装得好像啊。这么多年，愣是没被他家人发现。 　　而她就不行，饭没吃完她就觉得自己要露馅。 　　秦劲剥好虾，摘掉手套，用湿毛巾擦好手，想去揉江眠的脑袋，注意到秦佰冲投过来的视线，他清咳了声，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把手绕了个大圈，伸到餐桌上拿了个馒头。 　　秦佰冲笑起来。 　　以前他总觉得秦劲老成沉闷，没想到他恋爱以后，也跟个毛头小子一样。挺好的，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样子。 　　饭后，闲聊了一会儿，秦劲把江眠从正厅“解救”出来，带着她回自己的住处。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他们全都看不见也听不见。”秦劲说，“隔音效果很好。” 　　江眠憋了一晚上，闻言这才把脑袋扎进了秦劲怀里：“我完了。” 　　“怎么了？”秦劲把她抱到沙发上。 　　“你家人会不会觉得我很神经？”江眠细声呜咽。 　　“为什么会是神经？”秦劲非常不理解，蹙眉纠正她，“他们都说你很可爱。” 　　江眠把他的衣袖捋起来一截，张嘴在他结实的小臂上咬了一口：“臭秦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房东是你奶奶？” 　　“我以为你知道。”秦劲认识错误的态度非常诚恳，“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问吧。我全都告诉你。” 　　江眠脸朝下趴在他胳膊上，有很多话想问，但又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以前每个月给房东转账房租，账户名是“邬”姓，秦奶奶姓邬，她哪里知道这些，所以根本没有把秦劲和房东联系起来。 　　去天文台录节目的那天，她得知秦劲是xx大学的研究生，还是曾经的理科高考状元，觉得他好厉害。天文台的领导们一定是在尊重学霸，所以刚到的时候出来迎接，临走的时候又要送他望远镜。 　　刚刚在饭桌上，秦劲跟爸妈说起了天文台的事情，江眠才隐约知道，他爸妈是天文学方面的权威。 　　还有。 　　不知道是秦劲提前跟家里交代了什么，还是他们已经调查清楚了她。他们问她剧团的工作，问她二胡，问她录中秋晚会，问她录综艺节目，问她和秦劲一起在楼顶种菜…… 　　就是没问她的家庭情况。 　　譬如家里几口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不是本地人为什么要在江北市……统统没人问。 　　也没有任何人提她租房当天的情况，就连她自己认出房东奶奶，他们也悄无声息地把话题扯开。 　　她进门的时候，他们招呼她，说的也是“不要紧张，就当是跟秦劲在古河街”，而不是做客时人们常说的“就当是在自己家”。 　　自始至终，他们询问的全是她舒适甚至自豪的问题，没有令她有一丝丝难堪。 　　江眠非常感动。 　　但同时，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无力感却拖着她不断下坠。 　　她清晰地意识到，秦劲和她的距离，有着云泥之别。秦劲是高高在上圣洁的白云，她是泡在沼泽地里的烂泥。 　　秦劲这样金字塔顶尖的人，如果不是刚好神经病，她这辈子永远也不会够得到。 　　秦劲见她长久不出声，抬起胳膊，把江眠拢进怀里，这才看到她眼里磕着的泪花。 　　他低着头，唇瓣贴在她眼皮上，轻声哄：“眠眠，你不要害怕，他们都很喜欢你。” 　　江眠合上眼睛。秦劲从眼皮到眼角，轻轻吮她湿漉漉的眼睛，最后成功把江眠哄笑：“起开啦，好痒。” 　　“你也这样亲我。”秦劲把眼睛闭上，“我肯定能忍住痒。” 　　江眠不亲。 　　秦劲睁开眼，去挠她的痒痒肉。 　　江眠笑得在他怀里缩成一团，衣领扯到肩头，露出巴掌大的粉红颈部，连着通红的脸颊，是他喜欢的弧度。 　　秦劲俯身，大着胆子把脸埋在她颈窝，须臾，他说：“眠眠，我好想和你结婚。” 　　回到古河街。 　　江眠睡不着，凌晨两点多，她爬起来吃了药，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录节目。秦劲拎着行李箱和她一起走，江眠看了眼401紧闭的房门，昨晚回来的时候，401好像不在，可能是去上夜班，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眠的手心攥着便利贴，偷偷塞进口袋。 　　出了楼门洞，她“啊”了声，说：“我忘了拿润唇膏，嘴巴好干，感觉要裂开了。” 　　秦劲看她的唇，评价道：“很水润，一点也不裂。” 　　“我觉得裂。我要去拿润唇膏。”江眠转身往楼上跑，“我马上就回来，你在门口等我。” 　　秦劲“哦”了声，没有跟上来。 　　江眠一口气跑到4楼，从口袋里掏出便利贴，粘在401房门上。确定粘牢了后，她才放心下楼。 　　便利贴上写：【师父，救命！房东是秦劲的亲奶奶！怎么办怎么办？】 　　下面一行，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江眠从口袋里摸出一管润唇膏，走出楼门洞，举着给秦劲看：“橘子汽水味。” 　　“嗯。”秦劲说，“我喜欢。” 　　江眠：“……” 　　抿了抿唇，耳朵有点烫。 　　她转移话题：“我觉得401的超能力一点也不灵，他居然没看出来房东是你亲奶奶。” 　　秦劲想了想，说：“昨晚吃饭的时候，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这个？” 　　“嗯嗯。”江眠笑着说，“我怕说出来，暴露出来我们穿书的密码，就没有当场告诉你。” 　　秦劲夸她：“你好聪明。” 　　江眠：“……” 　　快到百家村的时候，江眠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直觉是401，她打开短信。 　　【哈哈。下节目就分手。】 　　江眠：“……” 　　401好像对接上了她的脑电波，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一时间，她开始怀疑，401该不会真的有超能力吧？ 　　到达百家村录制地点，秦劲往院子里搬行李，江眠去看菜园里的菜。 　　过了会儿，院门外一阵骚动，听工作人员说，张景深和他女朋友临时有事，不能参加录制。空降了一对新嘉宾过来救场。 　　江眠跟过去：“张景深和林见雪确定不来了吗？可是昨天在微信群里，他们说正在家里打包行李，还说要给秦劲带菜种子。” 　　工作人员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突发情况。” 　　巷口停了一辆黑色的保姆车。 　　“这辆车里的是新嘉宾。”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说，“谁啊？我没接到嘉宾名单。” 　　保姆车的门从里面拉开，一只黑皮鞋踩在地上，紧接着是一条修长直挺的长腿。 　　江眠顺着往上看，头皮一紧。 　　霍承司。 　　霍承司从车里出来，笔直的目光看向她，脸上没半分情绪。 第45章 第45觉 　　401是我永远的师父呜呜呜！！ 　　ps.我好像遇到了【修仙群】里的一位道友。 　　——《入睡的必要条件》 　　自从知道家里买新房新车的钱是霍承司给的后, 江眠是第一次见到他。 　　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录综艺的钱还没有结，而且不知道够不够。 　　江眠双手一捂耳朵，掩耳盗铃地转身往院子里跑。 　　当我什么也没听见, 什么也没看见。 　　霍承司在原地站了会儿, 跟着江眠往里走。 　　“霍先生。”跟拍的摄像大哥提醒他, “您的院子在前面, 不是这里。” 　　霍承司仿若没听见, 继续往巷子里走。 　　摄像大哥扭头，向工作人员求助。 　　工作人员去问跟他同车过来的女嘉宾吴闵雨。 　　吴闵雨耸了耸肩，说：“我们住的院子在哪儿？先带我过去。” 　　工作人员摸不着头脑, 示意摄像大哥先去跟拍男嘉宾。 　　感觉会有收视爆点。 　　直觉，今天这组嘉宾比张景深那组更有看头。 　　霍承司身为霍家三少爷, 自带流量，基本只要他上热搜，都是各种花边新闻。 　　前几天他刚被江若熙轮了遍热搜，被网友贴上“江若熙的舔狗”“舔狗的尽头是霍渣”等等标签，现在他转头带吴闵雨上恋综，简直是白送节目组一个流量大礼包。 　　这是什么八点档爱恨情仇, 观众群众喜闻乐见。 　　吴闵雨和江若熙都是今年的选秀爱豆出身，早在练习生阶段, 就有八卦传这两位不对付。吴看不上江装嗲卖甜, 江嘲笑吴营销耿直人设。 　　出道后, 江若熙的流量一直最大, 踹了霍承司后又获得了路人的好感。反观和她一起出道的吴闵雨, 人气一天不如一天, 糊得几乎查无此人。 　　昨晚, 公司突然找上吴闵雨, 问她要不要和霍承司一起参加《和你在一起》的恋综。 　　吴闵雨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她当然去！黑红也是红，更何况霍承司开的条件不能用大方来形容。 　　霍承司说，只要跟他上综艺，女方想怎么写他们之间的八卦就怎么写。 　　公司当他是在和江若熙赌气，所以自作聪明地找了江若熙的对家吴闵雨。 　　临来的时候，公司一再交代吴闵雨，说：“全力配合霍三少，录节目的时候，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你就只管美美的，多给自己挣镜头。” 　　今早节目组开车接上她和霍承司，一起过来的路上，霍承司一个眼神都没看她。 　　吴闵雨怀疑他压根都不知道要跟他“谈恋爱”的是谁，不过她也不在乎，爱谁谁，老娘独美。 　　秦劲正在打扫清理厨房，看到江眠捧着脑袋捂住耳朵跑过来，笑道：“怎么了？” 　　江眠松开耳朵，从流理台上拿了把厨房剪刀，递给他，说：“来，你把我的眼睛戳瞎。” 　　眼瞎就再也看不到霍承司。 　　秦劲接过剪刀，放到最高一层的储物柜里，确保江眠够不到。 　　江眠跺脚，仰着脸看他：“我瞎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你为什么想变瞎？”秦劲找了个最能说服自己的理由，“难道你想为了二胡艺术献身？” 　　毕竟，二胡大师阿炳老师双目失明；江眠的二胡老师章爷爷也瞎了一只眼。国外也有这种例子，比如贝多芬，耳聋后创造了《命运交响曲》。 　　江眠被秦劲说的无地自容，原来在秦劲眼里，她的思想境界那么么么高。 　　秦劲俯身，在她眼睛上轻轻亲了下，说：“我非常喜欢你的眼睛，不要弄瞎它们好不好？” 　　江眠：“……” 　　“好吧。”江眠顺坡下驴，“但我今天想做一天瞎子体验体验。你来当我的拐杖。” 　　秦劲：“怎么当？” 　　“这样。”江眠绕到他身后，攀上他的肩，往他背上爬，笑着说了一个动漫里的梗，“情比金坚七天锁！” 　　刚把秦劲锁住，一伸脑袋，看见霍承司踏进屋里。 　　江眠：“……” 　　秦劲也看见了霍承司，他蹙眉：“你还没去配眼镜？” 　　霍承司今天没戴眼镜，平日里往后梳的大背头也放了下来，碎发耷拉在眼皮上，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他双手抄裤兜，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神经质地笑了声，一语双关地说：“我怕把眼睛扎瞎。” 　　秦劲：“？” 　　他为什么和江眠一样，都在说扎瞎眼睛？ 　　不愧是男二。 　　江眠默默从秦劲背上秃噜下来，躲在他身后隐身。 　　霍承司总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无论她掩藏多深躲到哪里。 　　有时候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图什么，霍承司瞧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拿针一挑，就能戳中她连着筋的神经。 　　不仅仅如此，他还能把她神经上最丑陋最肮脏的星星点点剔除出来，放在强光下，按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轻轻地讲给她听。 　　江眠躲在秦劲背后，揪起他一角衣摆，在手心里搓成一个条。 　　她觉得，她和秦劲的关系，随着霍承司的到来，突然就变得命悬一线起来。就像手心里的这根细细小小的布绳，如果秦劲往前走，布绳要么从她手心溜走，要么断在她手里。 　　如果秦劲的家庭条件没那么好，她有的是办法应对霍承司，反正她神经。 　　但是。 　　如果他现在说，现在当着摄像头和秦劲的面说，你想钱想疯了吧，灰姑娘进豪门的梦还没醒呢？ 　　无论她怎么解释，好像都解释不清。 　　秦劲可能会相信她，但是他家人呢？全国观众呢？ 　　霍承司会说，霍承司不会说，会说…… 　　就在江眠继续揉搓布绳的时候，秦劲突然转身，布绳从她手里脱落。江眠伸着手愣怔了一秒，身体随后失重，被秦劲拦腰抱了起来。 　　秦劲抱着江眠，经过霍承司身边，很有礼貌地说：“我们出去一下，你自己在这里请随意玩。” 　　霍承司留在原地，没去阻拦，没看他们，也没说话。 　　他想起那天。 　　他靠着江眠出租屋楼下的路灯杆，站了一夜晕过去，秦劲开车把他往医院送，半路他醒来，抽掉鞋带，摸着后座爬起来，想要去勒秦劲的脖子，被秦劲从后视镜看到，未能得逞。 　　他只恨自己为什么慢了那么一点点，明明鞋带已经耷到了秦劲肩膀上。 　　如果他再快一点，就听不到秦劲说：“你说江眠想要钱？无巧不成书，我正好有钱，多谢霍先生又帮我们找到一个绝配的理由。” 　　江眠一直被秦劲抱出院子。 　　“放我下来。”江眠反应过来，捶他的肩膀，“要去哪里？” 　　秦劲把她放下来，说：“带你去夏飞的院子里撸猫。” 　　恋综共有四组嘉宾，除了秦劲和今天刚加入的霍承司这组，剩下的两组都是夫妻。一组是结婚二十多年的老夫妻，另外一组是夏飞和他妻子乔子爱。 　　夏飞和乔子爱都是演员，结婚刚三年。 　　他们两个从来没红过，连十八线都不算，去年夏飞在一部古装网剧里饰演了一个男二，意外红了一波，这才被观众眼熟。 　　“为什么突然要去撸猫？”江眠不解。 　　前两期拍摄，他们几乎没有来往过。 　　“他们院子里养了一只猫。”秦劲说，“我觉得你刚才想摸熊猫毛，但我的大熊猫没有带过来。所以我想，没有大猫，找只小猫给你摸。” 　　江眠的心脏“砰”一声，炸出一朵璀璨耀眼的烟花。 　　她点头：“好！” 　　秦劲在她额头亲了下，牵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去找夏飞家的小猫。 　　夏飞和乔子爱入住的院子前有一处泉眼，泉水清澈见底，温度适宜。工作人员介绍，这是个天然山泉，水温一年四季恒定在20°左右。泉水池旁的鹅卵石上，有一个石桌，四面分别有四张石凳，石桌上刻着一副残棋。 　　古风意味十足。 　　江眠不太认识夏飞和乔子爱，拿出手机，临时补课上网搜他们曾经演过的影视剧。 　　“原来高大侠是夏飞演的。”江眠说，“去年在网上很火。” 　　秦劲没有看过这部网剧，问：“什么高大侠？” 　　江眠：“一个武侠剧，高大侠是个武林盟主。很有趣的一部剧，回头咱们一起看。” 　　秦劲：“嗯。” 　　江眠退出搜索网页的时候，拇指触到短信界面：【哈哈，下节目就分手。】 　　想要气死我？ 　　江眠退出界面，翻相册，从里面找到昨晚拍的照片——六个红红的分量很足的红包。 　　昨晚吃过饭，辞别的时候，秦劲的六位长辈，包了六个大红包，强硬地塞给了她，说这是习俗也是认可。 　　从秦宅出来后，江眠想要还给秦劲。 　　秦劲板着脸说：“你想把我退回？” 　　江眠只好收下来。 　　睡觉前，她从不同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存在手机里，每看一眼就多踏实一分。 　　她挑了个看起来人民币份量最足的照片，打算发给401。 　　秦劲瞥到，问她在干什么。 　　“我要发给401，气气他。”江眠说，“谁让他诅咒我们下节目就分手。” 　　秦劲笑笑，“嗯”了声。 　　江眠迟疑了下，问：“短信能发照片吗？” 　　秦劲点头：“能。我的手机可以收发彩信。” 　　江眠：“……” 　　彩信。 　　正在这时，手心一震，进来一条短信。 　　401：【看在你叫我师父的份上，我的徒弟名额可以给你保留一个月。如果402真要和你分手，你回来跟着我给尸体化妆，也能赚大钱。】 　　江眠的眼睛瞬间湿润了起来。 　　她怕被摄像头和秦劲看到，装作系鞋带，蹲下来磨蹭了一会儿，系好鞋带又伸手撩了把泉水玩了会儿。 　　等她站起来的时候，看到秦劲正往夏飞和乔子爱的院门口看，一副不解的样子。 　　江眠顺着他看过去。 　　透过半开的院门，隐约看见院内的两个人。 　　夏飞古装打扮，坐在一张竹床上看书，过了会儿，他拍了拍床板，拿着书站起来。乔子爱从床底钻出半截身体。 　　她两手撑地，慢慢站起来，站起来的时候，背起了整个床板。 　　夏飞端过来一个西瓜拼盘，拿起来一块，喂给她。 　　江眠：“………” 　　武林盟主，床底，吃瓜。 　　躲在武林盟主床底吃瓜？ 　　修仙群里的[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 　　你们要不要这么具象！！！ 第46章 第46觉 　　秦劲钟爱的项目。（二选一） 　　1.训狗。 　　2.背床板修仙。 　　——《入睡的必要条件》 　　恋综第一期播出的时候, 江眠和秦劲在家里收看，也看了夏飞和乔子爱这组嘉宾，画风很正常, 现在这是怎么了？！ 　　江眠不理解。 　　她跟着秦劲走进院子。 　　乔子爱看到秦劲, 眼睛陡然瞪大, 一副兴奋到要昏厥过去的样子。她一句话不说, 背着床板往地上一趴。 　　小竹床“哐当”砸在地上, 砸出了一个浅浅的泥坑。 　　乔子爱成功“隐身”，躲在了床底下。 　　江眠：“……” 　　夏飞蹲在床头，淡定地把手里的西瓜拼盘放在地上。 　　乔子爱伸出一只手, 把盘子端进了床底。 　　江眠：“………” 　　夏飞站起来，这才面向秦劲和江眠, 说道：“不要见怪，我们在试戏。” 　　秦劲好像接受了这个正当的理由，“嗯”了声。 　　江眠：“……请问乔小姐试戏还没结束吗？” 　　“不用管她。我们聊我们的哈哈。”夏飞坐在竹床上，打了两声哈哈，说道，“子爱喜欢沉浸式体验, 一向入戏很深。” 　　秦劲夸赞道：“很好。” 　　江眠：“……” 　　秦劲接着说明了来意，问他院子里的小猫能不能借来给江眠玩一会, 夏飞说可以是可以, 但是不知道小猫去了哪里, 一会儿到了饭点可能就会回来, 到时候再给他们玩。 　　两个人愉快聊天的时候, 江眠拿出手机, 默默登陆【修仙群】。 　　果然。 　　群里被[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刷屏了。 　　【各位道友, 真料！速来！】 　　【你们的师尊大师兄教主大熊猫来了！正在和武林盟盟主聊天！@全体成员】 　　【救命！此时此刻, 武林盟盟主坐在床上，而我就躲在床底。不敢吱声瑟瑟发抖.jpg】 　　江眠：“……” 　　[我在床上蹲师尊]：【来了来了。我师尊为什么又去找你们盟主？】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他过来找盟主借猫，给他女朋友玩。】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眼看着我大师兄一步步堕落仙途，玩物丧志啊玩物丧志。】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从此以后不再和教主打麻将，也绝不和教主夫人打麻将。】 　　江眠忍不住发言：【各位，上回你们不是说，和我的大熊猫恋爱的是你们本人吗？现在又不是啦？】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我昨晚和教主通宵打麻将，脑袋现在不太清楚哈哈哈，经道友提醒，我想起来了，教主夫人就是我，我就是教主夫人本人。】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我们修仙人士都会分.身，小小的法术而已。】 　　[我在床上蹲师尊]：【对啊对啊，我现在既在床上，又在师尊身边和他谈恋爱。这是一个修仙问题，也是一道哲学问题。】 　　江眠：“……” 　　乔子爱趴在床底，咔嚓咔嚓吃着西瓜，在群里发言：【发出吃瓜的声音。】 　　江眠：“………” 　　我们不是在综艺拍摄现场吗！ 　　工作人员都不管管的吗？摄像大哥们也觉得很合理吗？？ 　　江眠收起手机，茫然的抬起头去寻找摄像和工作人员，发现他们都是无比地敬业，一圈摄像大哥岿然不动，像是没有感情的NPC。 　　隐隐约约听到场外的工作人员在议论：“没想到乔子爱这么敬业，为了钻研剧本，无畏镜头，坦然钻到床底下沉浸式体验。这样的演员为什么不火？！” 　　江眠：“……” 　　是我失敬了。 　　秦劲和夏飞不紧不慢地聊着小猫咪，夏飞说：“不如等我们家的小猫生产后，送你们一只？” 　　“不用了。”秦劲拒绝道，“我们家里有一只大猫。” 　　江眠：“？” 　　她扯了扯秦劲的衣袖，仰脸问他：“大猫？” 　　秦劲点头：“是我。” 　　江眠：“……” 　　好吧，大熊猫也可以简称大猫。 　　夏飞：“？” 　　乔子爱一边吃瓜一边敲字：【盟主正在挑拨离间你们师尊大师兄教主大熊猫和他女朋友的关系。咔嚓咔嚓继续吃瓜。】 　　“喵喵。”小猫咪从墙头上跳下来。 　　是只橘黄的田园小土猫，样子乖巧又可爱。 　　江眠不由自主走过去逗它玩。 　　秦劲跟在她后面，问：“你很喜欢小猫吗？” 　　“对啊。我发现猫不分品种，都长得非常好看。我还没见过长得丑的猫。”江眠顿了顿，说，“除了无毛猫。不是说长得丑，是有点恐怖，像外星人。而且还没有毛可以摸。根据研究表明，养宠物撸毛可以治愈心灵，和吃甜食是一个道理。” 　　“哦。”秦劲跟她解释，“我不是不想让你在家养猫。我是担心你每天撸猫，会不想摸大熊猫的毛。毕竟小猫是活的。” 　　“大熊猫也是活的。”江眠被他这个理由萌到，手指戳他的胳膊，笑着说，“我没有想要养猫。” 　　“为什么？” 　　“我念小学的时候，在章爷爷院子里养过一条小土狗，可是刚养了一星期，就被投毒死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不想养小动物。怕被我养死。” 　　秦劲安慰她：“大熊猫永远都不会被养死。” 　　“嗯。”江眠拉住他的大手晃来晃去，笑着看他，“你最厉害。” 　　两个人又逗了会儿小猫，到了中午做饭的时间，和夏飞乔子爱辞别的时候，乔子爱还在床底趴着，吃光了两个水果拼盘。 　　江眠邀请他们：“我们院子里有菜园，种了好多菜，你们中午做饭需要菜，可以来我们菜园摘。” 　　她有点好奇，乔子爱是不是离不开床底，走到哪竹床背到哪。想象一下她背着竹床去菜园摘菜的画面，江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跟乔子爱一比，顿时觉得他们古河街4楼全部弱爆了，谁都神经不过她。 　　夏飞看着倒是很正常，但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理所当然地把第三盘水果放到床底的时候，江眠觉得他多多少少也有点病。 　　“谢谢，我们中午不做饭了，先不去你们的菜园摘菜。”夏飞坦荡荡地说，“子爱吃瓜吃饱了。” 　　江眠：“……哦。” 　　回去的路上，江眠想和秦劲讨论他们两个人，但是身上戴着麦克风，又有摄像大哥跟拍，无从下嘴。这也是她没和乔子爱当场“认亲”的原因。 　　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怕秦劲知道后要加群修仙。 　　这要怎么修？跟着乔子爱一起背床板吗？ 　　回到自己的院子，和秦劲商量着午饭吃什么，先去菜园里摘了菜，进屋的时候，一个扛摄像机的壮汉向他们投来了求救的目光。 　　江眠看着他面生，好像不是自己这组的摄像，疑惑间，听到秦劲说：“你还有事？” 　　江眠顺着看过去。 　　沙发上坐着霍承司。 　　看摄像暴汗的表情，大概能猜出来，霍承司一直待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霍承司低头看着手机，没和他们任何人说话。 　　“霍先生是新加入的嘉宾。”跟拍他的摄像向秦劲解释，“张景深和林见雪老师临时有时来不了，霍先生和他女朋友过来救场。现在他女朋友一个人在院子里，有别的摄像在跟拍。” 　　秦劲蹙眉，看了眼霍承司，没再理他。 　　江眠跟着他一起去厨房做饭，中间好几次，她想跟秦劲坦白，她的债主其实是霍承司，碍于到处都是摄像头，她把话憋了回去。 　　午饭做好，霍承司还在，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劲问他：“你在这里是节目组安排的任务？” 　　毕竟，上回张景深和他女朋友过来互动，就是节目组的安排。 　　霍承司从手机屏幕上抬起脸，神情看起来有些茫然，像是刚刚睡醒，眼神可以用柔和来形容，没有以往看秦劲时的狠毒锋芒。 　　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嗯”。 　　秦劲说：“我们要吃饭了。” 　　他还没来得及说下半句‘你该走了’。霍承司已经把手机倒扣在沙发上，站起来，从容地坐在了餐桌前。 　　江眠：“……” 　　秦劲：“……” 　　摄像：“……” 　　既然嘉宾已经上了餐桌，教养的驱使下，秦劲压下对[男二]的敌意，礼貌客气地说：“厨房有多余的碗筷，你自己去拿。” 　　霍承司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去厨房洗了手，拿了一副碗筷回来。 　　江眠：“……” 　　她做最后的努力：“你女朋友应该在家也做好了饭，你留在我们这里好像不太合适。” 　　霍承司看着她，眼底暗涌流动，他紧紧抓着筷子，像是在极力压抑某种某种情绪，须臾，他平静地说：“吃不下她做的饭。” 　　“全桌菜都是我和秦劲一起做的。”江眠盯着他，故意慢悠悠地说，“每道菜喔，秦劲做的，秦劲照着我的口味做的。” 　　江眠是想把他恶心走，没想到霍承司却笑了下，说：“嗯。你的口味就是我的口味。” 　　一屋的摄像：“？” 　　江眠聪明反被聪明误，恶心反被恶心到，她气鼓鼓地抓起水杯猛灌了一口水。 　　秦劲拿起餐布挡在她脸前。 　　江眠吞下水，问他干什么。 　　“我以为你要往餐桌上喷口水。”秦劲严肃地说，“这样占地盘不好。” 　　而且他相信，江眠即使把每道菜都喷上口水，霍承司也能面不改色地吃完。 　　江眠：“……” 　　她满脸黑线地看秦劲：“吐口水？我有这么恶心吗？” 　　“不恶心。”秦劲把餐布重新铺好，倾斜身体，堂堂正正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说，“橘子汽水味。” 　　她涂抹的橘子汽水味唇膏，被他蹭出一点点。 　　江眠的脸颊滚烫，垂下眼睫，无意识地抿了抿唇。 　　霍承司的脸色像僵尸，他抓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发愣。 　　周身气压空前低沉。 　　就在摄像以为他要砸餐桌的时候，他夹了一筷子菜，慢腾腾吃了起来。 　　吃过饭，霍承司依旧没离开。江眠和秦劲去卧室午休，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阖眼假寐。江眠和秦劲休息好出来，他要么坐在沙发上低头看手机，要么跟在江眠后面，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一句话不说，只是跟着。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晚上睡觉，他终于回去。 　　现场工作人员跟节目组领导反应，领导说，先跟着拍，反正不是直播，出不了大事故。现在的观众口味猎奇，霍三少这种让人猜不透心思的，没准正好中观众的口味。 　　第二天一大早，秦劲开车，载着江眠去市区。节目组摄像的车紧随其后跟着。 　　江眠扒着车窗往外看。 　　秦劲关掉车载摄像头和身上的麦克风，说：“别看了，霍承司不在。” 　　“我不是看他。”江眠说，“我在看日出。” 　　“这条路会更好看。”秦劲打了圈方向盘，换了条山路。 　　后视镜里，一条土狗追着车紧咬不放，边跑边叫。 　　秦劲蹙着眉头，说：“你觉不觉得，霍承司就像这条狗？” 　　江眠：“……” 　　秦劲：“我以前曾经猜测他是被你遗弃的狗。现在种种迹象表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江眠无语：“我没有遗弃过狗。” 　　秦劲：“或许他是被人投毒致死的那条小土狗。” 　　江眠：“？？你觉得合理吗。死去的狗，转世成比我还大两岁的成年人？” 　　“没有什么不合理。”秦劲说，“你忘了，我们穿的这本书有bug.” 　　江眠：“……” 　　“好吧。”江眠向他的bug逻辑投降，“我们起这么早，是要去干什么？” 　　“去书店，买训狗的书。”秦劲气沉丹田，“回来我开始训霍承司，把他训得能听懂人话。” 　　江眠：“………” 　　一时不知道是让他训狗好，还是背着床板修仙好。 第47章 第47觉 　　节目录制结束倒计时。 　　坚持。 　　——《入睡的必要条件》 　　来到书城, 秦劲认认真真选了好几本关于狗的书。 　　推销员以为他要养狗，给他推荐配套的狗粮狗窝和狗绳。 　　秦劲站在旁边听。 　　江眠：“……” 　　她扯了扯秦劲的胳膊：“不买了吧。” 　　“狗窝和狗粮不买。”秦劲看着狗绳，蹙眉沉思。 　　江眠：“………” 　　“出门遛狗, 牵引绳是必备的。”推销员拿了好几款牵引绳给秦劲展示, 又说道, “如果你们需要给狗狗绝育, 我们这里也可以推荐服务最好的宠物医院。” 　　江眠：“……” 　　“不用了不用了, 谢谢谢谢。”江眠生拉硬拽地把秦劲拖走。 　　秦劲一步三回头。 　　江眠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下：“我肚子饿了。” 　　秦劲这才放弃挑选狗绳和狗玩具，带着江眠去吃饭。 　　节目组今天没有活动安排, 嘉宾不需要全天在院子里待着，保证摄像跟拍嘉宾即可。 　　江眠不想回去太早, 但是秦劲翻看着手里的书，看起来很感兴趣，且，大有想立即回去付诸实践的架势。 　　于是，江眠顺着他的思路，提议去参观动物园。 　　秦劲应允, 带她去动物园玩了一天。 　　回到百家村录制地点的时候，太阳刚落山。 　　院门开着, 里面有好多人。除了工作人员, 还有两组嘉宾。 　　一组是夏飞和乔子爱；另外一组是霍承司和吴闵雨。 　　江眠的注意力全被乔子爱吸引走。 　　乔子爱背着一个竹篓, 和夏飞一起在菜园里摘菜。他们两个人今天不是古装打扮, 都穿着现代日常的衣服, 看起来正常又普通。 　　然而。 　　当乔子爱看到秦劲, 她立马往菜地里一爬。 　　夏飞则蹲在她身边, 两只手按住她背上的竹篓, 来回一掰一扯，竹篓像个变形金刚，不多时，变成了一张简易的行军床！ 　　江眠的眼睛看呆了。她不觉拿出手机，登陆修仙群，乔子爱果然在刷屏。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武林盟主正在偷菜，被你们的师尊大师兄教主大熊猫逮个正着。@全体成员】 　　江眠：【请问，武林盟主在群里吗？】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当然不在。】 　　江眠：【为什么不拉他进群？】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如果他也在，我还怎么偷偷吃瓜？】 　　江眠：“……” 　　被她说服了。 　　而此时，秦劲则走向霍承司。 　　吴闵雨身上戴着麦克风，身边一直跟着一位摄像。所以秦劲认出来，她是参加节目的女嘉宾。 　　节目一共四组嘉宾。除了他们这三组，另外一组是位五十多岁的夫妻，自然不可能是吴闵雨。 　　排除法。吴闵雨只能是霍承司的女朋友。 　　她和那天在飞机上的女孩明显不是一个人。 　　秦劲顶着大大的问号，走到霍承司跟前，说：“你没配眼镜，好像把女朋友认错了。” 　　吴闵雨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支棱起耳朵，现场吃瓜。 　　霍承司一脸厌恶地说：“关你屁事。” 　　跟着三位嘉宾的三个摄像面面相觑，当自己的耳朵不存在，但心里已经默认，这段即使拍了也不会播出去。 　　训狗师秦劲试上岗：“不要说脏话，动物也不能说。因为大家都能听懂。” 　　从这个角度来说，还是做狗时期比较快乐，因为狗说脏话，人类听不懂，只能听到“汪汪汪”的吼叫。 　　但也不一定快乐，说不定狗骂人时不被听懂会郁闷得要死，所以灵魂转世成人后，要张口骂人天天骂人，以此来发泄狗生的不满情绪。 　　秦劲被自己说服了，再看霍承司，顿时觉得他骂人时的样子有点……可怜。 　　霍承司看见他手里拿着的几本书，封皮上印着狗狗的图像。 　　他嗤笑一声，看了眼菜园里的江眠，收回视线，看着秦劲的脑壳，一字一句地说：“江眠知道你脑子有病吗？” 　　秦劲自动翻译他的“狗言狗语”——江眠知道他知道霍承司躯壳里是狗吗？ 　　于是，他回答：“她知道。” 　　霍承司：“……” 　　他死死盯着秦劲，磨了磨后槽牙，说：“你许诺给她什么？” 　　秦劲：“下节目结婚。” 　　霍承司浑身一震，突然暴起抓住他的衣领，挥拳去砸他：“你他妈敢！” 　　吴闵雨瞪大眼睛，内心哦豁了声。这是大瓜啊。 　　昨天一整个白天，霍承司都没有去他们的院子里，工作人员说他在秦劲和江眠这组嘉宾的院子里。吴闵雨趁着没事做，把播出的第一期恋综看了遍，越看越觉得江眠眼熟。 　　有点像江若熙。 　　但是比江若熙看起来天然灵动，可能是因为有酒窝的原因，她笑起来比江若熙甜多了。要知道，江若熙当时是以“甜妹”这个名号出道的。 　　江若熙，霍承司，江眠。 　　吴闵雨脑子转得快，瞬间脑补了一场大戏。江若熙和江眠都姓江，会不会是姐妹？妈呀，真刺激。 　　她上网搜[江眠]，出来的内容几乎全都是和秦劲有关，家庭背景什么的一概没有。 　　吴闵雨知道，江若熙是江家唯一的女儿，她们不会是亲姐妹。狗血味立马散了大半。 　　“难道江眠是纯素人？”吴闵雨很失望，“有没有可能，她和江若熙是堂妹？” 　　堂妹也是姐妹！ 　　本着爆料吃瓜的心态，今天霍承司又来找江眠，吴闵雨带着摄像，一起跟过来。结果江眠和秦劲都不在家，霍承司等了一天，像只困兽，情绪肉眼可见地暴躁。 　　吴闵雨没敢靠他太近，第六感告诉她，这个江眠才是霍承司真正喜欢的人，前几天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江若熙，只是个工具人替身罢了。 　　江眠和秦劲终于回来。江眠刚进院子，霍承司的眼睛立马黏了上去，快从内脏爆裂开来的躁郁情绪瞬间消失殆尽。 　　吴闵雨百分百肯定，霍承司喜欢的人是江眠。 　　此时此刻，不仅是吴闵雨，跟拍摄像和在场的工作人员也都知道了，毕竟，霍承司说得明明白白。 　　就在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过来拉开霍承司的时候，秦劲稳稳站着，单手在霍承司三角筋的神经痛点一点，霍承司肩膀一斜，手腕松开他的衣领。他咬着牙要去再扑，秦劲说了一句话，他顿住。 　　秦劲用哄狗的语气说：“你去菜园摘好今晚做饭用的菜，回来我给你奖励。” 　　在书店挑书的时候，秦劲随手翻了两页，看了两行，正好看到这个简单易懂的训狗方法——吩咐狗狗去做一件事，如果它做得好，主人给予一定的奖励。 　　奖励方式视情况而定，可以奖励一块肉干，也可以牵出去散步…… 　　霍承司直愣愣看着秦劲，说：“好。我要和江眠说话，问她一个问题。” 　　秦劲点头，严谨道：“只能问一个问题。她回不回答都算你问过了。” 　　霍承司没说话，转身去找菜篮。 　　秦劲非常欣慰，顿时觉得手里的训狗书更加沉稳了。训狗成果不错，再接再厉。 　　江眠是从修仙群里知道霍承司和秦劲发生冲突的。 　　[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料！你们的师尊大师兄教主大熊猫被人挑衅了，危！武林会被血洗吗？吃瓜。】 　　江眠：“？” 　　乔子爱一直趴在行军床下，她是怎么看到的？！ 　　管不了这么多，江眠抓着手机跑过来。秦劲已经和霍承司分开了。 　　“秦劲。”江眠跑到秦劲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秦劲拿着手里的书往屋里走，“训狗方法很有效，我今晚要通读一遍做做笔记。” 　　江眠跟着他：“？你训什么了。” 　　秦劲示意她去看霍承司。 　　霍承司拎着菜篮，朝着菜园走过去。 　　江眠：“？” 　　“我让他去菜园摘今晚做饭用的菜，他听懂了。但是——”秦劲走进屋里，把手里的一本书翻开，凭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找到在书店里看到的训狗奖励法，指给江眠看，“我本来想奖励他一顿晚饭，但是他说他想要跟你说话，他要问你一个问题。” 　　江眠：“……” 　　摄像大哥：“……” 　　江眠：“你答应他了？” 　　“嗯。”秦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没经过你的允许，我就答应了他，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去叫停他摘菜。” 　　江眠：“……算了。” 　　早死早超生。她一直逃避也不是问题。今晚她就要告诉霍承司，她马上就会还他钱，她也会告诉秦劲，霍承司是她的债主，以及她为什么会欠他钱。 　　秦劲抱住她，说：“仅此一次。以后他再要跟你有关的奖励，我都不会答应。” 　　江眠：“嗯。” 　　节目组并不是一天24小时都在拍摄，摄像大哥也要吃饭休息。今晚的拍摄到此结束，晚饭后来个例行采访小结就可以手工。 　　工作人员收拾器材的时候，霍承司拎着满满一篮菜走过来。 　　“很好。”秦劲接过菜篮，夸奖他道。 　　“江眠呢？”霍承司问。 　　“她在洗手间。”秦劲拎着菜篮去厨房，“我刚刚答应过她，以后你再要跟她有关的奖励，我都不会答应。” 　　霍承司拧了下脖颈，从牙缝里往外挤字：“神经病。” 　　开放式厨房，在客厅能看到里面的秦劲。 　　霍承司越看他越不耐烦，抓着手机走出去，来到院子里的“练武场”，坐在旁边的长椅上，低头看手机。 　　江眠走过来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还在低头看手机，手机里正在播放一个视频，声音外放，但是音量不算大。江眠站在他后面，刚好能听到。 　　张景深问江眠：“你呢？有没有借过别人钱？” 　　江眠回答：“我借过两次，不对，借过一次。第二次没有借出口。” 　　张景深：“怎么说？” 　　江眠：“两次都是跟同一个人借，第一次借600块钱急用，他没理我。” 　　…… 　　霍承司拉着把这段对话，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江眠看过恋综播出的第一期，没有这段，也许会剪进第二期。霍承司拿到的是样片。他总是有能耐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江眠踢走一颗鹅卵石。鹅卵石撞在“练武场”的一根木桩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落进远处的一片阴影里。 　　霍承司抬起脸。 　　江眠说：“霍总，你要问我什么问题？” 第48章 第48觉 　　人类有好多种, 人类的兴趣和喜欢也分好多种。 　　——《入睡的必要条件》 　　霍承司拇指按住音量条直至静音，他把手机反扣在长椅上，抬脸看江眠。 　　天色已暗, 院子里的地灯亮起, “练武场”树桩的阴影被拉很长, 压在霍承司单薄的白色衬衫上, 树影随着他胸膛衬衫的轮廓微微起伏。 　　霍承司启唇：“你和他是真的吗？” 　　江眠一时没反应过来：“谁？什么真的？” 　　“那个傻子！”霍承司声音陡然增大, “你看不出来他脑子有问题吗？！你告诉我，你们不是真的，你和他来录节目, 只是为了挣钱。” 　　“第一，秦劲不是傻子, 他比谁都有脑子。”夜风吹起江眠的脸颊的头发，露出她整张冰冷的脸，“第二，我非常喜欢他，我已经跟他回家，见过他的家长, 我们会结婚。第三，你之前给我爸妈的钱, 我这几天就会还给你。” 　　霍承司突然从长椅上站起来, 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我给他们钱, 是为了逼你还吗？！” 　　江眠被他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半步。 　　“你那天找我, 我不知道你是想借钱。”霍承司逼近她, “所以我——” 　　秦劲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 菜炒到一半跑过来, 及时把江眠捂在怀里, 一手揉她的脑袋安抚，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一把小葱，指向霍承司，警示意味十足：“问完了吧？你请回。” 　　秦劲抱住江眠要走。 　　“江眠！”霍承司喊了声她的名字，他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被这声名字消耗殆尽，接下来的话他说起来颇为吃力，“如果我那天带你走，即使在那样的情况下，你也会跟我走的，是不是？” 　　江眠回头看他，没有说话。她垂下脑袋，用力握住秦劲的手，催促道：“我饿了。” 　　“饭快好了。”秦劲回握她冰凉的小手，带她离开。 　　江眠刚刚虽然没有回答，但是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被霍承司捕捉到，他知道了答案，答案是：是。 　　霍承司脸部扭曲癫狂，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仅有的一根救命稻草，他拼尽全力，说出了未曾说出口的‘自我挣扎’：“江眠！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只喜欢你。” 　　秦劲非常后悔答应霍承司的奖励，才会让江眠听到这种“深情告白”。他伸手捂住江眠的耳朵，给她翻译霍承司的“狗言狗语”：“霍承司说，他虽然接受我的训诫，但他还是比较喜欢你去训他，毕竟你是他的前主人。” 　　江眠：“……” 　　走进正厅，秦劲松开手，站在她面前，俯身观察她的脸色：“你打算亲自训他？” 　　“不。你也不用再去训。”江眠说，“我们以后谁都不要管他，好不好？” 　　秦劲：“可是——” 　　“饭好了吗？”江眠笑着打断他，“我的肚子好饿。想吃你做的饭。” 　　“马上就好。”秦劲拿着葱去厨房。 　　隔着窗户，江眠看见霍承司站在练武场，昏暗的灯光下，白色衬衫被风兜起，像个被困住的地缚灵。 　　她关上窗户，走进厨房，从后面抱住秦劲的腰，问他今晚吃什么。秦劲一一报了菜名，全都是江眠平时爱吃的。 　　“秦劲，你真好。”江眠把脸贴在他后背上，亦步亦趋跟着他，“等吃过饭，我想跟你说一些事。” 　　“什么事？”秦劲背上的肌肉线条瞬间绷紧，“霍承司喜欢你的事？” 　　“不是。”江眠趴在他背上笑了会儿，说，“他对我不是喜欢，他是搅——” 　　江眠想说，霍承司是搅屎棍，而她不巧恰恰是坨屎，所以才会被他追着玩。但是现在秦劲正在盛菜，色香味俱全，不是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 　　秦劲端着一盘菜，回头看她：“怎么不说了？” 　　“影响胃口。”江眠指挥着他去餐桌摆饭菜，“吃过饭刷过牙再说。” 　　秦劲：“哦。” 　　养生健康考虑，秦劲吃饭一向不快，今晚他吃饭特别快，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江眠才吃了几口，他已经干完了两碗饭。 　　江眠：“……” 　　秦劲拿起他自己的碗筷站起来：“我先去厨房洗碗洗锅，你正常吃就可以。” 　　江眠本想再拖一会是一会，但秦劲着急成这样…… 　　她把心一横，加快吃饭的进度。 　　十多分钟，一切收拾妥当。 　　江眠查看屋里的摄像头。 　　“我看过了，都关着。”秦劲说，“今天已经收工了。” 　　江眠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热水，视死如归地说：“我以前骗了你。我说我的债主是你不认识的人，是谎话。其实他是霍承司。” 　　秦劲：“我知道。” 　　江眠猛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会知道？” 　　“我猜的。”秦劲补充道，“女主角欠男二的钱很合理。” 　　“哦。”江眠捧着杯子灌了两大口水，在思考怎么跟秦劲说“搅屎棍”的事情。 　　秦劲坐在沙发上，胳膊搭着膝盖，脑袋垂很低，声音也很低：“你是不是在动摇？” 　　“动摇什么？” 　　“霍承司对你的表白，他说喜欢你。” 　　“没有！”江眠差点被水呛到，“我说了他不是喜欢我！” 　　“他说他喜欢你。”秦劲抬起头，“而且，你跟我说他的时候，离我远远的。你以前都是抱着我说话。” 　　江眠又被他戳中萌点，她放下水杯，立马颠颠跑过去，往他怀里钻，哄他道：“我刚刚在喝热水，没过来是怕烫到你。” 　　“我武功高，不会被烫到。”秦劲说，“也不会烫到你。” 　　“我错了。”江眠举手承认错误，笑嘻嘻地说，“以后还敢。” 　　秦劲轻轻咬住她的手，惩罚似的，顺着手腕胳膊一路往上亲，最后停在她颈窝，闷声道：“你现在跟我说。” 　　上回他把脸埋在江眠颈窝，是领她回家那晚，在自己房间，秦劲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窝，说：“我想和你结婚。” 　　江眠回抱住秦劲，突然很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 　　这么好的秦劲，拥有过就舍不得放手，想把他牢牢锁在身边，想和他永远这么病下去。今天霍承司说秦劲脑子有问题的时候，她特别害怕他说，如果秦劲没病，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大概率，是不会。 　　江眠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仗着秦劲有病，在欺负他？ 　　“秦劲。”江眠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们没有穿书，你不是[男主角]，我也不是[女主角]，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秦劲固执道：“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江眠沉默了一会儿，伸出一根小拇指，去勾他的小拇指，吸鼻子，说道：“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为什么拉钩上吊就能一百年不变？”秦劲不理解，但还是配合着她拉钩，做着幼稚的游戏。 　　“管他为什么。”江眠笑道，“反正我们神经病。神经病不需要理由。” 　　秦劲一本正经地说：“我不是神经病，你也不是。” 　　“夏飞和乔子爱呢？” 　　“他们也不是神经病。”秦劲认真地说，“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使自己快乐。” 　　“你说的好有道理。”江眠笑着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的姿势，“我们以后也要这么快乐。” 　　秦劲：“嗯。” 　　过了一会儿。 　　江眠说：“人类有好多种，人类的兴趣和喜欢也分好多种。401喜欢穿黑衣服戴黑色帽子和黑色口罩；乔子爱喜欢背着床板吃瓜，夏飞喜欢看着她背床板吃瓜。” 　　秦劲接话道：“你喜欢装植物睡觉，我喜欢看着你装植物睡觉。” 　　“是！”江眠大声笑道，“你喜欢练拳唱歌，我喜欢看你练拳听你唱歌。” 　　秦劲在她额头亲了下。 　　江眠又说：“但是也有些人，喜欢玩弄别人的喜欢。” 　　秦劲：“什么人？” 　　“我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智力发育不全的男生。同学们总是喜欢哄骗他去做傻事来逗乐，比如哄他去掀班主任的裙子，骗他去偷小卖部的零食。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都在笑。”江眠说，“他们笑着说，他们是在和傻子玩，他们喜欢和傻子玩。” 　　“章爷爷瞎了一只眼，另外一只眼睛也不太好用，晚上走路看不清。他找人问路，那些人总是喜欢把他往偏路上带。甚至有一次把他领到高速路口。”江眠的眼圈逐渐泛红，“他们笑着说，他们是在和瞎子玩，他们喜欢和瞎子玩。” 　　“这就是他们的喜欢。” 　　“也有一些人，比如霍承司，喜欢这样和神经病玩。”江眠说，“而我刚好，是个神经病。” 　　江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霍承司喜欢她。 　　以前她没被喜欢过，不知道被一个人喜欢是什么滋味，现在她有秦劲。 　　秦劲对她的喜欢，她能感受得到。 　　她喜欢这种喜欢。 　　“我之前说过，我一共借过两次钱，两次都是跟同一个人借。第一次借600，第二次没有借出口。”江眠说，“第二次没借出口，是因为我知道了霍承司对我的[喜欢]。” 第49章 第49觉 　　人一旦神经起来, 生活就容易多了。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总是做同一个梦。 　　她在梦里不停地闯关做选择题，一步错，步步错。头破血流撞到南墙, 想要回头, 发现身后是万丈悬崖。 　　南墙高到天上堵住她的前路, 万丈悬崖深不见底断了她的后路。 　　她每夜每夜徘徊在高墙和悬崖之间的方寸之地, 还在不停地做选择题。 　　悬崖里吹来的风夹杂着好多人声, 高墙的砖缝里也藏着好多人声。他们全都在骂她神经病。 　　神经病，看起来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一道定向选择题。 　　于是，她选择成为神经病。 　　一切豁然开朗。 　　从此以后, 她再也没有做过这个梦。 　　自那次“600元事件”后，江眠以为, 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找人借钱，更不会再找霍承司借钱。 　　但当她无家可归的时候，还是选择了霍承司。 　　是什么给了她勇气选择他？ 　　江眠蹲在火车站广场，点开霍承司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早已把她之前借钱的消息冲掉，也冲掉了他说的那句【大半夜的，你脑子有病吧】。 　　最近的两页聊天记录, 几乎全是霍承司在说话。 　　他像无事发生过一样，照常问她要不要去吃饭, 问她要不要去听某某大师二胡专场, 问她要不要坐车去兜风……江眠一概回复谢谢不去。 　　最新的一次, 是在三天前。 　　霍承司给她发消息的时候, 在剧团。 　　中场休息, 她给二胡调弦, 霍承司坐在她对面, 给她发消息。 　　她调好弦, 拿起手机看到。 　　霍承司：【我在家里找到了你的手机壳，你什么时候过来取？】 　　江眠拿着手机抬头看对面的霍承司，他坐在椅子上，寻常玩手机的姿势，垂眸看着手机，没什么表情，手指偶尔划拉一下屏幕，没有抬头看她。 　　江眠回复：【什么手机壳？】 　　霍承司很快发了张图片过来。 　　粉色小兔子手机壳，是她很早之前的用过的，后来有一天突然不见。 　　江眠敲字，想问问手机壳怎么在他那里，迟疑了下，她把问题删除，因为她想起，手机壳无故消失了后，霍承司比对着他们牌子型号颜色一模一样的两个手机，说这样看起来像情侣手机。 　　让她误以为他们也可能会是情侣。 　　江眠抿唇，回复：【麻烦你帮我扔了吧，我不喜欢了，谢谢。】 　　霍承司发了张小兔子的表情包，配文字：【兔兔这么可爱，你真的不要它了吗？】 　　江眠再次抬眼，霍承司依旧是原来的姿势，原来的表情，垂眸看手机不看她。 　　霍承司又发了个软萌哭泣的表情包。 　　江眠突然不知道回复什么。正在这时，下半场戏开始，把她从这场沉默的对话中拉拽出来。 　　三天后的现在。 　　江眠红肿着眼蹲在火车站广场，把这段聊天记录来回看了好几遍，她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企图给自己选择他找勇气。 　　聊天框里，敲字再删除，删除再敲字。她甚至编好了一个看起来最体面的说辞：【手机壳还在吗？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拿回来吧。】 　　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发送出去。 　　退出聊天框，朋友圈有新消息提醒。 　　她点进去，是霍承司发的一张带坐标位置的图片。 　　一瞬间，江眠觉得一定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刚要问他在哪里，他就发了这条朋友圈。 　　朋友圈的地点定位在江东区的一家高档会所，火车站有到那里的地铁。 　　江眠拎着巨大的行李箱，乘地铁去找霍承司。 　　行李箱里是她从小到大所有不舍得扔的东西，是她所有的家当。 　　从今天开始，她没有家了。 　　江守成把她告上了法庭，诉额三百万，说这是她从小到大的抚养费，让她一次性付清。法院最后只判定了临市标准的赡养费。 　　她昨天从法庭出来，回到家收拾自己的物品，能丢的丢进废品站，舍不得丢的她全部塞进了这个大号行李箱。 　　坐了一夜绿皮火车，回到了江北市。 　　昨天在家收拾行李的时候，江守成给她要钱，江眠情绪崩溃和他大吵了一架，气头上，把身上所有的现金和银行卡全部扔给了他。以至于她在买了火车票和地铁票后，微信零钱里只有几块钱。 　　剧团提供的单人宿舍即将拆迁，她要租新的房子。 　　江眠拖着行李箱，来到会所。 　　刚好看到霍承司的一个朋友走进去。 　　之前霍承司带她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当时的寿星是这个人，姓赵，别人叫他赵公子。 　　江眠跟门岗撒谎，指着他说，她是跟赵总过来的。 　　门岗放她进去，她一路跟着赵公子来到一间包厢门口。 　　包厢门没关。 　　她站在门口的一盆绿植后面，突然害怕了起来，犹犹豫豫地拿出手机，想要给霍承司发消息，探探他的态度。 　　包厢里传来笑声，有人提到二胡。 　　江眠后来想，从门岗到包厢过来的路上，门岗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向赵公子确认，赵公子认出了她，所以进去后故意没关包厢门。 　　因为他想看戏。 　　包厢里的哄笑声很刺耳，有人说：“你们只会包养女人玩，算什么本事，是个男人都会。我可是听说，霍三少被女人包养，今天送手机，明天请吃饭。” 　　霍承司吊儿郎当地笑骂了声。 　　“哪个富婆？” 　　“被富婆包养有什么意思？富婆的钱是手纸，穷人的钱才是真的钱，听说是个拉二胡的。要不说霍三少才是真的会玩，能把穷逼吸干……” 　　再往下就是下流的黄色段子。 　　夹杂霍承司漫不经心的笑声。 　　“拉二胡的那个。”有个女声哎呀了声，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我们一起去赵公子的生日party，跟在霍三少身边的那个女的，是她么。她手里拿的包，你们看到没……” 　　江眠脑袋里耳朵里全是嘈杂的人声。 　　江守成嫌她给的钱少，江眠说她没有。 　　江守成不信，他说：“你不是上学的时候就开始工作挣钱了吗，钱都去哪了？全给男人花了吧。全世界找不出你这号人，拿着赡养亲爹亲妈的钱用来养男人。” 　　“全给男人花了吧。” 　　“怪不得不回家，在外面养男人养上瘾了。” 　　“给男人花。” 　　“养男人。” 　　“拉二胡的，她买包的时候我一个小姐妹正好看到，为了买一个2w多的破包，凑了两张卡哈哈哈哈我他妈笑死。” 　　江眠之所以能和江守成吵起来，是因为她觉得他在污蔑她。但是事实情况，都在一一印证他说的话。 　　这是件可怕的事情。 　　原来一直一直，江守成才是正确的。错的是她自己。 　　江守成说：“为什么别人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是个脑子做过手术的，你不问问你自己，如果你脑子没问题，他们会觉得你们正好配一对吗？在亲戚街坊眼里，你就是个神经病。你是什么档次，就给你介绍什么档次的人。” 　　包厢里，霍承司他们这群人在说：“就说言情小说霸道总裁偶像剧害人不浅，有些小女孩以为自己活在偶像剧里，端个盘子就能邂逅个总裁，拉个二胡就能勾搭上富二代，天天妄想着跨越阶层嫁入豪门。时代变了，大人。拜托，睁开眼瞧一瞧，豪门谁跟穷逼玩？认清自己的档次才能当个正常人，别整天跟个神经病似的……” 　　江眠觉得她的世界在崩塌。 　　不是因为他们这群人的嘲讽，而是江守成的[正确]。 　　江守成才是正确的哈哈哈。 　　世界没有错，他们没有错。错的一直是她自己。 　　关键是，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她总是在不停地做选择题，不停地证明自己。 　　江守成说她一直读书不工作是种自私的行为。她为了证明自己不自私，选择放弃读研。 　　江守成说别人家的女儿在父母身边工作，多孝顺。她为了证明自己孝顺，选择回家乡工作。 　　上班第一天，江守成说每月上交百分之八十的工资，她说剩下百分之二十不够生活，因为她要租房吃饭交通买衣服。江守成说，如果你一个月挣十万，上交八万，剩下两万不够你吃？挣不到，你就是个废物。文化馆事业编的工资当时只有三千，她一年也挣不到十万。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物，她选择了辞职。 　　江守成说她脑子有问题，是个神经病，才会辞掉有编制的工作。她想证明自己脑子没问题，想证明自己不是神经病，却发现，选项里全都是神经病。 　　无论她怎么证明，她都是别人眼里的神经病。 　　所以，当江守成逼着她去和一个三十八岁刚做过脑癌手术的男人相亲时，她从家里跑了出来，来到了江北市。 　　她知道，江守成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 　　但是现在。 　　她惊恐地发现，错的一直是她自己。 　　包厢里有人在唱歌：“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只想永远地离开；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想挣扎无法自拔……” 　　江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从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 　　她亲手毁掉了自己的一切，离开了江守成的无边黑暗。来到江北市，遇到霍承司，她又一头扎进黑暗里。 　　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正确的]黑暗。 　　一开始的选择啊。 　　如果人生有重启键，能回到最开始的选择题……可是最开始的选择要从哪里算？ 　　江眠禁不住想，人生最开始，应该是未出生时。 　　如果能回到最开始，她选择不要出生。 　　可是没人给她出这道题。 　　“请问您找哪位？”会所的服务员过来送酒，看到门口的江眠，连着大声问了三遍。 　　惊动了包厢里的人。 　　江眠茫然地抬起头，隔着绿植的叶子间隙，她看见包厢里，霍承司腿上坐了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 　　女人在跟他夸张地讲着‘拉二胡的刷两张卡买包’的笑话。 　　“她刷了多少钱？”霍承司的一只手扶在她腰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慢条斯理地说，“我给你买个贵十倍的。” 　　门口服务员的声音再加大。 　　江眠和霍承司的眼神对上。 　　包厢里灯光来回晃，霍承司戴着金丝边眼镜，江眠看不到他的表情。 　　服务员开始撵她。 　　江眠看着霍承司，说：“霍承司，你能出来一下吗？” 　　包厢里静了一瞬。 　　霍承司没说话，赵公子带头起哄，包厢里重归热闹。 　　江眠看到霍承司的手伸进女人的腰臀线里，她愣怔地别开脸，突然不知道她叫霍承司出来干什么。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霍承司走了过来。 　　他站在包厢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她。 　　包厢里的人伸着脑袋看他们。 　　“霍承司。”江眠伸手，想去拖他的胳膊，指尖停留在他衬衫袖口两寸处。她盯着他价值不菲的袖扣，缩回了自己汗津津的手，仰着脸央求，“你去跟他们解释。” 　　“解释什么？”霍承司语气冷淡，“你跟我在这演古早韩剧呢？神经病吧。” 　　“不是这个。你们刚刚说的很清楚，你不用再跟我说一遍。”江眠垂下脑袋，愣愣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穿的是演出鞋，坐了一夜绿皮火车，鞋尖不知踢到哪里，掉了一层漆，翘起一层廉价的皮，头发裙子也都是过夜火车的酸臭味。 　　江眠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砸，不一会儿就模糊了视线，看不清鞋尖的破皮：“你跟他们解释，我和你的关系，我给你买手机的原因，还有我跟你一起吃饭。” 　　霍承司突然暴怒，喝止她：“江眠！你这个档次也就配吃路边摊麻辣烫，所以我才总是带你去。” 　　江眠抽泣着说：“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霍承司不耐烦地说：“你来干什么？” 　　“是啊，我来找你干什么？”江眠的脑袋嗡嗡嗡，吵得她不得安宁，她握起小小的拳头，在脑袋上捶了下，苦恼地说，“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一定是有事来找你。” 　　霍承司双手抄进裤兜，惯常懒散的调调：“跟我装疯卖傻呢，又在耍什么神经。” 　　“不是，我没有装。我是真的突然想不起来了。” 　　江眠又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转身往回走，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我是来干什么的？怎么忘了？” 　　霍承司站在包厢门口，看着她走到走廊尽头。 　　江眠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走到他跟前，对他鞠了个躬，抬起一张泪脸，看着他说：“霍承司，我走了。” 　　霍承司没说话。 　　江眠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回头。 　　再以后。 　　江眠再见到他，都是跟着别人叫他一声“霍总”，看他的时候，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霍承司这才知道，她那声“霍承司，我走了”的告别是什么涵义。 　　出了会所，江眠一直走一直走，走到“江北欢迎你”的牌子时，她才想起来：她找霍承司是去借钱的。 　　她甚至妄想过，霍承司可能会帮她先找个地方住。 　　江眠用仅有的几块钱，转了三趟公交，又走了一段路，重新来到会所，去门岗取她的大号行李箱。 　　她的脑子终于回来，让她记起了放在门岗的行李箱。 　　门岗可能知道了她的事情，明嘲暗讽了她一顿，最后说要收取她的行李寄存费。江眠跟他讨价还价，把寄存费降到了一百块钱。 　　她打开行李箱，蹲在地上，一本书一本书地翻找，一件衣服一件衣服地摸口袋。 　　她有个习惯，喜欢往书本里和衣兜里放钱，有时候忘记钱的存在，无意间翻到，会觉得是一笔意外之财，满足她“捡钱”的心理。 　　把所有东西翻找了一遍，总共找出了三百块钱。给了门岗一百，剩下两百她装进口袋。 　　江眠奇怪，同样的东西，拿出来再放进去，行李箱却怎么也塞不下。她最后拿出一个二胡，才勉强把剩下的东西塞回行李箱。 　　这个二胡是当初跟着章爷爷学拉二胡时，章爷爷送给她的，她一直放着。 　　拉着行李箱走的时候，她听到门岗说：“今天见到了活的神经病。” 　　江眠拖着大号行李箱，来到一个岔路口。 　　走左还是右？ 　　她又要做选择题。 　　行李箱在她右手，往右走比较好走。她选择向右走。 　　她以后都要选择容易的选项。 　　比如选择向右走，比如选择当神经病。 　　因为她发现，人一旦神经起来，生活就容易多了。 　　她不用再听任何人教育她，反正教育了她也不会听，因为她是神经病，没人会认真教育她。顶多对她指指点点，笑她一句神经病。她本来就是个神经病，不怕被人指指点点。 　　这是个完美闭环。 　　江眠跟秦劲讲到这里的时候，笑着说：“霍承司问我如果他那时带我走，我会不会跟他走。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我的脑子不在家，所以不论是谁，说要带我走，我都会跟着走。如果是人贩子，我也会照跟不误。但是我的运气爆发了一回。可能我有生以来，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了这里。我被秦奶奶带回了古河街。” 　　江眠向右走，前面是个公园。 　　她想起江守成骂她的时候说，你想用工资租房？你有什么资格租好房子？你出门看看，公园里天桥下每天都有人住，别人怎么能住，你不能住？难道别人是人，你不是人？ 　　江眠拉着行李箱走进公园，她倒要看看，江守成是怎么[正确]的。 　　大不了她也睡公园。 　　下午四点，公园里正热闹，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嗡嗡嗡的声音。 　　行李箱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轮子罢工了一个。 　　江眠拖不动，她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推，不顾形象地坐在行李箱上，拉起了二胡。 　　她闭着眼睛，一直拉一直拉，拉到太阳落山。 　　后来一根弦崩断，她才停止，耳边却响起了炸雷般的掌声。她睁开眼，看到一圈老头老太太围着她，笑着夸赞她。 　　他们脸上布满善意，问东问西。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奶奶，问她为什么拉着一个大号行李箱来公园。 　　江眠呆呆地说：“我不知道去哪，我没地方住。” 　　他们七嘴八舌地给她出建议，有的甚至说要收留她。 　　后来一位奶奶说：“老秦家有一幢楼，整幢都往外出租。老房子，家电齐全，价格合理，就是离这有点远。” 　　“老秦在吗？” 　　“他今天没来公园。” 　　“我去给他们打电话。小姑娘，你别走。” 　　他们热情地挽留她，和她找话题安慰她，让她不用怕，还说了房东一箩筐好话。等房东过来，果然是个慈祥的奶奶。 　　他们一起，打车把她送到古河街。 　　行李箱太大搬不动，老人们商量着把行李箱打开，分批往上拿东西。正在商量的时候，401从外面回来，没用他们喊帮忙，一个人扛起行李箱，扛到了403门口。 　　晚上躺在床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江眠才注意到脑袋里的噪音，像嘈杂的人声，又像尖锐的汽笛声，还像密集的蝉鸣。 　　她从床上爬起来，把手机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删除，关机。然后把手机放在了行李箱最深处，打算发工资后换一个新手机新号码。 　　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脑袋里的噪音非但没有消除，还增大了一个分贝。 　　从此，江眠开始睡不着，噪音也顽强地留在了脑袋里。 　　她开始装植物睡觉。 　　再后来，她遇到了秦劲。 　　秦劲告诉她，他们生活在一本书里。 　　江眠发现，即使秦劲知道自己生活在一本书里，即使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是假的，他依旧在认真地生活。 　　他早睡早起，按时吃饭，苦练武功。 　　比那些知道世界是真实存在的人，还要认真对待生活。 　　原来。 　　神经病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原来，神经病也是人。 　　原来，她也是人。 　　没人会认真教育一个神经病。 　　但是秦劲会。 　　秦劲会一本正经，严肃又认真地教育她。教她呼吸；教她怎样更好地装植物；教她要吃早饭；教她洗过头发不要吹冷风…… 　　江眠躺在秦劲温暖的怀抱里，看着他认真的眼睛，说：“秦劲，我喜欢听你教育我。” 第50章 第50觉 　　秦劲说我是仙女。 　　他还说, 仙女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理由(=^_^=) 　　ps.我还想和[秦劲菜]睡觉觉。捂脸。 　　——《入睡的必要条件》 　　过了凌晨一点，江眠没睡着。这段时间她很少失眠，所以过来录节目没有随身带药。 　　“明天还要录节目, 必须睡觉。” 　　经验告诉她, 越是想睡着就会越睡不着。 　　江眠从床上爬起来, 光脚踩地, 拎着拖鞋, 轻手轻脚出去。轻轻掩上门，她穿上拖鞋去菜园。 　　好久没有装过植物睡觉，她都快忘记怎么装了。 　　“今晚装什么植物呢？”江眠走在菜园里, 指着豆角黄瓜青椒萝卜白菜大葱，碎碎念道, “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谁就是谁。” 　　她的手指最后点在在一颗大大大—— 　　江眠歪着脑袋，顺着往上看：“秦劲？！” 　　秦劲拿着一件毛毯，站在菜梗上。 　　江眠沿着菜梗小跑两步，跳到他身上, 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秦劲稳稳接住她：“正好睡醒，看见你出来。” 　　“我以为你变成了一颗菜。”江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又香又甜, 是我喜欢的菜。” 　　秦劲笑道：“那我是什么菜？” 　　“秦劲菜。” 　　江眠挂在他身上吃吃地笑, 过了会儿开始哼唧：“我睡不着, 所以才想要过来挑植物。可是我好久没装过植物睡觉, 都快忘了怎么装。” 　　秦劲说：“我教你。” 　　“你又没装过植物, 怎么教？” 　　“我不用装。”秦劲说, “我现在就是一颗菜。秦劲菜。” 　　没等江眠反应过来, 秦劲抱着她，迈步到红萝卜和青椒交界的空隙地，慢慢向后一倒，直接躺进泥土里，说：“你睡吧。” 　　江眠趴在他身上满脸通红。 　　他们都穿着睡衣。秦劲穿的睡衣中规中矩，是上下衣的棉布家居服。江眠穿的是睡裙，里面没穿内衣。隔着两层布料，能感受到体温的差异流转以及躯体的软硬区别。 　　秦劲躺在地上，僵硬着手臂扯开毛毯，裹寿司般，把江眠严严实实裹了一圈，这才重新放回他身上。 　　良久，两个人都没说话。 　　月亮弯弯挂在天边，微风吹过菜叶，带起扑簌簌的响声，惊动院墙上的小土猫。小土猫伸了个懒腰，“喵”地叫了声，跳到院墙外。 　　江眠开口：“是夏飞和乔子爱的小猫吗？” 　　秦劲：“嗯。” 　　“等录完节目回家，我要把他们演过的电视剧都找出来看一遍。”江眠说，“感觉他们好相爱。” 　　秦劲：“我和你一起看。” 　　“我还要把你参加过的所有拳击比赛都找出来看一遍，不对，看好几遍，看一遍不够。”江眠说，“还有你唱过的歌，天天听。” 　　“你现在要听吗？” 　　“听！” 　　秦劲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哄她睡，一边在她耳边哼歌。哼的是他专辑里的一首冷门歌，很少有人知道。江眠也是第一次听。 　　一首歌哼完，江眠渐渐有了睡意：“我觉得我的耳朵里好像长了一颗菜，它在慢慢开花。” 　　秦劲问：“什么菜会开花？” 　　“秦劲菜。” 　　秦劲轻轻笑。 　　“耳朵里的花开到了脑袋里。”江眠闭着眼睛描述，“一朵接着一朵开，还有开花的声音。而且喔，它们在互相说着悄悄话，比着谁开的大，谁开的好看。练成一大片。” 　　秦劲轻拍她的背的手顿住，突然说：“我想去你脑袋里看花。” 　　“给你看。反正它们是秦劲菜，开的也全是秦劲花，肯定听你的话。”江眠捞起他的一只手，放在她脑袋上，弓着身体往他掌心上顶，“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我想起来了，我们去观测天文台那晚，我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结果被你……亲晕头脑，忘记了。” 　　秦劲又想去亲她。 　　“现在不准你亲喔。” 　　江眠自己却在他脖颈上亲了亲：“我是想告诉你，租房那天开始，我脑袋里一直有噪音，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刻刻都有，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最明显。看过医生，都没有用。但是突然有一天，噪音消失不见了，脑袋特别特别安静，虽然只消失不见了一小小会。你知道哪天吗？” 　　秦劲轻轻揉着她的脑袋，问：“哪天？” 　　“在古河街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在楼道里。” 　　江眠跟他回忆了遍当时的情景，上楼的时候她踩空台阶，差点摔倒。走在前面的秦劲突然跳过来，一手托起她的背一手接住薄荷。她以为脑袋里的“噪音”是被吓走的，后来几次三番地找他吓吓她，后来才发现跟惊吓无关…… 　　秦劲说：“原来你找我吓你，是这个原因。” 　　“你以为什么原因？” 　　“我以为。” 　　秦劲顿了顿，有点难为情地说：“以为你是仙女，仙女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理由。” 　　江眠笑：“我为什么会是仙女？” 　　“这本书经常有bug，有仙女也不奇怪。而且——”秦劲的声音低下去，“而且你的酒窝很好看很对称，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酒窝，仙女才能拥有。” 　　江眠笑出一对酒窝，把脸颊侧过去：“给你亲仙女的酒窝。” 　　秦劲躺在地上，微微抬起头，借着朦胧的月光，在她酒窝上亲了亲。 　　“还有这一面。”江眠转过头，把左脸侧过去。 　　秦劲照着亲上去。 　　他突然半坐起来，一手扶住江眠的背，就着亲酒窝的姿势，把她翻压在菜地里。 　　压倒了一颗青椒。秦劲没管，他想，明天用来做青椒炒肉好了。他顺着酒窝寻到她的唇，强势地撬开牙关。 　　小土猫喵喵叫着返回来时，秦劲重新用毛毯把江眠裹好，老干部发言道：“我们结婚吧。结婚就可以一起到床上去睡觉。” 　　江眠红着脸，埋在他胸膛，哼哼唧唧地埋怨他：“都怪你。我忘了要跟你说什么秘密。” 　　“我记得。” 　　秦劲一本正经地帮她回忆：“你要说脑袋里的噪音这件事，噪音第一次消失是在古河街第一次见面的楼道里；根据天文观测台那天的情景，我猜第二次消失是在我们晚上一起用望远镜看星空的时候；你今晚脑袋里开花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个秘密，我想应该是开花的时候，噪音消失不见了。” 　　江眠：“……” 　　她抡拳在他肩上捶了一下。 　　“不对吗？”秦劲问。 　　“对。” 　　“你为什么不开心？” 　　“不是不开心。是你的脑子太好用了，我什么都没说，都就都知道。我的脑子跟你一比，太差了。” 　　“这不怪你。因为你的脑子总是在我脑袋里。”秦劲在她额头亲了亲，“我以后修仙，也要到你的脑袋里去。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好吧。但是你刚刚说的没有完全正确。”江眠说，“第二次和第三次，噪音并没有完全消失，我还能听得到，只不过它们不再那么聒噪讨厌。” 　　“那天在天文台，我通过望远镜观察太阳射电爆发，等离子体抛射出来的时候，轰的一大团，跟我脑袋里的噪音好像，但是它们好美好美。我脑袋里的噪音也跟着可爱了起来。” 　　“还有今晚，你在我耳边唱歌，我耳朵连着脑袋，像是开了一朵又一朵的花，不仅开花还有开花的声音，所以我就把脑袋里的噪音想象成是开花的声音，它们不仅不讨厌，还变美了起来。” 　　“我再给你唱一首。”秦劲唱起了专辑里的另外一首歌。 　　等他唱完，江眠已经趴在他身上进入了浅眠。 　　秦劲轻声说：“我想给你写首歌。” 　　江眠从喉咙里咕哝了声，呼吸逐渐均匀绵长了起来。 　　一觉睡到天亮。 　　江眠在鸟叫声中醒来，她睁开眼，首先看到了秦劲的下巴。 　　一夜过去，他下巴冒出一层泛青的胡茬。 　　“你醒了？”秦劲问，“还要接着睡吗？” 　　“醒来就睡不着了。”江眠揉着眼睛爬起来，“我们在菜园里睡了一夜？” 　　“嗯。”秦劲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肩膀。 　　怕江眠睡不安稳，他一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没动。他比江眠早醒半个小时，见她睡得香，愣是挺到她醒来。 　　江眠裹着毛毯站起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你冷不冷？背疼不疼？” 　　“不冷。不疼。”秦劲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把夜里压倒的一株青椒拔.了出来，面不改色地说，“昨晚亲你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今天中午做辣椒炒肉。” 　　江眠：“……” 　　裹着毛毯跑进屋里。 　　秦劲笑了笑，他拿着青椒原地蹦了蹦，来到院子里的练武场，炼了一会拳，把僵掉的四肢彻底活动开，才满身汗地回到屋里去冲澡。 　　秦劲正在给江眠吹头发的时候，节目组敲开了院门。 　　工作人员看到秦劲手里的吹风机，赶紧喊摄像过来补镜头。 　　江眠听到后，笑道：“已经吹好啦。你们明天再补镜头，反正我每次洗头发，秦劲只要看到，就会给我吹干。他有强迫症。” 　　工作人员一脸杀了我吧的姨母笑：“昨晚没有录采访小结。咱们今早补上。” 　　每日例行采访小结都在晚上睡前录，昨晚秦劲提前告知了工作组，说他有事录不了，提到今早开工前补录。 　　先录秦劲。 　　江眠接过他手里的吹风机，和工作人员一起，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回答问题。 　　节目组看着采访本，提出第一个问题：“请问，你觉得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江眠星星眼看着秦劲，心想他的优点可多了去了，打拳练功唱歌种菜做饭天文观测等等等，数也数不完，每个优点都是最大，完全比不出来。 　　秦劲看着镜头，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番，回答道：“投胎。” 第51章 第51觉 　　秦劲好像在生我的气。 　　——《入睡的必要条件》 　　霍承司像昨天一样, 早早过来，走进院子，刚好听到秦劲在说, 他最大的优点是投胎。 　　霍承司站在门口, 远远看了会儿秦劲, 眸底尽是颓色。 　　他把视线转向江眠, 看见她蹲坐在秦劲面前, 手里拿着一个吹风机，正在痴迷地看着秦劲。 　　霍承司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开。 　　一整天, 他都没有出现。 　　恋综录制最后一天，节目组安排所有嘉宾在一起吃顿饭, 联谊的同时，庆祝节目完美收官。 　　聚餐地点定在最年长的那组嘉宾院子里，每组嘉宾准备两道菜，所有嘉宾品尝后打分。为了保证打分公平，规则是每组嘉宾互相不知道每道菜是谁提供的。 　　吴闵雨拿到任务卡，对着镜头照着念了一遍。 　　霍承司正在躺椅上假寐, 闻声眼皮动了动。 　　吴闵雨看了他一眼，在镜头前装装样子, 问他：“你有没有想好的菜？” 　　霍承司闭着眼睛没说话, 装没听到。 　　吴闵雨在心里“切”了声, 自顾自说道：“你接着睡吧, 我去秦劲家里摘些菜回来准备。” 　　她故意把“秦劲”两个字咬得很重, 余光观察霍承司, 他还是没半点反应。 　　好戏没看成, 吴闵雨失望地拎着菜篮出门。 　　等她的声音完全消失, 霍承司从躺椅上坐起来。 　　他散架似的坐着发了会儿呆，手撑膝盖站起来，走到桌前捡起任务卡看了遍，回卧室换了件外套，拿起车钥匙出门。 　　工作人员问他去哪里，他跟没听见般，沉默着不说话。 　　霍承司坐进车里，摄像跟着他一起坐进去，他也没有吭声。工作人员示意摄像跟紧，其他的，随他去吧。 　　吴闵雨拎着菜篮回来，霍承司不在，她早已习惯他的不正常，用手机查了菜谱，准备自己开始做菜。 　　做好一道菜，正在做第二道菜时，霍承司拎着一个超大的购物袋回来。 　　吴闵雨惊讶：“你出去购物了？” 　　霍承司忽视她的存在，径直走到冰箱前，从购物袋里拿出几瓶酸奶，放进冰箱。 　　最后一天录制，吴闵雨争取多一份镜头。她走过来，去拿酸奶，故意露出夸张的惊喜：“我喜欢这个牌子的老酸奶，很难找得到，你在哪儿买的？太厉害了吧。” 　　“别动。”霍承司终于开口，“不是给你的。” 　　吴闵雨脸上的笑容凝固，心里已经骂到姓霍的祖宗十八代。 　　摄像：“……” 　　吴闵雨默默把酸奶放回冰箱。 　　霍承司抽出几张消毒湿巾，把她刚才拿过的酸奶瓶擦了一遍。 　　摄像：“………” 　　吴闵雨顾不上镜头在照她，翻了个白眼。 　　霍承司拎着购物袋去厨房。 　　吴闵雨抱臂看着他，没好气地说：“我已经做好了一道菜，第二道菜正在做。不用您动手。” 　　第一道菜已经装进了盘子里，怕凉，吴闵雨用盖子盖着。第二道菜洗好，刚放进菜盆里。 　　霍承司端着菜盆，把里面的菜倒进了垃圾桶。 　　吴闵雨性格耿直，如果换一个人，即使摄像头对着，她也能炸脾气，但是这个人是霍承司，她得罪不起。霍承司一句话，就可以让她的镜头全部剪没，也可以断送她的演艺生涯。 　　吴闵雨捏着鼻子说：“你为什么把菜倒了？都是全新的。” 　　霍承司淡声：“我要用盆。” 　　他把购物袋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都是新鲜的食材，虽然看起来都很精致，但也基本全是普通的菜品，豆腐面筋海带丝鱼丸虾滑…… 　　吴闵雨判断道：“你要做火锅？” 　　霍承司再次闭上了嘴巴。 　　吴闵雨耐着性子，说：“用我打下手吗？” 　　霍承司没说话。 　　吴闵雨以为他是默认，整理好围裙走过去。 　　霍承司突然拿起一把刀，直直插进木质案板上。 　　吴闵雨：“……” 　　草泥马死变态。 　　她转身，还没走出厨房，听到“哐当”一声，余光瞥见霍承司把她做好的第一道菜也倒进了垃圾桶，连盘带菜一起。 　　吴闵雨：“……” 　　神经病。 　　江眠和秦劲一人做了一道菜，用盖子盖着，端去了约定地点。 　　最年长的这组嘉宾，男方牟玉树是一位知名导演，女方高秋芸是一位舞蹈演员。 　　江眠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包饺子。 　　牟玉树乐呵呵道：“哎哟，让你们看到这道菜了。不准偷偷打高分。” 　　秦劲把菜放好，查看了他们的饺子馅，十分公正地说：“饺子最重要的是馅，这个肉馅我最多打三分。” 　　江眠：“……” 　　牟玉树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道：“我喜欢你这样的，爽快。” 　　“哎呀。”高秋芸摘到一次性手套，嗔怪道，“我说了不要让我拌馅，你非要让我弄。到时候煮出来没人吃。” 　　高秋芸身为舞蹈演员，气质优雅，保养极好，根本看不出来已经五十岁，说话语气也颇有少女之气。 　　“我还没吃过你包的饺子。”牟玉树打哈哈，哄她道，“他们不吃，我吃，我全吃。” 　　高秋芸笑笑，把江眠拉到院子里，小声问她可不可以借用江眠家的厕所：“我们家的马桶上午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坏了，用不了。节目组说派人来修，工人到现在也没来。” 　　江眠随口问了句：“怎么坏了？” 　　高秋芸：“堵了。” 　　“我看看。”江眠毛遂自荐，“如果只是堵，我会修。” 　　高秋芸惊讶地看着她：“你会修马桶？” 　　“我试试。”江眠说，“高老师，如果您着急的话，先去我们家，回来我再帮您看。” 　　“不着急，但是你——”高秋芸说，“女孩子的手，不是用来做这个的，还是等工人来吧。” 　　“没关系。我不到十岁就会修马桶了。”江眠笑道，“我先看一眼，如果我不会，就等工人过来。” 　　听到她说不到十岁就会修马桶，高秋芸目光充满怜爱，说：“你这孩子。” 　　高秋芸带着她去卫生间，路过客厅，秦劲从厨房出来，探寻地看向江眠。 　　江眠笑着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卫生间在卧室的方向，秦劲不好跟过去，朝她点点头。 　　高秋芸注意到他们的小互动，笑着说：“你和秦劲是不是要结婚了？” 　　摄像连忙跟紧。 　　江眠羞涩地点了点头。 　　“真好真好真好。”高秋芸一连说了三个真好，“你这么好的孩子，我都羡慕秦劲。” 　　江眠耳朵红红，笑着说：“大家都羡慕我。” 　　“我偏不。”高秋芸搂了一下她，“我就羡慕秦劲。” 　　江眠推开卫生间的门，说：“高老师，您还是留在外面吧，画面可能会不太好看。” 　　高秋芸也没有跟进去的打算，她道：“我去给你拿口罩。” 　　她很快拿了三个口罩，全给江眠戴上。 　　江眠进去，查看了一番，发现不是大问题，她完全可以修，分分钟的事。她本来想关上门，但是摄像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素材，扛着摄像机站在门口，没离太近，确保把江眠修马桶的画面拍进去就成。 　　不到五分钟。 　　江眠收拾整理好，脱了手套和口罩，洗了洗手出来。 　　高秋芸问：“怎么样？” 　　江眠：“好了。” 　　“真好了？”高秋芸过去，掀开马桶试了试冲水，震惊道，“江眠，你可太厉害了！小小年纪居然会这个！我和牟导都不会。” 　　她锁上门，上过厕所后出来，还在震惊中：“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有手套和工具。”江眠笑道，“我第一次修马桶的时候，家里没有手套和工具，我在手上套了个塑料袋，直接用手掏。” 　　高秋芸十指不沾阳春水，听到江眠这么说，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心疼道：“你刚刚说你不到十岁就会修马桶，第一次修马桶的时候年龄更小吧，你爸妈怎么舍得？我女儿今年快二十岁，从小到大，我连地板都不舍得让她擦的。” 　　江眠笑了笑：“我小时候寄住在表姑家。” 　　其实她心里明白，如果她一直在家里住，结果也没什么差别。 　　高秋芸十分想把这件事情告诉牟玉树，但是他正在和秦劲包饺子，做饭吃饭的时候不合适讲这个话题。她把话憋回去，拉着江眠去院子里参观小花园。 　　等把院子参观过一遍，所有嘉宾都到场了，饺子也煮了出来。 　　开始吃饭。 　　八个人坐在一张长桌子上，面前放了八道菜，担心被嘉宾认出盘子，所有的碗碟都是节目组提供的，全都一模一样。 　　节目组导演喊了声开始。 　　所有人拿起筷子，开始尝菜。 　　江眠拿起筷子，没看菜，她抬头看对面的乔子爱。 　　刚才没注意，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背东西，因为是正对面坐着，看不到她背后。 　　正在观察的时候，秦劲把一个小碗放在江眠面前，让她试吃。 　　乔子爱一眨不眨看着秦劲，伸手扯了扯旁边的夏飞。 　　夏飞拍拍她的背，低声说：“先吃饭，待会再吃瓜。” 　　乔子爱“哦”了声，不情不愿地抓起筷子。 　　江眠：“……”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面筋放进嘴巴里嚼。 　　斜对面，坐在桌角的霍承司紧张地看着她。 　　江眠眼睛一亮，把面筋咽下去，转头对秦劲说：“这个好吃！味道好熟悉，我喜欢。可以打9.99分！” 　　满分是10分。 　　霍承司抿抿唇，垂下眼眸，愉悦地笑起来。 　　旁边的吴闵雨撇了撇嘴。舔狗的尽头是霍渣哈哈哈哈好他妈爽。 　　“还要吃吗？”秦劲问江眠。 　　江眠点点头。 　　秦劲拿起小碗，走到装麻辣烫的海碗前，伸筷子去夹。 　　江眠小声指挥他：“一个鱼丸，一条海带，一片青菜。” 　　每道菜只有一份，她不好意思让秦劲多夹。 　　秦劲夹好菜，走过来放在她面前，抬头的时候，正好撞见霍承司的视线。 　　霍承司挑衅地看他。 　　秦劲蹙眉，低头看江眠吃得正香。他悟了，这是霍承司做的菜。 　　江眠很快吃完，随手去拿面前放着的一瓶酸奶，插吸管喝了口，非常满足的样子。 　　霍承司看着她，翘起唇角，一双桃花眼里暗波流动，仿佛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回忆里。 　　秦劲的眉头紧蹙，久久没去动其他菜。 　　江眠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秦劲看着桌角的麻辣烫海碗，没说话。 　　江眠顺着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麻辣烫后面坐着的霍承司。她愣了愣，垂下眼睛，看清手里的酸奶瓶。 　　默默推到了一边。 　　霍承司以前带她去那家店吃麻辣烫，店里提供的酸奶是这个牌子，她喜欢这样搭配。如果吃特辣味的时候，再加一个又脆又焦的烧饼，简直完美。 　　好久没吃过麻辣烫，江眠快把麻辣烫的样子忘掉，所以刚才秦劲给她夹菜的时候，她完全没往麻辣烫上想。 　　怪不得觉得味道熟悉。 　　[江眠，你的档次也就配吃麻辣烫，所以我才总是带你去。] 　　江眠把手放在桌底，垂着脑袋抠了一会儿手指，她的档次好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霍承司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收回视线，不敢去看江眠，胃里开始绞痛。 　　秦劲伸过来一只手，把江眠抠手指的手分开，握住。 　　江眠抬脸看他，扯了个大大的笑容，说：“秦劲，我要吃这里最贵最高大上的菜。” 　　秦劲“哦”了声，看了圈餐桌，夹了一块墨碎鳕鱼。 　　最后打分环节。江眠把麻辣烫打了个最低分，最高分给了墨碎鳕鱼。 　　节目组公布结果，介绍霍承司和吴闵雨这组嘉宾时，说他们的两道菜分别是[麻辣烫]和[墨碎鳕鱼]。 　　江眠傻眼了。 　　她禁不住看了眼霍承司。 　　霍承司也在看她，眼神带着点怯。 　　江眠胃里有点翻腾，不太舒服。她喝了几口白开水，把不适感压下去。 　　她怎么忘了，霍承司总是能一眼看穿她。 　　猜到她知道麻辣烫和酸奶是他的后，她会去挑全桌看起来最有档次的菜，所以他做了墨碎鳕鱼。 　　总是能精准拿捏住她的神经，以此为乐。 　　江眠又灌了一口水。 　　“最后一期节目了，不舍得和大家分别，我们互相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事没事多联系。”高秋芸开心地说，“我们也可以建个群，八个人都在，节目播出的时候边看边聊。” 　　牟玉树给妻子搭台：“十个人，把前面的小张和小林都拉进来。” 　　既然两位长辈这么说，大家不好驳面子，各怀心思地拿出手机，扫码加好友。 　　秦劲拿出自己的古董手机：“抱歉。我没有微信，不能扫码。” 　　大家惊讶于他居然不用智能机，甚至连微信都没有。 　　高秋芸善意地说笑了他两句，道：“你跟江眠共用一个号。让她代表你。” 　　江眠拿着手机，一一扫他们的微信二维码加好友。 　　霍承司拿着手机，把二维码递到她面前。 　　江眠顿住，扭头看秦劲。 　　秦劲板着脸，把自己的古董手机塞回裤兜。 第52章 第52觉 　　坦白, 不坦白，坦白，不坦白。 　　坦白。 　　——《入睡的必要条件》 　　高秋芸问：“都加好了吗？我开始拉你们进群了。” 　　霍承司拿着手机, 说：“江眠还没有加我。” 　　高秋芸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 催促江眠赶紧加。 　　摄像头照着这一幕。 　　江眠不想让大家察觉出她的异样, 她垂着脑袋, 加了霍承司。 　　秦劲没阻止。 　　江眠一直不敢看他, 默默想着找机会当着秦劲的面，把霍承司的微信删除。 　　高秋芸把江眠修马桶的事情，偷空告诉了牟玉树, 忿忿不平道：“她那个表姑一家，肯定不是什么好相处的善人, 让几岁的小女孩徒手掏马桶，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我现在看到江眠就难受，这孩子该遭多大的罪。如果我们能帮帮她就好了。” 　　牟玉树是个导演，他能想到的就是，如果江眠要进娱乐圈，他可以帮帮忙。江眠形象好, 会拉二胡，稍微包装一下完全可以出道。 　　饭后, 大家坐在一起闲聊的时候, 牟玉树主动问起江眠。 　　江眠谢绝他的好意, 笑着摇头道：“我不想进娱乐圈。” 　　牟玉树说：“节目结束后, 你有什么规划吗？” 　　江眠看了看秦劲, 垂眸说：“正常回剧团上班。” 　　高秋芸看出了点门道, 笑道：“节目结束, 你们是不是要筹备结婚的事情？结婚是个大事, 肯定有的忙。” 　　江眠的脸红起来，把脑袋垂很低。 　　大家起哄，说着喜帖喜糖的事情。 　　吴闵雨看到霍承司单手捏碎了一个核桃，心里暗爽不已。 　　乔子爱拿着手机，蹲在门后，背靠着门板，在修仙群直播：【料！你们的师尊大师兄教主大熊猫要结婚了。】 　　夏飞在门后找到她，给她端过去一盘切好的甜瓜，喂给她吃。 　　等大家把结婚这段插曲揭过去，江眠看着乔子爱和夏飞，把牟玉树的橄榄枝抛给他们。 　　她也是刚刚想到，牟玉树是导演，夏飞和乔子爱是演员，如果能合作，说不定他们两个人能从十八线跻身到二三线。 　　牟玉树很干脆：“要等合适的角色。” 　　高秋芸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把这件事放进心里了。 　　她和牟玉树结婚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为了上位，不择手段接近他们一家的演员，但夏飞和乔子爱这对小夫妻，完全没有这种心思。共同录恋综这么好的机会，换做别的演员，早就活动了起来，他们却无动于衷。 　　高秋芸多多少少，看出来乔子爱有点不正常，夏飞不但对她不离不弃，还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配合她一起做奇奇怪怪的事情。 　　足可以看出来他们感情有多深。 　　高秋芸是个标准的“文艺少女”，容易伤感。 　　她看着门后的夏飞和乔子爱，眼里直泛泪花：“这次来录节目，真的是来对了。能有幸认识你们，每天和相爱的人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别人都打扰不了，真好。” 　　“还有江眠和秦劲，越看越般配。我看江眠像看自己的女儿，秦劲你以后可不准欺负她。”她又看向霍承司和吴闵雨，说道，“我以前以为霍承司这种家族子弟，不会做家务，没想到做起菜来像模像样……” 　　高秋芸说着说着，动情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动容。 　　节目组导演打板，《和你在一起》恋综正式收官。 　　互相道别后，各组嘉宾返回自己的小院，收拾行李离开。 　　返程的路上。 　　秦劲开车，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眠长舒一口气，开心道：“解放了！终于没人盯着我们了！” 　　秦劲沉默。 　　“秦劲秦劲。”江眠侧脸看他，“没了镜头，你最想和我说什么？” 　　秦劲依旧沉默。 　　“你怎么了？”江眠看着他，“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早在吃霍承司做的菜时，江眠就隐隐约约察觉出秦劲的情绪不对，后来吃过饭互相加好友，他的脸色铁青。饭后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他几乎没说过话，就连高秋芸带头起哄说他们下节目结婚时，他也没怎么接茬。 　　“我那个时候加霍承司好友，不是想和他聊天。”江眠拿出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的霍承司，“我现在就把他删除。你不要生气了。” 　　江眠举着手机，把屏幕朝向他，给他展示怎么删除。 　　秦劲瞥了一眼，打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 　　江眠指着聊天框里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这句话，给他解释：“这句话不是我说的，也不是他说的，这是系统自带的语言，两个人刚加好友的时候，都会有这句话。” 　　秦劲没用过微信，江眠怕他不信，退出霍承司的聊天框，点开高秋芸的头像：“你看，高老师的也是这句话。” 　　秦劲终于开口，说：“江眠，我没有生你的气。” 　　“可是，你的样子和你的语气，明明就是在生气。”江眠又点进霍承司的头像，靠近秦劲，说道，“我现在把他删除，以后永远都不会加他。” 　　刚要去点删除键，聊天框里突然冒出一长段话。 　　霍承司发来的。 　　江眠本不想看内容，但是这个时候，如果她慌忙删除，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秦劲的怀疑，更加惹他生气。 　　江眠举着手机，硬着头皮和秦劲一起读取内容。 　　霍承司：【江眠，对不起，我错了。那天我说带你去吃麻辣烫是因为你只配这个档次，这句话不是真心的。不仅仅这一句，那天我在别人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真心的。也不仅仅是那一天，以前我在别人面前，说的话做的事，都不是出于我本意。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保证，我没有骗你。】 　　这条刚读完，他又发了一条：【江眠，我是真的喜欢你，只喜欢你。你先不要和秦劲结婚好不好？秦劲能做的，我也能做。】 　　车厢里的气氛陡然压抑沉闷。 　　江眠毫不犹豫地把霍承司删除。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秦劲，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想和你结婚。” 　　秦劲却说：“即使结婚，也可以离婚。” 　　江眠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秦劲滚动了一遭喉结，缓慢地说：“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我们穿的这本书，是一本男配文。” 　　秦劲认真地说：“我是原书男主角，你是女主角。霍承司是穿进来的男配角。” 　　江眠皱着眉心，试图捋清这层关系。 　　秦劲一锤定音道：“其实穿进来的男配，才是这本书真正的男主角。女主角最后会和他在一起。” 　　“停停停！”江眠举手喊停，“禁止套娃。” 　　秦劲：“套什么娃？” 　　“我们穿进了一本书里，霍承司又穿进了我们穿的这本书。这就是套娃。”江眠试图用他的逻辑反驳他，“如果你不是真正的男主角，怎么会知道书里的好多bug？这种特权，只有真正的男主角才会知道。而且，霍承司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穿书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是一本书的世界。真正的男主角，不可能觉醒这么晚。我们都要结婚了，他还没觉醒，你觉得可能吗？” 　　秦劲紧皱眉头，像是在思考。 　　江眠解开安全带，倾身去抱他：“秦劲，我不可能去喜欢霍承司。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喜欢到想和你结婚。” 　　良久。 　　秦劲回抱她：“好。” 　　虽然秦劲不再说这是本男配文这回事，但是江眠能感觉得到，秦劲好像在失控。 　　他总是不停地找bug并试图修正它们，强迫症也越来越严重。 　　也不再提结婚的事情。 　　江眠主动跟他提结婚，拿着日历和他挑适合结婚的日子，他总是说不好，要么日期不好，要么天气不好，要么直觉不好…… 　　有一天在楼顶，秦劲拿着剪刀，把所有的生菜叶子都修剪得一模一样，并给它们做好记号，不允许它们谁长得不一样。 　　当晚。 　　江眠和他一起睡在楼顶。 　　她趴在秦劲身上，回忆他们录节目的那一晚，也这样在菜园里睡了一夜。 　　秦劲却突然说：“[秦劲菜]会不会长得不一样？” 　　吓得江眠不敢睡，怕他拿剪刀修剪自己，她偷偷把剪刀和所有利器藏起来。 　　站在楼顶，望着市第六人民医院的方向，想起秦劲说，这是个精神病院。好几次，江眠都想和他一起过去。 　　又一天，秦奶奶给江眠打电话，让她和秦劲一起回秦宅吃饭，边吃饭边收看恋综。 　　挂断电话。 　　江眠问秦劲：“你家人还不知道我们穿书的事情吗？” 　　秦劲摇头：“我没跟他们说。” 　　“为什么不说？” 　　“太多人觉醒不好。”秦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觉醒就好了。” 　　江眠又问：“你还觉得这是本男配穿书文吗？” 　　“不是。”秦劲坚定道，“只有男主角才知道bug。我会修bug，我是男主角。” 　　“很好。”江眠在他唇上亲了下，笑道，“我呢？还是不是你的女主角？” 　　“是。” 　　秦劲亲回来：“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 　　“以后不要修bug了，好不好？” 　　秦劲固执道：“修bug是男主角的职责和使命。” 　　“可是你每天都在不停修bug，会很累。” 　　“我不累。” 　　秦劲说着，趴在地上做起了俯卧撑：“我从小练武就是为了有精力和体力修bug。你不信的话，我可以一直做俯卧撑不会停，做到你睡着。” 　　做着做着，他看到地板的纹路不一样，趴在地板上开始修纹路。 　　江眠把脸扭在一边，默默地流泪。 　　从秦宅吃饭回来，江眠越来越不安。 　　秦奶奶那么好，她却一直瞒着她。 　　秦劲的强迫症越来越严重，如果任其发展，后果不敢想象。越早干预治疗，效果也越好。 　　秦劲家里说不定认识最顶尖的医生。 　　如果她现在继续选择隐瞒，错过秦劲的最佳治疗时期，不说秦奶奶他们会不会怪她，她自己都不肯原谅自己。 　　在秦劲拿着标尺去量菜地里的土粒时，江眠决定去找秦奶奶坦白。 第53章 第53觉 　　骗子。 　　秦劲是个大骗子。 　　——《入睡的必要条件》 　　从秦宅出来, 江眠突然很恐慌。 　　她不仅向秦爷爷和秦奶奶坦白了秦劲强迫症加重的事情，还坦白了“他们穿书”的秘密。 　　秦劲如果知道是她出卖了他们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怨恨她。 　　决定坦白以前, 江眠觉得什么后果她都能承受。坦白之后, 她不确定了, 甚至有些后悔坦白。反正无论秦劲病得有多严重, 她都不会离开他。 　　他要修bug, 她陪他一起修就是了。 　　秦劲给她发短信，说奶奶给他打电话，他要回秦宅一趟, 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 　　江眠：【不要去。】 　　没有发送出去。 　　她忍着泪，把这三个字删除, 重新编辑短信：【团长找我，问我章爷爷曲谱的事情。你自己回家吧，晚上我在403等你回来(=^_^=)】 　　秦劲：【嗯^_^】 　　江眠浑浑噩噩地回到古河街，上楼的时候，碰到401. 　　401站在两个台阶之上，抱臂看她：“你和402分手了？” 　　“没有。”这两个字, 被她说得没有丝毫底气，江眠抬头看401, “师父, 网上有没有我的黑料？我不敢搜自己。” 　　401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没有微博, 怎么搜？” 　　江眠：“……哦。” 　　401哼了声, 蹬蹬蹬跑下楼。 　　402锁着门, 秦劲已经回了秦宅。 　　江眠回到403, 趴在床上发了会呆, 摸出手机登陆微博, 准备搜搜自己的名字。 　　热搜头条#赵炫明被执行#爆 　　赵炫明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江眠点进去。 　　广场上一秒一个消息。 　　[赵氏集团宣告破产] 　　[赵炫明潜逃出国] 　　[赵炫明豪宅拍卖] 　　[赵炫明豪车一览表] 　　…… 　　直到看见综合头条的配图，江眠才想起来，这位赵炫明是谁。 　　霍承司唯一一次带她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这位朋友就是赵炫明，只不过大家都叫他赵公子。那天“领”她去会所包厢的人，正是他。 　　江眠有点点惊讶，当时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说破产就破产了。 　　她也就惊讶两分钟，退出热搜，一切与她无关。 　　在搜索框输入[江眠]两个字，犹豫着要不要点击搜索按钮，消息栏进来一条消息。 　　401：【没搜出来你的黑料。】 　　他又发过来一条：【你有什么黑料？背尸体又不是黑料，难道是你欠变态的钱？】 　　江眠回复：【我家人同学，没有跳出来说什么吗？】 　　401：【没有搜到。】 　　江眠：【好的。谢谢师父。】 　　有了401探前阵，她才敢点击确认搜索自己。 　　出来的全部和秦劲有关，即使有人骂她，也是骂她配不上秦劲，看样子也不是三次元认识她的人。 　　江眠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的同时，又有些不安。 　　江守成没看电视吗？即使他不看，弟弟上网也会看到。恋综一共播出三期，她的名字和照片在网上到处都是，他们居然一直没来骚扰她。 　　不是江守成的作风，非常不对劲。 　　以前的号码她已经停用，换了新号。国庆假期，从章爷爷家里翻出来她的残障证后，江眠情绪崩溃给江守成打了一个电话，用的是现在的号码。打过以后虽然把他的号码拉黑，但是他有来电显示记录。 　　按照以前的操作，她拉黑一百个号码，江守成能换两百个新号码打过来怒骂她。如果她还不接电话，他会直接报警，联系媒体，领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上演一出父母苦苦寻亲被狠心不孝女儿拒之门外的苦情戏。 　　但是这回，江守成居然没有一点点动静。 　　以江眠对他的了解，他之所以没有动静，是被威胁了。他怂了，不敢找她。 　　会是秦劲吗？ 　　可是秦劲这段时间都跟她在一起，没出过江北市。而且早在国庆的时候，她还没有和秦劲在一起，秦劲也不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能威胁得了江守成，让他犯怂的人—— 　　隐隐约约，江眠知道了是谁，她逼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本来她想着给江守成打电话，问问霍承司给了他们多少钱，她算算恋综结算的钱够不够还。现在她脑袋木木的，什么也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去做。 　　霍家大院。 　　今天是老霍总的生辰。 　　正厅摆满了上供的礼品，霍家大少爷霍敬恩甚至搬来了一座纯金打造的假山；二少爷霍敬怀进贡的是一对清朝的花瓶，据说是某位老佛爷用过的。 　　霍承司拎了一袋月饼。 　　“三弟不会是从中秋睡到现在吧，这神仙日子，啧啧啧。”霍敬怀啧啧完，盯着他手里的月饼，“还是说这里面有什么稀罕讲究？” 　　“没有讲究。”霍承司拆开盒子，坐在餐桌前，从里面拿出一个月饼咬了一口，说道，“五仁馅。” 　　霍敬怀噗嗤乐出声，霍敬恩厌恶地别过头不看他。 　　老霍总脸上的皱皮抖了抖，他旁边坐着的翁盏娟挑着细眉，阴阳怪气地说：“小心月饼过期吃死你。” 　　“多谢母亲关心，没过期。”霍承司阴阳怪气回去，拿起另外一块月饼给她，“母亲请慢用。” 　　“胡闹！”老霍总极为不满。 　　“是我唐突，叫错了。” 　　霍承司立马站起来，对着翁盏娟鞠躬，恭恭敬敬地说：“多谢三姨太关心，三姨太请慢用。” 　　霍敬恩和霍敬怀默默对视了眼，心里暗爽。 　　他们都不是这位霍太太的儿子。 　　霍敬恩和霍敬怀是老霍总的正牌妻子所生。前几年妻子病逝，老霍总扶正了比他岁数小了两轮的翁盏娟。结婚几年，翁盏娟的肚子一直没动静。 　　而霍承司，做为霍家的三少爷，是老霍总和另外一个没过门的女人的私生子。霍承司长到十二岁的时候，才被老霍总认回家门。 　　霍敬恩和霍敬怀极度厌恶他，处处提防着霍承司，好在他在霍家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这才慢慢对他放松了戒备。 　　自从霍承司迷上听戏以后，他们渐渐发现，霍承司变得很疯，从废物草包，进阶为废物疯子。但是今天，他整个人又有点神经兮兮。 　　老霍总还没有从位子上退下来，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公司，说一不二，没人敢违抗，毕竟谁跟钱过不去。 　　生辰这么大的事情，他不送贺礼也就罢了，还上赶着添堵。他以前虽然疯，见着翁盏娟，不爽的时候顶多绕着走，不会正面刚，更不会在老霍总面前不给她面子。 　　他今天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霍敬恩瞥了霍承司一眼，松开紧皱的眉头。 　　赵家出事，他曾经怀疑过霍承司。 　　没有知根知底的人漏出料，赵家不可能被起底。最有可能泄密的，就是赵炫明这位浪荡公子哥，而霍承司又天天跟他混在一起。 　　霍承司和赵炫明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搞他？说不通。但是一个疯子，做事不讲什么说得通说不通。没准赵炫明跟他一起抢过哪个女人。 　　霍敬恩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彻夜难眠。 　　如果霍承司能把风生水起的赵氏集团弄垮，他也能默不作声地把霍家给搞到手。 　　但是今天，他在老霍总的生辰宴上闹这么一出，霍敬恩相信了赵家倒台跟他无关。他纯粹是脑子有大病，是霍家的智商盆地。 　　餐桌很静，唯有霍承司啃月饼的声音。 　　翁盏娟委屈地看了眼老霍总。 　　“混账东西！”老霍总随手抓起一个酒瓶，摔了过去。 　　摔偏了，没砸中他，砸在了桌沿。“砰”地一声落在地上，酒瓶炸裂，满室都是酒香。 　　霍承司坐着没动，他双手拿着月饼，一边啃一边笑：“嘿嘿，没砸着。” 　　老霍总气得嘴唇哆嗦。 　　翁盏娟想把手边的烟灰缸递给他，为了不表现那么明显，她暗示地说：“消消气，你刚抽了根雪茄，动怒容易咳嗽。” 　　老霍总适时地剧烈咳嗽了两下，脑血上头之际，没领会到翁盏娟的意图。 　　霍承司笑得十分惊悚：“嘿。嘿嘿。嘿嘿嘿。” 　　他把嘴巴里的月饼咽下去，起身走到翁盏娟身边，伸手拿起烟灰缸。 　　翁盏娟以为他要拿烟灰缸砸她，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止。 　　霍敬恩则以为，他又要往自己头上抡，毕竟他上回也是这样，老霍总的茶杯没把他的脑袋砸出血，他自己把自己给磕出血，以此来消老霍总的气。 　　但是这回，霍承司谁也没砸。 　　他慢条斯理地把烟灰缸清理干净，放回老霍总手边，甚至给他点了根雪茄，又喊管家拿了瓶新酒过来。 　　然后。 　　他从月饼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搁到正厅放贺礼的地方，说道：“大寿星过生日，即使我不备寿礼，那位备选二姨太也会给您上礼的。诸位怎么都如此沉不住气？” 　　老霍总瞪着他。 　　霍承司笑呵呵道：“听说过瞪人能把人瞪怀孕，没听说能把人瞪回娘胎里的。晚了。” 　　他转身，双手抄裤兜，用京剧戏腔，边唱边往门外走：“蓝脸的窦尔敦，盗御马。红脸的关公，战长沙。” 　　老霍总抄起手边的烟灰缸，连燃着的雪茄一起，再次砸向他。 　　砸中他的背。 　　霍承司没有停顿，临时现编词，接着唱：“瞪不回娘胎，气哈哈。” 　　扬长而去。 　　江眠瞪着眼睛在床上躺到下午，秦奶奶打来电话，说秦劲不见了。车在，人不在，手机关机打不通。 　　秦奶奶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眠眠，劲劲有没有联系你？” 　　“奶奶你不要着急，我去看看他有没有回来。”江眠跳下床，顾不得穿鞋，光脚跑到402，房门紧闭，她把手拍到红肿，里面也没有回应。 　　她又往楼顶跑，楼顶的铁门锁着。翻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短信。 　　江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抓着扶梯，慢慢坐在了台阶上：“秦劲他……你们都告诉他了？” 　　“我和你爷爷没敢直接问，我们给他联系了一个医生。这个医生是你叔叔的朋友，我们都认识。他以客人的身份到家里来，我们想着让他试探着跟劲劲先聊聊。” 　　秦奶奶叹气：“劲劲太聪明了，他警觉性很高，医生没试探两句，就被他看透了。” 　　江眠的声音颤抖：“秦劲有说什么吗？” 　　“他自己主动提了穿书的事情。他说——”秦奶奶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有力气往下接着说，“他说，他知道自己没有穿书，他之所以跟你这么说，是想追求你。没想到你当了真。” 　　江眠愣了愣，蹭地从台阶上站起来，高兴道：“这么说，秦劲没有生病！他是故意逗我开心是不是！” 　　“我本来也这样想。”秦奶奶叹道，“但是医生说不是。医生说恰恰相反，他不但生病，还十分抗拒治疗……” 　　江眠抓着扶梯，指甲断了一截都没察觉到，听秦奶奶讲完，她机械地安慰了几句，最后说：“奶奶，我出去找找秦劲，说不定能找到他。如果有他的消息，我立马告诉您。” 　　秦奶奶：“好好好。我们这边有消息，也及时告诉你。” 　　江眠一步步挪到403，穿好袜子和鞋，准备出门找秦劲，想了想，又写了两份便签，分别贴在402和楼顶的房门上。 　　她试着给秦劲打电话，关机。发短信，石沉大海。 　　江眠不知道秦劲能去哪里，她只有盲目地找，他们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她挨着去找。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秦奶奶的话。 　　秦劲否认穿书，否认自己生病，拒绝配合……这种情况强行干预治疗，效果适得其反，极有可能会刺激他病情加重…… 　　江眠找到天黑，依旧没有秦劲的消息。 　　她怕秦劲已经回到402，急忙往古河街赶。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老房子门口的路灯下，她以为是秦劲，惊喜地跑过去，发现是霍承司。 　　霍承司懒散地依着路灯杆，正在抽烟，看见江眠，他拿掉唇间的烟，手指夹着。 　　江眠不想和他说话，想要扭头走。 　　“江眠！”霍承司叫住她，说，“你和秦劲在一起，是因为他脑子有病吗？我脑子也有病，你喜欢我吧。” 　　江眠盯着他：“你不要和秦劲比！你和他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霍承司笑起来，“你不是想着，神经病和神经病相配，所以才选择秦劲的吗？因为他是个傻子，脑子有病。” 　　“是！秦劲也是个神经病！秦劲脑子有病！所以我才和他在一起！”江眠抱着脑袋朝他吼，“你满意了吗？！” 　　“满意。” 　　霍承司愉悦地笑着，又把烟放回唇间，吸了一口。目光却是看向江眠身后。 　　江眠渐渐觉得不对，脊背瞬间绷紧。她缓缓扭头，看见身后站着的秦劲。 　　秦劲不知道站在这里有多久，不知道是一直在这里等她回来，还是一路跟着她来到古河街，但是江眠确定，她吼霍承司的话，秦劲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向江眠的眼神，陌生又悲凉。 　　江眠的喉咙艰涩：“秦劲。” 　　秦劲转身往回走。 　　江眠跑过去抱他，秦劲力气大，一下就被他挣脱开。 　　“秦劲，你听我解释。”江眠抱住他的大腿，往下坠着不让他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 　　“好。你说吧。”秦劲看着她。 　　“我……你……”江眠发现，她什么也解释不了，“不管怎样，我都喜欢你。” 　　“因为我脑子有病吗？”秦劲的声音没有情绪。 　　“不是。不是这样的。”江眠哭着说，“秦劲，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霍承司静静看着这出默剧，又点上第二根烟。 　　烟抽掉半截，默剧依旧在上演。江眠哭哭啼啼不知说了什么，秦劲终于答应跟她上楼。 　　看着他们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大门里，霍承司一口烟吸到底，冲进肺部。 　　他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时光倒流，回到会所包厢那一天，他像江眠求秦劲一样求她，是不是也能这样把江眠领回家。 　　秦劲径直回到402，他翻出兽皮和熊猫玩偶的衣服，说这是他脑子有病的证据，要拿下去丢进垃圾桶。 　　江眠没命地从他手里夺回来。 　　秦劲两手空空，大跨步走出402，决意要离开。 　　江眠丢下怀里的兽皮和熊猫玩偶，追出去跳到他背上：“你不要你的女主角了吗？” 　　秦劲站在台阶上，开口：“我想我可能搞错了，你不是我的女主角。” 　　江眠：“你说什么？” 　　“你不是我的女主角。”秦劲说道，“我找不到你是女主角的理由，也找不到和你结婚的充分条件。” 　　声控灯自然熄灭，楼道漆黑，看不清前路。 　　江眠似乎能听到楼道里的回声——你不是我的女主角。 　　她慢慢地从秦劲背上滑落下来。 　　秦劲背对着她，默默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抬腿下楼。 　　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越走越远，暖黄的声控灯也渐次熄灭。 　　江眠的眼前，重归黑暗。 第54章 第54觉 　　秦劲曾经为我写了半首歌。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曾经说过, 如果她不是女主角，他也会让她是。 　　江眠没有追上去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她觉得, 她没有资格问。 　　秦劲曾经还说过, 江眠超级有资格, 比谁都有资格。但他说这句话的前提, 全部基于[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 　　现在他认定她不是[女主角], 那么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都算不了数。 　　江眠转身回到走廊。 　　401从门后探头探脑，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说：“我说下节目就分手，真不是在诅咒你。是我的超能力看到的。” 　　江眠没说话, 捡起地上的兽皮和熊猫玩偶衣服，回到403，平静地给秦奶奶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秦劲刚刚离开。 　　秦奶奶问知不知道秦劲要去哪里。 　　江眠想了想，说：“他很冷静，应该是回家。” 　　两个多小时后, 401出门下楼，灵魂差点被一楼的黑影吓出来。 　　秦劲坐在一楼的台阶, 堵住整个楼道口。 　　401哀嚎：“鬼都没你可怕啊啊啊。” 　　秦劲默不作声站起来, 往大门外走。 　　401在他身后小声嘀咕：“402和403和好倒计时开始。” 　　秦劲没心情搭理他, 他越嘀咕越来劲, 甚至开始了查数。 　　霍承司看到秦劲从大门里出来, 竟然颇有些失望：“还是会走啊。” 　　秦劲看了他一眼。 　　他耸耸肩, 抬头望了眼被朦胧月光笼罩着的四楼, 转身离开。 　　401不紧不慢跟在他们后面。 　　路灯把三个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直到目送他们一前一后走出古河街, 401给江眠发短信：【402和变态刚刚一起走了。】 　　江眠回复他：【师父，你也走了吗？】 　　401：【我不是走。我是去上夜班。】 　　江眠：【师父，你真好。】 　　401：【我再好你也不要找我谈恋爱！我还未成年！！不到十八岁！！！】 　　江眠：【……】 　　401捂住口罩，在夜色里崩溃狂奔，口罩捂不住他的嘴，他泄露了自己的年龄啊啊啊啊。 　　江眠不知道是自己反射弧长，还是已经麻木。 　　秦劲离开后，她没有要哭要闹要死要活，而是很平静地给秦奶奶打电话保平安，又平静地煮了碗面条填饱肚子，平静地回复401的短信。 　　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想起曾经说过要看夏飞和乔子爱演过的电视剧，她搜出来夏飞饰演武林盟主的那部古装网剧，看到笑点的时候，她也跟着笑。 　　期间，还接到了秦奶奶的电话，说秦劲已经回到了秦宅。 　　江眠连着看了好几集电视剧，一直看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房间内的声音骤然消失，整个四楼都很寂静。脑袋里的噪音席卷而来，不停轰炸着她。 　　江眠趴在沙发上，扒开沙发坐垫，把脑袋钻进沙发垫和靠背的缝隙里。 　　她试着把噪音想象成[秦劲花]开的声音，迷迷糊糊间，听到一朵花说：“你不是我的女主角。” 　　江眠一秒惊醒，再也睡不着。 　　她爬起来洗澡洗衣服拖地，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学着401擦葡萄藤的样子，拿着一块湿布，一片一片挨着擦拭窗台的薄荷叶。 　　忙起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 　　所有叶子擦完，抬头，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刺过来。江眠抬手遮了下眼睛，已经到正午了，她还以为窗台明亮的是灯光。 　　缺觉引起的偏头疼，脑袋像炸开般撕裂着疼。脑袋本来就昏沉，被刺眼的阳光一晃，更加眩晕。可还是睡不着。 　　江眠打算出去买啤酒，负负得正，晕晕得睡。 　　楼下不远处就有便利店，她一口气抱了一箱啤酒，结账的时候发现手机开不了机。昨晚看电视剧看到关机后忘记了充电。 　　没带现金，幸亏便利店的老板认识她，让她先把酒搬走，回头再给钱。 　　江眠道谢后，抱着纸箱回去。 　　路过402的时候，她下意识地转过身，想去藏啤酒箱。随即又想到，秦劲不在这里，就算被他看到，他应该也不会再来教育她喝酒伤身。 　　鉴于脑子常常离家出走，担心忘记付账，江眠把酒箱放在403地板上，找到现金后直接下楼去便利店结了账。 　　缺觉，偏头疼，短时间内爬了两趟楼梯等等这些因素累加，江眠只喝了一瓶啤酒，就倒在沙发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天黑了，她躺着不想动，又喝了两瓶啤酒，继续浑浑噩噩地睡。 　　她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 　　伴随着敲门声，有人喊她“眠眠”。 　　江眠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门口，在掀开猫眼的时候，她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是秦奶奶。 　　心脏跌回来，江眠这才意识到，她刚刚在期待什么。 　　“奶奶。”江眠清了清嗓子，“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好。” 　　她赶紧把空酒瓶塞回酒箱里，连着垃圾桶一起，全部藏到卧室床底，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透气。然后又拿了牙刷，挤上牙膏塞进嘴巴里，伪装成正在洗漱的样子，一口泡沫地拉开门。 　　“眠眠，刚起床啊。”秦奶奶笑盈盈地走进来，“正好，你刷过牙后过来吃饺子。我和你爷爷一起包的，两屉，有素馅有肉馅。” 　　她把饭盒放在餐桌上，打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饺子还在冒热气。 　　“你厨房有醋吗？”秦奶奶很自然地走进厨房，去拿碗碟倒醋，“眠眠，你去好好刷牙洗手，不用管我，我自己来。” 　　江眠刷过牙，问：“奶奶，您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过来看看。”秦奶奶摆好碗筷，抬眼笑看着江眠，说道，“你这孩子，刘海都翘到天上了。” 　　“手机没电了。”江眠要去照镜子，“可能是睡觉睡的。” 　　“先吃饺子。”秦奶奶拉住她，“反正就咱俩，没外人。待会儿饺子就凉了，吃过饭后再去收拾头发。” 　　江眠木着脑袋跟她一起坐在餐桌前，笑着说：“刘海是秦劲帮我剪的。我想换发型，不想去理发店，懒省事在网上搜了一款刘海，让秦劲照着图片剪。因为刘海是参差不齐的，剪的时候，我还担心秦劲会一刀下去剪平，然后再一根一根对齐。结果他剪得很好，和图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等长长后还让他……” 　　讲到这里，江眠突然意识到，他们没有以后了。她抓起筷子，问：“秦劲还好吗？” 　　“他没事，你爷爷在家看着他。你叔叔阿姨今天也都会回来。” 　　“他还在不停修bug吗？” 　　“白天的时候，在我们面前，他表现得很正常，和以前一样，有强迫症，但没那么严重。”秦奶奶叹了一口气，说道，“昨天半夜，你爷爷在菜园里找到了他。他在菜地里躺着睡觉。你爷爷把他叫醒，问他躺在菜地里干什么，他什么也不说。嗐，劲劲本来就话少，像个闷葫芦。” 　　江眠默默吃着饺子，听她讲秦劲的情况。 　　“劲劲还是坚持说他没有穿书，也不承认是在修bug。但是没有否认强迫症。”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逻辑自洽。” 　　“袁医生说，这恰恰说明他病得不轻。他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很强的警惕和抵触心理，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妄想。医生说，劲劲目前的情况，不适宜药物治疗。吃药只起到抑制效果，还会带来一系列的副作用，吃药也需要病人自己配合。劲劲不觉得自己生病，而且他的妄想并不影响他正常生活和思考。如果强制住院，反而会刺激病情。” 　　“虽然生病，但是没有到控制不住的地步，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医生说要以心理疏导为主，我们也在找他的病因……” 　　“这种心理上的病，还得靠自己。劲劲的意志力一向很强，我们相信他。” 　　江眠问：“秦劲会好起来的，是吗？” 　　“会的，一定会的。”秦奶奶又说了些安慰江眠的话。 　　江眠吃完一盘饺子，秦奶奶起身，说去402看看，让江眠接着吃。 　　秦奶奶走了后，江眠又吃了几个饺子，喝了一碗汤。把保温盒里剩下的饺子和汤倒出来装好，拿去洗好，用抹布擦干。 　　秦劲有家人照顾，有顶尖医生治疗，他自己又那么厉害，一定会好起来的。 　　江眠拿着保温盒愣了一会儿，去卧室衣柜的抽屉里，拿出六个红包用报纸包好，放在饭盒里。 　　红包是她第一次跟着秦劲回家的那天，秦劲的六位长辈给她的见面礼，他们说是习俗也是认可。 　　江眠知道，他们的认可，也都是建立在秦劲认可的基础上。 　　现在秦劲不认可她是女主角，她死守着这份[认可]完全没有意义。 　　江眠深吸一口气，把保温盒的盖子盖好拧紧。 　　秦劲离开后，脑子一直在神游，仿佛现在才回来，感知也跟着回来。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喉咙里像是塞满了刀子，每呼吸一下都疼痛难忍。 　　整理好情绪，江眠拎着保温盒去402，还给秦奶奶。 　　秦奶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接过保温盒，想让江眠跟她一起回秦宅。 　　“我不过去了，怕刺激到秦劲。”江眠垂着脑袋，“秦劲说，我不是他的女主角。” 　　秦奶奶拉着她的手，疼惜地说：“劲劲一根筋，他也不想想，从小到大他身边那么多女孩，什么样的都有。他为什么不说别人是他的女主角？为什么偏偏逮着你说？肯定是看上你了啊。先喜欢上了你，再把你往女主角身上套。” 　　江眠垂头盯着脚尖，不说话。 　　秦奶奶叹气：“等劲劲病好了，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 　　最后。 　　秦奶奶念叨：“我了解劲劲，他肯定是先喜欢上了你，才说你是女主角。不是因为你是女主角，才喜欢你。眠眠，我们等等他？等他想明白这个理。” 　　秦奶奶拎着保温盒回到秦宅。 　　秦劲看着她手里的保温盒，微微蹙眉。 　　“我去给眠眠送了点饺子。”秦奶奶没有隐瞒，边说边观察他的神情。 　　秦劲盯着保温盒，说：“盖子没有对严。” 　　秦奶奶低头看：“没有吗？是眠眠拧的盖子。” 　　秦劲伸手接过来，他拿着保温盒，单手拧开盖子。 　　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怎么了？”秦奶奶见他脸色难看，凑过去看。 　　保温盒里放着几个红包。 　　红包用一张报纸包着，经过一路颠簸，包好的报纸散开，露出红包的样子。 　　秦奶奶稍微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连忙把报纸裹了裹，拿走，编理由说：“眠眠这孩子，真是的，这是交了多少房租。连401的一起收了吧。” 　　“不是房租。”秦劲说，“我认识这些红包。” 　　秦奶奶：“红包都长一个样，哪有认识不认识的。” 　　“秦劲。”秦爷爷这时过来，说道，“你爸妈给你发短信，你怎么不回？” 　　秦劲眼睛盯着红包，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秦奶奶心虚地用报纸把红包裹严实，转身走了。 　　等她走远，秦劲才低头看手机收件箱，说：“没有收到新短信，可能收件箱满了。” 　　秦爷爷又催促他换手机：“你什么时候换智能手机？智能手机的收件箱从来不会满。” 　　“不换。”秦劲拿着手机回书房。 　　书桌上摊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5.【结婚。】 　　充分条件5这行是空白。 　　今天一整个上午，秦劲坐在书桌前，盯着这行空白发愣，也没有把空白填上去。 　　秦劲拿着手机坐下来，打开收件箱，删了几个无关紧要的短信，还是没有接收到爸妈的新短信。 　　收件箱和发件箱都太满了，几乎全是他和江眠的来往短信。 　　秦劲的拇指放在删除键上，没按下去。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全新的记事本摊开，拿着笔端正坐着，从第一封短信开始誊抄。 　　收件箱第一条：【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1键回答。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2键回答。新晋拳王叫什么名字？请按3键回答。】 　　发件箱第一条：【TD】 　　算上发出的短信，有一千多条。 　　秦劲一字不漏，连标点符号都没少，原原本本誊抄下来。甚至每条收发短信的日期和时间，他也都照抄不误。 　　等这项浩大的工程做完，他又检查了一遍，才把短信删除。 　　爸妈的新短信进来之后，他没着急看，而是拿着笔，在[充分条件5]这行的空白处写：【红包。】 　　划掉。 　　重新写：【江眠的脑子。】 　　又划掉。 　　最后写：【我要修仙。】 　　这张A4纸被他划掉了两行，强迫症发作，秦劲又拿出一张空白的A4纸，一笔一划重新写了一遍。 　　《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5.【结婚。】 　　充分条件5.【我修仙成功。】 　　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笔。 　　秦奶奶走了后，江眠在沙发的抱枕下发现一沓厚厚的钱。 　　里面夹着一张秦奶奶写的纸条：【眠眠，要记得按时吃饭，多吃水果蔬菜。天冷记得穿厚衣服，不要冻着。】 　　秦劲走后，江眠第一次哭出来。 　　沙发扶手上还放着她捡回来的兽皮和熊猫玩偶的衣服。 　　江眠把脑袋靠过去，伸手摸熊猫毛。 　　摸出来一张便签纸，上面写满了字，是秦劲的笔迹。 　　江眠用手背抹了把视线模糊的眼睛，努力去看上面的字。 　　看样子，像一首未完成的歌。 　　【我和你在楼顶待一整天。 　　我种菜，我练拳，你在葡萄藤下荡秋千。 　　我回头，看到你酒窝里的甜。 　　你笑着向我奔过来，跳到我身上问我要吃什么晚餐。】 第55章 第55觉 　　可能我们每个人都在走火入魔。 　　——《入睡的必要条件》 　　早在和秦劲确定关系的时候, 江眠想过，秦劲那么好，如果有一天他离开, 她可能会活不下去。但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 她只消沉了三天, 就收拾收拾该干嘛干嘛。 　　认真吃饭, 认真睡觉, 认真上班。 　　甚至开始认真规划她以后的人生。 　　她想考个音乐等级证书。如果有可能，她想去读研，不是接着读她大学时的历史系, 而是去进修二胡。 　　她喜欢二胡，她想要把章爷爷的曲谱永远传下去。 　　几乎所有跟二胡有关的招聘, 都要求音乐院校毕业，最起码也要有国家认可的专业证书，而她什么也没有。 　　春天里剧团的团长当初之所以接受了她，一方面是剧团确实很缺二胡手，另一方面是她走投无路厚着脸皮在团长面前拉了一首曲子。团长怜惜她的才能，招收了她。 　　春天里是个民间小众剧团, 生存艰难，现在虽然渐渐好了起来, 也是靠着霍承司资助。 　　以前所有人都担心剧团生存不下去解散, 她不担心。因为她总觉得, 她极有可能活不过剧团。 　　她在剧团里, 破罐破摔。和江守成耗, 和生活耗, 和霍承司耗, 和自己耗。 　　而现在, 她想要认真生活。 　　耗下去没有意义，屎风干后也是屎，烂泥烂下去有一天也会变成粪坑。 　　江眠在【修仙群】里提问：【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神经病一认真生活，会怎样？】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神经病一认真生活，就没我们仙界什么事了。】 　　[我和魔教教主打麻将]：【神经病一认真生活，从此东东东东南南南南西西西西北北北北中中。】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这个昵称是[嗡嗡嗡]的网友，是新加入群的，他在群里从来没有说过正常的话，每次发言都是【嗡嗡嗡。】 　　江眠怀疑他是一只蚊子。 　　【修仙群】里大家还在讨论神经病认真生活这个话题，江眠看着他们聊，想起了秦劲。 　　她也是突然意识到，无形中，她好像被秦劲“教育”好了。 　　秦劲总是认认真真地生活，让她知道，神经病也可以认真生活。 　　以前听多了太多的大道理，诸如—— 　　“当你意识到已经晚了的时候，其实是最早的时候。” 　　“只要自己不放弃，生活就不会放弃你。” 　　“我们要学会和自己和解，和过去和解，和生活和解。” 　　“没人能否定得了你，除非你自己。” 　　她看过也就看过了。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甚至想和这些[大道理]吵吵架。 　　但是遇到秦劲以后。 　　慢慢地，她不再原地钻牛角尖，她开始抬头向上看，向上爬。她顺着秦劲宽阔的肩膀往上爬，看到楼顶的绿意盎然，看到天空飞过的飞机…… 　　她想加入它们。 　　今天躺平盎然，明天就能起飞冲上云霄。 　　这才是生活。 　　她喜欢她认真生活的样子。 　　秦劲把她[教育]成了[大道理]。 　　她恨不得穿越回到做选择题的时候，跟那个时候的她讲大道理：不要为了证明自己，而去做选择题。你只有选择了做自己，才能证明自己。 　　晚上，江眠一个人去坐摩天轮。 　　摩天轮到达最顶端的时候，她想起秦劲许的愿——我想要江眠每天都开心。 　　江眠也朝着楼顶的方向，笑着大声许愿：“我想要秦劲每天都开心。” 　　病不病的，没关系，只要开心就好啦。 　　第二天，江眠一口一个师父，积极地跟着401去殡仪馆。 　　她的运气很好，第一次遇到的尸体面容安详，是个在睡梦中自然故去的老人。 　　“这是我最理想的死亡方式，不痛苦。”江眠感慨，“这么多年，促使我活下去的原因，一直是怕疼。” 　　“很好。”401说，“你被我教育成功，不再想着跳楼了。” 　　“……” 　　江眠看着他手法利落地修理老人的遗容，疑惑地问道：“你做这个工作多久了？” 　　“十多年。” 　　“十多年？你不是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吗？“江眠震惊，“难道你从一出生就做这个？！” 　　“对啊。” 　　401垂着眼睑，很平静地说：“我生下来就会整理尸体。” 　　江眠：“什么意思？” 　　无论她再怎么问，401始终不再说话。 　　等这具尸体完工，江眠小小声问：“师父，是不是给尸体化妆的时候，不能聊天说话？我刚刚一直找你说话，是犯忌讳了吗？” 　　“不是。尸体喜欢听活人说话。”401摘掉手套，一副神气的样子，“我也常跟他们聊天。” 　　“怎么聊？” 　　“我有超能力，我能看到他们脸上的字，当然可以聊。” 　　“刚刚那具尸体，他脸上写了什么字？” 　　“他脸上写：[好不容易睡个好觉，结果403一直在我跟前叽叽喳喳，好烦]。” 　　江眠：“……” 　　她看着401瘦白修长的手，说道：“天越来越冷，我给你织副手套吧。黑色毛线手套，再顺便给你织一个黑色帽子和围巾。” 　　“你想套路我谈恋爱？”401瞪大眼，惊恐道：“我才不要跟你谈恋爱！变态跟你谈了后变成了变态；402跟你谈了后变成了神经病。如果我跟你谈，肯定会变成一具尸体！” 　　江眠：“………” 　　江眠满脸黑线：“第一，我不是要跟你谈恋爱；第二，我没有和变态谈过恋爱；第三，秦劲不是神经病，他是个拳击手歌手种菜高手，还是个大大大学霸。” 　　“那你为什么要给我织手套帽子和围巾？” 　　“我想让你当我弟弟。”江眠笑着说道。 　　“你自己没有弟弟吗？”401昂起头，把脸扭到一边。 　　江眠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有。但是我更想你是我弟弟。” 　　401哼了声：“没准他也是这想的，他想要超能力者当他姐姐。” 　　江眠愣住。 　　弟弟常说，别人的姐姐会给弟弟什么什么……以前她会委屈，现在她有点点释怀。 　　谁不想要个[超能力]姐姐或者弟弟，可以满足自己的各种愿望，任自己躺赢一生？ 　　“或许吧，无所谓了。”江眠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401说，“但是我这个姐姐，不想让[超能力]弟弟帮我实现愿望，我只想给超能力弟弟织手套帽子和围巾。” 　　“为什么？” 　　“因为我想，超能力者在冬天，可能也会手冷头冷脖子冷。” 　　“对。你要记住喔，是[可能]，不是[一定]。” 　　“你是不是这个[可能]？”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401把双手藏在背后，昂头挺着胸膛。 　　江眠笑：“既然你不回答，我就选[可能]了喔。” 　　401在口罩里闷出一声：“逆徒。” 　　但是他光秃秃的脖子，却渐渐红了起来，温度烫烫的，像是系了条温暖的毛线围巾。 　　从此以后，江眠有事求401时叫他师父，无事时喊他弟弟。401刚开始会反抗，后来渐渐默认了[弟弟]这个新称呼。 　　跟着401学了三天给尸体化妆后，江眠收到了牟玉树导演的邀约。 　　《和你在一起》的恋综还在播出期，每期中间要投放插片广告。 　　牟玉树受节目组之托，负责这些广告的拍摄。他和妻子高秋芸想到了江眠，想让她代言其中一款软糖。 　　高秋芸私信江眠：【你笑起来很甜，再也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代言软糖了。】 　　高秋芸：【我让牟导给你谈个不低的代言费。】 　　江眠激动得原地蹦起来，她拿着手机给401看：“师父师父！殡仪馆一定旺我！上回我搬了一天尸体，就被秦劲带去恋综挣钱。现在我学了三天化妆，就有人找我去代言广告挣钱。” 　　401双手抱臂：“当然，我们殡仪馆很厉害的。” 　　江眠回复了高秋芸，笑着跟401说：“恋综和代言费，加起来应该够还钱了。” 　　“你还跟我学化妆吗？” 　　“学。我想攒学费。” 　　401哼声：“你多大了？还上学？” 　　“我今年才24岁，年轻着呢。”江眠蹦蹦跳跳，“我不管，我以后一定是个伟大的二胡演奏家！” 　　“奇怪。”401看着她，说道，“看你这样，我还以为被抛弃的是402.” 　　江眠的脸一秒垮下来。 　　“当我什么也没说。”401捂着口罩跑进楼道里。 　　江眠慢腾腾往楼上走。 　　好久没有秦劲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病情有没有好转，有没有找到他的女主角。 　　回到403，她煮了碗面条慢慢吃，吃到一半，再也吃不下去。 　　好想秦劲。 　　上回被抛弃，她选择成为神经病，躺在泥潭里发烂。 　　而这一次，她选择从泥潭里向上爬。 　　是秦劲教会了她，即使神经病也要认真生活。 　　401说的对，她好像把秦劲抛弃了。 　　不知道秦劲现在有没有在认真生活。 　　收件箱里没有秦劲的短信，秦奶奶也没有联系她。江眠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使她心慌。 　　最终。江眠给秦奶奶打了个电话，问她秦劲的情况。秦奶奶说着没事没事一切都好，但是语调不再上扬明快。 　　挂电话的时候。 　　秦奶奶小心翼翼地说：“眠眠，你能不能抽空，过来看看劲劲？” 　　江眠犹豫了下，答应下来。 　　她忐忑了一路，设想了很多不好的结果，但是见到秦劲，他看起来一切正常。 　　江眠稍稍松了口气。 　　秦劲只是不看她，不和她说话。 　　他们在一起吃了顿午饭，饭桌上，秦劲一句话没有说，很安静地吃完饭，起身坐在客厅沙发看财经杂志。 　　一副高冷威严的样子。 　　江眠想起同事们议论秦劲，说他虽然很帅，身材也是一绝，但是看起来好凶，问江眠和他谈恋爱，刚开始是怎么克服的害怕。 　　江眠当时说：“秦劲才不可怕。他超级听话。” 　　不管别人怎么说秦劲凶，不容易接近。江眠以前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今天是第一次，她也觉得，秦劲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吓人。 　　以前怎么从来不觉得他吓人？难道是她不再神经了？ 　　她变正常了！ 　　是这样吗？ 　　江眠偷眼看秦劲，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秦劲放下杂志，站起来走出去。 　　长腿强健有力，脊背挺直。 　　一度，江眠觉得他的病完全好了。 　　“奶奶。秦劲的病是不是好了？”江眠试探着问，“好了后，他失忆？把我忘了？” 　　还是说，他觉得这段过去是他的黑历史，不愿再提及。 　　秦奶奶摇头，叹了叹气，在她手上拍了拍，说：“劲劲应该是去菜园了，你要不过去和他单独说说话？” 　　江眠狐疑地跟过去。 　　秦劲果然在菜园。 　　菜园里的菜叶有被修剪过的痕迹，土粒均匀，没有一个土坷垃。 　　江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了捏。 　　秦劲拎着喷壶，在给一片红薯地浇水。 　　握喷壶柄的手背有淤青，好像是练拳练出来的伤。 　　江眠站在他身后，说：“秦劲，你的手冷不冷？我学会了织手套，刚刚给401织了一副。要不要也给织一副？你想要什么颜色？” 　　秦劲拎喷壶的手一顿。 　　“给你用最好的毛线。”江眠调整呼吸，试图用最轻松的语气，“比401的好，气死401.” 　　秦劲语气冰冷：“不要。” 　　江眠“哦”了声，双手抄进外套口袋里，垂着脑袋盯着一片红薯叶，站成了一颗红薯。 　　秦劲一定还在怪她。 　　怪她把他们“穿书”的秘密告诉了秦奶奶，弄得他们全家人都知道。也在怪她跟霍承司说，他是脑子有病。 　　可能在他心里，她就像霍承司曾经玩弄她一样，玩弄他的感情。玩弄他这个神经病。 　　都是这么可恶。 　　她这么可恶，肯定不是[女主角]，[女主角]不会欺骗[男主角]。她这么可恶的人，只能是[恶毒女二]。 　　站在秦劲的角度，江眠突然明白了过来，也想通了好多事情。 　　秦劲对她这个[恶毒女二]还能保持基本的教养，已经很不错了。 　　江眠被揪着揉捏的心脏，在这一瞬间得到片刻喘息。 　　她抬起头，却发现秦劲已经不在菜园。 　　没找到他，只得回到正厅。 　　秦奶奶问她怎么样，江眠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想理我。” 　　正在这时，秦劲换了一身正装，一副要出去办事的样子。 　　“劲劲。”秦奶奶给江眠使眼色，“眠眠正好要回古河街，你送送她。” 　　秦劲一板一眼地说：“不顺路。” 　　秦奶奶：“你去哪里？” 　　“公司。”秦劲走出去。 　　秦奶奶不住叹气。 　　“奶奶，我下次再来看你。”江眠跟秦奶奶告别，走出秦宅大门。刚走到大道，一辆车缓缓停在路边。 　　江眠认出来，是秦劲的车。 　　她的胸口扑通扑通乱跳，车一直没走。 　　江眠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试着拉副驾的门，一拉就开。她笑道：“秦劲。” 　　秦劲瞥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开脸，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 　　起初江眠惊喜又惴惴不安，然后她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她是[恶毒女二]，整个人一下轻松起来。 　　恶毒女二，她扮演起来毫无压力。 　　坐车的时候不能看手机，她偏要看。 　　要有坐形，不能跷二郎腿，她偏要跷。 　　[男主角]有强迫症，看到不整齐的物品浑身难受，她偏要把秦奶奶给她的毛线团扯乱。 　　秦劲始终目视前方，默不作声。 　　江眠翘着二郎腿，一手拿手机，一手扯毛线，偷偷瞥他。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她突然怂了。 　　默默收回了二郎腿。 　　秦劲这么刚正不阿，以江眠对他脑回路的理解，[恶毒女二]再在他面前找存在感，他真敢把她直接送到[男二]面前，让他们配对。 　　江眠收好手机和毛线，两只手放在大腿上，端正坐着，一副等待老师戴大红花的幼儿园三好学生模样。 　　乖到不能再乖。 　　她脚上穿的球鞋，秦劲也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是他们一起买的情侣鞋。 　　江眠一寸一寸往后收脚，恨不得把脚藏在座椅下面，不让秦劲看到。她怕秦劲看到她居然还在穿[女主角]的鞋，把她的鞋脱掉，让她光脚走路。 　　一路无话到了古河街。 　　江眠解开安全带，拎着毛线袋子，赶紧从车上跳下来。 　　秦劲的车没熄火。 　　江眠回头看了一眼，把心一横，重新拉开车门，看着他：“401说楼顶的葡萄树快要死了，你还要继续种吗？如果不种的话，我让401处理掉。” 　　秦劲看着前窗玻璃，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江眠的心脏直直下坠，她不再说话，轻轻关上了车门。 　　刚走进楼门洞，听到大门“滴”一声，有人刷卡进来。 　　江眠回头，看到秦劲，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秦劲从她脸上移开视线，从她身边走过去。上楼的时候，他始终走在高她一段台阶之上，保持着声控灯照亮她的距离。 　　江眠跟在他后面，一步步往上走，心脏也一点点往上移。活像一个跟在男主身后，偷偷给自己抠糖吃的女二。 　　走到4楼，秦劲的脚步没停，继续往楼顶走。 　　江眠咚咚咚敲开401的门：“师父师父！秦劲回来了！他去楼顶看我的葡萄树！” 　　楼顶。 　　秦劲蹲在葡萄树前，听着江眠和401在楼顶门口小声嘀嘀咕咕。 　　“快用你的超能力，看看秦劲脸上写了什么字。” 　　“你不是有金手指吗？你为什么不自己看？” 　　“就让你看。” 　　“哈哈，是因为你的是废手指吧。” 　　“你才是废能力。” 　　“……” 　　秦劲站起来，往楼道口走。 　　江眠和401看见他突然出现，吓得贴着墙壁不敢吱声。 　　等他下了一段台阶，听到401说：“我看见他脸上写着：[403不再是我的妖妃，我要把她的葡萄树连根拔起]。” 　　秦劲折返上去，说：“葡萄树只是冻伤，我出去买药。” 　　说完，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去，转身下楼。 　　江眠嘲笑401：“哈哈，你的超能力肯定不准。秦劲刚刚瞪了你一眼。” 　　401不服：“他也瞪你了，那个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下去。” 　　江眠：“……” 　　趁着秦劲没回来，江眠赶紧回到403，把脚上的情侣球鞋换下来。她在房间内走了一圈，越看越觉得到处都是[女主角]的气息。 　　情侣衣服，情侣鞋，情侣袜子，甚至连碗筷碟子也是成双成对的。 　　以防万一，江眠腾出一个大号纸箱，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去，尽量抹去她女二的恶毒气息。 　　她觉得，如果她现在不把[女主角]的东西打包藏好，被秦劲看到，他会把她打包给[男二]。 　　正在收拾着。 　　401跑过来，说：“我看到楼下有只大熊猫。” 　　江眠：“？” 　　401：“活的，大熊猫，站在楼下。” 　　“秦劲回来了！” 　　江眠丢下手里的东西，鞋也顾不得换，直接穿着拖鞋飞出去。往楼下跑的时候，拖鞋飞出去一只，她没捡，光着一只脚奔出楼门洞。 　　门前的路灯杆旁，站着一只“大熊猫”，怀里抱着一棵翠绿的小竹子。 　　熊猫玩偶衣服，熊猫头套，大大的一只。 　　透过头套眼珠后面的孔，“大熊猫”看着她。 　　江眠的眼睛瞬间起了一层雾。 　　她把光光的右脚叠放在左脚的拖鞋鞋面上，扁扁嘴，委委屈屈地说：“你回来了？” 　　大熊猫向她展开胳膊。 　　江眠全力跑过去，跳到他背上：“我不管，你要背我回家。” 　　大熊猫稳稳背起她，一路把她背到了403. 　　401站在走廊上，奇奇怪怪地看着他们。 　　江眠趴在熊猫背上，顺手带上了门：“我要摸熊猫毛啦，不让401看。熊猫毛这么好摸，他看到肯定要跟我抢。” 　　“秦劲秦劲，我告诉你喔。401现在既是我师父，也是我弟弟。他居然还不到十八岁，你没想到吧？”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后不要生气，也不要去揍401。”江眠拉着大熊猫一起歪在沙发里，一边摸他的熊猫毛，一边乐颠颠说道，“我这几天，跟着401一起去殡仪馆，学着给尸体化妆。” 　　“我想攒钱，继续去上学，进修二胡。” 　　“还有还有。咱们一起录恋综认识的高老师和牟导演，你还记得他们吗？他们联系我，说让我去代言一款软糖，会给一个很高的代言费。” 　　“到时候，我把恋综的钱和代言费一起结算，应该够还霍承司钱。” 　　“还完钱后，我就可以继续去上学。我告诉你喔，章爷爷说过，如果我去专业院校，系统地学一遍，我以后一定会是个二胡大师。嘿嘿，不要笑话我，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冥冥之中，我觉得，我！江眠！一定会是一位伟大的二胡演奏家！” 　　“秦劲，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想明白了好多道理。” 　　“现在回想起来，我之前放弃我的人生，真的是大错特错。”江眠趴在他身上，揪着一根一根的熊猫毛，说道，“我好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喜欢我认真生活的时候的样子。” 　　“所以，秦劲，你继续教育我吧。” 　　江眠碎碎念叨这么多，大熊猫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你怎么了？听不到吗？”江眠疑惑地摘掉熊猫头套。 　　“啊——” 　　她抱着熊猫头套，惊恐地跌坐在地板上。 　　霍承司穿着熊猫玩偶的衣服，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 　　他被笨重的衣服捂出一层汗，浸湿了碎发，其中有一缕耷拉在眉心，湿湿的发尖滴着汗珠，更显得眼眸幽深，令人看不透。 　　“江眠。”霍承司开口，“我说过，秦劲能做的，我也能做。” 　　“我不要你做！你快把熊猫脱了！” 　　“是我做的不好吗？还是我演的大熊猫不像？你看，我也会吃竹子。” 　　霍承司拿起手里的竹子，放到嘴边开始啃咬。 　　他目不转睛看着江眠，用力啃咬竹子。竹子皮划破他的嘴巴和脸颊，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继续啃咬咀嚼。 　　很快，鲜血流满他的半张脸，嘀滴嗒嗒，落在白色的熊猫毛上。 　　“霍承司！” 　　江眠夺他手里的竹子。 　　霍承司停止啃咬，他张着满嘴的血泡，笑道：“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霍承司。”江眠抓着竹子，哭道，“你到底想要怎样？我会还你钱，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想要你和我捆在一起，永永远远。我们一起死，一起生。” 　　“你知道，我就是一坨屎，一团烂泥。求求你，能不能让我这坨屎自然风干？！你不能因为我烂，因为我是神经病，就一直这么欺负我。神经病也是人，也想要好好生活。” 　　“你想要好好生活？那我呢！”霍承司抓住江眠，伸手扼住她的喉咙，把她压制在沙发上。 　　他下半张脸流着血，眼睛也红得可怖，面部狰狞道：“江眠，你是烂泥，我也是。烂泥不应该和烂泥混在一起吗？都是烂泥，你凭什么甩开我？！你问我想干什么，好，我告诉你，我只想死！” 　　江眠的喉咙被他的手扼得生疼，因为缺氧，脑袋嗡嗡嗡又沉又闷。突然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就这样死了算了。 　　霍承司看着她沉寂下去的眼睛，却一点点松开她的脖颈。 　　“江眠江眠江眠，你救救我吧。” 　　他捧住她的脸，神经质地说着让江眠救救他的话：“你也救救我吧。秦劲能做的，我也能做。他现在不是不要你了吗？我要你。你想下地狱，我和你一起下地狱。你想好好生活，我陪你一起好好过，但是我不会怎么好好生活，你教教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想要钱，我去把霍家掏空。你想摆脱江守成，我去替你摆脱。你想要去上学进修二胡，我……我去陪读。你上课，我在家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我就学着做什么。麻辣烫配酸奶，最好再搭配又脆又焦的烧饼。我去学烤烧饼，保证又脆又焦。” 　　“我们每天每天都要在一起，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把它生下来好好养。我保证不会把它泡在福尔马林里，也不会把它冲进马桶。” 　　“江眠江眠江眠，你也教教我吧，教教我，救救我……” 　　秦劲买过葡萄树的冻伤药回来。 　　401站在楼道口，看看他，又看看403的房门，说：“刚刚有只大熊猫，把403背到了房间。” 　　秦劲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快步来到403门口，抬手敲门：“江眠？” 　　没有回应。 　　“咚——”他一拳砸在门上，门板剧烈晃动。 　　秦劲用脚踹，两三下，房门“哐当”被踹开，眼前的一幕令他神经紧绷。 　　他冲过去，揪着熊猫皮，一把把霍承司从江眠身上拽下来。 　　一拳，两拳。他不说话，按住霍承司揍。 　　霍承司回击：“去你妈的傻逼！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如果不是你，江眠早晚还会来找我！” 　　秦劲始终不说一个字，只是闷声用拳头揍他，避开了致命的地方，精准挑中人体疼痛点。 　　身为一个金腰带拳王，赤手空拳，没过多久，就把霍承司揍得血肉模糊。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得江眠猛烈咳嗽，她摸着自己的脖颈，懵懵地坐起来，眼前的画面冲击着她的脑壳，太阳穴一鼓一鼓。 　　她被秦劲吓到了。 　　401站在门口，想进来又觉得无处下脚，他在想，如果变态真的死了，他是不是得给他收尸？ 　　秦劲又一拳抡在霍承司的腹部。 　　霍承司在熊猫皮里蜷了下身体，他摸出一片锋利的竹片，夹在指间，瞅准时机，抬手要去割秦劲脖颈的大动脉。 　　江眠却在这时扑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秦劲的拳头：“秦劲，不要打了，你不要打了。霍承司要被你打死了。” 　　秦劲的拳头落在了左边的空气里。 　　霍承司聚起眼里的光，他看着挡在他面前的江眠，唇角慢慢溢出一丝笑，随后手腕一沉，丢开了指间的竹片。 　　“江眠，救救我。” 　　说完这句话，他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我知道他是[男二]，不用你告诉我。就算是在书里，也不能把人打死。不要让我继续打他。”秦劲对着左边的空气不停说话，“你走开，我不会再听你的话。我要找江眠。” 　　江眠缓缓回头。 　　“秦劲，你在跟谁说话？” 　　秦劲恢复冰冷的样子，生硬地把视线从左边偏开，说：“没谁，你听错了。” 　　江眠盯着他左边的空气，头皮发麻。 　　她不害怕死人，不害怕尸体，不害怕鬼魂。 　　她转过脸，看着秦劲，史无前例的恐惧感包裹而来，密不透风，使她喘不过气，眼睛也一圈圈变红。 　　“江眠，你不要害怕。”秦劲的脸色终于崩出一丝异样，“霍承司没有死，我是拳击手，我知道哪里是要害。” 　　“我不是说霍承司。”江眠依旧盯着他，“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我我……我脑子没病，我知道她不存在。”秦劲躲开她的视线。 　　“她是谁？” 　　“我不知道。”过了会儿，秦劲说，“我说了你不要生气，我觉得，她可能是[女主角]。她……她这几天一直跟着我，不让我找你。” 　　“我的脑子没有病。”秦劲一连重复了三遍，然后抓起江眠，抱着她往楼顶走，“我把冻伤药买来了，葡萄树没有病，我也没有病，葡萄树只是冻着了，它会好好长起来的。你不信的话，现在我带你过去看。” 　　“我知道，你的脑子没有病。我相信你，霍承司不会死，葡萄树也不会死。”江眠满脸泪，用力抓着他的胳膊，嗓子在颤抖，好久都找不到自己的话落在了哪里，“秦劲，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秦劲坐在楼顶的秋千上，把她抱在怀里，脸搁在她脖颈，闷声道：“没有[女主角]，这个世界照样运转，这本书即使完结，书里的每个人都还在继续生活，[女主角]影响不到他们。但是我不能。没有女主角，男主角的世界会崩塌。” 　　哐当—— 　　霍承司拎着一把菜刀，砍在铁门上。 　　他身上依旧穿着熊猫玩偶的衣服，血把胸前的熊猫毛染红。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大声嘶喊：“江眠！！” 　　江眠回头。 　　就在她以为霍承司要把菜刀扔过来时，染血的熊猫却突然朝楼顶边缘飞奔过去。 　　毫不留念地翻越过栏杆，直直往下坠落。 　　千钧一发，秦劲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拽住了熊猫的一只胳膊。 　　菜刀划破了秦劲的小手臂。 　　一点一点，秦劲把霍承司拽了上来。 　　咚—— 　　霍承司被仍进菜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秦劲收好菜刀，来到瘫软在地的江眠跟前，严肃又认真地跟她说：“江眠，我想我可能走火入魔了。可能霍承司也走火入魔了。” 　　江眠呆滞地去查看他小臂上的伤口。 　　秦劲说：“我自己学着修仙。修仙术和武功有冲突，我没掌握好。” 　　“你为什么突然要学修仙？” 　　“我想作法让你成为女主角。”秦劲把她拽进怀里，起伏的胸膛震颤着江眠的耳膜，“因为我说过，如果你不是女主角，我也会让你是。” 　　暮色四合，远处的摩天轮亮起了五彩的霓虹。 　　霍承司躺在楼顶的菜地里，咿咿呀呀，哼起了戏腔。 　　婉转苍凉。 第56章 第56觉 　　王小波还说过,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入睡的必要条件》 　　原来秦劲一直都记得。 　　江眠跟着401去搬尸体, 被秦劲知道。在楼顶的那个夜晚, 江眠告诉他, 没有作者会把女主角写成一个搬尸工, 所以可能是他搞错了, 她一定不是他的女主角。 　　她还想让秦劲去别的地方，找找他的女主角。 　　那个时候，她一直惶恐, 害怕秦劲认错女主角，害怕哪天秦劲不再觉得她是女主角。 　　但是秦劲蹲在她面前, 温暖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凝视着她的眼睛，告诉她：“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如果我不是呢？” 　　他无比坚定地说：“如果你不是，我也会让你是。” 　　也是在这一刻，江眠明确知道，她喜欢上了秦劲。 　　江眠以为, 只有她自己记得这句承诺。没想到秦劲一直都记得。 　　秦劲还说过，她的脑子总是不听话, 所以他要修仙, 替她管管脑子, 他不怕走火入魔。 　　她这么可恶。不但背叛他, 把他们“穿书”的秘密告诉秦奶奶, 还和[男二]在背后说他脑子有病。 　　他居然还要想方设法继续让她做[女主角], 甚至不惜付出“走火入魔”的代价, 也要让她成为女主角。 　　她怎么就不明白？ 　　无论她是不是[女主角], 她都永远是秦劲的江眠。 　　秦劲这么这么好，她却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把他抛弃了。 　　“秦劲，对不起。我不该偷偷去找奶奶，把穿书的事情告诉他们。”江眠抱住他，哭得满脸泪，“对不起，我不该跟霍承司说你脑子有病。你的脑子一直都很好用，你会武功会唱歌会打拳会种菜会天文观测，你还会做物理题。你超级超级厉害，谁都没有你的脑子好。是我的脑子有病，是我神经病。对不起，我那天晚上应该追上你，黏在你背上不让你走。我没有用[情比金坚七天锁]锁住你，对不起……” 　　秦劲从口袋里掏出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帕，把她脸上的泪一点点擦干净，说：“江眠，我不应该怪你，不应该生你的气。后来我想明白，你那天之所以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一定是你的脑子又离家出走了。” 　　“刚开始你的脑子在我脑袋里，后来我修仙，好像把她气走了。”秦劲不知所措道，“我到处找不到她。江眠，我把你的脑子弄丢了。” 　　“没有丢。”江眠努力扯了个笑脸，“我的脑子回来了，她在我脑袋里好好的。”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所以她一回来，我就去找你了。”江眠又哭又笑，“但是你不理我。我想你应该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你的气。”秦劲扭头看左边的空气，“是她不让我理你。” 　　江眠伸手，把他的脸掰回来：“你听她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秦劲注视着江眠，看着她湿润乌黑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感觉不止是影子，连整颗灵魂也被吸了进去，他情不自禁地说：“听你的话。” 　　“好！”江眠笑的时候，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泪珠里包裹着他的灵魂，一路滑落在她唇间，“我要你不理她。” 　　秦劲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盯着她嫣红的唇，冒出一句：“我还可以亲你吗？” 　　“我说过。”江眠把唇间的泪抿进去，“如果你想亲我，可以不用问。这句话永远有效。” 　　秦劲的唇落了下来，去追逐被她抿进去的那颗泪。 　　一触即燃。 　　“你的女朋友还想要亲亲。”江眠看着他，“我们气死你旁边的[女主角]。” 　　秦劲扭头看了眼左边的空气，再次吻上江眠。这次亲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401一身黑，贴着墙壁站在楼顶，和浓稠的夜色融为一体。 　　他一会儿看看被暖黄灯泡笼罩着的秦劲和江眠，一会儿看看阴影重重菜地里的霍承司。 　　霍承司还在唱戏，401没听懂唱词，也不知道调子是哪个剧种。 　　不知道是不是每天都在和尸体打交道的原因，401觉得，霍承司的唱腔特别像哀乐，适合在葬礼上放。 　　402真的成神经病了啊，他的[超能力]好像看不透他了。 　　他也看不透唱戏的变态。 　　难道他的超能力只对正常人管用？不行，他要再开发开发。 　　401伸出两根手指，按在脑门上[注入灵力]。 　　“我看看你的手臂。”江眠摸了一把血，要和秦劲去医院。 　　“没割到筋和动脉，没事。” 　　这种程度的伤，秦劲本来不想去医院，但是他看了眼躺在菜地里的霍承司，还是决定去一趟医院。 　　“能动吗？”秦劲走到霍承司跟前，问他。 　　霍承司嘴里吐着血沫，依旧在唱：“眼前若有罗成在，哪怕杨林有百万雄兵。” 　　江眠听出来，他唱的是京剧《三家店》。 　　“霍承司。”江眠和秦劲一起，蹲在他面前，说道，“你还让我救你吗？” 　　霍承司的视线幽幽转向她，停在她脸上。 　　“跟我们去医院。”江眠向他伸出手。 　　霍承司停住唱，缓缓抬起熊猫爪。 　　江眠抓住他的熊猫爪子，扭头问秦劲：“你可以背他下楼吗？我们一起去医院。” 　　秦劲点了下头。 　　霍承司抗拒他，但是身体已经没了力气挣脱。 　　秦劲背着霍承司下楼，江眠跟在他们后面，路过401跟前时，说：“师父，你留下来看家。” 　　401支吾了声。 　　秦劲小手臂的割伤处理起来很快，相对来说，霍承司的伤势较重。医生诊断的时候，江眠和秦劲一起等在外面。 　　“我是不是真的成了神经病？”秦劲瞥了眼左边的空气，又把视线放在江眠身上，“不然为什么，她是女主角，但我不想和她谈恋爱。我只想和你谈恋爱，只想亲你。” 　　江眠问：“[女主角]长什么样？和我一样吗？” 　　“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在我眼里是一团气。”秦劲说，“所以，我才觉得是我修仙走火入魔，练出来的心魔。如果我能看清她的脸，排除灵异事件，只能是我脑子有病。” 　　江眠捧住他的脸面向自己，霸道地说：“以后不许你看她。你多看看我。我不要你看清她的脸。” 　　秦劲：“好。” 　　“要不以后我教你修仙吧？”江眠说，“我们一起修仙，把冒充[女主角]的心魔气走。” 　　秦劲：“嗯。” 　　秦劲说的对，他是专业的拳击手，他知道哪里是要害部位。 　　因此，霍承司虽然看起来很吓人，染红了半只熊猫，其实情况还算稳定。只是他跳楼被秦劲拉上来，手腕和胳膊都脱了臼。 　　霍承司不肯见江眠。 　　江眠在熊猫衣服里找到他的手机，想要找他的紧急联系人。 　　手机有密码，锁着屏。 　　江眠不知道密码，她想放弃的时候，屏幕突然一亮，进入人脸识别模式，解开了密码。 　　江眠拿着手机愣住。 　　解锁屏幕一闪而逝，是她和霍承司的一张合影。 　　江眠没看清，她把手机摁灭，重新解锁，这次看清了合影——她趴在床沿睡着，霍承司凑在她脸前，和熟睡中的她自拍了张合影。 　　背景是她在剧团的单人宿舍，能看出来是夜间。 　　江眠想起来，那个夜晚，外面下着雨，霍承司失魂落魄地尾随她到单人宿舍，说他很饿，吃过江眠煮的清汤挂面后，他又赖着不肯走。 　　她中间熬不住打了个盹，不知道他偷拍了这张合影。 　　但是那晚。 　　他不是刚和剧团的旦角张雯分手吗？ 　　和霍承司相反，霍承司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江眠总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不知道他为什么偷拍她，又把他们的合照设置成开屏背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她的脸设置成了手机解锁密码。 　　秦劲走过来，问：“怎么了？” 　　“在找霍承司的紧急联系人。”江眠连忙点进手机的通讯录，“等他的人过来，我和你一起回家。” 　　好在秦劲对智能机密码问题不太了解，所以没有追问她为什么能解开霍承司的手机。 　　霍承司的通讯录里只有几个人。 　　分别是【司机】【做饭】【卫生】【助理】等功能性备注。 　　江眠联系了司机。 　　司机是位话不多的大叔，给霍承司开了好久的车，也认识江眠。 　　江眠跟他交代了几句，把手机交给司机，和秦劲一起离开医院，回到古河街。 　　第二天一大早。 　　秦劲在楼顶收拾昨夜被砸乱的菜地。 　　江眠借口去剧团上班，出了古河街，她直接打车去了秦宅。 　　昨晚，秦劲的表现太过吓人。他居然对着空气说话，说[女主角]一直跟着他。 　　江眠把秦劲的情况告诉了秦奶奶，没想到他们却告诉了她一个让她一脚踩空的消息。 　　从秦宅出来。 　　她用手背抹了把眼睛，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个[江东公园]的路标。她沿着路标走过去。 　　江东公园，是当初秦奶奶把她捡回古河街的地方。 　　那天，江眠没有注意到公园里的环境。今天过来，发现公园景观非常好，花草树木错落有致，有湖有瀑布，公园里面还有好多个单独的庭院，陈列不同的展品。 　　今天好像有个菊花展，黄灿灿一大片，即使不是周末，游客也很多。 　　江眠随着大批游客走过去，游客们都在拿着手机和专门的摄影器材，对着菊花不停拍照。她也跟着照了几张，想发给秦劲，又怕他认出来是江东公园，知道她又背着他到秦宅找秦奶奶[告密]，于是只好作罢。 　　麻木地在展厅转了一圈，从后门出来，沿着小路来到湖边。 　　她沿着湖边走，想去找找上次坐在行李箱上拉二胡的地方，没找到，主要是她自己都记不清，那个地方在哪里。 　　最后来到一个凉亭前，里面坐了几个老年人，他们正在排练一出戏，非常热闹。 　　“帅字旗飘入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 　　江眠站了听了一会儿，他们唱的是豫剧《穆桂英挂帅》的经典选段。 　　演唱的奶奶手里拿着一面旗帜，像模像样。 　　江眠拿着手机，找准角度拍了个‘帅字旗飘入云’的画面。 　　看着这张照片，她莫名想起王小波曾经写下的诗句：【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帅字旗随风飘扬，演唱在继续。 　　“他言讲住在河东啊有家门，杨令公是他先人，他本是宗宝的儿子杨延景的孙，曾祖母佘老太君，穆桂英我本是他的母亲……” 　　听到这里，江眠走进凉亭，坐在长廊上，拿着手机搜秦劲的曾祖父和曾祖母。 　　刚刚在秦宅的时候。 　　秦爷爷叹气，说：“秦劲的曾爷爷，后期患有精神分裂。” 　　“胡说！你和佰冲都没事。”秦奶奶哭着不肯相信，“这都隔了几代了，劲劲怎么可能被遗传！再说了，从小到大，劲劲每年都体检，每次检查都没事。” 　　秦爷爷讲了秦劲曾祖父的故事，江眠才知道，他曾祖父是一位很伟大的人物。国内某所著名的高校，创始人是他曾祖父。 　　江眠上网搜，出来一堆资料，但是都没有提及到他的病情，只说他享年五十六岁，因病去世。 　　而秦爷爷说，其实他是自杀。 　　手机屏幕定时熄灭变黑，江眠的眼泪砸在上面，像一朵朵绽放在黑暗里的花，越开越大。 　　秦劲的曾祖母，也是一位伟大的人，她一直和丈夫并肩作战。丈夫去世后，她独自坚强地设计了一幢纪念丈夫的建筑，把他们的爱情铸成了永恒。 　　现如今这幢建筑成了著名的旅游景点，他们的爱情故事也在世代流传。 　　《穆桂英挂帅》演唱结束，凉亭静了一瞬。 　　江眠的内心平静又激荡。 　　是从未有过的孤勇。 　　她站起来，走出公园。 　　已经决定好了，她要向着她的永恒开战。 　　而秦劲，是她永远的旗帜。 　　从公园出来，重新来到秦宅。 　　江眠推开大门，走进正厅，对着秦奶奶说：“上回您给我送饺子，我把东西落在了保温盒里。奶奶，我来拿里面的东西。” 　　没想到秦劲从秦奶奶身后走出来。 　　他看着江眠，耳朵最先红了起来。 　　“好好好。我去给你找找保温盒。”秦奶奶喜笑颜开地离开，“你们两个先玩着。劲劲，给眠眠剥个柚子。你爸妈今天拿过来的，非常甜。” 　　秦奶奶一头扎进卧室，去翻找上回从保温盒里拿出来的红包。 　　“你找什么？”秦爷爷跟着她走进卧室，“着急慌忙的，慢着点。” 　　“红包。眠眠上门时咱们给她的红包，她不是放在保温盒里退回来了么。” 　　秦奶奶说：“眠眠刚刚过来，说她有东西落在了保温盒里，想拿回去。这不明摆着要和劲劲继续好了么。你是没看到，劲劲听到这句话，脸都红了，高兴得很，害羞起来像个大闺女。” 　　“不行。”秦爷爷沉声道，“小孩不懂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也跟着胡来？” 　　“我怎么胡来了？这不是好事么。” 　　“秦劲现在的情况。”秦爷爷没说下去，继而道，“不能委屈江眠。” 　　秦奶奶翻报纸的手一滞，眼圈瞬间红了，声音不免加大：“你说怎么办。” 　　秦佰冲和郑媛今天都在家，和秦爷爷聊秦劲的病情。秦爷爷刚刚跟着秦奶奶进卧室，时不时传来争执声，他们对视了眼，一起过去探个究竟。 　　了解前因后果后，秦佰冲思忖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江眠和秦劲刚刚认识的时候，她就知道秦劲不太正常。而且你们刚也跟他说了秦劲曾爷爷的事情，我觉得，这是她考虑过后的决定。” 　　“是啊是啊，是这么个理。”秦奶奶说话带着哭腔，“但是如果劲劲以后病情加重，眠眠怎么办？” 　　他们都没有把话说出口，这年头，谁会和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结婚生活？ 　　郑媛一直都很冷静，她说道：“我们待会儿和江眠郑重谈一次，让她认清最坏的结果。是对她自己负责，也是对秦劲负责。” 　　秦劲把江眠带到他的住处，在她眼睛上轻轻亲了亲，问道：“你哭了么？” 　　江眠吸鼻子，“嗯”了声。 　　“为什么？” 　　江眠捶了他一下，佯装生气道：“你来家里不跟我说，害我偷偷拿回东西被你撞到。” 　　“我刚刚到家。我爸妈今天回家，打电话让我回来一趟。我给你发短信了，你可能没看到。” 　　说起拿回东西，秦劲想到保温盒里的红包，唇角上扬，道：“我惹你生气了，怎么办？” 　　江眠：“你自己说怎么办。” 　　秦劲极其认真地思考了一阵，然后撩起衣摆，把她的脸摁在硬邦邦的腹肌上，说：“你咬它们吧。” 　　秦劲竭力克制着嗓音的轻颤，脊背挺得板板正正，掩盖不住他的一身正气：“你说过，如果我惹你生气，你早晚把我的腹肌咬烂。” 第57章 第57觉 　　我提起【劲劲全球后援会】, 他们怎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奶奶留江眠在家里吃晚饭，刚过中午，离晚饭还有很久的时间。他们想找江眠单独谈话, 但是秦劲一直跟着她。暂时支不开他, 只好再论别的时间。 　　秦佰冲和郑媛一起去医院看望霍承司。 　　昨天一夜没睡, 江眠今天了解秦劲的情况后, 已经做好了决定, 卸下重担，她依偎着秦劲，很快睡着。 　　秦劲把她放平, 抱了一床被子，拥着她一起, 在宽大的沙发上沉沉入睡。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江眠刚睁开眼，秦劲就把温热的唇落在她眉心。 　　“秦劲。”江眠被他的轻吻弄得有些痒，软声笑道，“你在干什么？” 　　“你刚刚好像做了不好的梦，眉头一直在皱。”秦劲说, “想把它亲开。” 　　“是强迫症么。” 　　江眠往他怀里蹭了蹭：“我突然想到，如果以后我老了, 满脸皱纹, 你看到会不会不舒服, 会不会拿熨斗烫平我的皱纹？” 　　“不会。你皱眉头的样子也很可爱。” 　　秦劲有些慌张地说：“如果我想修平皱纹, 也只会用嘴巴亲, 不会拿熨斗烫。我昨天揍霍承司是因为看到他在伤害你, 你不要害怕, 即使我哪天脑子真的生病, 也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 　　“我信。秦劲，我相信你。” 　　江眠轻轻摸索着他小手臂上缠着的纱布，说道：“你知道么，我以前白天的时候，再困也不会去睡，因为我怕睡了以后，晚上就更加睡不着。但是我现在就敢，想睡就睡。如果白天睡了晚上睡不着，我就替你去修这个世界的bug。这样你以后可以少修一些。” 　　秦劲说：“等世界稳定，就不用修bug了。” 　　“怎么才算稳定？”江眠的心被揪起，尽量克制住紧张和悸动。 　　“像现在。” 　　秦劲用力把她拥进怀里：“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去看跟着我的[女主角]，你也不被[男二]纠缠。” 　　“嗯。”江眠贪恋他怀抱的温暖，“我也喜欢现在这样，只有我和你的世界。” 　　其实她刚刚做了个梦，梦见了霍承司。怕刺激到秦劲，她刚刚把话题岔开，秦劲果然没有追问她做的是什么不好的梦。 　　在梦里。 　　霍承司用菜刀挖出一个坟坑，拉着她一起跳进去，非要和她一起活埋。 　　他说：“我死也要和你一起死。” 　　江眠想起第一次和霍承司相见，是在一个暴雪天。 　　剧团受邀，在一个偏远的乡镇演出。该乡镇每年正月，都有一次庙会。往年的庙会都很热闹，唱戏，玩杂耍，踩高跷，挑花篮，卖小吃…… 　　但是这年正月，格外的阴冷，唱大戏这天，早上起床开始飘雪。 　　庙会有规矩，剧团也有规矩，搭起的戏台不能断，必须唱下去。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急，赶庙会的人都回了家。到了后半晌，积雪已经快漫到舞台上来，戏台依旧锣鼓喧天。 　　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里，只有一个观众。 　　这个观众是霍承司。 　　乡镇的舞台粗糙简陋，搭在马路正中间，舞台两边是连绵的麦田。 　　不仅地点粗糙，布景也很简单。 　　铁架子支起几块木板，用布围出个凹字形的舞台，没有后台，伴奏乐队和演唱演员一起，全体都在舞台上。 　　演员在正中间唱，伴奏乐队挤在舞台旁边。 　　江眠在伴奏乐队的前排，她心无旁骛地闭着眼睛拉二胡，中间换主奏乐器的时候，她睁开眼。 　　最先看见一望无际的白雪，再然后看到白雪里的霍承司。 　　马路中间停了一辆车，霍承司咬着一根烟，依靠在车头，正面看着戏台。 　　车顶落了一层厚雪，他头发和肩头也落了一层雪。 　　江眠猜测，他应该是开车过路，提前不知道当地的庙会，被搭在马路中间的戏台挡住了去路。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认真听戏，而是在等着戏唱完，开车去撞戏台。 　　稍微出了这么一下神，手上有个音拉错。 　　霍承司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只手，曲起两根手指，虚空比了个了弹音的动作。 　　他即使戴着白手套，也能看出来，手套里包裹的手指修长有力。弹音的动作优雅，气势很像个专业的音乐人。 　　江眠心虚地顿了顿胳膊，等下一拍过来，她才跟上乐队的节奏。 　　霍承司拿掉唇间的烟，朝她笑起来。 　　天落黑的时候，一出戏终于结束。 　　团长赶紧过去，跟这个唯一的观众解释庙会和舞台的原因，霍承司说：“没关系，雪太深，反正我的车也走不了。头回听戏，原来是这种感觉。” 　　当晚。 　　霍承司和剧团一起，都留在了乡镇的小旅馆。 　　小旅馆房间里没热水，江眠去前台借热水，在走廊碰到霍承司。 　　江眠垂着脑袋，让开道，沿着墙根走。 　　霍承司把长腿一伸，横跨窄窄的走廊，皮鞋踩在斑驳掉绿漆的墙壁上，和她搭讪：“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我白天的时候开车过来，路两边的麦地里全是坟包。听说唱戏的会把孤魂野鬼招过来，你出去小心被叼到坟地里。” 　　江眠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他裤管，小声说道：“我不是出去，我是去前台借热水。” 　　“我房间里有热水。206。”霍承司一双桃花眼笑得极其暧昧，一惯调情轻浮的模样，“就在你身后，你不用舍近求远去前台。” 　　“我还是去前台吧。”江眠拎着暖壶，手背绷紧。 　　霍承司耍起了流氓无赖，皮鞋蹬着墙壁，不给她让路。 　　江眠垂着脑袋站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转身走了。 　　霍承司在她身后笑了声：“房门没锁，你一推就能开。” 　　江眠抱着暖壶，撒腿就跑，一路跑到走廊尽头的201，回到自己房间反锁门。 　　一门之隔的走廊，回荡着霍承司哈哈的怪笑声。 　　第二天早上。 　　在旅馆的门口又碰见霍承司。 　　他说：“你不知道么，酒店旅馆尽头的房间不能住人，那是专门给孤魂野鬼留的。” 　　江眠的脸非常白，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外面的积雪映衬的。 　　霍承司看了她一会儿，笑道：“你怎么什么都信？昨天我瞎比划的音，你也信。其实我什么都没听出来。” 　　霍承司的话，真真假假。江眠向来分不清，分不清的时候，她都当真的来听，像个被他抽个不停的陀螺，结果被他骗得团团转。 　　昨天霍承司又说让她救救他，还要在她面前跳楼。 　　江眠的脑袋跟不上高速运转的陀螺，她现在不想去分析霍承司为什么这样，又为什么那样。 　　此时此刻，她只想躺在秦劲怀抱里，听他说话。 　　“秦劲，你真好。你从来不会骗我。”江眠说，“我前几天居然觉得你骗我，我真该死。” 　　“不要说死不死的，不吉利。” 　　“不吉利？你不是说这是封建迷信吗？”江眠笑道，“你现在也开始迷信了？” 　　秦劲跟着她笑：“我不迷信，这是口误。你不要告诉别人，他们会笑话我。” 　　“你也怕被笑话？”江眠故意道，“我偏要告诉，告诉401，告诉秦奶奶，让全世界都知道。” 　　秦劲把她压在身下，胡乱亲她，挠她的痒痒肉，作为惩罚。 　　两个人正在沙发上闹着腻歪的时候，秦奶奶打来电话喊他们去吃饭。 　　江眠和秦劲一边笑闹着，一边答应。 　　笑闹声清晰地传到电话那头，秦奶奶听得老泪纵横。 　　秦爷爷问她怎么了。 　　秦奶奶挂断电话，抹着眼睛说：“劲劲和眠眠在一起，开心得像个小孩。他怕是离不开眠眠了，如果眠眠以后不要他，他可怎么办。” 　　从医院回来的秦佰冲和郑媛听到，也都忧愁地叹了声。 　　秦佰冲最乐观，他洗手回来，活跃气氛道：“如果这真是一本书的世界就好了，男女主角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没男二什么事。” 　　郑媛拍了下他的手：“待会在秦劲面前，不要提我们去医院的事情。” 　　秦劲和江眠一起过来，洗了手，挨着在餐桌前坐下来。 　　江眠故意坐在他右手边，秦劲吃饭的时候，全程不去看左边，全凭意志力忽视[女主角]的存在。 　　秦家人也都知道了“秦劲左边的空气是走火入魔炼出来的女主角”，他们达成默契，都不去看他左边的空位，当空位只是空位。 　　今天这个时候，正是《和你在一起》恋综的播出时间段。 　　秦奶奶一早就打开了电视机，当吃饭的背景音，播出秦劲和江眠的片段时，她调大音量，喊着大家一起去看。 　　今晚播出的这期，是秦劲和江眠去天文台观测的情景。 　　路上，秦劲说他毕业于xx大学，江眠露出一副顶礼膜拜的表情。 　　秦佰冲乐呵着说：“江眠的大学也是名校，不用对秦劲有名校滤镜。” 　　江眠读的江北大学，是本省唯一的一所985高校，确实也很好。 　　她不好意思地说：“但是xx大学是全国top，秦劲就是超厉害。” 　　电视里正好传来她的笑声：“秦劲，你超级超级厉害。” 　　一桌人笑起来。 　　江眠的脸红得滴血，恨不得扎进碗里。 　　秦劲伸手，想去揉她的脑袋，看见大家都看着他，他绕过江眠，煞有介事地抓了个馒头。 　　简直复刻，他那天领江眠上门吃晚饭的情景。 　　郑媛会心地笑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很轻松，后来谈起秦劲读大学时的一些趣事，江眠也说了几件她读大学的乐事。 　　不知怎么说起了她读大学时遇到的好人。 　　江眠第一个想起【劲劲全球后援会】的群主。 　　她说：“我加入了一个神奇的群，群主每次上线都发红包。” 　　“该不会是骗子吧？”秦奶奶说，“骗子刚开始的时候，都会给一些金钱上的甜头。” 　　“不是骗子。这么多年过去，群主什么都没有骗过我，前段时间还给我发了好多红包。” 　　“什么群？” 　　“劲劲全球后援会。”江眠说，“这是群名。” 　　饭桌瞬间陷入诡异的安静，唯有电视里的背景音。 第58章 第58觉 　　如果能回到大学时代, 我一定扯着横幅去追求秦劲。 　　横幅上写——江眠的秦劲天下第一厉害。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奶奶拿起电视遥控器，按了静音。她颤颤巍巍地问：“群主叫什么名字？” 　　江眠：“劲爷。” 　　除了秦劲和江眠，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秦爷爷。 　　秦爷爷咳嗽了声, 佯装镇定地喝了口汤。 　　秦佰冲看着江眠：“你在里面叫什么？” 　　江眠升腾出一种奇怪的联想, 她讷讷地说：“劲劲欧巴。” 　　饭桌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 　　“怎么了？”秦劲停下夹菜的动作, 抬头问道。 　　“劲劲, 你不知道, 我们——”秦奶奶难掩激动，想要把这件事全盘托出。 　　以前不让秦劲知道，是觉得他性子稳, 很有老干部作风，有时候面子又极薄, 如果让他知道他们全家给他弄了个“全球后援会”，里面仅有一个真实粉丝，其余人全是家庭成员在伪装粉丝，这也太难堪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个真实的粉丝是江眠！ 　　这是什么神仙修来的缘分！！ 　　其他人也都是这个心思，饭桌即将沸腾起来。 　　郑媛一直都是他们中间最冷静的人, 她抢先问江眠：“你知道这是个什么群吗？” 　　江眠诚实道：“不知道。” 　　众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像是在哪里看到群主说, 进群有红包, 我就申请进群了。”江眠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觉得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个什么群。 　　她硬着头皮跟[群主]和[全体成员粉丝]解释：“我本来想问劲劲是谁, 但是群主和[劲仔牛奶]发红包发得太多了, 怕他们伤心, 我不敢问。后来就越来越不敢问了。” 　　“哈哈哈哈哈。”秦佰冲最先笑起来。 　　“劲劲？”秦劲看江眠, “是我吗？” 　　江眠红着脸, 说：“我以前不知道，现在好像知道了，是你。” 　　在秦佰冲的带动下，一桌人一个接一个，全都笑了起来。 　　只有秦劲一脸懵。 　　“群主，你也赶紧拉劲劲入群。”秦奶奶笑道，“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庭群了。” 　　“什么家庭群？”秦劲问。 　　江眠跟他小声解释，其他人补充，终于把【劲劲全球后援会】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秦劲先是脸红，随之一本正经地说：“无巧不成书。” 　　郑媛在心底叹了口气。 　　秦佰冲有些心酸，面子上依旧乐呵：“对对对，无巧不成书，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笑过之后，大家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饭后。 　　在江眠的鼓动下，秦劲终于肯和家人好好聊他“穿书”的事情。 　　“我这段时间看了好几本穿书的小说，有一点我不是很理解。” 　　秦佰冲说：“我看的这几本穿书小说，里面的主角穿过来后，对原主的父母家人都有种隔膜。即使再正派的主角，对原主的家人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刻，顶多是尊重感激，不会从心理认同这是他们的亲生父母。” 　　秦佰冲看秦劲：“但是你，一直都和我们是一家人，并没有把我们看成是[原主]的家人。这一点，我和你爷爷奶奶妈妈的看法都是一致的，我们能感受得到。你能跟我们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我是胎穿。”秦劲严肃地说，“你们本来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秦佰冲：“……” 　　郑媛：“……” 　　江眠：“……” 　　秦爷爷和秦奶奶不理解什么是胎穿，秦佰冲解释了一遍，他们才听得懂，一时心情很复杂。 　　郑媛：“你为什么觉得是胎穿？” 　　“因为。” 　　秦劲看了眼秦佰冲，状似羞赧地说：“因为爸爸说过，妈妈生我的时候，怎么都生不出来，后来00:00整点一到，我就爬了出来。一般的正常胎儿做不出这种事情。” 　　江眠头回听说这件事，纳闷地看了眼秦劲。 　　“逆子！” 　　秦爷爷拿起拐杖，在秦佰冲身上连打了几棍：“都怪你这张嘴，没有分寸，在孩子跟前天天说这些有的没的。” 　　秦佰冲万万没想到，穿书的起源在他这里，悔不当初地说：“因为秦劲有强迫症，我这不是开玩笑么。” 　　秦奶奶忙跟秦劲说：“是啊是啊，你爸爸是在开玩笑。我们都知道，你是过了凌晨差不多有半分钟，才生出来的。出生证上写零点整，是觉因为好记，而且那会确实也没到零点一分。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去找当时的接产医生和护士，他们都可以证明。” 　　秦劲板正坐着，没说话。 　　郑媛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穿书的？小时候就知道吗？” 　　“不是。”秦劲沉默了片刻，说道，“读研的时候。” 　　“研几？具体什么时候？” 　　“研二下学期，突然有一天就知道了。”秦劲不愿再多谈。 　　郑媛和秦佰冲对视了眼，大概理解了秦劲突然放弃了继续深造下去的原因。 　　从研二到现在，五年时间，秦劲居然能隐瞒这么久，而且外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可见他的克制力有多强。 　　秦佰冲真心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我们秦家人，就是这么厉害。” 　　这次谈话虽然没有挖出秦劲“穿书意识觉醒”的根源，但也算是一次很大的进展。 　　他们也发现，只要配合秦劲，承认他的确是穿书，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他的状况就会很稳定。他们相信，等找到他“穿书意识觉醒”的根源，在医生的引导下，秦劲会好起来的。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八点多，直到江眠要回去，他们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江眠单独正式谈话，只得再挑其他时候。 　　江眠要回古河街，秦劲也要去402过夜。 　　临走的时候。 　　秦劲主动提出：“保温盒呢？” 　　他依旧惦记着要江眠拿回里面的红包。 　　“找到啦找到啦。我这就去拿。”秦奶奶转过身，眼圈又红了。 　　她很快把保温盒拿过来。 　　秦劲接过来，当着江眠的面，他装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所以没有掀开盖子查看，但是他拎着晃了晃，感觉出了里面的红包份量，唇角弯着，递给了江眠。 　　江眠猜出秦家人的顾虑和意图，她接过保温盒，笑着对秦奶奶说：“我先把保温盒拿回去，等改天做锅包肉给你们带回来尝尝。我做的锅包肉可好吃了，秦劲，你说是吧？” 　　秦劲：“嗯。” 　　“好好好。”秦奶奶忙不迭地说，“眠眠，过来之前给奶奶打个电话，我们全家人都要尝尝。” 　　江眠：“好。” 　　从秦宅回古河街的路上，江眠一直没有拧开保温盒。秦劲装不知道她曾经退回红包这件事，她也就不提。 　　“我发现，你们家里，奶奶和叔叔比较活泼，爷爷和阿姨都有些严肃。”江眠和秦劲闲聊，“你比较像你妈妈和爷爷。” 　　秦劲开着车，“嗯”了声。 　　“我爷爷退休前更严肃，他的学生都很害怕他。退休后，在我奶奶的影响下，他才开始跟着去公园锻炼身体，交了一些新朋友。现在好多了，没那么严苛。” 　　“你爷爷是老师？” 　　“嗯。” 　　江眠想起他曾爷爷和曾奶奶都是很了不起的人，想来秦爷爷也不是普通的老师，她有些好奇道：“大学老师吗？” 　　秦劲：“嗯。我们学校的博士生导师。” 　　！！！ 　　江眠大为震惊。 　　她原本以为，秦劲是xx大学的研究生就已经很牛逼了，没想到秦爷爷居然是xx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这这这——如果按世俗的价值成就判断，秦劲貌似混得最差。 　　秦劲好像猜到了江眠的心理活动，略微有些低沉地说：“大家好像都觉得，我配不上我们家的家世。” 　　“大家？谁？” 　　“我同学。”秦劲攥紧方向盘，眉头也皱起来，好像想起什么不太好的回忆。 　　江眠看着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或许，这就是秦劲“穿书”的根源。 　　没有医生的建议，江眠不敢下猛剂刺激他。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可能他们是嫉妒。我觉得你超级超级厉害。秦劲，你没发现么，不管你做什么，你都能做到最顶端。练拳，你轻而易举就拿到金腰带。拳击的最高荣誉，多少拳击手一辈子都拿不到。还有你唱歌，随便一唱，当年就能红遍大江南北。” 　　秦劲笑了笑，说道：“也没你说的那么轻松。”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超级厉害。” 　　江眠畅想：“如果我和你一个大学就好了，我肯定会追求你。扯大横幅挂在你们宿舍楼对面，天天跟你表白。横幅上就写[江眠的秦劲天下第一厉害]。” 　　秦劲被她说得脖颈红了一片：“你土不土？” 　　“咱们土咱们的，让他们嫉妒死。”江眠越想越兴奋，蹬着小腿来回晃悠，“秦劲秦劲，如果我读大学的时候，真的追求你，你会答应做我男朋友吗？” 　　秦劲瞥她一眼，轻轻“嗯”了声。 　　“你读大学的时候，没有女生追求你吗？”江眠歪着脑袋看他，“肯定有人追求你，比我追求你还要热情。” 　　说得好像她真的追求过他似的。 　　秦劲老老实实地回答：“有。” 　　“你答应过么？” 　　“没有。”秦劲又扯回到穿书的逻辑上来，“她们都不是我的女主角。不是女主角的女生，都和我没关系。” 　　江眠想说，难道你忘了，你左边跟着一个[女主角]，我现在也不是你的女主角，但我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 　　秦劲正开着车，她担心秦劲突然想到左边的[女主角]会失控，所以把话憋了回去。 　　“你们都在xx大学，怎么现在回到江北市定居？”江眠问。 　　“江北是我们老家。奶奶也一直生活在这里。” 　　“奶奶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也是大学教授吗？” 　　“不是。”秦劲说，“奶奶家里是做生意的，她年轻的时候跟着家里做生意，后来身体不太好，从董事的位置上退了下来。” 　　“董事啊。”江眠感慨了声，“那我以后，会不会是你们家最穷最不厉害的人？” 　　秦劲听到江眠已经把她归到一家人里，内心激昂澎湃，面上尚保持平静，说道：“你忘了？你是伟大的二胡演奏家。” 　　“是喔。我差点忘了。”江眠坐在副驾椅上，乱蹬两条小腿，“秦劲秦劲，还有多久回到古河街？” 　　“五分钟。”秦劲看她一眼，研判着她的动作，“你内急？” 　　“才不是！”江眠气哼哼地说，“我是想亲你。等不及。” 　　方向盘一打，秦劲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第59章 第59觉 　　秦劲对着我的酒窝保证, 他要去教育霍承司。 　　我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入睡的必要条件》 　　趁秦劲有事外出，江眠做好锅包肉，放进保温盒里, 拎去了秦宅。 　　四位长辈都在。 　　他们做事干脆利落, 每人尝了一点锅包肉后, 直接进入正题。 　　秦爷爷开始：“秦劲不知道他曾爷爷过世的真正原因。医生建议, 目前阶段先不要告诉他。” 　　接下来。 　　秦爷爷讲了他父亲, 也就是秦劲曾爷爷，患病以后的那段痛苦生活。 　　“他突然有一天清醒，不想继续连累母亲和我, 选择了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然，秦劲现在的状况远远没有他曾爷爷严重, 但是这种事情，谁也保证不了以后会怎样，医生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江眠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病情加重，你怎么办？我和你奶奶还有你叔叔阿姨，现在都在他身边, 能帮衬你们。如果我们以后都不在了，秦劲身边只剩你一个人, 所有压力都在你一个人身上, 你能承受得了吗？” 　　“我来拿回红包的时候, 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果。”江眠坚定道, “我喜欢秦劲, 愿意陪他走到最后。” 　　郑媛：“有时候, 爱情并不能打败一切。” 　　“我觉得我和秦劲能。”江眠恳求道,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为我考虑，但我已经考虑清楚了。请你们让我和秦劲试试吧。” 　　秦奶奶在旁边抹泪。 　　秦佰冲说：“傻孩子。人生只有一次，试错了，哪里有重来的机会？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为了证明自己，我一直都在做选择题。遇到秦劲以前，我每次的选择都是错的，把自己搞得一团糟。没有秦劲，我的人生可能就到头了。是秦劲教会我认真生活。他也教会我，不要为了证明自己去做选择题。要先选择做自己，才能去证明。” 　　“我选择和秦劲在一起，不是为了证明我自己，不是证明我对他的爱到底有多深，也不是为了证明给你们看，我和他能打败一切。” 　　江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他们：“我选择和秦劲在一起，仅仅是因为他是秦劲。” 　　“秦劲的病治不好也没关系。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不正常，我神经，每天都在开开心心地生活。” 　　最后，江眠说：“我喜欢这种生活，秦劲也喜欢。” 　　从秦宅出来，江眠才发现她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几个凹印，往外渗出了血。她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笑话自己刚刚表决心的时候有多么紧张。 　　刚把照片存到相册里，就接到了秦劲的电话。 　　秦劲说他要去医院换小臂的药，问她去不去。 　　“去！我去！我要看着你换药。”江眠笑道，“不用过来接我，我打车过去，这样节省时间。” 　　等她去到医院，远远看见秦劲拎了一个装饰花哨的水果篮，一看就是去探望病人。 　　江眠好奇：“不是来换药吗？你要去看望谁？” 　　“霍承司。”秦劲一副老干部做派，颇有些内疚地说，“他受伤住院是我的原因。” 　　江眠轻轻摩挲了下他小臂上的纱布，宽慰他道：“如果没有你，他那晚就真的从楼顶跳下去了。你不用愧疚，是你救了他一命。” 　　秦劲一板一眼地说：“但我确实揍了他。” 　　他们先去换药，重新包扎了小臂的伤口，然后拎着水果篮去特护病房找霍承司，不出意外被拒之门外。 　　霍承司不肯见江眠，更不可能见秦劲。 　　江眠和秦劲去找他的主治医生。 　　医生说他身体的伤已经得到控制，但是他不肯进食不肯说话不肯配合医护的工作。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只能强制注射营养液。 　　江眠问：“是他本人不肯见我？还是有人替他传达，不让我见他？” 　　医生摇摇头，不肯多讲。 　　江眠站在走廊发呆，有个护士偷偷告诉她：“自从他住进来，他的家属从来没有出现过，签字都是他自己。没人替他传达。” 　　秦劲皱眉，他把水果篮交给护士，拉着江眠走出特护区，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说。” 　　“什么事情？” 　　“我觉得，霍承司可能真的会死。” 　　秦劲一脸郑重地说：“那天晚上他跳楼，我拉住他的时候，他不仅没有往上爬的意念，还拿刀砍我的手，不让我拉他上来。” 　　“你的手臂不是不小心割伤的？是他故意砍的？”江眠震惊。 　　秦劲点头：“而且，如果不是我练过武功。也不可能把他拽上来。” 　　那个时候，江眠被吓傻，直到秦劲把霍承司拉上来扔到菜地里，她才从冻结反应里缓过神来。所以，没看清秦劲拉他的状况。 　　这两天她想过，霍承司跳楼，会不会又是在骗她。她甚至想过，可能霍承司在跳以前，就计算好了落脚点，找准了可以抓住借力的电线缆绳。 　　她没有想也不敢想，他是真的要去死。 　　当着她的面死，让她看着他死。 　　“为什么？”江眠喃喃。 　　恐怕除了霍承司自己，没人知道答案。 　　“可能霍承司和我一样，都走火入魔了，但我们走火入魔的方式不一样。”秦劲把江眠拥进怀里，说道，“可能他也在修仙，以为自己会飞。你以前修仙的时候，不也是总想往楼下飞吗？他和你刚开始一样，都不知道这本书有bug。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即使会修仙，跳楼依旧会死。” 　　江眠没说话。 　　秦劲揉揉她的脑袋，严肃道：“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他这个bug。” 　　江眠：“……” 　　江眠：“你也要教育他吗？” 　　秦劲慎重地点点头：“这是男主角的责任。” 　　江眠仰脸看他：“你以前教育我不要往楼下飞，也是出于男主角的责任吗？” 　　秦劲认真思考了片刻，说道：“不一样。我教育他是出于男主角的责任，但是我那个时候想教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 　　江眠笑出一对甜甜的酒窝。 　　秦劲对着她的酒窝保证：“放心，我教育霍承司不是出于喜欢。教育他的时候，我也不会让他喜欢上我。” 　　江眠：“……” 　　我是担心这个么？ 　　你确定这样教育他，不会把他教育得更疯？？ 第60章 第60觉 　　可能在这个世界, 我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病。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私人医院vip特护病房。 　　房间内一地狼藉。 　　霍承司躺在床上，右胳膊抬起，压住自己的眼睛, 宽大的病号服遮严他的脸。 　　他左手背上扎着针, 针头渗着血, 导管里也都是回流的血。 　　他像是没有知觉不予理会。 　　有人推门进来, 在他床边整理好吊瓶和他手上的针, 然后开始窸窸窣窣地收拾房间。 　　霍承司以为是护士，没有出声。 　　刚刚母亲王芝过来，质问他为什么在老霍总的生辰宴上闹那么难堪。 　　霍承司扯着唇嘲讽：“你这回的消息未免太滞后, 这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你才知道？” 　　王芝被他的态度气疯, 打砸发泄了一通，踩着细细的高跟鞋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没有问他这次为什么住进医院。 　　房间内回归安静。 　　有人叫了声：“司司。” 　　不知道在叫谁，霍承司没搭理。 　　“司司，你饿不饿？我给你熬了骨头汤，煮了蔬菜粥, 你起来尝尝？” 　　霍承司移开脸上的胳膊，蹙着好看的眉头, 睁开眼睛。 　　床前站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 面容陌生, 但是笑容亲切慈祥, 殷切切地看着他, 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 　　“你找错人了。”霍承司看着这样的眼神, 没有出口骂脏。 　　“绝对没有错, 你就是司司。”秦奶奶喜欢叫叠字, “长这么好看的孩子，全医院也就只有你了。” 　　霍承司皱眉。 　　秦奶奶自我介绍道：“我是秦劲的奶奶。” 　　霍承司从她脸上移开视线，目光虚空地落在窗外的一棵银杏树上。 　　已是初冬，银杏树叶黄的颓败。风一吹，树叶落一地。 　　霍承司想起那天，秦劲接受恋综节目组采访，节目组导演问他最大的优点是什么，秦劲说：“投胎。” 　　他听到这两个字时的心情，就像窗外这棵被风吹过的银杏树，不堪一击。剥去伪装的金灿灿外壳，只剩下光秃秃的丑陋树枝。 　　他疯狂羡慕秦劲，羡慕到发疯。 　　如果能成为秦劲，他情愿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秦奶奶在床上支好小餐桌，从保温盒里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蔬菜粥和骨头汤，喊他：“司司，吃饭了。” 　　霍承司躺着没动，闭上了眼睛。 　　秦奶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自顾自地说道：“眠眠教我熬的骨头汤，料放的少，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霍承司的眼珠在眼皮底下滚了滚。 　　秦奶奶拧湿一条干净的热毛巾，绕到床的另外一侧，把他的病号服袖口挽起来，熟练地给他擦拭右手。 　　她边擦边絮叨：“多少年不做饭，手生，如果难吃你就吐出来。我本来想打电话问眠眠，你喜欢吃什么，但是怕她猜出来我来医院，就没问她。今天我过来，他们全都不知道。记得劲劲小时候有一回生病，什么都吃不下，就能吃两口我煮的蔬菜粥，所以我想着，兴许你们孩子都喜欢这个味，就擅自做主，给你也做了碗。” 　　霍承司被她絮叨得烦，抽走右手，想要拿枕头捂脸和耳朵。抬手的时候，不慎碰着了秦奶奶的肩膀。 　　秦奶奶“哎哟”了声，踢到了床头柜。 　　霍承司不耐烦地豁开眼，撑住床沿要下床。 　　“司司，你坐着就好。”秦奶奶连忙去调床头，又在他背后垫了个靠枕，然后绕到床的另外一侧，去查看他左手背上的针，“我可喜欢照顾生病的小孩了。劲劲从小练武，身体好，很少生病，我连练手的机会都没有。” 　　霍承司蹙着眉头，瞟了眼小餐桌上的骨头汤和蔬菜粥。 　　好几天没进食，见不得油腥，骨头汤虽然看起来极其清淡，但是他闻到肉香味，胃里一阵翻腾。 　　“我吃了会吐。”霍承司终于开口。 　　秦奶奶端起骨头汤，放得远远的：“你尝尝蔬菜粥，里面没有放油。” 　　霍承司坐着没动。 　　秦奶奶看着他，耐心地说道：“我去给你打盆热水。你吐吧，不碍事。吐了奶奶给你擦洗干净。” 　　如果是以前，有个人在他跟前这样缠着絮叨，他才不管这个人是谁，是好心善意还是笑脸相迎，骂句滚都是他最大的仁慈。 　　但是现在，很意外，他不仅没有骂她滚，还拿起了喝粥的汤匙。 　　或许是存着吃进去吐一床，把她恶心走的念头；也或许，她说这是秦劲生病的时候唯一能吃进去的粥；还或许，她的一声奶奶。 　　霍承司吃了一勺，又一勺，再一勺。 　　直至把一碗蔬菜粥吃光，他也没有想吐的反应。 　　他坐在床上，瞪着空碗底发愣。 　　“司司。”秦奶奶笑着问，“怎么样？什么味？” 　　霍承司没说话。 　　他想起了读小学的时候，有次在同学家写作业。天黑下起了雨，同学妈妈留他吃晚饭，说家里没什么菜，跟着他们随便吃点吧。简单的白米粥大馒头，配着自家腌制的黄瓜条和辣白菜，又炒了一碟土豆丝。他吃得分外香。 　　他惦念了很多年，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个味的饭菜。 　　直到后来，他吃了江眠做的清汤挂面，也是这个味。 　　明明饭菜不一样，却是同样的味道。 　　就像面前这碗空了的蔬菜粥，碗底也散发着同样的气息。 　　他到现在才明白，或许，这就是家的味道。 　　秦奶奶看着他的样子，欣慰又心疼。她过去收拾餐桌，把空碗从他眼皮底下拿走，说道：“司司，你还想吃什么？奶奶明天接着给你做。” 　　霍承司下意识地说：“清汤挂面。” 　　“哎哎哎。奶奶记住了。明天中午给你做。我现在回家给你找挂面，有一种手工挂面，奶奶小时候非常喜欢吃。” 　　秦奶奶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柜，叮嘱他注意身体。其余的没有多说一个字，拎着保温盒要走，仿佛自己仅仅是给孙子送饭的奶奶。 　　“秦——”霍承司看着她的背影，张张嘴，终是没有把“秦奶奶”三个字完整叫出来。 　　秦奶奶转身，笑盈盈看着他：“司司，还想吃什么？” 　　霍承司到底没叫出“奶奶”两个字，他改口：“秦劲和江眠最近在忙什么？” 　　“有个姓牟的导演，联系眠眠拍一支软糖的代言广告。眠眠在忙这个事。”秦奶奶没提秦劲。 　　霍承司“哦”了声。 　　秦奶奶走后，他在床上坐了会儿，然后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手机。开机后，微信群的消息出来一堆新提醒。 　　高秋芸起的群名【和你们在一起】。 　　牟玉树在群里放了一个江眠拍摄的片花。 　　江眠捧着一个糖罐坐在桌前，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的脸一秒爆红，垂下脑袋，恨不得把脸塞进糖罐里。 　　隔着屏幕，似乎能嗅到甜甜的糖味。 　　霍承司的指尖轻轻扫过屏幕，退出视频。 　　高秋芸在群里带头喊江眠发糖。 　　江眠中规中矩地说广告商赠送了好多糖，她这就给他们寄，然后她@了全体成员要地址。 　　其他组的嘉宾都留了快递地址。 　　江眠又单独@霍承司，问他要不要吃糖。 　　时间已经是昨天了。 　　霍承司当没看见，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过了一会儿，他又捡起手机，把群里的视频片花下载保存了下来。 　　重新躺回床上。 　　古河街32号楼顶。 　　秦劲练过拳，坐在秋千上看他写的“教育大法”笔记。认真备课的样子，十分像个严谨的教授。如果忽略掉他手里的《训狗注意事项》的话。 　　401给全楼的租户分了菜，拎着空篮子来到楼顶，正好看见秦劲在和左边的空气说话。 　　秦劲在和[女主角]争执他的“教育大法”笔记。 　　秦劲看到401，僵硬地扭过脸，不再看向左边，而是目光一凛，看向401，警告意味十足。 　　401在心里默念他脸上的字：[如果你敢告诉403，就等着挨揍吧，打到你吐血跳楼]。 　　跟江眠和好后，“走火入魔练出的女主角”没再出现过。自从和江眠一起去医院，打算探望霍承司那时起，[女主角]又回来了。 　　这段时间，秦劲在江眠面前，竭力克制着自己，从来没有和[女主角]说过话，也没有看过[女主角]。如果被江眠知道，他竟然偷偷背着她和[女主角]说话，四舍五入，这不约等于出轨么？ 　　江眠肯定会很伤心。 　　401把空篮子放下来，举起双手投降：“假冒的女主角，我错了，我不该这个时候上来，撞破你勾引402。” 　　他的视线，落在秦劲左边。 　　秦劲的脊背挺直，拿笔记的手微微攥紧。 　　401继续对着空气说话：“如果你和我一起去摘菜，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徒弟。” 　　秦劲注视着401，不可置信道：“你能看到她？！” 　　楼顶混乱的那夜，401在墙根偷看偷听到了许多秘密，知道秦劲“穿书”，也知道他现在身边跟了个[女主角]，而本来，这个女主角是江眠的位置。 　　“当然能！”401挺起胸膛，骄傲地说，“我可是有超能力！知道你们每一个人的设定。” 　　秦劲不可置信道：“她是什么设定？” 　　401把脸转向他左边的空气，念道：“她的设定是：勾引男主角，离间男主角和女主角的感情，把女主角气走，她成为真正的女主角，从此以后和男主角永远在一起。” 　　秦劲站起来，朝着左边的空气，厉声喝止：“痴心妄想！” 　　401：“那你还不赶紧把她给赶走？” 　　秦劲痛苦道：“她不听我的话，我赶不走。” 　　“哈哈，你喊我一声师父，我能把她从你身边哄走。”401的画风在神秘大佬和中二少年之间来回游走，“我！401！可是这个世界的超能力者！” 　　秦劲将信将疑：“你真能把她从我身边赶走？” 　　“当然！”401昂着头，“叫师父。” 　　“师父。” 　　江眠抱着两大罐软糖过来：“你们在干什么？” 　　秦劲立马垂头，像个当堂偷吃零食被老师逮着的学生。 　　401怕挨揍，不敢说出[女主角]的事情，他盯着糖罐，眼睛一亮：“这就是你代言的软糖？” 　　江眠看出来他们两个人之间有猫腻，没有当场戳破：“你尝尝，哪个口味的好吃。” 　　401拧开糖罐，从里面各拿出一颗，剥开。手指拉口罩，拉到鼻尖处，注意到江眠投过来的好奇目光，他立马把口罩拉严。 　　“休想骗我摘口罩！”捂住口罩跑下楼顶。 　　江眠歪着脑袋，看着他s形跑走的背影，说道：“我觉得，等我们这本书完结，可能我也看不到401的脸。” 第61章 第61觉 　　教秦劲修仙, 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要和我双修。 　　流氓。 　　一本正经耍流氓。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把“教育大法”和“训狗注意事项”收拾起来，拎着401放在地上的菜篮，去菜地里摘菜, 以此躲避江眠。 　　不敢让她知道, [女主角]不仅回来, 还和他讨论“教育大法”。 　　江眠抱着糖罐坐在秋千上, 剥开一颗糖, 没有想吃的欲望，又重新包上。撕开包好撕开……重复着无聊机械的动作。 　　重复到第五遍时，头上笼罩起一片阴影。 　　不抬头看也知道, 是秦劲回来了。 　　江眠没理他，继续剥糖纸。 　　秦劲有些心虚地问：“你怎么不吃糖？” 　　江眠：“我觉得不甜。” 　　“是么, 我尝尝。”秦劲蹲下来，就着她的手指，把剥好的糖含住，嚼了几下，说道，“很甜。” 　　江眠抱住糖罐, 气鼓鼓地说：“秦劲，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了！” 　　秦劲慌乱地把糖吐在手帕上, 说：“糖不甜, 我不吃了。” 　　江眠看着他：“骗子。你明明说糖很甜。” 　　“我……我错了。”秦劲着急得额头冒出一层汗, “刚开始是很甜, 可是看到你生气说我不喜欢你, 我突然就觉得嘴巴里很苦。” 　　“你刚刚吃的是糖, 又不是油。怎么现在油嘴滑舌的？” 　　“我没有。” 　　江眠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 心里的苦闷瞬间消散了一大半。 　　她哼哼唧唧地说：“秦劲, 自从神经病好了以后，我好像也不再可爱了。” 　　秦劲纠正她：“你本来就没有神经病。但是你一直都很可爱。” 　　“401可爱么？” 　　秦劲铿锵有力地回答：“不可爱。一点也不可爱。” 　　“但是我觉得，你觉得他可爱。”江眠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要不然，你为什么背着我和他分享秘密？” 　　秦劲：“……” 　　“我——”秦劲朝左边的空气瞥了眼，下一秒，他双手撑地做起了俯卧撑，“江眠，我错了，你罚我吧。” 　　江眠把糖罐放在他背上：“罚你做一百个俯卧撑，做的时候不要把糖罐弄掉。” 　　秦劲：“嗯。” 　　秦劲的身体像一块平板直线，胸肌靠近地面，坚实宽阔的背部把宽松的运动服完全撑平，随着他的身体起伏，糖罐稳稳固定在背上，没有一丝晃动。 　　江眠刚开始还在查数，查到二十的时候，她开始嫉妒起糖罐来。 　　“秦劲，你今天洗澡，用的哪个牌子的沐浴露？” 　　“我一直用香皂。” 　　“我不信。” 　　“真的是香——”秦劲两手撑地，僵住。 　　江眠把糖罐拿下来，自己趴在了他背上。 　　“我不信，我要自己闻。”江眠的鼻子轻轻擦过他脖颈，“不是香皂味。” 　　秦劲的手臂慢慢落下，稳稳地撑起她接着做俯卧撑：“真的是香皂，待会儿你可以去402的洗手间检查。没有沐浴露，只有一块香皂。” 　　“反正我现在闻到的不是香皂味。”江眠笑着大声说，“是秦劲味！” 　　秦劲的脖颈连着胸肌红了一大片。 　　“秦劲，我好喜欢你啊。你是我见过我最厉害的人。”江眠趴在他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稳当的起伏，“我感觉我像是在坐摩天轮。” 　　秦劲“嗯”了声，说道：“我们把惩罚的数量取消，没有上限，我可以做到天黑。” 　　江眠寻到他缠纱布的小臂，隔着运动服轻轻摸了摸，说道：“会不会很疼？” 　　“不疼。” 　　江眠笑道：“我已经忘了为什么要惩罚你做俯卧撑。” 　　秦劲没说话。 　　江眠从他身上起来。 　　“你不坐摩天轮了吗？”秦劲停下来。 　　江眠在他跟前蹲下来，指着他缠纱布的小臂：“等你的伤完全好了后，我再接着坐摩天轮。” 　　“你是不是生气了？”秦劲从地上起来，观察她的神情，“因为我刚刚没有说为什么惩罚俯卧撑，所以你生气了？” 　　“没有生气。我是真的怕你的伤口裂开。”江眠挽起他运动服的袖口，伤心道，“我的脑子好像越来越不好使了，不仅忘了为什么惩罚你做俯卧撑，还忘了你手臂有伤。” 　　江眠在纱布上轻轻亲了亲：“作法命令你快快好起来。” 　　柔软的唇瓣透过纱布，传到秦劲身上。他的肌肉跟着跳了跳，心底软的一塌糊涂。 　　“江眠。”秦劲的喉结隐隐抽动，“你不要伤心难过，忘记了没有关系，我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惩罚做俯卧撑的原因。”秦劲的声音柔软，“但是我告诉你以后，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江眠举手发誓：“江眠永远不会离开秦劲，如果违背誓言，就来一道雷把我劈进书里吧。” 　　秦劲笑：“你忘了？你本来就在书里。” 　　“我重新再发誓一遍。” 　　“不用你发誓。”秦劲握住她的手，不安地揉了揉，说道，“那个假冒的[女主角]又回来找我了。” 　　江眠的心脏狠狠抽了下：“什么时候？”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她一直跟我说，她才是女主角。她说你是女二，女二应该和男二在一起。”秦劲紧紧握住江眠的手，急于解释道，“我知道她在骗我。她是冒牌的女主角，401也说她是冒牌货。” 　　“401？”江眠想起来，“所以，你们刚刚神神秘秘的，是在讨论这个[女主角]？” 　　“她不是女主角。”秦劲说，“401用超能力看到了她的设定。” 　　“她的设定？” 　　“嗯。她的设定是勾引我。”秦劲认真地说，“她想离间男女主角的感情，把你气走后，她取代你的位置，成为真正的女主角。” 　　上次秦劲说江眠不是他的女主角，离开了402。期间，江眠一直没有联系他。他自己在秦宅“修仙作法”想要把江眠成为[女主角]，结果“修炼”出了一个缠着他的[女主角]，出现了幻觉幻听。 　　自从江眠跟他和好后，一直跟着的[女主角]没再出现过。医生说，江眠这个女主角的回归和陪伴，给了秦劲十足的安全感，所以[女主角]才自动消失。 　　现在[女主角]又回来。 　　江眠猜测，是秦劲潜意识里觉得，等他把霍承司教育好，江眠可能会选择霍承司，从而抛弃他。 　　也有可能。 　　他还在担心，他穿的这本书，是本男配文。 　　“秦劲，你不要去教育霍承司了，好不好？”江眠抱住他，“他那天跳楼，不是你的错。” 　　“可是他让你救救他。”秦劲用力地回抱她，“[女主角]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无论她怎么勾引我，我都不会上当。我只喜欢你。” 　　“秦劲，我也只喜欢你。无论霍承司能不能被教育好，我都不会喜欢他。”江眠呜咽道，“我发誓，江眠永远不会离开秦劲。” 　　“你答应过我，要教我修仙。”秦劲表决心，“从现在开始教吧，我一定能掌握好修仙术，把走火入魔练出来的女主角驱赶走。” 　　不止一次，秦劲要求跟着她修仙，这几天也在不停追问【修仙群】的事情。 　　江眠找了无数个理由推脱，但是秦劲态度十分坚决，毫无退意。 　　秦劲抱起江眠，和她一起坐在秋千上，再次问：“修仙群还没有通过我的申请吗？” 　　“没没有。”江眠支吾，“不是跟你说了么，群里有位道友，他不讲人话的。每次我问他，他都是[嗡嗡嗡]，根本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你跟他们说了么，我是你男朋友？” 　　“说了，一开始就说了。” 　　秦劲思忖了片刻，说道：“不进群也可以，你不是在群里么？我在你手机上看，一样也可以修仙。偷偷修。” 　　江眠：“……” 　　秦劲催促她拿手机登陆修仙群。 　　江眠拗不过他，妥协道：“好吧。但是他们在群里都不修仙，每天都在聊八卦，你看了肯定很无聊。” 　　秦劲盯着她的手机屏幕。 　　江眠紧张地登陆修仙群：“他们说的八卦，都是乱讲的，你不要当真。” 　　【修仙群】都是深夜的时候最活跃，现在天刚刚擦黑，群里冒泡的人不多。 　　江眠祈祷他们不要发秦劲的涩图聊秦劲，不然真的解释不清。 　　所幸，[我在武林盟主床底偷偷吃瓜]没上线，群里也没有人提秦劲的名字，发他的图。聊到他时，都是用师尊大师兄教主这些代号来代替。 　　秦劲紧张又肃穆地瞪着手机屏幕。 　　[我在床上蹲师尊]：【我今天做了一件对不起师尊的事情。选秀派的一位小哥哥今天给我送了一床新被子，被子暖烘烘的，我睡得好香啊。】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江眠指着这行，说道：“你看，我没骗你吧，他总是嗡嗡嗡。” 　　秦劲却盯着下一行看，眼睛一眨也不眨。 　　江眠拿开手指，跟着他看下一行，耳根逐渐烫起来。 　　[每天和道友大战三百回合切磋]：【你一定和他滚床单了@我在床上蹲师尊。】 　　[修仙啊不然还能干什么]：【仙界的事情怎么能叫滚床单呢，准确的说法是双修。】 　　[我在床上蹲师尊]：【讨厌，看破不要说破嘛。】 　　[每天和道友大战三百回合切磋]：【双修的事情我在行。拿去，随便修炼，保证你和小哥哥得道升天。不用谢。/图片/图片/图片】 　　她唰唰唰发了好几张双修图，全是她自己的手绘涩图。 　　群里一阵哄抢。 　　江眠红着耳根，手指划拉着屏幕，想把图片翻过去，但是这几张手绘图“抛砖引玉”，引得群里其他网友开始往外甩自己珍藏的绝版涩图。 　　江眠内心啊啊啊啊不住尖叫。平时群里不是这个画风啊，今天怎么了？！！！ 　　她以群主的名义发言：【不要再发了，小心群被销号。】 　　[每天和道友大战三百回合切磋]：【放心，我身经百战，已经在全网试过，我的这些双修图，全都躲过了天道的审核。】 　　秦劲发自肺腑道：“这位道友好厉害。” 　　江眠：“哪、哪里厉害？” 　　秦劲：“她不仅每天和道友大战三百回合切磋，还能自己手绘双修图，而且都躲过了天道的审核。拥有这样的修仙术，必定是位上仙。” 　　江眠：“………” 　　秦劲：“你把她的图全都保存下来。” 　　“为什么？” 　　“你不是不知道教什么吗？这些全是模板教材，我们正好可以照着一起修炼。” 　　江眠：“？？” 　　秦劲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道：“我们一起双修吧。” 第62章 第62觉 　　有点点害怕和秦劲结婚。 　　我会死的吧。 　　捂脸。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眠把手机反扣在腿上, 没过多久，手机自动熄屏。 　　刚开始，秦劲振振有词地要求江眠和他一起双修, 后来他可能意识到双修的真正涵义是什么, 突兀地收了声。 　　刚刚为了方便和江眠一起看手机, 秦劲把她放在了自己腿上, 从后面怀抱着她, 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 　　秦劲长胳膊长腿，很容易就把江眠包在怀里。 　　江眠坐在他腿上，背靠着他不住起伏的胸膛, 逐渐感觉到了骇人的可怕，吓得大气不敢喘, 呼吸却不听话地缠在了一起。 　　她不安地挣了下，想要站起来。 　　“不要动，眠眠。”秦劲拥着她，嗓音微微颤。 　　天已经黑了，楼顶的灯没有开，只有远处的摩天轮散发着五彩的霓虹, 搅起一汪夜色。 　　江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扭头, 牙齿磕到他下巴, 她顺着往上, 磕磕巴巴寻到他的嘴巴。 　　手机掉落在地上, 发出“砰”的一声, 像极了砰砰乱跳的心脏。 　　秦劲的大手握住她的软腰一转, 使她面对自己。 　　秋千荡漾。 　　睡前洗澡, 江眠躲在洗手间照镜子, 捂住脸蹲在花洒下，小声呜呜。 　　当然没有双修成功，但是秦劲的力气又大又猛，如果以后真的双修，说不定能把她弄死。 　　第二天早上出门，江眠特地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又戴上了口罩。 　　秦劲好像专门等着她一样，她刚推开403的门，隔壁402的门也被拉开。 　　江眠把脑袋缩回去。 　　秦劲已经来到了门前，隔着一道门，他道歉解释：“眠眠，昨晚我差点把走火入魔的邪体传给你，我保证以后不再会发生这种事。结婚之前，没有你的允许，我也不会再叫你老婆。我以后都叫你眠眠，好吗？” 　　门后，江眠的脸红得像吃了一吨朝天椒。 　　啊啊啊啊啊谁要你这么堂堂正正的道歉。 　　什么走火入魔的邪体，什么老婆，你也好意思啊啊啊。 　　明明是你那个啥呜呜呜呜呜。 　　“眠眠，你是要去剧团吗？我开车送你吧，路上一起吃早饭。”秦劲板板正正道，“如果你不接受我的口头道歉，我可以给你写书面道歉。” 　　江眠：“……” 　　谁！要！你！道！歉！ 　　“不不不用。”江眠结结巴巴，“不用送我。你你你去楼顶看看秋秋千，可能坏掉了。” 　　秦劲在门外好久没出声。 　　江眠小心翼翼地掀开猫眼盖，发现他还在门口站着。 　　秦劲觉察到门内的动静，清咳了声，说：“我、我去楼顶修秋千。你记得吃早饭。” 　　转身走的时候，膝盖不会打弯。 　　江眠等楼道里没了声音，才从403出来，锁好门，拎着二胡慌里慌张地跑下楼。 　　跑出楼门洞一段距离，习惯性抬头看楼顶，看见秦劲趴在栏杆上，正往下瞧着她。 　　江眠撒腿就跑，出了古河街才敢停下来。 　　秦劲好讨厌，非要看着她。 　　昨晚情难自控叫她老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看着她，神情专注，恨不得看到她灵魂里。 　　在公交站牌等了一会儿，正巧看到401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看样子是刚下夜班。 　　“师父！”江眠冲过去，“我有话问你。” 　　昨天秦劲煞有介事地说，401不仅能看到他修炼出来的[女主角]，还能把她赶走。江眠坚决不信。 　　401看了眼江眠：“你今天为什么戴口罩？” 　　江眠尴尬地拉了拉毛衣领，没说话。 　　401：“好了，你不用告诉我了。” 　　江眠：“……” 　　十有八九，昨晚又被401偷看偷听到了。 　　可恶至极。 　　401：“你要问我什么？” 　　“秦劲说，你能看到他修炼出来的女主角。”江眠强装镇定，说道，“你真的能看到？” 　　“当然。”401颇为神气。 　　“秦劲不在这里，你不用说谎。” 　　“我没有说谎。”401毫不动摇，“我就是能看到。” 　　江眠：“……” 　　江眠：“那你告诉我，她长什么样。”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说不出来她长什么样，就说明你根本看不到她。” 　　401盯着她：“你相信光吗？” 　　江眠：“？？” 　　401“切”了声，转身跑下站台。 　　江眠：“……” 　　秦奶奶说到做到，昨天霍承司说想吃清汤挂面，她今天中午就做好送了过来。 　　“司司，你要赶紧吃，不然面就该坨了。”秦奶奶从保温盒里盛出一大碗，说道，“面刚出锅的才好吃。我正好在医院有个朋友，他在这里有间宿舍，可以做饭，不然我在家里做好再拿过来，铁定不能吃。奶奶知道你爱干净，放心，我用的是自己家里的锅。” 　　霍承司早就忘了他说想吃清汤挂面，没想到她真做了一碗送过来。 　　秦奶奶笑呵呵的：“用的手工挂面，空心的绿豆面，吃起来筋道。没有放油，里面的青菜是自己家种的，奶奶专门掐的菜心，又鲜又嫩。” 　　青翠的菜叶放在挂面上面，汤水里是挂面煮出来的白，里面再没有其他东西，看起来清淡可口。 　　不像江眠上次做的清汤挂面，里面放的是红薯叶，红薯叶煮熟，像掉了色的烂布头，汤里也都是黑乎乎的。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葱和香菜，奶奶就没有放，但是我带了一些，全在这个碟子里。如果你想吃，可以加一点。” 　　霍承司拿起筷子，问：“秦劲喜欢吃吗？” 　　秦奶奶顿了下，没有正面回答：“家里有做饭的阿姨，劲劲很少吃到我做的饭。他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霍承司默默吃完了一整碗。 　　比江眠做的清汤挂面要好吃一些，起码面青菜水都比她用的好，但他还是疯狂想念那晚用自来水红薯叶煮出来的脏乎乎的面。 　　秦奶奶问：“味道怎么样？” 　　“很好。”霍承司不再绷着，语气像是在话家常，“像家里的味道。” 　　“好好好，奶奶再给你做。”秦奶奶喜不自胜，“等你出院，到家里来吃饭，才有家的味道。一个人在医院，吃什么都是凑合。” 　　霍承司转着勺子，没说话。 　　晚上江眠回到古河街，秦劲做好了一桌菜等着她，看到她过来，先递给她一张道歉信。 　　江眠：“……” 　　好不容易抛到脑后的事情，又被他一笔一划仔仔细细描述了下来。 　　简直怀疑他是故意的。 　　秦劲站在江眠面前，摘掉她的口罩，看到她破皮结痂的嘴巴，蹙眉心疼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把你的嘴巴咬破了。” 　　他说着，拿起笔，要在道歉信上添字。 　　“不不用了。”江眠红着脸，连忙把道歉信团成团，塞到口袋里。 　　秦劲俯身弯腰，在她结痂的地方轻轻吻了下，说：“要不你咬回来吧。” 　　江眠瞥眼看他的嘴巴，破了不止一块皮！难道她昨晚也很……猛吗？ 　　她垂着脑袋，赶紧去洗手。 　　秦劲跟过来，和她一起洗手，说道：“眠眠，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他的手伸过来，挤了洗手液，和她一起揉搓泡沫。 　　江眠不知怎么就联想到昨晚的混乱，她连忙把手上的泡沫冲掉，蹦开半步，才问道：“什么好消息？” 　　秦劲看着她，眼睛亮亮的：“那个假冒的[女主角]不见了。” 　　江眠猛抬脸，害羞尴尬统统跑了没影，她惊喜地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晚没在意她。”秦劲说，“今早醒来，发现她不在。今天一整天，她都没来找我。” 　　江眠“啊啊”激动地叫着跳到他背上：“秦劲，你好厉害！” 　　秦劲轻笑了一下，低声说：“我觉得，可能是咱们的双修起了作用。” 　　上一秒还在啊啊啊的江眠，这一秒静如空气。 　　可恶。 　　“昨晚没没——”江眠支吾，“不算。” 　　“我知道。”秦劲冲掉手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净手，说道，“眠眠，咱们结婚吧。” 　　江眠趴在他背上，扑通扑通的心脏在他背上跳来跳去。 　　秦劲说：“结婚以后，就可以正式双修了。” 　　江眠的脸爆红：“……” 　　她哼唧着翻旧账：“你不是说，你找不到咱们结婚的充分条件吗？” 　　“对不起，我错了。以前是我太笨。”秦劲激动道，“眠眠，我现在找到了好多好多充分条件。我们先吃饭，吃过饭我把充分条件列给你看，好不好？” 　　江眠从他肩膀探出半个脑袋：“那你先亲我一下。” 　　秦劲一个转身，把江眠翻压在了沙发上。 　　江眠还是抽空去了趟医院，没告诉秦劲。 　　秦劲对[女主角]的幻觉刚刚消失，担心他见到霍承司后，会把[女主角]刺激回来。 　　恋综和代言软糖的钱一并结了出来，江眠估摸了一下，应该够还霍承司。她把银行卡埋在糖罐里，以送糖的名义来还钱。 　　霍承司还是没说见她，但是她这次来，没有人拦。 　　江眠抱着一罐软糖，垂着脑袋站在病房门口。 　　眼皮底下突然伸出来一条腿，穿着拖鞋的脚蹬住雪白的墙壁，病号服里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踝。 　　把她圈在了房门和走廊墙壁之间。 　　江眠盯着裤管发了一会儿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果然是霍承司。 第63章 第63觉 　　今天把钱埋在糖罐里还给了霍承司。 　　糖罐在地上滚啊滚, 让我想起我曾经的拿手项目：破罐破摔。 　　——《入睡的必要条件》 　　霍承司穿着病号服，一手举着吊瓶，睨着江眠笑道：“听说二胡能把太平间里的孤魂野鬼招出来, 你小心被勾了去。” 　　江眠没说话。 　　霍承司朝着房门抬下巴, 惯常吊儿郎当的样子：“206, 房门没锁, 你一推就能开。” 　　和他当初在那个暴雪天的乡镇小旅馆走廊上的搭讪, 一模一样。 　　江眠这回没有跑，她转身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顿住脚步, 抱着糖罐又倒退出来，抬头看了看病房门牌号, 103。 　　哪里是206？ 　　霍承司在她身后轻轻地笑。 　　江眠蹙了蹙眉，重新走进去。 　　霍承司跟着进来，随手关上了门：“那傻子没来？” 　　江眠愤怒：“秦劲不是傻——” 　　肩背“咚”一声，磕在墙壁上，把她砸没了音。 　　霍承司单手握住她的脖颈，膝盖顶开她的双腿, 不由分说把她摁在了墙上。 　　江眠疼得磕出泪花，霍承司没看到, 他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脖颈, 被上面醒目的吻痕刺得生疼。 　　他本意是想看看, 他那天失控掐出的淤痕还在不在, 会不会给她无暇的雪颈留下瑕疵。没曾想看到他最不愿看到的东西。 　　他留下的痕迹早已不见, 现在上面只有错综叠加的吻痕。 　　目光一一描绘过去, 似乎能看到秦劲埋首在此的样子。 　　霍承司松开手, 从江眠手里拿起糖罐：“你和他的喜糖？” 　　不等江眠反应, 他径直把糖罐放在她脑袋上，举着吊瓶往前走了几步，直挺挺躺在病床上。 　　“霍承司！”江眠气急，头顶的糖罐应声摔在地上。 　　大瓶塑料罐，摔在地板上没有破，一路滚着向前，撞到了吊瓶杆，滚进了床底。 　　江眠没去捡。她看着这个糖罐，想起遇到秦劲以前的那些日子。 　　她最擅长的就是破罐破摔了。 　　“霍承司，糖罐里有张银行卡，是我还你的钱。从此以后，我不欠你了。” 　　霍承司躺着没动。 　　江眠把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瞥了眼。 　　吊瓶杆倒在地上，吊瓶在枕头边胡乱放着，不知道是被糖罐撞到吊瓶杆摔在床上，还是霍承司随手扔在了床头。 　　因为吊瓶放得过于低，血液回流，导管里都是浓稠的血。 　　霍承司丝毫没有知觉，一动不动躺在床上，像具尸体。 　　江眠闭了闭眼，松开门把上的手，走过去，扶起吊瓶杆，把吊瓶挂在上面。 　　“江眠，你知道为什么，受欺负的总是你吗？因为你心太软。”霍承司豁开眼皮，虚弱地笑了下，“如果我不说让你救救我，你还会来找我吗？” 　　江眠麻木地问：“跳楼好玩吗？” 　　“不好玩。”霍承司似笑非笑，“但是被秦劲拉上来，又好玩了起来。” 　　“秦劲教会了我。他说，他也想教你好好生活。” 　　“怎么教？用他的训狗大法？” 　　江眠笑着把脸扭到一旁，说道：“401告诉过我，楼外墙有很多电线，如果从楼顶跳下来，身体会被切割成好多碎肉块。而且四楼的高度，脑袋着地并不一定能立刻死掉，也就是说会有很大的几率，你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七零八落地掉下来。” 　　霍承司撑着床坐起来。 　　他盯着江眠，问：“哪天呢？二十多层，外墙没有电线，你为什么没有跳？” 　　江眠的瞳孔一缩，双手绞在一起，惊慌地去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霍承司说的那天，是他们在楼顶撞见，他突然出现，吓掉她手机的那个时候。也是在那天，他们第一次一起去吃麻辣烫。 　　霍承司出现在楼顶之前的十多分钟，江眠接到江守成的电话。江守成照例骂了她一通，最后说：“我生了你，说破天你都欠我一辈子。” 　　江眠心如死灰地说：“我把这条命还给你。好了吧。” 　　她挂完电话，搜索跳楼注意事项，页面弹出来的却是心理疏导救助电话。 　　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 　　霍承司冷不防从身后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她面前的栏杆上。“哐”的一声吓她一跳，手机从掌心掉落，摔在楼下的地上四分五裂。 　　“你听到了我打电话？”江眠看着霍承司，问。 　　“没有。”霍承司的身体向后倒了倒，懒散地靠在床头。窗外残败的银杏树影映过来，盖住他半张脸。他在树影里张张嘴，最终还是说，“我猜的。” 　　“你为什么总是能一眼看穿我？”江眠不禁问了出来，“而且你明明知道，却总是——” 　　她没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霍承司曾经的恶劣行径。 　　“我这不是有病么。” 　　霍承司说话吊儿郎当，让人捉摸不透：“只不过我没病对，没能和你的神经病匹配成功，被一个精神病截了胡。” 　　江眠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小羊皮的靴子，鞋头很干净，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穿三十块钱廉价演出鞋，鞋头一碰，就会掉一层漆皮的她了。 　　霍承司的视线也落在她鞋头上。 　　须臾，他说：“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你连精神病人都不嫌弃，我也就不会——” 　　他没说下去。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这种神经病也就只配和神经病在一起么。”江眠说不清自己是在嘲讽，还是什么心理在作祟，“你就应该配张雯那样的白天鹅。” 　　“张雯？谁？”霍承司的语气，不像是作假。 　　“剧团里以前的旦角，后来和你分手，辞职了。” 　　“她啊——”霍承司拖了个长腔，笑看着江眠，“如果我说，我没和她谈过恋爱，你那个时候会选择我吗？” 　　江眠抬眼，对上他的眼神，她又掩去眼底的好奇。 　　霍承司笑了几声，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我和她也确实有点关系。睡过，后来她怀孕，想要在剧团公开，我给钱把她打发走了。” 　　江眠：“……” 　　护士敲门，过来换点滴，好奇了地看了眼江眠。 　　很快换好离开，病房内忽然安静下来。 　　“所以，现在已经太晚了，是么？”霍承司打破沉默，“无论我做什么，即使我也成为精神病人，变得和秦劲一模一样，你也不会再回来找我了，是么？” 　　“我喜欢秦劲，想要和他结婚的喜欢。” 　　江眠默默站了一会儿，蹲下来，半趴在地上，从床底够出糖罐，用消毒酒精喷过，才放在桌上。 　　“霍承司，你好好休息，我走了。”江眠走到门口拉开门。 　　“江眠。” 　　霍承司坐在床头，看着她，说道：“对不起，我爱你。” 　　窗外的银杏树影斑驳，压在他身上，风吹起的光影照过他的脸，像一部文艺电影的隐晦镜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霍承司又说了一遍：“被我这样的人爱上，对不起。” 　　晚上睡前，秦劲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江眠是一个】 　　短信不全，有头没尾，连标点符号都没有。能逼疯强迫症。 　　更何况关乎江眠。 　　秦劲回复，显示发送失败。他直接拨打过去，对方已关机。 　　秦劲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把这条短信展示给江眠看，江眠用自己的手机照着号码拨打过去，依旧是关机的提示音。 　　莫名觉得，这条短信来自霍承司。 　　秦劲的强迫症又犯了，焦虑得恨不得钻进手机里替对方把这条短信补全。担心强迫症加重控制不住，江眠把这一猜测告诉了他。 　　“我正好准备去教育他。”秦劲三两下收拾好他的“教育大法”，拉着江眠一起去医院找霍承司。 　　江眠忐忑了一路，担心见到霍承司后，他会把她昨天偷偷见他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刺激到秦劲。 　　但是当他们赶到医院，病房空空。 　　护士告诉他们，霍承司昨天出院了：“伤还没好全，他执意出院……” 　　江眠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在病房里看到她留下的糖罐。 　　里面的银行卡，霍承司拿走了吧？ 　　从医院出来，说不出来是解脱还是什么，江眠抬头看天，恰有一架飞机飞过，在水洗的蓝天里留下一行白线。 　　“保护我方秦劲。” 　　江眠跳到秦劲宽阔坚实的背上，指着头顶飞过去的飞机，笑道：“飞机肯定是来检测你背上的大烟壳。我掩护你，不让他们把你抓走。” 　　秦劲背着她，抬头望天，想起那天他们录节目，也是这样背着江眠。她喜欢让他背，非要给自己这个喜欢找个理由，说是他背上加了大烟壳，她趴了一次就上瘾。 　　秦劲忘了手机里的半条短信，对着天空起誓：“我想要这样背你一辈子。” 　　“如果我吃胖呢？” 　　“再胖也能背得动，我能背动三百斤的胖子。” 　　秦劲背着她，要去民政局，刚到停车场，他又改了主意：“今天不行。如果今天领证，就会永远记住这一天。我不想让你记住，这是霍承司出院的一天。” 　　江眠：“……好！”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江眠没有看到过霍承司的任何消息。为此，她曾经偷偷查过社会版新闻，譬如无主认尸。 　　霍承司就像飞机飞过后的那条白线，在她头顶悬了一段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64章 第64觉 　　秦劲菜开出的秦劲花。 　　啊啊啊啊秦劲为什么这么可爱这么萌！ 　　划掉重写。 　　我老公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这么萌！ 　　要被老公可爱得晕过去了。 　　没有叫错。 　　我们结婚啦(=^_^=) 　　——《入睡的必要条件》 　　周末, 秦劲接了通电话后出门，江眠留在402，窝在沙发上写写画画。上次秦劲给她写的半首歌, 她一直记着歌词, 最近都在偷偷谱曲。 　　草稿纸用完, 她去书房找纸, 看到书桌上放着一沓纸, 整整齐齐叠在一起，最上面一张写着一行字：【男二下线，男女主终于可以结婚了^_^】 　　江眠：“……” 　　霍承司消失后, 秦劲的状态越来越好，[女主角]一直没有找过他, 他不用躲起来和401一起讨伐[女主角]，也不再要求江眠和他一起双修，有时偶尔冲动，进展到关键时刻，他总能控制住自己，板起教导主任的脸, 说：“婚后才能过婚后生活。” 　　江眠拍了拍不断发烫的脸颊，翻开第二张纸——《论江眠是秦劲的女主角的充分必要条件》 　　必要条件5.【结婚。】 　　充分条件5.【我爱她。注：这里的她特指江眠。再注：江眠特指江北市古河街32号4楼403的江眠。】 　　江眠的眼睛弯弯, 接着往下翻。 　　十多页, 全是他写废了的草稿, 上面写满了充分条件, 譬如—— 　　【我修仙成功。】 　　【想和江眠双修。】 　　【江眠拿回了上门红包。】 　　【楼顶的葡萄树开花结果了。】 　　【401说江眠的设定是和秦劲结婚。注：401终于可爱了一回, 值得夸奖, 希望他每天都说一遍。】 　　【为江眠失眠。】 　　【为江眠写歌。】 　　【为江眠种葡萄树。】 　　【为江眠呼吸。】 　　【为江眠……为不完了^_^】 　　【我好像不认识“为”字了。】 　　…… 　　江眠看着这些草稿, 眼睛逐渐蒙上了一层湿雾。 　　秦劲说过, 他找到了好多结婚的充分条件，原来是这些。不过他最后，写在定稿里的只有一条：【我爱她。】 　　这就足够了。 　　江眠把这沓纸全部整理好，摆成原来的样子，跑回沙发前翻找手机，想要给秦劲打电话，大声告诉他：我也爱你！ 　　刚拿起手机，401慌里慌张地跑过来：“403！徒弟！姐姐！” 　　一连叫了三遍，每遍的称呼都不一样，亲密程度递增。 　　“怎么了？”江眠抬起头。 　　401回头看了眼走廊，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突然闪进屋里关严门，掀开猫眼盖，趴在门后往外看。 　　“你也喜欢这样往外看？我也是。”江眠放下手机，走过来，“你在看什么？” 　　401把门关得死死的，猫眼也被他的眼睛堵得严严的，江眠什么都看不到，越发地好奇。 　　过了一会儿。 　　401直起身，肃穆地拉开门，说道：“你死后我要为你整理遗容。” 　　江眠：“？” 　　“因为你要走进坟墓啦！”401说完这句话，激动地跑出去，没回401，而是沿着走廊拐了个弯，往楼顶跑去。 　　江眠疑惑地跟过去。 　　推开楼顶的门，被眼前的画面震惊到说不出话。 　　楼顶被布置成了婚礼现场的模样，到处都是玫瑰气球和红地毯。 　　土得可爱。 　　葡萄藤上挂满了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衬托得串串葡萄更加晶莹剔透。 　　葡萄藤爬满的凉棚柱子上，挂了两条红色的横幅，分别写着—— 　　【江眠的秦劲天下第一厉害(=^_^=)】 　　【秦劲的江眠宇宙第一可爱^_^】 　　秦劲穿西装系领带，站得板板正正，手里抱着一捧红玫瑰，而他头顶，则绑了一颗花椰菜，正一脸紧张地注视着江眠。 　　啊啊啊我被西装暴徒花椰菜求婚了！ 　　“秦劲！”江眠飞奔过去，跳到他身上，“你为什么在头顶绑一颗花椰菜？好可爱！” 　　秦劲把怀里的玫瑰移开，单手稳稳接住跳过来的江眠，不好意思地说道：“秦劲菜开出的秦劲花。” 　　“好萌好可爱！”江眠恨不得一口把花椰菜咬掉生吞。 　　“我觉得有点丑。” 　　秦劲红着脸，有点委屈地解释：“能开出花的菜有点少，而且大多数都是绿叶菜，我不想求婚的时候戴绿帽，所以最后选择了花椰菜。戴之前，把上面的绿叶全都摘掉了。” 　　其实秦劲想穿熊猫玩偶的衣服求婚，他抱着一根竹竿，竹竿上绑满玫瑰花。但霍承司穿过一次熊猫衣服，最要命的是，他也抱了一根竹竿！气死。 　　他只得另外想点子，送江眠一颗秦劲花^_^ 　　“神经病啊啊啊啊啊。”401贴墙站着，举起手机录像，黑色口罩里的脸也笑开了花。 　　“我检查过了，一片绿叶都没有！是一颗完整的秦劲菜！”江眠笑道，“也是江眠最喜欢的秦劲花！我决定了，以后我脑袋里再开花，全都是这个模样！” 　　秦劲：“嗯。” 　　江眠趴在他肩头，指着他身后的一条横幅，说道：“这不是我追求你时的标语吗！” 　　江眠曾经跟秦劲说过，如果回到大学时代，她一定去追求起劲，在他宿舍对面拉横幅表白，横幅就写：【江眠的秦劲天下第一厉害】。 　　“你不是说很土么？”江眠笑着说。 　　“你说过，咱们土咱们的，让他们嫉妒去吧。”秦劲也笑道，“其实我也想过无数遍，如果在大学的时候认识你，我也要去你们宿舍门口拉横幅表白，横幅上写——秦劲的江眠宇宙第一可爱。” 　　“戒指在哪里？我要戴！”江眠从他身上滑下来，掏他的西装口袋，结果里面很空，什么也没有。 　　江眠哼着鼻子跺脚。 　　秦劲笑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色绒盒，单膝跪下。 　　非常有仪式感，该走的流程一个也没少。 　　秦劲打开绒盒，仰着头看着江眠，紧张得嗓音发颤：“江眠，我会一直爱你，爱到花椰菜不再开花，不不不，我重新说。江眠，我爱你，永永远远都爱你，即使这本书完结，我依然爱你。即使这世上再也种不出花椰菜，我也会继续爱你。无论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你都永远是秦劲的江眠。”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江眠习惯性举手回答。 　　她把手举得高高，仿佛踮起脚尖，就能够到白胖胖的云彩，可以跟着它们一起飞起来。飞过葡萄藤，飞过摩天轮，飞过飞机，飞过江北市，飞到浩瀚的宇宙星河里。 　　经过401提醒，江眠才想起来把手放下来，向前伸着，递给秦劲。 　　秦劲帮她戴好戒指，轻轻吻了吻她的手。 　　然后一路背着她下楼，开车去民政局。 　　拿到两个小本本的时候，江眠还在眩晕当中。 　　秦劲说过好多次结婚，她以为，他们结婚这天，秦劲连婚都不会求，直接开车把她押到民政局咔咔照完相完事，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楼顶来一场求婚。 　　江眠坐在副驾，摊开红本本，捂在脸上笑。 　　“你笑什么？”秦劲虽然这样问，但他脸上的笑容比江眠的还要大。 　　“我笑我就是个土狗。”江眠说，“红地毯红气球红玫瑰红横幅红本本大钻戒，我喜欢得不要不要的。秦劲，我快被幸福砸晕了。” 　　“还没结束呢。”秦劲笑，“我还想继续砸你。” 　　“怎么砸？” 　　“先去最贵的餐厅吃饭，包场。再去坐摩天轮，包夜。你想坐几轮就坐几轮。” 　　秦劲握着方向盘，十分豪横。 　　“好！”江眠欢呼，“我还要喝最贵的酒！” 　　“好的，老婆！！！”这声老婆，秦劲叫得气势如虹。 　　江眠的脸，比手里的红本本还要红。 　　饭后。 　　他们去坐摩天轮。 　　坐了一圈又一圈，每一圈到达最顶端的时候，他们都要朝着楼顶的方向大声喊着许愿—— 　　秦劲和江眠永永远远不会分开。 第65章 第65觉 　　我都要相信秦劲的穿书论了, 因为他太太太厉害了！自从和他结婚，我每天都有大好事发生！！是每天喔！！！ 　　不愧是男主角，旺妻, 嘿嘿嘿。 　　——《入睡的必要条件》 　　晚上回到古河街, 已经过了十点。 　　吃晚饭的时候, 江眠喝了不少酒, 醉醺醺的, 说话大舌头，只会看着秦劲傻笑。坐了几圈摩天轮，酒气散去一大半, 但她故意装醉，赖着秦劲背她上楼。 　　“秦劲秦劲, 你背的是谁呀？” 　　秦劲老老实实回答：“江眠。” 　　“还有谁？” 　　秦劲想了一会儿，说：“空气。” 　　“不对！”江眠揪他的耳朵，气哼哼道，“罚你今晚自己睡觉觉。” 　　秦劲背着江眠定住。 　　“怎么了？走啊。”江眠装起醉来一点也不羞耻，“我的白马王子，驾！” 　　秦劲被点醒, 他的喉结在黑咕隆咚的楼梯里隐隐抽动：“老婆。我背的是老婆。” 　　“回答正确！”江眠趴在他背上吃吃地笑。 　　秦劲：“那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 　　江眠：“……” 　　突然意识到今晚会发生什么的江眠立即闭上了嘴巴，红着脸装没听到。为了装得逼真, 她甚至学着打鼾。 　　“老婆, 睡着了？”秦劲不确定地问。 　　江眠趴在他背上, 睁着眼睛发出震天响的呼噜。 　　秦劲背着江眠, 一路走到402门口, 掏钥匙开门。 　　！！！ 　　这是要把她背到402关起来？！ 　　江眠一秒从他背上秃噜下来, 撒腿冲到403门口, 赶紧掏钥匙遁逃, 但是越慌乱越插不进钥匙孔里。 　　秦劲笑着走过来，大掌一握，包住她的小手，找准钥匙孔，和她一起打开403的门。 　　江眠的脸爆炸红，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刚刚插钥匙开门的动作好污呜呜呜。 　　身体一轻，被秦劲抱进怀里。 　　“老婆。”秦劲吻住她的额头，一路沿着往下，“我们可以正式双修了。” 　　秦劲像是突然之间获得了武功秘籍，三两下就把她亲得晕头转向，比喝了酒还要醉。剥去外衣，两个人倒在沙发里。江眠露出半个肩头，仰着头从喉咙里溢出婉转的声调。 　　秦劲咬住她的肩头突然停住，说：“不行。我这样会把走火入魔的邪体传到你身体里。你就会走火入魔受到伤害了。” 　　江眠：“……” 　　秦劲起身，拿起外套要出去。 　　江眠：“？你干什么？” 　　“我去买安全套，阻挡邪体。”秦劲一本正经地拉开门走出去，“很快回来。” 　　江眠：“……” 　　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红着脸去洗澡。 　　秦劲飞一般的速度，很快回来，在楼道里碰见下楼的401。401没看他，贴着墙壁从他身边溜过去。 　　秦劲觉得他哪里怪怪的，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戴了一个黑色的头戴式耳机，捂得耳朵不严实，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正在听的是一段葬礼通用的哀乐。 　　耳力很好的秦劲：“……” 　　401戴耳机听哀乐？ 　　秦劲自省，难道是他和江眠刚刚的声音太大？？ 　　老房子是不隔音，但是401和403中间隔了一个402。402的户型大，再不隔音，也不会从403传到402再传到401。 　　除非。 　　401在走廊。 　　他是不是有病病？？自己跑到走廊，戴着耳机放哀乐。 　　秦劲的手拍在栏杆上，想跳下去揍他。 　　401像是感应到，脚步声突然加急加重，“蹬蹬蹬”加速跑出楼门洞。 　　秦劲没有追出去，他现在最迫切的是找老婆。 　　江眠正在洗澡，不给他开门。 　　他只好回到402，自己也去洗澡。洗过澡，仅在腰间系了一条浴巾就来敲403的门。 　　江眠通过猫眼，看到他光着的臂膀，以为他啥也没穿，吓得赶紧给他开了门：“你你干什么不穿衣服？会被别人看到。” 　　“401出去了，现在整个四楼就我们两个人。”秦劲笑着锁好门，说，“反正要脱，就没有穿衣服。” 　　江眠红着脸：“……你你不是有强迫症么？出门就要穿整齐，现在怎么没有强迫症了？” 　　秦劲蹙着眉，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会儿这个问题，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缓缓扭头看门。 　　江眠以为自己唤醒了他的强迫症，害他回去穿衣服，赶紧把秦劲拉住，踮脚吻他：“我喜欢这样的你。” 　　“我脚上居然穿着拖鞋出门，这是头一回。”秦劲有点呆呆的，“我是怎么了？竟然没发现。” 　　“你的强迫症缓解减轻了！” 　　想起秦劲不承认自己是强迫症，于是她又换成他的思路，说道：“书里一些无关紧要的bug，男主角不去修也没关系。” 　　“是么？” 　　“当然！秦劲你有没有发现，不仅仅是你不穿衣服和拖鞋出门这些小bug，还有你以前一直担心的穿书秘密，被人知道，这个世界好像也不会不稳定。”江眠引导他。 　　秦劲思忖了片刻了，点头：“这是一本书的世界，现在不仅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我家人全知道，401知道，霍承司知道，就连袁医生也知道。但是世界依旧在有秩序地运转，并没有发生混乱。” 　　“是这样没错！”江眠抱住他，激动得有点想哭，“秦劲你好厉害！” 　　秦劲捧住她的脸，俯身亲过来：“我现在不想管bug，我满脑子都是你。” 　　秦劲总是有这种魔力，不经意间说句土土的情话，就能让她浸在宇宙星河里沉浮。 　　但是由于型号不匹配，江眠吃了不少苦头，天蒙蒙亮时才睡着。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满床。 　　她被秦劲牢牢圈在怀里。 　　熊猫窗帘熊猫床单被罩，怀里也有一只大熊猫。 　　因为天气转冷，秦劲平时也穿上了厚外套，江眠很少见到他坦露的肌肉。她痴汉脸，沿着肩膀一点一点捏过去。好喜欢。 　　秦劲在她头顶轻轻笑，低沉的气泡音叫了声：“老婆。” 　　江眠被抓了个现行犯，她翻身，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乱蹬腿：“谁让你的胸肌勾引我。” 　　蹬了两三下，她察觉到了晨起的骇然，翘起小腿不敢动了。秦劲翻身，把她放平。 　　江眠挣了下，伸手指在他肌肉上指指点点，企图转移注意力：“你以后不准这样勾引别人。” 　　“我没有。” 　　隔了一夜，秦劲下巴的胡茬冒了出来，扎得她痒痒的。 　　“怎么没有。”江眠笑着躲，“以前你出去打拳，穿那么少，全国观众都看到了。李当当你知道吧，我们团的琵琶手，你给她签过名。你赢金腰带那次的比赛，身上汗津津的，腹肌特别亮。她把脸贴在电视机上，说想试试咬你的腹肌，看能不能磕掉牙。” 　　“我以后不去比赛了。” 　　“为什么？”江眠一愣，抬眼看他，“我不是这个意思。拳击比赛就是要穿成那样啊，我不会真的吃醋。反正她们看得着摸不着，也咬不着。” 　　“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拿到金腰带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不再参加比赛了。”秦劲说，“练拳和唱歌一样，都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不是职业。” 　　江眠顿时觉得自己老公更加厉害了，崇拜道：“不是职业，但是你却做到了职业顶尖。” 　　秦劲在她额头亲了亲，沉吟道：“可能我和你一样，在做选择题的时候，也是想证明自己。” 　　“但是你厉害多了，每道选择都能做对，也都证明了自己。不像我，每道题都选错，结果什么都没证明对。” 　　江眠沉默了会儿，眼睛一亮，又说：“如果我以前都没有选错，就不会遇到你！我这不叫一步错，步步错。我这是步步错，结果对。哈哈哈，气死老天爷。” 　　秦劲笑：“你说的全都对。” 　　“你为什么不说，这世上根本没有老天爷，老天爷是封建迷信。” 　　“你把他气死，他就没有了。”秦劲讲起歪理来，让人无法反驳。 　　江眠仰躺着，小腿蹬着床沿，往下秃噜了一截，埋在他硬邦邦上的腹肌上咬。 　　秦劲闷哼：“老婆，我们接着双修吧。” 　　双修了一整个上午。 　　下午的时候，秦劲才想起来把昨天领结婚证的事情告诉家里。先斩后奏，惊得秦宅乱了锅。 　　一通电话把他们喊回去。 　　秦奶奶高兴得直抹泪，一会说他们能结婚真是太好了，一会又埋怨他们太早结婚：“什么都没准备，结婚肯定要办酒席。” 　　江眠羞赧道：“我和秦劲不着急办婚礼。” 　　“仓促不好。我想给江眠一个最可爱——”秦劲想了半天词，说道，“最隆重的婚礼。” 　　“混小子。” 　　秦爷爷从来没有这样骂过秦劲，这是头一回：“这会知道仓促不好了？领证的时候怎么想不到！害得打乱我和你奶奶的节奏。” 　　他们这几天，正在准备着把古河街的那幢楼过户给江眠。秦奶奶说，万一以后他们走不到一起要分开，江眠得有个傍身的不动产。 　　现在他们突然领了证，就变成婚后财产了。 　　秦奶奶眼神止住秦爷爷，这个事情以后再商量怎么操作。现在先不要告诉江眠，免得吓着她。 　　郑媛在旁边提醒秦爷爷：“爸，你不是说，找江眠有事么？” 　　秦佰冲附和道：“对对，章爷爷的事情。” 　　江眠惊讶：“章爷爷怎么了？” 　　“好事，大好事。”秦爷爷笑道，“被秦劲一闹，我脑子糊涂了。江眠，我全想起来了，我是真的认识你那位章爷爷。” 　　上回他们一起在秦宅吃饭，秦奶奶非要看恋综。那期节目，节目组安排秦劲在院子里的练武场练拳，与此同时，江眠在旁边拉二胡。 　　字幕配了二胡曲子的名字和作曲人。 　　秦爷爷念了遍“章梓梁”，说道：“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章爷爷的本名。”江眠介绍道，“曲子是章爷爷自己写的，一直没有问世。我在节目中拉的所有曲子，全都出自章爷爷的手稿曲谱。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 　　秦劲跟着说：“江眠小时候跟着章爷爷学习二胡，他去世后给江眠留了一大箱手稿曲谱。只不过今年国庆期间才到江眠手里。” 　　“这位章爷爷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秦奶奶说。 　　秦爷爷又念了遍“章梓梁”这个名字，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今天早上。 　　秦爷爷和一个老同学通电话，无意中聊起江北市的旧友。老同学提到了一个姓章的，说他拉二胡。秦爷爷说出章梓梁的名字，正巧对上。 　　秦佰冲已经从书房拿出了相册，交给秦爷爷，秦爷爷翻出一张老照片，问江眠：“你看看里面有没有章爷爷。” 　　黑白照片已经泛了黄，底部写着：拍摄于一九八零年。 　　背景像是在宿舍，几个男人围在一起吃饺子。里面的人都很年轻，约莫三十岁的样子。 　　江眠皱着眉心辨认了一会儿，手指放在最角落的一个瘦弱男人身上，不确定地说：“他看起来有点像章叔叔。章叔叔是章爷爷的儿子，一直在国外定居，今年国庆，是他联系的我去取章爷爷的遗物。” 　　“对对，就是他，章梓梁。”秦爷爷非常高兴，忆往昔道，“那年我在xx大学任教，刚升教授，正好冬至，几个同学约在一起吃饺子。章梓梁不是我同学，他是老于带过来的。” 　　“老于就是他。”秦爷爷指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道，“老于跟我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我留校，他去了N大教书。章梓梁是他在N大的同事。” 　　江眠吃惊：“章爷爷是N大的老师？” 　　“教农学，是培育小麦种子的一把好手。”章爷爷沉浸在往事里。 　　“章爷爷没跟我提起过，怪不得他晚年要住在农村。”江眠说，“没想到章爷爷在农学上有这么大成就，二胡还拉那么绝。” 　　“他的那把二胡，不仅在N大出名，在我们学校也有名的很。当年我们几所大学一起开大联欢，他的二胡曲子是压轴。” 　　“那个年代，娱乐方式很少，大学开联欢会就是学生和老师们最大的娱乐活动了，每年都很轰动。章梓梁在联欢会上一曲成名，仿佛一夜之间，他的名字传遍了整座城，慕名去N大找他的人非常多，其中不乏专业音乐院校的高材生，他们肯定不服气，专业的被业余的艳压。血气方刚的一帮大孩子，拿着把二胡，去N大堵章梓梁……” 　　秦爷爷情绪非常高涨，话也特别多，回忆着自己的青春时代。 　　秦爷爷的描述里，章爷爷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江眠看着这张老照片，想象着章爷爷年轻时候的样子，渐渐察觉出不对。 　　照片里，章爷爷的两只眼睛都是完好的，没有戴眼镜，更没有瞎眼，但是他—— 　　江眠脑子里浮现出章爷爷穿着破旧的大棉袄，眼罩横过脑袋，蒙住一只眼睛的画面，心底渐渐泛起了酸涩。 　　听村里人说，章爷爷瞎的那只眼睛里安了只狗眼。江眠想掀开看，章爷爷怕吓着她，从来不准她看。 　　村里人见她天天跟着章爷爷学二胡，半开玩笑半吓唬她，说章爷爷之所以教她拉二胡，是为了挖她的眼睛给自己用，因为她的眼睛太漂亮了…… 　　江眠想要问问秦爷爷，知不知道章爷爷瞎了一只眼的事情，但是秦爷爷讲得在兴头上，她不好冒然打断。而且，她也想多听听章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 　　秦爷爷是被一通电话打断的。 　　接过电话，秦爷爷的一张脸兴奋得像是喝了烈酒：“江眠！大好事！听秦劲说，你不是想去进修二胡么。我托老于打听了，他刚刚打电话过来，说他联系到了一个音乐方面的老教授。你猜怎么着，这位老教授正好是当年和章梓梁茬琴茬得最凶的人，他一听说你是章梓梁的学生，激动坏了，非要过来见你！” 　　江眠被接二连三的消息砸得懵懵的，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让他老人家亲自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要我去拜见他？” 　　“不合适也来不及了。他已经买了机票，明天就过来了哈哈哈。你和秦劲今晚留下来，明天直接在家里等就可以了。”秦爷爷笑得合不拢嘴。 　　“头回见你个老头子在孩子面前这么笑。”秦奶奶笑着给他捶肩，“慢着点，怪吓人的。” 　　郑媛也笑着说：“今天双喜临门，该这么高兴。” 　　“三喜临门。”秦佰冲一一数着，“秦劲结了婚；爸找到了旧友；江眠进修二胡的事情也有了着落。” 　　郑媛站起来：“我去叫刘姨好好准备一下晚饭。” 　　秦奶奶喊了声：“给马师傅也打个电话，请他到家里帮着刘姨一起备菜。” 　　江眠在正厅坐了会儿，被秦劲带着去菜园转了一圈，然后回到他的住处。 　　H形住宅，秦劲自己住在左半边，私密性很好。他一进门，就抱住了江眠。 　　江眠开心到变形：“早知道跟你结婚会发生这么多好事，我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就骗你去民政局领证。” 　　秦劲抱住她亲了会儿，给她找新拖鞋换，打开鞋柜，发现里面所有的拖鞋都少了一只，且不是少的同一只脚。 　　能逼死强迫症。 　　江眠：“……” 　　秦劲的眉头越皱越深，他转身去大正厅，问谁动了他的鞋柜。 　　“没人动，除了打扫阿姨，你的房间从来没人进去过。”秦爷爷问，“怎么了？” 　　秦劲解释了一遍鞋柜的事情。 　　秦奶奶背过身，拎着菜篮，默默去了菜园。 　　也不是没人进去过。 　　她突然想起来，霍承司出院那天，来了趟秦宅，他笑着说来吃饭。秦奶奶张罗着给他做饭，让他自己随便玩。他好像去了秦劲那边。 　　但是他去之前两手空空，出来后也是两手空空，没见他手里拿拖鞋啊。 　　秦奶奶正在菜园里摘菜，江眠急急跑过来，小声问：“奶奶，家里还有没有备用的电视遥控和电脑鼠标？” 　　“怎么了？” 　　“秦劲房间电视少了遥控器，电脑少了鼠标。”江眠说，“不过他现在正在纠结拖鞋的事情，还没发现遥控器和鼠标不见了。我怕他待会发现，想先找个同款，放过去充充数。” 　　秦奶奶：“……” 　　百分百确定是霍承司干的。 　　这孩子，这孩子—— 第66章 第66觉 　　去他妈的资格。 　　偶尔骂一次脏话, 感觉好爽。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奶奶去医院给霍承司送饭的事情，全家人都不知道，就连秦爷爷也不知道。霍承司出院来秦宅那天, 秦爷爷恰好不在家, 秦奶奶也就没说。 　　秦奶奶找来遥控器和鼠标, 交给江眠。 　　江眠接过来, 看了眼秦奶奶, 欲言又止，谁会干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拿捏秦劲？她不自觉想起霍承司发给秦劲的那半条有头没尾的短信，强迫得秦劲几乎一夜没睡。 　　秦奶奶叹口气, 说：“霍承司出院那天，过来了一趟。” 　　江眠：“他来干什么？” 　　“过来吃我做的清汤挂面。”秦奶奶说, “眠眠，你不要告诉劲劲，我之前去医院给霍承司送过两回饭。” 　　江眠点点头，问：“奶奶，霍承司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她想问的是, 霍承司突然消失，会不会就是……物理意义上的消失。 　　“没有。他看起来很正常。”秦奶奶理解了江眠话里的意思, 说道, “如果他真是想不开做傻事, 临走前不会像个小孩一样, 偷偷摸摸又是藏拖鞋又是藏遥控器和鼠标。他这种行为, 我倒觉得他在渐渐想开了。” 　　江眠觉得秦奶奶的话很有道理. 　　霍承司疯起来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而且他疯得明明白白。如果他临死前想要搞秦劲, 不会仅限于半条短信单只拖鞋等等这些幼稚的小动作。 　　他做这些, 多半是为了膈应秦劲，或者是把秦劲当狗耍着玩。毕竟，秦劲曾经把他当狗训过。 　　“眠眠，你们都要好好的。你和劲劲也会越来越好。”秦奶奶握住江眠的手，“霍承司韧劲很强，他不会有事的。” 　　江眠：“嗯。” 　　遇到秦劲，她活过来一次，才知道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江眠把遥控器和鼠标藏在棉服的大口袋里，回到秦劲的住处。 　　秦劲还在纠结乱七八糟的拖鞋。 　　江眠拿起这些拖鞋，全部丢进垃圾桶，然后把垃圾袋系严，拎着丢进外面的垃圾箱。 　　秦劲跟在她后面，眼睛却盯着垃圾袋。 　　江眠盖上垃圾箱的盖子，转身朝秦劲笑。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甜腻腻地叫了声：“老公。” 　　江眠只有在昨夜求饶的时候，叫过他几声老公。白天的时候，这是头回这么叫他。 　　秦劲从头盖骨酥到脚底板，定定盯着江眠，眼神越来越炽热。 　　全然忘了拖鞋这回事。 　　“老公。”江眠伸出一根玉白的手指，隔着衣服，在他腹肌上点了点，脸颊红红地问，“家里的隔音好么？” 　　秦劲一句话不说，扛起江眠就走。 　　推开房门，玄关处整整齐齐摆放了两双全新的情侣拖鞋。 　　第二天，秦劲和江眠一起去机场接闻教授。 　　江眠提前做了功课。 　　闻教授是一位享誉国际的音乐家，百科显示一堆头衔。现在年纪大了，处于隐退状态。 　　“我有点害怕。”江眠抓秦劲的手，“害怕紧张到不会说话。” 　　“爷爷说，闻教授是个性格开朗活泼的人，像个老小孩。应该不会让人害怕。”秦劲安慰她，“如果你紧张，不用说话，我来替你说。” 　　等接到闻教授，江眠所有的忧虑很快散去。 　　闻教授确实如秦劲所说，像个老小孩，身体硬朗，精神饱满。相比之下，秦劲的棺材脸更像个古板苛刻的长者。 　　返程的路上，秦劲开车，江眠陪着闻教授坐在后排。 　　闻教授越看江眠越喜欢：“你在节目里拉的所有曲子，我昨天听了不止一遍。灵，真的很灵。多少年没听过这么有灵气的曲子了。” 　　“全都是章爷爷自己编的曲。”江眠把章爷爷给她留了一箱手写曲谱的事情解释了一遍，“昨晚我和秦劲把手稿拿回——” 　　她停顿了下，看了眼前面开车的秦劲，羞赧地说道：“拿回了家。” 　　秦劲在内视镜里对着她笑了笑。 　　“好好好，我一定要亲眼看看，弄不好这些手稿要被博物馆收藏。”闻教授恨不得坐上火箭飞到秦宅去。 　　他陷在激动的情绪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江眠把秦宅说成家有什么涵义。 　　于老给他推荐江眠的时候，先说她是跟着章梓梁学二胡的一个女孩子，后面又说她是谁谁谁的孙媳妇，闻教授都顾不上了。昨天他连夜听江眠在恋综中的曲子，才弄清楚她是老秦家的未来孙媳妇。 　　“你们两个孩子，什么时候结婚啊？” 　　江眠红了脸。 　　秦劲在前面说：“已经结了。前天刚领的证。” 　　“好好好。”闻教授哈哈着一连说了一串好，“谈恋爱就要这样，有始有终。” 　　秦劲和江眠的视线在内视镜里交汇，缠在一起。 　　回到秦宅，闻教授和秦爷爷寒暄过，就要迫不及待地看章爷爷的手稿。 　　江眠把手稿拿过来，闻教授戴上老花镜，再戴上手套，才肃然起敬地翻阅起来，边看边赞叹不已。 　　饭后没有休息，闻教授点名江眠，让她演奏《二泉映月》。 　　这首曲子太出名，没听过二胡的人，也知道这是二胡宗师阿炳老师的经典名曲。 　　学二胡的人，没人不会《二泉映月》。 　　越是普罗大众都熟悉的曲子，也越难演奏。 　　艺术品创作，有时候并不是越贴近原作越好。就像临摹一幅画，一分一毫不差，描得再像，也是一副没有自己灵魂的赝品。但是如果掌握不好度，脱离原作内核，就离题了。 　　秦爷爷说：“《二泉映月》，不是章梓梁在当年大联欢上一夜成名的曲子吗？” 　　闻教授点头：“是的。当时我就在现场，到现在我还记得那个场面，万人落泪。” 　　江眠取出来章爷爷留给她的二胡，坐在院子里，朝着不远处的菜园吐了口气。 　　她明白，这不仅仅是闻教授考核她是否有资格去音乐学院进修，还关乎章爷爷的声誉，也是检验她是否有资格当章爷爷的学生。 　　她的资格啊—— 　　江眠支好二胡，看了眼坐在前面的秦劲，拉响了引子，发出一声叹息。 　　她怎么就逃不开“资格”这个枷锁？ 　　江眠闭上眼睛，压抑沉郁的曲调从她指间流淌而出。 　　她想起爸妈的指责；想起表姑的叱骂；想起亲戚邻居的嘲讽；想起同学异样的目光；想起霍承司的恶趣味玩弄…… 　　想起秦劲。 　　秦劲说，江眠最有资格。 　　曲调逐渐和缓，进入下一阶段。 　　秦劲菜开出的秦劲花。 　　江眠脑袋的秦劲花次第开放，她仿佛看到连绵不绝的田野。田野里，是章爷爷在教她拉二胡。 　　她跟着章爷爷去田野，去河边，去集市，去桥下，去麦田，去废品站…… 　　曲调激昂，自由不屈。 　　转眼。 　　章爷爷躺在病床上，跟她说，不要断了拉二胡。 　　章爷爷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凭一把二胡一夜成名，没人知道中间空白的半生他经历了什么。再一晃，他戴着一只黑色眼罩，穿着破棉袄，坐在院子里拉二胡……被村民叫老瞎子，被地痞领上高速路…… 　　命运和曲调交相辉映，进入高-潮。 　　红木箱子里的手写曲稿，一把陈旧二胡，以及箱底的残障资格证明。 　　去他妈的资格。 　　当神经病有什么不好？ 　　神经病又怎么样了嘛？ 　　秦劲是个神经病，他照样认真生活，照样拿金腰带领金曲奖。 　　401是个神经病，他的超能力略略略，就不告诉你。 　　江眠也是个神经病，但是我不管，神经病也要睡觉觉。 　　尾声趋于平静，甚至轻松俏皮。 　　一曲终了，意犹未尽。 　　阿炳老师的《二泉映月》演奏的是他坎坷悲苦的一生。他哀怨，他破罐破摔，他呐喊，他抗争……到最后他豁达。 　　江眠演奏的《二泉映月》，立在曲子原本的内核之上，演绎出了她和章爷爷的两段人生。她完全没有运用技巧，情绪自然流淌，达到了灵魂共鸣。俏皮的结尾更是画龙点睛之笔。 　　闻教授的眼眶湿润，热血沸腾。 　　他仿佛在曲子里看到了旧友的凄凉晚景，他咽了咽发干的喉咙，问江眠：“章梓梁怎么了？” 　　江眠缓缓睁开眼，说道：“章爷爷的左眼是瞎的。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他什么都不肯说。” 　　闻教授和秦爷爷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秦佰冲和郑媛也很动容，秦奶奶已经开始抹泪了。 　　“他八五年从N大辞职，后来就没了音信。”闻教授懊恼地说，“大家都在传，他跟着妻子去国外了。” 　　闻教授又问起章爷爷在村里的一些事，江眠一一回答。 　　秦劲板正坐着，全程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眠。 　　他觉得，他还是分辨不出《三传令》里的二胡音。但是刚刚，他在江眠的演奏里听出了她从小到大的泥沼生活，听到他们在楼顶的誓言，听到了秦劲花开的声音。 　　听得他头皮发麻。 　　他想立刻抱住江眠，用力地抱，狠狠地亲。 　　但是现在全家人都在，闻教授也在。 　　秦劲深呼吸，用意念驱散自己的念头。 　　闻教授伤感了一天，当晚在秦宅住下。第二天返回J市，临走的时候表态，江眠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有灵气的二胡演奏手。 　　他举起一只手，摊开手掌，说：“不超过五个。其中包括章梓梁。” 　　“章梓梁的眼睛没有瞎，相反，他的眼睛毒得很，不然怎么会一眼挑中你？”闻教授看着江眠，肯定道，“章梓梁没说错，他真的把一身本领全都教给了你。” 　　这是最高的评价。 　　闻教授没有说她有资格当章梓梁的学生，也没有提她是否通过了音乐院校的考核资格，但是他们都心知肚明，江眠超越了资格。 　　送走闻教授。 　　江眠问秦劲：“我是不是可以去上学了？” 　　“当然。”秦劲笑着揉她的脑袋，“江眠一定能成为一位伟大的二胡演奏家。” 　　“闻教授昨晚跟我说，艺术作品最害怕的就是匠气。照着框架和模子精雕细琢出来的作品不是艺术。艺术是件很美的东西，充满着灵性和自然的天性，是别人学也学不来的东西。”秦爷爷眼底都是赞许，“闻教授说，江眠干净纯粹，灵出了自己的风格。” 　　江眠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爷爷。” 　　“傻孩子，谢我干什么？” 　　“谢谢您帮我联系闻教授，要不然，章爷爷的曲子可能就真的被埋没，我也没有学可上。” 　　“这里可没你爷爷的事。”秦奶奶说，“你不是把章爷爷的名字和曲子都带上电视了？就算你爷爷今天没有联系到闻教授，明天闻教授也能自个听到看到，还是会照样来找你。” 　　秦奶奶最会宽慰人，一席话让江眠有了底气。 　　她不是依靠秦家，她是凭着自己的实力，取得了认可。即使没有秦家的人脉搭线帮助，她早晚也能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音乐学院在J市，跟劲劲的大学在一个地方。”秦奶奶乐呵呵的，“劲劲，你要不要去陪读？” 　　秦劲毫不犹豫：“要。” 　　一家人哄笑起来。 　　“这学期来不及了，估计要到年后开学。”秦奶奶说，“正好，你们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年底举办婚礼。” 　　没过几天，果然收到音乐学院院长的邮件，而这位院长正是闻教授的大弟子。院长在邮件里表达，江眠到校后，专业课将有闻教授亲自带。 　　退居二线多年的闻教授，为了江眠，亲自出山。 　　江眠跟剧团的团长说明了情况，团长真心为她高兴。 　　自从江眠上了恋综，身为春天里剧团的二胡手，着实把剧团带火了一丢丢。 　　上周他们试着在剧团的根据地——春山的山顶演出，没想到演出票居然售罄。戏台下坐满了观众，有老年人，也有年轻人。更多的是全家人一起过来。儿女看了恋综想看拳王的女朋友，长辈听戏，其乐融融。 　　剧团在电视台戏曲频道录制的《一起看大戏》节目还没播出，就已经收到了好几个节目的邀约。 　　“以后肯定不会再沦落到，拖欠你们员工工资的地步。”团长感慨，“我们春天里剧团的春天到了。” 　　像是一场大雾散去，阳光照过来，所有人都找到了方向，朝着明亮的美好出发。 第67章 第67觉 　　秦劲给我写了一首歌, 歌名是《你是一种植物》。 　　我怎么感觉他在骂我呜呜。 　　——《入睡的必要条件》 　　婚礼前夕，江眠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当时她刚洗过脸，手上都是水, 让秦劲帮她接听, 教他划开接听键放扬声器。 　　霍承司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他开口第一句话是：“江眠, 我没钱了。” 　　江眠愣了下, 拿着洗脸巾回头看秦劲。 　　秦劲铁青着脸，对着手机话筒说：“江眠有钱，但是不会借给你。” 　　霍承司哈哈哈哈放声笑了一阵, 说：“我不是借钱，我是问问她, 她给我的糖罐，里面那张银行卡的密码是多少。” 　　给霍承司糖罐？里面的银行卡？ 　　秦劲吃惊地抬起脸，看向江眠。 　　江眠：“……” 　　霍承司这个变态绝对是故意的。 　　江眠的语气很不好，说道：“原始密码。” 　　“我试过了，不对。我一着急，抠掉了取款机上的一个键。秦劲, 你肯定能想象的到。” 　　霍承司的语速放慢，像慢速卡顿音频：“取款机少了一个键, 你猜猜是哪个键？” 　　缺了一个数字键的取款机。 　　秦劲的眉头紧皱, 浑身难受。 　　江眠：“霍承司！你无不无聊？！” 　　“不无——”嘟嘟嘟, 电话挂断。 　　啊啊啊啊又是有头无尾！江眠的肺快气炸：“秦劲, 我要回拨过去骂死他！快给我上网搜索骂人最狠的话, 我要照着念！”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 霍承司看了眼来电显示, 神经质地笑了笑, 往身后的草丛里一扔。 　　老年机耐摔，音量大，砸在深深的草丛里依旧顽强地响着铃声。 　　霍承司没有回头，他单手抄裤兜，背对着手机铃声，抬起胳膊挥了挥手，朝着夜色里的昏黄路灯走过去。 　　十多分钟后，江眠终于打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狂的男声，喂喂了几声，说：“谁的老年机掉在了草丛里，还要不要？” 　　“刚刚用这个手机打电话的人呢？” 　　“不知道。我路过，听到草丛里有声音，捡起来发现是个老年机。是不是你家的老人走丢了？” 　　“不是，是个年轻人。”江眠看了眼秦劲，“请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熊猫基地。” 　　挂断电话，卧室内一片静寂。 　　江眠出去拿了一颗花椰菜回来，委屈巴巴地生啃了一口：“老公，你看，我就爱吃秦劲菜开出的秦劲花，一棵绿叶也没有喔。我是不会给你戴绿帽的。” 　　秦劲被她的样子萌翻，笑着捏开她的嘴巴，让她把花椰菜吐出来。 　　江眠吐出来，眼泪汪汪地道歉：“对不起，我对你隐瞒了去医院给霍承司还钱的事情。我不是给他送糖，我是怕他不要钱，所以把银行卡藏在了糖罐里给了他。我只见过他一次，就是咱们一起去医院找他的前一天。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和他私联过。” 　　秦劲捧住她的脸，笑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没告诉我，是怕我练出来的心魔女主角再出来。我现在更气的是，霍承司说少了一个键的取款机，我想去那个取款机抠其他键。” 　　“他肯定是骗你的，根本没有这样的取款机。” 　　“可是我忍不住会去想。”秦劲看着江眠，慢慢把脸凑过去，额头相抵，“眠眠，我可能又要走火入魔了。” 　　江眠一惊：“女主角又来找你了？” 　　“现在还没有。”秦劲哑着嗓子，说道，“我想，如果我们今晚突破双修的瓶颈，女主角就不会过来了。” 　　江眠的脸一秒爆红。 　　她一时分不清，秦劲是故意还是认真。 　　秦劲说要和江眠双修驱赶心魔，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为此制定了一个《双修课表》，甚至还编写了课程，详细到每个步骤。 　　周一到周五双修，周末双休。 　　不仅如此，还有早晚课。 　　秦劲常年习武，体力不是一般的好，永远精力充沛，而且他练起功来非常严肃认真。常常顶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做出令人耻度爆表的事情来。 　　往往江眠把脸埋进枕头里，又被他掰正，教育道：“练功要专心，这样才能考高分。” 　　啊啊啊啊啊谁要考高分嘛。 　　“明天举行婚礼，我我要养精蓄锐。”江眠钻进被窝里闭眼装睡。 　　才不要信他的突破瓶颈，等突破瓶颈，明天婚礼直接变葬礼。 　　秦劲看了看她，去洗漱回来，站在床头，问：“眠眠，睡着了吗？” 　　江眠长又浓密的睫毛轻轻扇了扇，继续装睡。 　　秦劲关灯，掀开被子钻进去，过了一会儿，开始哼歌。 　　江眠的耳朵动了动，秦劲的歌声越来越大。 　　江眠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搭在他脸上，盖住他的嘴巴，装作半睡半醒的样子，从喉咙里咕噜了声，“什么声音？” 　　秦劲：“……” 　　秦劲闷闷的声音从她胳膊下面传出来：“我睡不着，你不管我，我只好唱歌，自己哄自己睡。” 　　江眠：“………” 　　她忍了一会儿，实在没憋住，笑出声来：“你唱的是什么歌？” 　　秦劲也笑：“好听吗？” 　　“好听！”江眠凑过去，在他耳朵上轻轻亲了亲，“我的耳朵快苏掉了。” 　　“我再给你唱一遍。”秦劲抱住她，哼了其中一句，“我想去你的脑袋里一日游。” 　　“你新写的歌吗？以前没听过。” 　　“嗯。写给你的新歌。”秦劲说，“明天先在婚礼上唱，然后再单曲发行。” 　　“秦劲！老公！你好厉害！”江眠已经顾不得什么突破双修瓶颈的危险动作，拱着脑袋往他怀里使劲钻，张牙舞爪地揉捏他，“歌词全部写出来了吗？曲也写好了？可是我有偷偷给你的半首歌词谱过曲。” 　　“我知道。”秦劲笑着说，“这首歌还不成熟，明天婚礼是我唱给你试听。真正录制单曲前，我们再一起编曲。到时候唱片上，刻着秦劲和江眠的名字。我们会永远排在一起。” 　　“啊啊啊啊我爱你。我不要等到婚礼听，我要现在就听。”江眠兴奋得毫无睡意，“歌名想好了吗？叫什么？” 　　“想好了。”秦劲正色道，“歌名叫《你是一种植物》。” 　　江眠：“？？” 第68章 第68觉 　　和秦劲一起回了趟[家]。 　　——《入睡的必要条件》 　　婚礼很顺利。 　　除了一个小插曲——401一身黑地拎着花篮偷偷加入花童里, 和他们一起撒花，吓哭了一个小花童。小花童以为撞了鬼。 　　401的身份是新娘弟弟。而挽着江眠出场，把她送到秦劲面前的新娘父亲方, 江眠请团长顶替了江守成的位置。 　　除此之外, 江眠还邀请了一同参加恋综的几个嘉宾, 夏飞和乔子爱也在其中。 　　乔子爱穿了一件奇形怪状的风衣, 背部构造特别像是一个床板。 　　全程, 夏飞不断给乔子爱拿果盘。乔子爱一边吃瓜，一边拿着手机摁个不停。夏飞时不时凑过去看一眼，再整理整理乔子爱背上的“床板”, 满脸宠溺。 　　江眠看到他们，笑着去看秦劲。 　　秦劲今天好帅啊, 她一边犯花痴，一边对着他默默作法——秦劲永远好不了也没关系。他要双修练功，她配合他一起修就是了，反正每次她都能体会到别人体会不到的快乐。 　　就像夏飞和乔子爱，一个病着，另一个陪着对方“照顾”她的病, 这样也挺好。 　　江眠的户口很早就从江守成的户口本里分离了出来，所以结婚登记不需要回去找江守成要户口本, 就连婚礼也没有告诉他们。 　　想起来就头疼, 索性不去想。 　　江眠有时候觉得, 她像个屎壳郎, 推屎一样天天推推推, 能往后推一天是一天。 　　和家里断联的这些日子, 是她这么多年来最轻松的时候。但是有时半夜做噩梦, 会梦到江守成。 　　婚礼结束的当晚, 她又梦见了江守成。 　　江守成闯入婚礼现场，说他不同意。 　　梦里的场景非常真实。 　　江守成跑到台上抢过话筒，向现场所有人控诉江眠的不孝。他情绪激动地让众人给他评理：她和姓霍的谈个恋爱，还能给家里买房买车。现在要结婚，没个几百上千万，我能饶了她？！全世界找不出这号女儿，结婚不给亲爹说，这是逼着亲爹去死啊。你不让我活，你也别想活。 　　婚礼骚乱，在场每个人脸上都闪着吃瓜的兴奋。 　　一片混乱中，霍承司拿着一把菜刀冲过来。江眠以为他要趁火打劫，挟持她和自己结婚，但是他的菜刀却挥向了江守成。 　　一刀两刀……砍得血肉模糊，和婚礼上满眼的红连成一片。 　　“不要！”江眠在噩梦里不停挣扎，惊醒了秦劲。 　　“眠眠，不要怕，我在。”秦劲开灯，抱住她哄。 　　江眠从台上跳下来，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发现抱着她的人是秦劲，以为还在梦里，呜咽着说：“秦劲，对不起，婚礼被我破坏掉了。” 　　“老婆，婚礼很顺利很美好，一切都结束了。”秦劲擦去她脸上的汗珠和泪痕，“你刚刚是在做梦，没事了没事了。” 　　江眠在他怀里躺了片刻，视线渐渐清明，看到她和秦劲身上的情侣睡衣，看到墙上的大红喜字和婚纱照。 　　原来是一场梦。 　　“秦劲，我刚刚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噩梦。听说，如果做了美梦，要忍住不说，这样美梦才会成真。相反如果做了噩梦，一定要把噩梦内容说出来，就会化险为夷破解。”江眠说，“如果我把刚才的噩梦说出来，你不会说我是在封建迷信吧。” 　　“不会。”秦劲在她额头亲了亲，“我帮你一起化解。” 　　“你去给我倒杯水，我口渴。” 　　“好。” 　　江眠灌进去一杯水，用轻松搞笑的语气，绘声绘色地把噩梦说了一遍。 　　秦劲看着这样的她，心疼不已。 　　他的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竭力把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故意醋醋地说：“男二都已经下线了，你还能梦到他。你为什么梦不到我？” 　　江眠笑了一会儿，说：“你一直出现在我的美梦里。因为美梦不能说，所以我也就没告诉你。” 　　“眠眠，以后再做梦，无论噩梦还是美梦，你都要告诉我。”秦劲一身正气地说，“我是男主角，我不迷信，也不怕歪理邪说。” 　　“好！”江眠把脸重新埋进他怀里。 　　“眠眠，我们要不要去你家一趟？”秦劲轻轻抚着她的背，“不过，我都听你的。你想回，我就陪你一起回。你不想回去，我们就在自己家里好好过。” 　　江眠：“再说吧。” 　　她想象不出来秦劲和江守成在一起的画面。 　　刚刚的噩梦，是她潜意识里的反应。她是真的怕江守成闹秦劲，但她不得不承认，即使在梦里，她也不想江守成受到物理性的伤害，比如被霍承司砍。 　　知道她天将债务的那天，401曾经说过，谁让你欠债的？402这么能打，你让他去把那人揍一顿，一个拳头半年下不了床。 　　那个时候她就想过，如果他们不是她亲生父母就好了。偏偏，他们是她最亲爱的人。是她从小到大千方百计讨好，想要从他们那里获得爱的亲人。 　　江眠还是回了一趟家。 　　因为去J市上学要提档，她的档案在她曾经工作过的文化馆存着，需要她本人过去亲自办理一些手续。 　　秦劲知道后，坚持和她一起回去。 　　见到江守成和母亲白巧兰是个意外。 　　秦劲在人群中太扎眼，又和江眠一起上过恋综，正当红。 　　他被白巧兰的一个牌友认出来。 　　牌友咋咋呼呼地打电话叫来了白巧兰，夸张地嚷：“你那个又高又帅的女婿过来上门啦！” 　　白巧兰见到秦劲，诚惶诚恐地把江眠拉到一旁，说：“你真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姓霍的呢？” 　　江眠没想到，白巧兰见到她，第一句话会是问这个，一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我和秦劲结过婚了。” 　　“啊？！”白乔兰瞪大眼，“你们结婚了？！！” 　　一嗓子炸开了人群。 　　牌友们纷纷露出羡慕的神情。 　　“我就说电视上的不是演的吧。” 　　“这个女婿是个名人，又高又帅，老江两口子该享清福了。” 　　“江眠真有本事。” 　　“……” 　　白巧兰拉着江眠回家，甩开了牌友。 　　江眠看出来，她有话对自己说，但是这话不能当着秦劲的面说。 　　江守成不在家。江眠把秦劲支走：“你去车里把江北的特产拿过来。” 　　秦劲点点头，说：“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江眠：“嗯。” 　　秦劲人高马大，身体健硕，不笑的时候非常吓人。他走的时候，看了眼白巧兰，不带任何震慑意味，白巧兰还是吓得哆嗦了一下。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就来了，还拿什么东西，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太客气。” 　　等秦劲走后。 　　白巧兰把江眠拽进卧室，说：“你怎么找了一个拳击手？会打死人的吧。” 　　江眠在心里发笑，原来是怕挨打。 　　“你们不是买了新房子吗？怎么还在这里住？”江眠打量着房间，问。 　　“现在我一个人在这里住，清净。你爸死皮赖脸住在新房子里，天天和你弟弟耗。我看他早晚也要把你弟弟告上法庭。” 　　江眠：“为什么告他？” 　　“还能为什么，他自己惹到伟伟了呗。亲戚邻居都说，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想和父母一起住。你爸偏不，他说新房子是他拿脸皮换来的钱买的，必须有份住。伟伟说买房的钱他也有一份，要把你爸撵出去……” 　　伟伟是江眠的弟弟。 　　江眠：“买房的钱不是霍承司给的吗？什么叫他也有一份？”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 　　白巧兰缩头缩脑地往外看了看，确定秦劲不在，才说道：“我在电视上，看到那个姓霍的也在，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花他那么多钱，姓霍的能饶得了你？” 　　江眠本来想说，她已经钱还给了霍承司，但是她看着白巧兰眼睛里的贪婪，说道：“能怎么回事，他打不过秦劲呗。” 　　白巧兰果然又哆嗦了一下，说：“姓霍的这么能打，也打不过他啊。” 　　江眠：“？” 　　“那个姓霍的就是个神经病。”白巧兰提起霍承司，到现在还有些恐惧，“姓霍的是给钱了，作孽啊。你知道他怎么给的吗？他那天拎了整整一大麻袋现金。” 　　“全是崭新的一百块人民币。” 　　白巧兰用手比划着：“他一进屋，把麻袋掀了个底朝天，一沓一沓的钞票堆成了山。后来我们查了，每沓是一万块。他问我们想不想要这钱。钱又不是假的，谁不想要？” 　　“他随手拿着一沓钱，二话不说，狠狠扇了你爸一个耳光。用钱扇的，没巴掌响，但是你爸的脸瞬间就红了一片。手劲大得哟。” 　　“你爸跟他急眼，要去揍他。他说，一耳光一沓钱，问你爸还要不要。你说说这——” 　　白巧兰回忆道：“他掂了把椅子，放在钱堆里。姓霍的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沓钱，慢悠悠地问我们，谁想要钱？跪在他面前让他接着打，一耳光一沓钱，把钱打完为止。” 　　“你知道，伟伟以后结婚，肯定要住新房的啊。咱家只有两室一厅，住不开。总不能让新媳妇和你一样，住阳台吧？一巴掌一万块，咬咬牙就过去了。” 　　“每沓一万块，五百万。” 　　“你爸和伟伟的脸全都被钱扇肿了。你爸还好，他皮糙肉厚，被打也就打了。伟伟细皮嫩肉的，去医院住了好几天院才消了肿。” 　　“五百巴掌啊，姓霍的也不嫌手累。不光手狠，心真狠。” 　　江眠：“……” 　　心情非常复杂，难以言喻。 　　她看着白巧兰的脸，缓慢地问：“他也打你了？” 　　“没没没，他倒是没打我，他就是……就是当着我的面，把一沓钱冲进了马桶。神经病一个。” 　　白巧兰的脸面挂不住，她没说出口。 　　那天霍承司打过江守成和江伟，抓住白巧兰的头发，拖着她到卫生间。 　　他掀开马桶盖，把她的脸摁在马桶边沿上，砸进去一沓钱，使劲摁水冲走，疯癫道：“生而不养，你把她生下来干什么？你看看！冲进马桶很难吗！把她从肚子里打掉，很难吗！” 第69章 第69觉 　　我想和秦劲永远待在这本书里, 不要醒来。 　　——《入睡的必要条件》 　　江守成当初把江眠告上法庭，索要三百万，说是她从小到大的抚养费。法院最后只判定了临市标准的父母赡养费。自判定起, 江眠一直按月给赡养费至今。 　　江眠到今天才知道, 霍承司居然给了五百万。她还给他的钱根本不够, 还差一截。 　　“姓霍的说, 三百万是抚养费, 剩下两百万是买你的命。”白巧兰啧啧道，“哪里有这么说话的。” 　　那天。 　　霍承司不知从哪里拿到了江守成的诉讼书，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戴着白手套，一只手拿着一沓钱来回转着玩, 另外一只手拿着诉讼书，慢腾腾地照着念了遍，念到抚养费三百万的时候，他哈哈哈怪笑不止，笑得肩膀一耸一耸。 　　江守成被他笑得瘆的慌，梗着脖子说：“物价上涨, 通货膨胀，还有我们的精力。对！精力是无价的。” 　　霍承司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笑声更大, 好不容易止住笑, 他说：“你再重新算一遍, 把你们无价的精力折算成人民币。” 　　江守成一口咬定三百万。 　　“好。抚养费三百万, 这一项算清楚了。”霍承司转向白巧兰, 慢悠悠地说, “打胎费, 两百万，够吗？” 　　白巧兰没听明白，迷茫地看着他。 　　霍承司解释了一遍：“你就当没生过江眠，就当她死了。她把命还给你，两百万，够吗？” 　　白巧兰当他神经病，点头：“够了。” 　　霍承司轻飘飘把诉讼书一扔，用戏腔唱：“五百万，彻底算清了（liao）。” 　　他唱完，拧了拧脖子，白手套里扬起一沓红钞票，笑着说：“我跟你们好好算算。来吧，一耳光一沓钱。” 　　霍承司发完疯，走的时候，说：“从今天开始，江眠跟你们再没任何关系。如果你们有谁主动联系她，每联系一次就往外吐一沓钱。” 　　他阴毒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去，说道：“但是你们要明白，拿钱容易。往外吐钱，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容易。” 　　秦劲拎了一大堆礼品回来。 　　其实车里根本没有江北的特产，秦劲领会了江眠的意思，留给她们单独谈话的时间。 　　他一出门，就被闻风而来的邻居们围住，但是秦劲看起来很凶，一副不好说话难以接近的样子。大家也只是站在外圈看着，小声议论着，没敢上前问三问四。 　　即使面对着熟人，秦劲的话也少得可怜，更何况是一群陌生人。没人问话，他也不会主动搭讪。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他在小区附近的礼品店买了一堆礼品，拎着上楼。 　　江眠见他回来，没有多待，要和他一起走。 　　白巧兰挽留：“这么快就走？不喝口热水？” 　　秦劲：“不渴。” 　　白巧兰搓着手，不再说什么。 　　秦劲了解江眠曾经受过的委屈，他对白巧兰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教养使然，加之她毕竟是江眠的亲生母亲，秦劲没有动恶，维持着表面的客套。 　　下了楼，碰到了匆忙赶过来的江守成。 　　“怎么要走？”江守成见着秦劲，唯唯诺诺，讨好般地给他递烟。 　　秦劲谢绝道：“我和江眠还有事去办。” 　　“好好好，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好着呢，不用担心。”江守成故意提高音量，一遍遍地强调，“我和你妈身体都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好好工作。” 　　显摆的语气，大声炫耀，努力给围观的亲戚邻居们营造出一种“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江眠突然很想看看他跳脚的样子，说：“我要接着去上学了。” 　　如果在之前，他听到这种话，肯定嗷一声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但是现在，江守成只是怔了一下，随之附和道：“上学好啊，活到老学到老。我和你妈以后也去上老年大学，赶赶时髦。” 　　是江守成变了吗？ 　　他没变。 　　江眠清晰地明白，是她变了而已。 　　江守成惯会看人下菜碟。 　　刚刚在楼上。 　　白巧兰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们怎么可能不爱你？你爸跟我说，还是女儿好，他知道你的好。” 　　江眠承认，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狠狠抽了一下，她等着白巧兰继续说下去。 　　结果白巧兰说的是：“你爸说你心肠软，不管我们怎么对你，到最后你还是会管我们。不像伟伟，得哄着供着伺候着，不能惹。说他一句不中听的话，他就嚷着把我们从家里撵出去。” 　　江眠想起在医院，最后一次见到霍承司那天。霍承司说，江眠，你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被别人欺负么，因为你心太软。 　　因为心软，活该被欺负。 　　“所以，小学你们把我送出去，初高中让我睡阳台，去念大学一分钱不给，不让我继续读研，强迫我工作后每月上交百分之八十的工资，剩下百分之二十不够生活费，让我去睡桥底睡公园。”江眠的双手在棉服口袋里发抖。 　　“谁让你去睡桥底睡公园了？”白巧兰说，“如果说了，那也是吵架时说的气话，你怎么当真了？” 　　“让你上交工资了吗？大学也没给过你钱？”白巧兰说，“我忘了。” 　　你怎么当真了呢哈哈哈。 　　我忘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眠当着白巧兰的面，放声大笑。 　　“你怎么了？怎么笑得和那个姓霍的一样？都是这么神——”白巧兰看着她，眼睛里渐渐多了一层恐惧。 　　“是想说神经病吧。”江眠笑出了眼泪，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腰，“你们不是早就知道吗，我就是个神经病。” 　　楼下，江守成还在表演着家庭的温情。 　　秦劲开车过来，给江眠拉开车门。 　　“江眠不是刚来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围观群众问。 　　江守成说：“孩子们忙，都是干大事的人，不能耽搁。” 　　白巧兰说：“江眠结婚了，过来让我们去参加婚礼。” 　　引起一群人的羡慕。 　　自始至终，江守成没有问她要去上什么学，去哪个学校，去学什么。 　　就像江眠高二那年。 　　有天她在学校突发急性肠胃炎，疼得在宿舍打滚，老师帮她联系家人，全都联系不上。周末她回家，吃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他们，饭桌上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没人问她疼不疼，病好没好，吃药了吗住院了吗…… 　　江眠上车的时候，听到以前的老邻居蔡阿姨，大着嗓门说：“江眠孝顺！长得好看！学习好工作能力强！” 　　“你们知道市文化馆吧，多好的事业编，老陈家的儿子没出息，考了两三年都没考上。江眠刚毕业就考上了，但是她追求高，怕在文化馆养废了，果断辞职，去了大城市发展。不仅仅是文化馆，还有研究生，江眠一考就考上了。老刘家的女儿这都第几年了，不争气，还没考上，啧啧啧。” 　　“那个时候我就说，江眠的脑子好使，一定会有大出息。看看！这不被我说中了！又是上电视又是找了个条件这么好的男人。” 　　“全临市，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江眠男人这样条件的。当年有人给江眠提亲，我就拦着没同意，幸亏江眠听大人的话，不然和别人成了亲，哪里还有现在的男人？” 　　“江眠孝顺着呢，老江家现在的大新房，还有车，都是江眠买的，全款。老江有这个女儿，真是享大福了……” 　　车开出去，把这群人甩远。 　　江眠严重怀疑蔡阿姨的脑子有病（生理上的病症），导致她记忆出现了偏差。 　　她难道不记得？是她当着自己的面，和一帮邻居指指点点，说江眠一个普通大学生，怎么有资格挑工作。还说，谁信她考上研究生不去读？说说谁不会？我还说我也考上了呢哈哈哈。 　　江守成逼江眠去相亲的时候，指着对门蔡阿姨家说：“你出去问问，远的不说，你就去问问对门，看他们是不是也说，你脑子有病，所以别人才会给你介绍一个脑袋有问题的男人，因为你们是同一个档次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们都说你神经病。” 　　江守成把她告上法庭的那天，她回来收拾行李。江守成把她的行李扔到楼道里，让她有多远滚多远。当时也是这位蔡阿姨领头，和一群邻居在走廊看笑话。 　　现在江眠“功成名就”，“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蔡阿姨们]一夜之间像是换了个脑子，热情洋溢的贴过来。 　　江眠突然觉得，以前为了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而做出种种错误选择的自己，就是个笑话。 　　她到这时才真正明白过来，他们压根就不在乎她是怎样的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谁让她当真了呢？ 　　就像蔡阿姨刚刚口中的，老陈家“没出息”的儿子，老刘家“不争气”的女儿，等他们“出息争气”，她肯定又是另外一番说辞。 　　谁当真谁傻叉。 　　谁当真谁被逼成神经病。 　　江眠趴在车窗上，迎着吹来的风，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身心是如此轻松自由。 　　她从泥潭里爬出来，脱掉脏污的鞋袜，灵魂迎着风，飞了起来。 　　彻彻底底摆脱了过往。 　　如果和过去和解必须要原谅宽恕点什么，她选择宽恕自己的选择。 　　其他的，就让他们继续在泥潭里烂着吧。 　　“秦劲秦劲。”江眠扭头，朝驾驶室的秦劲喊，“你看到我的灵魂了吗？” 　　秦劲很认真地点头：“看到了。发着光的那个就是。” 　　江眠大声笑：“秦劲，我想唱歌。” 　　“什么歌？” 　　“你是一种植物。” 　　江北市在隔壁省，和临市相距四百多公里。沿途有很多旅游胜地，江眠都没去过。秦劲开车，一路玩过去。 　　五六个小时的车程，他们走走停停，逛吃游玩，用了一周才回到江北市。 　　很快到了年底，过了年，江眠跟着秦奶奶学织毛衣。 　　自从她给401织了一套帽子围巾和手套后，401嘴上说难看死了，但是他几乎每天都戴着。江眠打算再给401织件毛衣，赶在去J市上学前送给他。 　　毛衣织了一半，秦劲走过来，立在门口叫江眠。 　　江眠：“等一下，我把袖子收好。” 　　“收好要多久？”秦劲一副教导主任的脸，“三分钟后就要上课了。” 　　江眠：“……” 　　秦奶奶没听懂：“上课？什么课？不是一周后才开学吗？” 　　江眠使劲给秦劲使眼色，不要说不要说不要说。 　　秦劲没看懂：“你眼睛怎么了？是盯毛线太累了吗？” 　　江眠：“……” 　　“正好，别织了。”秦劲严正道，“过来练功。” 　　江眠丢下毛线，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秦劲跟前，拉着他往外走，爆红着脸说：“奶奶，我明天再接着织毛衣。” 　　“好咧好咧，你们忙。” 　　做贼心虚，江眠从秦奶奶的声音里听出了笑声：“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双修的事情么。” 　　“奶奶不是别人。”秦劲又说，“我没说双修，我说的是练功。” 　　“奶奶肯定听出来了！”江眠抓住秦劲的手，趴在上面咬了一口。 　　秦劲借着力，一抬胳膊就把她捞了起来，疾步往卧室走：“马上迟到了。” 　　江眠：“……” 　　又不是真的上课，迟什么到！ 　　秦劲把她放在床上，把行李箱搬出来，从里面拿出一盒“辟邪入侵”套。 　　“为什么放在行李箱里？” 　　“昨天我收拾行李，全放进去了。”秦劲说，“带到学校用。” 　　江眠：“……” 　　江眠要去J市的音乐学院进修二胡，秦劲过去陪读，为了不至于太闲，他向母校xx大学申请了旁听植物学。 　　秦爷爷和秦奶奶早年买了一处房产，就在xx大学附近。秦劲读书的时候，周末会过去住。秦爸爸和秦妈妈在J市工作的时候，也会住在那里。 　　xx大学和音乐学院相隔不远，他们已经决定好，开学后一起住在那里，不住学校宿舍。 　　用秦劲的话说：“方便双修。” 　　日子过得很快，眨眼已经开学一个月。 　　江眠在音乐学院适应良好，在闻教授的亲自指导下，进步很快。秦劲旁听植物学，每天都很认真，除了白天上课，晚上还要研究大部头著作。 　　江眠问他是不是要当植物学家。 　　“不是。”秦劲用科学的态度说道，“我是想通过研读植物，来寻找突破双修的瓶颈。” 　　江眠捧着发烫的脸颊，问：“双修瓶颈和植物有什么关系？” 　　“我说过，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仙女。” 　　秦劲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有了证据，怀疑你是花仙子。今天掌管竹子，明天去宠幸薄荷。” 　　“我以前总以为这是这本书的bug，现在我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你是仙界的人，我是武侠世界里的人，由于某种契机，我们一起穿到了这个现代社会。所以他们才显得正常，只有我们不正常。因为这里本来是他们的世界。” 　　江眠问：“谁说我们不正常？” 　　秦劲避而不答：“我们霸占了他们的世界，他们肯定会对我们不满。” 　　“你觉得夏飞和乔子爱正常吗？” 　　“正常。”秦劲正色道，“我说过，他们不是神经病，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使自己快乐。” 　　“401呢？他正常吗？” 　　“我觉得他很正常。”秦劲蹙眉想了片刻，说道，“但是他有超能力，他应该也是穿过来的人，他可能来自科幻世界。” 　　江眠：“……” 　　“我们不去管别人，不去管他们。”江眠圈住他的脖颈，“我们过我们自己的，好不好？” 　　“好。” 　　当晚，秦劲情绪激动，史无前例地疯狂，换了两床被单，意外突破了双修瓶颈。 　　导致第二天，江眠没去上成课，连着在家休息了三天。 　　过了周末，是植树节。 　　江眠本来和秦劲约好，趁着午休的时候，他们一起去种棵树。上午放学，江眠没等到秦劲，电话没人接，短信不回。一直等到下午上课，也没有联系到他。 　　秦劲从来没有失约过。 　　江眠惶恐不安地回到家，门没有锁，一推就开：“秦劲？” 　　没人应声。 　　江眠拿着手机，一边给他打电话一边往里走。电话铃声从浴室传出来，她提心吊胆地走过去。 　　秦劲穿着衬衣衬裤，靠墙坐在地上。电话铃声在他裤兜里不停地响，他像是没听到，呆愣愣的。 　　浴室的花洒开着，没有水蒸汽，他淋的是冷水。白色衬衫被浇透，沿着肌肉的轮廓贴在身上，拳头流着血，满地碎玻璃。 　　他周身都透着股萧杀的冷。 　　江眠赶紧关掉花洒挂断电话，心口钝痛地叫了声：“秦劲？” 　　浴室里回荡着她发颤的声音，很久才落在地上。地上的碎玻璃映出无数张江眠的脸。 　　秦劲抬起头，眼神涣散。 　　他像是努力了很久，终于把视线聚焦，定在了江眠脸上。 　　“秦劲。”江眠走过去，跪蹲在他面前，去摸他手上的伤口，“疼不疼？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秦劲反握住她的手，很用力，一寸寸沿着手腕捏过去，像是在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秦劲，我的胳膊疼。” 　　秦劲顿住。 　　他死死盯着江眠的眼睛，喉结隐忍地抽动了几下，说：“江眠，你告诉我，我们是真的穿书了吗？” 第70章 第70觉 　　你看到楼顶的劲旗了吗！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劲不知浇了多久的冷水, 身上冒着白气，肌肉硬僵，嘴唇冻得发紫。 　　江眠抱住他, 用力亲吻他冰凉的嘴唇, 剥掉他湿透了的衬衫, 脱下来自己身上的羽绒服, 给他裹上。 　　她警惕地往秦劲左边看了眼, 问：“秦劲，是不是女主角又回来找你了？” 　　“根本没有什么女主角。”秦劲颓萎地说，“是我脑子有病。” 　　“你的脑子才没有病！你有全天下最厉害最好用的脑子！”江眠抹去他脸上的冷水, 双手捧住他的脸颊，迫使他看着自己, “秦劲，你忘了吗？你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我是你的女主角。” 　　“这个世界没有男主角，也没有女主角。”秦劲丢魂落魄地看着江眠，“这不是一本书，这是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我们没有穿书, 对不对？” 　　江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劲——萎靡不振，暮气沉沉, 整个人没有了一丝生气。 　　在她心里, 秦劲一直就像座高高的铁塔, 历经千锤百炼, 狂风吹不倒, 暴雨浇不歪, 就连他的头顶, 也竖了根避雷针。 　　永远笔直坚定地立在她面前, 为她指明前进的方向。 　　但是现在，这座塔倒了，她扶不起来。她拼了命，也没有把秦劲从地上拽起来。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的男主角！”江眠吻他，“你说过，我永远都是秦劲的江眠。” 　　秦劲无动于衷。 　　江眠先是用力吻他，后来改为咬，咬他的嘴巴，咬他的肌肉，咬他的腹肌…… 　　“都是我不好，是我仙术不精，作法没作好。秦劲，你怪我吧，我们婚礼那天，我偷偷对你作法了。你知道，我作法总是不灵，是我把你作坏了……” 　　“秦劲，你不要吓我。”江眠咬着他的腹肌呜咽，“秦劲，我害怕。” 　　秦劲终于有了反应。 　　他怔忡地垂眸，神情恍惚地看了会江眠，抬起手掌，覆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揉，嗓音暗哑：“江眠，你不要怕我。” 　　“好，我不怕你。”江眠从他怀里抬起泪脸，“你跟我去医院，好不好？” 　　秦劲看着她漆黑瞳仁里的自己，迟缓地点点头：“好。” 　　他撑着墙壁，把江眠抱起来。 　　洗手台上的镜子破了，地板上都是玻璃渣，像是感知不到痛觉，他抱着江眠赤脚踩过去。 　　刚出浴室，他直挺挺倒下去，发出很响的一声。 　　倒下去的时候，秦劲下意识护住江眠，稳稳把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当肉垫。 　　这一刻，像是黑白电影里的慢镜头。江眠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脑袋却分外冷静。 　　她没有喊叫，没有哭，没有发抖。而是格外镇定地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给了解秦劲病情的袁医生打电话，吐字清晰地说明情况……跟着救护车到医院，联系主治医生，办理住院手续……最后给秦佰冲打了个电话。 　　江眠的精神格外地好，精力从来没有这么充沛过。 　　她觉得，她像是个妖修，抽干了秦劲的修为和灵力，全部注入到了自己身体内，打通了任督二脉，扛着秦劲的这面旗帜，迎着劲风站立在高高的楼顶。 　　江眠发了条微博：【你看到楼顶的劲旗了吗！/图片】 　　配图是她在江东公园拍的“帅字旗飘入云”的照片，也是在那天，她决定了向着她的永恒开战。 　　刚发布成功，就有一条评论。 　　[402和403不在的第41天]：【看到啦！/喇叭/喇叭/喇叭】 　　401的昵称从[今天402和403分手了吗]，到[今天402和403和好了吗]，到[今天402和403结婚了吗]，再到现在的[402和403不在的第41天]。 　　江眠怀疑他每天都要修改昵称，从第一天改到第四十一天。 　　江眠回复他：【微博会员可以每天都能修改一次昵称？】 　　[402和403不在的第41天]：【我可以，略略略。】 　　江眠：【因为你有超能力吗？】 　　[402和403不在的第41天]：【啊啊啊啊啊又有一个人知道了我的超能力！/崩溃/崩溃/崩溃】 　　江眠：【我是403。】 　　401快速更改昵称[你说什么我没看见略略略]。 　　江眠：【师父，秦劲生病了。你能用超能力让他快快好起来吗？】 　　401又把昵称修改成[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少年]：【那他醒来后，得给我叫一声师父。】 　　江眠：【好。等他醒来，我拿枪逼着他给你叫师父。】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少年]：【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少年]：【超能量电波释放完毕。402明天一定会好起来。】 　　江眠看着这两行字，笑了出来：【谢谢师父。】 　　秦佰冲和郑媛刚刚离开。郑媛回家给秦劲和江眠做饭煲汤，秦佰冲去机场接袁医生带领的医疗专家组。 　　无论他们怎么劝，江眠一步也不肯离开秦劲。 　　医生诊断秦劲只是浇了冷水发高烧，除此之外，他的各项指标一切正常。但是他就是醒不来，一直在昏睡。 　　“秦劲。你说过，你不会吓我。” 　　江眠坐在病床边，用手指戳秦劲的腹肌，碎碎念道：“你不是说，我是花仙子么，掌管着世间一切植物。今天掌管竹子，明天宠幸薄荷。那我现在要管管你这颗秦劲菜。我不准你在我脑袋里开花，除非你立即醒来。秦劲菜，你听到了吗？我数一二三，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我就把你开除植物籍。” 　　“一、二。” 　　秦劲没有任何反应。 　　“二点零一，二点零二……” 　　江眠扁了扁嘴巴，把脸埋在自己膝盖上，很快洇湿了一大片。 第71章 第71觉 　　万万没想到, 秦劲[神经病]的起源居然是宇宙的起源。 　　——《入睡的必要条件》 　　秦佰冲和郑媛告诉江眠，自从得知“秦劲穿书”后，他们一直在寻找刺激他发病的原因, 昨天又去xx大学摸查走访了一遍, 大概了解到了前因后果。 　　“秦劲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一回心。有时候做事比他爸还沉稳, 他做的每项决定我们都很放心, 也给足了尊重理解。”郑媛内疚道, “没想到却是害了他。如果在他说不想继续在实验室待着，想早点毕业的时候，我们多问问为什么, 也不至于……” 　　秦劲是标准的天之骄子，家境优渥, 他自身又非常努力优秀，各方面条件都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他一路顺风顺水，当年以江北市理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xx大学。 　　大一开学军训，因为他有武术底子，被教官一眼看出是个标兵苗子，时常把他拉出来给同学们示范, 动作姿势比教官还要标准。军训文艺汇演的时候，被点名唱歌, 他照着歌单清唱了一首老歌, 惊为天人。军训还没结束, 秦劲的名字就传遍了全校。 　　秦劲从小到大不缺关注, 所以同学们的仰慕并没有影响到他。 　　那个时候, 他忽然对唱歌有了兴趣, 其实也不算是兴趣, 是他突然觉得, 原来唱歌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一旦有了想法，他就立即付诸行动。 　　很快，发行了一张专辑，其中的主打曲红遍了大江南北。 　　不止如此，他每门科目成绩直逼满分。 　　随之，家世被好事者扒出来。 　　全校无人不知秦劲，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表白墙和学校贴吧论坛。他是当之无愧的校园男神。 　　像一个手拿龙傲天剧本的大男主，从出生就处在高光时刻，一直未曾跌下来过。是无数人疯狂羡慕的对象。 　　但秦劲也不是没有缺点，除了很严重的强迫症，他还话少嘴笨，能不说话的时候坚决不开口，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很难让人接近。 　　“秦劲有时候脑子一根筋。”秦佰冲说，“情商不高。” 　　但高高在上的男神有了这些小缺点，反而是一种萌。所以，秦劲在学校的人缘总体还算可以。 　　有次大课，临时加入自由辩论环节。 　　秦劲对组的一个男生口才极好，是院里有名的辩论选手。 　　往往对方口若悬河机关枪扫射般说了一大串，秦劲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请你继续，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观点。” 　　教室哄堂大笑，女生们一边倒地站秦劲，说男神这样好可爱好萌。 　　辩论秩序被干扰，男生很气愤，指着秦劲说：“你以为别人都像你，手拿龙傲天小说剧本，生来就是男主角？” 　　当时这件小插曲在学校流传很广，但都以调侃的语气居多，说秦劲是穿书大男主…… 　　“我不觉得单单这句玩笑，秦劲就会陷入思维混乱，认为自己穿书。”郑媛理智道，“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会不会是秦劲打拳，打到了脑袋？”秦佰冲回忆道，“秦劲说，研二下学期的一天，他觉醒了穿书意识。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练拳散打了。” 　　“那场辩论是在大四，离研二倒是不远。”郑媛皱眉，“练拳肯定会有受伤。但是没听秦劲说过他脑袋受伤，而且他每年都做体检，没有问题。” 　　秦佰冲叹了口气，说道：“这段时间他去学校旁听植物学的课，学弟学妹没有不认识他的，有同学从学校贴吧翻出当年的贴子……估计秦劲看到后，想起了大四的那场辩论和同学说他是“穿书男主”的事情，大脑受刺激，明白了穿书男主只是同学们的玩笑。” 　　下意识地，他们都避开了秦劲曾爷爷患有精神分裂的事实。 　　天边翻出鱼肚白的时候，江眠趴在秦劲病床边睡着了。 　　她的睡眠很轻，头发从耳根掉落在脸颊，一股酥麻的痒意使她睁开眼——秦劲平躺在床上，抬着胳膊，正在把她脸颊上的头发往耳后撩。 　　脸枕床边的这个角度，看不到秦劲的眼睛。江眠以为是做梦，她一动不敢动，怕眨一下眼，这个梦境就会被冲下去。 　　“眠眠，你怎么不睡床？”秦劲的嗓音哑哑的，带着晨起的睡意。 　　这个声音！ 　　江眠蹭地坐直，大大的眼睛看着秦劲。 　　秦劲半睁着眼，好像刚刚从无边的困意中挣扎出来，一副没睡醒犯迷糊的样子。 　　他伸手去拉江眠，笑着说：“上来睡。” 　　“秦劲！”江眠恍恍惚惚地站起来，“我好想你。” 　　秦劲坐起来，想要把她捞上床，没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扎着针，扯到旁边的仪器。 　　昏睡了三天两夜，他的反应速度丝毫没有减缓，把江眠捞到身上的同时，接住了吊瓶。 　　江眠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心跳声，脑袋里异常安静。 　　她想起他们在古河街的第一次相遇，楼梯间，他也是这样，一手托住她，一手接住掉落的薄荷花盆。 　　那个时候，她的脑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们怎么会在医院？”秦劲把吊瓶放回原位，环顾了一圈房间环境，意识还没有完全回笼。 　　“你感冒发烧了。”江眠以为他失忆，忘记了不是穿书这回事，她小心撑着他结实的胸膛坐起来，仰脸看他，笑道，“401真的有超能力，我昨天让他用超能力使你今天好起来，他释放了超能量电波，说你今天肯定会好起来。现在天刚亮，你就好啦。” 　　“额头也不烧了。”江眠的手掌贴在他额头上，歪着脑袋说，“但是我答应了401，你醒来后要给他叫师父。” 　　秦劲看着她，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眠继续：“秦劲秦劲，你知道401作法的咒语是什么吗？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我昨晚想对着你作法来着，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作法不但不灵，还总是适得其反。你不知道，我忍得有多辛苦，都怪这句咒语太魔性，已经把我洗脑了。” 　　秦劲突然抱住江眠，拥住她的胳膊越收越紧，像是要把她揉进血肉里。 　　“秦劲，你怎么了？”江眠顿时慌张起来。 　　“眠眠。”秦劲炽热的唇瓣贴着她的耳朵，嗓音低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铁人也会感冒发烧。”江眠说，“我才不害怕，我就是特别想你。” 　　秦劲紧紧抱住她，下巴的胡茬刮蹭着她的耳廓：“眠眠，我全部想起来了。我们没有穿书，我不是男主角，你也不会作法。” 　　“我不管！我就是会作法！”江眠隔着病号服，咬他的肌肉，“你就是我的男主角。” 　　秦劲松开胳膊，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行把她的嘴巴打开，正经八百地说：“衣服脏，有细菌，不要入口。” 　　江眠：“……” 　　江眠看着他，这才感觉到，秦劲真的回来了。 　　一个上午过去，秦劲做了全面检查，身体和精神状态都趋于平稳。他急于出院，下午主动提出接受袁医生的心理辅导。 　　袁医生进行到中途，一脸庄重地把秦佰冲和郑媛请了过去，江眠也要跟去，袁医生没有反对。 　　秦劲平静地给他们讲述了他是怎么“觉醒了穿书意识”。 　　研二下学期，J市有个大学生散打擂台赛，秦劲报名参加，顺利通过了预赛进入复赛。 　　复赛时的对手是C大的一个体育生，他不知道从哪个途径了解到秦劲不仅有很严重的强迫症，还是xx大学的“穿书大男主”。 　　求胜心切，他想了一个不触犯规则的损招。 　　他在手掌上写了一句话，赛前热身的时候，“无意”中透给秦劲看。 　　手掌上写了几个大字：【是秦穿劲书角主男。】 　　错综排序，还有几个字是倒着的。 　　他提前在同学间做过实验，同学们纷纷表示，本来没强迫症都快被他这种写法逼成了强迫症。 　　更何况秦劲是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秦劲果然中招，强迫症发作，裁判吹哨的时候，他还在想手上的字，结果被对手一拳KO。 　　倒下去的时候，他的脑袋嗡嗡响，眼前还闪现着这行错乱排序的字。倒地的那瞬，终于在脑子里排好了顺序——秦劲是穿书男主角。 　　下了擂台赛，立刻有医生检查。脑袋没事，连轻微脑震荡都算不上，秦劲休息了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这件小插曲，不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是穿书男主角。 　　但是到了晚上，他去实验室，看着浩瀚的宇宙星空，脑海里突然蹦出至今的未解之谜——宇宙的起源是什么？ 　　宇宙一直保持活跃状态的第一动力是什么？是谁在背后推动着宇宙不断运动？ 　　有人说，牛顿晚年转而研究神学，是因为他推测到，是一股神秘力量在推着宇宙运转。他要去找到这股神秘力量。 　　秦劲不信神学。他首先否定这一念头。 　　爱因斯坦提出了虫洞的假设：宇宙中可能存在一个连接不同时空的隧道，通过这个隧道，可以穿越时间和不同的空间。 　　时空洞无处不在，今天在实验室，说不定明天就在寝室。 　　秦劲的脑袋闷闷的，他没有心思做实验，整理好东西后回寝室睡觉。 　　半夜的时候突然惊醒，一个念头冒出来，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他找到了宇宙的起源！ 　　假设这是一本书的世界，它的第一推动力必然是作者。 　　作者像是西方人口里的上帝，ta捏造了主角配角，给他们不同的人设，推动着他们不断向前走，最终构成了一本书。 　　但是又有好多说不通的地方，也就是bug。 　　或许存在一种可能：有什么东西穿过了时空洞，使这个世界融合为了一体，所以才有这么多的bug。 　　秦劲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醒来。 　　唤醒他的不是闹钟也不是同学的起床声，而是他脑袋里的一个声音——[秦劲是穿书男主角]。 　　刚开始，江眠能听懂秦劲的话，到了后来，她一个脑袋两个大，什么“奇点”“曲率”“对偶性”……完全听不懂。 　　秦佰冲和郑媛却很有兴趣，他们不但没有阻止他说下去，还加入了他的讨论。 　　病房内俨然一场科学研讨大会。 　　江眠不明觉厉，好想大喊一声：“我！江眠！是个站在宇宙尽头的女人！” 　　袁医生叫停了这场讨论。 　　等他们从病房里出来，袁医生语重心长地说：“秦劲没有在学业上继续深造下去，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 　　江眠理解了他话里的潜台词——秦劲如果继续深造，要么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要么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72章 正文完结 　　你是我永远的大熊猫。 　　——《入睡的必要条件》 　　刚醒过来的头几天, 秦劲的脑袋一直炸裂般的疼。他积极配合袁医生的心理疏导，也在医生的建议下，服用了一个疗程的药。 　　效果显著。 　　不仅头疼症状消失, 强迫症也得到了减缓。 　　秦劲的意志力非常坚强, 比如做俯卧撑, 江眠怀疑, 如果她不喊停, 他像个永动机，能一直不停歇地做下去。 　　这天晚上，秦劲和往常一样, 又在做俯卧撑。 　　江眠故意没叫停，数到六百的时候, 她没了音，裹着懒人毛毯，在沙发上扭得像条蚕蛹，伸手去够沙发边上伸过来的绿萝藤。 　　秦劲正在专心做着俯卧撑，突然间听不到江眠的报数声，他抬脸去找她, 看着她软乎乎的小手一点点够到绿萝藤。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脊背，像是被她抓着绿萝藤的软手抓过, 浑身痒。 　　秦劲咽了咽发干的喉咙, 叫了声：“眠眠？” 　　江眠应了声, 扭头看他, 装作一副懊恼的样子抓了抓脑袋：“我的脑子又离家出走了, 她忘了给你报数。” 　　秦劲双手撑着地, 终于停住上下起伏的动作, 不由自主地说：“要不要把绿萝放到我背上？” 　　江眠转着黑溜溜的眼珠看他：“为什么？” 　　“检查我做的俯卧撑是否标准, 做的时候，绿萝会不会从背上掉下来。”秦劲垂眸，盯着眼前一片被汗水打湿的红木地板，声音低下去，“就像以前在楼顶，你把糖罐放在我背上一样。” 　　江眠想起来。 　　有回在古河街楼顶，秦劲和401有事瞒她，她气鼓鼓地把糖罐放在他背上，说要惩罚他做俯卧撑。后来看着看着，她开始嫉妒糖罐，自己趴在他背上，取代了糖罐。 　　“才不要便宜绿萝。”江眠从沙发上蹦跶下来，如法炮制，趴在他背上，说，“江眠本眠要亲自检查。” 　　“好。”秦劲驮着她，唇角慢慢上扬，深邃眼眸里浸着得逞的笑。 　　江眠在他背上一点也不老实，一会儿咬咬他的肩膀，一会儿捏捏他的肌肉。到了后来，她干脆圈住他的脖颈，滑落在他身下耍赖。 　　“秦劲秦劲，我想跟别人学，如何奖励老公做俯卧撑。”江眠仰躺在地板上，等秦劲伏下来的时候，她快速在他红润的唇上啄了下，“像这样。你每做一个，我就亲你一下。” 　　秦劲的头盖骨酥麻，从喉咙里咕噜出一声“嗯”。 　　俯卧撑做到第十个，江眠柔软的唇瓣再次贴上来时，秦劲停止继续做俯卧撑，压住江眠的唇，强势地撬开牙关。 　　犹如燎原之火，不可受控。 　　直到被抱到卧室的大床上，江眠才从眩晕的脑袋里挤出一丝清明，哼哼唧唧地说：“臭秦劲，我又上了你的当。上回在楼顶做俯卧撑，到最后，你也是这样，提出要和我双修。” 　　秦劲正在剥衣服的手指顿住，他看着身下的江眠，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难为情的事情，胸膛连着脖颈红了一大片。 　　然后，他镇定地抬手，拍灭了床头灯。 　　“以前双修不都是要开灯吗？”江眠突然觉得很好玩，十分想看秦劲这个老干部害羞的样子，她伸手去开灯，“你说过，双修要专心要认真，要看清每个步骤唔——” 　　嘴巴被秦劲狠狠堵住。两只胳膊也被他举过头顶，压在枕头上。 　　两层窗帘被风吹得扭缠在了一起，边角裹挟着浓郁的玫瑰香，扫过床被，在这抹温柔的夜色里飘起来。飘进云里，飘到月亮上，飘进浩瀚浪漫的星空里。 　　这是秦劲清醒过来后，他们第一次双修。彼此熟悉，又极其新鲜陌生。 　　秦劲还是知道了曾爷爷患有精神分裂的事情。虽然医生并没有明确证据，证明他遗传到了精神分裂，但是他明白，如果他百分百正常，也不会认为自己穿书。 　　谁都不敢确定，他以后还会不会再发作。 　　得知真相的这天，秦劲把自己关起来，比照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一笔一划临摹出了一张结婚证书。 　　结婚证在江北市的秦宅放着，不在J市。 　　他十分想念这份结婚证，想亲手摸摸上面的铅字和印戳，还有两寸照片上，江眠的一对小酒窝。 　　他一会儿很庆幸，庆幸自己找到了世界上最可爱的爱人；一会儿又很悔恨，为什么那么早领证结婚，不负责任地把江眠拖入到恐慌的未知里。 　　如果他病了，江眠怎么办？他不敢想象，江眠没有他的日子……他会吓到她的。 　　江眠放学，没在校门口看到秦劲。这些天，他都会去学校接她。 　　心脏咚咚跳个不听，她一边给秦劲打电话，一边沿着街狂奔。 　　响到第六声的时候，秦劲接起了电话。 　　“秦劲，你在哪里？”江眠停下来，扶住人行道上的一棵树，大口喘气，“我没在学校门口看见你。” 　　“你放学了？”秦劲的声音有点恍然，“对不起，眠眠，我忘记了时间。我现在过去接你。” 　　江眠听出了他声音的异常，说：“你在家等着，别过来了。我已经走到半路了。” 　　挂断电话，江眠抬头，看见她扶着的这棵树是棵垂柳。 　　嫩绿的柳条垂下来，在她鼻尖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柳条之上，一行大雁正从南往北飞。 　　几个高中生从她身边路过，他们已经脱去了棉服，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周末去哪里打篮球。 　　万物复苏。 　　秦劲曾经问过她，宇宙是什么？当时她答不上来。现在她想大声告诉他，宇宙是柳条复绿；宇宙是大雁排行走；宇宙是人们聊天时产生的声波…… 　　宇宙是江眠无论何时奔向秦劲，秦劲都会向她展开双臂，等着她往身上跳。 　　江眠拎着二胡，满头大汗地奔回到家里。 　　推开院门，秦劲站在家门口，等着她。 　　“秦劲！”江眠冲过去。 　　秦劲伸开双臂，稳稳接住她。 　　“江眠。”秦劲紧紧抱着她，连名带姓地叫她，庄重地说：“结婚的时候我发过誓，永远不会和你离婚。” 　　江眠心口一紧，撑着他刚硬的胸膛，身体后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盯着他：“你什么意思？想跟我离婚？” 　　“不是。”秦劲坚定道，“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死在你后面。” 　　江眠：“？” 　　秦劲：“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江眠看着他，明白了他这句话里的深层涵义，小鹿般的眼睛逐渐蒙上一层水雾。她圈住他的脖颈，抽噎着去吻他：“臭秦劲，诅咒我去死。” 　　“我不是诅咒你死。”秦劲认真给她解释，“我是——” 　　“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就像熊猫永远爱竹子。”江眠再次吻住他。 　　秦劲没再去学校旁听过植物学，江眠以为他不再对植物学感兴趣。毕竟她不是真的花仙子，他也不用再去钻研怎样和植物沟通交流修炼。 　　但是有天，不经意间，她看到秦劲在偷偷看植物学的书，并记了笔记。从不用智能机的他，甚至有回偷拿她的手机，学着去搜索怎么上网课。 　　江眠这才意识到，秦劲不是对植物学没了兴趣，而是对“去母校上课”没了兴趣，或者说是在逃避。 　　江眠去找袁医生。 　　袁医生告诉她，秦劲在心底抵触去母校上课，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 　　秦劲认为，母校是他“穿书”的刺激源，因为他发病和认识到自己有病，都是发生在母校。他担心，再去母校，会再次引爆他的病。 　　袁医生和江眠商量着脱敏治疗方案。 　　经过袁医生的数次心理疏导后，秦劲渐渐有了好转。 　　江眠向袁医生提出了她和秦劲专属的“覆盖记忆大法”——他们在原来的地方创造新的美好，以此覆盖旧有的坏印象。 　　就像江眠的“粉红芭比娃娃”，再次见到粉红裙子，她首先联想到的是秦劲和她一起逛商场买情侣装的场景画面。先前带有屈辱性的外号被覆盖掉，直到她后来有一天专门去想，怎么也想不出那个外号叫什么。 　　袁医生同意了她的提议。 　　于是。 　　江眠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周五，去秦劲母校，在他曾经的宿舍楼对面，拉起了一条大红的横幅。 　　【江眠的秦劲天下第一厉害(=^_^=)】 　　她跟秦劲说过，如果回到大学时代，她一定会去他们宿舍楼对面，拉一条这样的横幅追求他，向他表白。 　　才不管土不土。 　　江眠在横幅前，用红玫瑰摆了一个大大的红心造型。在红心正中放一把椅子，她坐在上面拉二胡。 　　拉的是一首节奏欢快的曲子。 　　周末，校园里来往的学生多，很快，江眠的图片和视频被传到了学校贴吧论坛里。因为江眠和秦劲一起上过恋综，好多学生都认出了她，围在旁边听她拉二胡。 　　按照日程表，袁医生今天要上门给秦劲做心理疏导。他刚进门，就拿着手机展示给秦劲看：“你看看，这个是不是江眠？她们学校在举行什么节目吗？” 　　秦劲看了一眼，一把夺过手机。 　　袁医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秦劲当然能认出来，这是哪里。他也知道，江眠在干什么。 　　他的瞳孔紧缩，胸膛剧烈起伏，攥着手机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袁医生试图叫他：“秦劲？” 　　秦劲把手机递给他，冲向门外。 　　袁医生松一口气，刚要给江眠发消息说秦劲过去了，就看到秦劲又折返了回来。 　　袁医生：“？” 　　秦劲撞着他的肩膀走进正屋，取了车钥匙，又撞着他的胳膊跑出去。 　　袁医生有些慌神，从这里去xx大学走路过去就可以，秦劲开车干什么？ 　　“秦劲，你去哪里？” 　　秦劲已经开着车没了影。 　　袁医生锁上院门，一边给江眠打电话汇报情况，一边去追秦劲。 　　“不用去追了。”江眠胸有成竹的地说，“我知道他去干什么。” 　　袁医生：“干什么？” 　　江眠笑着说：“应该给我也制作一条横幅。” 　　秦劲求婚的那天，在楼顶，他拉了两条横幅。 　　一条是【江眠的秦劲天下第一厉害(=^_^=)】；另外一条是【秦劲的江眠宇宙第一可爱^_^】 　　因为(=^_^=)这个表情符号比^_^大了一圈，导致两条横幅上的字不一样整齐，强迫症看着一定很难受，但他还是压倒了强迫症。 　　袁医生果然在xx大学的校门口等到了秦劲。 　　秦劲的车有校内通行证，进出校园不受阻拦。 　　袁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看着秦劲穿着大熊猫玩偶的衣服，坐在驾驶室，开进了校门。 　　袁医生满头问号：？？？ 　　江眠猜到了秦劲会和她一样，拉一条横幅过来，但是她没想到，秦劲不仅在身上挂了条横幅，他还穿了一身大熊猫的玩偶衣服，戴着熊猫头套，怀里抱着一根翠绿的竹子。 　　围观的同学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大熊猫的气场太强，他们很自觉地给大熊猫让开了一条路。 　　江眠激动得从椅子上蹦起来。 　　大熊猫抱着竹子，走到她面前站定。 　　江眠虽然知道他就是秦劲，但还是故意问道：“请问你是那只大熊猫？” 　　自从霍承司穿熊猫衣服抱竹子找过江眠后，秦劲一直很抗拒熊猫，就连原本计划好的，穿大熊猫求婚，因为膈应霍承司，也临时放弃大熊猫，选择在头顶绑一颗花椰菜。 　　江眠怎么也想不到，秦劲不仅会突破心理障碍来他的母校回应她的表白，还穿着熊猫衣服过来。 　　面对她的问题，秦劲没说话，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拿着手里的一根竹子，耍起了棍武。 　　“啊啊啊啊功夫熊猫！” 　　“我知道大熊猫是谁了！一定是秦劲！” 　　“他身上挂着的横幅写字了——秦劲的江眠宇宙第一可爱。后面怎么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 　　“好可爱好可爱。” 　　“火遍全网的那个棍法，是不是！” 　　“好有杀气的大熊猫。” 　　“什么杀气，明明是可爱！” 　　围观同学议论纷纷。 　　江眠看着秦劲，眼眶逐渐发红湿润起来。 　　秦劲刷完一套武棍，气不带喘地站在江眠面前。 　　自始至终，他没有摘掉脑袋上的熊猫头套，只是透过头套上的两只眼睛孔注视着她。 　　江眠想，秦劲能做到这一步就已经很很很厉害了，他不愿意摘掉头套面对，就不摘吧。 　　江眠放下手里的二胡，向他走过去。 　　还没走出红心，就见秦劲摘掉了熊猫头套。 　　！！！！！！ 　　江眠双手捂住嘴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他。 　　熊猫衣服笨重，加上他刚刚耍了一套棍法，秦劲的头发湿漉漉的，衬得黑色瞳仁更加深邃。亮晶晶的汗珠沿着他的眉骨一路滑进熊猫皮里。 　　秦劲目光坚毅地凝视着她，气息稳定地说：“眠眠，你好久没有摸我的熊猫毛了。要不要摸？” 　　“要！！！” 　　江眠冲过去，跳到他身上。 　　秦劲向她展开怀抱，稳稳接住她。 　　“秦劲，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江眠贴着他的耳朵，说，“无论你是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你都永远是江眠的秦劲。”